============== 书名:她说她是我夫人 作者:植亭   文案:   京中看上顾泓之的贵女多不胜数,明里暗里表明心意的更是不少。可最清新脱俗的便是这位那位永宁长公主膝下刚认回来的汝阳郡主,一见面就对着他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夫君。   顾泓之望着那位郡主如水般的眼睛,冷冷一笑,轻浮。    后来……   后来他才知道,这位郡主把自己错认成了那个对她始乱终弃的男人。   后来……   后来他不仅把这个“轻浮”的郡主娶回了家,还吃起了那个男人的醋。    他将小郡主紧紧揽在怀里,执着地问。   “那个男人好还是我好?”   看文须知:   1.大概是个男主狗血失忆把老婆忘了的故事,女主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哦,但性格是真的软~   2.刚开始比较慢热,入v后基本会保持日更哦!   3.架空有私设,文中有若有错误欢迎指正。   4.想到再补。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颜夕(双拾),顾泓之 ┃ 配角:下本《大佬成了我挂件》 ┃ 其它: ============== 第1章 妹妹颜夕   时值三月,盛京城里早就褪去了冬日的严寒,渐渐染上仲春的暖意。长公主府的长怀院中那颗两人合抱才能围住的桂树也早早的抽了条,露出鲜嫩的绿芽。   只是与这盎然春意有些相悖的,是屋子里那时不时传出来的咳嗽声,听着就叫人有些心惊。   秦嬷嬷端着才熬好,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碗,穿过院子里长长的围廊,恰好将那一声声咳嗽听进耳里,面上顿时浮出了一丝忧愁之色,脚下步子不由加快几分。   正院主屋之内,充斥着不算浅淡的药香,各色陈设考究雅致,重重珠帘帷幕之后,一人身着寝衣,半靠在床榻之上。她未梳发髻,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隐约可见几分银丝。眉眼长相昳丽端庄,隐约可见一丝英气和上位者的威严。   秦嬷嬷眼神扫过大开的窗户,连忙上前几步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旁,伸手将窗户阖上了。   “哪个不长眼的将窗户给您打开了?太医说了,殿下这是染了风寒,未好之前可见不得风。”   “无事,是我叫她们开的。”床榻上的女子神色淡淡,“我也闷了这许多天了,想透一透风。”   秦嬷嬷却闻言,神色却并没有缓和几分,面上忧愁反而更重了。   “殿下若是想……”她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外头的一阵喧闹声打断。   秦嬷嬷停了口,眉头紧皱,朝床上女子一福身:“奴婢出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去吧。”女子抚着额,随意摆了摆手。   秦嬷嬷快步出了主屋,便远远地看见一个约莫桃李年华,梳着妇人发髻女人正匆匆朝着这边过来。她眉眼生得极盛,如灼灼桃花般艳丽,眉心间却隐藏着一抹愁绪,将那身盛气凌人的傲气掩下几分。   一路上丫鬟仆妇见她进来,纷纷朝她行礼。她却顾也顾不得,只随意挥了挥手叫她们自行起来。   秦嬷嬷看见来人,神色一动,不由出声:“郡主?”   颜朝一手提着裙摆,足下生风,丝毫没有一个京中贵女该有的仪态。见到秦嬷嬷,她一直紧绷着的脸色也没好看上多少,开口便问道:“母亲在里面吗?”   秦嬷嬷脸上牵出一分笑容:“郡主怎么回来了?”   颜朝是如今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女儿,圣上亲封的安阳郡主,在两年前嫁给了盛安候府的嫡次子,如今正是盛安候府的二夫人。   颜朝柳眉一凝:“长公主府是我的家,我自然是想回就回了。既然嬷嬷不想回答,那我便自己进去看母亲。”   说完,已绕过秦嬷嬷,熟门熟路地进了主屋。   秦嬷嬷被她一噎,面上也没多少难堪之色,反而缓和几分。她心知郡主只不过生她的气,气她帮着长公主瞒着病情罢了。   身为长公主的贴心人,她又怎么能不以殿下的命令为尊呢?   只是心底还是希望,郡主能够劝得动殿下吧。   “母亲。”   颜朝虽然是个急性子,该心细的地方却也不会毛躁。自打她进了长公主的卧房内,脚步声刻意放缓了许多,连声音也压下几分。   床榻之上,和她有些相似的面容确实不复往日的红润,反而很是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都虚弱了不少。   颜朝心有些发沉,她都已经多少年没见过母亲这种样子了,这次当真病的如此厉害么?   见她进来,公冶仪压抑住嗓子里涌上来的咳嗽,漫不经心的抬了抬凤眼。   “朝儿,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颜朝一抬眉,憋着一股气,“母亲刻意压着自己的病情,要不是孟嬷嬷来给我送东西时说漏了嘴,母亲是不是连我都打算瞒着?”   “只是有些着凉了而已。”面对自己女儿的指责,公冶仪神色淡淡,“太医已经来开过药了。”   颜朝询问性的看向一旁紧跟着进来的秦嬷嬷,她给颜朝一个眼神,道:“确实如此。”   “那好。”颜朝面上看不出喜怒,点点头问道,“药熬好了吗?我来侍奉母亲喝药。”   “这些事情让阿宁来就好了,你凑什么热闹?”公冶仪皱眉道,“我这里只是小病而已,如果没有事,就回盛安候府去。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叫别人怎么看你?”   阿宁正是秦嬷嬷的闺名。   “盛承宣他敢?”颜朝绷着怒意反笑道:“再说了,女儿这是来为母亲侍疾的,任谁也不能说一个错字。女儿等母亲喝完药再走。”   长公主面上不显,身体却是一副抗拒的姿态。但颜朝始终是她的女儿,公冶仪拗不过她,只好由她喂着喝了些药。不多时药力上来,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病体有些受不住,泛起了困意。   候在一旁的秦嬷嬷悄悄松了口气,抬眼看见颜朝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人放缓了脚步声出了内室。   “嬷嬷,母亲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甫一站定,颜朝便拧着柳眉直接开了口。   秦嬷嬷叹了口气,声音压低几度。   “原本殿下只是受了凉,几贴药就能好的事儿,却拖延到了现在。再加上最近殿下胃口也不甚好,平日里喜爱的膳食糕点都一并厌了,身子越发虚弱。”   秦嬷嬷顿了顿:“太医悄悄同奴婢说,殿下这是心病。”   颜朝面色微惑:“心病?”   “郡主您也成亲一年有余了,如今这长公主府就只剩了殿下一人,殿下看您同盛二公子过得美满,约摸是心愿已了,恐怕……”   是有了轻生的念头了。   秦嬷嬷说的隐晦,面上也有些艰难之色。   颜朝神色一变,顿时也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不可置信道:“母亲竟想……?”   她的父亲,长公主的夫婿颜正卿,乃是多年前的文科状元,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走了武官的路子,却于十四年前与边境西梁国的渡陵之战中为国捐躯,那一战因为颜正卿的指挥有方,本朝险胜,只是他自己却裹尸沙场,不得而归。   母亲作为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本就受尽宠爱,那时她父亲因为战事牺牲,圣上更是心存愧疚,对她和母亲在上其他方面补偿许多,有什么条件也是能满足就满足。因此她的封地安阳是青云为数不多几个极为富庶封地之一,自父亲死后,长公主府在京中水涨船高。只是物质上的弥补,哪能抵得上失去亲人的痛苦呢?   在颜朝的幼时记忆之中,父亲和母亲感情甚笃,琴瑟和鸣,听闻父亲战死的消息时,母亲甚至泣了血。她想,若不是有她和妹妹在,母亲说不定也要陪着父亲去了。   是的,母亲和父亲不单单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还有个妹妹。只是更加给母亲的痛苦雪上加霜的是,妹妹在父亲死后的第二年,被拐子拐走,失踪已有十三年。她们派出的人手一直在寻找,但却没有一丝消息。   想到这里,颜朝暗淡的眼神亮了几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母亲不能有这样念头,就算我如今过得还好,让她放心了。但是万一,万一颜夕还活着呢?万一她还能找得回来呢?”   颜夕正是她妹妹的名字。   “二小姐?”听到这个名字,秦嬷嬷愣怔了一瞬,面上带了些怀念之色,喃喃道,“若是真的找回来了,那便好了……”   当初二小姐被拐走的时候,才年近五岁。她还记得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乖乖的喊她嬷嬷的场景。   只是,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一点进展,还能找的回来么?   秦嬷嬷心中暗暗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回来的。   “我一定会把颜夕找到的。”颜朝坚定道,“母亲这边,就拜托嬷嬷了。”   “郡主放心。”秦嬷嬷神色温和地应下了。   叮嘱好了秦嬷嬷,颜朝出了长公主府,坐上了回盛安候府的马车,心里盘算着盛承宣手里还有些得力的人手,得向他讨了来派出去找颜夕,多一人便多一分希望。   颜夕从小就是个有福的,一定能找回来的。   这么想着,颜朝的心里稍微定了定,轻轻舒了一口气。   盛安候府的马车辘辘地行在京城大街上,如今快要到午膳时分了,街上小贩的叫卖声陆续透过车帘传进了车厢,还时不时伴着一丝夹杂的食物香气。   颜朝心里一动,想起秦嬷嬷跟她说的母亲最近胃口不太好的事,伸出一只素手微微掀开车帘问外边赶车的小厮。   “盛三,你可知京城最近有什么新奇的吃食?”   盛三一面赶车,听见她的问话,偏头想了想,笑着答道。   “回郡主的话,玄武大街上新开了一家陈记糕点铺,我婆娘还挺喜欢吃的,最近每日都叫我下了值去给她买上一些。那些糕点不知道怎么做的,不仅样子精巧,吃起来也清新不腻味,比咱们府上的厨子做的都好吃。”   “哦?”颜朝沉吟了一下,“去陈记看看。”   “好嘞。”盛三应着,将马车调转了个方向,朝着陈记去了。   玄武大街作为京城主干道之一,十分的热闹繁华,许多商铺林立,连京城最好的酒楼一品楼都设在街口处,可谓是黄金地段了。   离一品楼不算远的一家小铺子,门上挂着中规中矩的匾额,上书“陈记糕点”四个大字,隔着不远便能闻见一股清香沁甜的味道,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盛三将马车停在陈记糕点铺子不远处,躬身问道。   “郡主,可要小人去买些来?”   颜朝的贴身婢女鸣鸾最近回乡省亲去了,今日她出门一个婢女也未带,所以盛三才多嘴问了这一句。   回答他的是颜朝掀开车帘的手。   盛三道:“哎,郡主怎么亲自下来了?这陈记每次来都要派很长的队,小的来就可以了。”   颜朝也看见了那排的冗长的队伍和攒动的人头,微微蹙了蹙柳眉。   盛三见状,上前两步低声道:“可要小的前去和那老板娘说说,让郡主先……”   “不用了。”颜朝摇了摇头,坦然站到了队伍后头。   她虽傲气,可也一向不愿做些以身份压人的事儿。况且这是为母亲买的,她更不想做破坏了这份好心的事。   “阿夕姑娘,生意不错啊。”热情寒暄的女声传入颜朝的耳朵。   紧接着一道娇娇软软的少女音回道:“还要多谢大家照顾呢。”   阿夕?   颜朝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怔,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来源处抬头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开啦,撒花花,本章发十个红包包嘿嘿。   关于这篇,刚开始会比较慢热,后面就好啦。然后关于更新,刚开始这段时间大概可以维持日更,后面更新不定,一般会维持隔日更的啦。   最后,爱你们鸭~ 第2章 上京寻亲   少女一身有些简朴的白衣,乌发微微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尤为出彩,肤若凝脂玉,眉若远山黛,鬓边几缕发丝散在颊边,越发显得娇弱。   许是名字相同的缘故,心理作祟,不知为何,颜朝总觉得她长得同父亲有几分相像。   队伍虽然长,但少女的动作很麻利,将一包包糕点及时用油纸打包好,递给要买的人。   颜朝看她看得十分入神,连轮到自己了也不自知。   “夫人,夫人?”阿夕看着眼前的锦衣女人有些失神的双眼,微微偏过头去迭声唤她。   这个动作……不知怎么和幼时颜夕向她讨糖吃时的神情有些重合了。   颜朝抿了抿唇,稍微回了回神:“嗯?”   阿夕弯了弯唇角:“夫人,您要些什么?”   颜朝抬了抬眼,下意识的将声音比平常放温和了几分。   “我听说你们陈记糕点很不错,将平日卖得好的糕点捡样都来上一点就好。”   阿夕笑容有些腼腆:“那我给您包些糖蒸酥酪和梨花糕?”   颜朝点了点头,有些状似不经意的提起:“我看你们家生意很好,一个人忙得过来么?”   阿夕忙着打包,半垂下的长睫弧度卷翘,侧颜清丽,声音也温温软软的。   “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帮我呢。”   颜朝心中一动,一个人?   她未言明是家中人,寻常人作答,若是双亲自会说父亲或是母亲帮她,如今这个语气,这人的关系应当同她并无亲属关系。   颜朝张了张口,有心还想再探些她的消息,阿夕却早已打包好,将油纸包递到她手中。   “好了,夫人,一共一两银子。”   颜朝眼神复杂的停了口,旁边等候着的盛三很有眼力见,立马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阿夕。   阿夕又朝颜朝笑了笑,颜朝对她微微颔了颔首,她才转向下一个排队等候的人,清澈如水的眸子在偏头的一瞬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颜朝让出位置,朝旁边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糕点递给盛三。   “暂且先不回府。”她对盛三说。   盛三虽然有些奇怪为何郡主看上去好像对陈记那个小老板娘很感兴趣的样子,却懂得做下人的本分,低眉顺眼的也跟着站在了不远处。   陈记的生意确实是很不错,颜朝买过之后,阿夕又卖了几份糕点,今日的糕点就售罄了。   她声音温软的跟后面还在排队的人道了声歉,大家才有些失望地走了。   颜朝正欲抬步上前,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白衣青年,走到了她前面,直直地朝着那个叫阿夕的姑娘走过去。   颜朝抬眼去看,那是个长相很清俊的书生,身量有些清瘦,身上衣袍洗的有些发白了。他走过去,在阿夕身侧不到一臂远的地方站定了,温声喊了句“阿夕”。   颜朝柳眉一蹙,这是哪里来的书呆子,离人家姑娘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懂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缓步走过去。   “阿夕姑娘。”   阿夕看到她,惊讶道:“夫人,您还没走?”   颜朝朝她笑了笑:“我有些事情想同阿夕姑娘说,所以才没离开。”   只是她目光落到某处,骤然停住了。   颜夕这才注意到,阿夕梳的竟然是妇人髻!   难道她成亲了?这个书呆子是她的夫君?   她面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落到书生身上的目光便带了些凌厉的考量。   “这位是,阿夕姑娘的夫君?”   阿夕还没回答,书生自己便先红了脸,连忙摆手道:“夫人说错了,小、小生不是阿夕姑娘的夫君,小生名叫岳子轩,只是她的邻居而已。”   颜朝这才勾了勾唇,再看他的眼神也没那么锐利了。   只是,需得将这人快快赶走才是。   “原来是岳公子。不知你找阿夕姑娘有什么事吗?现下我有些要紧事想和阿夕姑娘说。”   言下之意,他最好不要在场。   岳子轩频频点头,红着脸局促道:“你们聊,我来只是看看阿夕是不是还在忙而已,那我先走了。”   说完,又看了眼阿夕,朝颜朝微微颔首,快步离开了。   “夫人,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阿夕有些迟疑的看着她,眸中含着一丝温怯,很好奇这位刚见第一面的美貌的夫人有什么话同自己说。   颜朝抬手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发顶,这个动作一做完,连她自己都愣了。   阿夕更是吃惊的微微睁大了眼睛,水眸懵懂。   颜朝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有僻静地方吗?”   阿夕神色顿了顿。   虽然这位夫人很奇怪,但对自己确实没有恶意,她也真很好奇她要同自己说什么。   “夫人跟我来,后堂有个待客的厅子。”   说是厅子,其实就是有些逼仄的小屋子,平日里供她累了的时候休憩一下的。   阿夕把颜朝带到了这里,看着她身上华丽的衣料,似乎与这里很是格格不入,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厅子虽小,可也十分整齐干净。   阿夕让颜朝坐在上位,看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整个人这才稍微松快了些许,沏了杯茶递到她手边。   颜朝顺手接过,葱白的指尖上染着艳色蔻丹,即使端着再简朴不过的瓷杯,也像端起了一件艺术品。   阿夕漫着水雾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她。   颜朝将自己平日里的凌厉傲气统统收起,朝她露出个再温和不过的笑容来。   “阿夕姑娘不用太过拘束,我看姑娘同我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有些相像,所以才冒昧找阿夕姑娘说些话。”她顿了顿,望着阿夕那双像小白兔一样纯净无害的眼睛,决定还是先旁敲侧击。   “阿夕姑娘,是盛京人士吗?”   阿夕乖顺地摇了摇头:“我是云州定水县人。”   “云州?”颜朝大略知道云州在什么地方,沉吟道,“云州离盛京可是有些远呢,阿夕怎么会想到来京城呢?”   岂止是有些远,云州基本都处于青云的边境了。   阿夕咬了咬唇:“我,我是来寻亲的。”   寻亲?莫非真的这么巧,她就是……   颜朝眼神亮了亮,胸口中心跳骤然加快,脱口而出道:“你可是来寻双亲的?”   阿夕望着眼前貌美的夫人突然有些失态,被吓了一跳,眸子中晕着水雾,断续道:“我、我无双亲,是来寻、寻我夫君的……”   “夫君?”颜朝目光落在她梳的妇人发髻上,眼神和心一并沉了沉,先前被忽略的问题重新浮到眼前。   “你年纪尚小,竟然已经成亲了?”   阿夕没有听出她话语里对自己的亲昵和不知道为何而生的责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自己年岁几何,总觉得应该不是很小罢。”   颜朝柳眉一挑,捕捉到她话里的疑点,目露疑惑:“你,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阿夕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位美貌的夫人,她一点儿防备之心也生不出来,乖乖的都说了。   “许是之前摔坏了脑袋,我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她腼腆的笑了笑,“我被我夫君所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只有一块刻着“夕”字的玉佩,我的名字还是我夫君为我取的呢。”   颜朝神色一变,站起身来拉住她的胳膊,神色激动。   “什么玉佩?”   阿夕被她吓到,薄雾蒙蒙的眸子一眨一眨的,有些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颜朝却顾不得许多,她今日执意要知道玉佩的样子。   “夫人你不要激动,我、我拿出来给你看就是了。”   颜朝听到这话,才稍微把手放开些许。阿夕伸手从自己衣领内挑出来一根红线编织成的吊坠,坠子正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用小篆体刻了一个“夕”字。   颜朝伸手触碰,玉佩因为刚从衣裳里拿出,还带着温暖的体温。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安阳郡主,此刻指尖竟然有些颤抖。   入手的一刹那,她便确定了阿夕的身份。   这块玉佩,她也有相同的一块,上面刻着“朝”字。这两块玉佩,是颜夕出生后不久,父亲寻得了一块质地上佳的白玉,亲手为她们两个雕刻的。   颜夕走丢的那一日,便随身带着这一块玉佩。   与父亲有些相似的面容,同幼时一样软糯的性格,还有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玉佩,都在说明阿夕十有八.九是她的亲妹妹。   走丢了十三年的颜夕,这些年来,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还有母亲,母亲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颜朝心底酸软,忽然有些控制不住有些决堤的情绪了。   “夫人,你怎么了?”阿夕有些懵懂的看着她。   颜朝抬眼,凤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阿夕灵光一闪,试探问道:“难道,我就是夫人的故人?”   颜朝强压下自己心底翻涌的思绪,缓缓从怀中摸出自己的那块玉佩,摸了摸她的发顶,挤出一个温柔的笑。   “阿夕,我是你姐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想鸽,但每天都提醒自己,不能鸽~   ————   然后初步估计了下,男女主大概第七章才能见得上面,悲伤~   上面是存稿君内容,我现在刚从兼职那里回来,要开始码字了,为自己加油~ 第3章 只要夫君   姐、姐……?   阿夕望着颜朝,双眼睁大,嘴唇微张,一副震惊的模样。   这位夫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姐,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么?她们今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是随口聊了几句,这位夫人就说自己是她的妹妹?   只是看着她手中与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玉佩,阿夕心中又有些动摇。   她真的还有亲人在世吗?   因为对以前十多年的事都不记得了的缘故,阿夕也没怎么想过自己的亲人,有夫君陪在身边,她便已觉得十分满足了。   可是自从夫君不见了之后,她的人生似乎又变成了孑然一身的状态,如浮萍般无所依。   她从定水县出来,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夫君,可是夫君尚未找到,却可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颜朝看她有些受惊的样子,声音放柔安抚道:“阿夕,你本名颜夕,我是你的姐姐颜朝。你被被拐子拐走已有十三年了,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近日母亲更是因为忧思过度病倒了。阿夕,跟姐姐回家吧。”   回家?   阿夕迷茫的看着颜朝,却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回来。   “我……”她神色瑟缩了一下,秀气的眉微微拧起来,声音也微微弱弱的,“夫人,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好。”颜朝纵然心里着急,也不好对她逼迫的太紧,把一腔温柔全给了妹妹,“姐姐不逼你,你好好想一想。”   顿了顿,又想起母亲的病情,试探性的问道:“不过明日,跟姐姐去看看母亲好吗?她最近病得很厉害,如果能看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听到母亲两个字,阿夕心底一软,犹豫片刻,却还是不松口,沉默着小幅度摇了摇头。   “好好,我明日来接你,你要是想好了,就和姐姐一起去,要是还没想好,姐姐也不勉强你。”   颜朝伸手握住阿夕的手,那双手虽然又白又软,仔细摸摸却能摸出一些厚厚的茧子。   她眼眶有些酸软,看向阿夕:“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阿夕抿着唇,似是安慰她一般笑了笑:“以前的事虽然都不记得了,可是后来我遇到了夫君,他对我很好。”   提起夫君,她那双如水的眼睛似乎映上了点点星光,明亮了许多。   颜朝望着她光彩熠熠的雾眸,找到妹妹的喜悦被霎时冲散了许多,之前一再忽略的夫君问题重新浮现到面前。   她自己也才成亲不过两年,颜夕比她小三岁,算算年纪今年也不过才十七而已。   青云民风开化,世家官员们对自己家中女儿的教养丝毫不比儿子差,多少贵女一般都在碧玉年华成亲,只有受不到精细教养的乡下女子才会早早地成了亲,相夫教子。   颜朝十八成亲尚且还嫌早了,看这样子,阿夕成了亲也不是一时半载的了。   到底是哪个混蛋哄骗她早早地成了亲?颜朝怒火上涌,有种自己家的好白菜被不知名的猪给拱了的感觉。   更何况,她想起阿夕同她说的上京是为了寻她夫君,颜朝的心更是咯噔一声,往下沉了沉。   “阿夕,你夫君呢?”颜朝问道。   “他……”阿夕的眼睛黯淡了几分,“他不见了,我听邻居家教书的张先生说,在盛京看到过一个很像夫君的人,我从定水县一路上京就是为了来找他的。”   当初明明说好她在家里等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颜朝面上不显,心中却暗自咬了咬牙,心里的疼惜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还真让自己猜对了?那个混蛋竟然抛弃了阿夕?   “还找他做什么!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颜朝越想越气,瞪着一双凤眼,“往后姐姐给你找更好的。”   就凭她原本金尊玉贵的身份,别说二嫁了,便是养男宠也使得。   阿夕不明白为什么颜朝突然生气了,但是她能听出来颜朝对自己夫君的不喜欢。   其实不光是颜朝,定水县的村民,还有如今她现在的邻居,在知道她夫君已经莫名消失了之后她要来寻他,都会摇摇头,摆出一副对她十分同情的样子来。   他们认为,是夫君抛弃了她,才会一去不复返的。   可是她能感觉到那时夫君说的并不是假话,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回不来的。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他。   阿夕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要夫君一个人。”   颜朝望着她执拗的样子,顿觉十分心痛。   那个混蛋到底是给她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叫她这样死心塌地?   颜朝见阿夕这模样,也不再劝,以免逼她太紧,反而对自己生疏,只是眼神微闪,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定。   此时还需等母亲见过阿夕之后,再做定夺。   她相信,母亲绝对不会任由颜夕有一丝一毫的不幸福。   ————————   同一时刻,淮临候府。   坐落于盛京内城地段的府邸,朱漆大门威风磅礴,青黛色院墙内,水榭楼阁,假山流水,廊腰缦回,伴着满园青翠,更显得十足的意趣高雅。   院中檐牙高啄的八角凉亭下,两道身影正对桌而坐,桌上摆着一方精巧的白玉棋盘,黑白两方势均力敌。   头戴玉冠,眉眼温和的青年正将将把白子落好,刚要抬头,便听见一声极为响亮的“哈啾”一声。   对面一身玄衣的男人眉似刀裁,眼若点星,五官虽生得极好,却偏偏每一处都带着凌厉的弧度,通身气息冰寒慑人的紧,叫人不敢接近。此时他因着刚刚打了个喷嚏的缘故,好看的眉紧紧拧起,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自己高挺的鼻尖。   青年鲜少见他如此失态的样子,调笑道:“顾兄如此,莫不是又有哪位小娘子暗地里念着你呢?”   顾泓之不理他,抬手执黑子将白方唯一的去路堵死,面色波澜不惊道:“五殿下说笑了。”   公冶墨“哎呀”一声,连忙去抬他的手:“顾兄且慢,方才是我说错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顾泓之深知他臭棋篓子的本性,缓缓掀了掀眼皮,懒得同他争,由他去了。   公冶墨脸上这才又浮起笑意,落下一子,话语里颇为关切道。   “方才确实是玩笑话,不过顾兄身体可当真无大碍了?”   一年前顾泓之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足足休养了大半年才好,不过这伤倒也算受的值了,那同西梁的一战大获全胜,西凉损失兵力惨重,此后大约五年都不会有精力来骚扰边境了。   顾泓之低低“嗯”了一声。   “那便好。”公冶墨神色舒缓了些许,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促狭笑道,“如今边关安定,我记得顾兄过弱冠已有好几年了吧,这次回京,有没有想过找个姑娘成家?我可是听说不少贵女都对顾兄芳心暗许。还有,盛家大姑娘年近婚龄,却迟迟未许人家,听说也是因为一直在等顾兄呢。”   顾泓之皱了皱眉,黑眸看着他凉凉道:“盛姑娘在等谁,与我无关,五殿下还是慎言。”   其实他早些时候也是定过一门亲事的,不过女方却在快要成亲的时候染病身亡了。此后因为战事的缘故,他常年驻扎在边关,很少回京城,更是无心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   像公冶墨说的情况并不是没有过,顾泓之也遇到过许多朝他明里暗里表达心迹的贵女,可是他无一例外都冷着脸拒绝了。   他并不喜欢那些对自己太过于献殷勤,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人。   即使娶妻,他也定当会娶一位相貌端正不妖媚,贤良,且并不黏人的夫人。   ——————-   天幕渐染,月上柳梢。   盛安候府,二房明净院中。   盛承宣刚沐浴出来,就看见斜靠在美人榻上发呆的颜朝。他轻笑了声,慢慢走进妻子从背后将她环抱住。   “还在想颜夕的事?”   今日他一下值,颜朝就将今日的事同他说了。   “嗯。”颜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偏头去看他,凤眸中罕见的蕴着一丝迷茫,“你说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找到我妹妹了?”   盛承宣抚了抚她的发:“不是说长得同岳父有些像么,更何况还有玉佩,大约是八九不离十了。”   颜朝叹了口气,面色却还是紧绷着。   “我起初,是打算着母亲那边万一真的劝不住了,看阿夕确实是同颜夕有些相似的地方,想着就算不是,也能骗一骗母亲,让她有个寄托,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真的找到了颜夕。这一切太巧了,巧的让我……”   颜朝没有再说下去,盛承宣却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她自小也是皇家长出来的女儿,虽无那般阴狠害人之心,却也忍不住有些多疑。   “更何况,若她真的是我妹妹,她这些年也不知受了多少苦,还有个始乱终弃的夫君,那个丫头那么傻……”颜朝柳眉紧拧。   盛承宣一看她这副样子,知道她虽口中说着怀疑,心里却已经认定了那阿夕就是颜夕。   他心下叹喟一声,温声道:“且明日先让岳母看一看,母女连心,若真的是颜夕,今后有岳母护着,定会半生无忧。”   “只能先如此了。”   颜朝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床边。   难题暂且告一段落,盛承宣连忙跟上,黏黏糊糊贴着她道:“夫人……”   “滚。”颜朝心里有事,哪里还有兴趣,伸出小腿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以示警告。   盛承宣苦笑了下,只好老老实实抱着她安分地不动了。   唉,夫纲不振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咕:男主啊,你还想娶个贤良淑德的夫人,坐等打脸吧,你的夫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止姐夫夫纲不振,男主将来也会夫纲不振的,哈哈哈。 第4章 长公主府   昨夜一霎雨,清晨里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满院翠然欲滴。   阿夕早早地便起了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望着外边的景色眼神有些空茫。   该不该,跟那位很可能是自己姐姐的夫人走呢?   昨夜她想了大半夜,后来才满腹心事地睡了过去,仍是没想出一个结果来。   阿夕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水眸一转却在窗边的小案几上发现了什么,神色蓦地顿住。   那是一纸信笺,上面隐约有字。   可是她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根本没人进过她的屋子,这纸笺又不是自己写的,那又会是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几声,阿夕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待看到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才放松了下来。   身形微微壮硕的女人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好之后伸出手指指了指盆子,示意她用这水洗漱。   “哑姑。”阿夕声音有些发软,“昨晚你听见有什么动静了没有?”   哑姑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阿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却又很快被强压了下去。她伸出白嫩的一双小手,有些颤抖的地将纸笺拿起来。   纸笺上只有短短两行字,上面写着:跟颜朝回去,可借其势力寻那人。   纸是她买来放在家中的普通宣纸,字体规整普通,丝毫没有特色,只在笔锋处隐隐有丝锋利的弧度。   阿夕捏着纸笺,却无心再去想写下这话的人究竟是谁,眼神明亮了几分。   她果真是笨,连这个都没有想到,怪不得夫君常说她有些呆呆的。   凭她自己的力量,要在偌大的盛京找到夫君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颜朝……若她真是自己姐姐的话,看她衣饰举止,似乎在盛京也是非富即贵的,或许有些势力可以帮助她找到夫君!   这样的话,希望就又多了一分!   哑姑见她神色忽变,一会儿忧虑一会儿又隐隐带着松快之色,打着手势问她是不是做好了决定。   昨日阿夕已经将遇到颜朝的事同她说过,是以哑姑问的就是这件事。   阿夕做好了决定,明眸中满是坚定之色,去拉她的手。   “哑姑,我决定同那位夫人去看一看,若她真的是我的姐姐,我可能就要回我自己的家,不能待在这里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   哑姑点了点头,手指灵活的做出一番手势。   姑娘在哪儿,我也跟着去哪儿。   阿夕心下一松,笑着抱住了她。   “谢谢你哑姑,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   哑姑是阿夕上京途中因为一桩突发事件遇到的。那时她孤零零一人从定远县那么远的地方上京寻夫,一路上除了风餐露宿累了些,却是很幸运的没出一点意外。可是世上路途总没有那么一帆风顺,阿夕就在即将进京的路上遇到了山匪,他们见阿夕孤身一人,又生的十分貌美,便将她强掳上了山,要给他们寨主当压寨夫人。   哑姑正是那山寨里的人,听说也是早些年被掳到山寨来的。因为天生不能说话,便在寨子里做些粗使活计。当时阿夕骤然遇到被土匪强掳这种事,犹如惊弓之鸟,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她要被迫嫁给别人,或许这辈子根本见不到夫君了,心中惶然极了,还是哑姑对她多加照顾,才让她稍微不那么害怕了。   只是只凭哑姑一人之力根本阻止不了那些人,那凶恶的寨主执意要强娶阿夕,阿夕在反抗过程中撞到了头昏了过去,等到再醒过来时却发现整个寨子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和火海,到处都是断肢残垣,那些山匪死的死逃的逃,只有阿夕和哑姑并排躺在离山寨不算远的一处空地上,旁边还放了鼓鼓囊囊的一袋银票。   夹在银票之中的,是一块不太整齐的银丝缎,上面是与今日这一纸信笺上字迹如出一辙的两句话,告诉她们拿着这些钱去盛京,日子会好过一些。   之后阿夕和哑姑便心情复杂的进了京,凭着那些钱中的一小部分盘下了一家铺子。阿夕做糕点之余哑姑帮忙打打下手,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她和哑姑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不似亲人胜似亲人。   如今就算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也不想同哑姑分开。幸好,她愿意陪着自己。   哑姑也咧嘴笑了笑,回抱住了阿夕。   阿夕就着哑姑端来的清水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新衣,戴上了玉簪和耳铛。她平日在铺子里并不是很在意衣饰,常常将头发一挽,随便穿身简单衣裳就去了。新衣和首饰还是哑姑实在看不下去了,为她置办的。   阿夕坐在镜子前,望着还算乖巧的自己,心底还是生出了一点期待。   如果真的是母亲的话,会喜欢自己吗?   将将到辰时的时候,标着盛安候府徽记的马车驶进了了永安巷。因着这边是布衣平民住区,鲜少有人用得起马车,是以巷子并不宽敞,才容马车将将通过。   马车停在了巷子里一户人家门口。   盛承宣握着颜朝有些冰凉发汗的手道:“我去敲门吧。”   他今日休沐,索性陪着有些忐忑的妻子一起来了。   颜朝摇了摇头,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等我吧。”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利落的下了马车,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很快应声而开,一张有些陌生的女人脸出现在半掩的门扉后。   颜朝一愣:“你是?”   “夫人。”阿夕从哑姑身后探出头来,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颜朝心底一软,温声问她:“阿夕,你想好了吗?要跟姐姐去吗?”   阿夕咬了咬唇,点了两下头。   颜朝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不由得浮上笑意,伸手去牵阿夕的手。   “走吧。”   阿夕却是神色一顿,眼神不由看向旁边的哑姑,怯生生地开口。   “姐、姐姐,我可不可以带着哑姑一起?”   颜朝看着她依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哑姑,抬手缓缓抚了抚她的发顶。   “当然可以,只是今日你姐夫也一道过来了,马车恐怕盛不下那么多人,过会儿姐姐再让人来接她好吗?”   阿夕又看了一眼哑姑,她向阿夕做了一个等她的手势,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颜朝将妹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眸色渐渐转深,心下暗叹一声。   果然还是得徐徐图之,现下就连一个外人在阿夕心里都比她这个姐姐重要。   她神色转变的极快,叫人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朝哑姑礼节性的一颔首之后,就牵着阿夕的手上了马车。   车帘一掀开,阿夕便看到一个面容清隽的郎君坐在车厢里,朝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这便是阿夕吧。”盛承宣含笑道,“我是你姐夫盛承宣。”   除了夫君、来买糕点的客人和接触了大半年的岳子轩,阿夕在见到外男时都会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感。但因为颜朝方才说过,所以阿夕做好了会在车厢里见到陌生郎君准备。她面色有些局促,但稍稍牵了牵嘴角,也回他一个清浅的微笑。   盛承宣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面色温和道:“我出去罢,给你们姐妹两个留出点空间说说话。”说完,掀开车帘就坐了出去。   阿夕咬了咬唇,目光看向颜朝。   颜朝却摆摆手:“没事,叫他出去吧。他是你姐夫,面对他不用紧张,有我在,他也不敢对你不好。”   阿夕“嗯”了一声,明眸闪着光,脸上笑容也放松了不少。   “姐姐和姐夫似乎感情很好。”   颜朝轻笑了声:“你说的不错,若不是情投意合,我又怎么会同他成亲。”   阿夕水雾蒙蒙的眼睛弯成了月梢:“我和夫君也是两情相悦,他对我很好的。”   颜朝:“……”   ……这扑面而来的护夫狂魔气息。   颜朝有心想告诉她不要再念着那个不知所谓的混蛋夫君,却唯恐姐妹情分还未培养好再生分了,只好假笑一声转移了话题。   “阿夕,你吃过早膳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们夫妻二人坐的是盛安候府的马车,车厢里装饰低调的奢华,车厢底铺的是白绒地毯,中央设了一张小案几,上面摆着茶具和食盒。颜朝打开食盒,里面放着盛安候府厨子做好的样式精致的糕点,色香俱全。   只是当她看到这些糕点时,心里却不由想起昨日妹妹为了糕点生意忙碌的身影,心头一梗。   她的妹妹,本该受尽宠爱,这些年却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阿夕乖顺地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虽然她心里装着事,但早上也是草草吃了些的,这会儿一点儿也吃不下了。   颜朝望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的疼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她伸手将妹妹揽进怀里,低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阿夕窝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声音闷闷的:“没事,姐姐。”   颜朝凤眸中满是坚定之色:“阿夕,你放心,姐姐和母亲今后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她顿了顿,接着道:“昨日走的匆忙,姐姐也没同你说过家里的情况。咱们的母亲在这盛京之中还算有些地位,有母亲和我护着,你想在盛京横着走都没有问题。”   阿夕水眸一眨一眨,悄悄伸手环抱住了颜朝。   这还是,除了夫君之外,第二个能让她感觉到如此安心的人。   她唇角弯了弯,转念一想颜朝的话,眼神霎时又亮了几分。   对了,姐姐和母亲,听起来好像确实很厉害的样子,那找到夫君的希望是不是又大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她有种直觉,她和夫君,就快要再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失败,第八章见面,啊啊啊打死我吧,我想写甜甜(非)的对手戏! 第5章 我叫阿夕   盛京城中,东西南北两条宽阔的主干道使得整座城池纵横分明,其中坊市众多,星罗棋布,极为规整。   马车辘辘地行着,足足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到达了目的地,停了下来。   这里已是内城,多为皇亲国戚和朝廷要臣或是世家大族家宅所在地。   一路上虽然时间不算短,但阿夕和颜朝姐妹两个相谈甚是融洽,倒也并不觉得难捱。   车帘外传来盛承宣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俩继续想要说下去的欲望。   “夫人,到了。”   颜朝扬声应了一声,握住阿夕的手眼神深深落在她身上。   “阿夕,记住姐姐同你说过的话了吗?”   阿夕想起刚刚她的话,眼睛眨了眨,点头“嗯”了一声。   赶车的车夫搬来脚凳,颜朝率先下了马车,再把看上去身体有些娇弱的妹妹扶了下来。   阿夕双脚一落地,便不由抬起了眸子,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一眼被眼前的场景攫住了视线。   一座威严堂皇的府邸坐落在眼前,朱红色大门暗沉古朴,牌匾上四字“长公主府”笔走银钩挟万钧之势,气势磅礴。   长公主……   阿夕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神色怔怔。   长公主,那不就是圣上的姐妹吗?这里,真的会是她的家吗?   阿夕心底不由生出了一丝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生活离她太过于遥远。她的生活,本来应该是……   是……什么样的呢?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漆黑一片到慢慢有了些光亮,却还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大堆地堆积在一起,软瘫着,又有什么带着颜色的液体缓缓淌下,汇成了一股河水一样的浓稠……   阿夕感到自己的头脑中有一丝细微的刺痛。   颜朝从后面过来,上前牵起她的手,唇边带笑:“发什么愣呢,跟姐姐进去吧?”   阿夕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由她领着,踏入了这座堂皇的府邸。   府中自然也是一番天地,近些年来圣上出于愧疚,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长公主府送来一份,是以府上自然不会寒酸。只是阿夕被方才脑中突然出现的画面,分不出一点心神去关注那些修葺的极为美观的花花草草。   颜朝一路领着她熟门熟路的进了公冶仪居住的长怀院,盛承宣跟在姐妹俩身后,也一道跟着进来了,三人在廊下正巧遇到了正端着药碗的孟嬷嬷。   孟嬷嬷也是长公主府身边的老人了,同秦嬷嬷一道服侍公冶仪已有多年,只是比不得秦嬷嬷同公冶仪亲近。平日里有嘴碎的小毛病,颜朝有些看不上她的行为,出嫁前同她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她瞧见三人,停住了步子,面上讶色一闪而过,却很快摆上笑脸打了声招呼。   “郡主,郡马爷。”   颜朝随意应了一声,问道:“往日不是秦嬷嬷负责给母亲熬药这些事的,今日怎么是嬷嬷你?”   孟嬷嬷面上带笑,躬身道:“郡主记得不错。不过方才圣上微服来探访长公主的病情,现下秦嬷嬷正在主屋那边侍候着呢。”   “圣上来了?”   今日她可是要让母亲见一见阿夕,落实她的身份的,如今圣上竟然也赶在这个时候来了,真不知该说是巧还是不巧?   颜朝闻言微微一惊,同身侧的盛承宣稍微交换了个眼神。   盛承宣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略一思考,朝她微不可见的先摇了摇头,再点了点头。   两人情意互通,见他如此,颜朝也立时做下了决定。   “我来是有些事情要和母亲说,药碗给我,我端过去吧。”颜朝朝孟嬷嬷说。   “这……”   孟嬷嬷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阿夕一眼,又观颜朝因为自己的迟疑面色有些不虞,这才陪着笑脸把药碗端过去。   “劳烦郡主了。”   “嗯。”   颜朝不欲与她多言,见盛承宣替她接过碗,带着两人步子不停的朝着主屋那边去了。   留下孟嬷嬷面上带着有些愣怔的神色。   那位姑娘的一双眼睛,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长怀院主屋,一如昨日那般满室药香。秦嬷嬷候在一旁,低眉敛目神情温顺。   一身锦衣暗纹常服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他的面容有些端方温和,五官依稀能辨认出年轻时的俊秀,通身气度不凡。   公冶仪今日未卧在床中,而是斜斜地靠在窗边的一张美人榻上,眉眼间有些倦色。   “圣上怎么来了?”   公冶修望着妹妹依旧明艳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病容,微微叹了口气。   “朕听说太医院院正说你近日身子不太好,过来看看你。”   自从颜正卿死后,阿仪未再唤过他一声兄长。他自觉心中对妹夫有愧,更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愧疚,所以平日里总是尽可能的补偿她,奈何兄妹关系却并不是那些俗物能弥补得了的。   “裴院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圣上国事繁忙,我却只是风寒而已,哪里需要惊动圣上?”   公冶仪面上勾起一抹冷笑,即使难掩病色,却仍旧风华不减。   “阿仪,你是否还在怪我当初同意颜正卿自请大将军一职?”公冶修不再自称“朕”。   “故人已逝,现在再谈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公冶仪听见已故夫君的名字,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公冶修连忙应着,“我们不谈论他,你还记得夕儿吗?当年之事事发突然,我私下也一直派出人在找她,近日似乎有了些眉目,若是真的找到她了,你如今尚在病中,如何能照顾的了她?”   公冶修不是在敷衍她,他手底下的人确实查到了点东西,虽未明确颜夕是否还活在人世,但是此刻他也需得以这一个借口拖出妹妹。   “夕儿?”公冶仪面色动容,口中低喃了一声,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她那般乖巧可爱,酷似她父亲的女儿,真的还找的回来吗?   “郡主?郡马爷?”门外传来总管太监常福的声音,打断了屋中兄妹两人的谈话。   颜朝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常总管,我知道圣上也在里面,不过现在,我有些急事要找单独找母亲聊聊。”   公冶仪稍稍回了回神,朝门外扬声淡淡道:“常总管,叫朝儿和盛承宣进来吧。”   比起面对这个让自己心绪复杂的兄长,她还是更愿意面对自己的女儿。   见她不愿再谈下去,公冶修只好叹息一声,从座位中站了起来。   “总之,你还是要先好好将养着身子,一有夕儿的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常福将门打开,门外颜朝三人站立在那儿,朝他低头见礼。阿夕原本还未意识到这些礼数,被颜朝扯了一下衣摆才反应了过来。   公冶修看着疼爱的侄女,有心想开口叮嘱她多关照一下自己母亲的身体,目光却不经意间被那道白色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阿夕恰好在这时抬头,一双明眸含着懵懂的好奇之色看向屋内,袖下一双手已经攥的微微发了汗。   姐姐说,母亲就在里面。   公冶修却骤然顿住步子,面色微变,看向一旁的颜朝。   “朝儿,这是?”   颜朝起初见他要走,还稍稍松了一口气,谁知他竟然主动开口问起了阿夕的身份,她的心骤然提了一下,眼神一转俏皮道。   “皇舅,她的身份暂且保密,等我见过母亲之后再同你说。”   “哦?”公冶修眼神仍是落在阿夕身上没有移开半分,眉心紧皱,颜朝见状给盛承宣使了一个眼色,盛承宣微不可见的苦笑了一下,上前道:“圣上,臣正巧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咱们移步书房吧。”   公冶修这才收回探寻的目光,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向盛承宣和颜朝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也罢,自己先不走,暂且等一会,看这夫妻俩在搞些什么苗头。   待他们走远之后,颜朝领着阿夕进了主屋内。   阿夕闻着充盈于室的药香,想起姐姐说过母亲因为过于思虑已逝的父亲,放任自己病情于不顾的事,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   “昨日不是才来过,今日又有何事?”   公冶仪背对着她们淡淡出声,她斜靠在美人榻上并未回头,倒是一旁的秦嬷嬷看到阿夕露出了和公冶修一样奇怪的神情。   颜朝朗声道:“今日过来,是想请母亲看一个人。”   “何人?”公冶仪这才漫不经心的转过了头。   颜朝往旁边移开了一点,露出了身侧的娇小的白衣人影。阿夕微微抬头,将公冶仪虽至中年却依旧风华不减的容貌记在心中。   她,可能就是自己的母亲……   公冶仪对上她明湛如水的眸子,脱口而出道:“正卿!”   少女的面容正是如此熟悉,同她逝去的夫君有竟是尤为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在男子身上,便十足的温和似水,生在女子身上,便极其的惹人疼惜。   大女儿肖似自己,生了双昳丽的凤目,而小女儿却肖似她夫君,一眉一眼都已镌刻在了她心中。   她怔怔的盯着阿夕看了一会儿,心中一跳,一种亲切的感情油然袭上心头,一向淡漠的神情也再也维持不住,口中喃喃道。   “你,你是……”   话还未说完整,一滴透明的液体忽然砸到了手上。公冶仪顾不得去看,一双眼睛仍然舍不得离开阿夕片刻。   见她如此,阿夕不知怎么心头一阵难过,脑中不觉闪过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片段,一双温柔的手总是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温和的唤她夕儿。   一声一声,渐渐与面前公冶仪的声线重合。   阿夕上前几步,下意识的搂住了她,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垂然欲滴。   “我叫阿夕。”   公冶仪听到,面上酸涩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第6章 封地汝阳   作为一个金尊玉贵,长兄还是当今圣上的公主来说,公冶仪性子十分高傲,鲜少有如此失态于人前的时候。上次她痛哭流涕之时,还是见到了琴瑟和鸣的夫君的尸体时。   如今只是初初一面,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强大的亲缘使她立时就确定了阿夕的身份。   这就是她的夕儿,她失踪多年的小女儿啊,终于回来了。   “夕儿,夕儿。”公冶仪将阿夕紧紧搂住,声音几度哽咽,“你就是我的夕儿啊……”   阿夕被她拥在怀中,温暖的怀抱温烫入心间,熨帖到了眼眶之中,明眸朦胧。   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吗……   颜朝也看的眼睛酸涩,悄悄背过身去拭了拭滚落的几滴泪花,心中大石也悄然放下。   要说天底下最能认出自己孩子的人莫过于母亲了,见自己母亲如此,阿夕的身份这才算是盖板了。   虽然心中极度不愿意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阿夕却仍还存着些许理智,她稍稍挣开些,一双清亮的水眸仍然含着泪,将一直带着的玉佩捧到公冶仪面前。   “这是我一直戴在身上的,姐姐说,这是我身份的象征。”阿夕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您真的,是我母亲吗?”   公冶仪怔怔,伸手接过着那块玉佩,又有晶亮的泪珠滚落下来。   “我就是你的母亲啊,夕儿。”她将玉佩放在一旁桌案上,又抬手轻柔的摩挲着阿夕的脸,朦胧着眼叠声问道,“你可知母亲有多想你,我的夕儿,这些年是不是吃了许多的苦?怎么如此消瘦?”   阿夕鼻尖酸涩,摇了摇头,声音细软:“我……我没有受苦,之前的事大都记不得了……”   “怎么回事?”公冶仪强撑着将眼泪擦了擦,闻言立时蹙起眉头。   颜朝心中一跳,未免阿夕再将她那个所谓的夫君脱口而出了,连忙打断道:“母亲,阿夕回来便好,她初初回府,还有一堆事务要安排呢。”   那件事,还是她单独和母亲说比较好。   “是,却是我疏忽了。”公冶仪乍然寻回小女儿,情绪和心神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并没注意到大女儿的异常。她拿出锦帕为阿夕和自己拭干了泪,稍稍整理好了仪容,站起身来望着阿夕清丽的脸庞面色坚定。   “趁着你皇舅还没走,你身份的事,需得落实下来。”   相信皇兄知道了她找回夕儿,也会给她女儿一个恰当的身份的。   夕儿她,不能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长怀院书房内,盛承宣接了妻子交代的任务,硬着头皮扯了些事情拿来请教公冶修。   公冶修随口为他解释了几句,面上显然心不在焉,显然还记挂着颜朝和阿夕。   直到盛承宣再也找不出任何话题,只好望着神思不属的帝王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他这次拖的时间够久了罢,希望夫人那边已经解决了。   “盛卿,你老实说,朝儿身后的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何人?”   方才那个白衣少女,同颜正卿如此相似。   这小两口莫不是打的和自己的一样的心思吧?那那女子究竟是真的颜夕,还是小两口寻来安慰阿仪的?   公冶修这般想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目色狐疑地盯着他。   “她是我女儿。”   自门外传来公冶仪的声音,她带着阿夕和颜朝将将到了门外,便听到了这么一句。   书房门未关,公冶仪施施然而来,因着病气而虚弱的脸上此刻却精神饱满,背脊挺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兄长。   公冶修怔然道:“阿仪,你说什么?”   “她就是夕儿。”公冶仪温和的拉着阿夕的手,“朝儿将她找了回来,方才我们已经相认了。”   公冶修闻言立刻看向颜朝和盛承宣,夫妻俩都朝他点了点头,公冶修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就这么巧,他方才动了用颜夕哄着妹妹的念头,真正的颜夕就被找回来了?   帝王多疑的心思,在此刻有些隐隐触动。   实在是最近朝中有异样心思的人太多了,他不希望同他亲近的皇妹这里,也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如此想着,公冶修沉沉的目光看向阿夕。阿夕仍是噙着一双清亮无辜的眸子,似对此一无所觉。   “皇兄。”公冶仪时隔多年后再次如此唤他,叫公冶修骤然一怔。   她看出了兄长眼中的那抹若有若无的怀疑,神色殷切,目光笃定:“我是她的母亲,世上怎么会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她,就是夕儿。”   此话在理,他清楚阿仪的性子,若不是真的确定颜夕的身份,不会拉下脸来过来求他给颜夕身份。   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丢失多年孩子的一点补偿。   公冶修终究还是有些动容了,思虑片刻,敛下重重思绪,点了点头。   “我会考虑给夕儿一个合适的身份的。”他望着阿夕,眼中怀疑渐消,温和的笑了笑,“邯州汝阳乃是一处丰饶的食邑,如今夕儿已经寻回,算作大喜,汝阳就作为我这个皇舅送给你的礼物吧。”   公冶仪深深地望着他,脸上终于浮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多谢皇兄。”   阿夕被颜朝一扯,也愣愣地跟着道了谢。   公冶修此次是微服出宫,宫中还有诸多事务等着他,于是便不再在长公主府多做停留了。   另一方面,若阿夕真的是颜夕的话,阿仪想必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想着去陪亡夫了,如此他也能稍稍安下心来。   待到他离开之后,颜朝也让盛承宣先行回了盛安候府,妹妹刚认回来,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盛承宣在只有她看得到的角度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走了。   待书房中只剩下母女三人,公冶仪也像骤然被抽空了力气,身体微微一晃。   颜朝和阿夕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公冶仪就势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摆了摆手。   “无事,只是有些气力不支罢了,休息一会儿便好了。”她唇边带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夕,显然精神头很好。   “母亲还要亲手为你置办闺房,如今景怀院中多是你小时候的布置,如今我儿已长成,自然是该好好换一换了。”   颜朝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开口想劝:“母亲……”   “母亲。”阿夕握住公冶仪有些冰凉的手,骤然开口,“暂且不用收拾,今夜我想跟着母亲一起睡。”   她一双眼睛之中满是认真的神色,说完之后唇角一弯,将头搁在公冶仪的臂间,感受着母亲的温度,心里的真实感才大片大片的蔓延开来,落到了实处。   从此之后她也是有母亲的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我写到了男女主见面!!哈哈哈。 第7章 恩威并施   公冶仪一怔,一方面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声母亲,一方面又她话中关怀,鼻尖又忍不住开始酸涩,另一只手温和的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宠溺。   “好好好,跟母亲一起睡。”   颜朝松了口气,却又听得公冶仪开口。   “我的夕儿,这些年叫你受委屈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跟母亲说,母亲都会为你寻得。”   阿夕眼神亮了亮,看得颜朝心头猛地一跳:“对了母亲,我想让你帮我找……”   “母亲!”颜朝连忙打断她,“你如今先让秦嬷嬷带着阿夕去府中转上一圈认识认识路,这里可是她今后的家了,不熟悉怎么行呢?更何况你身子还没好,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被这么一打岔,公冶仪自然是察觉到了异常,她目光掠过阿夕,落到秦嬷嬷身上,微微颔了颔首。   秦嬷嬷领悟到了主子的意思,朝阿夕面带微笑道。   “二小姐,跟老奴去逛逛吧。”   “可……”   阿夕张了张嘴,声音低若蚊呐,但是看到公冶仪有些苍白的面色,终究还是跟着秦嬷嬷出去了。   待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公冶仪盯着方才有些反常的大女儿缓缓开口。   “说吧,夕儿怎么了?”   颜朝叹了口气,话在嘴边绕了几圈之后终究还是和盘托出,“母亲有所不知,妹妹她,已经成亲了……”   “什么?”公冶仪面色震惊,一双凤目满是严厉,同颜朝骤然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神情一模一样。   她方才认回还没半天的小女儿,竟然已经嫁人了?   “那个男人呢?”   “她同我说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醒来就在一个小村庄的河边,是一个男人救了她,后来他们成了亲,只是那男人,在一年前已经失踪了……”颜朝觑了觑自己母亲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昨天遇到阿夕以及她的对自己说的话全都告诉了母亲。   公冶仪听完面色已由转为通红,最后变成一片铁青。   她捧在掌心如珠如宝的小女儿,竟然经受了这么多苦楚?那个骗了她女儿成亲的男人竟还不知所所踪了,累得她千里迢迢上京不说,还为了维持生计自己做生意?   公冶仪心肝气得生疼,她捂着胸口顺了顺气,脑中万千思虑过后,面色已恢复成一片冷沉。   “如今你皇舅父已经答应了我会敕封夕儿,她已是金尊玉贵之身,从前的事与她便无多大干系了。”公冶仪抬了抬冰冷的双目,“这件事,还得朝儿你去做。”   颜朝明白母亲的意思,面色肃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那夕儿的夫君……”   “夫君?”公冶仪无声冷笑,“夕儿从来没有成过亲,哪里来的夫君?若是今后有什么攀龙附凤找上门来的,打发走了便是。”   她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至于那什么劳什子夫君,是个什么玩意儿?   颜朝迟疑开口:“我见妹妹似乎对他那夫君很是依赖,她方才开口,约莫是存了让我们帮忙寻人的心思……”   公冶仪拧眉:“夕儿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有了对她更好的人,想必那男人也能很快忘掉。”   颜朝暗暗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同意母亲的决定的,只是脑海中阿夕执着的脸闪过,泛起一丝不带涟漪的忧虑。   希望如此吧。   征询过了母亲的意见之后,颜朝便出了长公主府直直地朝着永安巷去了,毕竟事情若不及早解决,只会夜长梦多。   哑姑一开门是她,连忙将她迎到了院子里,手指比划着什么。   “哑姑是吗?你不必担心,阿夕很好,我来是接你过去的。”颜朝笑了笑,“只是如今你们骤然离开,还是告诉邻居们一声比较好。”   哑姑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自己去说,颜朝却按住了她,红唇微张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望着面前几个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女局促地坐下,颜朝露出了个微笑。她锦衣罗裙,举止从容优雅,一看就不是同他们一个阶层的。   今日岳子轩未来,他仍在书院之中进学,来的是他的母亲孙氏,看着落落大方的颜朝,孙氏捏了捏有些发皱的衣角,忐忑开口:“哑姑方才找我们来,说是阿夕的亲人找了过来。这位夫人,是替阿夕夫君来的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儿子对阿夕似乎很有好感,她自己也是喜欢阿夕,于是便存了撮合她和儿子的心思。若这次真是阿夕夫君找来,她家儿子不就没希望了吗?   颜朝闻言,神色稍顿,唇边带笑,却无一丝温度。   “夫人说什么呢?我家阿夕仍是待字闺中,哪来的什么夫君?”   孙氏面色有些愕然。   颜朝含笑扫视众人:“我是阿夕的姐姐,她流落在外多年今日才得以认祖归宗,今日我便是专门来感谢各位对阿夕的照顾的。”   她手一挥,立刻便有仆从将几袋沉甸甸的锦袋送上,有人悄悄打开一条缝,发现里面满满的金色,心神一跳骤然将袋子合上。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那个娇娇弱弱的陈氏阿夕,一朝飞上枝头了。   “当然了。”颜朝打断众人的思绪,缓缓道,“同时也希望大家不要胡言乱语,毕竟,妄议皇族,可是死罪一条。”   皇族?   捕捉到这个词语,众人皆是大惊,有些人也暗暗反应了过来,捏紧了手中的钱袋下定了决心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毕竟他们老百姓,哪能斗得过皇族呢?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他们可是都明白的。   ——————   晚间,热气蒸腾的汤浴边,母女三人披着微散的发髻站在一旁。   还未入池,阿夕的脸便被蒸的有些红扑扑的了。   今日对于她来说,再欢喜不过了,同和夫君成亲的那一日那般欢喜。她寻回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还有了自己的家,哑姑也一直同她在一起。   如果夫君也在就更好了。   阿夕不由得想起方才她同母亲说自己的遭遇之后,央着她帮忙寻找夫君,可是母亲听完神色却有些莫名,只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阿夕敏感的察觉到了母亲好像和姐姐一般不喜欢夫君,这可怎么办呢?   公冶仪摸了摸她泛着红色的小脸,心中怜爱。   “夕儿,母亲为你解衣裳?”   阿夕回神,摇了摇头,朝母亲笑了笑:“不用了母亲,我自己来吧。”   她伸手将一件件衣裳解开,露出从脖颈到后背的那一大片娇嫩的肌肤来。在一旁也解着衣裳的颜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立时惊呼一声。   “阿夕,你这后背怎么回事?”   “啊?”阿夕有些茫然,公冶仪却也循声看过去,一条由左肩胛骨到后腰的疤痕横亘在那雪白的背脊上,极为吓人。   不仅如此,旁边还分布着一些细小的伤痕,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却还是真实存在的。   颜朝看的十分心疼,公冶仪也将她上上下下看了遍,还在前胸和右臂上又找到一些陈年伤痕。她看得心惊,这些伤仿佛疼在自己身上,叫她的心揪疼不已,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些伤……”   阿夕咬咬唇,糟了,她只想着和母亲姐姐一块沐浴,却忘记后背的伤了。   她连忙安慰二人:“这些伤都是旧伤了,我都不记得了,母亲和姐姐不用担心。”   “忘记也好,忘记也好。”公冶仪眼中又有水雾,小心伸手过去想要触碰一下,却怕弄疼女儿,哽咽道,“还疼吗?”   阿夕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母亲姐姐,我们快些沐浴吧。”   她又安慰了二人好几句,半是撒娇半是哄笑才将二人情绪安抚了下来,母女三人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汤池,那将心中不熨帖稍微抚平几分。   沐浴过后,上床就寝。阿夕窝在母亲和姐姐中间,三人絮语了一会儿,她随声应和着,眼神盯着华丽的床幔顶子,心思却渐渐飘远。   她真的找到了家人了,从今之后她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颜夕。   夫君,此刻我真的想迫切与你分享这一份喜悦。   可是,你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颜夕:谢邀,家很好,但我还是想我夫君。 第8章 山寺桃花   盛京城郊有座青微山,山间有座恢弘的寺庙,唤作护国寺。每逢皇家有重大庆典节日祭祀,都要来这一处。护国寺分为内寺和外寺,内寺仅对皇家祭祀所用开放,外寺则是正常寺庙,香火鼎盛。   如今正值三月末的时节,春风和煦,是以来此祈福的人多了不少。重重蜿蜒幽静的山间路上,多得是信徒徒步上山前来参拜。   两辆马车辘辘行在山间,其中车顶的青凰徽记尤为明显,一路行至威严的护国寺寺门,方才将将停下。   前来参拜的人中不乏官家夫人带着家中贵女,见此车架,有认出来的夫人低声疑惑道:“青凰,这不是长公主府的徽记吗?听闻永宁长公主最近抱病在身,又怎么会有此心力来参拜?”   “这你就没听说了吧?”相熟的夫人低低解释道,“听说长公主膝下的小女儿找了回来,圣上下旨敕封为郡主呢?这次来约摸是为了进内寺参拜吧。”   闲话之间,马车的车帘被仆从恭敬地掀开,那位传闻尚在病重的长公主走了下来,虽然清瘦了些,但人却很有精神,衣饰略加繁复,风采依旧。   紧接着,一袭如火般热烈的裙摆首先便露了出来,层层叠叠铺展开恍若盛开的荼靡。裙裾之下,一双巴掌大小的绣花软缎鞋面精致至极。   再往上看,便是一张精致至极的芙蓉面,粉黛略施的小脸上一双朦胧的雾眸水波潋滟,琼鼻樱唇,五官如画,只一眼便能勾起人心间的无数怜惜。   “这便是那位郡主了?美则美矣,看上去却同长公主殿下并不很相像啊?”   “听说是肖似那位驸马爷……”   颜夕有些不适地拽了拽自己的裙摆,这件衣裳是母亲为她挑的,说是今日为了进内寺参拜要穿的隆重一些。   青云有个传统,便是皇家子女到成年要进护国寺内寺参拜陈列的皇室祖先牌位,她已错过了及笄,这几日母亲的身体也渐渐好了些,见今日天色正好,于是便亲自带她来了护国寺。   离她回到长公主府已过去五日,这些日子里除了圣上下旨给了她正式的封号之外,母亲和姐姐像是为了弥补这些年的遗憾,为她置办了不少东西,每日三问嘘寒问暖,生怕她饿着冷着。   秦嬷嬷和一个长相讨喜的圆脸小丫鬟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也下来了,见颜夕提着裙摆,小丫鬟连忙上前来帮她。   “郡主,奴婢来帮您吧。”   小丫鬟名叫锦瑟,是母亲特意派给她的贴身丫鬟,哑姑那边母亲说要跟着嬷嬷学习一下礼仪规矩,是以今日并没有跟她出来。   这两天颜夕也同锦瑟熟悉了几分,于是低低“嗯”了一声,未再言谢。   公冶仪将周遭人低低议论的声音听入耳中,其中不乏夸赞颜夕的,她听得展了笑颜,含笑打量着着亭亭玉立的小女儿。   她的女儿合该站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之下。   “走吧,夕儿。”公冶仪道。   颜夕点点头,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母女两个一起亲亲热热的进了寺中。   不知是不是今日天气晴好的缘故,前来参拜的人特别多,颜夕还留意到其中竟然不是上了年纪的世家夫人,反而是许多年轻的女郎,心下不由奇怪,原来盛京的贵女们都这般喜欢求神拜佛的么?   一路穿过寺中宽阔的正道,直达内寺紧闭的寺门前,有个须发皆白,身着袈裟的大和尚站在门前,合手朝两人微一躬身:“长公主殿下。”   公冶仪也合手还了一礼:“叫了虚大师久等了。”   “无妨。”了虚温和的目光落在颜夕身上:“这位便是郡主了吧?”   公冶仪也偏头看了她一眼:“正是。”   了虚含笑,目光悠远:“郡主,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不知怎么,颜夕心中一跳,觉得这僧人的眼神简直要看到了她骨子里,那些不安的躁动被安抚了下来。   “多谢大师吉言。”公冶仪眼神亮了亮,同了虚道谢。   这般闲话几句,了虚便命人打开身后的内寺,深重的朱色寺门一开,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内寺只有一座庄严的大殿,即使外面天光大亮,里面却也有些阴暗,一排排的重重烛火跳跃着,点亮了这一方面世界。   大殿正中是供奉好的皇家列代祖先的牌位,一眼望去多不胜数,中间还供着一尊半人高的金尊佛像,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公冶仪领着颜夕进去,她扫了一眼那些牌位,明明是森森然的环境中,明明她胆子怯懦,却不觉得害怕。便是对着那尊佛像,也并不觉得多需要尊敬。   颜夕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心神跟着公冶仪在殿中央空地的蒲团上跪下参拜。   来之前母亲便同她说过,要在这里跪足一个时辰,这是规矩。   她默默念着要对祖先们和佛祖恭恭敬敬,心神这才安稳下来,对着它们许了个愿。   若世上真的有佛,能否让我见到夫君?   颜夕许完愿,悄悄睁开眼睛,见那金尊佛像唇边带笑,似乎应允了她的许诺,忍不住心中一动。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公冶仪虽然身体好转了些,但之前终究亏损的太多了,参拜完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住,去了了虚大师准备好的禅房之中稍作休息。   颜夕则乖巧的跟在她身后,神色关切地低声询问母亲有有无大碍。   公冶仪心念一转,叫女儿来参拜本就是件无聊的事情,她这个年纪的女郎们大多活泼好动,便是颜朝,尚在闺中时也像只皮猴儿似的,在家中待不住。   她方才也注意到了今日这寺中年轻贵女甚多,若是夕儿能结交几个闺中密友,也十分不错。   想到这里,公冶仪摇了摇头,含笑道:“母亲这里无碍,还有秦嬷嬷陪着呢,夕儿若是觉得闷,不如出去转转吧。”   “我……”颜夕歪歪头,想说些什么,却被公冶仪不由分说的推着出去了。   一旁的锦瑟连忙机灵的跟上,看着面色还有些茫然的主子开口道。   “郡主,如今正值春日,奴婢听说这护国寺的桃花乃是盛京一绝,不如我们去看看?”   颜夕随意点了点头,她也没有多想出来逛逛,不过既然母亲说了,那随处走走也无妨。   绕出寺院后的禅房,穿过一道小拱门,便豁然开朗,见一片广阔的山林桃花盛放于满目。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正值仲春时节,枝头细蕊迤逦明艳,点缀在其中。春风骀荡,拂过些许枝丫,卷起一些纷然坠下,满地层叠,幽香怡人。   颜夕站在桃花林前,一时失了言语。   好美。   她站在原地赏花,却不知自己容色娇艳,身姿盈纤,比那桃花更加耀目灼人。   连锦瑟都看得有些呆住了,小丫鬟连忙回神,痴痴叹道。   “郡主,你可真好看。”   周围不乏慕名而来的人,其中多为女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在最初的惊艳过后,看向颜夕的眼神变了几变。   “这是哪家的贵女,怎么从未见过?”   “哼,约莫是哪家小门小户出来的,穿的那么妖媚,今天来这儿的谁还不知道彼此的心思啊,还不是存了勾引那位的心思?”   窃窃私语声被压得很低,颜夕只能听见几个字眼,却不妨碍她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隐隐敌意。   她一时有些茫然,她……好似没做什么吧?   锦瑟愤愤道:“郡主,你别管她们,她们就是嫉妒你的美貌。待奴婢去摘支开的最好的桃花来,为您锦上添花,风头更胜。”   颜夕一愣,小丫鬟已经蹬蹬跑远,去为她寻那支最好的桃花去了。   她有些懵懵然,自己要桃花和风头做什么?   转目却又扫见那些对她不太友善的目光,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起了步子。   算了,自己还是稍微走远些吧。   将那些目光抛在身后,颜夕渐渐走到了僻静人少的地方,这里的桃林也渐渐失了颜色,不如那边鲜艳。   她暗暗惋惜,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一处明艳得有些灼目的颜色隐在寺院的栅栏之后。   偏生巧得很,这处的栅栏并未合围起,露出了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空隙。颜夕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提起有些坠人的裙摆,走了进去。   不足十数棵桃花,簌簌娇蕊迎头绽放,纷纷若荼蘼,却比外面一片桃林都更加明艳。   便是在这一小片盛放的桃花之中,有个小小的八角小亭,檐牙欲飞。亭中有一人,玄衣锦袍身姿端正坐于其中,正执起手边碧玉茶杯,低头浅酌。从颜夕的角度看去,男人半张侧脸如刀削斧刻,剑眉斜飞,目如寒星,通身气度透露着一股清寒矜贵的气息。   微风轻起,吹落一片桃红,颤颤巍巍落在他的肩头。男人似有所感,微微偏了头,朝颜夕这边看过来,一张略带凌厉的脸完完全全落到了她目中。   颜夕神情凝在了脸上,樱唇微张,连那纷然桃花也无心去欣赏了,喃喃道。   “夫君——” 第9章 夫君别走   这是梦吗?   簌簌桃花落了满身,颜夕却只怔怔然地盯着那张脸,不舍得移开半分,生怕这是一场即将醒来的梦境。   她一袭迤逦红裳站于桃花林中,掐腰的裙子极为贴合腰身,衬得整个人纤腰不堪盈盈一握,小姑娘一双明澈的眸子里满是雾气,一颦一蹙间皆是动人心魄的明艳,仿若误闯此处不谙世事的山间精怪。   顾泓之却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蹙起眉头将手中玉盏放下,出口的话语间还隐隐带着几分不耐。   “你是何人?”   这一声仿佛穿透心湖的钟声,将颜夕摇摇欲坠的心神唤了回来。   顾泓之只看见小姑娘本就水汪汪的眼睛里迅速漫上一层水雾,提起裙摆就朝亭子这边跑了过来。   他脸上神色越发冷淡,甩袖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颇具威慑力,出口的话能将人冻成冰。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出去——”   “夫君!”   谁知小姑娘却并不畏惧他刻意做出来的气势,提着裙摆一头扎进了他怀中。顾泓之一时不察,竟叫她抱了个满怀,怀中身躯娇软纤细,仿佛他稍加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他脑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待回过神来,单手毫不怜惜地用力将她退开。   “你方才喊我什么?”他面色冷厉,声音沉沉,修长有力的手捏起她的下巴。   “夫君……我终于找到你了……”一见到这张脸,委屈、思念,种种情绪掺杂着,搅得她鼻尖酸软,声音也哽咽起来。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那娇嫩白皙的脸上滚滚落下。美人泣泪,激起人心底无数怜惜。   很美,可惜,他不喜欢。   顾泓之冷冷一嗤,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见面便投怀送抱,口中喊着陌不相识的男人夫君,便是再美,也不过是个轻浮的女子罢了。   “让开——”   既然这里的宁静已经被闯入者打破,那他也不必呆在这里了。   颜夕看着他眼中陌生的神色,冷沉,不耐,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轻蔑,却无一丝熟悉的温度。待她意识到这个事实,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顿时慌乱得手无足措,下唇被她紧紧咬住,鲜红得快要落出血滴来。   “夫君,你,你不认识我了?”   顾泓之却不欲听她多言,宽袖一拂便转身离开。他生得高大,步子迈得又快,等颜夕反应过来,他已走下几丈远了。   颜夕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与无数个梦中渐渐化为虚无的身影重合,心中惶恐的无以复加,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不能,让他再离开自己了。   