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娘,你齐胸掉了》 作者:树洞暖花 文案: 蔺家三少爷蔺孔明长相奇美,权势滔天,后来他残了傻了,整日坐着轮椅望姑娘。 蔺家干脆全城光招贵女,让三少爷挑选发妻。 赵栀这日穿了齐胸裙,去看热闹,不巧被蔺孔明绊倒在地,束着齐胸裙的衣带子又被他一脚踩中,她站起了身,朝蔺孔明惨笑了声:“小女子出丑了。” “不丑,你肚兜挺好看的。” 赵家大姑娘当众出丑,赵家人自然不依,闹的满城风雨,但又不想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傻子,后来折腾来折腾去,便让赵家姑娘嫁给了蔺孔明的老爹做了续弦。 赵栀刚嫁到蔺家,蔺孔明的老爹便去世了,赵栀成了寡妇。 男人望着她,歪头一笑,竟带着些昔日的风华,恍了赵栀的眼。 “母亲啊……你觉得孩儿真的傻吗?” 后来赵栀发现,自己很小的时候,曾见过蔺孔明很多面,还带着一众小跟班天天欺负他。 细思极恐! ps:本文极甜,无虐,男主是假傻,装的,残废也是假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爽文 主角:蔺孔明,赵栀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初见   “赵栀,今日蔺家三爷在贵女中选发妻,你当真不去瞧瞧看?”   刘诗云着了身月牙儿色长褂,上绣着淡紫色的祥云图案,紫裙随着她不断绕着赵栀走动,翩翩曳动,凌云鬓上单着了一支流苏发钗,款式简单,对于有着四大家族之一,刘家嫡女身份的刘诗云来说,这身衣裳并算不上华贵。   赵栀垂眸,将水墨色齐胸裙的系带仔细在胸前打了两个花结,蹙了蹙眉。   “我们赵家小门小户,父亲只在朝中任了三品的闲职,蔺家也没点名要我们赵家人去,只点名了要你去,我去那处做什么?那蔺家三爷往日虽风华绝代,权势滔天,但如今却又残又傻,整日坐在蔺家门口瞧大姑娘,万一我被他看中该如何是好?”   女子说罢,随手在鬓上插了一支点翠雀簪,蹬上了绣花弓鞋,一脚把地上的板凳踹到了窗边,雕花木窗“砰!”的一声,碎裂成了几半。   “诗云你瞧,我是不是颇厉害?我们都别去蔺家了,一同去射箭吧!他们不会注意到你未曾去的!”   赵栀分明生的画一般的模样,容貌上等,却……自小没有一点大家闺秀风范,幸而刘诗云自小同她结识,早已习惯。   刘诗云耷拉下了眼皮子,晃了晃她的衣袖:“你就陪我去吧,好妹妹,若是让父亲知道我没去,定当饶不得我!”   “那万一你被那傻子选中了如何是好?蔺家权势大,你可反悔不得。”   “我已打扮的这般难看了,不信他能选中我。”   “对了,那蔺家三爷,唤作什么来着?”   “蔺家三爷唤作蔺孔明啊,你竟不记得了,幼年时我们还同他在一起玩过,你经常带人将蔺家三爷欺负哭,有次还将人逼到了泥潭子里,我都还记得,你竟给忘了!你可真是好记性!”   “……傻子会记仇吗?”   “不晓得唉。”   蔺府。   在大堂门口,一个着了身张扬红衣的男人低头坐在轮椅上,修长如玉般的手,正把玩着一根枯萎的狗尾巴草,男人把玩了一会儿,索性将那物件叼在了嘴里,仰起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庞,慵懒的眯起了眸,眸底一抹流光掠过。   男人的眼尾微微上挑,左眼角有一颗淡红色的妖冶泪痣,给他整个人更添了一抹魅意。   “三爷,这东西不能吃!您快吐出来!”   路远微弯着腰,敛眉,着急的道。   男人悠悠瞥了他一眼,突的一笑,万物失色,刹那间让路远恍了一双眼。   “不能吃?为何不能吃?偏要吃。”   蔺孔明俊眉微挑,当着路远的面,将那一根狗尾巴草‘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路远:“……三爷,待会儿那些贵女们便要来了,您就要挑娘子了,可断断不能再吃这物件了!”   “哦。”   蔺孔明认真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别提多乖巧了。   路远总算松了口气。   贵女们都来了之后,赵栀和林诗云才姗姗来迟,赵栀抬眸,放眼一扫,只见那些个昔日里着了锦缎的贵女们,一个比一个打扮的朴素。   也是,谁愿嫁给一个傻子?断送一生幸福?纵然这傻子家中权势滔天。   赵栀同刘诗云呆在角落处,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那视线是从蔺孔明那处传来的,她抬眸去看,却看到蔺孔明一直在垂眸把玩着衣袖,定不是蔺孔明,那又是谁在望她?   蔺孔明望着这一院子的贵女们,修长的手伸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意倚在了轮椅上,唇角噙着一抹笑,朝贵女们身上望了去。   他乃是这东苓国中最美的一个人儿,只随意往这一靠,便令人再移不开眼,恍若能吸了人心魂,可纵使再美,也中看不中用啊!纵然他以前再如何的绝代风华,如今不过傻子一个,而且双腿还残废了,若跟了他,此生又能有何前途?   贵女们微微蹙眉,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栀望了四周一眼,也往后退了过去,却是慢了那些贵女们一步,只见蔺孔明微微挑眉,双手搭在椅背上,轻轻滑动着轮椅的车轮,一步步朝着赵栀移了过来。   路远忙跟在了他的身后,生怕他会因为驾不好轮椅而倒下。   赵栀见他距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后退了一步,低头蹙眉。   说来也巧,赵栀身后本没有什么石头的,她往后又退一步,竟被石头绊倒,猛地朝前栽了过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地上了,男人的轮椅,也已到了她的面前,蔺孔明悠悠的伸出了描金皂靴,踩住了她胸前的系带。   “起来啊,行这般大礼,我可承受不住。”   男人的声音带着磁性,若醇厚的美酒一般,惹人心神恍惚。   赵栀本就是粗枝大叶之人,心中窘迫,来不及朝前看,匆匆便缩起了双腿,双手撑地,站起了身,完全没注意到男人‘无意中’踩中了她用来解衣的系带。   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瞬间,随着系带脱落,“咻咻!”几声响起,她身上的齐胸裙飘然落在了地上。   今日天色较热,赵栀里头单着了中裤和绣花吊带,此外并未着别的物件,她就这般,站在了男人的面前,露出了白嫩嫩的双臂和肩膀,以及……一些胸脯。   全场,鸦雀无声。   刘诗云猛地睁大了眸,捂住了嘴巴,其他贵女们蹙了蹙眉,彼此间握紧了手,嘶了一声,包括路远在内的仆从们面色一窘,忙在什么都还没看清之前,匆匆转过了头。   蔺孔明低头,慢条斯理的将踩在脚下的系带捡起来,坐在轮椅上把玩了起来,蹙眉朝赵栀的身子上上下下扫视了起来,一脸无辜,眸底掠过意味不明的古怪神色。   “姑娘,你齐胸掉了。”   赵栀“啊!”的一声惊恐大叫,一脚朝着蔺孔明的轮椅踹了过去,轮椅径直往后滑了几十米才停了下来,蔺孔明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他唇角噙着抹笑,闭上眸子,歪头晕了过去。   在他晕过去之前,眸底的笑意愈发的古怪。   “来人啊!快来人啊!三爷晕倒了!”   “快寻衣服来,给赵家姑娘披上!快来人啊!出大事了!”   整个蔺府别苑内,仆从丫鬟们匆匆行走,瞬间一团乱麻了起来。   ————   “赵栀,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该说的话……我也都同你说过了,你的身子也被蔺家三爷看光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刘诗云红着双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朝着赵弘风和武问玉行了一礼。   “伯父,伯母,那诗云就先告退了。”   赵弘风惨白着一张脸,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云姐儿先离开罢,我和你伯母再同栀儿说几句话,便也去睡了。”   刘诗云离开后,武问玉一身罗衫,坐在檀木椅上,掩面而泣,面容悲愤:“辛辛苦苦将我家栀姐儿养大,本欲给她寻个如意夫君,谁知竟被蔺家那三爷看了个光,若不嫁予他为妻,又能嫁予谁?   我家栀姐儿这一世,守着个残废傻子,可该如何过啊!”   “你莫要再哭!妇人之见!妇人之见!我赵家小门小户,若能因此攀附上蔺家,不定还是好事呢!”   刘诗云一走,赵弘风便收了那一面的悲愤,双眸一转,垂眸想起了对策。   “反正不能将我栀姐儿嫁予那傻子!旁的我都允!”   武问玉说罢,将瓶中柳枝抽出,猛地朝门口丢了过去。   “羡姐儿,看什么看?看你胞姐儿的笑话么?过不了多久,你就得去宫女参加选秀了,还不快些收收心,去多学些女工活计,日后好能被选上,秀女若是落了选,得三年不得出嫁,这是想气死你母亲吗?”   在门口偷听的女子名唤赵羡,比赵栀要小上几月,是赵栀的胞妹,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性子不若赵栀这般大大咧咧,温婉如玉。   赵羡蹙了蹙眉,咬唇道:“母亲说这话是何意?女儿也是关心姐姐。”   “你有这功夫,不如多去管管你弟弟君哥儿,君哥儿马上便要进京赶考了,还日日不上心!”   武问玉瞪了赵羡一眼。   “母亲,女儿告退就是,姐,你也莫要太伤心了,有事唤妹子便是。”   赵羡叹口气,低头而去。   “一个个不让为娘的省心,你爹也不让娘省心!老大不小年龄了,竟又纳了个妾,赵弘风,你算一算,你如今在家中安置了几房妾室了?整日里就知道气我!”   “你这婆娘,谁家做官还能没几房妾室?说出去让旁人笑话!”   “好了!你们别吵了!让我静一静可好?”   赵栀心中烦恼至极,倏忽站起了身,蹙起了眉头。   “栀姐儿脾性不好,我们到外间吵去!”   武问玉站起了身,瞪了赵弘风一眼,便离开了此处,两人离开后,又在外间继续吵了起来。   赵栀将房门关上,丹凤眸冷然眯起,咬牙道:“蔺孔明,小时那般欺负你,想必你未曾过瘾,又故意惹恼我,想让我欺辱你,给我等着!”   赵栀是个急性子,当即便推开了窗户,拿出了抽屉内的剑,跳了出去,悄悄离开赵府,若风一般朝蔺府跑了过去。 第2章 蔺府大乱   蔺府虽离赵府比较远,但都是在皇城之内,赵栀自小练武,又会一些轻功,步履如飞,很快便到了蔺府后院门口。   蔺府后院门口连着蔺孔明所居住的别苑,且整日上着锁,没有仆从守着,赵栀想要直接从这处翻墙进去,趁着蔺孔明熟睡,好好拿剑吓吓他,踹他几脚来出出气。   她抬眸望着蔺府那高大的墙,眉头微蹙:“不想要翻过去,颇难呐……”   ————   “三爷,天色已晚了,要不我们明日再去后院逛吧。”   路远一边劝着,一边推着轮椅,带着蔺孔明往后院而去。   蔺孔明远山黛般的眉微蹙,修长的双腿蹬在了地上:“不可能的!”   “唉!那属下带爷过去,听闻这后院的桃花开了,爷以前最喜桃花了,是想看看桃花吧?”   “恩。”   蔺孔明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半响,他瞥见轮椅右边悠悠飘来的一个系带,双眸微垂,一抹恶劣一闪而过,猛地拽住了那系带,将其拽到了手中,又无辜而优雅的将其丢到了地上。   “哎哟!爷!自从您踩过赵家姑娘的系带后,便拽系带上瘾了?属下的裤子哟……爷,您快把系带还给属下吧!”   路远一张白嫩的脸庞上尽是窘迫。   蔺孔明行云流水一般,将系带揉成一团,抛到了远处:“不可能的。”   男人声音若潺潺流水一般,低沉迷人。   路远叹了口气,忙将系带捡了起来,重新绑在了裤子上。   “主上,您还能记得起以前的事吗?以前的主上那般风华,就连当今圣上都……”   他话未说完,蔺孔明便转眸,似笑非笑的朝他望了一眼,眸底带着些许警告和冷厉。   这一个眼神,让路远愣神了许久,仿佛看到了旧日的蔺孔明,下一瞬,蔺孔明的眸色便变得有些呆了起来,让路远有些怀疑,刚刚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他擦了几下眼睛,便继续推着蔺孔明朝前走了过去,又折了几支蔺孔明喜爱的桃花枝,放在了蔺孔明的怀中,耳朵一动,敛眉道:“爷,外头有动静!像是有小贼光顾……”   蔺孔明眨了眨双眸,闭目听了一听,薄唇噙着浅笑:“有趣……”   他慵懒的倚在了轮椅上,右手在地上捡起几颗石子,随手往前抛了过去。   赵栀刚费尽千辛万苦爬上了墙,瞳孔中便浮现了几颗石子的模样,她一个慌神,忙身影一闪,避开了那几颗石子,却不料一个不稳,从墙上掉了下来!   赵栀面色发白,咬了咬唇。   “真当是晦气!这下不知要摔成何模样了……”   就在她落地的那一瞬间,蔺孔明一拍轮椅,轮椅便不受控制,朝前滑了过去。   “爷!爷您又要干什么?”   路远匆匆的追了过去,一脸的紧张,生怕蔺孔明伤了自己。   赵栀看到自己下面有蔺孔明在,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落到他的轮椅上,应当不至于被摔个残废。   她刚刚松了口气,便看到蔺孔明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赵栀,又比划了一下自己同她的距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转动了椅轮,往后退了半米。   赵栀正好摔在了他的脚下,还是面朝下摔下,抽抽了几下,许久都未曾动弹。   蔺孔明轻叹口气,将怀中的桃花枝丢到了她身上,想了想,觉得摆的不好看,又用手将几枝桃花枝重新摆了个形状。   他单手托腮,笑吟吟的朝赵栀的背瞧着:“赵家大姑娘,你看,三爷摆的可好看?”   路远走到蔺孔明身边,瞧见赵栀的身影后,忙倒吸了一口冷气。   “爷……这位……这位可是赵家姑娘?”   路远瞧着背影像,却也不敢肯定。   若是赵家姑娘的话,她好好一个女儿家,半夜翻墙来蔺府作甚?就不怕被人逮到,当贼送入官府吗?   “是啊,你瞎啊?”   蔺孔明轻轻点头,又踩了一踩赵栀的头发,拉长了腔调:“不知道脸有没有摔扁啊,赵家姑娘,起来,让爷瞅瞅你啊。”   赵栀半响没有动弹。   路远面色微微泛白,擦了一擦额上的冷汗:“爷,她……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没死,就是估摸着摔的不轻,还没缓过来劲。”   蔺孔明又踩了赵栀几脚,淡定的点了点头。   路远忙半跪在地上,就要将赵栀扶起来。   蔺孔明不知从哪儿捡起了一根小棍,不解的戳了戳路远的脑袋:“喂!你做什么?”   “爷,属下得将赵姑娘抱回房内,再寻大夫给她看看啊!这估计着都摔傻了。”   “哦,你抱吧,抱完之后你正好娶了她。”   蔺孔明悠悠说罢,还未来得及碰到赵栀的路远浑身一颤,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属下忘记了,这赵家姑娘,是爷日后的夫人,属下怎么敢抱夫人。”   “谁娶她呐,爷才不娶她,脏死了。”   洁癖严重的蔺孔明望着一身尘土的赵栀,冷笑一声。   “可是爷将她看光了,看光了,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啊!”   “哦,那就负责吧,怎么负责?”   “爷娶了她,就算对她负责了。”   “哦,那不负责。”   “……”   赵栀从墙上摔下来之后,及时用双手抱住了头,又用了些内力护体,一张脸才没有遭难,只是双手擦破了皮,头也懵的厉害,趴了许久都动不了,好容易慢慢缓过来了,便听到了蔺孔明和他的属下,正在讨论着‘负不负责’这个问题。   赵栀咬牙,身子一动,费力的弓起了身,右手搭上蔺孔明的轮椅,就要站起来。   蔺孔明眸色逐渐发亮,唇角浮现一抹兴味浓厚的笑,控制着轮椅,往后退了半步,赵栀右手一空,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树,才没有再次栽倒。   她眸色冷漠的瞪了蔺孔明一眼,低头望了一眼手上的伤,小嘴一扁,差点哭出了声。   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朝蔺孔明望了去。   “你个傻子,为何……为何不接住我?若你接住了我,我也伤不得这般严重。”   蔺孔明一脸奇怪的朝她瞧着:“接你?你这般沉,我接你?”   赵栀小嘴再次一扁,心中的酸涩,加上身上的疼,竟落下了泪。   她右手抬起,猛地朝蔺孔明指了去:“你个混球!还未嫁你,你便任由我摔死,若我嫁了你,你定巴不得我早死!”   母亲说过,男人娶妻前一个模样,娶妻后一个模样,娶妻前对那女子不好,娶妻后便对那女子更不好了。   看来,她这一桩婚姻,注定是个悲剧了!只可惜……只可惜她已被蔺孔明看光了身子,旁的公子也不愿再娶她做正妻。   赵栀年龄小,觉得现实和她的想象相距太远,小书本内的夫妻琴瑟和鸣,只能是书中的内容,越想越委屈,她将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朝着蔺孔明砍了过去!   蔺孔明眉头微蹙,控制着轮椅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她的剑。   “赵栀,你神经病?”   “我杀了你!”   赵栀对着蔺孔明一阵乱刺,把路远也吓的不轻,就在这时,他忽的听到了主院响起了一阵阵的哭嚎声,似是出了什么事,忙身影一闪,便挡在了蔺孔明的面前。   “赵姑娘,您先别急着砍我家主子,前头好像是出什么事了,我们得快些去看看!”   “随便,反正也砍不中……”   赵栀敛眉,将剑丢到了地上。   这蔺孔明滑溜的同泥鳅一般,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怎的,自己如何砍都砍不中……   下一瞬,路远便飞速的推着轮椅,带着蔺孔明朝主院跑了过去,赵栀则提着裙子,蹙着眉头,跟在了后面。   她总觉得自己今日前来,像是赶上了蔺家的什么大事。   主院内,此时正是一团乱麻,蔺家整整一个大家子的人,都守在了门外,或站或坐,一个个心神不宁。   “母亲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的会突然发病?”   钱风泠着了身月牙色绸缎,上绣着淡色杜鹃花,鬓发高挽,冷汗顺着碎发滴了下来。   “大嫂,你就别来回晃了!别母亲未曾得救,你又急出毛病了!”   李轻云眸色精茫一闪,长叹了口气,走到钱风泠身边,便要去拍她的肩。   钱风泠往旁边一退,眸色转冷,让李轻云扑了个空。   “你这贱蹄子!一个不要脸的青楼妓子,连我家夫婿都曾勾搭过,别以为自个儿爬上了正妻的位置,便是我二弟媳了!告诉你!我不认!”   钱风泠瞪了她一眼,猛地坐在了凳子上,接过丫鬟递来的圆扇,仰头缓缓扇了起来。   李轻云唇角的笑意,僵硬在了那儿,一时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莫要再吵了!男人都不在家,只剩了我这老太婆和你们二人守着家,现今云儿生死未卜,你们再将我这老太婆气出病来……咳咳咳……”   老太太着了身深棕锦缎宽袖交领衣,头上戴了浅色抹额,看起来约六十来岁,她面容急切,猛地咳嗽了起来。   钱风泠神色一慌,忙朝着宣诗云扑了过来,哭出了声来。   “祖母,我母亲还不知情况如何,您可莫要再气出病来!”   赵栀跟着蔺孔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颇乱的情景。 第3章 续弦之事   蔺孔明朝宣诗云望了去,浅浅一笑:“谁死了?”   宣诗云原本就气急攻心,年龄也大了,听了蔺孔明这句带笑的话,只觉一口血往口中涌,差点就涌了出来。   她抬眸一眼,见说这话的人是蔺孔明,知他如今脑子不清楚,叹了口气,也没有同他计较。   “孔明,孙儿,你怎的上前院来了?”   宣诗云问罢,丫鬟忙递给了钱风泠一张手帕,钱风泠半跪在老太太的身边,急急的便拿手帕帮老太太擦起了额头的汗。   “三弟,天这般黑了,你身子又不行,快些回去歇着吧!母亲这边没什么大碍,祖母这边也好好的!”   钱风泠朝着蔺孔明浅浅一笑,朝路远使了个眼色,要路远带蔺孔明回去。   然而,没有蔺孔明的命令,路远连眼皮子都没有抬,更别提推他回去了。   蔺孔明悠悠瞥了老太太和钱风泠一眼:“那女人死了?”   众所周知,如今蔺家老爷蔺轻鸿的妻子檀云儿,也就是如今卧榻在床,突然得了急病的女人,不是蔺孔明的亲生母亲。   蔺孔明的亲生母亲数年前突然去世,死因不明,后来蔺轻鸿便领来了檀云儿,做蔺孔明几个兄弟的继母。   旁的兄弟间了檀云儿,也都唤声母亲,蔺孔明却从未给过那女人好脸色,即使蔺孔明权势滔天之时,也未曾让那女人沾上一点的光。   由此可见,蔺孔明是多么的讨厌继母,所有成为他继母的人,都是他所厌恶的对象。   这个问题,赵栀自然也发现了。   她小嘴轻轻吐出了口气。   当继母真可怜,特别是当蔺孔明的继母,那个名唤檀云儿的女人若今日死了,不知哪家倒霉的女儿,会成为蔺孔明新任的继母。   老太太和钱风泠愣在了那儿,不知该怎么去回答蔺孔明,这时,李轻云掩唇一笑,眸色不善的望了钱风泠一眼。   “哟,大嫂不是颇会说话吗?这对上了三弟,怎的就不会说了?”   “你个贱蹄子,少给我说话!这蔺家没有你一个□□说话的份!”   钱风泠出身名门,对于李轻云这种出身低微,一步步爬上来的妓子十分不屑,说话也毫不带客气的。   “你!”   李轻云面色一白,终是忍不住,面色阴鸷的朝钱风泠指了过去,她刚想骂出口,眸色微转,见老太太也在,掩面轻哭出了声:“大嫂,我们如今都是蔺家的媳妇儿,你何必这般处处针对我,我李轻云以前是妓子又如何?   那也是名满皇城的花魁,且在嫁给二爷之前,也未被人动过身子……”   宣诗云唇抿成直线,皱眉望了李轻云一眼,旋即眉头舒展,叹了口气:“莫要再哭了,快进去看看你母亲如何了。”   “我这便过去看一看。”   李轻云还未来得及转身,着了身青袍的大夫便匆匆从房内走了出来,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长长叹了口气。   “大夫,我母亲如何了?”   李轻云眸色微转,忙一脸慌张的朝大夫走了过去,急切的拽住了他的衣袖。   “唉……赶紧准备葬礼吧!人已经不行了……”   那大夫说罢,便背着药箱,匆匆离开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挣扎着站起了身,双眸失神,急切的便朝房内走了过去:“风泠,你扶我这老太太进去看看云儿,轻云,赵家姑娘来了,你好好招待招待!同人家姑娘好生说说话!”   她说罢,便因为太急,差点绊倒在了地上,旁的丫鬟试着泪,一边轻声哭着,一边虚扶着她走。   “轻云晓得了!”   李轻云点了点头,等到所有人都进到房内后,她微挺了挺腰,迈着小碎步,朝赵栀走了过去。   她瞧了低头玩弄扇柄的蔺孔明一眼,又望了望路远,轻轻一笑:“本夫人同赵家姑娘和三弟有话说,你且先离开会儿。”   路远望了蔺孔明一眼,蔺孔明轻轻点了点头,他便退远了。   李轻云搬了个板凳,坐在了赵栀面前,轻轻笑了笑,模样颇有些傲气。   “赵家姑娘,你别嫌本夫人说话难听,咱们这东苓国,除了皇室以外,也就数我们蔺家权势最大了,再往后,便是那什么王家啊,孙家啊……这些个皇城的四家族,这之后,还得使劲往后数,才轮得到你们赵家。   你们赵家不富裕,父亲虽在京内当官,但也是个闲职,小门小户的,能攀上我们蔺家,也算你的福分,但本夫人与祖母他们商讨过了,依你的身份,嫁三弟做正妻,定是不可能的,若是做个妾,倒也是可的,赵姑娘,你意下如何呢?”   李轻云浅浅的朝赵栀笑着,一身华服被月光映下,是那般的雍容华贵,气质逼人。   李轻云的意思,便是那么赵栀嫁过来做妾,要么不嫁。   蔺孔明把玩着扇柄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噙了抹冷笑,模样懒散,抬眸朝赵栀瞧着,也没有多言。   赵栀年龄虽幼,但她也从李轻云的口中听出了轻视的意味。   “这位夫人,我自小只会动手,不会同人耍嘴皮子,你说的这番话颇难听,满嘴喷粪,你还是闭上吧!”   赵栀在李轻云惊愕的眼神之中,将剑抽了出来,“咻!”的几声砍断了李轻云身下的凳子腿,她哎哟一声,便倒地栽了个跟头,鬓发散乱,浑身狼狈。   赵栀上前一步,将剑尖抵在了李轻云的脖颈处,冷声道:“劳烦你同老妇人商量一番,说赵栀不愿嫁给蔺孔明,无论做妻却妾都不愿,但我被你们家三爷看光了身子,旁的公子肯定不会再娶我,你们需得给我寻个说得过去的夫家!”   她话罢,蔺孔明悠悠的朝赵栀瞧着,唇瓣扯起了一抹冷笑,嗤笑一声,独自一人转着椅轮,便转头离开了此处。   呵。   路远微微颦眉,忙从一旁到了蔺孔明身边,跟在了他的身后,随他一起离开了这主院。   “赵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此事若是不妥,我们再议便是,你何苦这般急性子?小门小户出身,一身鲁莽之气,还被我家三爷看了身子。除了嫁给我家三爷做妾,我看你还有什么好的出路!   哼,况且,你这大半夜的出现在蔺府,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姑娘,谁知道你这肚子里安的什么心……”   李轻云摔的不轻,一时站不起身,可这处也没有什么丫鬟扶她起来,只能阴阳怪气的跟赵栀说冷话。   “我说了,我不会跟人斗嘴,你若再多话,惹的我不悦,我将你衣裳扒了,丢到大街上去,看看蔺家二爷还要不要你,我的话你记得转达给你祖母,我在赵府,时刻听你们家的回信。”   赵栀冷冷望了李轻云一眼,伸出着了粉红绣花鞋的小脚,使劲踩了李轻云几下,才转身翻墙离开。   “贱蹄子!等你嫁了过来,看我怎么整治你!”   李轻云咬牙切齿的眯起了眸,就在这时,一个着了身粉绸衣,下着了淡青色绣芙蓉马面裙,鬓发高挽,容颜年轻俏丽的女子一脸急切,匆匆提着裙子,朝主院跑了过来。   “怎么样?奶奶怎么样?祖母是不是也出事了?”   蔺玉韵敛眉,着急的喘着粗气。   “韵姐儿,你来晚了,祖母身子还好,但你奶奶却是无力回天了!刚刚大夫诊断完,说要处理后事呢!”   李轻云此时早已站起了身,端坐在了另一张凳上,轻轻的拍着膝盖上的土。   “完了完了!光顾着跟父亲的妾室斗嘴,扇那贱仆巴掌,竟错过了这事!”   蔺玉韵一脸急切,匆匆便带着丫鬟仆从进了屋。   蔺玉韵进屋后,忙扑到了钱风泠面前,哭着喊了声母亲,又抬眸朝床上已奄奄一息的檀云儿望着,悲从心起,泪珠子啪啪便掉了下来。   蔺玉韵乃是大房的嫡女,虽性子盛气凌人,但到底是个娇生惯养的丫头,不过十三四岁而已,哪见过这般场面?一时又悲又怕,只扑在钱风泠怀里,低低哭出了声。   檀云儿虽是继母,但出身尊贵,待这府内的仆从丫鬟主子们都是顶好的,且也嫁过来了数年,这府内的主子们,对她都是有感情的,只可惜不过四十岁年龄,便撒手人寰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是被人害了,还是真的突发了疾病。   蔺家放出檀云儿病逝的消息,蔺家的男人们匆匆便放下了手头的忙事,回了蔺家,蔺家老爷蔺轻鸿见自己的发妻丢了性命,一边忙着为她操办葬礼,一边处理着旁的琐事,伤心之余,一家子的人总算想起了赵栀之事。   李轻云头上蒙着白布,眼珠子一转,轻搂住了二爷蔺榆的胳膊,声音娇美:“夫君,那赵家姑娘小门小户的,脾气倒不小,竟不想嫁给我们三弟,还想要我们家给她寻一个旁的夫婿,让她做正妻,母亲刚刚去世不久,父亲不是还得续弦吗?   不如等葬礼过了,直接将她大轿抬过来,给父亲续弦罢了,父亲今年也不过四十来岁年龄,生的也威武俊美,身份这般的高,也不见得委屈了那赵家姑娘。”   李轻云这话说出来,一整个家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李轻云出的主意不错,如此这般,既帮父亲续了弦,赵家的事,也就算解决了,只是……这于情于理太过不符,简直让这满皇城的人笑掉大牙!   儿子看光了姑娘身子,老子娶妻!   但除此之外,哪还有旁的办法? 第4章 三日后成亲   宣诗云棕色交领麒麟服着身,下着了深黑色流光马面,端坐在了太师椅上,黑白交杂的鬓发高束,戴了一根色系黯淡的木簪,一双眼睛耷拉着,眼眶泛着红。   “轻云提的意见不错,云儿已经过世,轻鸿今年不过四十有余,迟早也是要续弦的,将那赵家姑娘娶来做正妻,倒是一箭双雕,十来岁嫁予四十岁年龄的女儿家大有人在,轻鸿在朝堂上官位高,又是当朝国父,还是那赵家姑娘高攀了呢。”   蔺轻鸿的大女儿蔺映之数年前入了宫,封了皇后,如今乃是当朝国母,正值盛宠,蔺轻鸿的确是当朝国父不假,且还身兼数职,容貌成熟俊美,温润如玉,痴迷他的年轻女子不少,真真算不上委屈了赵栀。   “祖母说得对,此话一传到赵府,不见得那赵府会有意见,八成心中乐呵着,颠颠儿的想把女儿给送过来呢。”   李轻云眼珠子微转,低头掩唇浅笑,柔弱无骨般倚在了蔺榆的身上。   蔺榆温润的眸微垂,瞧了李轻云一眼,无奈叹了口气,眸中带着丝宠溺。   钱风泠端正的在蔺经武身旁坐着,瞧着李轻云的模样,冷声了声:“嫁过来这般多年还没剔了这贱骨子!还是一副青/楼做派!”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今日没招你吧?”   李轻云双眸中挂着泪珠儿,一脸委屈的朝钱风泠瞧着。   “你这个贱蹄子!净出些馊主意!哪有儿子看了别人姑娘身子,老子娶媳妇的?这件事传出去,我们蔺府怕是要被整个皇城的人笑死!”   钱风泠倏忽站起了身,朝着李轻云横了过去。   蔺经武轻轻扯了扯钱风泠的袖子,皱眉低声道:“娘子,快坐下,家里人都在这,你这是作甚……”   “你放开我!我不坐!我说的话可是有错?她李轻云不是娼/妓出身?出的不是馊主意?”   钱风泠猛地将袖子扯了出来,瞪了蔺经武一眼,走到了宣诗云面前,“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双眸泛红:“祖母,这件事万万不可这般处理,会被旁人笑死我们蔺府的!”   “笑什么笑?这有何可笑的?那大嫂倒是寻个世家公子,让人家将赵家姑娘娶了呀!有人愿意娶吗?大嫂不就是看不惯我的身份吗?呵……何必扯那般多幺蛾子,跟大嫂多正气凛然,多为蔺家着想似的……”   李轻云淡淡一笑,斜瞥了她一眼。   “李轻云!你想打架是吗?”   钱风泠站起了身,血红的眸朝她瞪了过去,捋起了袖子,便要搬四宝凳去砸她!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蔺茂肃倏忽站起了身,推开了大堂的门,冷笑一声,迈步走了出去。   “真当烦闷的很,就不该回这个家!”   蔺茂肃是蔺轻鸿的小儿子,今年不过二十岁有余,尚未娶妻,房内已有了妾室,有了孩儿,平日不轻易回家门,动不动则带着银钱游山玩水,在外头浪荡半年。这才刚回来没几日,看模样是耐不住性子,又要离开了。   蔺轻鸿蹙起眉头,倏忽站起了身,双眸泛着红,颤抖着手朝他指了过去:“逆子!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蔺轻鸿一时气急攻心,再加上伤心过度,猛地睁大双眸,竟吐出了一口血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便跌在了椅子上,猛地咳嗽了起来。   檀云儿的丧礼还未进行完,蔺轻鸿这边又不知是怎的了,整个家的人瞬间便乱了起来,一个个扑到了蔺轻鸿身边,慌忙的喊了起来。   “快!快将文哥儿和知哥儿都唤来!”   “唤他们做什么?那般小的年龄,还能照顾爹不成,别再将他们吓着!李轻云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韵姐儿呢?又和那妾室斗嘴呢?她一个千金小姐,天天去那奴才院子里,成何体统,快将她给我叫过来!”   整个大殿随着蔺茂肃离开,瞬间变得一团乱麻。   宣诗云双眸微眯,眸底带着丝缕深沉,猛地敲了几下拐杖:“慌什么慌?有什么可慌的?轻鸿不过是气急了,吐了口血而已,我还没死呢!谁再慌慌张张的,没个德行做派,都给我滚出蔺府!”   蔺轻鸿接过钱风泠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浓眉微敛,叹了口气:“老大,你去赵家一趟。”   蔺经武朝前一步,蹙眉道:“爹的意思是……”   “大哥,爹的意思呢,是让你快些去赵府,让那赵家姑娘快些做准备,过几日,便让那赵家姑娘给爹做续弦。”   李轻云轻叹了口气,吐气如兰,面色妩媚。   “用得着你教?滚滚滚!给我滚出去!”   钱风泠咬牙,推推挪挪着,便要将李轻云赶出去。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蔺轻鸿一双凤眸血红,气势极强,朝这殿内的人瞪了过去:“如今有我和你们祖母在,你们便敢当着我的面大吵大闹,若日后我去了,你们还不得翻了天!”   钱风泠被吓的身子一颤,白着一张脸,不敢说话了,蔺经武则匆匆离了大殿,去赵家传消息了。   李轻云唇瓣勾起了一抹冷笑,眸色有些狠戾,双手紧握,涂了蔻丹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赵栀,你胆敢对本夫人无理,本夫人让你一嫁进来,便成寡妇!   哼……这老爷子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蔺经武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仆从来到了赵家后,赵家仆人忙撩着袍角,过去通传,赵弘风得了消息,忙朝武问玉瞧了过去,眸色一喜:“可真是蔺家来人了!”   武问玉一边急切的扣着立领衫的子母扣,一边坐在梳妆台上摸起了象牙梳子,横了他几眼:“你欢喜什么?定是来教栀姐儿来嫁予那蔺家三爷呢!栀儿就算不嫁,也断断不能嫁给他!”   她说罢,颤着手,寻了一副玉石芙蓉镶玉耳环,戴了上去,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朝门外走了过去。   “我看不像!定不是叫栀姐儿嫁给三爷的,八成是嫁给他们蔺家四爷呢!”   赵弘风皱了皱眉,便跟着武问玉一同走了出去。   “放屁!那蔺家四爷还未娶妻便有了妾,还生了两个孩儿,整日里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嫁给他还不如嫁给三爷呢!好歹有个夫婿守着!”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朝前走了过去。   两人没有发现,这时从后院中走出了一个着了身玄袍,墨发高束的少年,那少年生的跟赵栀有三分相似,端的一副英俊相貌。   他悄悄地跟着赵弘风两人往前走了去,躲在了树后,听起了赵弘风和蔺经武的对话。   “什么?让我们家栀姐儿嫁给你们家老爷?嫁给当今国丈?”   武问玉眸色愣愣然,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蔺家老大,老夫想问上一问,这……我们家栀儿嫁过去是正妻还是?”   蔺经武淡淡一笑:“自是嫁过去做正妻续弦的,最好这两日就快些嫁过去,最近蔺家祸事不断,嫁过去恰巧也算冲个喜。”   少年躲在树后,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龇了呲牙,猛地转身朝赵栀居住的地方跑了过去。   他转头的时候,皂靴恰巧踩中了一个枯枝,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赵弘风皱了皱眉:“八成是赵君那小子,要坏事!”   武问玉双眸微转,朝着蔺经武笑了一笑:“三日后,蔺家便来接人吧!此事我们定下了!”   虽说国丈的年龄大了些,但这是打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姻缘啊!凭国丈的身份,就算配个公主也是使得的,这等美事竟轮到了她家栀姐儿!可惜这年龄相差的……是有些大了,栀姐儿八成接受不了,她回去可得好好劝劝栀姐儿。   “那好,此事就说定了,我回去便开始操办婚事,三日后赵家姑娘出嫁!”   蔺经武轻轻点头,便翻身上马,带着小厮离开了,蔺经武离开之时,赵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堆的人。   “蔺家大爷,这赵家姑娘到底要嫁给你们家谁呀?”   “是呀,蔺家大爷,什么时候出嫁啊!我等也好要他们赵府个喜糖!”   围观的人或有低阶官职,或平民百姓,甚至还有姑娘家三五成群嬉笑着来看笑话,一个个没安什么好心。   蔺经武人如其名,不太会动脑子,鲁莽的很,他一扬马鞭,在空中“咻!”的一抽,双目圆瞪,便吓的那些个百姓们不敢靠前了。   赵弘风朝着武问玉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她一同朝赵栀所住的房间走了过去。   赵君跑的极快,一边跑一边急切的喊出了声。   “阿姐!阿姐不好了!爹要将你许配给一个四十多的老头!阿姐!阿姐你在不在?”   赵栀听到动静,一脚便将门给踹开了,敛眉道:“什么四十岁?什么老头?咱们家那老爷子又发的什么羊癫疯?走!跟我过去!”   “是蔺家的老爷子!当今的国丈,都四十来岁了,爹爹觉得人家地位高,想攀附人家,就想要阿姐嫁给他!蔺家人三日后就来接人了!”   “去,将你二姐也唤过来!我们好好同爹对峙对峙!”   “二姐在学女红呢!过不了多久,宫内便要选秀女了。”   赵君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赵弘风和武问玉恰巧来到了赵栀的面前,赵弘风红着一双眼,瞪了赵君一眼,便扯住了赵栀的手,将她朝房内拽了过去。   “爹!你做什么?我不嫁!不嫁给那蔺家老爷做续弦!你怎么能答应了他们家呢?你日后要让女儿怎么活呀!”   赵栀咬着牙,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但她终究是个女子,会几个招式,力气也大不到哪里去,挣扎不脱。   “要怪就怪你自己!人家蔺家三爷选妻,又未邀你,你去凑个什么热闹?”   赵弘风将赵栀推到了门内,将房门牢牢锁了起来。   “三日后出嫁!不得延误!”   他一甩衣袖,便拽着武问玉的手,离开了此处。 第5章 买糖人去~~   赵君咬着牙站在赵栀的闺房门口,无论如何唤赵弘风,如何求他,赵弘风都没有止步,武问玉是个心软的,她听着赵栀拍打房门,和赵君的恳求声,忍不住红着眼眶,往后望了一眼。   赵弘风瞪了她一眼,攥紧了她的手腕,便扯着她往前走了过去:“赶紧走!”   武问玉轻叹了口气,纵然心中有些后悔,但也不敢反驳赵弘风,只得赶忙跟着他离开了。   赵羡原正在房内绣着杜鹃花,刚绣好了一个花瓣,便听到了外面的吵斗声,一时不慎,让针尖扎破了拇指,一滴滚圆的血滴落在了花瓣之上,犹如镶上了一颗红豆,她蹙了蹙眉,忙垂眸吮吸了几下手指。   她望着那花瓣上的红豆,突的想起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四句,双眸一红,鼻尖一酸,差点便哭出了声。   赵羡将绣花针轻轻放在了桌上,轻轻的推开了窗户,望着窗外新开的桃花,颇有些忧愁的托住了腮帮子。   她本就生的肤如凝脂,阳光透过稀疏的落叶映衬在她的脸庞上,倒显得她的脸有些透明了,虚无的似随时便要乘风而去。   “你这人儿啊,不久我便要选秀女去了,也不知过来看看我……”   赵羡叹了口气,缓缓站起了身,绣花鞋缓迈,推开了房间的门,朝着远处的赵君瞧了去,蹙了蹙眉头。   “君哥儿,刚刚听你俩在外吵闹,可是出了何事?”   赵羡性子生来便随性柔和,就算是蹙眉,也是颇为温柔的。   赵君咬着牙,倚在了赵栀闺房的门口,轻哼了一声,眼眶泛红:“爹爹要将大姐许配给一个四十余岁的老男人!还将大姐关在了房内,不让她出来,三日后便让她成亲!”   赵羡眉头蹙的更紧了:“爹爹怎么可这般做?就算阿姐被蔺家三爷看了身子,也不可将阿姐嫁给一个四十余岁之人呐!爹爹他……他将阿姐嫁给了谁家的?”   “是蔺家的老爷子,蔺轻鸿!”   赵君眸色冷然的眯了起来。。   “君哥儿,二姐知道,你自小同阿姐的关系好,你二姐我说的话,你或许不会听,二姐倒觉得,这乃是阿姐最好的出路了。”   赵羡蹙眉,坐在了门口的藤椅上,仔细思索了起来。   “一则,阿姐在蔺府发生的事,已经传播了东苓,不会有什么世家公子愿意娶阿姐做正妻,阿姐嫁去,也只能做妾。   二则,蔺家既愿意让阿姐嫁给他们家老爷,便说明他们觉得让阿姐嫁给蔺家三爷,会亏待了阿姐,由此可见,他们也是心疼阿姐的,阿姐嫁去,也不会受太大的罪。   三则,蔺家老爷乃是当今国丈,身份尊贵,且如今也不过四十一二余岁,年龄不算太大,生的相貌也好,现今也不显老态,他比阿姐年岁大些,阿姐若是嫁予她,他定当宠着阿姐,等到蔺家老爷百年了,按照东苓律法,阿姐还能再嫁。”   赵羡低声将这条条框框给说罢,赵君的神态终于缓和了些许。   “他们蔺家四爷不是尚未娶妻吗?为何不让蔺家四爷娶我阿姐?”   “君哥儿,那蔺家四爷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阿姐怎可嫁予他?你可是想让阿姐下半辈子独守空房,日日受气?”   赵羡面色一厉,不悦的朝赵羡瞪了过去。   赵羡平日里虽柔和,但厉害起来,也是教人心中生惧的。   赵君抿了抿唇,轻叹了口气:“二姐一分析,却是这个理儿……”   赵栀闺房的窗户虽被从外头关上了,但还是能透过小缝,听到些看到些外头的动静的。   她听了赵羡的分析,觉得也是有些理的,微低下了头,咬唇道:“今非昔比,这确确是当今最好的出路了,要怪就怪我那日乱跑,遇到了蔺家三爷,如今这东苓内,真是没几个公子哥愿顶着闲言碎语,娶我为正妻……”   呜呜呜,都怪她平日里太过疯癫了,没一点女儿家的做派。   赵栀一双似含了潭水般的翦水眸中尽是哀色。   赵羡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敛了眉头。   “阿姐,各有各的脾性,你不用为此懊恼,走一步说一步罢!”   赵羡微微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定,此次定要入选入宫,如此,才能护的了家人,护的了阿姐,让阿姐在婆家不受欺负。   只是……赵羡在下定决心之时,想到了男人的那张脸庞,心中不免又痛了一痛,面色发白。   “二妹,我决定了,蔺府财大气粗,我要嫁到蔺府,期间多在蔺府搜罗些钱财,给你入宫打点下人去用,日后君哥儿若考上了功名,也是用得着许多钱财的,等你阿姐将那老爷熬死后,便再带许多钱财,令嫁他人!”   赵栀那苦中作乐的一番话,令赵羡“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赵君轻叹口气,也禁不住弯了嘴角。   阿姐就是这般神奇,无论多大的事儿,她都能笑出声来,真的好羡慕阿姐,捉蛐蛐舞剑缝被子烧菜,写诗作画……无论大事小事,她都颇为精通,活像个神仙一般的人儿,可惜自己再努力,可不及阿姐的分毫。   若是这东苓女子能去科考,无论文状元,亦或武状元,定都会被阿姐拿下。   “君哥儿,你是不是又在心中夸阿姐了?阿姐那三脚猫功夫,可做不得真。”   赵栀微微歪头,灵动的眸透过窗户的缝隙,笑吟吟朝赵君瞧着,眸底是掩不住的酸楚。   “反正我就觉得阿姐颇厉害,谁都及不上阿姐。”   “你这孩子……”   若说她武功厉害,不如说那蔺家三爷武功厉害,那人都傻了,她朝他捅了几剑,他都能泥鳅般躲过去,分毫未伤。   ————   “爷,咱在这儿都听了半个时辰了,快到了吃晚膳的时辰了,何时回去呀?”   路远站在蔺孔明的身后,扶着他的轮椅,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尽是无奈。   蔺孔明今日着了一身湖水蓝宽袖衣衫,腰间系着月牙白流云纹系带,额上戴着宝蓝色抹额,柔顺的墨发并未束起,随着他微微歪头,倾泻了一肩,微风轻迭,淡淡的发香味令人沉醉。   他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垂,手中拿着一双木头筷子,在轻轻的夹着落在膝上的桃花瓣,动作慢吞吞的,优雅且慵懒。   他生的太过妖冶,太过完美,远远望去,让人有种朦胧的不真切感。   “爷,我们在这赵府墙边呆了许久了,您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一会儿一笑的,让属下犯迷瞪……”   路远诧异问道。   “我在笑那赵家姑娘,真当会苦中作乐。”   蔺孔明说罢,修长的手夹起了一一片桃花瓣,垂眸舔了一舔,蹙眉,将其给丢到了地上:“苦的……”   “爷,槐花味道香,等明儿个属下给你摘掉几串。”   “不吃。”   蔺孔明直起了身,将膝盖上的桃花瓣拂掉,便转着椅轮,拐了个弯,朝前走了过去。   “爷,您终于想回府了,属下在这无聊的很,都快要憋疯了。”   蔺孔明没搭理他,转着椅轮,径直朝着售卖糖人的地方而去,眯起了一双深邃晦暗的眸。   “爷!这不是回府的方向啊!您这是要去哪儿?”   “买糖人去。”   男人的强调拉的很长,唇角勾起了古怪的笑意。   不久后,赵君经过赵府门口,便发现了门口的土墩上扎了几个小糖人,那些小糖人生的都不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只着了个小吊带,长长的齐胸裙耷拉在了脚下,一脸的窘迫。   那糖人的神态捏的极好,真人一般,有几个糖人,还同赵栀有一些相似。   赵君一看便知是有人故意奚落他阿姐的,抿着小嘴,便到了赵栀房外,将糖人从窗户缝递了进去。   “阿姐!你看,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在我们家门口放了这物件!真当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栀握着那快要融了的糖人,垂眸四下扫了几眼,眸中掠过了一抹诧异来:“咦……”   “阿姐怎的了?”   “这糖人……怕不是蔺家三爷送来的,他捏的糖人,都会缺一根手指头。”   “此事阿姐怎的得知?”   “五六岁的时候,运气好,有幸能和蔺家的三公子呆在一处玩,那时候他就喜捏这个,不过那时是捏的泥人,当时你阿姐是几个姑娘中生的最好的,他便经常送我,可惜我那时太坏,不仅将泥人丢进了泥里,还笑话他……”   “阿姐笑他什么?”   “笑他长得像个女人,还当众将他裤子扒下来过……”   赵栀轻咳了一声,面色颇不好看。   纵然赵君知道他阿姐的性子奔放,听了这话,太阳穴还是止不住抽了一抽。   他倚在了窗户旁边的墙上,低喃道:“阿姐,我总觉得蔺家三爷精明着呢,他八成一点也不傻。”   “我也觉得他不傻,八成是装的!自小便一肚子都是坏水,不过……唉,也有可能是真的傻了,否则他怎会落得这般境地?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讨不好,我日后嫁到了蔺家,成了他继母,估摸着还得给他讨媳妇呢。” 第6章 刚嫁就成了寡妇   赵栀突的忧愁的叹了口气。   “说得对,阿姐嫁过去之后,便成了蔺家三爷的母亲了,到时候,定是要操心蔺家三爷的婚事,给他寻个门户不错的姑娘家的。”   “唉,蔺家权势大,寻一个贪图权势的姑娘嫁给三爷,也是较轻松的,此事我并不忧心。”   “那阿姐忧心些什么?”   “蔺孔明他……好像极其厌恶自己有继母,巴不得继母去死,日后出嫁,真不是该如何同他相处,人生在世,愁事真当多得慌。”   赵栀懊恼的蹙眉,没控制住自己,一脚朝着门上踢了过去,那檀木做成的大门轻轻晃了一晃,落下了不少灰。   时辰流逝的快,三日一闪而过。   蔺府迎亲的大轿,已停在了赵府门口,数个小厮抬着聘礼,正一箱一箱的朝赵府内运东西,聘礼如山一般,从赵府门口,往外堆了数百米,无数百姓围观,人山人海,尽挤在了赵府门口。   百姓们无不眼酸的朝赵府望着,一个个恨不得将赵府盯出个窟窿。   “这下子好了,这赵弘风攀附上了当朝国丈,成了国丈的国丈,将来的仕途,不知要怎般好呢!”   “原以为这蔺府会让蔺家三爷娶赵家姑娘,谁知道蔺家老爷的上个续弦恰巧过世,直接把赵家姑娘抬过去当续弦了,如此一箭双雕,这蔺府不愧是大门大户,可真是好生会算计。”   “这赵家人,现在估计都乐疯了,攀上了国丈这一尊大神!”   “啧,有什么好羡慕的,他们家这根本就是在卖女儿,将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嫁给了……”   一个女人刚冷声说罢,她身旁的男人便猛地瞪了她一眼。   “闭上你的嘴!此事怎可乱说?不要命了?”   赵弘风今日着了四喜红袍,腰间束着玄色麒麟带,墨发高束,戴了玉冠,武问玉也着了一身正红色的衣襟,庄重的挽了鬓发,同赵弘风一同站在了大门口,赵君则一身宝蓝色圆领袍,站在了他们身后。   赵羡尚未出嫁,还是待选的秀女,因此不宜抛头露面。   在赵君的身后,候着十□□个赵府的奴才,无论男女,均着了喜色衣袍,头上系了红色发带,恭敬的垂头站着。   赵府之内挂满了红灯笼,柱子上捆了不少红纱,灯笼和纱均是数一数二的货,此时噼里啪啦燃着的鞭炮也是上等货,虽是女儿去给人做续弦,但真是拿出了嫁女儿的做派。   拜堂之前,新郎不宜露面,来赵府迎接的,乃是蔺轻鸿的大儿子,蔺经武,也是上次来赵府通知成亲事宜之人。   蔺经武一身绸缎着身,胯/下的马匹上还系着红色彩绸,他等到小厮们将嫁妆全抬到赵府之后,薄唇轻轻勾了起来:“迎母亲!”   蔺经武虽是老大,但今年也不过二十八九岁,生的鹰鼻凤眸,完全称得上俊美,人虽鲁莽了一些,但男子气概重,颇受这皇城内姑娘家的欢迎,今日偷偷来赵府门前的姑娘家,不少都是来瞅他的,不过瞅上一眼,便已禁不住脸红心跳,再迈不动步子。   他本人极为孝顺,对待蔺轻鸿的上一个续弦,便是极好的。   他话罢,随着鞭炮轰鸣声响起,一个着了身绣金凤镶翠羽大红色喜袍,头上盖了四福红盖头的女子,正被人搀扶着,步步朝门口走了过来。   “诗云,我们家前头有个门坎,你可得扶好我,这般多的人都看着,我怕栽倒了,给赵家丢人。”   “栀儿,你就放心吧,我定当将你安安全全送到轿内,今日是大婚的日子,你可要开心些,不许再这般闷闷不乐的,日后,我可是还要去蔺府,寻你这当家主母玩去呢。”   赵诗云打着趣道。   她见赵栀有些不开心,便想着法子,想要让赵栀欢喜一些。   “你莫要拿我取乐了,我年龄这般小,到了他们蔺家,那几房的人,不定如何给我下马威呢!只得盼着君哥儿能考上状元,能给他阿姐长些气焰。”   “不说了,日后有的是同你聊的时日,这便到轿旁了。”   刘诗云轻轻将轿帘掀开,便将赵栀扶了进去。   赵羡躲在暗处,望着已入了轿的赵栀,忍不住悲从心起,掩住了面。   阿姐,日后再也不得轻易看得到你了,阿妹定会竭力入选进宫,护着阿姐。   ————   蔺府内今日也是张灯结彩,爆竹声不断,李轻云今日着了身紫粉色绣花长褂,里着了月牙色儿中衣,腰间围了流光暗花马面裙,一边提着裙摆下着楼梯,一边转头朝后望着,三两步一回头,眸色颇为慌乱。   她将蔺轻鸿院落内的仆从们都支开,溜进了院内,抖着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牛皮制的小药包,将其打开,洒进了热水壶内,便药包纸塞进了怀中,四下望了一眼,匆匆便出了院子。   她双眸微微眯起,若无其事的哼着旧日学的艳曲儿,扭着腰,朝着偏僻的后院走了过去。   李轻云刚刚离开,男人便转着椅轮走了过来,慵懒的眯起了眸,唇角噙着古怪的笑,眸色深沉晦暗,似是能看透人的心魂。   李轻云来到了后院后,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唤了几声,一个男人便翻墙过来,走到了李轻云的身边,嬉笑着便要将她抱在怀里。   “这些日子没见你,可真真是想死我了!”   李轻云嗔怒着瞧了他一眼,一个转身,便让男人抱了个空。   她微微抬着头,双手环胸,唇角噙了一抹笑:“先别急呀,我们需得先将正事给说了,这事可做不得马虎!”   “嘿嘿,这有什么可说的,自是一切顺利,云儿,你那边的事,也做的差不多了吧?”   王衷一双含笑的眸半眯,眸底带着些古怪神色。   “唔,人快不成了,你可得抓紧时间,将那边的权收回来!”   “知道了,快让我来亲一口!这些日子忙着没时间来见你,你身上什么味儿都给忘了!”   “你这死鬼!赶紧儿的翻墙出去,今日那赵家的要嫁过来,我这还得去招呼宾客呢!可没空同你在这扯淡!”   李轻云一双妖媚的眸横了他一眼,扭着腰肢便要离开。   王忠眸中带着些许色意,猛地将李轻云抱在了怀中,便就地将她压在了石板上,将她褂子脱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边儿。   “大家都在张罗着你们家老爷续弦之事,此处不会有人来的!我们欢好一番,你再去也不迟!”   “瞅瞅你这死鬼相儿,活像是恶狼投胎来的。”   李轻云波光流转的眸横了他一眼,将抹胸解了下来:“你可得看着点儿,莫要弄乱了我的发髻。”   ————   赵栀到了这蔺府内之后,便被几个仆从直接扶着到了蔺轻鸿的房内,坐在了床上。   “夫人,这床上放了些许花生莲子,有些硌人,夫人寻个空地儿坐着便好,等老爷陪完今日的客,自然就来寻夫人了,夫人且在此处安稳的坐着,有何吩咐,尽情唤人便可,老奴就在门口候着。”   赵栀轻轻点了点头,那些仆从们便转头离开了此处,轻轻的帮赵栀将门给关上了。   这房内一时寂静到了极致,只剩下了赵栀砰砰的心跳声。   她轻轻张开了紧握的手,才发现手中竟尽是细汗,连手腕旁的绣花布料,都快湿透了。   “蔺府……我到了蔺府了……日后……便是蔺府的人了……”   赵栀半日未曾说话,声音倒有些沙哑了,她微微低头,透过盖头的缝隙,确定这房内无人后,便伸出手,一把将盖头掀了下来,站起身子,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头上的金步摇相互碰撞,发出了叮铃的声响。   她喝完了水,伸出袖子便要去擦嘴,袖子到了嘴边,她每天一蹙,摇了摇头:“日后不可这般了,这般……会被人耻笑的。”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张帕子,在嘴边擦了一擦,在房内踱步了起来。   她平日里动惯了,不动浑身都痒,不似赵羡那般,能一整日都安静的坐着。   “这蔺家老爷也不知脾性如何……”   赵栀双手揪着帕子,轻轻咬了咬唇。   她见旁的女子这般揪手帕,便若西子一般惹人怜爱,便也想学上一学,谁知她只轻轻一拽,那手帕便“刺啦!”一声碎成了两半。   赵栀:“……”   她唇角抽了抽,猛地将帕子丢到了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不悦的蹬了地面一脚。   “反正学不会!学不会!永远也学不会!”   半夜,蔺轻鸿一身红色喜服,刚刚陪完客,众人散场,他准备回房间赵栀之时,只觉胸口处一阵气闷,心绞痛的厉害,“噗!”的一声吐出了好几口血来,踉跄了几步,扶住了柱子,猛地顺着柱子滑了下来。   “老爷晕倒了!快啊!快去将附近的大夫都唤来!”   “来人啊!老爷晕倒了!”   ————   赵栀在房内左等右等,天都快亮了,都未曾等到蔺轻鸿回来,一时极为泄气,贝齿咬着摘下的红盖头,托住了腮帮子。   “怎么还没回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去了! 第7章 笑里藏刀的蔺府人   一个丫鬟一边朝蔺轻鸿宅院的方向跑着,一边高喊出了声。   赵栀愣愣的瞪圆了一双眸,猛地站起了身,将盖头丢到了地上,便推开了门,朝着丫鬟凝视了过去,声音喑哑。   “什么老爷没了?老爷出什么事了?”   赵栀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面色微微泛了白。   她见那丫鬟神色闪烁,不敢说话,忙又朝着她走近了一步,逼问道:“你说什么?不说,我打死你!”   那丫鬟被赵栀吓的不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眸红的若小兔子似的:“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府内那几位怕夫人寻短见,原不想让奴婢同夫人说的,但二房的夫人说此时不能一直瞒着您,奴婢便赶忙过来通告了!   现今大房夫人和二房夫人正吵着呢!看模样,也是快打起来了!”   “你个小蹄子,啰嗦这般多,一句重点都未说出来!真想让我打你对吧?”   “老爷在陪客的时候,突然吐血倒地不醒,现今已经没气息,仙去了,府内许多大红灯笼,都已经唤作了白色的!说是过几天给老爷办葬礼,同云儿夫人合葬!”   那丫鬟浑身哆嗦,双眸中不停的淌着泪,鼻涕混着眼泪流到了衣领上。   赵栀面色如纸般惨白,从脚到头凉了个通透,又浑身麻了起来,双腿不受控制,猛地一软,便顺着房柱划到了地上,双眸失神,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嘴唇轻轻蠕动着。   我的天啊,我赵栀怎的这般命苦啊……怎这般命苦啊……   当个续弦嫁过来,未见过夫君一面,夫君便直接没了命!老天啊,这是存心在折腾她吗?怎么不幸的事接二连三的都发生了呢?好事不成双,哀事连一块儿,这下好了,她这还未及笄的女子,直接成寡妇了!日后更难嫁了!   最后赵栀是被那小丫头搀着来到大堂内的。   此时,大堂内挂满了白绸和白灯笼,地上铺了一个凉席,凉席上又放了几床金丝锦被,被子上放了一个男人的尸体,男人面上蒙着白布,身上着了一身大红喜袍,没一点儿的动静。   宣诗云跪在蔺轻鸿的旁边,哭的嗓子沙哑,眼眶都肿了起来,大房的人和二房的人全都来齐了,站在宣诗云的身后,掩面痛哭了起来,大堂内尽是悲声,一些尚未离开,同蔺轻鸿关系较近的宾客则站在了大堂门口,红了一双眼,时不时叹一两声气。   四爷蔺茂肃今日原准备离开,去滨云城内玩闹一番,刚刚收拾好了行礼,准备离开,便听到了这一档子事,他原是不信的,但他瞧着他老子那冰冷的尸首,也由不得他不信了,平日里最不听话的他,此刻却是红着眼眶,哭的比谁都要凶。   “爹!爹你怎么能走了?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爹,你不要孩儿了吗?”   蔺茂肃鼻子下头挂着泪,朝着蔺轻鸿爬了过去,趴在了他身旁,肩膀抽动着,悲从心起。   一个约三岁左右,生的颇为可爱,头上挽了鬓发,着了身月牙色儿长袍的小公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轻轻拽了拽蔺茂肃的衣袖,双眸红的小兔子一般,软糯糯的道:“爹爹,爷爷为什么不说话了,也不会动了,爷爷不能再给志文编蚂蚱了吗?”   钱风泠试了试眼角的泪,一手握住蔺宛知的手腕,将他交到了蔺经武的手中:“夫君,你且先看好了知哥儿,他性子顽劣,别再将他给丢了。”   蔺宛知和蔺志文均是四爷蔺茂肃和小妾生的儿子,蔺家的两个庶子,蔺宛知性子顽劣不堪,今年五岁左右,蔺志文比他要小上两岁,生性乖巧听话,从不同他哥哥那般,到处给家里惹事。   虽说是庶子,但家中就有着两个小孩子,全家人还是颇宠他们的。   钱风泠说罢,便走到了蔺茂肃旁边,将拽着他衣角的蔺志文抱在了怀里。   “文哥儿乖些,你爹爹正伤心着,莫要再烦他了,你娘亲在何处?”   “父亲刚刚准备收拾行礼离开,娘亲想去外头置办些布料再走,便坐着马车去挑布料了,现今还未曾回来。”   “你说你娘亲还没回来?真真是个不懂事的!”   钱风泠咬牙,冷哼了一声,朝身旁的丫鬟瞅了去:“你过去布庄,将王诗语给唤回来!”   “娘!让我去吧!看我不将那蹄子打死!”   蔺玉韵咬牙站出了身,便要朝大堂门口走过去,就在这时,赵栀恰巧被丫鬟扶着走到了大堂的门口,肩膀和蔺玉韵的相撞,赵栀反应敏捷,及时后退两步,缓了些冲击力,蔺玉韵则猛地摔在了地上,疼的她面色发白。   蔺玉韵横着眼睛朝赵栀望着,咬牙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准你到这儿来的!哪个院的奴才!”   “韵姐儿,不许无理!”   钱风泠瞪了她一眼,将蔺志文放下,朝赵栀走近了几步,行了一礼。   “风泠拜见母亲,母亲安好。”   钱风泠说罢,蔺玉韵傻了一般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着,许久都未合下。   钱风泠派去的丫鬟还未来得及出大堂的门,一个小厮便踉踉跄跄的跑到了大堂内,朝宣诗云磕了几个响头。   “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王小娘子出门置办布料,遇见几个混混流氓,他们将王小娘子侵犯,王小娘子跳江了!官府的人都去了!江水旁还丢着王小娘子的帕子!”   蔺茂肃内心承受不住这般大的惊吓,面色一青,终是晕了过去,两个孩子忙跑到了他们父亲身边,一边哭着唤起了娘,一边轻轻的晃起了蔺茂肃,生怕他再倒地不醒。   赵栀朝着钱风泠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又急着朝宣诗云走了过去,欠身唤了声母亲。   宣诗云双眸含泪,示意她蹲下来,尔后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抚了抚赵栀的脸颊。   “孩子啊,苦了你了,刚嫁过来,还未来得及见夫君的面,便……遇到了这档子事,日后你可怎的过啊!我命苦的孩子啊!”   宣诗云将赵栀抱在了怀中,便悲切的大哭了起来,她那滚烫的泪落在赵栀肩上,让赵栀也免不得悲从心起。   蔺孔明悠悠瞥了赵栀一眼,唇瓣勾起了一抹浅笑,拉长了腔调,唤了声母亲。   “母亲——”   赵栀转眸一望,见是蔺孔明,一时间,所有的悲切都消失不见,转变做了不自然。   “母亲推我回房,孩儿有些事,要同母亲交代——”   蔺孔明转着椅轮,来到了赵栀身旁,尔后,他眸色含笑的朝赵栀瞧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赵栀朝他望着,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   “栀儿,你先扶孔明回去,回房内早些歇去吧,你刚刚嫁过来,这府内的事,先让母亲操劳便是,日后母亲再慢慢将这些事教予你。”   宣诗云说罢,蔺玉韵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悦的朝赵栀瞧着,冷哼了一声:“原来是你,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东西,怪不得没什么规矩教养。”   “韵姐儿这是说什么呢?小门小户怎的了?好歹父亲也是个三品的,没教养慢慢教便是了!总比她那寒酸出身的娘亲要强得多,他们这赵家可真是一代比一代强了,日后这赵家姑娘,说不定还能继承了蔺府呢。”   李轻云说罢,眼珠子一转,哎哟一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瞧我这说的都什么!有些话怎可明面上说出来,赵家姑娘,你瞧我说的可对?”   赵栀尚未说罢,蔺玉韵便双掌一拍,顺着李轻云的话道:“二娘不用问她,本没什么教养,怎能听得懂人话?”   二人敢当着宣诗云和钱风泠的面,说这般难听的奚落说,便是知道她们两人也只是表面上示个好罢了,心中也是不怎的瞧得起赵栀的。   就连已经故去的蔺轻鸿,都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才匆忙的将派人将赵栀抬进了府,了了赵栀和蔺孔明的那一桩子事,这蔺府内的人,均心怀鬼胎,表里不一。   果真,即使她们这般说,宣诗云也并未训上她们几声,反而垂眸试泪,故作没听见。   蔺孔明似笑非笑的朝李轻云瞧着,李轻云想到他当初的风光,心理阴影极大,当即从脚凉到了头,面色一白,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她一脸伤悲的朝宣诗云行了一礼;“祖母,我派人先去将王小娘子的尸首打捞上来,将事情快些处置完,明日再寻风水先生,来我们府内看看,定不会让旁人来看笑话。”   钱风泠不甘于后,恭敬的道:“儿媳这就去操办葬礼之事,将爹爹和母亲合葬,再寻个好坟地,置办一口够厚重的八仙棺木,将王小娘子埋了,停尸三日,三日后,举行葬礼,开始下葬。”   “好,好,这些事,你俩儿操劳去吧。”   宣诗云长叹口气,说罢以后,便让丫鬟搀扶着离开了。   赵栀颇感激的望了蔺孔明一眼,便推着他的轮椅,带着他朝大堂外走了过去,赵栀经过李轻云身边的时候,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故意将她撞了个踉跄,尔后微昂着头,便走了出去。 第8章 蔺孔明,你欺负人!   李轻云瞪大了眼睛,朝赵栀的背影望着,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没教养的东西!都嫁到了蔺府,还这般大的傲气,看我日后不好好挫挫你的威风,让你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   如今天色微微亮,朝霞生的极好,一层一层的晕染开来,似是要将初生的夕阳也给染红,徐徐微风,吹着这蔺府院内的花花草草,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雅的桃花香,不时有桃花瓣傍着风而来,落在了赵栀的绣花鞋上,又被吹落在了地上。   她推着蔺孔明走了好大一段路,又穿过几个回廊,望见好几处女儿家爱玩的木搭秋千,赵栀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蔺家三爷,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若唤他明哥儿,自个儿又比他小,若按小时那般,唤他蔺家三狗蛋,又于礼不符。   微风将赵栀发上的发带吹的有些乱,她伸出手来整了一整,鼓起了勇气,轻启了唇:“多谢……多谢三爷出手相助……”   呼,还是唤三爷罢。   男人此时似在垂眸把玩着什么物件,薄唇噙着古怪的笑,他慵懒的将膝上的石子拂了下来,闭上了眸。   他的脖颈纤长,比女子的肌肤都要细腻,随着他的呼吸,喉结轻轻动着,性感无比,赵栀不过望了一眼,便觉得口干,慌忙移开了眼。   “三爷,我们……我们幼年曾经见过……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时……那时我年幼不懂事……”   男人闭着双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垂在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庞上,依旧没理她,只是薄唇的笑愈发冷嘲和古怪了。   “那日将三爷困在了牛棚内,差些将三爷饿出毛病,听闻三爷出来后,胳膊被蛇叮咬的严重,还留下了疤,不知现在疤可否还在。”   赵栀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当即没有想太多,便要去捋蔺孔明的衣袖,蔺孔明右手一拍轮椅,他身下的轮椅,便行云流水般在原地转了半圈,让赵栀扑了个空。   蔺孔明掀起眼皮子,微往前欠了欠身,单手托着腮帮,倾斜着身子,朝赵栀瞥着。   他那双深沉的眸先是瞧了瞧赵栀的脸,又瞧了瞧她的身子,轻轻笑出了声。   “又穿齐胸?   男人不过一笑,身后的万物,似都沦为了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赵栀的错觉,她觉得此时就连天上的朝霞,都黯淡了一些。   这男人长得也忒妖孽了!脑子又不正常,就不怕被人拐了卖了吗?   赵栀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往后退了几步,同蔺孔明拉开了距离:“三爷你……你莫要胡闹!我……我是你母亲……”   “呀,是母亲啊——”   蔺孔明声调拉的极长,唇角的笑意很是耐人寻味。   “对啊!我是你母亲!”   “哦。”   蔺孔明哦了一声,自己转着椅轮,便朝前走了过去,视赵栀于无物。   赵栀考虑到他的神志不正常,揉了揉青筋直跳的太阳穴,也没有同他计较,努力温柔的笑着,走到了他的身后,帮他推起了轮椅。   “三爷歇歇吧,让母……母亲来推便好,待会儿,三爷睡上一会儿,我便弄些早膳,派丫鬟喂三爷吃。”   “你喂。”   蔺孔明的声音低沉喑哑。   “我……我待会儿还有事,再说了,我不能一直呆……”   “你喂。”   男人的声音又沉了一些,听起来有些阴鸷。   “三爷,你乖些,谁喂都一样的,葬礼上的事,我还需得去帮忙。”   蔺孔明嗤笑一声,不知怎的动作,赵栀齐胸上的系带便到了他的手中,他那两只修长的手夹着大红色系带,在空中轻轻晃了晃:“你喂!”   赵栀忙双手护住了胸,压着裙子,不让它掉下来,急急的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过来,才松了口气。   “好!我喂,我喂三爷便是,三爷快将带子还给我!”   “明日也你喂!”   “这……我……”   赵栀正在犹豫,突然听见四周响起了脚步声,忙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喂!我听三爷的话!”   “风有些大。”   蔺孔明说罢,便松开了手,齐胸上的系带顷刻被风吹起,挂在了树杈上。   他抬起头,诧异的朝树上望了去,咦了一声,无辜的道:“挂上去了……我不是故意的。”   赵栀终于忍不住,翦水秋瞳中含着泪,鼻子一酸,便差点哭了出来:“蔺孔明,你……你欺负人!”   “母亲怎的哭了?莫要心伤,来,三爷抱抱!”   蔺孔明一副无辜纯良的模样,轻轻张开了修长的手,朝赵栀绽开了笑颜。   赵栀被那笑容晃花了眼,犹豫的朝前走了几步,却不料裙脚被轮椅碾住,她一个不慎,便朝前栽了过去,猛地栽在了蔺孔明怀内,裙子往下滑落,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胸脯。   蔺孔明神色古怪的垂眸瞧着,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碰了一碰某处:“你怎的这般不小心?”   赵栀往前扑去的时候,轮椅承重过大,猛地往后滑了过去,恰巧撞在了一棵桃花树上,桃花瓣本就被风一吹,就容易掉,此时被狠狠撞了一下,漫天的桃花落下,盖了赵栀一头,蔺孔明一脸认真的将她头上的桃花瓣给吹了下来。   赵栀面色通红,好容易感激一下,决定先不同他计较刚刚的过错,蔺孔明便将那些吹落下的桃花瓣,全都攥在了手中,塞到了赵栀的嘴巴里。   尔后,他露出笑容,轮椅往后一滑,赵栀便朝地上栽了过去,幸好她反应快,一个翻身稳住了身子,才免幸于难。   蔺孔明笑的耐人寻味,转身便滑着椅轮离开了此处。   赵栀觉得,就算是傻子,也不能这般任性胡闹,她纵然比他要小些,也算是他的母亲,他这般对自己,当真是过分了!   赵栀干脆将发带解下来,在胸前绑好,便要去蔺轻鸿的房内换衣裳,蔺轻鸿如今虽是去了,但那依旧算是她的房间。   “母亲换好了衣服,记得来潇湘馆,弄些早点来喂我,若不是不来,我便不吃,等我饿出个好歹,看母亲如何是好。”   蔺孔明那颇闲适的声音,从赵栀的身后传了过来。   赵栀左手扶树,太阳穴不停的跳动,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了,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便朝着蔺孔明丢了过去!   