颜夕心下一慌,抬步尽最大的力气想要跟上那道背影,只是那繁复而华丽的裙摆此时此刻却成为了累赘,小姑娘未走几步远,便不小心踩住,狼狈的摔在地上。   “夫君,你别走……”   仿佛听见了她的诉求,男人步伐顿住,高大的背影转过身来,盯着跌坐在地上人儿垂眸不语。   颜夕惊喜的抬头,眸中燃起希冀。   他是不是想起自己了?   她,方才……走路的姿势,分明……可是为什么做出这样一副姿态……   顾泓之心中思虑闪过,当机立断朝暗处低声道:“暗卫!”   话音刚落,一条黑影迅速现身,不由分说的朝颜夕攻过来。   颜夕目睹了这一幕,睁大的雾眸中倒映出顾泓之冷峻的神色和暗卫杀气满满的一掌,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夫君的人,他,要杀了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夫君不会这么做的!   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错过了男人下意识眉心一蹙的表情。   重重思绪闪过,失神的小姑娘看上去柔弱不堪,毫无抵御之心和反抗的动作。顾泓之黑眸一眯,做了个手势,暗卫临到面前的一掌却生生改了攻势,劈在了她后颈上。   颜夕身体一软,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顾泓之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了。   难道他方才听错了?可是她走路的姿势,分明就像习武之人惯常有的特征,并且武力不俗。   堂堂一个盛京贵女,怎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可是她刚刚面对暗卫的表现,又不像是一个高手应该有的反应。   但愿是他听错了吧。   顾泓之抬手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最近想要在他身上动心思的人太多了,不得不谨慎些。   他垂眸望着地上昏过去的人,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股郁气来,朝暗卫摆了摆手道:“将她一道带走。”   暗卫应了声是,走到颜夕身边正要弯身,顾泓之站在一旁眼睁睁瞧着,怎么看怎么感觉有些不顺眼,沉声道。   “等等,不用你了。”   暗卫一愣,难得有些迷茫的看向自己主子。   不用……他了……   那谁来?   暗卫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主子要自己来?   不不不,想起刚才主子冷冰冰对地上这位不假辞色的脸,他连忙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主子心肠更冷了,忽然不想管了才叫住了自己吧。   顾泓之话一出口,心中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方才生出了那样的想法,并且还在属下面前说出口了。   此刻骑虎难下,为了不在属下面前丢面子,只好冷着脸单手将身形娇小的小姑娘单手扛在了肩上,像扛起一个麻袋一般。明明两个容色极为出众的男女,此刻却毫无旖旎之意。   暗卫目瞪口呆了好一会,见人已经走远了,这才隐了身形悄悄跟上。   此处虽然位于桃林偏僻处,但实则离护国寺后院禅房极近。顾泓之单手扛着颜夕,绕过有些荒芜杂乱的林丛,便从一处偏门进了后院,径直进了一间禅房。推门进去,便将小姑娘扔在了床上。   他垂下冷厉的眸子,目光在那盛如桃花的面上停留了一瞬,毫不留恋的转身出去,进了旁边的禅房。   另一间禅房之中,檀香袅袅,一个身着袈裟的光头大和尚正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   顾泓之随意在桌边坐下:“您那边的事忙完了?”   大和尚没有回答,仍旧敲着木鱼,顾泓之也不着急,等他将这一段佛经念完,木鱼声才缓缓停下。   大和尚从蒲团上起身,转过面来,慈眉善目,须发花白,面带笑容,不是了虚又是谁?   了虚温声道:“叫你久等了。”   他目光落在顾泓之肩头的一小片艳色上,面上笑意又深了些,语气十分熟稔:“洵然又去那儿了?”   洵然正是顾泓之的字。   顾泓之点了点头:“外面太吵,索性才去了那儿。”   了虚笑着,意有所指道:“今日还是多亏了洵然,护国寺的香火才如此鼎盛。”   顾泓之蹙眉,不赞同的看了了虚一眼:“或许大师应该感谢莫恒才是。”   还不是莫恒那臭小子为了赚钱,擅自把他今日要来护国寺的消息卖到了盛京的贵女圈子里,才会引来如此多的莺莺燕燕,害得他为了躲避只能先去幼时的玩处暂且呆上一呆。   还遇到了个身份不明,举止轻浮怪异的女人。   想起那张带着泪珠泫然欲泣的脸,顾泓之抿了抿唇,将脑中的画面驱散,转了个话题。   “大师身体可还好?”   了虚道:“尚可。倒是洵然,仔细想来,我同你也有将近两年未见了,听说你战场上受了很重的伤,如今怎样了?”   顾泓之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如今边关形势暂且稳定,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待在盛京,会常来看大师的。”   了虚放下心来,含笑着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转念又想起什么,开口道。   “对了,今日来内寺参拜的乃是永宁长公主,还有那位新认回来的小郡主。我记得你是否承过那位已故驸马爷的恩情,是否该改日登门拜访一下?”   顾泓之“嗯”了一声:“这是自然。”   他乃一介白身,无父无母,自小被了虚收养在护国寺中,少年参军,正好投在当时的元帅颜正卿帐下,那时他还只是小小的百户,因为偶然颇得颜正卿赏识,得他提拔了一次,在后来的渡陵之战中取得了不小的军功,才慢慢有了今天的成就。当然若是没有颜正卿,凭他的本事和谋略也一样可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但走的会比今日更加艰难就是了。   如今颜正卿同永宁长公主丢失了多年的小女儿找了回来,于情于理他或许都该登门恭贺一声。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门外传来了小沙弥急切的声音:“师父,弟子有事求见。”   顾泓之回过神来,对了虚道:“看来您有事要做了,那我就不再此叨扰了。”   他朝门边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隔壁禅房还有个人,约莫是某家贵女,劳烦大师了。”   说完,将门打开,施施然出了门,留下门外一脸焦急的小沙弥同自己师父面面相觑。   了虚顿了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双手合十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猜测道。   今日,又是哪个倒霉的女郎撞到了洵然的头上呢? 第10章 书肆再遇   顾泓之走后,小沙弥急急忙忙地向自己师父禀报道:“不好了师父,长公主那边的人说,汝阳郡主不见了!”   了虚神色一顿,有些莫名。   怎么这么巧,那边汝阳郡主失踪了,这边洵然就给他留下了一个未明身份的贵女这样的烂摊子?   了虚脚步一转,决定先去隔壁禅房看看那个贵女。   小沙弥在他身后着急的直跺脚,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还有闲心去隔壁禅房?   了虚推开门,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形正伏在床上,那一袭嫣红色的裙摆似曾相识。   果然是那位汝阳郡主。   了虚神色复杂,朝身后的小沙弥道:“不必找了,就说郡主在老衲这里,请那边放下心来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也只能将话说得含糊些了。   小沙弥望着床上昏迷过去的女郎,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神色惊讶的应了师父的话,离开了。   颜夕做了长长的梦。   梦里在一片纷然的桃花林中,她遇到了夫君,但夫君竟然把她忘了,还一脸冷漠的甩下她,渐渐在桃花林深处失去了踪影。   不行,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不能让他走!   她拼命呼喊,可他却仿佛置若罔闻,毫无留恋。   “夫君!”   颜夕骤然醒过来,额间薄汗淋漓,后颈处传来一阵疼痛。   小姑娘瞬间疼的冒出了泪花,却还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满室寻找着那个颀长的身影,却只在不远处的桌边看到了一个穿着袈裟的光头大和尚。   她跌跌撞撞的下了床,上前扯住大和尚的僧衣:“大师,你看见我夫君了吗?”   了虚明明白白的将夫君这二字听入了耳中,心中疑惑和讶然渐升,面上却不动声色。   “郡主,可是做了噩梦了?”   颜夕定了定睛,这才发现这大和尚是之前带着自己和母亲去内寺的了虚大师,心神恢复了些,眸中犹豫一闪而过,却仍还是问出了口。   “我……大师,你可知是谁将我带过来的?”   了虚摇了摇头道:“老衲过来时,郡主就已经在这儿了。”   颜夕并没有注意到这大和尚话里的避重就轻,面上焦急之色越发明显。   怎么办,夫君真的走了。偌大的一个盛京,她该怎么找到夫君?   “大师可知道今日来访的所有男客?”颜夕咬唇,纵然知道这问题有些太过于为难人了,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出了口。   了虚微笑道:“郡主说笑了,今日香客众多,且有些并不会留下姓名,老衲实在无从知晓。”   顿了顿,了虚的目光有些深远:“郡主,之前是遇上了什么歹人吗?先前在这禅房中找到了安然无恙的殿下,为了不教长公主担忧,老衲便称殿下在老衲这边。如今殿下醒过来了,若当真遇上了歹人,还是同长公主说一声比较好。”   母亲……   颜夕秀气的眉微微一蹙,想起之前她刚认回来的那个晚上,半梦半醒的她起夜,却发现身边姐姐和母亲都不见了,等出了房间才在透着光亮的书房中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声。   听见她们的话颜夕才发现沐浴之时自己胡乱搪塞过去的伤疤那事,母亲和姐姐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她蒙混过关,她们正在谈论着要出动手下势力仔细查清她的过去,务必要让那些对她造成伤害的人付出代价,其中还包括一走了之的夫君。   她们甚至有些怀疑,夫君或许就是造成她这些伤痕的人。   可是,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分明是垂死重伤之际遇上了夫君,他为她治伤,给了她一个家,在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保护着她。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当初他会一走再也没有了音讯。   颜夕虽然有心想解释,但当初夫君一走了之是事实,母亲和姐姐因此对他成见很大。   如今她再次遇到了夫君,心中直觉母亲和姐姐绝对会阻止自己去找他。   尤其是,夫君还不记得她了……   颜夕雾眸中失落之色弥漫,却也下定了决心不把今日遇到夫君的事告诉她们。   既然确定了夫君就在这盛京,她一定能找到他的。   她对了虚说:“多谢大师了,我,我没有遇到什么歹人,只是累了便在此处休息一会儿,之前说的话,也不过是梦魇罢了,请大师不要放在心上。”   了虚神色顿了顿,含笑看她:“既然郡主如此说了,那老衲就放心了。”   “叨扰大师了,汝阳告辞。”颜夕对他行了个礼,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却没看见背后了虚望着她的神色莫测,目光复杂。   这位郡主,明明是个极柔软善良的人,身上却有着极重血气。修佛道之人,对此极为敏感,他当时见她的第一面,就察觉出来了。   如今,又同洵然扯上了关系,还口口声声叫着那小子夫君,并且不惜为他遮掩。   着实是个奇怪的人。   他心中思虑颜夕自然不知,她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回到了长公主所在的禅房。公冶仪之前听锦瑟说她不见了,担忧了好一会儿,生怕小女儿再次不见了。后来了虚传来消息,她才稍微舒缓了口气,但此刻直到见到人回来,那颗心才完完全全的放了下来。   锦瑟也眼睛红红的看着她,看起来她之前失踪的那一段时间着实叫她们着急了。   颜夕软声一一安抚过,才叫她们缓了神色。   今日来此本就是为了参拜,如今已经完成,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公冶仪便让人准备回府的事宜了。公主府的仆从动作十分麻利,未及一会儿,便收拾好了,通禀她们可以走了。   了虚出来送她们,再临上马车之际,有小沙弥趁着在她旁边随侍的锦瑟不注意,悄悄塞给她一个字条。   颜夕心中一动,立时看向了虚,见他朝自己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捏着字条的手心微微发汗。   回府的路上因为惦念着这件事,面对母亲的关心她只能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应对,直到回到了府中自己房间,借口屏退了锦瑟这才将字条展开一看。   若是有缘,不日自会再见。   什么意思?   颜夕握着字条,心中砰砰跳起来。   了虚大师果然知道夫君!他这话,是暗示自己过几天自己就会同夫君再次相见吗?   今日见到的夫君,似乎不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猎户陈洵,不仅有手下,穿着还非富即贵的样子。   或许真的有机会再见。   那自己一定不会再放他离开了。最起码,也一定得知道他如今的身份,知道如何找到他才行。   还得,弄明白为什么夫君不记得她了……   颜夕想到这里,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不再美妙,小脸上神色垮了下来。   怎么可以不记得她了啊……   ————————   长公主近些日子虽然对刚认回来的小女儿如珠如宝的疼着,可见颜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除了颜朝,就是哑姑和锦瑟,完全没有些其他朋友,担心她觉得闷,于是最近一直愁着拓展小女儿的社交圈子。   秦嬷嬷来询问她今年生辰宴是否还像往常一般简办时,长公主眼神一亮,拍案决定大办。   今年不仅要办,还要办的盛大,最好将世家女郎们都请过来,对,郎君们也不能少,一样得请。   颜夕全然不知母亲心思,一边等待与夫君的再次见面,一边得知了快要到母亲生辰的这个消息,私下里问过偶然回娘家来的颜朝,母亲的喜好如何,心中暗暗有了决定。   颜朝说母亲年轻时不仅容貌冠绝京城,才情也十分不俗,同父亲相识时便是因为两人当时在一场赏书会上同时看中了已故的苍陆大师一本书法兼文集孤本,两人便因此结缘,是以对长公主自此对苍陆大师的孤本更是喜爱。   恰巧她之前听岳子轩提起过,京中学子们最爱去的那家文墨书肆前段时间似乎是寻到了一本苍陆大师的孤本,只是由于定价过于高昂,一直没有卖出去。   颜夕望着小小妆匣内装的的那一沓银票,心中暗暗想着。   这些应该是够了吧。   自打她回到长公主府,母亲除了日常关切之外,还给她送来了许多珠宝首饰、铺契地契,叫她当做零花,不够再问她要。   颜夕听完吓了一跳,直摇头说她用不了这么多,母亲却叫她尽管花,并且还笑眯眯的说日后出嫁她的嫁妆会比这个多上许多。   虽然那些真的值很多很多钱,但颜夕还是想着用自己这大半年来赚下的银子为母亲买一件生辰礼物。   这日,天色晴好,颜夕带上哑姑低调的出了门,并未坐长公主府那几辆十分扎眼的马车。   文墨书肆坐落于城中街上,是一座颇有意趣的三层红木阁楼,雕梁画栋,倒是十分雅致。   或许是来的时间正巧,书肆里并没有几个来买书的人。颜夕找直接找上书肆老板,询问那本孤本的下落。   书肆老板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人,听到颜夕是问来问那本孤本的,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女郎来的不巧,那本孤本前一刻刚被人买走了。”   竟然如此不巧么?   颜夕闻言,心中失落和惋惜顿生,咬唇又问:“那老板可知道是谁买走了?”   若是可以,她出高价再买回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老板又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大约是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吧。”   “那……多谢。”心知问不出更多的信息来了,颜夕垂眸,掩下眼中失落之色,正欲带着哑姑转身离开。   “阿夕!”   颜夕回头一看,身形单薄瘦削的岳子轩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岳公子。”虽然没寻到孤本,但遇到熟人,颜夕心里也是很开心的。她弯了弯眸子,朝岳子轩走了过去。   “几日不见,你还好吗?”岳子轩看着越发明艳的小姑娘,心头酸涩自不必说。   那日他休沐回到家中,却听得孙氏告诉他阿夕的找到了亲人,并且还身份不俗,同皇家扯上了关系,再结合近些日子从书院听得那位汝阳郡主认回的事,心下立时便明了了。   再次相见,她已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他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白身书生。那些之前暗暗滋生的心底情愫,却显得那么自不量力。   颜夕点头,薄雾蒙蒙的眸子里清清亮亮的。   “那你呢,你还好吗?”   “我……自是如常,没什么不好的。”岳子轩不着痕迹的苦笑了一下。   怎么会好呢,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今后都不能在永安巷看到她了……   “那就好,春闱在即,我等着岳公子你的好消息。”颜夕没有察觉到他的失落,笑容毫无芥蒂,真诚地说。   “我……”岳子轩张了张口,神色复杂,“你认为,我可以吗?”   “当然。”颜夕点头,眸中满是肯定,神采夺目,叫人忍不住为之倾倒。   “你学问那么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中的!”   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岳子轩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个事实,多日的烦闷稍稍松懈了不少。   他望着她,目中是颜夕并未察觉到的毫不掩饰的情意,对她温和一笑。   “好,那阿夕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一定会努力考中,到时身份便不再是问题,或许便有一丝丝希望,能够娶她进门吧。   两人说着话,男子清俊女子明媚,倒像是一对极为般配的璧人了。   只是他们却丝毫没有注意,二楼一间珠帘隔开的小包间之内,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透过帘子一直看着这边。   顾泓之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望着颜夕脸上明艳动人的笑容,和那双仿若会说话的眸子,脸上神色未明。   那是她的新情郎么?   岳子轩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但想来,也是极为幸福的吧。   毕竟她,惯常会引得男人为她倾倒。   “主子,孤本包好了。”书肆的人恭敬地呈上一样精致的檀香木盒。   “嗯。”顾泓之声音沉沉,从那两人身上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对随侍长风道,“咱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了了,男主和老婆抢给岳母的生日礼物了!   下章预告:寿辰再次见面喽。   当然我还没写……   意思就是存稿没了……   然后明天有事,要鸽一天,周四更新,你们懂的吧(嘿嘿) 第11章 长你一辈   三月十三,乃是永宁长公主的生辰。不同于以往几年,今年长公主府一反常态的准备大办此次宴辰,许多世家官员无不收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邀请其去府上参宴,共赏锦园的海棠。   说起锦园,盛京人皆知,长公主爱海棠,先帝还在时便单独为她在府上开辟了这么一座精巧绝伦的海棠花园,唤作锦园,专门培养那些娇贵的海棠名品,每到春日,海棠盛景美到动人心魄。   只是很可惜的是,因着驸马离世和长公主小女儿的走失,长公主对这些雅事无心过问,锦园已有足足十年未开了。   如今时隔多年锦园再开,消息灵敏的人都已经猜测到,今日公主宴辰的主角,恐怕便是那位新认回的汝阳郡主了。   今日春光大盛,微风骀荡,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颜夕早早地便被锦瑟从床上叫了起来,揉着朦胧的眼睛洗漱梳妆。   锦瑟给她挑了一件一如护国寺那日般明艳繁复的裙子,颜夕却摇了摇头推开,葱白的指尖掠过那些华丽的衣裳,落在一件颇为清爽的浅蓝色裙子上。   她并不喜欢层层堆砌的那种感觉,于是同锦瑟说连粉也不用给她敷,只简单描了眉,上了口脂。   只是单单如此,镜中人分明未着多少粉黛,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依旧能引得人目不转睛、失魂沉溺。   今日长公主在锦园待客,颜夕在简单梳洗过后也带着锦瑟一道去了锦园。她到时尚算早,坐在宽阔廊亭下的长公主身边却早早就坐了好几位打扮精致的世家夫人,颜朝也在其中。   “这位便是郡主?”其中一位夫人捂着嘴笑道,“果真是随了殿下的美貌了。”   长公主坐于上首中央,本来有些威严的脸上,听了这话也不免浮上几丝笑意,其他几位夫人见状,也跟着夸赞颜夕,将她容貌举止夸了个遍。   在场的可都是人精,眼看着长公主府的荣宠,不可劲儿巴结着怎么能行呢,于是专拣好话讲。颜夕在一旁请过安之后便不吭声站着,闻言倒是觉得这话有些烫耳了。   她有这么好吗?   往常她做错了事,夫君可是很能嘲笑她呆呢。   许是看出了她的局促,长公主淡笑着替她解围:“我们这儿闷,今日来了好些女郎,都在园子里呢,锦瑟带你家郡主一道去赏花吧。”   “对。”先前第一个开口的夫人也笑容依旧地跟着道,“我家玉姐儿带着几个小的也来了,她们可是第一次来锦园,可要劳动郡主带她们走走,省得迷了路。”   颜朝也投来鼓励的眼神。   颜夕大略也能察觉母亲和姐姐的一番苦心,于是朝她们微微见了个礼,带着锦瑟去了锦园里边。   一路上边走锦瑟一面跟她介绍各位夫人的身份,方才那个第一个开口的夫人是盛安候夫人,是盛家的大房夫人安氏,同她姐夫盛承宣的母亲徐氏乃是妯娌,方才那个坐在长公主右手边未跟着其他夫人一道谄媚夸赞的那位便是徐氏……   颜夕听得有些头昏脑胀,倒也能勉强认清几位夫人的名字。在这空当间,已至锦园内园,许多个女郎三两扎堆地聚在一块一面赏花一面说着小话,不远处还有几个年轻郎君。   颜夕并没有贸然凑上去同她们说话,反而走到了一株海棠花树下,想着晚上要给母亲准备的生辰礼物,上次没有买到母亲喜欢的孤本,她想了想,动手为母亲做一顿美食也算是自己心意了吧。   她发着呆,仿佛自成一片天地,但美人锦裙翩跹,娇柔如玉,便是看上去像是一座玉雕,也是座极美的玉雕。   事实上,从她进来内园那一刻起,不少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猜测的、微妒的、惊叹的,各种掺杂在一处,连不远处几个年轻郎君都装作不经意的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你便是郡主殿下么?”   温婉柔和的女声传来,颜夕抬头一看,见一个年轻女郎带着几个贵女朝她这边走过来。   女郎生着一张十分白净柔和的瓜子脸,远山黛眉恰到好处,五官无一处不婉约,举止自成一派雅致端庄,唇边还带着清浅的笑意。   “我……”颜夕骤然被她打断思绪,抬头便对上她的笑容,有些无措地也回了个笑,“嗯,我就是颜夕。”   “殿下还不认识我们吧。”比起她的羞涩,女郎含着落落大方的笑意,“我是盛安候府的盛韫玉,殿下若是一人无聊的紧,不如同我们随意聊聊?”   颜夕小声道:“啊,好。”   其余女郎也都围了上来,有些热情的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和家世。颜夕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有些耳朵疼,却忍着尽量将她们每个人的相貌都记上一遍,以防出丑,怕丢了母亲和姐姐的面子。   其中有个清秀的女郎探过头来,好奇的问道:“听说殿下刚刚被认回没多久,那殿下你之前也在京城吗?如何生活啊?是有人家收养了你吗?”   颜夕记得她好像叫……叫什么来着……孟心雅……还是孟心紫来着……   这话其实说得有些冒犯了,锦瑟在颜夕身后皱了皱眉,偏生那女郎眸光依旧天真,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话中的不妥。   盛韫玉微微看了那女郎一眼,眸光意味不明,又转向颜夕,发现她却丝毫没有察觉,面上神色都未变半分,仍是那有些呆滞的模样。   盛韫玉袖中的手微微捻了捻,这位汝阳郡主……   颜夕张了张嘴,正欲回答:“我……”   “小姐!”身后传来秦嬷嬷的声音。   颜夕只好止住了话,回身看她:“嬷嬷,有什么事吗?”   秦嬷嬷道:“小姐,殿下那边有贵客到了,请您过去一趟。”   “哦。”颜夕应着,唇边小梨涡紧紧抿着,转向盛韫玉她们,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先失礼了。”   女郎们自是纷纷说着无事,颜夕才跟着秦嬷嬷走了,转过身来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人太多了,她脑子不够用,实在有些记不清人……   秦嬷嬷一路领着她出了锦园,朝府上正堂那边走去,颜朝一时有些好奇,于是便开口问道。   “嬷嬷,贵客是谁啊?”   秦嬷嬷笑道:“是驸马爷的一位旧友,前来拜访殿下,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颜夕低低“哦”了一声,心底好奇下去几分,待到了待客的正堂,看清来人是谁时,却愣在了当场。   玄衣矜贵的男人淡淡抿了口手中茶,声音罕见温和了两分。   “这是苍陆大师的孤本,今日是公主生辰,便作为一分薄礼送上。又闻府上寻回女儿之喜,另一个是洵然给小郡主的礼物。”   身后人呈上两个锦盒。   “你费心了。”公冶仪凤眸染了笑意,目光从锦盒上掠过,却看到了呆在那里的小女儿,神色一亮,扬声道,“夕儿来了。”   顾泓之闻言,也微微朝这边看过来。待看清一声清淡蓝衣、却神色怔忪的小姑娘面容时,黑眸微微一缩,面上诧异之色闪过,却迅速恢复如常。   是她。   她竟然就是颜正卿那个失踪多年的小女儿。   公冶仪将呆成一座雕像的颜夕拉到身边,笑着为她介绍:“这是你父亲旧时友,如今圣上亲封的淮临候顾泓之。他长你一辈,姑且算是你叔叔吧。夕儿,快叫人。”   她并没有说错,虽然那时顾泓之年少,颜正卿确实是拿他当做弟弟来看的,也十分关照。   只是当初少年长成,凭借自己挣下的赫赫军功,十分得皇兄青睐,封侯拜相,如今坐拥军权,便是连她也不能轻慢半分,需得正色以待。   顾泓之虽然行事冷酷乖张,但却十分护短。若是夕儿能得他一分关照,今后必会过得更加舒心。长公主心里暗暗想着,却并没有怎么注意自己女儿的异常。   叔……叔……   怎么可以,他明明是……她夫君呀……   颜夕涨红了脸,杏眼中的水雾几乎要凝成水珠落下来,樱唇被她贝齿咬的鲜红欲滴,下意识地拿有些委屈的眼神看向旁边的男人,那两个字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顾泓之站在一旁拿眼瞧着憋住不发的小姑娘,神色淡淡,一双黑眸中却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笑意。   叔叔么,这么个称呼,倒是听来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颜夕(某些时候):叔叔!   顾泓之:……   嘿嘿,我污了……   dbq鸭,蠢作者今天来晚了,自罚三杯(不是!)   然后,另外关于更新问题要说一声。   首先非常感谢能有榜单,然后因为某些原因,这篇文文需要稍微压一下字数,所以改为一周五更(具体周几不一定哦,等我想想定一个下来),更新时间尽量定在晚上九点(当然如果写不完当我没说……)   最后有事我一定会请假哒,一旦开文绝不坑哦!   明天应该会有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乌托邦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替父教女   “我……侯爷。”   颜夕更加用力的咬了咬唇,声音细细弱弱的,憋了好久才憋出这几个字。   顾泓之眸中玩味越发明显,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长公主这才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情状,心下却以为小女儿过于害羞,也不愿意过于勉强她,对男人歉意的笑笑,由着她去了。   “锦园海棠花盛,侯爷不如去赏脸去看看?”   颜夕闻言,微微抬头,拿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眸子瞅他,显而易见的希冀他应允。   顾泓之目光从颜夕身上掠过,沉声道:“也好。公主身体尚未大好,就不劳烦公主了。不如郡主引我过去?”   既然她是颜正卿的女儿,那他作为长辈,有些事情,还算有资格教导她的。   父亲风骨如此,作为女儿心性也不能过于偏差了。   “这……”   长公主话间微顿,略有思索的看向颜夕。   顾泓之这么一开口,显然还是对她的用意有所体会。只是夕儿……   方才叫她唤声人都这般,如今叫她引人去锦园,她是否会下意识的不想去……   “我可以!”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不知比刚才大了几分,也不知干脆了多少分。虽然仍旧还是矜持的紧,却比之方才不知明显了多少。   长公主有些微讶地看着女儿,待反应过来之后,却以为女儿体会到了自己的良苦用心,面上带笑地应允了。   颜夕望着他的那双雾眸中全是光彩,顾泓之看在眼里,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两人出了正堂,一前一后的走着,颜夕在前,顾泓之在后,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为他引路。   但从顾泓之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清小姑娘垂在身侧紧紧捏着衣摆的白嫩小手。   待进了外园,颜夕那颗心便怦怦跳的越发的快,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右耳,对身旁的锦瑟小声说。   “我右耳那只耳铛好像掉在方才的正堂里了,如今这样太失礼了,锦瑟你能不能帮我回去寻一寻?”   锦瑟一听,不疑有他,连忙回去为她寻去了。颜夕慢吞吞落后几步,眼神扫过顾泓之身后的随从身上,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我……我有事想同侯爷单独谈谈。”   顾泓之几乎是将她的小动作完全看在了眼里,心中暗暗想着颜正卿小女儿不知这些年在外面学了些什么,确实有些小歪心思,谎话张口便来,面不改色。   他黑眸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挥退了随侍,走到了一处僻静处。   颜夕连忙小步跟上。   “侯爷……”   “说吧。”顾泓之站定,垂下眸子淡淡睨着她,“有何事同我说。”   颜夕望着他眸中全然的陌生,心里还是忍不住揪疼。小姑娘手指捏的发了白,咬了咬唇,眸中迅速有雾气泛上。   “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顾泓之瞧着她这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态,仿佛又同那天桃花林中重合,心下有些不虞和无名的烦躁。   竟然,还不死心么?   也是,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日却还不知羞耻的迎了上来同自己搂搂抱抱。   这些年,她究竟在外面学了些什么坏毛病来,已经明知道自己已经算她长辈了,竟然还存了那样的心思。   自己又怎么会同那日那个书生小子一般禁不住诱惑,受她引诱?   顾泓之声音冰寒:“我该记得什么?先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如今我长你一辈,那些歪心思最好还是收上一收。既然已经认回了亲人,便将那些坏习惯改掉,否则,你一旦行差踏错,我便用我的方法,亲自监督你改正。”   颜夕对他的话有些茫然,但却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   夫君真的不记得她了,他改了名字,也忘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不记得她了啊。   颜夕再也忍不住,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大滴大滴滑落。   “夫君……你……”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失忆?是不是受伤了才会忘记她?!   “颜夕。”顾泓之打断她满腹的话,冷冷唤她的名字,“我是你的长辈。”   不是!   心底有个强烈的反驳声音,小姑娘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坚定道。   “你不是,你就是我夫君!”   “既然你不记得我了,那我就再嫁给你一次。”   顾泓之未料她会突然靠近,待反应过来之后,两片温温软软,带着甜甜气味的唇已经亲了过来,正好覆在了他紧抿的薄唇上。   他倏然睁大眼睛,黑眸之中清清楚楚地倒影出颜夕的模样,一滴欲落未落的晶莹泪珠挂在她眼角,仿佛只看了一眼,便能从中察觉出万千悲伤。   他心神一晃,心底最深处,骤然一痛。   ——————   锦园那边,盛韫玉正和几个女郎谈笑着。   身边的丫鬟悄悄带来了消息,同她耳语,说在长公主府门外看到了淮临侯府的马车,盛韫玉心间一跳。   他,也来了么?   身边贵女见她同丫鬟私语,好奇的凑上来问她们在说些什么,盛韫玉强压下心底的激动,倒了声:“无事,我有些累了,叫闻翠去帮我问长公主府的人要了间客房休息。”   她既然如此说了,女郎们也不好再勉强她继续谈笑下去,只好放她离去。   走远的盛韫玉并没有去客房那边,而是悄悄出了内园。   上次她也去了护国寺,只是连他的一面都没有见到。   怀着十分美好的憧憬,盛韫玉脚步有些轻快,温婉的仪容上罕见的显出了一抹小女儿娇态。   只是她才走到外园,便听见一声不算陌生的女声,明明听来温软,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激动的模样。   “你不是,你明明是我夫君!”   “既然你不记得我了,那我就再嫁给你一次。”   盛韫玉眉心一跳,不知怎么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循着声音慢慢移过去,却看到了让她几欲目眦欲裂的情形。   她放在心间的男人身前正贴着一具娇小的身体,淡蓝色裙摆,明明一副泪痕阑干的样子,露出的半张脸却美得惊心动魄。   此刻两人唇角相贴,宛若一对难舍难分的璧人。   而那身形娇小的女人,正是不久前方才见过的。   汝阳郡主。 第13章 虐妻一时爽   这个突兀的吻并未持续多久,只因顾泓之一愣神才给了颜夕可乘之机,待他回过神来,连忙将那具温软的身体扯开好远。   颜夕力气不支,后退两步颓然跌坐在地上,裙摆散了满地,仿佛开败的花。   “你!”   男人剑眉紧紧拧起,沉沉的眸子中已然是一片冷漠与冰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且不提辈分,我根本不会喜欢轻浮不知自爱的女子。”   轻浮不知自爱……   颜夕的脸倏然白了几分,那企图唤起他记忆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破灭。   那时她被他所救,在他家中养伤,可是孤男寡女同住一室,在那个偏远的小村之中已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村中人便是拿诸如此类的话这么说她的。   那时夫君将她牢牢护在流言之外,可是如今,这话却是亲口从他的口中说出……   他,真的是自己的夫君吗?   颜夕抬起朦胧的泪眼,哀婉的眼神叫顾泓之下意识的蹙了蹙眉,之前心里那种微微抽疼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他方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实在是她那一番动作,太过于大胆肆意,他方才未怎么反应便出了口,其伤人程度可想而知。   他脑中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才那个吻,事实上那或许都不能称之为吻,只是简单的两片唇相贴,毫无任何旖旎风月可言,那股清甜的香气却仿若侵入他的心神,挥之不去。   颜夕将他每一寸容貌细细看过,同记忆里的那个夫君并没有分毫差别,她心中感觉一如当初,说明并不存在认错人的可能。   他,只是把她忘记了而已啊……   顾泓之察觉到她的目光,方才动了的恻隐之心不知怎么又开始冰封,身子一偏微微避开,薄唇轻启:“我已警告过你,你却还如此不知悔改。今日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便算了,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并不想再看到她那副泪眼婆娑、空茫好似无所依的样子,顾泓之硬着心肠,甩袖离去。   颜夕这次却没有挽留,而是坐在地上,慢慢地将双腿环抱起来,雾眸通红,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   夫君不仅不记得她了,还很讨厌她……她该怎么办……   藏在远处的盛韫玉将一切都收入眼中,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这位汝阳郡主,依旧不是那人的例外。   只是想到如今这位郡主受尽宠爱的身份,广袖下的一双玉手却紧紧捏了起来。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地上的颜夕一眼,悄无声息地回了内园。   顾泓之走后没多久,锦园入口那边便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郎君摇着折扇着道:“这么说来,如今时隔多年锦园再开,还要托小表妹的福了。”   “那是自然。”凤眸女子说话丝毫不客气,“知道是托了夕儿的福,一会见了她就不要再摆出你这副不正经的模样来吓到她。”   “瞧你说的,我哪里不正经了。”年轻郎君反驳。   “哪哪都不正经。”   公冶墨将扇子一合,转向身旁不苟言笑的男人:“三哥,你来评评理,我分明一表人才,君子得很,哪里不正经了?”   公冶衡未发一言,目光却一直看着不远处。公冶墨和凤眸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的地上正蹲坐着一团浅蓝色的人影。   “夕儿!”   凤眸女子显然就是颜朝,眼看着那一团分明就是自己妹妹无疑,低低惊呼出声。   埋首于膝中的小姑娘慢慢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水雾蒙蒙,眼圈通红一片,惹人怜爱极了。   “夕儿,你怎么在这里?”   颜朝快步走过去,在妹妹身边蹲下来,细声问道。   “你不是在锦园里吗?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说到最后,她放柔的声音里仍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这就是那位失散多年的小表妹?   公冶墨同公冶衡对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   “姐……姐……”颜夕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断断续续的说着,因为抽噎太久还打了两个嗝。   “没人欺负我!我……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个跤,跌得很疼……我就忍不住……”   不能让姐姐知道夫君的事!   “噗嗤”一声打断了小姑娘的思绪,她仰头一看,见两步远处还站着两个年轻的郎君,一个容貌如玉眸中含着笑意,一个仪表堂堂却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毫无疑问,那声笑无疑是公冶墨发出来的。   没想到这小表妹还是个娇气包,跟个小孩似的,摔个跤也要哭。   颜朝回头横了他一眼,他这才收起玩味,含笑正色道:“这位就是小表妹了吧,我们两个是圣上的儿子,都是你的表哥。他是你三表哥,我是你五表哥。”   “两位表哥好。”   颜夕收起心底纷乱的思绪,抿着唇,小兔子似的眼睛悄悄打量了两人一眼,小声道。   幸好这两位表哥长相都很有辨识度,否则她还是会分不清的。   公冶墨笑眯眯应了声,公冶衡目光落在颜夕脸上,未发一言,微微朝她颔了颔首算作应答。   颜朝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锦瑟呢?”   颜夕睫羽一颤,垂下眸子说:“我……我耳铛掉了,叫锦瑟回去找的。”   颜朝看了她空空荡荡的右耳一眼,“嗯”了一声:“刚刚没摔到哪儿吧?”   “我没事姐姐,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颜夕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好。”颜朝看她不太好看的脸色,心里心疼,也不勉强她,直接应允了。   颜夕又朝新见面的两位表哥微微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锦园。   公冶墨望着小姑娘的背影,惋惜道:“哎,我都还没和表妹说上几句话呢。”   颜朝一个爆栗扣在他头上:“夕儿想休息便去休息,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公冶墨摸着疼痛的后脑勺,暗暗叹了一声,幸好小表妹并不像她姐姐这么毫无贵女风范,看上去温柔的很。   否则若是再来一个颜朝,他可要敬而远之了。   两人打闹间,并没有注意到一旁沉默的公冶衡也刚从那道远去的娇小背影上收回了目光。   她方才哭的那么伤心,分明不像只是摔了一跤那么简单。   哭的叫人心都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虐妻那个啥,追妻那个啥,嘿嘿……   然后又一男配上线,再往后边一些还会有个身份特殊的男配会上场。   更新时间定下来了,周二周四周五周六周七更新这个亚子。   然后我觉得我得抽空写一下细纲,只有大纲写起来卡卡的,放了假就准备开始磨这个。   再过几章有个小高潮,男女主感情线快给我动鸭!冲鸭! 第14章 黑衣刺客   颜夕有些魂不守地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遇到了匆匆回来找她的锦瑟。   “郡主,奴婢将正堂找了个遍,没有找到您的耳铛,您再想想还有可能掉哪儿了,奴婢再去帮您找。”   小丫鬟跑的气喘吁吁的,额上满是汗珠。   颜夕看了她一眼,捏着藏在袖子里的耳铛,心中愧疚之情顿时涌了上来。   她刚刚撒了谎,支使着锦瑟去帮她做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锦瑟还那么认真的帮她找,即使找不到也那么认真的替她想着办法。   可是她真坏啊,她一开始就骗了锦瑟……   锦瑟等不到回应,抬头看了一眼颜夕,这一看不要紧,小姑娘原本就红通通的水眸啪嗒就掉下来一大颗眼泪。   锦瑟慌神了:“郡主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难道郡主惹了那位侯爷不高兴,被斥责了?   颜夕拼命摇了摇头,哭腔也细声细气的:“没有谁,是我自己。我骗了你,耳铛根本就没有掉。”   她张开手,一只莹白的耳铛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手心里。   锦瑟愣了好一会儿,紧张之情倏然化成一抹笑,她抬手拿出锦帕给颜夕擦了擦眼泪。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郡主是主子,想让奴婢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欺骗也无妨,郡主何必为了这么件小事烦忧呢?”   “不,不能。”颜夕含着泪,小鹿似的眼睛写满了认真,坚决道,“和身份没关系,我骗你就是不对的。”   这一瞬间,锦瑟的心忽然被小姑娘的一片赤诚击中了,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护着自家郡主。   “不过,”她心念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开口,“郡主将奴婢支开,是同那位侯爷……”有关么?   颜夕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是,但是你千万不能告诉娘亲!”   她顿了顿,眼神游移了一下,小声道:“我……好像有些喜欢他。”   她有夫君一事只有姐姐姐夫还有母亲知道,这件事当初母亲就不让她在别人面前说起,否则就不帮她找夫君了。   如今她自己找到了夫君,可是夫君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完全不记得她了,   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虽然暂时束手无策,但她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啊?”锦瑟吃惊的张大了嘴,“郡主,那位可是驸马爷的旧友,长您一辈的,先不说这辈分伦常问题。况且那位半点不近女色,甚至还毫不怜香惜玉的传言早就传遍了盛京,您……”   要不还是知难而退,或者换个人喜欢吧!   然而颜夕却只捕捉到了不近女色几个字。   这岂不是说明,即使不记得她了,夫君在这段时间也没有再娶别的女人。   心里一扫之前的委屈难受,一点喜悦之情悄悄弥漫了上来。   小姑娘明明眼睛还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嘴角却不自觉抿了抿,露出两个并不太明显的小梨涡来。   “我就是喜欢他。”   即使他不记得她了,还对她冷言冷语,她也一定会再让他再喜欢上自己的。   一定不能放弃!   锦瑟看她一副坚决的听不进任何规劝的样子,颇为为难的叹了口气。   那位的风采果真不是虚的,明明才见第一面而已,就把自家单纯柔弱的郡主一颗心骗到了手。   “对了,锦瑟,你再多同我说说夫……顾侯爷的事吧。”颜夕拉着锦瑟的袖子央求道。   锦瑟抿了抿唇:“奴婢听得也不算多,只能捡些说与您听了。”   于是锦瑟便把她知道的关于顾泓之年少成名,战功赫赫的事说了一遍,还稍微提了提他那位早逝的未婚妻和现在深受盛京贵女们喜爱的事实。   “未婚妻……”   颜夕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很明显晃了晃神,半垂着眸子失落的样子很是可怜。   看来,他虽然对女色不假以辞色,但真的很受欢迎。   那她要怎么才能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叫他重新喜欢上自己呢?   颜夕咬了咬唇:“你可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锦瑟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侯爷十分不喜欢那些轻浮妩媚的女子,约莫是贤良端庄那一类的吧。”   贤良、端庄?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努力去想自己身上哪一点同这两样能扯上些关系,最后终于勉强想到了厨艺上。   对了,夫君之前就很喜欢吃她做的小点心,口味应该不会变,她可以从这点下手呀。   终于想出了一条办法,颜夕的心情明快了几分,一直持续到晚间要为长公主准备生辰礼物的时候。   因为有意磨炼自己的厨艺,她刻意花了好多心思在上面,几道菜品都十分精巧,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只是席间还多了一个人,是一位长相有些英气的夫人,同长公主相谈甚欢。颜夕并不认识,但听长公主亲切地喊她如霜。   几道蕴着心血的菜品被端了上来,长公主一听这是颜夕为她准备的生辰礼物,心疼之余又忍不住有些自豪。那位如霜夫人在尝过之后,也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温和的眼神时不时落在颜夕身上。   颜夕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时不时回她一个微笑。   晚膳过后,这位如霜夫人的来意这才明了。   如霜夫人本命秦如霜,是当今翰林大学士的女儿,才情甚高,尚未出嫁时连同当时另外几名贤德的有志贵女开了一间女子学堂,专门为了培养女子学识及各艺,名唤青溪书苑。   如今十多年过去,青溪书苑名声越来越大,盛京贵女无不进苑修习。在如今的盛京贵女圈子里,除了家世美貌,另一项攀比的重要项便是着在这书院里的名次了。   颜夕怯生生开口:“母亲,是想让我去青溪书苑?”   长公主温声道:“我是有此打算,也想让你多结交些闺中密友。不过母亲并不会罔顾你的意愿,此事如何,还需你自己做决定。”   颜夕明白母亲的苦心,既不想让她失望,又惦记着夫君那边,于是一时间竟然有些两难了。   最后她只模棱两可道:“母亲,我想先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面对着惹人心疼小女儿,长公主自是无不颔首应允。   ————————————   如墨深夜,点点繁星难以堪破的暗色。   弯月之下,一袭矫健的身影飞檐走壁,迅疾的只在重重屋瓦上留下一道残影,直直的朝着淮临侯府的方向去了。   此时此刻,书房的灯火依旧未熄,明亮如昼。   黑影如一片落叶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屋檐上,悄无声息的解起了一片瓦,露出一点光亮来。   随之而来的,是屋内的低低交谈声。   顾泓之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正执了一样公文在看,眸子低垂看不清神色。   在他下首吊儿郎当地坐着一个年轻郎君,面目俊秀却不正经地翘起了二郎腿。   “洵然,你还当真闲的没事儿干了,接下了国子监代教的活计?”   男人并未抬头,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圣上找到我面前来了。”   “哎,你别忘了国子监不远可是青溪书苑,那群贵女们本来就如狼似虎似的,听到你去国子监的消息还不都一个个扑上来把你吞了?”年轻郎君想着那画面,嘿嘿笑了声。   青溪书苑,离国子监不远?   屋檐上的黑影好看的眼睛闪过一丝光。   顾泓之将公文放下,黑眸转向他。   “当初是谁将我去护国寺的消息卖给她们的?”   莫恒身体一僵:“咳,我那不是,不是为了赚点钱吗?”   “记到这个月探子的那一部分账上。”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莫恒咬了咬牙:“顾洵然!你就欺负我打不过你,就不怕我买云海十三楼的人来杀你?”   天杀的,本来他就是个表面老板,平日里的生意赚的钱都是进了洵然的口袋,谁知他好不容易赚了点外快还得被充公呢?   顾泓之又低下了头,看起了公文。   “底下传来消息,云海十三楼这半年都不怎么接单子了,听说在找人。”   莫恒闻言微讶,随即嗤了声:“这云海十三楼不是做的是杀人的买卖吗,怎么还找起人来了?”   云海十三楼!   正在偷听的黑影双瞳一缩。   半年多前,正是她杀死那群山匪的时候。   果然那时候还是太失控了,惹来了那人的注意。   如今,那个傻丫头已经成了郡主,想不引人注意都难,云海十三楼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该怎么办……   黑影心神恍惚了一瞬,气息比起方才蓦地一重!   屋内的顾泓之立刻抬眼,满是凌厉之气。   “谁!”   糟了。   黑影心道不好,脚底生风准备溜走,却不防顾泓之身形迅捷,已出了房门,足见一点朝屋檐上的她攻了过来。   想不动声色的走,看来是不可能了。   也罢,就让她先给这个臭男人白天做下的行为一点颜色尝尝。   黑影眸中精光一闪,出手便带着满满的杀气朝顾泓之袭去。   莫恒慢了半拍,等他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然过了数招,抬眼一看,黑影竟能在顾泓之的攻击下稳稳的不落下风。   顾泓之剑眉微微蹙起。   这人,出手处处是杀招,丝毫不给人情面。   如此,只能让他想起一种人。   杀手。   莫非,是有人找了云海十三楼的杀手,要要他的命?   “呵。”   一声轻笑突然从黑影的面罩底下穿出,不便雌雄,却让顾泓之心神一晃,黑眸下意识的落在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上,微微一缩。   这双眼睛的形状,如此眼熟,他只在一个人面上见到过。   只是此刻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里面全是倨傲。   她到底……   黑影便趁他走神的一瞬间,足尖在要飞身上来帮他忙的莫恒肩上一踩,倏然不见了踪影。   莫恒:……!靠叫那刺客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我真的是鸽子精转世,太能拖延惹!   总之今天又来晚了,然后我今天放假回家了,明天搞一搞细纲,希望能写起来丝滑点。   大家不妨猜猜刺客是谁呀,嘿嘿~   然后明天祖国母亲生日了,庆祝起来,本章发十个红包包,前五个大点,后五个小点,来鸭一起快活呀~ 第15章 青溪书苑   “郡主,今日梳这个发髻如何?”   锦瑟清脆的声音将端坐在镜子前的颜夕心神唤了回来。   颜夕抿了抿唇,看着镜子里的少女,乌发云鬓,一双眼睛有些怯生生的惹人怜爱。   “锦瑟,今日你能不能将我打扮的好看一些?”   锦瑟弯了弯唇:“好,奴婢定当尽心。不过郡主本来就美,再稍加妆扮,肯定能在青溪书苑的一群贵女之中占得上风。”   颜夕并未作答,透过镜子颇有些心虚的看了锦瑟一眼。   她哪里是要和其他女郎们比风头啊,只是想着今日去书苑的第一日,能不能有幸见到夫君呢?   昨日早上她昏昏沉沉醒来,便在枕头旁边发现了一封书笺,打来一看,笔迹一如之前那个默默帮她两次的神秘人。   那封书笺上叫她答应母亲去青溪书苑,还说顾泓之近些日子会在书苑附近的国子监代教,或许有机会能看到他。   不知为何,一直以来她的心中都不会怀疑这个神秘人所言的真假。一见这书笺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就去找了母亲,说自己思虑过后,还是决定要去青溪书苑。   今日,正是要去书苑的第一天。   锦瑟为她梳了个灵虚髻,鬓边自然垂下的两缕碎发衬的小姑娘脸颊小巧精致,恰到好处的几只发簪步摇并不繁杂,极衬她白皙粉嫩的气色,再加上一身浅绿撒花烟罗裙,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用过了早膳,长公主拉住她细细叮嘱了好些事宜,好似她是出远门而不是仅仅只是去学堂了。   其实也怪不得长公主担心,青溪书苑为了培养女郎们的自理能力,防止她们偷懒,是不允许带仆从的,杂活自有书苑里的粗使仆役去做,但一些小事还是得自己动手的。   是以这次,颜夕是得一个人单独去青溪书苑的。   颜夕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母亲放心吧,女儿没有那么娇气的。”   一想到有可能会见到夫君,她的心都要雀跃起来了,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撑过去,更别说只是不让带下人这样的小事了。   “好好好。”长公主欣然道,“我同如霜夫人打好了招呼,你有什么困难可自去寻她。”   颜夕乖巧应下,乘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出了门,待行了约莫两刻钟,才听得车夫缓声道了句:“郡主,青溪书苑到了。”   颜夕告别锦瑟,独自一人下了马车。   她微微抬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整齐的青瓦白墙,门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宽正的匾额上面用极为俊秀的簪花小楷上写了“青溪书苑”四个大字。   到了。   颜夕抿了抿唇,微微侧目,朝着旁边一看,果然隔着一条宽阔的街道,还矗立着另一座学堂,上书“国子监”。比起青溪书苑的雅致,国子监看上去要更加的威严端庄,从整齐的墙头看去,隐约能窥见雕梁画栋。   隔得这般近,希望可以常常见到吧。   颜夕这般想着,抿了抿唇,将视线转回来,抬步进了书苑之中。   只是身处于亭台错落,曲径通幽的书苑之内,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一时犯了难。   她,不认识路啊。   当时母亲向她转达了如霜夫人的意思,叫颜夕第一日先去清绥堂找她,可是这清绥堂在哪儿她都不知,如何找得?   正踌躇间,一声清脆的女声蓦然响起在不远处。   “你可是汝阳郡主?”   颜夕抬眼望去,一袭俏紫翠纹衫裙的年轻女郎正站在那儿,白净的鹅蛋脸,秀美中带着一丝慵懒之气,眼神略略有些迷蒙,看上去竟然比她还茫然几分。   颜夕软声道:“我是,姑娘是……”   “哦,那便是了。”女郎抬手掩着唇,打了个呵欠之后才懒懒道,“是如霜夫子叫我过来接你的,她如今正忙,叫我先带你去清绥堂领学子服,再领你熟悉一下书苑。”   颜夕正愁此事,如今有人来领着自己,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她弯了弯水眸道:“多谢姑娘了。”   “不必言谢。”女郎怪异的看她一眼,“说起来我们还有层亲戚关系在呢。我叫盛晚玉,是你姐夫盛承宣的嫡亲妹妹。”   颜夕闻言,神色更加放松亲近了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   这是姐夫的妹妹啊,看上去人很随和,很好相处的样子。   “晚玉姑娘。”颜夕声音细细软软的,一双雾眸里写满了认真,“你长得很独特,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你。”   不同于那日在锦园见到的妆容精致,打扮的千篇一律的贵女们,晚玉姑娘美的很有辨识度,未施粉黛便让人耳目一新,让她一下子就记住了。   盛晚玉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前面那句,是什么见鬼的比喻……若是叫那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女们听了,约莫当场就变脸了吧。   这小郡主有些呆呆的,呆的可爱。   不过,看在她后面那句话的份儿上,她姑且当做那是在夸赞自己吧。   想起哥嫂对自己的叮嘱,盛晚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呆的一个小姑娘,看来在书苑里,自己往后还得多费一些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书苑生活开启,女主也得多交些朋友哈,不能只围着男主转悠,嘿嘿。然后上章有很多小可爱都猜对了刺客是谁哦,还有些说起来其实不太准确,嘻嘻。   至此,9.26-10.2这一周的五更已经更完啦,明天下周就开启惹,我得多存点稿子了。   说起来我真的很鸽了,虽然码起字来还挺快乐,但没开始就会一直想摸鱼,开不了每天码字的头,这可怎么办呀?   如果每天有人按着我的头写就好了,嘤嘤嘤。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ougi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私下被嘲   “对了。”颜夕想起些什么,偏头想了想,道,“上次母亲宴辰,我只见到了韫玉姑娘和另外几个,好似没有见到晚玉姑娘。”   “哦,那次我染了风寒,这才没去。”   盛晚玉有些悻然的摸了摸脸颊,她哪里会说,上次纯属懒得出去应酬了,舒舒服服在家睡了个天昏地暗。   两人一面走着,一面闲聊几句,不多时清绥堂便到了。盛晚玉同那里的掌事打过招呼,便领到了两套学子服转交给颜夕。   先前长公主已经把颜夕的量体记录送了来,是以这两套学子服便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颜夕接过,略略一看,学子服乃是一身素白,交领斜襟式样,衣摆缀了些浅淡的青色,再配上同色系的绣花发带,简单雅致,倒是极为符合学子身份。   颜夕对这身衣裳倒是无什么意见,只是想到今日叫锦瑟好不容易给她搭的衣裳发髻,全都是为了若是能见上夫君一面,也好出彩些。   想到这里,她面上犹豫了几分:“晚玉姑娘,这学子服需得现在便穿上吗?”   盛晚玉摆了摆手:“叫我晚玉就好,这学子服并不是必须,只在上主业时必须得穿。说来,我还不会知道你的主业是何呢?”   颜夕的心稍微放下几分,只是听到后面一句,面上显然有些茫然。   “什么主业?”   盛晚玉微讶:“你连主业都不知道便来了?”   颜夕懵懂的摇摇头,老实道:“确实不知。”   盛晚玉无奈的抚了抚额,给她解释道:“青溪书苑除开琴棋书画四样乃是必修之外,还有乐、舞、香、厨、御、射、绣等等课业,供人选做主业,每人最起码也要选上两项,且校考时必须得三位先生的合格评判才算作通过。”   颜夕听得小脸皱作一团,面带难色。   她只想着来了青溪书苑往后见到夫君的机会便多些,也不会被母亲注意到,却没想过书苑也不是轻易叫人上得了的。掰着手指头数一数,除了厨艺,自己还真没了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小姑娘苦着脸:“我并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该选什么。”   盛晚玉叹了口气:“也罢,这几日我先带着你听听试试,再来决定要选什么。”   颜夕轻轻舒了口气,颇为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你,晚玉。”   “无事。”盛晚玉道,“我记得红叶先生的书法课正是在学堂一,离此处颇近,不如我们就先去这里吧?”   颜夕自然是跟着她走的。   过了一道廊庭,往后便是星罗棋布的几间青瓦学堂,盛晚玉所言的学堂一便在最前边,两人过去时,这堂课业将将开始,只是她们来的不巧,正好赶上小考。   红叶先生身着鸦青色云纹绉纱袍,头发挽成一个道髻,面相端方一丝不苟,正襟危坐居于上位,眼神淡淡朝她们扫过来。   她是识得盛晚玉的,见她领了个陌生的小娘子进来,小娘子身娇体软,容色动人,一身装扮皆是不菲,心中便立时猜测到了这恐怕就是如霜山长提过的那位郡主了。   红叶淡淡开口:“女郎是?”   颜夕迈着小步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先生,学生颜夕。”   “既是如此,颜小娘子便一道坐下来吧,今日小考命题随意,只要临摹一页自己最拿手的字帖便可,你可一试。”   颜夕虽为郡主,可是书苑之内不兴讲身份,一视同仁,是以红叶才如此称呼她。   盛晚玉眼巴巴的看着她:“先生,那我呢?我只是带她来先熟悉熟悉学堂的。”   她只是个陪衬,也要坐下来一起接受小考吗?   红叶微笑看她:“你也一道。”   盛晚玉垂头丧气,眼神扫过底下一张端方娇柔的脸庞时,心气更加不顺了。   那张脸的主人或有所感,朝她含笑一瞥,端的是落落大方,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   盛晚玉半垂下眸子,暗暗翻了个白眼。   果然,这位大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啊。   明明同自己不对付,还能时常维持着一张面具似的脸,也不怕把脸笑僵。   明明十分争强好胜,还偏偏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白莲样子。   明明每日回家都要花费好多时间在课业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的吐露自己并没怎么努力便取得课业第一的成就。   什么时候书苑能有个处处碾压她的小娘子就好了,真想看看大姐姐维持不住风度的样子……   盛晚玉胡乱想着,拉着木呆呆的颜夕寻了个空处坐下,自有旁边侍立着的小厮将上好的宣纸狼毫奉上,她一面磨着墨,一面托起腮来看向一旁的。   哎,不知道这小郡主能不能有手绝活呢?要是能碾压盛韫玉便好了。   两刻钟后,看着那似圆非圆、似正非正的小孩儿字体,盛晚玉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就不该对着小呆郡主抱些什么期待,比起自己的还不如。   规定时间很快便到,小厮将众人的宣纸收上,交到红叶先生手边,一一由她点评。评完了几张中规中矩的,她便扬起一张宣纸来展示给底下众人,上头齐齐整整的簪花小楷看了便让人赏心悦目。   “韫玉的字果然还是一如其人,不错不错。”   颜夕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咬着笔头看去,一张清雅脱俗的脸庞便映入了眼帘。   哦,原来是盛家大姑娘,那日她们在锦园说过几句话。   红叶的笑还未扬起半盏茶的时间,待看到下一张时则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眉头微蹙。   “这张未署名,是谁的?”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红叶低头一看,不是那位郡主又是何人?   也是她有一瞬间的思虑不周了,其余人早已熟悉小考流程,自会署名,不知道的不就只有这一人么?   为了缓解尴尬,红叶淡声一咳,委婉道:“咳,颜小娘子答卷整洁,第一次来尚算不错,还需继续磨练。”   颜夕抿着唇角应了一声,半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到红叶将众位女郎的字一一点评完毕,也到了该下课的时间。众人鱼贯而出,颜夕还坐在位子上发着呆,等盛晚玉叫她才像是将将回过神来,两人坠在众人之后也出了学堂一。   “两堂课之间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下节课你想听什么课,不如我带你去听听我的主业?”   盛晚玉见她神思不属,怕她方才被打击的心情低落,主动挑了话头。   只是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几声窃窃私语声便传了过来。   “诶。你们看到那位郡主的字了吗?”   “当然看到了,像还未修习字体的小孩一般,毫无风骨,也不知学的哪一派大家?”   “约莫是自成一体吧。”   “哈哈哈哈。”   几个女郎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颜夕听了面色通红的微微垂下头。   她确实写的不好,叫人家说说也没什么的。   盛晚玉在一旁听得皱眉,正要撸起袖子上前同那些人理论,却听得一道女声横插进来。   “同为书苑学子,大家最好还是不要私底议论他人,况且颜小娘子贵为郡主,可是不好妄议的。”   盛韫玉自那几位女郎身后走出,亭亭玉立,素衣不染纤尘,雅得脱俗。   颜夕抬眼望她动人的风姿,心中低落感越发明显。   这才是真正的端庄温婉吧,她什么时候才能这种境界啊?   盛晚玉眉头皱的更深,什么也没说,拉着颜夕转头离开。   盛韫玉站在廊下远远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唇角笑意不减。   这位郡主,还真是弱的让人丝毫提不起战斗欲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见面,嘿嘿。   啊啊啊我字数又没压住! 第17章 不如翘课   “晚玉,你要拉我去哪儿呀?”   颜夕瞧着盛晚玉拉着她越过一众学堂,朝着书苑的后边去了,懵懵懂懂的问道。   “我说你,方才她们说你你都不知道反驳的吗?”盛晚玉停下步子,松开颜夕的袖子,无奈道。   “可是,她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啊。”   小姑娘腼腆笑了笑,气的盛晚玉顿时一噎。话虽如此,可是……   颜夕偷偷觑了眼她的神色,觉得不太对劲,本能的趋利避害讨好道:“更何况,晚玉的大姐姐韫玉姑娘也帮忙解了围呀。说来,韫玉姑娘不仅字写得好,举止也十分优雅动人呢。”   盛晚玉一脸木然的看着她。   这小呆郡主都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吗?   她冷哼一声,曲指轻轻敲了下颜夕的额头。   “你这脑袋怎么长的,她那是不愿搭理你,索性帮你说句话卖你个面子罢了。我这大姐姐我还能不清楚?   她在青溪书苑可是选了就门主业,几乎将所有开设的课业选了个遍,门门都要拿到头名,容不得别人越过她去,为的就是做那风头最甚的第一人,可见其好胜心了。   你猜方才你在小考中的风头要是胜过了她,她还会不会帮你说话?”   颜夕捂着脑袋,秀眉微蹙:“原来是这样啊……”   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与她而言盛韫玉并不太熟,只是有些羡慕她的风姿罢了,这些争抢风头的事也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盛晚玉随意摆了摆手,又拉起颜夕的袖子。   颜夕好奇问道。“晚玉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咱们不是要去看看别的课业吗?”   盛晚玉面不改色道:“先不去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方才那件事让她烦闷得很,想出去解个闷儿。   “可是,可是……”颜夕皱着一张脸,面色愁苦道,“我小考表现不好,书一门大概不能选做主业了,若是其他再不好好去上的话,万一一门也选不出来……”   那可不就丢脸死了吗。   “以后有的是时间,”盛晚玉挑眉,本来有些懒洋洋的面色因这一个动作显得神采飞扬了不少。   “我带你去国子监走一遭,里面可是有好多年轻俊俏的郎君,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另外,国子监饭堂里的饭菜也极为好吃,正好这些日子我吃厌了书苑的饭堂,去那边尝个鲜也好。”   还在“可是”的颜夕一下子顿住,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那还等什么,晚玉姐姐我们快去吧。”   希望可以见到夫君!   盛晚玉:“……”   她狐疑的看了颜夕一眼:“你一下变得这么殷勤,里边不会有你心仪的郎君吧?”   总不会跟她一样,主要是因为饭菜,其次才是因为男色吧?   郎君倒是没有,有的却是她夫君。   这话颜夕没敢说,只是咬着唇红着脸,像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还真有?”盛晚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就走吧。”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小呆郡主的心上人是谁?总不会跟她一样,是个呆书生吧?   在去国子监之前,盛晚玉先带着颜夕去了书苑后面的舍屋之中,这里是平日里供女郎们休憩的地方,修葺的景色清幽雅致,极为宜人。   盛晚玉带她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舍屋,翻出两套淡青色的学子服,给了她一套叫她换上。   “晚玉,为何要换衣裳?”颜夕茫然问道。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见到夫君了,自然是想穿着早上费心搭配好的衣裳配饰去的。   “除了特殊情况,国子监课业时间并不对外开放,这是国子监的院服,我们穿上才好混进去。”   盛晚玉早就摸熟了情况,这院服还是托她哥哥才弄到的呢。   穿着好看的衣裳却见不到夫君,和穿着寻常的国子监院服有机会见到夫君,颜夕自然是选择后者。   虽然心里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期待的喜悦填满。   这院服款式与颜夕才领到的那两套学子服很像,但显然是男子款式,且有些宽大,她穿在身上稍微有些不合身。   盛晚玉早就穿好了自己的,还用发带挽好了发,她本身长相并不柔美,但清秀得很,这么一看,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   她见颜夕久未有动静,于是便绕过屏风来看她,这一看却有些眼神却有些拔不出来了。   小姑娘正低头系着衣带,本来梳好的发髻打散,披在脑后,低头间露出的一节颈子白得像藕段,嫩的晃眼,被乌发一衬,更显诱人。   啧,她本来以为自己就够掩耳盗铃的了,没想到小呆郡主穿起来,简直就像把铃铛直接塞到了耳朵里。不仅没中和她的容色,反而更加打眼。   不过也无甚关系,国子监偏门那老头老眼昏花,只认国子监院服,她们进去轻而易举。   盛晚玉微微回过神来,上前挑了发带帮她仔细挽发,待挽好之后,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颜夕颇为紧张的看她:“我这样穿,是不是特别奇怪,特别不好看?”   盛晚玉摇摇头,别有意味道:“若你心仪的郎君看了,也定同我一样,觉得这身比方才那裙子好看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失败,没见上面,下章肯定了。   明天我回学校,下午时间应该都在车上了,更新应该会有,但是会比较晚,应该和今天差不多。   啊啊啊,算算剧情,大概快要到搞事情的时候了吧。希望我可以快点写到~   么么哒大家呜呜呜呜。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oug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你跟我来   两人收拾妥当,便出了宿屋,正欲从青溪书苑的后门出去,却见满月门处约莫课间来宿屋休憩的几道身影。   盛韫玉在前,一左一右分别跟班似的跟着两个女郎,三人皆是学子服着身,仪态娴雅高贵,衣带翩跹,正朝着这边走来。   两拨人打了个照面,盛韫玉目光掠过盛晚玉,落在颜夕面上停留了片刻。   她看见二人身上的国子监院服,面上微讶,却还是先向颜夕微微行了个小礼,朝着盛晚玉迟疑道。   “五妹妹,你同郡主这是……”   盛晚玉眼睛一转,道:“大姐姐,我带着郡主去国子监转一转,哥哥如今在国子监授课,有他在,你就不必担心我们了。”   她口中的哥哥,自然就是盛承宣。   盛韫玉蹙眉,虽然对这个五妹妹不是很喜欢,在外面总还要做一做面子的。   “虽然有三哥哥,可是下节课就快要……”   盛晚玉笑着道:“大姐姐你有所不知吧,听说甲班的骑射夫子前几日摔断了腿,代他课的可是淮临候呢。想看他风姿贵女可是不少,今日是他代课的第一日,若是不去的话,等过几日大家都知道了,估计可能就挤不进去了。”   盛晚玉话音一转:“啊,不过大姐姐向来以学业为重,等会肯定是要去上课的吧,那真是可惜了,要不我们就可以一道去了。”   说完,她促狭地朝盛韫玉一笑,朝她一点头,拉着颜夕先走了。   盛韫玉瞳孔一缩,袖中的手瞬间攥紧了帕子。   果然是嫡亲兄妹,盛承宣连这种消息都跟盛晚玉讲。   如今盛晚玉话撂在了这里,她竟是不好翘课过去了。   她方才虽然一直跟盛晚玉在说话,但却也有留意颜夕的神态的。就在盛晚玉提到淮临候的一刻,这位汝阳郡主的脸色红了红,眼神也亮了几分。   这种并不诧异的反应,说明她也是知道那人要去代课的。   说不定,就是她撺掇盛晚玉去国子监的。   盛韫玉扭着帕子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看来这位郡主,还存了勾引那人的心思。   好友见她神色愣怔,连忙上前劝道:“韫玉,你家五妹妹这是怎么说话的,你千万别放心里去。你课业已经那般好了,一节不去也无什么的,可侯爷那般人物,若是被其他女人抢走了,那可就晚了。”   作为多年的手帕交,她们自然是知道好友心思的。   有了好友给的台阶,盛韫玉自然是顺坡而下,只是她虽然心中焦急,面上却仍然做出一副深思熟虑忍痛割爱的神情来。   “那就麻烦你们帮我向夫子请个假了。”   ——————————   盛晚玉果然早就摸熟了国子监,十分熟络的带着颜夕从青溪书苑的偏门出去,绕过一条街,再一路从国子监的偏门进了去。   守门的老头迷迷瞪瞪地看向身高明显矮于国子监监生的颜夕,正欲眯起眼来想看个清楚,盛晚玉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折扇,唰的一下展开,恰好把颜夕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老头看着两人身上都着了院服,便也没怎么计较,挥手叫两人进去了。   颜夕小小地舒了口气。   盛晚玉揽过她的肩:“国子监这边的授课时间同咱们有些不太一样,现在还未下课,趁着人少,我先带你去国子监的八珍楼尝尝他们的小食去。等吃上一阵而,然后……”   她拖长了语调,朝着颜夕挤了挤眼睛:“再去见你的心上人。”   颜夕抿了抿唇,红着脸点了点头。   八珍楼正是国子监内部的饭堂,不同于青溪书苑,国子监直属礼部,其内监生的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盛晚玉一面跟颜夕介绍,不多时便到了八珍楼。   八珍楼乃是一座八角檐牙三层实木绛红木楼,建筑精巧,其中又有种古朴之气,融合于整个国子监氛围之中。   盛晚玉一路带着颜夕上了三楼。   “这八珍楼越往上走东西便越好吃,自然花的银子也就越多。一楼二楼的吃食都寻常无奇,唯有三楼东西既新颖又诱人,我每隔几天都会来这里打打牙祭。可惜我娘每月给我的银子太少,不然一定天天来此。今日你第一次来,我便请你一次。”   颜夕看得惊奇,她说起美食来,两眼放光,完全不同于刚见她那时惫懒的样子。   三楼乃是一间间的小包间,中间用珠帘隔开,甚是雅致。此时整个三楼空无一人用膳,两人随意找了个包间坐下,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恭候在一旁。   颜夕一进去才看见,包间的墙壁上挂满了木牌子,都是些菜名,下方标注了价格,果然有些不菲。   盛晚玉给她大致介绍了一下,末了询问了她的口味之后却只点了几个菜品,颜夕雾眸瞧着,看出了点囊中羞涩的味道。   她抿了抿唇,将盛晚玉方才说起来眼神泛光的另外几道菜一并点了。   盛晚玉略略吃惊看她,压低声音道:“咱们吃这几个就够了,我可没有这么多银子!”   颜夕弯了弯眸子:“今日晚玉帮了我许多,我请你。”   尤其是还带她来国子监,让她有了可以见到夫君的机会,这一顿自然是该她来请的。   盛晚玉依旧狐疑的看着她,直到颜夕轻轻巧巧的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   她看着银票的面额,再次噎了噎,对颜夕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人呆钱多。   不多时菜品便一道一道摆了上来,两个人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   说是酣畅淋漓,其实也不尽然。颜夕自己厨艺便不错,吃起这些来也不觉得有多惊艳,只是这会儿有些饿了,于是便敞开肚子多吃了些。   至于盛晚玉,美食在她面前可是排的比男人还要靠前,一顿饭吃完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两人出了八珍楼,盛晚玉一手摸着肚皮,一面偏头看她,促狭道。   “阿夕,你心上人叫什么名字,在国子监哪个班?”   颜夕身子一僵,灵巧的眸子转了转,结结巴巴道:“我,我只知道他好像在甲班。”   刚刚晚玉,好像说了夫君在教甲班。   盛晚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甲班?甲班今日上午是淮临候教的射艺课啊。也好,正好去看看我大姐姐有没有厚着脸皮过来堵人。”   颜夕疑惑道:“韫玉姑娘要来堵谁?”   盛晚玉道:“自然是淮临候了,我大姐姐心仪他已经成盛京众所周知的事儿了,早些时候我听说要不是一年多前那场同西梁的那场战役,他们好像都要谈婚论嫁了,可是我看淮临候似乎对我大姐姐没有那个意思……”   后面她再说了些什么,颜夕却都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盛韫玉快要和夫君谈婚论嫁的事。   怎么可以,他都已经娶了自己,怎么可以再娶别人。   她神色低落,秀气的眉紧紧蹙着,心中涩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盛晚玉同她说着话,很快便到国子监的骑射场,穿过一道满月拱门,转眼间便阔然一片广场。许多穿着青色院服的监生站在场上,面对着距离他们甚远的场外设下的数个箭靶,正执了弓箭在练习射箭。   颜夕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那个颀长的身影。   那人仍旧是一身玄色衣裳,宽袖被他束起,显出强劲有力的臂膀,身姿挺拔,侧颜棱角分明。   盛晚玉以为她不认识,伸手指着给她看。   “诺,那就是淮临候了。”   颜夕望着那个身影,抿了抿唇。   两人离场上还有一段距离,并不是很打眼,但今日助教乃是顾泓之从军营中带出来的人,眼神好得很,看到她们便朝这里走了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回场上去。”   他以为她们是刚才借口出去方便的甲班监生。   此事倒也归因于盛晚玉借来的这两身院服,国子监每个班院服乍一看如出一辙,但实际稍有不同,盛承宣给盛晚玉的这两身都是有甲班标志的,是以助教这才把她们认成了甲班监生。   盛晚玉暗道不好,但此种情况也不容她退却,她扯了扯状况外的颜夕,低声道:“这约莫是射艺的助教,以为我们是甲班监生,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索性这节课快上完了,忍一会儿便是了。”   颜夕回过神来,听到这话顿时面露难色,小声道:“我……我不会射箭呀……”   “什么?”盛晚玉低呼一声。   大概是她们太过于磨蹭,助教看不下去了,索性指点着她们:“你,那边还有一个空位,去那边练习。你,跟我到这边来。”   后者自然是颜夕。   助教是军营出身,方才打量了颜夕一眼,觉得这监生尤其瘦弱矮小,需要好好操练一下。   至于颜夕的脸上明晃晃的女气,他倒没有多放在心上,时下也有很多郎君敷粉上妆,他将颜夕当成那种娘兮兮的男子了。   盛晚玉苦兮兮的看了颜夕一眼,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颜夕迈着小步子,磨磨蹭蹭的跟着助教去了一片人比较少的场地,助教递给她一张弓,颜夕伸手接过,只一下那弓便缀着她的手臂掉到了地上。   助教有些目瞪口呆:“你连弓都拿不动?”   “我……”她没想到这弓箭这么沉。   颜夕咬着唇,落在监生眼里,只觉得盛京这帮郎君简直更加弱的像草包一般。   他皱着眉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得身后一道冷沉的男声传来。   “周连,你去那边看看,这里我来。”   助教回头一看,顾泓之正长身玉立,黑沉沉的眸子落在那个草包监生身上。   他低头道:“是,侯爷。”   颜夕抬起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泓之。一身不太合身的院服衬的小姑娘男不男女不女,却别有一番风情。   他蹙起凌厉的眉:“你同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低烧真的好磨人,今天好歹烧退了,但还是有点流鼻涕,整个人提不起劲来,勉强写完了这章。   本来的计划想存点稿也没弄成,太失败了。   然后,关于明天更不更新,应该能写出来,但如果我十一点之前没更那就是没了,大家不用等了。   我会尽量写哒,久等了大家,么么哒。 第19章 因祸得福   顾泓之说完,转身便走,他身材高大,步子也迈的很大,颜夕迈着小步子紧紧地坠在他后面,像个小鹌鹑一样。   他一走甲班的监生都松了一口气,远远地看着颜夕的背影,只以为是哪个倒霉鬼撞到了这位侯爷的霉头,要过去挨训,只有盛晚玉的心高高提了起来,暗自为颜夕捏了把汗。   那位眼睛那么毒,肯定看破她们的身份了吧。只盼着他能看在颜夕的身份上,不要把人给训哭才是。   整个骑射场十分的开阔,只有后面挨着一片茂密的林子,顾泓之走到这边便停了步子,从骑射场那边看,正好隔得远了有些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我上次可有警告过你?”   他敛了眸子,声音冷沉,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颜夕想起上次他警告自己不要再试图对他抱有别样的心思,又想起盛晚玉说的盛韫玉曾和他快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一事,心中委屈更甚,难得嘴硬地反驳道:“我如今在青溪书苑中修习课业,今日只是跟着别人来这里逛一逛的,没想过……”   顾泓之冷淡勾了勾唇:“只是随意逛逛,就逛到了这里?方才连弓都拿不起,骑射场能对你有多大吸引力?”   打她和盛晚玉一进来,顾泓之虽然看似没注意到她们那边,却将她方才的表现都收入了眼中。   颜夕一噎,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小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我……”   她本来面皮又白又嫩,像豆腐块似的水生生的,这么一脸红,像颗饱满又诱人的桃子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采撷之意。   被这身宽大的国子监院服一衬,更显得娇小可人,天生尤物。   顾泓之眼神深了深,目光落在那双薄雾蒙蒙的眸子上,隐约可见的琥珀色瞳仁中清晰的映出他的影子。   他眼中划过一道光芒,快的叫人看不清楚,紧接着便缓缓抬起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像是要抚上颜夕的脸。   颜夕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中骤然一喜,夫君他……   恰巧此时下课的钟声敲响,浑厚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骑射场这边。助教宣布下课,甲班监生便像是一群刚出栅栏的羊一般,纷纷朝着出口走去。   盛晚玉吊着胆子蒙混了大半晌,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朝着两人这边摸过来,刚巧走近一些,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盛晚玉的心骤然一跳。   淮临候他,他这是想对颜夕做些什么?   一时间她顾不得其他,连忙扬声叫道:“阿夕!”   树林旁的两人听到这声,纷纷转了脸朝她看过来。盛晚玉这才注意到,颜夕脸颊通红,双眼亮晶晶的,完全没有丝毫被强迫的意思,甚至转过脸来的那一刹那,面上还可见的闪过一丝失落。   顾泓之眼神淡漠地看着她,眸中还有突然被人打搅的不悦。   盛晚玉后知后觉,这分明是你情我愿啊,她是不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了?   她脸上讪笑着,在顾泓之的眼神下悄然后退了一步,低声对颜夕说道。   “我在满月门那里等你。”   说完,脚下生风一般迅速遁逃了。   颜夕脸色爆红,强压下心底的羞燥,小声问道。   “夫……侯爷,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顾泓之蹙眉看着她,眼神略略有些锐利。   方才他还未完全遮盖住她的下半张脸,但细细看来,那双眼睛竟然同那晚的女刺客重合了。   可是给他的感觉,却分明像两个人一般,而且那日在护国寺也试探过她,除非她太过于能隐藏自己,否则丝毫神色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若她真的是女刺客,要么就是歪心思不死,那晚是来窥视他的;要么便是真的想杀自己,如今这幅楚楚可怜的面皮不过是一桩美人计了。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可能会受她的诱惑。   顾泓之这么想着,面色稍微冷了几分。   “什么也没想,你朋友还在等你,快些走吧。”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颜夕见他如此,心里一着急,上前要追他的脚步顿时又急又乱,不小心踩到一旁突起的石块上,脚一扭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疼得她低低吸了口气,眼泪在眼眶中打起了转。   顾泓之听到动静,身子顿住,片刻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泪花闪烁着,对上那双眼睛,叫人无法不心软。   他的眉蹙的更深了些,心中一阵别扭的感觉传来,似乎看不得她落一滴泪,鬼使神差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伤势。   他拿手捏了捏她的脚腕,小姑娘疼的呼了一声,紧接着便咬紧了唇看着他。   顾泓之冷声道:“崴到脚踝了。”   看她这般娇弱的模样,约莫暂时是不能走了。   他黑沉沉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虑什么,下一刻便像是做好了决定一般,拦腰将她抱了起来,朝着骑射场另一头有些幽静的草木小径走去。如今正值午膳时分,这条平时人就少的路子更是无人经过。   颜夕双瞳微微放大,反应过来之后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起,一颗心咚咚跳的欢快,溢出心口的甜蜜几乎叫她忽视了脚上的疼痛。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她窝在久违的温暖怀抱之中,越发不舍得离开片刻,声音闷闷道,忽而道。   “侯爷,庆历十三年秋,您那时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顾泓之:我不可能受她诱惑的。   下一刻,看着可怜巴巴的老婆,果断抱起,啪啪打脸。   哈哈哈,今天正点了哦,快夸我嘻嘻嘻。   明天无更新,周四更呦~ 第20章 嫉妒心起   “四弟。”   盛韫玉在国子监门口等了半晌,才等到了姗姗而来的五弟盛承文。   她不像盛晚玉那般有国子监院服可以蒙混过关,凭自己根本进不去,于是便叫国子监守门的侍卫前去通传,叫自家四弟领她进去。   盛承文跟守门侍卫说了声便带她进去了,他一面走一面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阿姊,你来的正巧,我刚想去青溪书苑找你呢。”   他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你可知我们今日的新来的骑射课夫子是谁?”   盛承文正是甲班监生之一,不过却不是因为才学如何出众,而是因为盛家罢了,再加之盛承宣也在国子监任教这一层关系在,是以才被选进了甲班。   方才的骑射课一见顾泓之便惊了一惊,想着自己姐姐似乎对这位侯爷别有心思,心中忍不住一动。   他心知自己才能一般,对于盛韫玉和这位的事还是很乐见其成的,盛韫玉是他的嫡亲姐姐,若是事成,这位可就是他姐夫了,到时凭着这样一个姐夫,他基本可就能在盛京横着走了,若是入了仕,也不失为一大助力。   但奈何他文不成武不就,将近一整堂课被顾泓之手下的助教训得狗血喷头,一时面子上无光,便和另一人借着尿遁出了来,想着临下课了,给自家姐姐报个信儿,撮合一下姐姐的心事。   盛韫玉听了他的话,面上没有半分波动,反而眉心微皱,声音冷淡。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盛晚玉早就知道此事,方才带着那位汝阳郡主混进了国子监,那位的心思,恐怕不纯。”   “汝阳郡主?”   盛承文略一思索,终于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这不就是那个长公主刚认回来的二女儿吗?   听阿姊这意思,是说这位郡主也对淮临候动了心思?   若是如此,那恐怕就有些麻烦了,这位郡主的身份再加上她那颇受圣恩的长公主母亲,便十分叫人忌惮了。   盛韫玉神色冷凝,平日里端庄温婉的气息全然不见,她自然也明白若是竞争起来,自己不如颜夕身份尊贵,确实是一道短板。   “那位现在在哪儿?”她定了定神,问道。   话音刚落,国子监下课的钟声便回荡起来,盛承文想了想:“如今将将下课,此时约莫是回了国子监为其单独准备好的正和堂,恰在一众堂阁僻静处,我带阿姊过去吧。”   盛韫玉点了点头。   ————————   “侯爷,庆历十三年秋,您那时在做什么?”   顾泓之闻言,抱着颜夕身子的手臂微微收紧,半垂下眸子直视她。   “你问这做什么?”   她究竟又打了什么主意?   颜夕咬唇,小鹿似的眼睛并没有因为他沉沉的目光所慑,反而十分执着。   “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   顾泓之淡淡瞥了一眼,收回目光,脚下步子稳稳当当。   “若你对本王有所了解,自然该知道那时我正在漠城抵抗西梁大军。”   “在您的记忆之中,一直都在漠城吗?我那时便在邻城云州的定水县中,您有没有可能去过那里呢?”   颜夕仰着头连忙问道,看向他的目光灼灼。   这条幽径走到了尽头,前面一座正阁,额匾上写着“正和堂”三个大字。顾泓之却在此时脚步骤然顿住,抱着她的手臂也稍微紧了紧。   他眼神比起方才不知道锐利多少,若是心怀不轨之人对上,心虚基本早已无所遁形,可小姑娘的眼神清凌凌的,仿佛只是执意的寻求一个答案而已。   这个答案,顾泓之回答不出来。   说来此事只有他身边亲近之人才知道,虽然对外宣称他受了重伤,可那重伤伤在他脑部,养了大半年才好,也因此导致了他一段记忆混乱不清,只能隐约记起几个零星的片段。   醒来之后莫恒将那段时间的事都将给了他听,他才知道是身边一个很得自己信任的将领居然是西梁的细作,在战中见西梁获胜无望,便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重伤了自己,他若是当时再反应慢上一刻,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了。   而决战之时,确实是从定水县附近的一座山中绕到了西梁阵营之后,里外夹击,将西梁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她如此发问,或许是从哪里得知了些什么消息。   竟然,连这个都能问到么?   顾泓之低头看她,眼睛微微眯起,她为了找借口接近自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事实虽然如此,但他自然不能应,若是应了,这心思深沉的小姑娘说不定会拿此事作伐子,借此来勾引自己。   顾泓之心里转了个弯儿,想着还是得叫手下人查查颜夕,这么些年来究竟在外面学了些什么来。   又想起那晚的黑衣人,他眸中闪过一道暗沉的光。   他一语不发,半晌才将唇角勾起几分,深深看了她一眼。   “没去过。”   说完,他才复又抬起步子,朝正和堂走去。   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某处,两道并立的身影掩在前面一座正阁的阴影处,并不打眼。   盛韫玉半张脸上蒙着阴翳,毫无平常光风霁月的模样。   方才那对璧人似的身影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男子怀中的人身材娇小,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国子监院服,因着角度的原因有些看不清楚脸,但露出的一小节皓腕上那精巧的银镯子十分眼熟。   同为女子,盛韫玉自然是对其他女郎的衣着打扮有些留意,更别说那个让她隐隐有些威胁感的郡主了。她扫了一眼,那镯子同颜夕今日戴的分毫不差。   盛承文自然没有她这眼力,只认出了那身院服。他面上浮起些疑惑,迟疑道:“怪了,淮临候为何抱着一个监生?”   盛韫玉仿佛声音淬着冰渣“那便是汝阳郡主。”   盛承文反应过来,连忙看她的神色,担忧道:“阿姊……”   盛韫玉面上的表情未变半分,只一双眼睛隐隐泛起的红色叫人隐约能觑见一点儿波动。她袖中手紧紧拧着帕子,心中不知骂了颜夕多少遍。   这郡主果真是个狐媚胚子!失散在外的这许多年中,还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下作手段呢!   上次锦园那人还对她不屑一顾,这才几日呐,便勾的人同她搂搂抱抱了。果然下贱!   她最担心的事,果然成真了。   ————————   正和堂中,顾泓之的贴身侍卫墨白见自家主子抱着一个人进来,面上惊讶万分。   待看清主子怀里人的样貌之后,惊讶之情不增反减。   竟然,还是个姑娘。   他前段时间被派出去完成任务去了,最近两日才回来,是以并不认识颜夕。   顾泓之将颜夕放在红木椅子上,淡声道:“去找点药油来。”   墨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声出去了。   他办事很快,不到一盏茶便将药油寻了来递到顾泓之手上,只是眼神依旧好奇不减。顾泓之横了他一眼,他才摸了摸鼻子,默然退下了。   颜夕方才被他的话打击的十分失落。夫君他还是对自己的不抱好感。   说来直觉一事,一直是十分奇妙的事情,但他虽然失了记忆,对自己一直冷着脸,颜夕心中却能感觉出他就是那时定远县的陈洵。   再者颜夕已经知道他的表字叫洵然,自己的夫君又叫陈洵,这是名字上的一点巧合,再加上那时时间地点的巧合,更是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胡乱想着,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该怎么才能叫他对自己多些好感呢?   顾泓之正有些烦躁的看着手里的药油,心中懊恼自己方才为什么想也不想的只要了药油,没让墨白去找个婆子来。   若是他亲自给她揉脚踝,会不会又叫她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有榜,这周也是随榜而更呐,大概一周五六章的亚子,字数会比这两周稍微多点。   这两天又冷又下雨,晚上还得赶去辅导班兼职嘤嘤嘤。   今天宿舍卫生被舍管阿姨查到不合格,断了我们的电,手机电脑都没电了,我好难啊。(发出鸽子嚎叫~)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2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心意被误   “将脚抬起来。”   事已至此,顾泓之总不能再将墨白叫来去给他找个婆子来,于是在她面前半蹲下身来,故意板着一张脸,沉沉发了声。   只盼着这小姑娘能知情识趣些,莫要得寸进尺才是。   “哦。”   颜夕稍稍回过神来,看到他手中的药油,反应过来他约莫是要看一下自己的脚伤。   她抬起那只崴到的脚,心中想着在他面前要听话些,为了不让他麻烦,还乖巧的微微弯下腰来,主动伸出手将锦履和绣袜脱了下来。   顾泓之望着那只递到自己面前的白生生的莲足,饱满细嫩,圆润的脚趾泛着编贝似的柔光,大抵是因为肌肤如雪,纤细的脚腕上显现出的微微红肿更是尤为刺眼。   他眸色一沉,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捏起这双玉足细细把玩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顾泓之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微微偏头冷着脸斥道。   “你这是做什么?”   颜夕呆呆道:“您……不是要看我脚伤吗?”   “那也不用将脚露出来,你可知女子的脚是不能给外人看的?”   原来,还是这有这样一种忌讳的吗?小姑娘懵懂的想着。   “可是……”可是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夫君啊……   这话只在小姑娘嘴边滚了一圈,并未说出口。   她看着顾泓之有些严厉的脸色,想着要让夫君对她多些好感,于是没再说出那会让他面色变得冷冰冰的话,转了话音,瘪了瘪嘴小声道,“可是母亲说了,您算我的……叔叔,应当无事的。”   顾泓之罕见的噎了噎,自己也说不上胸中那股郁气从何而来,黑着脸道:“……还不快将袜子穿起来?”   颜夕有些委屈的把锦袜穿好,只露出那节崴到了的脚踝来。   顾泓之这才接过那只莲足来,将它放在自己膝上,倒了些药油在掌心中,大手抚上那节纤细的脚腕,手下暗暗用了内力,推着药油在掌心下娇嫩的肌肤上化开。   颜夕只觉得他的手掌极为灼热又十分熨帖,脚踝上隐隐的痛意被酸软酥麻取代,她不由咬着唇低低呼了一声。   她声音本就娇甜软糯,一声隐忍而又轻软的声音,似一片轻飘飘毫无半分重量的羽毛,拂在了他心湖上,泛起微微痒意。   顾泓之的脸更黑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过几下便收了手,施施然站起来。   “如此应当无大碍了,你朋友还在等你,我叫墨白送你们回去,下次莫要在这般了。”   他这话说的含混不清,也不知是警告她下次要小心些,还是在警告自己。   朋友二字像是触发了什么机括一般,小姑娘倏然懊恼的跳下了椅子,那只小脚努力穿起锦履来,完全没注意男人的神色变化。   “糟了,我怎么忘记了,晚玉还在等我呢。”   颜夕心中浮起几分讪然和羞愧,都是她只想着自己和夫君,竟把晚玉完全忘在了脑后。   然而后一刻,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脚踝竟然一点也不疼了。   她急着去找盛晚玉,步子已迈出几步去,忽然回身,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来,灿然生辉。顾泓之看在眼里,微微一愣。   “我的脚不疼了,谢谢您。”   其实仔细想想,今天能和夫君有这会儿接触,她已经很开心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望着小姑娘娇小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顾泓之回过神来,暗暗闭了闭眼睛。   果真是美色惑人。   ————————————   其实这一会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颜夕在满月门那边找到盛晚玉的时候,她坐在旁边的一处石阶上,面上神色复杂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颜夕扬声叫她:“晚玉!”   盛晚玉闻声看来,神色不但没好转,在看到颜夕身边的墨白时还更复杂了些。   作为顾泓之的贴身侍卫,墨白自然也是京中女郎们耳熟能详的一张面孔。   她起身上前,抓住颜夕袖子悄声道:“你怎么从这个方向过来?你和淮临候,你们……”   墨白是习武之人,自然将她的悄悄话完全听了个清楚,他面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样子,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   他也很好奇,这位同自家侯爷什么关系?   颜夕红着耳朵:“等回去我再和你说。墨白侍卫是侯爷叫他来送我们回书苑的。”   盛晚玉压下心中的好奇,应了一声。   墨白一路将人送到了青溪书苑偏门,此时正值午膳时分,从饭堂到舍屋区要经过偏门这边这条道,许多女郎用了午膳正要去歇息会儿,偏巧就瞧见了这里的三个人。   墨白那张脸有哪位贵女认不出来?顾泓之身边就是连随手佩戴的一条玉穗子也能叫人记忆尤深,研究出花儿来。   众位女郎磨磨蹭蹭的放满了脚步,投向这边的目光满含好奇。   盛京奇闻,墨白侍卫竟然送女郎回书苑,谁都知道这八成是那位侯爷的吩咐?   莫非是那位看上了某位女郎?   只是不知道这两位贵女,究竟哪个才是?   她们之中有许多人认得盛晚玉,大多数人却不认识颜夕,只是看着她那张仿若能叫一切事物黯然失色的脸,心中猜测的天平不由得倾斜向了她这边,也暗暗生出几分嫉妒之心来。   她们心中的猜测,颜夕自然是不知,她正对着墨白道了声谢。   “多谢墨白侍卫送我们回来。”   墨白摇了摇头,面色却有些迟疑喊住了她。   “女郎……”   颜夕驻足:“嗯?”   “侯爷说,让女郎您莫要再穿国子监院服,也莫要再去国子监那边了。”   颜夕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下去几分,神色瞬间失落下来,连盛晚玉也察觉到了。   墨白硬着头皮继续道:“这是药油,是侯爷让我交给您的。”   说完将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瓶递了过来,颜夕垂头接过,仍旧道了声谢。   待墨白走后,盛晚玉有些担忧的望着她:“阿夕,你不会是真的喜欢……”那位侯爷吧?   颜夕望着手里的瓷瓶,“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盛晚玉心道这才是那位本来的性子吧,对任何贵女都冷冰冰的,果然她方才在骑射场看到的都是假象。   阿夕她将心意放在这样一个男人身上,多半是注定得不到回应的。   大冰茬子谁会喜欢啊,也就她大姐姐脸皮够厚,不畏严寒。   她正想劝颜夕些什么,却听小姑娘又道,像是委屈又像是赌气。   “可是我现在有点不喜欢了。”   她能感觉到今次见面比重逢后第一见面时他冷冰冰的态度好了些,说明他对她的态度还是有些好转的,可谁知这两句话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她自然也有。既然他都这么做了,那她也不要一直想着他了。   嗯,她决定先暂时不喜欢他一阵子,就……就三天吧。   小姑娘满心委屈的想着。   盛晚玉全然不知她心中想法,松了口气揽过她瘦弱的肩膀安慰道:“这才对嘛,盛京好儿郎千千万万,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赶哪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新世界去。”   颜夕雾眸还含着水波,听着盛晚玉全力安慰她的话,破涕为笑道:“好,我等着晚玉哪日带我去长长见识。”   “不用等了,不如就下次休沐吧……”   两人说着走远了。   离她们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个身形有些瘦削的女郎,正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面色震惊。   那不是阿夕吗?   程以菱扶在树身上的手微微收紧。   这段日子不见,她竟仿佛比之前更美了似的,一举一动都动人心弦。   没想到,她竟然也进了青溪书苑……   作者有话要说:美丽的鸽子鸽子~带着它的更新来辽~   顾泓之:国子监一群狼,怎么能让我老婆时常过来?   颜夕:哦,他还是不喜欢我,不让我过去找他。 第22章 初显风头   青溪书苑虽是学堂,授人学识,但这终究是一隅之地,但凡有点风声消息,都像是长了腿儿似的传的一般快。是以没过多时,整个书苑的女郎们都知道有两位女郎被淮临候身边的墨白侍卫给送了回来,回来时还穿着国子监的院服。   再稍加打听,嗬,原是那位侯爷这段时间代了国子监的骑射课。   如此一来,女郎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定然是那两个人提前得知了这消息,偷偷去国子监堵那位侯爷,惹了他不快,是以才叫墨白侍卫将她们遣了回来。   想到这里,女郎们一面心中嫉妒,一面又暗自惋惜遗憾,若是自己提前得知了消息,肯定也会想着法子混进国子监,去一睹那位侯爷风华。   至于那两个女郎的身份,也立时被人流传了开来。一位是盛安候府的盛五娘子,另一个,便是那位长公主府刚认回没多久的汝阳郡主了。   呵,没想到刚回来便是个不安分的,要同她们抢淮临候,女郎们暗暗嗤了一声。   之前有红叶先生那节“书”课上见过颜夕的,则是将她在小考中那一手“孩儿体”拿出来,当个笑话同身边要好的女郎们讲了,一时间,关于颜夕的传闻便飞了满院,不少女郎都对她十分好奇。   短暂的午间小憩过后,盛晚玉正要带着颜夕去上下一堂课。因着这是舞课,是以两人换上了书苑统一为女郎们准备好的舞衣,为了方便,头发也尽量束在头顶,挽成了一个道姑似的发髻。   说是舞衣,其实不然。不同于正式舞蹈中的那种华丽的舞衣,青溪书苑的舞衣仅是仿了形制,将衣裳做的掐腰又束袖,且是清一色的软丝绸裤,十分简洁明了,连一朵绣花都无。   舞课在一众学堂的最后一间,不同于其他,从外面看就显得是旁的学堂的两倍大,只是来上课的女郎并不算多,颜夕稍稍留意了一下,人数也就上午书课的三分之二罢了。   只是她们这一路走来,许多女郎皆明里暗里的朝她们这边看过来,饶是颜夕那呆愣的性子,都察觉到黏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的目光。   小姑娘不自在的移了移脚尖,悄悄靠近盛晚玉几分。   “晚玉,她们为什么都在看我们啊?”   她既然能察觉到,盛晚玉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   她叹了口气道:“约莫是因为中午墨白送咱们回来的缘故,你可别小瞧她们对淮临候的痴迷程度。”   乍然又听到别人提起那人,小姑娘记起自己还在生气,故作不在意地皱了皱鼻头。   “原来他这么受欢迎的么?”   “是啊。”盛晚玉真诚告诫道,“所以你不喜欢那位侯爷是对的。若是旁人问起,你就照实说他是你父亲故交,是你的长辈就好了。”   午间颜夕已经将如何同顾泓之认识的事说了,当然,他是她夫君一事自然是不会说的。   颜夕抿了抿唇,点点头道:“嗯。”   两人在进门的一刻,盛韫玉和身后跟着的两个女郎一并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两拨人又恰好在学堂正门相遇了。   颜夕感觉到盛韫玉目光复杂的看了自己一眼,隐隐有些刺目,等她有些疑惑地想看的清楚些时,那目光又恢复成往日的温婉如水。   她依旧是朝颜夕微微福了福身,再同盛晚玉打过招呼之后,不发一言便进了学堂。   小姑娘敏感的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又想起晚玉口中夫君竟快要同她走到议亲一步的事,心里对这位名满盛京的盛大姑娘生了些许排斥之心。   谁都不能和她抢夫君。   “咚”的一声悠长的钟声回荡,这节课也便开始了。   教授舞课的乃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夫子,名唤晏妶,年轻时乃是盛京舞艺第一人,皇家教坊出身,曾经做过教坊的女教司,如今年纪二十又五,却还一直未曾嫁人,从教坊里出来便到了青溪书苑教女郎们舞艺。   盛晚玉偷偷跟她咬着耳朵:“你别看晏妶夫子年纪在一众夫子中最轻,她可是所有课业中最严厉的夫子。”   颜夕又看了晏妶一眼,诧异道:“真的吗?可是我看晏妶夫子面相很温柔啊。”   盛晚玉摇了摇头:“你且上着课,等会儿就知道了。”   晏妶着了一身同她们一般无二白色舞衣,比起一众青涩的女郎来,她被舞衣衬出的身姿比她的容色更加出挑,胸脯高耸,纤腰仿佛一掌能握过,玲珑的曲线叫一众女郎羡慕的很。   这间学堂不同于其他,其内空空荡荡,唯有五个稍高些的六角台子立于其中。她们站在一处空地里,晏妶站在中央那个高台上,将她们扫视一眼后才开了口。   “再过上半月便是花朝节了,届时三大书院便会联合举办一场花朝盛会,今岁我们青溪书苑依旧要出一个舞蹈,此舞名为春和令,乃是我编舞,需六人表演。这节课我们便来一个初次选拔,暂且定下这六人来。”   她话音刚落,台下女郎们的窃窃私语声便低低响了起来,颜夕看到她们眼中的向往,心生好奇,于是问盛晚玉道:“这个花朝盛会很重要吗?”   盛晚玉答:“当然啦。花朝盛会每三年一次,由国子监、应天书院和青溪书苑三家联合举办,能够代表书院出席的可都是书院这一艺的顶尖人物,若是被选上了,可就能在盛京郎君和女郎圈子里有不少风光呢。”   颜夕听罢,水眸中染了些兴趣,这么说来,那一定很热闹了。   晏妶任由下边纷乱了一小会,便又开了口,明明极为美貌却硬生生板着,颇有些不苟言笑。   “当然,这节课只是初选,若是后边有人做的比你好了,你还是有可能被刷下去的。不过我们需要时间培养这六人的默契,是以十天之后最终人选便不会更改了。”   “接下来,我们便开始先来做一些动作考察你们身体的柔韧性。”晏妶目光淡淡,“我做一遍,你们依次去台子上照做,且分成五组吧。”   颜夕生怕自己又像上午一般做的不好,心中有些紧张,紧紧缀在盛晚玉身后,同她排在晏妶左前方的一个台子一边。   来上这节舞课的女郎约莫有三十来人,如此一分之后,人便显得更少了些。   晏妶待她们分好之后,便开始要做的动作,她一连展示了好几个动作,皆是腰肢纤软,仿佛能同面条一般搓来捏去,任意摆成各种形态,有一两个饶是有些学舞多年的女郎,面上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便开始吧。”   晏妶轻飘飘的下了台子,莲步轻移袅娜的走到了最前面。   不少女郎都纷纷面露苦色。   这些动作不仅难做而且纷乱,很考验人的记忆力,一连八个动作,有些人还未完全看清便转瞬忘了个七七八八了。   盛韫玉照例是站在某一组的最前面,同另外四人一道上了台。颜夕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见她依次摆出晏妶做下的动作,身姿优美,分毫不差,只是临到最后一个动作时,微微有些迟疑,额上微有薄汗。   最后一个动作最难也最纷乱,颜夕敏感的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吃力。   五人之中不出预料,盛韫玉完成的最好,她下台时暗暗咬了下内唇,动作极其细微的忍下了腰和腿部的微痛,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副看上去似乎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款款下台,似不经意般朝颜夕那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露出一个浅笑。   小姑娘觉得这笑似乎别有意味,直觉并不算好意。她眨了眨眼,心底一股不知名冲动,也回了盛韫玉一个笑。   只是笑完,连她自己都愣了几分。   自己刚刚,那算是挑衅吗……   糟了。   小姑娘捂了捂脸,万一自己一个动作都做不来,那岂不是丢脸死了。   女郎们轮的很快,颜夕虽站在她那组最后一个,不多时便也该她了。   盛晚玉只做了四个动作便不做了,她向来没什么争强好胜之心,更不想为难自己,于是便下了台,给了颜夕一个鼓励的眼神。   “加油,做不完也无甚关系的,不要紧张。”   颜夕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上了台。   她发现自己虽然将动作都记住了,能不能做到还是两说。这么想着,心境开阔几分,身体仿佛更加柔软轻盈了。   晏妶方才目光一直在另一边,只是不多时便移到了她身上。   身形娇小的小姑娘只着了一身简单至极的白色舞衣,下腰抬腿样样做的标准,腰肢柔软动作蹁跹,柔的仿佛是一朵云,可以任由捏成各种形状,而这一套八个动作坐下来,气息也未乱上几分。   晏妶的眼神亮了亮,这个小姑娘,是个难得一见的习舞的好苗子。   之前还觉得盛家那女郎适合做主舞,如今看来,主舞简直是对这个小姑娘量身定做的,不仅动作身形出挑,身材也更轻一些,适合最后的托举动作。   她心中有了考量,待一刻之后众位女郎都做完了,她才招了招手,将颜夕叫了过来。   “你做一下这个动作。”   晏妶起步,凌空一跃,身形炫然一摆,竟似碧空仙子一般。   颜夕乖巧的照做了一遍,眼似秋水,配上这个动作既仙气飘飘,又无端生出几分妖娆之气,动人心魄。   “好好好。”晏妶抚掌而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微微低下头去问颜夕,“你叫何名?”   “我叫颜夕。”   晏妶眸光一闪,应当也是对她的身份了然,却仍然道。   “颜小娘子,你来做春和令的主舞。”   颜夕这才后知后觉,夫子竟然叫她做主舞,这是夫子对她肯定!   她终于也有不被人嘲笑的地方了。   颜夕弯了弯唇,颊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欣喜应下:“多谢夫子。”   晏妶又点了五个女郎,将她们定为春和令的另外五人,盛韫玉自然也在其中。   “接下来,我们便开始完整的学习这支舞。”   颜夕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又朝盛韫玉看了一眼,见她似乎神色阴翳的朝自己看过来,又很快恢复如常,面上又成了那副温婉端方的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又来晚惹,每天都在无稿裸奔的路上,嘤嘤嘤……   新文求个预收鸭   《大佬成了我挂件》   纪笙穿越了,穿成了一本重生修真文里的恶毒女配,刚一穿越就面临着被重生回来的女主设计的险些殒命的下场。   幸亏她从小带到大、随她一并穿越过来的黑镯子替她挡掉了致命一击。   自此纪笙对它更是喜爱,并将它视为自己的护身符,每日都要细细抚摸几遍。   只不过庆幸没多久,某天这黑镯子突然自己动了,从中间自动断开,翘起了一小节尾巴。   纪笙:!!喵喵喵???   ——————   妖修界的大佬重曦道君有个秘密,他渡劫失败后,就穿成了一个小姑娘腕上的黑镯子。   小姑娘每日都要将他爱不释手的把玩几遍,可她不知道……   他、是、活、的!而、且、尾、巴、不、能、摸! 第23章 从前故人   整整一节课,晏妶教了她们一小段舞,希望她们能自己练熟,明日课堂上要作检查。   颜夕基本上练得七七八八,但因为整节课都没怎么停下来的原因,身体有些疲累,白嫩的小脸上红扑扑的,薄汗淋漓,像颗成熟饱满的桃子一般。   盛晚玉过来,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果然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好。   “阿夕,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她压低了声音,“你刚刚看到我大姐姐脸色没?黑的跟锅底一样。”   颜夕由着她上手,愣神道:“有吗?”   “当然有,我们也算做了多年姐妹,虽然她掩饰的好,但我还是能看出来。”盛晚玉肯定道,“你要小心些,我大姐姐嫉妒心可是非常重的。”   颜夕微微睁大了眼睛,看来她方才的直觉没有出错,最起码盛大娘子那朝她看过来的几眼并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不过,许是心理作用,她竟是一点也不为此担忧,反而颇有些不服输的劲头。   大抵是盛大娘子让自己有了危机感吧……   两人一面走出学堂,盛晚玉问她:“下节课是学堂三的制香课和学堂四的厨艺课,阿夕,你想去上哪一门?”   颜夕理所当然选了厨艺课。   “虽然说我也更想去厨艺课,但还是有个疑问,制香课同厨艺课撞了时间,大多数女郎都选了制香课,为何阿夕你要选厨艺课?”盛晚玉摸着下巴问道。   小姑娘弯了弯眸子,坦言道:“我还没有回长公主府的时候,便是做些吃食生意来维持生活的。旁的不说,我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盛晚玉闻言有些吃惊,没想到她流落在外竟是过的这种生活,偷偷觑了颜夕神色一眼,见她似乎毫无芥蒂,盛晚玉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结交错人。   若是换做那些贪慕虚荣的贵女,非但会对以前的生活讳莫如深,更别说自己主动提及了。   她也微微笑道:“那我可要尝尝你的手艺喽。”   颜夕点头:“那是自然。对了,晚玉,我还不知道你的主业是什么呢?”   盛晚玉道:“哦,我么?我平日里惫懒,不想给自己增加负担,主业只选了御和乐,其他课业偶尔得了空去听听。”   颜夕沉思道:“是吗?那我也如此好了,我便选舞和厨这两门了。”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的咸鱼本质,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两人换过衣裳,到了厨艺这堂课的学堂四,果然人数比起舞课更少。若说舞课是由于难度大外加夫子严厉的缘故,厨艺这门课业则是不太得女郎们欢心的一节课。   因为能进青溪书苑的多是有家族支撑的贵女们,即使将来嫁了人也不必为厨之一事而烦忧,是以她们并不太看得上眼,若是无课可能还会选上一选,但不巧的是与制香课撞了,女郎们自然是都倾向于选更加做起来更加优雅的后者了。   厨艺课来的女郎三三两两,寥寥无几,颜夕留心数了数,不包括她和晚玉,也就将将过了十数。   学堂四也是特殊的一间学堂,数张白石小案两排摆开,上面刀具厨具俱有,银箸碗碟也一道摆在了手边,最前面一道长案放着各色食材,从鸡鸭鱼肉到青蔬瓜果一应俱全。   教授厨艺课的是一位不算高挑的夫子,名叫珍娘,胜在温和可亲,从心中给人一种柔和似水的感觉。   见学堂里边多了两个学生,珍娘朝她们微微一笑,便开始授课了。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因着这堂课人少的原因,颜夕似乎看到了一个女郎很是面熟,只不过那女郎一开始便坐到了她的偏后方,另一个女郎正好挡在两人中间,颜夕也看的不甚清楚。   颜夕敛了思绪,将目光转回,开始听夫子讲课了。   这一节珍娘讲的是刀工。厨之一道,初期刀工可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的,也会直接影响到最终成肴的口感,是以珍娘讲的很是详细。   而刀工原则上也分成许多种,像是用作鱼羹的切丁、用作腰花的花纹、用作文思豆腐的切丝等等。①珍娘讲完了要法,做好了实例,让她们去长案上自取一段鱼肉,先将其切成大小相同,长短均一,薄厚均匀的鱼片自己练习。   颜夕一直以来虽然对自己的厨艺颇有信心,但那仿佛是刻在自己手掌中的技艺,仿佛生来就有一般,刀到了手中便下意识的知晓自己该怎么做,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是否还有其他比起更好的方法,她却是有些懵懵懂懂,或许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而经珍娘一讲,仅仅只是刀工这一小方面,她便像是如被拨开了眼前的云雾一般,颇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如此再一上手,便更觉得心应手。   由于是两个新面孔,珍娘对颜夕和盛晚玉也投来的较多些的关注,看到颜夕切出的鱼片薄如蝉翼,大小均一,不比她自己逊色多少,一时也称赞了几句。   又一节课很快过去,天边渐渐染上绚丽的云霞。   两大节课业上完,便到了书院规定的下学时间。。青溪书苑的女郎多是京中贵女,晚上并不住在书苑后的舍屋,而是由自家府上架了车架来,接女郎们回府歇息。   而那些家中偏远些的,则是住在舍屋之中,五日一休沐才会回到家中。不过书苑对此并不做要求,全凭女郎们意愿。   如今时间尚早,盛晚玉有些磨磨蹭蹭的不想直接回府,于是便来拉颜夕。   “阿夕,我们去坊市上逛一逛,顺便再去一品楼吃顿晚膳如何?”   颜夕想了想,欣然应下。   “好吧。”   “再过几日便是我祖父生辰了,我买些脂粉头面上的,阿夕你可要帮我拿拿主意。”盛晚玉笑道,“啊对了,依着咱们两家的关系,长公主府肯定也会收到请帖的,不如我们一道买了吧?到时你可一定要来。”   颜夕连忙点头:“我一定会去的。”   两人姿态亲昵,从身后看上去像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姐妹花。程以菱从学堂四中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画面。   看来,阿夕不但有了尊贵的身份,还在盛京的贵女圈子里混的不错,而且自己进了梦寐以求的青溪书苑,却没有一个女郎看得上她,要同她做朋友。   鬼使神差的,她扬声朝前面叫道。   “阿夕!”   颜夕恍然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一个身形清瘦的女郎站在不远处,正有些迟疑的看着自己。   “以菱?”   见她回头,程以菱连忙上前走近她们,面上欣喜道:“果然是你,方才在学堂之中我怕夫子看到,也怕万一认错了人,便没有开口,没想到真的是你。”   颜夕略略睁大了眼,唇边露出笑容:“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你,以菱,你怎么也来了青溪书苑?”   程以菱是她在永安巷的一户邻居家的女儿,偶尔也来过糕点铺子帮过她的忙。   盛晚玉目光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程以菱。   程以菱闻言,微微低下眸子含糊道:“我……多亏了你家中送来的谢礼,我便有了钱交书苑的束脩,珍娘夫子见我厨艺不错,便允我进了青溪书苑。”   “原来如此。”颜夕眉眼弯弯,“我也选了厨艺做主业,今后我们便可以一起上课了。”   “是啊。”程以菱微微叹息道,转眸看向盛晚玉,“这位女郎是……”   盛晚玉莞尔,朝她颔首道:“我叫盛晚玉,在家中行五。”   “原来是盛五娘子。”程以菱面上带笑,“我之前是阿夕的邻居,我叫程以菱。”   颜夕歪了歪头,忽然想起什么:“以菱你这是要回家吗?”   她们如今走的这条路,正是通往书苑正门外的。   程以菱“嗯”了一声:“我未在书苑中住宿,如今正要回家。”   永安巷离这边可不算近,便是马车也要走上将近半个时辰才能到,以菱她竟未在书苑中住宿,如此走回去,肯定很辛苦。   颜夕想了想,同盛韫玉耳语几句,得了她首肯之后,转向程以菱道。   “我一会儿要同晚玉去随意逛逛,乘她的马车便可,正好我乘的那辆马车空着,不如我叫车夫送你回家吧。”   程以菱捏着衣袖,半低着头:“你如今已是郡主,这、这怎么好意思?”   颜夕过来拉了拉她的手:“难得能见到以前的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只还当我是从前的阿夕便是。”   除了找到了亲人,颜夕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也从心底里不希望从前的朋友会因为身份问题疏远自己。   程以菱低声道:“那多谢你了。”   三人一道出了书院正门,长公主府的车架就停在不远处,颜夕小步跑过去,吩咐车夫将程以菱送到永安巷。   听她先不回府,要跟着盛晚玉出去玩上一阵,锦瑟便执意要跟着她一同去。左右多个人也没什么差别,颜夕便同意了。   今日她乘的这辆车架已是长公主府最低调的一辆了,饶是如此,从外表看去,依然能品出其中低调的奢华。   车夫掀开了车帘,程以菱小心翼翼的坐上了马车,见其内白绒地毯,黄梨木案几、紫砂壶等,小小的一方空间满是贵人们才能用得起的物事。   她敛了心思,同上了盛家马车的颜夕和盛晚玉笑着挥了挥手,车帘缓缓被车夫放下,也这遮去了她心下翻涌的思绪。   颜夕已经不再是那个陈氏阿夕,而是金尊玉贵的郡主了啊。她所用皆是上品,出行还有仆从跟随。   而她自己,却依然身份平庸,早已同颜夕之间,成了云和泥的区别。   程以菱心情低落,转念想到什么,又自绝处生出一点隐秘的欢喜。   自己该高兴才是。至少,子轩哥哥同阿夕没了什么机会。   那,便是自己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自百度,作者咕自己化用的,实际我不会做菜,更别说刀工什么的惹,勿较真鸭~   我来辣~~~   说一声,因为随榜而更的原因,明日无更,周三有,等我呀~   爱你萌! 第24章 表哥请客   马车辘辘地行在盛京大街上,盛家车夫乃是赶车的一把好手,将车架驶起来,平稳地如履平地一般。   今日又是射艺又是舞艺,混进国子监走了一遭,再加上四堂大课,消耗不可谓不大,中午吃的那点吃食早就不顶事了,颜夕和盛晚玉饿的饥肠辘辘,因着一会儿要逛街的打算,先用了些马车上备好的糕点充了充饥。   玄武大街乃是盛京中最繁华的一条街市,如今日头西落、暮色渐起也未见人流量减少多少,反而越发络绎不绝起来。   因着老盛安候生辰的缘故,盛晚玉打算置办些衣裳头面什么的。其实府上定期也会为女郎们置办这些物事,她也抱着随意逛逛的心态,拖着颜夕一道出来玩玩。   两人先去了凤鸣榭,说起这凤鸣榭,乃是盛京一绝,它开在寸土寸金的玄武大街上,光是铺面就十分弘大。三层绛色木质楼阁,雕梁画栋,极为精巧,单是整座建筑就很是亮眼了,更别提它里面卖的物事。   凤鸣榭主营首饰,其内有专门的画师绘出设计图,再由大师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每份定做的首饰绝不会重样儿。凡是它出品的首饰头面,极受女郎夫人们的喜爱,但价钱也是真的高升不降。若是哪位女郎能得一件凤鸣榭定做的首饰,那当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除首饰外,凤鸣榭还在每层开辟出一间专门卖胭脂水粉的地方,里面有专人会为购买了首饰头面的女郎夫人们推荐恰当的妆容搭配,当然,那些胭脂水粉也是质量极为上乘的。也因此盛京上下流传起这样一句话——   凤鸣榭出品,必属精品。   盛晚玉拉着颜夕进了凤鸣榭,锦瑟则留在马车上等她们。   此时正是盛京人流较大的时候,饶是昂贵如凤鸣榭,一楼也围了好些年轻的小娘子在相看首饰。跑堂的小二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眼便看到了她们气度非凡,约莫是贵客,摆好笑脸赶忙迎了上来。   盛晚玉却脚步未停,直接拉着颜夕上了二楼。小二紧缀在她们身后,心道自己果然是没看走眼,笑盈盈问道。   “两位女郎买些什么?”   二楼相较于一楼人少了许多,就三个一道的女郎站在橱柜前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首饰的式样。盛晚玉匆匆扫了一眼,对小二说道。   “最近有什么新鲜些的式样吗?”   颜夕对首饰头面一类的并不太懂,也并不甚感兴趣,索性也是来陪盛晚玉来随便逛逛的,于是便坦然站在她身边,乖巧不语。   小二想了想,拿眼神打量了一下她们两人,笑着推荐道。   “有的有的。最近我们画师新上了两样手帕交款的头面,都是适合年轻女郎们戴的,两位不妨看看?”   “手帕交款?”盛晚玉来了些兴趣,颜夕也觉得这个词很新奇,偏头看了小二一眼。   小二热情介绍道:“女郎有所不知,这手帕交款就是两套款式相似却各有其特点的头面,就如那并蒂莲花一般,茎叶虽同,却各有风采,是专门为感情深厚的手帕交们设计的。   我们师傅刚刚将头面打出来,一共做了两款,若是二位买了,这可是盛京的头两份儿啊。”   不愧是凤鸣榭的小二郎,那舌灿莲花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说的盛晚玉十分心动。   “阿夕,我们去看看?”   颜夕点点头,她确实被小二说的起了几分好奇心,想看看这手帕交款的头面。   小二将她们带到了一个橱柜前,取出四套木盒来逐一打开,前面两套头面乃是海棠花和桃花银饰头面,温婉可人,后两套乃是玉饰,分别缀以点翠青石和幽紫碧石,再搭一对珍珠耳铛,简洁清和。   颜夕和盛晚玉对视一眼,几乎立时便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盛晚玉饶有兴趣道:“阿夕,看来我们好像颇为心有灵犀啊,你说说,你看中了哪套,我来看看是不是同我心里想的一样?”   颜夕伸出白嫩的指,点在后者上。   “我欢喜这套。”   “青色还是紫色?”   “唔……”颜夕略略想了想,“都可以,不过我更欢喜青色这套。”   虽然她们现在还是穿着青溪书苑的学子服,但她记得之前晚玉穿了身俏紫色衣裳来着。   盛晚玉抚掌道:“看来上天当真是要让我们做姐妹啊,我恰喜欢紫色,那我们便买了这套手帕交款?”   颜夕嘴角泛起涟漪:“好呀。”   凤鸣榭出品,果然一出手就脱人一层皮。盛晚玉微微肉痛,颜夕摸着自己身上带的银票,心下一定,嗯,还好今日多带了些。   付账时小二乐得眉开眼笑,手脚利落地将两份头面打包好,又想了想,不经意间提起道。   “对了,不单是我们凤鸣榭出了手帕交款,听说江南阁也要出呢,若是两位女郎没有相配的衣裳,可以去那边看看。”   江南阁正是盛京一家很是风靡的布料成衣铺子。   颜夕听着这话有些奇怪,问盛晚玉:“凤鸣榭和江南阁是一个东家开的吗?”   盛晚玉道:“我也不知。不过应该不是,没听两家有什么风声,小二约摸就是顺口提一嘴吧。不过既然他说了,我们一道去看看?”   小二竖起耳朵听着,面上乐呵呵地笑,心想那可不就是一家吗,只不过他们东家说要低调罢了。   既然买了成套的头面,就得有相配的衣裳,要不然旧衣裳怎么配得上新首饰呢,不得不说自古以来女郎们的年龄无论大小,思维皆是如此。   果然她们去了江南阁,同那里的小二一提,那小二便喜滋滋地给她们展示了手帕交款的衣裳,件件精美,一时就连颜夕这种不太爱衣裳首饰的女郎都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了。   最后两人一人入了两套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只是付账之后,盛晚玉的荷包彻底空空如也了。   颜夕瞧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好笑,刚想开口说一品楼自己来请客,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汝阳?”   颜夕转头一看,见一袭靛蓝锦袍的年轻郎君站在不远处,长相英俊似有些不苟言笑,见她看过来朝她微微一笑。   她觉得很是眼熟,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锦园见到过,只不过那时她心神全在夫君身上,也没怎么同他们说上几句话。   “表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绽开嘴角,回了公冶衡一个笑。   盛晚玉自然也是认得公冶衡的,朝他行了个小礼:“三殿下。”   公冶衡微微朝她颔首,眼神扫过两人身上的学子服,面上仍然带着浅笑:“汝阳你入了青溪书苑?”   “嗯。”颜夕应了一声,声音软糯,“今日乃是第一日,我们刚下学不久,出来逛逛。”   说完,大抵有些不太熟的原因,小姑娘觉得有些不自在,小巧的锦履微微挪移一下。   公冶衡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却笑意未减,相反还觉得十分可爱,声音也是难得的温和。“逛完了吗?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应当还未用膳吧?不如去一品楼坐坐,我来请客?”   颜夕显然不太擅长应对,红着脸道:“表哥,不必了,我……我们……”   憋了好长时间,她才憋出来一句:“我们还有些银子,不用你请客……”   公冶衡挑了挑眉道:“哦?那你们是要请我了?”   见颜夕脸色越来越红,他见好就收:“算了,不逗你了,哪有表哥让表妹请客的道理?自然还是由我来吧。”   盛晚玉替她解围:“我们也正好想去一品楼呢,那就多谢三殿下了。”   公冶衡显然心情很好:“走吧。”   如今正是饭点,一品楼客人更是络绎不绝,一楼大堂人声鼎沸,饭香和人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十分热闹。   颜夕和盛晚玉跟在公冶衡身后,由小二领着去了二楼的一间包厢。公冶衡征询过两人的意见,点了好些菜品。一品楼的效率很高,不多时便将菜尽数摆上了。   因为有公冶衡这么个不太熟悉的表哥在场,这顿饭菜虽和在国子监吃的那顿美味的不相上下,颜夕却没怎么动筷子,反而有些拘束。   公冶衡也不甚在意,偶尔同她攀谈上几句,温和的恰到好处却又不显得咄咄逼人。   幸得一顿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待三人停了箸,公冶衡便叫了小二过来结账,三人出了包间,他出口叫住了想要告别的颜夕。   “汝阳,我也正要回府,不如一道送你回去?”   他刚才可是瞧见了,不知为何长公主府的马车并未在,想来小表妹约莫是要乘盛家女郎的车回去的。   “不用了表哥。”颜夕摇了摇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我坐晚玉的车架回去便好了,今晚已经麻烦你甚多了。”   许是这一阵儿的局促不安叫小姑娘脑袋灵光了些,直言拒绝道。   公冶衡见她如小兔子一般的眼睛,不好逼得太紧,笑了笑,温和道:“那好吧。”   颜夕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拉着盛晚玉下楼离开了。   公冶衡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更上扬了几分。   他这小表妹,当真可爱的想叫人捧在手心上疼。   二楼临街的一间包间窗户一直敞着,一道身着玄衣身形颀长的身影站在窗边,捏着酒杯望着楼下,直到看见刚出来的两个女郎身边再没有多余的人影,神情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缓和了几分。   “洵然,我说你站在窗边一个人饮酒有什么乐趣?不如坐下来同我一道试试这一品楼将要上新的菜品如何?”   莫恒坐在桌边,有些不满的说道。   “我把决定权交于你了,你才是一品楼的东家,自做决定便可。”   顾泓之转身,声音沉沉道。   “靠,叫你享受你都不来的?”莫恒翻了个白眼,狠狠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嘴里这才消了几分气,“你今天怎么了,吃枪药了?”   已经习惯了从他嘴里吐出的奇怪言语,顾泓之并不理会,反而想起了什么,蹙眉道。   “我要查的事,如何了?”   莫恒一面吃菜一面答道:“定远县那地方远得很,一来一回消息慢了些,还得再需要几天吧。对了,那晚那刺客没见你查,怎么去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不会是老树开花了,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顾泓之下意识的否定,笑话,他怎么可能会对颜夕动心?   那小姑娘不过是美色惑人了些,委实不值得过多关注。   他要查她,不过是因着她身上的疑点罢了。   这般想着,他微微松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盛府的马车一路将颜夕送到了长公主府门前。   快要到的时候,盛晚玉戳戳她的袖子,好奇道:“阿夕,三殿下不会是对你别有心思吧?”   “啊?”颜夕有些茫然,吓了一跳道,“晚玉你可不要胡说,我和表哥如今才见第二面而已,他怎么会对我有别的心思呢?”   盛晚玉低声嘟囔了一句:“可我看他那样子,明明……”   恰巧此时车夫停了马车,扬声说了一句“长公主府到了”,颜夕眸中一缩,下意识的避开这个问题,假装无事的同她告别一声,动作迅速提着裙摆跳下了车。   车架又缓缓驶走了,她站在府门前,却并未立刻进去,眉间却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忧愁之色。   希望晚玉说的不是真的吧……   她的心很小,只要夫君一人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要v啦,然后今天更新之后,因为要存稿,周四不更周五有一更,周六入v当天三合一大肥章掉落鸭~   我在努力肝惹! 第25章 险象突生   春日盛景,微风骀荡,阳光温煦,今日正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如今颜夕进了青溪书苑已过六日,这些天主业两门和琴棋书画四门课业安排的时间满满当当的。心思全投入了进去,连顾泓之也无几分心思去想了。   只是在偶尔听见书苑里费尽心思混进国子监的女郎们讨论起,才会想上一想。   今日起好不容易得了两日休沐,还并不能完全休息——今日是老盛安候的生辰,颜夕要去赴宴,明日还有晏妶让她们表演春和令的六人再去书苑练上一练。   她今日着了那日同盛晚玉逛街时一同买下的衣裳和头面,乃是一件浅嫩黄色的齐胸衫裙,上衫和下裙都绣了白色的梨花,配起来让人十分耳目一新。   长公主已经多年不再理事,如今找回了女儿也对此无甚兴趣,因着盛安候府是大女儿颜朝的夫家,她也比较放心,于是今日便叫颜夕自己去赴宴了。   长公主府车架在盛安候府门前停下的时候,那时盛安候府已经车架如云,客人早就到了不少了。颜夕在颜朝安排好的接引的带领下,去了府上一个风景十分雅致的园子中。   正宴还未开始,年轻一辈的女郎和郎君们大都聚集在此处,颜夕一眼便望见了身穿同款枣紫色齐胸衫裙的盛晚玉,便迈着小步子径直去找她。   时下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没有严限,是以这群年轻人聚在一处无聊,便开始行酒令。   园中恰好有一处曲水流觞,浅浅的清泉顺着修葺好的石道缓缓流着,一朵鲜艳的海棠花置于其中。女郎和郎君们松松垮垮地围了半圈,各人面前搁着一盏琼觞,旁有小厮击小鼓,待鼓声停了,花落在谁面前谁便要对出令官出的对子,否则便要自罚三杯。   颜夕过去的时候,一轮正好将将行过。盛韫玉坐在上首,抬眼便朝她看了过来。她今日着了件浅月色交领上衫配同色百迭裙,更显落落大方。   “郡主来了?可要一道和我们顽行酒令?”   今日做东的乃是盛安候府,她自然是端起了主人家的派头。   众人皆闻声来看,便见一道翩跹的身影缓缓走来,且不说那灿若桃花一般的容色和纤细盈盈的身段,单是一双薄雾蒙蒙的眸子便显潋滟,足叫人魂都能丢了去。不少郎君都看直了眼神,□□裸的有些忘记掩饰了。   颜夕被那些目光看得很是不自在,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将头低了半分。   “不必,我坐在这里看看便好。”   盛晚玉见状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旁,替她挡了不少目光。   “今日五妹妹的衣裳似乎和郡主很相像呢?”盛韫玉也不勉强,目光扫过两人的首饰衣裳,浅笑着说了一声。   盛晚玉道:“那是自然。我同阿夕买的可是手帕交款,这可是江南阁和凤鸣榭的新款,还未在盛京流传开呢。”   新奇物事谁不爱呢?不少贵女听得眼前一亮,纷纷缠着盛晚玉问手帕交款究竟是什么,盛晚玉一一做了回答。   旁边有丫鬟给颜夕添了个座位,奉上瓜果茶水。这会儿那些郎君们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不时隐晦的看上几眼,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坦然坐了下来,随手拈了块糕点弯着眸子听着盛晚玉说道。   因着这段插曲和行酒令的缘故,气氛又热闹几分。颜夕看着场中意气风发的众人,神色渐渐放松。   许是糕点有些干,她吃过一块之后一连饮了三杯茶,现下便有些坐不住了,同盛晚玉小声说了句想去行个方便。   “要我同你一块去吗?”方才酒令行到酣处,她脸上的兴致还未褪下。   颜夕轻轻摇了摇头:“你只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便好了。”   “好,就在出了园子过桥之后的那处,若是拿不准我叫个小丫头跟着你。”   颜夕婉言拒绝了她的好意,自己一人提着裙摆便出了园子。   端坐于上首的盛韫玉远远地朝她这边望了一眼,嘴角微扬低声朝身边的丫鬟说了句什么。   颜夕不仅有些不记人,还有些不记路,但幸好这段路确实是十分的直,是以她没怎么费力便找到了地方。   整理好衣衫之后,她便顺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的往回返。还未走多远,远远地便从桥下走过来一个歪歪扭扭的身影,她细细一看,发现竟然是个外男。   颜夕心中一跳,她身后正巧有个假山,脚下一顿正想要避开去那儿躲躲,便见那道人影像是发现了什么,脚下生风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避无可避。   直到走近一看,颜夕这才发现这人面色通红,一张本来还算有些英俊的脸上因为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生生变得猥琐,离她三步远便闻到了一股熏人的酒气。   “你是……仙子吗?”   梁宏盛见她肤白胜雪,眉妩朱唇,尤其是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像是含了一泓清泉,露出的脖颈那一小块肌肤和精致的锁骨更是诱人。   他醉眼朦胧,不由上下咽了咽口水,目光痴迷的朝她走了过来,色心渐起。   他识女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尤.物。   颜夕心中一悬,有些害怕的朝后退了两步,转身刚跑了几步,正要挨上假山的边儿。熟料这醉鬼虽然早已神智迷失,但动作却十分的利落,一把便攫住了她的胳膊,想要欺上身来。   “不要……”她惊惧的眸中简直要落下泪来,奋力挣扎。   “小美人儿,你别害怕,小爷我等会儿定会好好疼你的……”   随着梁宏盛身体越发的逼近,颜夕的眼睛,也越来越红,像是什么要冲出身体一般。   下一刻,那双眸子里的温软便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至极的杀意,毫不掩饰。   “你,敢?”   —————   颜夕走后没走过多久,园子这边就又来了两个人。   众人停了酒令,看着五殿下身边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颤颤巍巍朝他行礼。   “侯爷。”   顾泓之眼神扫便一众年轻的面孔,丝毫没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多突兀。他的眼神落在盛晚玉身旁空位时略略停留了一瞬,便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   看来是已经来了,只是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盛韫玉从座位上过来,笑意盈盈朝他微微屈膝:“闲来无事便顽了这行酒令,侯爷,可要与我们一道?”   “不必,你们继续就可以。”   淡淡的两个字,顾泓之的眼神没在她身上多停留半分。   “行酒令?我也想一同顽,盛大娘子,如何?”公冶墨摇着折扇笑道。   “自然是可以的。”   盛韫玉面上神色未变,袖中手却紧了紧,朝顾泓之一颔首之后便回了座位。   鼓声再起,众人又投入进游戏之中,只是到底有那么一尊大佛在场,气氛没有之前那般热烈了。   盛晚玉被叫过去的时候还有些懵。   “她呢?”顾泓之蹙着眉问道。   她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她那个还在前头忙的脱不开身的姐姐,也就面前这个女郎是相识了吧?不在这里老老实实呆着,又去哪儿了?   盛晚玉试探性的问道:“您是问阿夕吗?”   顾泓之淡淡睨她一眼,面色不太好看,吓得盛晚玉硬着头皮道。   “阿夕她……她去那边的后房了。”   盛晚玉想了想,低声嘟囔了:“说来,她去了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声音虽小,凭顾泓之的耳力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眉蹙得更深,转身抬步便走。   他一面心想着这小姑娘着实有些不让人省心,一面脚下步子却不由自主的加快几分。   他得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就是想疯狂啊几句~   明天入V,届时v章会有三十个red packet掉落哈哈哈哈,爱你们鸭!(请忽略我的塑料英语)   对啦,看这只咕咕还算可爱的话,记得点下专栏收藏我呦~ 第26章 三合一章   “你敢?”   轻飘飘的两个字,甚至说着话的人唇角都勾起了一抹弧度,越发显得整张脸颜色动人了。   梁宏盛搓搓手,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咧着嘴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小美人儿,快让我先香一个……”   说完,撅着一张酒气熏天的脸就要凑上来。   颜夕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唇角笑意却越发的大了,她伸出一只纤细的胳膊,看上去竟然像是要投入到他怀里一般。   梁宏盛见美人不再挣扎,自然是乐意至极,色眯眯地朝前伸手,就在两人快要接触到的刹那,一股剧痛自他后颈处传来。   他“哎呦”痛呼了一声,下一刻两只眼睛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光明,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他心下以慌,酒意立时去了几分,张口便要叫嚷。   谁料他还未发出声音来,比他张嘴更快的是颈后那只手,又一阵痛意传来,他发现自己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颜夕倏然收回葱白的指,脸上神情既冷又媚,毫无之前软糯娇怯的模样,丹唇边一直挂着那抹笑容,仿若地狱中走出来的鬼面修罗,若是梁宏盛此刻能看的见,一定会吓得狠狠打一个哆嗦。   “这位郎君,你可真是该死呢。”   连清甜的声线都晃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清冷又微哑,像是刻意压低了的情人之间的絮语。   “谁?你是谁?我的小美人儿呢,你将她弄哪儿去了!”梁宏盛听着这道陌生的女音,处于对女性的轻视之心,他并没有多少恐惧的情绪,反而有些惊疑不定的伸手向前摸索着,却什么也没触到。   “不如你先来告诉我,你是谁?”颜夕抬起锦履悠然朝后退了一步,一丝声响也无,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抬手便将他的一条胳膊用力一掰,骨骼脆响声传来,那条胳膊此时已经废了。   梁宏盛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一块铁板,抱着胳膊哀叫起来,可惜此处正是处于盛安候府后院僻静处,压根无人经过。他嚎了两声之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再也顾不上让他魂牵梦萦的小美人儿,抬脚便想逃窜。   “咔”又一声脆响传来,颜夕神色淡然的收回穿着白绢锦履的小脚,走到轰然倒地的梁宏盛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这位郎君,问题还没回答就想走吗?”   “我,我是静安侯……侯世子……梁宏盛……”他连忙答道,声音带着哭腔,涕泗流了满脸满身,看上去更叫人厌恶了。   “哦?”颜夕略一思索,“你是自己来的,还是别人让你过来的?”   “我……我喝多了酒过来行个方便,叫盛府的小丫鬟带我过来的,仙子,我刚开始没想冒犯那位女郎……呜……”   颜夕闻言,冷笑一声。   这边分明是女眷后房,盛府的小丫鬟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再看这人色胆包天、精神虚浮的样子,想来这件事很有可能十有八九是遭人设计的了。   脑海中浮现出盛家大姑娘那光风霁月、温婉端方的模样,她冷冷一嗤。   越是完美的脸皮下,原来包藏着这样一颗狠毒的心肠呢……   再想到盛晚玉口中所说的那人要同盛韫玉议亲的事,不知是真的是假,若是假的自然最好,若是真的……   哼,那人便等着后悔去吧。   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不依着那人,以她如今的身份,何必巴巴的上去找他?便是招几个面首也是使得的。   越想越气,颜夕便将此时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哀嚎的梁宏盛当做了出气筒,下手并不留情,那双锦履直接在他两腿间碾了碾,痛的他几乎一下子便满头冷汗的晕了过去。   她有些不太痛快的收回了脚,又在草地上蹭了蹭,像是沾上了什么腌臜物事一般。   呵,还真是不解气呢,若不是顾忌着要给小姑娘收拾局面,她早就一把将这人的脖子给拧断了,哪儿用这般麻烦?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颜夕眼神一转,抬手便给地上的梁宏盛解了两个穴道,将他单手死猪似的拖进了假山里,自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也闪身猫进了假山之中,索性她身材娇小,假山的间隙中乘下一个垫脚的和她完全不是问题。   唔,且看来人下碟吧。   她躲在假山嶙峋的石块之后,微微探出一点眼神来瞧,便见在玉阶桥的那一头,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顾泓之?看他这反应,不会是来找小丫头的吧?   一点笑意浮现在她眸中,仿若揉了万千星光在里头,胸腔里的一颗心像小鹿一般砰砰跳了起来。   这小丫头,还真是……   这反应,连带着她自己见惯了杀戮却早已冰冷的理智都有些不自在了。   就这么喜欢他么?   也罢,那自己就帮她一把。   颜夕松了松裙头的衣带,让自己看起来衣衫更加凌乱,硬生生从眸子里挤出一点水雾,抿了抿唇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顾泓之远远地便看见一道嫩黄色的小身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不是他正要找的颜夕又是谁?只是习武之人眼力超绝,他一眼便瞧见了小姑娘面上惊惶的神色和凌乱不整的衣衫。   他眸子几不可见的眯了眯,脚下步子加快几分。   小姑娘又朝他这边跑了几步才看见他,顾泓之眼瞧着那双快要沁出水来的眸子露出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的神色,上前几步攥住他的衣摆,声音细弱带着哭腔。   “求您……救救我。”   “出了何事?”顾泓之皱了皱眉,出口的话却连自己都未意识到地放柔了。   “有外男……他……他想……求您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说着,忽然极细的呜咽了一声,话还未说完便身子一软昏迷了过去。   顾泓之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怀里的小姑娘轻飘飘的像一片纸似的,再配上柔弱却艳丽的容色,叫人忍不住生出想要欺负她的欲望。   她方才断续的话语,再结合她惊慌的神色和不整的衣衫,不难想象出——   就在前一刻,有人对她动了这样的贼胆!   简直找死!   顾泓之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暴虐的情绪,面色黑沉的叫人胆寒。   “暗卫。”   一条黑影瞬间显出了身影,单膝跪地等待他的吩咐。   “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人。”顾泓之打横抱起颜夕转身,目光寸寸成冰,“将事情处理好,不能露一点风声。”   “是。”暗卫低声领命,默然离去。   顾泓之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昏过去的小姑娘紧闭着双眼,眉心紧紧蹙着,一副不安稳的样子。   罢了,既然她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他便先带她回去了。   园子那边,行酒令将将玩完一轮,正宴那边差人来催,众人都纷纷起身前往正宴所在地。盛晚玉久不见人回来,心中始终有些担心,于是便循着路去了后房这边,正巧撞见了抱着颜夕的顾泓之。   她吓了一跳,望着昏迷过去的小姑娘失色道:“阿夕她怎么了?”   顾泓之抬眼瞧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反倒沉着声问道:“哪条出府的路人最少。”   盛晚玉被他眼底的暗沉之色所迫,下意识伸手为他指了一条路:“过了桥顺着那边的花园便能出府。”   如今大家都去了正宴,想必此时更不会有人了。   顾泓之淡淡应了一声:“同她姐姐说一声,人我先带走了,之后会差人送她回长公主府。”   盛晚玉呆呆立着,待人走出去很远才反应过来。   阿夕她方才那个样子,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糟了,都怪自己,刚刚贪热闹没有同她一道出来。盛晚玉懊恼的揉着脑袋,心中想到顾泓之方才的神色,心中稍稍安定。   看样子,那位侯爷虽然不太喜欢阿夕,但应该会念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将后事料理干净。   只是大嫂那边,却是必须要去说一声的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敛下思绪,转身准备去找颜朝了。   盛晚玉指的那条路果真没有人走,饶是如此,顾泓之也提前做好了准备,用宽大的袖袍将小姑娘的脸半遮了起来,叫人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待出了盛安候府的大门,便径直的朝着侯府的马车走去,将人轻柔的放上了车。   “回府。”他也随之坐了上去,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车夫道。   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见自家主子抱了个女郎上车也没有多嘴地问些什么,应了一声之后便扬起马鞭架起了车架,见自家主子神色不虞,还特意挑了条人少的路走,避免了外面的喧闹声,将车子驶的十分稳当。   如此一路到了淮临候府,顾泓之又将人抱下了马车,径直进了他院中寝房的隔壁,轻轻地将人给放到了榻上。   周管家见自家侯爷抱着个女郎进了府,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微微吃惊过后便笑的牙不见眼,亦步亦趋跟在了顾泓之身后。   这么些年了,哪见过侯爷领女郎进府,更别说是抱着进来的了。莫非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见到侯府有女主人的那一天了?   “管家,寻个稳妥些的大夫来给她瞧瞧。”   顾泓之随吩咐着,眼神却依旧落在了颜夕面上,见这会子功夫她的裙子又皱下去几分,这么柔顺的躺在榻上,从上往下看,隐约能觑见白梨花绣花群头里的起伏春光。   他有些不自在偏了偏头,抬手替她盖上了旁边的锦被。   “哎,是,侯爷放心。”   周管家喜滋滋地转身出去了,一双老腿却并不迟缓,生怕自家侯府未来的女主子有个万一。   待他走后,顾泓之将被角掖好,缓缓在床边坐了下来。   小姑娘仍是那一副不安的模样,配上雪白的面色着实叫人心生怜爱。   许是梦到了之前的事,她的身子忽然一阵细微的打着颤,眉心更深的蹙了蹙,将自己紧紧蜷缩了起来,像只可怜巴巴、受了惊的小兔子。   顾泓之有些看不下去,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想要将她的眉心抚平。   大抵是他的掌心太温暖,连带着抚过小姑娘眉心面颊的温度都熨帖得叫人心安,那两道柳眉之间的褶皱终于被他抚平。   顾泓之神色终于褪去了冰冷,缓缓柔和了下来,他望着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忽然有些失神。   这么看着,她又完全不像那日的女刺客了,反而柔顺得像只无害的小兽。   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已。   直到小姑娘大抵是为了寻求更多安心似的蹭了蹭他的掌心之后,他才恍然一般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他失态了。   心神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眼前之人牵动,仿佛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似的。   果真还是受到那容色的影响了么?   顾泓之猛地站起身来,面上狼狈之色一闪而过,连忙敛了敛思绪,这才恢复成了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深深的看了榻上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一眼,转身出了这间屋子,寻了个妥帖的丫鬟前来侍候,嘱咐她有什么事来向自己禀报,自己便径直去了书房。   周管家寻的大夫匆匆赶来,替颜夕诊过脉之后直言她是受了惊吓方才昏过去的,身体并无大碍,不多时便会醒过来。   这话被派去守着颜夕的丫鬟明琮如实禀报到了书房里,那时他正在书案前处理公事,听了这话也无多少反应,应过之后便又低了头,仿佛此事未分走他一分心神一般。   颜夕是直到天近黄昏之时才缓缓醒了过来。   小姑娘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时间茫然了片刻,直到忆起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那张白瓷般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她遇到了个坏人,坏人还想对她做夫君才能对自己做的事!   她奋力反抗了,可是后来……   后来呢?   脑中闪过几个画面,是她狠狠的一脚踢了过去,便将那坏人的膝盖一下子踢断了。还有,她拿穿着鞋子的脚在坏人身上用力碾了几下,他便痛叫着晕了过去。   小姑娘一下脑袋变得空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她,她竟然这么厉害吗?一下子就把坏人给弄晕了?   还、还是说这只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这时小姑娘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有些吃惊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是哪儿?   脑中画面一转,又闪过自己央着夫君带自己离开的画面。   小姑娘微张的嘴有些合不上了,难道说,是夫君救了自己吗?   她晃了晃头脑,却觉得头被这些零七碎八的、不知道真实或者虚幻的画面挤得有些胀痛。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丫鬟明琮进了房间,见颜夕醒着,面带笑意道。   “女郎,您醒了?”   颜夕见她长着一张温婉的鹅蛋脸,尤其是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顿时心防稍稍去了几分,噙着一双水眸怯生生开口道。   “我这是在哪儿?”   “回女郎,这是淮临侯府,还是侯爷亲自将您抱回来的呢。”明琮笑吟吟道,忽然想起什么,“啊,对了,女郎既然醒了,那侯爷那边奴婢差人去通禀一声去。”   真的是夫君!   颜夕眸中神色亮了几分,如曜石般熠熠生辉,看的同为女子的明琮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侯爷,他在哪儿?我可以过去找他吗?”   明琮想了想,坦言道:“侯爷现下在书房,若是女郎想要去找他的话,应当是可以的。”   周管家只说这位女郎极有可能是府上未来的女主子,那将来整座侯府都是她的,又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呢?   “谢谢……”颜夕看着她,话音有些迟疑。   明琮笑着接话道:“奴婢明琮,女郎不必对奴婢言谢。”   府中就她一个一等丫鬟,是周管家特意为了未来侯夫人准备的,如今看着未来的女主子这般软糯可亲,明琮心中简直对颜夕不知道多顺眼多认同。   颜夕朝她笑了笑,把脚从被子里伸出来想要去穿锦履。   “女郎稍等。”明琮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一套崭新的衣裙来,“这是侯爷吩咐的为女郎备下的新衣,府上没有女眷的衣裳,匆匆买来还望女郎不要嫌弃。”   颜夕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发现已经皱皱巴巴的没法看了,脸色腾地一红连忙伸手将明琮递过来的衣裙换上。   “奴婢伺候您穿衣?”明琮望着她问道。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颜夕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小声拒绝了明琮的提议。   她在家中也是习惯自己穿衣沐浴什么的,也不要锦瑟和哑姑伺候的。   明琮朝她一笑,体贴的退到了屏风之后。   那是一件淡粉色交领襦裙,绣摆和裙摆上都绣着精致的绣花,衣料也十分舒适,穿在颜夕身上很是合身。   换过衣裳之后,明琮便带着颜夕去了书房,还未等明琮前去通传,书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有过一面之缘的墨白走了出来,同两人打了个照面。   “郡主。”   自那次送过颜夕回书苑,墨白之后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刚从书房出来的他面色有些紧绷,但看见颜夕之后还是换上微笑同她问了声好。   “墨白侍卫。”颜夕也微微颔首以示回应,眼神下意识的移到了房内的方向,“侯爷他……在忙吗?”   墨白笑道:“侯爷如今正在里面,郡主进去吧。”   他可是听说侯爷可是将人一路抱回了府中,如今看来,自家侯爷似乎也没有那么冷酷无情嘛。   至少对这位汝阳郡主是这样。   颜夕弯了弯眸子,点点头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了。   书案前并没有人,她转了目光,发现那人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大开的窗棂边,窗外夕色暮黄,霞光万千,逆着光将他身形渲染得柔和又温暖。   颜夕停了步子,呆呆的望着顾泓之。   “你醒了。”   感觉到小姑娘痴痴地盯着自己,顾泓之心中有丝隐秘的欢喜,掺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叫他面上神色有些压抑,终于转过身来出了声,连声音也有些暗沉。   “嗯。”小姑娘细细的应了声,那双纯澈的眸子仍然望着他,“在盛安侯府上,是您救了我吗?”   