这三爷真当将她当做软柿子来捏了?真是气煞她了!她赵栀可不是个好脾气,能一直忍着!   “哎哟!疼……”   蔺孔明惊呼一声,俊眉微蹙,便倚在了轮椅上,再不发出声响了,赵栀走过去一看,见男人额头上被砸了颇大一个包,落在地上的石子,还沾了些鲜血。   赵栀惊愕的睁大了眸,后退了两步:“我明明……明明算好了方向,砸不中的,为何会……为何会……”   “三爷,你没事吧?三爷?你别吓唬我!对不住,我实不是故意的!来人!快来人啊!寻大夫过来!”   赵栀慌慌张张的朝四周唤了起来,很快,便来了几个小丫鬟,匆匆便扶着蔺孔明的轮椅,带他回去了,还有小厮赶忙跑出府去,请了大夫。   男人被推走之时,他的薄唇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半日后,大夫从潇湘馆中离开,赵栀坐在床头,望着面色惨白的蔺孔明,眸色颇有些慌乱,双手紧紧相扣,几乎快委屈的哭出来了。   “蔺孔明!你身子怎的这般弱,我不过随手……随手一砸,你脑子本来就不好,这下若是醒不来,我……我莫不是要照顾你一辈子……”   赵栀心中酸涩,实是忍不住,趴在了蔺孔明身边,便大哭了起来。   “为何我这般命苦,旁的女儿家,若我这般年龄,都在忙着放纸鸢,涂脂抹粉,选着自个儿的如意郎君,盼着日后能够琴瑟和鸣,我却要照料这般大的儿子……”   我还未曾及笄,你便已二十了,大我近五岁,竟作了你母亲!呜呜……”   蔺孔明的眉头微微蹙了一蹙,唇角边的笑意淡了一些。   赵栀并未发现他这细微的变化,而是试了试泪:“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得将日子给过好,断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这蔺府的李轻云,莫想要再欺我一次!”   这时,有丫鬟来通传,朝着赵栀行了一礼:“夫人,老祖宗来潇湘馆内,看望三爷了!”   “快!快迎母亲进来!”   赵栀忙拿帕子将泪擦个干净,挺直了脊腰。   没出多久,宣诗云便着了身黑衣走了进来,坐在了赵栀的旁边,同她说了几句贴己话,才转头望向蔺孔明,长叹了口气:“这孩子,原是不傻的,可怎的就……唉,今日又被不知哪儿飞来的石头砸了一下,不知这神志,会不会变得更……”   她说到这里,鼻子一酸,轻轻擦了擦泪:“我已请了全皇城最好的大夫,一并来为他医治了,就连御医都来了一两个,但愿孔明能早些醒来,他身边也没个细心之人,我见孔明同你走的近,也不避讳你。   日后,你便搬了行礼,来这潇湘馆中,同孔明同住罢!你身为母亲,自是要好生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孔明不同常人,他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栀儿啊,你可一定要多担待些!”   赵栀微愣,轻唇想要说自己不喜住在这,可见宣诗云这般恳求她,她也便住了嘴,不再言语了。   “想必这府内的人儿,你还未曾认完,等这府内的丧事啊,全都办完之后,母亲再同你好好讲讲,另给你分配些丫鬟婆子,定下月供,派裁缝给你裁些新衣,日后便安生的住在这里罢。   两日后是回门的日子,到时母亲便派些丫鬟婆子,让你体体面面的回门,断不会让人瞧了笑话去。” 第9章 原来,傻子也是会记仇的   宣诗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保养极好的手,拍了一拍赵栀的肩。   赵栀恰巧瞧见了她拇指上戴着的双麒麟墨玉扳指,眸色愕然,微闪,多了些深思。   这只双麒麟墨玉扳指,传闻是几百年前,一位将军寻了世间最好的玉,用了三年世间,精心为发妻打造的,这双麒麟扳指的最中心,有一滴血沁在了上面,传闻这是凤凰的心头血,戴了这扳指,便能延年益寿。   这种奇珍,她往日里只在书中看过,从未亲眼相见过,明光映在这扳指上,上头的凤凰血,璀璨华贵的令人眼睛发胀。   位居四家族之上的蔺府,当真是财大气粗,顶尖儿的世家望族,就连这丫头身上着的衣衫,都是她往日里不太舍得用的上等丝绸。   赵栀不过望了那双麒麟墨玉扳指一眼,便移开了眼,怕自己被人笑没见过世面,丢了面儿,她敛眉,朝着蔺孔明望去,拿起放在床边的手帕,帮他擦了一擦鬓角处的薄汗:“母亲有心了,儿媳这厢谢过母亲。”   “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言谢?母亲不过是来看看孔明而已,见了他一面后,心也就安了。可要记得母亲说的话,你搬来这潇湘馆中细心照料着孔明,他虽比你年长,但毕竟你的辈分在这,纵然是继母又当如何?孩儿出事了,母亲不来照料,旁人会在后头嚼舌根子的!”   宣诗云说罢,便被丫鬟搀扶着,站起了身,步履沉稳,朝潇湘馆外走了过去。   赵栀站起了身,微微屈膝,朝着宣诗云行了一礼:“母亲走好。”   她直起了身,转眸望着仍在床上躺着的蔺孔明一眼,小脸皱成了一团。   她叹了口气,便带了几个这潇湘馆中的丫鬟,去蔺轻鸿的房内搬走了自个儿平日里用的脂粉衣裙等贴己物件,在潇湘馆内寻了间向阳的空房,便搬了进去。   其中一个唤作林诗,容颜顶好的丫鬟似是不喜被赵栀支使着,模样颇有些不情愿,无论是做何事,都是慢吞吞的,不过叠一床被子,一刻钟时间都未曾叠完。   “林诗,你做事怎的这般慢?过会儿我们可是还要去修建那些桃花枝的,管事可催了许久了!”   “谁稀得日日给她修花枝,洗这衣裳叠这劳什子被子!我父亲被贬之前,好歹是这京中身负重职的正二品官员,若不是他被人污蔑,我怎会落得到蔺府作婢女的下场……”   林诗双手搅着帕子,轻嘲一声,咬着一口贝齿。   “那赵栀不过是个三品官家的女儿,父亲在朝中无一点地位,如今倒成了这蔺家的主母!不知该说这寡妇命好,还是该说她成了寡妇命差!”   “林诗,你莫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她又听不到,再说了,这本就是实情,这府内的人呐,也就表面上唤她一句夫人罢了,谁又真正给她这面子?你们以为我林诗真会一世在这府内当丫鬟?呵……”   林诗唇角噙着冷傲的笑,微昂起了头。   她尚未得意完,左边脸颊便被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的极重,她转了半个圈,才稳住了身子,摔在了地上。   林诗捂着自己肿起来的左脸,眸中带着不敢相信和冷嘲,抬头望了过去,咬牙道:“哪个骚蹄子看我不惯,竟敢打我!敢不敢随着我到四爷那处说理?”   林诗生性妩媚,同这蔺府四爷蔺茂肃的关系较好,还爬上过他的床,往日一旦出了什么事,蔺茂肃都会帮她出头,今日她见蔺茂肃唯一的小妾王诗语投河自尽了,认为自己机会来了,要翻身做主子了,便比平日里多了些傲气。   赵栀垂着眼帘,轻轻吹了吹自己那发红的手,微微转眸,同林诗对视着。   “你这奴婢刚刚说了些什么?不妨再当着本夫人的面重说一遍?”   林诗单手抚着脸庞,抬眸朝赵栀望着,眸中带着浅笑,运筹在握的很,毫不慌张。   “夫人,您身份高,怎的同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计较?可别再降了身价。”   “你不说是吧?来人!”   赵栀冷声一唤,守在门外的四个小厮,便恭敬的低头走了进来。   “夫人有何吩咐?”   “将这没什么规矩的奴婢,给本夫人卖到青/楼去!若是四爷问她怎的不见了,就说是本夫人将她卖了!”   林诗面色一白,惊愕的望了赵栀一眼,实没想到她竟是来真的,愣了几秒,心想好汉不吃闷头亏,忙跪在了地上,跟赵栀求起了饶。   “夫人饶命!求夫人饶了奴婢一命!奴婢今日被猪油糊了心,丢了这猪脑子,还求夫人网开一面!”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出去!再耽搁一秒,小心本夫人禀告母亲,让她将你们统统赶出府变卖了!”   赵栀冷声说罢,那四个小厮便不顾林诗的反抗,拿绳子将她绑了起来,装进了麻袋,朝外头抬了过去。   剩下的那几个丫鬟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发颤着,不敢多说一句话来。   “本以为这蔺家大门大户,丫鬟仆从都是手脚干脆利落,不闲言碎语的,今日本夫人不过命你们干一番杂事,你们便磨磨唧唧的,可真当是有教养的很!该唤母亲来管管你们了!省的败坏了这蔺府的规矩!”   赵栀眸色冷厉的扫了她们一眼,转头离开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琉璃花瓶,金银富狮等物被震的猛地一动,差点从柜子上摔了下来,几个丫鬟面色惨白,互相望了一眼。   “我的个乖乖啊!这主母倒真生是个泼辣人物,不若旁人说的那般软弱可欺……”   “小门小户家出身,怎的有那般大的威风?真是比起大户家的夫人,都不见得差的!”   “日后可得好生侍奉了,莫要怠慢,我瞧老祖宗待她倒是顶好的呢。”   赵栀关上了门之后,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刚刚她本欲来房内拿些令人心智清醒的熏香,在三爷房内熏一熏的,谁知恰巧听见那丫头说损她的话,心中一个不悦,便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听闻那丫鬟唤作林诗,同四爷的关系极好,夜夜陪着四爷,几乎成了他的通房丫鬟,自己今日这般冲动,将她给卖了,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出些什么事。   那蔺家四爷同蔺玉韵关系颇好,蔺玉韵又同那二房的李轻云一同针对自个儿……日后,他们若是联合在一处,给自己添堵,自己形影单只,在这府内也无什么同盟,怕是讨不得好来。   刚刚的事,她太过冲动了!   “母亲刚刚的事儿做的好,不过将她卖去青/楼,倒是便宜她了,不如直接打死的好。”   男人那低沉魔魅的声音传入了赵栀的耳中,她愣了一愣,转头一望,便看见蔺孔明着了身单衣,正坐在轮椅上,歪头朝她笑着。   这会儿,四面的风颇大,即使是春风,也吹的赵栀冷的打了个寒战,她一瞧男人穿了身单衣,蹙了蹙眉,便匆匆回房拿了个纯黑绣银狐的斗篷,披在了男人身上,在他脖颈上系上了红色系带。   “三爷,你醒来怎的不唤人,一个人出来?偏就这会儿风大,你再得了伤寒,还得给你煎药!”   到时候,被折腾的还是我呗。   最后那句话,赵栀没有说出来。   蔺孔明斜着眸瞥了赵栀一眼,突然一蹙眉,猛地咳嗽了起来,面色泛白,唇角泛起了一抹戏谑的笑。   “三爷!你可莫要吓我!”   赵栀生怕他感冒了,自个儿被折腾,好歹蔺孔明咳了几声,便不再咳了,他嗤笑一声,道了句无趣。   说罢,他单手将脖颈上的斗篷系带解了下来,将斗篷丢到了地上,便转着椅轮离开了此处,赵栀忙将斗篷捡了起来,拍了一拍上头的土,小跑着追在了他后头。   “三爷,你快穿上!要么你穿上,要么我们回房去!”   “赵栀,你若再跟,三爷便将你丢出府,你信也不信?”   蔺孔明的声音微冷。   “那三爷得先跟我说说,你这是要去哪儿?”   “要去茅厕,你也想跟上么?”   “……”   赵栀止住步,怀中抱着那斗篷,面色尴尬,不再往前走了。   蔺孔明去了约有两炷香的时间,才悠悠返了回来,这风毕竟是大的,他只着了雪白单衣,一张妖冶的脸庞都白的透明了起来,看起来颇为虚弱,赵栀赶忙将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他蹙眉,不悦的又将其拽了下来。   “我说了,我不披。”   “不披也得披!会得了伤寒的!”   赵栀眸色认真的朝他瞧着,一脸严肃,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蔺孔明同她四目相对,失了会儿神,冷笑道:“伤寒便伤寒。”   他自己转着椅轮回了房,没有再搭理赵栀。   赵栀站在他的门口,望了那房门一会儿,心中突的憋了气,鼓起了腮帮子:“三爷,你朝着我冷笑什么?我又哪儿招你惹你了?你脑子不好使,我一直忍着让这,但不代表能一直被你欺着!”   “纵然数年前我对不住你,好几次害你差些丢了性命,但我……我……”   “我这不是同你道歉了吗?还道歉了好几次呢……”   赵栀最后一句话的声音稍低了一些,她小嘴一扁,鼻子一酸,干脆蹲坐在了门口,吸了吸鼻子,将斗篷披在了身上,委屈的将额头贴在了膝盖上,嘟嘟囔囔的道:“到底要怎么样嘛……一直不给我好脸色看,我是真真的想做好这个继母的……”   原来,就算是傻子,也是会记仇的。   她听人说过,蔺孔明有时能正常同人说话,与常人无疑,但下一刻便会翻脸,言语失常,神志不清,将人认错,严重时,还会拿刀将人劈死,或许……不是因为以前的事,他才会这般对自个儿的,是因为他自个儿的原因?   “夫人,您怎在此处蹲着?风大,莫要着凉了,刚刚三爷同属下说,让夫人当心一些,凭四爷的性子,他是极有可能怨上夫人,另将那林诗从青楼接回来,再给她个名分的。” 第10章 皇后回蔺府省亲   路远刚采购完香樟木,要在房中放着驱蚊子,绕过走过雕花木窗的时候,蔺孔明便同他交代了这件事,他便赶忙过来同赵栀说了。   赵栀愣了一愣,双眸波光闪动,瞧着他道:“当真是你们家三爷交代的?”   “这还能有假?夫人快些起身,去屋内暖和暖和吧,这是些香樟木,近些日子以来,晚上空气热,蚊蝇多,将这些放在床头,能防蚊虫叮咬。”   “那便多谢了,我少拿一些便可,其余的,尽放在三爷屋内,晚上好生照料着他。”   “属下晓得了。”   赵栀神色有些窘迫的站起了身,拍了一拍衣裙上的褶皱和尘灰,手中攥着那些个香樟木,便回了偏房内。   她嫁过来之事,并未置办新的衣物,带来的衣裳,都是往日里穿旧的,面料款式连丫头的都不如,也难怪一些丫鬟婆子看低她,背后嚼舌根子。   赵栀大婚之日穿的那身大红齐胸裙,她已将其叠好收在衣柜内了,今日着了浅蓝色上襦,抹胸上绣着几朵小杜鹃花,着了浅绿色渐变下裙,在阳光下头,随着她的走动,若流水一般,闪着淡淡的光芒。   这身衣裳,还是赵栀两三年前寻裁缝裁剪的,布料用的仿真丝,几年过去,她胖瘦有了变化,衣裳都有些不合身了,有些地方,还褪了色,赵栀在赵府内穿着,倒觉得没什么,可入了这蔺府,却觉得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坐在床上,将香樟木放在了一旁,又垂眸瞧了瞧这身衣裳,蹙了蹙眉:“这是最好的一套了,没旁的衣裳了……”   过几日还要回门,等丧礼举行完了,这府内的人们得了空,她还得遵循老太太的吩咐,过去认府内的人,穿这一身可不成,她得去买一身穿的出去的,否则真会遭人笑话。   然而,赵栀摸了一摸腰间的荷包,才想起来嫁的匆忙,忘记多带些钱财了,她将荷包打开,将里头的银钱倒在了膝盖上,却只倒出了几块散碎的银子,还有四五个铜板。   “若要置办丝绸的衣裳,这一点儿钱,连个披帛都买不起。”   赵栀小脸皱成了一团,叹了口气,有些烦闷的用双手覆在了脸上,低下了头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能落魄成这般模样,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没多久,便有人轻轻敲起了赵栀的房门。   赵栀忙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蔺轻鸿刚刚过世,钱风泠穿的并非太过华贵,只是寻常的衣衫而已,上着了浅色交领绣花上衣,下着了紫蓝色渐变织金马面,挽了十字鬓,头上左右戴了两支长流苏金钗,她站在门口,朝着赵栀轻轻笑了一笑,端的是端庄稳重,华贵万分,耀眼夺目。   赵栀装作不经意般,朝她脚上扫了一眼,见她着的蓝色绣花鞋上,鞋头镶的是斗大的东珠,旁的地方也是用纯金线描了金叶,又望了望自己那有些褪色,鞋头还有些污渍的绣花鞋,鞋子往后缩了一缩。   她随意扫了一眼,便朝着钱风泠浅浅一笑:“不知你过来这处,是为了何事?”   “考虑到母亲从赵府来的匆忙,并未带多少衣裳首饰,重新请裁缝为母亲缝制,又赶不上穿,我瞧自己身型同母亲差不多些许,恰恰还有些尚未动过的衣裳首饰,便给母亲送了来。”   钱风泠的神色温和,说的话既没有让赵栀难堪,又救了她的急,她虽唤着赵栀母亲,但她却是要比赵栀年长了十几岁的,望向赵栀的目光,也像是在看孩子家,满是慈意。   赵栀抬眸,朝钱风泠感激一笑:“多谢了。”   “翠羽,将物件呈上来,放置在母亲柜上。”   她说罢,一个着了身翠色绸缎的丫鬟便低着头,迈着碎步,将雕花银盘连带上头呈着的衣裳首饰,小心的放在了柜子上,便又重新站在了钱风泠的身后。   “母亲,儿媳这边还有事未处理完,便不多陪了,等日后得了闲,便常来寻母亲说话,翠羽,我们走。”   钱风泠说罢,便朝着赵栀欠了欠身,转头离开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微微垂眸,笑的有些古怪。   谁都没有发现,这时候,李轻云正躲在暗处,唇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望向赵栀的目光,十分不怀好意。   等她离开后,赵栀便轻轻关上了房门,有些欢喜的走到柜子旁,将衣裳首饰从盘子内拿了下来,放在了床上。   毕竟只是十四岁的孩子,纵然往日里装的端庄稳重,但还是喜爱漂亮衣物首饰的。   钱风泠送来的,全是极品丝绸制成的衣衫,全是夏天可穿的,有一整套极为华贵的,还有几套较为日常些的,首饰盒内除了放了四五个金簪,一对点翠顶簪,一支浅紫琉璃镶玉流苏钗外,还放了五十两银子。   赵栀换了身日常些的衣衫,寻了件稍素雅些的簪子,挽了发髻,便命了一个潇湘馆内较为憨厚的粗使丫鬟,拿了二十两银子,出门给她买几双鞋袜和璎珞禁步等物。   她刚嫁进来,便擅自出门,说出来不大好听,只能托人去置办。   刚刚收拾了完,天色已稍稍黑了,路远过来,说三爷刚刚命厨房做了酥糕,想要赵栀过去喂她,赵栀无奈,本着母亲的责任,便过去喂了他。   此次令赵栀饱受折磨,那位爷甚至要她将一整块糕点碾碎,再摆成旁的形状喂他,赵栀数次想要将糕点丢他身上,好在是忍住了,这一场折磨,足足持续了有一个时辰。   尔后,路远便走到蔺孔明身边,低声的道:“爷,属下得到消息,三日后您的胞姐要回府省亲。”   蔺孔明眸色微动,手中握着勺子,正轻轻捣着碗内的糕点,没有作声,赵栀则是举着银筷,支棱着耳朵,大眼睛闪闪发亮,在认真听着。   “路远,三爷的胞姐,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么?”   “回夫人的话,正是她,娘娘同二房夫人李轻云的关系较好,刚刚还宣她入了宫,让她帮忙挑选省亲时要穿的衣袍呢。”   “哦,我知道了。”   赵栀垂眸,腮帮子鼓着,用筷子夹了夹蔺孔明的发带,一边夹着,一边朝发带吹着,这丝绸制的发带材质就是好,连筷子都夹不住,轻轻一吹,便起来了。   蔺孔明从盘中拿了一块酥糕,塞到了赵栀的口中。   “好吃的还堵不住你嘴,莫要问七问八的。”   “三爷,母亲不久前过来,有心让我认认这府内的人,我猜,八成就是皇后娘娘省亲那日,要我认人,等皇后走后,再寻裁缝为我裁衣,挑选几个丫头婆子。”   赵栀一边嚼着酥糕,一边鼓着腮帮子,软糯糯的说出了声。   蔺孔明转眸,似笑非笑瞥她一眼,随手取了个空的枕头套,便套在了赵栀的头上,一指头将赵栀戳倒在了床上,淡然的拿起一整碗捣碎的糕点,尽倒在了赵栀身上。   “蔺孔明!这是我的新衣裳!”   “不适合你,你适合穿抹布。”   “……”   呜呜呜……   他……他真的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小丫头软糯糯的哭着,在枕头套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路远看不过去了,帮小丫头将枕头套子取了下来,又将她身上的糕点给拍了个干净。   赵栀抱着柱子,一双大眼睛哭的通红,两只小拳头轻轻锤着柱子:“蔺孔明,我恨死你了!”   “你恨谁呀?”   蔺孔明垂眸摆弄着糕点,薄唇噙着一抹浅笑。   “恨你!”   “我是谁呀?”   “你是蔺孔明!”   “蔺孔明是谁啊?”   “是你!”   “我是谁呀?”   “你是蔺孔明,是蔺家三爷,我恨的就是你,若不是你,我现今还在闺阁中呢!你为何总变着法子折腾我?我分明比你小了这般多,你做我叔叔,也是使得的。”   赵栀一双眸红的犹如小兔子眼睛一般,气的身子抽了几下。   蔺孔明手上的动作一顿,转眸淡然望了她一眼:“哦,是这样啊。”   “……”   赵栀心中有一口气憋着,如何都出不来,几乎快将她给憋死,她小嘴一扁,站起身就欲走。   “赵栀。”   蔺孔明突然拉长了腔调,悠悠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干什么?”   “干—你—啊—”   蔺孔明双眸逐渐发亮,看起来极为恶劣。   赵栀瞪大了双眸,几秒后,才明白了他话的意思,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通透:“蔺孔明,你……你不要脸!”   蔺孔明淡淡点头,哦了一声,面色极为欠扁:“是挺不要脸的。”   等到赵栀呜咽的跑出去之后,他唇角带着抹古怪的笑:“啧,要出事了。”   “爷,您是说夫人?她……她要出什么事了?”   “衣服的事。”   “衣服出什么事?”   “今日又要下雪了,出去逛上一逛,路远,拿加绒斗篷,还有黑伞。”   “可是爷……外头没有下雪。”   “看错了,没下雪,下的是流星,不出去了,怕被砸死,睡觉去。”   蔺孔明说罢,衣袖一拂,便将一桌的酥糕拂了下来,朝内室走了过去,眸色微沉。   蠢货,在这宅院内,什么人的话都信,什么人给的衣裳都敢穿在身上,就不怕被人玩死。   呵……死了拉走埋了,关他蔺孔明什么事。   男人砸吧砸吧嘴,古怪的笑出了声来。   路远轻叹了口气:“爷的神志又不清晰了,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儿。” 第11章 蔺孔明的挑逗   一眨眼,便到了皇后要回蔺府省亲的日子。   当朝皇后蔺映之入宫数年,还从未回蔺府内省过亲,听闻是她腹中有孕了,才得了皇帝允许,能回家看望母亲一趟。   她是在晚上亥时,才会乘轿来蔺家的,在蔺家呆上一个时辰,便得回宫去了,蔺家人需得在亥时之前,便着好行装,守在蔺府门口恭迎着她。   这几日,几乎是蔺府最忙的时候了,他们办完了蔺轻鸿和王小娘子的葬礼,便急忙将府内的白布白灯笼撤下,挂上了红绸等物,府内数八千的丫鬟小厮们日夜不息,晚上甚至顾不得睡觉,才将该准备的物件,该添设的布置,准备好了八成。   天才刚蒙蒙亮,蔺府的夫人少爷小姐们,便匆匆坐起了身,换了端庄大气的礼服,男人们挽鬓戴发冠,女人们则梳着各类繁复的发髻,寻起了好搭配的璎珞等物件。   二房的李轻云如今还在宫内陪着当今皇后蔺映之,并未回府,说是会同着皇后,一同回来蔺府。   蔺映之在进宫之前,曾带着几个小厮,在宫外置办府内要用的绸缎,那时恰巧忘记带了银钱,愁苦之际,正是李轻云过去,帮她解了围,自此后,蔺映之对李轻云,便比旁的女眷要亲近一些,哪怕是入了宫,还时常派人送给李轻云一些宫里头番邦进贡的稀罕物件。   “李轻云那贱蹄子进了宫,不知又要拿了映姐儿多少赏赐,整日里甚子物件都拿,没些许的见识!啊呸!”   钱风泠一边对着铜镜扣着立领上衣的麒麟镶玉子母扣,一边冷笑出了声。   “翠羽,你去将去年郡王妃赏的那支翡翠簪拿来,另再拿一样串了流苏的烧蓝,一样未穿的过来,可莫要同上次般拿错了,要三日前刚置办的那对儿!”   “哦,对了,一月前刚制的那几双镶了翡翠的翘头鞋,也全拿过来,让我挑上一挑。”   钱风泠一边忙着嘱咐,一边又小心的握着雕花梳,梳了一梳鬓角的发。   “夫人,东西尽拿来了。”   “呀!竟将韵姐儿的事给忘了!她昨日刚嘱咐我,要我出门给她捎些银簪的,你去拿几支我的发簪过去,让她先行用着!等忙完了这阵儿,我再给她置办新的!”   “夫人,奴婢去将碧儿她们几人也唤来吧!红彩绸还未挂完呢!”   “随你了!你这小蹄子,都说了这些闲事莫要再劳烦我!我这儿忙着呢!”   钱风泠嗔怒瞧她一眼,抽开抽屉,寻起了能配上她这身礼服的耳坠,心情颇好的哼起了小曲儿。   “大姑娘出嫁啦,正月日头好哟……”   大房这边忙的很,旁的房内也没讨得清闲,这蔺府内妾室也有数房,皇后省亲这般的大事,她们是没有资格上前去的,但也得涂脂抹粉的收拾好,等皇后娘娘走的时候,站在最后,陪着一同去送。   赵栀算是府内起的最早的,她寅时便睁开了眼睛,起床梳洗打扮了起来。   她今日着的,正是钱风泠前几日送予她的那套红色系的礼服,头上戴着的,也正是钱风泠送来的钗。   她如今还未有贴身丫鬟,她也信不得那些粗使丫鬟的手,便亲自挽了发髻,涂抹了脂粉,她将一切收拾好后,换了新袜新鞋,推开了房门,提着裙摆,朝着蔺孔明所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如今天还蒙蒙亮,偶尔响起几声蝉鸣,皎洁的月光映在地上,如同铺了一层温润的水,空气微凉,却是清新的很。   整个蔺府都在忙,潇湘馆内的仆从也在忙,不过一会儿,赵栀便见了四五个婆子丫鬟,手中拿着木桶、蜡台、灯笼、碗碟等物,各自不一,匆匆的自她身旁经过,有的眼亮的丫头发现了她,还会朝她欠身行个礼再离开,赵栀自是也回之一礼。   她在路上走了有一炷香,才算到了蔺孔明的住所,这房内昏暗暗的很,连灯都未燃,一看便知蔺孔明还未醒来。   她站在门口,轻轻的唤了一声三爷,里头却无一点动静,她刚稍大声唤了一唤,路远便拿着个镶了流云纹的白玉发冠,不知从哪个旮旯儿里走了出来。   他朝着赵栀行了一礼,叹了口气:“让夫人见笑了,爷此时还未起床呢,属下刚刚拿着礼服进去唤了他一声,他便将属下赶出来了,我便也只得在房外候着,等爷醒来。”   赵栀蹙眉:“需得这时醒了!当心误了时辰!”   再过半刻钟,府内的人便得聚在一处,排练一番拜见皇后时的礼仪,他误了时辰,可是大过了!   赵栀上前几步,伸出小粉拳头,使劲的敲了房门几下,见还是无人应答,便直接推门进去,燃了蜡烛,走到蔺孔明身边,扯住被子的一角,猛地将被子掀了起来!   “三爷!该起了!”   “别!夫人你……”   路远面色一白,颇有些尴尬的转过了头,右手轻轻抚住了额头,有些不忍直视。   爷他……他睡觉之时,向来都是不喜着衣物的……   赵栀只望了一眼,一张脸便红的番茄似的,双手颤抖着将被子放在了他的身上,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子,堪堪坐在了蔺孔明的轮椅上,别过了脸,声音若蚊子哼哼一般:“三爷,该起了。”   “路远,她看光我了?”   蔺孔明缓缓睁开了一双晦暗如墨般的眸,唇角噙着古怪的笑,冷冷的朝赵栀扫着。   他微微侧身,墨发如瀑一般,倾泻在了他那如玉般的肩头,灯火长短不一,映在他的半边脸颊上,竟若画中的妖孽一般,令人怦然心动。   赵栀:“……”   她轻轻闭上双眸,低头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面色又红了一个度,就连脖子根都红了起来,双手不知该如何去放了。   她……她其实并未看清些什么,只隐约看见……看见他腿间那物件,好生的吓人……   他看起来这般瘦弱,身上……身上竟是也有不少肌肉的……   她……她在想些什么?她怎可想这些?   赵栀更加窘迫的低下了头,双手绞着手帕,几乎快哭了出来。   蔺孔明见路远没有摇头,眸色愈发深了起来,微变得有些冷。   “赵栀!”   他的声音颇大,其中尽是阴翳,吓的赵栀身子抖了一抖,鼻子一酸,朝他望了去:“三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如何补偿?”   蔺孔明的神色冷彻透骨。   “我……我给你寻几个妾室……”   “我!不!需!要!”   “那……那该如何是好?”   赵栀一脸委屈,难得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神态。   蔺孔明突的笑了,他神色古怪的上上下下扫了赵栀一眼:“赵栀,你现在……好怂啊。”   他双眸逐渐升起了一抹兴味浓厚的亮光来,轻轻的将身上的被子掀了开来,赵栀一个惊呼,便倏忽站起了身,冲出了房门。   “蔺孔明!你欺负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栀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男人张狂的大笑声,那声音带着磁性,极苏极妖,令人一听,心魂便沉溺在了其中,再不好出来。   路远望着赵栀匆忙跑走的背影,汗颜了一把,瞧着蔺孔明道:“三爷,你这般待小夫人,是不是有些越举,有些过分了?”   他的声音颇为小心翼翼,生怕惹的蔺孔明不悦。   蔺孔明砸吧砸吧嘴,似乎心情极好,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根玉箫,行云流水一般,在修长的手中转了几圈,笑的祸国殃民:“过分?呵……给爷穿衣!”   赵栀蹲在蔺孔明的房门口,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双眸中含着泪,身子轻轻的抖着,小脸皱成了一团,抽了几抽,捂着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蔺孔明,你欺负人,欺负人……一直欺负我……”   “蔺孔明,你个大坏蛋,总欺负我,总是欺负我,呜呜呜……”   她不知从哪儿寻了半根树枝,在地上不断写起了蔺孔明三个大字,又用树枝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就在这时,她的肩头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戳了一戳,男人那浑厚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旁。   “干什么呢?母亲。”   蔺孔明饶有兴味的垂眸朝地上瞧着,往前勾了勾头。   赵栀身子一抖,忙用手将那些个字抹去,站起了身,双手背在了身后,将树枝丢到了地上,无辜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干!”   “哦?什么都没干?”   蔺孔明左手托着腮帮子,饶有兴味的朝她凝视着,薄唇勾起了一抹弧度。   “嗯呐!什么都没有!”   赵栀一边点头,一边又用小脚在地上擦了一擦。   蔺孔明着了月白色衣衫,上绣着精致的流云纹,外着了黑色大袖衫,大袖衫上用红线绘着一条巨蟒,鬓发高束,戴了白玉流云发冠,眉眼精致的令人生叹。   蔺孔明如今虽因身体原因,闲散在家,但他的官衔却不低,乃是当朝陛下亲封的东苓异姓王,任极品,在朝中乃是摄政王之职,在几年前,他在朝中的权势,连当朝皇帝都不及,喜爱他的女子,更是绕了这东苓好几圈,他如今自是有资格着这蟒袍衣衫的。   “若是说谎,明日你口中生疮。”   蔺孔明想了一想,又道:“恩,还生痔疮。”   他说罢,便转着椅轮,朝着前院走了过去,还心情颇好的哼起了小曲儿:“蔺家主母口中生疮,口中生疮咯~~” 第12章 同皇后娘娘撞了衫   赵栀太阳穴一连跳动了好几下,咬了咬牙,决不和这男人一般计较。   母亲也吩咐了,他的脑子不好使,自己需得体谅他些许。   虽然她也觉得这蔺府的那位母亲,对她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但该听的吩咐,她也会表面上装装在听的。   赵栀见蔺孔明已经走远了,自己小跑着,一时追不上他,便一连好几个前翻,追到了他的后面。   她翻身的动作使的很是利索,蔺孔明不免转头,多看了她一眼。   他思索了一秒,从怀中掏出了一点碎银子,丢到了她的面前,眸色很是认真:“母亲再翻几个,这是赏钱。”   赵栀面色一白,差点压抑不住怒火,好在路远朝她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蔺孔明的脑袋:“夫人别急,这儿!这儿有毛病!”   路远跟了蔺孔明十载有余,向来对他忠心耿耿,并无丝毫恶意,此时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蔺孔明似笑非笑的瞥路远一眼:“说吧,你想怎个死法?”   “爷,属下这儿开玩笑呢,您莫要在意……”   “问你想怎么个死法!”   蔺孔明的眸色认真,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白色折扇,轻轻的敲着掌心,动作慵懒而优雅,令人移不开目。   他身上的威压突然变得极强,气势逼人,路远心头一寒,下意识便要跪在地上,将匕首拿了出来,要像从前一般,自断一指,匕首还未碰到他的手指,蔺孔明便古怪的笑了几声。   “跟你开玩笑罢了。”   他说罢,不知是又在笑些什么,一边笑着,一边自己转着椅轮,朝着前院走了过去,眸色愈发的寒,令人捉摸不透。   路远忙追了上去,生怕蔺孔明一个人,再出什么事。   赵栀愣愣的朝蔺孔明背影望着,蹙了蹙眉:“连他属下都说他脑子有毛病,丝毫不避讳他在不在这,往日里那般风华绝代的摄政王,如今落到了这般境地,也怪可怜的……”   赵栀缓缓地握住了小粉拳,暗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在这蔺府内好好混,一定不能像他这般可怜!   她想罢,便也提着裙摆,小跑着朝前院跑了过去。   这蔺府的前院挂着红色灯笼,张灯结彩,这个点儿,几乎所有蔺府能上的了台面的夫人小姐公子们,全都聚在了这一处,一个个盛装打扮,热闹非凡,真真是如同过年一般,男人们尽待在了前院的左边,女人们呆在了前院右边。   赵栀跟在蔺孔明身后,望着这蔺府内密密麻麻的女眷,和蔺府内的男人们,突感头疼,她小嘴中叹了口气,轻声的道:“这般多的人,到时都要认完吗?”   路远转头望着赵栀,朝着右边指了一指:“夫人,女眷们都在右边,你莫要再跟着我们,若是跟着到了男人堆里,易被旁人耻笑。”   “恩,我晓得了。”   赵栀点头,便朝右边走了过去,因许多人她都不认得,便安静的呆在了一个小角落内,任由旁人欢声笑语,各种热闹,她悉数不管。   眨眼,便已到了晚上亥时。   女眷和这府内的男子们,皆已经站在了蔺府的两旁,等着蔺映之回府。   女眷们是按照长幼官衔来排前后的,最前面,正是这府内的老祖宗,宣诗云,赵栀则站在了宣诗云的身后,在赵栀身后,便站着大房二房他们的人,往后,依次是一些小辈们。   男子们之中,蔺孔明则坐在轮椅,坐在了最前面,垂眸把玩着腰带,眸色似有些呆呆滞,似乎真的傻了一般。   从皇宫到蔺府的一整条道上,都被禁军们层层把守,不许一个百姓上前,若有人上前,就算闹出人命来,也是无人管的,同时,那一家人也会被当做扰乱凤撵之罪,格杀勿论,亲戚朋友也会受到连累。   今日晚上,除了蔺府内热闹之外,百姓们都牢牢地关住了房门,生怕出事,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整个大街上一片的寂静无声。   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穿来了一阵阵整齐有致的脚步声,蔺府的女眷们候的久了,刚有些困倦,听见这脚步声,一个个便欢喜了起来。   “来了来了!娘娘来了!”   宣诗云听闻到后头杂乱的动静,转头瞪了那些女眷们一眼,那些女眷们忙噤了声,垂下了眼帘,不敢再说话了。   赵栀也微挺直了腰,稍稍往前探了探头,朝着前头望了过去,清潭般的双眸中,闪着亮光。   她还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竟能见得这皇后呢。   蔺孔明双腿重叠,单手托腮,斜倚在了轮椅上,慵懒的掀起眼皮子,朝着前头望了过去,他自是这般没得丝毫规矩,可他身上穿着这身蟒袍,就算是这蔺家的老祖宗,也不敢训斥他一句,四周的人也均陪着笑脸,不敢惹他分毫。   傻了怎的?残了怎的?这东苓一半的兵权还握在他手中,摄政王印还未被圣上收回去,谁又敢招他?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转眸瞥了赵栀一眼,朝着她勾了勾玉般的手。   赵栀眼角余光瞧见了蔺孔明在朝她勾手,当即便觉得没什么好事,挺直了腰杆子,装瞎。   蔺孔明薄唇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那抹弧度显得他既妖又魅,在这夜色中,耀眼夺目的令人移不开眼,甚至有些蔺府的男子们都看的痴了,更别提可些个女眷们。   唉,若是……若是三爷还未残,未傻,该该多好?   无一人不在摇头叹息,心中感慨。   “赵栀!”   蔺孔明突然大喊出了声,声音不仅打破了蔺府的一片寂静,更是吓的赵栀猛地抖了一下,心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三……三爷,你唤我做什么?”   赵栀这次不敢再装听不到,微微侧身,蹙眉朝他望了去,两只小手绞着发带,有些无措。   蔺孔明突然柔声一笑,眉眼间似嵌了春风:“母亲,孩儿腿脚不便,有些不想坐这轮椅了,你扶孩儿回房罢!”   “可……可是……一会儿皇后娘娘要……”   赵栀一边低声呢喃着,一边朝着宣诗云望了过去,宣诗云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朝蔺孔明瞧着:“孔明,莫要胡闹!”   “嗤,胡闹?路远,拿着我房内的虎符,去军营中寻些人,将此处砸了!”   蔺孔明不过随声说了一句,府内的人便立即神色大变。   不是说三爷神志不清了,他怎的还记得虎符的事?圣上本来就一直有将三爷除去的心,若不是三爷突发了横祸,从悬崖上坠落,摔残了双腿,还摔住了脑袋,圣上早就已经清除他的势力了……   若是因为这句话,让圣上以为三爷是装傻,这蔺府怕是就要遭事了!三爷和太子殿下走的极近,三爷若是出了事不仅蔺府遭事,就连太子殿下都难顺利登基!   宣诗云面色微沉,扫了四周一眼:“今日的事,若谁敢透露出一句,我便将他赶出蔺家!”   她说罢,朝着赵栀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扶蔺孔明回去,莫要让他心中不快。   赵栀明了宣诗云的心意,步步朝蔺孔明走了过去:“三爷,母亲……母亲这边扶你回去。”   回去也好,她今日学了不少拜见皇后时所需的礼仪,又在此站了一日,腰酸背痛,正想回去歇着呢,她虽是好奇皇后的凤撵会华贵到什么程度,但比起饱这番眼福,她更想要歇着。   然而,赵栀刚刚走到了蔺府大门的正中间,几十个太监便抬着一架红色的鸾轿,停在了蔺府的门口,数几千个太监立即候在了鸾轿的左右两旁,脚步声不断响起,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赵栀不由得转眸,朝鸾轿望了一眼,当即便怔在了哪儿,好几秒,都未曾反应过来。   她今日算是得知,何谓这世间富贵之极致了。   很快,便两个宫女过去,掀开了轿帘,李轻云率先自轿内下来,扶着蔺映之的胳膊,缓缓地搀着她也走了下来。   蔺孔明不知何时到了赵栀身边,伸出修长的腿,轻轻踹了她一脚,神色不耐:“回去!”   “好,我这便……”   赵栀话未曾说罢,李轻云那妖媚的笑声,便自鸾轿旁响了起来。   “哟,今日你这周身的气派,可真能得同皇后娘娘,在此一较雌雄呢!”   随着李轻云的话落下,蔺映之也下了这轿子,赵栀只望了那位皇后娘娘一眼,便从脚冷到了背脊。   她眸色微沉,朝着人群中的钱风泠望了过去,微微攥紧了手。   也怪不得李轻云这般说,蔺映之今日的着装,竟同赵栀有八分相似,就连裙角的那朵彩云,都是一般模样,赵栀头上戴的那支钗,蔺映之头上也簪了一支,不同的是,蔺映之身上的衣袍,整体都要比赵栀身上的华贵了百倍、千倍。   蔺映之生的绝美,端庄大气,贵气天成,不怒而威,凤临天下,赵栀这般站在她的面前,倒活像是东施效颦一般。   蔺映之狭长的凤眸微眯,将戴着指套的手,轻轻放在了李轻云的手中,唇角噙着的笑虽是客道,但却有些冷。   “这丫头倒是谁家的?怎在我蔺府门候着?”   李轻云淡淡一笑:“这乃是当朝下三品官同中书赵风家的庶女。”   “茂肃又在外头胡闹,怎的连庶女,都带进门来。”   蔺映之不过望了赵栀一眼,便不再望她,连侧眼都再未曾给她,朝着蔺府内走了过来,众人连忙跪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赵栀乃是这赵府的嫡女,并非庶女,也并非是什么蔺家四爷胡闹,在外头带来的妾,而是这蔺府内,真真儿的当家主母。   不过蔺映之这般神情,就算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自找难堪罢了。   赵栀知道,自己因为这一身衣衫,是真真儿的得罪了蔺映之,这位蔺府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这堂堂东苓的国母,举世风华之人。 第13章 打她一巴掌   赵栀终于明白,蔺孔明今日为何一直想要让他回去,为何一直说她穿的衣裳不好看了,他或许早就猜到了会发生这件事,暗示了自己许久,只可惜自己没有听懂,也未曾领他的情。   可蔺孔明不是傻吗?他是故意帮自己的,还是无意的,正巧同这件事碰上?   赵栀眸色变得有些深沉,垂眸朝蔺孔明瞧着,轻攥紧了小粉拳。   蔺孔明未曾再望她一眼,转着椅轮,朝蔺府门内走了过去,不知是不是赵栀的错觉,他的背影竟带了几分孤傲。   蔺映之被李轻云搀扶着,走到了蔺孔明身后,眸色微柔,缓声道:“三弟不同阿姐热闹热闹,这是要去何处?阿姐刚刚回府,一个时辰便要回宫,再次相见,倒不知何年何月了……”   听蔺映之的语气,她似是较疼蔺孔明这个弟弟的,说话也带了些委屈。   “赵栀!”   蔺孔明一顿,停在了那里,高喊了赵栀一声,声音冷冽。   赵栀被他点名,忙从呆滞中回过了神,朝他走了过去,双手搭在了他的轮椅之上,低声呢喃着道:“爷,您……您唤我什么事?”   “刚刚谁欺负你?”   蔺孔明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让这蔺府门口的人听了个真切的,跪在地的蔺府人,以及一众丫鬟小厮们微抬起了头,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心中划过了一抹不安,钱风泠面色一白,顿时出了一头的薄汗。   她……她真的没想到那衣服会和皇后的撞上啊!   她只是……只是在这衣服里涂了一些起红疹的药水,给这刚入府的野丫头一些下马威而已。   蔺映之也愣住了,她微微蹙眉,凤眸中带着不悦,朝蔺孔明望了过去。   “三弟,你这是作何?”   蔺映之的声音微冷,颇具皇家威严,令人心生胆怯。   “赵栀,刚刚欺辱你的人是谁。”   “三爷,我……”   “说!”   蔺孔明的声音又大了些,带着丝阴鸷,这蔺府门口的人被吓的不轻,一个个连呼吸都不敢过重,他们实在想不到,三爷竟然会为这毫无权势的主母出头。   谁欺负的赵栀?除了皇后娘娘,那……那还能有谁?   人们抬眸,小心翼翼的望了蔺映之一眼,果然见蔺映之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赵栀提了口气,定了定神,挺直了脊椎:“回三爷,是……是二房李轻云。”   “打她一巴掌。”   蔺孔明的声音很轻,却似乎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蔺玉韵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的朝赵栀瞪着,握紧了双手。   “赵栀!你敢!”   “韵姐儿,我赵栀今日就是敢了,若你再多言一句,连你母亲,我也是敢的。”   赵栀说罢,缓缓转眸,朝着神色颇不自然,眸色闪躲的钱风泠扫了一眼。蔺玉云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憋着气,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赵栀知道,当今皇后是定定打不得的,除非她不要命了,但有蔺孔明帮她撑着门面,她打李轻云一巴掌是可的,反正早就同她撕破了脸皮,也不必再客道些什么。   赵栀缓缓转头,唇角勾着一抹浅笑,眸色极冷,一步步朝着站在蔺映之身旁的李轻云走了过去。   李轻云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微昂着头,眸中带着轻蔑和嘲讽,唇角冷冷扯了起来。   她不相信赵栀能有这般大的胆子,胆敢当着皇后的面打她,不过装装样子,给自己寻个台阶下罢了,可她李轻云今日就要让她难堪到底!   赵栀原步子走的缓慢,下一瞬,她身影一闪,便不知何时到了李轻云的面前,手掌抬起,猛地一挥,清脆的声音响起,李轻云的左边脸颊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迅速发红,高高的肿了起来。   她身子极弱,竟往后踉跄的推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她呆愣愣的低下头,左手缓缓抚住了脸颊,只能感受的到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其他一切都不知道了,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赵栀她……她竟然真的有胆子……   她竟然真的敢打自己,竟然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难堪!   “赵栀!我……我跟你拼了!”   几秒钟后,李轻云终于反应了过来,她面色迅速变得铁青,眼角泛红,发疯了一般的朝赵栀跑了过去,鬓发散乱,便要同她拼命。   蔺榆忙站起了身,大骇的跑到了李轻云身边,拦住了李轻云,蔺玉韵也站起了身,就要朝李轻云那边走去,钱风泠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这小蹄子!究竟谁是你娘!日日跟二房的亲近,给我呆那别动!回房再收拾你!”   宣诗云拄着拐杖站起了身,不悦的望了赵栀一眼,拐杖“砰砰”几声,猛地敲了几下地面,神色微冷:“都愣着做什么?等着让旁人再多看些我们蔺府笑话,好向外传播,多增些笑柄吗?宴席都备好了,再不入席饭菜则要凉了,还不快请皇后娘娘进大堂用膳!”   旁人都转头望蔺映之,蔺映之这才想起来,她还未叫他们平身,忙笑了一笑,面容温和,有意缓和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诸位请起罢!莫都要在这门口站着了,快些进去罢!”   她说罢,又笑着望了赵栀一眼,声音客道:“唉,看着事儿闹的,刚刚本宫未曾猜到姑娘的身份,倒误以为姑娘是哪方的妾室,看姑娘的通身气派,哪里像个妾室?倒真是本宫糊涂了些个,快些扶轻云进府用膳罢,都是一家子人,这是何必呢?倒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蔺映之早在出宫之前,便看过了赵栀的画像。也能猜到衣裳这事,多半是李轻云从中作梗,她本就是故意要让赵栀这小门小户的穷酸人家难堪的,如今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倒真真像是个圆场的好人了。   赵栀站在那,小嘴微抿,淡淡的望着神态激动的李轻云,一句话不吭。   宣诗云眸色微冷,朝着赵栀使了个眼色,又朝还在发着疯癫的李轻云瞧了一眼,有意让她去搀扶。   赵栀此时过去,多半要受二爷蔺榆的一巴掌,不定还得受李轻云的几下打,宣诗云明知是这样,仍旧对赵栀无半分怜悯之心。   也是,这府内的人各怀心事,谁又能对一个外来人上心?且那外来之人,连件像样的礼服都没有。   赵栀望着宣诗云,唇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   “我赵栀纵然不是大户人家,但嫁予了你家,不出半日,便成了寡妇,原以为你们蔺府人会怜悯我则个,倒是我多心了,这衣裳,我不穿你们家的,明日,我便回我家去。”   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宣诗云眸色平淡无波,但她将话说完后,宣诗云便微皱了皱眉,多瞧了她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   钱风泠也轻轻咬了咬唇,神色微有些慌。   “刚嫁过来几日,这便要离开,旁的家族定要背后嚼蔺府舌根,日后蔺府的男子们,便难娶到好的人家了……”   钱风泠低声嘟囔了起来。   她只是想给赵栀一个下马威而已,并不想闹到这种把人逼走的地步啊!   赵栀冷着一张脸颊,鼻尖微酸,坦然一笑,便将这衣服脱了下去,单着了身中衣,拔下头上的钗,将礼服叠好,缓缓朝着钱风泠走了过去,丢在了她身边的地上。   “旁的衣裳,我会在房内叠好,命人送到你房里。”   她说罢,便走到蔺孔明身边,推着轮椅,带着他朝潇湘馆的方向走了过去,路远忙跟在了他们的后头,不发一言。   钱风泠愣住了神,张着口,想说些什么去挽留,却什么都未曾说的出来。   这本就是蔺府对不住人家赵家姑娘,今日又给了赵家姑娘这般的难堪,好似是她……是她真有些错了。   蔺映之双眸微转,忙朝宣诗云笑了一笑,行了一礼:“奶奶,这外头风大,快些进府去罢,免得着了风寒。”   “娘娘,你莫要同我行礼,我真当是受不起,你这般,奶奶可是会折寿的!”   宣诗云轻轻低头间,蔺映之才瞧见了宣诗云的一头银发,她鼻尖一酸,哽咽道:“奶奶,数年未见,你竟……竟老了,父亲如今也去了……”   “哭什么?小心乱了妆容,令后宫内旁的女人笑话,你可是怀了身子的人了,情绪莫要太过波动,今日倒让你看了笑话了,那赵栀年龄小,小户人家出来的,言行举止都还得□□,你莫要同她计较,快些进屋罢。”   “孙女晓得。”   前院这般热闹,通往潇湘馆的小路内,则幽静闲闷,赵栀的绣花盆地鞋有些高,走在这石子路上,步子倒时不时有些踉跄,连带着蔺孔明的轮椅,都没推得好。   “赵栀,你这是想晃死我吗?”   蔺孔明咬着牙道,他话刚罢,轮椅又倾斜了一些,猛地晃了晃,赵栀忙伸手将其扶稳,叹了口气。   “爷,谢谢你,往后里,我便不能再来给你推轮椅了,我需得回家去了,父亲母亲都念着我,君哥该进京赶考了,羡姐儿也该进宫选秀去了……我今日得罪了皇后,不知羡姐儿日后进了宫,会不会受她欺压……这心中,也是忧烦的慌。”   蔺孔明这次倒没有提轮椅的事,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做了你几日母亲,倒没怎的照料你,净让三爷照料我了。”   蔺孔明哦了一声,也没有说些旁的。   “日后,日后只要你不胡乱说话,旁人便不会笑你傻,我倒觉得,三爷蛮正常的……”   “赵栀,你真啰嗦,爷要回去吃饭了。”   蔺孔明俊眉微皱,便自个儿转着椅轮,朝前走了过去,赵栀连忙跟上,知他不想听些什么,也没再言语了。   路远跟在赵栀后头,道:“爷的脾性就这样,夫人莫要见怪。” 第14章 要出大事了   赵栀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她提着裙摆,便跟在了蔺孔明的身后,生怕这石子路不好走,再把他给摔了,可赵栀明显是多想了,他自己个转着椅轮,倒比她推的稳当多了。   到了潇湘馆之后,赵栀便换了一身颜色朴素的齐腰裙,将鬓发拆了,随手挽了个鬓,戴了条发带,便将之前钱风泠送来的衣服首饰,悉数叠好,放到了那银盘子内,将剩下的银子,也摆在了上面。   她一瞧,见比钱风泠送来时,还差个几十两银子,便唤丫鬟拿来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张欠条,一同放在了里头。   “你去将这一盘子物件给大房的丫鬟,等他们主母来了,让他们将东西交给他们主母,且对他们主母传句话,就道‘赵栀回自个儿家内之后,定当欠她的银钱,一分不少的还予她\',我赵家虽不比蔺家,但也并非是什么寒酸的小门小户,几十两银子,还是能随手拿得出的。”   “奴婢晓得了。”   那丫头点了点头,便托着银盘子,朝大房的住所走了过去。   窗门打开,外头的风阵阵吹到房内,凉爽的很,令赵栀的心瞬间便开阔了起来。   她虽已嫁了人,嫁的还不好,过段时间便要回娘家了,日后虽可能无人再娶她,但她还是赵栀,还是往日里的赵栀,什么姻缘,名声,婚姻,旁人的闲言碎语,这些都作不得数,她还是她,这一点,终是不会变的。   大不了,她便一世不嫁,也比一直在这蔺府中受气的好。   赵栀想通了之后,心情便不是这般的烦闷了,她原是明媚性子,这些日子以来,被蔺府糟蹋的不成样子,这一刻,终是又活了过来。   赵栀撩起了衣袖,用几根带子,将撩起的衣袖扎了起来,便去了这潇湘馆内的小厨房,寻起了白糖。   这小厨房内的婆子原正在烧火,还以为是哪个丫鬟进厨房来翻寻物件,这一转头,竟发现是赵栀,当即便被吓的面色一白,忙起了身,朝赵栀行了一礼。   “夫人,您……您怎的来这处了?当心脏了您的衣襟!这是下人们呆的地方!”   “白糖在哪儿?”   赵栀不理会她,还在兀自弯腰寻着白糖。   “白糖……白糖在这柜子上放着呢,夫人您看您还需要些什么?”   那婆子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去,不敢多瞧贵人一眼。   “我还需要糯米粉,粳米粉,油,还有些桂花瓣。”   “夫人是要做桂花糕吗?”   “恩,我听说三爷喜食这个。”   赵栀说罢,站起了身,笑的鲜活而明媚:“我想在走之前,送三爷些礼物。”   ————   蔺茂肃在大堂内吃了些东西之后,便站起了身,出了这大堂,他回了房之后,垂眸喝了些清茶,蹙了蹙眉,“砰!”的一声将羹汤放在了桌上。   蔺志文和蔺宛知躲在房柱后头,小身子一抖,被吓的不轻。   蔺志文要比蔺宛知大上两岁,性子也强硬了一些,他蹙了蹙眉,小心的将弟弟护在了怀中。   “二弟弟莫怕,爹爹今日心情不好……”   “可是爹爹每日心情都不好……”   蔺宛知软糯糯的说罢,两只小手轻轻的拽住了蔺志文腰间的系带,双眸红的小兔子一般,蔺茂肃转眸瞅了他们两个一眼,站起了身,怒道:“两个赔钱货,你们的娘都死了,你们还活着做什么?让我瞧了糟心么?”   因为蔺轻鸿和王小娘子去世的事,蔺茂肃已经多日未收拾自己了,若不是今日蔺映之要回府来,他怕连胡子茬都未刮。   蔺宛知低下了头,低声抽泣了起来,金豆子滴滴落在了地上,鼻子尖泛着红。   “二弟弟莫要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蔺志文虽是个性子野的,平日里虽爱惹祸,鬼点子也多,但蔺宛知一哭,他便真的是没辙了。   “哥,我想娘了……”   蔺宛知哭着露出了一口小乳牙。   蔺茂肃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眸中掠过了一抹无措:“去,将林诗唤过来,就说四爷有事要同她交代。”   平日里他出府去,这院子和孩子有女人照料着,不用他操心,如今女人去了,一时又娶不到合适的贵女做正妻,他需得先寻个女人,纳作妾室。   左思右想,论容貌才情,这府内的还是属林诗更胜一筹,纵然她家族失了势,但往日里也算得名门闺秀,做他妾室,还是做得上的。   蔺茂肃话罢,婆子面色微窘,低下头去,闷不做声。   “怎的?让你去唤林诗,莫不是没听到?”   “回爷的话,林诗……林诗他……前段日子,被夫人给变卖到青/楼了,如今正在青云坊内呆着呢。”   那婆子额头上出现了些细汗,蔺茂肃在此盯着她,她也不敢去擦拭。   “哪个……夫人?”   蔺茂肃双眸冷冷眯了起来,眸底带着些阴翳。   “是……是赵夫人,您的母亲。”   “嗤,赵栀?又是她?她算哪门子母亲!一个寡妇,有何资格动我的人?”   蔺茂肃冷笑一声,便朝着院门口走了过去。   “云莱,给爷去马厩里牵一匹红马来!”   “爷,奴才这便去牵!”   不过半盏茶功夫,蔺茂肃便骑着大马,一扬马鞭,朝着青云坊的方向而去!   那婆子站在院内,叹了口气,眸色中带着些担忧:“四爷这下子怕是又要惹事了,可莫要连累着我这婆子倒霉哟……”   这蔺府的仆人们大老远便瞧见四爷骑着高头大马,面色阴沉,朝蔺府门口策马而去,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中慌乱,知这府内,多半又要出些什么事了。   赵栀尚正在小厨房内制着桂花糕。刚刚离开小厨房不久,去拿烧柴的婆子一边蹲在炉子旁添着柴,一边嘟囔着道:“刚我出府门去买柴,瞧见四爷骑着大马,直冲青云坊而去,也不知是又要做些个什么……”   赵栀听到‘青云坊’这三个字的时候,面色一滞,手中的刀差点切中了手指,她忙低头去看,见手指无什么大碍,松了口气。   “再乱嚼舌根子,小心我同三爷说去!”   赵栀横了她一眼。   那婆子忙噤了声,不敢再说些什么了,只顾低着头添柴。   赵栀快速将桂花糕制完,切成小块,盛在了盘子内,急急的出了小厨房,朝蔺孔明的房内走了过去。   蔺四爷定是知道自己将他通房丫头送去青/楼之事了,如今怕是要去接她回来,等回来后,定会来寻自己算账,好在自己制了这桂花糕,送予三爷,三爷或许会护自己些个。   赵栀推开房门之时,蔺孔明正在软塌上躺着,他那修长的双腿重叠,口中哼着几句小曲儿,赵栀虽听不太懂他在哼些什么,但听着却是颇好听的。   “三爷的声音真好听,母亲做了些桂花糕,给三爷甜甜嗓子。”   赵栀将尚温热着的一盘桂花糕放在了蔺孔明旁边,端正的坐在了凳上。   路远低头瞧了一眼那桂花糕,吸了口气,笑道:“爷,这桂花糕香着呢!八成是刚做的,夫人不知是跑哪儿给您买了这一盘,真真是有心了。”   蔺孔明扫了那桂花糕一眼,两只修长的手指夹住桂花糕,放在鼻子旁闻了一闻,咬了一小口,嫌弃的将其丢在了盘内。   “粉都未摊开,糕点内还有疙瘩,哪个甜点铺这般不靠谱?”   蔺孔明说罢,瞥了赵栀一眼,眸色深沉。   赵栀面色一白,两只小手互相握紧,哼哼道:“我……我自己做的……”   “什么?没听清。”   蔺孔明微微侧身,面对着赵栀,左手放在了耳朵旁边,眸底掠过了一抹揶揄。   “我……我说,这是我自己做的!”   赵栀稍大声了一些,被他这般盯着,双手突然有些无处安放了。   “爷身子残废,耳朵也聋,你再说一遍,你这是给谁做的?”   “给你做的,我给你做的,听到了吗?”   赵栀突然站起了身,冲到他耳朵旁,大声的喊了起来,小模样看起来倒有些受伤。   他定是装的!   “哦,还是没听到。”   蔺孔明眸色淡然,将那一盘子桂花糕推到了一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桂花粉。   “那个……四爷,我有事情要求你。”   “不帮。”   “我前些日子,不是将四爷的通房丫头送去青/楼了吗?四爷知晓这件事了,现今去青/楼接她了,过一会儿,可能要来寻我的事,四爷可不可以,帮忙挡上一挡……”   “我一残废,你让我怎么帮你挡?”   蔺孔明俊眉微蹙,无语的望了赵栀一眼。   “你手下……不是有兵吗?”   “哪有什么兵,爷骗他们的,虎符都不知丢那个旮旯处了,现在我蔺孔明两袖清风,什么都不剩了。”   蔺孔明一脸淡漠的举起了双手,声音无辜:“连钱都没了,不信你掏掏看!再说了,你不是会武艺吗?蔺茂肃若是要打你,你同他打就是了。”   赵栀微微红了眼眶:“他们人多,我……我打不过……”   “噗……”   蔺孔明瞧着她那怂包一般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走到了房内,轻声道:“四爷,老祖宗和大房的,尽来这潇湘馆了,说是今日让夫人受屈了,来看望夫人一面。”   “蔺映之滚蛋了?”   蔺孔明懒洋洋的掀起了眼皮子。   “皇后娘娘她,刚刚回宫。”   “噗,怪不得,丫头别哭了,这不?有人来哄你了,有她们两人在,蔺茂肃打不得你的,最多也是骂上你几句,反正你很快便要回赵府了,大不了回骂过去,也不怕得罪人了。”   他蔺孔明才懒得管这些个闲事,今日帮了赵栀一回,不过一时来了兴致罢了,现在兴致淡了,她是生是死,与自己何干? 第15章 气势汹汹来问罪   赵栀缓缓站起了身,朝着蔺孔明行了一礼:“四爷,那我便先出去,招待母亲了。”   “恩。”   蔺孔明淡淡点了点头,便翻了个身,背对着赵栀,不再望她。   “四爷,这些个桂花糕,虽是粉没搅匀,但味道确是不错的,若是你馋嘴了,便吃上几块。”   赵栀说罢,见蔺孔明没搭理他,便也没再同他说话,转身离开了这房间,朝潇湘馆的大堂走了过去。   她刚刚离开,蔺孔明便转过了身,伸出手来,将那盘子桂花糕,扯到了自己旁边,两只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块桂花糕,垂眸吃了起来,唇角的笑意有些古怪。   咦?给他做的。   赵栀到了潇湘馆的大堂之后,便望见了宣诗云和钱风泠两人,正站在大堂内等着她,在她们两人的身边,还跟了几个丫头,正恭敬的在一旁站着。   那些个丫头们的服饰,都要比赵栀要华贵的多,赵栀往这处儿一站,好似她是粗使丫头一般,不过,赵栀早已不在乎这些了,她在这处站的坦坦荡荡,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微微抬眸,朝着宣诗云和钱风泠望了过去。   宣诗云眉头微蹙,上下望了赵栀一眼,心中总觉得这丫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心中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顷刻她便拄着拐杖,一脸忧心的朝赵栀走了过去,亲热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孩子,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今日蔺府门口人多,皇后娘娘又在,母亲不好安慰你,如今皇后回宫了,母亲赶着便来看望你了,瞧你这孩子,脸色多不好,煞白煞白的,许是到现在都未缓过神来罢。”   宣诗云叹了口气,一脸的怜惜,便将赵栀的手放在了掌心中,轻轻拍了一拍。   钱风泠一脸委屈,将赵栀的另一只手放在了掌心之中:“母亲,你看你,前些日子我给你送去的那些个物件,你怎的又还回来了?若是你不喜那些物件,我再送你些旁的便是了,还说劳什子还我银两……我怎能让母亲还我?倒真真的显得我不是个人了。”   “胡闹!栀儿的衣物自是要裁剪新的,首饰也当按照栀儿的喜好重派工匠打造,怎能要你那旧的?”   宣诗云不悦的望了钱风泠一眼,钱风泠忙低下头去,神色委屈,不再言语。   赵栀静静地看着他们作的这一场好戏,不着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淡淡一笑:“不必了,我明日便要回府去了。”   钱风泠眸色一动,忙道:“对了!你看我可真是个傻的!倒忘了母亲该回门去了!原定的回门日,是嫁来的第三日,只叹近来这府内一直有事,倒将此事给耽搁了!可不得再耽搁下去了!”   “风泠,你且先将裁缝和工匠唤过来,让他们给栀儿量一量身材,看看栀儿喜好何模样的首饰,先给栀儿打造着,再另带着栀儿去逛一逛成衣店和首饰铺子,置办些衣服首饰,暂且用着,明日回门,定不能丢了我们蔺府的面儿。”   宣诗云吩咐过后,钱风泠便点了点头,朝门口望了去,拍了拍手:“都进来吧!莫要在那门口愣杵着了!我不唤你们,你们倒不知道进来,颇没个眼色劲的。”   宣诗云说罢,便有两个着了绸缎华服,挽着垂云鬓,服饰一紫一红,模样较为俏丽的丫头,低眉顺目着,自门外走了进来,在她们的身后,还跟了八个着了淡蓝色服饰,梳了灵蛇鬓,模样较为蠢笨丫头。   在那八个丫头左头跟着一个着棕色四宝长衫,约五十岁,鬓发掺白的婆子,右头跟了六个面目白净的小厮,一齐站在了赵栀的身旁,规规矩矩的朝赵栀行了一礼。   “奴婢拜见夫人!”   钱风泠挽着赵栀的手,详作了一副亲热的模样,带着她又朝这些个丫头小厮们走近了一步,笑道:“母亲,这些个人,都是奶奶精心为你挑选的人儿,共计两个贴身丫鬟,手巧,伶俐,说话讨人喜,八个粗使丫头,说话虽是不成,但干活却是爽利的。”   钱风泠说罢,朝着那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个子稍高些,着了紫衣的丫头柔柔一笑,同赵栀行了个礼:“奴婢名唤紫云,身旁的那儿个,唤作红云,是老祖宗刚给奴婢们赐的名,前来侍奉夫人的。”   “不必拘礼,起罢。”   赵栀望着这一切,并不甚放在心上,无论他们两人如何说,如何劝,她该走,还是要走的,她就是要让这蔺府丢面儿。   “栀儿,这些是你这月的月俸,日后每月的月俸,均在二十五日发放,你随意命个丫头,去掌事哪儿处取便是了,日后缺了什么,想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同我道一声便是了。”   宣诗云将四锭银子放在了赵栀的手中,叹息道:“原是想今日让你识一识这府内的人的,只可惜大家今日里累了一日,也无心过来了,我只简单同你讲上一讲,你若能记得,那便记在心里,若是记不得,往后再慢慢了解。”   赵栀轻轻点头,将一百两银子放在了袖中。   一百两银子呢,不要白不要。   “你那些个不在府,令立了门户的叔叔伯伯们,我暂且不同你去讲,单讲一讲我们府上,你来府上这几日,该见的人,也都见过面了,不过这大房二房,都纳了不少妾室,这些妾室的面,你多是都未曾见过。   四房还有两个庶子,唤作蔺志文、蔺宛知,你曾见过一面,只是没能搭得上话。大房除了蔺玉韵一个嫡女之外,还有一个比她年龄要稍大些的嫡子,唤作蔺风,这些日子来不在府,你也未曾见到,另还有些旁的,等日后,母亲再同你讲。”   宣诗云说罢,挽住了她的衣袖,一垂眸,发现她的胳膊之上,竟起了不少红疹子,当即便一蹙眉,松开了她的手:“原好好的,怎起了这般多的疹子?”   钱风泠面色一白,忙跪在了地上:“要说来,此事都是怪我,那日给母亲送衣物,倒忘了那些衣物一直同院内的僵蚕在一处放着了!这僵蚕最易让人起红疹子了!哎呀,你说我可真是个蠢笨人,怎的将这事给忘了!”   宣诗云一听是僵蚕致的,松了口气:“既是这般,便没什么大事了,回头涂些过敏的药膏,修养几日,也便好了。”   赵栀蹙眉,缓缓将衣袖掀开,发现一整个胳膊上起的都是红疹,心中冷笑。   不小心?这说的倒是比唱的都要好听。   “多谢母亲,我晓得了。”   赵栀刚刚说罢,这潇湘馆的门口,便响起了一阵阵怒火滔天的大骂声,赵栀见蔺孔明恰巧转着椅轮来到了这大堂内,便忙躲在了他的身后。   “四爷救我!”   宣诗云见赵栀躲在蔺孔明的身后,微微蹙眉,心中不免便多想了一些。   蔺孔明垂下眼帘,在摆动着膝上的几片花瓣,薄唇噙了一抹浅笑,没有吭声。   很快,一个着了身玄色衣袍,头戴了金束发冠,鬓发散乱的年青男子,怀中抱着一个身子娇软,正红着一双眸,呜咽抽泣着的女子,正怒火冲冲的朝大堂走来。   “赵栀!你果真是在此处的!你莫要躲在三哥身后,若是有胆子,便给我滚过来!”   蔺孔明薄唇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抬起了一双潋滟的眸,瞥了蔺茂肃一眼,蔺茂肃心中发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同蔺孔明拉开了些距离。   “斗大的个儿,倒没个规矩了!哪有直呼母亲姓名的!你怀中抱着个女人,咄咄逼人过来,这是要作甚?不如将我这老太婆给杀了吧!”   宣诗云好不易才劝住了赵栀,见蔺茂肃又来对赵栀大呼小叫,当即没被气的背过气去!   “奶奶!这赵栀将孙儿的人送去了青云坊做妓!若不是孩儿知晓的早,林诗怕早被玷污了!孙儿去的时候,正有男人意图轻薄林诗!她这几日受的惊吓过多,神志都有些不清了!直到现今,都浑身发着颤呢!”   蔺茂肃红着双眸,恶狠狠的朝赵栀瞪着,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来的。   赵栀稳了一稳心神,从蔺孔明的身后走了出来,眸色微冷,朝林诗望了过去:“四爷只顾吼我,可曾问了林诗,我将她打发到青云坊的原因?”   “我管你什么原因!你这女人的心,实在忒过恶毒!幸好三哥未曾娶你!你快些离开我们蔺家!”   蔺茂肃刚刚话罢,宣诗云便一巴掌朝着他扇了过去!   “砰!”的一声,声音清脆响亮,蔺茂肃高头大马,却也是被扇的懵了!   当即,一整个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就连林诗都忘记了哭,只呆呆的抬头望着。   “离开蔺家?赵栀是你父亲的续弦,是这蔺府堂堂正正的大夫人,当家主母,你有什么资格,让赵栀离开蔺家?就为了那上不得台面的奴婢?”   这个愣子!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蔺府的后辈,真真一个不如一个了!   宣诗云语气平淡,身上的威压极大,蔺茂肃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竟忘记了要说些什么。   这时,一个小厮慌忙入了大堂之内,神态急切,指着外头道:“不好了!青云坊的人来了!他们说四爷抢了他们的人,要带四爷去官府问罪呢!”   “问罪?问什么罪?他敢碰我一个试试?我倒是要看看,哪处的官,敢收押我!”   蔺茂肃听了这话,当即冷冷笑了一声。 第16章 呵,挑衅她?   他将怀中的林诗放了下来,便捋起袖子,就要朝外冲去。   “你给我站住!”   宣诗云的拐杖猛地敲了几下地面,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眸色冰冷至极的剜了林诗一眼,她的眸色极为狠厉,宛若在看死人一般,林诗吓的打了个寒颤,柔弱的低下头去,不敢抬头再望。   蔺茂肃纵然再桀骜不驯,性子再野,也不敢不听宣诗云的话,他脚步一顿,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僵在了那儿,也不敢再往前去走了。   “钟云,去外头问问青云坊的,看看这丫头值多少钱,给他们些银子便是。”   “奴婢遵命。”   一个着了深紫交领衣的丫头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府外走了去,没多久,她便又回到了大堂内,朝着宣诗云行了一礼:“老祖宗,他们要三百两银子。”   “呵!这青云坊的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个奴婢,竟要三百两!爷找他们去!”   蔺茂肃双眸冷冷眯起,被气的不行。   “去库房取三百两银子,给青云坊的送去,同他们说,此事就此结束,若他们敢将事情闹大,我蔺府也不是吃素的。”   宣诗云说罢,钟云便点了点头,赶忙出了大堂,去处理这件事了,宣诗云端坐在了椅子上,手中持着拐杖,眸色微冷,尽是威严,朝着蔺茂肃凝视着:“你今日若是敢出了这蔺府门,我这老太婆便将你从蔺府族谱中除名!你若不信,尽试一试!”   钱风泠无奈瞧了蔺茂肃一眼:“四弟,你去青云坊抢人这事本就不占理,他们要价高,给他们便是,不过一点银子而已,若我们同他们争执,事儿闹大了,倒是显得我们府仗势欺人了,对你在宫内的阿姐来说,影响也是不好的。”   钱风泠这番话,总算使蔺茂肃的心气平和了一些,想通了许多个理。   “还不快些来同你奶奶和你母亲道个歉?都是一家子人,刚刚这般咄咄逼人作甚?定是你那奴婢做错了事,母亲才将她打发走的,莫非作咱们母亲的,连这点权利都不剩了?还得被你给训上一顿?”   钱风泠又补了一刀,神色微冷。   她这番话,可真是会看形势讨好人。   蔺茂肃转过了头,朝宣诗云走近了几步,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奶奶,都怪孙儿刚刚性情鲁莽,还望奶奶原谅!”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你就说,你将这奴婢弄回家来,是想要做什么?像你二哥那般,不怕整个皇城的人笑话、嚼舌根子,将这个奴婢纳为正房夫人?