顾泓之抬了抬眼,黑眸睨着她,缓缓走到了她面前。   “你忘了,是你扑到我面前叫我带你走的。”顿了顿,他又道,“那人是静安侯世子,暗卫赶过去时,他已经……”   顾泓之又停了停,似乎是在掂量着应该怎么说。   “已经晕倒在地,身上伤势有些重。”   岂止是有些重,想着墨白回禀过来的消息,梁宏盛身上最重的就是那处了,恐怕以后都不能行男人之事了。   小姑娘微微睁大了眼睛,忆起自己脑中断断续续的记忆,身子抖了抖,有些不确定道。   “我……好像用力踢到了他的腿,然后……他倒在地上,然后……我踩了他好几脚……”   这么说来,那些片段好像都是真的了?真的是自己将坏人打了一顿?   她嫣红的唇微微张着,看上去像只胆小如鼠、被人惊破了胆子的小兔子似的。   那静安侯世子常年被女色掏空了身体,小姑娘约摸是机缘巧合之下伤到了他。   只是望着颜夕有些瑟缩的神情,不难想象她那时该有多么惊慌。若是自己没去或者去晚了些,若是小姑娘没有碰巧放倒梁宏盛……   顾泓之抿了抿唇,心里忽然觉得梁宏盛的伤还不够重。   他缓了神色,语气带着连自己也没意识到怜爱轻柔。   “你无事吧?”   “没有。”颜夕脸上神色有些脆弱,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伸出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您带我离开。”   被小姑娘噙着一双清凌凌的水眸全心全意注视着,顾泓之心中难得愉悦了些,竟然生出一种想伸手揉揉她发顶的冲动。   但是这小姑娘是个惯会顺杆往上爬的,还是不能给她任何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他板了板脸,微咳了一声,“我都长你一辈,是该多照拂你一些的。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小姑娘听他老调重弹,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心里不太喜欢,难得脑袋灵光的寻了个由头打断了他。   “这是您府上吗?我第一次来,可以逛逛吗?”   顾泓之下意识的蹙了蹙眉,看着柔顺的小姑娘,想着她今日受了惊,心中不忍,到底还是没拒绝。   “既然你想去,便叫明琮带你去吧,等吃过晚膳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好,多谢侯爷~”   颜夕歪了歪头,莞尔一笑,连眸子都完成了月牙,欢天喜地的呼了一声之后转身出去了。   顾泓之望着她轻盈的背影,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颜夕虽然跟着明琮在侯府转了一圈,但也只是大致绕着顾泓之的院子绕了一圈,她对那些花草园林什么的不甚感兴趣,兜兜转转在冒着炊烟的大厨房门口停住了步子。   “明琮姐姐,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呀?”   颜夕望着那边,乖巧的问了一声。   “郡主。”明琮知晓了她的身份,欲言又止道,“这里可是厨房,您金尊玉贵之身,还是等会儿等着用膳吧……”   “没事的没事的,我就进去瞧瞧而已。”   颜夕连忙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提着裙摆便走了进去。   明琮无法,只好一道也跟着进去了。   一刻钟后,看着方才说“瞧瞧而已”的小姑娘,利落的将宽袖束起,同厨娘开始讨要食材了。   厨娘见她衣料不凡,约摸是哪位贵人,也不敢应,只能求救一般的看着明琮。   明琮只好无奈的开口道:“郡主……”   小姑娘朝明琮眨眨眼睛,难得有些俏皮的说道:“明琮姐姐,我给侯爷做两道菜,你可不要说是我做的哦。”   好吧,自家女主子要给侯爷亲自下厨做菜,有了这份心,明琮哪里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呢,只期盼着她待会儿莫要炸了厨房才是。   只是让她大吃一惊的是,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摸到了菜刀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切菜的动作熟练得很,比起干了多年的厨娘也不遑多让。   颜夕要到了想要的食材,想起这几天里珍娘的教导,活学活用做了一道文思豆腐和西湖醋鱼,又加了一道她十分拿手的糖蒸酥酪当做饭后甜点。   文思豆腐凝成一团雪白的细丝,根根分明,缀以冬笋、香菇,闻起来甚是鲜美。西湖醋鱼鱼身鲜嫩,淋上一层平滑油亮的糖醋,糖蒸酥酪则乳白清甜,看上去便叫人食指大动。   明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女主子竟是个厨艺高手,这味道,香的她都快忍不住了,连厨娘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小姑娘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水眸中都沁满了笑意。   嗯,总算做好了。她记得夫君甚是爱苏浙一带的菜品,之前便吃自己做的饭吃得津津有味,如今这三个都全是,希望等会儿他可以多吃一些。   这种希冀一直持续到了晚膳时分,菜品一一被仆从摆上了桌。   因着顾泓之用膳时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小丫鬟们摆好菜之后便退出了饭厅,整个空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乍然多了一个人一起用饭,顾泓之却并没有不习惯,事实上他也有些暗暗疑惑,但看见小姑娘捧着饭碗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缺了一块的心突然被补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不想去想,敛下思绪,随意开口道:“下午去了哪些地方逛?”   “没去哪儿,就是央着明琮姐姐带我从府中走了一圈。”颜夕弯了弯唇角,小声道。   顾泓之没再言语,他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于是只抬手加了一筷子菜,开始用膳了。   同他在定远县呆了那么长时间,颜夕自然也被养成了这个习惯,只是她并没有安安分分地吃饭,反而垂下眸子接着饭碗的遮挡,偶尔看他几眼。   见他果然在那文思豆腐和西湖醋鱼之上落的筷子最多,小姑娘尽力压了压,才将下意识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终于又为夫君亲手做了一次菜,他还是很喜欢~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菜,不多时颜夕感觉自己吃饱了,便放下了银箸。   顾泓之留意到,抬眼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道。   “就吃这么点儿?”   颜夕噙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饱了。”   “哦。”顾泓之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淡淡道,“既然吃饱了吧,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颜夕闻言眼神游移了下,小小声道:“我……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她看着顾泓之看不出任何神色来的脸,壮着胆子道:“我能不能在这多呆一会儿……”   其实她想说,今天能不能不走了。   顾泓之瞧着她那模样,轻轻笑了声。   果然是今日对她太好了么,看她还真顺着梯子往上爬了?   “如今天色已晚,纵然我可以算的上你长辈,但你这个时候再继续待在一个外男家中,终究还是惹人非议的。”   他面色板了板:“我之前已告诉过你好几次,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断了好。”   颜夕微微睁大了眼睛,被他说的心中一股委屈直涌了上来。   他,他是已经这么说过她好几次了,可是他本来就是自己夫君,自己听了话已经收敛了很多了,已经很克制的没有扑到他怀里撒娇了。   以前他总是会安慰自己的,明明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现在却这么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即使他失忆了,也不能这么欺负自己呀。   自己还、还给他做了饭,他混蛋!   小姑娘这么想着,这个词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蹦了出来。   她眼中蕴着水雾,却强忍着没叫它掉出来。   “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她提着裙摆噔噔的跑远了。   侯在饭厅外的众人便突然见他们未来的女主人抿着眼泪跑了出来,一阵愣神。   怎么回事,这是吵架了?   里面突然传来顾泓之冷沉的声音。   “周管家,送郡主回去。”   “哎,是。”周管家忙不迭转身跟着颜夕离开了。   顾泓之一人坐在饭桌前,忽觉索然无味,便唤了人前来将晚膳撤下。   明琮一面跟着小丫鬟收拾,一面脸上带着担忧之色,欲言又止。   顾泓之抬眼看她:“怎么了?”   明琮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侯爷,您同郡主是不是吵架了?郡主小孩子心性,您千万别对她动气啊,她心里其实是很向着您的,今晚还亲自下厨为您做了三个菜……”   顾泓之有些愣神,看向那些被撤下去一半的桌面:“这里面,有她做的菜?”   “是呀,那道文思豆腐和西湖醋鱼,还有后面上的一道糖蒸酥酪都是郡主亲自做的。”明琮道。   想起小姑娘负气离开的身影,不知为何心突然就隐隐抽疼了一下,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   翌日下午,虽在休沐日,因着花朝节的缘故,颜夕还要去青溪书苑去练习春和令。   盛晚玉虽不用去,之前说好要陪着颜夕一道去的,是以用过午膳之后,她便来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见她来找颜夕,十分高兴的叫秦嬷嬷领着她去颜夕院中去了。   秦嬷嬷离开后,盛晚玉望着颜夕有些微肿的眼,面上微讶地问道。   “阿夕,你眼睛怎么肿了?”   未等颜夕回答,她想了起什么,又道,“对了,昨天宴上淮临侯匆匆带你走了,然后就有人发现静安侯世子梁宏盛被人废了,到底怎么回事?那纨绔没对你做什么吧?”   “晚玉。”小姑娘摇了摇头,可怜巴巴的将昨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说,也提到了自己被顾泓之训斥一顿受了委屈的事。   “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他了吗?怎么还费心思做菜讨好他?”盛晚玉不成器的看了她一眼。   “我,我……”她讷讷了一阵没说出来,干脆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喜欢他。”   她昨晚回来伤心了一阵,等到早上起来时眼睛便肿的有些不能看了。   只是为了不叫母亲担心,只伪装成起晚了的样子,连午膳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吃的。   幸好看母亲样子,她还不知道她昨天在盛安侯府上遇到的事,否则又要叫她担心了。   “对了晚玉,叫我姐姐不要把我在你家里遇到坏人的事告诉母亲,我怕她担心。”   “放心吧,大嫂肯定比你妥帖多了。”盛晚玉点点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怎么就在顾泓之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要知道天下郎君这么多,何必专挑那棵不会开花的铁树呢?”   见小姑娘不为所动,盛晚玉顿了顿,话音一转,压低了声音道。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带你见识见识新世界吗?”   颜夕茫然地点了点头,盛晚玉见状,连忙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各色郎君……都有?”小姑娘的神色更加茫然了。   “那是,保管能遇到和你心意的。”盛晚玉得意道,“而且那里还‘盛京美男子’云集,什么小淮临侯啦、小易相啦,小五殿下啦……都有!”   盛晚玉再下一剂猛药:“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喜欢,待日后不经意地在那位侯爷面前提起一句,便可以测一测他对你的心意。若是无动于衷,你便可以放弃了。”   颜夕眼神亮了亮:“若是不无动于衷呢?”   “若是他表现出十分在意且生气的样子,那就是还有些在乎你的啦。”盛晚玉挑了挑眉,“怎么样,去不去?”   颜夕思虑片刻,终于狠下心来做了决定。   “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咕: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jpg   写这个大章废了老大力气呢,明天我要睡个大懒觉补补。   特此统一说明一下:女主确实是双重人格呦,第二人格是个没有感情的御姐,是真的没有感情的辣种,咕咕们不用担心感情线~主人格就是这个软妹子啦。   本章末尾的女主:搞事情搞事情!   哈哈哈。   本章发红包~ 第27章 要去逮人   颜夕和盛晚玉到青溪书苑的时候,练春和令的另外几人基本都已经到了。除此之外,修了舞艺这门课的其它女郎也大都一起来了,其中也有程以菱的身影。   她比颜夕来青溪书苑的日子多不了几天,之前只定下厨艺课作为主业,这些日子在书苑中也见到过颜夕几次,听说她另一门主业是舞,便也跟着报了舞,竟然也偶然得了晏妶一次夸赞。只是她来的晚了两三日,进度比其他女郎落下一截,今日便也一道过来了。   如今这几日颜夕她们现在已经将春和令这支舞的前五小段都全学完了,只差最后一段,今日便是来学最后一小段和磨合一下整支舞中六人的默契度的。   盛韫玉穿着白色的舞衣从她们面前经过,只稍稍点头便算作打招呼了,颜夕看着她的身影,微微抿了抿唇。   现在想来,昨日在盛安候府吃的那几块糕点,明明是并不算干燥的口感,却让她感到很是口渴,连喝三杯茶才缓解了。   不会是盛大娘子做的吧?   颜夕紧接着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羞愧。   不、不行,没有证据的事,她最好还是不要错怪了别人为好。   不多时,晏妶便依着之前定下的时间珊珊而来,先向她们展示了最后一小段舞,这一段最是考验主舞和伴舞们的配合,既要呈现出每个人的风采,又要追求统一和谐之美,是以晏妶教的很是认真,一一板正她们动作中的不当之处。   颜夕练得满头薄汗,本来白玉般的小脸染上了晕红,腰肢纤细,配上春和令颇为飘逸的动作,显得尤为惹人眼球。   中间有段歇息的时间,颜夕下台之后盛晚玉连忙递给她一张帕子,颜夕接过道了声谢,将额上的一一拭尽。   “郡主。”   有人自背后唤她,颜夕回头一看,见盛韫玉站于不远处,朝自己盈盈一笑。   “我见昨日郡主未参加主宴,问了三嫂才知,你是不太舒服才离了场,郡主,没什么大碍吧?”   最后一句她吐字缓缓,眼中蕴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凝着颜夕。   盛晚玉警惕的看着她,大姐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想起颜夕告诉她昨日发生的事情,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那静安侯世子,不会是她这大姐姐设计将人引过去的吧?   颜夕摇了摇头,随意扯了个谎话:“我是感觉有些吃坏了肚子,正巧碰上顾侯,便央着他带我先回了公主府,大娘子不用担心。”   盛韫玉望着她有些无辜的表情,面色一僵,有些干巴巴的笑了笑:“哦,是吗?”   盛京中有谁不知顾泓之对贵女们敬而远之的态度,便是真有什么急事求到他面前,他也不会亲自动手,至多找个可靠的丫鬟婆子帮忙解决一下便是了。   颜夕她这么说,不是明晃晃的炫耀又是什么?   她想起昨日那静安侯世子被打成重伤,而今日颜夕却安全无恙的出现在书苑之中,如今看她精神尚好,估计昨日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更别提还叫她遇上了顾泓之,十有八九梁宏盛就是被顾泓之的人打伤的。   盛韫玉心中恹恹,忽然有些失了兴趣,朝颜夕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她们一连练了两个时辰,直到外面天色霞光弥漫,晏妶才开口宣布下课。女郎们也有些疲累了,纷纷鱼贯出了学堂,准备打道回府。   盛晚玉挤眉弄眼的看了颜夕一眼,拉了拉她的袖子,颜夕会意,红着脸朝向她们这边走过来的程以菱匆匆说了句:“以菱我们有些事情先走啦,明日书苑见。”   说完,两人手拉着手快步出了学堂。   程以菱愣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连指甲陷入的肉里也未可知。   她原本是过来打算同颜夕再闲话上几句,说不定她还会像上次一样让府上的马车送自己回去。   上次永安巷有人撞见了那辆华丽的马车送自己回去,十分艳羡的说以菱有出息了,不仅能上的起贵族女郎们的书苑,还能坐上贵人的马车了。她听了虽然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些开怀的。   看,她虽然在书院里不算得志,永安巷那边那群没见识的却还是很羡慕她的。   可是今次颜夕却像是没想起来似的和那个盛安候府的嫡小姐匆匆走了,或者说,她也看不上自己了,打算和自己这种人划清界限吗?   程以菱脸上记恨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颜夕和盛晚玉一路出了书苑,她先上了自家马车在车厢中换下舞衣,再将备用衣裳穿好才下了车。   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拉着盛晚玉问:“晚玉,我们现在就去吗?”   “当然。”盛晚玉理所当然道,“现在时候正好,正是秦淮风月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只不过,我们还要做些准备。”   两人在马车旁低低说着话,因着视线被阻挡住的缘故,丝毫没有看见一袭青衣的盛韫玉从正门中走了出来,听见盛晚玉的声音,停了步子。   “秦淮风月?”颜夕歪歪头,“这名字可真是雅致?”   “那是。”盛晚玉点头,“秦淮风月里的小倌们可不同于寻常的庸脂俗粉,那刻都是万里挑一的郎君,不仅面皮好,也十分有学识,谈吐不凡呢。”   颜夕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两声,她捂着肚子,可怜巴巴道:“那晚玉我们要做些什么准备啊?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盛晚玉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秦淮风月里有吃的,不用你担心。我们要做的准备就是……”   她贴着颜夕的耳朵,低低说了起来。   颜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同她分开,跟自家车夫道:“李叔,我要同盛五娘子在逛逛,你先回去吧。”   另一边,盛晚玉也是同样的说辞。   两人将自家车夫打发走了,相视一眼,盛晚玉嘿嘿笑了声,活像是要去做什么坏事一般。   颜夕瑟缩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她身边,两人一道走着离开了书苑。   不远处,盛韫玉从某一辆马车的后面出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味,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人声鼎沸的玄武大街上,盛家大房的马车辘辘行在其中,并不算多么显眼。   盛韫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忽然在一品楼门口看到了一辆十分眼熟的马车,眸色一亮。   “车夫,停车。”她扬声道,“今日我不回府吃了,去一品楼。”   车夫应了一声,将车停在了一品楼门前。   盛韫玉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二楼的包厢,她走的时候刻意把脚步放缓,靠着各个包厢的边儿走。   “小二,就这间吧。”   她忽然缓了神色,淡淡吩咐出口。   小二应了声:“好嘞,女郎。”   一品楼的包厢隔音很好,她并未关包厢门,一个人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吃着点好的菜。   不多时,隔壁包厢门开了,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盛韫玉将银箸放下,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这才出了包间。   她神色平缓温雅,叫人看不出一点急躁之色来,刚走出包间门,便抬了抬头,看见隔壁包间门口站着的人面色微讶道。   “侯爷。”   顾泓之今日来一品楼是为了公事,如今谈完正要分别,忽然听见一道女声唤他,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朝来人看去。   “你是?”   盛韫玉神色一僵,面上风度仍然维持的很好:“小女是盛安候府的盛韫玉。”   站在顾泓之身旁的一位身量矮些,面容温润的年轻郎君见状,目光在盛韫玉身上停留了一下,笑道:“既然顾侯有事,那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顾泓之点点头:“易相慢走。本侯无事,稍候也便走了。”   易长安又看了眼盛韫玉,眼神有一瞬间的玩味,朝顾泓之一颔首后离开了。   顾泓之这才给了盛韫玉一个眼神:“你方才叫住本侯,有事?”   盛韫玉神色更僵,但还是扯着笑脸柔声道:“昨日侯爷并未参加府上的正宴,听说是带着身子不舒服的汝阳郡主一道走了?”   “同你有什么关系?”顾泓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若无正事本侯走了。”   “侯爷等等。”盛韫玉连忙叫住他,心思一动,似有些犹豫地缓缓开口道,“侯爷似乎很是关心郡主?”   见顾泓之神色似有不耐,盛韫玉连忙道:“我同郡主一道在青溪书苑进学,今日下了课,偶然听说郡主要去秦淮风月寻、寻小倌……便有些忧虑,虽然郡主初回长公主府,但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去这种地方是否不太好?如今韫玉正好碰见侯爷,想着侯爷可能比较关心郡主,便告诉了您,想着您若是能劝她一劝也是好的……”   秦淮风月?   虽然顾泓之并不涉及这些风月场所,但听手下或者同僚口无遮拦的顺口提上那么一两句,也对这是什么地方了然。   而现在有人却告诉他,那个像小兔子一样胆小的小姑娘竟然要去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寻欢作乐?   简直不像话!!!   他心中冷笑一声,神色暗了暗,一瞬间便凌厉起来,冰冷至极,对盛韫玉说了句“本侯知道了”,便转身离开了。   盛韫玉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悄悄扬起了几分。   颜夕,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啦!   因为大家好像比较关心女主问题,在此统一说明一下,女主是双重人格,是因为小时候走丢遇到了一些事激发了第二人格的存在,至于什么事还有两种人格的转换机制后面会交待哒~当然心理问题我不专业,大家不要较真看看就好了,保证会给大家尽最大努力呈现她们哒~   大家还记得云海十三楼没?很快他们会露脸的。后面有个重要男配,但我还拿不准他什么时候要出场,只能说一句,他和第二人格小姐姐都是我很喜欢的性格类型!!超爱!   不过再次重申一下,第二人格冷酷御姐,无感情线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吃吃睡睡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胆大包天   盛京东边的安宁坊有着盛京最繁华的花街一条楼,每当日暮褪去,夜色涌起,这里便燃起一盏盏七彩玲珑的灯笼,将整条街照的亮如白昼,却纷乱的迷却人的眼。   美人乡,英雄冢。只不过这里不仅有青楼教坊,为了满足盛京中某些人的喜好,还有不少小倌馆。   其中最过出名的,莫过于秦淮风月这一家了。   许多风月场上的老手都知道,秦淮风月里的小倌大多都是清倌,且各个色艺双绝,便是比起正经人家的郎君也不差几分的。   一辆极其平凡无奇的马车便在此时,停在了秦淮风月门口,从上面走下来两个带着帷帽的年轻女郎,一人着淡紫色交领襦裙,一人着青蓝色交领上袄配月白色白蝶穿花下裙,身量都十分窈窕。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进了秦淮风月这座三层秀楼中。   秦淮风月不仅名字起的风雅,楼里景观陈设一样雅致的叫人并不会觉得这是一间风月场所。淡青色丝绦自二楼垂下,角落中摆着不少品相名贵的兰花,亭台楼阁,伴着丝竹管弦之音,淡然到极致。   颜夕隔着帷幕朝正中央台上看去,一个乌发半挽的白衣男子正垂首在上面抚琴,一曲高山流水被他弹得轻灵悠远,意蕴深沉。   饶是如此,她心中不知为何还是有些紧张,其实这种情绪在方才进来时已经到达了巅峰,全是盛晚玉好说歹说,她才进了来。   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盛晚玉的袖子,小声道:“晚玉,这里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因为隔着帷帽,颜夕看不清楚盛晚玉脸上的表情,只当她早已对这地很是熟稔,将她当做了依靠,却没看见盛晚玉脸上也是有些紧张的不自然。   “咳、这秦淮风月作为小倌馆的头一家,当然是很是与众不同啦。”盛晚玉声音没有半点异样,心下却忍不住惴惴地腹诽。   该死的,这里怎么也没个老鸨什么的人招待,现下该如何做她也不知道啊……   两人在这里呆呆站了片刻,许是太过于突兀,从楼梯上珊珊走下来一个衣着松垮的郎君,头发仅用一根簪子挽起,看不出年轻与否,只是脸上淡笑着,叫人感觉起来甚是放松的样子。   “两位……女郎?”那人打量了她们一眼,笑道,“之前可有相好的郎君?”   符琛做了好几年的秦淮风月管事,看人准的很,这年头盛京民风开放,好男风的男子和喜欢豢养面首的女子皆是不少,来时并不遮遮掩掩,鲜少有人带着帷帽过来。   眼前这两个约莫是哪家未出阁的贵女,顾忌着名声,因着好奇心头一次出来见见世面吧。   盛晚玉将胸膛挺了挺,正要说话,却听颜夕摇了摇头小声道:“你们这有吃的吗?”   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肚子好饿,此时此刻,之前的什么打算在肚子饿之前都排不上号。   盛晚玉:……你到底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看郎君的???   饶是符琛见过许多世面也愣了一下,面不改色笑道:“有倒是有,只是大堂并不能用膳,若是女郎想点些食物的话,需得点一位郎君去楼上的包间吃才可以。”   颜夕呆愣愣的,不点人还吃不了东西的嘛?   她有些委屈:“那我点一位好了,就点……”   她眼神看过大堂中零落散布的几位郎君,伸出葱白如玉的指直直地指向正中央台子上弹琴的那位白衣郎君:“就点他好了。”   盛晚玉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对小淮临候感兴趣吗,这会儿怎么瞎点了?”   她话音刚落,那白衣郎君骤然抬起头,露出一张同顾泓之五六分相似的脸来,只是面容上要更加稚嫩一些,约莫同颜夕差不多,尚未及冠的样子。   符琛面色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位便是两位口中的有着小淮临候之称的宣初郎君了,只是他还未正式接过……”   “客”字还未出口,一袭白衣的宣初便从台下抱着琴走了下来,他神色有些冷峻,缓缓走至颜夕身前。   “你要点我?”   颜夕只是最初对宣初的容貌愣神了片刻,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抿着唇应了一声“嗯”:“我还要一桌菜。”   宣初冰冷冷的眼神似乎有些诧异,但随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   符琛皱眉:“宣初?”   宣初却不应他,抱着琴就转了身朝着楼梯走去。   颜夕拉了拉盛晚玉的袖子:“走吧,晚玉。”   符琛却拦住了她们两人,面上神色古怪:“两位女郎……都要宣初?”   颜夕被饿出了一丝火气,一向软糯的声音有些斩钉截铁:“就要他!”   她没看懂符琛的暗示,盛晚玉却看懂了,脸腾地一下红了。   “我换一个好了,就你吧。”她有些恶趣味地指着符琛道。   符琛愣了好长时间,脸黑了一瞬:“女郎要点我……我可是不卖身的。”   盛晚玉摆摆手:“不要你卖身,卖艺就可以了,走吧。”   颜夕帷帽偏了偏,看了盛晚玉一眼,她一下就懂了颜夕的意味,安抚性的拍拍小姑娘的肩:“我们就去你隔壁,不用担心。”   颜夕这才将悬起的心安心放下了,大不了她就当多了一个人陪着吃饭好了。   两拨人分别进了两个相邻的包间,颜夕退开宣初进的那间,一如眼便是装潢的十分雅致的屏风话烛,朱色镂空花架伴着同色圆桌八角凳,眼之所及处皆是细腻的温雅。   宣初见她进来,抬眼看她,那双眼睛中的冰冷同顾泓之都有些相似,只不过一个纯粹如冰,一个威严逼人罢了。   颜夕的心小小的颤了一下。   “女郎点我,”宣初缓缓开口,望着她的帷帽,“有什么要求吗?”   左右都不过是要接客,与其被迫面对那些令人作呕的男男女女,还不如由自己先选一个。   至少眼前之人还顺眼些。   颜夕歪了歪头:“没什么要求,陪我吃顿饭吧。”   她之前上过一节书苑的琴课,虽然不太难,但弹下来总觉得怪累的。   宣初笑了一声,只不过笑意却未达眼底,听上去更像是冷笑一般。   也是,开头总是先不要宣.淫,总要先做些什么熟悉一下才是。   颜夕看了他一眼,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不会是以为自己没让他弹琴是看不起他吧?可自己明明是替他着想啊?   哼,他和那人一样喜怒无常,不识好人心。   小姑娘终于记起自己是花钱的那个人,并不是小心翼翼讨好的那个,挺了挺腰板。   管他呢,她、她才是大爷!   秦淮风月的效率很快,两人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将一道小席面摆了上来,颜夕饿的厉害,问了宣初一句之后见他不打算吃自己便动筷吃了起来。   她将一碗米饭和几道菜扫荡过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饭碗,索性帷帽够大,倒也不怎么碍事。   宣初见她停箸,抬了抬眼道:“女郎吃饱了?”   颜夕抿了抿唇,“嗯”了一声,疑惑道:“你有什么事吗?”   宣初不答,直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颜夕。   小姑娘更疑惑了,扬起脖子看着他道:“宣初郎君?”   他不会想向自己弹一曲证明一下高超的琴艺吧?   宣初抬起那双弹琴的手,缓缓伸向了衣带,屈指将衣结解开,那袭白色外裳便顺着他的肩滑到了地上,只露出里面松松垮垮的里衣来,可能是因着特制衣裳的缘故,大片领口的肌肤都露了出来。   在颜夕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宣初缓缓一笑。   “女郎点我,不就是因着这张脸的缘故么?如今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也算彼此熟悉了几分,直接步入正题便是。”   “你、你在说什么?”颜夕瞳孔微缩,磕磕巴巴道,“我……我……晚玉!”   她有些害怕的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扬声朝隔壁喊道。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外边喧闹声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响了起来,乱糟糟的,她的声音一道被吞没在了其中。   “宣初郎君……”小姑娘眸中开始泛上水雾,只是隔着帷帽看不清楚,她害怕的结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宣初立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抬步朝她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用力从外面破坏开来,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只看了里面的场景一眼,黑眸便迅速漫上一丝滔天的怒火。   顾泓之的脸仿佛黑的能滴出墨来,冷笑一声,眼底的阴霾再也遮掩不住。   好,好得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连衣裳都脱了。   果真是胆!大!包!天!   一股比起小辈不服他管教的更强烈的无名怒火,在他心底呼啸而过,一瞬间寸早不生、毁天灭地。   颜夕刚认出他来,心中安定下来,面上一喜,想要朝他扑过来,却留意到他面上的神色,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地、面前又是个什么场景。   “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吗?”他阴沉沉的笑了笑,“无人管得了你了?”   小姑娘被他吓得步子生生顿住,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顾泓之抬起步子,缓缓逼近她面前,下一刻便将僵住的小姑娘一把扛起,搁在了肩上。   “呜……”   这动作有些大,颜夕的帷帽一下子掉了下来,半张如玉的脸庞一下子露了出来,伴着娇软的一声惊呼,落在一旁的宣初眼中。   他不知为何,身体忽然不由自主的向前了一步,想要出声阻止。   顾泓之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动作,冷意逼人的黑眸略略扫了他一眼,便看得他满身生寒,再也不敢上前一步,眼睁睁的看他将人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又来晚了,我真的好想早点更哦,可是这几天真的好忙呜呜呜呜,希望明天可以早点更~   推下超可爱哒基友的文文,月不言的《天师,请留步》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康康哦~   文案如下:自称为业内大能的捉鬼师卫孤景,终于遇到了一个令他闻之色变的人,披头散发的羊毛卷阿姨,发起疯来比鬼还吓人的家伙。   卫孤景:“阿姨,你别再跟着我了,你身上有鬼印,注定死于非命,谁也救不了。”   羊毛卷阿姨神情颇为乖张,阴恻恻的对他微笑:“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卫孤景:“我还不想死!”   戴春易:“不,你想!”   #########   戴春易最见不得渣男,尤其是欺骗小姑娘的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上去就给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渣男一耳光,并进行眼神攻击。   “小妹妹别怕,姐姐给你做主!”   “姐姐,你误会了,他是我哥……”   渣男微笑的揪住了她的卫衣领子,“这位……阿姨?我这脸怎么说?”   “我于深渊之中徜徉,无边无际不见天光,有幸窥得一缕希望,哪怕万物终结,我也握紧不放。” 第29章 濒临失控   顾泓之将颜夕一路扛出了秦淮风月,幸好他来之前还残存着些许理智,将马车停到了后巷偏门。   颜夕被他一把丢进了马车里铺就的白毛软垫上,一抬眼便看见他眼底沉沉的怒火。   她被吓得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面直缩了缩,直到碰到了车壁。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顾泓之轻嗤了声,缓缓逼近她,黑眸居高临下,“当初你来的时候,便该做好被发现的觉悟才是。”   “我……”小姑娘嗫嚅着开了口,“我”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发出声。   “你怎么?”顾泓之冷冷一笑,又靠近了些,强压着心底的怒气,“若是我不来,你们要做什么?嗯,连衣裳都脱了?”   “我……我知道错、错了……”颜夕真的有些害怕了,努力摇着头认错,杏眼里水汪汪的憋着泪,“我没打算做什么,就、就是听说、然后过来看看罢了……”   她说的含糊,顾泓之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抬起修长的手捏起她的下巴,语气幽寒。   “哦?听说?听说这里有长得同我相似的男人,所以过来看看?”   方才他匆匆扫了一眼,那年轻男人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他一方面恼火这小姑娘果真对自己心思不纯、死性不改,另一方面却被她来小倌馆找男人的事折磨的怒火不断翻涌。   颜夕被他话语惊得心一颤,小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顾泓之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一个替代品也值得好奇?”   他人就在她面前,她却好奇一个替代品?   小姑娘被他这番话说得心中委屈不堪,想起自己来秦淮风月的初衷,除了真的是对小淮临侯有些好奇之外,还更是为了探一探他对自己的心意。   “那、那又如何?”颜夕垂在身侧的袖中手微微攥去,她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壮着胆子直视他。   “您不许我肖想您,我还不能找别人了吗?”   顾泓之因着小姑娘难得的反抗一怔,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他忽然松开小姑娘的下巴,高大的身形渐渐超这边逼近,极轻的笑了一声。   “那么,如果我允许呢?”   颜夕瞳孔微微一缩,因为这句话脑子木愣愣一片空白,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又无措的神色来。   “您刚才、说什么?”   顾泓之却不回答,半垂下眼睛,神色沉沉落在小姑娘的面上。她因为此时的失神,粉嫩水润的唇微微张着,有种任君采撷的美感。   他喉间滚了滚,骨节分明的指尖触上那片唇,像是强压着即将出闸的猛兽一般,手下不由微微用力,将那一小片柔软的触感搓的有些嫣红。   他轻启唇,声音低哑:“下次,还敢吗?”   仿佛她敢说一个不字,他下一刻就要做出一些什么可怕的事来似的。   小姑娘呆愣愣的摇了摇头。   他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似乎有一丝留恋不舍的意味闪过,那长指又下意识的在粉唇上抚了一下,这才收回了手。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长公主府去。”他神色自如的稍稍后撤几分,端坐在车厢中。   颜夕这才回过神来,眼里像揉碎了星光在里头似的,亮的吓人。   他刚刚说的,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之前的惊惧似乎全然消失了踪影,连忙面带喜色的去拉顾泓之的袖子。   “您刚刚的意思,是允许我可以肖想您了?”   顾泓之淡淡瞥了她一眼,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声音依旧是有些冷冰冰的威严。   “总之,再有下次,我必然会告诉你母亲的。”   他虽没明确回答,但小姑娘已经从他软了的话语里头察觉到一点希望,心中不由得雀跃起来。   她弯了弯眸子,语气软糯又老实:“您放心,我必定不会再来的。”   她见他神色似有缓和,又扯了扯他的袖子,抬起小脸来央求道:“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常去找您?”   顾泓之一面感叹这小姑娘果然是得寸进尺,一面闻言又蹙眉道:“我何时还阻着你来找我了?”   颜夕委屈道:“那次国子监您说让我不要再过去了……”   顾泓之好气又好笑,低头去看她:“国子监乃京学重地,非特殊时日是不允许外人进的。更何况你青溪书苑的学业在身,没事去国子监作甚?”   还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男子院服,成何体统?   颜夕小声道:“还不是因为您在国子监……”   顾泓之咳了一声,沉声道:“这样吧,我拨一个暗卫给你,你有事想找我可以叫暗卫传达。”   也可以防止小姑娘再动一些不乖的心思。   颜夕抿了抿唇,软声道:“好吧。”   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不能把夫君逼太紧~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夫沉稳的声音传来。   “侯爷,长公主府到了。”   颜夕小小地皱了皱鼻头,同夫君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还没等她再和夫君多说两句话呢,就已经到家了。   “回去吧。”顾泓之垂眸看向小姑娘。   颜夕“嗯”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准备下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扬起一抹笑道。   “对了,过些日子就是花朝节了,我会代表青溪书苑在花朝盛会上表演一支舞。”小姑娘抿了抿唇,有些希冀地看着他,“到时,您能过来吗?”   被她那双水汪汪的雾眸注视着,很难有人会舍得拒绝她的要求。顾泓之缓了缓神色,轻笑了声。   “大抵能过去吧。”   听见肯定回答,颜夕面上露出喜色,神采飞扬,欢欢喜喜地下了车。   顾泓之靠在车壁上,单手掀开车帘望着她轻快的背影,嘴角不由上扬几分。   虽然那张脸极具美色的迷惑性,心性却小孩子一般。   叫人如此难以拒绝。   他好像有些,被迷惑住了……   ——————   因为同顾泓之说了花朝盛会的事,为了能在他面前呈现出最好的效果,颜夕这几日去青溪书苑都卯足了劲儿练春和令,连一向严肃的宴妶都夸赞了她好几次。   悠扬的曲调由高昂至缓和再至温淡如水的消逝,位于中央台子上的五道身影迅速聚集起来,在这五人其中,一道娇小又曼妙的身影足尖承在五人中央,飞身翩然一落,与此同时,曲调最后一个音也落下,终至归于平静。   “好。”   晏妶满意的拍了拍手,宣布这一堂课就此结束。   “阿夕。”   盛晚玉站在台下朝她笑着挥了挥手。这个时段她的两门主业都无课,便到了这边学堂来看颜夕练舞。   颜夕朝旁边的程以菱笑了笑,从台子上下去找盛晚玉了。   “我说你可真是努力啊,明显能看出来比之前跳的更加熟练了。”盛晚玉对颜夕道。   颜夕小小得意,眸子弯成了一条线,声音软软的。   “花朝盛会他要来,我当然好好跳啦。”   “顾侯真的允你了?”   自从颜夕同盛晚玉说过那天的事之后,直到今日她都有些不敢置信。   顾泓之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有朝一日竟然会答应一个女郎来看她的表演?   小姑娘为表真诚,重重地点了点头。   程以菱远远的望着两人谈笑的背影,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汗,沉默不语。   她这几日空闲时间都在练春和令,许是她先天优势也不错,终于赶在昨日被晏妶选进了要表演的六人之中。   只是饶是她进了舞班甚至进了表演的六人之中,也无人愿意同她做朋友。便是颜夕,也因着盛晚玉常常来找她的缘故,并没有同自己待在一起过几次。   她从来都是独身一人。   “程姑娘。”   背后一道女声响起,程以菱回头一看,但见盛韫玉站在她身后,唇边挂着一抹笑。   “盛大娘子。”   程以菱识得她,她同盛晚玉是堂姊妹,是盛安侯府、高门大户人家的嫡小姐。   “程姑娘不是和郡主认识吗?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边?”   盛韫玉笑着缓缓道。   “我……”程以菱有些拘谨,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听说郡主未认回长公主府时同程姑娘是好友,只是如今认回了却怎么同姑娘疏远了?”盛韫玉笑了一声,“不会是郡主不想认你这位朋友了吧?”   程以菱握紧双手看她:“盛大娘子你……”   “郡主如此待程姑娘你,你心中就不会感到意难平么?”盛韫玉打断她的话,唇边笑意温婉。   她观察这位程姑娘好几天了,也算对她的心性有些把握。   程以菱仿佛被说中心事一般,眼睛有些通红的看着她。   是啊,颜夕为何同自己疏远了,还不是成为了郡主,觉得自己配不上成为她的朋友,嫌贫爱富罢了……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心中怎么能过得去呢?”   盛韫玉笑的越发温和,见程以菱神色起了变化,靠近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程以菱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攥进了手掌。   她说,要自己在练舞时假装出了差错,在最后托举时解一下力气,然后……   然后主舞便会因为承力不够而摔下来。   盛韫玉说不会有大碍的,顶多摔一下而已,只是给她一点颜色瞧瞧罢了。   不会有大碍的。   作者有话要说:又双叒叕……   自罚三杯,吨吨炖~ 第30章 花朝盛会1   几日时间一眨眼便匆匆而过,三月十七如期而至,今日便是花朝节了。①   花朝盛会作为盛京三大鼎鼎有名的书院联合举办的一次盛事,每三年一回,许多人作为学子此生也就只能参加这么一次,是以每次花朝盛会都十分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更别提三大书院之中还有隶属朝廷的国子监了,许多权贵世家、朝廷官员也纷纷要来一同列席一观。   今年花朝盛会选在应天书院举行,应天书院虽比不得国子监勋贵、青溪书苑特殊,也是盛京一大颇负盛名的书院了。它位于京城近郊的道化坊内,也是盛京有一处商铺林立的坊市,十分热闹。   颜夕和盛晚玉并另外的几个书苑中的女郎乘着书苑提前包好的马车,一路行过道化坊的正街,朝着应天书院行去。   过了廊门便不允许车马再行,颜夕她们便下了马车。从青溪书苑打头的一辆马车上款款下来一位夫人,步步生莲,容色生辉,正是此次带队的如霜夫人。   一水儿的白青色学子服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处,如霜缓缓行至前面,声音和缓:“待开场之后便会抽签决定各家书院表演的顺序,若无其他事便不要走远,乖乖待在场中观看便好。”   女郎们纷纷应是,如霜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带着她们进场。   程以菱一人远远的缀在队伍后面,没走多少步,一道窈窕的身影便同她一道退居在后面。   盛韫玉面上带着淡笑,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绕是如此她的仪态也依旧款款,叫人看不出一点不自然来。   “看来程姑娘没将我那天的提议放在心上。”   看来她还是有些看走眼了,这程以菱虽然嫉妒心很强,又很是虚荣,但终究是市井里走出来的小家子气女郎,胆子小的很。   也怪自己不该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如今今日就要正式开舞,颜夕却还安然无恙地做着她的主舞,当真是破坏了她的计划。   程以菱沉默地看着她,也缓缓一笑。   “盛大娘子那日自说自话了一通,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你便走了。我还正疑惑你为何对颜小娘子那么大敌意呢,你就不怕我告诉她?”   她也不是傻的,那天盛韫玉诱她嫉妒,不过是想借自己之手罢了。若自己当真脑子一热那么做了,虽然颜夕可能不会责怪她,但两人关系疏远必然是肯定的了。   她如今可还不想也不能得罪郡主,尤其是自己还得不了益,好处全让渔翁得去了。   盛韫玉不意她竟然会如此,面色瞬间变了几变,但到底是心思深沉、惯会掩饰的,随即面色便恢复如常,甚至还浅笑依旧。   “唔,我只是提议一下罢了,程姑娘不愿做自然不会有人勉强你。”她意味深长的顿了顿。   “至于为何对颜小娘子那么大敌意,程姑娘和我处境有些相似,应当会有所体会才是。哎,既然此次程姑娘无意,那我还是期待一下下回吧。”   她并不怕程以菱会将这事告诉颜夕,因着程以菱不仅虚荣,还有着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不会做出拿这种事来讨好颜夕的事。   为了保险,只不过此次怕是无法在表演春和令之前做手脚了,也是她思虑不周,这次只好忍下了。   盛韫玉惋惜的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程以菱,走到前面去了。   程以菱望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将头垂了下去。   巳时正,三大书院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盛会设在应天书院今年新辟的一处骑射场上,异常宽广,周遭一圈都提前搭设好了高台,视野极好。   三大书院中山长并许多位得高望重的先生居于骑射场高台的正中,依次落座,在他们正中央两道身影显得尤为遗世独立,一人身着玄色云纹锦袍,头戴一顶银冠,面色肃然又冷寂;一人淡竹叶雪绸交领衫袍,羊脂玉簪挽发,身形比起身旁那人矮了一段,但行为举止一派温雅淡然。   有人眼尖的认出这两位一位是勋功赫赫的淮临候顾泓之,另一人则是当朝丞相易长安,纷纷暗叹今年这花朝盛会可真是热闹,竟然连朝中这两尊大佛都来了。   花朝盛会的规矩,便是哪家书院承办便由哪家山长来开场致辞。此次应天书院的山长起身之前朝中央看了一眼,见两尊大佛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暗地里擦了擦汗之后才松了口气开始讲话。   易长安淡笑着瞅了眼旁边面色板正的男人:“顾侯上次还回绝了本相的邀约,今日怎么……”   顾泓之面无表情答道:“忽觉进来闲而无事,便起了来看看的心思。”   “唔。”易长安面上笑意不改,心下却暗道一声——   这话换谁谁信啊?   朝中相熟的人皆知,顾侯私下里一派严谨肃然之风,恐怕能同那些古板的老学究相媲美了,更是一向不喜欢凑热闹,礼部上回连着邀了他三次,都没换得此人一顾。   今日却突然主动前来,似乎别有猫腻?   易长安暗暗摸索了一下下巴。   顾泓之却丝毫没有任何不自在,黑眸顺着角门那边开始在场上高台中搜索了一圈,所幸他习武致使耳聪目明,才在几乎是偏对面的一众白青色学子服中铺捉到那抹娇憨的身影。   小姑娘正偏着头和旁边的人说话,水汪汪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看上去煞是可爱。   顾泓之淡淡收回了目光,眼睫垂下叫人觑不清眼底的神色。   还说叫他来看,自己却同旁人玩的正好,恐怕连他来没来都没看到吧。   应天书院的山长终于结束了他的致辞,清越的一声钟罄声响起,便宣布着今次的花朝盛会正式开始。   开场便是三家书院的辩赛,两两组合一轮,这些辩题由礼部提前出好,皆是十分炙手可热的辩题,应辩的三家书院的学子也十分优秀,其中精彩绝伦、叫人拍手称快处不知凡几。   颜夕坐在青溪书苑这边的区域,喜滋滋地看了好一会儿在正中央的玄衣男人才移开了视线。   夫君真的来了~她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她唇边挂着笑,刚将心神放到辩塞上一会儿,眼睛扫过某个人影时,眼神骤然一亮。   啊,是岳公子。   岳子轩身穿应天书院的白色院服,面容清隽温和,站在一众学子中还是比较耀目的。   颜夕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啊,对了之前听孙大娘提起过,岳公子正是在应天书院读书的,她怎么忘了。   盛晚玉凑进来,好奇地看她:“做什么突然打自己一下?阿夕,你本来就够呆了,这么拍下去小心更呆哦~”   “没有啦,晚玉,我看是看到了熟人而已。”颜夕伸出指去指岳子轩,“那是我从前的邻居。”   “唔……那人么?”盛晚玉顺势看去,眼睛眯了眯,“还怪好看的一个郎君呢~”   “岳公子确实挺好看的。”颜夕老实道,“之前我偶尔能感觉到以菱似乎有些喜欢岳公子,但又似乎不是,唔,对于感情的事我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以菱?”盛晚玉顿了顿,“我方才偶然扫了一眼,看见她和我大姐姐待着说了一会儿话。”   “虽然说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厚道,但阿夕你还是小心一些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怕……”盛晚玉沉吟不决。   颜夕两道秀气的眉微微蹙起,眼神有些若有所思。   以菱和盛大娘子?   开场辩赛依旧进行的如火如荼,待三轮过后,午膳时间已到,众人用过午膳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场上。   辩赛将场上气氛炒热了许多,根据以往的惯例,下午则是更要有看头一些。总共有骑射书画乐舞六场,都是各个书院顶顶优秀的学子。   盛晚玉参加了骑艺一场,一身骑装烈烈生姿,惹了不少目光。   颜夕淹在一众人中,也挥着手为她大声了几次彩。   日头缓缓西移,转眼间暮色渐起,天幕转暗,场上燃了一圈玲珑的灯笼,将整个场中照的亮如白昼,悠扬恢弘的乐曲倏然落下,标志着曲艺一门正式落幕。   至此,最后一场舞艺表演终是开场了。先出场的乃是国子监,其次应天书院,再至青溪书苑压轴。   两大男子书院多是剑舞、武舞、或伴有吟诗作对的文舞,这几次回回如此,众人都觉得无甚看头,更期待的乃是青溪书苑一众娇滴滴的女郎们会为大家带来怎样亮眼的表演。   颜夕同另几人由晏妶带着,在角门一旁的一个后罩房里换舞服,为即将到来的表演做准备。   春和令舞服乃是晏妶亲手设计,送至江南坊定制出来的,处于浅青色和月白色之间的颜色辉然鲜活,掐腰宽袖,绣花精致细密,裙摆扬起时宛若一朵盛放的白荼靡,动人心魄。   而主舞这件,又尤为显眼,装束也同其他伴舞不同,乌发半束起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缀以青玉垂簪。颜夕将这身舞服一上身,云鬓雪肤,一双雾眸欲语还休,端的是惹人眼球。   盛韫玉看着自己与她人别无二致的伴舞服,又看着颜夕浑然出彩的装束,眼眸中划过一道暗色。   这些,本该是自己的啊。   还是不甘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①:花朝节是二月多来着,这里我给人魔改成三月了,三月想着更暖和一点,嘿嘿   我的脸被打肿了,大家请随意谴责我吧,呜~   下章应该会蛮精彩的,虽然我还没写,但想一想就挺爽~   你们以为程姑娘会做摔颜夕的事吗?事实是,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但马上会更黑化做更坏的事哦~ 第31章 花朝盛会2   高台之上又添数盏玲珑灯笼,将那一方天地渲染的更加耀目,繁灯如昼、帷幕幢幢。   忽然,明亮的灯盏尽数灭了,徒留那一方叫人看不清楚的墨色。   就在这静谧的暗色中,不知何时起了一阵悠扬轻快的乐声,仿佛自冰雪消融开始,一点一点融到众人耳边,敲进众人心间。   鲜红的帷幕“唰”的一下被人扬起,渐渐有三两盏玲珑灯亮起,渲染出一方半明半灭的世界来,叫人越发想觑见那光影之后的美景。   六道娉婷袅袅的身影各据一方,就这么蓦然闯入了众人的眼帘。   浅月色舞裙清新雅致,一水儿的身姿曼妙。可最叫人惊艳的,莫过于五个伴舞或前后左右簇拥着的那名女郎。   女郎朱唇妩眉,面上妆容除这两点外几乎浅淡到几不可见,但那双如玉般细腻的素手、盈盈纤细的腰肢、乃至于鬓边半垂下的几缕碎发,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点缀。   最是那一双薄雾蒙蒙的秋水明眸,一颦一蹙间却是欲语还休。在朦胧的灯光映衬下,整个人如同一支隔雾之花,叫人忍不住心生一窥之欲。   颜夕一偏眸,却见本该在对面高台上中间那抹玄色身影此刻却并不在,骤然睁大了双眸。   怎么回事?夫君走了?   方才她上场之前还在的,明明说好的……   一股失落之色袭上心头,小姑娘神色黯了黯,强压下自己的心绪,将心神转移到舞蹈上。   即使夫君不在,她也要跳好这一支舞才是。   乐声渐渐泠泠淙淙,又转至高昂,舞台上的女郎们踏着鼓点旋身、挥袖,腰肢款摆,迎着旋律飞扬处,素手骤然展扇,仿佛将这无边黑夜扭转,而众人置身于复苏的盛春之日,醉心于花荫草绿。   而处于中央那腰肢娇软的小姑娘,就是带他们来此的境中仙。   明明是素雅到极致的月色舞裙,却叫她生生舞出了一丝并立于清新和妖娆两种气质的感觉。如花般的裙摆被莲足旋起,仿佛开出了一朵盛极的新红。   台下众人神魂颠倒,醉心于这支盛放的舞蹈之中。   此时舞蹈已近尾声,乐声也渐渐攀上了高峰。五位伴舞女郎如众星拱月一般,拥着那抹叫人失魂落魄的身影,足尖一点,凌空驾于中女郎摆出花儿的掌中。   就在此时,处于下方的盛韫玉眼风扫过对面一个女郎,就见她神色一变,手上软绵绵的,悄悄卸了力气——   糟了!   颜夕感觉到足下骤然不稳,心下一跳,忽然想起晚玉之前同她说的话。   她只来得及低头一看,却见程以菱和盛韫玉面色如常,另一个女郎不知是什么原因,面色有些躲闪。   接下来她本该是再跃一步,如今乍然出现这种情况,颜夕一时脑子里乱糟糟的,身体却先于她本身替她做出了反应——   众人只见主舞的那个小娘子凌空在五个伴舞之间,忽然一只纤细的腿儿绷着小巧的足尖倒划了一个饱满的圈子,凌风扬起的裙摆仿佛盛开出了一朵层层叠叠的白牡丹花儿,隐隐能觑见一点儿那光滑白嫩的肌肤,无奈那动作太快,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裙摆早已倏然滑下。   下一刻,颜夕便如同凌波仙子一般,身子弯成一道柔软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弧度,下一刻翩然带着飘飘的衣摆落了地。   而此时台上玲珑灯终于又全数亮起,将整个高台照的光华大盛。   她面色因为刚才的惊险浮现出一丝薄红,却像上好的胭脂一样,酡红似飞霞。   在场不少儿郎都纷纷口干舌燥,自那窈窕的身影上移不开视线。   可是不待他们回过神来,那鲜红的帷幕却骤然合起,台上哪有还有那道让人神魂颠倒的倩影?   颜夕平复了呼吸,稍稍定了定神,在退场的时候紧走两步扯住了那女郎的袖子。   “连家娘子,你方才为何突然卸力?”   连云岚蓦地被她拉住,脸上惊慌的神色有些掩盖不住,磕磕巴巴道:“颜小娘子,你可不要胡说,我手放在那儿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卸力呢?”   颜夕一双眸子认真的盯着她,一向软糯的声音有些坚定。   “我需要借五个人的力,但就在那时,来自你那方的力却突然消失了。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会如实禀报晏妶夫子。”   她原想着连云岚是否会突然气力不支才会导致这样的状况,但她方才闪烁其词,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自己根本没有招惹她,她没有理由对付自己,唯一的可能是……   颜夕咬了咬唇,眼神扫过不远处的盛韫玉。她面上无波无澜,正也抬了眼朝颜夕这边看。   连云岚这会儿稍微镇定了些,道:“随便你,反正你贵为郡主,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她明里暗里的讽刺,夫子会因为颜夕郡主的身份而偏向她。   她们,太过分了!   颜夕被这话气的脸色通红,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是否公道,自有夫子论断,希望到时候证据出来的时候,你不要喊冤。”   她挺了挺背脊,嘴边绽出一个笑来,一反平日里软糯温和的神态,语调虽软,却有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味道。   “再说了,我就是郡主了,我说的话金口玉言,若是你拿不出证据反驳,那就不要说话。”   小姑娘难得被气的狠了,撂下这句颇有些胡搅蛮缠的话,却让连云岚无法反驳——   因为她还真拿不出证明自己没有卸力的证据。   颜夕又看了盛韫玉一眼,抿了抿唇这才提着裙摆匆匆退了场,没看到盛韫玉眼中那一抹暗色。   颜夕路过程以菱身边时,听她低声问了句“没事吧”,颜夕摇了摇,朝她安慰一笑。   索性以菱没成为今晚的连云岚。   她在后罩房沉默着换完了衣裳,到了门口盛晚玉便迎了上来,关切问道。   “阿夕,没出什么意外吧?我看你们之前练得最后一个动作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也很惊艳就是了,但你没事吧?”   小姑娘这才咬着唇,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事全说了,面上露出有些后怕的神色来。   她刚刚或许仅是凭着一口气在撑着,此时回想起来,若是当时她的身体反应没有那么及时,不仅会在场上出丑,更有可能摔出伤来。   她最怕疼了。   盛晚玉面上浮上一丝怒气,沉吟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我大姐姐指使那连云岚做的,只是我们没有证据,恐怕奈何不了她们。”   颜夕想了想:“我有办法找出证据让连家娘子付出代价,但……”   盛韫玉既然这么做,恐怕笃定了连云岚无论如何也不会供出她来,若她执意对付自己的话,只能后面自己小心些了。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夫君。   想起顾泓之,小姑娘心上不由得漫上一层委屈,说好了要来看她表演春和令的,结果人去哪儿了?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的男声乍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夕!”   颜夕抬眼望去,见一身应天书院学子服的岳子轩站在不远处,正朝两人走过来。   “岳公子?”颜夕认出他来,唤了一声,“你怎么来这边了?”   她微微偏着头,面上红绯还未褪去,面若桃花,一眼便看得岳子轩的脸悄悄红了,被一旁的盛晚玉饶有兴趣的看在眼里。   “我、我方才在台上认出春和令的主舞正是你,没想到你竟然入了青溪书苑,一时激动便过来找你了,你方才跳的很好看。”   说来应天书院和青溪书苑的学子服都十分相似,皆是一身白衣,青溪书苑的学子服上绣了青色兰草,应天书院学子服上却绣着青色翠竹,颜夕同岳子轩此刻站在一起,倒像是特意这么穿成一对儿似的。   暗处的程以菱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指甲掐入了掌心也不自知,不多时便有鲜红的血滴顺着她掌中落下,可见她有多么用力。   子轩哥哥……   你就只能看见颜夕,看不见一同入了青溪书苑、一同表演春和令的我吗?   为什么?颜夕她凭什么拥有如此好的运气?能被当长公主的娘找到,所穿所用皆是上乘,有郡主身份可以压人,还有子轩哥哥的青睐?   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凡女?   此时她对颜夕的厌恶达到了顶峰,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为好。   盛韫玉那个不成器的,今晚既然设计这么一出,为什么不做狠一些,颜夕她怎么不摔死呢?   死了的话,就不会抢她的子轩哥哥了啊。   程以菱神色木楞,只有眼中划过一道疯狂的光芒。   如果,所有人都厌弃她便好了。   只是,不能她动手来做。盛韫玉,莫过于是最好的人选了。   她跌跌撞撞的朝回走,终于在早已走完人的后罩房找到了坐在镜前发呆、神色阴沉的盛韫玉。   “你不是想要对付颜夕吗?”程以菱缓缓露出一个笑来,眼神却冷冰冰的。   盛韫玉转过头来,淡淡抬眼看她。   “怎么,程姑娘又想找我合作了?”   程以菱道:“经过这次失败,盛大娘子恐怕很是挫败。我只是来给你提供一下帮助的。”   她放缓了声音:“我建议你去查一下颜夕未认回长公主时在盛京的事,尤其是——人。”   盛韫玉蹙了蹙眉,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了她下一句话。   “毕竟汝阳郡主隐瞒自己已经成婚、被男人抛弃一事,想必在贵女圈子里很是劲爆吧。”   盛韫玉面色一变,瞳孔微缩,若这是真的……   她打量了程以菱好几眼,脑中思虑过了几遍,缓缓一笑。   “没想到程姑娘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程以菱并不理会她的讽刺,只道。   “静候佳音。”   作者有话要说:等等,好像不太爽的鸭子,不过不过,男主下章会出现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若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人心似幻   “我、我方才在台上认出春和令的主舞正是你,没想到你竟然入了青溪书苑,一时激动便过来找你了,你方才跳的很好看。”   面对岳子轩的夸赞,颜夕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红着脸小声道:“我之前也没想过自己能做主舞……”   盛晚玉摸着下巴看着两人通红的面颊,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忍不住开口道。   “阿夕,这位是……”   “啊,我都忘记了。”颜夕恍然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地为两人互相介绍。   “岳公子,这位是我的好友盛晚玉。晚玉,这位是……”   岳子轩朝盛晚玉一拱手道:“小生岳子轩。”   “原来是岳公子。”盛晚玉含笑道,“这儿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马上花朝盛会的谢幕就要开始了,你还有事吗?”   岳子轩一听,磕磕巴巴道:“我自然是无事、事的。只是想同阿夕说一声,待会儿谢幕了之后,因着花朝盛会的缘故,今日整个盛京解了宵禁,道化坊和临近的几个坊市之内晚上会有很热闹的灯会,然后……然后……”   他连着“然后”好几回,却迟迟道不出下文来,急的面色更红了。   颜夕好奇的瞅着他:“岳公子,你要说什么啊?”   岳子轩暗暗恼恨自己嘴拙,连想约阿夕一道去灯会的话都说不出来,如此又往复了几次,心一狠终是忍不住扬声说了出来。   “我想约你一道去灯会!”   然而与此同时,一道低沉肃然的男声却一同响了起来,稳稳盖过他的声音。   “颜夕,过来。”   颜夕骤然抬头,却见一直期盼着的那人站在不远处,身后明亮的灯火将他的身影衬的孤寂又冷漠,一袭玄衣几乎要同边缘的暗色融为一体。   她一双眼睛亮了亮,几乎要用尽力气才能压抑住自己不朝那人的怀中冲去。   “您来了。”   清甜软糯的声音,即使仍旧是细细弱弱的,也掩盖不住小姑娘心中的喜色。   岳子轩似有所感,抬头朝顾泓之望去,却见男人瞥向他的眼神冷冷的,叫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那是上位者身上才有的气息。   他,和阿夕什么关系?   一旁的盛晚玉仿佛都感受到了那冷意,心底颤颤的打了个哆嗦。   娘耶,这个眼神,顾侯这不会是吃醋了吧?   一向清冷严肃的顾侯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天?   顾泓之漫不经心的将眼神从岳子轩身上收回,落到小姑娘身上,语气却比方才和缓了些。   “过来。”   颜夕有些迟疑,看了看盛晚玉又看了看岳子轩,脚步还是没挪动。   顾泓之便又转了转视线,盛晚玉迫于眼神压力,心里发着抖,面上却还笑嘻嘻摆手道:“我无事,你且去吧。”   谁敢跟顾侯抢人?更何况还是小呆郡主心甘情愿凑上去的,难得妾有心郎也好似有意,她自然是盼着颜夕好的。   再加上上次她拐着人去小倌馆,若是顾泓之想起来要找她麻烦就完了!   岳子轩不说话,只一颗心有些沉沉的,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颜夕一脸歉意。   “岳公子,你还有什么事吗?我……”   岳子轩望着小姑娘眼底余光不断向远处那道身影瞥去的动作,只觉得心坠到了无边深渊。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听到自己口中吐出不同于方才、十分冷静的语调。   “我也没什么什么事,你去吧。”   颜夕这才松了口气,水汪汪的眸子立刻弯了弯,朝着顾泓之小步走了过去。   岳子轩闭了闭眼,看着她轻快的背影,遮去了眼底的一抹黯然。   顾泓之勾了勾唇,见小姑娘朝自己的走来的身影,唇边弧度越发上扬。   只是出口的话却分毫不显。   “怎么这么慢?”   “我总要同朋友说一声呀。”颜夕快步行至顾泓之身边,闻言皱了皱鼻子,抬眼去看他,语含指控。   “不是说好来看我表演春和令的吗,您方才去哪儿了?”   坏人,说话不算话!   顾泓之僵了僵,轻咳一声道:“有些事情耽搁了。”   方才宫里突然来了人找他有急事相商,推脱不得,谁想却正好错过了,他匆匆赶回场中,却只见最后一幕,那让小姑娘惊艳全场的一幕。   他眼神极好,自然是看清小姑娘做最后一个动作时动作太大,那层叠的裙摆也遮掩不住的纤细的腿儿和雪嫩的肌肤。   在场多少郎君,皆是沉醉这一舞之中无法自拔,再也无法脱身,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小姑娘,此刻却卸尽铅华、如一支带露清荷一般清澈动人。   不知为何,那一刻顾泓之心中极其不悦,仿佛属于他的私物被人觊觎了。   这种不悦,在看到小姑娘和一个年轻郎君聊天时,到达了顶点。   他记得,这人之前见过,那次在书肆中,他也是这么和小姑娘说着话。   他向来不喜欢束缚自己的意愿,是以方才一言便直接将小姑娘带离。   毫无疑问,颜夕方才的态度还是没让他失望的。   “哦。”颜夕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有些毛绒的发顶露了出来。   顾泓之眼神暗了暗,抬手揉了揉这颗小脑袋。   “作为补偿,带你去看灯会。”   小姑娘唰的一下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   “真的吗?好啊。”   顾泓之笑了笑:“自然是真的,走吧。”   颜夕稀奇的看着他:“我都好久没见到你笑了。”   上次见夫君露出笑容来,似乎还是在定远县的时候,她有些怀念的想着。   她终于没再用您,听上去顺耳多了。   顾泓之有些愉悦,却仍然谨记着不能给小姑娘太多甜头,今晚带她去看灯会便是他出于愧疚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不能再叫她蹬鼻子上脸了。   两人漫步在道化坊的街头,今夜无宵禁,是以此时街上许多百姓都出了家门,街上挂满了大红灯笼,将一条路照的十分明亮。许是花朝节的缘故,不少年轻郎君或是女郎结伴相游,整个坊市都十分热闹欢庆。   颜夕驻足在一个买花灯的小摊前,弯身去看那些花灯。顾泓之跟在她身后,被络绎不绝的人不停地磨蹭到衣衫上,正有些心情不悦。   他一身生冷勿近、不苟言笑的气息,正巧站在一处摆着一盏十分可爱的兔子灯的小摊前,显得有些滑稽。   他垂眸扫了一眼,呵,幼稚。   若不是为了补偿小姑娘,他才不会出来。   正巧颜夕偏头看他,被他身边这盏兔子灯吸引了心声,弯着眸子拿起来给他看。   “您看这盏灯,上面的小兔子好可爱!您说呢?”   小姑娘软软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了顾泓之耳中。   他顿了顿,面不改色的接过灯笼:“还行。想要?”   看她这样子,似乎喜欢的紧,他还是不要打击她好了。   颜夕噙着一双雾眸眼巴巴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她今日没带银子,没钱自己买。   顾泓之摸出一锭碎银扔在小贩摊上,拉着她走了。   两人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忽然不远处一阵喧哗,人流一下子急剧增多,几乎将整条街围得有些水泄不通。   顾泓之心头起了淡淡的疑惑,照理说这种日子都有京畿近卫巡视才是,怎么会一下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还未等他继续想下去,不远处一道惊恐的声音忽然响起,解开了他心中的疑问。   “死人了,杀人了!”   人群一下子喧闹起来,不断地有人拼命地朝各个方向挤去,接二连三的惊呼声、惨叫声交叠在一起响了起来。   “夫君!”   颜夕一个没拉住顾泓之,便被人群冲开,被他们夹裹着,一下子带着走出几米远,她喊了几声,兔子灯也突然被挤掉了。   她心里一急,连忙伸手想去够,却被挤得站立不稳,眼看着下一刻就要摔倒,旁边有人扶了她一把,拉着她来到了稍微宽松些的地方。   那人身形瘦削,力气却很大,身上有股淡淡的奇异的味道,面容普通的叫人看之即忘。   颜夕连忙朝他道了谢,急急回去找顾泓之,心头恐慌更甚。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人……   她脑中闪过几个画面,那次男人面色如常的对她说在家中等他回来,可是自己却一去再也不复返了。   她找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他,绝对不能再失去他了!   索性还未等她往回找出几步,一只胳膊猛地伸出,将她拉入怀中,一路护着她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之中。颜夕从那温暖安心的怀中抬起眼来,能看见顾泓之棱角分明的下巴。   “逆着人流走,你不要命了?”   顾泓之声音沉沉,黑眸紧紧盯着她,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面色这才放松了下来。   “夫君……”她恍恍惚惚,声音低低地含在嘴中,渐渐大了起来,带着哭腔。   “兔子灯没有了……”   重重委屈、失而复得的感情涌上心头,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本能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顾泓之望着她悲伤欲绝的样子,心弦忍不住狠狠抽动了一下,小姑娘看上去实在太过可怜兮兮,眸中水雾下一刻几乎就要溢出来。   他一腔闷火憋在心头,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去哄她:“我今后再给你买,别哭。”   小姑娘胡乱点着头,一双胳膊紧紧抱住他不松手,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他,声音有些抽噎。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顾泓之望着她,理智拼命地告诉他,这个头点下去,很多事情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只是心中强大的本能,叫他无法拒绝。   “嗯。”许久,他闭了闭眼,“不会的。”   她果真编织出了一张美丽而虚幻的梦,诱着自己掉了下去。   说到底,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心智不坚,愿受其惑。   他摸着小姑娘瓷滑的肌肤,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有一道人影,隔着庞大的人流,远远地望着这边相拥在一起的一对儿男女,平凡而普通的面容上,目中渐渐升起疑惑。   那不是,双拾大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确定感情了……(话说你们会觉得快吗?)但是很不幸,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大概是不断的吃醋和追妻火葬场了。   今天兼职了一天,晚上才有时间码完了这章,泪(累)   明天睡个懒觉,尝试下看能不能两更~(不要抱太大期待,毕竟我就是个鸽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若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我甜美吗   花朝节过后,很快便是春闱了。国子监和应天书院许多学子照例是要下场的,所以干脆放了半个月的春假,青溪书苑虽都是女郎,无人参加春闱,但准备花朝盛会已经耗费了女郎们的许多力气,也一并给她们放了春假。   自那晚过后,颜夕便未再去过书苑,只将表演春和令时发生的事同晏妶说了,得到了对方表明会彻查的回应。   她没去过书苑,也未出过府门,是以她并不知道,自花朝盛会她那一舞,已经彻底在盛京圈子里扬名,翩然惊鸿的小娘子身影既娇又媚,成为了无数儿郎们的梦里人。   这两日她待在家中,无甚么事可做,一直托着腮发呆,脸上不由自主地带着笑,叫锦瑟一度十分怀疑自家郡主是不是傻掉了。   这日晴光甚好,颜夕少见的穿了一身红裳,绯色的烟沙罗裙层层叠叠,将小姑娘面色衬的艳若桃花,十分出彩。   她未带锦瑟,径自去了长公主院子里,同她表示自己要出门的想法。   “母亲,晚玉今、今日约我出去玩儿,我可能要晚些回来。”   颜夕袖子里的小手紧紧捏着,因为紧张脸色有些发烫,说话也十分温吞,索性她平时就是温声软语的性子,倒也并不多么突兀。   只不过这根本逃不出长公主的法眼,她瞧着今日装扮格外不同的小女儿,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招了招手道。   “夕儿,来母亲这边。”   颜夕顺从的走到长公主身边,她转头吩咐一边候着的秦嬷嬷。   “阿宁,将我那支海棠花簪拿来。”   秦嬷嬷应了一声,去梳妆台上的妆匣内取来了一支顶顶漂亮的金丝发簪。   簪头一朵盛放的海棠栩栩如生,红宝石做花蕊点缀,簪尾坠着几颗玲珑剔透的血色小珠,看上去便十分漂亮。   长公主接过簪子,将它簪在了颜夕发间,同她今日穿的这身红色罗裙相映成辉。   长公主欣慰的看着,缓缓道:“这是我同你父亲定情时的信物,是他亲手做给我的。如今夕儿你也长大了,也快要到出嫁的时候了。若是有心仪的郎君,一定要同母亲说。”   她如今虽已足不出户,但也消息灵通,早听说小女儿在花朝盛会上大放光彩的事了,心中顿时有些与有荣焉。   不愧是她公冶仪的女儿,在一众贵女中也是顶顶出彩的那个。   只是,眼看着女儿越发明媚的容貌,她意识到颜夕如今确实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只怕能陪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颜夕耳根一热,心里浮现起几分心虚的羞愧。   母亲,是不是看穿了她的谎话?她今日,是要去淮临候府的。   她顿了顿,抬起一双眸子,忐忑问道:“母亲,希望我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长公主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母亲没什么要求,只要能对你好,人品尚好便可。”   她心中有些酸,看样子,小女儿多半是已经有了心动的郎君了,她已经留她不住了。   只是心底埋下的那个隐患悄悄放下了,夕儿她,多半是已经忘了她那个什么劳什子夫君了。   “真的吗?”颜夕心虚的笑了笑,听母亲这么说,她心中也还是惴惴,若是母亲知道她心仪的人一直未变,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反应?   她如此想着,同长公主说过之后便坐上了出门的马车,只是一向呆憨的小姑娘也知道留了个心眼,让车夫在一家商铺前便将她放了下来。   淮临候府就在这附近,她骤然下车,虽带着帷帽,但一身姣好的身段确实掩盖不住,街道上来往的人无不多看她一眼。   颜夕有些不适地缩了缩身子,提着裙摆绕到后巷,敲响了淮临候府的后门。   “何人?”   开门的是个中年人,见一个女郎俏生生的立在门前,好奇问道。   颜夕取了帷帽,将脸露了出来。   “是我,我来找你们侯爷。”   这人虽不知颜夕身份,但那日明琮领着颜夕在侯府中转了一圈,他自然也听过这位大抵就是未来女主子,不敢怠慢,连忙将人邀请进来,自己前去通传去了。   颜夕乖乖等着,心下忍不住想道,她今日可是借了晚玉的名头才出来的,知晓他这两日会忙,特地等了几日才过来的。   不知道他见到她的时候,会不会很惊喜?   小姑娘这么想着,唇角弯了弯。   只是她没等到顾泓之,却等到了好奇心驱使着过来的莫恒。   “女主子?”莫恒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叫顾洵然那老铁树开花?”   待见了颜夕,他眸子登时瞪大几分。   这、这不是汝阳郡主吗?那日顾洵然叫他查的不就是这姑娘?   呵,男人,果然是动心了才来关心人家的一举一动。   心里这么想着,他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半分,笑嘻嘻道:“可是汝阳郡主?”   颜夕见来的不是顾泓之,反而是一个不甚熟悉的年轻郎君,一时有些失落,小声答道。   “我是……我来找侯爷,他在吗?”   “在在在,当然在。”莫恒摆摆手道,“我叫莫恒,是顾……是侯爷的好友,他如今在静室,我带郡主过去吧。”   听到顾泓之在,颜夕的心就放下了几分,神色放松了几分。   “侯爷在忙吗?”   “不忙不忙。”莫恒笑道,“想必郡主一过去,什么事都会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如是想着,顾洵然那厮平日言简意赅的很,想必不会哄姑娘,他自然要帮他一把。   颜夕被他直白的话弄得耳根一热,红着脸不说话了。   如此一路到了静室,莫恒上前两步抬手敲了敲门,顾泓之的声音便从里边传了出来。   “何事?”   莫恒看了颜夕一眼,轻咳一声道:“洵然,你且出来看看。”   里面一小段时间没有响动,直到莫恒有些绷不住了,摸了摸鼻子准备开口补救的时候,静室的门被刷的一下拉开,顾泓之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顾泓之站在门口,他今日一反常态的着了一身银灰色的锦袍,面色似乎比平日里温和了些许。   只是这温和,在看到一袭红裙的小姑娘时,微微变化了几分。   他动作一顿,微微眯起眼:“你怎么来了?”   “我……”颜夕看了看身边的莫恒,有些不好意思。   顾泓之许是察觉出了她的窘迫,抬眼看了莫恒一眼,便对小姑娘说了句“进来”,转身进了静室。   莫恒看着小姑娘像个小鹌鹑似的乖乖跟了进去,那静室门便倏然毫不留情地关上了,目光有些惋惜。   哎,顾洵然这厮的御妻之道看来有几把刷子。   静室乃是一间十分空旷的屋子,只在一面单墙处摆了几道书架,一进门对着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字,单单一个“静”字笔力十分遒劲。   顾泓之负手在身后,垂眸看她,眸光叫人有些看不清楚。   “刚刚想说什么?”   他这几日一直在忙灯会上杀人案一事,死的是去应天书院观花朝盛会的一名四品朝廷命官,最终查出来是云海十三楼的杀手所为,此事直到昨日才告一段落,他也终于有时间来理一理自己同小姑娘之间的事了。   他一直以小姑娘长辈自居,那晚却顺从于本性应了她,乍然转变身份,竟然有些不自在。   颜夕抬眸看着他,弯了弯唇:“您方才不是问我怎么来了吗?我想说,是因为想您了,您呢?”   也想我了吗?   她面色有些通红,虽然语出大胆,却依旧羞涩动人。   算算日子,从那晚过后,她都有三日没有见他了,这次出来还是托了盛晚玉的名头。   小姑娘忍不住想,什么时候才能天天见到夫君啊?   顾泓之眼神落在她绯红的面上,心底忽然有些愉悦。   虽然他还未适应身份的转变,但见小姑娘如此热情,可见是早就没将他当长辈来看,必是喜欢他喜欢的紧了。   他端着架子,清冷地“嗯”一声,算作回答。   “你如何过来的?”   提到这里,小姑娘便有些委顿,将前后过程大略说了遍。   顾泓之听完,微微蹙眉道:“今后过来不必如此,你同暗卫说一声,我便差人过来接你。”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见面,却弄得像偷晴一般,顾侯有些不爽的想着,他有那么拿不出门吗?   不过此人显然是没想到长公主将希望他能将颜夕当做小辈关照几分,却不成想他关照着关照着都快把人家姑娘拐跑了。   颜夕点了点头,却并不多么高兴,有些忧愁道。   “若是不用跑动,天天都能见到您便好了。”   母亲眼神那么锐利,她又总不可能将盛晚玉当成借口天天用,早晚母亲会知道的。   她说者无心,落在顾泓之耳中却成了另一道意思。   他有些羞恼的想着,她果然是惯会顺杆往上爬的,他才松口没几天,便话里话外的暗示着想要嫁到侯府来了?   虽然他最终肯定会将她娶回来的,但实在不必由她开这个口。   如果一直惯着她下去,迟早小姑娘会爬到自己头上来,届时夫纲不振就不好了。   他蹙了蹙眉,下定了决心,还是要同小姑娘说清楚。   “你想嫁我?”   颜夕被他突然出口的话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听清内容之后,眼神亮了亮。   “可以吗?”   对呀,再成一次亲,她就可以住到侯府这边来了,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顾泓之缓缓抬步,朝她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就这么喜欢我?”   小姑娘点了点头,为表真心还垫着脚在他脸颊边亲了亲。   温软的唇触到面上,感觉好像一条顺滑的衣带轻轻抚过了心底,顾泓之眼神暗了暗,又朝她逼近几步,将小姑娘牢牢围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他眸子紧紧攫住小姑娘面若桃花的脸,听见自己微微沙哑的声音。   “再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温热的呼吸吹在耳边,颜夕的耳根更红,抬起一双水眸看了他一眼,又抬脚亲了他一下。   这个动作仿佛开启了什么机括一般,黑沉沉的眸子仿佛染上了火一般,炽烈的叫人心惊。   他终是再也忍不住,低头噙住了那两片嫣红的唇,覆唇上去,辗转反侧。   小姑娘柔顺的待在他怀中,甚至微微抬了头迎合他的动作。顾泓之眼神更暗,仿佛掺了深不见底的浓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被他亲的有些喘不上气来,连忙伸出手去推他,可是浑身却软软的,使不出几分力气来,更像是欲迎还拒一般。   顾泓之察觉到她的动作,终于松开了她,只是小姑娘的唇已经染了水色,鲜艳的仿佛涂了胭脂。   颜夕微微喘着气,眸中水雾弥漫。   夫君他、他之前也亲过自己,可是从来没有、没有像现在这么炽烈,仿佛要将自己燃烧殆尽似的。   她的心,微微一颤。   顾泓之一直紧紧盯着她,将心火压了又压,眸中才渐渐恢复平静。   方才他有些失控了,实在是小姑娘滋味太甜,诱的人舍不得离开半分。   “看你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我自然是同意了。”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行至一旁的书案前,抬眼望着她。   “过来帮我侍墨。”   小姑娘被一个吻弄得晕晕乎乎,乖乖的上前去给他研墨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男人落笔下的庚帖,眼中像盛了两点细碎的星子。   “您同意了?”   顾泓之望着小姑娘欢喜的神色,唇角弧度向上扬了扬。   果真是傻呆呆的,他都对她做那种事了,自然是要对她负责的。   颜夕一直在淮临侯府待到天近黄昏才离开。   她刚离开没多久,莫恒就敲响了静室的门。   “洵然,你叫手底下的人查的汝阳郡主,如今那边查到了,送了消息过来。”   莫恒的脸色有些少见的正色和迟疑,忍不住看了顾泓之好几眼。   看他脸上还未褪去的喜色,莫恒心中连叹好几声。   他来之前已将消息过了一遍,自然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消息。   希望洵然,看完之后能冷静些……   作者有话要说:日六没日起来,卑微日四……   关于大家说的追妻火葬场,我仔细思考了下,好像依女主的性子,zqhzc确实会虐到她,然后想要不就让男主他自个儿自虐火葬场算了,我尽量保护她~   哎,虽然我也很喜欢女主这样的软妹子,但我发现沙雕似乎更适合我,暗搓搓想开沙雕文了,大家康康有兴趣没~   贴一下初版文案:   王爷夫妻成亲两三年,聚少离多,彼此都十分不熟悉。   王爷以为王妃端庄温婉,王妃以为王爷君子温文。   直到某天,两人顶着自己的第二马甲相遇了。   王爷微微眯眼:这位就是写我夫人看的那些风月话本的那位先生?   王妃暗暗打量:这位就是多次刺杀我夫君屡屡失败的那位杀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夜探香闺   小笺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将小姑娘在定远县的半年多的时间道尽了。   陈氏阿夕,一年半多前出现在永定村,身受重伤,为其夫陈洵所救,而后两人成亲。其夫乃定远县永定村猎户,一年前莫名失踪,陈氏上京寻夫,至此离开永定村。   这么几句话,顾泓之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却像是不认识那些字了一般,捏着纸笺的手指渐渐收紧,低垂的面色叫人看不清楚。   “洵然,你……”没事吧?   莫恒担忧的望着他,面上是少见的正色。   顾泓之缓缓抬起头来,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方才那点喜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一如既往的冷峻,仔细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罕见的迷茫。   这上面,说的是那个方才还和他大胆表明心迹的小姑娘?   她竟然成亲了?   “这消息……”他终于开了口,声音迟缓,“确定是真的么?”   莫恒望着他,颇有些忧虑的点了点头。   手底下打探消息的线人是洵然一手培养出来的,是不是真的,他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想到这里,莫恒摸了摸口袋中的东西,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   “这是线人顺便查到的东西,是根据永定村村民口述绘下的。你,还是莫要太过伤怀了。”   他将一副卷轴塞到顾泓之怀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转身离开了。   哎,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在得知自己的喜欢的姑娘之前成过亲,而且还是有可能将他……   算了算了。   他怕洵然看到那东西之后会发火,还是先走为妙好。   顾泓之身体有些僵硬,缓缓将那卷轴展开,画上只有一个身穿布衣的男人,相貌倒是十分俊朗,只是那张脸看上去竟同他有五六分相似。   旁边还赫然标着画中人的名字:陈洵。   顾泓之闭了闭眼,遮去眼底的风暴。   他忽然想起两人初见时小姑娘似乎就喊了他夫君,当时他只以为小姑娘为了接近自己不知羞耻喊的,现在想来,她叫的或许不是自己?   不仅如此,当时她那副神态,细细想来,恐怕也是将自己的当做别人了?   若这画并无失真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他同她的丈夫很相似?   她的丈夫叫陈洵……他的表字中也有个洵字……   那那些别有心思的靠近和诱引,如今看来,竟然是他误会了小姑娘,她真正想诱引的,就是这个叫陈洵的男人,她的夫君!   顾泓之猛地将画轴合上,忽然一下子掷在地上。   他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竟该死的,被那个兔子一样的柔弱的小姑娘当成了谁的替身?   他想起最初见到颜夕时,她眼底深深的依赖和迷恋,夹杂着失而复得的喜色,像是寻到依靠一般,心底就不由得传来一阵抽痛。   可悲的是,骄傲如他,被人明晃晃地当做替身,现在虽然心中憋着一股闷火,却更多的是巨大的担忧和失落。   担忧她是否真的将他当做那人的替身来看?担忧她是否对自己,有一点真心?   顾泓之按下翻涌的郁气,通身气息转冷,霎时冰寒。   另一边,长公主府。   颜夕全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照例在长公主的长怀院中陪母亲用过了晚膳,回到自己院中喜滋滋的泡了个澡。   想着今日下午发生的事,小姑娘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唇边的笑就没下去过。   今晚轮到哑姑当值,她见小姑娘一直偷偷笑,好奇地打着手势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眉开眼笑:“哑姑,夫君说同意娶我啦,很快我就能天天和他见面了。”   因着长公主约束的缘故,颜夕不能将这些话告诉锦瑟,只能私下里同哑姑倾诉几句,是以哑姑自然是知道顾泓之的事。   “没有。”小姑娘叹了口气,想了想又浮起笑意道,“反正不管夫君想没想起来,他现在又重新喜欢上我啦。”   哑姑做手势说,只要她能过得开心便好了。   颜夕弯着眸子,抱了抱她:“哑姑也要过得开心呀。”   眼看着到了歇息的时间,小姑娘沐过浴之后便只在抹胸外面套了一件布料十分柔软的长褙子,待卸过妆和首饰便脱了绣鞋上了榻,怀着甜意早早睡下了。   月上柳梢,挥洒下皎洁的光,屋中只开了一扇窗子,用木楞支起,外头一片夜凉如水。   屋中只燃了一盏小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一方小小的空间。   忽然,那安静燃着的灯火跳跃了几下,一道黑魆魆的影子便这么蓦地出现在了屋子里。   榻上熟睡着的小姑娘却半分都未察觉,仍旧娇憨的微微张着嘴,沉在睡梦之中。许是天气渐热,那锦被被小姑娘踢开,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露出大半春光来。   颜夕嫌夜里热,是以平日里就寝都不穿外罩衫,只着一件抹胸和一条衬裤。她今晚着了件素白绣兰草的抹胸,薄薄一层贴在肌肤上,那饱满起伏便有些遮掩不住,一段锁骨纤瘦又分明,肌理雪白柔嫩,就这么撞入了夜探而来的男人眼中。   顾泓之本来是挟了满腔怒色而来,如今见此美景,只觉又闷又气,还夹带这一股不知名的暗火,烧的他面色更沉。   真的是没心没肺的。   凭什么搅得他心绪不安的罪魁祸首却能安然入梦?   顾泓之越想越气闷,他走至榻前,看见小姑娘露在锦被外面的一只白嫩的小脚,冷嗤一声,上前抬手捉起。   颜夕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般,她稍微用力踢了踢,谁想却毫无用处,那股牵住她脚的力气反而越发的大了。   小姑娘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刚一睁开朦胧的眸子,便瞧见小山似的一座人影坐在自己榻前,黑魆魆的像个大怪物似的。   她吓了一跳,刚想张口,却听得那人淡淡开了口。   “醒了?”   十分熟悉的低沉声音,还带着几分明显的冷意,只不过脑中还是一团浆糊似的小姑娘没有察觉到。   她认出了这是顾泓之的声音,惊喜的叫了声:“夫君,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懵懂,黏黏糊糊娇娇软软的。   这两个字落入顾泓之耳中,闷在心口的火气直往上窜,他冷冷哼了一声,微微用力又捏了捏小姑娘雪白的莲足。   颜夕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被人捉住了,下意识的有些赧然,往回缩了缩没缩成,被男人牢牢握在掌心。   “您做什么呀?”   掌心细腻的触感叫男人有些舍不得松手,但一想到这莲足乃至小姑娘整个人,都曾经被其他男人感知过了,心头那种烦乱不堪的嫉妒之火简直要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更可悲的是,他还只是那人的替身?   顾泓之将心头情绪压了又压,面上却掩饰的极好,半点都没露出马脚来。   “颜夕。”他淡淡启了唇,声音如溪涧浮冰,清冷冰寒。   “你知道我是谁吗?”   颜夕点了点头,细声道:“当然知道呀。”   他松开小姑娘的脚,微微躬身靠近她几分,眼底暗沉,不放过她面上一丝波动。   “那你说说,我是谁?”   夫君今日好奇怪。   小姑娘好奇的瞅他一眼,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您是淮临侯顾泓之,是……”小姑娘红着脸继续道,“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是吗?”顾泓之突然笑了笑,大掌抚上她带着一丝晕红的脸颊,不轻不重的摩挲了一下。   “那比起陈洵来如何?”   颜夕乍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雾蒙蒙的眸中瞳孔微微一缩,面带喜色。   “您想起来了吗?”   “想起什么?”男人冷笑了声,倏然捏住她的下巴,“回答我,你如今,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陈洵?”   颜夕呆愣愣的,有些迷茫:“你就是陈洵啊。”   “还在装傻?”   顾泓之心火翻涌,一下子将那根叫理智的弦烧断。   果然,果然,他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就因为长相相似,所以他就被该死的当成了替身是吗?   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将那张吐出让他不悦的话语的唇攫住,辗转反侧的狠狠吸吮了起来。一双大手也绕到背后,将小姑娘的纤腰紧紧圈住。   “他这样亲过你吗?嗯?”   男人微微松开小姑娘嫣红水润的唇角,声音低哑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仿佛只要能从那片的粉唇中听到否定的答案,便能立刻消弭无踪似的。   但毫无疑问,答案是必然的。   顾泓之望着小姑娘潋滟的双眸,一股颓然的酸意席卷过全身。   他突然站起身,眼底浓墨褪去,转眼已变成一片冷漠的冰寒。   像是为了维持最后的自尊,男人迅速地抽身离去,如同他来时一般寂静无声。   只走之前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落下一句话。   “从未有女人将我当做替身过。颜夕,你很好。”   灯盏里的烛火又跳动了几下,春夜里温煦的微风透过窗棂吹进了屋中,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坐在榻上发呆的小姑娘的面颊。   颜夕迷迷糊糊地想着,夫君他,好像误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   明天无课,尝试日六,希望能成。   呜呜呜 第35章 风波忽起   西北漠城,城外山峰连绵不绝,一处有些隐蔽的山谷之内,坐落着云海十三楼总址。   几乎很少有人愿意相信,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竟然建在这样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之中,不仅如此,亭台楼阁,檐牙高啄,池馆水榭,廊腰缦回,十足的精致有情趣,仿若人间仙境。   只是这样偌大的一处山谷之中,除了负责扫撒的下人,根本不见几个身影。   云五十四一身朴素至极的黑衣,通身气息低敛又沉默,一路穿过长长的围廊,朝着正中间那座最是显眼的楼阁行去。   道玄堂乃是楼中杀手们领取任务、汇报任务的地方,但因着近大半年来楼中已经没怎么接过单子,是以冷清得很,云五十四一路上了二楼,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   房间里同样坐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只是不同于云五十四简朴毫无修饰的衣裳,这人的衣服上皆绣了祥云纹样。   那是云海十三楼顶级杀手才能穿的了的衣裳。   云海十三楼并非随意取得的这么一个名字,十三乃是昭示着楼中最为顶尖的十三位杀手,这十三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云海十三楼实行淘汰取代制,只要你越级挑战成功了,便能在这十三人中取得一席之地。   除了这衣服上的云纹,也只有这十三位杀手能够有自己的名字,其余人皆是以云为姓,代号为名。   一如云五十四。   “回来了。”陆璟淡淡道了声,面上无半分表情,“任务如何?”   云五十四眼神在他衣裳上的云纹上扫了一眼,目光闪过一丝羡慕,这才回答道:“回陆璟大人,幸不辱命。”   “嗯。”陆璟点了点头,像是叹息一般自言自语,“做完这个单子,便再没有积压下的任务了吧。”   “陆璟大人。”云五十四迟疑了一下,“我有件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说。”   云五十四吞吐道:“我似乎在盛京……看到了双拾大人。”   这个名字一出口,面无波澜的陆璟神色明显一变,皱眉问他。   “双拾?你没看错?”   云五十四的脸上显出一抹茫然之色:“那张脸确实同双拾大人一般无二,只是……”   “只是那人的性子似乎与双拾大人千差万别。”云五十四陷入回忆之中,“我撞见她时,因为怕被发现,只偷偷跟了一小段,却见她……”   他将那天的情景简略说了说。   云五十四之前也见过双拾大人好几次,作为十三位杀手中唯一的一名女杀手,双拾大人的名头不知在他们底下这群人中多出名。只是双拾大人常常冷着一张脸,身上气息比他们喜怒无常的主子还要冷厉。   可是那天,他看见那女郎又哭又笑,面色娇憨,柔软的同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并无多大差别。   简直,截然两人。   简略说完,云五十四试探性的看向陆璟:“大人,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主子?”   楼中无人不知,主子一直在寻找一年多前失踪的双拾大人。有秘闻传言,双拾大人是叛出云海十三楼,走的那日还使计伤了楼内排行第一的主子。   陆璟听完,面色没有丝毫松缓,反而凝重得很。   半年前有消息传来,盛京郊外一处土匪窝中有双拾动手的痕迹,若云五十四没看错,那十有八九就是双拾了。   该不该,将此事告诉主子?   陆璟想起那日血色漫天,主子和双拾皆是深受重伤,偏生谁的神色也没有丝毫退让,最终以双拾跳了崖,不知所踪为结局。   而主子……   想起那个同杀手身份毫不相符,反而十分风华绝代的身影,那天偏执阴翳的神色,陆璟就忍不住心生寒意。   他虽跟主子的时间晚,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矛盾从何而来,但也知道双拾是铁了心不会再呆在云海十三楼了。   如今听云五十四描述,她必定是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他心中计较一番,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不必。”陆璟道,“主子现在正在闭关,待他出关后我再同他说吧。”   他心中叹了口气,就让双拾再过一段无甚忧虑的日子吧。   ————————   自那晚之后,颜夕便没再见过顾泓之。   她满心忧虑,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忍不住又一次招来顾泓之留在她身边的女暗卫。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家侯爷?”   小姑娘蹙着眉心,满目忧愁。   暗卫低眉敛目,声音扁平。   “回郡主,侯爷有事离京几日时间,归期未定。”   小姑娘托着腮,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她眼中,夫君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夫君,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但她转念一想,夫君他没恢复记忆,他不知道那个和自己成亲的陈洵就是他自己呀,她还是找个时间找人解释清楚好。   只是这人……都不给人时间解释的吗?   小姑娘心中有些委屈,复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失忆后的夫君,怎么像个姑娘似的,处处都要她哄着呢?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眼看着休沐快要过去,颜夕收到了一封书苑来的帖子,邀请她去揽月小筑。   帖子是用有着书苑兰草标识的纸笺写的,说是有些那日花朝盛会上发生的事问题要问她,落款是晏妶。   颜夕摸着帖子有些疑惑,她那日已经将查证的方法同晏妶夫子大致说了说,是又有什么细节上的问题不清楚吗?   不管如何,既然晏妶来信邀她,她还是过去看一看的好。   颜夕叫人备好了马车,出门去了揽月小筑。   同一时刻,盛安候府大房内。   盛韫玉对着镜子将耳铛戴好,并未回头,淡淡开口问道。   “那边如何了?”   大丫鬟若莘面带笑容道:“早已万事具备,只欠那股子东风了。”   “那便好。”盛韫玉笑了笑,又仔细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务必不能叫人查到我们这边来。”   “姑娘放心,大公子手底下的人做事还是很妥帖的。”   盛韫玉望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她如今可是兵行险着,为了设计今日这一出,还特意同大哥哥借了人手,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冒了这么大风险,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来临的一天。   今日过后,想必她最是厌恶的那人会彻底声名狼藉,而那人……   又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成过亲的已婚妇人呢?   她整了整衣衫,款款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去看看今日的这出好戏去。”   揽月小筑是喜文的郎君女郎们最爱流连之处,以其高雅的环境取胜,颜夕偶然听书苑的人说起过,是以才知道这处。   揽月小筑建在江边,是一座十分精巧的绛红色木质阁楼。颜夕下马车的时候,瞧见揽月小筑前打起了擂台,说是有诗会再次举行。   颜夕站在门口驻足片刻,心中浮起淡淡的疑惑,今日有诗会,小筑内人来人往的,喧闹如斯,晏妶夫子怎会在选择在此?   她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打破了。   “阿夕!”   不知从哪儿钻出一个身材圆滚滚的妇人,连奔带扑的朝她袭了过来,一把便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是阿夕吧?”妇人手劲很大,抓住小姑娘便不松手了,抬起一双被脸肉挤得有些小的眼睛看着她,口中激动道,“我是永定村的崔家婶子啊,你还记得我吗?”   颜夕被她抓的生疼,眸中浮起些水雾,蹙眉看着她。   这位崔家婶子,确实是她在永定村的故人。   在定远县永定村的时候,她被夫君所救,住在他家中,那时两人还未成亲,村子里便流传起了关于他们的流言,其中以这个崔家婶子带头说的最为起劲,也很是难听。   颜夕还记得她被夫君恫吓过之后,便夹着尾巴安分了好些时候。   如今,她怎么会出现在盛京?   崔氏的嗓门很大,带着乡下妇人特有的泼辣,将周围的人吸引过来不少,颜夕还未开口回答,崔氏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阿夕,你如今穿的可真是好啊。”崔氏痴迷的摸了摸她的衣裳,感叹着那不同于乡下粗布的细腻,心中暗暗啐了一声。   陈氏这个小浪蹄子,可真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了,如今一朝竟飞上了枝头成了郡主娘娘。   哼,过不了多久,她家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崔氏想着那神秘人许下的丰厚报酬,喉咙吞了口唾沫,忆起他们的交代,忍不住又将声音扬起了几分。   “你不是说来找你夫君的吗?当初他抛下你一走了之,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找来盛京,现在肯定是找到了吧,要不然哪来的这么好的衣裳穿,你夫君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老乡亲啊!”   崔氏留意到周围已经有更多的人被吸引了过来,将夫君两个字加重不少。   诗会当场有不少是三家书院的学子,那日花朝盛会之后颜夕便在年轻郎君贵女们扬了名,是以许多人都记得这个容色出众的小娘子,又加之她郡主的身份,许多郎君都对她十分趋之若鹜。   如今崔氏的话一出口,信息量巨大,一出口,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震撼人心!   当初这位郡主刚刚被认回的时候,并不有宣布过成亲的消息,却原来,她竟然还有过夫君的吗?还是个乡下男人?   而且听这妇人的意思,这位小郡主还被那人抛弃过?   不仅如此,这位郡主还将此事瞒下不宣,装作云英未嫁之身?   不少人看向颜夕的眼神都变了变,同情、鄙夷、轻佻不一而足。   颜夕抿唇看着张扬舞爪,面色激动的通红的崔氏,心中忽然一点便通了。   原来,今日竟是个圈套吗?   盛韫玉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圈,含笑看着被人围在中央面容有些无措的颜夕,心头一阵畅快。   呵,颜夕,我看你如今,还怎么凭着那一腔狼藉的名头,去肖想那本就不属于你的、侯夫人的位置呢?   作者有话要说:众位看官,今晚我有一首鸽,不知该唱不该唱?   OK,fine,大家可以把我想象成反派,啪啪打我脸了嘤嘤嘤。   我就不能立flag啊啊啊啊啊,以后我再也不说了,如果哪天爆更大家还可以当成惊喜,呜呜呜。 第36章 幻想破灭   颜夕处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忽然抿了抿唇,缓缓开了口。她声音有些娇软,却并不见几分慌乱之色,吐字清晰。   “婶子,你抓疼我了。”   崔氏一愣,没想到她第一反应没有装作不认识她,也没有奋力反驳,出口的一句话竟是如此。   她反应过来,面色有些讪讪的松开了她的手腕。   “咳,婶子也是没想到能在盛京见到你,有些太过激动了。”   “嗯。”颜夕低头瞅了瞅自己被抓的有些泛红的手腕,闷声道,“我也没想过能在揽月小筑这边见到婶子。”   她还装作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小姑娘心中有些委屈的想着,可是,当初在永定村崔氏分明是另一幅嘴脸啊。   崔氏不意她竟然会如此回答,有些心虚,照理说她一个乡下妇人出现在揽月小筑这种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是很奇怪的,可是那神秘人说,就是要在这种人多的地方曝光陈氏才好。   她毕竟见识短浅,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将话题回来道:“对了阿夕,你找到你夫君了吧?他如今在盛京是不是飞黄腾达了,你瞧你这用度,可真跟那些个贵人有的一比了。”   周围有看热闹的人多嘴一句:“这位大婶,你旁边这位可是当朝汝阳郡主!”   崔氏装作大惊,捂着嘴倒退了一步。   “郡主……”   颜夕稍稍抬起头来,扫过周围人那些探究和看好戏一般的神色,袖中的手微微捏紧了些,有些发汗。   虽说她不在意自己有夫君一事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曝出来,可是崔氏如今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背后有人别有用心。   她自己恐怕处理不好,还是将崔氏带回去给问问母亲为好。   那,直接带走会不会太粗鲁了?   小姑娘心中思虑着,目光虽放在崔氏身上,可一双雾眸虚空失神,竟然是发起了呆。   她这边没反应,那边崔氏却像是演完了惊讶这码戏,转而接着下一幕开演了。   她全然忘了颜夕之前的话,一激动又上前抓起了她的袖子。   “阿夕,你既如今成了郡主,想必找起你夫君来便容易多了吧?哎,照我说他之前竟然抛下你一走了之了,如今听到这消息肯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崔氏话里话外不仅讽刺着颜夕当初被抛弃的事实,还顺便将她夫君陈洵贬成了一个陈世美。   小姑娘听得皱起了眉头,当机立断地朝着虚空处喊了一声。   “顾白。”   一个衣着简朴的年轻女郎顿时架着轻功在颜夕身边瞬间落地,一伸手便将崔氏胖如猪蹄的手打开。   顾白冷声道:“这位夫人,请自重。”   她正是顾泓之拨给颜夕的女暗卫。   顾白的力道不轻,崔氏被这一下打的哎呦叫了一声。   小姑娘抽回手,缓缓掀了掀浓密的睫羽,眼中满是认真,细声对崔氏启唇道。   “崔婶子,我已经找到夫君了,他如今很好,不必婶子你担心,若是还想同我叙旧的话,不如在长公主府上暂住几日,我也好好好招待你。”   她向来讨厌别人说夫君一句不是,崔氏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话如此难听,叫小姑娘动了些火气。   崔氏面色一变,眼神闪烁道:“这就不必了,我只是同你刘叔上京来办些事情,过几日便要走了。”   她顿了顿,补充一般的装模作样道:“你……找到你夫君这便好,婶子便放心了,只是你如今成了郡主,可别忘了多多关照乡里……”   “不过是邀婶子过府小住几日,婶子竟也不愿吗?”颜夕眨了眨水眸,“还是婶子觉得如今同阿夕有了距离,不愿来往了?”   “那……那倒是没有……”   崔氏无法,只能应下,不过她现在是个有心计的,临走之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撂下一句话。   “我同你刘叔三日后便要离京了,顶多住了一两日的,再长了怕是耽误事儿。既然阿夕你如此热情,那婶子便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若是你到时有空的话,能来正城门送送我们便好了。”   “哦。”小姑娘垂下眸子,淡淡应了声,“婶子放心。”   身处外围的盛韫玉几不可见的缓缓舒了口气。   这崔氏果真是乡下泥腿子,见识短浅,差一点就露了痴,幸好最后还有点脑子,知道先确认自己的安危。   这样一来,在场之人皆是证人,三日中颜夕乃至长公主府就不能对她动一点手,必定得把她安然送出城门了。   她见今日目的已经达到,无意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嘴角微挑,匿在人群之中转身离去。   颜夕叫顾白将崔氏带到了马车旁边,白嫩的小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婶子,上车吧。”   崔氏僵着身子上了马车,颜夕和顾白随之也上了车。   崔氏一进车便被内里的豪华震的惊了一惊,顿时忘了自己的处境,眼珠子瞅着那白毛地毯和精致的小木几转不都不转一下的,痴迷道:“阿夕,你这马车可真好啊……”   颜夕并未看她,也未回答,垂眸坐在一旁不知道想些什么。顾白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不太好,冷冷睇了她一眼,崔氏讪讪的缩回去,不敢再说话了。   如此一路无话到了长公主府,颜夕在前院找到管家,低声吩咐他一句安置好崔氏之后,便只身去了长公主的长怀院中。   长公主近日精气神都好了不少,颜夕去时她正靠在美人榻上在院中晒太阳,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小碟琉璃葡萄,身后立着在旁侍候的秦嬷嬷。   见她过来,长公主捻了一颗葡萄递给她,含笑看了她一眼,温声道。   “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母亲。”颜夕伸手接过,只是眉间蹙着,眼神之中还有些茫然之色,“我今日出去,好像是被人设计了。”   长公主面上笑意止了止,正色道:“夕儿遇到什么事了?”   小姑娘便将方才在揽月小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说到后面,她每说一句,长公主的面色便难看一分,最后已转至完全铁青了。   好一个崔氏,背后之人好算计,竟然敢算计到她宝贝女儿的头上?   长公主也是从贵女时期过来的,自然是对那些女郎们惯用的阴私手段了如指掌,当下就有了猜测。   “夕儿。”她凤眸中满是冰冷,“是否有同你有些过节的女郎?”   颜夕微微一怔,心中不由一下想起盛韫玉那张脸来,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会是她吗?   上次指使连云岚的幕后主使,还有这次找来崔氏意图败坏她名声的人……   盛韫玉她,必定也是喜欢极了夫君吧。   只是……   小姑娘眸光闪了闪,坚定起来。   只是夫君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自己,他不可能和盛韫玉在一起的。   她注定赢不过自己的。   恩怨既然是由夫君而起,那便不好同母亲说了。   颜夕心思一转,抬起眸子对长公主道。   “母亲,这件事,我想自己来处理行吗?”   长公主见她神色,哪里不知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一面生气,一面又欣慰于柔软的女儿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面对她的请求有些犹疑。   “夕儿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长公主目光复杂又隐隐含着关切,“今日之后,盛京中就会流传起你的传闻。”   纵身份尊贵,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小姑娘的眼中满是认真:“母亲放心,那些流言不会影响到我。”   能影响到她的,只有那一人罢了。   只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听她解释啊……   长公主怔了怔,心中暗叹一声。   她之前担忧女儿的名声,未问过女儿的意见便擅自做了决定,如今看来所做的那些事竟然有些多余了。   她的小姑娘也渐渐长大了,有了独自面对艰难的韧性。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歉意:“当初都怪母亲擅自……”   颜夕摇了摇头:“母亲也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怪母亲的。”   “夕儿。”长公主爱怜的抱住了女儿,“若是有什么难题,尽管来寻母亲便是。”   颜夕眨了眨雾眸,闷声点了点头。   “至于崔氏……”长公主凤眸冰冷,对身后的秦嬷嬷道,“阿宁你去看看她。”   颜夕有些不解:“母亲?”   长公主冷笑一声:“虽奈何不了她,去问问话还是可以的。”   她倒是想知道,当初永安巷的人都拿钱封了口,那幕后之人到底是从何处得知夕儿曾在定远县的事的。   ————————   天色渐暗,待最后一丝霞光散尽之后,顾泓之终于披着夜色回了盛京。   他打马掠过城中主干道,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脑中回想起此次出行的结果。   府上小厮恭敬地对他说,军师容殊同夫人出门远游去了,归期未定。   他又去了如今在安州驻扎,他曾经的一个心腹副将,问过他庆历十三年秋日的行踪。   副将面色茫然的回忆了片刻,给出了肯定答案。   “您那时一直驻扎在漠城大营,便是有离开的时候,也不过一两次,每次至多三两天便回了啊。”   男人想到这里,冷峻的面容浮起一丝嘲意。   不过是那晚回来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国子监小姑娘问她的话,心中便不由自主的燃起了一丝希望。   有没有可能,自己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真的如她所言,会在那时长期出现在云州,成为她的夫君陈洵呢?   可是事实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如今不过是更加失望罢了。   他忍不住问自己,到底该死的还在期待些什么?   无什么好期待得了。   他一路回了侯府,风尘仆仆还未换洗,莫恒便面色复杂的迎了上来。   “洵然,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都爱你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若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没心没肺   这是顾泓之第二次晚间来长公主府。   比起第一次自然是熟门熟路了很多,他身形似融入了夜色之中,叫人觑不出一点端倪来。   他想起刚回府时莫恒告诉他的消息,心中仿佛揣了一簇火,眸中却一片冰寒。   这次的事情显然是冲着小姑娘而来,他不过离京七八日,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叫他心头无名火甚旺。   明明在外七八日才得出那样一个结果,骄傲作祟,他打定主意要冷上小姑娘一段时间,自己也好想想日后到底该如何安排。   谁知乍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回府之后却连用膳都十分心不在焉,满心想着的都是像兔子一般柔软可欺的小姑娘。   想她面对被那咄咄逼人的乡下妇人的时候必定是慌乱了极了吧,那双薄雾蒙蒙的眸子或许还会泛起水汽,叫人欺负的丝毫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个妇人背后的人必定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败坏小姑娘的名声,再想到小姑娘是在揽月小筑那边被一众人围观,他心头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抽痛。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她必定十分忧虑,无甚心思入眠。   顾泓之如此想着,又忍不住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都那般大胆的将他当做替身了,他如今也只是过来瞧瞧她的窘态而已,并不是心疼她才过来的。   颜夕想来不喜欢下人为她守夜,是以早就打发了她们下去休息。顾泓之过来的时候,一丝气息都没泄露,只招来了隐在暗处的顾白。   “我已听闻今日之事,她如何了?如今是不是还没睡下?”   顾白恭敬道:“郡主她……”   “算了。”顾泓之忽然改了主意,以免从顾白口中听到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还是自己去看吧。   顾白愣了愣,瞧见自家主子虽装作若无其事,但眉心间那一抹忧色已经泄露了他的心事,忽然闭了嘴。   一向英明神武的主子他,果真是栽在郡主手上了啊。   顾泓之气息清浅,缓步入了小姑娘闺房,只是甫一推门进去,见一室暗色,只有床边小几上点了盏玲珑灯,床上锦被下明显的一小团隆起,显然人早就已经歇下了。   他脸色黑了黑,缓缓走近一看,床上的小姑娘睡得面粉似绯,红唇微张,还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他的脸色在看清小姑娘人的时候,变得更沉。   呵,亏他担心她因为被人设计从而睡不着觉,匆匆赶过来看她,谁想当事人却没心没肺到了如此地步。   他面色阴晴不定了瞬间,正欲拂袖离去,突然床上的小姑娘却翻了个身,像是醒了一般坐起身来,床下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试探着,就是靠不到一旁的绣鞋上去。   顾泓之冷冷看了一刻,终于忍不住上前弯腰将那双绣鞋送到的她脚边去。   小姑娘够到了鞋子,心满意足的趿着下了床,迷迷糊糊的做到桌边伸手倒水喝,将身旁男人忽视了个彻底。   就在颜夕喝完水正要返身回到榻上去的时候,顾泓之再也忍不住了,冷着脸拽住小姑娘的胳膊。   他未发一言,只通身气息冷得很。小姑娘蓦地被人拽住,虽然脑子里一团浆糊,也想被男人感染到了似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半睁开迷蒙的眸子。   “夫君……”小姑娘喃喃叫了一声,一下子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夕,下意识以为还在永定村时,扑到男人怀中蹭了蹭,汲取着温暖。   香香软软的小身子突然贴近,口中却吐出让他讳莫如深的那两个字。   男人的神色变了变,却听小姑娘又嘟囔了一句,“夫君,你身上好臭啊……”   语气虽软,但那一股子明晃晃的嫌弃意味叫谁都能听得出来。   顾泓之:“……”   他冷笑一声,将小姑娘推开几分。   他为何臭?还不是为了赶来看她,匆匆吃过饭之后连沐浴都没来得及,仍旧穿着这一身为了赶路三日未换的衣裳。   结果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不仅戳他痛处,还敢嫌弃他?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更可悲的是,他却奈何她不得,不仅如此,一颗心还仍是挂在她身上。   男人噙着一双黑眸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启一口咬在她细嫩的脖颈上,迷迷瞪瞪的小姑娘嘤咛一声,似有清醒的迹象。   顾泓之却长指一点,点在她颈后的睡穴上,下一刻颜夕便软软睡了过去。   他将人放在榻上,把锦被给她盖好,冷冷睨了她一眼便走了。   顾白见他出来,从暗处现了身形:“主子,崔氏在长公主府上西边客院之中。”   顾泓之顿了顿,面色不太好看,声音也有些冷。   “我问你她的事了?”   顾白一愣,不知道主子这是又抽哪门子风,但自己一番好意的殷勤在此时显然是没讨上好。   她低下头道:“属下多嘴。”   顾泓之扫她一眼,抿唇道:“不要把我回京的消息告诉她。”   看她这幅模样,想来遇到困难时有没有他在身边都是一样的,兀自睡得正香呢。   这个她是谁,显然不言而喻。   顾白这次愣的时间更长,迟疑道:“郡主这几日每日都问起您的行踪,真的不要同她说吗……”   每日都问起他?   哼,说不定是惦记她夫君的替身罢了。   顾泓之眼中闪过什么,刚有些愉悦的心情一瞬间转冷,轻嗤一声。   “不必。”   话音未落,人已足尖一点转身离去。   顾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片刻之后反应过来。   等等,那分明不是侯爷来时的方向!那不是西边客院的方向啊!   比起颜夕的不放在心上,身处在客院的崔氏显然很是焦虑,根本没有睡着觉。   下午时秦嬷嬷过来“招待”过她,虽说并没有对她动粗,却带她参观了一圈府上的私牢,虽然里面没关着人,但一应刑具确实俱全,森然的环境配上那带血的寒光凛凛的刑具,饶是她能确保自己的安危,见到这些东西也忍不住软了腿,两股战战。   偏生那个清瘦的嬷嬷还在一旁云淡风轻的为她介绍。   “这是梨花银针,针尖极细,扎进人的身体痛楚难忍,伤口极细微,肉眼不可察。这是‘隔山打牛’,隔着一层薄肉狠狠击打人的身体,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崔氏你可要想清楚了,早些招待出来为好。”   崔氏惨白着一张脸:“嬷、嬷在说什么,我一个乡下妇人不懂……”   秦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反正你不是两日后才离开么,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   她虽没将那些刑具招呼在崔氏身上,却将崔氏吓个半死,晚上躺在从未睡过的高床软枕上也像是待在刑床上一般,翻来覆去如躺针毡。   就在她睁着眼睛睡不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窗边的灯火倏然一晃,房间内瞬间出现了一个身着玄衣的高大人影。   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只能隐隐分辨出来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她吓了一跳,以为长公主府会不顾及自己的羽毛将自己结果了,正要反身逃跑大喊出声,那人忽然闪电般的掷出了两个什么东西来,打在她的后背上,她发现自己一下子出不了声了,身体也不能动了。   那人鬼魅似的到了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声音冷沉沉的。   “若是你出声,我便将你的喉咙捏碎。”   崔氏吓得一个激灵,然后下意识的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   正巧顾泓之侧过身子来,那张有些冷峻的脸一下子露在了烛火内,叫崔氏瞧了个清楚,登时眼珠微突,吃了一惊。   这、这不是陈洵吗!   她今日还以为陈氏那小蹄子说的是假的,没想到她果然找到陈洵了!   还记得那时她说陈氏的坏话叫他听见,他也像今日一般警告过自己。   “若是你再做那长舌妇,我便将你的喉咙捏碎。”   那时他脸上的神色同现在一样冷,崔氏想着,忍不住打了寒颤。   顾泓之冷冷睨着崔氏脸上的神色,又抛出一枚铜钱,将她哑穴解了。   “陈,陈家相公……”崔氏对他有着严重的恐惧,神色瑟缩地望着他,腿也打着哆嗦,脑中努力回想着自己今日有没有说他的坏话。   顾泓之微微蹙眉,虽然本就打着装作陈洵的心思,但这妇人一开口便将他任错叫他心情更加不爽了。   他同陈洵真的如此相像么,不仅那小东西认错,这个妇人也是。   他冷声开口:“今日之事,谁叫你做的?”   崔氏装傻:“陈相公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泓之沉郁的冷笑了声:“你知不知道有种毒药,喝下三五天之后才会发作?”   崔氏惊疑的望着他。   顾泓之缓缓道:“方才灯中被我下了毒,明日你会腹痛一次,要是五日后拿不到解药,必定七孔流血而死。”   这句话一出口,比起今日秦嬷嬷领着她看得那些刑具更加具有威胁性。   崔氏回忆起来,想起方才似乎确实又一阵奇异的灯油香气。   她中毒了!   崔氏一下子僵了身子,欲哭无泪,几乎抖着声音说出来的。   “是,是一个叫程以菱的姑娘派人去永定村找的我。”   “程以菱。”顾泓之默念了声这个名字,冷着脸不甚在意的仍是望着崔氏道,“我有件事要你做,若是做成了,你今日的犯下的错一笔勾销。”   “当然,若是做不成,那你也别想要解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顾:我虽然生我媳妇儿的气,但该做的还是得做,没心没肺的媳妇儿太不让人省心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对奶鸽好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扎心一刀   半月休沐转眼之间便已过去,今日便是重新去书苑的日子。   锦瑟端来一盆清水供颜夕洗漱,面色担忧道。   “郡主今日果真要去书苑?”   昨日不过半天时间,那个爆炸性的传闻已经传遍了盛京,也自然在长公主府上的下人中传了一圈,不过在秦嬷嬷的约束下,鲜少有人敢说起这事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锦瑟也对颜夕的性子十分熟悉,觉得自家郡主就像个处世未深的小姑娘一般,听闻她竟还有这种遭遇,心中无限感慨怜惜。   颜夕小手摸着脖颈,有些不舒服的蹙了蹙眉。不知是不是昨晚睡觉姿势不对,颜夕今晨起来的时候总感觉头有些疼,还十分沉重。   “嗯,要去的。”她看了锦瑟一眼,笑了笑,“锦瑟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在意那些流言的。”   花朝盛会上那事还未解决,她的课业也不想落下,她昨日便同母亲说了此事,母亲只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锦瑟叹了口气,从衣柜中拿出新衣来准备服侍她穿上,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有些惊奇道。   “郡主,您颈子上怎么红了?”   “嗯?”颜夕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锁骨一块儿果真有些泛红,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大约是蚊子咬的吧。”   锦瑟也一脸疑惑:“照理说春日不该有蚊子的啊……”   颜夕一想好像确实如此,但又解释不出来为何脖子平白无故泛起了红,索性这只是件小事,很快便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就在颜夕在自己院中用过早膳,正要出门去书苑的时候,秦嬷嬷忽然赶过来告诉她崔氏供出了幕后之人。   “以菱?”   小姑娘着实吃了一惊,眸中泛起了茫然之色。   怎么会是以菱呢?   秦嬷嬷道:“昨日殿下便怀疑是永安巷那边出了问题,这么一想也算合理,毕竟盛京也就那边的人知道郡主的过去。许是那程娘子就是嫉妒郡主,心里十分不平衡罢了。”   会是这样吗?   虽然秦嬷嬷说的在理,可她心底深处另一道声音却说,不是这么简单。   她想起晚玉之前说过的,看见以菱跟盛韫玉走在一起过。   之前她还感叹过幸好春和令中做手脚的不是以菱,现在想来,她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心中的疑问一直持续到到了青溪书苑,仍是不得而解。   颜夕在乡下成过亲还被夫君抛弃的消息传遍了盛京,女郎们自然也都听闻了,本以为这位郡主会灰溜溜的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谁想她竟然还一如既往的来了书苑!   第一堂课是琴棋书画之一的画课,乃是全书院女郎们都能上的一门大课,偌大的一个学堂坐了不少人   众女郎皆是眼神复杂的打量着她,鄙夷、优越、同情的目光纷然,但碍于她郡主身份,无人敢上前来出言讽刺,但总有些窃窃私语声响起。   “听说她被一个乡下猎户给抛弃了,啧,郡主又如何,在花朝盛会上一展风头又如何,今后恐怕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说白了就是弃妇再嫁呗……”   “说起来她也算成过亲的妇人了,怎么还敢装作未婚贵女同我们一道来这青溪书苑进学?”   盛韫玉坐在前排,听到这些议论声悄悄扬了扬嘴角。   颜夕却仿佛对那些恍若未闻一般,怔怔的发着呆,若细细分辨,她发呆的方向正是坐在角落里的程以菱所在的方向。   盛晚玉来的晚了些,见小姑娘单薄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周围好些人都悄悄地对她指指点点,心头不由一阵火起。   她瞪了几眼周围人,见她们稍稍收敛之后,才在颜夕身边坐下,见小姑娘神色恍惚,忍不住又心疼又气急道。   “如今流言满天,你不在家待着,怎么还敢来书苑?”   颜夕回过神来:“晚玉……”   昨日姐姐听说了消息倒是来过一趟长公主府,颜夕担心盛晚玉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责怪自己瞒着她,于是便写了一封小笺交给了颜朝,将事情解释了几句。   只是她心中仍有些忐忑,因为此事毕竟是自己做错了,晚玉便是责怪她也没什么的。   “你不怪我瞒着你吗?”她小声道。   “怪,我怎么不怪?”盛晚玉气闷道,“嫂子跟我解释过了,我刚开始自然是气的,后来想清楚了也能明白你的处境。”   颜夕眸光软了软,握住盛晚玉的手,老实道:“对不起晚玉,我今后不会瞒你了。”   “你呀你。”盛晚玉叹了口气,低声道,“如今这样,淮临侯那边怎么说?还有我听那传闻说,你找到你那夫君了?”   她可是知道这丫头一直对淮临侯有意,好不容易那边也稍微对她上了几分心,这传闻一爆出来,怕就怕……   提起顾泓之,颜夕眉间染上愁色:“他早几日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好像有要事,现下不在盛京了。”   盛晚玉心里咯噔一声,却听小姑娘继续道:“等他回来我会同他好好解释的。”   “至于我夫君……”小姑娘抿了抿唇,“我现在还不能同你说,过些日子你应该会知道的。”   一切事情还是都得等她见过夫君再说。   盛晚玉只当长公主府自有安排,她便也不再担心颜夕夫君一事,只目含忧色道。   “你定要和淮临侯好好谈谈。”   虽然盛晚玉希望不大,但万一别处逢生了呢。她希望这个小呆子的幸福,不要出任何意外才是。   一节画课很快过去,颜夕是舞课,盛晚玉是乐课,都是不能逃的主业,两人便就此暂且分别。   程以菱便从后面赶了上来,面带忧色地出口关心道。   “阿夕,你没事吧?我是方才课堂上才听说那些传闻的,这些贵女说话也忒难听了,你还好吗?”   颜夕澄澈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叫程以菱下意识的心中一惊,仿佛被她看到了心底去。   颜夕缓缓道:“以菱,我没事,她们如何说是她们的事,我并不在意。”   程以菱一顿,打量了颜夕一眼见她面色平淡,正如口中所言,显然是一副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   袖子里的手紧紧掐住了掌心,程以菱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   “那边好。”   顿了顿,她又试探性的问道:“听说你找到你夫君了,他如何了?”   颜夕含糊道:“他很好。”   说完便低下头去,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程以菱也只得按捺住心思,不再开口了。   只是心底冷笑一声。   哼,颜夕,恐怕你表现得并不是现在这么云淡风轻吧,说什么找到你夫君了,十有八九是个维护自己面子的幌子而已。   课一开始,晏妶便绷着一张脸进了学堂。   “上次花朝盛会发生了一些事情,相信大家也都有所耳闻,有人故意出岔子导致主舞差点摔倒,索性最后没出什么意外,反而十分圆满。但该追究的责任还是追究,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有堕我青溪书苑的名声。”   她拿起几张小笺,淡淡从女郎们的面上扫过:“差错出在最后一步上,但如果有人有小动作,必定逃不过另外四人的眼睛。这是五个伴舞匿名写下的小笺。”   顿了顿,晏妶继续道:“其中连云岚四票,程以菱一票,结果是谁,不言而喻连云岚,你可有什么话说?”   连云岚身体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向盛韫玉,却见她给了自己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苍白着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显然是默认了。   晏妶眉眼严厉:“身为同门不但不思进取,反而暗生加害之心,我青溪书苑恐怕留不得你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将连云岚逐出书院。   连云岚依旧不语,垂头沉默。   颜夕一直看着盛韫玉,自然也将她那几不可见的动作收入眼中,水眸微微闪动。   果然是她!   连云岚受她指使暗害自己,却得了个被逐出书院的结果,不知她是否后悔。   但颜夕却不同情她,归根结底,连云岚虽是从犯,但也确实动手了,便无法置身事外。   因着连云岚被逐一事,整堂舞艺课的气氛都略显沉闷,好在时间仍是很快,不久下课的钟声便回荡了起来。   颜夕走在一条通向饭堂的小路上,前面就是盛韫玉。   “郡主有话要同我说?”   盛韫玉忽然住了步子,回头含着笑意看向颜夕。   颜夕望着她的脸,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去了一个供人歇憩的小凉亭下。   盛韫玉款款落座,唇边笑意不减,神态悠然,仿佛在等着颜夕先开口。   颜夕抬起眸子,温软的声音有些坚定。   “崔氏是大娘子找来的么?”   盛韫玉顿了顿,没想到她一开口便这么直接,但仍旧笑吟吟道。   “郡主什么意思?”   颜夕道:“昨日母亲派人好好问了问崔氏,崔氏便招供了,说她虽然不知是谁,但找她的人身上挂着一块竹叶木牌。”   盛韫玉面色一变,怎么可能?   她明明叫人吩咐好崔氏,实在不行便装作很不情愿的吐出程以菱的名字,叫她做那替罪羔羊,崔氏她!   不,不对,崔氏那泥腿子夫君还在自己手里,她不敢这么做的。   盛韫玉心中瞬息翻涌过许多念头,很快将自己神色掩饰好了。   都怪她看轻了颜夕,一时不察才叫她诳了去。呵,倒是没想到这个脑如稻草的小郡主竟然也敢诳自己?   她心头微恼,抚了抚鬓发笑道:“郡主可莫要无中生有,这什么崔氏李氏的我压根儿不认得。还是昨日郡主痛处被揭,一时气不过便想找韫玉当出气筒?”   颜夕一直盯着她,饶是她掩饰的再好也没逃过。   颜夕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崔氏背后肯定有盛韫玉的手笔,至于程以菱还并不太确定。   她的心沉了沉。   颜夕噙着一双水眸直直的望着她,仍道:“春和令也是你做的。”   “是……因为淮临侯么?你也喜欢他,便看我不顺眼。”   还未等盛韫玉说话,颜夕便又软软道。   “但他喜欢的是我,他同你没有可能的。”   盛韫玉一窒,心中冷笑一声,忍不住反驳道:“郡主哪儿来的自信说侯爷喜欢你?”   颜夕抿了抿唇,面对盛韫玉时自己总有种自己最珍爱之物被觊觎的感觉,平时那些收起来的软刺便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   “前些日子,他答应过要娶我了。”   所以你不要再想着我夫君了!他是我的!   盛韫玉面色一变,若她说的是真的……   那人竟然……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找来了崔氏。   “郡主也说前些日子,不知那时候侯爷有没有知道郡主嫁过人的事?”盛韫玉很快反应过来,唇边带笑,出口的话却很是锐利。   “若侯爷知道郡主已经嫁给过别的男人,他还会娶你么?一个已经成过亲的妇人,如何能配得上他?”   颜夕忽然一怔。   还会娶她么?   她只想着等顾泓之回来之后同他解释,但她好像忘了一件事,面对着失去记忆的夫君,她该如何使他相信陈洵就是他呢?   他那晚匆匆离去,是不是就是不想娶她了……   对他而言陈洵只是一个陌生人,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之前成过亲,还瞒着他,若是换做自己的话,恐怕也会十分生气的吧?   他会不会因此而嫌弃自己了……   若是他恢复不了记忆,是不是就真的不打算娶自己了?   颜夕待在原地,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惶恐微微蔓延,眸中水雾弥漫。   哼。   盛韫玉瞧了她一眼,微微冷笑之后款款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开始后知后觉的担心失去记忆的男主到底会不会嫌弃她了。   可是我家老顾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被当成替身啊喂!   明天考试,状态不太好,明天会尽量更,时间早晚不确定,估计按照我的尿性,大概会在晚上十一点左右了。 第39章 我是陈洵   天色渐暮,霞光弥漫,混着一丝迷蒙的夜色,这个时分,长公主府已经掌好了灯,阖府上下皆是明亮。   颜夕照旧去长怀院用膳,下人早已经将晚膳摆好,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全是颜夕爱吃的菜。   她紧靠着长公主坐下,只是神色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长公主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微微蹙眉,凤眸中闪过一丝冷色,温声问道。   “夕儿,今日在书苑中如何,没人嘴碎吧?”   颜夕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小声道:“母亲,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其他事而已。”   顿了顿,她抿了抿唇道:“母亲,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长公主面色微松:“何事,问吧。”   颜夕咬唇,细声道:“会有人喜欢一个瞒着自己嫁过人的女子吗,他会不会很生气?”   长公主闻言,皱了皱眉道:“有人嫌弃你了?”   她心中咯噔一声,前几天小女儿那副模样,分明是慕爱怀春之态,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郎君了。如今她又说出这样一番话,莫不是那人对她说了什么?   长公主凤眸一厉,微微眯起眼观察女儿的反应,语气微冷。   “是你喜欢的郎君?他敢嫌弃你?”   颜夕心中一跳,连忙摇头装作不在意般捧起饭碗。   “不是。母亲,我就随便问问而已。”   长公主唇边带着冷笑,“我公冶仪的女儿,当配得上最好的。若他果真是个好儿郎,那母亲便是去圣上面前求圣旨赐婚也给你求了来。若他敢嫌弃你半点,那这男人便不要也罢!”   颜夕闻言,眸子闪了闪。   那夫君他,到底对自己是怎么看的呢?   草草用过晚膳之后,她便回了自己院中。   长公主捏了捏眉心,问秦嬷嬷又像在自言自语:“阿宁,你说夕儿她是对哪位郎君上了心呢?”   起先她尊重女儿的隐私,并未派人跟进她的行踪,如今连女儿喜欢上哪个郎君都丝毫没有头绪。   不过无论是哪个,敢伤她女儿的心,她都不会放过。   秦嬷嬷上前替她捏了捏额角:“殿下不必忧心,郡主她看着就是个有福的,必定会遇到自己的良人的。”   长公主轻叹一声:“希望如此吧。”   但心中却是知道近来冒出的流言对女儿的名声伤害太大了,若是任由这般下去,恐怕会十分影响女儿日后的亲事。   罢了,便是嫁不出去又如何,她公冶仪的女儿,自然有她长公主府护一辈子。   秦嬷嬷想了想,忽然开口提醒她道:“殿下,明日就是那崔氏离京的日子,咱们当真就让她这么轻松的走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   “想得美,敢动手算计我孩儿,就得付出代价才是。你调些人手跟着崔氏回乡,想必她那笔酬劳该多的无处花才是,正好给她减减钱囊。”   崔氏还是见识太过短浅,焉知有些法子不用光明正大,也能达到目的。   谁叫她当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   第二日便是崔氏之前说好的要离京的日子,颜夕那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应了,自然要送她安然去城门。   她昨夜睡得有些不安稳,眼底能明显看出有些乌青,锦瑟为她铺了些脂粉,才勉强盖住那些青影。   经过秦嬷嬷这两日的“招待”,崔氏精神显然也有些不太好,看见颜夕神色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婶子,走吧。”   颜夕也无意同她搭话,只说了这一句便率先上了马车。   崔氏也随之坐上了车,两人一路无话,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   崔氏的夫君刘茂山正等候在这里,除了他,周围还有好些个来看戏的人,都装作不经意一般朝三人这边看。   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身影,都想来看看长公主府是否能咽下这口气,将人完好无损的送出城。   盛韫玉坐在一家酒楼的临窗位置上,正好将这边的情形收入眼底,瞧见一根毛儿也没掉的崔氏,再看看颜夕有些恹恹的样子,心底畅快极了。   生生吞下一口闷气,还不得不亲自将人完好送走,这滋味儿不好受吧,颜夕?   颜夕心思却不在这里,小姑娘垂着眸子,敷衍道了一句。   “我便送到这里了,还希望刘叔和婶子一路顺风。”   刘茂山连忙应道:“嗳,多谢郡主来为我们两口子送行。”   崔氏却磨磨蹭蹭的像是不肯离开的样子,从颜夕身边走到刘茂山身边的时候,一步恨不得掰开两步来走,绕是颜夕心神不属,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崔氏怎么了?   小姑娘心里一跳,她不会是想着装伤来污蔑长公主府吧?   周遭人见崔氏如此,也纷纷疑惑,不少人心里都想到了这种可能,指责一般的眼神望向颜夕。   好嘛,虽然那村妇身上看着没外伤,但谁知道长公主府会不会暗地里下了什么黑手呢?   果真是有权可以为所欲为,他们就说嘛,一向睚眦必报的长公主哪有这么大气?   怪不得能生出一个瞒着自己已经成婚还装作未出阁贵女的女儿来。   有人喊了一声:“大娘,长公主府是不是对你动刑了,大庭广众下你尽管说,我们都会为你作证的!”   坐在酒楼中的盛韫玉也心思一动,忽然看向崔氏。   颜夕骤然抬眸,望向崔氏。   崔氏一怔,连忙摆手道:“没……没有……”   她哪敢啊!这么拖着,不过是因为……   就在此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忽然从城门口传了出来,众人心思皆下意识的被吸引过去一瞬,便见面容冷峻的男人骑着黑色的骏马,从城外一路飞驰进来。   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身份:“那是……淮临侯!”   颜夕听到这个名字,眼神恍惚了一下,也抬眼望了过去。   顾泓之策马进城,装作不经意般扫了眼,骤然勒紧了缰绳迫使马停了下来。   他看着颜夕三人,冷声道:“怎么在这里?”   他这句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的,叫众人一阵茫然,却见此时崔氏和刘茂山忽然大惊失色一般喊道:“陈家相公!”   刘茂山的惊讶是实打实的,只有崔氏知道,她此时的惊讶是受了顾泓之的吩咐演出来的。   楼上的盛韫玉面色一变,忽感不妙。   崔氏这是演的哪一出?   顾泓之淡淡扫了两人一眼,翻身下马,男人身材颀长,一袭玄衣衬的整个人气势凌厉,恍然战场归来的战神一般。   他面不改色的开口道:“刘叔崔婶你们怎么来盛京了?”   颜夕一愣,抬起雾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围观的人也纷纷有些摸不着头脑,顾侯怎会认识这两人?   未等刘茂山开口,崔氏赶忙道:“陈家相公,竟然真的是你!先前阿夕同我们说找到你了,我们还将信将疑呢。”   顾泓之眼神从颜夕身上掠过,淡然道:“我这几日有事没在盛京,若是知晓你们来了就必然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不打紧,不打紧,阿夕都招待过了。”崔氏讪笑一声,继续问道,“陈家相公你当初怎么会不说一声便离开了?”   顾泓之噙着黑眸,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缓缓开口道:“战事原因,暂且不能告之。如今我同夕儿也已相认,两位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崔氏佯装松了口气,“见你们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我和你刘叔事情办完,也要回乡了,家中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呢。”   顾泓之唇角微勾:“如此,那我们就不多留两位了。可要我派些人送你们回去?”   崔氏一惊,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这就不必了吧……”   “无妨。”顾泓之挥挥手,“路途遥远,我和夕儿都不太放心两位的安全,还请婶子不要拒绝才是。”   他眼中似有嘲弄,看的崔氏神色紧张,无法,只得应了下来,脸上的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看到这里,围观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汝阳郡主那个始乱终弃的夫君竟然是淮临侯!   这可比郡主隐瞒自己已婚妇人的身份的消息更加具有爆炸性,让人吃惊和目瞪口呆!   有人不太敢信,一向清冷不近女色的淮临侯竟然突然爆出和汝阳郡主之前成过亲?   但心思玲珑的人确实想到,顾泓之作为抗梁主帅在漠州待过,而崔氏是出身于云州的一个村镇之中,两州相邻,若是淮临侯和当初还未成为郡主的颜夕有个什么,确实可以讲得通。   这么说来,汝阳郡主和淮临侯此时竟是夫妻关系了?   一个是娇滴滴容色出众的郡主,一个是冰冷俊美的侯爷,这么想来,两人还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儿呢?   在场有人擅长风月文作,此时已在脑中将两人的爱恨情仇过了一个遍。   二楼的盛韫玉望着楼下的人,手指紧紧的扣住窗弦,一口银牙几乎被她咬碎。   怎么会……   那人,分明是在替颜夕做掩饰!   可是,他明明那般骄傲,怎么会甘心……替这样一个女人……   事已至此,她的一腔谋划,不仅付之东流,反而还将他们的关系促进了一大步!   她好恨!   而颜夕却从顾泓之一出现开始,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是想起来了吗?   还是故意装作陈洵的?   她脑中有些迷蒙,似乎一点儿也分辨不出了。   呵,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顾泓之将小姑娘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却分毫不显,径直翻身上马来到她身边,将修长的手递了出去。   “上来。”   他……   颜夕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小声道。   “可是……马车……”   顾泓之蹙了蹙眉,却并不打算听她说下去,大手一捞便将小姑娘拦腰捞起,放在了马上。   “啊!”   颜夕惊呼一声,却被男人按在了怀里。   她听见他胸腔中闷闷的声响,沉沉且暗哑。   “抱紧。”   小姑娘睫羽一颤,被半遮住的的眸子水波潋滟的,顿了顿,十分听话,缓缓伸手圈住了男人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刚出考场就被人告知错了个地方,啊啊啊我心情极度不美丽!这是第三次考了,前两次都悲惨的擦线不过,呜呜呜卑微祈求这次可以过鸭~   今天这章,先让老顾得意一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若2瓶;3882923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我不想嫁   顾泓之带着颜夕策马行过盛京主街,小姑娘整个人被男人圈在怀中,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男人温热的呼吸。   她抱住顾泓之腰的小手紧了紧,抬起脸来小声问道。   “您,要带我去哪儿啊?”   顾泓之一愣,他其实也不知道要将她带去哪儿,只是刚刚心中一时一股冲动上来,下意识的想邀她与自己一同乘马罢了。   他面上不显半分,声音平稳道:“你要回府吗?我送你回去吧。”   小姑娘低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摇了摇头,细声道:“暂且还不想回去,我还有些事情想同您说。”   顾泓之了然,方才自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她缓过神来了,必定是想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   也是,自己这般大度,不仅替她解决好了这件事情,还不惜假扮成那个对他始乱终弃的夫君,她这会儿心中必定十分感激吧。   他想了想道:“那便回我府上去吧。”   过会儿消息应当发酵的差不多了,他也应该准备准备去长公主府同人家母亲解释解释了。   他带着小姑娘一路回了淮临侯府,将下人挥退之后,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下了他二人。   “有什么想同我说的。”他微微低头看着只到他下颌的小姑娘,嘴角微勾,眼中含着期待。   颜夕抬起眸子看他:“您方才那番,是什么意思?”   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小姑娘眸子微闪,盛满了希冀之色。   顾泓之一怔,却误会她是想听一听自己的打算,确认心中所想,以便于抒发对他的孺慕之情。   他清了清嗓子,也不便说的太过邀功了,只面色淡然道。   “这次崔氏显然是别人找来,意在败坏你名声的,我方才如此行事,乃是解决此危机的最佳办法。”   当初他嘱咐崔氏要办的事便是如此,崔氏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败坏了小姑娘的名声,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也挑选一个在人前的时机,由他来担下陈洵的名头了。   这样一来,小姑娘身上的流言便会变个方向,即使仍有少数难听的话,也只会落在自己身上。   听过他的话,颜夕眸中的希冀却渐渐消失。   原来,他还是没有想起来,只是假扮做陈洵来替自己解决麻烦罢了。   顾泓之说完,半垂下一双黑眸看着小姑娘,谁想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对自己的感激之语,心中不由有些焦急。   怎么回事,是他方才说的不够清楚吗?   正沉默间,管家敲了敲房间的门,手中拿着一物过来了。   “侯爷,这是您之前写好的庚帖。”   顾泓之扫了一眼,“嗯”了一声:“放桌上吧。”   管家将庚帖放好,微微扫了一眼旁边的颜夕,躬身退下了。   哎,这位果真就是他们日后的女主子了。   颜夕水眸微颤:“您拿庚帖做什么?”   顾泓之睨她一眼,心中微微烦躁。   “今日之后全盛京都会知道我和你之前在永定村成过亲的消息,现在不去找你母亲说清楚难道还等她日后来找我吗?”   小姑娘疑惑道:“既是解释,那也不用拿庚帖呀……”   顿了顿,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道。   “您是想同我成亲吗?”   顾泓之瞧着她的样子,心道这木呆呆的小姑娘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他翘了翘嘴角:“自然。如今我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之前同你成过亲的消息,日后我们在他们眼中便是夫妻关系,但叫人说起来却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似的,还是补办一场成亲礼较好,你意下如何?”   他如今吃了这么大的委屈,明明自己才是被当作替身的那个,还去假扮她那个不见踪影的夫君,要求一场光明正大的成亲礼不过分吧?   谁叫自己将小姑娘放在心上了呢,否则,若是旁人敢将做他当做旁人替身这种事,自己定要叫他好看。   他便先委屈些也无甚,待成亲之后,定要将小姑娘的心思板正过来,迟早让她忘记她那个夫君,全心全意地只看着自己。   颜夕颤巍巍地抬了抬眸子:“我,我不想嫁。”   顾泓之唇边的笑僵在脸上,难得迟疑道:“你说什么?”   她瑟缩了一下,果真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我……我不想嫁。”   顾泓之看着她像个小鹌鹑似的,仿佛自己在强迫她一般心中就忍不住一窒,怒火不断翻涌着,面色沉得也仿佛能滴下水来一般。   他捏住小姑娘的下巴,冷笑一声道。   “你不想嫁?”   “如今事已至此了,你难道还想着你那个此时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夫君!”   颜夕半垂着眼睛,睫羽长长叫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色,听到顾泓之的话猛然一颤。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是啊,这换做任何一个常人,都不可能会不在意的吧。   她知道即使没有记忆的他,这段时间定然也是喜欢上自己了,但他始终没有恢复记忆,陈洵便始终是存在于他心底的一根刺,不可能一直心无芥蒂的。   更何况他们在盛京重逢后,刚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是冷冷的、严厉的,即使是如今喜欢上了自己,恐怕也无之前那般情深义重吧。   之前她将自己成过亲的消息隐瞒下来,便是想着先同他相处一段时间,等他恢复记忆之后两人便可欢欢喜喜的再度生活在一起。可是如今他记忆尚未恢复,两人就因为流言要赶鸭子上架一般再次成亲,实非她所愿。   她想再等等,等他恢复记忆,或者,等两人再相处些时日之后。   万一他一辈子都不会想起那段记忆了呢,如今被迫同自己成亲,日后会不会有后悔的可能。她不想,他现在为了替她遮掩流言而委屈了自己。   过了半晌,顾泓之才听见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开了口。   “您临出京办事的那晚,便已经知道了我之前在永定村成过亲的消息是吗?所以才那般生气,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离京的吗?”   他一时微怔,不防她竟突然提起这茬,黑眸沉沉,抿唇不语。   颜夕看着他,继续道:“您是不是以为我将您当做我夫君陈洵的替身了?”   “难道不是?”   顾泓之轻嗤一声,将她的下巴松开。   “你敢说我同他的长相不相似?你未将我当成他?”   颜夕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您若想这么想,倒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他们始终都是一个人。   她顿了顿,抬起水波潋滟的眸子,认真道,“我还是希望,您能好好考虑这件事。”   “说到底你还是记着他,是不是?”   顾泓之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心中微微刺痛。   果然,明目张胆的承认就是将他当做替身了吗?从前那些故意示好全都不是为了他是吗?   颜夕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不发一言。   这要叫她如何否认,她记着的,始终都是他啊。   这落在顾泓之眼中,反倒成了无言的默认,他紧紧咬着牙,不怒反笑。   “好,你既不想成亲,那我也不能强逼了你去。只是我做事必须有始有终,庚帖可以不拿,你母亲那边却是要解释清楚的。”   他将管家叫来,让他去备好一辆马车,稍后便要去长公主府。   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无话,整个过程中顾泓之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仿佛回到了两人最初见面时的冷淡。   颜夕一直紧紧捏着衣摆,他好像十分生气,自己方才是不是该说的更清楚些。   她面上两道秀气的眉一直紧紧蹙着,想不出来合适的话来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呆笨的嘴会将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短短的一段路程很快便到了,临下车前,他终于说了整个车程中唯一的一句话。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待会儿到底要跟你母亲怎么解释?是在她面前也假扮成陈洵,还是坦言只是为了帮你解围而装出来的。”   毕竟,这可是两种意义。前者的走向只有那一种结局,后者却还有转圜的余地。   颜夕却没意识到这点,对她来说这两种解释都无甚差别,只是她还记得当初刚同母亲相认时,母亲以为夫君是故意抛弃了她,说起夫君时的模样,十足的愤怒,仿佛恨不能将他收拾一顿似的。   即使是现在的夫君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她也怕母亲会因为自己将夫君臭骂一顿,两人因此生了嫌隙。   因此她犹豫了一瞬,道:“还是说您是为了帮我解围吧。”   这样或许母亲还会对夫君的好感更甚。   她话一出,便见男人眸中的神色迅速冷淡下来,仿佛淬了冰。   果然,顾泓之心中冷笑一声。   他未再说话,拂袖率先下了马车,留小姑娘一人呆呆愣在车厢之中,眼神泛起了些许茫然。   她……又说错话了吗?   城门口发生的消息像是长了腿一般传的飞快,待传到长公主耳中的时候,一向沉稳的长公主当场失手摔碎了一个杯子。   她眼中透出些几分茫然之色,这时候倒看上去和颜夕想对儿亲生母女了。   “阿宁,你说什么,夕儿那个夫君是谁?”   “殿下,是淮临侯。另外……”   秦嬷嬷小心翼翼的禀报道。   “淮临侯带着郡主回来了,如今正在门外。”   长公主喃喃道:“快……快些叫他们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换了个蓝牙键盘,不太熟悉,码字速度又慢了呜呜呜。   我去兼职了,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吧,十二点之前如果没有的话,那十有□□就是我又鸽了。 第41章 我紧张了   此时此刻,长公主府待客的正堂内。   长公主坐于上首,神色有些恍惚地看向立于正堂中的一对人儿,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女郎娇小可人,看上去倒像是极为般配的一对璧人了。   