你可知,你二哥娶李轻云时,可是挨了你父亲五十板子,差点连命都给丢了。”   “孙儿自然不是娶她为正妻,孙儿的正妻,好歹需得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孙儿只是瞧我那院内没个女人,无人照料志文他们两个,随意寻个女人照料罢了,又正巧见林诗合适……”   “若你只是想纳妾,并非是要纳正妻,那便随你,这事,奶奶不管。”   “多谢奶奶成全!”   蔺茂肃心中一喜,站起了身,便要带着林诗离开。   蔺茂肃在说‘需得是个名门闺秀’之时,林诗的面色稍白了一白,心中微有些痛意。   她当初……当初也是富贵人家出身,乃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求亲之人踏破门坎的千金小姐,甚至还有侯府的公子来求取她,可如今呢?   如今她林诗只是这蔺府的一个奴婢而已,连做正妻的资格都没有,就连现今四爷应许的妾位,也是靠她千辛万苦争来抢来的。   这蔺府内,连李轻云这个娼妓都能爬上正妻之位,她比李轻云的身份还要高上一些,只要能抓住蔺茂肃的心,做正妻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日后她林诗定要做上这蔺府的当家主母,让那些瞧不起她,看低她的那些人,尽不如她!   蔺茂肃刚扯住林诗的手,便转过头,眸色阴戾的望了赵栀一眼:“给我等着!今天这件事情,四爷跟你没完!”   林诗转过头,唇角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微微昂头,双眸中带着些许挑衅。   赵栀,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你爹爹还上我们林府给我爹爹下跪过,日后,我照样让你下跪!   不过下三品官的女儿,父亲如今赋闲在家,连朝堂的门都进不去,还没个县令权力大,有什么资格呆在这蔺家,做这蔺家的主母?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赵栀望见了林诗眸中的挑衅,她微微抬头,眯起了双眸。   呵……挑衅她?   蔺孔明转着椅轮,便朝大堂外走了过去,声音悠悠的:“不想走了罢?”   赵栀小嘴微抿,不摇头,也没有点头。   这三爷倒是会看人心思,她向来是喜欢逆流而上的人,既然蔺府内这般多的人都瞧不上她,她倒要让这些个人看看,他们该听谁的。   按照辈分,这整个蔺府内,除了宣诗云以外,数自己最大,她要留在此处,让他们分清自己个儿的身份。   至于林诗?不过是她继子的一个妾罢了,她日后想如何整治她,便如何整治她,看谁又敢说些什么!   赵栀微眯起了双眸,眸色有些腹黑。   “小丫头学坏了,日后不定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成了坏丫头咯。”   蔺孔明一边转着椅轮离开,一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揶揄。   路远忙跟在了他的身后,蔺孔明朝着路远使了个眼色,路远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石头,装作不经意般,随手朝窗外一抛,窗外便响起了蔺茂肃愤怒的惊叫声。   “哪个不长眼的,敢拿石子打爷?”   路远的动作极快,谁都没有瞧清,只有离他较近的赵栀瞧了个清楚,她唇角微弯,差点便笑出了声。   刚刚蔺茂肃临走前同赵栀说的那句话,宣诗云和钱风泠并非没有听到,而是在装聋作哑,没有吭声。   宣诗云拄着拐杖,缓缓站起了身,朝着赵栀走了过去,面容慈祥:“栀儿,你辈分大,莫要同小辈计较,母亲先去处理旁的事了,今日让风泠陪你出门逛上一逛,买东西的银钱,暂且算在我账上。”   赵栀点了点头,朝着宣诗云行了一礼:“母亲慢走。”   很快,两个丫头便跟在了宣诗云的身后,虚扶着她离开了此处。   钱风泠双眸一转,忙朝着蔺孔明追了过去,朝着他笑了一笑:“三弟今日可是有空?”   蔺孔明双手一顿,轮椅停在了那儿,似笑非笑的朝前风泠望了去。   “想我陪母亲去挑选成衣首饰?”   “旁人都说三弟神志不清,我瞧倒比旁人要好得多,一点便透的呢。”   “哦,不去。”   蔺孔明淡淡摇头,神色淡漠,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折扇,撕成了两半,塞到了钱风泠的衣袖里。   钱风泠唇角的笑意僵在了那儿,太阳穴抽了几下。   她今日要忙的事还颇多呢,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丫头身上。   路远见钱风泠神色尴尬,忙朝她行了一礼,正色道:“若是钱夫人无空,便让属下陪赵夫人去吧!”   他话音刚落,蔺孔明便举起手中的扇柄,“砰!”的一声敲了敲路远的脑壳。   “老子去!”   “好好好,爷您去,您去!”   钱风泠松了一口气,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面值几百两的银票,塞到了蔺孔明的怀中。   “如此便多谢四弟了,这些银钱,您拿着给母亲置办成衣首饰,母亲正过着敏,需再给母亲买瓶药膏来涂,此事要记得,”   奶奶虽说将账记在她头上,可她钱风泠哪有这般没眼色?   蔺孔明垂眸望着自己身上那张银票,俊眉微蹙,两只手指拈着那些银票,微微歪着头,认真的望了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祸国殃民的笑意,差点让钱风泠瞧恍了神。   赵栀心中感到不妙,忙提起裙摆,朝着蔺孔明跑了过去:“三爷!不要!”   只听“嘶嘶!”两声,那张银票便被蔺孔明撕成了好几半,他抬眸瞧了钱风泠一眼,将那些银票又丢在了钱风泠的衣袖内,风一吹,竟将钱风泠袖中的银票碎片和折扇碎片一齐吹出了些许,落在了钱风泠的脚背上。   钱风泠:“……三弟,您这。”   “路远,告诉她,同我一般计较的,都是些什么。”   “回三爷,同您计较的是傻子。”   钱风泠忙将衣袖内的散碎物件丢到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气,憋着一身的气,便匆匆离开了此处。   该死的!来这潇湘馆一趟,真当是能将人给气死!她不该计较的,她不该同蔺孔明计较的……   不能气,不能气!   赵栀见钱风泠一身是气的离开,原想说蔺孔明一声糟蹋钱的,但她细想一想,蔺孔明这般,好似是在跟她出气。   赵栀挪着小碎步,乖巧的走到了蔺孔明身旁:“三爷,您是在帮我出气吗?”   蔺孔明诧异的望她一眼:“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扇柄丢到了她的衣袖内。   赵栀:“……无,无事。”   “路远,扶爷上街去,给母亲挑选首饰,来日回门,怕也得我陪着去咯。”   “三爷,回门不用你陪着的!自然有人陪的!”   赵栀忙道。   “你是想我爹的魂儿陪你去?”   蔺孔明笑吟吟的朝她望着,四周凉风一吹,吹的赵栀一阵瘆得慌。 第17章 置办衣裳首饰   赵栀小肩膀缩了缩,低喃道:“那……那还是三爷陪我吧……”   蔺孔明没再搭理她,只转着椅轮,去房内睡觉了。   第二日,蔺孔明起床之后,便发现赵栀已在他房外候着了,他吃了些早膳,便带着路远一起,同赵栀出门去了。   蔺府正建在皇宫皇城内最热闹的地段,一出蔺府,附近便是各种商铺,赵栀一边跟在蔺孔明身后,双手推着他的轮椅,一边朝四周好奇的望着。   自从她那日凑热闹,同刘诗云去了蔺府一趟,遭遇难堪过后,便再也没有出来逛过,今日一见,恍若隔世,街上增了许多商贩,她倒觉得新鲜。   这皇城的人,虽知道赵家四姑娘遭了难堪,背地里嚼舌根,说着难听的话,但却不知道赵栀生的何模样,在这平民老百姓中,认得蔺孔明的也不多,除了偶有小姑娘觉得蔺孔明生的异常俊美,多瞧了他几眼之外,三人也没有遭到什么围观,风和日丽,倒颇闲适。   “三爷,今日的日头有些大,我见前头有卖油纸伞的,我去买把伞,给三爷挡着吧!”   赵栀双眸微眯,伸出手来,遮在了脸上,挡住了阳光。   “恩。”   蔺孔明点了点头,赵栀便放开了轮椅,去前头的小摊子上,给蔺孔明买伞了。   赵栀往前走了几步,突的脚步一顿,转头道:“三爷,你要什么色儿的伞?”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来,指了指身上新换的衣衫,唇角噙着一抹笑。   他今日着了一身颜色鲜艳的红衣,墨发单用一根红发带松垮束在颈旁,给他那原本就妖异的脸庞,又增了一抹魅惑,若狐妖化作了人形一般,完美的令人移不开眼,却一看便知是男人,丝毫不显得女气。   赵栀活了这般大,第一次见到如蔺家三爷这般妖孽相貌的男人,一时竟看的呆了,几秒后,她清浅一笑,道:“我知道了,该给爷买红色的。”   “恩。”   脑子还算好使。   蔺孔明坐在了轮椅上,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倚在了那儿,单手托着腮帮子,等着赵栀回来。   他双眸微动,瞧见了不远处小贩正卖着糖葫芦,他伸出手来,遮了一遮阳光,怒了努嘴:“路远,去给爷买几串葡萄的。”   路远忙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些碎银子,去给蔺孔明买糖葫芦了。   蔺孔明一人坐在马路正中央,堵住了百姓们的路,四周人山人海,却无一人敢出生斥责他,蔺孔明天生带尊贵之气,百姓们见他周身优雅不凡,心想定是谁家的公子哥,也不敢去招惹他。   “赵栀——”   蔺孔明等了些会儿,不悦的眯起了眼。   “爷,马上便好!我在挑花纹!”   “爷不想停在这儿,被人当猴看。”   “我晓得了!”   赵栀随意拿了一把印有小兔子图案的小红伞,便将其合上,走到了蔺孔明的身边,蔺孔明将伞接过来,端详了一番,薄唇勾起了一抹浅笑:“不错,这兔子倒生的跟你一个样,举着吧。”   “爷,我跟兔子不一个样……”   赵栀一边低声嘟囔埋怨着,一边将伞撑开,挡在了蔺孔明的头上,那伞有些小,只够挡一个人的,挡住蔺孔明,却挡不住她,她也晒的慌,赵栀索性偷偷的将伞朝她这边倾斜了一些,双眸微弯了起来,犹如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儿。   蔺孔明懒洋洋的掀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爷,属下给您买了三串葡萄的,另买了两串山楂的给夫人吃,这天较热,得快些吃,不然容易化了。”   路远手中拿着五串糖葫芦,几步走到了蔺孔明的身边。   赵栀眸色一亮,伸出小手来,便要去拿那两串山楂的。   “赵栀,小孩子吃糖吃多了,牙容易坏。”   蔺孔明神色不悦的朝她望着,有几缕阳光没被红伞遮住,落在了蔺孔明的侧脸上,像是渡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给他增了几分圣洁。   “我都十五了……”   赵栀小声的道。   “多少?”   “十五。”   蔺孔明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眸色难得深沉,沉吟道:“十五了……”   他十五那年,正行军打仗,左胳膊中了一箭,胳膊差点废掉。   这一刻,赵栀总觉得蔺孔明有些不同,和平时不一样了。   下一瞬,蔺孔明便仰起头,笑眯眯的道:“旁的女子这般年龄,都生得一两个孩子了,你尚年幼,也不能在蔺府中一直耽搁下去,我恰巧有个朋友要娶妻室,不如我给你俩牵个线?”   蔺孔明神色认真,倒不像是在开玩笑。   “三爷,你莫要再说笑了,我如今做了这蔺府的寡妇,哪有什么公子愿娶我做正妻。”   “你寻个屠户做夫婿,还是可的。”   “我……我不!”   赵栀被蔺孔明说的急了,左脚猛地跺了跺地面,两只小粉拳紧握,小模样甭提多委屈了,那模样,简直要将人的心给萌化了。   “为何?”   蔺孔明好奇的朝她望着。   “爹爹和阿娘不会同意的!”   “那若他们同意,你嫁还是不嫁?”   赵栀原是挺刚烈的一个性子,和寻常女儿家不同,可不知为何,蔺孔明随意逗她一逗,总能将她给逗哭。   赵栀小脸泛红,肩膀颤了一颤,竟抽泣着哭出了声:“我……我不要嫁给杀猪的!呜呜呜,他们长得好丑……”   “噗!”   蔺孔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憋了笑,自己转着椅轮,朝前头名唤‘织云坊’的成衣铺内走了过去,织云坊在这皇城内,算是颇有名气的,不少宫内的,都喜在此处置办衣物。   尔后,蔺孔明便坐在了织云坊的门口,慵懒的眯起了眸,显得有些痞坏痞坏的。   很快,一个身着浅蓝色坦领袍,挽了朝云鬓,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朝蔺孔明走了过去,同他行了一礼。   “草民参见王爷,王爷今日过来,可是要什么布料的衣裳?我这便去拿衣裳,让王爷挑选。”   “极品古香缎。”   “呀,那种料子……那种料子的衣裳,可是刚从番邦进来的新品,还未来得及裁剪衣裳呢。”   云娘双眸微闪,讪笑着道。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在怀中摸了一摸,拈出了一张银票,随意丢在了地上。   云娘在看清那张银票面额的时候,差点吓得瘫软在地上,她忙半蹲下身子,将银票放在了怀内,笑的一脸讨好:“爷,您……您稍等,我马上便派人去裁剪!爷是要什么样式的衣裳呀?”   蔺孔明蹙了蹙眉,不悦的望了云娘一眼,嗤笑了一声:“没长个脑子的。”   他说罢,便闭目养神,不再搭理她了。   云娘站在那儿,一时尴尬的紧,路远轻轻唤了她一声,朝着站在一旁的赵栀指了去,叹口气道:“是给这位姑娘置办衣裳的。”   云娘点了点头,忙牵着赵栀的手,颇热情的带她看起了手绘的衣裳图样。   “这位姑娘,那古香缎是新来的料子,这皇城内还无人穿过呢,原是打算过段时日,做好了,给宫内的娘娘送去的,但既然王爷来了,我便提前给你裁几套,你且看看图样,看中了那几套,我便立即寻裁缝给你裁,几个时辰便能赶出来。”   云娘原见赵栀身上的衣衫陈旧,料子也不是多好,还以为她是蔺孔明带来的丫鬟,刚开始,便怠慢了她不少。   “这附近可有卖首饰的?我想去挑几样,等我挑完,我猜你这衣裳也多半裁的差不多了。”   “这附近有一处唤作五华阁的首饰铺,许多贵妇人有急事,来不及寻工匠打造新首饰,都去那处儿买成品呢!姑娘且去看一看,不定还能遇上几个贵人,长长见识。”   她这话说罢,路远便不悦的瞪了她一眼:“爷说的不错,你这女人颇不会说话办事!怎的说话呢?这位姑娘便是贵人!是我们蔺府一位爷的正妻。”   云娘听闻这话,瞬间被吓的不轻。   她还以为这姑娘是三爷心血来潮,准备纳的一个妾,谁知……谁知竟是蔺府一位爷的正妻!   赵栀见云娘面色稍变了变,心想,有权有势就真好,咱再不用被旁人瞧不起。   以前她呆在赵府,可从不敢进织云坊这种大铺面,日后她定要做个有钱人。   赵栀心中充满雄心壮志,两只小粉拳微微握紧,在腰间轻挥了一挥。   蔺孔明瞧着她,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深沉了。   “哟呵,彻彻底底的坏掉了。”   赵栀挑选了几个觉得还算不错的图样,便要去五华阁中挑选首饰,她走到门口时,蔺孔明伸出了手来,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袖。   “五华阁内的首饰贵。”   赵栀愣了愣:“那,那我到旁的地方买去?”   “你那一百两银子不够,那老太婆欺负你,旁的妾室一月都有三百两月俸,她只给你一百两,扣了你不少,你下去,需得理论去。”   蔺孔明从怀中拿出了几千两银票,攥成了一团,塞到了她的衣袖里,那几团银票被他这般一折腾,皱皱巴巴的,颇不好看。   赵栀认真的将那几张银票展开,叠在了一起,放在了怀内:“多谢三爷,日后我不会让旁人欺负我,你且看着。”   “没空,不看,快滚。”   赵栀知道他脑子那块儿同旁人不同,也不同他计较,便带着银子,离开了此处。   赵栀刚刚离开,织云坊外便停下了一顶奢华无比的十二抬轿子,一个着了紫色绸缎的丫头入了这织云坊,脊椎挺直,唇角的笑意颇傲气,望着云娘道:“听闻你们刚进了些古香缎,你们有多少,我家小姐全包了!快些将古香缎打了包,送到我们府上。”   云娘愣了一愣:“不知你们家小姐是……”   “我们家小姐是丞相府的千金。” 第18章 教训司徒咏   那紫衣丫鬟淡淡一笑,看着虽是彬彬有礼,但眸中的那股子傲劲儿,却如何也令人喜欢不上来。   云娘眉头微蹙,转眸望了蔺孔明一眼,想要询问他的意见,却见他正在闭目养神,便也不敢打扰他。   “这位姑娘,古香缎已经有人要了一部分,现今那部分古香缎正在后头裁剪衣裳,怕不能全给你们了,只能给你们一部分。”   云娘有些为难的道。   那极品古香缎极难弄到,她这里也就只有三百米而已,刚刚那位姑娘相中了图纸上的六身衣裳,给她裁剪完衣裳,古香缎也就剩不多了。   “一部分?一部分是多少?可是有三百米?我家小姐最近较迷这古香缎,准备给府内的人都裁一套,若是不到三百米,那可断是不够。”   紫衣丫鬟蹙起了眉头。   云娘愣了一愣:“我这处的古香缎,各个颜色加在一处,恰巧有三百米,若是还想多要些,就得出了东苓,高价去番邦收去了,只可惜……这些古香缎,给蔺府的夫人做过衣裳后,只能剩下一百来米了。”   她话罢,织云阁的门便被一个丫鬟轻轻推开了,一个身着浅粉色马面裙,上着了豆绿色立领长衫,挽了元宝鬓,左右各戴了点翠流苏钗,容颜娇美的少女,微垂眼眸,迈着步子,走到了云娘身旁。   司徒咏唇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周身气质斐然,一瞧便知是天生贵气。   “云娘,我来此处买古香缎,是我祖母的意思,若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怕是会落作府内人的笑柄,相识一场,还请你行个方便。”   司徒咏进到屋内后,另有四个着了浅蓝色坦领衣裳的丫鬟也走了进来,恭敬的候在了她的身后,织云坊之外,还另站了十几个车夫和小厮,惹的不少百姓们驻足在织云坊的门口,好奇伸长了脑袋,朝里头瞅,片刻间,织云坊外倒围了不少的百姓。   “怕是哪家的贵人在里头置办衣物呢!”   “瞧那身型举止,真是神仙般的人物,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   赵栀来到了五华阁之内后,便有一个女子过来招待她了,那女子浅浅一笑,右手朝着柜台上指了一指:“姑娘可是要买成品发簪?这些尽是配套的,有点翠的、有翡翠的、还有金银烧蓝的,姑娘尽来看着,看中了哪样,我便命人为您包起来。”   这五华阁的掌柜倒没有因为赵栀穿的不华贵,而故意怠慢,赵栀轻轻一笑:“多谢掌柜了,我这便挑选。”   平日里,赵栀的发簪,都是在一些制作粗糙的小店内买的,虽也有金簪银簪玉簪,却远远不如五华阁内的精致,女儿家平日里就爱摆弄这些个物件,她看了这些个首饰,便有些眼花,移不开眼了。   赵栀随手拈起了一根金簪,垂眸望了一眼。   金簪上分明花生大的一朵金云,云上竟用白玉铸了小亭,亭内还有两只描蓝金蝴蝶,姿态翩跹,若活起来一番,金云下还坠了几根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好瞧的很。   “当真是精致,也怪不得五华阁这般出名,这只金簪卖多少银钱?”   “一百二十两银子。”   女子说罢,赵栀差点将手中的金簪丢到了地上,她心中虽震惊,表面上却仍旧镇定。   “这支金簪我要了,我另再寻几套。”   赵栀说罢,便轮到那掌柜的震惊了,她实是想不到,这姑娘竟能眼睛眨也不眨的将金簪买下!   上次就连丞相府的小姐过来,看了这发簪,都因为价钱太贵,没有买下,依依不舍的放在了这儿。   随后赵栀又另买了几套发饰,花了足足千两银子,带着一包包装精致的发簪,出了这五华阁,朝织云坊走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刚刚瞧中的小亭金簪颇好看,便没有让掌柜包装,直接便佩戴在了头上。   她站在远处,见织云坊的门口围了不少百姓,担心是蔺孔明出了什么事,一皱眉头,忙提着裙摆,朝着织云坊内走了进去。   她走到织云坊内后,四下望了一眼,才看见蔺孔明正在闭目养神,不知何时从大门口移到了角落位置,路远则扶着轮椅,守在了他的身旁,在门口的位置,云娘正和一个女子说着话。   “姑娘,事情向来讲究个先来后到,您就算是给再多的价钱,那也是不成的。”   “我同蔺府的夫人们还能说得上几句话,你不妨告诉我,是哪位夫人要用古香缎?我这边也不难为你,我自己个儿去蔺府,同那位夫人说上几声。”   司徒咏眉头微蹙,咬了贝齿。   云娘正为难着,瞧见赵栀来了,眸色微亮,忙松了一口气:“夫人,您总算是来了,司徒小姐想要将古香缎全都买走,你看这事情该如何办才好?”   蔺孔明觉察到了赵栀的到来,微微掀开了眼皮子,饶有兴味的朝赵栀望着。   “爷,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夫人?她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容易被欺辱。”   路远凑近蔺孔明耳旁,低声询问着。   之前蔺孔明嫌呆在门口,太阳晒得慌,便让路远推着他,到了这角落位置,以至于到了现在,司徒咏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模样慵懒:“不管。”   “若是夫人真的受了欺辱,我定会去帮夫人的!”   路远正色道。   蔺孔明似笑非笑望着他,伸出修长的腿,一脚将他踹了个踉跄:“你到底是谁的人?”   “爷,就算您踹我,我待会儿也是要管的!夫人那般小的年龄,跟我妹子一般大小,本就命苦,再被旁人欺负了,那该多可怜啊!”   “没说不管她,再看看,爷觉得,这小丫头自己个儿应该能应付的了。”   蔺孔明虽这般说着,可他自己也不确定。   司徒咏听云娘说蔺府夫人来了,一瞧那夫人便是赵栀,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栀一眼,望了望赵栀头上的金簪,轻笑出声:“这不是五华坊的新样式吗?前些日子我去看,都未舍得买呢,戴在你头上,倒是好看的紧,只是这身衣裳倒是不大搭配,今日挽的鬓也有些简单了。”   她说罢,便伸出手来,猛地将她头上的金簪抽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赵栀的鬓全靠这新买的簪撑着,司徒咏这般一抽,赵栀的鬓发便尽散了下来,那上百两银子的金簪也落在了地上,摔掉了一只蝴蝶。   “呀!倒真是抱歉了,我只是想瞧一瞧这发簪而已,赵栀,你不会介意吧?”   司徒咏一脸的无辜,那模样,就若一只受了欺辱的兔子一般单纯无害,还有些紧张的蹙了蹙眉。   赵栀任由鬓发散着,眸色淡漠,后退了一步,将地上的金簪捡了起来,声音沉稳。   “这支簪子我买的时候是一百二十两,只戴了一炷香时间,你今日给我弄坏了,我只要你赔一百两,你说,是你现在给我钱,还是我带着蔺府的人,去你们丞相府讨要?若我真带人去要,你在丞相府内,怕是也会丢了面儿吧。”   赵栀两年前在刘诗云家玩的时候,曾见过司徒咏一面,那时她便是这般的咄咄逼人,因为自己父亲的官衔低,她便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话里话外嘲讽自己,连自己的母亲,都给讽上了,赵栀的性子要鲁莽一些,便出口同司徒咏顶撞,后来这件事便被赵弘风知道了。   赵弘风怕赵栀得罪丞相府的小姐,影响他的仕途,便逼着赵栀去丞相府,给司徒咏道歉赔礼,最后赵栀站在丞相府外站了一日,丞相府的大门都没有开,她只隐约在门内听见了司徒咏和几个贵女的笑骂声,口口声声似都在说她。   自此后,便再没见过。   司徒咏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赵栀竟能不卑不吭的说出这一番话来。   她唇角微勾,柔柔一笑:“赵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我赔你钱啊?这样吧,你今日将古香缎全都给我,我给你二百两银子如何?你刚嫁到蔺府,又死了夫婿,定因没钱遭了不少白眼吧?我那些个钱,足够你风光一阵了。”   她说罢,瞥了身旁的丫鬟一眼,轻声道:“你去五华阁中打听打听,看他们是不是丢了一支新款的金簪……”   “司徒咏,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你莫不是脑子不够听不懂?”   司徒咏笑吟吟的朝赵栀瞧着,微微抬头,朝着云娘道:“将那三百米古香缎给我打包好了,一会儿送去丞相府,我们走!”   云娘也不敢得罪司徒咏,心中无法,只能先应了一声。   就在司徒咏转头朝门外走去的时候,赵栀一手猛地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后一拽,司徒咏惊呼一声,便摔倒在了地上,她倒地的姿势极为不雅,就连头上的簪都掉了下来,门外百姓们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赵栀垂眸望了望自己个儿的手,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她那副模样,真单纯的如小兔子一般。   她说罢,便缓缓的蹲了下来,一脸无奈的朝司徒咏望着:“司徒小姐,咱们得先将钱赔了,才能走啊!那古香缎剩下的布料,我便全送给你了!你回去之后,不定还能用余下的料子做几个口金包呢。”   她说罢,冷冷望了云娘一眼:“将那三百米古香缎全给我裁了,图纸上的衣裳各做一套,若是你不允,我便让三爷带兵将你铺子砸了!”   她说罢,角落中传来了蔺孔明的轻笑声:“她说得对,我会派兵,将你铺子砸了。”   虽是威胁的话,他那笑声却温柔好听,令人听了不觉酥了心神。 第19章 他居然能站起来!   司徒咏原被赵栀的话气的不轻,也顾不得风范了,正打算让丫鬟们捋起衣袖,一同教训教训赵栀,她听到了蔺孔明的声音后,面色一白,神色有些慌乱起来。   她犹记得,几年前蔺孔明风光之时,她仰慕于他,曾同他示过好,还让爹爹试过他的意思,想嫁予他做正妻,蔺孔明当时也没有拒绝,就在司徒府和蔺府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蔺孔明便从悬崖跌下,摔断了一双腿,伤了脑袋,这件事情,也便搁置在这儿了。   她也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蔺孔明了,但心中对他还是无比仰慕的,随着椅轮转动声轻轻响起,司徒咏的心脏,也跳动的愈发的快了,紧张的呼吸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几年未见,曾经那般风华绝代,惊觉艳艳的少年,如今……不知成了什么模样。   等到蔺孔明的轮椅停了下来,司徒咏才敢抬头,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   她望着蔺孔明,微微蹙眉,眸中掠过了一抹怜惜,轻叹了口气。   他果然比起几年前,要消瘦的多了,司徒咏缓缓的站起了身,眼眶微红,整了一整发鬓,朝着蔺孔明欠了欠身,声音有些哽咽。   “三爷,几年未见,你可尚好?”   赵栀听见司徒咏的话,倒是愣了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几年前,司徒咏差一点就和蔺孔明定了亲,当初若不是蔺孔明出了事,司徒咏现今早是他的妻室了。   蔺孔明却并未搭理她,径直转着椅轮,走到了云娘身旁,从怀中拿出了几张银票,放在了云娘旁边的檀木桌上。   “将那三百米古香缎尽制成衣物,做好后,送到蔺府潇湘馆内。”   云娘连连点头,点了一点银票,有些为难的道:“爷的银票面额太多了,这边……这边倒是找不开,要不爷等一等,容我去钱庄去一趟?”   “赵栀——”   蔺孔明双眸微眯,拉长了腔调。   赵栀忙朝他走近几步,问道:“三爷,怎的了?”   “挑成品衣裳。”   “谢谢三爷。”   赵栀眸色一亮,在店内四处转着,开始挑起了中意的衣裳款式。   此时,司徒咏还在蔺孔明身后站着,等着他回话,她在那处儿杵了得有一炷香时间了,蔺孔明都未曾理她一句,她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又累又尴尬无比。   她心想八成是她刚刚的声音小了,蔺孔明没听到,便定了定神,朝蔺孔明走近了几步,声音稍大了些,若莺一般婉转动听,柔媚入骨。   “几年未见,三爷尚好?”   她的鬓发本就因摔倒在地,散了一些,刚刚往前走几步,动作又稍大了些,头上的一根钗从她头上滑落,“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她的鬓发也彻底散了下来,整个人凌乱不堪,令她面色又变了一变。   赵栀此时正一边挑选着成衣,一边拿发带系着鬓发,她听到动静,一边将发带打了个结,将头发整理好,一边和云娘一同朝司徒咏望了过去。   蔺孔明这才抬眸望了司徒咏一眼,蹙眉道:“什么东西?挡爷的路。”   司徒咏以前倾慕蔺孔明,也只是司徒咏单相思而已,蔺孔明还真的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这个女人脑子有病,自己明显不想搭理她,她还一句话说两遍。   司徒咏唇角的笑意,就这样僵在了嘴角,一张红润的小脸,也逐渐发白,眼眶一红,差点就要落下了泪。   赵栀似笑非笑的瞧了司徒咏一眼:“司徒小姐,你今日出丑已经出的太多了,你若是再不走,接下来再发生什么难堪的事情,就说不定了。”   司徒咏一张小脸瞬间惨白如纸,她转眸恶狠狠的瞪了赵栀一眼,笑的令人胆寒:“赵栀,你给我等着,今天这件事我跟你没完,你妹妹若是进了宫,看我如何派人整治她!”   她说罢,想了一想,从怀中拿出了两锭银子,“砰!”的一声砸到了桌上,便带着几个丫鬟离开了此处,坐上了门口的马车,轿夫们抬着马车,便匆匆离开了,她在坐上马车之后,掀开了车帘,一脸怅然的朝蔺孔明望了过去,轻叹了口气。   王爷真真是摔出了毛病,竟不认得她了……   她差了一点,便做了他的未婚妻啊!她一定会重新赢得蔺孔明的心,再将蔺孔明医治好,同他患难与共!   司徒咏一脸的坚定之色。   赵栀微眯起了眸,低喃道:“司徒咏,你若敢动我妹妹一根寒毛,我定要取了你的命……”   她说罢,便将司徒咏放在桌上的一百两银子拿了起来,放在了怀中。   她拿到的不是钱,而是底气,今日,她算是将几年前的仇报了。   通过今日这件事,云娘也看出赵栀虽名声不大好,但在蔺孔明那儿的地位不低,她忙上前几步,跟在了她的身后,笑的温柔。   “夫人,这余下的银钱还很多,您即使是将这屋内的成衣都拿完,那都是够的,日后您想穿什么衣裳,便来我们这织云坊内挑,或让我们给你现做,只收姑娘些手作费,不再收布料钱了。”   赵栀恩了一声,便挑了四套布料不错的丝绸衣裳,让云娘包起来了。   路远很自觉的将包好的衣物和首饰都拿在了手中,站在了蔺孔明的身后。   “三爷,到了吃晌午饭的时间了,我们是回府还是寻个地方下馆子?”   “回府吧,想睡觉。”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胳膊,伸了个懒腰,随后他便单手托腮,双腿重叠,斜倚在了轮椅上,朝她怒了努嘴。   赵栀明了他的意思,知道这位爷是想让自己给他推轮椅。   赵栀手中捧着她那一支断了的金簪,为难道:“爷,您且等我一等,我得去五华阁一趟,补补这金簪,再去附近买一些治过敏的药膏,回去涂抹。”   蔺孔明一双点漆般的眸微眯,上上下下扫视了赵栀一眼,薄唇噙了一抹弧度:“你也够倒霉的,刚买个簪就碎了,许久未出门,一出门便遇见了条疯狗。”   “三爷,你就莫要损我了,今日够败坏心情的了!”   赵栀小嘴一扁,便朝织云坊外走了过去,要去补金簪了。   蔺孔明修长的腿一伸,便横在了赵栀的前头,挡住了她的去路,慢悠悠道:“站住。”   “做什么?”   赵栀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若一只无辜懵懂的猫儿。   他不是腿瘸吗?腿瘸那腿怎么还能伸这么直?   蔺孔明从路远的手中拿过了一根葡萄串的糖葫芦,咬下了一颗,将剩下的朝赵栀丢了过去,赵栀怕汤汁粘在衣服上,忙后腿半步,将糖葫芦下半部分握在了手中,才松了口气。   “喂我。”   “那我的发簪,药膏……”   “让路远去。”   “那好吧。”   赵栀将发簪放在了路远的手中,垂眸望着那糖葫芦,叹了口气。   她还以为蔺孔明是想将这串给她吃呢,心中还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她就知道他不会这般好心。   路远接过了金簪,便出门去补了,云娘也拿着图纸去后院了,这铺子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赵栀和蔺孔明两人。   “赵栀,去将门关上。”   赵栀眨巴眨巴双眼,颇乖巧听话的将门给关上去了,她刚刚将门关好,蔺孔明便微微蹙眉,双手扶着轮椅,缓缓站起了身。   蔺孔明的身形高大,站起来之后,赵栀的头顶只勉强到他胸口位置,她睁大了双眸,猛地捂住了嘴:“三爷你……你……”   “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扶着轮椅站起来活动活动而已,又不能走路。”   蔺孔明说罢,便重新坐在了轮椅上。   赵栀叹了口气,半蹲在蔺孔明身边,握着糖葫芦,放在了蔺孔明的薄唇边。   可是她总感觉他能走。   蔺孔明垂眸轻轻舔了糖葫芦一口,姿态极为撩人,赵栀差点一个没握紧,将糖葫芦丢在地上。   他诧异的抬眸望了赵栀一眼:“你怎的了?”   “三爷我没事……”   “咦,你流鼻血了?”   蔺孔明的神色古怪,半响,他点漆般的眸微眯,轻轻舔了一舔赵栀的手背,眸中带着揶揄的笑意,赵栀惊呼一声,忙将手抽了回来,手中的糖葫芦猛地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几半。   “呵……”   蔺孔明的喉咙中突然发出了一阵阵古怪的笑声,望向赵栀的目光中尽是恶劣之色,他轻轻挑起了赵栀的下巴,朝前倾了一倾,俊脸离赵栀极近,赵栀甚至能瞧清他那根根分明的睫毛。   “呀,母亲脸红了?你怎的会脸红呢?”   蔺孔明的神色无辜,他说罢,又朝前倾了一些,在赵栀的耳后轻轻吹了口气,好似赵栀是什么美味似的,甚至伸出舌尖来,舔了一舔。   随着赵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路远也推开了门,拿着刚买好的药膏和补好的金簪,走了进来。   蔺孔明已坐稳了身子,模样若谦谦君子一般,温润如玉,赵栀则连脖子根都是红的。   蔺孔明他……他不是人!   他怎么能对自己做这种事情?   赵栀小嘴一扁,两滴泪“啪嗒!”一声,一齐落在了地上,甭提多委屈了。   “哟,不就不小心将糖葫芦摔了吗?母亲不哭,来,三爷抱抱哦!”   蔺孔明缓缓张开了双手,唇角噙着笑意,就好似真的要抱抱赵栀似的,赵栀红着眼眶瞪着他,不去搭理。   蔺孔明一脸的无辜,就好似受害者一般,长长叹了口气,修长的手耷拉了下来:“母亲也不给我抱,看来并不喜我这个继子,定是喜四弟那般的。”   “蔺孔明,你别瞎说,你们家那蔺茂肃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我怎会喜他?”   “小丫头年龄小不禁逗,没个意思,路远,推着爷回去。”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看模样,是真的困倦了。   “路远,别推他,他能站的起来!”   赵栀站起了身,一脸冷笑。   这个男人肯定是装瘸的!他既然能站起来,就能走好路! 第20章 爷该不会喜欢赵栀吧?   蔺孔明双眸微凝,似笑非笑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双眸晦暗如墨,掠过了一抹危险。   赵栀被他的目光吓的不轻,小身子颤了一颤,往后移了一步。   “三爷,你莫吓我……”   “咦?我吓你什么了?”   蔺孔明微微歪头,一脸的不解,唇角噙了一抹浅笑。   路远无奈的望了赵栀一眼,长叹了口气:“夫人,您就别开玩笑了,许多大夫都给爷诊断过,就连御医都来过,说爷的双腿已经废了,别说站起来了,就连知觉都没了,且腿上还有几处骨折,也愈合不了了……”   赵栀一张小脸上写着委屈:“可是……可是我真的看见他站起来了……”   “夫人,有些事,是开不得玩笑的,快些回府吧,三爷身子本来就弱,别再饿着三爷了。”   路远说罢,皱眉望了赵栀一眼,便推着轮椅,带着蔺孔明朝织云坊外走了过去。   蔺孔明扭过了头,一脸的心疼:“母亲,你定是劳累过度,出了幻觉了,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歇歇呢。”   赵栀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她望着他那一脸欠扁的俊脸,有种想扑上去,将蔺孔明活生生掐死的冲动!   他们到了潇湘馆之后,赵栀便拿着自己的衣物和首饰回了房内,将东西在柜子里装好,另换了一身淡色系的坦领新衣,挽了个简单的鬓发,拿出了一支在五华阁中买的玉簪,戴在了头上。   她走到了门口齐人高的铜镜前,望着铜镜中自个儿的模样,缓缓转了个圈,眉眼间嵌着笑意。   “我着这身,真当是好看呐。”   “夫人生的美,自然是穿什么,配什么,都是好瞧的。”   紫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浅笑着朝她行了一礼。   这潇湘馆内一共分了四个院落,赵栀单独在一个院落,蔺孔明住了一个院落,其余两个院落则是空着的。每个院落内有不下百间房,赵栀所住的地方,正是院落内的主房,那些新来的丫鬟小厮们,则住在了其余的房内。   这原本较冷清的院落,因添了些人,时不时会响起些脚步声和说笑声,倒热闹了不少。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会说话,日后红云和林婆子一起管这院内的杂事,你便贴身跟着我吧。”   赵栀将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掖了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紫云心中一喜,忙应道:“多谢夫人!日后奴婢定对夫人忠心耿耿,绝不生二心!”   紫云的身形比较高挑,年龄要比赵栀稍大些,在这府内也呆了不少时间了,身上也是有些气势的,想必往赵栀后头一站,若门神一般,旁人也不敢轻易招惹赵栀。   “紫云,你以前,是哪儿个院的?”   赵栀双眸微动,突然问道。   “奴婢以前是大房院内的,大房人手多,用不着奴婢,管事嬷嬷便将奴婢调来了潇湘馆。”   赵栀笑吟吟的道:“这般说来,你以前是钱风泠的人?”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既然已经到了您的院内,便是您的人了,夫人莫不是怀疑,奴婢是大房派来的细作?”   紫云微微蹙眉,咬了咬唇,一脸委屈,猛地跪在了地上,右手举了起来:“若我胆敢起二心,便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她发誓发的铿锵有力,认真无比,声音也增了几分哽咽。   赵栀无奈瞧了她一眼:“我只随口一问而已,你情绪这般激烈做什么?快些站起来,地上凉,小心冷了身子。”   她说罢,便将紫云扶了起来,坐在床边,开始在手臂上涂抹起了药膏。   那药膏治过敏,果真是极有用的,她不过涂了一小会儿,那些红点的颜色便淡了一些,凉凉爽爽的,很是舒服。   紫云见赵栀待她好,喜极而泣:“夫人,奴婢这就去准备午膳。”   赵栀轻轻点了点头,等紫云离开后,她放下了手中的药膏,小嘴轻抿了起来,增了几分深意。   她在这府内,不会信任何人了。   很快,这院落内的小厨房内,便传来了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开,几个粗使丫鬟端着一碟碟的饭菜,放在了外室的饭桌上。   赵栀住的这处房间共分外内室和外室,内室是她平日里就寝的地方,外室则是会客用膳的地方,这院落内本有专门的大堂,供人在里面用膳,只是距赵栀这处较远,赵栀便直接在这外室用膳了。   饭菜端了上来,赵栀便净了手,漱了口,握住了筷子,便夹了一只螃蟹,放在了碗内,垂下眸来剥螃蟹。   紫云站在她的身旁,轻声的道:“夫人,刚刚奴婢听说,明日四爷便要迎娶林诗进门做妾了。”   赵栀右手一顿,轻笑了一声:“她嫁进来之后,免不得惹是生非,处处寻我麻烦。”   “她一个妾室,就算要找夫人麻烦,又能找什么大麻烦?夫人到时随意寻个理由,好生教训教训她,她也就长了记性了。”   “呵,到时候四爷定又要气势汹汹的来问罪,不过好在有母亲庇佑,他不敢拿我如何。”   赵栀刚说罢,林婆子便轻轻推开了门,朝着赵栀欠了欠身:“夫人,老祖宗派人来传,说让你待会儿去前院一趟,她要同你商量商量回门的事。”   红云也跟在了林婆子的身后,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她无意间望见桌上的那些佳肴,肚子轻轻叫了一声,她一张小脸瞬间红了个通透,窘迫万分。   红云刚来蔺府内不久,原该先从粗使丫头开始做起的,但她容貌生的不错,潇湘馆又恰巧缺人手,便直接让她来做大丫鬟了。   林婆子猛地瞪了红云一眼,眸色极为毒戾,吓的红云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奴婢今早没有吃饭,冒犯姑娘了。”   “知道冒犯还不快滚出去?来了好几日了,竟没个规矩!”   紫云眸色一利,不悦的剜了红云一眼,红云身子一颤,忙站起了身,便要离开此处。   红云的年龄要比赵栀还小上一些,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又瘦又小,虽生的模样好看,但却面色发黄,一看便平日里营养不良。   赵栀单手托腮,瞧了红云一眼,挑眉道:“你是刚来蔺府的?”   红云脚步一顿,抬起了含着泪的双眸,恩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刚来九日。”   赵栀掐指算了一算:“我也是九日前进蔺府的,你我倒恰巧是同一日。”   “九日前,父亲欠债太多,便带着我来蔺府卖身了,共卖了三两九钱银子,我需得,需得在蔺府呆到四十岁,才得回家。”   红云眼眶微微泛红,身子微抽了一抽。   “你个蹄子,在这讲劳什子身世?卖身在蔺府的,谁又能有个好身世?你以为能惹得谁同情?还不快滚!小心泪再脏了夫人的屋子!落得个不吉利。”   林婆子瞪了她一眼。   “我……我晓得了……”   赵栀站起了身,从桌上拿起了一张牛皮纸,在里头放了几个肉包子,又另放了一张饼,走到了红云的身边,放在了她的手中:“拿着吃吧,你终究是我院内的人,饿着了你,倒让别院的看笑话。”   看来不管是在她们赵府,还是在这蔺府,新来的丫鬟,都是被欺辱的对象,这蔺府更严重,竟连饱饭都不给吃。   红云一双大眼睛微微发亮,将东西抱在了怀中,认真的看了赵栀一眼,便赶忙离开了这里。   紫云蹙了蹙眉:“夫人待你这般好,连句道谢的话都不会说。”   “紫云,莫要说她了,她年龄还小,刚来蔺府,难免有些不懂规矩,日后日子长了,也便好了。”   赵栀说罢,吃了个八分饱,便净了手,带着紫云一起,去前院内去见宣诗云了。   她走到前院走廊的时候,恰巧看见林诗着了身粉衣,正同蔺茂肃一起,带着蔺宛知在院内玩,林诗转头瞥了赵栀一眼,唇角噙了抹凉笑,眸色中带着深意,她半蹲下身子,拿着拨浪鼓儿逗弄着蔺宛知,蔺茂肃则是看都未看赵栀一眼。   蔺宛知着了身浅蓝色的圆领袍,墨发高束,上戴了玉冠,周身华贵,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中尽是好奇,伸着脖子,朝着赵栀瞧着。   小少年不过三岁而已,软萌可爱的很,赵栀强忍住过去逗弄他的冲动,淡然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少年软糯糯的唤了声奶奶。   赵栀脚步一顿,愣了一愣,转眸望了他一眼,朝他柔柔笑了一笑:“宛知真乖,你哥哥呢?”   “哥哥刚刚还在,不知跑哪儿去了,怕是又去拔二娘种的芭蕉叶了。”   “等我有空了,便带你们去买糖吃三味坊买糖吃。”   “谢谢奶奶。”   蔺宛知十分乖巧的眯起了双眸。   等到赵栀走后,林诗不悦的望了蔺宛知一眼,蔺宛知面色微微发白,低下头去,抱住了蔺茂肃的双腿,不敢吭声。   “父亲,我不喜欢她……”   蔺宛知低声呢喃着,朝林诗望了过去。   林诗的面色突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蔺茂肃微微蹙眉,望着蔺宛知道:“日后她便是你的母亲,不可这般没规矩,你娘生前,莫不是没好好教你?”   ————   赵栀离开了没多久,路远便推着蔺孔明,到了赵栀院内。   “爷,您来这里做什么?”   “大老远便闻到了饭菜香味,蹭她点饭吃咯。”   “我们那处也做好了饭的。”   “我想见见她,逗逗她,怎的,你有意见?”   蔺孔明不悦的望了他一眼,路远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嘴了,他精光一闪,突然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爷,您该不会是喜欢赵栀吧?” 第21章 忍不住想逗哭她   蔺孔明双眸微微发亮,抬起眸望了路远一眼,显得既坏又恶劣:“喜欢她?好主意……”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逗弄她的点子,呵……一定很有趣。   男人双手放在椅背上,慵懒的眯起了眸,那笑盈盈的模样,如一只邪恶的大灰狼,但这只大灰狼,容貌却是妖孽的过分了。   赵栀走到前院的大堂内后,守在院门口的丫鬟们朝她欠了欠身,唤了声夫人。   她们口中虽是叫着夫人,但模样却是心不在焉,一瞧便是没将赵栀放在心上,赵栀忙着同宣诗云说事,也就没空同她们计较,便径直要往前走。   就在这时,紫云手中拿着一件绣红梅的白披风,口中喘着粗气,小跑着走到了赵栀身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夫人,这外头风大,奴婢刚刚进屋给您寻披风,刚寻完披风走出屋,您竟已经不见人影了,倒是让奴婢好找,好歹正室夫人,出门怎能不带个贴身丫鬟?倒容易被些小蹄子们看轻呢。”   紫云一边将披风折叠好,一边冷着张脸,横了那两个狗眼看人低的丫鬟一眼,她们似是极畏惧紫云,忙低下了头去,面色微白。   “罢了,紫云,同她们计较做什么?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赵栀唇角噙着一抹笑,边走进了大堂之内。   紫云点了点头,笑道:“的确上不得台面,不过是守门的东西罢了呢。”   她说罢,便迈着碎步,跟在了赵栀的身后。   那两个守门的丫鬟被她侮辱,面色泛青,心中有气撒不出来,憋的肩膀都颤抖了起来,还有个丫鬟快红了眼眶。   宣诗云坐在一张檀木雕花太师椅上,将放在桌上的盒子轻轻打开,看了一眼里头的四百两银子,眸色微闪:“钟云,那丫头还没进来?”   钟云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回老祖宗,守门的丫头轻怠于夫人,夫人同她们起了争持呢。”   “和个奴才计较什么,真是小孩子心性,也不怕失了身份。”   宣诗云刚将那盒子的盖子盖上,赵栀便带着紫云一同绕过了屏风,走到了宣诗云面前,朝她行了一礼。   “母亲万福。”   “奴婢拜见老祖宗。”   钟云从一旁搬来了一张凳子,放在了赵栀身后,便退到了一旁。   “不必多礼,快些坐下吧,母亲今日,要同你好好唠唠。”   宣诗云面目慈祥,轻轻握住了赵栀的手,将其放在了她的膝盖上,轻轻拍了一拍。   “母亲,孩儿今日寻你,也是有事要同母亲说的。”   “何事要同母亲说呀?”   宣诗云那般模样,亲热的真如对自己的孩子一般,赵栀不免感慨,这蔺府上下,真是演戏一般的在过日子。   “孩儿听说大房有个唤作孙雪的妾室,前些日子去了三味坊买糖果逗四房的两个哥儿开心,足买了十两银子的糖呢,孩儿就想,孩儿身为主母,每月的月供就只有百两银子,她的银子定当更少,竟能拿出十两来买糖果,倒真是对四房的两个哥儿上心。   茂肃常年不在家,那刚娶的妾室若不靠谱可如何是好?孙雪对他俩儿那般好,不若让志文和宛知搬去大房孙雪那处住,倒是个顶好的点子,母亲也能少操些心。”   赵栀笑吟吟的说着此事,眸色坦然,说罢,她伸出手来,帮宣诗云拍了一拍膝上落下柳絮,望了一眼窗外,见柳絮那处纷飞,便站起了身来,将雕花荷窗给关了上去。   宣诗云双眸微垂,眸色平淡无波,却是意味深长,她拄着拐杖站起了身:“丫头这意思,是嫌母亲给的月俸有些少呢,母亲年龄大了,有些事记不大清楚了,那日给你送月俸,的确是送的少了,来,这是补你的月俸,约九百两银子,且拿着花。”   她说罢,便将桌上沉甸甸的盒子拿了起来,放在了赵栀的怀中,唇角难得勾起了一抹浅笑来。   出身虽低,倒不是个傻的,还知晓少发了她月俸的事,若她性子弱,不敢来要,她便也不给了。   赵栀朝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忙恭敬的将盒子接了过来,候在了一旁。   “多谢母亲。”   赵栀浅浅一笑,不卑不亢。   “按理来说,蔺府正妻回门,需得十二抬大轿抬着,上百个仆从侍候着,夫君陪着,说话举止稳当,才不落人话柄,轿子仆从风泠都已经给你备好了,只差一人陪你回去了,栀儿,你看,要谁陪你回去,才是合适的?”   宣诗云浅浅一笑,朝赵栀凝视着,眸色有些利。   听闻孔明幼年时,常常陪着他的孩子,便是这赵家的大女儿,以前的事,不知孔明能记得几分。   不说以前,如今孔明虽神志不清,但待她也同旁人不同,不知她待孔明……是否也是那般不同,若是这般,她可得想想法子,将他们隔开了。   蔺府绝不容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发生。   赵栀不知宣诗云为何会突然这般看她,心中不解,却也没去多想。   她垂眸思索了会儿,道:“四爷同我不和,二房的……我不久前又扇了她一巴掌,现今不定如何记恨我呢,三爷身子弱,常年坐着轮椅,回门颠簸,容易累了他,孩儿想来想去,还是大房的爷陪着一同去较好。”   “经武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身为继子,陪继母回一趟门,也是使得的。”   宣诗云听赵栀这般说,心中总归是松了口气,望向赵栀的目光,也轻松的多了。   看来,的确是她年龄大了,多想了些。   “那,我这边去大房一趟,去寻寻经武?”   “你不必去了,明日要回门,先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母亲让钟云去一趟便是。”   赵栀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母亲了。”   “无事,你嫁到了蔺府,便是我的孩儿了,为你操些心,也是应当的。”   宣诗云说罢,浅浅一笑,将赵栀的衣袖捋了起来,瞧了一眼她的手臂,点了点头:“这红点消了不少了,看来是涂过药膏了,要定时定点的涂,可不能觉得好的差不多了,便不涂了,定要好透彻才成,行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赵栀点了点头,便带着紫云一道离开了这里。   “夫人,奴婢觉得老祖宗今日说的话有些怪,她为何要让你选一同回门的人?按理来说,这些老祖宗一人便能决定了。”   紫云微微蹙眉,将怀中的小盒子又抱紧了些。   “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都在想些什么,不过瞧母亲的神色,我倒是没回答错呢。”   赵栀说罢,便将柱子上缠着的白布拽了下来,揉成了一团,丢在了地上:“白事已经过了,如今蔺府都是喜事,怎的还有几块白布缠着?”   “许是哪些个下人偷懒了,如今这蔺府的大权,都在大房和二房夫人的手中掌着,夫人可得快些将大权夺回来,好好惩治惩治那些个不长眼的下人。”   “走一步算一步吧,往后之事,谁说的定。”   很快,赵栀便到了院中,推开了房门,要进去歇上一歇,她刚刚推开门,便发现房内一片的昏暗,所有窗户也都被盖上了黑布,伸手不见五指。   赵栀皱眉,好奇的朝里头走了几步,紫云还未来得及进来,房门便被“砰!”的一声紧紧关上了,赵栀在这里头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回头要去推门,便发现房门已经被锁上了。   紫云站在房外一脸的急切,朝着路远瞪了过去:“你这人!竟连夫人都敢推,这房里头摸瞎子一样,到底要做什么?若是吓坏了夫人,看你如何交代!”   路远白净的小脸上,出现了一抹古怪的笑。   “我们家爷有事情要同你们夫人说。”   “哪有锁上门说的!快些开开!不然我可叫人去了!”   紫云跺了跺脚,横了路远一眼,便跑去唤人了。   路远望着紫云的背影,叹了口气。   爷今日命人将房内的饭菜撤了,收拾了个干净,又在窗上遮了块黑布,拿着一个黑袋子,同他嘱咐一番便进去了,他也不知道三爷要做个什么。   赵栀生平最怕黑,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吓的小手都是冰凉的,她缩在角落里,颤着牙朝四周望着:“有人吗?这房内有人吗?”   莫不是她得罪了什么人,那人要将她关在这里饿死?那紫云呢?紫云在外头,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这时,房内突然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吓的赵栀惊呼一声,猛地蹲下了身子,眼眶泛起了红,抱住了头:“呜呜呜,别杀我,别杀我……你让我做何事,我便做何事……”   蔺孔明坐在轮椅上,歪着头,一脸古怪的朝她瞧着,砸吧砸吧嘴,一脸的坏笑:“赵栀,你怎么能怂成这样啊?”   赵栀听见蔺孔明的声音,松了口气,心稍安了一些,双眸红的小兔子一般,缓缓抬起了头:“三……三爷……”   “喏!不过想送你些有趣的物件罢了,瞧将你吓的,跟爷欺负了你一般。”   蔺孔明说罢,便将手中的打开袋子打开,许多散着绿光的萤火虫便从黑袋子内飞了出来,很快飞满了整间房子,许多只萤火虫绕着赵栀飞了起来,还有一只调皮的停留在了她发簪上。   蔺孔明歪头,唇角噙着抹温柔的笑,眼睛内映着萤火虫,似含了这世间万千的星辰,若璀璨大海,将人心魂吸引其中,赵栀瞧着他那双眼睛,不觉瞧的呆了。   “赵栀——”   蔺孔明见赵栀呆愣愣的,突的喊了一声她的大名。   赵栀如梦惊醒,猛地站起了身:“三爷我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   蔺孔明见她那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有趣有趣,这女人呆头鹅一样,当真是有趣!让他忍不住想逗哭她! 第22章 赵栀,爷对你有点兴趣   赵栀见蔺孔明笑的这般开心,便知道他是在戏弄自己,刚刚因为满屋子的萤火虫,对他萌发的一点好感,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赵栀一双大眼睛中含着两泡泪,在双眸中打转,鼻尖一酸,那两泡泪便滚落到了脸颊上。   “蔺孔明,你不是好人!”   赵栀说罢,便转过头去,挥着小粉拳,小嘴一扁,猛地敲打起了房门。   “让我出去!路远,快让我出去!快些让我出去!”   蔺孔明歪着脑袋,转着椅轮,唇角噙着腹黑的笑意,走到了赵栀的旁边:“路远,若是你给她开了门,莫怪爷将你丢进蛇窟喂蛇去——”   路远听了蔺孔明的话,面色白了一白,后退了一步,打消了给赵栀开门的念头。   爷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以前可是专门在窟洞内养了上万条蛇!那些蛇现今八成还活着,几年前他亲眼看见爷将人扔进去过,不消片刻,那人便被蛇啃咬成了白骨。   没想到爷神志不清了,竟还能记得蛇窟的事!   赵栀见敲门无果,转眸瞪了蔺孔明一眼:“三爷,你究竟要做什么?若是你只想给我看这萤火虫的话,我如今看过了,我可以离开了吗?明日我要回门,现今还有许多事要忙!”   蔺孔明的轮椅停在了那儿,单手托腮,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栀,笑眯眯的道:“小丫头,跟谁一同回门呀——”   “跟大房的爷一同回门。”   “哦,明日我跟你回去。”   蔺孔明郑重其事的道。   “不成!我都已经跟母亲说过了,要大爷跟我一同回去的!若是你一同去了,母亲定要数落我言而无信。”   “赵栀,你不听我的话是吧?”   蔺孔明似笑非笑的朝她望着,眸底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冷冽。   “我!我为何要听你的话!你是我什么人,我要听你的话?”   赵栀刚刚说罢,蔺孔明便面色微沉,缓缓的站起了身,他那修长的腿往前迈了一步,活动了几下,见腿还算听话,便缓步的朝着赵栀走了过去,威压极强,令赵栀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栀,你有种再说一遍?”   蔺孔明身上穿了一身红衣,墨发高束,戴了玉冠,姿身若修竹,公子世无双。   “蔺孔明!你果然是能走路的!路远!路远!唔……”   赵栀还未说完,蔺孔明便将赵栀逼到了角落位置,眸色阴沉,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赵栀被逼在角落位置,嘴巴被蔺孔明捂着,身子还被他的一只手环在了腰间,只能瞪大了一双眼睛,一脸无措的朝他望着,恍若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几,简直要将人的心萌化。   蔺孔明缓缓低头,一双点漆般的眸大海般深沉,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这一刻,赵栀竟觉得他有些陌生,有些不认得他了,就像是……君临天下的上位者一般。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挑起了赵栀的下巴,幽暗的眸同她对视,薄唇轻启,一字一句的道:“回门必须我去,不然你会后悔,赵栀,听到了没有?   还有我能走路的这件事,若是你说了出去,整个蔺府,连带着你们赵家,整个皇城,都要横尸遍野。”   他说罢,右手轻轻的描摹着赵栀如画般的眉眼,微眯起了双眸,双眸中似有漩涡一般,将人的心魂席卷其中,此生此世,再挣脱不开。   赵栀望着他的眉眼,似是被夺了心魂,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待会儿你去老太婆那一趟,将回门的事情同她说一说,可是听清了?”   “我……我听清了……”   蔺孔明见她那般视死如归的模样,双眸中突然升起了一抹亮光来,猛地捏了一下赵栀的下巴,疼的她小脸一白,小下巴都泛了红。   “再说一遍,听清楚了什么?”   蔺孔明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恶劣的模样,赵栀甚至都怀疑刚刚看到的蔺孔明是幻象。   “我……我待会儿去寻母亲,说让三爷陪我回门,另不能将三爷能走路这件事告诉旁人,就连路远也不告诉……”   “栀儿好乖哦,来,三爷抱抱你。”   蔺孔明环住赵栀的腰,便将她横抱在了怀里,在原地转了几圈,赵栀吓的双手猛地抱住了他的脖颈,神色不悦。   “蔺孔明!你……你快些放开我!我是你继母,你这般抱我,于……于礼不符……”   赵栀说到一半,见蔺孔明又对她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宛如大灰狼一般,吓的当即吓的不敢吭声了。   下一秒,蔺孔明便微微蹙眉,‘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赵栀双腿恰巧环住了他那精瘦的腰。   赵栀小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猛地站起了身,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四周的萤火虫愈发的亮了,绕着蔺孔明转来转去,显得他犹如夜色中摄人魂魄的妖孽精灵一般,不似这世间之物。   蔺孔明一只修长的腿蜷缩,一只长腿伸直,胳膊肘在伸长的那条腿上放着,托着腮帮子,意味浓厚的朝赵栀望着,砸吧砸吧嘴:“小姑娘家家的,还未经过人事,瞧瞧那般害羞的模样,就跟爷刚刚强了你似的……”   “不过……对于你这小身子,我还真有点兴趣。”   蔺孔明一双眸突然发亮,唇角噙着一抹祸国殃民的笑容。   “赵栀,你看我爹也死了,不如我们就……”   蔺孔明每说一句话,赵栀的小心脏便颤了一颤,被吓的不轻。   这时,风一吹,蔺孔明后头一扇窗上遮着的黑帘,便缓缓漂了起来,赵栀眼睛一亮,终于发现房间后头的一扇窗户是虚掩着的,没有钉钉子,忙三步并作两步,扶着颤巍巍的小心脏,将黑帘子掀开,猛地朝窗外跳了过去!   蔺孔明有些不忍直视的捂住了侧脸,唇角勾起了一抹坏笑:“蠢蛋……”   下一秒,窗外便传来了赵栀那带着哭腔的大叫声,紫云刚带着人来到院内,听到赵栀的声音,忙朝着她跑了过去,路远心中一急,也忙朝赵栀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夫人!夫人您怎的掉泔水桶里了?这……这得多脏啊!”   “好在这泔水桶里没有装些残羹剩饭,只装了今早上的淘米水,红云!快去给夫人烧水!紫云,你去拿个毯子给夫人裹上!院内男丁们都暂且出去!谁若敢多看一眼,敢将今日的事说出去,小心着你们那身皮!”   林婆子蹙着眉头,朝四周剜了一眼,便抱着赵栀的腰,和另一个粗使丫头,将她从泔水桶里抱了出来。   赵栀胸脯微微起伏,红着一双眼睛,朝着窗内望了一眼,咬牙道:“蔺孔明,你这个人渣!”   他定是故意的!故意不钉上这一扇窗,故意逼自己跳下去!   赵栀伸出腿来,猛地踢了那比她人都高的泔水桶一脚,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淘米水,一边被众丫鬟围着,一边朝偏房内走着,口中骂着蔺孔明是人渣。   蔺孔明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不是我。”   说罢,他便轻唤道:“路远,将房门开开!我被这女人欺负了,现今腿疼的很,爬都爬不到轮椅上了。”   听他的声音,好似受到了委屈的是他一般。   路远心中着急,忙将锁打开,走到了蔺孔明面前,小心的搀着他坐在了轮椅上。   房内的萤火虫挥舞着翅膀,便朝着房门外飞了出来,眨眼便没了个踪影。   路远推着轮椅,带着蔺孔明出了这房门,白净的俊美小脸上尽是紧张:“爷,您伤着哪儿了?不要紧吧?用不用去唤大夫?你对夫人做了何事?怎吓的她从窗户跳了出来?   我早跟爷说过泔水桶不能放在那儿,爷偏是不听属下的话,夫人是个姑娘家,遭了这殃,不知会不会落下阴影来。”   “好你个路远,爷被她又踢又打,还未开始出口抱怨,你便开始向着她,数落起爷的不是了。”   蔺孔明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脸悲切:“也罢也罢,反正我是个残废,哪儿有人会关心我?”   “爷,您千万别这般说!属下……属下就很关心你!”   路远正说着,远处传来了赵栀的冷笑声。   “路远!你莫要信他!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个人渣!口中没一句真话!”   蔺孔明微微歪着脑袋,眸色颇恶劣的朝着赵栀瞧着,满脸兴味的舔了舔薄唇。   哟。   人渣?   说他蔺孔明么?   路远叹了口气,朝赵栀望了过去:“夫人,你说你同爷计较什么?你不知道他神智有些问题吗?你神智正常,理他作甚?”   “路远,同我计较的,都是什么?”   “回爷的话,同爷计较的,都是傻子。”   蔺孔明眯起双眸,颇满意的点了点头,慵懒而腹黑:“傻子,都是傻子,一群傻子唉。”   赵栀被气急了,要过去打蔺孔明,是林婆子和一众粗使丫头硬拦着,才将她硬生生拖进了房内,将她的衣裳脱了,上了热水,让她洗起了澡。   赵栀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之后,便散着头发,从房内拿了一个花瓶,不顾众人的阻拦,疯了一般的跑到了蔺孔明的院中,猛地往前投掷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响,蔺孔明的那扇琉璃窗,便被砸了个粉碎!   她从地上搬起了凳子,又朝着窗户砸了过去!   “蔺孔明!”   “蔺孔明我要将你削成人棍!你这么个烂玩意儿,是怎么当上这东苓的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别人莫不是都眼睛瞎了?我今日要活剐了你!” 第23章 又被蔺孔明耍了!   蔺孔明此时正在房内的软塌上躺着吃葡萄,突的望见琉璃窗被打碎了,外头还有赵栀的小身子晃来晃去的,他轻轻掀起了眼皮子,薄唇噙了一抹颇古怪的笑。   “赵栀!”   他的声音一利,赵栀猛地被吓的打了个寒颤,她站在那处,要继续往外骂的话,就这般卡在了嗓子眼儿,唇蠕动了几下,大眼睛中带着无措,竟被吓的失了声。   蔺孔明往日常年统帅千军万马,如今虽闲在家中,但那股子威压气势还在,吓愣一个小姑娘,还是尔尔。   他一双点漆般的眸微转,朝路远瞧了过去,朝着窗户努了努下巴,那模样,别提多傲娇了,路远忙走到了窗户旁,将窗纱掀了开。   从蔺孔明的方向往窗户那处望,恰巧能看见赵栀那副怔怔的小模样。   他微微斜着身子,朝左边挪了挪,见赵栀一张小脸白如纸般,薄唇微勾,喉咙中发出了一阵轻笑。   “赵栀,看你这一股子怂劲,哪还有你十几年前的威风,那时不是很能嘚瑟么?怎的?过了这般多年,蜕化成狗熊了呀?”   他一脸揶揄的挑了挑眉,舔了舔薄唇,模样极为撩人心魄。   赵栀原还搞不懂蔺孔明为何总是各种针对她,听了他这番话,虎背一震,幡然醒悟!   原来……原来他真的是因为以前的那些事……   赵栀小嘴微抿,朝后又退了几步,两只小粉拳握的紧紧地。   “三爷,那时我年少无知,你那般软萌可爱,却总冷着一张脸不搭理我,我只好……只好用别的手段,让你理一理我了……”   “哦,于是,你便好几次将老子折腾的差点丢了性命?赵栀,你这勾搭男人的手段,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蔺孔明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揶揄之色。   “我如今自是知错了,还望三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这小孩子计较。”   “哦,那我欺负你,你可是生气?”   “我不敢生气。”   “那你为何砸我窗户?还在外头破口大骂?赵栀,你瞧着自个是不是该对爷道个歉?”   蔺孔明一脸的受伤,左手轻轻捂住了胸口,一副心绞痛的模样。   赵栀贝齿咬着唇瓣,小拳头紧握,肩膀颤了一颤,朝着蔺孔明的房内走了进去,站在了蔺孔明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朝他瞧着。   蔺孔明修长的双腿重叠,单手托着下巴,斜倚在了软塌上,笑的犹如一匹大灰狼:“甭废话,道歉,赔钱。”   “爷的琉璃瓦都是宫内的极品,每片都值好几千两银子,这院子内的琉璃瓦,还是爷的师弟亲自带宫里头最好的工匠来装上的。”   路远下意识的补充道。   他见自己说罢,赵栀的小脸又白了一个度,便知是自己说错话了,忙闭上了嘴,怕吓着小夫人,不敢再多言。   赵栀自是晓得,蔺孔明的师弟,便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东启,由此可见,他那琉璃瓦得多值钱。   “三爷,我错了……可不可以先不赔钱?太贵了,我……我赔不起。”   “你这道歉道的,一些都不诚恳,我见人家道歉,都是要鞠躬的。”   蔺孔明有些伤脑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赵栀大眼睛湿漉漉的,不知为何,大脑突然断了线,忙朝着蔺孔明鞠了个躬:“三爷,我晓得我错了。”   “小孩子嘛,犯错是在所难免的,见你道歉还勉强算的上诚恳,便不让你赔了,可还记得三爷之前同你说的话?”   蔺孔明朝前倾了倾身,一脸的坏笑。   “我记得,过会儿,我会去寻祖母一趟,同她说明日让你陪我回门。”   “恩,小丫头真乖,爷很喜欢,过去将头发梳梳吧,你桂花糕做的不错,再给爷做一盘端来。”   “爷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吗?”   赵栀两只小拳头轻握,放在了唇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解朝蔺孔明瞧着。   “不听话了?那琉璃瓦的事……”   “不要!我马上去给您做!”   赵栀不再询问,忙提着裙子,迈着碎步离开了此处,朝自个儿的院落内走了过去,她小跑了一会儿,突的脚步一顿:“不对!”   不对劲!   她是不是又被耍了?分明掉进泔水桶的是她,被锁进房吓的不轻的也是她,为什么最后道歉的也是她?她还得再给他做一盘桂花糕来赔礼?   赵栀猛地转过了身,身上的大摆长裙随着她转身,而翩跹生姿,上头的鎏金蝴蝶好似活了一般。   “蔺孔明!你……” 第24章 这天下,安稳不了多久了   她话未说完,路远便从房内走了出来,将房门给关了上去,走到了赵栀面前,朝赵栀嘘了一声:“夫人莫要太过大声,爷说他乏了,要歇上一会儿,爷的身子不好,腿又有毛病,每日都要泡会儿药浴,才能好上一些,您多体谅体谅他,莫要同病人计较。”   “可是他……他……”   他没有病,他整个人健康的很,全是装的!!   赵栀刚想说出口,突然想起了蔺孔明不久前给她的警告,便硬憋住,没有说出来,整个人憋屈的眼眶子都红了。   “爷的确是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思绪,平日里得罪了夫人不少,还望夫人多谅解谅解,爷的命,实在是太过苦了。”   “……”   她赵栀的命才是最苦的好吗?   “对了,爷还说,夫人待会儿做桂花糕的时候,粉需得搅的匀一些,否则影响口味,爷说他不喜欢将就着吃。”   “……”   赵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一身的怒火,直接转过了头,便继续朝前小跑了过去。   路远站在那儿,有些不解赵栀为何会生气,想了会儿,长叹了口气:“夫人终究年龄小,性子急了些,不甚会体谅人,爷都那样了,她还这般气爷,真是小孩子家家的。”   他说罢,想到蔺孔明双腿残疾,像正常人一般走路都走不了,又动不动精神失常,整个人怔怔的,又回忆起他几年前那番风光无限,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便抽抽的疼。   