若这女郎不是她女儿的话,她可能真的会当场赞一声好了。   她还记得上次在这里,她将女儿介绍给顾泓之,希望他能多照拂几分,如今他们却!   她又瞧了两人一眼,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说吧,怎么回事?”   颜夕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顾泓之抢先一步。   “如殿下所闻。”他此时稍微收敛了在马车上的冷淡神色,看上去稍微和缓了些,淡淡启唇道。   “洵然正是夕儿在永定村成亲的夫君。”   他如今自称表字,便是将自己摆到了低长公主一等的位置上。   颜夕眸子一颤,樱唇微张着看向他。   他,怎么……   她下意识地去扫母亲的神色,却发现她听过这句之后,面色果真倏然沉了下来,凤眸中满是凌厉之色。   顾泓之却仿若未察,坦然站在堂中,任她目光如刃。   “这么长时间未找到夕儿,还任她遭受种种流言蜚语,全是我的过错,殿下若是想罚,洵然没有怨言。”   颜夕心中一跳,偏头去看长公主的神色:“母亲……”   长公主靠在椅背上睨着他,见女儿出来维护他凤眸之中反而怒色更浓,淡淡出声喝止。   “夕儿!”   语气虽然轻飘飘的,但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顾泓之上前一步,黑眸扫了小姑娘一眼,将她大半个身子护在身后。   颜夕着急的去捏他的衣摆,小声道:“你怎么不按刚才说好的来……”   顾泓之不理她,仍旧是目光同长公主对上。   长公主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这是她女儿,何须他一个外人来护?   她站起身来,落下一句话,便出了正堂。   “侯爷同我来。”   顾泓之神色未变,也要抬脚跟上,颜夕却急的不行,生怕母亲对他有半分不好,也要跟着他一道过去。   只是到了书房门口,却被秦嬷嬷拦在了当场。   颜夕细声求道:“嬷嬷,让我也进去吧。”   秦嬷嬷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却也没退让半分。   “郡主,殿下只让侯爷一个人进去。”   小姑娘实在无法,面上满是垂头丧气,只一双眸子仍执着的望着紧闭的书房门。   书房之内,顾泓之和长公主一前一后的对峙着,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长公主又打量了他一眼,才冷冷的开了口。   “侯爷当真是我女儿那个狼心狗肺的夫君?”   顾泓之面色未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是。”   长公主冷笑道:“那你可知她半年前独身上京来寻你,为了维持生计只能开了个铺子卖糕点,那你呢,那时又在哪儿?”   顾泓之眉心微蹙,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长公主又讽刺道:“上次我给你介绍夕儿时,侯爷连面色都未变一下,当真是好魄力!既然如此,两相安好便是,如今怎么又承认了?”   她还以为女儿放下了她那个夫君,谁知到头来兜兜转转竟还是此人,叫她怎么不动怒?   更叫她生气的是,她完全没想到顾泓之竟然是这种人,而且当初还是自己将女儿介绍给他的,这岂非羊入狼口?   顾泓之并不在意她的讥讽,他现在担的是陈洵的名头,一并成了该他受的骂名也是应当的,只不过他不是白白吃亏的人,现在承下的东西,全都是要小姑娘的整个人和整颗心来还的。   于是他便面色诚恳的开口解释道。   “殿下也知我当初在战场上受了伤,失了些记忆,因此才会忘记夕儿。当初殿下生辰时与她重逢也未想起什么,只近日才隐隐有了些印象。今次无奈才公布出来,便是不想再叫她受一点儿委屈。”   他见长公主面色虽依旧冷淡,但眼神似有松动,又面色未改继续道。   “是因为我的原因才叫她受了如此多的苦,因此方才才说任由殿下处罚。只是如今流言已出,我此番虽能改变流言的方向,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再次同夕儿成一次亲,方能平息。”   长公主听完,心里知道若他说的是真的的话,确实过错不该一味归结到他身上,而且如今的局面,似乎叫二人尽快再次成一次亲才是,否则拖久了难保不会传出更难听的留言来。   只是她想起女儿的辛苦,终究是意难平,面上不动声色,冷嗤一声道。   “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装作失忆来诳我,我又岂能把夕儿交给你?”   顾泓之垂下眸子,神色平静道。   “殿下若是不信,尽管找个太医来查验一番便是。”   长公主听他如此信誓旦旦,心中便又信了两分。当初颜正卿很是信任他,她也不愿怀疑夫君愿意相信的人。   “你如今贵为侯爷,我又岂能轻易罚你?”她思忖一番之后,淡淡开了口,“我有两个条件。”   顾泓之颔首:“殿下且说。”   “一,我要你许下诺言且立下字据,此生除夕儿外不能纳妾,便是连通房、外室也不得有,甚至无子也不行。二,我要你将侯府全部身家尽数交给夕儿,你可能做得到?”   顾泓之思虑片刻,第一条不难做到,至于第二条……   说来莫恒替他掌管着一些暗线势力,这些交予小姑娘……倒是也没什么不可。   顿了顿,他坦然应下:“好。”   当着长公主的面,他当场便抬手发了誓。   “字据稍候我回府写就再给殿下送来,如此,殿下可安心将夕儿交给我了?”   长公主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沉默不语,心下忍不住暗叹。   她才刚认回没多久的女儿……终究还是陪不了她太长时间啊……   半晌,她才缓缓叹了口气:“你走吧。”   这便是应允的意思了。   顾泓之朝她行了个晚辈礼:“虽说第二次成亲,但当时条件简陋,此次必定不会再委屈夕儿了。我会进宫向圣上请旨赐婚,届时还请殿下应允。”   说完,这才直起身子,转身出了书房。   颜夕一直在外面焦急的踱步,只觉得时间过去许久,里面的人还未出来,可惜书房的门太厚,她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   索性没有什么大动静,她在心中拼命安慰自己里面应当还算平静。   突然,书房门被唰的一下打开,一身黑袍的顾泓之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嬷嬷见长公主毫无动静,便心知淮临候约莫是过了殿下这关。   颜夕面色一喜,立马便迎了上去,顾泓之却朝秦嬷嬷点了点头,直接对她说了句。   “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她微微一怔:“哦,好的。”   两人去了颜夕院中,只不过未进屋,只在院中一棵桃花树下的石桌边坐下了。   颜夕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方才,我母亲没有为难您吧?”   顾泓之这会儿却一言不发了,沉默了才迟疑道:“要说没为难,倒也不是。”   要将他全部身家交给她这点,确实是有些麻烦,不过麻烦些也无甚。   他说完这句,半垂下眸子,悄悄去看小姑娘的神色。   颜夕蹙眉问道:“她如何为难您了?不会骂您了吧?”   顾泓之道:“也没什么,只是你母亲担忧你的名声,说我之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今后必须负起责任来。”   “负责?”颜夕低声道,两道柳眉仍旧皱着,“是……要成亲的意思吗?”   顾泓之“唔”了一声:“约莫是吧。她担忧你受委屈,叫我今后不许纳妾,还要将全部身家交予你,若我负半点,便要将我侯府掀翻,我只好当场立了誓,若做不到便不得好死。”   颜夕神色微变,瞳孔微缩。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可是之前,你分明说过不想嫁我的,这该如何是好?哎,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誓言,说不定不会实现呢?”   “不可以。”颜夕当即出口反驳,只是话音刚落她便咬了咬唇,“既……既然如此,您当初为何不按照我选的那样说呢?”   “哦。”顾泓之面色云淡风轻,“我方才不知怎么有些紧张,一时说错了。若是你仍是不同意,左右不过一个誓言罢了,我又不能强逼了你。”   小姑娘听完,面上简直为难的要哭出来。   终究,还是要走到他被迫娶自己这一步了吗?她分明不想让他受到任何逼迫和委屈的啊。   可是和他的性命比起啦,这些仿佛都不值得比较了。   她艰难想了许久,最后一咬牙道:“那、那我便嫁您吧。”   顾泓之瞧着她,微微蹙眉道:“你之前不是不愿的吗?”   颜夕面上有些羞愧,说愿意的也是自己,不愿的也是自己,似乎很是反复无常。   她脸烧的通红,纯粹是被臊的。   “现在我改主意了。”   “好吧。”他面色如常,见好就收,“那我便还是按照原来那般,将庚帖送过来了。”   顾泓之想着,不经意间提道,“过会儿还要写个字据送给你母亲,叫她好放心。”   颜夕羞愧万分,又不能责怪也是为了她好的母亲,只能暗暗责怪自己。   顾泓之站起身来:“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颜夕也跟着他站起身来,将他送到门口。   顾泓之上了马车,车帘盖下,遮住了他的神色。   她方才显然是担忧自己的模样,这么说来,她其实也是有些在意自己的吧?   他嘴角却不由得上翘了几分。   就算比不得陈洵,但也有一席地位了。迟早,那颗心会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迟早。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切黑了,咕咕咕~   最近真的太、忙啦!我好几天都没看评论了,攒着后天一起康。   等我再过几天把辅导班兼职辞了就有时间啦!正好天冷了,想宅在宿舍。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琳琅满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那个魔鬼   顾泓之在傍晚时分入了宫。   他一路穿过狭长的朱红色宫门,在总管太监常福的接引之下,径直去了御书房。   常福在御书房门口站定,对他微微躬身道:“侯爷还请稍后,圣上正在接见三殿下,商议不日殿试一事,已经进去一会儿了,约莫快要出来了。”   “无妨。”顾泓之摆了摆手,他又不是等不得的人。   常福眼观鼻鼻观心,忽然想起自己同圣上说过的那则刚同宫外听来的传言。   这位,莫不是就是打着这个打算来的吧?   索性正如常福所言,没有等多久,公冶衡便从御书房出来了,顾泓之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并不算多熟悉,略一颔首便同他错开身子,准备进御书房了。   公冶衡却喊住了他:“侯爷。”   顾泓之停下脚步,回身看他,黑眸平淡无波。   “三殿下有事?”   公冶衡进宫之前也听说了那个传闻,因此心绪有些不宁,方才在和天子商谈要事的时候,还被他提点了一句才会过了神来,谁知一出门却碰见了流言当事人,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顾泓之,他,当真是她的夫君么?   公冶衡终究是没按捺下心中的迫切疑问,喊住了他。   “无什么要紧事,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侯爷罢了。侯爷若是有要事,衡便等侯爷出来再问。”   顾泓之打量了他一眼,“唔”了一声便抬步进了御书房。   他自己说了不是什么要事,顾泓之也懒得猜测,现在任何事都没有他的赐婚圣旨来得重要。   御书房内,明黄的纱帐伴着红木漆边的大家真迹屏风装饰在后方,内室尽陈书格,多宝格,正中乃是龙座和朱红色书案,圣人正伏在上面批奏折。   顾泓之微微行了一礼,简单说明来意。   圣人坐在御案之后,抬起头来,那双混杂着锐利和温和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朕倒是刚才听过一些传言,顾卿,你果真抛弃过朕的侄女儿?”   圣人虽然算不得千古一帝,但御下之道很有一手,顾泓之同他除了君臣关系之外,私下里关系还不错,圣上也对顾泓之有些熟悉,是以这句话是半是质问半开玩笑说出来的。   顾泓之无奈道:“圣上,此事确实是臣的错,臣无可辩驳。其中缘由已经同长公主殿下解释过了,她也已然应允,是以臣才会进宫来想您请这一道旨意的。”   “哦?”圣人饶有意思道,“你竟能让长公主同意你?”   他可是知道自己妹妹是多么执拗的一个人,顾泓之能得到她的同意,实在是难得。   顾泓之微微颔首:“是。”   单单一字,言简意赅。   圣人更是来了兴趣,问他如何征得长公主同意的,是不是退让了什么条件。顾泓之皆是面不改色的搪塞过去了。   圣人无趣道:“你不告诉朕,朕去问长公主去。至于圣旨……”   他摆了摆手道:“待朕同长公主确认过后,便会颁给你。你且先回去吧。”   顾泓之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拱手告退了。   一出御书房未走下多远去,他在御花园碰到了一直候在此处的公冶衡。一见他出来,便立马迎了上来。   公冶衡叫住他:“侯爷且慢!”   顾泓之挑了挑眉,停下步子:“三殿下。”   顾泓之对他所知不多,唯一的印象便是沉稳。只是他心中认为沉稳的三殿下,此时正面有豫色,显然是在纠结什么。   顾泓之这会儿倒是不急着走了,淡淡道:“三殿下有事直说便是。”   公冶衡终于开了口,迟疑道。   “侯爷,可真是我表妹的那个夫君?”   表妹?   说来,他们的父母乃是兄妹,公冶衡这一声表妹叫的确实没错。   只是,怎么听起来如此刺耳?   顾泓之闻言,深潭般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瞧着公冶衡装作不经意,实则浑身都透露出一种在意的感觉,心下有些了然,眸中不由冷了冷。   等着他从御书房出来,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这位三殿下,显然明晃晃的存了觊觎某个人的心思。   呵,小姑娘还真是个香饽饽。   他心中冷笑了声,某处忽然升起一股五味之一冲天的感觉。   公冶衡见他不答,开口唤他:“侯爷?”   顾泓之勾了勾唇:“自然是真。我今日进宫来便是请旨的,圣上也同意了,等过些日子会请殿下来府上喝喜酒,还请殿下务必赏光。”   公冶衡的面色明显闪过一丝失落,但始终是宫中之人,惯会掩饰,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只是却逃不过顾泓之的眼,他像是欣赏一般将对方的神色收入眼中,心中暗暗赞了自己一声,这才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幸亏他下手快,否则小姑娘岂非就有可能被别人叼走了。   ————————   近日盛京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莫过于淮临侯同长公主幺女汝阳郡主的那则传闻了,上至宫闱世家,下至酒楼茶馆,无不将其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来谈上一遍,其中经过文书好手的润色,演变成无数个桃色版本流传着,如火如荼。   自那日后,颜夕反倒闷在了家中,再也没有去过书院。她一想起顾泓之是被逼迫着娶了自己就有些难受,相比起来成亲之后能同他日日待在一处的喜悦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盛晚玉在得知她在乡下成过亲的夫君竟然是顾泓之之后,又是与她一番惊天动地暂且不谈。之后见好友日日闷在家中,也十分担忧,这日死拖活拽才终于将小姑娘拖出来散散心。   “都是快要完婚的人了,怎么整天愁眉苦脸的?”盛晚玉揉揉颜夕的脸,安慰道,“你得这么想啊,顾泓之是你中意的郎君,终于能嫁过去了不得开心才是啊?你这小脑瓜整天都在担心些什么?”   颜夕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忧愁些什么,其中关系太过复杂,她一时都理不清呢。只是见她如此的担忧自己的样子,也不好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担忧,只好跟着她一道出来了。   “这就对了嘛,就算有任何担忧,日后也可以努力改善呀,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盛晚玉笑道。   颜夕心中一动,是啊,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也只好嫁过去之后好好改善同夫君的关系了,她肯定会努力消除夫君的芥蒂的。   这么一想,忧虑顿时少了大半,颜夕终于展颜,笑着同盛晚玉道了谢。   “这有什么?”盛晚玉摸了摸她的发顶,“倒是你,成了亲也不要忘记我才是。”   “不会的。”颜夕弯着眸子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不会忘记你的。”   两人出来散心,随意逛了铺子之后有些累了,便打算去一品楼歇歇脚。颜夕最近正处于传闻中中心,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出门便带了帷帽。   一踏进一品楼,两人瞧见大堂中满满当当的人便惊了一惊,跑堂的小二连忙迎上来,一面用头巾擦着汗一面面带歉意道。   “抱歉了客官,因着今日是新科状元游街的日子,咱们一品楼已经客满为患了。”   盛晚玉吃惊道:“连二三楼雅间都没有了吗?”   小二摇了摇头:“也都没有了,实在是抱歉。”   盛晚玉对颜夕道:“也怪我记性不好,咱们换一家吧。”   颜夕摇了摇头表示无事,两人便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二从楼下跑下来跟跑堂的小二低声咬了句耳朵,两人还未走下去多远,便被他叫住了。   “两位女郎稍等,有位客人愿意让给你们一间。”   颜夕低声问它:“可知是谁?”   另一个小二摇了摇头:“对方不愿透露。”   盛晚玉和颜夕隔着帷帽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彼此的疑惑,但终究是送上门的,便也坦然接受了那人的好意。   两人一路上了二楼,因着青云有入室脱冠的习惯,颜夕在进门之前便将帷帽脱了,清丽的容貌一显现便进了雅间,无人能注意到。   几乎是与她们相对的一个包间内,门将掩未掩,露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来。   盛韫玉身后带着家仆,淡淡开口道。   “怎么样,认清楚脸了吗?”   她最近被传闻折磨的面色有些憔悴,人也清减了不少,一双眸子里此刻仿佛隐藏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一扫平日的温婉,显得有些阴沉。   她无法接受那人竟和颜夕曾经成过亲的事实,且最近听闻圣上有为其赐婚的打算,心知再这么下去绝对不会出现自己乐意看到的局面,她的恨意和焦急便再也按捺不住,托人搭上了惯常犯案的流匪。   她知青云礼节,皇家子女,娶亲出阁之前都是要去护国寺内寺祈福的,是以颜夕不日必定会去护国寺,此时便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因此她一听盛晚玉要去找颜夕拉着她出来散心的消息之后,便也出门带了流匪过来认人,以防万一。   谁知她话音刚落,便见那满脸横肉,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的流匪面色大变,哆哆嗦嗦的回头问她。   “确定是那个带着帷帽的女人?”   盛韫玉皱眉:“自然。”   流匪面色转为骇然,他死也不会认错,那个女人,不就是当时灭了他们山寨的那个吗?   多亏他当时幸运,才装死逃过一劫,成为了整个寨子里唯一一个幸存者。   他一想起当时那个面如修罗,浑身是血的女人,腿就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惨白着脸道。   “老子不接这单生意了。”   这个魔鬼,简直是他的阴影,他连多和她在一个空间里待下去都心惊胆战。   说完转身便想离开,盛韫玉面色一急,站起身来道。   “壮士为何反悔?”   流匪着急忙慌的摆摆手:“这个女人就是个灾星,当时把她劫到我们寨子,那寨子便被灭了。你还是另找他人吧,老子干不了。”   留下盛韫玉站在当场,面色晦暗不明,脑中只闪过他那句“把她劫到我们寨子”。   颜夕她,曾被劫到土匪窝里去过?   作者有话要说:顾泓之(孝顺脸):我娘今日生辰,所以本侯今日发红包。前十甲大包,十一到三十小包。   嘿嘿~   来晚了,但还是爱你们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662029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琳琅满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垂死挣扎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这么一嗓子,众人的视线便被吸引了过去,沿街百姓夹道引颈,全为了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旗鼓开道,欢声震天,场面一度热闹非凡。   不少人存的乃是下场捉婿的念头,一时间一品楼二三楼雅间的窗户尽数打开,里面露出不少女郎们的身影。   那不知名的人让给颜夕二人的乃是一间临窗的雅间,视野极好。两人站在窗边,也跟着看了个热闹。   为首的乃是此次的状元郎,披红挂彩一脸喜气,紧跟着便是榜眼,他同状元差不多年纪,看上去已经并不年轻,最引人注目的乃是那探花郎,面容清秀温和,约莫弱冠之年,红袍加身看上去更加俊美,不知吸引了多少女郎们的目光。   盛晚玉扯扯颜夕的袖子:“哎,你看,那不是你那邻居岳子轩吗?没想到他竟中了探花,还真是深藏不漏啊。”   颜夕自然也认出了岳子轩,面上露出喜色。   “那是自然,岳公子念书时功课便很好,如今能得功名也不奇怪。”   她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声,十年寒窗终究还是有了回报,叫人怎么不欣喜。   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了感应,岳子轩微微抬起了头,这时他已打马行至一品楼近前,数条□□帕子簌簌从楼上落了下去,仿佛下了一场花雨一般,尽数朝他身上飘去。   便是在这种场景中,岳子轩的视线对上了颜夕的。   颜夕展颜一笑,朝他挥了挥手。小姑娘眸中除了满满的对他的欣然,澄澈的再无其他。   岳子轩心中骤然一痛,他已经做到了功名在身,她却始终都不会是他可以肖想的了。   殿试前几天,他已经听说过那个传遍盛京的传闻,脑中不由闪过花朝盛会时的场景。   淮临候,是那个一身玄衣的男人么?他竟是阿夕的那个夫君?   那个狼心狗肺、狠心抛弃她的男人?   岳子轩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只是那又如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听别人说,圣上已经有意为两人赐婚了。   她,不是自己能肖想的了。   即使身穿着梦寐以求的红袍,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却将岳子轩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他愣愣望着颜夕的笑颜,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打马而过的瞬间,将头微微低了下去。   从此以后,或该陌路。   程以菱将岳子轩对着颜夕笑的一瞬间收入眼中,面容扭曲可怕。   她都要嫁给别人了,你为何还想着她!   颜夕,她该死!   ————————   圣上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征询过长公主的意见之后,便给淮临侯府和长公主府下了圣旨。因着两人之前算是成过一次亲,此次仅算是再正式举行一次罢了,故此省略了许多步骤,便由钦天监选过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便定为成亲的日子了。   虽说是最近的日子,也有将近一月的时间来准备。顾泓之近日来却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官场上的事,还要忙成亲一事,有些步骤虽然简化了,但其他该有的一定要有,甚至一定要更加精细才是。   毕竟,这是此生就只有一次的大事。   前段时间花朝盛会发生的那起四品官员被刺杀身亡一事的案件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那日负责巡查的是他手下的玄甲军和掌管京畿禁卫军的盛安侯,这日下面向他禀告了云海十三楼的消息,他便递上名帖去了盛安侯府,准备同盛安侯盛云峥将此事最终敲定。   盛安侯府的下人一路将他引到了书房之中,两人便商谈了起来。   大房海棠院,正是盛韫玉居所。自从赐婚圣旨一下,她便仿佛变成了失了颜色的花儿一般,往日里落落大方、端庄温婉的气质一下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郁起来。   小丫鬟一路跑着进了正屋,连脸都跑得有些红扑扑的。   ”小姐,刚刚我听前院的人说,淮临侯来找老爷商谈公事,如今正在书房呢!“   一听到”淮临侯“三个字,盛韫玉那双沉郁放入眸子里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   顾泓之不是她轻易能够打听到行踪的人,她正愁如何告诉那人那日从流匪口中听来的消息,或许是上天垂怜,给她送来了这个机会。   即使他们从前成过亲,她也不能看着他娶一个已经不洁的女人。   她心中早已认定颜夕被土匪玷污过了,毕竟一个弱女子,被掳到土匪窝中去了还能有什么结局呢?即使她足够幸运逃了出来,也不能改变她早就不洁的事实。   甚至她会想,为何颜夕会逃出来了呢?若是土匪窝还在,她就不会来盛京同自己抢顾泓之了。   如今应该也不算晚,就算圣旨以下,但她告诉顾泓之这个事实之后,说不定会有转圜的余地。   她心中稍稍安定,稍作整装之后便独身一人朝着盛安侯书房的方向去了。   书房之内,顾泓之和盛云峥分两端而坐。   “经我手下之人调查,云海十三楼在盛京有一处据点,乃是隐藏在多宝钱庄之内,盛侯可以派京畿禁卫军去查。”   顾泓之说完,端起手边茶杯淡淡啜饮了一口。   盛云峥微微一惊道:“这等贼不溜秋的江湖杀手组织,洵然你手下竟然也能查到,当真是能力非凡。”   顾泓之道:“盛侯过奖,后续事宜还要劳你多费心。”   他最近忙得很,能找出云海十三楼的一处据点便已算是多出力了,逮人的事并不算是他份内之责,如此便可以告一段落了。   而且,他也不认为盛云峥真的可以抓到云海十三楼的人。他心中无趣的想着,或许此案又是以文书记录上写着乃是一个江湖杀手组织犯案而告终。   盛云峥闻言,眉开眼笑道:“分内之事,算不得费心。”   他又打量了顾泓之一眼,感叹道:“洵然最近好事将近了吧?说来,前两年我还存着将自己大女儿说给你的想法,可惜咱们最终还是无缘做成翁婿啊。”   门外偷听的盛韫玉心思一跳,手下意识的捏紧了衣摆。   顾泓之又饮了口茶,面不改色道:“可能洵然命里无翁缘吧。”   他这话可以说是说的相当不客气,但颜夕父亲颜正卿早早亡故,这么说又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盛云峥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口无遮拦,面上有些讪然,不说话了。   顾泓之见正事说完,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兴趣,于是便起身告辞,盛云峥要送他,也被他婉拒了。   一路出了书房没走下多远,顾泓之微微蹙了蹙眉,骤然停下步子。   “跟着我想干什么?”   盛韫玉不再躲闪,缓缓现出身来。   “侯爷。”她咬了咬唇,“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顾泓之仍旧皱着眉头:“本侯不认识你,你又能有什么事同本侯说?”   他并不留情面的话叫盛韫玉面色一白,她掐了掐自己掌心,仍是执着道。   “是关于汝阳郡主的事。”   顾泓之微微眯起眼,黑眸锐利的盯着她。   盛韫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色平静道。   “我听说,郡主在上京之前曾经被城外的山匪掳到土匪窝中去过,她身边如今还带着一个哑巴婆子,也是那匪窝中的人。她有着这样的经历,想必早已失了贞洁,韫玉不忍心看侯爷被蒙在鼓中才想着告诉您这件事。对于这桩婚事,您,还是多加考虑的好。”   随着她每说一句,顾泓之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已经十分暗沉。   盛韫玉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欣喜。   果然,没有男人不在意这些的。   土匪窝?   该死的,那小姑娘竟然还经历过这种事?   他心下怒火中烧,那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再次上涌。   他用仅存的理智将怒火压下,面色晦暗不明地盯着盛韫玉。   且不论此事是真是假,此女专程来告诉他的目的便有待商榷。   他开口,语气仿佛淬了冰:“你如何知道?”   盛韫玉心中一紧,定神解释道:“我是偶然……”   顾泓之见她开口前那明显游移了一下的眼神,下面答案便以不耐烦再听下去,冷冷打断她。   “你将此事告诉我,存的又是什么目的?”   “方才小女已经说了,是不忍心看侯爷被蒙在鼓里……”   顾泓之勾了勾唇,冷笑道:“你是盛家大姑娘?”   盛韫玉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   “在我面前败坏她名声,不会起任何作用。同样,我也不会转而喜欢上你。”   顾泓之冷冷睨了她一眼,语出警告道。   “今后别再卖弄这些小心思了。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一点这个消息,不论是谁传的,统统会算到你头上,后果是你想象不到的。”   说完不在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盛韫玉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疼痛不已。   他的意思是,即使颜夕被土匪侮辱过,也不会计较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颜夕根本不值得他如此!该被他毫无芥蒂疼惜的人,本来最应该是自己才对啊!   都是颜夕!都是这个女人横插一杠破坏了她的姻缘!   若是她不在了就好了。   她心中恨意滔天,忽然想起在书房外面偷听到的话。   云海十三楼……杀人组织……就在多宝钱庄!   盛韫玉表情骤然从狰狞转为死寂,眼睛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她得不到,颜夕也休想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快成亲了,处理下男女配~   下下章成亲!!!   女配一号应该快下线了~也就再垂死蹦哒一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琳琅满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相见不识   盛京,多宝钱庄后院一间暗室内。   “陆璟大人,这些便是这一年来盛京的账目。”   内敛沉默的管事将账簿送上,陆璟抬手接过,桌边放了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   陆璟抬手翻了几页,没看出什么大问题,便顺手搁在桌上。   他想了想,道:“最近盛京这边有什么进展么?”   他此次来盛京的目的,除了巡查据点之外,出于私心,还想要见见那个人,看她过得如何了。   管事却显然没意识到他的意中所指,肃然道:“云五十四的下手很利落,没有给朝廷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陆璟摇了摇头:“我问的是上次要你查的那个人。”   管事恍然大悟,连忙道:“回陆璟大人,已经查到了,画中人是当今长公主之二女,汝阳郡主颜夕,过些日子就要同淮临侯顾泓之成亲了。”   “顾泓之?”陆璟低低喃了一声,饶是他是个江湖中人,也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看来云五十四上次看到的那个同双拾在一起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如今,已经快要成亲了啊……也好,趁着那人还没出关……   陆璟神色有些恍惚,想起双拾那张冷冰冰的脸,思虑片刻道:“你将她近日行踪调查一下……”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仆从的声音便从外面响了起来。   “管事大人,外面有个女子说要找我们做单人命生意。”   管事皱眉:“哪个不懂事的,这种人趁早打发了就是,外界谁不知道我们已经不接人命生意了?”   “可是……那个女人要杀的是那日要我们查的画中人。”仆从声音迟疑。   陆璟微微眯眼,来了兴趣。   “哦?这人竟想买她的命?”他顿了顿,“将人带进来,我亲自接待。”   他倒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买他们云海十三楼招牌杀手的命?   盛韫玉被一条黑布蒙着眼睛,因为看不见路,被多宝钱庄的人推推搡搡着一路前进。   她告诉自己要忍这一时之气,如此才能达成所愿,这么想着,心中被人冒犯的火气才下去了几分。   “我们大人要亲自和你谈,到了,进去吧。”   身后人这么说了一句,盛韫玉就被推进了一间房间内,透过黑布能隐隐看着面前坐着个重重叠叠的人影,似是男子身影。   她定了定神,开口道:“这位大人,我听闻你们云海十三楼视作杀手生意的。如今我想买一个人的命,不知大人可否接单?”   陆璟稍微打量了她一下,缓缓道:“我听下边人说,你想要买汝阳郡主的命?”   盛韫玉颔首道:“正是如此。”   陆璟沉吟了一下:“我们云海十三楼向来是按照人命的身份来估价的,汝阳郡主身份不菲,刺杀难度很大,要付的酬金不会低,这位客人,你确定你能付得起?”   他一开口便谈钱,这让盛韫玉一开始有些不安稳的心反而安定了些,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女也是世家之女,家中有些底蕴,大人且说酬金多少吧?“   陆璟伸手比了一个数:“一千两,不接受议价。”   盛韫玉倒吸了一口气:“一千两?”   她全部身家也不过七八百两,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了全部交出去的打算,谁想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怎么,客人付不起?那便算了,慢走不送。”陆璟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慢着!”盛韫玉袖中手紧紧捏起,咬牙道,“我付得起,且给我两三日时间,我将钱筹齐了便给大人送来!”   母亲的嫁妆里倒是有一处铺子,因为生意不太景气,平常母亲也不多在意,她可以将它卖了应应急。   “唔,可以。但客人什么时候付了酬金,我们的杀手才会在此之后动手。”   盛韫玉面色不太好看:“可以。另外,她会在两日后去护国寺内寺祈福,这是个动手的好时机,我会在此之前筹齐酬金给大人送来的。“   还有半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必须尽快才行。   陆璟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又道:“我们云海十三楼做事还有另一个规矩,须得客人将名讳留下,否则也不会接的。”   事实上,这话并不是陆璟拿来诓她的,这确实是他们做事的规矩之一。   盛韫玉不疑有他,迟疑了一瞬便将名字告知。   “我乃盛安侯嫡长女盛韫玉。”   “盛姑娘。”陆璟点了点头,沉寂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你且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眼看着盛夏即将来临,青微山上却依旧是春意盎然,微风温宜中带着一丝凉爽。   时隔两三月,颜夕又来到了护国寺。   这一次,是为了给她的亲事祈福。   她望着护国寺三个大字,心中微微一动,   她虽然坐着郡主轿辇,但因着青云规矩,皇家子女婚前祈福须得亲力亲为,以示心诚,是以她今次从长公主府中带出来的人并不多,仅秦嬷嬷和锦瑟还有一队保护她安危的长公主亲兵而已。   护国寺每日祈福的人都很多,今日也不例外。颜夕穿过外寺鼎沸的香客,一路进了内寺,了虚大师像上次一般等候在那里,同她道了声喜之后便打开了朱红色的内寺大门叫她进去了。   祈福一事按照祖制要满三天才可以,是以这次颜夕得在护国寺住上起码三日才行。她仍旧是进了上次同长公主一起呆过的那间大殿,只是这次来的心境已然不同于上次。   上次她就是在这里祈祷能够再次遇到夫君,果然如愿,今次她跪坐在蒲团上,再次许下愿望。   愿佛祖保佑,能让夫君早日恢复记忆,夫妻二人今后能够琴瑟和鸣。   颜夕望着面带慈悲的佛像,弯下身子叩了三次首。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   了虚为她备好了厢房,到了中午,锦瑟前来唤她,她才起身往后院走去。   只是正要穿过一道满月门时,她一时不察,和一个一身灰衣的年轻男子撞上了。   “小心。”他搀扶了颜夕一把,声音沉稳。   颜夕打量他一眼,面色如常的低声道了句谢,微微颔过首便想同他错身而过。   那人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饱含着疑惑。   “你?”   颜夕吓了一跳,回身紧张的看了他一眼:“您还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音色细弱,一双眸子沁着水,神色绷得就像个惊弓之鸟一般,落在陆璟眼中,叫他疑惑更甚。   同双拾完全是两个样子的人,除了一张脸一模一样,其余竟是一点也不像。   怪不得云五十四当时如此迟疑,他还以为是双拾有意装作不认识,现在看来,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他熟悉的人装作完全陌生、一点破绽都不露呢?   这真的是双拾吗?   短短几息时间,陆璟心中过了许多种猜想,却都无法得到证实。   他有意扫了旁边对他怒目而视的锦瑟一眼,却见颜夕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依旧对他很是防备的样子。   他无法,最终缓缓摇了摇头。   “无事。”   颜夕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带着锦瑟离开了。背后陆璟视线灼灼,叫她如芒刺在背,直到进了自己的那间厢房才彻底放松下来。   只是她一抬眸,一袭玄色锦袍的男人正赫然站在她面前,又吃惊地退了一步。   顾泓之皱了皱眉,看向锦瑟。   “你出去。”   锦瑟被他黑眸一扫,立马有眼色的退下了。   颜夕这才缓过神来,抬起一双水眸看着他,软声道。   “您、您怎么来了?”   青云有成亲之前未婚夫妻不得见面的礼法,从那天长公主府一别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她以为他在遵循礼法,是以自己也就安分地待在府中备嫁了。   想起那日自己反复无常的态度,颜夕心中的羞愧仍旧没少多少,如今面对他时还是涨红了脸。   顾泓之却没回答她,反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他们没伤着你吧?”   颜夕愣了愣,疑惑道:“您在说谁呀?”   顾泓之仍旧蹙着眉,语气冰冷:“那群土匪。”   这两日他派人去查了盛韫玉所言,发现确实是真的。小姑娘在上京途中被京郊的土匪给掳上了山,一日后土匪窝全寨被灭,她和那个仆妇才逃了出来。   他听属下汇报的时候,当场便捏碎了一个杯子,浑身杀气再也抑制不住。   要不是他们已经被灭了,他不介意将他们再灭一次。   冷静过后的他终于有了几分理智,想起小姑娘如今的模样,若是遭受了什么实质性伤害,不会是如今这般尚且明媚的模样。   强烈的庆幸涌上心头,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想要见她一面的念头却越发强烈。   于是,他便推开一众缠人的事务,赶了过来。   颜夕面色吃惊道:“您知道了?”   顾泓之不答,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   她抿了抿唇解释道:“我没受什么伤,当时醒过来之后便看见寨子被烧了,那些土匪也都死了。我和哑姑还得了一笔银子,这才能在盛京开了铺子。”   她说的含糊,顾泓之却能想象出来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艰难的生活的。心中酸涨和心疼的情绪压抑不住,男人大步向前,将小姑娘牢牢按在自己怀中。   颜夕乖巧的没有反抗,被男人温暖的气息包围着,雾眸眨呀眨。   他这是,不计较她那日的行为了吗?   头顶顾泓之沉沉的声音传来。   “从今之后,只有我能欺负你。”   旁人再也不能欺负她半分,因为他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琳琅满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结发礼成   半个多月时间转瞬而过,眨眼之间就到了五月二十三这日。   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颜夕就被人叫了起来,被人伺候着洗漱净面。她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却发现府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满堂红色。   哦,今天好像是她同夫君再次成亲的日子。   这将近一月的光景里她一直忙着出嫁的事宜,其实其他事皆有人假手,但做嫁衣须得她自己动手,偏生她做饭的那双巧手在此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了,绣出来的鸳鸯跟野鸡差不了多少。   长公主笑道:“你这手艺是随了我,还有你姐姐也是,当初出嫁时愣是连一条袖子都没绣出来。”   颜夕犯了难:“那该怎么办呀?”   她第一次出嫁时,是夫君特地去镇上给她买的嫁衣,样式是顶好看的,同村那些妇人少女都羡慕的不得了,谁知到了第二次成亲,反而要她自己做了。   到时就算是做出来,肯定很丑,那她当真要穿着丑丑的嫁衣嫁给夫君吗?   秦嬷嬷在一旁道:“郡主不用担心,这嫁衣不过是讨个彩头而已,实在做不出来便算了,自己做件里衣聊表心意便可。”   “那嫁衣要去衣庄买吗?这个时候了,会不会来不及了?”颜夕仍是有些担忧。   秦嬷嬷面带笑意道:“侯爷送来的聘礼中就有一件嫁衣,听说是江南坊的顶级制衣,概不出售呢。侯爷能将它拿下,想必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长公主哼了一声道:“还算他有心。”   时至今日,颜夕终于在试穿过一次之后,又再次穿上了那件嫁衣。火红的凤凰锦触手温软丝滑,在阳光下便能显现出极其逼真的凤凰图案,栩栩如生,每一处刺绣都是顶级绣娘用金丝混着蚕丝线绣出的,浓墨重彩的张扬辉煌。   颜夕肤色本就莹白,配上这如火一般的颜色,更是叫人移不开眼了。   盛安侯府二房夫人,颜朝的婆母徐夫人温和笑着赞了她一句,便取来绞合的丝线替她开脸,开脸之后颜夕便被人簇拥着描妆梳发,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时候也不早了。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面有不舍:“我原想多留你一段时间,谁知却成了妄想,也罢,吾儿记得,母亲这里一直是你的家。“   颜夕回握了握她的手:“母亲,您放心,我会时常会来看您的。”   忽然听得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震响,不知谁大声喊了句:“来了,新郎官来了。”   颜夕透过凤冠密实的珠帘望向院门口,忽然有些紧张。   从此之后,便成顾姓妇,再无更改了罢。   但凡有些身份的人,总要讲究这讲究那,处处都是礼节,就是连着成亲也不例外。尤其是此时颜夕还沾了皇室身份,整个流程便更加繁琐不堪。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之前第一次成亲时,只邀了些邻里过来吃喜宴,拜过天地便算礼成了。   如今迎亲、拜堂、宴宾客,整整一套步骤下来,已至傍晚时分,颜夕早就被搀进了婚房之中,听着前院喧闹声至今未消。   锦瑟和哑姑一直陪她待在房间里,除此之外,还有上次见过面的明琮。这次她没有带陪嫁嬷嬷过来,但哑姑充当了陪嫁嬷嬷的角色,她前段时间一直跟着秦嬷嬷学习礼节,如今又正好赶上颜夕出嫁,便连陪嫁嬷嬷得的那一套都学了。   颜夕被沉重的凤冠压的有些抬不起头来,明琮瞧了她一眼,立马就察觉出了她的窘态。   “夫人,您不舒服吗?要不将凤冠先摘了吧?”   颜夕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凤冠太沉了,我脖子很累。”   明琮笑着道:“那奴婢来服侍您?”   她点了点头,明琮便上前为她卸凤冠,她手法很轻柔,将凤冠摘下之后还将颜夕被梳成一个髻的头发散下,将其稍微编了编,挽了挽,梳成一个十分简单又不失精巧的样式。   明琮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小姑娘,暗暗点头。   啊,夫人果真容色绝艳,怎么样都好看。   她也听说了之前那传闻,还一度有些担心侯爷和郡主之间会产生隔阂,如今传闻反转,让她不得不感叹一句神仙爱情。   明琮心中所想,她们一概不知,只是一旁的锦瑟被抢了活计,有些哀怨的看了落落大方的明琮一眼。   颜夕从镜子里看到了,有些好笑,想了想对锦瑟道。   “我有些饿了,锦瑟你去厨房里帮我找找有什么吃的没有?”   锦瑟“嗳”了一声,立马面带喜色的出去了。   其实颜夕说的也不是假话,她早上起来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唯一吃的一小碗面还是长公主塞给她的,如今都傍晚时分了,肚子确实有些饿。   好在锦瑟不多时便带了些饭菜过来,两菜一汤尚算丰盛,即使在有些热的天气里,也能够感觉到它的温度。   锦瑟看了明琮一眼,对颜夕道:“厨房说这是侯爷提前叫人备好的。”   明琮在一旁但笑不语。   颜夕吃在嘴里,饭菜香气扑鼻,比起她自己做的也差不了多少,一时间脸有些通红。   看来他应当真的是不在意自己的反复无常了吧。   顾泓之在前院宴宾,他有心不想多喝,弄的一身醉醺醺的回去,提前和部下打好了招呼,他们碍于他的威严不敢灌他,奈何以作为姐夫的盛承宣和公冶衡公冶墨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轮番端着酒杯来灌他。   公冶墨纯粹是凑热闹来的,至于公冶衡……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   顾泓之看他一眼,面不改色的把杯子里不知道掺了多少水的酒一饮而尽。   呵,真当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吗?   眼看着宴席快要结束,他也懒得再应付他们了,使了个借口脱身,叫管家一一去送他们,自己则是负手回了后院。   明琮、锦瑟、哑姑三人见他进来,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廊下一圈红灯笼已经燃上了,整个院子都被照的红彤彤的,煞是喜人。   他看着一身嫁衣百无聊赖坐在床边捧着一卷书看着的小姑娘,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她终于为他穿上了嫁衣。   颜夕正看着一本昨晚秦嬷嬷随手塞给她的话本,才翻开没多久,就听到了门的响动,抬眼一看一身红裳的顾泓之正在门口看她。   她放下书连忙朝着他走了过去,面上带着讨好的笑,仰起小脸看着他。   “您回来了。”   顾泓之眯起眼“嗯”了一声,稍稍侧身避开了她。   “我先去沐浴。”   颜夕被他闪避的动作弄的心头微微失落,看样子,好像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不怪自己了。   她低下头,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哦。”   顾泓之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径自去了耳房中沐浴,抬手利落的将外袍脱了,稍微凑近鼻子一闻。   嘶,果然就算掺了水,这么多轮喝下来酒气也弄得很。   他将衣裳挂在屏风上,进了浴桶中沐浴,一面清洗一面面无表情的想着。   他还没有原谅小姑娘之前拒绝过自己的事,先过来沐浴不过是自己受不了罢了。但今晚这么特殊的日子,若是小姑娘主动想同自己亲近的话……   咳,即使自己不答应,也不该带着一身酒气如此失礼才是。   新房里颜夕却因为他不经意的动作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越想越有些紧张。   这么一紧张,又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许是刚才吃的东西滋味儿太浓重了。   水呢?   她扫了眼桌上,满满的摆了好些桂圆莲子之类的,中间还放了一个白瓷细颈酒壶并两只酒杯,唯独没有自己想要的水。   她打开门看了一眼,却见锦瑟明琮她们不知道这会儿去哪儿了,她这会儿也不好自己去找,于是回身望着桌上的酒壶发起了愣。   她听秦嬷嬷说过,这应当是一会儿要喝的合卺酒,既然待会儿也要喝,那她现在先喝一点儿解解渴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吧。   试探了片刻,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同于她做菜时所用微量的微醺味道,入口的感觉除了有些火辣辣的以外,好像没什么其他感觉。   如此一连喝了三杯,才觉得那股子渴意消下去了。   嗯。   正巧此时,顾泓之沐浴过后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出来了,他的头发微湿,冒着些水汽,正一面擦拭着一面走了进来。颜夕这时候已经把杯子放好,又抬手翻起了之前那本书,看着他的样子仿佛回到了那时还在永定村时,已经是秋日晚上了,他却还在院中用凉水沐浴。   那时她一面嫌弃着他身上凉,一面却接过布巾替他擦头发。当时的生活虽然简朴无华,但却十分快乐。   颜夕突然有些恍惚,走到他近前伸出手,细声道。   “我替您擦吧?”   顾泓之一顿,垂下眸子去打量她,却见她身着嫁衣,面色却像是被染上了颜色一般泛起了微红,眼神迷离,顿时身体一僵。   她想做什么?   他欲按兵不动,面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微僵着脸将布巾交给她,“嗯”了一声。   整个房间很静,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头发摩擦布巾发出的声音。颜夕全神贯注的给顾泓之擦着头发,他能感觉到那双柔软的小手在他头顶抚过,身子越发僵硬。   他下意识地抬手握住她的腕子,阻止了她继续的动作,一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你……”   这一下却像提醒了小姑娘一般,叫她倏然回过神来,有些迷蒙的摇了摇头,记起自己不是在永定村,而是在两人再次成亲的日子。   他怎突然抓自己?是、是想起之前被“逼迫”着娶自己,于是终于准备找她算账,要欺负她了吗?   她手里的布巾一下子掉在地上,小姑娘后退了几步,挣开他并不牢固的桎梏,逃避一般转身就走。   “我、我也去沐浴。”   顾泓之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   欲擒故纵?还是怀着对他的那种心思,突然害羞了?   顾泓之板着脸捡起布巾放回一旁,自己躺到了床上,顺手拿起她放在锦被上的书,才翻了几页,便啪的一下骤然合上。   他想起书中随手翻到的几幅图大都是那种妖精打架图,许是为了别出心裁,前边还并没有先入为主,只是从故事开始,循循深入,后面便越发放肆。   她方才一直在看这书,怪不得他沐浴过出来之后面红耳赤。   这已经是,对他的明晃晃的暗示了吧?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顾泓之敛下心思,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将脸板的更严肃了些。   颜夕沐浴过出来,也只穿了备好的里衣。只是许是天气太热,浴桶里的水温又太高,熏的她脑中几乎融成了一团浆糊,面色也越发嫣红,不点而朱。   顾泓之淡淡睨了她一眼,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拿起酒壶将两个酒杯倒满,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一杯。   “合卺酒,喝了这杯才算礼成。”   颜夕望着他的脸,迷迷糊糊想着他果然还是有些不高兴了,要不然在这样的日子,脸色还这么不好看。   她乖顺的接过酒杯,同他两臂交缠缓缓饮下杯中酒。   顾泓之瞧着她喝完之后,绣鞋不由自主得朝自己挪了过来,垂下眸子岿然不动。   颜夕走到他面前,忽然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一边还抱着不撒手,眸子里沁了满满一汪水,软声道。   “我亲了您,您就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顾泓之心中冷冷一笑,果然开始了吗?   他端着姿态,并不为美色所动,低下头看着她,声音平稳道。   “你以为我这么简单就好打发了吗,就算你今日打着讨好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姑娘脸上带着一丝傻气的笑,咚的一下一头栽倒在了他怀里。   若不是他反应快,估计她就一头砸在地上了。   男人的表情顿时又僵在了那里,微微有些不可置信。   她就这么?   像是不死心一般,他板着脸又轻轻摇了摇小姑娘。   “颜夕!”   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他一下子变得脸色黑沉黑沉的,圈着人在原地不知道愣了多久,才像是接受事实一般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呵,很好。反正今晚就算她自荐枕席,自己也不会答应的。   如此最好!   他盯着床上睡着的小姑娘一会儿,面色终于恢复如常,却转身去找了剪子来,分别将她和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缕,交缠着放入提前备好的大红色香囊内。   嗯,这只是成亲必完成的一个传统而已。   做完这些,他才脱靴上了床,和颜夕并排躺在了一起。   此时小姑娘正巧不安分的翻了个身,两只胳膊抱住他的右臂,松松垮垮的白色里衣也因为这个动作有些绷不住,露出了里面的雪白肌肤和红色小衣。   红色小衣包裹着玲珑的曲线,正中央歪七扭八的绣了朵白色并蒂莲,妖媚中反而透出一股孩子气的纯真,勾的人心底那最旺的一颗火苗烧了起来。   顾泓之心气又开始不顺了,狠狠咬了咬牙。   ……这他妈谁绣的?   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写后面一边写一边笑哈哈哈哈哈请叫我无车带师。   大肥章,弥补一点鸽鸽的过错。   双十一了,姐妹们,我太惨了,被jj掏空存稿还要被tb掏空钱包,嘤嘤嘤嘤呜呜呜呜……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琳琅满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小惩大诫   一弯下弦月,高挂墨空中。   夜已深沉,三更的打更声过去一会儿了,淮临侯府中装点成一片新红的房间内,卧榻之上一男一女并排而寝。男子睡的规规整整,牢牢的占据住床边的位置,身材娇小的女人却面颊酡红,睡相很是恣意。   忽然,女人的眼睛蓦地睁开,与她娇憨睡姿不同的是,那双眼睛沉着冰冷,锐意逼人。   她先是扶了扶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又转而观察了一下身旁的男人,确认他处于完全放松的睡梦之中,却仍是不敢大意,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她随手将长发挽起,在衣柜中挑了件不甚显眼的靛青色骑装,屏息穿好衣裳之后,打开门出去了,一丝声响也没发出,床上男人依旧呼吸均匀,双目紧闭。   多宝钱庄后院的一间房内,长灯未熄,陆璟正在灯下埋首写着什么。   管事推门进来:“陆璟大人,总楼发出了一道急令,是召您回去的。”   陆璟抬头,皱眉看向管事手中的信函:“给我吧。”   管事恭敬奉上,陆璟拆开一看,眉头皱的更深。   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楼主闭关已出,速归。   他出关了?   陆璟想起今日自己混在夹道人群中观看的那一场婚事,眉目间忧虑甚重。   她那边至今还未给自己消息,该如何是好?   她究竟,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双拾?   就在他思忖间,灯芯上的烛火一阵跳跃,陆璟耳朵一动,忽然厉眸看相门外。   “何人!”   一阵内劲夹裹着初夏微温的风撞开门扉,一袭青衣的身影站于院中,身姿玲珑。   管事只是个普通人,毫无武功在身,也看不清夜色中的那张脸,惊疑出声道。   “陆璟大人,要不要叫暗处……”   “不必了。”陆璟神色复杂的看着院子里的那人,朝他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他等的人,终于来了。果真是,想曹操曹操便到。   “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陆璟道。   靛青色身影抬脚走进了房间,随着她踏入灯火通明的室内,一张容色极盛的脸便露在了灯火下。   赫然便是颜夕的脸。   “我还以为,那日在护国寺见到的不是你。”陆璟缓缓唤出她的名字,“双拾。”   “是我。”   双拾没有丝毫否认,冷声道,“你既然来了,那他呢?”   “他闭关了。”陆璟话到嘴边,不知为何隐去了自己方才接到的急令。   “呵。”双拾冷笑了一声,“我说呢,要是依照他的性子,如果知道我的消息一定会亲自前来杀了我这个云海十三楼的‘叛徒’吧?”   陆璟皱眉:“你明知道他不可能会那么对你的。”   双拾面无表情的打断他:“那就可以这么对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其他兄弟了吗?”   陆璟疑惑道:”你说的是……“   ”陆璟。“双拾淡淡抬眼,”你没和他一起度过那段最黑暗的岁月,所以无法体会我的感受。“   陆璟沉默了很久,转了个话题。   “汝阳郡主,是你原本的身份吗?”   “是。”双拾想起颜夕,忽然勾了勾唇。其实那日她在颜夕潜意识里看到陆璟的时候,本来就意识到了不妙,打算当日便过来找他的,奈何小姑娘这几日因为和顾泓之的亲事有些紧张,晚上也睡的不是很安稳,她便一直找不到接替她的机会。   自从那次从云海十三楼叛出受了重伤之后,她便只能在小姑娘收到刺激或者是意识薄弱的时候才能出来,不过如此也好,说起来,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她的,自己本来不过就是一个保护者的角色而已。   陆璟又问:“顾泓之是你所愿?”   双拾敛下思绪,干脆答道:“是。”   陆璟也不知道她和小姑娘的关系,云海十三楼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至于另一个……   “那我便祝一声白头偕老了。”陆璟定定的看着她,暗暗叹息了一声,含糊道,“只是他那边,想必再过不久便会出关,他对你的心思你也能察觉到几分,你、你好自为之。”   “多谢六哥提醒。”双拾神色未变,一双眸子清冷如浮冰。   陆璟感叹道:“这一声六哥,倒让我想起我们从前比试时的场景,你还胜过我一次。”   “不过是巧胜罢了。”双拾道,“我现在约莫已经比不上六哥你了。”   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练习了啊。   顿了顿,双拾又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也对,毕竟是洞房花烛夜。”陆璟难得多了些笑意,“那我便送你一个新婚礼物吧。”   他从书案上取来方才在写的东西,交给她。   那是云海十三楼特制的生死令,令上写着委托对象和杀手要完成的刺杀对象,而这一张生死令上,写的是盛韫玉的名字和颜夕的名字。   “前一段时间,这位盛小姐来找我们,打算在护国寺祈福那天杀你。”陆璟道。   双拾接过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这位,还真一直不死心呢。只怕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小姑娘的背后还有自己这个魔鬼在吧。   她将生死令还给陆璟,勾了勾唇道:“麻烦六哥帮我交给顾泓之好了,我现在也是有人罩着的人了。”   相信顾泓之一定会给小姑娘一个交代的吧。   双拾想起今夜男人的样子,轻嗤了一声。   臭男人,春心荡漾还装的像个正人君子一般,也就她不耐烦掺合他和小姑娘期间的破事儿,否则就他,八辈子都别想娶回小姑娘。   话说回来,为防以后看到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她晚上还是老老实实潜在潜意识里睡觉吧。   从多宝钱庄出来,她本想直接回淮临侯府,但转念一想,又径直去了盛安侯府。   顾泓之做的是一回事儿,她自己做来解气的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海棠院中,盛韫玉寝屋之中。   双拾悄悄的潜了进去,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她来到盛韫玉床榻边,瞧见她正沉在睡梦之中,眉头蹙着不知道做起了什么扰人的梦。   不会是在担忧那一千两买命钱怎么打水漂了吧?呵,谅她也想不到一向以口碑著称的云海十三楼会放她鸽子吧?   啊,这次这个哑巴亏,只能盛大娘子咬牙吃了呢。   双拾居高临下的勾了勾唇,在屋中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绣筐里的剪刀上。   就你了。   风吹青丝落,一夜竟秃尼。   双拾将剪刀放回,一向冷情冷性也难得美滋滋赞了自己一声。   嗯,是个作诗的好苗子。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第47章 奇怪的汤   第二日颜夕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平日里虽有些贪睡,但也不至于睡到如今这时候,刚起来的时候,头脑昏沉,活像是装了一块大石头在里面似的。   等一睁了眼看清了周围陈设之后,才发现如今已不是在长公主府她的院子里,周围新红装点,提醒着她这分明是她和顾泓之的新房。   颜夕心中一跳,昨晚她是怎么睡过去的已经全无印象了,夫君他本来就记恨着她的过错,自己没再做出什么惹他不开心的事吧。   明琮和锦瑟见她醒了,连忙上前服侍着她晨起沐浴。   小姑娘里衣松松垮垮,露出脖颈一片白皙的肌肤来,只是上面分明什么痕迹也没有,明琮不同于年纪尚轻的锦瑟,扫了一眼,暗自疑惑。   昨夜侯爷分明早早吩咐她们不必守在新房之外,只在传召时能及时赶过来就是了。夫人睡到这个时候,她还以为是昨晚受累了,谁想看这样子,两人似乎没能成事?   明琮心中暗暗闪过一个念头,心惊肉跳。   侯爷……莫不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明琮是管家的女儿,侯府的家生子,顾泓之母亲还在时便养在老夫人膝下,算是半个小姐,也是自小就把顾泓之当半个兄长看待的,如今看情况如此,不由得忧心忡忡。   明琮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夫人,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颜夕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昨晚喝了合卺酒,到现在还有头疼。”   明琮没想到她回答的是这种不舒服,僵硬道:“夫人约莫是不胜酒力,那奴婢一会儿给您熬碗醒酒汤来。”   面对着如此娇美的媳妇儿还能不动如山,十有八九,侯爷……   颜夕泡在木桶中,应了一声:“谢谢明琮。”   锦瑟不甘示弱,也道:“那奴婢去为郡、夫人,备些膳食先用着。”   颜夕无奈笑道:“好,少备些吧,我等中午一道吃。”   最好是和夫君一道吃,她还想问问她昨晚有没有又惹他生气呢。   想了想,颜夕试探性的问道:“侯爷现下在哪儿?”   明琮回过神来,见她竟还是一副对顾泓之十分关心的样子,不由得很是欣慰。   她笑着答道:“侯爷早上只草草用了几口早膳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呢,如今想必也饿了,不如奴婢们准备好膳食,夫人去找侯爷一道用吧?”   颜夕犹豫了一瞬:“书房重地,我去了会不会打扰他?”   明琮道:“侯爷如今正处于婚假之中,想来也不会有多重要的公务处理,夫人不必担心。”   颜夕这才压下心底的忧虑,点了点头。   书房之中,墨白拿着从官府之中调来的户籍证明和婚书呈到了顾泓之书案上。   “侯爷,这正是您要的夫人的户籍证明还有盖了官印的婚书。”   顾泓之“嗯”了一声,抬手拿起户籍证明,看到婚配后面写的是自己名字,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他们才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墨白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属下去时,夫人的婚配虽然为空,属下以为是长公主派人改动的,开始并未感觉到疑惑。但府尹大人顺口提了一句,说之前长公主的人虽然来过,但在那之前夫人的户籍证明婚配一栏便是空的,并没有他人的名字。”   顾泓之微微蹙了一下眉,沉声问道:“之前便是空的?”   本朝律法夫妻双方有一人失踪三年之上便可和离,小姑娘的那个夫君陈洵虽只失踪了一年多些,按理说构不成和离的条件,但他不可能会让小姑娘承担重婚的罪名,是以便打算先下手为强。   谁知不知是不是巧合,陈洵同小姑娘成亲的时候,竟连婚书都没上交官府认证的吗?   就算是乡下闭塞不同律法,也不可能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顾泓之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不过如此,倒也省了他们自己动手了。   顿了顿,他将户籍证明递给墨白,叫他将其还回去,自己则是起身将婚书妥帖收在了书房的一处存放重要物件的暗格里。   呵,有了这个,小姑娘便再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等他神色自若地做回座位上时,忽然被重叠的公务折子下掩着的一角吸引了心神。   那一角不同于特制的公务折子,看上去是一块类似牛皮纸般的东西,他眸光一凝,伸出修长的手将其抽出。   一入眼便是上头用隶书写就的三个如血般的红字:生死令。   他的手一紧,据他所知,生死令是云海十三楼的东西,只是他们已半年多未接生意,如今生死令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这里?且还未叫暗卫们察觉到。   看来,书房守卫还需在加强些才是。   只是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眸色不由转至冰寒。盛韫玉,竟然动了想要小姑娘命的心思?   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过幸好她安然无事。   生死令在他手中缓慢团成一团,他握着这一团,忽然冷冷一笑。   颜夕沐浴过后,穿了酡红色暗纹交领短袄,配上胡萝卜色的如意松鼠妆花马面。明明是有些庄重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十分光彩动人。   她跟着明琮一到去了厨房,自己灌了一小碗醒酒汤,见明琮忙前忙后的吩咐厨娘们做些膳食。   旁边有小丫鬟忙里偷闲的说笑了几句。   “我今日出去采买,你知道我听说了个什么消息吗?”   “什么呀?”   “听说盛家大娘子不知怎么,一觉醒来头发被剃光了,本来消息还传的没这么快,更雪上加霜的是,这事儿被人画成一幅画贴在城中的布告栏上了,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快传遍盛京了。”   “可是大家怎么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呢?”   “虽然盛安侯府极力封锁消息,但肯定有嘴不严的下人啊,他们说这事可就是真的呢,他们有人亲眼见过气急败坏的盛大娘子!”   “啊,盛大娘子竟发生了这般惨事吗?”   “惨什么呀,全盛京就属她扒咱们侯爷扒的最紧,还装作一副清高模样,如今这般也算大快人心吧。“   另一个听的小丫鬟听的津津有味,捂住了嘴吃吃笑了起来。   颜夕听罢,吓了一跳。   盛大娘子竟被人剃光了头?   虽然她也很震惊,但心中倒也感觉到一丝快慰。   哼,叫她一直对付自己呢,也、也算是活该!   小姑娘一面震惊一面愤愤的想着。   只是,是谁如此侠义呢?   膳食不一会便做好了,颜夕端着和明琮一道去了书房。   门外,她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敲了敲书房门。   里头传来顾泓之的声音:“进来。”   顾泓之手里还攥着那张生死令,一见推门进来的是她,下意识的顿了顿,将其压到了公务折子下面了。   “何事?”他收敛了几分面上的寒意,声音却还是有些冷。   颜夕探了探头,小声道:“您在忙吗?”   顾泓之瞧见她手里端的东西:“不忙,你这是?”   他暗暗磨了磨牙,想起昨天晚上的情状,微微眯起眼睛。   “哦。”小姑娘连忙厚着脸皮上前,面上带着讨好道,“我听明琮说您早上只吃了一点,想必这会儿已经饿了,便端了些吃食来想着同您一道吃。”   “同我一道吃?”顾泓之挑了挑眉,“你这是才起么?”   呵,昨晚不仅早早的便醉昏过去,今晨也起的这么晚么?哦,已经不该叫今晨了,毕竟太阳都快升到正头顶了。   颜夕脸热了热:“我昨晚约莫是喝醉了,叫您担忧了。”   她觑了觑顾泓之的神色,软声问道:“我、我昨晚没做些惹您生气的事吧?”   她还敢问?   她倒是睡的好了,横七竖八的占了大半张床,睡姿如此不雅,叫他燥……咳,翻来覆去了多时才睡着。   顾泓之心中腹诽,面上却沉沉不显。   “怎么,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都不记得了?”   听这意思,她好像真的做了什么?   颜夕面色忐忑:“我是真的忘了,不如您告诉我吧,我好做些弥补。”   她还想着弥补?   顾泓之却不打算告诉她,板着脸道:“哪有这般道理,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叫别人来提醒你么?等你自己想起来再说吧。”   小姑娘见他态度坚决,有些气馁,咬了咬唇,将他那几个碟子汤蛊端出来,打算走迂回路线。   “那您些用些膳食吧,劳累这么久想必也饿了。”   顾泓之眉梢几不可见的扬了扬,却十分不动声色地先端起了面前的汤蛊。   “这是你做的?”还算有些心意。   只是端起来喝了没两口,忽然觉得味道有些奇怪,顾泓之用汤匙搅了搅,搅到了一个不明食材。   这是……   他蹙起眉,黑眸一下子沉了下来。   偏生这时小姑娘为了邀功,还大言不惭道:“啊……不是我做的,但是这是我吩咐明琮特意为您准备的。”   她一面说着,心里一面对明琮说了声对不起。   顾泓之将汤蛊放回桌上,瓷器同桌子碰撞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果真是你叫明琮做的?”   小姑娘瞧着他神色不太好,心中一跳,但此时改口显然太不好了,她只得硬着头皮道。   “是,是我。”   男人黑沉着一张脸:“所以你是对昨晚不满意,特意做了牛鞭汤来暗示我么?”   明明是她先睡过去的,这汤又是个什么意思?!   牛、牛鞭汤?   小姑娘微张着嘴,神色茫然的回想牛鞭汤到底是何种东西。   顾泓之瞧着她白里泛红的小脸,水润的眸子,一点暗火悄悄在心里燃了起来。   该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汤汤,一块钱四碗,嘿嘿!   本章户籍证明乃作者编的,不知道对不对,另外女主穿的衣服懒得写了,参考兰若庭家妆花,侵权删(应该没事吧?)我买了白绿超好看的!感谢在2019-11-11 22:47:03~2019-11-13 23:1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小咸鱼。5瓶;琳琅满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那个那个   就在颜夕还在想牛鞭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顾泓之大手一圈,将小姑娘牢牢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低下头,声音沉沉且暗哑。   “你到底在暗示些什么,嗯?”   颜夕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正好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之中。小姑娘心底没来由的一颤,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   “我、我没……”   顾泓之只觉那两片红润饱满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邀请人品尝似的,心中一动,再也忍不住俯下了身去。   颜夕只说了这几个字,唇便被低下头来的男人一下子含住了。   “唔……”   小姑娘几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嘤咛,整个人被他亲的迷迷糊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这次和之前任何一次的亲吻都很是不同,如果说以前是浅尝辄止的话,这次夫君就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一般,叫她有些害怕了。   她伸手去推他,却发现他像一座大山一般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抱的越发紧了。就在她几乎被亲的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时候,一声异响突兀响起,这才打断了有些旖旎的气氛。   “咕~”不明声音又响了起来,顾泓之总算是松开了小姑娘,黑眸深沉尚且看不分明。   若不是这一声,他方才险些都要失控了。若是真要做些什么,也不该是在书房这种地方。   颜夕捂着肚子,说不清楚是因为刚才的吻还是因为肚子叫了有些羞愧,脸通红通红的,一直红到了耳根,手指搅着衣摆道。   “我……我饿了……”   许是经过方才的旖旎,她声音比起平日里不知软了多少,像是掺了水一般软和,淙淙流过旁人的心尖,自己却并不自知。   顾泓之眼神又暗了暗,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这次我便先不追究了,下次你若是再端这种汤来,我必会好好惩罚你。“   颜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我记着了。“   顾泓之满意了,这才开口道:“吃吧。”   两人这才端起了饭碗好好用了一顿饭。席间顾泓之忽然想起上次她来府上找自己的做的那顿饭,后来他们有些不欢而散了,自己在命人撤了席之后才知道那是她亲手做的饭。   顿了顿,他停了箸,轻咳一声,似不经意间提起。   “其实,你若想叫我告诉你昨天晚上你又犯了什么错,也不是不可以。”   颜夕听罢,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咳,我听说你很是擅厨,府上厨子做的饭菜我常年吃着也厌了,若是能吃到一顿极为合胃口的饭菜就好了。”   终究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个要求,饶是顾泓之的脸上也有些险些挂不住,努力绷着脸。   小姑娘蹙起了两条细眉,显然也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不愉快,她咬了咬唇,开口道。   “我其实给您做过一次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您把我凶回家了。我回家之后很生气很生气,下定决心以后不会再给您做了……”她很是气馁的叹了口气,“那我还是自己想吧。”   她当时确实是委屈狠了,难得也会有这么一次兔子急了也咬人的时候。   顾泓之没想到她这么诚实,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一时间心下不由得该说是懊恼还是好笑好,只好僵着一张脸,装作自己也并不是很在意她那一顿饭都的态度。   “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己想罢。”   颜夕觑了觑他不太好看的脸色,眼神闪了闪。   夫君他,好像真的很想吃自己做的菜呢。   但她心里,确实有点不太想给他做了,最起码现在不想做。   嗯,小姑娘决定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就算要讨好夫君,还有其他方法的。   但此时气氛显然有些尴尬,小姑娘绞尽脑汁,忽然想起方才在书房听到的那个传闻。   “我、我方才听说,盛大娘子今晨起来,好像不知道被谁剃光了头发,您知道这件事吗?”   颜夕下意识的咬了一下筷子,偏头目含期待的看着他。   会是夫君派人为她出气所以这么做的吗?   顾泓之原本暂时不想搭理她,却在听到人名后眯了眯眼:“盛韫玉?”   颜夕点了点头:“嗯。”   “这件事,我也刚刚知道。”顾泓之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缓缓勾唇,“正巧,我有一笔账要同她算。”   ——————————   漠北绵延的山谷中,云海十三楼总部。   山明水秀的重楼之后,有着一片青翠的绿竹林,蓊郁的翠色之中,一座整洁干净的二层竹楼小屋立于其中。   云海十三楼中负责探听消息的七杀此刻正立于竹楼之外,恭声朝里面道。   “楼主,七杀求见。”   清风吹过竹林,带来一阵簌簌的声音,片刻之后,竹楼的门忽然无风自开,里面传来一道男声。   “进。”   七杀缓缓走入楼中,便见一袭白衣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屋中,墨发被一根玉簪随意挽起,宽袖不染半分尘埃。   七杀望着他的背影,充满了崇拜:“恭迎楼主出关。”   楼主气息如此平稳,伤势应当是大好了。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雌雄莫辨的风华绝代的脸便这么显现了出来,面色微白,唇色却嫣红如血,更叫人惊讶的是,他竟拥有一双异瞳,一黑一蓝,粼粼若宝石,若是多看一眼,便像是叫人沉溺其中似的。   他便是云海十三楼的楼主,十三位顶尖杀手之首,世无双。   “陆璟怎么不在?”他轻轻启唇,语调未明。   七杀道:“陆璟他去了盛京,听说是去巡查那边的情况去了。”   世无双皱眉:“区区盛京一个据点,也值得他亲自去?”   七杀眸光一闪,连忙道:“属下一开始也不知道陆璟为何要去,但在楼主闭关这段时间,半年前便有了那叛徒的痕迹,陆璟他却瞒而不报,属下正疑惑他此次盛京之行的目的,便留了个心眼叫那边飞鸽传了信来,结果果真是为了那叛徒去的……”   世无双被他一口一个叛徒说的面色微冷,打断他的话。   “双拾如今正在盛京?”   “是。听说她如今成了青云长公主的女儿,被封了郡主,这几日快要成亲了。”   世无双通身气氛一厉,异瞳笼罩着危险的气息。   “你说什么?”   七杀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却见他的神色并未转缓,眼神阴鸷。   “她要同谁成亲?”   “听说,是青云的淮临侯,叫顾泓之。”   “顾、泓、之?”世无双低低重复了一遍,嫣红的唇抿成冰冷的弧度。   “给我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我要立刻动身去盛京。”   双拾,你怎么敢背弃我们当初的誓言,你怎么敢。   ————————   “阿嚏!”   颜夕突兀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鼻子。   “明琮,我好像有些冷。”   距离那日书房已经过去三四日了,她和顾泓之之间一直是不算冷也不算热的关系,期间他陪着颜夕回了趟门,其余时间便一直窝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只饭间和晚上才能看到他的身影。   小姑娘不由有些气馁,夫君他好难哄啊,难道真要自己给他做顿饭菜才能哄好?   可她真的不想做呀。   明琮在一旁看的也有些自家侯爷着急,这日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件模样奇特的衣裳,塞到了颜夕手里。   “如今已近夏夜,夫人晚上不会觉得燥热吗?这衣裳穿着睡正好。”明琮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而且奴婢保证,侯爷肯定很喜欢您穿这件衣裳。”   “真的吗?”颜夕狐疑不决,耐不住明琮劝说,在晚间沐浴过后就换上了那件奇怪的衣裳。   那是一件黑色的寝衣,布料稠滑,小姑娘穿上之后,被衬出的肤色更加雪白,颈子纤细,锁骨精致,腰部束起露出不堪一握的腰肢,裙摆不过膝,垂下的丝带和笔直的小腿掺在一起,极为诱人。   明琮还算是有分寸的,只挑了江南坊并不算太暴露的款式,只是这样将遮未遮,更加勾人心弦。   戌时半,顾泓之准时从书房回来,颜夕正盖着锦被躺在床榻上看杂书,他瞟了一眼便神色如常的去了沐浴。   不多时他穿着寝衣出来,却见小姑娘钻了出来,抬手拿起布巾要为他擦发。   此时此景,同成亲那晚上如此相似。   只是……   顾泓之眯起眼睛,大手握住她的细腕,黑眸紧紧盯着她。   “你这是穿的什么?”   小姑娘歪头看他,一双水眸含着忐忑看他。   “您喜欢吗?”   虽然她不懂这个点,但明琮说男人都会喜欢的。   顾泓之眼神未动,舌尖抵在牙根处,哑着声音。   “这是特意为我穿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一缕长发调皮的跑到脖颈前,顺着领口落了进去。   顾泓之却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将它挑出捻起,神色恶狠狠的。   “你真当我不会动你是不是?”   再三挑衅他,真当他是清心寡欲?   他眼神很可怕,颜夕心中一紧,怎、怎么,夫君他不喜欢,还要打她吗?   正不解间,下一刻她便被男人掐着腰抱紧了怀里,唇被狠狠衔住,一路亲着落到了柔软的床榻锦被间。   这一次,比起书房那次更加热烈。   “唔……”   锦帐缓缓落下,遮去了满室的春光,旖旎纷然。   不知过了多久,顾泓之由上而下俯视着被他欺负的不成样子的小姑娘,面色微讶,嘶哑着声音道。   “你……”   小姑娘眼角带着泪,睁开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愤愤地盯着他,吃痛的一口咬在他肩上,只是柔弱如此,反而更叫人忍不住继续欺负她了。   一滴汗从顾泓之额角滑下,落入锦被之中。   该死。   “夕儿。”   他红着眼睛歉意的亲了亲小姑娘以示安抚,再次俯下了身子。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一夜疾风骤雨,新红碾成泥。   作者有话要说:哎,文艺难倒我开che带师,世风日下啊。   怕被suo,溜了溜了。 第49章 不留情面   这一夜小姑娘几乎没怎么有睡觉的机会,被翻来覆去的欺负了不知道多少遍,到最后是含着眼泪昏睡过去的。   第二日,她到了中午都没能起了身。   神清气爽的男人心中微微愧疚,还有些担心,一反常态的没有去书房,晨起练过一套拳之后便一直守在了小姑娘床前。   顾泓之低下头去看小姑娘的睡颜,她眉心拢起,看上去果真是倦怠极了。   昨晚,是他鲁莽了。但他没想到,她竟然还是……   陈洵……   顾泓之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头异样越发浓重。   这个人身上仿佛隔着重重迷雾一般,同小姑娘的这段亲事之中,不仅连婚书都没有,甚至有名无实……   并且,他之前派人去追查陈洵的下落,却一点儿音讯都没有,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很多时刻他都会怀疑陈洵有没有可能会是自己,但副将的话却犹在耳边,在边疆驻守期间,他根本不可能会有大段时间去定远县同小姑娘成一次亲。   他思绪有些纷乱,索性不再去想,随手执了一卷书看。   不管如何,此刻小姑娘都是他的妻子了。   日头刚过正午没多久,颜夕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只是一睁眼便在床边看到了欺负自己一晚上的罪魁祸首,吓的顿时清醒了过来,卷着被子缩到墙角。   顾泓之见她这副模样,神色一顿,心知自己昨晚约莫是吓到了她,语气放缓温和道。   “醒了,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颜夕被子下的手捂着酸软的腰,眼中含着水雾道。   “您怎么还在?”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惊了一下,原本水润温软的嗓子此时像个破锣一般,沙哑的不行。   顾泓之往她那儿坐了坐,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小姑娘噙着有些惊恐的眸子,胡乱摇头道。   “您不要过来了,您昨晚罚我罚的还不够解气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惹您生气了,也不会再穿这些奇怪的衣裳了!”   顾泓之神色一顿,抬眸看她,有些僵硬道。   “你以为我昨晚是在罚你?”   他表现的有那么糟糕吗?   颜夕快哭了:“难道不是吗?我的腰都快被您掐断了,现在还疼呢!”   她此时此刻倒是宁愿他冷着脸骂自己几句,或者打她几下都行,唯愿不再受昨晚那样的苦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般说出来了。但落在男人耳中,无疑是更加雪上加霜了。   顾泓之噙着一双黑眸忍不住瞪了小姑娘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阴测测地笑道。   “自然是不行的,我忽然发现这种惩罚对你倒是极为有效的。若是你今后再犯错,自然还是用这个来罚。”   “并且。”他故意靠近小姑娘压低声音道,“绝不留情。”   颜夕吓的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的看着他。   男人瞧了她一眼,这才站起身来,拂袖出了房间。   下一刻明琮便进来服侍她起身,寻常颜夕都会穿着里衣起床,沐浴过后再穿上衣裳,但此次她匆忙之间找了找,昨夜穿的那身奇怪的黑裙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床边又没有别的衣裳,这次只好忍着羞赧由着她服侍了。   她只穿了小衣,但脖颈下雪白的肌肤上绵延出一大片青紫的痕迹,明琮虽然也未通人事,但知晓这痕迹从何而来,近日里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侯爷虽然年纪大些了,还算是康健,这样下去,想必他们府上很快就要添新丁了。   颜夕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浑身酸疼的很,热水沐浴过之后好歹好受了些,但一整日一直恹恹的躺在美人榻上,连房门都不出一步了。   锦瑟在她身边拣了些外面坊市中流传的趣事说给她听。   “对了,郡主你知道吗?奴婢听说盛大娘子过几日便要出嫁了,听说是嫁到延州去呢。”   颜夕翻着书页的手一顿:“延州?”   延州同盛京之间隔着三四个州,路途很是遥远,盛韫玉她,怎么会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呢?   颜夕忽然想起那日在书房中,顾泓之说的有一笔账要找她算,忽然心中一动。   这次她直觉,或许此事是夫君所为。   是为了她吗?   她不知道的是,那日顾泓之见到生死令之后,下午就去了盛安侯府。   父亲正在捉拿云海十三楼的刺客,女儿却转身和刺客搭上了线,面对着确凿的证据和他的施压,盛安侯盛云峥自然是只有选择放弃盛韫玉这一条路可以走。   毕竟,女儿不只这一个,仕途却不容有失。   其中纠缠颜夕自然是不知,此刻她便只感叹几句便作罢了。   这么想来,夫君还是很是心疼她的,若是他不拿那种可怕的惩罚来约束她,便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大姨妈了,很丧肚子也疼,今晚做个短小鸽子了,哭哭。 第50章 北国来使   十日光景转瞬即过,一转眼圣上许给顾泓之的婚假早已用光,他又恢复了每日上朝的日子。   过些日子就是圣上四十大寿,听说一直居于最北方的北离国要趁这个机会派使臣前来祝贺,以缔两国之好。   顾泓之因着这件事,要同京中戍卫军安排盛京布防,以保证北离来朝时盛京的安稳。是以一连几日他都很是忙碌,早出晚归,只有在快要就寝的时候,才能在府中看到他的身影。   颜夕悄悄松了口气,前几日他尚在婚假之中的时候,天天待在府中寻她的错处,到了晚上就板着脸罚她,不把她欺负的哭出来不罢休。   就算她好声求饶,也不肯放过她,整个晚上她就只能睡一小会,眼底的青黑都挂了好几天了。   自从他开始上朝之后,她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有时候颜夕常想,她和夫君没有成这第二次亲之前,她还是很期待和他像从前一样过上在永定村过得那些平静安稳的日子的,现在却反而盼着他不要一直待在府中了呢?   为什么失忆之后的夫君,这么“难相处”了呢?还总是那么喜欢欺负自己!   小姑娘托着腮,满面忧愁的叹了口气。   要不是想着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她早就反抗了。只盼着他欺负够了,能消了气就好了。   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偿还完呢?   她整日一直都在为了这事而忧愁,到了这天晚上顾泓之下了值回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他。   彼时他正坐在床榻上捧了书在看,闻言抬起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眸子,看着洗过澡香喷喷的小姑娘,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他并不常笑,突然这么温柔的一笑仿佛老树开花……不,春风拂面一般好看,小姑娘一时看的有些入神了。   “什么时候我才不会生你气,才不会用那种方法罚你?”他将小姑娘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微哑撩人。   颜夕拿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看你表现吧。”他说着,又垂下眸子不再看她,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颜夕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看我表现,是什么意思啊?”   顾泓之淡淡道:“我瞧着这书甚好,你看如何?”   诶?   颜夕好奇的靠近他,目光朝书上一看,书上两人正缠在一起。她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   “这,这不是……”   这不是每天晚上他用来处置她犯错的处罚吗,怎么?这处罚还有专门编纂出来的书吗?   小姑娘吓得身体一颤。   身后男人伸出手臂将娇软的小姑娘纳入怀里,靠近她耳边呼吸炽热,压低声音道。   “如何?”   颜夕有些欲哭无泪,她哪里知道他面色一本正经的是在看这书啊,早知道她就换个时间问,不在这时撞在枪口上了!   “我瞧着这些日子我事务繁忙,你倒是过得很是恣意。”   顾泓之一手执着书,一手亲昵的捏着小姑娘的耳垂。   “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肯定又犯了什么错,是不是,嗯?”   颜夕微微挣扎着反抗。   “我才没有……”   “我说有就有。”男人嘴里说着无耻的话,面上却一派波澜不惊的神色,“今晚定要好好惩罚你,你看这页如何?新方式或许不会那么难受。”   最后一句声音极低,语气诱哄。   小姑娘颤颤巍巍扫了一眼,心气儿不顺了,难得鼓起勇气骂了他一声。   “坏蛋!”   “敢骂我?”顾泓之眼神紧紧攫住她整个人,语气却含着笑意,“那惩罚要加倍了。”   嘤。   颜夕泫然欲泣,拿眼睛瞪他,却被男人一口叼回锦被中,床帐缓缓落下,又是春意浓重的一夜。   日子便这么一点一点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圣上四十寿辰这日。   北离国的使臣早在三日前便到了,入住在驿馆之中,就等着今日宫宴正式觐见。   颜夕作为郡主,如今又成了顾泓之的妻子,此次宫宴势必是要跟他一道出席的。   作为双重身份加持下,她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进宫之前,明琮和锦瑟替她好好妆扮了一番。颜夕着了一身绯色宫装,梳着朝云近香髻,只插了几只流苏步摇,明艳不失温雅,也丝毫不掩盖小姑娘的朝气,反而和谐得很。   顾泓之深深看了她一眼,牵着她上了马车。   此次宫宴设在朝华殿,雅致宽宏,能容纳百官,几重薄纱帐,一方锦鲤池。时进傍晚,重重宫灯已然点上,繁灯如昼。   顾泓之和颜夕到时,已到了许多大臣和他们的家眷,整个朝华殿人影绰绰,倒是一副十分热闹的景象。   他们夫妻前段时间在盛京传闻中狠狠露了一把脸,因此进殿时许多人都纷纷投来了目光。   顾泓之倒并不在意这些,两人一落座便先给颜夕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边。   “方才在马车上不是说口渴吗?”   侯府只有一辆比较豪华的马车,但今日出行时发现出了些问题,索性两人都不是那种计较的性子,便坐了另一辆寻常些的马车,车上也就自然不会有茶水糕点之类的备着了。   颜夕接过,朝他弯了弯唇,端着茶盏小口的喝着。   两人男人颀长俊美,女子娇小动人,看上去便般配得很,尤其是顾泓之那番极为体贴的动作,一时间赚足了旁人羡慕的眼光。   世无双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暮色渐落,随着最后一丝霞光散尽,北离国使臣也在此刻,伴随着殿外小太监抑扬顿挫的声音,缓步入了场。   “北离国景王殿下携北离使臣到--”   颜夕眼神不自觉朝殿门口看了一眼,便见北离使团中为首的一人极为惹眼。一袭白衣温润,面色微微有些虚弱的浅白色,唇色嫣红,偏生生了双有些狭长的眸子。   更叫人惊讶的是,这人竟生了一双异瞳,一黑一蓝,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便叫人生出一种妖异的感觉。   北离国之前同本朝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大臣见过北离的这位景王殿下,此时看着这一双异瞳很是惊讶,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   异瞳,自古就被视为异类,在青云情况还好些,在北离可是会被视为妖邪的。   这位景王殿下,竟然不受此影响还被封了王,看来是个有手段的。   颜夕却没有注意其他,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那人,一时间没有移开目光。   世无双似有所感,异瞳一转朝她看来,恰巧对上她的目光,神色不明。   然而下一刻,他却迅速收回了目光,白衣潋滟从她桌前经过,停在了右前方正对朝华殿上首的位置。   “北离国玄景携北离使臣,祝青云圣上圣体康泰——”   居于上首的圣人面带笑意的客套一番,便叫他们落座了。   北离使臣席位正好在圣人的右手边,同本朝使臣相对而坐,而世无双的席位,几乎是在颜夕夫妇二人相对的稍前方,但也相错不远。   随着一场开场舞的乐声响起,这一场宫宴便正是拉开了帷幕。   顾泓之察觉到了颜夕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瞧见了一袭白衣出尘的世无双。   他蹙了蹙眉,忽然握住了桌下小姑娘的手。   “他长得就这么好看,值得你从方才开始一直看他?”   颜夕这才像是回了神智一般,面上不复方才的异常,恢复成了平日里朝气的样子。   “我……”她眉目间似有苦恼,小声同顾泓之说道,“我好像在在哪儿见过他那样的眼睛。”   看来小姑娘是因为异瞳才对那个景王殿下失神的。   顾泓之的心放下几分,他就说,小姑娘心中除了他,也就那个陈洵有些分量了,也不可能会对一个刚见面的男人动心。   男人愉悦的勾了勾唇,摩挲了一下小姑娘软绵绵的小手。   “这位景王殿下的母亲是个蓝眼睛的异族歌姬,如此拥有一双异瞳也就有几分依据可寻了。”   他顺手查了一下这位景王殿下,听说他少时也失踪过,直到四年前才被北离王认了回去,封作景王,只是他身体并不好,一个月中有二十□□天都在别庄上养病,并不出现在人前。   只是……   顾泓之眼神暗了暗。   根据他手下探子查的消息,北离的大半势力都掌握在这位景王殿下手里。   如此看来,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角色呢。只是不知,他这次来青云是什么目的呢……   世无双将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的不经意间收入眼中,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双拾……   在经过最初的走神之后,小姑娘仿佛就对这位景王殿下失去了兴趣,专心吃吃喝喝,时不时还和顾泓之说几句小话,倒也不觉得难熬。   只是她一不小心喝多了茶水,便同男人说了声,由身边服侍的宫女领着出了殿门。   颜夕之前有阵子跟着长公主来过宫中几次,但这皇宫太大,始终不太熟悉,幸而有宫女领路。   谁知她解决完之后,一出来却不见了宫女的身影。小姑娘咬了咬唇,只好自己循着来时的路回去。   此时颜夕无比庆幸,自己虽然记性不太好,但好歹不是路痴。   只是她才庆幸过没多久,刚转了个弯儿到了一处假山处,一袭挺拔的白衣正背对着她站在前面,仿佛是在等她似的。   小姑娘心里打起了鼓,一时停住了脚步。   而那人,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缓缓转过了神来,宫灯照耀下,那张有些妖异的脸和一双异瞳有些如梦似幻。   颜夕瞳孔微微一缩,睫羽颤了颤,有些惊讶。   是那位景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咕咕咕!   甜甜蜜蜜完了,又有人出来搞事情啦!感谢在2019-11-15 23:06:38~2019-11-17 23:4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她的异样   世无双的目光落在颜夕身上,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小姑娘抿了抿唇,朝他颔首之后便低下了头想要从他身边走过,并不打算同他打招呼。   谁知他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反而缓缓开了口唤住了她。   “汝阳郡主?”   他的声音有些清泠,话尾语调微扬,仿佛有些不确定一般。   颜夕身子一僵,只好顿住步子,抬起一双水眸看他,细声道。   “景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垂着头的模样很是柔顺可欺,声音温软动人,不同于那人平日里微冷的语调。   果然啊。   世无双异瞳微微一眯,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只是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又成了那副模样……   “本王见郡主,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不知郡主是否有同感?”   颜夕眼睫颤了颤,心中微微惊讶。   他竟也觉得自己熟悉么?方才在大殿上她第一次见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好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阴森幽暗的环境之中,这双妖异的异瞳,出现在一个半大的少年身上……   脑中骤然一痛,像是对她的警告一般。小姑娘眼瞳一缩,下意识的蹙起了眉。   不能再想了!   她颤着声音道:“我……我并没有景王殿下所说的同感。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殿下……让一让路吧。”   “哦?”   世无双仍旧是堵在她面前不让分毫,又朝她走近几步,嫣红的唇始终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心中的直觉预警,这个人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颜夕后退两步,他却已经走至她身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步。   这样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颜夕袖中手紧紧攥着衣角,抬眸看他:“景王殿下——”   “本王听说,郡主和淮临侯前几日刚成了亲。”   世无双低着头凝视着她,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熟悉的名字,小姑娘强定了定心神。   “嗯……确、确实如此。我夫君他有些善妒……殿下,还是不要靠我这么近了……”   “呵。”   世无双轻笑了声,异瞳波光粼粼。   “说来本王带北离使团前来,想要同贵朝缔结两国之好,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联姻了。”   他微微倾身,语调放得低缓。   “可惜本王来晚了些,否则或许可与郡主成就一段姻缘呢。”   当今圣上膝下没有公主,若是真到了和亲的地步,会在宗室女中选出一位,算来颜夕确实是目前最适龄的一位了。   小姑娘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们不过今日才见面而已,这位景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是小姑娘的神情有些取悦到了他,世无双勾着唇,终于往旁边后退了几步,将她的去路让了出来。   颜夕悄悄松了口气,也不顾他说的那些话了,提起裙摆便抬步离开。   世无双唇角的笑意扩大几分,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   下一刻夹裹着呼啸风声的掌便朝着小姑娘耳边颈后袭去,她瞳孔骤然放大,身子僵硬在了原地。   他、他要对自己动手!   世无双微微蹙了蹙眉,见她危急之下竟一丝反应也没有,凌厉的一掌蓦地化作清风,惊起小姑娘耳边碎发飞舞。   好、好的很!   世无双异瞳危险的眯起,方才温和的面皮已然不复存在。他上前一步,正要对颜夕做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夫人。”   颜夕一转视线,便见顾泓之一身暗纹玄衣,长身玉立站于不远处的廊下,一双黑眸落在了她身上。   她眼中一喜,连忙飞快的朝他跑过去,紧紧扑进他怀里。直到感受到那温暖的怀抱,方才不安的心才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世无双动作一顿,神色自若的收回手,异瞳几不可见的在顾泓之环住小姑娘的手上顿了顿。   “我见你多时未归,唯恐你又犯迷糊,便出来接你。”顾泓之抚了抚小姑娘的发,眼神转到世无双身上,“只是没想到,景王殿下竟也在这里?”   世无双道:“本王有些不胜酒力,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遇到了令夫人,闲话了几句。”   “哦?”顾泓之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世无双看了一眼,缓缓开口道。   “那还真是巧合了。我夫人有些胆小,鲜少同外人一见面便搭话,方才见殿下伸手,我还以为殿下同夫人很是熟稔呢。”   言下之意,我夫人根本不可能会主动和你搭话的。   世无双顿了顿,抬起一双异瞳迎上他的视线,勾唇笑道。   “也无甚么,不过是看郡主发间刚刚有朵落花,本王抬手使了内劲将它拂去而已。”   “那我倒要对侯爷说声谢了。”   顾泓之面无表情道。   颜夕埋在他怀里,暗示性的拽拽他的衣襟,闷声道。   “夫君,我有些累了,咱们先回去吧。”   他低低“嗯”了一声,对世无双道。   “如此,我们便先走了,殿下随意。”   说完,不等世无双回应,便揽着小姑娘缓缓离去。   世无双望着两人相携的背影,唇角弧度始终未变,眼神渐渐阴鸷。   顾泓之拉着颜夕的手,长指不轻不重的摩挲了一下。   “他为难你了?”   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将方才世无双的话同他说了一遍,捂着心口还有些心有余悸。   “夫君,我觉得他根本就是敷衍你的,去恭房的路上都没有花,我头上又怎么可能会落上花呢?”   小姑娘有理有据的分析着:“还有还有,我明明感觉他根本就是想攻击我的,刚开始那一掌真的很吓人,后面他才收了力气的!”   顾泓之眼神渐渐暗沉下来,忽然停住步子,她揽在怀中,安抚性的抚了抚她的背。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至于这位景王殿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以后得派人好好留意一下了。   颜夕乖顺的也回抱住了他,不住地点了点头。   “嗯嗯,刚刚夫君你一来,我就什么都不怕啦。”   男人勾了勾唇,低下头在她唇边亲了亲。   “还回宴上去吗?”   “不去了。”颜夕皱了皱鼻子,“我真的有些累了,咱们回府吧。”   顾泓之“嗯”了一声,两人便坐了回去的马车。   回到府上时时辰也不算早了,两人洗漱过后便早早的上了床休息。顾泓之今晚难得好心的没有欺负她,只是将小姑娘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颜夕这会儿倒嫌他身上热了,嫌弃的推了推男人,自己缩在里面躺好了。   顾泓之心中好笑,这会儿小姑娘倒像个陈世美,全然忘了之前抱着他不撒手的时候了。   不过近日天气确实炎热,他也体恤她,并没有再将她抱回来,由着她去了。   夜色渐深,不多时两人都沉入了睡梦之中。   又过了不知多久,睡在床榻里面的小姑娘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眼中冷光弥漫。   她披衣下了床,悄悄打开房门出去了,一丝声响也没发出。   又过了一小会儿,睡相端正的男人也睁开了眼睛,深潭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   若是起夜,为何要如此蹑手蹑脚?   她,到底去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   没什么,我就是想啊几句~嘿嘿~ 第52章 如此迥异   一轮明月下,双拾足尖一点,身形灵敏的如同飞燕一般,在重重屋檐间飞掠。   最终,她在多宝钱庄前减缓了速度,翩然落入院中。   月白花树下石桌边,世无双一袭银白锦袍迤逦风流,正执了酒杯浅酌。   “我在想,你今晚会不会来?”他背对着双拾,语气悠然,“看来,你没有让我失望啊,小二十。”   双拾神色和眸色一般颜色,皆是如同万年雪山一样冷淡至极。   “当我在跳崖之后活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世无双。”   世无双异瞳眸光一闪,将酒杯放下,缓步走到她身侧。   “从前,你都是叫我四哥的。”   双拾抬眼看他,樱唇微启,嘴角却含着一丝讥讽。   “四哥?你配吗?既然世无双你不喜欢,那我叫你玄景如何?景、王、殿、下?”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念出来的,如今也只有她知道,曾经的他对玄景这个名字有多厌恶,即使在能够不用代号之后,也不愿叫回这个曾经的名字,宁愿为自己重新取名。   世无双被那抹讽然刺到,眼神一暗,她看不见的袖中,一双手紧紧握起。   “你明知道,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双拾不为所动,抬了抬眼皮:“有没有关系,你自然知晓,现在再来争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世无双凝视着她,异瞳一错不错,“你说过此生都会一直呆在云海十三楼中陪着我的。”   一团黑影忽然融入墙外的那片黑暗之中,恰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僵了僵。   世无双似有所感,抬眼看了一眼,眉尖微微蹙了蹙。   双拾却没有察觉到,仍旧冷着一张脸道。   “我确实想遵守这个诺言,可是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是否能配得上这个诺言呢?”   单听世无双的话和她这句话话,活像是当初约定好的相爱男女,女方却因男方违诺而负气出走一般。   那团黑影虽无任何动静,气息却更重了些。   世无双异瞳波光流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神色转至低落,甚至看上去还微微委屈。   “那你如今嫁给顾泓之,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吗?那么……”他眼神几不可见得朝那处一瞥,“如果我任你处置,你可不可以回来?”   “我记得,我当初已经和你说过我不会回去了。”双拾声音很冷,下一刻却嘴角一挑,刻意将声音放软。   “更何况,在半月之前我已经成亲了,如今生活很幸福,不希望别人来打搅。”   世无双眼睛微缩,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你明知我对你……你却故意此事来刺我是不是?还有今日在皇宫里相遇,也是你故意拿顾泓之气我,是也不是?”   双拾听着他有些奇怪的话,下意识的蹙眉。   这些争风吃醋的话,不像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世无双他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他不是知道她的秘密么……   等等,颜夕已经数年未从他面前出现过了,他不会是以为在宫中是她双拾装出来的吧?   若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小姑娘太弱了,若是世无双倾大半个云海十三楼的势力,饶是顾泓之都不一定能时时刻刻保得住她。若是始终以为是自己的话,说不定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以世无双那个偏执的性子和对自己的执着,这样说不定会惹出新的祸端。   到底是叫他知道真相好,还是让他误以为颜夕就是自己装出来的为好?   自从她重伤后醒来,对身体的掌控权就越来越弱,想必……   她想做的终归是做不到了,如今也就只能扮演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了,可是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保全小姑娘如今安稳的生活……   饶是果决如她,此刻都不由踟蹰起来。   而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世无双却已抓住机会,进了她的身,将她抱入怀中。   “回来吧,我会比他对你更好的。”   清风此刻似乎都不如平时和缓了,世无双察觉到,背对着双拾的唇角微微一勾。   小二十,为了能让你回来,我可是尽力在清除障碍了呢。   双拾只迟疑了一瞬——   他的怀抱有种清雅竹香,却让她想起很多年前,漫山遍野的血腥味。   她回过神来,眼神一厉,就要对他动手,却被他强硬制住。   “别动。”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带有蛊惑性,“只要让我再抱一会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双拾瞳孔微微放大,此时此刻,皎洁的明月照下来,相拥的一双人仿佛璧人。   那团缩在黑暗中的终于离去,悄无声息。   “可以了吗?”她蓦地出口,在他怀中冷硬的像一块木头。   世无双唇角带笑后退一步,悄然松开她。   “你方才说,什么都答应我。”双拾开口,“那我要退出云海十三楼,并且你今后不得再来找我。”   世无双顿了顿,抬眼望她:“我可以以后都不来找你,可是云海十三楼,是我们一同打下来的江山,你舍得不要?”   双拾冷笑着看他:“你这么问,是忘了上次为何我们两败俱伤吗?或者你养好了伤,想要再同我打一场,不死不休?”   他异瞳一跳,厉喝出声:“你敢!”   她决绝坠崖的样子似乎尚在眼前,世无双双手紧握,指甲嵌入掌心,带落一滴嫣红的血。   双拾眉眼冷淡的望着他,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种种情绪压下。   “我同意便是。只是……”世无双苦笑道,“你命牌还在漠州,我前几日想起来,已经叫人送来了,算算时间,后日也该到了,你来这取吧。”   “取走了,便算再无瓜葛了。”最后仿佛带着叹息一般。   命牌云海十三楼每一个杀手身份的象征,对其意义非凡,见牌如见人,若是杀手身亡,便将命牌毁去,寓意着这人之命已经不再属于楼中了。   双拾丝毫不为所动,深深看了他一眼,应下。   “好。”   她驭起轻功足尖一点,在消失在黑暗中之前,嘴角闪过一抹讽笑。   ……   双拾轻手轻脚的回到卧房中,瞥了眼睡在床上的男人一眼,他胸膛微微起伏,似是陷入了深眠之中。   她走到外间的小案旁,提笔蘸墨写了几个字,便折好抬手收入旁边到颜夕近来一直在看的一本话本里,然后再躺回床榻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面色便显出了熟睡的薄红色,小嘴也微微张开,显然是睡着了。   身旁沉睡的男人却在此时蓦地睁开眼睛,撑起身子俯视着她,如曜石般黑沉沉的眸子意味未明,深沉的吓人。   许久,他起身下床来到外间,忆起外间方才响起的声音,在书案旁停下步子,眼神扫视一遍,抬手拿起那本话本。   里面装着一张纸笺,上面写着“后日晚,顾泓之去多宝钱庄。”   字体龙飞凤舞,狂放不羁,显然同平日里小姑娘的孩儿体大相径庭。   多宝钱庄,似乎是刚才的地方……   —————————   次日天光微亮的时候,颜夕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本来想看看天色,谁想却正巧对上男人俊美无双的脸上那双睁着的眼睛。   她睡意犹在,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道。   “夫君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再睡会吧。”   她将醒未醒的时候对他满心信赖的模样,叫顾泓之眸色一缓。   他轻轻凑近小姑娘的耳边:“你昨晚……”   热气嘘在颜夕小巧的耳垂上,叫她很不适应的动了动身子。   “什么呀……夫君别闹……”小姑娘连眼睛都睁不开,下意识的知道要哄他放过自己,于是便寻着他的唇亲了一下。   如此娇软,似乎同昨夜那个冷静理智,说话比他还冷的女人无一分相似。   那个北离玄景看上去就有些诡谲,他的武功绝不下于自己,昨夜他分明就察觉到了自己,那那些场面便至少有五分不可信。   只是小姑娘看样子确实识得他,并不如之前表现得那般陌生,还有云海十三楼……   他忽然想起有一夜前来侯府的刺客,那双眼睛分明同小姑娘很是相像……   但自己之前试探过,她分明不会武。   如此迥异,如此矛盾。   顾泓之想到这里,有些恨恨的去咬她的耳朵,凭什么他要为了她这诸般事情伤神,一夜未睡,她却能安眠?   “你给我说说清楚,除了陈洵,还有没有旁的事情要交代,嗯?”   颜夕不情不愿的睁开蕴着水雾的眸子,直直的看进他的眼中,忽然叹了口气。   “夫君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顾泓之一怔,却听她的语气有些像在哄小孩子:“不论什么时候,我只爱你一个人,不会被别人抢走的,你要记好哦。”   那双眼睛澄澈明亮毫无丝毫的阴霾,因为被强行叫醒,眼角还含着泪似的,像极了每个夜晚被他欺负的不成样子的时候。   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他。   顾泓之眼神一暗,低下头有些凶狠的含住她的唇,辗转反侧。   这样就够了。   无论她从前如何,无论她爱过谁,从他们成亲那一刻起,她便只能是他的,无可更改。   若有人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颜夕一边承受着他的吻,脑子浆糊似的一团,眼角的一滴眼泪也终于被逼了出来,欲哭有泪。   怎、怎么一言不合又要罚她,这次竟连白天也不放过她了吗?   呜。   作者有话要说:我……哎……那个……   因为自己变鸽子被逮捕,并且忘记字数要求,文被黑了两期榜单,嘤,都是我作死。   跪地。 第53章 双重人格   北离国这次来,好似真的是为了圣上祝寿一般,自那日宫宴之后,整个使臣团便安安分分的呆在驿馆之后,且归期已定,再过十余日就要回北离了。   顾泓之这几日落得清净,每日上过朝之后便再无俗务缠身,今日下了早朝回府时,小姑娘仍在沉睡中。   许时被昨夜刺激到了,他今早上缠的有些狠了,即使睡着,她脸上也带着些疲惫。   他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便径自去了书房。   莫恒照例每月月中来找他汇报手下势力的情况,只是他口干舌燥的说了半晌,抬头一看,坐在上首的男人眼神空茫,显然是走神了。   莫恒气的不行,直喊他的名:“顾洵然!”   顾泓之正是在想颜夕的事。   他在想,她真的很不对劲。   现在想想,无论是那晚来府上的女刺客,还是昨晚去多宝钱庄的她,他隔着重重距离都能感觉到她通身的冷意,那是一种杀手特有的气度,同平日里娇怯的小姑娘很是不同。   偏生这两种气质出现在他身上,都让他感觉到真实。   一个人身上,怎么能同时呈现出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来呢?   他心中对于断谎还是很有把握的,宫宴上小姑娘说不认识玄景的时候分明是真的,可是昨晚看上去又同他十分熟稔的样子。   还有,两种状态下,字体也很是不同。   这,便是最大的矛盾。   他面上神色复杂,突然开口。   “莫恒,你说,一个人怎么能展现出两种大相径庭的模样和性格来呢?”   莫恒没好气道:“要么这个人是个戏精,要么就是他心里有病!”   顾泓之皱眉:“戏精是何意?心里有疾又怎么讲?”   莫恒见他分明是一副说正事的样子,也稍稍收起了那分不正经。   “怎么,你见过这种人?”   顾泓之不想在不确定的时候将颜夕的事说给别人,只大致给他说了说症状,道:“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莫恒道:“戏精就是戏子演戏的意思,这很容易懂。至于心里有病么……这绝非我胡说,而是真的是一种心病,叫做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顾泓之眉皱的越深,重复道。   “嗯,通常是这人受了什么刺激,衍生出来另一重同本性很是不同的人格来,也可以说是一种癔症性的心病。”莫恒仔细给他解释,“其实我也不是专业的,容殊的夫人宋子意才对这方面很是擅长。”   那丫头穿越之前可是个心理医生呢。   他每说一句,顾泓之的心就有些发沉。   小姑娘曾对他说过,她走丢后的有几年记忆,竟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一想起来便会头疼。如此看来,是否有可能在那时候受了什么磨难,才导致……   如此的话,平日的她和昨晚的她对待玄景的态度,还有两人不同的性子和字迹似乎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顾泓之心一紧,当机立断道:“将手下所有能用的人手调去江南,务必将容殊和他夫人给我找来。”   莫恒忽然猜到什么,问道:“你这么着急,这人该不会是你夫人吧?”   顾泓之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莫恒一怂,连忙朝他摆手,将此事应下了。   “咳,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他们带回来的。”   顾泓之轻哼了一声,这才缓了神色。   莫恒离开后不久,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顾泓之喊了声进来,便见一身嫩黄色裙衫的小姑娘探头探脑的进来了。   “夫君,你在忙吗?”   他深深地看了面色有些娇憨的小姑娘一眼,这才好似若无其事道。   “有事找我?”   “呃……我……”颜夕背着手,吞吞吐吐道,“夫君……”   “怎么了?”他见小姑娘这个样子,声音下意识的放缓。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他面前。   “我刚才看话本,里面夹着这张字条恰好被我看到。”   顾泓之展开一看,便是昨晚那张。他指尖微微收紧,抬眼看她。   “叫我后天晚上去多宝钱庄?为何?”   “我……”颜夕有些纠结,但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你可能会不信,但这张纸条的笔迹我认识,是一个神秘人写的。第一次是她火烧山匪窝之后给我送来了银子,叫我可以在盛京中生活下去。第二次是叫我认回母亲,第三次是跟我说你在国子监做夫子。她每次给我写字条都是为了帮我,如今这次我虽不懂她的用意,但还是觉得给你看一看比较好。”   顾泓之随着她说,眼神越发深沉。   她以为是神秘人帮她?   可是这分明是她自己写下的。   国子监那次,细细想来,那夜女刺客来他府上时,他和莫恒正在讨论此事,她能知道也不奇怪。   即使容殊的夫人还没来,但种种证据似乎都在表明——   小姑娘,好像确实是患上了一种心病,就是方才莫恒说的那个,双重人格。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被黑了半个月,考虑到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情节就要完结的情况,所以可能要稍微压一下字数啦,以后大概都会两千左右~   再过不远男主就会恢复记忆啦,会写到他作为陈洵和女主相遇时候的情节。双重人格也不是问题,因为女主遇到了男主心境在慢慢变好,当然也就意味着双拾小姐姐……嗯。   女主和世无双的往事,会放在他的番外里交代呦~   还有,写这么些是怕大家有疑问我不能及时解答,因为评论我会攒着看,我一向只有大纲没有细纲,怕评论影响思路,但大家放心,我不会不看评论的,因为这都是你们对我的爱呦~   大致就酱,每天都会爱你萌,么么~ 第54章 善罢甘休   “夫君,你在听我说吗?”   颜夕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有些担忧。   顾泓之回过神来,捉住她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我信,左右不过是走一趟的事罢了。到时候你就在家中等着我回来。”   自己提的听上去便像是一个无理的要求,可小姑娘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反而面色有些迟疑起来。   “可是,这次她的要求很是奇怪,万一有什么危险……”   顾泓之半垂下眸子,手上一用力,将她抱紧自己怀中,面上神色难掩复杂,出口的语气却很是轻松。   “怎么,你担心我?”   “当然了。”颜夕仰着脸看他,一双水眸满是认真,“我不想叫你冒一点风险。”   “放心吧。你夫君没这么容易叫人伤到。”   顾泓之微微一笑,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浓密的睫毛遮掩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如果她真的是双重人格的话,那这很有可能是那个人格借小姑娘的口来告诉自己的事。   无论是玄景,还是云海十三楼,抑或是这个心病,他都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迫不及待去弄清楚。   他会为怀中的这个人,遮挡去所有的风雨。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小姑娘柔顺的发,忽然开口道。   “等北离国使臣离开之后,我向圣上告一段假,陪你去江南玩儿如何?”   “真的吗?”   颜夕眼睛亮晶晶的,果然被他吸引过心神去,里面全是期待,看的顾泓之忍不住唇角微勾。   “自然。”   小姑娘高兴的在他唇上吧唧亲了一下,笑盈盈道:“夫君真好。”   顾泓之淡笑着睨她:“那我同陈洵相比,你更喜欢谁?”   他们成亲已有些时日了,原本是打算好好将她的心慢慢诱引到自己身上的,谁想这桩事儿还没解决,便又遇上了新的问题。同她的安危比起来,这事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的眼神有些深邃,仿佛很是期待她的答案似的。   颜夕抿了抿唇,看向他的神色有些认真:“那夫君会后悔娶我吗?”   顾泓之望着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自他动心那刻开始。他便不会后悔。   颜夕闻言鼻子有些酸,尽力压抑着眼睛里漫上来的水雾,声音溃不成句。   “我……我也是……最喜欢你了……”   顾泓之一愣,不管她是否是哄骗自己的,心中那一瞬间的满足却无比的真实,忍不住为之一荡。   “夕儿……夫人……”他哑着声音去寻小姑娘的唇,细细描绘,“我们要个孩子如何?”   颜夕眼中水光粼粼,点了点头道:“好呀。”   顿了顿,她面上浮现出微微的疑惑之色,小声问道:“可是,要怎么生啊?”   顾泓之还疑心她会不答应,如此看来,怪不得应的这么爽快。   他有些好笑,凑近小姑娘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小姑娘原本感动的神色一下子就变成了有些迟疑和为难。   原来,那种欺负她的方法,竟才可以生得出孩子来?   “如何?”他黑眸中含着笑意,低声问她。   “我……”她咬了咬唇,想起自己刚才答应的干脆利落,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只好撒着娇求他。   “自然是可以的,可是夫君,我早上好累,我们改天再生好不好?”   顾泓之轻笑一声。   颜夕拽拽他的袖子,软声道:“好不好嘛?”   他沉吟了片刻,装作思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唔,看你这么听话的份上,那便改日好了。”   颜夕弯了弯眸子,一把抱住他:“夫君最好了。”   ——————————   转眼间便到了约定的那天晚上,天上的满月已有浑圆转至微微饱满的半圆形状,夜间清风微凉,多宝钱庄外的一棵垂柳树影婆娑。   顾泓之一身玄衣同夜色融为一体,缓缓越过外墙,轻飘飘落地。   世无双仍旧坐在院中那棵花树下,察觉到来人的动静,面上带了笑意。   只是当他看清来人之后,那抹笑意顿时微僵在了唇边。   世无双眯起眼睛,有些谨慎道:“顾泓之?”   顾泓之神色淡淡,点了点头:“景王殿下。”   “顾侯来此作甚?”世无双眼神微闪。   顾泓之抬眼看他,不疾不徐道:“是她叫我来的。”   世无双唰的一下抬起眼来,异瞳眼神犀利。   她竟然同他说了?   就算是之前他们关系尚未破灭的时候,双拾也是一副十足冷情冷性的模样,面对亲近之人也不会过多言语,有什么心事也通常会憋在心里自己解决。   如今竟然将他们云海十三楼的事主动告诉了顾泓之?非但如此,她竟连命牌都不愿自己来拿了?   她……难道,难道真的爱上顾泓之了吗?   不、不可能。她分明说过,她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他心中情绪翻涌,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是她叫顾侯来的,还是顾侯诈她的?”顿了顿,世无双面色恢复如常,对上顾泓之的视线,“昨夜在墙外的,是顾侯吧?”   顾泓之不动如山,并不否认。   “是我。我回去之后问过她,她怕我误会,便主动对我说了。今晚她并不想来赴约,便叫我过来了,我们夫妻一体,东西你交予我和交予她是一样的。”   看着对面之人面色一瞬间的扭曲,顾泓之扫过石桌上的一个木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他昨夜离开的早,并没有听到后来的话,但他将事情的大概想了个差不多,猜到今晚他约莫是是一个特定的借口来约定再次了今晚的见面,如今看来,十有八、九大致就是桌上这东西了。   他遵循礼尚往来之道,昨夜世无双故意引他误会,如今他便也回敬一次。毕竟似是而非的话,谁不会说呢?   世无双冷笑一声:“好好好,她既不愿来,那便算了。”   他拿起桌上木盒,以内劲甩给顾泓之,夹裹着凌厉的风声,显然有些不安好心。若是换做常人,根本接不下,反而还要被其所伤。   顾泓之伸手接下,面色并无半分异样,若无其事道。   “多谢,希望从此之后,云海十三楼和阁下都不要再来骚扰我夫人了。”   世无双冷着一张脸,显然是气的不轻。   “呵,你以为同她成亲了便安然无恙了吗?她说过此生都会陪在我身边,杀手的本性早已刻进她骨血之中,她迟早会回到云海十三楼的,小小的一门亲事根本困不住她!”   顾泓之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既是如此,但为何她连同阁下成亲的想法都无?阁下连她前夫君陈洵都比不得,还是不要托大了吧。”   说完,他未再看世无双一眼,悄然离开了此处。   留下世无双一人神色似惊似疑。   ??陈洵又是哪个该死的男人? 第55章 解答疑惑   顾泓之从离开到回去,前后不过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担心小姑娘会为此事而忧心,特意吩咐厨房将她每碗喝的养颜汤中加了些安眠的成分,确认过她沉沉睡下之后,才起身离开的。   可是当他从多宝钱庄中折返回府的时候,卧房中却亮着灯火。   但他离开之前,分明是将所有灯火都熄了的。   顾泓之深思一凝,握住木盒的手紧了紧,抬手推开了房门。   穿着寝衣的小姑娘坐在床边,低眉敛目看不清楚神色,见他回来,朝他微微一笑。   “我想着,你若是再不回来,便去多宝钱庄寻你。”   顾泓之眼底神色深沉,拧眉道:“你不是颜夕。”   他语气肯定,不带半分迟疑:“你是,另一重人格。”   她身上气息冷淡,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冷的格格不入。   “我叫双拾。”双拾应的干脆,“若是早知道你昨晚跟着,也省得我再借那小丫头的口来多此一举了。”   顾泓之看着属于小姑娘的面容做出这样一副情态,只觉怪异,谨慎地盯着她问道。   “她呢?”   “我知你心中可能会有很多疑问,我可以为你做解答。”双拾道,“放心,在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上,我不会对她有任何威胁。”   顾泓之的神情却没有任何的放松,仍是目光锐利的盯着她。   双拾毫不在意,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木盒上:“那是世无双交给你的东西么?”   顾泓之蹙眉:“世无双?”   据他所知,云海十三楼的主人似乎是就是叫这个名字,原来玄景竟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唔,他本名玄景,如此说你应该就知道了。”双拾站起身来走到顾泓之面前,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盒子,顾泓之冷眼看着她,并没有出手阻止。   双拾如愿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躺着一块金丝楠木做成的木牌,上面用血红的字迹刻着“二十”。   她确认过真假后,忽然开口道。   “这是我的命牌,作为云海十三楼的杀手之一,这就是我身份的象征,如今到了我手中,便算是同云海十三楼彻底脱离关系了。”   顾泓之抬眼看她,听懂了她的意思,抿了抿唇道:“若是拿不回来呢?”   “杀手一行树敌多,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若是这个杀手存了脱离楼中的意思,命牌也拿不回来的话,就会被视为叛徒,不仅会受到楼中追杀,命牌也会作为信物被散布给这个杀手的仇人们,意在告诉他们云海十三楼不会保护此人,结果么……”   双拾冷淡的笑了笑,“蚁多咬死象,你应该能想象到。”   她微微用上内劲,命牌在她手上碎成零星数块,砸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顾泓之面色也变得同她一样冷:“那么,她走丢的这些年,是成了云海十三楼的杀手么?”   小姑娘那么绵软胆小的一个人,若是早知道自己手下不知道沾染过多少鲜血,会不会觉得害怕?   “不错。”双拾一眼就看出了他面容下隐藏的担忧,道,“不过你放心,那些人都是我杀的,算不到她头上。”   “云海十三楼培养出一个合格杀手所要经历的艰辛你可能想象不到,就是因为如此,我才由此而生,不过自从遇到了你,许是她的心智便强大了许多,我只有在她意识虚弱的时候才能出来片刻。”   顾泓之在听到成为杀手要经历许多艰辛时神色就越发肃然,沉默许久后才开了口。   “你们互相主导身体的时候,知道彼此身上发生的事么?”   双拾挑眉:“我只要想知道,便能知晓她,但她却不知晓我。”   顿了顿,她道:“怎么,你打算瞒下来,不想告诉她我的事?”   他面色冷淡却不开口,一副默认的神态,双拾轻哼了声:“你倒是将她保护的好。只是,她虽不知我所为,但未必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顾泓之猛地抬眸看她。   双拾微微仰头,似是叹息:“她并非你想象的那么柔弱。”至少她能感觉到,小姑娘在渐渐变得坚韧。想必再过不久,自己就该……   到了如今,她发觉自己心中并没有一丝伤感,反而有种完成使命的满足。   顾泓之蹙眉,沉声道:“不管如何,我会尽力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双拾微微收敛思绪,对顾泓之道:“你想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我如今说这么多,只是因为世无双此人,他手中握着整个云海十三楼,还有北离皇室做支持,不容小觑,况且,他对我……”   她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有种异于常人的执念。不是纯粹的男女之情,反而是一种可怕的占有欲。他幼时撞见过我和颜夕的秘密,如今不轻举妄动,大约是不确定此时主导身体的是我还是颜夕。今夜我本以为他不安好心,所以才叫你去拿命牌,如此看来,他好像没与你起什么冲突?”   顾泓之道:“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当时院中暗处隐着九道气息,没有杀气,同那天晚上没有差别。”   双拾皱了一下眉:“凭他的性子,我觉得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总之,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派人保护好她。”   “自然。”   顾泓之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能感觉到,她说这些话,似乎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小姑娘着想的,还有些像是……   交代遗言。   他抿了抿唇:“多谢。”   多谢她在他所不知的黑暗日子里保护着小姑娘仍是如今这般至纯至善的模样。   彼此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一点即通。双拾道:“我既是她,她亦是我,何必言谢。反而是你,顾泓之,你可知……”   “嗯?”顾泓之抬眼看她,神色微微疑惑。   双拾本来想同他说一声陈洵的事,忽然想起来两人如今这番,似乎也不需要她多言了。   她轻笑一声:“没什么,不过是个惊喜罢了,就不必由我开口了。”   等你想起来的时候,一切自见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emmm,也可能是个惊吓? 第56章 你不是他   自那晚之后,顾泓之又暗中给小姑娘拨了几个暗卫,他自己也是除了上早朝之外,整日都守在她面前。   但这一切他做的隐蔽,颜夕除了感觉他都不去书房了,盯着自己的时间更长了些,也没什么不同。她出府同盛晚玉逛街他也没限制她的行动,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以保证她的安全。   只是她很是好奇,那晚顾泓之究竟有没有去多宝钱庄,她那时明明还想着这事儿的,后来却困意上涌,撑不住睡下了。   面对小姑娘的好奇心,顾泓之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说了句:“玄景给了我一样东西。”   颜夕眨眨眼睛:“夫君,是什么东西呀?”   顾泓之便将双拾震碎了的几块命牌碎片给她看了。   颜夕手指扒拉着木头碎片,有些失望:“怎么是一堆碎木头呀?夫君你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吗?”   只是扒拉着扒拉着,她忽然心下一动,将它们拼了拼,大致拼出了一个完整的形状。   她微微蹙了蹙眉,有些疑惑道:“这个牌子,好像有些眼熟的样子……”   顾泓之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将拼好的木牌拂乱,收在木盒之中。   “玄景什么也没说,我拿到时就是这个样子了。约莫不怎么重要,我先将它收好,等能用上的时候再说。”   顿了顿,他仔细叮嘱小姑娘道,“玄景此人有些危险,若是碰见了,他无论对你说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颜夕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嗯嗯,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来好像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巴不得不要遇上他呢。对了夫君,北离使臣是不是快走了?”   顾泓之“嗯”了一声,目光幽深:“明日便走。到时候我作为臣子不得不去送行,你待在府中乖一些,等我回来。”   世无双这几日都十分沉寂,听暗探来报,说他就某天晚上出来逛了一下盛京的灯会,其余时间都安生待在驿馆之中。   只是他越是沉寂,顾泓之就越是仔细,一点都不掉以轻心。依照双拾所言,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一直到了北离使臣离开的日子,圣人在青云台为他们送行,一众大臣皆身着官服,顾泓之身为正一品淮临侯,也身居其中。   圣人照例在台上说了些希望北离使臣一路顺风,两国邦交友好之类的话,世无双站在北离使臣前面,面上含着笑意应下,眼神扫过不远处的顾泓之,异瞳微微闪烁。   顾泓之对上他的视线,面无表情。   送别过后,北离使臣团从正阳门离开,一路朝着盛京城门去了。   世无双遥遥缀在队伍后面,走到顾泓之身边似笑非笑说了句。   “本王如今要走了,想必侯爷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顾泓之凝视着他的异瞳不语,他见状,轻笑一声便加快步子,上了北离国的马车,随着队伍渐渐消失在了正阳门。   ——————————   淮临侯府,颜夕早上起来时,顾泓之人便已不在府中了。她一个人用了些早膳,看了会儿话本,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缠着明琮教她女工,打算心血来潮给顾泓之做件里衣。   在明琮的帮助下,裁衣好歹是中规中矩的完成了,颜夕有心在里衣上绣些简单纹样,可是她手拙得很,即使明琮耐心给她指导,最后竹子愣是绣成杂草模样。   她的脸顿时一垮,很是气馁。   明琮忍着笑:“夫人不必沮丧,反正是一份心意,侯爷肯定不敢嫌弃您的。”   颜夕一想也是,反正是她费了心思做出来的,他不管嫌不嫌弃,还是得穿一穿的。   心情有些转好,她不经意间朝院子外看了一眼,忽然瞧见了顾泓之的身影。   颜夕有些开心,忽然意识到手里的半成品里衣,连忙叫明琮收好,等她做好再拿出来。说话间,男人已经走了进来。   “夫君,你回来啦。”   顾泓之“嗯”了一声,眼睛落在她身上,看上去十分全神贯注,神色有些轻松。   “北离使臣已经走了,我便立刻赶回来了。如今算是放下一桩心事,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如何?”   小姑娘眉开眼笑道:“好啊,这是第一次你陪我逛街呢,要不要我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不必了。”他微微勾了勾唇,“我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颜夕被他话甜的脸色红扑扑的,顾泓之顺势揽过她的肩,带着人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步,对虚空中说道。   “有我在,你们不必跟了。”   唰唰五道几不可见的声音响起,顾泓之满意的点了点头,牵着小姑娘的衣袖出了府。   明琮望着两人的背影,日常羡慕神仙爱情。   她羡慕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将方才颜夕递给她的那件半成品里衣妥帖收好了,又收拾了一番房间。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她想着是不是两人忘了带什么东西,结果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的官服上,一时愣怔住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侯爷怎么又把官服穿上了?夫人呢?   顾泓之自北离使臣离开之后,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回了府,直奔两人卧房而来,只是却不见小姑娘身影。   望着神色愣怔的明琮,他的心沉了沉,开口问道。   “夫人呢?”   明琮傻呆呆回答道:“方才您不是回府带着夫人一同去逛街了么?”   顾泓之狠狠闭了闭眼:“那人不是我,我方才根本没回府。”   明琮嘴巴微张,不是侯爷?那、那会是谁?   同一时刻,颜夕望着要将她往一家成衣坊带的“顾泓之”,也微微皱了皱眉,察觉出了不对劲。   不对,夫君说过,他是江南坊的幕后主人,她日后买衣裳都可以到那儿去,如今怎么突然带着她来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铺子?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夫君的嘴也分明没有那么甜,怎么会一上来就直白夸她穿什么都好看?   还有,她今早虽然没看见他穿什么衣裳,但昨晚是见他把官服拿了出来的,他说北离使臣一走便立刻赶了回来,但身上衣服却是常服!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身旁这人,不是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哎,论一个直男和花言巧语男的不同。 第57章 替身之计   许时察觉到她的异样,“顾泓之”偏头朝她看来,唇边仍然带着笑。   “怎么了?”   颜夕下意识一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夫君,这家铺子衣裳不好看,我们去江南坊吧?”   他仿若未察,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进去看一看,等会儿再去江南坊也不迟。”   颜夕一颤,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反驳的理由,她神色变了变,想要大声呼喊戳破他的身份,却被他装作亲昵的样子一下点在哑穴上,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快就发现我的身份了?”他轻轻笑了一声,“只不过,不能叫你说出来呢。”   他看似将她揽在怀中,实则用力桎梏着她随他一同进了那家成衣铺子里。颜夕眸中全是惊惧,手指摸索着腰间的玉佩,匆忙之间将上面的穗子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两人甫一进去,便有人将铺子门关上了,还在门口挂了一个“今日歇业”的牌子。   颜夕心中越发惶恐,用力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一般,那双制住她身体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根本纹丝不动。   柜台后的掌柜扫了她一眼,恭敬的对“顾泓之”说:“主子,要不要给她用些迷药?”   “顾泓之”点了点头,恢复了本来的声音:“用特制的药,普通迷药对她不管用。”   颜夕睁着一双水眸,薄雾蒙蒙,不安的闪烁着。   这声音好熟悉,到底是谁?   很快便有人往她嘴里灌了些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意识慢慢远去。   陷入昏暗中的前一刻,她隐约看见“顾泓之”两指从左眼中取出了什么东西,一双黑眸变成了一蓝一黑的异瞳。   是他……北离国的玄景!   ————————————   顾泓之一发现颜夕不见了,便立刻发动手下势力全盛京搜寻去了,他为了以防万一,在北离使臣中还安排了自己的人手。   但那探子回报说,世无双根本没有离开过使臣团,中间还从马车上出来过一次,使团也没有人或物混进来,同在青云台离开时一点不差。   他拧着眉,心下有了推断,人必定是世无双通过云海十三楼的势力藏住的,现下应当还在盛京之中。   所幸没过多久便有探子来报,在一处成衣铺子的门口发现了颜夕的玉佩穗子,他们顺着找下去,在铺子后巷发现了昏迷之中的人。   颜夕被人一路送进卧房之中,手下恭声回报道:“夫人是中了迷药,属下已经她服了些解药,想必不久就能醒过来了。”   顾泓之脸色很难看,挥了挥手叫他退下,自己站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小姑娘,刚要触碰到她的手,忽然动作顿住了。   他眸光一凝,小姑娘的手分明没有这么大,肌肤也比这双手细腻多了。   他面色渐渐阴沉下来,仔细又将人打量了一遍,最终转为青黑一片。   这人身量虽然和小姑娘差不多,但若是仔细看去,有太多的不同了。身为结发的亲近之人,他一眼便瞧了出来。   恰在这时,床上人嘤咛一声,眼皮动了动,倏然醒了过来。   程以菱在看到顾泓之的那一刻,神智就猛的一下子归位了。她想起那天那人的嘱托,按耐住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故作柔弱的轻声唤道。   “夫君……”   只要她能够拖住顾泓之两天以上,她就赢了。若是他一直发现不了,那她从此便是郡主和侯夫人了;若是发现了也没什么关系,她会尽早引诱顾泓之,同他成其好事,反正颜夕也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侯府女主人的位置非自己莫属。   自从岳子轩宁愿被人捉婿也不愿娶她的时候,她的心便已经死了。若是能拥有荣华富贵,那也使得。更何况,顾泓之比起岳子轩也不差什么,叫她心中忍不住微微一热。   从前她同颜也相处过大半年时光,她有足够的信心,瞒顾泓之两日以上。   顾泓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程以菱咬了咬唇,强逼着自己学颜夕的样子眼中泛起水雾,看上去十足的惹人怜爱。   “夫君,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分明是同你一起出去的——”   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了,因为她被顾泓之一把掐住脖子从床上提了起来。   “她呢?”   被认出来了?不可能!   程以菱眼中闪过惊恐,却还是艰难的发出声音道:“夫君,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我喘不上气了……”   顾泓之神色很冷,指尖从她耳后捻起一块并不明显的凸起,将其生生撕了下来,因为这张□□贴合力很强,他这么毫不留情,程以菱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   这张□□很是逼真,不仅触感细腻,还在该有的地方做了填充,将程以菱微微瘦削的脸变成了小姑娘微圆的小脸。   能做的到这步的,恐怕非世无双莫属了。他手下耽搁这一会儿的功夫,足够他将人转移了。   “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便拧断你的脖子。”顾泓之想到这里,语气仿佛淬了冰,“我再问一遍,颜夕呢?”   程以菱被当场拆穿了身份,一时被他眼中锐利吓的惊住,哆哆嗦嗦地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原来是那日世无双找上她,问她关于颜夕前夫陈洵的事,许时堪破了程以菱的心性,他临走之前却心思一动,以事成之后的报酬和侯府女主人为饵,设下了这一计。   顾泓之脸色越发难看,手下动作也不由用力,程以菱越发感觉性命不保,断断续续道:“他说,会将颜夕带回西北,永远都不回来了。”   双拾说过,云海十三楼就在西北漠城。   为今之计,也只能去漠城堵人了。   顾泓之手下一松,程以菱便颓然跌倒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唤莫恒前来。”他扬声朝外面说道,“另外,将她带下去,等我回来再处理。”   暗卫办事效率很高,不多时便将程以菱拖了下去,顺道喊了莫恒过来。   顾泓之对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莫恒也听说了颜夕失踪的事,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她的下落了?”   顾泓之摇摇头,言简意赅道:“如今还不知道,我要去漠城堵人,不知多久回来,这段时间京中就交给你了。”   “去漠城,算我一个。”   一道朗润的男子声音传来,顾泓之和莫恒纷纷转头去看,青衣素雅的男人温润的面容微微疲倦,衣衫风尘仆仆。   “容殊?”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咕~ 第58章 失忆真相   月色当空,茫茫夜色下,两匹骏马从官道上疾驰,一路朝着西北而去。   容殊正是顾泓之的军师,自同西梁一战后他便卸去满身俗务,同夫人出门远游去了。至于此次他为何会打算同顾泓之一道去西北,还是他匆匆解释过之后才知道。   原来他那时与夫人宋子意正在江南,接到顾泓之手下传来的消息之后便往盛京赶,只是在途中正好遇上了云海十三楼的人。   容殊善文不善武,她夫人宋子意虽武功尚可,也不是数个云海十三楼杀手的对手,最后宋子意被人带走,他便一路北上,路过盛京正好赶来看顾泓之一面。   宋子意是药王谷的传人,擅医道,当初顾泓之身受重伤就是她救回来的。容殊道,云海十三楼的人当日只是说要请她去给人治病,借人一段时间便归还。只是他们这样不由分说便劫人,叫他怎么能不担忧?   顾泓之忍不住想到,双拾曾经提及过世无双也知道她和颜夕的秘密,他将人借去,莫非也是想着治好她的打算?   他当初没有见过双拾的时候,的确是打算叫宋子意帮助颜夕稳定下病情来,最好是直接消除掉另外一重人格。将心比心,他难以想象世无双将人请回去,是不是也是存的这样的打算。   只不过,他想消除的那个人格恐怕是小姑娘。   想到这里,顾泓之心脏就忍不住一阵缩紧,半垂下眼,问身旁的容殊:“宋子意可曾说过,是否能彻底治疗双重人格这种心病?”   容殊想了想,答道:“她曾说可以用一种叫催眠的方法,将另一重人格封入潜意识之中,轻易再不会出现。”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你说你夫人叫人云海十三楼的人劫去了,他们不会是叫子意帮他们治疗你夫人吧?”   顾泓之面色有些难看的点了点头:“他们想要的是另一重人格。”   容殊也是一惊,见顾泓之将马驶的更快了些,他想起自己夫人并不认识洵然的夫人,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也连忙跟上他,尽量不拖他后腿。   两人风餐露宿,几乎快要撑不住了才会去沿途的驿馆之中,歇息上一晩,第二日再度重复这个过程。   这日,他们离漠城更近了些,容殊看着顾泓之稍微有些青黑的神色忍不住关怀了他几句,忽然想起什么道。   “对了,洵然,你失去的那段记忆想起来了吗?”   顾泓之摇了摇头,容殊有意缓解他紧张的神经,便随意开了个话头聊了起来。   “其实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不过当初还是多亏了你当时当机立断做出的决策,才能这么快将西梁打的再无还手之力。”   容殊温和的笑了笑,继续道:“我倒是还记得决战之前,你还从绵山回来过一趟,去城里买过什么衣服,当时还一反常态地神神秘秘捂着不叫我看。”   顾泓之端水碗的手顿住,神色愣怔:“我,从绵山?”   容殊疑惑道:“怎么了?”   “当初不是你带人去绵山的吗?”   容殊微微拍了拍脑袋:“瞧我,当初你醒过来之后失忆了,又沉浸在诸仁背叛的伤痛之中,我便没有想着再提这些伤心事。旁人又都不清楚,自然是无法将其中详细说与你听。   此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当时为了诱出军中奸细,我们两个互换了身份,我易容成你坐镇军中,你带着心腹悄悄去了绵山,花了五个月将山道挖通,这才有了后来我军包抄西梁军营的机会。”   顾泓之声音艰涩:“那……我当时住在哪儿?”   容殊道:“好像是云州的某个小村子吧。你没有细说,我也不知道名字。”   容殊说着,却没注意到顾泓之的神色越发茫然,水碗啪嗒一声清脆摔在地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一直守在漠城,去绵山的是容殊。   现在看来,云州的某个村子,很有可能就是永定村。   那他……就是陈洵?   小姑娘喜欢的,一直都是自己?   他之前曾唾弃过陈洵弃小姑娘于不顾,害她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却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自己才导致的这一切?   一时间,喜悦、自责、疑惑和迫切想要恢复记忆,寻回小姑娘的心情搅得他心中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容殊被他面上神色弄的惊了一惊:“洵然,你怎么了?”   顾泓之双手渐渐握成拳头,一双黑眸暗沉的惊人。   “容殊,我想听你说说你知道的关于我的那段时间的所有事,马上。”   ————————   颜夕一路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并不多。为了防止她逃跑,世无双隔一段时间便会给她喂一次迷药,叫她浑身无力,连动一动身体都有些困难,用食都是叫一个随行的小丫鬟喂她吃。   她心里想着顾泓之,想着如果发现自己失踪了,他该多着急呀。   期间颜夕不知道的是,双拾也醒过来一次,当她睁眼的那一刻,世无双便辨认出了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双拾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说话都有些无力,眼神却利得很。   她说:“你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   世无双缓缓笑了,抚摸着她的脸道:“小二十,我都查清楚了,同陈洵、同顾泓之成亲的人是她对不对?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装的,现在却看清楚了,是不是因为她再次出现,影响了你的心神,才会叫你离开我、离开云海十三楼的?”   他的语气很轻,仿若情人低语,异瞳中也闪着奇怪的光。   “都这么多年,我以为她早就消失了,现在却来破坏我们的关系,简直可恶。”   “我找了药王谷的传人,你说,叫她消失掉,好不好?”   “从此之后,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了。你也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绕是双拾,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微微胆寒。   他想将小姑娘这具身体里彻底抹去!   可是世无双虽然留恋她的出现,却比颜夕出现时更加忌惮,不多时便给她又喂了迷药,叫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世无双微微一笑:“放心吧,这药对身体没有多大伤害的。毕竟,我怎么舍得叫你受伤呢?”   再次醒来时,他没有给她再喂迷药了。   因为漠城,云海十三楼总楼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学校有事要忙,后天会写长一点补上~爱你们~ 第59章 两败俱伤   这次醒来的人,是颜夕。   颜夕不知道他将自己带到了哪里,只记得他们坐了好久好久的马车,再次醒来时,她就到了这里。   她被世无双安排到一处楼阁之中,这里除了伺候的下人,再也没有别的人了,寂静的仿佛落针可闻。   除了不能出这一方楼阁,下人们并不限制她的行动,她醒过来之后,将整个环境打量了一番,只觉得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她想不起来这是哪里,心中惴惴,壮着胆子去那些下人口中打探消息,他们却仿佛哑巴一般,除了她的一些合理要求,其余并不同她说话。   大抵是因为迷药还未散去的缘故,她无力下床行走太久,只好又回到房间之中,有些虚弱的坐回床上。   她想起顾泓之,他们才成亲没多久,就又面临再次分别的局面。   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他会不会很着急?他究竟能不能识破那个劫走自己的人是那个坏蛋,能不能找到自己呢?   小姑娘委屈的抱起双膝,将脸埋在膝盖之间。   她想夫君了。   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打开,她颤颤的抬起头看向来人,却见世无双大步走了进来,身后除了下人,还跟着一个身穿蓝裙,挽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姑娘。   世无双扫了一眼,一眼便瞧出来现在出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谁了。   他负着手,面色有些冷淡,转头去跟旁边的蓝裙姑娘说:“就是她。”   宋子意打量了一下床边的颜夕,眉毛微微一挑。   这分明还是小姑娘。   颜夕咬了咬唇,扬起声音对世无双说道:“我根本同你没什么关系,你究竟为什么要把我抓来?”   世无双嗤了一声,声音冷漠:“若是你没出现,我才懒得管你。颜夕是么?若是你能乖乖消失的话,自然省的我费这些力气了。”   乖乖消失,这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吃了一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世无双便又朝宋子意喊了一声。   “愣着做什么?宋姑娘还不过去给她看一看?”   宋子意微微冷了神色:“我虽是被你们劫来的,但毕竟是药王谷的人,还是希望楼主说话客气些。”   世无双道:“若是你能治好她,叫我奉你为座上宾都行。若是治不好……”   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我记得宋姑娘的夫君好似武功不太好的样子。”   宋子意明白他是在威胁自己,但云海十三楼要杀的人,天底下还真的没有几人能保得住,为了容殊,她只好忍气吞声下来,走到颜夕面前。   颜夕抬眼看向她,雾眸颤巍巍的,看上去就像一只落入狼群的小兔子一般无害。   她对宋子意说:“你要对我做什么?”   宋子意看着她,心就先忍不住软了软,面色也缓和下来,轻声道。   “我是大夫,你如今可能正患有一种病,我需要先为你诊个脉。”   小姑娘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又看了世无双一眼。   将她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替自己看病?而且,她感觉自己也没有生病啊?   颜夕身体往后瑟缩了一下,避开宋子意探过来的手。   世无双看在眼里,异瞳闪过一丝急躁,他也走到床边,将她的哑穴点上了。   “诊吧。”他对宋子意说。   宋子意抿了抿唇,伸手搭在颜夕腕上,替她诊脉。   只是诊了一会儿,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诧,只不过稍纵即逝,快的没有被人察觉到。她很快收敛好神色,淡定自若的收回手。   “她身体康健,除了虚弱外没有大问题,只是迷药不能再吃了。接下来,我需为她催眠,才能确定她是否患上了双重人格。”   世无双皱眉:“如何催眠?”   宋子意道:“自然是以秘法进行。只不过被催眠者需处在一个身心放松的情况之下,楼主在这里,恐怕她放松不下来。”   世无双凝视着她,勾唇冷笑:“宋姑娘可别想着耍小手段。”   “信与不信,全凭楼主。”宋子意也毫不示弱。   世无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有下人前来通禀消息,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   世无双神色微变,看了宋子意一眼。   “我可以出去,你先给她催眠吧。但本楼主回来时,要看到另一个人格。”   宋子意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我尽力。”   世无双这才匆匆跟着那下人出去了。   宋子意看向面色防备的颜夕,微微叹了口气:“方才我为你诊脉,发现你怀孕了。”   小姑娘猛地抬起眸子,呆愣愣重复道:“我怀孕了?”   她和夫君盼着的孩子,就这么来了?   小姑娘指尖颤了颤,摸了摸自己肚子。   “嗯。”宋子意点了点头,“我虽不知他为何要将你掳到这云海十三楼之中来,但你如今身怀有孕,许多事便不得不注意。”   顿了顿,宋子意好心提醒道:“听世无双的描述,你应当是患上了双重人格之症,他不喜你,找我来是想要你消失,留住另一个人格。”   颜夕茫然道:“我?双重人格?”   于是宋子意将双重人格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小姑娘听得愣愣的,怪不得她许多记忆都记不清楚了。原来那时竟是另一个人格替她掌控身体的吗?   可是那个坏蛋想让她消失!   颜夕心尖下意识的一缩,眸中有害怕的情绪闪过。   不可以,如果她消失了的话,就留下夫君一个人了!还有他们的孩子……   她仰头看着宋子意,小声恳求道:“求求你,能不能不要……”   她停了口,忽然想起刚才世无双提到了这位姑娘的夫君,她一定也是受其胁迫不得不来的,她也有两情相悦的夫君,自己不能勉强她将她夫君置于危险的境地!   宋子意医者仁心,此刻有些心软,安慰她道:“你放心,他不知道,如果你是主人格的话,我也无法轻易叫你消失。此前我听世无双描述,有八成把握你就是主人格。等会儿顾及到你的身体,我会对你进行短暂的催眠,以确定具体的情况。”   听完她的话,小姑娘并未完全放下心来,仍是有些不安,蹙着眉道。   “那,我会去哪儿?如果我不是主人格,最终会消失吗?她会带着我的记忆吗?”   若是……若是她真的会消失,希望另一个人格能继承她的记忆和情感,好好照顾夫君和孩子。否则,自己不会甘心消失的!   “你会暂时沉入潜意识之中,至于她知不知晓你的记忆,我也不知。不过你放心,我会向她问清楚,转告你的。”宋子意道。   颜夕这才满心忧虑的点了点头。   宋子意取出一条项链来,挂坠是一个拇指头大小的玉色圆盘,她将挂坠缀在颜夕面前,声音柔和道。   “盯着它看,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听到我的声音。”   颜夕眼睛跟着来回晃动的圆盘转动,不一会儿神色便渐渐萎顿下来。   “困了吗?”宋子意问她。   小姑娘神色迷蒙:“好困。”   “困了就闭上眼睛。你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你在一条暗道里摸索着前进,突然,你看到了光亮,走出去之后,你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告诉我,他是谁?”   