路远并未立即去寻蔺孔明,而是去吩咐人,给蔺孔明熬煮他爱喝的皮蛋瘦肉粥了,路远深知,三爷的身子虚弱,睡醒了之后,得多喝些粥来补补。   路远刚刚离蔺孔明所住的屋远了些,蔺孔明便缓缓在塌子上坐直了身子,眸色冷肃,深邃如海,周身威压极强,气势逼人,同刚刚一副慵懒的模样,天翻地别,整个屋子内的气氛,都有些压抑了。   他右手伸出,优雅的打了个响指,窗帘被风刮动,一道黑影一闪,一个黑衣男子便单膝跪在了蔺孔明的面前。   “属下参见王爷!”   蔺孔明薄唇噙着一抹优雅的笑,恍若一只养尊处优的狼:“去将蔺经武的腿打断。”   他说罢,微微垂眸,掩下了眸中的那一抹阴翳。   “还有——兵可都埋伏好了?”   “尽埋伏好了,我们埋伏过去的兵马有上万人,那老皇帝只派了几千人,属下以性命担保夫人能平安回门!”   “嗤,那老皇帝真是变着法子的不想蔺府安生,若是蔺经武和赵栀一起去了,两个的小命就都要丢那儿了……这件事,你记得去将这件事通知一下东启。”   “属下遵命!”   那黑衣人离开后,蔺孔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微微歪着头,朝窗外望了过去,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舔了一舔指腹,   哟,这天下啊,安稳不了多久了。   某罪魁祸首的男人摇了摇头,一脸的无辜。   赵栀跑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内,便进到了房门之中,将门关上,倚在门上,红着眼眶,轻轻的哭了起来。   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又被蔺孔明欺负哭了,那小模样,甭提多萌人,多可人疼了。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旁的泪,将头发擦干,挽了一个简单些的鬓发,戴了一支玉簪,便轻轻推开了房门,红着眼眶子唤了一声紫云。   紫云迈着浅蓝色绣花鞋,提着裙摆,几步便跑到了赵栀的身旁,唇角噙着笑意,朝她欠了欠身:“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寻一寻母亲,同她说……明日我想要三爷同我一起回门。”   “好,奴婢这边去跟老祖宗说去。”   紫云说罢,便转头朝院子外走了过去,她刚走了没几步,红云便推开了院门,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赵栀的身旁。   “夫人!刚刚大房出事了,奴婢听说大爷出门去置办药材,腿被一伙拦路不明的人打伤了,现今正在医馆内躺着呢!大房夫人和嫡小姐都去看望了!听旁人说,地上落的都是血!”   “怎的偏偏就这个关头出了事儿?”   赵栀垂眸思索了一番,下意识的转头朝蔺孔明的院望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她想的太多了,怎么可能和蔺孔明有关系?   “夫人,我们可是也去带些补品,去瞧上一瞧?”   红云见赵栀失了神,忙歪了一歪头,低声唤道。   “这事同我们没关系,如今过去,倒是热脸贴冷屁股,紫云,你莫要再在这呆着了,快去跟母亲说上一声,母亲定会同意的。”   现今蔺府的三位爷都不合适陪她回门,只好蔺孔明跟着一同去了,宣诗云不会不同意的,一想便觉得瘆得慌,明日还得同蔺孔明独处一日,他明日到了赵府,不定又要做什么妖。   赵栀唤了紫云好几声,紫云都没有应她,只是紧张的朝大房的方向望着,眸底带着慌乱和担忧。 第25章 养一个心腹   赵栀不免的多望了紫云一眼,心中对她增了几分警惕。   毕竟是大房内出来的丫头,就算平日里表现的再好,她也不能将她当做心腹。   赵栀想罢,转眸朝着红云望了过去,红云这时恰巧也在望向赵栀,赵栀同她四目相对,从她的那双眸中,看出了丝缕纯真无邪。   红云年龄小,又刚刚入府,自己平日里若多照应照应她,她定会同自己亲近,慢慢的养着,不定能养成自己的心腹。   这般一想,赵栀便朝她走近了一步,扯过了她的手,正欲同她亲近一番,却发现她的掌中有不少的疤痕。   “你手上怎的有这般多的伤疤?这是谁打的你?”   “回夫人的话,是奴婢没好好干活,才……才被被打的,怪奴婢自己粗蠢,干活不利索。”   红云明面上虽说是赵栀的贴身丫鬟,但她刚刚入府,在府内没什么根基,不仅常常受到其他丫鬟的欺压,干的还是粗使丫鬟的活,时不时还会被林婆子拿着鞭子训斥。   若当初赵栀选她贴身跟从,而不是让她跟着林婆子一起管这院内的琐事,她如今也至于这般的惨,一个新入府的丫鬟,哪里有什么资格管这院子?也只能跟着做些劈柴洗衣的琐碎活计,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谁,连饭都难吃饱。   赵栀微微蹙眉,突的冷声道:“去将林婆子给我唤过来。”   她话罢,一个小厮便忙退到了院外,去唤林婆子了。   紫云刚回过了神,便见赵栀突然这般亲近红云,眉头不经意间蹙了一蹙,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通是为什么。   她忙转过了头,出了院子,便去前院寻老祖宗,说那档子事去了。   很快,林婆子便着了身玄色衣襟,上绣了些个海棠花,鬓发后挽,戴了一支沉香木簪,迈着碎步走到了赵栀面前,屈膝朝她行了一礼。   “夫人寻奴婢,可是有事要同奴婢吩咐?”   她说罢,眼角余光扫了红云一眼,红云被她这一记目光吓的不轻,忙朝后退了几步,若鹌鹑一般,肩膀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赵栀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红云好歹也是我的贴身丫鬟,掌心中这般多的疤痕,倒跟我虐待了她似的,我瞧这丫头刚进府的时候还细皮嫩肉的,不过几日而已,手上便结了茧子,你这婆子莫不是不知如何安置大丫鬟?”   林婆子眸色一凝,忙跪在了赵栀的面前。   “夫人赎罪!奴婢日后知道该怎的做了!”   林婆子在府内待了这般多年,早就已经成了人精,她见赵栀说这话,便知赵栀有意培养红云了,日后她不仅不会让红云再做那些个粗活重活,还会替夫人帮她撑些门面,不让别院的大丫鬟欺辱她。   “你是个聪慧人,日后该做的事你心中也有数,旁的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且离开吧。”   “多谢夫人开恩,奴婢告退!”   林婆子红着个眼眶子,站起了身,便后退一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这院子。   赵栀走到屋内,拿出了一瓶药膏,将盖子拧开,走到了红云身旁,挤出来了一些,往红云的掌心中涂抹了起来。   “这药膏能去疤,日后早中晚各涂抹一次,若是身上旁的地方有疤,也记得涂上一涂,你小我不少,我家中也有个同你差不多大的妹子,若是你愿意,日后便把我当做姐姐。”   赵栀涂罢,将药膏的盖子盖上,放在了她的手中。   红云将那药膏小心的握在了手中,双眸中尽是感激,嘴角轻轻咧开了一抹笑。   她一双眼睛特别的大,脸又比较瘦小,便显得眼睛尤其的亮,令人看了,便心中欢喜。   “奴婢能进府被分到夫人这院内,真是上辈子积了德!祖上三代烧了高香了!夫人!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也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赵栀眸色微动:“何事?你尽管说便是。”   “奴婢昨日晚上,路过后院的时候,瞧见二房的夫人,和一个着了身蓝色圆领袍的男子,正抱在一处,说着些……说着些浑话……”   红云面色微微一红,轻低下了头去。   “浑话?他们都说些个什么浑话?你确定自己没看错,是二房的夫人?”   “奴婢看的真真的,就是她没错!那男子唤她心肝,她也应了……那男子同她动手动脚的,她也没急,奴婢还听他们说什么布纺的事,还说了已过世的老爷的名字,说什么该死的终于全死光了云云。 第26章 回门之日   奴婢听了这些,心中害怕,怕被他们瞧见灭了口,便赶忙离开了。奴婢原准备那日就将这事同夫人说的,但那日夫人很早便就寝了,此时便耽搁下了,刚刚寻思着这是件大事,便赶忙同夫人说了。”   红云咬着唇瓣,声音细弱蚊蝇,生怕被一旁的小厮们听见。   赵栀眸色微深,想了会儿,拍了拍红云的肩,正色道:“此事我晓得了,这件事日后除了你我两人,谁都不可言说,可是晓得了?”   “奴婢晓得了。”   “去吧。”   红云点了点头,感激一笑,抱着那药膏,忙离开了这院落。   赵栀回到了房内,坐在了塌子上,思索了会儿,低喃道:“李轻云,你可真是能折腾,二房的爷那般宠你,将你这青/楼的妓子扶上了正妻之位,怕你伤心,连小妾都未纳,你竟背着他偷人……”   而且听红云的话,蔺轻鸿的死,好像也跟李轻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红云口中的布纺,她也听人说过一二,这布纺可是蔺府的一大产业,开遍了整个东苓,每年少说能赚个千万两银子。   红云口中的这件事,跟自己夫君的死有关,自己早就觉得蔺轻鸿的死有蹊跷,不信他是因心肌梗塞而死的。   这件事牵连的人,牵连的事太多了,她得在暗地里一步步的去查,若是能通过这件事将李轻云扳倒,夺得了她手中的权,她在这蔺府也能有一席之位,羡姐儿进宫之后,她也能帮衬上一二,不至于像她一样,在宫内被旁的宫妃瞧轻,被宫人们怠慢。   很快,紫云便从前院那处走了过来,站在赵栀的身旁,朝她行了一礼。   “夫人,老祖宗应允了,说是明日让四爷陪着您一道去。”   “老祖宗的脸色如何?可有不悦之色?”   “老祖宗的面色如同平常一般,奴婢瞧不出什么来。”   “我晓得了,可还有何事?”   “刚刚奴婢在前院瞧见了织云坊的人,他们手中拿着些包装好的衣裳,正朝着我们潇湘馆过来,许是来给四爷送衣裳呢。”   赵栀眸色一亮,心中一喜,忙站起了身,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披起了衣裳,欣喜道:“哪个是四爷的衣裳,分明是我前些日子在织云坊定的,正巧着明日要回门了,巧的今日衣裳便到了!”   紫云点了点头,忙跟在了赵栀的身后,同她一起去取那衣裳了。   半个时辰后,赵栀将那些衣裳包装尽数拆开,摆在了衣柜内,挑选了一套最为贵重华丽的,眸色凝重:“明日回门我便穿这一套,那些个官家小姐和百姓们不是要瞧我的笑话吗?我倒要瞧瞧,她们能瞧见我什么笑话。”   “尽是些极品的古香缎裁的衣裳呢!这些料子可都是宫内三品以上的娘娘们穿的,夫人明日穿上,看看哪个敢瞎看!估摸着都眼酸的不得!”   第二日,蔺府的门口早早便备好了车马仆从,林林总总,跟着赵栀一同回门去的大丫鬟小丫鬟,婆子小厮轿夫,竟陈列了足有数百人,就连那站在末处的仆从,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寻常小户小姐都穿不起的,当真大场面,一片盛世景况。   回门的十二抬大轿通身大红,上盖着的帘子,用金线细致绣满了麒麟祥瑞,帘子最上头镶了一颗足有桃子大的极品东珠,整个轿子并非是用木头搭的,而是用价值万金的一整块帝王玉雕琢而成的,每一寸绘的浮雕都出神入化,精致的令人声叹   蔺孔明今日难得起的大早,早就着了身红色礼服,在那轿内等着赵栀了,赵栀是个姑娘家,忙活的步骤较多,光是梳妆打扮,都得半个时辰,今日她忙活完后,蔺孔明早已等的不耐烦,扬言要将赵栀掐死。   这时,林婆子候在蔺府门口,朝里头一探头,喜道:“出来了!”   她话罢,候在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们忙好奇的勾头去看,奈何蔺府的大门被几百个仆从们围的水泄不通,任他们往前探头,还是瞧不清什么。   下一瞬,紫云便扶着赵栀,自蔺府大门中走了出来,赵栀坐在了轿子之内后,轿夫们便将轿子给抬了起来。   候着轿子两旁的仆从也动了身,跟在了轿子的两旁和后头,紫云和红云两人分别侯在了轿子的左右边。   “我瞧她穿的可是一寸万金的古香缎,旁的人不是说她在蔺府受人欺辱,连皇后都给她脸子看吗?瞧她这身行头,蔺府倒不似怠慢她的模样。”   “蔺府如今是大房和二房的一同掌着权,这赵家的手中没什么权,这身行头,多半是谁怕她回门寒酸,赠给她的吧。”   “我瞧着也是呢。” 第27章 和三爷坐一顶轿子   百姓们两三成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了起来,语气听起来颇酸。   许多小门小户家的小姐,都各带了丫鬟,偷偷的跑了过来瞧热闹,奈何热闹没瞧成,倒是增了一肚子酸水。   赵栀以前不过同她们一样,平日里穿的衣裳布料,连蔺府内的一个普通丫鬟都不如,如今却穿的比宫内的嫔妃都要好,仅是头上戴着的金丝覆云司雀簪,就算她们把多年的积蓄都砸出来,连一半都不能买得起。   本以为她一嫁过去,便孤苦无依的成了寡妇,这一辈子便毁了,她娘家地位低,在蔺府内定然会受尽欺凌,可如今看来,蔺府中的人,事情并未朝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   就连曾经风光无限的蔺家三爷,如今都同她交好,今日还要亲自陪着她回门,那三爷虽说痴了残了,但也曾是无数少女做梦都想要搭上话的人,如今虽不想嫁给他,但并不代表心中没了他,不再对他魂牵梦萦。   严青青内着月牙儿色真丝齐胸,外着了身淡橘色大袖衫,衣上绣着大片的栀子花,映的她一张小脸娇艳非常。   她双眸中带着不悦,朝着赵栀的那十二抬大轿望着,双手攥紧,绞了起来,几乎快绞断了手中的一张帕子,半响,她左脚一跺,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寡妇一个,注定了青灯古佛,孤苦一世!”   严青青的父亲是繁华地段的一方知府,她父亲在那处当官,攒了一些积蓄,便在皇城内置办了些房产,让严青青和她母亲还有她表姐一起,搬来了皇城居住,说是这般能让女儿家多长些见识,日后能寻个好些的儿郎。   站在她身后的,便是她的表姐李红玉,李红玉家中穷困,世代靠耕田为生,几年前郡内发大水,她家中的人连尸首都寻不到了,只有她一人命好,奄奄一息逃了出来,去投奔了严青青一家,后又和严青青一同搬到了京城之内。   她晓得自己家境贫寒,能有如今的境况,全都是仰仗于严青青一家,于是便处处讨好严青青。   赵栀尚未出嫁之时,皇城内常常举办花灯会,许多闺阁中的小姐便会去此处相聚,猜灯谜,游花船,赵栀和刘诗云姐俩儿生□□瞧热闹,便也常常手挽手一同去,也曾在那处同严青青和李红玉二人相遇过。   当时严青青觉得赵栀性子太过鲜活明亮,和旁的闺阁小姐们不同,瞧着颇不顺眼,明里暗里和李红玉一起讽了赵栀几句,若不是刘诗云拦着,赵栀当日便将她们从花船上推了下去,最后虽没有推成,严青青的一只绣花鞋却掉到了河水里,自此,严青青便记恨上了赵栀。   赵栀嫁入蔺府那日,她心中喜悦,一晚都未曾睡着,今日也忙赶着趟儿来瞧赵栀的笑话,想要讽上几句,可是她万万没有想要,赵栀回门的阵仗居然这般的大,她竟连赵栀的身都近不了!   李红玉瞧了眼严青青的眼色,忙将她的手放在了掌中,拍了一拍,走到了她的前头,笑的温婉:“青姐儿这是作甚?嫉她一个寡妇吗?不过表面光鲜亮丽罢了,背地里头谁又晓得如何,妹妹贵为知府嫡女,日后嫁的人家定是人中龙凤,还能输给一个寡妇?   我们走一步瞧一步,瞧瞧谁日后过活的好,她赵栀父亲手里头的权力连个县令都不如,守着的也是老祖宗的家产,一辈比一辈衰败,看她们赵家日后能活成个什么样。”   李红玉安慰了严青青一番,严青青的面色才算好了一些。   “哼,不定我何日便嫁给三王爷家的世子爷做侧妃了!到时我便要在她赵栀面前显摆显摆!看看谁过活的好!”   “青姐儿命好,我日后能随便嫁个少爷做正妻,便是烧了高香了。”   “你命是不好,生在那般落魄的家内,被父母拖累了一辈子,好在我父亲母亲念你可怜,收留你在我家,给了你口饭吃。”   “青姐儿说的极是。”   李红玉的面色微白了白,唇角微勾起了一抹笑来,只是那笑微有些悲怆。   赵栀坐到轿内之后,整了一整衣襟,小心的将膝盖落下的发丝给拂了去。   蔺孔明在她的对面坐着,身子靠左倚在了轿上,左手托着腮帮,一腿蜷缩,一腿伸的极直,险些便伸到了赵栀的身上。   赵栀身子稍往后挪了一挪,瞅他一眼,嘟囔道:“爷看着此处是轿内,旁的人望不见,便不顾得形象了……”   “赵栀!你再道一遍?” 第28章 蔺孔明,我不要和你作伴!   蔺孔明慵懒的掀起了眼皮子,周身一派潇洒优雅,俊美无匹,几乎恍惚了人的心神,唇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赵栀瞧着他,不知为何突的想起了上头那句诗来,她两只小粉拳握紧,放在了身侧,声音细弱蚊蝇:“我什么都没说。”   小丫头刚刚被他唤了声大名,到现在儿心内还吓的不轻,耷拉着一颗小脑袋,又想起了昨日之事,小脸一扭,明显不想怎的搭理蔺孔明。   蔺孔明瞧着她那副小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合着这丫头到现在还记着他的仇呢,蔺孔明伸出了修长的胳膊,朝前欠了欠身,拽了一拽赵栀的衣袖,眸色含笑:“小丫头,爷昨日里不过同你开个玩笑,怎的?心中还有气啊,若是还有气,那来打爷几下出出气可好?”   蔺孔明捂住她的一只小粉拳,便朝自己胸膛上招呼了过来,小丫头绷住了一张小脸,鼓足了劲的将小拳头收了回来,垂下了眼帘,不去理蔺孔明,那小模样,恍若一只被惹恼的小猫咪。   蔺孔明觉得她生气的模样有趣,忍不住乐呵呵的笑出了声,他越笑赵栀便越恼,赵栀越恼他便越笑,最后赵栀眼眶子泛红,快被他弄哭了。   他大咧咧的倚在了轿上,修长的腿重叠,点漆般的眸中含着点点笑意:“别忘了,你还欠三爷一盘子桂花糕呢,那盘子桂花糕不让你做了,快些笑上一笑,爷便知道小丫头不生气了。”   蔺孔明外头穿着的红色大袖衫上绣了一条黑色巨蟒,蟒头位于他左肩,在后背盘旋,尾端落在了右边衣襟上,墨发高束,戴了白玉飞云流冠,容颜妖冶,旁人瞧了他的容颜一眼,便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瞧,他是这世上最能蛊惑人心的妖孽。   赵栀缓缓抬眸,瞧了他一眼:“那桂花糕不是我欠你的,是你强要我去做的。”   “好好好,小丫头说什么便是什么,来,三爷给你变个颇有趣的戏法,看看嘛~~恩~~好不好嘛~~”   蔺孔明继续晃起了赵栀的衣袖,眉眼间镶着笑意。   赵栀:“……三爷,你莫不是在撒娇……”   她看着蔺孔明这般模样,心中被吓的不轻,小屁股往后头挪了挪。   “快看快看,爷给你变个戏法,瞧爷现在有几根手指?”   “……一根,你另外三根手指,都在手心中握着。”   “你看!变作五根手指了!”   蔺孔明缓缓地将修长的手指尽张开了,眉眼间似蕴着春风。   “蔺孔明,你无聊不无聊!”   赵栀见他那如此幼稚的举动,同他待在一处,几乎要疯了!   赵栀深吸口气,将大红镶金线轿帘子掀开,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将小脑袋往外探了一探,决定将蔺孔明无视掉。   “母亲,我同你住在赵府几日可好?”   “……三爷,你莫要闹了,我回去看望一番阿爹阿娘,傍晚便要回蔺府去了,怎可一直久呆。”   就在这时,蔺孔明双眸微黯,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向前一扑,猛地将赵栀压在了身下。   “蔺孔明!你做什么!”   赵栀话未说完,便瞧见了自己刚刚呆着的地方,被射了一道长箭,那长箭上泛着蓝光,一看便是被抹了巨毒。   赵栀面色大变:“三爷,有人要害我们!”   就在这时,轿子也猛地落在了地上,震的赵栀身上一疼,五脏六腑差些移了位。   “是谁?谁这般不要脸?趁着我回门之日使坏?三爷,定是有人要取你的性命,我和他们拼了!”   赵栀眸色一利,从怀中拿出了一把裹好的匕首,便要站起身来,冲出轿子,和他们打。   蔺孔明掀起眼皮子,慵懒的拽住了赵栀的衣袖,再次将她扯在了怀里,唇角的笑意颇为兴致浓厚:“外头打的正凶,你个小丫头家家的凑什么热闹,来,陪爷在这睡一会儿,回头给你买糖葫芦吃。”   蔺孔明说罢,一支长箭便倏忽自轿外射到了蔺孔明手旁,只差一寸,便刺中了他的手背,他唇角噙着抹漫不经心的冷笑,眸色漠然,右手轻轻一拍,那支箭便拔地而起,朝轿外飞了出去!不过片刻间,长箭便射入了一个男人的心脏之处!鲜血迸溅之中,那男人便被结果了性命。   然赵栀正挥舞着小拳头,在蔺孔明怀中挣扎着,没有瞧见这一切。   “蔺孔明!我不要你一起在这里等死!”   “反正到了外头也是死,还不如死在这里头,咱俩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呢。”   蔺孔明一脸不在乎的模样。   “我不要和你作伴!”   “你再说一遍?”   蔺孔明的双眸晦暗如墨,露出了一排阴恻恻的白牙,吓的小丫头打了个嗝,瞬间便红了眼睛。 第29章 蔺孔明,你欺负我!   赵栀怂怂的缩了缩脖子,小嘴一撇,将匕首丢到了一旁,趴在蔺孔明的怀中,紧闭上了双眼,面色泛白。   蔺孔明能感受得到,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着,知道她年龄小,未经过这般的场面,心中害怕,便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不怕不怕了!三爷在呢,小丫头不怕了哦……”   外头不断响起了刀剑入肉,兵器相互碰撞的乒乓声响,赵栀身旁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外头不时会响起一声男人凄厉的惨叫声,吓的小丫头面色又白了一个度。   她整个人像树袋熊一般,紧紧的扒拉在蔺孔明身上,小脑袋紧挨着他的胸膛,听着蔺孔明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心中稍安了一些,颤抖的也不再那般厉害了。   怀中的小丫头虽口口声声嚷嚷着要出去和人打,可终究年龄小,未曾和人打,便被吓的不轻了。   赵栀离蔺孔明极近,蔺孔明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味,他一只腿微蜷,左手撑在了脑后,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小丫头的耳朵,声音温柔的要滴出水来:“不哭不哭,你哭的我心都碎了,乖哦,叔叔抱抱你好不好?”   “呜呜呜……他们好生吓人……外头死了好些人……”   蔺孔明瞧着她,眸色亮了起来,唇角噙着玩味的笑:“那——该怎么办啊?”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赵栀抬起头,红着眼眶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小奶嗝,简直要将人给萌翻。   “我腿瘸,怎么离开啊?”   蔺孔明微微蹙眉,一脸的为难,唇角噙着坏笑。   “你腿没有瘸,我……我曾看见你站起来的,嗝……”   赵栀哭的太狠,又没忍住打了个嗝,她忙伸出手来捂住了嘴,眼睛睁的大大的,似含了一汪清水。   她一打嗝,蔺孔明便又闻到了一股子好闻的奶香味,男人轻轻掩着口鼻,扭头,一脸的揶揄:“赵栀,你这女人怎么总是打嗝?被吓的?真怂哎……”   “蔺孔明,你……你欺负我!”   “我就欺负你,就是不带你离开,你能如何?再说了,外头那般多的人,三爷身娇体软,武艺丢的不剩往日的十分之一,出去找死吗?”   蔺孔明一副欠扁模样,躺在了那儿死活不动弹,一只手揽住了赵栀的腰,也不让赵栀离开,摆明了想要赵栀给他殉葬。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浴血的禁军用□□跳开了轿帘,眸色阴鸷,就要朝赵栀身上刺过去!   蔺孔明深沉的眸微冷,一手轻轻捂住赵栀的眼睛,不让她看着血腥画面,一手将赵栀丢在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往前一掷,瞬间便穿透了那禁军的胸膛,那禁军瞪大了眼睛,猛地倒在了轿外,鲜血迸溅了一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三爷,发生什么事了?”   赵栀拨开蔺孔明的手,声音软糯糯的。   刚刚好像有人要杀她,是蔺孔明救了她……   “无事,一只苍蝇。”   蔺孔明的眸色微沉,冷声道:“可是打够了?”   他的声音虽低,但穿透力极强,轿外的许多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蔺孔明手下的人忙将武器放下,退到了一旁,守在了轿子旁边,禁军见对方放下了武器,也便将武器给放了下来。   轿外死伤无数,所有蔺家的仆从,都一齐蹲在了一个角落,相互依偎,小丫鬟们吓的抱在一起,不停的哭,小厮们也僵了身子,缩在那里,不敢动弹,十二个轿夫死了将近一半。   路远生怕身上的鲜血吓到了小夫人,将被鲜血浸透的外袍脱了下来,走到了轿旁,微微弯腰,蹙眉道:“爷,刚刚我们的轿子刚一拐弯,那些禁军们便将轿子围了起来,要杀我们蔺府的人,四周也突然冒出了许多爷以前手下的兵,和那些禁军们打了起来……”   路远说罢,蔺孔明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赵栀的小屁股:“丫头,在轿子里坐好,爷有事要处理。”   赵栀恩了一声,便率先站起了身,又慢慢的将蔺孔明给扶了起来。   蔺孔明坐在轿内,悠悠的扫视了那些禁军们一眼,嗤笑了一声:“真是长本事了,本王的爵位可是还在!”   那禁卫军的头领见里头坐着的是蔺孔明,吓的心脏都快停止了,忙急步跑到了蔺孔明的面前,单膝跪在了地上。   “属下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可安好?”   “少给我扯淡,老子只想知道原因。”   “今早上……今早上陛下传令,说是蔺府主母回门的轿内,藏着的是刚从死牢内逃出的云鸿将军,要属下带人……带人将云鸿将军格杀勿论。   刚准备动手,四周便出现了别的兵马,属下还以为那些兵马是要保护云鸿将军的,便和他们打了起来,谁能料想到,这里头坐着的竟然是王爷!还请摄政王赎罪,摄政王赎罪啊!”   那头领一连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磕的额头都快淤青了,蔺孔明都懒得搭理他。   他伸出一条修长的腿,狠狠一脚便踹在了那头领肩上,道了声滚蛋,那头领忙爬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推到了一旁,不敢再招惹蔺孔明。   “路远,你进宫见皇帝一趟,问问怎么回事,轿夫不够寻些小厮来充,快些回赵家,莫要误了吉时。”   蔺孔明说罢,朝路远丢去了一枚令牌。   路远将那枚颇重的摄政王掌权令捡了起来,小心的放在了怀中,神色凝重的答了声是,便朝着宫内跑了过去。   当初爷权势滔天,为东苓立下了汗马功劳,蔺府也如日中天,比皇族都要威风几分,爷见圣上有除去他的念头,正欲想办法解决,谁知道竟出了意外,从悬崖上坠落了下来,爷都已这般惨了,没想到那皇帝还是不愿意放过爷!不愿放过蔺府!   什么追捕云鸿将军,不过是借口罢了,摆明了就是想要爷的命!   原本定的是大爷和夫人一同回门,皇帝估计是想要趁乱,将大爷和夫人给杀了,削弱蔺家势力,背地里头看蔺家笑话,后来改成了三爷和夫人一起回门,老皇帝还不撤兵!看这架势,就是想要趁乱,将三爷给杀了的!   路远拿着那摄政王令,并未先去皇宫,而是去了太子府一趟,准备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同东启说一遍。   他去的时候,东启正穿了一身印了水纹的浅蓝色大袖衫,里头着了月牙儿白衣,悠哉的倚在软塌上,手中握了根鱼竿,正一边嚼着桂花糕,一边在溪水中钓着鱼,俊美的脸庞上一片淡然。   东启是蔺孔明的师弟,那性子也深受蔺孔明的影响,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路远跑过去的时候,他正巧钓上了一条鱼,谁知路远的脚步声一响,那鱼便一溜烟儿的跑了个没影。   东启不悦的眯起了眸,露出了阴恻恻的牙齿,朝着路远望了过去:“蔺孔明死了?你跑这么快?”   “回太子殿下,三爷在回赵府的路上,被皇帝的禁军围攻了!”   “人死了没?”   “没有。”   “哦,等他死了,你再来找本宫,本宫再去给他收尸。”   东启淡然的瞥了路远一眼,往鱼钩上又挂了一块肉,行云流水般一抛,将其丢进了湖水内。   今天的事东启早就知道了,今日过去和禁军们打的那些禁军,还是他清点的兵将呢,蔺孔明那厮太懒了,什么烂事都丢给他,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   “若是三爷死了,我就去收尸了,哪儿轮的上你……”   路远嘟嘟囔囔说了一声,摇了摇头,便没兴致的离开了这儿。   他原以为太子殿下不知道这件事,好心来通知他的,现在看来,他比自己知道的都早。   路远离开了此处之后,东启面色微沉了沉:“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几年前,他和蔺孔明商量好计策之后,蔺孔明便按照原计划行事,故意‘坠落了悬崖’,作出他日后再对皇帝毫无威胁的假象,背地里则继续增强势力,等着老皇帝去世的那一日,力压其他几个皇子,助他东启成功登基为皇。   他已经暗地里给老皇帝下了几年的慢性毒,老皇帝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怕万一自己先去了,继续留蔺孔明在世上,会危害到他的江山,便又动了杀蔺孔明的心思。   那皇帝可真是警惕心重,现在蔺孔明就是个脑残,他竟还不放过。   东启想了一会儿,倏忽站起了身,从软塌上拿起了银狐披风,披在了身上,眸色微沉,便起身出了府。   轿子在经过这番风波之后,便再没有经什么事,平安的到了赵府门口。   轿子上原沾了不少鲜血,现今已经被擦拭干净了,又恢复了刚离蔺府时的光鲜明丽。   赵弘风和武问玉身着暗黑色绣麒麟琵琶袖礼服,一同在门口站着,赵君着了身浅青色大袖衫,墨发高束,戴了青玉发带,不断的探着脑袋,朝前张望着。   “阿姐呢?她还未下轿吗?我要去寻阿姐!”   赵弘风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拽住了他的衣袖:“且稳当的站着!这处人这般多,被百姓仆从们围的水泄不通,当心被挤出去!” 第30章 我想要母亲陪我睡   赵君微微蹙眉,只得作罢,站在了赵弘风身侧,继续探头朝前张望着。   就在这时,紫云走到轿帘子旁,将其轻轻撩开,朝里头的赵栀笑了一笑:“夫人,到点儿了!快些出来罢。”   她说罢,赵栀便轻轻点了点头,纤纤玉手搭在了紫云的手上,踏出了右脚,绣花鞋轻轻的踏在了地上,微微弯腰,从轿子内走了出来。   她刚刚一走出轿内,四周的喧闹声便小了些,四周百姓们尽是愕然的朝她身上望着。   许多赵府的仆从,和来赵府瞧热闹的百姓们,从未见过这般的装扮,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了神来。   “不是说赵家姑娘在回门的路上,遇见意外了吗?我瞧着,倒不似遇见意外的模样。”   “因离的较远,此事我也不清楚,听说也只是两方交战,蔺府的轿子恰巧撞上了而已。”   百姓们低声的议论了起来,声音嘈杂不堪,霎时,轿内突的响起了一声不耐烦的男声。   “哪儿来的这般多的苍蝇蚊子,赵栀,把他们给爷赶走!”   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颇为好听。   赵栀刚往前走了几步,听见蔺孔明的声音,脚步顿了一顿,小嘴微抿,转了眸,无奈的道:“三爷,你到了府内便不觉得吵了。”   这般多的人,她该如何赶?   这时,赵府门口有一个身着粉色桃花齐腰,诃子上绣了些碎花,外着浅粉鎏金牡丹大袖衫,挽了双容鬓,上戴了一支玉簪的女子正欣喜的朝她瞧着,双手绞着手帕,眸色发亮,赵栀瞧清了那女子的面容,见正是刘诗云,双眸心悦的弯了起来。   在刘诗云的身后,站着的正是着了身浅橘色衣裙,披了浅黄色披帛,略施粉黛的赵羡。   她双眸微弯,温婉大方的朝赵栀望着,眸底尽是思念与忧愁。   赵羡分明比赵栀还要小些,但却比赵栀想的事要多,小小年龄,常常为各种事忧心忡忡,赵栀开导了她多次,都未曾有用。   赵栀见了刘诗云和二妹妹,还有君哥儿,心中欢喜,若不是紫云拉着她,她早便不顾形象扑过去了。   “赵栀!”   就在这时,赵栀身后又传来了蔺孔明那不悦的声音。   蔺孔明身份尊贵,很少有人见过他的面,听过他的声音,但百姓们听说,今日陪着赵栀回门的,正是当朝摄政王蔺孔明,他们原震惊于这蔺府的阵仗和赵栀的衣着,险些便失了神,没注意到那男人的声音,蔺孔明第二次出声,他们才反应过来这里头坐着的男人是谁。   赵弘风虽是不得志,但在已官场也摸滚打爬数年,脑袋转的快,当即便双手一拍膝盖,正色跪在了地上,低头高呼道:“下官赵弘风,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由于太过激动,声音都险些破了音。   蔺孔明人虽半废了,但爵位还在这里,今日大驾光临赵府,赵府往上数几代人都得蓬荜生辉。   众人一惊,忙刷刷跪倒在了地上,吓的呼吸都不敢大声,刘诗云也忙拉着赵羡一起跪了下去。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除了蔺府的仆从和赵栀以外,方圆千米内,竟无一人再敢站着。   众人都静静地跪在地上,等着蔺孔明说免礼,可他们等了半响,都不见蔺孔明吭声,有的胆子大些的,便轻轻的抬起了头,朝着那一顶华贵万分的轿子望了过去。   “吵死了!闭嘴!”   男人那不耐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赵栀咬了咬小嘴,无奈只能转过了身,又朝着轿子走了过去,站在了轿子一旁。   “三爷,他们已不吵了,你快些下来吧,在这轿内颠簸的久了,胃里头会不舒坦的……”   “母亲,腿残了,站不起来,你将我抱下来可好?”   蔺孔明的声音慢悠悠的。   赵弘风微微蹙眉,愕然的睁大了双眸,差点将攥在手心中的衣袖扯烂,几秒后,才稍稳了心神。   其他百姓听了蔺孔明的话,也是一脸的愕然,微微张大了嘴巴。   赵栀一双小粉拳握了一握,又逐渐松开,点头道:“好,我……我这便抱你下来。”   她说罢,朝着红云使了个眼色,红云便将轮椅从主轿子后头的轿子内抬了下来,放在了赵栀的身侧。   蔺孔明微仰起下巴点了点头,点漆般的眸中尽是玩味。   赵栀缓缓将轿子掀开,朝着里头的蔺孔明望了过去,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心脏砰砰跳动的厉害。   无事的……无事的……旁人都知道他心智不全,又算是自己的继子,不会闲言碎语,不会多说些什么的。   赵栀定了定心神,往里头倾了倾身,伸出了僵硬的手,缓缓抱住了蔺孔明的腰,一张小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就连脖子根都是红的,她那与蔺孔明腰部相触碰的地方酥麻酥麻的,抱住他之后,大脑轰的一声响,她整个人都懵在了那儿,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   蔺孔明垂眸瞧着她,唇角噙着一抹坏笑,朝她靠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喷在了赵栀的耳后,趁赵栀不备,舌尖轻轻舔了舔她的耳垂。   赵栀身子一颤,若不是搂住了蔺孔明的腰,怕是直接就跌在了轿里。   “三爷,你……你莫要这样……”   “这样?怎样啊?我做了什么啊?”   蔺孔明优哉游哉的笑着。   眼看赵栀眼眶子就要泛起了红,蔺孔明便及时闭了嘴,怕她再哭出来,暂时不再逗她了,他笑着道:“母亲可不能一直这般愣着,得将我抱到轮椅上不是?我在这轿子内,都快要憋死了。”   赵栀点了点头,弱弱的抱着他朝外挪了一挪,小嘴一扁:“三爷,我……我抱不动……”   这时,轿内突然传出了一声蔺孔明的轻笑声。   紫云是个心思聪慧的,忙将轮椅搬在了轿内,帮着赵栀将蔺孔明扶到了轮椅上,动作轻柔,将轮椅直接从轿内推了出来。   蔺孔明的轮椅落地的那一瞬间,众人都愣愣的朝他的容颜望着,一个个都看的痴了。   蔺孔明眼角下的泪痣被阳光映的又增了几分妖冶,当真是当世无双,祸国殃民一妖孽。   “我热。”   蔺孔明不悦的蹙眉,眸色突变得有些呆滞,抬眸朝空中望了去,诧异道:“咦,天空是绿色的唉……”   赵栀见他胡言乱语,便知他又要犯病,忙低下头去,推着轮椅,朝着赵府内走了进去。   “三爷,我求你了,莫折腾了,我要疯掉了!”   蔺孔明转眸,笑吟吟的横了她一眼,赵栀心中突然有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他的一只手便朝着赵栀腰间的系带伸了过去……   赵栀突然想到了曾经齐胸裙掉了的恐惧,当即虎躯一震,寒毛直竖,一爪子朝着蔺孔明的手上拍了过去。   “三爷,那里不能碰!”   赵栀简直要疯了!   “哦。”   蔺孔明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端端正正坐在了轮椅上,便任由赵栀将他推到了赵府,甭提多可爱了。   赵弘风忙派仆从将赵府的大门敞开,迎蔺府的仆从们进去吃茶用膳,蔺府的人全都进去之后,赵家人也都进到了府内,门外也没什么可看的热闹了,百姓们便一边说着话,一边四散而去。   “原以为她嫁过去是守寡受罪的,如今一看,倒真想是去享福的。”   “蔺府的三爷和赵姑娘虽说是继子继母的身份,但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又这般亲近,不免让人多想……”   “你的确是多想了,你也不看看蔺府是什么地方,怎会容此大逆不道之事发生?他们彼此间,定都有分寸的。”   ……   赵栀带着蔺孔明进了赵府之后,还未来得及同刘诗云赵君他们三人叙叙旧,赵弘风便到了赵栀的身旁,武问玉也在赵弘风的后头跟着,正红着眼眶朝她瞅着。   “栀姐儿,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为娘的心中多担忧你,怎的能刚嫁过去,夫君便去了呢?回门之事也诸多不顺,怎的就正巧赶上禁军抓人了?莫不是我家女儿的命不好?”   赵栀让紫云扶着轮椅,猛地扑到了武问玉的怀中。   “阿娘……”   “有什么委屈,便尽跟为娘说,虽说已经出阁了,但终究是我的女儿,终究是个孩子,二姑娘,过不了几日,你便要去选秀了,快!快些跟你阿姐说几句话。”   随后几人便围成了一团,低声细语的说起了话,叙起了旧。   “母亲,我饿了。”   蔺孔明好看的眸微眯,扯了一扯赵栀的衣袖,舔了舔薄唇,笑容古怪。   “还有,今晚上,我想要母亲陪我睡。” 第31章 要睡一张床   蔺孔明的声音一本正经,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顷刻间,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不再言语,尽愕然的朝着蔺孔明望着,刘诗云微微蹙眉,挽住了赵栀的衣袖,在她耳旁低喃道:“栀儿,你……你在蔺府内,同他们家三爷竟走的这般近吗?我觉得三爷颇依赖你呀,这种感觉,好生奇怪……”   赵君剑眉微蹙,朝着蔺孔明走了过去,冷声道:“你便是蔺孔明?将我阿姐害了的男人?”   赵君的语气中充满了敌意。   蔺孔明一脸揶揄的朝他望着,唇角慢慢噙了一抹古怪的笑:“母亲,这是谁啊?小小年龄,语气便这般的冲,倒是吓着我了,母亲还不快哄我一哄。”   他的声音若潺潺流水一般,带着磁性,清冷好听。   “不许这般唤我阿姐!”   赵君听蔺孔明这般唤赵栀,心中更是不悦。   蔺孔明嗤笑一声,双手张开,放在了椅背上,懒洋洋的朝赵栀扬了扬下巴,那模样甭提多欠揍了:“赵栀,推我回你房间,我不同这半大小子一般计较。”   赵栀轻轻的将刘诗云的手松开,迈着步子,几步站在了蔺孔明的身旁,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轮椅上。   “阿姐!”   赵君一脸的不敢相信,他实在没有想到,赵栀竟然真的会听蔺孔明的话!   赵弘风也有些愣愣的朝赵栀望着,觉得自己不过半月未曾见到赵栀,她便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这孩子……这孩子现在怎的这般听蔺家三爷的话?此事怎的越想越不对劲……   武问玉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眸色了然,终究是没发出声来。   她养的女儿,她自己知道,这丫头……和蔺家三爷之间,越想越不对劲儿,她只希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赵栀抬起了一双泛红的眸子,声音有些哽咽:“父亲,母亲,诗云,我刚嫁去蔺府,连夫君的面都未曾见上,夫君便去世了,丫鬟轻看我,背地里嚼我的舌根,二房的针对我,大房的嫡女四房的爷,都语气不善,前些日子里皇后回门,还欺了我。   我晓得赵府没蔺府那般得势,差别实在过大,但我实是没想到,他们做事,竟能做的那般绝……我嫁去之时,行的匆忙,除去那身嫁衣,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三爷他人虽是痴傻,但整个蔺府,就只有三爷一人帮我,他带我去铺子里卖了衣裳首饰药膏,皇后欺我时,是他护了我,旁的人欺我时,也是他护的我,我嫁到蔺府,虽也是因为他,两两相抵,我已不恨他了。”   赵栀说到最后,大滴大滴的泪从脸庞上滑落,滴落在了蔺孔明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他微垂眸舔了一舔手背,原满是兴味的眸色微暗了暗,似是没想到在那丫头心内,自己竟然是这般好的一个人,他这般对她,她不恨他,竟还感激他。   武问玉已哭的泣不成声,刘诗云也红了一双眸,贝齿咬住了唇瓣:“都怪我!这段时日忙着学苏绣,都没有去蔺府看望你,若是我去看一看你,也能给你捎进些衣裳用物,赵栀,你莫要再说了,你要是再说,我都要哭了。”   赵羡往前一步,猛地将赵栀抱在了怀里,鼻尖泛酸,低喃道:“姐,你在外头受苦了,我日后若是能进宫,一定会好好护着阿姐!。”   赵君也心中刺痛,薄唇蠕动了几下,始终没有再对着蔺孔明说什么重话。   “阿姐,对不住……我现今没本事,没能护住你,不过阿姐你放心,我科举一定能高中,等我入朝为了官,手中握了大权,我看看谁敢再动阿姐!”   少年年龄不大,便已经立下了雄心壮志,泛白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部轮廓坚韧。   赵栀往前几步,将赵栀和赵君一起抱在了怀内,喜极而泣:“听了你们的话,阿姐心中欢喜。”   刘诗云小嘴微扁,不悦的朝赵栀伸开了手:“栀儿,我也要抱!”   “好好,抱抱我们家诗云。”   赵栀无奈一笑,试了试眼角的泪,将刘诗云抱在了怀内。   “栀儿,你今日晚上,是要住在赵府,还是要赶着晚回蔺府去?若是你要住在这,我可不可以留在赵府,同你住一块儿啊?我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呢!往日里我们日日在一处,你一嫁了人,我便轻易见不得你了。”   刘诗云小脸上带着些委屈,握紧了赵栀的手,同她紧紧相握。   这时,蔺孔明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根树枝,“砰砰砰!”的敲起了轮椅,不悦的朝赵栀望了去,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我要和母亲睡。”   他眸色凉飕飕的望向刘诗云,刘诗云小姑娘家家的,被他那眼神吓的不轻,忙朝后退了几步,白了一张小脸。   蔺孔明轻轻舔了舔薄唇,嗤笑了一声:“怂包……”   “蔺孔明,你怎可这般说诗云?”   赵栀不悦了,挡在了刘诗云面前,一脸不悦的朝蔺孔明望着。   “刚刚说的那般好听,看来爷在你心里头的地位,还不如个小丫头,生气气,不理你了。”   蔺孔明瞥赵栀一眼,将手中的树枝丢在了地上,整个背部靠在了轮椅上,双手摊开:“我死了,气死了。”   说罢,他便闭上了双眸,男人等了一会儿,不见赵栀来哄他,不悦的将眼睛迷了个缝,透过缝隙去看赵栀,过了没几秒,赵栀长叹了口气,朝他走近了一步,微低下了头:“三爷,不气了,我同你睡便是。”   “一间房?”   “恩……你睡我房内。”   “一张床?”   “不,三爷睡大床,我还得在旁边,再铺一张小床,陪三爷睡。”   “不,一张床。”   “三爷,这个不成!”   “为何不成?”   蔺孔明朝赵栀倾了倾身,似笑非笑的朝赵栀望着,眸底意味深长。   这时,赵弘风终于看不过去,上前几步,朝着蔺孔明行了一礼,正色道:“王爷,此事于情不符啊!若是传出去了,旁人不知要如何议论你和小女。”   蔺孔明单手托住了腮帮子,转眸懒洋洋的朝赵弘风望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赵弘风浑身从头凉到了脚,恍若看到了几年前的蔺孔明,心中大骇,忙跪在了地上:“王爷赎罪,下官……下官不过随意说说……”   他居然胆大包天,忘记了蔺孔明什么身份,这要是搁在几年前,他敢这般跟蔺孔明说话,估计全府都得遭殃。   “那于礼符不符?”   蔺孔明慢悠悠的道。   “符,符…三爷双腿有疾,行动不便,小女如今是三爷继母,守着三爷一晚,照应着三爷也是应当的,若是不照应三爷,小女不定还得落人话柄。”   “不怕此事传出去,败坏了你女儿名声?”   蔺孔明笑的妖冶,眸色深沉而冷寂。   “全府的人,若谁敢透露出一句,下官便将他变卖成奴隶!”   “赵栀,听到了你爹说的没有?还不快些扶爷回你房里,杵着儿挺尸呢?”   蔺孔明的模样优雅若猎豹,令人忍不住想要跪在他面前,顶礼膜拜。   “蔺孔明,你不能这般对我爹爹!”   “为何?”   蔺孔明笑的恶劣,眸底尽是兴味。   呀,这小东西炸毛了,真有趣,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她毛剪了。   蔺孔明右手在膝盖上放着,大拇指上戴了白玉扳指,轻轻的在膝上拍着,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不行就不行!”   赵栀不悦瞪了他一眼,便将赵弘风给扶了起来,心中酸涩:“爹爹,你怎可动不动给他下跪?”   一直到现在,赵栀都对蔺孔明的身份没有什么概念。   他手中执掌东苓一半兵马,同当朝太子是师兄弟,爵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势力遍布整个东苓,只要能数的上号的小国,都有把柄在他手中握着,全天下又有谁敢招惹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现在毫无理由的将赵府烧了,皇帝都不敢多言一句。   蔺孔明微微歪着脑袋,无辜的朝赵栀望着。   “快,快推着王爷回你房中,王爷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可有丝毫忤逆,可听懂了?”   赵弘风眸色肃穆的朝赵栀望着。   “女儿晓得了……”   爹爹还是这般,在权势面前,什么都不顾了,什么叫做不可有丝毫忤逆?若是蔺孔明再对她动手动脚的,她还得顺着他吗?   罢了,毕竟是自己的爹爹,她能有何法子?   随后,赵栀便垂着眸,推着蔺孔明,朝她的房中走了过去,紫云和红云忙迈着碎步,跟在了她的后头。   “栀姐儿,傍晚时候,记得带三爷用晚膳,在家中住上几日,便快些回蔺府,不然易遭人闲话!”   武问玉朝前追了几步,正色道。   “女儿晓得了。”   赵栀点头,走到了回廊尽头,一转弯,几步便没了踪影。   赵弘风猛地拽住了武问玉的胳膊,将她扯到了角落位置。   “你说这个作甚?想住多久,便让他们住多久便是!”   “老爷,你莫不是疯了?他们两人年龄相近,你就不怕出什么错事吗?”   “你可真是妇人之见!依现今的形势来看,若真出了错事,倒不见得是坏事!你根本不会观测这天下的形势!”   “赵弘风!你整日里就知道什么形势形势,可有考虑过女儿的感受?”   就在这时,一个丫头走了过来,朝着他们行了一礼:“老爷,三姨娘唤你呢,说有事要同你说。”   那丫鬟说罢,武问玉便冷冷的朝赵弘风望了过去。 第32章 赵栀,你好主动   赵弘风面色不悦的瞪了那丫鬟一眼:“没甚个眼色的奴才!也不瞅瞅是当着谁的面!”   那丫鬟白了一张脸,肩头颤着,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赵弘风一挥衣袖,便转头离开了这处,朝着后院走了过去,连句道别的话,都未曾对武问玉说。   武问玉红了一双眼,瞪了那丫鬟一眼,朝着后院方向呸了一口,便整了整衣袖,朝赵羡的方向走了去,拉着她一同去安置晚宴的事了。   “二姑娘,我们赵家虽比蔺府差的远,栀姐儿算是高嫁了,但蔺家来人,咱们也不能让他们瞧轻了去,丢了栀姐儿的面,这晚上的宴席,定得办的风风光光的。   你另再去库内取几百两银子,给这些蔺府奴仆们一人发上些个,日后若是栀姐儿在蔺府遭了难,保不准他们能帮上些忙。”   “母亲想的周全,我这便去,等女儿安置妥了,再来寻母亲。”   “你那几个庶妹也长的大了,你可得好好跟着母亲学习打理府中的事,莫要让那几个蹄子抢了你的风头。”   “二姨娘那儿的妹妹倒是乖巧本分,只是三姨娘那儿的妹妹……却是太过争强好胜了。”   “妹妹?她们这些贱人生的孩子,也配作你的妹妹?”   “是女儿唤错了。”   ————   “三爷,我那房中挤,要不,我就再给三爷寻一间房子,给三爷收拾妥当了,让三爷住进去?”   赵栀推着轮椅,推了一会儿,微歪着头,不死心道。   “赵栀,若是你再讨价还价,晚上爷便脱光了衣裳,搂着你睡。”   蔺孔明舔了舔薄唇。   赵栀顷刻便红了一张脸,连脖子根都红了起来,她朝着站在她后头几米的红云和紫云望了过去,心想她们或许没听见,便稍安了安心。   “赵栀,晚上爷要脱光了衣裳,搂着……”   蔺孔明转眸望了赵栀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面上带着坏笑,便大声说了起来,他话刚说了一半,赵栀便猛地捂住了他的嘴,睁大了一双眼睛,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软糖,将糖纸剥开,把糖果塞到了他的口中。   见蔺孔明颇认真的嚼起了那糖,道了声很甜,赵栀才松了口气。   “三爷,有些事不能这般大声的说!”   “那我小声着点说?搂着你在她耳边说?”   蔺孔明歪着脑袋,眸中带着懵懂,轻轻眨了眨眼睛。   “不可!你怎可搂我?”   赵栀简直要被他那越来越大胆的话给吓炸毛了!   “为何不可搂你?有娘的孩子像快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若是你不让我搂,便是不要我,你说我是个宝还是根草?”   蔺孔明微微蹙眉,那模样甭提多委屈了,好似被抛弃的孩子似的。   赵栀错愕的朝着蔺孔明望着。   他脑子不好使,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三爷是……是宝……”   “那你抱不抱我?”   蔺孔明一双点漆般的眸灿若星辰。   “我抱就是了,你莫要这般瞅我,跟我欺了你似的。”   赵栀嘟嘟囔囔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檀木长盒子,转头,朝后走了几步,站在了紫云的身侧,将盒子交与了她。   “紫云,你去后院一趟,将这交给二姨娘房内的四妹妹,就说这是她大姐姐给她买的生辰礼物,对了,红云,你也跟着一道去。”   红云诧异的道:“为何要两人一同去?”   赵栀怔了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她转过眸去,望了蔺孔明一眼。   还不是因为他,自己才得将人支开。   “你们在赵府内不熟,若是迷了路,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等你们将东西送去了,再跟丫鬟打听我的住处,来寻我便好。”   赵栀话未说完,紫云便冷冷的瞅了红云一眼,眸色极利:“主子吩咐你,你照做便是,哪轮的上你问原因?”   “紫云,她年龄小,莫怪她了,你们两人快去快回,若是四妹妹有话要同我说,你们莫忘了告知我。”   “奴婢晓得了。”   紫云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带着红云一同离开了。   赵栀松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了蔺孔明的面前,咬唇犹豫了一秒,微弯下腰,伸出双手来,将蔺孔明轻轻抱在了怀中。   “三……三爷……可是这般抱你?”   “你好主动。”   蔺孔明闻着赵栀身上奶甜奶甜的香味,朝前倾了倾身,下意识的舔了舔赵栀的脖颈,垂眸回味了起来,薄唇微扯,赵栀身子一僵,小脸瞬间燥红了起来!   “分明是你……是你让我抱的……” 第33章 赵栀,那你喜欢不喜欢我啊   赵栀的声音细弱蚊蝇,刚想将手放开,蔺孔明却反守为攻,将赵栀抱在了怀中,不解的道:“那你不会拒绝吗?怎的这般听我的话?莫不是喜欢我?”   “蔺孔明!”   赵栀听了他的话,心脏处突然跳动的极快,同时也满心慌乱,因太过羞愤,面上薄怒了起来。   “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就算是继母也不该例外,若非这般,那便说明不是个好母亲,赵栀,那你喜欢不喜欢我啊——”   蔺孔明拉着长腔,懒洋洋朝赵栀瞧着。   “我……”   蔺孔明又将赵栀抱紧了一些,趁她不备,猛地往后一倾,赵栀整个人便倒在了他的怀里,她那小小的一团,在蔺孔明怀里轻轻的颤抖了起来,两只小粉拳紧握,又松开,轻轻的推了推蔺孔明的胸膛。   他的胸膛极硬,又温热,赵栀卧在他怀里,连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楚。   “母亲,你脸红了?是因为我吗?”   蔺孔明在赵栀的耳旁轻声呢喃着,声音低哑,温热的呼吸喷在了赵栀的耳后,她浑身酥麻无力,竟被蔺孔明逗的红了眼眶子,呜咽出了声。   “你……你放开我……一会儿若让旁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那,栀儿说,你喜不喜欢爷啊?”   蔺孔明的双眸突然变得明亮无比,又朝赵栀靠近了些,赵栀望着他眸中的璀璨繁星,一时竟愣在了那儿。   喜……喜不喜欢他?   自己……自己……怎么会喜欢他……   “明面上,你是我继子,我怎敢不喜欢你?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赵栀想了一想,给出了这般的答案。   此时,路远刚刚进过宫,进了赵府,跟丫鬟们打探到了赵栀的方位,刚走到了这儿,便瞧见了无比劲爆的一幕,整个人都呆愣愣的站在了那儿,傻在了原地。   夫人她……她竟然面色泛红的呆在了三爷的怀里,还同三爷说……说她喜欢三爷……   是他疯了,还是他尚在做梦,看的不真切?   路远伸出手,猛地拧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嘶了一声:“疼!真疼!”   蔺孔明听了赵栀的回答,面色一沉,松开了双臂,猛地将她丢在了地上,自己转着椅轮,朝前走了过去。   赵栀被他摔在地上,摔的小屁股都快成了两半,背部也疼痛的厉害,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她才缓了过来。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扶着身旁的树木,缓缓站起了身,朝着蔺孔明的背影望着,怒道:“蔺孔明,你是不是有病?”   蔺孔明继续往前走,唇角噙着冷笑,头都没回。   路远缓过了神,忙朝赵栀走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神色紧张:“夫人,刚刚……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你和爷他……”   “他自己犯神经病,搂着我不让我走……我不过没顺着他意思来,他便这般摔我,我怎的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路远长叹了口气,忙朝着蔺孔明追了过去。   “爷!爷,这处路不好,您慢着点儿!让属下推你走!”   赵栀瞪着路远的背影,呸了一口:“就知护着你家主子!”   赵栀小嘴一扁,揉着小屁屁,朝前头走了过去。   没过多大会儿,路远便原路返回,走到了赵栀的身边,朝着她行了一礼。   “夫人,爷说让我来扶着你……那个,你和爷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栀眸色微动,咬唇道:“无事,尽是误会……”   “我分明瞧见夫人在爷怀里头呆着……”   “不小心跌进去的。”   “哦。”   路远唇角勾着抹古怪的笑。   他早就该想到了,爷和夫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你这笑意是怎么回事?”   “属下没笑,夫人怕是看花了眼。”   路远忙摇了摇头,扶着赵栀,继续往前头走,甭提多良善了。   若是爷真的对她有意思,而不是逗弄着她玩,日后便有热闹瞧了。   再正气纯洁的少年,在蔺孔明这坏东西身边呆的长了,都会被感染不少。   ————   紫云同丫鬟打听了几句,便东拐西拐,终于到了二姨娘所住的院落内。   她原以为二姨娘是在东边那处极光鲜的院内住着,谁知院子竟和仆从居住的院子相临,既破又烂,她推门进去的时候,便瞧见了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约十一二岁,容颜清秀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拔着杂草。   “四小姐在这院内吗?”   紫云朝那丫头走了过去。 第34章 不让赵栀进房门   那小丫头眸色狡黠,好奇的望了紫云一眼:“你是何人?来这院内,是要做何事的?”   “今日蔺家夫人回门,我是陪着她一同来赵府的丫头,来这院内,是要替她送一样东西的。”   紫云将怀中的长盒子拿了出来。   那丫头站起了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朝紫云笑了一笑:“我便是四小姐,你将东西给我便是!”   紫云听了赵雅的话,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这赵府的四小姐,竟会在这破落的院内,干这下人的活,四小姐虽是庶出,但这赵府待人,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不过这四小姐年龄虽不大,但看起来聪明伶俐,日后定能嫁个好夫婿。   “奴婢见过四小姐,这是夫人给你送来的生辰礼物。”   紫云将那长盒子朝着赵雅递了过去。   红云也微微弯膝,朝着红云行了一礼,有些腼腆的站着,没敢出声。   赵雅将长盒子接过,将其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支五华阁的玉簪,眸色讶然:“想不到大姐姐竟送了我五华阁的簪子,大姐姐人真好。”   她刚刚说罢,一个着了身素色衣裳,鬓发后挽,头上戴了一根木簪,约莫二十五六岁,看起来性情温润的女子,唇角噙着浅笑,从房内走了出来。   在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着浅粉色褶裙的丫鬟,那丫鬟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一直垂着眸子,模样乖巧温顺。   “雅姐儿,听你们在外头热闹着,不知竟是谁来了?”   容涟儿一边走着,一边温柔的朝紫云望着。   “姨娘,是大姐姐的丫头来了,代大姐姐来给我送生辰礼物呢,是五华阁内的玉簪,你瞧,模样可好看了!”   赵雅将玉簪在空中晃了一晃,阳光映在上头,美的触目惊心,精致万分。   “万万想不到,大小姐竟还记得我们娘俩。”   容涟儿眸中带着感激,站在了紫云身旁:“你回头同大小姐说,多谢她多年来的接济,我和雅姐儿定会念着她一辈子的。”   “你同大姐姐说,就说今日大姐姐回门,我原是去瞧了大姐姐的,可惜我身份不够,婆子们拦着,不让上前去,我只好远远地望着,连句话都未曾同大姐姐说上……”   赵雅小嘴扁了一扁。   “好,奴婢尽记得了,夫人小姐可还有事吩咐?”   赵雅眼眶子微微泛红,轻声的道:“你再同我大姐姐说,这些日子以来,我见不到她,心中颇为想念……”   “好,奴婢晓得了,红云,我们走。”   紫云朝着赵雅欠了欠身,便转过头去,带着红云一同离开了这里。   走在路上,红云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望着紫云道:“紫云姐姐,听闻这赵府内的三姨娘颇为得宠,老爷一月内有半月都在三姨娘院内过,二姨娘不受宠,老爷一月都不去一次,奴才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怪不得他们院内这般凄清,四小姐都得去干那下人干的活计。”   “你话怎的这般多?当心哪天因为你这张嘴,丢了一条小命。”   紫云眸色微冷,朝着红云瞪了一眼,便不再搭理她了。   红云走在她的身后,低下了头去,也不敢再多嘴了。   紫云很快便和赵府内的丫头们打听到了赵栀住的地方,带着红云寻到了赵栀,将二姨娘和赵雅让她代为传达的话,同赵栀说了一遍。   赵栀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眸色微柔:“这小丫头,不过半月未见,竟还想我了,你们先退下吧,我若是得了空,便寻个日子去瞧瞧她。”   “奴婢告退。”   紫云朝赵栀欠了欠身,便带着红云一同离开了此处。   赵栀转头望着自己的闺房,轻轻的叹了口气:“分明是我的房间,如今竟被三爷和路远霸占了,关上了这房门,也不让我进去,这两个男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路远刚刚扶着她来到这院内,蔺孔明便将他唤到了房内,随后路远便将房门给关了上去,她颇尴尬的站在了门口好一会儿,才将想要砸门的冲动忍了回去。   她说罢,便搬了一张凳子,放在了房门旁边,坐了上去,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绣了蓝蝶的折扇,微抬起头,轻轻的扇了起来。   赵栀尚未出嫁之时,侍候她的丫鬟婆子,在她出嫁之后,便都被遣散了,如今也不知分到哪个院内了,得知她要回门,武问玉才临时给她院内送了些粗使丫鬟和仆人,让她先用着,她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倒颇想念以前侍候她的丫头,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第35章 再次将赵栀逗哭   房内。   蔺孔明坐在躺椅上,单手托着腮帮子,薄唇扯了一扯:“那老皇帝当真是这般说的?”   “对,他说一切尽是误会……”   “呵……”   蔺孔明嗤笑了一声,一脸嘲讽,随后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真够不要脸的,颇具这老皇帝的风范。”   “爷,这会儿外头天色热,我们要不让夫人进来吧?”   路远透过窗户,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蹙了蹙眉头。   蔺孔明好笑的朝他望着:“爷何时说不让她进来了?分明是你关的房门。”   路远愕然。   “还不快将门开开,一会儿晒死了,还得给她寻口棺材,晒的黑不拉几的也不成,看了糟心。”   路远忙朝门口走了过去,将房门给打开了,他瞧着坐在门口的赵栀,挠了挠头,讪笑着道:“夫人,刚刚并非是爷让我关的门,是属下随手就给关上了,我晓得外头闷热,您莫要怪爷啊。”   赵栀将扇子合上,横了他一眼,便进了房内。   赵栀进到房内之后,路远便不再打扰两人,离开了此处,顺便帮两人关上了门,一双漆黑的眸兴致浓厚,很是意味深长。   蔺孔明薄唇微勾,望着那紧关的门,微眯起了眸。   不错,有眼色。   赵栀转过了头,不悦的道:“青天白日的,又不睡觉,关劳什子门?”   “你是不睡,可是爷舟车劳顿,困倦的很。”   “三爷,过不了多久晚宴便要开始了,你莫是不去了?”   “不去。”   蔺孔明摇了摇头,朝着床上指了过去,努了努下巴:“赵栀,我要睡觉!”   “那你睡吧。”   赵栀坐在了桌子旁的凳子上,垂眸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抱我上去。”   蔺孔明修长的双腿重叠,朝着赵栀伸出了双臂,慵懒的眯起了眸,他的双臂张了一会儿,见赵栀仍旧饮茶,不搭理他,双臂上下划动了几下,看起来颇为委屈的眨了眨眸子,薄唇扁了一扁:“母亲。”   赵栀揉了揉眉心,“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几滴热茶溅落在赵栀手背,疼的她嘶了一声。   赵栀没好气的拿帕子擦了擦手:“蔺孔明,你今日就算杀了我都无用,我是不可能将你抱到床上,再给你脱鞋脱袜脱衣服盖被子,哄你睡觉的!晚上你渴了饿了,我也不会给你端茶端夜宵的!你便死了这份心吧!”   蔺孔明听了她的话,眸色发亮,唇角带着恶劣的笑:“赵栀,别说,你还挺了解爷的,不过若你不照做,爷倒不会杀了你,而是会——”   蔺孔明说罢,双手扶在椅背上,缓缓的站起了身,唇角噙着坏笑,意味深长的朝赵栀走了过去。   “你……你想怎么样?”   他突然站起来,倒是将赵栀吓的不轻,赵栀寒毛直竖,猛地站起了身,便朝后退了过去。   蔺孔明好笑的望她一眼,又朝她走近了一步:“赵栀,三爷原本不想这般对你的,但是你又不听话……你用你那不灵光的脑袋想一想,孤男寡女在一处,会发生什么事呢?”   赵栀没来得及反应,蔺孔明便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侧,双手抵在了她腰部两侧的墙上,将赵栀困在了其中,微垂下眼帘,一脸怜惜的朝她望着,声音喑哑:“赵栀,你说我能不能将你玩坏掉啊,让三爷试试好不好?”   赵栀的小脑袋缩了一缩,望着他那长而浓密,根根分明的睫毛,肩膀抖了一抖,吓的打了个小奶嗝。   赵栀睁大了眼睛,猛地捂住了嘴巴,小脸泛起了红晕。   呜,好……好丢人……   她怎么一受他吓就打嗝……   “蔺孔明,你就喜吓我,你想玩我什么……”   赵栀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蔺孔明拿着长鞭子,将她抽的鲜血淋漓的模样,小脸一白,又猛地打了个寒颤。   蔺孔明诧异的朝她望着,饶有兴味的笑出了声:“你想让爷玩你什么啊?唔……不过你这全身上下,爷都想玩上一遍,将你给玩坏掉,赵你,你说好不好啊——”   “不要!”   赵栀炸毛了!   “哟,那你伺不伺候我,给不给我脱鞋脱衣服啊?”   蔺孔明挑起了她的下巴,趁着她不注意,蜻蜓点水一般,朝她的唇瓣上吻了过去,他蹙了蹙眉,舔了舔薄唇,似在回味一般:“咦?甜的?赵栀,你背着我偷吃糖?”   赵栀一脸错愕的朝他望着,愣了好几秒,才羞愤的红了一张脸庞,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出了声,泪珠子啪嗒啪嗒的落了蔺孔明一袖子。   “你哭什么?你若是再哭,我不仅吻你,我还将你衣裳扒了,然后……”   蔺孔明一脸坏笑,凑近她耳旁,悠悠的说了几句话,赵栀肩膀一颤,竟被吓的忘记了哭,小脸泛起了白。   “你怕什么?若是老头子没死,你早就被他这般欺负过了。”   蔺孔明垂下眼帘去,玩弄起了赵栀腰间的裙带,微歪了脑袋,笑的腹黑。   “呜呜呜,我要找我娘亲,我不要同你在一处了,蔺孔明,我可讨厌你了!”   赵栀耷拉着小脑袋,从蔺孔明的胳膊下面钻了出来,双手揉起了一双大眼睛,哭的厉害。   “哟,你讨厌我的这话,你已经说了数百遍了,爷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身后又传来了蔺孔明那不在意的轻笑声。 第36章 母亲,过来给三爷脱衣服   赵栀小嘴一扁,转过头去,不悦的望了他一眼,左脚轻轻的在地上剁了跺。   “蔺孔明,我同你讲,你这般是会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   蔺孔明好笑的眨了眨眼睛,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爷杀了这般多的人都不怕,还怕你个傻了吧唧的丫头?赵栀,过来,给爷脱靴。”   “你道谁傻?你脑子不精明,你才是个傻的!”   赵栀腮帮子鼓鼓的,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便要推门离开这处。   她就知道一同蔺孔明在一处,就得受他欺负,她要离开这处,去看望四妹妹,同四妹妹说几句话。   “赵栀!”   蔺孔明的声音一利,凤眸一眯,身上威严极大,吓的赵栀整个人僵在了那儿,小脸煞白煞白的,两只小手绞着裙子,内心中在进行着极强的心理斗争。   ‘赵栀,你不要管他,他能拿你如何?还能杀了你不成?’   一只身着黑裙,头上长了两个恶魔犄角的小赵栀,出现在了赵栀左边,挥舞起了小拳头。   ‘赵栀,蔺孔明可是战场上的杀神,杀人无数,何况他现在脑子不清明,说不定他真会杀了你,再将你的脑袋砍下来玩蹴鞠!’   一个穿着白衣的小赵栀绕着赵栀的脑袋转了好几圈,神色急切。   ‘没事的,大胆的往前走吧!将门推开,这里可是赵府,你怕些什么?他若是对你有杀意,你喊人便是!’   恶魔凑近赵栀的耳边低语了起来。   天使飞到恶魔的身边,扇了她一巴掌,那恶魔身子转了几下,便烟消云散了,剩下了天使欢快的在赵栀面前蹦跶了起来。   咿呀咿呀哟!胜利了胜利了!   赵栀没好气的一巴掌将那怂怂的天使拍散,小嘴微抿,转过头去,控诉的望了蔺孔明一眼,半蹲在了他的面前,帮他将左脚上的描金长靴脱了下来,放在了床边,又帮他右脚上的靴脱了下来,左手拈在了白袜子边上,将其慢慢褪了下来。   赵栀并未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而是闻到了冷幽幽的清香味。   她将袜子放在了地上,仰起了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微微泛红。   “我还从未给人脱过靴子,这些应当都是下人干的活,我觉得你不是个好爷。”   “夫妻之间都是这般的,妻子就该给夫君脱靴袜,夫君也该给妻子脱靴袜。”   蔺孔明唇角噙着古怪的笑,揉小狗似的,将她的刘海揉的杂乱不堪。   “可我们不是夫妻!”   赵栀小嘴一撅,将他的另一只袜子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声音细弱蚊蝇。   蔺孔明朝前倾了倾身,修长的食指,轻轻挑起了赵栀的下巴,笑吟吟的道:“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   “此话怎讲?”   “我瞎说的。”   蔺孔明摊了摊手,唇角噙着浅笑。   “无趣!”   赵栀站起了身,拿了一个盆子,将蔺孔明的袜子丢在了盆子里。   “你做什么?”   蔺孔明不解的瞧着她的动作,微微歪着脑袋,好笑的道。   “给你洗袜子。”   “爷有带了旁的袜子,这个扔了便是,不用洗了,过来给三爷脱衣服!”   男人双手张开,微仰着下巴,眸中带着腹黑的笑,坐等赵栀给他脱衣。   赵栀走到窗户旁边,将几个窗户都给关了个紧,才敢走到蔺孔明身边,给他脱外袍:“三爷,若是被人瞧见,我要被浸猪笼的。”   “哦,好可怜哟。”   蔺孔明一脸同情,赵栀那握着蔺孔明系带的手顿了一顿,小脸微沉,将他的中衣给褪了下去。   她就知道,这男人的口中憋不出什么好话来。   “母亲,裤子也要脱。”   蔺孔明往后一倾,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倚在了墙上,笑眯眯的道。   此时,他的上半身就只剩下了里衣,随着他的身子轻动,露出了大片精瘦的胸膛,赵栀不敢多看,不过瞧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不敢抬起来,小脸绯红。   “裤子便不脱了……”   赵栀小声哼哼道。   天热,他里头定没穿什么东西,她……她是不会帮他脱这个的。   蔺孔明也认真点了点头:“现在让你看这些,的确有些早了,不过迟早都是要瞧个仔细的。”   这丫头以前虽然看过,不过……估计瞧着不是很真切。   “那爷在这儿先睡着,我先离开可好?我……我想要去看望四妹妹。”   赵栀小手绞着裙摆,一脸期待的朝蔺孔明望着。   她心中发懵,并听不懂蔺孔明刚刚说了些什么,什么看这些,什么瞧仔细……心中只觉得奇怪。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将双腿缩到了床上,扯开被子,盖上了身上,朝赵栀摆了摆手:“小丫头出去逛吧,爷要睡觉了。”   “那爷先在此睡着,若是有事,唤门外的丫头便好。”   赵栀心中欢喜,忙站起了身,推开了门,出了院子,朝赵雅所住的地方小跑了过去。   她走了后,蔺孔明缓缓转头,单手托着腮帮子,饶有兴味的扯了扯唇角:“这傻了吧唧的小玩意儿……”   迟早玩死你。   他活动了活动胳膊腿儿,便盘腿坐下,舔了舔薄唇,开始修炼起了内力。   赵栀带着紫云,刚刚走到二姨娘的院内,便听见里头斗嘴的声音,还有几声细弱哭腔,她心中诧异,将虚掩住的门推开,便朝里头走了进去。   赵霖着了一身绸缎制的绣花描金琵琶袖薄衣,挽了云鬓,鬓上戴了几支金钗,极美的脸蛋微扬了起来,不过才十三岁年龄,便已是如此咄咄逼人了,身后的几个丫鬟横眉竖眼,将赵霖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四妹妹,这事儿你就不能怪我了,你的丫头这月本就已经领过了月供,这又要去领一次,未免太可得起自己了吧?”   赵霖便是正值得宠的三姨娘的女儿,赵府的庶出三小姐,虽是庶出,但从小便被娇生惯养着长大,脾性极大。   赵雅刚刚在烧水做饭,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裳,被灶火熏的有些黑,她半蹲在地上,抱紧了二姨娘,双眸泛红:“本是没领过的!上次领的时候,云儿被李婆子晾在那儿晾了足两个时辰,受尽了委屈,甭说那二十两银子的月供了,就连驱蚊的香料都未曾给我们!”   “四妹妹,你这会儿又委屈了?我说那月供你领了,你便是领了!如今竟连我的话都敢反驳了,日后你还了得!二姨娘,我瞧你也别哭了,我不就让人扇了四妹妹一巴掌吗?你至于哭成这般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她了呢。”   赵霖嗤笑一声,从丫鬟手中拿过绣着海棠花的圆扇,微抬起头来,轻轻扇了一扇,模样傲然。   赵雅红着眼眶,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微肿的脸颊上,轻轻咬牙,胸膛起伏的厉害,望着赵霖,满眼尽是恨意。   “你个贱蹄子还敢瞪我!你信不信我今日……”   “都是自家姊妹,三妹妹这是做什么?”   赵栀的声音冷淡,从赵霖的身后传了过来,赵霖神色愣了一愣,忙转过头去,双腿微曲,朝赵栀行了一礼。   “见过大姐姐!”   她身后的丫鬟也跟着行了一礼,唤了声大小姐。   赵栀径直从赵霖身边走过,警告的望了她一眼:“何时轮到你在此大呼小叫教训人了?你可莫要忘了将来是谁给你许配人家,若是再这般跋扈,母亲可不会给你说什么好人家。”   赵栀的一番话,说的赵霖面色白了一白。   “大姐姐教训的是。”   “我看二姨娘和四妹妹的月供,多半进了你的口袋了,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去你母亲院子里要?”   赵霖眼眶子泛起了红,可怜巴巴的道:“大姐姐!你这便是冤枉了好人了!我怎会稀她二十两银子的月供而不要了脸面!我见四妹妹的丫鬟多次去要月供,才心中疑惑,过来二姨娘的院中看看,是怎的一回事的,这事……这事怎的又怪上我了?”   月供的确是她眯下来的,可是除了她和李婆子以外,又有谁知道?李婆子也得了好处,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她打死不承认便是了!   “紫云,带上一些蔺府的小厮,去三姨娘房里,将她院子砸了,若是她敢寻父亲去告状,我这边还有蔺家三爷顶着。”   赵栀淡淡说罢,赵霖心中瞬间慌乱了起来,她上前几步,祈求的拽住了赵栀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大姐姐,你莫要这般欺我娘俩!我是真的没有拿二姨娘的月供!”   “无论你拿是不拿,我就是想砸,你不会又想去寻你二姐姐帮你吧?你不妨去试试,你二姐姐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赵栀不着声色将衣袖扯了回来。   “我……我拿的,是我拿的……我这便将月供还给四妹妹……大姐姐,只怪我买衣裳缺了些钱,一时贪心,我便……”   赵霖双手掩目,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肩膀抖了起来。   “将钱拿出来,离开此处罢,此事暂不同你计较,日后你若再欺负四妹妹,别说我了,你二姐姐都不会饶了你。”   赵霖从腰间将钱袋子取了下来,从里头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咬牙递给了赵雅,便低着头,弯腰带着丫头们离开了此处。   她走到门口时,转过了头,冷冷望了赵雅一眼,赵雅轻轻抬眸,也冷冷的朝她瞧着。   赵霖离开之后,赵雅便站起了身,猛地扑到了赵栀怀里。   “大姐姐!你总算来了,我好生想你。”   “都这般大了,快到出阁的年龄了,莫要再哭了,二姨娘,这外头热,我们进屋里头说话吧。”   赵栀朝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便将瘫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的容涟儿扶了起来。 第37章 同床共枕   容涟儿站起了身,红着眼眶子,朝赵栀行了一礼:“奴婢多谢大小姐!”   “二姨娘,你不必客气,赵雅是我妹妹,我帮你们是应当的,日后若是缺了钱财,便遣人去蔺府告知我一声,我命人给你们送银钱先用着。”   “我怎可收大小姐的银钱?这外头热,大小姐快些进去吧!你们姐俩儿在那说会儿话,我带丫头去给你们泡些茶,备些点心果脯来吃。”   容涟儿笑的温婉,朝赵栀欠了欠身,擦了一擦眼旁的泪,便带着丫鬟一同出了门,去小厨房,给赵栀备点心去了。   赵雅带着赵栀一同进了大堂之内,两人正面相对,坐在了两张太师椅上,拉着手儿,轻笑着聊着天,屋内采光不好,虽是白日,却是暗的,便又多燃了几根蜡烛,蜡烛昏昏暗暗,火苗被风吹的长长短短,不一会儿,便燃掉了不少灯油,灯油随意堆砌在桌上,有些还朝地上‘啪嗒啪嗒!’滴了下去。   “听闻蔺府比皇家还要气派,大姐姐嫁去了那处,可有受人欺负?若是有人敢欺负大姐姐,我和二姐姐,定是不会饶了她的。”   赵雅接过丫鬟端来的一盘子果脯,从里头拈了一颗酸枣,咬了一口,将那盘子朝赵栀递了过去。   赵栀从里头拿出了一块橘子蜜饯,放入了口中,细细品了起来:“四妹妹放心,无人欺负我,你院子内的这些果脯,味道倒是同别处的不同,是在哪处置办的?”   “姨娘在这院子的后头,种了许多果树,山楂、梨子、橘子桂圆之类的,每年姨娘都会采多些果子,制成果脯,一些留在院内,我们作零嘴吃,一些让丫头带出院子,卖些银钱带回来。”   赵雅笑了一笑,走到自己的屋内,另拿了牛皮袋子,装了足有五斤的果脯,将袋子折了起来,出了房间,朝着赵栀递了过去。   “大姐姐,我们这处也没有什么东西给你,见你爱吃这果脯,便给你装上一些,你带走当零嘴,若是吃完了还想吃,便来我们院中拿。”   赵栀将牛皮袋接过来,笑了一笑:“多谢四妹妹。”   “大姐姐喜欢便好。”   赵雅吐了吐舌头,轻轻挽住了赵栀的手,又同赵栀说了会儿私密的话,赵栀便同赵雅告别,离开了此处。   她离开的时候,天色已黑沉了起来,她原是想直接回自己院内睡觉的,但她突的想到晚上还有晚宴要参加,便径直去了前院。   晚宴设的很是大气,算是给赵府长了脸面,看来母亲也是怕他受屈,下了大本钱,赵栀心中感动,晚宴结束了后,便带了一些饭菜,另带着那五斤果脯,回了自己院内,小手放在了榆木门上,轻轻推开了房门。   “三爷,你可是醒了?我给你带了些饭菜,你起来垫垫肚子。”   蔺孔明似乎很喜欢黑夜,房内连一根蜡烛都未燃,赵栀将窗户打开,外头的月光映进了房内,屋子里才亮了一些。   蔺孔明刚刚沐浴完,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袍,露出了大片精瘦的胸膛,发梢上还有水滴顺着肌肤滴落,一只腿伸长,一只腿蜷缩着,姿势悠哉,正躺在躺椅上翻着书看。   蔺孔明又扫了一页,将书卷合上,轻轻的拍在了桌子上,单手托腮,点漆般的眸坏坏的朝赵栀望着,薄唇微勾了起来:“赵栀。”   “三爷我在。”   赵栀将果脯在木盘子里倒了一些,放在了蔺孔明身侧的桌上,又将带来的饭菜打开,放在了桌上。   “我晓得三爷爱吃里脊肉,便多给你带了些,都是吩咐厨房的人新做的,还有些茄子丁,茄子是我亲手下手切的,你定然饿了,快吃一些罢。”   蔺孔明单手托腮,朝着赵栀盯着,古怪的笑了一声:“赵栀,你今晚上怎的这般乖?”   他说着,从桌上拈了一颗蜜饯,放入了口中,嚼了几下,眉头轻皱:“好酸!”   “酸了也不能吐!”   赵栀忙道。   他吐了,待会儿还得扫地!   蔺孔明哼哼了两声,将蜜饯咽了下去,把饭菜推到了一边,站起了身,朝床上走了过去。   “睡觉!”   蔺孔明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的睡袍便又敞开了些,胸脯尽露了出来,他躺在床上,便开始解衣上的系带。   赵栀愕然的瞧着他那双腿,双手轻攥了起来。   她晓得他能站起来,也能走动,却没想到……他竟能走的这般稳,若是她真的将他惹恼,自己就算用跑的,怕都没他跑得快!   赵栀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轻咬了咬唇。   还有……她晓得,他这一件衣裳脱下来后,便再没有旁的衣裳了,赵栀眼珠子一转,轻笑了一笑:“三爷,你先睡着,我去给你开些水,沏些热茶,暖暖胃。”   “回来!”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不悦的眯了起来,朝着赵栀勾了勾手。   “……我开些热水,给爷泡泡脚,爷晚上能睡个好觉呢。”   赵栀的声音细弱蚊蝇。   “赵栀,爷不喜欢别人搪塞我。”   赵栀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软糯糯的走到了他床边,弱弱的道:“我……我是要同你躺一块儿睡吗……”   “恩。”   蔺孔明唇角噙着古怪笑意,饶有兴味的朝她望着。   瞅这小丫头吓的,就跟他是什么大灰狼似的……他今晚上还没有兴致,若她再这般可怜巴巴看着自己,他的兴致可就被勾起来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还真说不定。   “那……那我用宽衣解带吗?”   赵栀贝齿轻轻咬着唇,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几乎快将蔺孔明的心萌化了。   他那性感好看的喉结动了一动,眸色黯了黯,声音喑哑:“你想脱便脱……”   “不不!我不脱,我睡觉不喜脱衣服。”   赵栀生怕蔺孔明再让她干些旁的事,忙将鞋子脱下,掀开了被子,和衣钻到了里头,身子往外头挪了挪,尽量同蔺孔明拉开了距离,蔺孔明只觉得她那小模样好笑的紧,也未曾拆穿她。   屋内虽然昏暗,但月光缕缕映照进来,赵栀还是能瞧清蔺孔明某个部位的肌肤的,她尽量低下头去不看,小身子缩成了一团。   蔺孔明望着缩的线团子似的赵栀,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栀抬起眸来,横了他一眼:“蔺孔明是个大坏蛋!”   “好好,蔺孔明是个大坏蛋,那赵栀是什么?莫不是个同大坏蛋日日呆在一处的小坏蛋?”   不容她的拒绝,蔺孔明便伸出修长的臂,将她搂在了怀中,闻着她那奶香奶香的小身子,忍不住笑着眯起了眸。   蔺孔明身上带着冷幽幽的香味,令人闻了很是心安,月光清凉如水,映在了床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她小脸燥红,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蔺孔明抱她抱的极紧,根本挣脱不开,也便放弃了。   “三爷,你就是在变着法子占我便宜,你再这般对我,我真会生气的!”   赵栀哼哼道。   “哟,原来你还没有真的生气呀?那这样呢?”   蔺孔明一个翻身,便将赵栀压在了身下,点漆般的眸中似含了星辰万千,在这夜色中尤其的亮。   赵栀想要惊呼出声,蔺孔明便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唇,在她耳旁轻轻吹了口气,声音低沉:“赵栀,你是想将人引来,让他们看我们同床共枕么?”   赵栀忙闭上嘴,不再喊了,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带着惶恐不安。   她想过很多种在蔺孔明手下的死法,被他掐死,或被他捏死,被他拿小棍棍戳死,却唯独没有想到,会被他压死。   “你这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蔺孔明好奇的戳了戳她脑壳,赵栀晃了晃脑袋,小嘴扁了扁:“蔺孔明,我要睡觉!”   “乖,再聊会儿,三爷有正事同你说呢。”   “那你去一边儿,不准压着我!”   蔺孔明眸色极坏:“母亲日后是要经常被我压的,不提前习惯习惯,日后可如何受得了?”   赵栀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不解的朝蔺孔明望着:“什么……意思?”   “不懂无事,三爷慢慢教你啊。”   蔺孔明一只手轻轻挑起了赵栀的下巴,摩挲了起来。   “谢谢三爷。”   “咦?这事就不用谢了。”   “三爷你今日怎的这般好?又要教我东西,又不用我谢你?”   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却……想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呵,小傻子。”   真好骗。   “……我不是小傻子。”   赵栀一脸憋屈,将蔺孔明朝外推了推,哽咽道:“你太重了!压疼我了,你再这般,我要喊人了!”   蔺孔明笑朝她望着,任由她握着小粉拳往自己胸膛上砸,只当挠痒痒。   “赵栀啊,大房养的嫡子蔺风到了娶妻的年龄,蔺家这些日子以来,都忙着同他张罗婚事呢,蔺风八成是要娶林家二房的嫡女林夜南为发妻,我听说林家一直和你们赵家不对头,日后若她嫁进来了,你的日子,便愈不好过了。”   “你说什么?林夜南要嫁进来?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净会惹是生非!我多年同她见过几面,差些没和她打起来。”   “啧,那就更糟了,赵栀,你好生可怜,蔺府就这般大,针对你的人,都能凑成两桌麻将了”   蔺孔明一脸的同情。   “三爷,你可是能护着我?”   赵栀一脸期盼的朝他瞧着。   “你继子那般多,让他们护着你啊,总拉着我给你当垫背的,我心中可不爽,我瞧大哥就待你不错,见面还唤你母亲。”   蔺孔明伸出右手,将赵栀那双满是期盼的大眼睛遮了起来。 第38章 关于夫妻间的事   赵栀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要三爷护着我!”   “我无权无势又没钱,腿脚还不好,脑袋又受过伤,半残的人了,如何护你?”   蔺孔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面上总算浮现了一抹笑意。   咦……她说要他护着她?   “三爷胡说!我分明见你能走好路!”   “唔……只是有时能走好罢了,大多时候,还是走不好的,不然我有腿能走,好端端的做什么轮椅。”   蔺孔明轻叹了口气,眸色颇有些失落。   赵栀犹豫了一秒,伸出双手,缓缓的抱住了蔺孔明的腰,低声道:“三爷的腿一定能好起来的!”   蔺孔明微垂下的双眸中带着一抹坏笑,双眸轻抬,看起来有些受伤,期盼道:“当真能好的起来吗?”   “一定可以的!等日后我领了月供,手中有了钱,便给三爷买许多药来治腿!”   赵栀一脸的认真,她怕蔺孔明不信,还伸出右手,立了一个誓。   蔺孔明没忍住弯了唇角:“那三爷就多谢你了,不过就算腿好了,我一个人,也护不住母亲啊!他们那般多的人若是一起打过来,我可打不过呢。”   “无事无事,三爷带我跑了便好了,三爷的腿好了,便能带我跑的快了!跑的远远地,他们便打不着了。”   赵栀眸色狡黠,唇角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蔺孔明轻轻拍了拍赵栀的小脑袋,面上难得带着一抹宠溺:“母亲是个聪慧的姑娘,小脑袋瓜转的真快。”   他说罢,便将头贴在了赵栀的怀中,慵懒的眯着眸,闻着她怀中的那股子奶香的味道,轻轻蹭了一蹭。   咦?软软的……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微眯,轻轻捏了捏那两个小团子,赵栀虽不知那处儿不能随便给人捏,但被捏了,还是感觉不对劲,她面色泛红,小身子微往一旁挪了挪:“三爷,你莫要这般待我……”   “如何待你呀?”   蔺孔明的腔调拉的很长,饶有兴味的朝她瞧着。   “莫要……莫要捏我……”   赵栀低声哼哼着。   “捏捏才能长大呀,三爷这是为了你好。”   “可是……可是感觉好奇怪……”   “习惯了便不奇怪了,过来,离爷近一些。”   蔺孔明朝着赵栀勾了勾手。   赵栀扭扭捏捏的呆在了他的怀里,任由他继续捏着,连脖子根都是红的:“阿娘从未跟我说过,这处儿捏捏能长大,我明日想去问问阿娘,是不是三爷记错了,我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   蔺孔明的右手一顿,似笑非笑朝她瞧着:“这事不能同旁人说。”   “为何?”   赵栀蹙眉,心中愈发不解。   “日后你便晓得了,天色不早了,倦了,睡觉。”   蔺孔明将赵栀抱在了怀中,将她小小的身子当做了抱枕。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赵栀呆在他的怀中,两只小手绞着蔺孔明的衣带,轻轻歪了歪头,小模样迷茫的很,犹如一只入了狼窝的小兔几。   第二日,天色未亮,赵栀便早早睁开了眼,将蔺孔明放在她小腹处的手扯开,小心的搁在了一旁,两只脚伸到了地上,蹬了一蹬,蹬到了鞋,穿了上去,走到了木雕仙鹤柜旁边,握住木柜上的圆金锁,将木柜打开,轻轻的将上半个身子伸了进去。   她那两只粉色的爪爪在里面扒拉着,不知是在找些什么。   蔺孔明早便醒了过来,只是想再眯一会儿眼,便没有坐起身,他单手托腮,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好笑的朝赵栀望着:“你做什么?”   赵栀愣了一愣:“你竟醒来了?”   她说罢,从木柜里抱出了两床金丝绸缎棉被,放在了地上,膝盖跪在了地上,将两床被子铺在了地上。   小丫头忙了一会儿,便累出了汗,她拿起帕子将汗擦了一擦,又忙活了一会儿,总算将被子铺好了。   赵栀将小身子钻进了被子里头,单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眸中含笑,朝蔺孔明笑了一笑:“我不告诉爷!”   蔺孔明好笑的朝她望着,心中已有了答案。   就在这时,房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武问玉便带着赵羡,一同站在了门口。   武问玉朝着赵羡使了个眼色,赵羡蹙眉,轻摇了摇头:“母亲,不可!”   “快些,我已经将丫鬟们支开了!莫是忘了我将你带到此处,是为了什么?切莫耽搁了时辰!”   赵羡温婉的小脸上带着丝挣扎,纤细的手抚上了房门,一用力,便将房门给推开了。   赵羡推开门之后,上前半步,柔柔的朝赵栀笑了笑,模样颇有些不自然:“阿姐,你可是被我吓到了?”   武问玉看见赵栀未曾和蔺孔明在一张床上睡着,才松了口气。   好在这丫头还注意名节,若是越了矩,日后事儿可大了。   赵栀望了武问玉一眼,便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将被子掀开,揉了一揉眼睛:“你这二丫头,我正困着,倒是被你吓的不困了。”   武问玉见是自己多想了,心头的石头落下之际,心又揪疼揪疼的。   她的栀儿竟在地上睡了一晚,地上这般凉,也不知有没有着凉。   她忙上前去,半蹲下身子,将赵栀抱在了怀中,眼睛泛了红:“你这丫头,怎在地上睡了一夜?日后可不能这般亏了自个了!快些起来用些早膳,暖暖身子!”   赵栀转头望了一眼闭上眼睛装睡的蔺孔明,手指放在嘴巴旁,嘘了一声:“阿娘小声些,三爷还在睡着!莫将他吵醒了。”   “母亲晓得,你快些将衣裳穿好,来前院用膳,傍晚母亲带你们姊妹俩去看花灯。”   赵栀站起了身,将衣柜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身往日里在赵家穿的齐腰对襟常服,坐在了梳妆镜旁,将紫云唤了进来,给她挽发。   赵栀轻垂了眸,轻道。   “晚上怕是不能和母亲还有二妹妹看花灯了,他们蔺府有规矩,回门时间不宜太久,我怕久了,再落蔺府人的闲话,用完早膳,我便想着回去了。”   赵栀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这话是蔺孔明昨晚上同她交代的,说是要她早些回去,蔺孔明虽脑子不好使,但总不至于诓她。   “母亲纵然不舍得你,但也不忍破了蔺府的规矩,让你遭人闲话,那便早些回去吧。”   武问玉试了试眼角的泪,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不顾赵栀的推挪,硬生生将银票塞进了赵栀的怀里,语气哽咽:“快些拿着!莫要推脱!”   “阿姐拿着吧!日后打点下人,置办首饰衣物,都是要用的上的,万不能再叫人瞧了笑话。”   赵羡是大家闺秀的性子,喜怒不言于表,听了赵栀过不了会儿便要走了的话,也是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她从怀中掏出了自己这些年来攒的银票,走到赵栀旁边,尽塞到了她手中。   “莫说些不要的话!我给阿姐的,阿姐就得拿着!你快些装起来!可是听见了?”   赵栀将银票轻轻攥着,心中极暖,呢喃道:“有你们在,往前头就算再难,我也不怕了,二妹妹,诗云呢?她现今在哪?她晚上可是没在赵府留宿?”   “原是要留的,她爹娘怕遭人闲话,半夜里便命小厮将诗云接走了。”   赵羡说罢,又同赵栀说了会儿话,便和武问玉一起离开了这处,去前院等着赵栀去用早膳了。   蔺孔明见人走了,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半坐起了身,眸中含笑,瞧着赵栀道:“我说今日回去,你便今日回去,倒是听三爷的话。”   赵栀嘟囔道:“这不是怕被人说不懂规矩吗……”   “一会儿你要去前院用膳?”   “恩,三爷要一同去吗?”   “要,饿了。”   “那三爷先洗漱,等好了我推三爷过去。”   “恩,我还要洗脚。”   “那我让紫云帮三爷……”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那我便亲自去给你烧水吧。”   赵栀叹了口气,拿着木盆,便走出了房门。   一切尽收拾好后,赵栀便推着轮椅,朝着前院走了过去,路远、紫云,还有红云三人,一同跟在了他们后头。   赵府并未和蔺府一样,除了些节日全府的在一处聚聚,每个院子都开了小灶,单独用膳,赵栀则是全府上下,顿顿都在一处吃的,妾室和庶出的,却是不准上桌的,只能在自己个儿院内生火做饭来吃的。   赵弘风和武问玉坐在了靠左边的位置,赵羡和赵君则坐在了右侧,主位的位置空着,像是给蔺孔明留的,丫鬟小厮们则候在了一侧,等着主子的吩咐,垂眸不言。 第39章 喂爷吃饭   蔺孔明到了大堂之后,赵弘风忙站起了身,双手抱拳,朝蔺孔明行了一礼。   “下官参见王爷!”   武问玉和赵羡赵君三人,也站起了身,朝着蔺孔明行了礼,丫鬟和小厮们则跪拜在了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按照东苓的规矩,一连跟蔺孔明磕了几个头。   蔺孔明倚在轮椅上,点漆般的眸微眯,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赵弘风,行什么礼啊,赵栀是我母亲,你是赵栀的父亲,这般按照辈分一算,嘿,你还算本王的姥爷呢。”   “王爷切莫开玩笑!下官不敢当!”   赵弘风被蔺孔明的话吓的不轻,双膝忙跪在了地上,给蔺孔明磕了几个响头。   赵栀望着在蔺孔明面前卑微至此的父亲,鼻尖一酸:“父亲!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她抬步就要朝赵弘风走过去,将他给扶起来,蔺孔明双眸微垂,眨了眨眼睛,右腿轻轻踩住了赵栀的裙摆,赵栀裙摆被踩住,一时前进不得,不悦的朝蔺孔明瞪着。   “蔺孔明!”   “大胆!你这逆女,真是不要命了!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赵弘风红着一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朝着赵栀瞪了过去。   蔺孔明唇角噙着古怪的笑,望了赵栀一眼:“不要命了?”   “我……我……三爷,你脚先挪开!”   赵栀小脸憋的通红,右脚使劲跺了一跺。   “三爷,你脚挪开——”   蔺孔明双眸失神的朝赵栀望着,拉长了腔调,重复了一番她的话。   “三爷你……”   “三爷你——”   蔺孔明继续重述。   路远心中一骇,忙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将药瓶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两粒药丸,便朝蔺孔明走了过去。   “完了,夫人,爷又犯病了!”   他走到了蔺孔明面前,将药丸放在了蔺孔明口中,又去倒了一杯热茶,给蔺孔明喝了下去,蔺孔明将那药给吃了,呆滞的神色才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迟钝。   路远叹了口气:“夫人,你可莫要再惹爷了,也莫要再同他说什么重话了,爷他一受刺激,就容易这般模样,定是你刚刚喊了他的名字,将他给吓住了!”   赵弘风忙站起了身,也顾不得用早膳了,一甩衣袖,便要亲自出门,给蔺孔明请大夫。   “赵老爷,你不用去找大夫了,爷这病大夫治不好的,吃了药之后,过个几日便能好了。”   路远忙道。   赵弘风听见没有用,顿时一脸惋惜:“王爷大好年华,怎的就遭到了这般的横祸?”   他说罢,眸色极冷的望了赵栀一眼:“日后你若再敢对王爷不敬,我赵弘风便没有你这个女儿!”   赵栀用衣袖试了试眼角的泪,微仰起了头:“瞧爹爹说的话,我不过是心中想着爹爹罢了,跟我做了什么似的!”   “爹爹,阿姐没做错什么,你为何一直向着蔺孔明这个外人?”   赵君猛地站了起来,脸庞上带着不悦,赵羡从怀中拿出了帕子,递到了赵君手中,低声道:“快些闭嘴!莫要再和爹爹顶嘴!拿这帕子给阿姐送去!”   赵君盯着赵弘风那阴沉的眼神,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大步走到了赵栀身旁,用帕子帮赵栀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将帕子塞到了赵栀手中,目中尽是心疼。   “阿姐……”   “阿姐没事,快些用膳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这顿饭吃完,下次再和家人一起用膳,不知何年何月了……”   赵栀的声音很低,一直低着头,也是怕突然哭出来。   赵弘风朝赵栀望着,眸底也是心疼的,却是硬生生的别开了眼睛,他坐在了椅上,握起了一双银筷,夹了一口青菜,将嘴边的胡子撩开,放在了口中。   “栀姐儿莫在这委屈,和爹爹置气了,饿了一早上了,再不吃肚子该唱空城计了。”   赵栀没有吭声,将主位上的椅子朝旁边挪了挪,推着蔺孔明的轮椅,将轮椅推到了主位上,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紫云颇有眼色的站在了赵栀身旁,给赵栀和蔺孔明各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皮蛋瘦肉粥里面加的瘦肉不少,上面还浮着几粒玉米和香菜,看起来颇有开胃。   蔺孔明双眸失神的朝那一碗粥望着,薄唇勾起了笑意:“看起来不错,喂我几勺。”   赵栀晓得他现在神志不清,心中也怜惜他,没有拒绝,盛了一勺子皮蛋瘦肉粥,放在唇旁,轻轻吹了几下里头的氤氲热气,等到不再那般烫了,才将其放在了蔺孔明口边。 第40章 母亲,我要吃了你   蔺孔明的睫毛长又浓密,睫尾微卷,根根分明,轻轻垂下,遮住了双眸中的那缕浅笑,再抬眸时,又是无神。   他很是乖顺的将那口粥给喝了,扬了扬下巴:“我还要。”   “好好,再给你盛。”   赵栀一勺一勺的喂他将半碗粥给喝完后,拿起帕子帮他擦了擦唇:“爷还要吃些什么?尽告诉我便是。” ̄=整理   蔺孔明神色恶劣,轻轻舔了舔薄唇,桌下的手,轻轻放在了赵栀手背上,趁着赵栀不备,猛地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朝赵栀凑近了一些,在她耳后轻声道:“要吃了你……”   他的语气极坏,不似好人家的公子能说出的话。   手上耳后酥酥麻麻的一片,令赵栀刹然红了一张脸。   赵羡离赵栀较近,瞧着两人不对劲,微一垂眸,便瞧见了赵栀那只被蔺孔明握着的手,她的眼皮子狠跳了一跳,心中悬了一颗大石头,双手绞着帕子,蹙起了描好的眉。   阿姐她……   她和蔺家三爷……他们两个……   赵羡朝着身边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便端着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盘子鸡爪端起来,轻轻的放在了赵栀身边。   赵羡从桌上拿起绣海棠扇,轻轻扇了一扇,笑的温婉:“阿姐,想是三爷想吃这个了。”   赵栀望了赵羡一眼,晓得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面色一窘,忙踩了一踩蔺孔明的皂靴,蔺孔明脚上一疼,便松开了她的手。   “女人,你弄疼我了。”   蔺孔明面色不悦。   “三爷不气,我给三爷剥个鸡爪子,将里头的骨头都给剥了,用筷子夹着肉,一筷一筷的喂给三爷吃可好?”   赵栀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个流油的鸡爪子,用筷子将其扒开,夹起了一块肉,放在了蔺孔明口边。   蔺孔明吃了一口,便使劲的拍了一拍轮椅:“此处没甚么意思,坐在这儿无趣的发闷,想回去了。”   赵栀晓得他如今神志不清,得事事顺着他,不然他病情容易加重,垂眸吃了几口饭,便跟着父母姊妹道了别,带着蔺孔明坐上了轿子。   原配的十二个轿夫在来的路上殁了不少,赵家便又拿自个儿家的补了上去,凑够了十二个轿夫,过去抬轿子,小厮们终究体格不行,抬的没轿夫稳当。   轿夫们抬起了轿子,蔺府丫鬟小厮们跟在了后头,紫云道了声起轿,轿便被抬了起来,朝着蔺府走了过去。   赵君赵弘风,还有武问玉三人,带着仆人守在了门口,一直目送着轿子离开,才长长叹了口气,神色各异,回到了院子里头。   赵羡未曾出阁,不能轻易露面,便躲在了暗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低下头去,摇了摇头:“阿姐和她那继子走的这般近,终究是不好的事,若是被人盯着,就此做了文章,事情可就大发了!”   “二姐姐,你在说着些什么?”   赵雅不知何时到了赵羡的身后,一双灵秀的眼睛微动,书中抱了个三角形状的浅绿色沙包。   赵羡转头一望,柔柔一笑:“原是四妹妹,四妹妹到这儿来,可是有事?”   “听说大姐姐要回夫家了,我身份不够,不能站在大门口瞧,便来这儿看看,姨娘刚缝好了沙包,让我给大姐姐送来,也是没来得及送上,唉。”   赵雅眸色微黯,将沙包放入了怀中,小脑袋耷拉了下来。   “走,二姐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赵羡轻轻揉了揉赵雅的头,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这事可不能被母亲知道了,若是母亲知道了,我姨娘就惨了!母亲不喜欢二姐姐和我们这些个庶出的一同玩的……”   “怕个什么?日后我进了宫,更没个空陪你了,对了,日后见了你三姐姐,要躲着走,可是晓得了?”   “我晓得,争不过,便先躲着,等能争的过了,再去同她争。”   赵雅嫣然一笑,明媚的动人。   ————   约到晌午的时候,轿子才到了蔺府门口。   赵栀将轿帘掀开,望着气势恢宏的蔺府,和门口的两个齐人高的金狮子,心中受到了威压,有些喘不过气。   很明显,赵栀不喜欢她夫家,不喜欢这里头演戏一般过日子的人。   她在用早膳的时候,便有小厮骑马赶到了蔺府,同宣诗云和其他几房的说了赵栀要回府的消息,如今蔺府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小厮守着门,竟无一人迎接。   就在这时,蔺府内突然便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   “看门口这阵仗,定是母亲已经回来了!”   “来了就好,昨日就该来的,害的我这心中一直担忧着呢!”   “我就说快到了吧!瞧瞧,被我说中了不是?也正巧赶上了蔺风这孩子大婚!” 第41章 你怎的对赵栀这般好?   钱风泠他们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丫头们朝着蔺府门口走了过来。   来到蔺府门口的人,除了有钱风泠、蔺经武、还有蔺玉韵、李轻云四人之外,还有赵栀不认得的一男一女。   男子看起来约十五岁左右,身着锦蓝色织云绸缎长袍,墨发高束,戴着点翠发冠,面上轮廓分明,眉若远山,生的俊美,气质也颇为温润。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年龄看起来比男人还要小些,她上头着了浅粉色对襟长褂,里头的中衣上绣着浅色梨花,下头着了浅橘色渐变马面裙,鬓发简单的挽在脑后,束了浅粉色发带,另有几支瓷梨花簪点缀,身形小巧,若画中走出的女儿一般,娇羞好看。   刚刚钱风泠就是一边走着,一边在同这个女子说笑的,这个女人便是林家二房的嫡女,林夜南,几日后,便会嫁到蔺家,成了钱风泠的儿媳妇。   着了锦蓝色长袍的男人,便是钱风泠的儿子,蔺风。   蔺风自小便和林夜南相识,两人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各到了嫁娶的年纪,也便顺理成章的结成了夫妇,着实是令人羡慕不已。   赵栀被紫云搀着,从轿内下来后,林夜南抬起了双眸,朝着赵栀剜了一眼,眸中带着些轻蔑和嘲讽,赵栀恰巧同她四目相对,瞧清了她的神色。   林家和他们赵家是世仇,赵栀之前又同林夜南吵过几次,闹过不少别扭,如果林夜南能对着她赵栀笑脸相迎,赵栀才觉得诡异。   赵栀垂下了眸,将轿帘掀开,身子朝里头倾了倾:“三爷,到地儿了,该下轿子了!”   她轻唤了好几声,都不见蔺孔明说话,便钻进了轿子里,才发现蔺孔明已经睡着了。   他一身银衣着身,墨发披散在肩,单在脑后扎了一根银色流云发带,眉目如画,容颜妖冶,玉为骨,云为肌,赵栀朝他望着,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双手一抚脸颊,才发现一张脸烫的厉害。   这个男人啊……真是毫无警觉心,在哪儿都能睡着。   她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感觉不再那般热了,便轻轻拨开了轿帘,朝路远望了过去:“三爷睡着了,你带些人将三爷抬下去,去潇湘院内歇息着,轿子里终是不舒坦。”   路远点了点头,便唤了几个小厮,抬来了一个躺椅,将蔺孔明放了上去,盖上了薄被,小心的朝着潇湘院抬了过去。   “小心着些,莫惊了三爷了!”   “属下晓得,夫人放心便是!”   赵栀恩了一声,掀起裙摆,从轿子上轻轻跳了下来,垂眸拍了拍身上的衣襟。   李轻云着了身淡蓝色立领长衫,手中握了把描金牡丹圆扇轻轻摇着,面色妩媚,微挑的眼角朝着赵栀望了去:“看不出来,这赵家姑娘倒是挺关心我们家三爷的。”   赵栀就知道李轻云一说话,就憋不出什么好屁来,她说这话,未免叫人多想她和蔺孔明之间的关系了。   赵栀身子挺直,浅笑的朝李轻云望着,模样端庄大气:“想是上次那一巴掌不疼了,不然这嘴可说不得这么溜的话。”   李轻云唇角的笑意一凝,嗤笑了声,转过了头,扇了几下扇子:“瞅瞅这天可真是热,易让人中暑昏了脑子,多的是人不自量力呢。”   钱风泠怕两人又吵起来,传到老祖宗耳里,惹的老祖宗不快,忙笑着走到了赵栀身旁,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三爷都进去歇息了,母亲怎的还在这门口站着?我刚让翠羽煮了些绿豆汤,母亲快些去我院内喝一些,解解乏去。”   蔺经武生的相貌不凡,英俊贵气,男人的相貌变老的也慢,她同蔺玉韵站一块儿,不像父女,倒像是姊妹一般。   蔺经武也上前一步,同赵栀行了一礼,唤了一声母亲。   在这些个蔺家人之中,也就只有蔺经武是最懂礼的了,也没有因为赵栀的出身问题,对她有丝毫的偏见。   赵栀朝蔺经武点了点头,朝他回了一礼,又朝着钱风泠望了过去,浅笑道:“待会儿回去,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不去叨扰了,不知母亲在哪?我需去给母亲请个安。”   “既是这样,便不勉强了,祖母刚刚在午睡呢,这个点儿也不知醒了没,一会儿你亲自去看看。”   钱风泠拍了拍赵栀的手,又浅笑着朝轿夫们望了一眼:“傻愣着做些什么?还不快抬进去!这轿子名贵,可经不住晒!”   轿夫们忙点了点头,抬着轿子走了进去,其余蔺府的小厮和丫鬟们,也都低下头去,迈着小步,朝钱风泠她们几人行了一礼,进到了院子内。   钱风泠这边说着话,蔺玉韵则又离赵栀又远了些,眸中带着些许厌恶。   “这处是什么气味?当真是难闻!可是我们蔺府混进什么脏东西了?”   蔺玉韵一边说着,一边挥着袖子,轻轻掩住了口鼻,唇角噙着古怪的笑。   “是啊,有脏东西混进来了,这味道……”   林夜南微微蹙眉,笑着望了赵栀一眼,也掩住了口鼻。   “有味道?哪儿有什么味道?”   蔺风颇为不解的挑眉,朝着林夜南望着。   林夜南朝着赵栀的方向瞥了过去:“爷,在那儿呢!”   他怕蔺风瞧不见,还特意朝着赵栀的方向指了一指。   若赵栀是普通人家娇养的小姐,被当众这般说,怕是会直接羞愤的哭出声来,在一众人面前丢了面儿,可惜赵栀不是。   她从小和人打架吵架,偶尔还带着林诗云一起打群架,从小到大心里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又挨了赵弘风多少次训,嘴皮子也练的颇利索。   当然,每次打架的时候,刘诗云都是那种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快要被吓哭的存在,每次完事后,都要赵栀抱她一会儿,哄哄才能好起来,回家之后,便又会一连做几场噩梦,娇弱的可爱。   赵栀眸色如剑,横了林夜南和蔺玉韵一眼,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钱风泠,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和好儿媳?可真是有教养的很,这般同长辈说话。   对了,韵姐儿,将来你挑选夫婿,你奶奶我可是还能说上几句话的,若是到时我眼睛花了,不小心给你指了个狼虫虎豹嫁过去,你可莫要怨我。”   蔺玉韵的面色一白,咬了咬唇,使劲的跺了几下脚。   “你又哪门子的奶奶!不过是没人要了,硬生生塞进我们府的!明眼人一眼,便知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嫁来便克死了府内两个人!真真是个丧门星!”   蔺经武眸色不悦,双眸中泛着红血丝,举起手来,狠狠一巴掌朝蔺玉韵的脸颊打了过去!   “你这畜生,在这胡说些什么?这些事轮到你一个小辈来嚼舌根?”   蔺经武的声音中满是怒火。   蔺玉韵大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左边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她长着嘴,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懵了很久,才回过了神来,浑身发着颤。   过了会儿,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朝赵栀指了过去:“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这狐媚子,先是迷的我三叔叔绕着你团团转,现在又来迷惑我父亲!我们蔺家迟早要被你毁了!”   她说罢,便一边擦着泪,一边哭着朝蔺府外跑了出去。   林夜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唇角勾着浅笑:“果真是个丧门星,看看这才来了蔺府多久,便又出了这事……”   她一边呢喃出声,一边追起了她未来的小姑子。   蔺风看了赵栀一眼,浓眉微蹙:“日后你莫要再惹我妹子和夜南,否则我定不饶你!”   他说罢,也朝着林夜南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南儿,南儿你等等我!别跑那般快,当心摔着了!”   赵栀只静静地站在那,望着这一切,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都五个女人了,怪不得这般热闹。   她朝着蔺经武行了一礼,浅浅笑了一笑:“多谢。”   “都是一家人,母亲不必言谢,他们几个小辈年龄小,母亲莫要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大爷多想了,我怎么敢放在心上?紫云,我们走,先去给母亲请个安。”   紫云点头,扶住了赵栀的手,便带着她朝蔺府走了进去。   李轻云看够了戏,便淡淡一笑,微仰着头,被丫鬟搀扶着离开了。   钱风泠朝蔺经武瞪了一眼,极其不悦:“你怎的对赵栀这般好?我看看韵姐儿日后还理不理你!”   蔺经武是个鲁莽性子,向来不喜欢跟人解释那般多,他蹙了蹙眉,便不搭理钱风泠,迈着大步,朝前头走了过去。   他只是瞧那丫头可怜,才偶尔帮她一帮而已,这婆娘又在多想了!   “你这个男人!真是个狗熊托生的!一句解释的话都不会说!”   “我还有事,莫要烦我!”   蔺经武朝着马厩走过去,命人牵了一匹好马,便骑在了上面,握紧了缰绳,一扬马鞭,人便已不见了。   “混账男人,当初就不该嫁予你……”   钱风泠红着双眼睛,跺了几下脚,转头离开了这处。 第42章 我真命苦,摊上你这个继母   赵栀进到蔺府后,在宣诗云的房外等了好一会儿,钟云才轻轻推开房门,朝赵栀行了一礼,浅笑了声:“夫人,老祖宗醒了,晓得你在外头等着,唤你进去说话呢!”   赵栀点了点头,便让紫云在门口候着,朝屋子内走了进去。   她同宣诗云说了一些闲话后,便离开了这里,朝潇湘院内走了过去。   宣诗云也没同她说些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她去请这一趟安,也不是说同宣诗云多亲近,只是怕落人闲话,说什么离家几日,回来了连老祖宗都不见之类的话。   她朝潇湘院走去的时候,恰巧在第三个拐角的走廊处,瞧见了林诗正坐在一张躺椅上,双腿重叠,手中握着绣了荷花团扇,在训斥着丫鬟。   那丫鬟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左手抚着高高肿起的脸颊,低声抽泣着。   “你个狗娘养的东西!不过刚分到我这院中几日,便敢偷偷勾搭老爷了!莲儿,给我继续掌她的嘴!把她那张狐媚子脸,给我打个稀烂!”   林诗气的心头发闷,完全忘了她也是从丫鬟爬上来的,将想要勾搭蔺茂肃上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恨到了骨子里。   莲儿上前一步,猛地将那丫鬟的头发拽了起来,“啪啪!”两声,毫不留情的朝那丫头的脸扇了过去!用了足足十成力气。   那丫头被打的脸颊肿胀,哭的鼻涕混着眼泪流了下来,嘴角见了血。   “姨娘饶了我!饶了我吧!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勾引老爷!”   “昨日里分明瞧见了老爷望着你笑,还问你名讳,你又跟我说没有勾引!你这骚蹄子见鬼呢?”   “老爷偏要瞅我,奴婢也不想这样。”   赵栀转眸望了那处一眼,原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听了那正在挨打的丫鬟的声音,眉头微蹙,脚步顿了一顿,朝着那处仔细凝视了过去。   这丫头的声音……   倒是和泠鸢有十分相似,泠鸢打小便伺候自己,一直伺候到自己出嫁,昨日回门没有见到她,她也没因为一个丫头的事去叨唠母亲,再去询问,莫非……泠鸢是被变卖到了蔺府?   赵栀心中疑惑,便朝着林诗的方向了过去。   林诗原正在训斥这丫头,见赵栀来了,心中愈发烦闷,扇着手中的团扇,微转过了头,冷笑了声:“今个不知是什么日子,什么东西都赶着趟儿来我这了……”   赵栀无暇管她,望着那跪地抽泣着的丫头,蹙着眉,低声唤道:“泠鸢?”   那丫头身子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在这府内,竟还有人认得她,她抬起一双兔子般红的眸,望了赵栀一眼,鼻子一酸,忙朝着赵栀爬了出去,紧紧的抱住了赵栀的腿,大声哭了起来,哭的快要断了气。   “大小姐!想不到奴婢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你!大小姐,您带我离开吧,求求您了!我不要在这里呆着了!”   “泠鸢,你不是在我院里呆的好好的吗?怎的会被变卖到蔺府来了?”   赵栀心疼的很,忙将泠鸢搀了起来。   泠鸢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哽咽:“前些日子,三小姐看奴婢不顺眼,便将奴婢变卖到了孙府,后来孙府的一众丫鬟又被卖了,奴婢便被一起卖到了这儿。   奴婢晓得大小姐嫁到了这儿,一直想拼了这条贱命,去见大小姐一眼,却奈何身份低微,无缘相见,没想到竟在这儿碰上了。”   泠鸢说完,又哭哭啼啼的说了好一阵子话,说着说着,口中一颗混着血的牙竟掉了下来,赵栀将她衣袖捋起来,发现她胳膊上尽是伤痕,有些伤甚至还没结疤。   赵栀向来是个护短的,她几步走到林诗面前,便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赵栀这一巴掌连内力都用上了,疼的林诗发怔了好一会儿,才从麻木中感觉到了疼痛,疼的她嘴巴抽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摸脸颊,才发现那一张脸比起泠鸢的都要肿!   莲儿忙拦到了赵栀面前,一脸的怒意:“你是哪个院来的?这可是四房的姨娘!小心着四爷寻你问罪!小心你那张皮!”   莲儿也是刚入府不久的,还不认得赵栀这张脸。   “我打的就是姨娘!”   赵栀拽着莲儿的衣领,猛地将她扔到了一边,又是狠狠两巴掌朝林诗脸上扇了过去,打了个痛快。   “林诗,有种你就去将今日的事告知蔺茂肃,再让他带你去母亲那处告状,我倒要看看母亲是向着一个妾,还是向着我这个辈分高的正房夫人!泠鸢我带走了,日后你若再敢找他的麻烦,我便敢放火烧了你的宅子!”   赵栀说罢,便拉着泠鸢的手,回了潇湘院内。   林诗跌在地上,一双眼睛中尽是滔天的怒火,左手狠狠的捶了捶地面,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你去!快去将四爷唤过来!”   “姨娘,这事本是我们罚人在先,若是四爷知晓了这件事,我们也讨不了好来!”   莲儿红着眼睛,站起了身,将林诗给扶了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任由她欺辱吗?”   “总有还回去的时候,夫人莫要因为心中的气,再乱了方寸,夫人走到这里可不容易!”   莲儿听到‘赵栀’这个名字后,微愣了一愣,才想起来刚刚那个女人,便是前些日子里,闹的满城风雨的赵栀。   “我会还回来的!”   林诗冷冷的眯起了眸,双手紧握,手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   赵栀带着泠鸢一起去了蔺孔明的院子中,问路远要了一些药膏,让泠鸢坐在屋子里头,给她涂抹了起来。   泠鸢肿着一双眼睛,还在低头抽泣着。   “大小姐,奴婢自个儿来就好,怎敢打扰主子?”   路远站在一旁,耷拉着眼皮子,打了个哈欠:“你这丫头还是跟着唤夫人吧!不然旁人听了,不知又要在后头说你什么。”   “奴婢晓得了……”   泠鸢轻轻点了点头,头低的更低了一些。   蔺孔明如今已经睡醒不久了,正身着白色睡袍,墨发上束了条发带,斜倚在躺椅上,吃着冰冻好的葡萄。   他悠悠的望了赵栀一眼,眸色一亮,放下了手里的葡萄,笑的腹黑:“赵栀,我瞧你衣袖都未放下,你刚刚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赵栀帮着泠鸢涂了荼手臂上的鞭伤,瞥了蔺孔明一眼:“三爷病好了?脑子不犯浑了?”   “病?咦?什么病?爷怎的不晓得?”   蔺孔明一脸不解,抬眸朝着路远望着,抬了抬下巴:“你说,三爷有什么病?”   “三爷没病,三爷好的很。”   路远生怕再刺激到他,忙回应道。   “刚刚那鲁莽的女人说爷有病。”   蔺孔明神情颇委屈,将扇子盖在了祸国殃民的脸颊上,仰起了头,露出了天鹅般好瞧的脖颈,性感的喉结微动,蛊惑的令人移不开眼。   “说爷有病的人才有病呢!”   路远说罢,朝着赵栀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赵栀明了路远的意思,他这意思就是说,蔺孔明脑子有病,不让自己跟他一般计较呗。   蔺孔明将脸颊上的扇子拿起来,“砰!”的一声朝路远砸了过去,单手托腮,点漆般的眸慵懒眯起,一脸的不悦。   “赶着投胎呢?”   “爷,属下不是这意思!”   路远挨了一下打,忙将扇子捡了起来,原封不动的送到了蔺孔明身旁。   赵栀无奈的朝两人望着,早习惯了这主仆两人的相处方式。   她用完蔺孔明的药膏后,便将药膏放下,轻轻拍了拍泠鸢的肩:“日后你便还伺候我,别再回四爷院里了。”   “多谢大小姐!奴婢日后定忠心耿耿跟着大小姐,万死不辞!”   泠鸢跪在了地上,使劲的朝赵栀磕了几个响头。   “你熟悉不少东苓的礼仪,几日后蔺府有大喜的事,到时你恰巧提点我一些,莫要让我出了丑。”   “奴婢晓得!”   赵栀点头,笑着将她扶了起来:“我带你回院内,让厨子烧些菜,给你填填肚子,看你肚子饿的都在叫唤了。”   赵栀说罢,带着泠鸢便要离开这,她一脚刚往前迈了一步,蔺孔明从盘子里拈起了几颗葡萄,在修长的手中掷了掷,猛地朝着赵栀丢了过去,三颗葡萄不偏不倚,恰巧砸住了赵栀的脑袋。   赵栀疼的嘶了一声,转过了头,不悦的朝蔺孔明瞪了过去:“你做什么?”   蔺孔明吊儿郎当的坐起了身,微微歪着脑袋,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扯了扯唇角:“谁让你走的?”   “我……”   “当初不是在赵府说好了,晚上陪爷睡觉,怎的现今又要走了?真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蔺孔明真是命苦哟,摊上了你这个继母。”   赵栀呆愣愣张着嘴,被他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瞅他这话说的,就跟自己多亏待了他似的!分明是她脑袋上挨了打,现今……自己又要回过头去哄他吗?   “夫人!你莫再气着爷了!若是爷再犯病了,事情可就大发了!”   路远忙低声说道。   蔺孔明双腿重叠,笑呵呵的望着赵栀,一副等着赵栀来哄的样子,十分欠揍。 第43章 被三爷折腾的要疯掉了   赵栀无奈,怕蔺孔明再犯病,只得让紫云先带着泠鸢离开,去她院子内吃些东西,然后坐在了这房内陪起了蔺孔明。   蔺孔明似是完全是赖上了赵栀,只要赵栀在这儿坐着,他便稳稳当当的倚在那儿,吃着葡萄,喝着陈酿,一双眼眸笑盈盈的朝赵栀望着。   赵栀一旦站起身,有想要离开的前兆,蔺孔明的神色便会立即变得呆滞无神,将赵栀吓的不轻。   赵栀坐在蔺孔明身边,绞着帕子,快要疯了。   他为何就这般赖上自己了?莫非自己要守着他一辈子不成?   蔺孔明微微歪着头,眸中泛着点点星芒,饶有兴味的朝赵栀望着,薄唇勾了一勾。   哟,瞧这小丫头的模样,可怜巴巴的惹人疼。   不过他蔺孔明是不会疼她的……   蔺孔明眸色一亮,整个人倏忽往后躺了过去,横躺在了躺椅上,天鹅般好看的脖颈微仰,笑的痞坏:“母亲,我想要喝/奶。”   赵栀一张小脸惨白,站起了身,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蔺孔明瞧着某个受惊的小兔子,无辜的舔了舔薄唇:“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是喝牛奶,唔……不过捏都捏过了,迟早也是要尝尝的。”   蔺孔明认真的点了点头。   路远见这房内的氛围不太适合自己呆在这儿,忙后退几步,推开了门,讪笑道:“属下去给爷拿牛奶去。”   他出了房门之后,擦了一把汗:“不能再呆着了,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爷定不会饶了我。”   爷他以前都是不苟言笑,不喜旁人近身的,摆着一张扑克脸,活脱脱的大冰块,别提逗姑娘了,对于女人,他甚至不会正眼看一眼,以前有个贵女妄想和爷春风一度,傍晚爬上了爷的床,被爷毫不怜香惜玉的连人带床一起扔了出去……   听说到现在都还在家躺着,伤的厉害,动弹不得,当时还是他和哥几个帮忙,将那半死不活的贵女抬回去的……   就算爷神智失常,也不该变化这般大,他怎的……怎的对夫人这般不同?   爷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夫人的样子啊,恩……就像是……像是要将夫人欺负死的模样。   路远想到这里后,虎躯一震,差点被自己的想法吓死!   莫非爷这几日的病都是装的,是故意将夫人留在身边故意欺负她的?   不!爷是正人君子,才不是什么斯文败类,痞子混混……一切都是他多想了,是他多想了……   路远忙摇了摇头,驱散掉心中的想法,去给蔺孔明拿牛奶了。   房内,赵栀听了蔺孔明的话,微微有些犯懵。   捏捏……尝尝?   她想了一想,一张脸颊倏忽红了个通透。   蔺孔明似笑非笑的朝她望着:“母亲怎的了?看起来神色好生奇怪。”   “无……无事,三爷,你可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瞅瞅母亲说的这话,就跟我要故意折腾你似的。”   蔺孔明好笑的朝赵栀望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今日天色不错,你去换身衣裳,一会儿推着爷去钓会儿鱼。”   “三爷的意思是,我能回我自己院中了吗?”   赵栀一双眼睛微微发亮,两只小拳头在腰间轻握。   “嗤,跟我囚禁了你似的。”   男人嗤笑一声,笑的倾国倾城,从来不吝啬于毒舌。   赵栀一时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   罢了,反正自己也说不过他,不同他说了,赵栀叹一口气,便转过了头,推开了房门,离开了这儿。   蔺孔明望着她的背影,薄唇不经意间微弯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笑间,竟带着些宠溺。   下一瞬,蔺孔明一脸古怪的皱了皱眉。   奇了怪了,他刚刚笑些什么?   很快,路远便拿着一碗刚热好的牛奶走了进来,小心的放在了蔺孔明旁边,想要蔺孔明趁热喝。   蔺孔明望了那牛奶一眼,一脸慵懒:“你这愣子,不过说着逗弄姑娘家玩的,你竟真去拿牛奶了,去,将那些个钓鱼的物件拿出来,爷一会儿要出来钓鱼。”   “属下这便去。”   路远一脸惋惜的望了那牛奶一眼,点了点头,便按照蔺孔明的吩咐去做事了。   没多久,赵栀便梳了单螺髻,穿了一身浅黄色绣梨花交领上衣,下面着了同色齐腰裙,诃子上绣着几支梨花,发髻上戴了一支浅蓝色花簪,这打扮既清爽,又不显得太过繁复。   赵栀穿着这一身去见蔺孔明的时候,蔺孔明眸色一亮,不免多瞧了她那张脸一眼。   “赵栀,这般一看,你倒长得不算多难看。”   蔺孔明说罢,想了一想,又玩味的笑着,点了点头:“恩,还挺好看的,虽然比起我来,要差上了那么一点。”   赵栀听了他的后半句话,颇无奈望了蔺孔明一眼,嘟囔道:“爷想夸我便直接夸我,何必说一句藏一句,烦人的慌。”   赵栀性子直爽,在自己人面前,向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不避讳。   她说罢,便和路远一起,扶着蔺孔明坐在了轮椅上,推着轮椅,朝着潇湘院的小溪处走了过去。   潇湘院的小溪连着府外的护城河,里面游着不少鱼,丫头们闲着的时候,便喜欢往小溪里面丢上几个莲藕,每到夏日,小溪里头都会开不少荷花,偶尔还有蜻蜓立在荷花上,坐在小溪旁边,吹着微风,似能吹走人所有的烦闷与不悦。   赵栀推着蔺孔明的轮椅到了小溪旁,便接过了路远手中的渔具,坐在了石椅上,在鱼钩上勾上了鱼饵,丢进了河中,坐在了那,认真钓起了鱼。   路远共拿了三套渔具,正巧他们三人一人一套,这些渔具都是番邦进贡来的,就连渔杆上都镂空雕着花,一套渔具拍卖个上万两,旁人都是抢着要的,这般名贵的东西,也就只有蔺孔明这败家的,会奢侈到拿来钓鱼了。   赵栀小时候虽跟着人学过几日钓鱼,但年岁太久,只记得个大概,其余的都记不清了,她钓了半个时辰,鱼钩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栀一脸苦闷的扁了扁小嘴,干脆站起了身,将渔具丢到了一边,站在了小溪上的雕花拱桥上,一手扶着桥护栏,一边朝前倾了倾身,要去够小溪里头生着的荷花。   赵栀胳膊有些短,便垫了垫脚,胳膊又朝前伸了一些。   路远钓了好一会儿,都没钓上鱼,干脆也不钓了,他在四周一望,无意中朝赵栀望了过去,忙着急的站起了身。   “夫人!您做什么?快些下来!”   蔺孔明一边将钓来的鱼放在了木桶里,一边用鱼竿子敲了敲路远的脑袋,面色懒倦:“闭嘴!吵着爷的鱼了!”   就在这时,蔺宛知左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右手被一个丫鬟牵着,正巧路过了潇湘院,他睁大了一双眼睛,手中的糖葫芦猛地掉到了地上,着急大喊出了声:“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他刚刚喊罢,蔺孔明双眸微凝,周身冷冽,顷刻便跃入了水中,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水泡从水中冒了出来。   路远一张脸吓的发青,忙朝前跑了几步,就要跳进去救人,没过多久,蔺孔明已经抱着赵栀浮出了水面。   他浑身湿透,一张俊美无匹的脸颊微微泛白,眸色阴鸷的朝路远望了一眼:“来帮忙!”   路远忙跳了进去,帮着蔺孔明一起将赵栀抬了出来。   赵栀双眸紧闭,眉头紧锁,一张小脸惨白无比,头发上还挂着几根枯草。   那丫鬟见这边没什么事,忙松了口气,抱着快吓哭了的蔺宛知离开了这里,一脸的后怕。   蔺孔明上岸之后,便立即趴在了赵栀的身上,听了听她的心跳声,薄唇便对准了她的唇,双手按压着赵栀的胸膛,往她口中吹起了气。   腿瘸虽是装的,神志不清虽也是装的,但蔺孔明的腿,的确碰不得冷水,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一碰冷水,双腿便会疼上好几日,那种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得了的。   约半柱香时间后,赵栀猛地吐出了一大口水,咳嗽了好几声,总算恢复了知觉。   她的瞳孔逐渐对焦,朝着面前的蔺孔明望了过去。   “三……三爷……”   “赵栀,怎么就没把你给淹死呢?”   蔺孔明微微歪头朝赵栀望着,神色慵懒,慢悠悠的道。   赵栀一脸的认真:“命大,又有三爷在,跳进水中救我,我定然是死不了的!”   她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远,把她给爷扛回去,再去请个大夫回来,免得死我这潇湘院里了。”   蔺孔明伸手遮住了她那双发亮的眼睛。   他讨厌旁人这般感激的看着他,特别是赵栀!   赵栀没有同他计较,而是乖巧的爬了起来,将路远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了蔺孔明身上,咳了几声,又嫣然一笑道:“多谢三爷。” 第44章 赵栀,你正好养我一辈子   “你能消停点,便是对我最大的感激了。”   蔺孔明砸吧砸吧嘴,一股混不在意的模样。   路远将蔺孔明扶了起来,将他扶到了轮椅上,随后便推着蔺孔明朝院内走了过去。   赵栀吐了吐舌头,耷拉着小脑袋,跟在了蔺孔明的身后,喃喃着道:“我只是想摘几朵新鲜的荷花,给三爷做荷花羹吃而已……”   即使她的声音很轻,蔺孔明还是听了个仔细。   他一边垂眸弹着膝盖上的冰水,唇角边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   咦,竟是为了给他做荷花羹,这丫头也不算那么没良心嘛。   男人吊儿郎当的歪着头,朝着赵栀望了一眼,笑的倾城。   他那一张脸本就长得祸国殃民,妖冶万分,这一笑间,竟让赵栀的心脏滞了一下,她忙低下了头,步子极快的朝前走了过去,感觉身上酥酥麻麻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有一种……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怕得了风寒了,得快些回去换身干衣裳,三爷也快些回去吧,得了风寒得一连吃许多天苦药呢。”   赵栀说罢,步子又快了一边,转眼不见了踪影。   蔺孔明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望着,一脸的揶揄:“路远,你瞧这小玩意儿是不是喜欢上爷了?”   路远边推着轮椅朝前走着,边叹了口气,纠正道:“爷,夫人她不是小玩意儿,而且……而且属下也没感觉到她喜欢上您了呀。”   路远说罢,挠了挠头,俊美的一张脸颊上带着些傻笑:“万一……万一夫人喜欢的是我呢……”   他话刚落下,蔺孔明便一脚朝他裆下踢了过去,疼的路远面色一白,忙捂着某处蹲了下来,一张白净的脸皱成了一团:“爷,属下不敢是开个玩笑,您这也太狠了吧!”   “再管不住那张嘴,小心着我将你拎到东启那儿当太监。”   蔺孔明笑的一脸痞子相,双手推着椅轮,心情颇好的哼着小曲,朝着院子内走了过去。   路远抬起了头,一脸的委屈:“属下从小就跟着您,您可不能害了属下一辈子……”   好在那处还没废,不然以后得断子绝孙了,路家可是一脉单传啊。   他说罢,便站起了身,朝着蔺孔明追了过去。   今日落水的事,只有一个丫鬟看到了,那丫鬟也不是个闲话多的,没到处说,倒是没几人知道,路远请大夫来的时候,家里人还都以为是谁得了普通的伤风感冒。   大夫给赵栀诊断了一番,给她开了些治伤风的药,又去瞧了瞧蔺孔明的腿,留下了几味药,收了些钱,便提着药箱子离开了。   他留下的药中药味极浓,蔺孔明觉得难闻,影响他的身心健康,便蹙着眉头,要让路远将药扔了。   这边赵栀刚换了身干净的浅蓝色齐腰裙,吃了些丫头刚煎好的药,稍好了些,便带着蔺宛知一起,朝蔺孔明住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蔺宛知是刚来赵栀院中不久的,他年龄尚幼,又十分乖顺,心地善良,见赵栀落了水,等丫鬟将他领到四爷院内的时候,他便将王小娘子还活着的时候,给他备的治伤风感冒之类的药偷偷藏在怀里,抱着来寻了赵栀。   天知道,当小小的蔺宛知走到赵栀面前,一脸认真的将他怀中的药一包一包拿出来,朝赵栀递过去,说给奶奶吃,给奶奶治病的时候,赵栀心中有多感动。   虽然他唤赵栀奶奶的时候,赵栀心中有些不适应。   赵栀给他道了谢,让紫云将药收了起来,便将软糯糯的小少爷抱在了怀中,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笑着问了他许多问题,比如他几月生,今年几岁了,他都一一乖巧的应了。   赵栀带着蔺宛知到了蔺孔明的院内之后,蔺宛知便松开了赵栀的手,朝左边跑了几步,从蔺孔明的园子里摘了一朵栀子花,迈着小短腿走到了赵栀面前,仰起了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给奶奶花!”   小家伙年龄小,母亲去世了,林诗经常凶他,蔺茂肃又尝常不在家,他每次见到赵栀的时候,赵栀都喜欢对着他温柔的笑,他便极喜欢同赵栀亲近。   赵栀半蹲下身,将花接了过来,别在了头上,浅浅笑了笑:“多谢宛知,日后你若是得了空,便来潇湘院内寻我玩,不过……宛知还是莫要唤我奶奶了。”   “那我唤你什么?”   蔺宛知微微歪着头,白嫩的小脸上带着不解,简直要将人的心给萌化了。   “你不如唤我姨姨?”   赵栀眸色一亮,轻笑了一声,将小家伙搂在了怀中,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味,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若是她也能有个孩子便好了……   可惜……她刚嫁过来,夫君便去世了。   赵栀的眸中带着一抹寂寥失落,唇角扯着一抹苦笑。   “赵栀,你站在外头不进来,磨磨唧唧什么呢?”   蔺孔明那慵懒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赵栀忙应了一声,抱着蔺宛知一同推开了房门,进了房。   几日后,蔺家红绸高挂,鞭炮齐鸣,入目所见,一地的红,红的触动了赵栀的眼,惊动了她那一颗原已经平淡了许多的心。   林夜南嫁进来了,嫁了大房的嫡子蔺风为正妻,她下花轿的时候,赵栀在一旁坐着,是蔺府亲手将她抱下来的,蔺风还当众吻了林夜南的额头,欣喜的抱着她一连转了好几个圈,风轻吹,衣袂飘飘,两人衣袍相缠,秀发相结,可见日后日子的红火和甜蜜。   想必过不了多久,蔺家便会又添人丁了。   可惜,她永远也体会不到……她甚至……甚至连她丈夫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赵栀按照泠鸢的指点,没有丝毫差错的履行完她的职责后,便站起了身,离开了宴席,让泠鸢先回房里了。   蔺孔明原正在那坐着吃酒,见赵栀离开了,微微挑了挑眉,将酒杯放了下来,便转着椅轮,跟在了赵栀的身后。   赵栀走到了前几日落水的小溪边,将衣袍掖住,慢慢蹲下了身子,双手托腮,眸色有些寂寥,朝着小溪内的荷花望了过去,微风一拂,吹的她身上的披帛飘然若仙。   就在这时,蔺孔明悄无声息的到了赵栀之后,伸出两只修长的手指,夹住赵栀的发带,唇角噙着笑意,轻轻拽了拽。   赵栀转过头,不悦的望了蔺孔明一眼:“你要做什么?”   “今日蔺府大喜的日子,母亲看起来,似乎……不开心?”   蔺孔明俊眉微挑,好笑的朝赵栀望着。   “我没有!”   赵栀刚刚说完,蔺孔明便拽着她的衣袖,将她朝自己拽了过去,赵栀一时不察,便猛地跌在了蔺孔明怀里。   她一张小脸红了个通透,心脏砰砰跳动的厉害,未等她站起身来,蔺孔明便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在了怀中,懒洋洋的道:“你若是心里不舒服,我怀抱便借你趴一会儿,我是真没想到你嫁过来之后,那老东西死。”   蔺孔明这句说的是实话。   他只是想整整赵栀,并未想到蔺轻鸿会死,让她成了寡妇。   赵栀闷闷的在他怀中趴着,没有吭声,也没有挣扎。   “我觉得,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蔺孔明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彻底将赵栀给激怒了。   “混蛋!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未出阁呢!”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蔺孔明忙举起了双手,十分欠扁。   赵栀没打他,也没再骂他,胳膊扒拉着他的腰,脸颊靠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冷幽幽的香味,竟莫名感觉有些安心。   她喃喃的道:“我命不好……”   “你的确命不好,抱够了没?