颜夕闭着眼睛,缓缓道:“顾泓之,夫君……”   宋子意神色大变,下一刻几乎把手中的玉盘给扔出去。   好家伙,原来顾泓之的新婚夫人便是这小姑娘?世无双是将她给劫来了?   那她可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保她了,希望自己夫君能找到顾泓之,快点找过来解救她们。   宋子意缓了缓神,终于平静下来,继续道:“如今正是晚上,你吃过晚饭不久,对他说有些困了,他便将你抱到了床上,你们两人便一起和衣睡下了……”   颜夕眼皮彻底和上了,呼吸也渐渐均匀了起来。   宋子意等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小姑娘的眼皮蓦地睁了开来——   ————————————   世无双匆匆往楼外走,只因刚刚下人来报,说有人连闯了山谷中设下三道机关,点名要见他。   他暗自咬了咬牙,若不是双拾告诉他,他如何能得知云海十三楼总址?他又如何能安然无恙的闯过这些机关?   谷口只顾泓之和容殊两个人,顾泓之淡淡睨着姗姗来迟的他,握剑的手指尖颤了颤。   “她人呢?”   容殊也上前一步道:“子意呢?”   世无双自然不会承认,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本楼主不懂。”   他知道双拾早就将自己的许多消息透露给他,但他也不甚在意,只要他咬死了人不在这儿,他们又能怎么样?单枪匹马,他们能闯云海十三楼不成?   顾泓之将剑尖唰的一下对准他,沉声道:“把颜夕交出来!”   世无双冷笑一声:“她怎么会在本楼主这儿?本楼主早就将命牌给她了。”   顾泓之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神色更冷了几分:“多说无益,你我打一场,若是我胜了,我便进去找人。”   身后的容殊有些面色也有些微微的迟疑。   世无双本就被双拾的背叛激出了一丝火气,在赶来见顾泓之的路上便越烧越烈,此刻他眯起眼睛道:“若是我赢了,我便要求你永生不得再踏入云海十三楼。”   顾泓之眼神落在剑身上,下一刻便发动了攻势,杀意毫不掩盖的朝世无双扑来。   世无双抽出佩剑应下他一击:“如此,我便当你默认了。”   两人便这么难舍难分的打了起来,世无双本就是云海十三楼十三刺客之首,身手自然绝顶,但顾泓之显然也属于世间高手那一列,交手几招之后,彼此都对对方的水平有了了解,杀意迸着棋逢对手的意味,两条人影快成了两条闪电,剑刃相交的激烈声不断响起。   容殊估算着时间,扬声喊了一声“洵然”。   顾泓之眸子一厉,下手的动作越发凌厉,几乎并不防御,身上渐渐被世无双的剑意划出数道伤口,而他的剑尖,也直直的刺入世无双的左胸——   毫不留情,满是杀气。   世无双闷哼一声,异瞳微微闪烁,竟然不避不闪,也学着他的样子完全不加防御了,持剑的左手挽了个剑花,朝顾泓之的面前刺来。   顾泓之神色未变,避开要紧部位,任他的剑刺穿自己的左肩,鲜血淋漓。   世无双扬起了一抹诡笑,异瞳仿佛鬼魅。顾泓之稍稍皱眉,沉声道:“我赢了。”   一个是左胸,一个是左肩,其重要程度,似乎不言而喻。   两人同时撤开剑,旋身后退落在地上。   世无双笑着,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似的,胸口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是啊,你赢了。但是……”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我也没输。”   顾泓之突然感觉到左肩伤口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噬咬着他的肌肤,钻入她的血肉之中似的。   世无双呲着牙笑了:“眠蛊,没什么大作用,却能钻进你的脑子中,叫你睡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顾泓之,你还是不懂,杀手这行,没这么光明磊落。”   顾泓之面色沉了下来,而几乎是立时的,他便感觉到一阵难以抗拒的昏沉之意涌上脑海,力气不支的靠着剑才不至于狼狈的摔到地上。   身后容殊连忙上前几步掺扶住他,世无双轻轻笑了一下,嘬着嘴轻轻吹了一声小调。   顾泓之便再也支撑不住,下一刻无数黑暗将他淹没,昏倒在容殊怀中。   “记住你的承诺。”   世无双勾唇说了句,手掌捂上自己的伤口,面色冷漠的转身进了谷。   其实他方才还有些想将这人杀掉的,但转念一想,若是等他醒了,看见完完全全的双拾,那模样说不定会很有趣。   也算是为颜夕那个自作主张的人格付出的一些代价吧。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啦,依旧爱你萌,嘿嘿嘿~ 第60章 我有一计   双拾缓缓睁开眼睛。   宋子意能明显感觉到,小姑娘的气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心道果然,试探开口道:“你是?”   双拾神色有些淡,抬眼看了看她。   “我是双拾,此前是云海十三楼一名杀手。方才你与她所言我都知晓,我可以告诉你,她才是主人格。”   宋子意沉吟了一会儿,听她这么说也明白了几分,定然是在云海十三楼中那小姑娘受了什么刺激,才衍生出这个截然不同且有些冷厉的人格来保护自身。   既然是保护性人格,那自然是最好的,她会以主人格的安危为重。   她想了想,审视的打量着双拾说;“我是顾泓之军师的妻子,既然如此,那我便有责任保护她,你既是云海十三楼之人,必然对此十分熟悉,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带我们逃出去?”   双拾道:“此处虽是我此前居所,但世无双显然不会让我轻易逃出去,外面必然已经设下了重重防护。”   宋子意皱眉:“那该如何是好?”   双拾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忽然外面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她眸光一转,开口道:“进来。”   一个低眉顺目的下人进了来,低声说了句:“夫人。”   宋子意正疑惑着,忽然间双拾唇角勾了勾:“顾泓之的人来的倒还不算慢。”   宋子意眉眼间一喜:“你之前见过顾泓之?”   “非但如此,我还将云海十三楼地图画给他了。”双拾语气缓了缓,“毕竟,我没多少时日了,总要做些打算才是。”   最后一句话似呓语般轻不可闻,宋子意却听入耳中,又蹙起了眉头,“你……”   双拾笑笑:“下一次,你就不一定有机会能叫得出我来了。”   宋子意连忙上前查看她的状态,忽然想到了一个猜想:“她正在慢慢好转?”   双拾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一阵眩晕感却缓缓传来,她能感觉到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不安和坚决,比以往更加强烈。   是颜夕。   果然,得知自己做了母亲之后,小姑娘的心性变得更加坚韧了。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宋子意的手,叮嘱道:“我这次撑不了多久了,平日里还有靠你多多照顾她。楼中还有一人,名叫陆璟,若是遇上麻烦,带着我的名字去找他,不违背云海十三楼的情况下他会帮你的。另外,我有一计,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   宋子意靠过去。   另一边,世无双鲜血淋漓的回到楼中,不顾手下先让他去包扎的劝解,直直的朝着这里而来。   门从外面被他打开,双拾靠在床上,冷淡至极的朝他投去一眼。   他心中一喜,异瞳也闪耀起来:“小二十……”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便见她冷漠的勾唇一笑,紧接着头便微微一歪,昏倒在床上。   世无双神色僵住,连忙上前几步察看她的情况,待看到她无虞之后才放下几分心,苍白着一张脸转头去看旁边的宋子意,语含质问。   “她怎么昏倒了?”   “她的身体有些虚弱,能出来一炷香时间算不错了。”宋子意一本正经的编造,看见世无双脸色不太好,又补了一句,“等过几天她身体养得好些了,我再催眠一次。”   世无双冷冷瞥了她一眼:“最迟后天,我要再见到她,否则……”   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未尽,转眼拂袖而去。   宋子意深深缓了口气,眸中担忧不减。   果然这借口还是拖不了太长时间啊。只能期盼夫君和顾泓之那边能给力点儿了。   ——————————   漠城,一家寻常民宅内。   顾泓之躺在床榻之上,即使身处在深眠之中他的眉心也微微拧着,看上去并不安心。   房间燃着奇异的熏香,头发绑着成许多股小辫的中年小老头站在床前,以利刃在他眉心划了一道小口子,取来灯盏在他面前不断的打着旋。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微凸的肉块显现在他额上,像是被引诱了一般顺着那道口子缓慢的钻了出来,蠕动的身躯慢慢显露,如同一只小小的肉虫。   小老头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看着那虫子缓缓爬进竹筒之中,将盖子盖上之后,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容殊在一旁面色微凝:“师父,洵然怎么样了?”   小老头乃是药王谷谷主,宋子意的师父,是以容殊也跟着叫一声师父。   小老头捻了一把胡须:“幸亏云海十三楼对蛊道涉及不深,否则小老儿我还真应付不了。现下眠蛊已经取出,明日差不多他就会醒。”   容殊这才缓了神色:“多谢师父。”   此次他和顾泓之去云海十三楼,也不是莽撞之举。在去之前,顾泓之便将云海十三楼的地图拿了出来,他们两人研究过后,决定此次先试探一番,他们在谷口拖住世无双,叫自己的人混进去,待彻底熟悉好环境、定好计划之后再行里应外合之计,将人救出。   当然,顾泓之同世无双的打斗也过不是计划的一环,若是能重伤他,自然能给后面的行动带了许多便利。   只是世无双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同样想到了用眠蛊来拖住他们。幸好容殊早有打算,打听到云海十三楼有用蛊的习惯,将尚在南疆偷师蛊道的药王谷谷主派人寻了来。   如此,事情便一切皆在计划之中了。   只是这计划,显然在第二日晚上的时候出了些差错。   容殊看着床榻之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顾泓之,眉心狠狠的打了个劫。   “师父,洵然怎么还没醒?”   小老头嘶了一声,上前为顾泓之探了探脉,又细细检查了一遍,面露沉思道。   “他此前脑部受过伤?”   容殊想起同西梁的那场决战之中,顾泓之确实被伤到了脑部,养了大半年才好,也因此失去了一段记忆。   “是。”   “那便是了。”小老头点了点头,“那眠蛊不知怎么跑到他脑部淤血那边去了,这才导致如今他还昏迷不醒。”   容殊问:“那他多久才能醒?”   “少则几日,多则几月,都有可能。”小老头微微叹了口气。   容殊拧眉,神色越发凝重。   可是他们的夫人都还等着去救,子意倒还好些,洵然他夫人……   这么下去,别说几月了,便是几日的时间,都有可能足够天翻地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心理学和医学生,大家康康就行了,不要较真哈~   可爱.JPG 第61章 黄粱一梦一   顾泓之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到两年多前,他尚在漠城镇守边关,西梁大军虽然凶悍,却远差他所带领的军队几条街,但因为据守西玉关的原因,地形易守难攻,他带人一连打了几场仗,皆是以不痛不痒的结局告终。   有了这么一个天然的地形优势,西梁人打定了主意要打持久战,消耗青云的兵力和粮草,待时机成熟再给予致命一击。   顾泓之心里清楚,却一时有些束手无策,青云的粮草最多只够支撑一年的,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再加上当时的几场仗处处透露出军中有内奸的痕迹,顾泓之也因此面临重重困难。   幸得他研究地形图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距离漠城不远、云州边境一处叫绵山的地方,侧峰山体之间有一处极为薄弱,他后来一人独自去考察过,发现确实如此,便心生一计,打算秘密自己秘密带人将这里挖开,如此便可绕路到西玉关西梁大军后方,到时候里外夹击,便可轻易将其拿下。   碍于当时军中内奸,动静不能太大,且这个决策又是重中之重,他本来打算叫容殊带人去做,但后面到底改了主意,决定自己要亲自去。于是便和容殊以易容之术互换了身份,容殊代替他坐阵军中揪出奸细,而他自己带了一小队人打算挖山。   因为要挖出足够上万人通过的山道,不能太过狭窄,他带出的人手也不够多,这势必会是一项极为耗费时间的事情,是以除了几人负责采买所有人食需分散到几个沿山村落之中住下,其余人便在山中搭建了一处临时居所,宿在了绵山之中。   而顾泓之,便随意化名为一个叫陈洵的寻常猎户,住进了永定村之中,每日伪装成进山中打猎,实则是去绵山挖山。   只是他刚刚在永定村中安顿下来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之后,一次伪装打猎归来,忽然在永定村村口的那条河中发现了一个飘在水上的人。   那天日已半落,夕色余晖甚是浓重,同河上人鲜红的血衣和血雾混在一起,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   血还在流,说明这人可能没死。   顾泓之的心一动,愣了片刻之后跳下水去捞人,等他把人捞上来之后,这才发现竟然是个身量娇小的女子,只是她面上血污弥漫,看不清楚容貌。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发现竟然还在微弱的跳动着。   还没死。   顾泓之把人救上来之后被风一吹也清醒了几分,有了几分思量。   他如今自己都处于多事之秋,实在是事务缠身,没有办法再多顾及一个重伤之人。   这时偏也是村民们农忙回来的时候,许多人从田里归来,聚在村口看他救人。   这人衣裳被浸的透湿,隐约能看出十分玲珑的曲线来,许多围观的人除了感叹此人受伤之重,还有些人对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还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来自村中两三个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   他原想着托给村中人照顾,但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出晚归,也不认识几个村民,更何况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十分闭塞的小村子,民风不仅愚昧还十分顽固不化。   若是托给其他人,想必她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顾泓之当即神色一冷,眼神凌厉瞪了那几个地痞一眼,将身上外袍解下给怀中人披上,接着自己将她抱回了自己住处,将她伤口草草处理过一番之后,又骑马从镇上找了大夫来。   大夫检查过后,说她身上有内伤,有剑伤,更多的是从高处摔下来的坠伤,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大夫将她伤口仔细处理好,又嘱咐了顾泓之好些事宜,说她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几天了。   送走了大夫,顾泓之看着床上的人,神色有些锐利。   内伤和剑伤,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方才给她处理伤口时,不可避免的将她上衣解了些,露出锁骨和背部一些肌肤,发现她背部有一道极深的陈年伤痕,虽然好全了,但痕迹倒是很是吓人。   正处于两军交战当口,他不得不谨慎些。   若是她同这战事无关,待她伤口好些他便送她走,若不是……他自然会好好收拾她。   顾泓之思索半晌,终于从床上之人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自己拿着“打来的”野味,去了厨房做饭。   半晌,他坐在桌前,看着盘子里那道烧黑了的野猪肉和半生不熟的炒荠菜,狠狠皱了皱眉头。   怎么这庖厨之事,比领军打仗还难了许多?   他本想草草吃两口作罢,但思及战事和那些吃不饱的百姓,终于还是逼着自己都吃干净了。   ……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这房子是他从永定村村长手里租赁来的,只有一间大屋并着两间茅草小屋,两间茅草屋一间厨房一间茅房,寒碜的可怜。   也只有这间大屋是寝房,里面只摆了一张土床,如今被这重伤女子睡了,到了晚间他便无处可睡了。   幸好还有张有些古旧的木躺椅,顾侯将就着睡了一宿,第二日起来时脖颈有些疼。   顾泓之:……   再一次有些后悔救了这女子回来。   因着绵山那边不能耽搁,他不能为这人而误了大事,因此便给了村长夫人些银钱,叫她在他不在时帮忙看顾着些,顺便给他随意寻张床来。   他和村长打过几次交道,村长尚算比较老实公正,是以顾泓之并不多么担心。   村长夫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第二日便寻了张竹床给他,如此终于方便了些。   那女子一直昏迷不醒,到了第四日傍晚顾泓之归家之后,她终于有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动了动手,顾泓之当时正面无表情的用饭,忽然感觉到了,走了床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当日回来他便给她用湿帕子擦了擦脸,发现竟然她容貌虽上佳,却十分青涩,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而如今,这张漂亮的小脸上两道浓密的睫羽缓缓睁开,露出一双带着水雾一般、有些湿漉漉的眸子。   这双眼睛慢慢转了转,看上去像是打量着环境,待她看到顾泓之之后,便停住了,缓缓眨了眨。   “你是谁?我又是谁呀?”   软糯娇甜的声音,有些暗哑,却仍旧干净的像是山间淙淙的清泉。   顾泓之听到第一句时仍旧有些面无表情,下一刻眉毛便狠狠的蹙了蹙。   她问,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杀开始,大概四五章的亚子~ 第62章 黄粱一梦二   顾泓之发现,她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   他仍旧疑心她的身份,出口试探了她几句,她只说自己依稀记得几分从前的事,一会儿说自己生活在暗不见天日的森林之中,一会儿又说自己住在一处山明水秀的楼阁上。   所幸这几日她外伤都好的差不多,只余下内伤要养,精神头还不错,除了想不起来自己从前的事,一切看上去都很好。   他神色不太好看,但见她仰着脸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期待自己能告诉她是谁的样子,也难得一滞。   他沉着脸道:“你飘到村口的河中,是我救了你,我也不知道你是何人。”   “我确实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不如您替我取个名字吧?”   小姑娘看上去好像有些无措,又有些委屈,竟无视他的神色,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摆,活像是一只刚睁开眼的雏鸟,将刚醒第一面见到的他当成了母鸟。   他静静看了她半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她,上面镂空刻纹十分精致,中间还有一个用小篆体刻成的“夕”字。   “当时你身上除了衣裳就只有这块玉佩了。它说不定就是你身份的象征,既然有个夕字,这段时间,你便暂且叫阿夕吧。”   小姑娘伸手接过,弯了弯唇角,眼睛亮的像星星,乖乖对他说了句:“谢谢您。”   她本就生的漂亮,这么全心全意看着人的样子,更叫人忍不住怜惜。   顾泓之不为所动:“我只是村中的一个小猎户,养不起两人,待你伤养好之后,便离开吧。”   她神色怯怯的,察觉到他面上的冷意,牵着衣襟的手松了松,低下了头。   忽然,一阵不明的声响响起,叽里咕噜的,在两人都沉默的当口显得尤为清楚。   是她的肚子。   小姑娘似乎有些羞赧,抬了抬眸子偷偷看了他一眼。   顾泓之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出了房间,去厨房给她盛了些饭过来。她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雾蒙蒙的眼睛弯了弯,细声说了句”谢谢“便捧着饭碗吃了起来。   只不过才吃了一口,一股又咸又苦的味道直冲口腔,她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好、好难吃——   小姑娘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抬头一看,顾泓之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她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赶紧夹了一筷子米饭放到嘴里压压味儿,谁知入口的米饭也是半生不熟,还有些夹生。   小姑娘:……   顾泓之端着饭碗,板着脸说了句:“粗茶淡饭,见笑了。”   小姑娘感受到他似乎有些暗淡的心情,连忙摇着头嚼了嚼,表现出一副自己并不在意的模样。   幸亏米饭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味儿,倒也可以忍受。她嚼了两口,好歹是咽下了,示好的朝他一笑。   顾泓之淡淡哼了一声,不再看她,如此倒也相安无事的吃完这顿饭。   作为一个村中的“小猎户”,晚间自然不会有消遣,早早的便要睡下,为明日的“生计”而奔波。顾泓之用过晚膳之后,去院子里冲了凉,便回到了屋中打算睡下。   小姑娘内伤还有些重,下不了床,便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听外面他的响动。待听到他进屋的脚步声后,目光也朝门口转了过去。   男人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整个人身材挺拔有力,肩膀宽厚胸膛壮实,还有完完整整的几块腹肌。许时刚才洗过澡的缘故,随意散着的墨发正在滴水,顺着胸膛慢慢滑了下去,十足的诱人。   小姑娘一时看的呆了呆,脸却不自觉红了。   顾泓之察觉到她的目光,身体僵了僵。   该死,他还以为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后来救了她回来,她也整日沉睡着,他还没有屋中多了一个人的意识。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看的小姑娘有些赧然的收回了目光,自己也取了一件新的上衣穿上,系好衣带躺在了离土床不远的竹床上。   没办法,屋子就这么大,没多少空余地方再放下这张床,只能挑了个离土床比较近的空间比较大的地方。   阿夕暗暗红了好一会儿脸,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到自己有些不自在。   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忽然不太舒服,后颈一阵发痒。   “那个……我也想洗个澡,行吗?”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顾泓之抬头,黑眸看了她一眼:“之前村长夫人帮你擦过一次身,你如今重伤在身,自己洗不了,叫我帮你洗吗?”   小姑娘咬了咬唇,眸光澄澈地看着他,小声道:“不可以吗?我知道我现在很麻烦您,等我好了之后,我也可以服侍您洗的。”   顾泓之的眉毛狠狠皱了皱:“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   阿夕点了点头:“那我和您做夫妻不就行了吗?”   顾泓之冷嗤一声:“你想的倒美。”   京中那些贵女他都避之不及,如今会娶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阿夕一怔,他这是直接拒绝了吗?   她瘪了瘪嘴,忽然有些委屈。她对他有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白日里他提的要她养好伤之后早点离开,让她心中甚是不安。   如今他又拒绝了她的提议,叫她如何不气馁?   小姑娘本就薄雾弥漫的眸子迅速浮起一层水汽,看上去泫然欲泣的样子。   顾泓之愣了愣,疑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重话,但回忆一番,已经很是收敛性子了。   那她约莫因为觉得洗不了澡,才委屈了。   他皱眉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伤在身,她未免也太娇气了些。   他稍稍缓了缓神色,微咳道:“你若想洗也不是不行,我就帮你一次吧。”   顾泓之打来温水,但碍于男女之防,只给她擦了擦脖颈、手臂、小腿等处,饶是如此,小姑娘那一身雪白的肌肤也十足的晃眼,尤其是一节笔直修长的小腿和巴掌大小的莲足,更是精巧诱人。   顾泓之眼神暗了暗,看了一眼便草草收回目光。   他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动作十足的温柔,小姑娘感觉湿热的帕子擦过肌肤,身上顿时爽快了许多。   阿夕趁男人低下头去给她擦拭小腿时,微微莞尔。   原来,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   作者有话要说:顾泓之:那你就叫阿西吧。   哈哈哈~   今天回家了,打算待上十几天学一下科三,等六级的时候再回学校。可是我最近都没有心思做六级,可能刷不出高分了,哎,早知道我报它做什么呢?   最近智齿已经严重影响我咬合了,下颚没牙齿的地方被上边的智齿咬出了一道血痕,吃饭都不香了,要去拔牙,哼~   对了,我发现最近文很容易被高审,可是我老司机连牛车都没写啊啊啊,快疯了。 第63章 黄粱一梦三   又过了大半个月,阿夕能下床走动了,只除了咳嗽起来肺腑会有些疼之外,其余的伤倒是好了大半。   一日傍晚顾泓之打猎回来,便闻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香气,他心中有些狐疑,大步踏进屋中,便见桌上摆着三道菜,皆烧的色泽鲜亮,闻起来便叫人食指大动。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去床上,本来应该躺在上面的人却不见了。   他一转头,小姑娘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看见他便眸子弯了弯:“您回来啦。”   顾泓之眯起眼睛:“你这是……”   阿夕笑道:“我伤好的差不多了,见您打猎十分辛苦,便想着替您分担些,下厨做了这些菜。”   顿了顿,她抬起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小声道:“您别叫我离开了,好吗?”   顾泓之轻嗤一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也不急着回答了,慢悠悠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的尝了尝——   ……比他自己做的好吃了不知多少倍。   连着吃了一个多月黑暗料理,顾侯味觉都有些不太好了,他此时暗暗砸了砸舌尖,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之前说过,我养不起两个人,你伤好就该离开了。”   小姑娘连忙道:“我吃的很少的,而且以后我可以帮您做饭,您就留下我吧。”   端的是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顾泓之黑眸闪过一丝笑意,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仍是端着架子,面上不咸不淡。   “让我考虑考虑吧。”   要考虑,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自己今后多讨他欢心,总能留下来的。   小姑娘偷偷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   顾泓之将她动作收入眼中,唇角勾了勾,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饭后小姑娘察觉到他比平时多用了两碗饭,心又放下几分,抿唇笑了笑。   自己做的饭,好像讨到了他的欢心呢。   第二日,顾泓之照旧早出晚归去“打猎”,屋中角落里放着一盆衣裳,都是这两天她和他换下的。   阿夕除了被救下时穿的那一身,其他再无衣裳,还是顾泓之托村长夫人给她找了几件她女儿的衣裳,将就着穿。   这些天阿夕窝在床上,偶尔能听见晚上他洗衣服的声音,他每次打猎回来,不仅要做两人的吃食,还要洗两人的衣裳,叫她很是过意不去。   她确实给他添了许多麻烦。   再加上最近要讨他欢心,阿夕决定也要帮他洗衣裳。村长夫人正好来看她,见她撸着袖子打算从井里打水,连忙喊住她,笑道。   “阿夕姑娘,我们都是去河边浣衣的,正巧我也有衣裳要洗,咱们一起去吧。”   阿夕不好拂她的意,于是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河边有很多浣洗衣裳的妇女,阿夕寻了一个地方,便和村长夫人一起坐下洗衣了。   她虽着一身粗布麻衣,却依旧掩盖不住那张绝艳的脸,肌肤似雪,在一群村中少女妇人之中尤为显眼。   刘玉也在不远处洗衣,看到阿夕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变。   哪里来的狐媚胚子?   她向来自诩永定村一枝花,这时见到阿夕那张远胜她不知多少倍的脸,嫉妒心瞬间翻涌。   刘玉不经意的跟旁边人打听阿夕的身份,有个妇人也很看不上阿夕的容貌,瞥了瞥嘴道:“有村长夫人陪着,约莫是被陈洵从河中救下的那个人吧。”   陈洵?   刘玉眼中一闪,看向阿夕的目光更加不善。   之前陈洵刚来永定村的时候,她就被他迷住了,那张脸是她平生见过长得最俊的,她不是没动心思,可是听说他穷的很,连房子都是租赁的,还专挑村子里最破的那间,叫她犹豫许久,终于歇了心思。   按照刘玉挑男人的条件,钱财排第一,长相排第二,如此也只能忍痛放弃了陈洵这个人。   虽说放弃是放弃了,可是当她见到陈洵身边有了个比她还要漂亮许多的女人,心中顿时就不平衡了。   她趁村长夫人被人叫走,撂下手边的衣服,朝阿夕走去。   “你便是陈洵救回来的那个人?”   阿夕听见声音,见一个面容尚算清秀但皮肤有些蜡黄的少女叉腰站在自己身后,她察觉到来者不善的气息,身子往后缩了缩,只抿唇朝她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陈玉见她眸子含水,端的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冷冷哼了一声,目光从她手中的衣裳扫过,嗤了一声。   “既然伤好了,就别赖在人家中不走,还给人洗上衣服了,嘁。”   阿夕不明白一个刚见面的姑娘为何对自己这么大敌意,她抿了抿唇,细声道:“我是怕陈公子太过辛劳这才为他洗衣服的。”   更何况,之前都是他帮她洗的,她为他添了这么□□烦,替他洗几次衣裳也是应该的。   陈玉才懒得听她解释,她向来是个泼辣性子,冷笑道:“你别装那副狐媚样子,我可不是男人。你伤都好了,孤男寡女,没有名分住在一个家里,不是伤风败俗是什么?”   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声音还有些大,周围都是少女妇人,有些同刘玉一般嫉妒她的相貌,有些厌恶她的长相,怕自家男人被她勾引,因此所有人都站在一旁看戏,丝毫没有相帮的意思,还觉得刘玉也替她们出了一口气。   阿夕蹙眉:“可是……”这同你有什么关系呢?   陈玉剜了阿夕一眼,不耐烦打断,语气不屑:“识相的就快点搬走吧。”   说完,不再理她,径自回去,端了衣裳回家去了。   刘玉这么一闹,周围妇人看阿夕的目光仍旧□□裸的,还有些讽刺,阿夕努力忽略这些目光,还是将衣裳洗的干干净净,这才回了家。   等顾泓之回来察觉到衣裳全被洗了的时候,还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阿夕同他示好似的笑笑,没有告诉他自己被刘玉刁难的事。他已经很辛苦了,没必要再拿这些事去烦他。   只是有些事并不是一味躲避就能过去的,这个村子的民风迂腐且愚昧,阿夕第三次去河边洗衣的时候,村民们不仅对她指指点点,她回来路过刘家时,被刘玉的母亲崔氏指着鼻子骂了。   崔氏倚在门口,与肥胖身躯一脉相承的是她的大嗓门,她不屑的看了阿夕一眼,呸了一声。   “狐狸精,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了吧,都提醒过你好几次了,还这么恬不知耻、死皮赖脸的赖在男人家里。”   阿夕顿住步子,拧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这位婶子,我和陈公子睡两张床,并没有想您说的那样睡在一起。”   崔氏被她噎了一下,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伸出指头,直直朝着阿夕的脸上戳过来。   “小贱胚子还敢顶嘴,你说是这么说,谁知道你晚上是不是被男人干……”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回头一看,顾泓之正黑着一张脸,眼神如刀。   崔氏的手被抓的生疼,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   阿夕眸中噙着惊喜道:“您怎么回来了?”   顾泓之看了她一眼,语气缓了缓:“我忘记带东西了。”   看这样子,小姑娘不知道被她们说过多少次了,他这次若不是恰巧折返,按照她这么软的性子,说不定她都会被她们说哭。   他转向崔氏,黑眸眼神瞬间冷的吓人。   他说:“长舌妇,你想说什么?”   崔氏哆嗦了一下,又不甘心服软,扯着脖子叫嚷道:“哈,陈相公你赶着为这狐狸精出头,别是被她勾走魂儿了吧?男人还不都是一样,看见狐狸精都软的走不动道儿……”   顾泓之扯了扯嘴角,这妇人嘴可真脏啊。   阿夕却听不得这些,瞪她一眼,愤愤道:“你不许说他!”   顾泓之又偏头看了她一眼,她自己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呆的像个木头,换成他就这么看不过去了么?   傻得可爱。   他松开崔氏的脖子,就当崔氏以为他碍于面子不得不放过自己时,他却一把捏住了自己的脖子。   ”呵。“顾泓之垂下眼睛,语气冷的像冰一样,看死人一样看她:“若你再做长舌妇,我便将你脖子捏碎。”   崔氏能感觉到他的手劲大的惊人,心中害怕极了,她知道这话他或许不是说说而已的,连忙点头,面上一副求饶之色。   顾泓之这才放开了她,崔氏被后劲一推,狼狈跌坐在地上。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绕一圈看热闹的人。顾泓之冷眼扫过,将小姑娘扒拉到自己身后,忽然一笑道。   “教大家看笑话了。”   他掏出一块布条擦了擦手,抬起脸来缓缓道。   “我们,过些日子就会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呜~ 第64章 黄粱一梦四   顾泓之的动作很迅速,没过几天,他便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身嫁衣,交到了阿夕手中。   阿夕看着那一身鲜红欲滴的嫁衣,绣工精致,入手触感丝滑,比他们身上穿的衣裳料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本来有些爱不释手,想到这里忽然又有些担忧,偏生他似毫无所觉,只让她准备过几日的成亲就好了。   几日后,两人在家中成亲,请了村长来主持婚礼,捎带着请了几家邻居过来吃一顿喜酒。两人身着喜衣,拜过天地便算礼成。   家中里里外外都贴上了喜字,纵然有些破落,也被这些新红渲染得极其温馨。   天近傍晚,顾泓之将客人打发走,进了主屋。   小姑娘穿着他去漠城江南坊拿来的嫁衣,盖着喜帕乖巧的坐在床上等着他。   他取来一旁的秤杆将她盖头挑起,便见盖头下的她面若桃花,正噙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还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夫君。”   夫君今日可真好看。   顾泓之微微叹了口气,神色却没有任何波动,淡声说了句:“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桌子上摆了几道还算精致的菜肴,是他为了今天的婚礼托村长从镇子上买来的。这么个日子,总不能还叫小姑娘下厨吧。   反正比他自己做的好吃。   这个婚礼不像盛京中的那般规矩繁复,自然也是可以吃东西的。阿夕满心欢喜的应了声好,两人便在桌边落了坐。   阿夕一面自己吃,一面还不忘给他夹菜。顾泓之垂眸仔细看了看,发现她给自己夹的菜大多是自己喜欢吃的。   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全摸清自己爱吃什么了吗?   话到嘴边绕了绕,他忽然又找不到机会开口了。   吃过饭后不久,到了该歇息的时间,他照例先去冲了个凉,换上寝衣便进了屋中。   阿夕朝他抿唇笑了笑,也拿着换洗衣裳去沐浴了。这段时间她伤好了之后,洗浴问题就成了个大问题。顾泓之总不能叫她和自己一样在院子中随便洗洗,便在厨房外边搭了一个小屋棚,供她沐浴。   顾泓之心中一面想着事,一面朝竹床走去,忽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今日为了宴请宾客,怕露出马脚来,提前叫人搬走了。   他:……   顾泓之无法,只好走到土床边坐下,蹙了蹙眉。   还是得早些同她说清楚才是。   他当初确实是有些冲动了,见小姑娘被人指着鼻子骂,一股心火就冲了上来。虽然说同她成亲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可是他重任在身,不可能在这里真的同她谈起儿女情长来,提前说清楚是为了她好。   可是一想起小姑娘听了这话之后,那双本就水润的眸子可能会蓄满泪花,他的眉就忍不住越皱越深。   他正思虑间,阿夕穿着一身红色里衣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布巾。   她墨发半干,脸有些晕红,上前对他说:“夫君,我给你擦擦头发吧。”   顾泓之头发还在滴着水,闻言一怔,她已经上手擦了起来,小姑娘动作很轻柔,小手抚过他的发顶,反倒叫他浑身一阵怪异的不舒服。   身上还有股皂角的清香,一直萦绕在他鼻下,叫他也有些神色恍惚。   他忍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咳一声:“差不多了。”   阿夕见确实如此,便将布巾放好,缓缓朝床边走来。   顾泓之正酝酿着情绪,即将开口,脸色有些肃然。   阿夕弯了弯唇,红着脸小声道:“夫君……”   顾泓之回过神来,脸上没有表情的“嗯”了一声,抬起黑眸看着她。   她怎么欲言又止的,想做什么?   阿夕忽然上前,飞快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一触即分。   她连水眸也弯了几分:“村长夫人说,新婚夫妻都要这样的。”   顾泓之有些失神,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下。   很软。   一直等阿夕爬上了床钻进被子里,他都还在发呆。   小姑娘在他面前晃了晃小手,有些疑惑:“夫君,我们睡觉吧?”   顾泓之再次回过神来——   那会儿他想说什么来着?   算了,下次吧。   他朝小姑娘“嗯”了一声,以面无表情来掩饰自己的走神,也钻进了被子里。   幸好床上有两床喜被。   ————————   日子便这么一点一滴过了下去,顾泓之只在家中歇了一天,隔日便又出去“打猎”了。   而阿夕,便在家中替他洗衣做饭,将家中料理的井井有条,村中的流言便渐渐消失无踪了,有些还羡慕起两人来。   这日,阿夕在家中给料理晚饭要用的食材,忽然有个年轻的村民跑到院子里喊她。   “陈氏,陈洵打猎受了伤,我们已经过去了几个人帮他,听说伤的很严重,你快过去看看吧。”   阿夕一听,手中的食材也不管了,连忙出去,问清楚路就急急朝着那边去了。   她没看见,在她走后,那个村民走到刘家,敲响了刘家的大门。   刘玉从门里探出头来:“怎么样,人过去了吗?”   那村民笑道:“当然,我一跟陈氏说,她就急得跟个什么一样,朝着约好的地点去了。”   刘玉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   “诺,说好的钱。”   那村民接过,小心收进怀中,眉开眼笑道。   “谢谢小玉了。”   他走之后,刘玉望着远处的高山轮廓,脸上露出了恶毒的笑。   呵,琴瑟和鸣?   阿夕那贱女人凭什么嫁给了陈洵,还过得那么幸福?   她一想起阿夕和陈洵成亲那天穿的嫁衣,就忍不住心生妒忌。   索性,今天之后,应当就都不存在了吧。   *   那人说,夫君在村后那片和绵山相交的树林里。   阿夕小跑着赶过去,索性她体格竟十分不错,一路跑过来竟然只微微有些粗喘。   可是这一片稀疏的山林之中,目之所及竟没有别人,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喊了两声“夫君”,回声响起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小姑娘蹙起眉头,怎么回事,不是说夫君受伤了,村民们来帮他吗?   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正想要走的时候,不知从哪儿窜出三个人来,阿夕定睛一看,都是村里有名的地痞流氓。   她心一跳,想要避开他们走。谁料他们竟像是专程来堵她似的,直直的朝着她走过来,将她的去路封死。   阿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们让一让。”   其中一个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来。   “让一让?我们可是专门来找你的啊,阿夕姑娘。”   另一个人赶忙搭腔:“咱们在这儿都能遇到,那可不是上天赐来的缘分,不如让我们哥几个带你做些快乐的事好吗?”   三个人相视一笑,目光渐渐变得淫邪起来。   阿夕眼见不对,也不会白费力气同他们理论,眸子一闪,她转身便朝山里跑去。   三个地痞流氓见状,狠狠唾了一声,连忙追上。   他们可是收了钱的,陈氏今儿非得弄到手不可。他们就不信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他们三个人都搞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没存稿了,今天现码的,明天得开始再存一些了。   下章结束回忆,进入收尾阶段~ 第65章 黄粱一梦终   阿夕越跑越快,虽然她的体力似乎还不错,但重伤刚愈的身体显然承受不起剧烈的跑动,待她跑过一段路之后,便越发吃力了。   三个地痞也跟着她跑的气喘吁吁,这时终于逮到了机会,一左一右一后将她包抄了起来。   “臭娘们,还挺能跑的啊。”   他们又狠狠唾了一声,上前制住她的肩膀,将她拖着往来时的那片稀疏的山林去。   阿夕能闻到他们身上臭哄哄的味道,眸中惊惧异常,拼命挣扎道。   “你们放开我,我夫君就快回来了,他会收拾你们的!”   其中一人邪笑道:“你夫君?哈哈,咱们还是专程等你夫君过来呢,到时候叫他看看咱们一起玩乐,岂不更美?”   另一个人小声提醒道:“快点吧,这臭娘们跑了这么时间,万一咱们还没开始,陈洵就回来了怎么办?”   “也是。这么一身娇嫩的皮肉,我都快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他们说完了,便将淫邪的目光转向阿夕,她心中一紧,咬着唇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她越是挣扎,他们便越有些兴奋,其中一个人忍不住撅着一张酒气熏天的嘴朝着她脸上凑过来。   阿夕的眼睛越来越红,霎时像是有血色闪过,头疼剧烈。   她几乎在一瞬家躲过了那张嘴,胳膊灵巧的一拧,不仅挣脱了束缚,还反手将抓住她的两根胳膊狠狠拧断。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了起来,两个地痞抱着手惨叫了起来。另一个幸免于难的人背着景象吓住,吃惊的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冷,冷到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半盏茶后,三个地痞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晕死过去,四肢皆是软绵绵的,像没了骨头一样。   阿夕眼睛仍然通红,并着寒意,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要是手里有把刀,他们就不止是这个结局了。   不过这样也好,轻易死去对他们来说才是解脱。   那股剧烈的头痛一直未散去,阿夕却像是感知不到似的,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跳崖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能活下来也是奇迹。   阿夕抚了抚剧痛的脑袋,才出来这么一小会儿,便已累了。   也罢,既然小姑娘出来接替了身体,自己便当已经死去了吧。   下一刻她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神采。   顾泓之今日回来的有些早,只因挖山工程耗费了将近五个月,再有数天便可以挖通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虽然很是高兴,但脑海中隐隐闪过小姑娘的脸。   还没同她说清楚呢。   他心中装着事儿,一面走神一面从绵山深处出来,路过会永定村的那片山林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地上。   不远处还横躺着几条人影似的东西。   他眸子一沉,喊道:“阿夕。”   那道身影动了动,无神的双眸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瞬间布满情绪。   阿夕只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了夫君的声音,她转了转眸子,发现夫君正站在不远处。   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流了出来,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扑进顾泓之怀里,声音颤抖。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他、他们……”   顾泓之扫了地上人影一眼,发现正是村中有名的三个地痞流氓,瞬间明白了什么事,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他们碰你了?”   阿夕抽噎道:“那个人,他想亲我……我也不知道他亲到了没有……夫君,我好害怕……”   她知道,那种事只可以和夫君做,不能叫外人亲的。   小姑娘眼睛都哭的有些红了,顾泓之神色缓了缓,伸出胳膊抱住了她,低声安慰道:“不怕,我在呢。”   他一面安抚性的抱着小姑娘,想要去看看那几人的情况,可小姑娘实在是怕的紧了,不敢靠近分毫。   顾泓之只好作罢,先带着她回到了家中。反正那几人过会儿再处理也不晚。   可是阿夕太害怕了,不敢离开他一丈之外。顾泓之瞧着她那双蓄满了泪珠的眸子,心顿时软成一片。   “我不会离开,别怕。”   阿夕紧紧咬着下唇,带着哭腔问道。   “夫君,如果我真的被他亲了,你还会要我吗?”   她脸上的忐忑太过于明显,顾泓之叹息一声:“不会不要你的。”   他低下头去轻轻亲了亲她的小脸:“他没有亲到你,现在是我亲的你,嗯?”   阿夕怔住,眸子颤了颤,眼中惊惧渐渐消失,倒影出他温柔的脸来。   一滴眼泪没有绷住,忽然像是坠落的珍珠一般,从眼角滑落。   顾泓之黑眸一转不转的看着她,又轻轻将那滴泪吻去。   谁料更多的泪珠断了线一般坠落,阿夕泪眼朦胧,唇角却弯了起来。   她偏了偏头,亲到他唇上。两片薄薄的唇相接,似乎有什么屏障融化了一般。   顾泓之眸子一颤,缓缓伸出手臂拥住了她。   ————————————   经过这件事之后,阿夕便对村民们有了防备之心。后来听说那三个地痞流氓手脚都断了,成了废人,没隔两三天天,刘玉也迅速嫁了出去,听说是嫁给了镇上的一个商户。   只是那次她回门的时候,阿夕却偶然撞见她被她夫君呵斥,脸上还青青紫紫的带着伤。   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好奇的去问顾泓之,他却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些日子,他忽然告诉她,他这次进山要待十天,也可能还要长一些,叫她在家中等他回来。   阿夕虽然很舍不得他出去这么长时间,却也乖巧的点了点头,一双眸子全神贯注的看着他,软声道。   “我等夫君回来。”   顾泓之勾了勾唇,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盛京定居如何?”   阿夕用力点头,眸子闪了闪。   那你可要快些回来呀,不然我会想你的。   顾泓之又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笑意,这才转身出门去了。   等他回来,他就带她去盛京,再娶她一次。   *   西玉关后,一处狭窄的山谷之中。   这场战役持续了三天三夜,依靠主帅顾泓之的决策,前有大军猛攻,后有精兵包抄,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西梁大势已去,仅万人被驱赶到这个山谷之中,不过是强弩之末了。   顾泓之亲自带人追赶,现下他们身后无路,已退无可退。   副将大着嗓门喊话:“劝你们速速归降,也能留下一条命来,否则我青云大军便不留情面了。”   对方首领阴测测笑道:“归降?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眼神闪过阴鸷,做了个什么动作。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两侧山峰响起,顾泓之顿时面色一变,搭箭上弓朝他射去。   那首领被箭射中,口中一边吐着血沫一边癫狂道:“我们虽大势已去,但能杀你们几个便是几个,哈哈哈哈……”   数颗巨石从两边高峰滚滚落下,西梁军也朝着他们攻了过来。   顾泓之抿唇,黑眸扫过峰顶几个人影,一片深沉。   他们竟存了玉石俱焚之意。石块虽然不多,但也能造成一定伤亡。   他当机立断,叫众人弃了马躲避,减少伤亡。众人一面同西梁军厮杀,一面还要躲避滚滚而落的大石,十分辛苦。   顾泓之将一个西梁士兵斩杀,眼神一扫,忽然看见副将和几个士兵背对着一块即将滚落的大石,一面被数个西梁士兵缠住,根本不可能躲不过。   千钧一发之际,根本不容他思考太多。副将是数年来同他南征北战的兄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还有他的士兵们,也不可以。   顾泓之御起轻功,提剑迎向滚向副将的大石,金属和石块相交产生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可见两方激烈。   副将反应过来,连忙提着那两个士兵后退了几丈远。   只是石块从高处滚落,其力量根本不可能轻易被消解,顾泓之被逼的极速后退,只是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它的力量。   这几息时间,刚好够副将他们逃生。   就在他马上要抽身之际,另一边,又一块滚滚而落的大石已经逼近,根本没时间抽身——   副将目呲欲裂,喊道:“侯爷——”   顾泓之咬牙,提起浑身气劲远离,可是仍然被一块巨石擦着身子撞了过去,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落地的瞬间脑袋狠狠撞到一块凸起的山石上。   浑身剧痛。   脑后渐渐溢出鲜红的液体来,他眼前瞬间坠入一片黑暗。   只是,小姑娘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忽然出现在他脑海之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噙着水汪汪的眸子对他说,会等他回去。   顾泓之倏然吐出一口血来,眼睛缓缓闭上,下一刻失去了意识。   对不起啊。   他好像,不能赶回去见她了。   与此同时,永定村中。   阿夕正在做鞋子,黑色布面,针脚密密麻麻,虽然不太精致,但看上去很用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会女工,但村长夫人教的做鞋子终于还能勉强一试。   阿夕看了看手里的半成品鞋子,忽然弯了弯眸子。   等夫君回来,就送给他。   *   陷入深眠之中的男人似有所感,眼角缓缓沁出一滴晶亮的水珠。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对不起,我好像患有星期四综合征,一到周四就不想码字呜呜呜~ 第66章 骗不过他   云海十三楼。   暮色四起,楼阁的回廊下灯盏点起,将四下映的通明。   房间内,宋子意收回圆盘,轻轻打了个响指。   她对面坐在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一片冷然。   世无双异瞳之中闪过喜色,轻轻勾了勾唇角,对旁边的宋子意道:“我要带她出去走走,你不要跟。”   宋子意袖中手微微收紧,已浸出些许的汗湿。她面上却未显分毫,开口道。   “她身体撑不住出来太长时间,我不能离她太远。”   世无双凝视了她一会儿,启唇:“我过会儿会送她回来的。”   双拾淡淡睨了他一眼,她穴道被封,一点儿武功都用不出来,同一个寻常人没什么分别。   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缓缓起身,走到了世无双面前。   世无双勾了勾唇,带她去了诸多楼阁之后的一片木槿花林里。   双拾整个过程中神色一直十分冷淡,即使见到这一片艳若荼靡的木槿花,也没有半分波动。   世无双却毫不在意,他停在一株开的最好的木槿花树前,轻抚着树干。   “小二十,你还记得从前那些日子吗?没有现在这般风光,必须在一百个人中脱颖而出,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那时经常为了逃命,咱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只能吃林子中的那些木槿花。到最后,整片山林中的木槿花竟然都被我们吃光了。最后一朵,还是你和老三偷偷省下来,塞给我的。”   世无双顿了顿,朝双拾露出一个笑来。   “从那时我便暗暗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种上满满一大片木槿花,再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了。”   “现在我们都不用再受那些束缚了,可是……”他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异瞳之中满是痛苦之色。   “可是,你们为什么都不愿留在我身边了呢?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   双拾抬了抬眼,神色不为所动。   “所以,你就杀了三哥是吗?”   世无双声音提高:“我说了我没有杀他!”   双拾脸上满是讽刺:“是啊,你没有杀他,但你将他的命牌散布出去,把他接的单子散布给他的仇人,还暗地里派云海十三楼的人去杀他。别否认了,他的死,就是你造成的。”   世无双异瞳闪过狰狞之色:“是,是我做的,那又如何?一个小小的厨娘,值得他抛弃我们、抛弃整个云海十三楼?”   双拾眸子一缩,裙摆下的莲足微微向后一撤,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发现。   世无双一边说着,一边阴鸷的笑了笑:“既然他想抛下我们,那他也不必活着了,不如死了。”   双拾眼睫颤了颤,声音也有些颤抖:“那我呢?如果叫我呆在你身边,不如也死了算了。”   世无双顿了顿,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脸上显出温柔之色来。   双拾被他冰凉的双手激得寒毛竖立,瞳孔也微微一缩,像是被阴冷的蛇缠上。   “上次你叛逃时,我确实生了杀你之心,可是见你从悬崖上跳下去之后,我便后悔了。”   他语气恍若情人呢喃:“我怎么舍得叫你死呢?我爱你啊小二十。”   “从今之后,我不会再伤你一分,等到你身体里那个讨厌的人格消散之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吗?”   双拾奋力从他怀抱中挣脱,冷眼睨他。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结果了,如此下去只会再度重复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缓缓抬了抬眼:“放我离开,成全颜夕和顾泓之吧,四哥。”   世无双轻笑了一声:“你叫我四哥,竟然是求我放你走?”   他对上双拾的眼睛,目光执拗:“老三已经不在了,我必须留下你。”   否则,他又会变成一个人了啊。   双拾眸色沉了沉,抿了抿唇。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她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了胳膊,双拾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面无表情道。   “我身体不太舒服,恐怕该回去找宋姑娘了。”   世无双神色顿了顿:“我送你回去。”   她住的这座楼阁的回廊是环形,进时和出去的路不同,进时乃是一条鹅卵石小路和小游廊交叉并行。双拾走在前面,步子未转顺着小游廊进了其中。   世无双跟在后面,步子微微一顿,异瞳中闪过什么,却很快恢复如常。   一路回了房间,宋子意仍然等候在其中,见他们回来,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世无双瞥了她一眼,她的动作再细微,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勾唇道:“怎么,你很害怕?”   宋子意袖下手收紧,抬眼看他。   世无双缓缓吐出后几个字:“怕她装的露馅么?”   他转向双拾,双拾的步子顿住,瞳孔一缩。   宋子意面色镇定:“你在说什么?”   世无双走到双拾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僵硬,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深。   他异瞳粼粼:“回来时那条和小游廊并立的鹅卵石小路是小二十自己修的,她嫌小游廊走起来不方便,修成之后便没再走过小游廊,可是你回来时却一点儿也没犹豫地走了小游廊,这怎么不让我起疑心呢?本来我还没这么确定,不过方才一试探,便更确定了几分。”   他凑近“双拾”的耳边,轻声道:“你胆子很大,装的也很像,可是还是被我察觉了,小二十不会这么怕我的。”   装成双拾的颜夕狠狠一颤,她本来是觉得自己怀着孕,才下意识地走了平坦的小游廊,没想到就是这一点,叫她出了破绽。   “说吧。”世无双锐利的目光在颜夕和宋子意之间来回穿梭,“为什么,小二十没有出来见我?”   颜夕沉默的抿了抿唇,宋子意也咬着牙不说话。   世无双捏在颜夕下巴上的手缓缓下移,移到了她细嫩的脖颈上。   宋子意仍是不说话,她知道世无双不会对颜夕这具身体动手,因此她有些有恃无恐。   可是他的手没有停,渐渐划过衣襟落到了小姑娘的小腹上。   颜夕的眸子猛然一颤,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肚子,宋子意也暗暗咬牙。   世无双轻轻笑了笑,面色却有些阴鸷。   他说:“你怀孕了,是吗?”   未尽的话里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宋子意闭了闭眼:“我也叫不出她来了。”   她艰难道:“另一重人格,她已经,快要消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更,大概十点十一点的鸭子。 第67章 辨认不出   事实上,等宋子意第二次唤醒双拾的时候,就费了很大的力气。   因为颜夕渐渐好转,所以双拾这个人格,在这具身体的默认状态下,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双拾早就有所察觉,那次她苏醒的时候,便给小姑娘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除了向她问好,也将她同世无双之间的恩怨纠葛都告诉了小姑娘。   她知晓自己将要消散,怕世无双知道之后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于是便连同宋子意,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出戏,叫小姑娘装成她,先糊弄过去。   待顾泓之那边准备好,便里应外合将她们救出去。   可是她们却接到消息,说顾泓之因为中了眠蛊,触动了之前脑中受的伤,至今仍然未醒。   小姑娘一面为他担忧,一面却不得不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坚强起来。   她将双拾的信仔仔细细读过一遍,她能感觉到,这个身体最深处的那个人,传来的关切之情。   在自己隐匿的日子里,是她代替自己淌过了那么多的血雨腥风,那么多的苦难,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坚强起来呢?   于是她强忍住胆怯之情,装成冷漠而又强大的双拾,同世无双周旋,只是在最后,被他捉住了马脚。   在宋子意说出双拾快要消散的结果之后,世无双的脸,很快的阴沉了下来。   他掐住了宋子意的脖子,一脸的茫然和不可置信,隐隐透出一股疯狂的气息来。   “怎么会要消散了?我不是要你将她关起来,留下双拾吗?双拾怎么会消散,啊?”   颜夕连忙去扳他的手,只是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那只掐住宋子意脖子的手纹丝不动,宋子意面色涨红,艰难道。   “她本……就不是主人格……就算杀了我……我、我也没有办法……咳……”   世无双脸色阴沉:“那么,之前你所做的,不过是假意安抚我了?”   宋子意虽然被他掐的很狼狈,但她却勾着唇,眼角略带讽刺。   没错,狗男人,骗的就是你啊。   世无双像是一下子被激怒了,他手下微微用力,能听见骨节之间清脆的响声。   颜夕大骇,更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去拉他。   “你不能,不能杀了宋姑娘。”她咬牙喊道,“你不是要双拾吗,我还你一个好了!”   世无双听到这话,微微偏了偏头,异瞳紧紧的睨着她。   “你说,还我一个小二十?”   颜夕雾眸闪了闪,坚定道:“我和双拾就是一个人,你若是想要她,我便成为她。她若是出来,那便是她,我若是出来,那便还是她。”   “你?成为她?”世无双轻声重复道。   “没错。”颜夕道,她的声音虽然仍旧软糯,却处处透出一股坚定来。   “刚刚如果不是我走了小游廊,恐怕你还分辨不出来我是假的,说明我做的很成功。你若是想要双拾一直陪着你,那我也可以做到,只要你别杀宋姑娘。”   “呵。”   世无双轻轻笑了一声,一直盯着她,目不转睛。   小姑娘的手心已经全是汗,心也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片刻后,他松开了掐住宋子意的手。宋子意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一双眼睛却担忧的盯着颜夕。   世无双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对颜夕说:“那从今日起,你就是小二十了。”   他勾了勾唇:“若是做的不够好,我便杀了她。”   颜夕搬出了这间楼阁,住到了诸多楼阁之后,一处竹林里的二层竹楼之中。   只因为世无双一声令下,她要成为双拾,一直陪着他。   这座竹楼,便是世无双的住处,他住在一楼左边的一个房间里。   幸亏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她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颜夕松了口气,挑了间离他最远的二楼右侧房间。   他像是真的离了她不能活一般,吃饭要同他一起吃,散步要同他一起散,就连他处理云海十三楼的公事,也要带上她。   他身边那个七杀的杀手,总是拿一副愤恨如刀的眼神看她,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几层肉来一般。   只是,要每时每刻扮演着另一个人,始终是有难度的。   她因为怀孕食欲不振,每次为了身体强撑着吃饭的时候,世无双便撂了筷子,阴冷的目光盯着她的肚子看。   “她从来不勉强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颜夕一怔,连忙冷着脸将嘴里的东西吐出。   第一次她被七杀盯的眸中露怯之时,他便捏了捏她细嫩的脖子,似做威胁。   “她面对七杀,或者任何人,都不会露出害怕的神情。”   颜夕便忍下心中的恐惧,冷冷同七杀对视了一眼,听得七杀暗地里唾了一声“狐狸精”。   甚至夜里她从睡梦中惊醒,都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离自己床边不远的地方,异瞳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恍若妖鬼。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眸中泛起了水雾,却被她强忍着没有凝成泪珠。   她不能哭,她还要等着夫君来救她,必须拖出世无双。   索性他这次并没有再威胁或者是恐吓她,只在她床边坐了一整晚,一直盯着她,仿佛只是睡不着一般。   就这么一连过了五天,就连世无双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双拾还是颜夕了。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双拾又出现过一次,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便又陷入了深眠之中。   她说:“世无双,我最后的愿望就是远离你。”   世无双一怔,下一刻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她,再将人摇醒过来之时,那初醒的懵懂之色显然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次,是颜夕装成双拾之后,他第一发脾气。   他将整个屋中摆放的东西全都砸了一遍,期间偶尔会抬起阴鸷的异瞳盯着颜夕。小姑娘被他盯的浑身颤抖,仿佛下一刻他就要上前打她一般。   但最终,他也没有下手。   当天晚上,他没有来她的房间守着。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叫小姑娘心惊胆颤,晚上也不敢睡,只是整日要扮演另一个人格耗费的心神巨大,叫她最终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骚乱声惊醒的。远远的听见兵刃相交声,厮杀声震天。   下一刻,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来了。   明天去驾校练科三,三个多月不练全忘了,早点睡觉明天接受现实去了,呜~ 第68章 终将消散   来的人是顾泓之。   小姑娘初时还很害怕,但透过窗外的月色,依稀能辨认出来人的身形眉眼,正是这些日子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扑进来人的怀里,未语一双眸子便先蓄满了泪珠。   顾泓之将她紧紧抱住,声音有些艰涩。   “我……来晚了。”   颜夕咬着唇摇头,她有很多很多话想同他说,想问他伤好了没有,只是像是被澎湃的情绪堵住了一般,依旧说不出任何话来。   顾泓之抚了抚她的发,似做安抚:“我这就带你走。”   就在昨日,他从重重回忆之中醒来,便策划了今日此行。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顾泓之只好咽下话语,准备先带人走。   只是下一刻,桌上的灯盏无火自燃,照亮了整个房间。   世无双踏着光影而入,异瞳沉沉看不出喜怒。   “想走?”   顾泓之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世无双闻言,轻笑了声:“确实。我也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从眠蛊中醒过来了。但即使你的人已经对云海十三楼熟悉的很了,能够拖住我的人。可是且不说今晚你带着她走不走得了,可还有日后呢?”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略显轻佻:“我能从你身边带走她一次,日后也能带走第二次。”   顾泓之拧眉:“只要我在一日,自会护住我的妻子。至于你……”   他神色蓦地冷了下来:“今夜我会拼尽全力,杀了你,不留后患。”   “你的妻子?”世无双敛下笑容,“可是她答应我了,会永远做我的小二十的。”   顿了顿,他转向顾泓之怀里的小姑娘,尾音微挑:“你说,是吗?”   怀中人没有反应。   顾泓之神色一怔,低头去看她,却见她神色漠然,轻轻退出了他的怀抱。   顾泓之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小姑娘了。   许是有些虚弱,她的面色显而易见的刷白了一层。   世无双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声音有些紧张,试探的问道:“是小二十吗?”   双拾淡淡抬眸看他,话却是对着顾泓之说的。   “我来,你先去门外。”   自从她感觉到自己要消散的那时候,就在等待这一刻了。   顾泓之皱着眉,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仍然不肯挪动半分脚步。   他已经不能,再抛下他的小姑娘第二次了。即使用着她身体的,是另一个人格。   双拾也不在意,继续转向世无双。   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来。”   世无双瞳孔骤然锁紧,伸手上前想要触摸她。   双拾轻轻启唇:“所以,我必须为她解决了你这个后患。”   下一刻她动作利落的取到了床幔上挂着的剑,寒光出鞘剑尖直对着世无双刺了过去。   世无双神色一变,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朝她挥出一掌,顾泓之也面色凝起,身形微动。   这一切,都被双拾瞬间出口的一句话打断了。   她眉眼冷淡:“你说过,不会再伤我一分。”   世无双的掌势生生顿住,想起上次她脱离云海十三楼,生生受了他重重的一掌之后借势跌落了悬崖,脸上还带着决绝的笑。   他的心骤然一痛,被硬生生收回的掌势反噬,唇边涌出一口血来,衬着苍白的肌肤,更显艳丽。   而双拾的一剑已经刺到——   刺进他的左胸之中,将前几日顾泓之刺中的伤口重叠刺穿,带着一股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狠决。   双拾面无表情的抽回剑,带起一片鲜血淋漓。霎时,他的白衣便染成了一片血红。   伤口剧痛,可是再痛,也比不过他心上的痛。   世无双笑了笑,声音很轻,因为痛苦,连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小二十,你是真想要我死啊……”   双拾也又笑了笑,却是面不改色地又狠狠刺了他一剑。   明明是同一张脸,她笑起来却完全不同于颜夕,反而带着一种冰雪初融的美感。   她的眼神也恍惚起来,微微偏头看了窗外的月光一眼。   她说:“我要消失了。”   “四哥。或许,到了阴曹地府,你、我、还有三哥,会再……”   她的话轻的几不可闻,还未说完,下一刻她便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一般,那双冷然的眸子渐渐合上了。   顾泓之身体一动,缓缓接住她的身体。   世无双的眸子里似乎还倒映着她轻轻叫他四哥的模样,心底却骤然一空,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感就这么席卷了他的心头。   小二十,就这么消失了?   在这个世上,他又成了孑然一身的一个人?   不,不可以,他不允许!   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他也会抓住她,还有老三,他们一辈子都不可以离开自己,不可以离开!   他神色狰狞,拿起地上沾着血迹的剑,又狠狠刺朝自己心口刺了一剑。   剧痛和失血过多的晕眩感袭来,世无双躺在地上,终于合上了那双粼粼的异瞳。   等着我。   顾泓之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再去管他的死活。   看着重若生命的人消散在自己眼前,那种痛苦又有谁能够承受?   世无双这种人,可恨,又可怜。   他又低头看了怀里的小姑娘一眼,确认她没有大碍之后便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索性,他们今后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守护彼此。   小姑娘再醒来时,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遥远的打斗声,身体正处在颠簸的马背上。   一个十分温暖宽阔的怀抱将她拥在了怀里,让她不由自主的心安定了下来。   颜夕小声喊了声:“夫君,我们逃出来了?”   顾泓之低头朝她微微一笑:“你醒了?这是云海十三楼后山,再往前走一段便安全了。”   颜夕稍稍放了心,忽然又想起什么:“那宋姑娘呢?还有双拾呢?咱们怎么逃出来的,云海十三楼的杀手呢?”   顾泓之温声道:“宋子意被容殊救走了,其余事等回去,我再好好跟你说,好吗?”   顿了顿,他的神色更加温柔:“还有一些别的事……”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在小姑娘的瞳孔之中,看到了一支寒光毕现的箭矢正破空而来。   直直地朝着他怀里的小姑娘……的头颅。   几乎是瞬间,顾泓之将小姑娘的头压低,将她完全护在了自己身体前,而他自己却背对着箭矢,空门大开,避无可避。   颜夕的头被压下去之前,看见远处埋伏在山腰的七杀,朝她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   他要她死。   下一刻,她听见了箭矢刺入皮肉的声音。   她的脸上被溅上了温热的液体,脑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是,谁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结局,后天不停顿更番外。 第69章 大结局终   落日如火,在天边渲染出层次渐深的浓色云霞,绚烂如斯。眉眼如画的小姑娘正趴在床边的脚踏上,几缕夕辉透过窗棂散在她身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顾泓之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黑眸一瞬间温柔下来,撑着胳膊支起身子来想要去触碰她,左肩胛骨一阵疼痛蓦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是那个箭伤。   睡的并不安稳的小姑娘一瞬间惊醒,看到他醒了,面上浮现出喜色,上前去扶他。   “夫君你终于醒了!”她眼中含着水花,神色担忧,“那支箭射中了你的左肩胛骨,幸亏当时宋姑娘和她夫君及时赶到。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你不知道,这两天里我多担心你……”   顾泓之抬手,安抚性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别怕。”   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颜夕抬眸,却一反平时的柔顺,满是控诉地望着他。   “怎么能不怕?大夫说了,要是再偏一点,这支箭就会射中你的后脑……”   顿了顿,她神色认真:“若是你为了救我而死,我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到时候,我也不会独活的。   下一刻,顾泓之突然伸手,神色温柔的将她纳进怀中。   “……你还有伤,不许动!”小姑娘呆呆愣了半刻,反应过来,柳眉微竖,却怕伤着他没有挣扎。   顾泓之笑了笑,低声道:“好,我不动。”   就这么抱着你,直到地老天荒,似乎也不错。   小姑娘有些不满,凶他:“你还没答应我呢,不许为了救我把你自己的安危至于不顾!”   男人轻笑了声,不答,突然叫了她一声。   “阿夕。”   “嗯?”颜夕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微微偏头看他,有些疑惑。   重逢之后,他喊过她颜夕、夕儿、夫人,却从来没有叫过她阿夕。   顾泓之缓缓道:“我想起来了。”   小姑娘瞳孔微缩,他伸手轻柔的抚了抚她的脸,幽深如墨的眸子对上她的。   “我想起来了,那段在永定村的回忆。”   颜夕望着他,像是忽然失了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水珠忽然从她眼眶里滑落。   顾泓之轻轻叹息一声,吻去那颗眼泪,一如从前。   他缓缓退开,直视她的脸:“现在是我在亲你,嗯?”   簌簌泪珠像是开了闸一般,滚滚而落。   “抱歉。”顾泓之低声哄着她,“是我想起来的太晚了,别哭,我,回来了。”   他的阿夕,他的小姑娘啊。   颜夕抽噎着:“我……我很高兴……不想哭的……可是为什么……眼泪它不受控制……”   顾泓之低头,吻在她唇上。   “对不起。既然想哭,那便哭出来吧。”   今后,他会护好她,不会再让她哭泣了。   小姑娘又抽噎一下,一下子抱住他,哭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呜……夫君,夫君……哇……”   顾泓之拍着她的背脊:“我在。”   不管小姑娘喊他多少声,他都一一回答,神色温柔的不像话。   颜夕不知哭了多久,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   她红着一双眼睛:“我……之前还给你做过一双鞋子,可惜在山寨里被烧了……呜……那是我第一次做的鞋子……”   顾泓之心疼鞋子,却更心疼她,柔声安抚她。   “没事,你能安全回来就好。”   小姑娘抬起眸子,抽噎了一下。   “不行。鞋子丢了,我赔夫君一个更好的礼物。”   顾泓之低头:“嗯?”   颜夕拿起顾泓之未受伤的右手,引它覆到自己小腹上。   她的眼角还含着泪花,唇边却骤然弯了弯,露出笑颜。   “夫君,我们有宝宝啦。”   顾泓之感受着手下柔软的小腹,整个人骤然僵住,沉默无声。   小姑娘却有些忐忑:“夫君,你不高兴吗?可是之前你说要要个宝宝的?”   男人这时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颜夕仔细打量他,狐疑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顾泓之神色柔软,忽然道。   “夫人,我爱你。”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表明心意,但脸上微红,也悄悄回道。   “我也爱你。”   顾泓之的伤虽然有些重,但养了两个月也便好了,他们便回了盛京。   云海十三楼一直都没动静,在他们到了盛京不久,颜夕意外接到了陆璟的信。   陆璟说,他接手了云海十三楼,成为了楼主,叫她今后不必再有这边的后顾之忧了。   陆璟还说,自己那天赶到时,世无双还未死,自己有心救他,但醒过来之后的世无双拖着病躯,去了楼阁之后的那片木槿花林。   之后没多久,他便气绝了。只是怀中抱着一簇木槿花,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看上去没有痛苦。   许是为了遮掩这幅沉重,陆璟最后开了个玩笑,说拖顾泓之的人火烧中央楼阁的福,今后他需要云海十三楼帮忙,需要收十倍的价钱。   颜夕唇角弯了弯,目光落在信的中间,神色又黯了下来。   顾泓之已经告诉过她,双拾消失的事了。世无双最后,也算是有些安心了吧。   只是心里,仍旧闷闷的。   她看完信之后,独自坐了一整天,直到顾泓之打开房间门,她才像是被注入了生机一般,又活了过来。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趁着颜夕的肚子还没大起来,行动不便,他向圣上告了两个月的假,带着她准备去江南游玩一番。   只是行到中途,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们先去了漠城云海十三楼,在陆璟的陪同之下,去了木槿花林中,看见那并立的三个石碑,分别刻着三、四、二十三个数字。   这段恩怨,也被终结在了这里。   而后,夫妻二人又去了定远县,那个缘分开始的地方。   村中与两三年前没有什么分别,其中有些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知晓他们如今的尊贵身份,对他们悄悄指指点点。   而这些,夫妻两人并不在意。   他们去了那时的家中,主屋除了积了些灰,同那时并没有什么差别,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顾泓之黑眸一一扫过,却忽然被小姑娘拉住了袖子。   她抬起脸来,一双眸子秋水盈盈的,朝他莞尔一笑。   “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不如您替我取个名字吧?”   顾泓之墨眸温和,也回之一笑。   “既然你嫁给我了,那这段时间,你便暂且叫夫人吧。”   颜夕弯起眸子。   “好啊,夫君。”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打下最后三个字,我……还是没松一口气   那个,嘿嘿,我的嘴,骗人的鬼……   等等我呀,一会儿还有一更,拼命写番外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