不让你抱了,你生的太丑了……”   “蔺孔明,你能不能闭上一会儿嘴?”   赵栀双眸泛红,几乎快要被他弄哭了。   蔺孔明乖乖闭上了嘴,神色逐渐变得呆滞,微微歪着头,唇角噙着古怪的笑,进入了假死状态。   赵栀知道,这个男人又开始犯病了,若是他什么时候能够不犯病就好了,有他在自己身边陪着,貌似……貌似还挺不错的……   等等!她刚刚在想些什么?   赵栀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心头跳了一跳,忙将蔺孔明推到了一边,站起身就离开了这里。   蔺孔明望着她那慌忙跑走的背影,顿时哭笑不得,他轻轻舔了舔唇,一脸的揶揄:“赵栀,喜欢上爷了?是不是喜欢上爷了?哟……”   有趣,太有趣了。   他刚刚说罢,赵栀便脚步一顿,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头,转头瞪了蔺孔明一眼,小嘴扁了扁:“你再多嘴,信不信我……”   蔺孔明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活生生的痞子相,哪儿有半分像权倾朝野,手握重权,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爷?   “来,尽朝我脑袋上砸,反正神志已经不清了,砸成个痴呆,赵栀啊——你正好养我一辈子。” 第45章 您不能总和夫人住一块啊!   男人拉长了腔调,弯弯的双眸中似含着星星,别提多坏了。   赵栀小嘴一扁,猛地将石头丢到了地上,便朝着自己住的院落中跑了过去,红了一双眼睛。   “我才不要照顾你一辈子……”   赵栀嘟囔着道。   她的声音虽很轻很轻,但蔺孔明内力深厚,耳聪目明,还是听了个仔细。   男人坐在轮椅上,歪着头,戏谑的笑着:“开玩笑,你不照顾我谁照顾?”   他说罢,右腿轻轻的一踏地面,几颗石子便从地面浮了起来,他伸出右手,稳当的将石子握在了手中,在掌心中掷了一掷,丢到了池塘里。   几条鱼刚刚浮出了水面,脑袋便被那些石子砸中,沉在了小溪里,小溪上浮出了几个泡泡,那几条鱼便不见踪影了。   蔺孔明听到动静,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便躺在了那里,开始装死。   赵栀就这样子走了,也不管他了,他身娇体弱,怎能推得动这轮椅?   约半柱香时间后,总管有个丫鬟发现了蔺孔明,她瞧着蔺孔明那一副‘死了’的模样,被吓的不轻,一脸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便开始喊起了人。   最后丫鬟小厮,以及大夫们都围了过来,才发现蔺孔明只是睡着了,众人才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忙小心的将他给推到了院子里。   他们将蔺孔明推到院门口之后,蔺孔明一脸慵懒的睁开了眸,单手托住了腮帮子:“赵栀呢?将她给我唤过来,陪我睡觉。”   “三爷,夫人她……夫人她现在在自己院子里呢,这个点儿,估摸着已经就寝了。”   李大夫忙低下了头,轻声的道。   蔺孔明一脸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就寝了就不能来了?将她连人带床给爷抬过来,要不就将我抬她床上。”   “三爷,您不能总和夫人住一块啊!这……这于礼不符啊!”   那李大夫忙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   三爷就算神志失常,可终究是个男人啊!怎可和他那尚年幼的继母住一处呢?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定要落人口舌的啊!   蔺孔明唇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从怀中拿出了两根树枝,一手一个,轻轻敲起了轮椅扶手。   敲树枝的声音虽小,但他身上的内力深厚,每敲一次,便震的人耳膜疼,丫鬟小厮们面色煞白,忙朝着后头退了好几步,紧紧捂住了耳朵,不敢疼的喊出声来,也不敢离开。   他们往日里只听说过关于三爷的传言,并未亲眼见到过他的实力有多恐怖,他今日随手一敲树枝便能令人耳膜震疼,可见内力之深厚。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事,是他如今神志已经失常了,神志失常便这般恐怖,可见全盛时期有多令人惊恐……   蔺孔明敲了几下,觉得无趣,便将树枝给丢到了地上,蹙了蹙眉,转头望了赵栀住的院子一眼,便自己转着椅轮,朝房内走了进去。   呵,不来算了,跟我稀罕你似的。   轮椅刚往前走了两步,赵栀便穿了身白色睡衣,梳了垂挂髻,颇不悦的站在了蔺孔明身后,右脚伸出,“砰!”的一声朝蔺孔明的轮椅上踹了过去。   “大晚上的,你叫魂呢?”   赵栀是个暴脾气,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她刚脱了衣裳,要躺在床上睡觉,便听见蔺孔明这边有极难听的声音发出来,震的她耳朵极疼,浑身发怵,吵的红云和紫云也睡不着,她连外衣都未穿,便赶了过来,果然看来蔺孔明在拿着树枝敲东西。   这男人的内力这般厉害,怎的不用在行军打仗上,在这跟她斗个什么气?   蔺孔明唇角勾着抹无所谓的笑,双眸中尽是玩味,垂眸打量起了自己的双手。   “蔺孔明,给我道歉!”   “乖,到床上给你道歉。”   蔺孔明的语气温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还好他说话声音小,丫头小厮们都没有听清,赵栀面色一白,忙朝四周的仆从们望了过去。   “你们都离开吧,三爷这边我来照顾便好,三爷喜静,你们莫要吵着他了。”   她说罢,丫鬟们便欠了欠身,朝后退了过去。   “奴婢告退。”   “奴才也告退了。”   不过片刻,这院子内便一片清净,只余下了赵栀和蔺孔明两个,路远很识趣的没有过来打扰他们,去别处呆着了。   蔺孔明没有再难为赵栀,则是缓缓站起了身,趁着赵栀不备,将她横抱在了怀里,朝着房内走了进去。   男人走的极稳,丝毫没有要摔倒的迹象,赵栀被他抱在了怀里,愣愣的睁着眼睛朝他望着,像是傻了一般。 第46章 赵栀的表白   除了爹爹以外,她还从未被男人抱过……   蔺孔明他……   蔺孔明朝前走了几步,垂眸望了她一眼,好笑道:“你瞧着我做什么?瞧多了还能瞧出朵花来?”   他说罢,便将房门关了上去,又朝前几步,将床帐掀开,把赵栀放在了床上,紧挨着她躺了下去,让赵栀躺在了内侧。   赵栀不是没同他同床共枕过,因为已经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没什么心慌害怕的了,可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往床里侧挪了一挪。   蔺孔明好笑的朝她望了眼:“你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思来想去,刚刚我不该凶你的,我原已经答应过你,要同你住一块的,可我回到潇湘院后,便又回了自己个儿的院子,将三爷你给忘了……”   赵栀犹如一只怯生生的小鹿,睁着一双翦水秋瞳,别提多可怜了。   “没事,反正我就不配被人惦记呗。”   蔺孔明的眸色微有些寂寥,下一秒,他便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把扇子,盖在了那张俊脸上,开始睡起了觉。   原是开玩笑似的一句话,赵栀却从里面听出了落寞,对蔺孔明生出了几分同情,她犹豫几秒,伸出了胳膊,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小脑袋在他的胸上寻了个舒坦的位置,便靠了上去。   听说蔺轻鸿并非是蔺孔明的亲爹,蔺孔明也本不该姓蔺,他是被抱养过来的,自小便过的同旁的孩子不一样。   不是爹娘宠着长大的孩子,说一句话,也那般让人心疼。   赵栀突然就被他激起了母爱,决定要好好待蔺孔明这个‘大孩子’。   扇子缓缓自蔺孔明面上滑落,蔺孔明的薄唇微勾了起来。   真是个善良的小丫头。   “赵栀,你再抱我抱紧一些,前院里新人大婚,热闹的很,我们两人均孤苦无依,相互依靠着,这日子还算能过得去。”   蔺孔明的声音中带着苦闷,眸底的笑意却是彻底的出卖了他。   这个腹黑的家伙,从来都是一肚子坏水,不见得做过一件好事,   好在赵栀没抬起头看,只能听得见声音,看不清他的表情。   “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赵栀有些郁闷的道。   “什么?”   蔺孔明歪着头,不解的挑眉。   “孤男寡女不能躺一处的,也不能日日在一处的,不然旁人会闲言碎语的……”   蔺孔明的眸色发亮,轻轻挑起了赵栀的下巴:“你想要同我日日在一处?”   “若是……若是你娶妻之后,你妻子不嫌我离你太近……我几年后,便不想再改嫁了……一直同你在这院落内住着可好?”   赵栀的声音很轻,一双大眼睛怯生生的朝蔺孔明望着,生怕会听到他的嘲笑和拒绝。   她今日并非是忘了来这院内等着他一起睡,而是怕他觉得自己轻浮,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也怕落人话柄……她口中虽说不喜同他呆在一处,可是同他呆在一处的时候,心中却是欢喜的。   蔺孔明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脸蛋,俊脸朝赵栀凑了过去,趁她不备,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回味无穷的舔了舔唇:“小丫头还没长大,身上的味道都是奶香奶香的。”   停了几秒,他又道:“咦,对了,刚刚是不是有人说,想一直同我住在这院内,不想再改嫁了?赵栀,你这是在变相的跟爷表白,还是知道自己嫁不出去了,着急给自己寻个后路?”   赵栀双手猛地捂住了脸颊,小脸到脖子根都是红的,转过了头,背对住了蔺孔明,嘟嘟囔囔的道:“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喜欢我?”   蔺孔明好笑的戳了戳小丫头的脊椎,戳的小丫头痒痒的,一连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软糯糯的,仓鼠似的,可爱极了。   “我就是没有喜欢你!我什么都没有说……”   赵栀的声音细弱蚊蝇。   她说罢之后,心脏竟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又欢喜又紧张,生怕蔺孔明说出什么嫌弃的话来,颇担忧的握住了小粉拳,搁在了胸前。   “哦——”   蔺孔明拉长了腔调。   他不信。   这丫头就是瞧他生的好看,喜欢了他呗,还不承认。   赵栀或许是臊得慌了,竟就这样趴着睡着了,过了会儿,蔺孔明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她还睡的无比沉稳,小嘴微微张着,慢慢的呼吸着,十五岁的小丫头,瞧着奶萌奶萌的。   她睡了会儿,蹙眉道:“我真的不喜欢你……”   蔺孔明瞧了她一眼,等她又第二次说完‘我’字的时候,轻轻捂住了她的嘴,等她该说‘喜欢你’三个字的时候,他才将她的嘴放开。   “哦,你喜欢我,我知道了。”   蔺孔明认真的道。 第47章 她还有三爷陪着   赵栀微微蹙眉,握着一只小粉拳,朝着蔺孔明打了过去。   蔺孔明将她的拳头握住,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吻了吻她的小拳头:“唔,手也是奶香味的,真好闻。”   他说罢,便将赵栀那轻轻挥着的爪子掖在了被子下面,将小小的她抱在了怀中,双手抱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恩,她身上奶香奶香的味道真当是好闻极了,闻的他都不想再欺负她了。   男人神色腹黑的舔了舔唇。   第二日早晨,赵栀的早早的便起了床,穿了一身粉白渐变色的齐腰,梳了堕马髻,戴了一支颜色较鲜艳些的流苏发钗,薄施粉黛,便带着蔺孔明一同去前院了。   昨日林夜南刚嫁过来,按照东苓的规矩,今日早晨,蔺家的长辈都得在大堂内呆着,让林夜南去请安奉茶的,她和蔺孔明都算是长辈,得去大堂一趟。   虽然……   赵栀极不想要见到林夜南那一张阴阳怪气的脸。   这段时间以来,赵栀一直没忘记暗中调查蔺轻鸿真正的死因,也花钱买通了一个李轻云院内的丫鬟,让她每日盯着李轻云,若是有什么事,便让她过来传递消息。   同时,赵栀并未放松对紫云的警惕,她虽事事都让紫云跟着,旁人瞧着,跟她很宠信紫云似的,实际上,她只是变相的在监视她罢了。   赵栀一直怀疑,紫云是钱风泠留在她院内的细作,她一个不慎,只怕又要出事,在这深宅大院内,谁都不能信任。   就连泠鸢,曾经在赵府侍候着她的丫头,她都不会全信。   为何自己一出门,便那般巧合的看见她挨训?一切都有些蹊跷。   很快,赵栀便推着蔺孔明,一起到了前院的大堂内,他们来的可能有些晚了,蔺府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了。   大堂共有两个主位,宣诗云在大堂左边的主位上坐着,右边的主位空着,右边主位原是蔺轻鸿坐的地方,可惜他人已仙去,位置便许久未曾有人坐过了。   主位下面,右边一排太师椅上坐的是各房女眷,右边坐着的各方的爷,大房离宣诗云最近,其余几房便是依次往后排。   再往后,便是各房的嫡子嫡小姐的位置,嫡系后面,坐着的则是蔺家的庶子庶女。   今天日子喜庆,就连轻易不准上大堂内来的妾室都被恩准着来了,只是这大堂内没她们坐的地方,只能站在庶出的旁边,低眉顺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说错了话,生生让自个遭了殃,只有林诗时不时的蹙一蹙眉,神情有些不悦。   她才不甘心一世当妾,位居人后,都给她等着……   在东苓,妾的地位只比丫鬟们要高一些罢了,就连她们生出的儿女,都算她们的半个主子,不可丝毫忤逆。   林夜南上着大红色交领仙鹤衫,下着红色绣福字马面裙,挽了百合髻,头上戴了几根点缀着红珠的金簪,通身华贵喜庆,手中拿着一盏茶,微微屈膝,柔顺的笑着朝宣诗云递了过去。   “孙辈儿媳,拜见老祖宗,望老祖宗福泰安康!”   宣诗云见她举止得体,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茶接了过来,垂眸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瞧瞧这林家将女儿教的多好,这通身的做派,倒像是被宫内的嬷嬷教习出来的。”   “是啊,夜南生的也端庄大气,和蔺风正是天造地设一对呢,前世定是一对神仙眷侣,一起托生到人间,来再续前缘了!”   李轻云掩唇轻轻一笑。   “我虽不喜欢李轻云,但她这句话,说的倒是不错的,夜南和我们家蔺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必定是一对神仙眷侣托生到人间来的。”   钱风泠端正的在宣诗身旁坐着,颇欢喜的笑出了声,又一连夸赞了林夜南数句,夸的林夜南都快红了脸受不住了,才停了下来。   蔺风一身大红衣衫,站在林夜南不远处,眸中含着宠溺之色,唇角含笑,一直朝着林夜南望着,望了许久,连眼睛都未转动,屋内欢声笑语,玉盘珍馐,一片盛世景况。   赵栀推着轮椅站在大堂门口,望着这一切,眸色有些许失落。   她尚记得她嫁来的时候,就连丫鬟都欺她,她虽不喜欢林夜南,但不可不说,她的命可真好,夫君疼她,出身又高,嫁人之后,家人又一片爱戴。   不过她的命也不差,还有……还有三爷陪着呀。   赵栀垂眸朝蔺孔明望着,眸色亮了一亮。   蔺孔明似是察觉到了赵栀在瞅他,点漆般的眸中掠过一抹流光,转过头去,朝着赵栀望了过去,薄唇微勾了起来。 第48章 赵栀夺权   哟,这丫头望着他的目光,可真像是在望情郎呐,不过……他可不想当这傻乎乎的小丫头的情郎。   “赵栀。”   “三爷,你唤我做什么?”   “你是林夜南的长辈,去坐在前头,让她给你敬茶。”   赵栀点了点头,便推着蔺孔明的轮椅,将其推到了三房爷该坐的位置,上前一步,朝着宣诗云行了一礼。   “拜见母亲。”   “栀儿,我瞧你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门口站着,母亲这儿光顾着跟夜南说话,倒忘了唤你过来了,来,坐母亲这儿,给你留着位置呢。”   宣诗云眸底精光一闪,转而又恢复了一片慈祥之色,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太师椅。   “多谢母亲。”   赵栀淡淡一笑,坐在了宣诗云的旁边,微微挺直了背。   蔺家大堂只有两个主位,赵栀的辈分虽是蔺府内除了宣诗云外最高的,但从未有人承认过,今日蔺诗云让她坐了主位,便相当于承认了她的辈分。   “谢什么,这本就是你该坐的位置,母亲听说,你们家二姑娘昨日进宫选秀,被皇帝选上了?”   宣诗云慈祥一笑,伸出手拍了拍赵栀的手背。   赵栀愣了一愣,喃喃道:“昨日?选秀不是一月之后才开始吗?”   “这几日负责操办这件事的官们一算,一月后恰巧赶上先帝仙去的日子,这几日又是良辰吉日,便将选秀日子提前了,过几人,皇帝便要封赵二姑娘名分了,你父亲好歹官居三品,你家二姑娘,保不准会得个嫔位呢。”   宣诗云这般一说,赵栀总算晓得宣诗云为何会让她做主位了,原来是二妹妹入了宫,赵府水涨船高,她也跟着长了脸面。   赵家二姑娘被选中了的事,蔺府人都尚不知道,此时听宣诗云说了出来,都愣了一愣,众人相视一眼,心思各异,原对宣诗云让赵栀坐主位上的原因不解,此时疑惑也打消了些。   钱风泠忙笑了一声,倒了一杯茶,站起了身,走到了赵栀的面前。   “真是双喜临门,这赵家的二姑娘进了宫,和皇后娘娘也能有个照应,日后好一同侍奉陛下,我先在这儿恭喜母亲了!”   “哟,钱风泠,你可真是厚脸皮子不要个脸,谁不晓得皇后娘娘回门之日,同赵栀闹了别扭,赵羡是赵栀嫡亲的妹子,皇后娘娘能同她互相照应的起来吗?”   李轻云嗤笑一声,垂眸喝了一口茶,蹙了蹙眉,看了里头的茶叶一眼:“不知是哪个婆子偷了懒没将水烧好,茶水都未泡开……老祖宗你莫怪我今日脾性不好,主要大嫂说的话,忒膈应人了,也不嫌恶心的慌,有个照应,呵,照应个屁!”   她说罢,唇角噙着一抹妩媚的笑,用眼角余光望了钱风泠一眼。   “李轻云!你嘴里就憋不出什么好话来,今日我可没心思同你吵!”   钱风泠被气的不轻,“砰!”的一声将茶杯丢到了桌上,将赵栀吓的不轻,林夜南站在那儿,也微蹙了蹙眉。   “都住嘴!以为我死了不成?”   宣诗云眸色不悦的瞪了她们两人一眼,被气的低下头去猛地咳嗽了起来,赵栀忙轻轻给她拍了拍背,面上带着些担忧:“母亲莫要再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我这把老骨头,没有几日的活头了!还不让我过过安生日子。”   “老祖宗,孙儿不是故意的。”   钱风泠眼眶一红,忙吩咐丫鬟拿了些止咳的药,给宣诗云服用了,过了半盏茶功夫,宣诗云才好了一些。   “母亲,我听闻,蔺家布庄遍布天下,以前曾是李轻云和我夫君蔺轻鸿,及已过世的夫人檀云儿一同掌管的,三人一人手中握了布庄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股份,可是真事?”   赵栀转眸望了李轻云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李轻云原正一脸担忧的唤着老祖宗,听了她的话,微蹙起了眉头,心中有些慌乱,她深吸了口气,仍故作镇定道:“好端端的,怎提到了这个?”   “如今檀云儿和我夫君都去世了,看来布庄是掌握在你一人手中了?我夫君死因不明,仵作说是心绞痛死的,我却是不信,怎能那般的巧?几日之内,手中执了股份的两人双双丧命。”   赵栀说罢,李轻云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双拳紧握,冷声的道:“赵栀,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你可莫要污蔑好人!”   “污蔑好人?我不过随便说几句话而已,我污蔑什么人了?李轻云,如今你手中掌管着整个布庄,再掌管府中事物,可是太累了?不妨你专心致志的打理布庄,将这蔺府内的事,交与我打理,母亲也算是为你分忧了。”   赵栀一边说,一边站起了身,微笑着朝李轻云走了过去。   她站在李轻云身旁,凑近了她耳旁,微微眯起了眸:“将蔺府大权给我,我今日便放你一马!如若不然,你和王忠在后院角落偷情之事,我可是也要抖落出来的……”   赵栀一双眼眸深沉漆黑,冰冷至极,李轻云本就做了亏心事,心中慌乱,失了分寸,一时竟被赵栀的眼神给震住了。   赵栀瞧她这般慌乱,便知晓自己猜测的不错。   蔺轻鸿,云檀儿,定然都是她下药杀害的! 第49章 赵栀的报复手段   李轻云能从妾爬到正室的位置上,闹的满城风雨,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还是有些本事的,她不过慌了几秒,便稳住了心神。   她笑的柔媚,定定的望了赵栀一眼:“我虽愚钝,听不懂母亲说的话是何意思,但这又听见布庄股份,又听见蔺家掌事大权的,约莫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的……母亲定是觉得我管的事过多,过于辛苦了,想替我分担一二。   想必母亲也晓得,老祖宗年迈,这蔺家的事,都是我和大嫂管着、操劳着,每月发月供,准备祭祀啊,寻先生看风水啊,逢年过节置办物件,寻裁缝来府内量姑娘少爷们的尺寸,裁剪衣裳啊这些事,都是我和大嫂一同挟持着来做的。   母亲尚且年幼,怕是和大嫂不好配合,有些事也无从下手,再耽搁了府中的事,可就使不得了。   相反,这布庄的活计虽琐碎,需操心的事多,却是较好处理的,不如我就将布庄给母亲打理吧,母亲闲着无事,再来跟着大嫂,或是我学学打理蔺府,等母亲学会了,再让母亲接手。”   刚刚赵栀的那一番话,的确引起了众人的猜疑,以为李轻云是因为想独占布庄的股权,才暗中将蔺轻鸿两人害死的,可李轻云轻而易举的便将布庄股份交出去了,不仅打消了众人心中的疑虑,又保住了自己在蔺家的大权。   她虽是气血大损,失了布庄,忙活了这般久,一切都成了空,但也的确是上上良策了。   赵栀听着李轻云的话,含笑朝她望着,眸色古怪。   她知道李轻云此时心中快要吐了血,但是还要对她笑脸相迎,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是何等的难受。   拿不到蔺家的主权,得了布庄的股份也不错,日后,她会再一步步的将李轻云手中的权夺回来,不急,这些都慢慢来。   随后,赵栀笑吟吟的又补了一刀:“无论如何,我夫君的死,我还是会接着去查的,万一真是有人动了手脚,堂堂国丈,不是含冤而死了吗?国丈之死,可不是小事,李轻云,你说母亲说的可对?”   李轻云含笑的面色僵了一僵,眸色一利,转瞬笑意盈盈的道:“今日大好的日子,提什么死不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蔺府如今好着呢,自然,父亲的死,定是也得继续查下去的,回头我便派人去查。”   “那布庄百分之百的股份,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赵栀微微歪着头,一脸的期盼。   李轻云笑意又是一僵。   “轻云,栀儿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她个庄子,让她学着打理了,你也莫要太吝啬了,这布庄一年里头也赚不了几个钱,回头我再给你个酒庄饭庄给你打理,就先将布庄全给她吧!不过啊,若是只给个百分之几十的股,旁人还得说你小气呢!”   宣诗云眸中含着笑,一本正经的打趣道。   “是啊!全给了吧!李轻云,你打理布庄这么多年,可是捞了不少油水,这不会是不舍得了吧?”   钱风泠手中握着团扇,轻轻的摇着,笑吟吟的朝李轻云望了过去,眸色中尽是幸灾乐祸。   谁不知道蔺家开布庄最赚钱,蔺家每年的收入,布庄可就占了百分之七八了,这么大一块肥肉,如今要生生的从李轻云手里头夺走,她心里面不知得多疼。   “老祖宗可真能说笑,大嫂说的话也够难听的……什么叫做我不舍得……这本来就是蔺家的东西,给谁都一样,那母亲日后便打理着吧,回头吩咐丫鬟来我这儿拿账本去。   母亲可莫要忘了,布庄每年赚的钱,可是要抽出百分之八十来,交给蔺家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便是母亲自个儿的了。”   在这蔺家,布庄酒庄等地方,都是蔺家人共同执掌着股份的。百分之百的股份,共分为好几等份,交由好几个人,每年赚来的钱,都需得上交百分之八十给蔺家,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才能分到手里有股份的蔺家人手里头。   但纵然是这样,能分到手的钱,也不是小数目了,谁在蔺家若是能有些小股份,便都是丫鬟小厮们争相讨好的对象,没人敢去招惹,赵栀刚进蔺府的门不久,便得了布庄百分之百的股份,可真是叫无数人眼红了。   李轻云说罢,面色愈发的不对劲,她面色僵硬,低笑了一声,朝宣诗云行了一礼:“老祖宗,许是那样东西来了……我得先离开一会儿,过会儿再来叨扰老祖宗,韵姐儿,夜南,这就先走了……”   她说罢,不等她们说话,便转过了头,唇角噙着浅笑,迈着碎步离开了。   她虽说的含糊其辞,但女子们一听,便知是她月信来了。   李轻云刚刚走出大堂的门,拐了个弯,等到四周不见人了,狠狠一脚朝着石头踢了过去,一双眼睛中遍布红血丝,面目狰狞可恐,双手紧握,指甲扎进了手掌里,浑身颤抖起来。怕人听见,口中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李轻云又朝前走了几步,心中实在憋的受不了,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面目阴鸷:“赵栀,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的……”   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经营的一切都毁了!谁又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她想要权势,想要钱,这有什么错?就许别人欺辱她,害她,不许她欺辱别人害别人吗?这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她做这一切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李轻云擦了擦眼角的泪,眸色微凝,朝着刚刚路过这里,呆愣愣瞧着她的小丫鬟望了过去,眸色逐渐变得阴毒了起来。   那小丫鬟刚进府不久,看见李轻云的眼色,被吓的浑身一抖,忙转过了头,就要离开这处。   “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变卖到青云坊去!”   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她也要这个胆敢偷看她笑话的贱婢全都经历一遍!   李轻云说罢,很快便跑过来几个小厮,不由得那丫鬟大喊大叫,便拿出一块白布,塞到了她嘴里,一掌将她给打昏了,塞进了麻袋里。   ————   李轻云走后,钱风泠低低一笑,讽了一句:“真是个小气吧啦的,瞅瞅,不过让她将布庄给母亲打理而已,便气的离开了,找的这借口也忒蹩脚了……”   赵栀微微转过头,朝着坐在轮椅上的蔺孔明望了过去,眨了眨眼睛。   三爷,你瞧我,这次没受人欺负,也没用你帮我,我自己便拿到了这般多的东西。   这般多的股份……这般多的钱,日后弟弟和妹妹,再不愁没钱打赏人了,只要有钱,便好办事,他们往前头的路,便能顺利许多呢。   蔺孔明单手托腮,斜倚在轮椅上,点漆一般的眸微抬,恰巧与赵栀的双眸对上。   他的眸深邃如海,令人捉摸不透,同他平常的模样有些出入,好似……又变成了几年前叱咤风云的摄政王爷,气势逼人,让赵栀有些错怔。   蔺孔明打量了赵栀一会儿,又恢复了往日里不正经的模样,薄唇噙了抹懒洋洋的笑:“丫头,该让林夜南给你奉茶了。”   男人当真是集风光霁月于一身,陌上君如玉一般的人物,易令人深陷其中,失了心魂,赵栀也望了他好久,才移开了眼。   林夜南被点到名,身子僵了一僵。   她今日原本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辱辱赵栀,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可今日赵栀得了些势,俨然不是时候,莫非……莫非她今日真要给赵栀敬茶不成?   呵,开什么玩笑!赵弘风见了爹爹,都跟个奴才似的,他的女儿,凭什么得成自己的长辈?她不要!这不可能!   赵栀望着脊椎僵硬的林夜南,唇角噙着一抹笑,朝前面走了过去,经过林诗的时候,猛地踩了她脚一下。   长长的裙摆遮着,除了林诗以外,再无人知晓。   林诗今日站了快一个时辰,又看见赵栀在这风光,心中憋屈,可她身份低微,又不敢说半句埋怨的话,心中本就不好受,又被赵栀踩了一脚,活撕了赵栀的心都有了!   林诗面目阴冷的朝着赵栀望着,当着众人的面,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握紧了双拳,对赵栀的恨意又加深了不知多少。   蔺孔明眸色一亮,唇角的笑意痞坏痞坏的,他从怀中掏出了黑色竹扇,将扇子打开,轻轻的扇了起来。   呵……这丫头学坏了。   不过,他喜欢。   赵栀踩完林诗的脚,心情大爽,缓缓地坐在了宣诗云的旁边,整了整衣襟,端坐着朝林夜南望了过去,笑了一笑:“夜南,过来奶奶这儿。”   林夜南正在想着应对政策,被赵栀的话气的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朝着她望了过去。   宣诗云间林夜南动作慢了些,眉头微蹙,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敲了几敲:“夜南,还不快来奉茶!”   因为赵羡的缘故,宣诗云今日明显在向着赵栀。   赵羡若是得了嫔位,赵家日后怕是得一天天的蒸蒸日上了,赵栀的父亲虽只有三品官的虚衔,没个县令的实权大,在皇城内惹人笑话,可若赵羡在皇上跟前得了宠……一切就都不可预测了,宣诗云向来是个考虑长远的人。   林夜南面色僵了一僵:“过了这般久,茶都有些凉了……”   “无事,我就爱喝凉的。”   赵栀笑的温婉大方。 第50章 护短的蔺孔明   林夜南的面色又变得难看了一些,一直愣在那儿也不是,端茶给赵栀也不是。她缓缓转过头,怯生生的望了蔺风一眼,一脸的委屈。   她可不想给赵栀敬茶……她可是堂堂林家的嫡女,身份尊贵,赵栀她算个什么?自己为何要受这般的委屈?   蔺风见林夜南这个模样,心中也颇为心疼,他眉头微蹙,便要朝前面走过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立即拉着林夜南离开。   他是不会让他的妻子受这般的委屈的!给小门小户出身的寡妇敬茶?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蔺风刚往前走了几步,蔺孔明眸色一亮,双腿重叠,慵懒的在轮椅上换了个姿势,薄唇噙着一抹痞子般的笑意,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颗石子,轻轻一弹,那一颗石子顷刻便打在了蔺风的小腿上。   蔺风小腿一疼,猛地便往前栽了过去,说来也巧,他栽倒的方向,恰巧是林夜南所处的方向,钱风泠眉头微皱,惊呼了声,忙用团扇遮住了眼。   等到她将团扇从眼前移开的时候,蔺风已经压在了林夜南身上,两人一同栽在了地上,狼狈无比,那一颗石子,还在林夜南的膝上硌着,疼的她眼眶泛红。   “夫君,夫君你做什么呀?”   林夜南一脸的委屈,将蔺风往一旁推了推,蔺风眉心间也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站起了身,半弯下腰,扶住了林夜南的双手,便要将她给拉起来,林夜南的膝盖被硌的青紫,刚动了一动,便疼的呢喃了一声。   “膝盖……膝盖那处儿好像被什么硌了一下……”   除了蔺风他们两个局中人之外,旁人都晓得刚刚是蔺孔明扔去的石子,旁人不知道蔺孔明是何意思,也不敢去惹的蔺孔明不快,去搀扶他们两夫妻,一个个的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蔺孔明的脸色。   蔺孔明懒洋洋倚在那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漆黑的眸底尽是顽劣。   啧,好惨哦。   林夜南听见有人在轻笑,转过头去一看,见是蔺孔明,面色微变了一变。   “三叔,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你为何要笑我们?”   旁人都道蔺孔明神智不正常,看来这都是真的,她又没惹她……   钱风泠将团扇放在桌上,缓缓转头,朝着低眉顺目,不说话的赵栀望了一眼,眸中带着一抹明了:“夜南啊,你三叔这是嫌你奉茶慢了,还不快端了茶水过去?我这儿有杯刚倒的热茶,你且先拿去。”   宣诗云听了钱风泠的话,微微抬起了头,眸中掠过一抹精光,望了赵栀和蔺孔明一眼,面上浮现了一抹担忧。   这两人……   蔺孔明淡淡笑了一笑,垂眸把玩起了拇指上的玉扳指,风流倜傥:“钱风泠,旁人都说你蠢,本王瞧着,倒还没蠢到家。”   蔺孔明这处儿都自称王爷了,腰间还坠着紫金摄政王令,钱风泠自然没胆子再唤他三弟,也不敢顶撞他分毫,她讪讪一笑,神情尴尬,站起了身,朝蔺孔明行了一礼:“多谢王爷……夸赞。”   钱风泠思来想去,以前虽然三弟不太喜欢搭理她,但也没有怎么针对过她,自从……自从上次皇后娘娘回门,她给赵栀送了衣裳,赵栀穿了,身上起了红疹子之后,三弟只要看到能讽她的地方,绝不错过……   怕是真的因为赵栀了?   奇了怪了,以前檀云儿做续弦的时候,她怎么没见蔺孔明这般向着他那继母?这轮到赵栀了,怎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瞧着这有些事情,这赵栀也没比檀云儿做得好,在府内连人心都不得,怎么就这般得了三弟的心?   要不就说钱风泠脑子直,是个榆木脑袋,脑袋瓜不及李轻云灵活,这事就体现的透透的。   蔺孔明瞥了她一眼,转过了头,没搭理她,唇角噙着抹笑,垂眸把玩起了自己腰间的流云渡水纹系带。   脑残。   林夜南抬起双眸,怯生生的朝蔺风望着,咬了咬唇:“夫君……”   “乖,听三叔的话,莫要让三叔不开心,你去搪塞搪塞赵栀便成……”   蔺风在他耳旁低声说道。   蔺风也知道,蔺孔明不是他现在能惹的起的,若真将他三叔惹恼了,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林夜南擦了擦眼睛,咬了咬唇:“好,我听夫君的。”   她说罢,便站直了身子,整了整微皱的衣襟,朝钱风泠走了过去,唤了声母亲,便小心的端着那一盏热茶,迈着碎步,走到了赵栀的面前。   她距赵栀约一米多的距离,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中尽是不耐烦之色,轻轻屈了屈膝:“孙媳给奶奶奉茶,奶奶趁着茶热,快些喝吧!”   她将茶水朝前递了递,放在了赵栀一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   她的双手举了好几秒,都不见赵栀有反应,便满脸不悦的朝赵栀望了过去。   赵栀唇角噙着淡笑,朝着她望着,眸色深沉。   林夜南的眉心处跳了一跳,再次道:“孙媳……孙媳……给奶奶奉茶。”   赵栀依旧没理她,眸色愈发古怪。   赵栀同蔺孔明在一处的时间长了,神态举止,倒是有些像他了。   “请奶奶喝茶。”   林夜南这五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栀儿啊,你看夜南都给你奉茶了,便莫要再气了,我瞧着这丫头也不是存心怠慢的,只是没了热茶,怕你喝了冷的闹肚子,又不善言辞,才一直怔在那没动的。”   宣诗云打了个圆场,拍了拍赵栀的手背,眸色慈祥。   “母亲说的极是,定不是故意怠慢的。夜南,这蔺府可不比林府,你在这儿可不是什么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凡事都得讲些规矩,好在我脾性好,若是换了二房的,不定还得扇你一巴掌,让你长长记性呢。”   赵栀唇角一扯,将热茶接了过来。   她本也不想一直跟林夜南一直僵持下去,正好宣诗云打了个圆场,她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来了,这老太太今日虽对她客气,但她做的太过了也不好。   这老太太可记仇了呢……   宣诗云似猜到了赵栀心中在念叨她一般,横了赵栀一眼,转过了头。   老太太定当以为赵栀没看到,可练武之人眼神都是极好的,赵栀武功虽只是三脚猫功夫,但眼神也比寻常人要好太多。   赵栀唇角噙着笑意,垂眸喝了一口茶,轻轻的将茶放在了桌上,做的端正:“我说话你怎的不听着?可是耳朵聋了?若是听得到,便答一声。”   林夜南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又何时被人这般数落过?她眼眶泛着红,眸底尽是阴郁之色,气的双手都发起了颤。   “没听清?”   赵栀娥眉微挑,双手搭在了扶手上,面色微冷。   “八成真的聋了。”   蔺孔明倚在那儿,单手托着腮帮,一脸惋惜,坐在那儿的架势,同赵栀简直绝配。   他说罢,薄唇噙起了一抹懒洋洋的笑意,轻轻抛了抛掌心中的石子,眸色逐渐变得阴翳了起来。   蔺孔明这模样,摆明了是护短赵栀护到底了。   蔺风望着蔺孔明,心中后怕,忙朝着林夜南使了个眼色,林夜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来。   “奶奶教训的是,孙媳知错了。”   赵栀淡淡一笑,朝宣诗云望了一眼:“母亲,你瞧着丫头气性可不好,不过同她开个玩笑罢了,瞧瞧还真气了,也是,终究年龄还小,经的事少。”   这句话虽是客道的,但赵栀和林夜南同岁,这几乎相当于变相的骂林夜南是个蠢物了。   “夜南啊,栀儿不过同你说话闹着玩罢了,你且过来,老祖宗送你些好物件!”   宣诗云眯着一双眸,面目慈祥,朝着林夜南招了招手。   林夜南讪讪一笑,冷冷的望了赵栀一眼,朝着宣诗云走近了一步:“这便过去了。”   蔺风见一场风波过去了,轻轻的松了口气,心里头却将赵栀记恨了起来。   这个女人害的他妻子今日难堪,日后他定不会放过她,他要让她在蔺府无法立足,灰溜溜的跑回她那穷酸的家里去!在整个皇城里头丢人!   蔺风毕竟年龄小,行事作风,都尚有些幼稚。   赵栀缓缓站起了身,朝宣诗云行了一礼:“母亲,栀儿还得回去要账本房契之类的物甚,得先离开了,等着闲了,便来寻母亲出门游游湖散散心去,母亲也好延年益寿。”   “你有心了,便先去吧,布庄的事若有打点不好的,不懂的。去问李轻云便好,若不嫌我这个老婆子,也可直接来问我。”   宣诗云一边笑着,一边将手指上的双麒麟墨玉扳指摘了下来,轻轻拍在了林夜南的手中。   林夜南眸色一亮,小心的拈住了那扳指,心情激动:“老祖宗……”   赵栀朝宣诗云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她说罢,不再管林夜南,下意识的朝蔺孔明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后头,推住了轮椅,带着他朝大堂外走了过去。   蔺经武一身正气,缓缓站起了身,认真的朝赵栀抱了抱拳:“恭送母亲!”   钱风泠转头瞪了他一眼,差点气的就要拿茶杯往他身上砸了!   蔺经武微微蹙眉,不解的朝钱风泠望了去:“你瞪个什么?我敬重母亲,有何不对的?”   蔺经武和钱风泠两夫妻性子一个比一个的直,蔺经武因为是老大,自小被蔺轻鸿养的懂礼教,小时蔺轻鸿同他说要尊重继母,他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蔺茂肃俊眉微蹙,猛地站起了身,手中折扇一合,拍在了桌上:“无趣!”   他朝前几步,扯住了林诗的手,便带她离开了这儿,连礼都未给老太太行。   51、细作露出马脚了 ...   林诗也怕自己给宣诗云留下的形象不好,想要转头朝宣诗云行一礼的,奈何蔺茂肃走带着她离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同宣诗云行礼。   宣诗云唇紧紧抿着,眸色一利,右手猛地拍了一拍桌子,声音不悦:“没一点的规矩!”   “老祖宗,四弟一直都是这样,你也莫要气着身子了……”   钱风泠一脸担忧的朝她望着。   “你们两口子能给我消停点,我也能多活个两年!”   宣诗云没好气的望了她和蔺经武一眼。   钱风泠抿了抿嘴,眸色闪动,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吭声。   蔺经武浓眉微蹙,将茶杯‘砰!’的一声放在了桌上,转过了头,不再看钱风泠,生起了闷气。   蔺家老大向来行事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此次生闷气的模样,瞧着倒是让人忍不住想笑。   钱风泠也哼了一声,站起了身,朝宣诗云行了一礼,走到蔺经武面前,一脚朝他桌上踹了过去,握住团扇,朝他脑袋上拍了过去,便径直着朝前走去,一身冷意的离开了这儿。   蔺经武没想到她敢打自己,瞪大了一双好看的眸,许久没回过来神。   宣诗云原本还绷着一张脸,见她们两夫妻的行为举止这般的幼稚,面上忍不住浮现了一缕笑,摇头轻叹了口气,林夜南也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老祖宗,母亲和父亲,倒是有趣的很……”   “两个愣子。”   宣诗云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林夜南的手。   赵栀推着蔺孔明出了大堂之后,便将蔺孔明送到了潇湘院内,又做了些桂花糕给他吃,便到了自个儿的院里,唤红云去李轻云院内,要布庄的账本和地契等物件了。   红云朝赵栀行了一礼,便离了这里,去办自个儿的事了。   紫云原以为赵栀会唤她做这事的,没想到赵栀会让红云这丫头去办,一时有些不解的蹙了蹙眉。   她一边垂眸在瓷盆子里洗着白布,一边有些委屈的道:“夫人最近怎的对红云这丫头这般上心?这事也交给她做,便不怕办砸了?”   她说罢,将绣华白布拧的半干,走到了赵栀面前,动作轻柔的帮她擦起了手,水温正好,不算太凉,也不算太烫。   赵栀眸中亮光一闪,轻轻笑了一笑:“不能何时都让你一人去办,再将你累着了,怕还得去照应你。再说,红云年龄也不小了,得慢慢历练历练,学着处理一些事,这账本不好要,她若是要不来,再换你我一同去。”   紫云讪笑了一声:“夫人说的极是。”   “夫人,三爷又唤你呢!说让你将行礼都搬过去,住他那处去!”   泠鸢一身青衫,挽了双螺,上戴了两支青簪,突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朝赵栀屈了屈膝。   赵栀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你去告诉三爷一声,说我过会儿便去,紫云,你去收拾收拾我的行礼,一会儿搬过去便是了。”   反正每晚蔺孔明都‘闹着’要同她睡一块,干脆直接搬了过去,也是方便。   “夫人,这……这若是落了人话柄,该如何是好?”   泠鸢见赵栀答应的这般快,眉心间皱成了川字。   “这有什么的?三爷神志不清,夫人又是他的继母,过去照顾照顾他,谁又敢乱说些什么?夫人,奴婢这就去给您收拾。”   紫云说罢,等赵栀擦好了手,便拿着白布进了内间。   泠鸢叹了口气,点头道:“许是奴婢多想了,的确……这又能有什么?奴婢这便去了。”   “慢着!”   赵栀眸色微动,朝着泠鸢走了过去。   泠鸢站在了那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朝赵栀望着。   赵栀走到她旁边,垂眸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浅浅一笑:“我们从小一同长大,我竟不知你喜欢熏香,你身上可是栀子花香吗?”   “回夫人,是栀子花,奴婢近来……近来刚买了一些干栀子花香囊,晚上睡着的时候,都放在旁边。”   “泠鸢,你四五岁的时候,便进赵府了吧?”   “是,奴婢已经陪夫人十数年了。”   泠鸢轻轻笑了笑,眸色闪亮,还是如同以前那般纯真。   “若你不好改口,日后没人的时候,还是唤我大小姐吧。”   “是,小姐,奴婢晓得了。”   “恩,去吧。”   赵栀轻轻点了点头,泠鸢便迈着碎步,离开了这里。   赵栀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   以前听婆子说过,这丫头对香料过敏,又怎么可能用香料熏身?林诗身上倒是经常坠着栀子花的香囊,这几日来,她一定又去见林诗了。   赵栀悄无声息的朝内室走了过去,站在了内室外面,从虚掩着的门朝里面望了过去,却不见紫云的身影,她眸色一动,轻轻的将内室的门推开,发现里头的窗户正大开着,紫云怕是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了。   她从窗户内往外望,瞧着地上脚印的方向,是通往钱风泠那院的。   “一个又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这两人都派了细作来监视她,寻她的错处,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钱风泠,林诗,咱们都别想好过!   泠鸢将赵栀的话,同蔺孔明复述了一遍后,并没有立即回去找赵栀,而是抄着近路,小心翼翼的朝四房院里走了进去,走两步一回头。   她过去的时候,蔺茂肃恰巧刚刚离开,林诗正坐在院内的躺椅上,扇着扇子,一脸傲色。   “这几日可发现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回姨娘的话,奴婢……奴婢一直尽心尽责的盯着大小姐,一刻都不放过,并未发现她有何不对劲的……”   “你可记住,若不是我费劲千辛将你塞到赵栀院里,现在你还在洗衣房里洗衣裳呢,,一旦你露出了什么马脚,成了弃子,或是有了不忠之心,你全家的性命,就都别想要了,听到了没有?”   林诗眸色一利,冷冷朝她望了过去。   “奴婢晓得了。”   “日后还是每七日来我这一趟,记住,要在莲儿不在的时候再来,这四房里头,除了我以外,没人晓得你是自己人,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了一份麻烦。”   “是。”   “滚吧,七日后若是再找不到赵栀的过错,小心着我将你腿打断!”   泠鸢低着头,眼眶微微泛红,便转头离开了这院子,出了府一趟,给自己买了一个栀子花的香囊,放在了自己床头。   ————   紫云到了大房院内之后,寻到了钱风泠,朝着她行了一礼。   “奴婢参加夫人!”   钱风泠忙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在之后,轻轻拍了拍胸口,瞥了紫云一眼:“日后没事少来我这!小心着被人看见了!”   “夫人,赵栀日日和三爷共寝,在一个屋里住着呢!晚上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钱风泠蹙起了眉头,扇了扇团扇:“继母哄继子睡觉,关我屁事!你这丫头,能不能捡些重要点的事同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   “夫人,可是您上次吩咐我说……”   “我吩咐你什么了?还不赶紧滚!小心着被大爷看到!蔺经武他对赵栀可好了,看到你在这儿,那还了得?日后若没什么大事,莫要来找我!真是的,没一点眼色…”   “对了……日后就算有什么大事,若是和我没关系,也别来找我,我又和她赵栀没什么仇怨,没心思害她,再说了……我要是再害她一次,三爷不得瞪死我……”   钱风泠一双眼珠子微动,翻了个白眼,便朝着蔺玉韵的房走了过去,笑了起来,声音温柔:“韵姐儿啊!你在不在?娘亲手给你蒸了好些个包子啊……”   紫云见忙转头离开了这儿。   她到了赵栀的院内后,便又从窗户跳了进去,她看了一看四周,确定无人在这之后,松了口气,缓缓的将窗户关了起来,将赵栀的东西都收拾好,推开内室的门。   一推开门,她便瞧见赵栀在凳子上坐着,姿态优雅端庄,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正轻轻的扇着扇子。   紫云望着这般的赵栀,微愣了一愣。   “夫人如今的做派,比刚进府时,倒真是天差地别。”   “有何差别?”   赵栀微微歪着头,淡淡一笑,朝着紫云望了过去。   “夫人刚来时,做何事都怯生生的,现今,行事稳重大方的多了。”   “是吗?时间的确是会改变人的……”   赵栀缓缓站起了身,便朝房外走了过去,紫云进到了内室,将行李挎在了身上,跟在了赵栀的身后,朝蔺孔明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夫人,奴婢并不想要害您,但……主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得做什么,不敢不从,今日去了主子那儿一趟,主子也没有害您的心,这般,奴婢心中也稳当了些了,没了那般多的愧疚了。   52、蔺孔明活脱脱一山贼 ...   两人刚刚出了房门,红云便兴冲冲的提着罗裙,另外一只手中拿着地契账本,朝着赵栀走了过去,微微屈膝,同她行了一礼。   “夫人!奴婢将账本地契拿到了!”   赵栀眸色一亮,将账本地契从她手中接了过来,浅浅一笑:“你这丫头倒是挺快的。”   她垂下眼帘,翻看了那账本一会儿,便将那账本放在了怀中,尔后,她觉察到不对,又抬起头来,朝着一脸笑意的红云望了过去。   这丫头第一次办成一件大事,心中激动的很,一双大眼睛中亮闪闪的。   赵栀眉头微蹙,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红云左边的脸颊:“你脸怎的了?怎么肿成这样?”   “奴婢……奴婢……”   红云眸色闪烁,支支吾吾着,忙低下了头,不肯说话。   “本夫人问你话,你没听到?”   赵栀的神色一冷,蹙了蹙眉。   “夫人,依奴婢瞧,红云定是挨二房的人打了,才将账本给拿过来的。”   紫云微微抬起头,扫视了紫云一眼,眸色中掠过了一抹光芒。   “夫人……是……是二房的夫人打的,奴婢去找账册的时候,她正在屋子内砸东西,不小心拿瓷盆砸中了奴婢,奴婢疼的低叫了一声,她便过来……便过来伸手扇了奴婢一巴掌,踢了奴婢几脚……   事后她知道了奴婢是来拿账本的,便骂了夫人几句,将账本给奴婢了,另外……奴婢又看见她派几个小厮,将宫阙姑娘打的浑身是血,装在麻袋里,给抬出府外了,不知死活……”   赵栀面眸色又深沉了一些。   宫阙便是她安插在二房内的眼线,看来,是李轻云已经发现宫阙了,依照李轻云的性子,八成不会给宫阙留下性命。   赵栀的心中一疼,眉间的川字又深了一些,双手轻握了起来,肩头有些发颤。   “李轻云打你一巴掌,你可是还回去了?”   赵栀的声音有些沙哑。   “回夫人……奴婢不敢,奴婢拿到了账本,怕再生什么事,便赶着忙儿来了潇湘院里头,将东西交给夫人了,夫人……是不是奴婢又做错什么了?”   红云一双大眼睛中含着两泡泪,似藏了星星,令人不忍心对她说重话。   “你没做错,做的很好,但是挨了打,是要还回来的,可是晓得?”   赵栀的眸色温柔,轻轻抚了抚红云的脸庞,转瞬变冷:“紫云,将林婆子和八个粗使丫鬟,六个小厮全都叫上,先去三爷院内送行礼,安置好了后,再跟我去二房一趟!”   紫云眸色一亮,忙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紫云的主子是钱风泠,钱风泠向来和李轻云不合,赵栀要去教训李轻云,可是紫云喜闻乐见的!   “林婆子,你们八个,还有你们六个,都先将手上的活计给放下,跟着夫人一起走!”   “奴婢晓得了!”   丫鬟们忙将手上正在干的活计都停了下来,微微一屈膝,跟在了赵栀的后头,小厮们眸色发亮,面面相觑了一眼,眸中带着些许后怕。   夫人这简直是聚众闹事,胆子也忒大了!但他们只是奴才,须得听主子的吩咐,不可违背,也只好硬着头皮,一同往前冲了。   夫人如今手上有了布纺百分之百的股份,同刚进府时不同,若是出了事……应该能保他们一保吧?   “走!”   赵栀眸色微冷,便出了院子的门,她刚刚离开没几步,泠鸢便便大老远的看见了赵栀一行人,她心中一喜,上前几步,跟在了赵栀的身后。   “夫人!”   “跟上,莫问那般多,回头再说。”   “是,夫人。”   由一介武夫赵栀带头,浩浩荡荡近二十人,在潇湘院内逛着,将过路的丫鬟们吓的双腿发软。   “这是出何事了?”   “不晓得啊……我只是来潇湘院的东房里头,给老祖宗拿些枸杞煎药的,可是刚来呢”   “保不成得出大事了!我去禀告老祖宗去!”   “我跑一趟,告诉夫人人!”   赵栀到了蔺孔明住着的院内之后,便径直去了他的房间,让紫云将自己的衣裳首饰之类的物件,都放在了他的房里,收拾了妥当。   蔺孔明倚在躺椅上,修长的双腿重叠,正悠哉悠哉的吃着葡萄,她瞧赵栀一站战意,将几粒葡萄籽吐在了盛垃圾的木桶里,眸色恶劣,饶有兴味的坐了起来,舔了舔薄唇,动作性感诱惑。   “丫头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将二房砸了!”   “能不能带着三爷一同去啊?三爷一人在这房内,怪无趣的。”   蔺孔明眸色失落,一脸闷气,垂眸瞧了瞧自己那消瘦的手,明显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若想去也可以,不过你得将路远带去,若是真的打了起来,你便让路远护着你。不过……我估摸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我有分寸,带的人虽多,只想震震李轻云,扇她个几巴掌罢了。”   “恩,出不了事的,路远,你去将我们院内的丫鬟小厮婆子全都唤上,瞧瞧能不能凑够百人。”   蔺孔明朝着门外怒了努嘴,一脸的悠闲惬意。   反正他闲的无事,陪小丫头去闹闹,散散心,也无不可,若是出了事,大不了他带着这丫头离开蔺府,投奔东启去。   路远听见蔺孔明唤他,忙从门外走了进来,朝蔺孔明抱了抱拳:“属下听清了,这便去办!”   他说罢,便转头离开了这儿,一脸激动兴奋。   两个瞧热闹不嫌事大,想要将天捅个窟窿的。   “这……三爷,人会不会过于多了?”   赵栀听了蔺孔明的话,心中也是有些担忧了。   她只是想给李轻云一些教训罢了,并不想将这件事闹的太大,到时闹的满城风雨,可就不好了,她赵栀的大名,已在不久前传遍了整个皇城,若是再因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旁人估摸着得唤她黑寡妇……   “啰嗦!赵栀,把爷扶轮椅上,晚去不如早去嘛!”   蔺孔明一脸痞子似的笑意,邪魅妖冶,令人心中发颤。   蔺孔明此时的模样,活脱脱一山贼,赵栀瞧了又瞧,都不能将他同摄政王爷联系在一起。   53、母亲莫怪,我不是故意的 ...   赵栀走两步走到了蔺孔明身边,左手搀住了他的胳膊,便要将他给扶起来,紫云怕赵栀扶不住蔺孔明,忙走近了几步,想要帮忙,蔺孔明俊眉微蹙,模样古怪的望了紫云一眼。   “我不让她扶!”   蔺孔明的声音中带着不悦,像是谁欺负了这男人似的。   他极不喜欢让旁的女人近身,要不他也不会一直让路远跟在身边。   赵栀点了点头,转头望了紫云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紫云便站在那儿,不再往前走了。   蔺孔明这才满意的哼哼了一声,乖顺的让赵栀将他搀了起来,扶着他到了轮椅上,今日外头风大,赵栀怕他受凉,特意去屋子里拿了一张月牙儿色绣紫麒麟薄毯,放在了蔺孔明的腿上,这才推着他出了院。   蔺孔明一直微微歪着头,朝膝盖上的那张薄毯望着,唇角的笑意痞坏痞坏的,他望了一会儿,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戳了戳那麒麟的眼睛来玩。   戳了会儿,他嫌不过瘾,在那眼睛处轻轻弹了起来。   赵栀推着轮椅,颇无奈的瞧了他一眼,任由他在那儿玩。路远共带了有四十来人,因为蔺孔明不喜欢在院内多安置女人,这小厮便占了一多半。   四十来人和赵栀带来的凑在一处,倒约莫有了六十人。   赵栀推着蔺孔明的轮椅,走在了最前头,一口气走到了二房院外,才微微仰起了头,唇角勾了起来。   蔺孔明弹着狮子眼睛的右手一顿,抬起了一双点漆般的眸,眸色闪闪发亮,满是兴味,轻轻舔了舔唇瓣。   如画正在房内和其他丫鬟捡着屋内的碎瓦片,李轻云一脸怒意的在房内坐着,右手搭在了桌上,上面涂了些药,缠了纱布,还有丝丝鲜血瘆到了纱布上,不远处的瓦片上还带着些血,一看便是被瓦片割伤了。   “夫人也不知小心一些,收拾了宫阙那细作小蹄子,扇了红云那丫头一巴掌,也该灭了赵栀些威风,消了些气了,还一直砸东西,将手都给割伤了,那般大的伤口,处理不当不定得感染,夫人又不去请大夫,看的奴婢心中发酸。”   如画一遍捡着瓦片,一边拿帕子试着眼角的泪,鼻尖泛酸。   “呵,让赵栀知道我伤了自个儿,她不定还如何笑话呢,宫阙那贱人还剩下了一口气没?”   李轻云深吸口气,微抬起了双眸,眸色阴冷。   “剩半口气了,再怎么着,都是不敢闹出人命的,奴婢派人将她拉去卖了身,送去塞外那处当奴隶了。”   “若是能将赵栀那蹄子弄走,当奴隶变卖了那便好了,我倒要看看,她到时有什么本事再回蔺府来!”   李轻云冷冷笑了一声,她思来想去,心中愈发憋的慌,狠狠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如画,走!同我去潇湘院一趟,今日不扇那贱人几巴掌,这心中如何都不好受!我管旁人如何说我!反正脸皮子都已经撕破了,倒是没什么顾忌了,倘若惹了老祖宗不快,我也认了!”   李轻云说罢,便浑身冷意,朝着门口走了过去,她站在门口,同如画使了个眼色:“开门去!”   “夫人,此事若是被老祖宗知道了……”   “少废话!你这丫头,胆子比钱风泠的都要小,能成何大事?你这丫头可晓得,你家夫人都要被人欺死了!”   李轻云不再管如画,朝前走了两步,便将锁门的横木推到了一边,猛地将门给打开了。   她打开门之后,入目所见,便是赵栀的那张满是古怪笑意的脸庞,她来没来得及看清她身后有几人,赵栀便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朝她左脸扇了过去!声音清脆响亮!   她那一掌是用了内力的,扇的李轻云的脸颊高高肿起,李轻云的脸颊先是一阵刺痛,后便麻木的没有了知觉,她稳不住身子,在原地转了半圈,猛地栽倒在了地上,。   如画忙心中一骇,忙跑到了李轻云的身边,蹲在了她的面前,搀住她的手,哭了一声,便要将她给扶起来。   李轻云唇角流出了一丝鲜血,眸色血红,缓缓抬起了眸,阴狠的朝着赵栀望着,想要说话,一张口却满嘴都是血腥味,只能不断将鲜血往喉咙里咽下去。   别的婆子丫鬟听到动静,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满心慌乱,哭着喊着走到了李轻云的身边,二房院内便一片大乱了起来。   有丫鬟还赶紧从后门出了二房,走两步回头看一步,一脸慌乱,去通知宣诗云了。   赵栀推着蔺孔明往前几步,便站在了院内,她身后的丫鬟小厮们,也一起进了院,站在了她的身后,浩浩荡荡约六十人,往那儿一站,令人浑身发憷。   “赵栀……”   李轻云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两个字,吐出了一口血水,伸手一碰脸颊,发现脸又比之前肿了许多。   “李轻云,今日这事,无理的是你,我吩咐红云来拿账本,你不仅拿瓦罐砸她,还扇了她一巴掌,你看我多好,只扇了你一巴掌,并未拿东西砸你呢。”   赵栀说罢,将蔺孔明的轮椅放在了那儿,半蹲在了李轻云面前,笑的鲜活明朗:“对了,我听红云说,你还将你院中的宫阙打的只剩下了半条命,差点闹出了人命,这事若是让母亲知道了,你可讨不得好呢……”   李轻云伸出衣袖,将唇角边上的鲜血擦了一擦,面色阴戾:“你想去告发我?”   “你院内已经有丫鬟去告知老祖宗了,过不了多久,老祖宗就该来了,到时候……李轻云,你可别想好过……”   赵栀说罢,便猛地将李轻云压在了身下,控制着她朝左边一连打了好几个滚,两人均鬓发散落,身上沾了树枝泥土,如画被吓的不轻,忙站起了身,朝着后头连退了几步。   “三爷,让他们砸!让他们能把这二房的院砸的多烂便砸多烂!将这些个花盆瓷器往二房的丫鬟小厮们身上砸!”   呵!李轻云,你敢砸我的丫鬟,我便将你的丫鬟仆人们都砸的头破血流!   赵栀一脸小狼犊子的模样,脾气极冲,等到李轻云滚的头脑发胀的时候,赵栀攥紧了右手,一拳朝她肩上揍了过去!   赵栀这丫头俨然忘记了自己在哪,竟如同出阁之前,同旁人打架那般,和李轻云打了起来。她打的舒坦了,眸色愈发漆黑发亮,嗷呜一声,便朝着李轻云的手腕咬了过去!腮帮子鼓鼓的,模样极其可人。   李轻云身体娇弱,别说练武了,就连桌子都搬不动,哪里又是赵栀的对手?   “赵栀!你这个出身卑贱的玩意儿!没一点儿的风范,还不如青楼里的妓/子!你快些放开我!否则待会儿老祖宗来了,便有你好受的!”   赵栀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趁人不备,猛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轻轻的口子,鲜血便不要钱似的流了出来,赵栀将匕首仍在一旁,又同李轻云扭打了起来!   赵栀割的极有技巧,她这伤几日便能痊愈,且不留下丝毫伤疤,用内力护着,一点都不疼,但看起来,却是受伤极重的。   若是刘诗云在这儿,多半又要一边急的跺脚,一边害怕的捂住双眼哭了,那丫头胆子最是小了,整日里同赵栀这小狼崽子在一块,也是苦了她了。   蔺孔明懒洋洋的掀起了眼皮子,右手轻轻抬了一抬:“拿起瓷瓶瓷碗瓷碟子,往这院内的丫鬟小厮头上砸,注意,别将人给砸死了,砸残了便成了。”   仆人们原本还不敢砸的,见摄政王爷也发话了,胆子便壮了起来,想要跟着赵栀放肆一次,便朝前几步,就要开始混战起来。   就在这时,院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宣诗云拄着拐杖,带着钱风泠和大房二房的爷,一起走进了院里,眸色中尽是不悦。   “这是怎的回事?”   蔺孔明听见动静,瞥了宣诗云一眼,嗤笑了一声:“无趣。”   他说着,便将膝上的薄毯子掀了起来,盖在了面上,开始装死。   他装了一会儿死,突然听见赵栀嘶了一声,微微蹙眉,将毯子拽了下来,丢到了李轻云屁股上,露出了一张俊脸,他朝着被李轻云压在了身下,秀发凌乱,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大口子,伤口狰狞的赵栀望了过去。   哦,狼崽子受伤了。   这伤口看起来极重,实际上只是一个小口子而已,再运起内力去护着,一点痛觉都没有。丢在地上的匕首是这丫头用过的,割的这般熟练,看来不是第一次了,栽赃嫁祸这一招,用的倒是不错。   不过……回去以后,还是要给这丫头包扎包扎的。   蔺孔明单手托腮,一脸慵懒的看起了戏。   “路远,去给爷拿些瓜子过来。”   “属下知道了!”   路远晓得蔺孔明看戏的时候爱吃这个,一早便备好了,他将挎在腰间的小包包拉开,将一包西瓜子拿了出来,放在了蔺孔明的身前。   蔺孔明嗑了一个,努了努下巴,将瓜子皮吐在了李轻云的脸上。   丫头小厮们见老祖宗来了,一个个的都不敢再造次,忙跪在了地上,呼吸都不敢大声。   二爷蔺榆见李轻云被欺辱,眉头微蹙,忙朝前跑了过去,便要将赵栀拉到一边去,蔺孔明眸色古怪,唇角噙着笑,轻轻伸出了一条腿,蔺榆太过着急,一个没注意,竟被他绊倒,猛地栽倒在了地上,疼的他高喊了好几声。   摄政王爷眨了眨眸,一脸迷茫无辜,又将几个瓜子皮,吐在了蔺榆屁股上。   “母亲莫怪,我不是故意的。”   赵栀原还在装着委屈无辜,听了蔺孔明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胳膊上的鲜血还在淌着,现场氛围一时变得极为诡异。   54、蔺孔明的醋意 ...   “孔明,你……你这简直胡闹!你为何要将你二哥绊倒在地?”   宣诗云见蔺榆摔了个狗啃泥,心中不悦,却又不敢对蔺孔明说什么重话。   蔺孔明依旧垂眸把玩着发带,唇角噙着一抹浅笑,连理都未理宣诗云一句,宣诗云站在那儿,一时颇为尴尬,继续杵在这儿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若是蔺孔明没在这,她该训的训,该罚的罚,事情便好办的多了,可他在这……行事便要多想一想了。   蔺榆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涨的发红,却不敢怪罪蔺孔明半分,他往前走了两步,见蔺孔明没有再难为他,才松了口气,要去将压在李轻云身上的赵栀扒拉下来,将李轻云搀起来。   蔺孔明懒洋洋的抬起了眸:“先扶赵栀。”   蔺榆双手顿了一顿,望着红着一双眼,呜咽哭着的李轻云,心疼的厉害,却还是一咬牙,先将赵栀扶了起来,才将李轻云扶了起来,抱在了怀中,看起了她身上的伤势,一脸的悲愤。   “轻云,今日在大堂之内,怪我没有为你做主,让你受了委屈了,你苦心经营这般多年的布庄,竟都被人抢去了……可我若是为你做主了,不但无济于事,你还会被旁人嚼舌根子。”   蔺榆心中尽是懊恼,长长叹了口气,像护着绝世珍宝似的,将李轻云又抱的紧了一些。   这可是他几乎拼劲了一切,才立的正房夫人啊!若是他有能力,又怎么会舍得轻云受到丝毫的伤害?   怪他!都怪他人微言轻,怪他太弱了……   李轻云见蔺榆这般说,心中突然便生出了些愧疚,她咬了咬唇,低下头去,思绪了几秒,将想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不……不能告诉他,否则一切……一切都完了……   蔺榆的声音虽轻,赵栀耳聪目明,却还是听了个清楚,她一边垂眸拍着衣裙,一边轻笑了声:“可惜了……”   郎有情,妾无意,这对夫妻,怕是难得善终。   “赵栀,过来。”   蔺孔明右手在椅背上轻轻叩了一叩,努了努下巴,一脸傲娇的朝赵栀望了过去。   赵栀一脸不解的望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宣诗云,先是朝着宣诗云行了一礼,才走到了蔺孔明的面前,微蹙了蹙眉:“三爷,你寻我……寻我作甚?”   宣诗云眉头微蹙,垂眸朝着蔺孔明和赵栀望了一眼,轻摇了摇头:“终究……终究是走太近了……”   这般下去……想要不出事,也难了啊。   赵栀身子愣了一愣,眸色有些懵懂的朝宣诗云望了过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只是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赵栀对于男女之事和伦理之事,终究是了解的太过薄弱了,她听不懂宣诗云说的话是何意。   蔺孔明朝着路远瞥了一眼,路远便低下了头,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拿出了一卷纱布,还有一瓶金疮药,递到了蔺孔明手中。   蔺孔明将纱布放在了腿上,将金疮药打开,用手指挖了一些药膏,扯过赵栀的手,细心的涂抹在了她的伤口上,将纱布扯开了有半米,轻轻一扯,将其扯断了。   他将纱布缠在了赵栀受伤的手腕上,想了一想,最后还颇恶趣味的包扎成了一个蝴蝶结,那蝴蝶结上沾了些鲜血,不像是包扎伤口的绷带,好似是一个装饰品一般,好看的紧,赵栀朝着蝴蝶结望着,有些发怔。   她的脑海中回荡的,尽是蔺孔明那副细心认真温柔的模样,她心中生起了涟漪,唇角轻轻勾起了一抹浅笑,小粉拳轻握了起来。   三爷待她,真好唉……   三爷认真的模样,真好看唉……   赵栀的一双眼睛发亮,朝着蔺孔明望着,一眨都不眨。   蔺孔明微微歪着头,唇角勾着抹调笑,伸出了修长的手,在赵栀面前晃了一晃:“哟,小丫头入迷了?”   “我没有!我……我只是在想……在想……”   赵栀忙回过了神,往后退了几步,垂下的脸颊微微泛了红,伸出手来抚了一抚,再次抬起头时,脸颊的红晕便消散了不少。   “我在想,这外头风大,母亲一直在这处站着,容易着凉,不如母亲先回房内歇息着。”   “不用,这事情还未搞清楚,我又怎能回去?任由这蔺府乱成一团,惹人笑话吗?”   宣诗云眸色深沉,说了几声,杵着拐杖往前走了一步,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   钱风泠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宣诗云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脸都是心疼:“老祖宗,您是不是出门的仓促,忘记了吃药?”   “咳……晚吃些无事,不差这一点儿功夫,李轻云,究竟发生了何事,这来龙去脉,你一五一十的,给我说个清楚。”   宣诗云双眸凝重,朝着李轻云望了过去,一脸冷意。   赵栀缓缓转头,眸色深沉的望了李轻云一眼,微微歪了头,显得有些坏。   四周一阵凉风刮来,刮的李轻云心中一凉,她眸色闪烁的望了赵栀一眼,晓得蔺孔明向着她,自己又有不少把柄在她手中握着,索性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将蔺榆往一旁推了推,朝宣诗云走近了一步,行了一礼。   “老祖宗莫发这般大的火,不过是个误会罢了,刚刚母亲带着三爷,一起来我院中要账本,我一时寻不到在哪,便耽搁了会儿时间,母亲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儿跌倒,我便赶忙去扶母亲,母亲还以为我不想将账本给她,要和她起什么争执呢。   母亲是练武之人,将我吓的不轻,我便掏出了防身的匕首,下意识的空中一划,谁知恰巧划中母亲的手……各院的仆人们听到动静,就都来瞧热闹了,他们前脚刚来,老祖宗后脚便来了,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李轻云轻轻笑了一声,瞥了赵栀一眼,眸色微冷,朝她使了个眼色。   “李轻云所言极是,的确只是一场误会罢了,让母亲担心了。”   赵栀一脸的愧疚。   “可是我在别的丫鬟口中听到的,和你们所说的……”   宣诗云面色不悦,正欲继续说话,蔺孔明淡淡一笑,声音有些冷:“再追究下去,便没甚的意思了。”   光明正大的护短!护犊子!   宣诗云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色极不好看的望了一眼赵栀,又望了一眼李轻云,冷冷哼了一声,手中拄着拐杖,便转过头去,浑身气闷的带着丫鬟离开了。   钱风泠瞅了赵栀一眼,蹙眉道:“你惹得老祖宗不快了!”   她说罢,便立即转过了头,跟在了宣诗云的后头,蔺经武则一脸认真的朝赵栀鞠了一躬:“母亲,孩儿告退。”   赵栀朝他柔柔笑了一笑,施了一礼:“大爷不必多礼。”   “蔺经武!”   钱风泠转过头,冷冷的瞪了蔺经武一眼。   蔺经武眉头不经意间皱了一皱,他本来就是倔牛一般的一根筋性子,见钱风泠这般多的事,心中愈发不悦。   “大爷,有人唤你呢,你快些过去吧。”   蔺经武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长形檀木盒子,递到了赵栀手中,正色道:“昨日经过了五华阁,见这簪子配母亲,便买了来,给母亲做见面礼。”   赵栀有些呆滞的望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再同他说话,蔺经武便被钱风泠给拽走了,蔺经武自从上次腿断了,到现在都没痊愈,走路还有些坡脚。   此时,李轻云和蔺榆早就离开了这处,只余下了赵栀他们三人在此。   蔺经武的腿断了,原是要上百天都不能动弹的,蔺经武在床上躺不住,用了好药,腿上缠了绷带,歇了几日,便直接下了床,任谁劝说都不管。   赵栀垂下了眸,刚刚将盒子打开,还未看清里头的发簪是什么模样,发簪便已经不见了,她抬头一看,才发现发簪出现在了蔺孔明的手里。   蔺孔明垂眸瞧着那支莲花型的玉簪,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舔了舔唇。   赵栀上前一步,伸手去夺,蔺孔明不知怎的动作的,便将发簪换到了另一只手中,赵栀又跑到了他的另一边,要去夺那发簪,发簪绕着蔺孔明的手指转了几个圈,便“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半。   “哎哟,不小心碎了可如何是好?不如我再陪母亲去买一支,作为赔礼?”   蔺孔明微微皱眉,面上尽是惋惜,颇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赵栀小嘴微微张着,眼眶微微泛了红,便要半蹲下身子,将那碎了的玉簪捡起来,蔺孔明朝着路远瞥了一眼,路远便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那玉簪上,且使了内力,再次抬起脚的时候,那几段玉簪已经变作了粉末。   “都怪我!爷,你说我怎的这般笨呢?没事踩什么踩?这玉簪原本还能补好的啊!”   路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抬起了脚,面上尽是丧意。   蔺孔明垂眸吹了一吹,就连那些粉末都被他吹散了,落的赵栀一双绣花鞋上都是玉粉。   随后,蔺孔明一歪头,躺在了轮椅上,双手一摊,装死。   赵栀小嘴一扁,绣花鞋轻轻抬了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蔺孔明!你故意的!”   蔺孔明懒洋洋的在轮椅上瘫着,微微睁开了右眼,又闭了上去,任由赵栀如何晃他的轮椅,他都不睁眼。   不,他死了,晃不醒的。   “夫人,您莫气,现在属下便带着爷和您一起,再去五华阁买几支给您戴。”   赵栀力气极大,路远真的怕她将蔺孔明晃死,忙担忧的朝赵栀走近了几步。   “这不一样!那发簪……那发簪是大爷送的!是一片心意!”   “哪里不一样啊?”   蔺孔明突然睁开了双眸,一脸痞气相,眸底透露着危险。   蔺经武的腿上次被打断,现今还未痊愈,要不……再打一次?   55、赵栀是你弟妹 ...   “大爷送我发簪,是出于一片孝心,而三爷送我……意义便不一样,所以我便说不同。”   赵栀站在那儿,眸色清澈,一脸认真的朝着蔺孔明望着。   蔺孔明这才微微勾唇,眸中掠过了一抹笑意,心情好了一些:“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赵栀一双翦水秋瞳微微闪动,轻轻握住了两只小粉拳。   “呵……这才差不多,路远,推爷出门,陪母亲去置办些首饰衣物。”   蔺孔明说罢,从腰间拿出了一把黑色折扇,右手一挥,便将折扇打开,轻轻扇了一扇,折扇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颊,仅露出了一双绝世无双的眸。那双眸似含着水一般,微微转动间,眼角的泪痣衬的他那双眸妖冶而风流。   男人缓缓的将折扇拿下,露出了精致的五官,暗红色的唇微勾了勾,将扇子合了起来,将扇子朝着赵栀丢了过去,懒散的躺在凳子上:“拿着!”   赵栀慌忙将那把折扇接到了手中,诧异的朝他望着:“三爷这是何意?”   “折扇赠你,日后无论你辗转去了何处,穷还是富,都能扇子拿着扇风解暑。且这扇子的字画是名家所绘,若是饿了,还能拿着换些钱,置办些田产。”   “我不要这折扇!三爷走哪,我会跟在哪儿的!”   赵栀将折扇打开,瞧了一眼上头用银线勾勒的几笔山水,微蹙了蹙眉,心中有些烦闷。   “呵……跟着我?”   蔺孔明眸色微动,调笑的转眸朝她望了过去:“赵栀,你莫不是以为爷会在这轮椅上坐一辈子,你推爷一辈子?过不了多久,这天下便要变天了……到时候,你跟着我,怕是性命都保不住……”   蔺孔明面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眸色深邃如海,身上气势极强,带着一抹久居沙场的煞气。   若是这些年筹划的一切,尽成功了,东启成功登基为帝,一切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蔺府定会受到波及,到时,就连赵府和林府,能和蔺家连上关系的,都会难逃此劫。   此次他虽有十分之九的胜算,但……万一呢?   赵栀握着折扇,双眸没有焦距,怔怔的朝蔺孔明望着,几秒后,眸子逐渐对焦,变得坚定明亮了起来:“三爷,我保护你。”   赵栀虽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声音却铿锵有力。   “三爷神志不清的时候,我便护着三爷,三爷生病的时候,我便给三爷煎药。”   赵栀一脸的认真,朝着蔺孔明走近了两步。   蔺孔明修长的右手,轻轻叩着椅轮,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他难得认真,认真起来的模样吸引力极强,令人移不开眼。   “原因?”   半响,蔺孔明沉声问道。   赵栀望了站在一旁的路远一眼,路远忙伸出手捂住了耳朵,认真道:“夫人莫慌,想说何事尽管说,我是自己人!”   赵栀听罢,一脸正色的朝蔺孔明逼近了两步,伸出了手,微微弯下腰,抱住了蔺孔明的胸膛,听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跳,低喃道:“因为三爷生的好看呀,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软软的,小身子也软软的,令蔺孔明一双眸子微亮了起来,带着些兴味。   赵栀不知下了多大决心,才脸不红气不喘的将这句话说出来的,她说出了之后,脑海中嗡的响了一声,有些手作无措。   她……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蔺孔明微微歪着头,思考了会儿,伸出了右手,轻轻挑起了赵栀的下巴,笑的倾城:“乖,再说一遍?恩?”   他的声音极其的坏,赵栀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后悔说出了刚刚的那句话,双手松开,就要往后退去。   蔺孔明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胳膊,邪佞一笑,往前一拽,赵栀身子便失了重心,跌到了蔺孔明怀里。   “哟,投怀送抱这招用的好,你一定是欲拒还迎,故意松开了手,想要让爷将你扯到怀里的,我说的可对?”   蔺孔明垂眸朝赵栀那张小脸瞧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赵栀离他这般近,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嘤了几声,颇不适应的将他往一旁推了推。   “不……不对……”   小丫头的声音软糯软糯的,无措的厉害。   “你呆在爷怀里,这是不想动了?赵栀,你可真沉,压死我了。”   蔺孔明笑吟吟的道。   赵栀想要站起身,蔺孔明却抱她抱的极紧。   “分明是你抱的紧,不让我站起来。”   蔺孔明一脸痞子般的笑,坏到了极致,拉长了腔调:“哦,是吗?”   眼看赵栀红了眼眶子,又要哭了,蔺孔明这才不再逗她,放开了手,等到赵栀整理好了衣衫后,便转着椅轮,缓缓出了这二房的院子。   “小东西,跟着三爷过来,三爷带你去买些东西。”   蔺孔明说罢,赵栀便提着小裙裙,朝着他追了过去。   路远长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爷的命真好,坐在轮椅上,都能寻个小丫头喜欢,我到今日还是孤身一人……”   路远从未想过伦理之事,为此担忧过,他觉得,只要二方两情相悦,那便在一起呗,就算爷真的要娶了夫人,谁又敢说些什么?夫人和爷年龄相当,又没有血缘关系,从小相识,现今又日日腻在一块儿,明明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梅竹马啊!   什么继子继母,不过一个虚称罢了!挡什么用?   这事,路远倒看的颇透彻,不似宣诗云和旁人那般糊涂。   赵栀往前走了几步,总算追到了蔺孔明,双手搭在了他的轮椅上,小心的推起了轮椅。   “三爷要给我买何物?”   “你剑不好,三爷带你去寻一把好剑,用来防身。”   “可那剑是爹爹送我的……”   赵栀耷拉下小脑袋,咬了咬唇瓣。   “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蔺孔明的声音微冷。   “可是我提的是——”   “就算是你爹爹,你弟弟也不成。”   蔺孔明说罢,又想了一想,笑着道:“唉,对了,女人也不能提!”   对,男人女人都不能提,只能提他蔺孔明!   “那好吧,我都听三爷的。”   赵栀小脑袋轻轻耷拉了下来,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乖哦,三爷疼你。”   “我有件事,要问三爷。”   赵栀轻轻抬起了头,漆黑的眸中,掠过了一抹光亮。   “咦?跟我捂了你嘴似的。”   蔺孔明轻轻一笑,说出的话,当真是没有一句好听的,毒蛇的很。赵栀能喜欢上他,估摸着真是没见过几个男人,同他相处的久了,日久生情,便喜欢上了。   赵栀:“……你……你可喜欢我?”   蔺孔明沉默了一会儿,垂下了眼帘,似认真思索了起来,几秒后,他眨了眨双眸:“三爷只喜欢傻子,你傻不傻啊?”   “我可聪慧了!”   赵栀右腿轻轻跺了跺地面。   “嗤……”   蔺孔明表示不屑。   赵栀不开心了,原是想生气的,她想了想,软软的道:“好吧,我……我傻。”   “那不就得了,我喜欢你啊,小傻瓜。”   蔺孔明的语气温柔宠溺,令赵栀怔了许久,才回过了神。   “真哒吗三爷?”   “恩。”   蔺孔明颇傲娇的点了点头,扬了扬下巴。   既然她承认自己是傻子了,那自己便勉强喜欢她一点吧!   赵栀这下心中开心了,推着轮椅的步伐也变得欢快了:“那我便不用改嫁了,能一直陪着三爷了。”   “那你想不想要名分?”   蔺孔明见出了蔺府,便单手托腮,朝着胡同里头的一棵老榆树望了过去,老榆树上系了两条红绳,听说是别府的两个夫妻十几年前,成亲那日挂上的。   可惜蔺孔明的声音不大,一阵风吹过,便将他的话吹散了,赵栀脚步顿了顿,诧异道:“三爷说了什么?”   “无事。”   蔺孔明失了兴致,眸色散漫的朝四周望着,舔了舔唇:“渴了,待会儿去茶馆喝些茶,要今年刚进的新茶。”   赵栀带着蔺孔明去了茶馆,喝了茶之后,便去五花阁买了些首饰,然后蔺孔明便让赵栀推着他去了一个小巷子里,在那寻到了一个青衣男人。   从他们的对话中,赵栀了解到,那年轻的青衣男人名唤箫华,生性对剑极为痴迷,在说话的时候,还一直在垂眸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长剑已经够光亮了,他却依旧锲而不舍的擦着。   那把剑通身银白,剑身很细,一看便是一把绝世利剑,较为适合女子用。   “最近我不铸剑了,我一年只铸一把,今年已经铸过了,等明年吧。”   箫华的声音很冷。   箫华打造出的每一把剑,都是天下利器,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拿了他的剑,遇见了强盗,胡乱砍上一通,就连剑气也能伤到人,他手中握着的,便是今年刚刚造好的长歌剑。   “那便将你刚刚铸好的拿来,否则休怪老子一把火将你宅子烧了。”   蔺孔明唇角噙着坏笑,扫视了这宅子一眼。   “蔺孔明!这女子是你什么人?”   箫华听罢,微微蹙眉,朝赵栀望了过去,眸色深沉。   他见蔺孔明这话不像是开玩笑,似乎真的需要一把剑,来给他身边的女子防身,生怕蔺孔明这不要命的真一把火将他宅子给烧了。   “他是你弟妹。”   蔺孔明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便令赵栀和箫华都愣了起来。   “你娶妻了?”   箫华一脸不信。   56、和三爷一起挂红布 ...   赵栀也愣了好几秒,才回过了神,瞬间红透了一张脸,低下了头,双手绞着衣袖,半响没出声。   “这般惊讶作甚?爷娶的人又不是你。”   蔺孔明俊眉微蹙,一脸不耐的望了箫华一眼,嗤笑一声。   “蔺孔明,多年不见,你腿都瘸了,嘴还是这般欠,你若再多说一句,这把长歌剑,我便不给尊夫人了。”   箫华抱着那把剑,就好似抱妻儿一般,眸色冰冷的朝着蔺孔明望着。   蔺孔明懒洋洋的掀起眼皮子,扫了四周一眼,薄唇扯起了恶劣的笑,从怀中慢慢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瞥了路远一眼:“点火烧宅!”   路远点了点头,便低下了头,在布袋子内寻起了打火石,他将打火石拿出来后,便恭敬的朝着蔺孔明递了过去。   “爷,打火石。”   “蔺孔明!”   箫华额头青筋直爆,猛地便站起了身,朝蔺孔明望了过去。   “唔。”   蔺孔明悠悠望了他一眼,一脸的无辜不解:“本王摔下了山崖,脑子有些不好使,你这是发什么怒?本王倒是搞不清了……”   “几年前怎么没将你给摔死!”   箫华晓得自己不如他巧舌如簧,说不过他那张毒舌的嘴,索性也不同他争辩了,他颇为不舍的望了长歌剑一眼,便朝着赵栀递了过去,一脸的郁闷。   早知道他便不来中原了,一来中原,这混账就来拿他的剑,他一共不过铸了八把剑而已,加上今日这一把,这混账就拿走了四把!厚脸皮的很!丝毫不带不好意思的!   什么摄政王爷!根本就是个无赖混混强盗!怪不得他十战十捷,敌方定都是被他给坑死气死的!   “呵,爷不要了,一点诚意都没有,路远,将宅子烧了!”   蔺孔明右手一丢,直接将火折子和打火石一起丢到了路远手里,一脸傲娇。   “蔺、孔、明……”   箫华几乎是咬牙切齿将他的名字挤出来的,一张俊脸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   赵栀忙伸出手,将长歌剑接了过来,朝着箫华浅笑了一声:“那个……有没有剑鞘,还有剑穗什么的,再给我配一套呗。”   箫华:“……”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看起来乖巧良善,实际上和蔺孔明一个属性,这两口子是合伙打劫来了。   无法,谁让他是蔺孔明的师哥呢!   他冷冷望了蔺孔明一眼,便回屋取了配套的剑鞘和剑穗,一同递给了赵栀。   赵栀很是乖巧的朝他欠了欠身:“多谢先生!”   “弟妹不用谢。”   箫华冷着一张扑克脸,挤出了五个字后,便回了房,他站在房间里面,斜瞥着蔺孔明一眼,冷哼一声,伸出修长的手,“砰!”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了上去。   强盗!   赵栀把玩了一会儿长歌剑,半蹲下了身子,将剑小心的放在了剑鞘里,系上了剑穗,佩戴在了腰间,颇欢喜的站起了身,绕着蔺孔明转了两圈:“三爷,好看吗?”   “讲真,不好看,箫华的铸剑手艺不错,可惜做的剑丑。”   蔺孔明瞧着赵栀,单手托着腮帮子思索了会儿,认真的道。   “可是……可是我觉得蛮好看的。”   赵栀蹙眉道。   “恩,挺配你的。”   蔺孔明笑着点了点头,转手扶住椅轮,便转过了身,朝院外走了出去。   赵栀站在了好几秒,才反应了过来蔺孔明这话什么意思,她那张小脸中带着怒气,朝蔺孔明走近了几步,朝他轮椅踹了几脚:“坏蛋!坏蛋!”   “小心着将爷踹坏了,你再守寡一次。”   蔺孔明唇角噙着抹坏笑,美的触目惊心。   赵栀默默的收回了小脚,瞧他一眼,又垂眸瞧了瞧自个儿的爪爪,面色微红,喃喃自语:“……你不要脸。”   “我本来就不要脸。”   蔺孔明笑的邪佞,哼着小曲儿,转着椅轮,继续朝前走了过去。   赵栀摇了摇小脑袋,便继续跟在了他后头。   她第一次听别人自己说自己不要脸。   路远堂堂七尺男儿,好几日都挎着个小布包,黑着一张俊脸跟在了他们后头,他又走了几步,将布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颗核桃,放入口中咬了一口,谁晓得又硌了牙。   他俊眉微蹙,将核桃丢在了地上,捂住了嘴巴:“你们在前头甜甜蜜蜜,留我一个在后头,不考虑我的感受……”   蔺孔明转着椅轮的双手一顿,悠悠转头,朝着路远瞧了过去:“要不,爷给你寻个男人陪你?”   “爷,属下什么都没说!”   路远忙摇头道。   “我是认真的,你觉得箫华如何?我瞧你俩挺配的。”   蔺孔明一脸正色。   “不用不用!属下的事,不用爷操心的,属下自个儿找,自个儿找!”   “不,你蠢,找不到的,依我看,还是箫华……”   “爷,属下不委屈了!”   “哦,那去布庄扯两条红布。”   蔺孔明垂眸,拍了拍膝上落下的枯叶,眸色淡漠。   “属下这便去!”   路远忙抱了抱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朝着隔壁的布庄走了过去,跟人买了两条巴掌宽,约半米长的红布条,又按照蔺孔明的吩咐,在上面分别写了赵栀和他的名字。   几炷香时间后,蔺孔明便转着椅轮,到了之前出门之时,看到的那一棵老榆树旁边,他将红布条从路远的手中要了出来,握在了手中看了一会儿,又抬头朝两夫妻多年前挂上去的两个红布条望了眼,笑了一笑。   “路远,将树上那两根红布条扯下来。”   “三爷,那是人家夫妻挂的,你扯下来,会不会不大好呀?”   纵然赵栀跟着蔺孔明久了,脸皮子也有些厚了,但还是没他那般不要脸。   蔺孔明转眸,一脸疑惑迷茫的朝她望着:“恩?”   “我说……你将人家挂的红布条拽下来,会不会有些不好啊?”   “不拽下来如何挂我们的?”   蔺孔明眨了眨眼睛。   “可以……可以一起挂啊!”   赵栀一脸的认真。   “嗤,老子不喜欢和旁人的挂一块儿,路远,你再不扯,信不信我把你栓树上?”   蔺孔明歪着头,左手轻轻点着膝盖,朝着路远努了努下巴   “属下这就扯下来!”   路远脚尖点地,倏忽便跃到了墙头,踮起了脚尖,小心翼翼的将那两条缠满了蜘蛛网,有些变色发黄的陈年老布头拽了下来,丢到了地上。   路远一手扶着树枝,一边低下头,朝蔺孔明望了过去,笑了笑,擦了一擦额头上的汗。   “爷,完事了!”   他说罢,便从墙头跳了下来,候在了蔺孔明旁边。   蔺孔明将其中一块布头揉成了个圆球,在手中掷了一掷,点漆般的眸微凝,朝着树上丢了过去,那圆球逐渐展开,竟挂在了榆树的最高处,蔺孔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其系了上去,极为稳当,一阵风刮过,都未曾将红布条吹下来。   蔺孔明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红布条,朝赵栀递了过去:“喏!去挂!”   赵栀点了点头,脚尖点地,一跃到了墙头,小心的伸着一只手扶住了树枝,将红布头系在了那根树枝上,她怕系的不稳,又伸出手来拽了一拽,小脸有些绯红。   三爷同她一起系这个,是何意思?   赵栀歪着小脑袋,自个儿想了起来,想的过于认真,一阵风刮过,她便失了重心,瞬间从墙上跌了下来!赵栀一双瞳孔放大,眸中掠过惊慌,猛地捂住了眼睛,。   完了完了!让她胡思乱想!这次保不成要摔成肉泥了!   蔺孔明:“……”   他微歪着头,悠悠的朝着小丫头望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等到赵栀快要坠落到地上的时候,蔺孔明转着椅轮,往前几步,伸出手将她接到了怀中,赵栀是从两米的高度落下来的,掉下来时的冲击力极大,将蔺孔明也砸的不轻。   蔺孔明俊眉微蹙,疼的嘶了一声,猛地将赵栀丢到了地上。   “你沉死了!”   某男人说话,丝毫不带客气的。   赵栀刚刚落入他怀里,心脏还在砰砰跳着,便被他丢到了地上,她在地上滚了几下,小屁屁硌住了石头,疼的嘶了一声,眸色委屈。   “蔺孔明!”   赵栀仰起了头,朝着他望着,快哭出了声。   “我不要喜欢你了!”   蔺孔明一脸无辜的朝赵栀望着,笑的祸国殃民:“小傻纸,可是你已经喜欢上了,你以为你还能忘的掉?”   蔺孔明说罢,便垂下了眼帘,朝轮椅上的一条青蛇望了去,眸色微凝,右手便放在了蛇的七寸处,用了内力,轻轻一捏,那条蛇的身子便软了起来,丢了一条命。   蔺孔明一脸嫌弃的将蛇捏了起来,丢到了赵栀旁边,吓的赵栀大叫了一声,站起身,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啧,就知道你怕蛇,刚刚若不是三爷将你丢出去,你估摸得吓的晕过去。”   赵栀白着一张小脸,怂怂的绕过了蛇,走到了蔺孔明的身旁,轻轻拽住了他的手,浑身都在发颤:“怕……”   “哦,你怕啊?”   蔺孔明笑眯眯的抬头。   “嗯嘛……”   “路远,捡回去,回去煲蛇羹,给小栀儿喝。”   这是蔺孔明第一次这般称呼赵栀,赵栀一时连惧怕都忘了,只觉握住蔺孔明手的那处儿,酥酥/麻麻的,那一丝酥/麻,顺着她的手,丝丝缕缕的传到了她的心里,竟有些甜丝丝的。   “可不可以不喝蛇羹?”   “你若晚上要我帮你沐浴,我便不让路远捡了。”   57、需要母亲抱抱才能起来 ...   蔺孔明唇角噙着抹浅笑,悠哉的朝赵栀望着。   赵栀小嘴一抿,轻轻低下了头,摇了摇脑袋:“不要……只有小孩子才会让旁人帮着沐浴的,我马上便及笄了。”   “三爷对你好,才要帮你沐浴的,若是你不愿意,那便算咯。”   蔺孔明一脸无所谓的转着椅轮朝前走了过去,从那条已经死透了的青蛇身上碾压了过去,那条青蛇便成了肉饼,不成了个蛇形。   即使是这样,赵栀还是怕的,她眉头微蹙,离那条蛇离的极远,从它的身边绕了过去,跟在了蔺孔明的身后。   小丫头轻轻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小时跟母亲去坟地祭拜,一抬头便看见一条大花蛇从坟里钻了出来,将我吓的不轻,傍晚连连做噩梦,好几日才缓了过来,现今看见蛇便被害怕……”   蔺孔明眸色微亮,笑的古怪:“爷还以为你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还被吓的那般厉害……”   他微垂下眼帘,眸中带着腹黑笑意,舔了舔唇角。   “蔺孔明,你又在想些什么?”   赵栀一看蔺孔明这种神色,便知他又在打坏主意了,这男人就不会安生一会儿。   蔺孔明抬眸,一脸的无辜懵懂,眨了眨点漆般的眸,笑出了声:“唔,何事都没想,我在发呆发愣啊。”   他说罢,便仰起了头,朝着空中望了过去,瞳孔逐渐失了焦虑,歪了歪脑袋。   赵栀面色一变,忙朝蔺孔明走近一步,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见蔺孔明没有反应,忙试了试他的呼吸,见呼吸尚在,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连唤了蔺孔明好几声,如何唤他,他都不理,赵栀无法,只得放弃,站在他后头,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好端端的,又失了神智,这病日后再好不了了吗?”   赵栀的语气颇有些心疼。   蔺孔明伸出手,不知又从哪摸出了一把折扇,将折扇盖在了脸上,蹙了蹙眉。   唔,热……   “路远,你看三爷还有些意识,还晓得日头大,知道遮住脸。”   赵栀眸色一亮。   “是啊,三爷可宝贵他那一张脸了,就算失了神智,还下意识的护着。”   路远正色的道。   蔺孔明没忍住,薄唇微勾,喉咙中发出了一阵低沉喑哑的笑。   俩傻纸。   他慵懒的伸长双手,伸了个懒腰,折扇便从他的脸颊上滑到了膝盖上,露出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庞。   “赵栀,有件事要同你说,刚刚宫里头传来消息,你妹子赵羡,被那老皇帝册封为嫔了。”   “三爷,你神志又恢复啦?”   赵栀见他又开口说话了,心中欢喜,得了赵羡的消息,心中更是激动。   旁的宫人一进宫,封号最多只是常在、贵人,二妹妹竟一进宫,便直接被封了嫔,当真令天下人羡慕。   “嗯哼,恢复了~你那妹子心性聪慧,又温婉宜人,陛下喜欢的,正是你妹子这种类型的,好似今晚便要让你妹子侍寝了,过不了多久,估摸着就会给你父亲实权了。”   “三爷,你这是在哪儿得知的消息?我怎的在旁人口中,一句都听不到?”   “这些都是从东启的口中传出来的,那混账是东宫太子,消息比较灵通。”   “原是这样……二妹妹得了陛下宠爱,想来便不会有人欺辱她了,等过段时日,我想法子给她捎去一些银钱,让她拿来打点下人,手里头的钱多一些,还是好的。”   正巧她手中已有了布庄,能从里头获许多利,日后便不愁钱了。   只是……   赵栀想到这里,眸色微黯了一黯,轻轻叹了口气。   只可惜云阙和二妹妹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又彼此爱慕,到了最后,终是有缘无分了,听闻云阙过几日,便也要娶妻了。   云阙是地方知府,二妹妹原是要嫁给他的,只可惜云阙的父母亲嫌赵家门户低,不同意这门亲事,二妹妹就算嫁过去,也只能做侧室,不能做正妻,家里人不愿让二妹妹受委屈,二妹妹也为了家里考虑,便入宫选了秀,断送了自己。   虽说嫁到皇室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但皇帝今年已五十岁了啊,二妹妹比她还要小上一岁……   赵栀一想到这,心中便忍不住心里头疼的厉害,轻握住了手。   她是赵家的大小姐,原该她去入宫选秀,振兴赵家的,只可惜她在外头掐架掐的多,名声不大好,那负责选秀的人,不允她报名,只好让了二妹妹去。   蔺孔明瞧赵栀面色不是多好看,还以为她是为了进宫的事忧心,垂眸拍了拍手,轻飘飘的道:“过不了半月,蔺映之便会在宫内举办万花宴,邀各府的主母小姐公子,进宫赏花,到时你备好了银钱,进宫便是,哦,对了,推着三爷一同去,三爷要瞧瞧那老皇帝是不是还精神着……”   蔺孔明说罢,微眯起了眸,眸底带着丝缕深沉。   恩,看他还能活多久。   “原万花宴这般快便开始了,我倒是没留意,这般正好,能进宫瞧瞧二妹妹了,又能给二妹妹捎些银子,自然,到时我定是要推着三爷去的!”   赵栀眸色一喜,心中的烦闷便消散了些。   “若是你想家了,明日三爷陪你回赵府一趟,顺便瞧瞧我那老丈人。”   蔺孔明笑的恶劣无比,又歪了一歪头。   唔……   他到时候要好好吓吓那赵弘风,让他知道知道,他女儿先下跟了谁。   他可是和赵栀这丫头栓了红布条在树上的,便代表他和赵栀这丫头结为夫妻了。   恩……结为夫妻了。   蔺孔明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我想自个儿回去……”   赵栀总感觉这男人会在赵家闹出什么事来。   “赵栀,你再说一遍?”   蔺孔明微微歪着脑袋,不悦的眯起了双眸,右脚蹬在了地上,颇为使劲,赵栀无论多用力,都推不动轮椅了。   “我……我不回去了……”   “噗。”   蔺孔明又将折扇盖在了面上,瞧起来似是生气了。   “小气吧啦的男人,动不动便生气,我都不知我又怎的你了。”   赵栀不悦的朝他右脚上踩了过去,蔺孔明吃疼,蹙眉抬起了脚,赵栀趁机将轮椅朝前推了过去,想要整他一整,她用的力道不大,那轮椅原往前滑个几米,便会自个儿停下来的,可不知为何,竟一连滑了十几米,都不见停下。   赵栀眸中慌乱,忙朝着轮椅追了过去,她还未往前走几步,轮椅便不见了踪影,似乎是栽倒了前头的沟里!   蔺孔明“哎哟!”一声大叫后,便再没了声音   “夫人,前头有个深两三米的沟,三爷定是掉进去了!好在那沟里头没积什么石头污水,三爷估摸摔的不重!”   路远忙朝着前头跑了过去。   赵栀一脸委屈,站在那儿跺了跺脚,攥紧了拳头:“我分明只是轻轻一推而已!”   她说罢,便跟在了路远的后头,走到了沟旁边。   只见蔺孔明躺在轮椅上,跌在了沟的最底下,浑身动弹不得,他颇委屈的抬头望了赵栀一眼,眨了眨眸:“这下完了!估摸着全身都残了!”   “我分明只是轻轻一推!”   “夫人,都这会儿了,您就别再纠结这件事了,快些将三爷弄出去吧!一会儿再找大夫诊断诊断,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   路远忙滑到了沟里面,小心的将蔺孔明搀扶了起来,察看起了他身上的伤势。   蔺孔明站在那儿,衣袂飘飘,似笑非笑的朝赵栀望着,风光霁月,公子世无双,若画卷一般,惹人怦然心动。   只是这男人的性子坏到了骨子里,太不讨喜了。   刚刚分明就是他用内力控制着轮椅一直往前走去,又故意栽沟里的。   “看来今晚我不能自个儿沐浴了,赵栀,你得帮我了,我现今连腰都动弹不得了。”   “爷,您身上一点都……”   路远刚欣喜的要说他一点伤都未受,蔺孔明便握住折扇,在手中转了两圈,朝他脑袋敲了过去,笑吟吟的朝他望着,眸色不善。   路远虽不知他哪句话又说错了,但蔺孔明这般模样,便是不想让他再说话了,他忙闭上了嘴,不吭声了。   “哟!好疼,需要母亲抱抱才能起来……”   蔺孔明一脚踩在了路远脚背上,路远吃疼,下意识朝一旁推了一步,蔺孔明没了人扶,猛地倒在了地上,垂下了眼眸,面色煞白。   赵栀瞧他的模样,不像是在演戏,便朝他走近了两步,蹲下了身子,抱住了他的腰,要将他给搀起来。   “三爷快些起来吧!我们回府寻人医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晚上无人帮我沐浴,太脏了,唔,我不活了……”   赵栀:“……爷,您是装的吧?”   她唇角的笑僵在了那儿,一脸怀疑的朝着蔺孔明望了去。   “随你如何想。”   蔺孔明扶着轮椅扶手,便坐在了轮椅上面,闭上了眼睛。   赵栀瞥他一眼,将裙子撩了起来,坐在了蔺孔明旁边,脑袋倚在了他的轮椅上,也闭上了眼睛。   “蔺孔明,你瞧啊,我也死了。”   这男人爱整人的性子必须得治,不能任由他这般下去,这么欠扁的性子,迟早会被人活生生打死的。   蔺孔明悠悠的睁开了一只眸,瞥了赵栀一眼,伸出脚朝她轻轻踢了一踢:“唔,丫头,给不给我沐浴?”   “你让丫鬟帮你沐浴罢。”   蔺孔明被气笑了:“那便也让丫鬟陪爷睡吧。”   他一脸的无所谓。   “……你怎的不和丫鬟一起挂红布,要同我一起挂?”   “呵,三爷拒绝解释。”   蔺孔明侧了侧身,用背部对着赵栀,表示不想搭理她。   赵栀没好气的踹了他轮椅一脚:“我晚上伺候你沐浴,过个几日,推你入宫参加宴会,这总成了吧?”   “不,我还要去你家,见我岳父。”   蔺孔明悠悠的伸出了一只手指头,晃了一晃,如谪仙一般,令人移不开眼。   赵栀瞧着他那只晃着的手指,恨不得给他打断。58、你喜欢三爷啊? ...   “罢了,一切随你吧。”   赵栀叹了口气,决定不和这个男人争论那般多了。   等他的神志全部恢复之后,自己再同他争吧,现在他是弱者,自己需得让着他。   很快,赵栀便搀扶着蔺孔明从沟里走了出来,路远则将轮椅从沟里推了出来,拿了帕子,将上面的土擦了一擦,朝蔺孔明望了过去,笑着道:“爷,能坐了!”   蔺孔明有些嫌弃的望了那轮椅一眼:“路远,你先推着轮椅回去,我让母亲扶着,在这处溜达溜达。”   “可是爷,您的腿……”   路远有些担忧的朝蔺孔明的腿望了过去。   蔺孔明垂眸瞧了瞧那双修长的腿,唇角扯了一扯:“这般多年了,断骨都已经长好了,若是再不试着走走,怕是真要废了。”   “那我在这陪着爷一起……”   “滚。”   没一点眼色,没瞧见他想要和这小丫头单独相处么?   “那好吧,属下这便滚了。”   路远摸了摸鼻子,望了赵栀一眼,明了了蔺孔明的意思,眸色一黯,扶着轮椅便朝蔺府的位置走了过去。   “陪了你这般多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女人,竟不让我跟了……”   路远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了起来。   蔺孔明好笑的望了他一眼,任由他在那嘟囔,完全不做理会,等到路远走远些了,他便松开了赵栀的手,活动了下双腿,朝前走了两步,趁着赵栀不备,一手放在了赵栀的腋下,一手放在了她的腰间,将她给横抱了起来。   “呀!你做什么!”   赵栀被吓的不轻,忙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朝他瞪了一眼。   蔺孔明一脸邪佞,趁她不备,便垂下了眼帘,吻了吻她的耳朵,在她耳旁吹了一口热气。   蔺孔明瞧着赵栀的小粉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饶有兴味的勾起了一抹笑:“不过抱抱你而已,我又能做什么?莫非……母亲期待着我做些什么?”   “你……你不要脸……我不要同你说话了……”   赵栀是姑娘家,脸皮子薄,不如蔺孔明这般厚脸皮,低下了头,将脸颊紧紧贴在了蔺孔明的胸膛上,死活不吭声了。   耳旁突然传来了蔺孔明那低沉的邪笑声,赵栀一张脸红的愈发厉害了。   “丫头,往日都是你推着三爷,日后三爷抱着你,恩?”   蔺孔明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赵栀那嫩嫩的小耳朵,将其折了起来,手放开之时,小耳朵轻轻动了一动,缓缓展开,可爱的很。   蔺孔明玩着玩着,便玩上瘾了,将赵栀的耳朵玩的疼的慌。   “蔺孔明……”   赵栀糯糯的道。   “嗯哼?说。”   蔺孔明挑起了她的下巴,点漆般的眸中带着淡笑,朝着她望着。   赵栀同他四目相对,小耳朵动了动,觉得有些口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唇。   “那个……快到蔺府了,你不能再抱我了,容易被人看到的……我晓得,爷装瘸,是有原因的。”   赵栀一双大眼睛微微闪着。   蔺孔明看着她的动作,眸色一黯,性感的喉结动了一动,颇霸道的低下了头,便朝赵栀的唇吻了过去!   赵栀一双眼睛猛地睁大,口中的呼吸尽被蔺孔明吸尽,脖颈上动脉凸起,呜咽的挣扎了起来,一双手不停的朝蔺孔明的胸膛处推着,眸色湿漉漉的,若小鹿一般,委屈无比。   蔺孔明眸色愈发的恶劣,愈发的亮,朝她眨了眨眸,如何都不放开她。   直到赵栀口中没了一点呼吸,蔺孔明才将她的唇放开。   赵栀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眸中尽是惊恐,原粉嫩的唇变得红嘟嘟的,还被咬出了牙印。   “蔺孔明,你做什么?”   赵栀眸中含着两泡泪,在眼睛中转了几圈,“啪嗒!”一声掉到了蔺孔明的手背上。   蔺孔明一脸邪肆的瞥了她一眼,缓缓垂下眸,舔了舔手背,笑的倾国倾城:“唔……苦的唉……”   “我生气了!”   “哦,那你便气吧。”   蔺孔明说罢,便又要朝她吻过去,赵栀一脸害怕,忙伸出手捂住了唇。   蔺孔明见她着实可怜,便放过了她这一次。   “不难为你了,日后三爷要吻你的时候,记得用鼻子呼吸。”   蔺孔明伸出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神情虽淡然,却带着一抹宠溺。   恩,反正迟早要寻个女人一同过日子的,这丫头还算顺眼,不算太烦人,就她好了,旁的女人太过烦人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吻人是这般吻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日后得三爷一样一样的教你了。”   “你一样一样的教我,若我学不会,你会烦我吗?”   “唔,爷的耐心这般好,学不会,便多教一次呗。”   蔺孔明又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吓的赵栀猛地闭上了眼,见他这次只是用‘普通’的法子吻她,才松了一口气。   快到蔺府门口的时候,蔺孔明便将赵栀放了下来,赵栀搀扶着他,朝着潇湘院内走了过去。   虽知道蔺孔明会走,但赵栀下意识的怕摔着他,搀扶着他的手,颇为小心翼翼。   赵栀将他扶到了房内后,便带了紫云和红云,一同去皇城内的一些蔺家的布庄内逛了一逛,将该接手的事情,接到了自己的手中,着手办了些事,教训了些行事不规矩和态度散漫的掌柜伙计,拿了她这月该拿的钱,便回去了蔺府。   不过是她一月的分成,便快有上万两银子了,赵栀将那厚厚一叠银票小心的放在了怀中,心脏砰砰跳动的厉害,就连双腿都变得轻飘飘的,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直到她回了潇湘院,到了屋子里,坐在床上将手中的那些钱欣喜的数了一遍又一遍,连着掐了自己好几下,才终于相信了不是在做梦,若不是有紫云和红云在,她便差些没出息的哭出声了。她可从未见过这般多的钱呢。   听闻这月布庄赚的钱还算少的,比上月要低个几成,下月的钱不定还得多。   蔺府太有钱了,日后……日后她死都不离开这儿,改嫁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改嫁的……   赵栀正了正神,轻咳了一声:“紫云,红云,你们且先下去吧,去给我备一桶温水,过会儿我要给三爷沐浴。”   “奴婢晓得了。”   紫云轻轻拽了拽红云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她一同走了出来。   赵栀从里面抽出了五千两银子,将剩下的银子用帕子叠好,装进了空首饰盒里,将首饰盒用小锁锁了起来,又将那五千两银子分成了两份,分别装在了两个红色的小香囊里面,将其放在了怀中。   “一份给弟弟,一份给二妹妹,正好。”   没过多久,天色便昏暗了起来,紫云和红云抬着一个装满热水的木头浴桶走了进来,放在了房中央,朝赵栀欠了欠身,便离开了这里。   赵栀走出房门,唤了尚在院内,躺在躺椅上数星星的蔺孔明一声。   “三爷,热水备好了。”   蔺孔明不知从哪儿寻了两块圆形的玻璃块,将其合在了一起,放在了眼前,万里之物,便如近在咫尺一般,触手可及。   他唇角扯了一扯,将玻璃块丢到了地上:“无趣。”   他说罢,瞧这院内除了月亮和稀疏的星星外,只余了他和赵栀两人,便站起了身,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蔺孔明脱了衣裳,下了水,便单手托着腮帮子,朝着房外瞧了去,喃喃道:“赵栀,我想在院子内洗。”   今晚月色如水,衬的地面如铺了层银霜一般,好瞧的很,他若是出去洗,定也会被映的颇好看。   “不成,院子里风大,三爷再着凉了,还得给三爷熬药。”   “哦。”   蔺孔明淡淡点了点头,缓缓抬眸,眸色又逐渐发亮了起来:“丫头,要不我们一起洗吧。”   “不不!不用了!我刚刚洗过了,若是再洗一次,怕是要脱层皮了!”   赵栀握着白巾的手一顿,摇了摇头,又蘸了些水,将其拧干,在蔺孔明的肩上擦了一擦,小脸发红,手有些颤抖。   他刚刚下水的时候,都是闭上了眼睛,不敢多看的,要和他一同洗,那……那可不成。   蔺孔明见赵栀不愿,也没兴致强迫于她,在浴桶里坐了一会儿,竟微歪着头睡着了,唇角还噙着一抹浅笑。   他的肌肤比女子的还要细嫩还要白,身上却尽是肌肉,一点都不羸弱,赵栀望他的胳膊,又望了望自己的,蹙了蹙眉。   呀,他绝对轻轻一捏,便能将自己的胳膊给捏断。   过了几炷香时间,赵栀见蔺孔明睡熟了,便走到门口,小声的唤起了路远。   蔺孔明进房没多久,路远便手中握了几串糖葫芦,一边蹲在门口吃着,一边守着蔺孔明,见赵栀唤他了,忙站起身,走了进去。   “路远,你将三爷身上擦干,再给他穿个睡袍,将他放床上吧,我……我怕是抬不动他……”   “三爷以前生活在刀光剑影,一个不慎,便会丢了命,行事谨慎无比,从未睡的这般熟过,看来爷果真是喜欢上你了,心中对你颇放心……”   路远蔫蔫儿的望赵栀一眼,将手中的一串还未下口的糖葫芦递给了赵栀:“喏,夫人,你去门口蹲着吃罢。”   赵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心翼翼将糖葫芦接了过来,低头咬了一口,嘟囔道:“你喜欢三爷啊?”   路远:“……”   他太阳穴跳了一跳,额头青筋直爆,脑后出现了三根黑线。   赵栀一脸八卦的朝他望着,又咬了一口糖葫芦,眸色闪闪发亮:“我说的可对?”   “不喜欢,我只是觉得爷可怜,才会对他这般好的,我喜欢女人。”   路远简直服了赵栀的想象力。 第51章 赵栀,你日后要如何侍候三爷   路远说罢,便拿起干燥的白布,帮蔺孔明擦起了身上的水珠。   赵栀摸了摸鼻子,望了蔺孔明一眼,又望了路远一眼,便转过头去,握着糖葫芦出了门。   她出门之后,便蹲在了门口,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抬眸数着稀疏的星子,口中哼起了小时候母亲教她的小曲儿。   夜幕泛蓝,地上铺满了银霜,树木的影子映在地上,被风一吹,便斑驳到了一起,凉风习习,吹的赵栀心里头都是凉的,思绪清晰的很,心头的一些忧愁之事,竟想通了不少。   她刚刚将糖葫芦吃完,正欲将糖葫芦签子丢到墙边的小木桶里,刚刚伸手,便有一滴水滴在了她的手背上,赵栀怔了一怔,抬头一看,又有一滴水滴到了她的额头正中央,紧接着,又有细细酥酥的小雨拍在了她身上,凉丝丝的。   “咦,下雨了……”   赵栀说罢,将糖葫芦签子丢在了木桶里,蹲着往后面挪了一挪,双手托着雪腮,微歪着头,秋水盈盈的双眸中,映出了星子月亮的模样。   就在这时,房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路远的闷哼声,下一秒,路远便从窗户中被扔了出来,“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路远嘶了一声,费了好大劲,才扶着树站起了身,他揉了揉腰,眉心间皱成了个川字。   “路远,三……三爷将你丢出来了?”   赵栀站起了身,歪头朝他望着。   “夫人您刚刚一走,爷他便醒过来了,我手不过碰了下爷的肩,他便揍了我一顿,直接将我扔出来了……看来这些年,爷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力气这般大……”   路远在那嘟嘟囔囔着,不知说些什么,他又揉了揉腰,将肩上的小布包往上提了提,朝赵栀道了个别,一瘸一拐的回房睡觉去了。   既然三爷不想他在那,他也不自讨无趣了。   赵栀将他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微微歪着头,正色的道:“幸而刚刚帮三爷擦身的是你,若是我被三爷扔出来,细皮嫩肉,身娇体弱的,怕是得残了……”   小丫头跟着蔺孔明,也学的有些坏了。   路远走了几步,回头张望了赵栀一眼:“夫人,属下觉得,您颇皮糙肉厚,摔不残的。”   说罢,男人一拐弯,便不见了踪影。   赵栀:“……”   不开心。   路远似乎生气了。   路远刚刚被扔出去的时候,窗户被他顶开,露出了窗内的景象,男人随意取了件绸缎平纹白衣,披在了身上,松垮系上了银色腰带,露出了一整个胸膛,墨发倾泻了一肩,双眸如狐似妖,倚在了房柱上,微微歪着头,似笑非笑的朝着赵栀望着。   一滴水珠自他发丝上滴落,落在了胸膛上,又自他的小腿上划了下来,肌肤滑嫩成这般,竟若魅世的狐妖一般。   赵栀站在那儿,隔着窗同他相对,眨了眨双眸,喃喃道:“路远生气啦。”   她刚刚说罢,蔺孔明便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横抱在了怀中,朝着她的唇吻了过去,眸色认真,吻的极为细腻温柔。   赵栀一双眸水雾盈盈,愣愣的朝他的眼睛望着,缓缓闭上了眸。   男人刚洗完澡之时,都是这般温柔认真么?   三爷好似和往日里……不一样了,和传闻中的那个叱咤风云,手握东苓兵权的摄政王爷,有些重合了呢。   蔺孔明吻了赵栀一会儿,抬起了头,原正经的眸,逐渐发亮了起来。   不好!要出事!   赵栀忙松开了他的腰,便要从他怀里跳下来,蔺孔明唇角噙着一抹恶劣的笑意,双手紧紧的搂住了赵栀的腰,便朝院子内走了过去,走路猎猎生风,衣袂飘飘。   “你要做何?快些放下我!下着雨呢!”   “唔,今晚有月亮又有雨,微风也这般凉爽,你我在房里闷着像什么话,自然是要四处逛逛,一解烦愁了。”   “我……”   她刚换了新衣裳,不想逛的,会淋湿的。   “嘘!”   赵栀刚想说罢,蔺孔明便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了她的唇上,摇了摇头,眸色说不明道不清的温柔缱倦,似含了璀璨繁星,在月光映衬下,更是如水般温柔。   赵栀看着他的眼睛,看的失了神,竟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乖哦。”   蔺孔明一笑间,又竟她的心脏砰砰连跳了数下。   他他他……他竟然对自个儿使美男计!赵栀心中含羞,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腮帮子鼓鼓的,后悔答应随他出来淋雨了,衣裳会湿的啊。   蔺孔明微微挑眉,一只大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拿着她的手,朝自己的胸膛处摁了过去。   赵栀的手刚刚触到了他胸膛,便如触电一般,猛地避了开,将手放在了怀中,嗔怒的望了他一眼:“不要脸!”   蔺孔明笑的祸国殃民:“就不要了。”   赵栀伸出了两只手,轻轻捂住了眼睛,面色绯红,透过手间的缝隙,朝着蔺孔明望着。她整个人都糯糯的,甜甜的,清新干净的很,好似一只可爱的小粽子。   她以为自己这般透过手间的缝隙望蔺孔明,蔺孔明便不知道她在望着他,看了会儿,她嫌手间的缝隙还不够大,又张开了些。   蔺孔明生的真好瞧……她如何看都看不够,若是能一整日里,都盯着他便好了。   蔺孔明瞧见小丫头在偷偷望他,唇角噙了一抹邪笑,又迈着步子,朝前走了好几步。   赵栀望了蔺孔明一会儿,胳膊上淋了些细酥酥的雨丝,雨不大,凉凉的,很清爽,她伸出爪爪将胳膊上的落叶拍了下来,微垂下了眸,皱起了小眉毛。   她这般细微的表情,自然也逃不过蔺孔明的双眼。   蔺孔明伸出骨节分明的中指,放在了她的下巴上,轻抚了一抚,将其抬了起来,同赵栀的双眸对视,笑的倾城:“小丫头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在想三爷生的这般好看,那蔺轻鸿,是不是也生的颇好看呀……”   赵栀不过随口一说,蔺孔明便悠悠瞧她一眼,眸中带着痞子一般的笑意,下一瞬,赵栀便从他的怀中猛地掉到了地上,蔺孔明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你太滑了,都掉了。”   赵栀说的没错,像蔺孔明这般欠扁的性子,迟早是要被人活生生给打死的。   幸好这是树下,上头有叶子挡着,地面只落了极少的雨,地上又有草丛和枯叶,赵栀身上并未沾上泥土,也并未有多疼,可心中却还是委屈的慌。   分明聊天聊的好好的,他作甚又摔她?   蔺孔明站在那儿,垂眸望赵栀一眼,伸出了一根手指,在赵栀面前慵懒的摇了摇:“一,你家三爷并非是蔺轻鸿亲生的,只是养子而已,生的不像。额……不过此事这府内并无几人知晓。”   他说着,随着他身子轻动,身上松垮系着的腰带便又松了一些,猛地落在了地上,赵栀捂住了嘴,怔怔的朝他身体望着,大眼睛发亮。   “二,毋庸置疑,我比蔺轻鸿好看。”   “三,不许说旁人同三爷一样好看,嗯哼,可晓得了?”   “三……三爷,你腰带掉啦!”   赵栀看够了,便伸出了爪爪,朝蔺孔明的腰间指了一指。   其实赵栀并未看到什么,腰带掉了,也只是白衣更松垮了些,能多瞧了些胸膛而已,白衣里头还有系带呢。   蔺孔明低头望了一望,朝赵栀妖孽一笑,猛地将白衣里头的系带解了下来,让赵栀瞧了个够。   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这下赵栀尽都看见了。   “你……你不要脸!”   赵栀猛地捂住了眼睛,低下了头,肩膀上下起伏,竟被吓的红了眼睛。   蔺孔明颇为忧愁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丫头,自个儿闲着偷看,自己光明正大的让她瞧,她却又臊的不吭声了。   “气什么,若你不想看,三爷不给你看便是了。”   蔺孔明慢条斯理的将系带系了上去,动作优雅清贵,他系完后,懒洋洋的戳了戳赵栀的小耳朵:“丫头,给爷将腰带缠上……”   赵栀双手抱着膝盖,闷闷的坐在了那儿,不吭声。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以前虽……虽大略的看过几眼,但从未看的这般清晰过……   “丫头?”   蔺孔明微挑俊眉,伸出修长的腿,轻轻踢了踢她的小屁屁。   赵栀抱紧了自个儿的小身子,没个反应。   “这就将你给吓到了,日后可如何侍候爷?”   蔺孔明的强调拉的颇长。   “……不,不侍候你……”   赵栀终于出了声,她觉得四周有些冷,缩了缩肩。   蔺孔明眨了眨眸:“冷?”   “恩,我冷。”   “想进屋子里取暖睡觉,不想再同三爷一道淋雨?”   “恩……”   “那你继续在这想吧。”   蔺孔明一脸的无所谓。   “!!”   生气气!   赵栀不悦的抬起双眸,腮帮子鼓鼓的,如一只被气急了的蛙。   蔺孔明伸出中指戳了戳,想要将她的腮帮子戳破:“那你说,你日后要不要侍不侍候三爷?若是要侍候,又该如何侍候?”   腹黑的大灰狼,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性,要将可怜巴巴的小兔纸拆吞入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比较喜欢看两人日常,还是喜欢看夺权打脸啥的? 第52章 赵栀:好像又被蔺孔明坑了   赵栀一双翦水秋瞳朝蔺孔明望着,带着一抹懵懂,她垂下眼眸,蹙眉想了一会儿。   “给三爷穿袜子,脱袜子,洗袜子……”   “唔,丫头,还有呢?”   蔺孔明笑的邪魅,微微弯腰,伸出了手,悠悠的抚着赵栀的锁骨,见她一脸懵懂,没多大反应,手便又向下伸了伸。   唔……触感真好……   赵栀眉头微蹙,觉得颇不适应,她想往后退一退,却又怕蔺孔明不悦,索性蹲在了那儿,不动弹了。   “我……伺候你洗澡,穿衣,给三爷挽头发,还给三爷刷鞋子。”   赵栀觉得自己这般说,已经颇乖巧了。   蔺孔明似笑非笑的朝她瞧着:“刷鞋子洗袜子这些事是下人做的,我怎舍得让你做?小丫头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何忘记说的?”   蔺孔明说罢,右手轻轻捏了一捏某处,赵栀眉头微蹙,忙站起身,警惕的朝后退了一步:“你……你别乱来!”   “爷乱来什么了?以前不都是这般来的吗?怎的?丫头现今觉得不对劲了,不想让三爷碰了?”   男人一脸痞子般的笑意,吊儿郎当的朝着赵栀步步走近,将她困在了墙角,垂下眼帘,双手撑在墙上,将她困在了怀中,不容得她拒绝,便霸道无比的又朝她吻了过去。   半柱香后,蔺孔明终于将她放了开,小丫头的唇又红又肿,瞪了他一眼,眼眶泛红,被他欺负哭了。   “说啊!让不让爷碰?恩?”   蔺孔明俊眉微挑,伸出了手,轻轻捏了捏赵栀的脸颊,他捏的有些重,赵栀的皮肤嫩,被他捏出了几个红印。   蔺孔明觉得有趣,伸出五个手指头,在赵栀的小脸蛋上一起摁了摁,摁出了个梅花印,他瞧了会儿,又伸出手,把玩起了赵栀的小耳朵。   捏一捏,耳朵便颤着动一下,散着红晕,好玩极了。   赵栀颇为委屈,整个人在墙角缩成了一团,抬眸望了蔺孔明一眼:“我给你碰就是了……”   “那……给不给我吃?恩?”   蔺孔明意味浓厚的朝她望着,舔了舔薄唇,勾人慑魄。   “给……”   他想煮了自己嘛?   赵栀弱弱的朝他望着,眸底带了些诧异。   摄政王爷,还……还会吃人的吗?   “可怜巴巴的,不难为你这小东西了,什么都不懂。”   蔺孔明一脸嫌弃的朝她望着,朝她靠近了一些,上下其手,捏捏这,捏捏那,越捏越不爽。   “快十五了都还没长开,一股子奶香味,闻着闻着真想……”   他说罢,凑近了赵栀耳旁,轻轻吹了口气,眸色极坏:“真想将你拆吞入腹,吃的一点骨头渣都不剩……”   他的声音邪魅低沉。   赵栀猛地抬起头,愣愣的朝他望着,见蔺孔明那微凉的薄唇不断朝她的脖颈靠近,她眸色一闪,似是看到了蔺孔明生出了两颗獠牙,要吸她的血,吓的惊叫了一声,猛地将蔺孔明推到了一边!   蔺孔明顺势往后一倒,正好倚在了一棵大树上,他眉头微蹙,捂住了胸口,慢慢滑了下来,蹲在了树下:“难受,好疼……赵栀,怎的办,好疼,唔……”   他轻轻的喘了几口气,气息低沉暗哑,带着魅惑,简直要了人的命。   不过赵栀不懂这些,她只是关心蔺孔明究竟有没有生出獠牙。   她半蹲下身子,微微歪头,朝着蔺孔明唇边望着,眨了眨眸,见并未生出两个獠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刚刚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蔺孔明见自己在那唤了那般多声,赵栀都没有走过来哄他,当即抬起了眸,不悦的朝赵栀望了一眼。   “哦,我懂了,你不爱我了,我疼你也不管。”   蔺孔明慢腾腾的站起了身,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衣服上的枯叶,转过了头,朝睡房的方向走了过去,挥了挥手:“爷走了!”   他挥手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三爷别!”   赵栀忙朝他追近了一步,小粉拳轻轻握在了腰间。   蔺孔明脚步一顿,薄唇扯起了一抹邪笑:“别什么啊?”   “刚刚我不是故意推三爷的,我只是……只是见三爷生出了獠牙,怕三爷咬我,所以我才会……”   “獠牙?鬼才生了獠牙,我可是个人类,赵栀你莫要污蔑人。”   “是我瞧花了眼……对不住三爷。不过我刚刚只是轻轻一推而已,三爷是不会疼的!”   赵栀眸中含笑,微歪了歪头,神情狡黠,犹如一只可爱的猫儿。   “额……丫头的意思是,三爷刚刚是装的?”   蔺孔明转过头,笑眯眯的朝赵栀望着,笑意不达眼底。   “若是你愿意这般想,那我也无法!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赵栀年龄小,人虽懵懂,但并不愚钝,吃过几次亏,上过几次当之后,便学聪明了。   她说罢,摊了摊小爪爪,一脸的无辜。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微眯,眸色幽深晦暗,伸出手,点了一点薄唇。   下一秒,蔺孔明眸底逐渐升起了亮光,似含了漫天繁星。   “丫头,过来,三爷带你回去睡觉。”   蔺孔明一本正经的朝赵栀勾了勾食指,笑的倾城。   赵栀认真的瞧他一眼,小脚朝前迈了一迈,想了会儿,又迈了几步:“真……真哒吗?”   她走的越近,蔺孔明的双眸就越亮,痞坏痞坏的。   赵栀小脚又朝前迈了迈,心中隐隐不安,便朝后退了一步,蔺孔明猛地拽住了她的小手,便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根牛皮绳,将赵栀的双手捆了起来,还系了一个颇好看的蝴蝶结。   他瞧了那蝴蝶结一会儿,觉得左右不大对称,便又认真的将两边扯了扯,扯的对称了些。   蔺孔明拉着蝴蝶结上多出的两段长牛皮绳,便朝着前头走了过去。   蔺孔明朝前走了两步,见后头的绳子极紧,他扯了扯,见扯不动,才发现赵栀正黑着一张脸,双手使劲挣扎着,想要摆脱那绳子,边冷冷的朝着他瞪着。   “呀,生气了?”   蔺孔明俊眉微挑,刚刚说出了声,瞳孔便变得溃散了起来,逐渐失了焦距,下一瞬,他眨了眨眸,诧异的道:“谁将丫头手上捆了这绳子呀?好生过分,来,三爷帮栀儿解开,再给栀儿吹吹手……”   他朝赵栀走了去,一脸的心疼惋惜,小心的将她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赵栀小嘴微微张着,诧异的朝蔺孔明望着。   他……   真的又忘了?怎的……这般巧……   蔺孔明微垂下的眼帘中带着些坏笑,再抬眸时,又是满眼的无辜懵懂。   赵栀见他不记得了,自个儿心中觉得憋屈,却又无处发泄,只得将郁闷埋在了心里头,将牛皮绳从蔺孔明手中夺出,猛地丢在了雨水里。   “呀!本王的绳子!这绳子跟了本王好些年了,本王可宝贝它了,如今脏了,这可如何是好?这种绳子是沾不得污水的,不然便失去效果了。”   蔺孔明半蹲下了身子,捡起一根树枝,将沾满了雨水的牛皮绳从雨水中挑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一声:“这下子完了……可惜了,我还不得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否则也显得我小气……”   “这……这是个什么绳子?竟连雨水都沾不得?”   蔺孔明抬眸,一脸的可怜:“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无事,此事不怪你,且扶着三爷回房歇着去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晓得那绳子这般重要……”   赵栀走过去,小心的将蔺孔明扶了起来,嘟囔着道。   蔺孔明的睫毛长而浓密,根根分明,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灿若繁星的眸中带着浅淡的笑意,欠扁的很。   “无事,说来这事也怪我,事先没有同你说明,如今三爷只是诧异,那绳子会捆在了你手上,莫非……莫非三爷又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唉,可惜尽记不清了……”   蔺孔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蹙,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三爷莫要这般想,何事都没出,相反……我毁了三爷的宝贝绳子,都怪我不对……”   听闻许多圣物也是沾了脏水,染了污浊,便不管用了,早知道她就不耍小性子,将绳子扔地上了。   “咳咳……”   蔺孔明低下头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又怎的啦?”   赵栀觉得蔺孔明一点都不安生,他小时候,不知是谁将他带大的,那人定当极不容易。   “着凉了,可惜这般晚了,也不好吩咐人去开热水,灌个热水袋子暖暖身,咳……”   “我身上热,我抱着三爷睡罢,晚上我少穿一些,三年在我怀里头,也能暖和些。”   赵栀绷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   蔺孔明的眸色微动,笑望了她一眼:“唔,真的吗?会不会冷着你?”   赵栀:“……”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若是栀儿尽脱光了,三爷再忍不住,对你动手动脚,该如何是好?栀儿怕是会生气的罢……可若是栀儿不脱光,不暖着三爷,三爷又冷,咳咳……”   “若是你忍不住,我不怪你便是了。”   “呀,这怎的好意思……你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多说无益,快些去睡觉罢……” 第53章 腹黑的蔺孔明   蔺孔明眸中含着浅笑,便朝着房内走了过去,将仅剩下的一件白衣脱了,便坐在了床上,脱了皂靴,躺了上去。   赵栀站在床边,怯生生的朝他望着,双手轻轻拽住了外衣的系带,蹙了蹙眉。   蔺孔明瞥她一眼,垂下眼帘,轻轻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发白:“我身子太弱,早知道便不出去淋雨了,都怪我,咳,母亲一定是生气了罢……”   赵栀上前一步,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的额头果真凉的很,便将外衣脱了下来,穿着中衣便上了床,抱住了蔺孔明的腰。   蔺孔明眸色一黯,性感的喉结动了一动,将赵栀搂的紧了一些,声音沙哑动人:“好暖和……咳……感觉好多了,只是身子还是有些凉……”   “三爷,你还冷?”   赵栀抬起眸,蹙起了眉毛,秋水盈盈的眸中带着懵懂。   “有母亲抱着,便好的多了……”   蔺孔明轻叹口气,唇角噙了一抹浅笑,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赵栀的唇。   小丫头的唇甜甜的呢,身上的奶香味也颇为好闻……   男人幽暗的眸微动,伸出手,捏了一捏赵栀的小脸蛋,想了一想,又将她的耳垂往上折了一折,见她的耳朵泛了红,饶有兴味的笑了一笑,一脸的痞子相。   “你……你莫要动我……”   “动你?我动你什么了?恩?丫头,说清楚些,不就碰碰你耳朵么……”   蔺孔明的薄唇凑近了她的耳旁,轻轻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邪魅,带着一抹调笑。   “那里也不能碰的……”   “不能碰哪儿啊?你这丫头,不说出来,三爷又如何知道?”   蔺孔明扯了扯薄唇,眸色极坏,轻轻的将赵栀裤子上的系带解了下来,赵栀呜咽一声,双手拽住了裤裤,不让他拉下来,一双翦水秋瞳中含着水光,一脸的恳求。   “三爷不要!”   “可是丫头要给三爷取暖啊,三爷身上可冷了,你隔着衣裳,如何帮三爷?”   蔺孔明一脸的忧虑无辜,长叹口气,揉了揉眉心,修长的手掩住了那双含笑的眸,再抬头时,又是一眸无奈。   赵栀使劲的摇着头,死活不妥协。   蔺孔明也不强迫她,摊了摊手,一脸慵懒,朝着赵栀张开了双臂。   “乖,三爷不是故意的,日后会注意的,来,让三爷好好抱抱,看看小丫头可否长大了。”   赵栀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钻到了他的怀里。   蔺孔明眸色清澈,便将被子掀开,四下看了起来。   呀,可惜了,怕吓着她,目前只能看不能吃。   蔺孔明看的够了,便将赵栀紧紧抱在了怀里头,弧度姣好的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笑的犹如一只大灰狼。   “母亲真乖,今晚上有母亲抱着,明日三爷的风寒可能就好了,咳……”   “真的会好那般快吗?”   赵栀一张小脸红的通透,低声喃道。   “那是自然了,母亲的身子这般热,比姜汤和暖水袋都有用,唔……大夫开的房子都没有母亲管用呢。”   “若是明日三爷的风寒真的能好,我们便回赵府一趟。若是三爷的风寒好不了,我便寻大夫给三爷开个方子,三爷再在府内养个几日,我们再去赵府。”   “额……一切随你。”   蔺孔明怀中有美人抱着,自然心情极好,何事都依她。   赵栀被他抱在怀里头,越想越觉得有许多事不对劲,却具体说不出是哪些事不对劲,她瞧着将自己搂在怀里,已经睡熟了的蔺孔明,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多想了罢……”   她说罢,便也闭上了双眸,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她睡熟了之后,蔺孔明缓缓睁开了一双眸,眸色含笑的朝她瞧了会儿,玩了会儿她的小耳朵,又吻了吻她那奶香味的小嘴,浅笑道:“小傻纸……”   幸好她遇上的是谦谦君子般的他,若她遇到了旁的男人,早便被吃干抹净了。   真是越想越觉得他蔺孔明是个好人了,恩对,他本来就是个好人。   蔺孔明歪着头,越想越觉得这两字配他,笑的倾城。   第二日,赵栀大早便起了床,穿了一身浅粉色的齐腰裙,挽了双螺髻,左右各戴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随着她轻轻走动,叮铃作响,清脆好听。   蔺孔明半睁开双眸,躺在床上,好笑的朝来回跑着,不知是在做何事的赵栀望着。   这丫头起了个大早,到处往外头跑,也不知是在忙个什么。   蔺孔明又看了她一会儿,便拿起了一个浅蓝色的枕头,放在了脸上,遮住了面。   没多久,赵栀便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姜汤,走到了蔺孔明的面前,将枕头从他脸上拽了下来。   蔺孔明俊眉微蹙,唔了一声,又将枕头举起来,盖在了面上。   睡觉呐……   “三爷,我起了个大早,亲手给你熬了姜汤,你莫要再睡了,快些起来喝了罢……若你感觉好些了,我们待会儿便回赵府去。”   赵栀端着那姜汤,朝前递了一递,大眼睛微微闪动。   蔺孔明薄唇微抿,依旧在那躺着,一动不动。   “死了。”   蔺孔明哼哼了两声。   赵栀拽住了被角,猛地将被子掀了起来,不悦道:“我好不容易煮好的!”   蔺孔明无奈,坐起了身,慢条斯理的瞧了她一眼,将姜汤接到了手中,垂眸闻了一闻:“好难闻……”   “我原是要放一勺糖的,放错了,放成了盐。”   赵栀双手绞着衣带,轻咳了一声。   “放了几勺?”   “不多,五勺……”   “你以前在赵府做过饭吗?”   蔺孔明似笑非笑望她一眼,考虑到小丫头能煮个姜汤不容易,便一仰头,咕咚咚将一整晚姜汤都喝了进去,性感的喉结轻轻动着,看的赵栀有些口干舌燥的,直到蔺孔明将碗放在了她手里,她都没回过神来。   “我只学过做桂花糕。”   “嗤,怪不得。”   “……”   怪不得很难喝么?   赵栀一双大眼睛闪了闪,看起来有些丧然,垂下了眼眸,又去倒了一杯清茶,给蔺孔明漱了漱口。   “不开心了?”   蔺孔明将茶杯放在了桌上,伸出手,轻挑了挑赵栀的下巴。   “没有。”   “爷不信。”   “……我忙活了一大早,来做姜汤,结果却不好喝,我心中颇失落,不知何时才能缓过神来。”   “哦,看你不开心,我便来精神了。”   蔺孔明慢条斯理的说罢,便开始穿起了衣裳,还颇有兴致的哼起了小曲儿。   他的声音好听,哼出的腔调也好听,赵栀却无心欣赏,她一脸不悦的坐在了凳子上,背对着蔺孔明,不吭声了。   蔺孔明穿了身浅蓝色的齐腰,外着了月牙儿绣流纹的大袖衫,墨发高束,戴了银制飞仙冠,风流俊雅。   他坐在了轮椅上之后,轻轻拍了一拍椅轮:“丫头,走了。”   赵栀闷闷的生着气,不作声。   “唉,看来无人管我了。”   蔺孔明自嘲一声,脊背紧贴在了轮椅上,仰头望着天,瞳孔逐渐溃散了起来,失了焦距。   他好可怜。   赵栀又背对着蔺孔明坐了好一会儿,见他那边没有动静,诧异的回头一看,便瞧见蔺孔明一脸呆滞的在轮椅上坐着。   “完了……”   神智又失常了。   赵栀无奈站在了他的后面,推着轮椅,便推着蔺孔明走出了房门,朝四周望了一眼,大声道:“路远!路远你可在吗?快些将药拿来,让三爷吃上些。”   她说罢,路远便一脸着急,拿了一个小瓷瓶,还有一碗温水,走到了蔺孔明身边,侍候着他将药给吃了。   “爷这大清早的,怎的又这般了?我记得三爷清早很少犯病啊……”   路远颇为诧异的皱了皱眉,将瓷瓶放在了小布包内,将碗放在了石桌上。   无论什么好药,都救不了一个装病的人。   蔺孔明吃了药后,过了好大一会儿,瞳孔才恢复了焦距,朝赵栀望了过去,眨了眨眼睛:“母亲,我刚刚又犯病了?”   “无事,你醒了便好,我们去赵府一趟吧,三爷,你到了赵府之后,可莫要乱说话。”   莫要乱说我们俩的事。   赵栀考虑到路远在这,将最后一句话,默默的咽了下去,但她觉得蔺孔明应该是能听懂的。   蔺孔明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无比乖巧。   多年后,赵栀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永远不要跟一个装傻的人交代事情,他百分之百‘记不住’的。   赵栀原是想唤上红云和紫云一同去的,但她又觉得人多了事杂,便只带了路远。三人在路上一边逛着,一边朝赵府走了过去,路上蔺孔明觉得口中有些淡,便让赵栀去买了几串糖葫芦。   蔺孔明拿了一串糖葫芦,坐在轮椅上吃,他吃了几颗,便将糖葫芦丢在了地上,拿起帕子,垂眸擦了擦手:“快到老丈人家了,再吃这小孩子玩意儿,会遭人笑话的……”   赵栀脚步一顿,朝着蔺孔明瞅了过去:“三爷,你莫要胡说!什么老丈人?”   “呀,昨日刚同爷睡在了一处,春宵一度,今早便不认账了呢。”   蔺孔明一脸的委屈,摊了摊手。   路远手中握着两串糖葫芦,眸色发亮,一脸八卦的朝两人望着。 第54章 四妹妹,唤大姐夫   老丈人……   爷说的这话,是指赵弘风么?   赵栀不悦的朝路远望了一眼:“路远,我和三爷说句话而已,你围在这儿看什么看?”   路远看赵栀有些气了,忙低下了头,恭敬道:“夫人莫要误会,属下不敢。”   蔺孔明朝路远望了一眼,伸出一只修长的腿,便朝着路远的脚上踩了过去,半响才慢条斯理的移开了脚:“三爷和小栀儿说句话而已,有何要瞧的?瞅瞅你那眼睛生的太大,又瞪的太亮,都将我的小栀儿吓着了呢。”   “属下知错了。”   路远说罢,便微低下了头,跟在了他们身后五米开外。   不听便不听了……   待会儿若夫人又不悦了,三爷还得吵他。   “母亲,你看我待你多好?路远将你欺着了,我便踩了他一脚呢。”   赵栀朝这厚脸皮的男人瞧着,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半响,她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罢了,随意你罢。”   若是他当着爹爹的面,唤他老丈人的话,自己便说三爷的神志不清楚便好,省的爹爹和母亲多想。   她现在虽背地里同三爷好,心中也喜欢他,但此事并不光明,不能让旁人知道。但三爷总是动不动便将此事说出口来……唉,若是被有心人记着了,该如何是好?   赵栀的小嘴扁了扁,一边推着轮椅向前走,一边呢喃道:“栀儿不想被浸猪笼……”   “女人浸猪笼那是前朝的规矩,现今是直接烧死。”   蔺孔明懒洋洋的掀开眼皮子,轻飘飘的又补了一刀。   赵栀眼眶一红,喃喃道:“我不想被烧死。”   “谁若敢烧你,三爷便带兵将他们在的那座城给屠了,将你救出去。”   蔺孔明微微歪着头,笑的痞儿坏,说的话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那座城的人该多无辜,还是直接救了我走的好。”   赵栀见蔺孔明有心同他开玩笑,便学着他歪了歪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下去。   赵栀不知道,这话并非是蔺孔明同她开的玩笑。   若是真有那一日,蔺孔明或许真的会带兵屠国屠城屠尽天下人,然后再带她离开,东苓摄政王爷,说话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不过,赵栀身边一直有蔺孔明守着,就算出了事,旁人别说将赵栀抓走了,就是连碰赵栀一个指头,蔺孔明都能活劈了他。   “那,将小栀儿救走后,栀儿想去哪呢?”   蔺孔明薄唇噙着浅笑,右手搭在轮椅上,食指慢条斯理的点起了轮椅,眸色深邃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涯海角,你去哪,我便去哪,我一辈子都跟着你。”   分明是一句戏言都称不上的玩笑话,蔺孔明的右手一顿,心中一软,竟有了些动容。   他打了个哈欠,仰着头,望起了天,慢悠悠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跟着我一个神志不清的男人,我一旦发疯,怕是会吓着你。”   “我若是怕,早就不和你在一处了。”   “额……说的也是,你若是怕,又怎会日日同我住在一处?怕是早就兔子般跑了。”   “再往前过几个分叉口,便到赵府了,三爷,我们莫要再提这些个……这些个话了,若是被人听到了,便不好了。”   “嗤,睡了老子又不认账。”   蔺孔明一脸不屑,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折扇,盖在了面上。   赵栀软糯糯的嘟囔道:“我没睡你……”   蔺孔明不理她,翻了个身,折扇“砰!”的一声掉到了赵栀脚上,砸的她脚指头疼的慌。   赵栀将脚朝后一退,将折扇从地上捡了起来,又盖在了蔺孔明的脸上,不悦道:“随你如何说!才不管你!”   她说罢,便推着轮椅拐了个弯,朝前头的路口走了过去,路远又跟着他们走了几步,从小布包里头掏出了一个苹果,垂眸咬了下去,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不悦。   咔嚓咔嚓几声,他便将苹果啃的只剩下了一个苹果核,随手丢到了草丛里。   三爷走了这般久,都不唤他一声,看来他果真是个不重要的,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搁在三爷这,怎的就反了呢?   蔺孔明一脸不以为然,他一扭头,折扇便掉到了膝盖上,赵栀也已带着他到了赵府的大门口。   赵栀刚到了门口,门口守门的两个小厮便眸色一动,确认过来的是赵栀无疑,便欢喜的唤了声大小姐,一人守在赵府门口,同赵栀说着话,另外一人进去通传了。   “大小姐,您要回府,怎的没提前说一声,让奴才们去接你,自个儿溜达着便来了?”   “我不过来看看爹娘和弟弟一眼,蔺府离赵府都在皇城里头,我抄个近道,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若是劳烦你们,你们又得半日折腾。”   赵栀刚刚说罢,一个挽了双螺髻,左右发髻上各戴了两个小铃铛,着了粉色齐腰襦裙,容颜清秀,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便提着裙摆,一脸欢喜的朝赵栀走了过来,猛地扑在了赵栀的怀里,紧搂住了她的腰。   此人正是赵府庶出的四小姐,赵雅。   “大姐姐!我刚刚要出府给姨娘买药材煎药,便听仆人同父亲母亲通传你回府了,原还以为是假的,出门一看,果真见到大姐姐来了。”   “四妹妹,父亲母亲他们此时在哪?”   “他们过会儿便会来了,大姐姐先进府罢!”   “恩。”   蔺孔明单手托腮,眸色悠然的朝着赵雅望着,浅浅笑了一笑:“赵栀,你竟有两个妹妹?三爷还以为只有赵羡一个。”   “赵羡是嫡妹,除此外,我还有两个庶妹。”   “嗯哼,四妹妹,乖,唤一声大姐夫。”   蔺孔明一脸痞子般的笑意,朝着赵雅挑了挑俊眉。   赵雅忙躲在了赵栀身后,怯怯望了蔺孔明一眼:“大姐姐的夫君不是已去世了吗……大姐姐,雅儿胆子小,青天白日的,莫要吓唬我……”   “傻丫头,这位是蔺府的三爷,他刚刚同你开玩笑呢,论辈分……他还应当唤你声小姨。”   蔺孔明轻飘飘的朝赵雅望着,扯了扯唇   唔,小姨阿……   蔺孔明将小丫头吓的不轻,她打了个寒颤,拽着赵栀的衣角,轻声的道:“三爷,大姐姐,雅儿还得给姨娘买药回去煎,怕误了时辰,得快些去药铺子了,先告退了……”   赵雅说罢,朝着赵栀行了一礼,便朝前跑了过去。   她往前跑了几步,又转过了头,认真道:“大姐姐,你今日回府,何时又回蔺府去?”   “今日晚膳前后,便要回去了。”   “那我得快些去买药草,再来同大姐姐说话,对了,大姐姐,我听府里的人说,二姐姐在宫内,遭了人欺负。这件事父亲母亲定知道的多,大姐姐可以问父亲母亲。”   赵栀心中一紧,似是被什么刺了一针,疼痛的厉害。   “我晓得了,你路上小心些,莫要绊着了。”   赵雅刚走没多久,赵弘风和武问玉,还有赵君则出了大门,将赵栀和蔺孔明迎了进去,入了大堂。   赵栀同他们三人说了会儿话,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偷偷的塞到了赵君的怀里,低声道:“弟弟,这里头有两千五百两银子,你且拿着,打点人用,过几日便要入考场了,用的到钱的地方,定然是不少的……”   她说罢,赵君俊眉一皱,便要将锦囊还给赵栀:“阿姐自己都不够用……”   赵栀瞪了他一眼:“快些拿着,莫要让我生气!”   “有这些钱,阿姐不如自己拿着,置办些衣裳首饰,多买些零嘴,我记得阿姐可爱吃零嘴了……”   赵君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   赵栀心中微暖,拍了一拍他的肩:“阿姐长大了,不吃那些了。”   她说罢,便朝着武问玉走了过去,轻声道:“母亲,听闻二妹妹在宫内受人欺负了?”   “具体的事,母亲也不知,也只是听人说说而已,过段时间,你便能和蔺府人一道去宫内参加宴会了,到时你可得仔细问问,若是羡儿缺什么短什么了,你回来后,也得同我说,啊?”   武问玉的眼眶子微微泛红,紧紧握住了赵栀的手。   早知会是这般,当初就不该让二姑娘去选秀女,明知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她……她还将二姑娘往火坑里送……她这母亲当的,忒不称职了……   “母亲,难得大姐姐回府一趟,你莫要再哭了。!”   赵君坐在凳子上,紧紧握着锦囊,心中波涌。   日后他定要出人头地,对阿姐好……   “好好好!开心些,不提这些个丧话了。”   武问玉刚刚擦了擦眼睛,扯了扯嘴角,这时,一直安静的在一旁坐着的蔺孔明薄唇噙了一丝笑意,朝着赵弘风望了过去,高声唤了声老丈人,他这一声吓的整个大堂内的人都一颤,差点将赵弘风吓的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武问玉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她忙给大堂内的丫鬟小厮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离开了,眉宇间带了几分忧愁。   赵弘风睁大了一双眼睛,咽了口口水,怔怔的朝着蔺孔明望着,小心翼翼的道:“王爷,您……您刚刚唤下官什么?” 第55章 赵栀,三爷娶你   蔺孔明坐在那儿,身子朝后一倚,双手撑在了轮椅两旁,笑的慵懒:“自是唤你老丈人,你年龄尚轻,又不是年老耳聋,又怎会听错?”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赵君睁圆了一双眼睛,朝着蔺孔明瞪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赵君!不得对三爷无理!”   赵栀忙朝他使了个眼色,朝他走近,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阿姐!他出言不逊!污蔑你的清白!”   赵君浓眉紧皱,声音中带着委屈。   蔺孔明嗤笑一声,点漆般的眸微微发亮,上上下下将赵栀瞧了个遍:“唔……你身上哪里三爷没有……”   他话未曾说罢,路远心中大骇,生怕蔺孔明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忙伸出手来,捂住了他的唇。   蔺孔明俊眉微蹙,不悦的朝路远望了一眼,微眯起的眸中带着丝缕危险,路远心头一凉,被吓的不轻。   蔺孔明优雅的伸出修长的腿,一脚朝他的大腿处踹了过去,将路远踹了个踉跄,一连往后退了几米,才堪堪稳住了身型。   路远扶着柱子,颇委屈的朝蔺孔明望了一眼:“爷踹我这一脚,我腿上多半要肿了。”   “肿了的好,肿了便不多事了。”   蔺孔明掏出了一张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扯了扯唇角。   他虽不悦了,但却也不再乱说什么了,赵栀松了口气,在赵弘风惊愕的目光下,走到了蔺孔明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三爷刚刚……刚刚可是又失了神智,在那乱语了?三爷面前的这位,是我的爹爹,若……若是论起辈分来……”   赵栀说到这里,见蔺孔明似笑非笑的朝她望着,神情颇有些寂寥受伤,便噤了声,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蔺孔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将赵栀的手,从他肩上拂了下来,懒洋洋的躺在了那儿,闭上了眸。   大堂内一时寂静万分,除了绵长的呼吸声外,再无人说话。   赵栀心中慌乱,既怕蔺孔明心中不悦,又怕父亲母亲、弟弟多想,她见武问玉面上带着担忧,便敛了眉,静了会儿,又朝着赵弘风望了去,同他四目相对。   赵弘风在官场里摸滚打爬的惯了,情绪时常不显露在脸上,赵栀除了在他面上瞧见震惊外,再瞧不见他的其他情绪。   瞧了他一会儿,赵栀便低下了头,迈着碎步走到桌旁,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蔺孔明手边,轻声道:“三爷……路上远,你口渴了罢?喝些茶水罢。”   蔺孔明转眸瞥她一眼,唇角噙着古怪的笑意,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茶。   蔺孔明是堂堂摄政王爷,虽不如以前,但余威还在,他不用惧怕任何人,也不怕任何人的闲言碎语,可赵栀不同……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和蔺孔明之间的事,就算是这皇城内的吐沫星子,也能把她和赵家给淹死。   蔺孔明气她左右为难,不认自己这个一同挂了红布条的夫君,赵栀则也气蔺孔明,不多为她想想。   可惜……这个男人在她面前骄纵惯了,就算两人都气,还是赵栀先软了下来,奉茶哄他。   “三爷……”   “三爷……”   赵栀端着茶,声音软糯糯的,像是一只小小的白米团子一般,站在大灰狼面前,只敢轻唤,不敢大声说话。   蔺孔明望着软软的奶香奶香的小丫头,抬起双眸,笑眯眯的朝她望着,伸出了手,将茶接了过来,垂眸抿了一口。   赵栀刚松了口气,那一杯茶竟“砰!”的一声,被蔺孔明丢在了地上,茶杯碎裂了数瓣,热茶洒在地上,几滴溅在了赵栀的脚踝上。   武问玉猛地惊呼了一声,赵弘风瞪了她一眼,她忙捂住了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赵栀脚踝上落了几滴热水,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去,谁知蔺孔明竟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上前一扯,赵栀的身子便不受控制,跌在了他的怀里。   赵栀晓得自己父母亲还在这,面色一白,双手撑着轮椅,便要站起身来。   蔺孔明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在赵栀耳旁吹了一口气,悠悠的道:“若是你想让你父母亲晓得我们昨晚都做了什么,你尽挣扎便是……”   赵栀身子一僵,呆在了他怀里,紧紧的低着头,不吭声了。   昨日里虽什么都没做,但赵栀知道……两人不穿衣裳,躺在一处,是不对的。   赵栀越想,面上越臊得慌,她将头又往下低了一些,几欲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你这丫头,胆子忒小,被人发现了又能如何?三爷护不了你的安危吗?若是谁敢多嘴多舌的议论,三爷便拔了他的舌头。”   蔺孔明的声音很轻很轻,赵栀需离他极近,才能听清。   “蔺孔明。”   赵栀轻轻抬起了头,眸色微动,朝着他瞧着,双手握的极紧,从手心中慢慢渗出冷汗。   “恩?”   “你想将……将我们的事公之于众,然后娶我吗……我嫁过一次,这样……也可以吗?”   赵栀的眼眶有些红,问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可怜的很,看的蔺孔明心中一疼。   赵栀原以为,自己能暗地里同蔺孔明说几句话,跟在他身旁,便是好的了,从未过多的奢求些什么。可蔺孔明却不是不负责的人,他既然答应同赵栀在一起了,便是要娶她的,而不是让她这般委屈一辈子。   赵栀见蔺孔明恩了一声,泪珠子便像是不要钱似的,一滴一滴的从眼睛里往下落,顺着下巴滴落到了蔺孔明的手背上。   烫手的很,连带着蔺孔明心中都烫的慌。   他的小丫头,竟是以为自己要同她暗地里,这般过一辈子吗?   原这般骄傲的一个丫头,这是将自己当做什么了?   蔺孔明伸出手,薄唇微抿,一脸温柔认真的将赵栀脸上的泪都擦了个干净,薄唇微勾,喉咙中发出了一阵轻笑:“哭的跟小花猫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爷怎的欺负你了呢!”   “你就是欺负我……”   “路远,刚刚三爷神志失了常,快些拿些药给我吃些。”   蔺孔明说罢,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将赵栀从腿上推了下来,修长的腿重叠,接过了路远手中的药,吃了一些,朝赵栀瞧着,笑的一脸痞子像:“哟,母亲怎的掉到地上了?刚刚是不是孩儿将母亲抱在怀里啦?刚刚神志不清,倒是看错了将母亲瞧成个三爷心仪的丫头了。”   蔺孔明这一番话,算是彻彻底底还了赵栀清白,将一切过错,揽到了自个儿身上。   既然这丫头,暂时不想要让旁人知晓自己和她的事,那他再瞒一瞒便是。   小丫头脸皮子薄,等他娶了她之后,晚上需得好好教教这丫头……   蔺孔明单手托腮,垂眸朝赵栀瞧着,笑的古怪。   赵栀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呢喃道:“原三爷已有了心仪之人,赶明个同老祖宗说一声,让老祖宗做主,让三爷娶了便是,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有福气。”   赵栀知道,蔺孔明此时在同她做戏,她索性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起来。   武问玉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赵君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赵弘风则一直意味深长的朝赵栀望着,眸色深沉。   这丫头从小没见过几个男人,嫁过蔺府之后,没了夫君,又天天同蔺府这三爷腻在一处,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行为举止又这般亲昵,若是说没什么……他才是不信的。   也罢,若是真的……摄政王爷会护着她的,以前他总觉得蔺孔明废了,这几日细细一想,发现并非那般简单。   无论调兵的令牌王爷丢了还是尚且留着,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东苓超过一半的禁军,都会听他的号令,有他护着栀儿,旁人的闲言碎语,应该伤不到栀儿。   赵栀又同蔺孔明胡说了一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赵栀便在赵府里用了午膳,又去后院里同赵雅聊了会儿天,便想着离开了。   过不了多久,便是万花宴了,她得回来好好准备准备,免得那一日,在宫里头又叫人瞧轻。   她是赵家长女,如今二妹妹入了宫,她不能在宫里头给二妹妹丢人,让二妹妹落人话柄。   赵栀刚准备离开,便有仆人说林诗云来了,站在门口闹着要见赵栀,赵栀心中一喜,忙将蔺孔明和路远撇在了院子里,便跑到了赵府门口,去寻林诗云了。   蔺孔明双腿重叠,单手托着雪腮,朝赵栀的背影望着,瞧了瞧四周的仆从,笑的倾国倾城:“娘子腹中有了孕,可得走慢些,当心摔着了哟~”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吓的赵栀身子一僵,差点绊倒在地。   赵栀转过了头,不悦的瞪了蔺孔明一眼。   “哎哟,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一棵小白菜……”   蔺孔明整个人懒洋洋的瘫在了轮椅上,将扇子遮在了面上,唇角扯起了寂寥的笑。   “爷,我疼……”   “砰!”   蔺孔明眸色冰冷的望了路远一眼,路远脑袋上便挨了一扇柄。 第56章 夫人跟着三爷学坏了   路远挨了打,便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   赵栀朝着四周的丫鬟和小厮望了一眼,轻咳了一声:“刚刚三爷神志又出了问题,你们站在这里,莫要惹他,若是出了何事,丢了小命挨了打,我可不管。”   丫鬟们屈了屈膝,正色道:“奴婢遵命!”   “奴才晓得了。”   他们听了赵栀的话,都朝后退了几步,离蔺孔明远了一些。   怪不得三爷这般唤大小姐,吓他们一跳,原是这蔺府的三爷又出问题了。   蔺孔明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闭上了双眼,倚在了轮椅上,兀自哼起了小曲,烈日当空,映在他的身上,似是给他渡了一道金光。   “娘子,你可得早些回来,若是一炷香时间之内不回来,三爷可要过去寻你了。”   赵栀抿了抿唇,一双大眼睛微微闪动,轻恩了一声:“我会早些回来的。”   这个男人性子恶劣,最喜欢欺负像她这般模样的小姑娘了,可不能让诗云再看到他,免得他欺负诗云,那丫头性子软,若是将她欺负哭了,可是不好哄。   赵栀想罢,便匆匆朝前走了过去,去见刘诗云了。   赵栀明显是想多了,蔺孔明只是喜欢欺负她一个人罢了,旁的人,他瞧都懒得瞧一眼。   赵栀离开后,蔺孔明便慢条斯理的坐直了身,垂眸将落在膝上的枯叶拍了下来。   这时,恰巧有一只白色的蝴蝶经过,那蝴蝶绕着蔺孔明转了两圈,慢慢的落在了他的肩上,在蔺孔明的肩上忽闪起了翅膀。   蔺孔明缓缓转头,饶有兴味的朝那白蝴蝶望了一眼,薄唇勾起了一枚温煦的弧度。   蔺孔明的速度极快,路远甚至还未看清他如何出手的,那只白蝴蝶便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了。   “来人,拿一根绳子来。”   蔺孔明说罢,便有丫鬟赶忙去寻了根极细的白色绳子,小心的递到了蔺孔明的手中。   那丫鬟站在蔺孔明身边,许久都没有离开,似是在期待些什么一般,然而蔺孔明只将绳子接了过去,连瞧都没瞧她一眼。   那丫鬟自讨没趣,俊俏的脸庞上带着些窘迫,便退到了一旁。   蔺孔明极温柔认真的用细绳子捆在了蝴蝶身上,打了几个结,系了个结实,将蝴蝶放在了膝上,左手牵住了绳子的另一头,右手食指轻点着轮椅,面上带着抹玩世不恭的笑,朝着赵栀离去的方向望着,眸色微微发着亮,等着赵栀回来。   蔺孔明此时的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一样好玩的玩意的少年一般,等着心里头的那个人一同来玩。   那只蝴蝶被拴住身子,挣扎着飞了好几次,都飞不上空中,它窝在蔺孔明的膝上,耷拉下了头,索性认了命,不扑腾了。   赵栀牢记着蔺孔明同她说的时间,和刘诗云说了一会儿话,接过了刘诗云给她编的手串后,轻轻握了握刘诗云的手。   “诗云,我得回去了,不能再同你在这说话了,不然待会儿三爷要急了。”   刘诗云突然面色急切,忙紧握住了赵栀的手:“栀儿,我父亲给我说了一门亲,让我嫁给王家大房的二少爷王永言,说是下月便要我嫁去……”   “王永言?你说那个天天逛青云坊的浪荡公子?伯父怎的给你说给了他!”   “王永言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因为在外头名声不好,没有贵女愿嫁给他做正妻,家父欠了王家些人情,我前日出门时,又恰巧遇上了王永言,当时不晓得他便是王永言,他银子丢了,我心中同情,便借给他使了一些,谁知……谁知竟被惦记上了,呜……”   刘诗云声音糯糯的,越说越委屈,眨眼红了眼眶。   “已下聘了吗?”   “聘礼明日里便到家,我同父亲说了我不愿,但父亲已经答应了王家,怕自己丢了面子,又急着想同王家联姻,结为亲家,便不顾我了,家中姊妹多,我又不是最受宠的那个,怪不得父亲随意就将我打发了。”   刘诗云越说越委屈,最后竟低下头去,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轻声呜咽了起来。   赵栀从小跟刘诗云一同长大,形影不离,见她哭的这般伤心,心中也疼的厉害。   “再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没有,只得……只得下月嫁去了,我嫁了人,日后便不得轻易出府,来寻栀儿玩了,听闻王家的家规可严了,他们王家的妇人,都不准轻易出门的……”   赵栀猛地将刘诗云抱在了怀里,咬着牙道:“王永言这个混账,明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还祸害人家姑娘!他现今人在哪?”   “他一日十二个时辰,一多半时间都在青云坊里头耗着,现今多半在青云坊里。”   刘诗云轻轻哭出了声,搂紧了赵栀的腰。   “若是他悔婚,你父亲多半就不让你嫁了,我想法子让他反悔!”   赵栀神情冰冷,牵住刘诗云的手,便要朝着青云坊的方向走去。   “赵栀不要!这事鲁莽不得了!你若是去了,先不论能不能打得过他,就算是打得过,教训了他一顿,王家是不会放过你们赵府的,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到青云坊去?败坏了名声,可如何是好?”   “他们为何要寻赵府麻烦?我如今已嫁到了蔺府,若他们王家有胆子,让他们来寻蔺府的麻烦!最好再去寻蔺映之的麻烦!”   赵栀刚刚冷笑着喊罢,刘诗云眸中带着惊慌,忙伸出手来,捂住了赵栀的嘴。   她见四周没人,才松了口气。   “栀儿,皇后娘娘的大名,不是你我能叫的,莫要让旁人听见了……”   “我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怕什么?我倒要看看谁敢寻我麻烦!”   “栀儿!你想吓死我吗?小些声儿……”   刘诗云的胆子小的出奇,遇见事情就缩在赵栀的后头,不敢说话,和赵栀的性子南辕北辙,能同她玩在一起,也着实神奇。   赵栀双手搭在了刘诗云的肩上,眸色漆黑深沉,一脸认真的朝她望着:“诗云,从小你不嫌我家世不好,同我在一处玩,我只有你这一个玩伴,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的!你放心,我心里头有数,我晓得自己的斤两,不会惹大麻烦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同我一起去。”   “那……那好叭……我可不可以躲在你身后,一句话不吭……”   “该说话,还是得说的。”   “我……我怕……”   ————   一炷香时间早就已经过去,蔺孔明在那儿左等右等,都不见赵栀回来,他单手托腮,垂眸瞧了他膝上那只被栓的蔫儿吧唧的蝴蝶一眼,眸色黯了黯,半响,他嗤笑一声,将那蝴蝶丢到了地上。   “啧,无趣……”   路远见赵栀一直没来,便同蔺孔明请了命,去赵府门口,同几个守门的打听了一番,他在得知赵栀去了哪儿之后,当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胆子也忒大点了!那个吃人的地方她都敢去,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怕被困在那出不来……”   青云坊能够成为东苓排第一的花柳之地,背后的后台也是极硬的,青云坊里武功高强的打手也不少,夫人若是将他们惹急了,他们真敢扣着不让走!   算算点儿,这时辰赵栀多半已经去了青云坊了,他得快些将这事跟说爷了,免得事情闹大!   路远走到蔺孔明身边,刚刚将赵栀的行踪同他说了一遍,他俊眉微挑,笑吟吟的道:“成天净惹是生非,干脆被锁在里面得了,倒图个安生!”   “爷,若是真的出事了,那可就迟了!”   蔺孔明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丢到了路远手里:“喏,去皇城附近的军营内调五千兵,先将青云坊围了再说。”   “爷,这令牌您没丢?”   “少废话!”   “属下这便去!”   路远离开之后,蔺孔明微歪了歪头,唇角的笑意愈发的古怪了起来:“小师弟,这次师哥就砸着你的青云坊玩……”   蔺孔明口中的小师弟,正是当今太子殿下,东启。   旁人都以为赵栀拉着刘诗云去青云坊,是要砸场子的,但赵栀知道自己的分两,她没那般傻,愣子一般去青云坊里面闹,她是要带着刘诗云一起,在青云坊外头蹲着,等王永言出来的。   赵栀在青云坊门口的茶馆里点了一壶茶,便同刘诗云坐在了那儿,单手托着腮帮子,等起了王永言。   “诗云,我不认得他,不知他长得何等模样,待会儿若他出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恩,他出来了,我便告诉你。”   刘诗云坐在那儿,睁大了一双大眼睛,朝着青云坊门口望着,就连喝茶的时候,她也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了什么。   两人在青云坊门口守了不知多久,一个着了身青衫,墨发高束,瞧起来芝兰玉树,颇人模狗样的俊美公子,从青云坊内走了出来。   刘诗云猛地朝他指了过去,激动道:“栀儿!就是他!他出来了!”   赵栀瞧了一眼王永言的脚,见他步伐沉重,便知晓他身上没有武功,又瞧他身后没有小厮跟着,便松了口气,寻了一层白布,蒙在了脸上。   太好了……看她不吓死他!   女人一脸的恶劣,轻轻舔了舔唇角,那小动作,竟同蔺孔明一模一样,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蔺孔明学坏了。   “诗云,我们跟着他!等他到了小巷子里再动手!”   “恩!” 第57章 三爷和太子打起来了!   刘诗云颇认真的点了点头,便跟在了赵栀的身后,跟着赵栀一起,朝着王永言追了过去!   王永言朝前走了几步,便拐了个弯,来到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子内,垂眸摇了摇腰间坠着的酒葫芦,蹙了蹙俊眉:“没酒了,一会需得打些酒喝……”   正巧前面的路口里,就有个酒馆,那酒馆的酒醇厚,喝一口唇齿留香,一会儿刚好过去打些酒。   王永言眯起了双月牙般的眸,将酒葫芦打开,垂眸闻了一闻,叹了口气:“口渴,可惜不剩下多少了,也不知够不够再喝一口……”   赵栀望了望四周,见这小巷子里除了她和刘诗云,还有前面的王永言之外,再没其他人,脚尖点地,运起了微弱的内力,悄无声息的走到了王永言的身后。   赵栀眸色一凝,趁着王永言仰头喝酒之时,双手在他身上一点,便点住了他的穴道。   王永言眉头微蹙,身子便再动不了了,酒葫芦猛地从他手中滑了下来,“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酒水溅了一地,酒香四溢。   刘诗云提着长长的裙摆,迈着碎步走到了王永言的身后,喘了几口气,朝着赵栀望了过去:“你……你不会杀了他吧?”   王永言听见刘诗云的话后,俊眉蹙了蹙:“刘诗云?你怎么在这?”   赵栀朝刘诗云摇了摇头,示意不会伤了他的性命的。   她说罢,几步走到了王永言的面前,双手环胸,冷冷的朝他望了过去:“你就是王永言?”   王永言双眸微冷,朝着她望了过去:“你是何人?为何要点我的穴道?”   赵栀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丸,直接将其塞到了王永言的嘴里,猛地一拍他的后背,让他将药丸咽了下去。   “这是一枚毒药,唤作断肠丹,若是你三日之内得不到解药的话,便会就此丧命。你回家之后,同你父亲说,你不想要娶刘诗云了,同她将婚约解除了,我便让解药给你送过去,若是你同意了,点点头便是。”   赵栀说罢,转过了头,朝着刘诗云眨了眨眼睛。   哪里有什么断肠丹……不过是一颗微苦些的糖罢了。   刘诗云自小同她一起长大,赵栀的一举一动,她都明白什么意思,刘诗云眸色微动,猛地朝赵栀走了过去,急切道:“你将我带到这里作甚?还不快些将解药交出来!若是王永言出事了,王家定不会放过你的!”   “刘诗云,我师哥看上了你,你便要嫁给我师哥,又怎能嫁给别人?话已至此,我不同你们废话了!王永言,记住我的话,三日之内,若是你和刘诗云的婚约还没有解除,你便只能在阎罗殿里,同刘诗云成婚了!”   赵栀同刘诗云做足了戏,便要离开此处。   王永言眸色微眯,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可一时又想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垂眸望了刘诗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诗云,你莫要再求她了,她是不会将解药给你的……”   他王永言看上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得将尸首捆到家,又怎么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哼!这个蒙面的女人究竟是谁?连他都敢威胁!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王永言一双丹凤眸中带着丝缕阴翳,冷冷的朝着赵栀望了过去。   赵栀就算主意多,但毕竟年幼,被他这么一盯,便心中慌乱,差点失了分寸,她稳了稳神,不悦道:“你瞪什么瞪?”   赵栀说罢,为了示威,拿出平日里扇李轻云巴掌的胆子,抬起了手,狠狠一掌便朝王永言的右脸上扇了过去!   王永言闷哼了一声,俊美的半张脸庞上,便多了一个巴掌印,眸色中尽是红血丝,活吞了赵栀的心都有了:“刘诗云,你可是知道她是谁?你为何会同她在一处?”   刘诗云哭的眼眶子泛红,半蹲下了身,呜咽道:“我也知道她是谁,我只晓得她师父最擅长制毒,杀人无数……我今日正在家中用膳,她便直接拉着我过来了,我……我也不知她竟是要害你……”   刘诗云这般一哭,王永言便信了九成。   “刘诗云,我问你,你究竟想不想要嫁给本少爷?若是你真的想嫁,我便冒着毒发身亡的危险娶你,若是你不想嫁……”   王永言阴冷的眯起了眸。   “我……我自然是想嫁给二少爷的,但我又不忍二少爷毒发身亡,不如二少爷先妥协了,日后之事,我们日后再说。”   “王永言,这位姑娘说的倒是不错,你不如就……”   赵栀话未曾说完,她系在脸上的白布,竟被风一吹,掉到了地上。   刘诗云睁大了一双眼睛,差点惊呼出了声,好在她及时捂住了嘴。赵栀眉头微蹙,忙将白布捡了起来,重新系到了脸上。   无事,刚刚她的速度这般快,王永言定然没看见,就算是他看见了,他也不晓得自己是谁……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赵栀的计谋算无遗策,基本上是成功了的。谁知下一秒,路远竟站在小巷入口处,眸色微动,欣喜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夫人!属下总算寻到您了!属下和三爷都以为您在青云坊里头呢!您怎的在这小巷子里?”   幸好他路过的时候,转头朝小巷子里瞧了一眼!   赵栀瞪了他一眼,一颗心瞬间落入了谷底。   完了!   王永言双眸微微一转,想了一想,冷声道:“夫人……三爷……”   “你这丫头是赵府的赵栀!该死的,你竟然敢耍本少爷!”   王永言脑子很是聪慧,很快便将这个理想了个明白,她双眸中喷火,活剐了赵栀的心都有了!   赵栀忙朝着刘诗云做了个手势,刘诗云会意,小嘴一扁,猛地哭出了声:“赵栀!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为何要这般破坏我的姻缘!我同王家少爷两情相悦,这又于你何干?”   “诗云,对不住……我只是觉得自己个儿婚姻不幸,不想要你重蹈覆辙而已。王永言,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莫要去寻蔺府的麻烦,有种来找我!”   赵栀斩钉截铁的一番话,简直快将王永言气的吐了血!   找蔺府的麻烦?他哪里敢!寻你们赵府的麻烦还差不多!   “赵栀!你快将解药给二少爷!我我求求你了!”   刘诗云虽然性子软糯糯的,但她和赵栀却做了一场好戏,赵栀的身份虽然被揭穿,但她在这哭上一哭,‘拼了死’给王永言寻求解药,王永言也能记住她的恩情,日后不定真能做个好夫君,夫妻和睦……   就算他日日仍旧花天酒地,今日她求了解药,婚后王永言也能待她好上一些。   她一打出生起,就被困在一方小小的牢笼里,长大之后,又被困在了另一方牢笼里,她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却能竭尽全力……让自己在牢笼里面,过的舒坦一些。   刘诗云一边哭着,一边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起了头。   她每磕一次头,王永言的心中就被触动了一分,心中尽是动容。   他只是看上了她的相貌,想要将她弄进府里,当个金丝雀儿般的养着而已,却没想到……这个女人能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   两个女人在这做着戏,路远在那站着,双眸微动,大致想了一想,便将事情猜透了个七八分。   “栀儿,我同二少爷一见倾心,日后定当会白头偕老,夫妻和顺的,栀儿,你就将解药给他吧!”   刘诗云哭的极真,看的赵栀都以为她是真的喜欢王永言了。   她从怀中另拿出了一颗药丸,朝王永言望了过去,冷声道:“王永言,若你日后对诗云不好,你待如何?”   “若我待她不好,我便永堕十八层地狱。”   “我暂且信你一信!”   赵栀说罢,便将药丸塞到了他的嘴里,解开了他的穴道。   王永言吃了解药,得了自由,眸色阴冷的朝赵栀望了过去,吃了这般大的亏,着实想要将她给活生生掐死!   他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二少爷,王家嫡子,身份尊贵万分,竟被这小小的丫头给耍了!面子里子里,都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路远忙挡在了赵栀面前,眸色认真,朝着王永言抱了抱拳:“二少爷,王爷就在青云坊门口,若您有事,还请去寻王爷,莫要在此难为夫人!”   “呵……赵栀,你给老子等着!”   王永言冷冷望了赵栀一眼,便将刘诗云横抱在了怀里,朝着巷子出口处走了过去。   寻蔺孔明?他还不想死的这么早!   王永言向前走了几步,怀中的一张绣了红梅花的手帕掉到了地上,他眉头微蹙,弯下了腰,将那手帕重新捡了起来,颇小心的将手帕塞到了怀里。   赵栀望着那手帕,眸色微黯了黯。   刘诗云压根不会绣花,生平又对红梅花过敏……这手帕怕是其他女子给王永言的,王永言这般宝贵那手帕……恐他对诗云不是一心一意,日后八成还要出事……   刘诗云转过头,轻轻擦了擦眼旁的泪,朝着赵栀柔柔笑了一笑,笑容有些苦涩,还有些认命,转眼便不见了,看的赵栀心中疼痛的很。   她费劲全力,终是没能救得了她……   “夫人,三爷带了五千的禁卫军,在青云坊门口,和太子殿下打起来了……”   路远见赵栀神色失落,忙低声提醒道。   “什么?五千禁军?还有太子?”   赵栀一脸的愕然,唯恐是自己听错了。 第58章 丫头,过来   “今日三爷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夫人回去,属下便去跟小厮打听夫人的下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夫人是和刘家小姐一同去青云坊了……   这青云坊是个吃人的地方,三爷怕夫人年少不知事,去了青云坊一趟,便被留在里头,再出不来了,便拿了令牌,让属下在军营里调了五千的禁卫军,将青云坊给包围住了。”   路远轻叹了口气,朝着毒茶茶望了过去,又道:“谁晓得,夫人压根就没去青云坊,竟和刘家小姐在这儿坑人呢……”   赵栀小嘴微抿,眸中诧异:“三爷调兵的令牌,不是早就丢了吗?这事又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联?”   “不瞒夫人说,这青云坊的后台可大了,青云坊是当今太子殿下东启开的……”   三爷的手里,不知有没有握了青云坊的股份。   赵栀听了路远的话,打了个寒颤:“太子他……开青云坊?”   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太子!   “这件事原很少有人知晓,今日青云坊被三爷手下的禁军包围,太子殿下又带了兵来对峙,旁人不免要将青云坊往太子殿下身上想,今日皇城的这件事闹的动静不小,这时候,不定宫内的那位都知道了……”   赵栀听罢,眉头微蹙,朝着青云坊走了过去。   “总感觉这件事没有这般简单……三爷不是那种鲁莽无脑的人,他调五千禁军的目的,定不止只有围攻青云坊,将我给救出来……”   “那依夫人之见呢?”   路远眸色微亮,淡淡笑了一笑。   “旁人都道三爷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好,太子殿下是皇帝亲封的储君,三爷是摄政王爷,威风凛凛,手握重兵。此时没人,我斗胆说句掉脑袋的话,若在三爷全盛之时,三爷辅佐着太子殿下,别说皇城内的八皇子和九皇子了,就连皇帝……都难和太子殿下对抗。   如今在旁人和皇帝的眼里,三爷算是废了,无法再辅佐太子殿下,皇帝便不担心太子殿下谋权篡位,从而削弱太子的实力,也不会费尽周折,想要害三爷了。旁的皇子也不会再处心积虑的害太子殿下。若是再传出三爷和太子殿下大打出手,两人不合的消息……那些人,便更安心了。   若我所料不错,三爷和太子殿下,八成正暗地里谋划着夺皇位之事,我以前听爹爹猜测,说太子殿下并非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而是皇帝喜爱的一个女子,和另外一个男人生的儿子,皇帝虽给了他太子之位,但是最后并不想将皇位给他……唔……”   赵栀刚刚分析到了这里,路远神色惊慌,忙看了一看四周,捂住了赵栀的嘴巴,轻吼道:“什么都敢说!不要命了!聪慧也不是这般用的!小心反被聪明误,反倒丢了一条小命!”   赵栀第一次见路远这般凶,心中不悦,她伸出双手,将路远朝一旁推了过去,瞪他一眼,拿帕子擦了擦嘴:“是你要让我说的!”   “夫人,说是能说,主要你说的太多了!幸好此处没人,不然你非丢了一条小命不成!到时三爷都难保全了你!”   若是他知道小丫头能看的这般透彻,便不让她猜了……她倒是将爷和太子殿下的目的,猜的别无二致。   “我晓得了,以后不乱说了便是。”   赵栀低着头,双手绞起了衣带,闷闷地道。   “夫人脑子好使,推敲的十成都是对的,只是日后最好少说。现今不知三爷带着兵马离开了没有。”   路远说罢,便运起轻功,率先出了小巷,朝青云坊走了过去。   赵栀内力太弱,轻功比之路远差的太远,只好靠走的,她出了小巷,站在青云坊的远处,朝前望了过去,瞳孔微微放大,小嘴微张了张。   她活了十五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阵仗,未曾见过这般多的禁军!倒真是恢宏壮观,令人心中畏惧。   蔺孔明带来的五千禁军将青云坊前后左右,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铁桶一般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青云坊内的男人女人们被吓的紧紧关上了门,牙齿打颤,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个别胆子小的,已经吓的瘫在了那里。   在五千禁军的外面,有一个青衣男人,另带了好几千的兵马,排列成了方阵,站在了那里,两方加在一处,足足有上万人。   赵栀惊诧过后,便提着裙摆朝前走着,左右看着,到处寻起了蔺孔明的踪影。   可惜这处人太多,又有些百姓出来瞧热闹,附近几条街上都是车水马龙,嘈杂无比,在茫茫人海之中寻蔺孔明,谈何容易。   路远寻了好大一会儿,才寻到了赵栀,他生怕赵栀将自己丢了,亦或遇到什么危险,三爷再剁了她的手,忙拽住了赵栀的衣袖。   “夫人,您要去哪儿?”   “我要去寻三爷……”   “你此时寻他作甚?小心你一靠近,这些禁军们手中的长剑,便将你捅出个窟窿!怕不怕?”   “我才不怕!你少小瞧我!三爷之所以过来围这青云坊,是以寻我的名义。我若不到他的跟前,带他回去,他不好下台,只能和太子殿下一直这般僵持下去,这会儿天冷,我怕他身体受不了。”   赵栀轻轻摇了摇小脑袋,眸色漆黑发亮。   反正三爷和太子殿下的目的,便是要让旁人以为他们已经闹僵了……现今全城百姓都快聚在了这儿,闹的万人空巷,他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也用不着再在此呆着。   “我听闻摄政王爷之所以将这青云坊围了,是因为青云坊的人将赵栀给留在了里面,不让赵栀离开了。”   “这赵栀又是谁?莫不是前段时间,给摄政王的爹做续弦,后又克死了蔺轻鸿,做了寡妇的那女子?”   “对对!便是她了!”   “这般一看……摄政王爷和她的关系,倒是不一般,竟为了她,同太子殿下都闹僵了。这下子太子殿下可失了个大助力啊!摄政王爷虽已经失了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将来殿下登基,他可是能助他不少的!”   “若不是出了今日之事,我还不知这青云坊竟是太子殿下开的呢。堂堂一国太子,竟开了青云坊,若是陛下知道了,不知如何不悦呢。唉,这两人也不知要僵持在这儿多久,刚刚摄政王爷命人去青云坊里头搜查了,搜了一圈,根本就没寻到赵栀啊……”   “太子说赵栀没在这青云坊里头,王爷又说在,若是再过会儿,两边的士兵八成得打起来,到时事情闹大,陛下龙颜大怒……唉,怕是又要有人遭殃,牵连一大片人。”   这些百姓们明显是瞎操心了,蔺孔明不过同东启做个戏而已,又怎会真的打起来,自损实力?   赵栀低声道:“路远,你可是听见这些百姓的话了,若是我不去,三爷不定要和太子僵持到什么时候呢!”   “我这抄小道,将夫人送过去!”   “恩。”   赵栀点头,便跟着路远一起,朝远处走了过去。   赵栀刚刚离开,一个身着浅黄色立领长衫,手中握了把团扇的女人微皱了皱眉,轻声道:“李红玉,你瞧刚刚那个女人,可像不像赵栀?”   “不是说赵栀在青云坊里头吗?”   李红玉眸色中带着些愕然。   “哼!定是赵栀没错!我还以为她被关在青云坊里,遭人玷污了呢!看来她不仅好好的,还混的不错,瞧瞧,堂堂摄政王爷,为了寻她,竟连兵马都调动了!呵……不是都说摄政王爷废了吗?一个废人能调动的了这么多的兵马?”   严青青一双眼中带着些嫉恨,咬了咬贝齿。   倒是什么好事都让赵栀遇到了!早知道……早知道她当初便嫁给蔺孔明了!   一个能轻易在皇城内调动这般多的兵马,又能同当今太子对抗的爷,算个屁的废人!   “青青,小声点,当心被人听到了。”   “表姐,你就是处处谨小慎微,此处这番嘈杂,说什么的没有?你我不过说几句又能怎的了?我瞧这赵栀和蔺孔明的关系,就是不一般!八成两人年龄相仿,处处腻在一处。早勾搭上了!”   “你不要命了?”   李红玉心中担忧,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赵栀跟着路远一起,抄着小道来到了青云坊的后院里头,路远又带着她往前走了会儿,朝着前头的大门指了指。   “夫人,瞧见了没有?出了前头那个门,便到了青云坊的大门口了,三爷此时就在那五千禁军中间坐着,你见了三爷之后,就说你刚进了青云坊,便迷路了,一个青云坊的人都没见过,可是记得了?”   “我晓得这里头的道理,我会让太子和三爷都能下的了台的。”   赵栀说罢,便朝着前面的门走了过去,路远则原路返回,离开了这青云坊。   出了大门,赵栀便透过了两三排的士兵,瞧见了正在轮椅上坐着的蔺孔明。   此时的蔺孔明,瞧起来有些寂静而陌生,不似平日里同她说笑的三爷,而是浑身冷漠,不过看上一眼,便令人浑身发憷的摄政王爷。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绣云纹的大袖衫,墨发高束,戴了银冠,容颜清俊绝美,薄唇轻轻抿着,威严万分,不苟言笑,同赵栀几年前想象的摄政王的模样逐渐重叠。   那个金戈铁马,名震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爷,似是又活了起来,这整个天下,瞧起来倒都像是他的陪衬。   蔺孔明如冰霜般的眸微凝,朝前一望,便恰巧同赵栀四目相对。   他那一双冰冷的眸,若寒冰消融般,增了几分柔情。   “丫头,过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朝着赵栀轻轻招了招。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赵栀身上,真真正正的万众瞩目。 第59章 来人,收兵!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一人敢再喧哗,蔺孔明的声音清冷低沉,含着一抹浅笑,落在女子的耳中,触动了她们的心脏,像是爪牙挠似的,痒痒的,酥酥的。想要瞧瞧蔺孔明,奈何禁卫军太多,她们如何都瞧不见蔺孔明的一片衣角。   严青青心中嫉妒的抽抽一般的疼,她不顾李红玉的劝阻拦,推开她的手,朝着前面走了几步,再无法朝前走的时候,严青青便扶着树,踮起了脚尖往前望。   “赵栀一个寡妇而已,一嫁进蔺府就克死了蔺家老爷子伙同一个姨娘。蔺家老爷子的前一个续弦,也在她来蔺府之前归西了,王爷怎的对赵栀这个丧门星这般好!呸!她根本就配不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红玉忙提着裙子,朝她走了过去,摇头道:“赵栀的二妹妹进了宫,封了嫔位,他父亲听闻也掌了东南的一些权,是东苓名副其实的从三品,如今赵家的二姑娘在宫内正值盛宠,他父亲怕过不了多久,便又要升官……青青,莫要再同她置气了,瞧着便已比不上她,何苦给自己气受!”   “我爹爹可是堂堂知府,好歹也是个从四品的官!我外祖母也是世家望族,我如何比她不上了?李红玉,我警告你,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你再敢多嘴,几日后的万花宴,我便不带着你去!你在万花宴上勾搭不到公子哥,不能嫁去做妾,再过个几年,我便给你随意寻个小厮配了!”   严青青眸色狠戾,扬起了手,狠狠一巴掌朝着李红玉的左边脸颊上打了过去!   李红玉左脸高高肿起,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垂下了眸:“对不住,我晓得了……”   “呵!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家里人尽死光了,来投奔我们家的!别以为自己同我们家沾亲带故,便是半个主子了!再做那劳什子吃里扒外的东西,为旁人说话,小心我派人扒了你爹娘的坟!哦,我忘记了,李红玉,你爹娘连坟都没有,现今尸体不知在哪处污水里泡着呢。”   李红玉低着头,默不作声。   严青青一脸蔑视的扫视了她几眼,嗤笑道:“得了,别在那惺惺作态装委屈了!快些想办法,万花宴上让赵栀出些丑……”   ————   赵栀见蔺孔明唤她,便朝着蔺孔明走了过去,略低了头,眉头微蹙了起来:“三爷,今日我同诗云出门玩,我们两个都是姑娘家,鲜少出门,虽听说过青云坊,却是从未见到过。今日见这房子生的好看,还以为是个客栈,连他们的房门都未进,只进了他们院里。   这院内竟无一人,诗云胆子小,便先行离开了,我一人在这院里头逛了会儿,觉得不大对劲,便出来了……这刚一出来,便听见有人道这处是青云坊,可是被吓出了一阵的冷汗,又瞧见了这般多的禁军,若不是三爷在这,我现今多半就吓哭了……”   赵栀这一番话,让蔺孔明和东启都有了脸面,下了台。   蔺孔明说她来了青云坊,她也的确来了没错。东启说她不在,说这青云坊内的人,没一人看见她,她一人在院内逛荡,自然是没人瞧的见她。   蔺孔明薄唇扯了扯,单手托腮,示意赵栀站在他旁边,朝着东启瞧了过去:“太子殿下,看来此次……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东启垂眸轻拂了拂衣袖上的落叶,唇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的确是误会,不过无论是不是误会,今日既已兵戎相对,说了那般多的令人心寒之话,你我都再回不去从前了……蔺孔明,我最后再唤你一声师哥,从此……江湖不见吧。来人,收兵!”   他说罢,便将手中的长剑举起,“咻!”的一声,将衣袍割下了一角,割袍断义。   他跃身上马,转了头,眸色深沉的朝蔺孔明望了一眼,策马而去。   他身后的禁军,则朝着蔺孔明抱了抱拳,便训练有素的跟在了东启的身后。   东启虽像是在看蔺孔明的,但赵栀总觉得……他的余光总在自己身上徘徊,不知在打量着自己什么。   她刚刚说的话,莫不是有什么错处?   赵栀垂眸,细细思索了起来。   蔺孔明托着腮帮,朝赵栀望着,悠悠道:“丫头在想什么?”   “无事,我在想,这会儿外头风大,我们是否该回去了,三爷若是得了风寒,倒是生生受罪。”   “唔,说得对,既已经寻到母亲了,三爷还在这处做什么?带兵给青云坊的站岗么?路远!”   蔺孔明说罢,路远忙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了蔺孔明身边,朝蔺孔明行了一礼:“属下参见王爷!王爷唤属下,是……”   “啰嗦,先将百姓驱散,再收了兵,回宫一趟,将本王刚刚从犄角里寻到的调兵令牌交还给皇帝,就说本王乏了,懒得管这些个破事,让他另寻人管这令牌罢!”   “属下遵命!”   路远说罢,蔺孔明便将腰牌从腰间拽了下来,丢到了路远手里,顺道将黑色折扇展开,笑眯眯的扇了起来:“呀,颇凉快……”   路远接住了令牌,领命走了,赵栀则忙将折扇从蔺孔明的手中抢了过来,嗔怒瞧了他一眼:“本就冷,你又扇风,莫不是这条命不想要了!”   蔺孔明一脸的不以为然,微侧过了身,以后背对着赵栀,轻哼了一声。   那五千的禁军瞧着那叱咤风云的战神,竟在一个女子面前这般模样,瞠目结舌,差点将舌头咬了下来,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们忙着训练,很少关心这皇城内的事,莫不是……莫不是他们这段时间多了个摄政王妃?   路远此时已疏散了人群,来到了禁军们的身边,他见这些个崽子们又在胡思乱想,索性泼了他们一身冷水。   “不知你们的脑子里,整日想的都是什么,这位夫人是三爷父亲的续弦,三爷的继母!今日忙着将你们唤出来,怕是训练任务才完成了十分之一,若再不回去,一天任务完不成,看将军如何罚你们!王爷已唤你们走了,还不快些跟着我离开!”   路远说罢,士兵们相视一眼,齐刷刷的朝着蔺孔明行了一礼。   “王爷,属下告退!”   蔺孔明坐起了身,瞥了他们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身上气势极强,令人不敢多望   路远去了军营一趟后,便拿着令牌,进宫去寻皇帝了。   百姓们不剩下几个后,赵栀便双手搭在了轮椅上,如同过去一样,推着他往蔺府走了过去。   “三爷也莫要生气,这天冷,是真扇不得折扇的。”   “不过同你这丫头开个玩笑罢了,我晓得自己扇个几下,你便会给夺走了。”   蔺孔明淡淡一笑。   “三爷,对不住,今日说好一炷香时间,便回去寻你的,结果……结果我和诗云又……”   “无事啊,若是你真的出事,被困在这青云坊里了,三爷定日日来捧场,再花钱将你捧成花魁。”   “你!你这话好生过分!”   “过分吗?不觉得。”   “哼!!”   “同你开个玩笑罢了,莫要再气了,三爷现今不回蔺府,得去东启那儿一趟,同他说些事。”   “他不是和三爷割袍断义啦?三爷还去寻他,这是自找无趣?”   赵栀眸色狡黠。   “你这丫头鬼灵精鬼灵精的,什么事都已经想的透彻了,又何必在这问?快些,易容一番,掩人耳目,同三爷去太子府一趟,三爷还有事同那混账东西说。”   “我晓得了,前头就有个客栈,我推三爷进去,我再买两身衣裳,我们换了去。”   ————   皇宫,御书房。   “这个逆子!这青云坊竟是他背地里开的!堂堂一国太子,竟干这种勾当,还和蔺孔明一起,率了上万的禁卫军在青云坊门口丢人现眼!摄政王朕管不着,莫非还管不着他?蔺孔明虽双腿已残,但手下的党羽还有不少,这般好的一个助力,他竟因此事跟人家割袍断义了!当真是个逆子!逆子!”   东建历身着五爪龙袍,头戴冕冠,面上遍布皱纹,眼眶凹陷,身上的阴鸷之气,压住了他身上的帝王威严,颇为阴沉可恐。   他在四周又徘徊了几圈,将琉璃杯拿了起来,“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吓的跪在地上的女子身子颤了一颤,咬了贝齿,被吓的面色发白。   “来人!将那逆子给朕绑过来!”   “老奴遵命!”   公公跪在地上,磕头领旨,忙慌张的带着另外四个太监离开了这里。   东建历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了心头的怒火,他垂下了眸,朝着赵羡望了过去,眸中带着怜爱:“爱妃,刚刚朕可是吓着你了?”   赵羡被他这么一触,吓的又打了个寒颤。   “呵,你终究还是害怕朕!你们这些个后宫嫔妃啊!又有几个对朕真心的!八成是都嫌朕老了!近来就连青贵妃望朕的眼神,都同以前不一样了!都嫌朕老了!嫌朕老了!呵……”   东建历猛地将赵羡刚端来的羹汤打在了地上,汤汁溅了赵羡一身,透了她身上华贵的衣袍。   赵羡不过进宫半月,整个人便比起进宫前,消瘦了不知多少。   她轻轻低下了头,双手抱住了膝盖,闭上了眼睛,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尾处一滴滴流了出来,湿透了肩,她却是一句都没有哭出声来。   阿姐,日后我再也不会有夫君,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能使得家族昌盛,能让你在蔺府站稳脚根,也能帮父亲和弟弟谋求官职,赵羡不后悔…… 第60章 嘴贱的活该这般可怜   赵栀推着蔺孔明到了前面那一处客栈之后,找店小二安排了个房间,另让店小二去买两身男人的衣裳和发带,还有皂靴,给了他一两银子,剩下的钱都当做小费。   小二是从外地来的,刚到皇城不久,只见赵栀和蔺孔明穿的华贵,却并不知晓他们是谁,他得了银子,用牙咬了咬,欢喜的离开了这儿,去给他们置办衣裳了。   很快,小二便轻轻敲响了房门:“客官,我帮你们将衣裳买来了,快些开门吧!两身衣裳共花了一钱银子,皂靴花了五百文,发带花了两百文,买的都是顶好的!虽同你们身上的比不得,但却都是我们这些下等人买不起的。”   赵栀听闻小二的声音,走到了门口,轻轻将门打开,朝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将衣裳拿了进去。   小二买了套黑衣裳和白衣裳,赵栀瞧了瞧。便抱着白衣走到了屏风后面,换起了衣裳。蔺孔明从轮椅上缓缓站起了身了,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将外衣脱了下来。   “这屏风可是半透明的,与其这般诱/惑我,倒不如直接到爷跟前换,啧,又不是没见过。”   蔺孔明的口中,从未说出过一句好听的话。   赵栀身子一僵,背对着屏风,脱起了衣裳:“我不要……”   “罢,不逗你了,待会儿又要害臊。”   蔺孔明又朝那屏风瞧了一会儿,便淡淡一笑,换起了衣裳。   赵栀将衣服穿好后,便微红着一张脸,抱着旧衣裳走到了蔺孔明身边,将旧衣裳放在了床上,拿起发带,束了男人的发,试了试皂靴。   “那小二倒是会观察脚,这皂靴我穿上正合适,衣裳料子虽不是多好,经不住细看,但穿上倒挺好看的。”   赵栀说罢,又站在铜镜旁瞧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笑。   赵栀和闺房中娇软的女儿家不同,因练过几年武,眉宇间便带了些英气,如今穿上这一身衣裳,只像个纤弱些的俊美少年郎,并不像是女人。   蔺孔明没想到这丫头穿男装,竟然这般养眼,不免眯着眸,多瞧了一眼:“待会儿东启看到你,八成还认不出来。”   他说罢,将系带系好,便拿出了一个月牙儿色的包袱,将赵栀换下的衣裳和靴子,还有摘下的首饰放在了包袱里,系了起来。   “三爷,我鲜少见你穿黑衣裳,你穿了黑衣,又难得穿的朴素,远瞧近瞧,都很是好看。”   “你还未见三爷穿过战甲呢,日后若是再有战事,便穿给你看。”   “若是有战事才能瞧见的话,那我情愿一辈子都瞧不见。”   赵栀连忙摇头。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放心罢,东苓兵强马壮,这些年来不会出什么事,走咯,丫头。”   “你怎的只包我的衣裳,不将你自己的衣裳也包进包裹里?”   赵栀好奇的道。   “懒得包,多沉啊!不过一件衣裳而已,三爷的丢这便罢,但你们女人家的衣裳样式都不同,心中宝贵,若是给你丢在这了,你八成又得怨我。”   蔺孔明说着,轻轻舔了舔薄唇,将包袱拿在了右手中,左胳膊则搂着赵栀的腰,推开了门,朝楼下走了过去。   “现今我们两个都是个男人装扮,你这般搂我,会遭人闲话的……”   赵栀一边跟着他下着楼,一边蹙了眉,低声的道。   “管他呢!任旁人如何说,平日里抱不得你,得趁着今日好好抱抱你。。”   “你的轮椅就放在这客栈里头不要啦?”   “待会儿让路远给推回去便是。”   两人说着说着,便已离了客栈,到了大街上,赵栀生怕再有人认出蔺孔明来,在后头跟踪他们,见一旁有卖斗笠的,便买了个带黑纱的斗笠,不顾蔺孔明的不愿,强行将其戴在了蔺孔明的头上。   “三爷平日里总随随便便的,吵嚷着不肯戴,若是真被人瞧见蔺孔明去太子府了,出事了看你如何办!今日和太子做的戏,便尽不算数了!”   赵栀不悦,朝他瞪了一眼。   蔺孔明这般戴着斗笠,倒是瞧不出男女了,他薄唇微勾,倚在了赵栀的身上,淡淡笑着道:“就你这丫头聪慧,什么都了解的透彻,都不用三爷同你解释。”   “哎呀!你快站好!莫要倚着我,旁人都在看呢……”   “这斗笠遮住了老子那谪仙一般的相貌,倚你几下,便不让倚了?”   “……”   她颇不想同这没脸没皮的男人说话。   ————   路远去了皇宫一趟,将令牌交给皇帝之后,直接便回了蔺府,在府内左寻右寻,都寻不到蔺孔明的踪影,思绪一会儿,心想三爷多半去了太子府,便易容了一番,偷偷从后院离开,抄着小路,朝着太子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刚老皇帝拿到那令牌后,看的出来,那模样还挺高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心了三爷和太子,背地里头,不知是不是又正在筹划着另立太子之事。   太子殿下纵然不是老皇帝亲生的,但那老皇帝既答应立了东启为太子,又岂有收回之礼?三爷和太子殿下,以及爱剑如痴的箫华这三个师兄弟,包括他们那为老不尊的师父,全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老皇帝既然说话不算话,他们便只好策划着,动手去抢那皇位了。   这事三爷原是一直瞒着他的,近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多了,他才看出究竟是怎的回事。   几年前三爷堕下悬崖那事……八成也是太子殿下,和三爷一同谋划的吧。   路远能跟在蔺孔明身边这般久,便是文武双全的,脑子也是聪慧的,一些事情多去想一想,便也想的通了。   赵栀和蔺孔明来到了太子府门口后,那守在门口的小厮看了看周围,见无人跟着,便低生道:“三爷,殿下恭候您多时了,快些进来吧!殿下在后院的东厢房里头候着呢!三爷抄小道去后院便好,莫要从前院去。   陛下派了几个太监,正要将殿下带到宫里呢!现今我们推脱殿下不在,那几个太监正在前院里饮茶,若是看见三爷便不好了。”   “啰嗦。”   蔺孔明眉头微蹙,嗤笑了一声。   那小厮心中暗叹,这三爷的性子,倒真是和殿下九分相似,他忙笑了一笑,倒:“是小人话多了,三爷快些进来,让旁人瞧见便不好了。”   “扶我。”   蔺孔明道。   赵栀翻了个白眼,强忍住一脚踹死他的冲动,扶住了这位爷。   两人跟着小厮抄小道往里头走,很快便带着蔺孔明和赵栀到了厢房门口,小厮正欲去敲门,蔺孔明将斗笠摘了下来,笑的邪肆,修长的双腿轻迈,朝前走了两步,一脚便将房门给踹开了!   “小师弟,同你割袍断义的师哥来了,还不快来迎接!”   蔺孔明刚刚说罢,一个瓷瓶子便被人从屋内丢了出来,朝着蔺孔明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上砸了过去!   蔺孔明侧身一闪,那瓷瓶便绕过他,砸在了后头的墙上,“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瓷瓶渣子有些落在了赵栀的身上,赵栀眉头微蹙,低下了头,小心的将渣子拍到了一边去。   “我们好容易来太子府一趟,太子竟这般待我们吗?”   赵栀将脸上的一个玻璃渣子拍了下来,低声嘟囔了起来,声音虽低,但东启耳聪目明,内力深厚,还是听了个清楚。   “蔺孔明,你身边这个小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刚来便出言不逊,你若还是我师哥,给她一巴掌,给师弟出出气!”   东启那清冷邪佞的声音,自房内传了进来。   赵栀听了他的话,心中委屈,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朝着蔺孔明望了去:“三爷定不舍得打我!”   蔺孔明笑了一笑:“你这丫头最近表现不错,三爷不打你,再说了,这心中也舍不得。”   他刚刚说罢,一个着了身宝蓝色衣袍,墨发高束,戴了玉冠的俊美男子,便从厢房内走了出来。   男子衣着华贵,风流倜傥,自带了一股贵气,只是嘴角间那抹笑,显得颇有些坏,令人对他放心不起来,总感觉和这男人在一处,颇为危险。   东启走出了房门后,瞥了赵栀一眼,嗤笑道:“蔺孔明,你可真厉害,连继母都勾搭上了……”   “太子殿下,请您注意言辞。”   赵栀不过见他一面,便一点不喜欢他,心中对他极为排斥。   “注意言辞?那你这小丫头怎的不注意注意?你不过是个从三品家的女儿,竟这般同本殿下说话,不怕本殿下治罪于你?”   东启淡淡一笑,身上威压极强,将赵栀吓的小心肝颤了一颤,忙躲到了蔺孔明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胳膊。   蔺孔明瞥了东启一眼,唇角噙了一抹古怪的笑,不知如何动作的,一包粉末便洒在了东启的身上,那包粉末虽眨眼便被风吹散了,但作用却留在了东启的身上。   不过几秒,东启便感觉到了痒痒,他俊眉微蹙,一脸沉重的朝蔺孔明望了过去,冷声道:“蔺孔明,你往本殿下身上洒何物了?”   “一些能让你痒的抓耳挠腮,又七窍流血的毒粉罢了,师父给的,专治你这种怕痒的,唔……可是欢喜?”   蔺孔明笑眯眯的道。   赵栀瞥了东启一眼,正色道:“三爷,他好生可怜啊。”   “是啊,嘴贱的活该这般可怜。”   蔺孔明一脸的认真。 第61章 喜欢么?   东启颇不悦的朝蔺孔明望了一眼,便坐在了凳子上,运起了气,缓解起了身上的症状,身上再痒也不同蔺孔明要解药。   半柱香时间后,东启稍微好了一些,他懒洋洋的抬起头,朝蔺孔明望了一眼:“我说,咱来这儿,是有正事要做的罢?前头那老东西派来的太监还等着绑本殿下回去呢,有话还不快说!”   蔺孔明见东启的脖颈处已经发紫,再不吃解药,身上的毒素便会深了,再不好解,他舔了舔薄唇,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解药,朝着东启砸了过去!   东启伸手拿过解药,吃了一颗,将剩下的解药丢到了池塘里头,脖颈上的青紫便消散了些。几条鱼跃出水面,瞬间便将洒出的解药吞了下去,跃入池塘,簇拥着瓶子朝前游了几步,很快,瓶子和鱼都沉进了池塘之中不见了。   赵栀是小女儿家,生性爱看花啊鱼啊这些物件,她朝那些鱼看了一眼,又瞧了瞧太子府四周种着的花草,和山洞低下养在笼子里的一窝兔子,双眸睁的大了一些。   她轻轻摇了摇蔺孔明的胳膊,笑道:“三爷,我能不能,过去玩兔子?”   蔺孔明好笑的朝她望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丫头你知道么?将兔子丢到池塘里喂鱼可好玩了。”   “蔺孔明!合着那兔子不是你家养的!”   “对啊,本就不是我家养的,就算生火把他们烤了,你又能如何?反正你又不在乎这养兔子的人。”   蔺孔明一脸的无所谓。   东启面色一变,难得没有再同蔺孔明斗嘴。   赵栀眸色微动,踮起了脚尖,好奇的道:“三爷,什么养兔子的人?”   “以前他救了个女人,放在府内养了几年,后来嫌人家出身低微,又生的不好,脑子又不好使,便说了重话,将人家给逼走了,那女人离开了,现今在外头不知死活,她在这府内养的兔子种的花草,某个男人还留着没丢,宝贝着呢。”   蔺孔明薄唇微勾,带着些许嘲讽。   “蔺孔明,你不清楚状况便莫要乱说!”   东启的面色沉了一些,显得有些不悦。   赵栀挡在蔺孔明的面前,双手张开,一脸的护短:“太子殿下,按照辈分来说,我们家三爷还算你的皇叔,你理应尊称句叔叔,谁准你直接唤三爷名字的?”   “呵,还你们家三爷……蔺孔明啊蔺孔明,想不到你如今也有女人护着了,倒真是讽刺,当初不知是谁说过,看见女人便烦的。”   东启一脸的嘲讽,随后,他便又说了许多的混账话,蔺孔明轻轻的伸出双手,捂住了赵栀的耳朵,下巴抵在了她的小脑袋上,等到东启说完之后,他放开赵栀的耳朵,拍了一拍赵栀的肩:“丫头,去玩兔子罢,三爷现今要说正事了。”   “那我可听得吗?”   赵栀仰起了头,一脸乖巧,眸色中似是含了星星。   “母亲不是要去玩兔子么?”   蔺孔明微微歪着头,一脸的坏笑。   她想听当然能听,他又没拿驴毛塞她耳朵去。   “罢了,反正你们讨论的那些个大事,我也难听得懂,还是去玩罢!”   赵栀眸色微闪,淡淡笑了一笑,便转头离开了。   这位太子殿下明显的不信她,她不留在这里听了,免得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再被他灭了口。   赵栀走到了那一窝兔子旁边,从地上摘了一些草,将草伸进了笼子里头,喂起了那些个兔子,转过头去,朝着蔺孔明和东启望了一眼,见这两人坐在了一处,聊的认真,小嘴中叹出了一口气。   “男人一聊起正事来,至少便得一个时辰,我不知得在这等到什么时候……”   这笼子里共养了四只兔子,一只大兔子,另三只都是小兔子,但纵然小,看身型也六个月以上了,这笼子里头除了一些嫩草外,还放了些专门晒干的提摩西草,和一些捏成圆球状,颇有营养的兔粮,包括那笼子,这些物件一看便是上等货。   看来,东启倒是对这一窝兔子蛮上心的,对那个女子,也是极上心的……只可惜那女子不知去了哪。   过了会儿,路远便也来了这太子府,站在蔺孔明身边,低头候了起来,约一个半时辰后,蔺孔明便站起了身,带着赵栀一同离开了太子府,路远则跟在了他们身后。他们刚刚出了府,东启便同几个太监出了府,上了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赶了过去。   皇帝纵然说要让那几个太监将太子绑进宫去,可哪又有人有这个胆子绑他。   赵栀望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眼,踮起脚尖,将蔺孔明头上的斗笠又往下拽了拽,道:“不知三爷同太子聊何事了?往后……可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蔺孔明一双点漆的眸透过黑纱朝赵栀望着,深邃无比,似是含了浩瀚大海,半响,他扯了扯唇角,一脸的无所谓:“有三爷在,怕什么?”   “你会不会……丢下我?”   “除非老子死了。”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颇没个风度的朝自己指了指,浅浅笑了一笑。   “不许你说这些死呀活呀的!路远,你一会儿记得去客栈里将三爷的轮椅推下来!我俩推着三爷回府!”   “不许推!不想坐这劳什子轮椅了,坐了几年,坐的烦得慌。”   蔺孔明不悦的道。   “你若是不坐,被皇帝发现了,又当起了疑心……”   赵栀拽着蔺孔明的衣袖,蹙了蹙眉头。   “罢了,反正也坐不了几日咯。”   蔺孔明淡淡一笑,扯着赵栀的小手,一起走到了客栈的门口,赵栀同路远说了房间的牌号,路远便上去推轮椅了。   赵栀在客栈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听见对面的街上有人吆喝着糖人在卖,便轻轻扯了扯蔺孔明的衣袖:“三爷,我想吃糖人!”   “都多大了,还吃这个。”   “我想去买只糖兔子吃,另再给三爷捎一只狼,给路远捎一只鹿。”   “人家捏糖人的不定给不给你捏这些呢。”   “若是不给捏,我便加些钱就是了!不信加了钱,他还不给我捏!”   赵栀笑的狡黠,她说罢,便从蔺孔明的怀中摸出了些碎银子,蹦蹦跳跳的朝着隔壁的街上走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哼起了小曲儿。   此时已是到了下午,太阳快落了山,天色已有些昏暗了,一抹残阳透过黑纱,映在蔺孔明的脸庞上,色彩美好的真真如一副画般,令人移不开眼睛,那人的双眸中,还含着缱倦温柔的星光,若流星映照。   半响,男人的薄唇微勾了起来,低下头去,右手在树枝上一拍,又捏住了一只白色的蝴蝶,他将蝴蝶捧在了手里,一只眼睛透过手间的缝隙,饶有兴味的朝手中望了过去。   “留着,给丫头玩……”   赵栀到了隔壁的街上,还未寻到那卖糖人的,便看见一个着了粗布麻衫,衣衫褴褛,看身型尚年青的女子正蹲在墙角,啃着一个凉透了的馒头。那馒头发了黄,外头结了干皮,开了裂,裂缝里头还掺了些泥土。   那女人蹲在那,伸出开了裂,结了许多血痂的手指,用指甲一脸认真的拂起了那馒头里的泥沙。   赵栀离她约有五米远,低头朝她望去,瞧清楚了她的那一张脸。   这个女子看起来和她大小差不多,模样生的原是清秀的,但左右两边脸颊上却结了几个指甲大的冻疮,那冻疮不像是近来才结的,像已结了数月了,里头淌着浓紫的血,颇为吓人。   那女子狼吞虎咽的咬了几口馒头,费劲的咽了下去,似是觉察到了有人在看她,便抬起了一双眸,朝着赵栀望了过去。   她望了赵栀一会儿,微微皱了皱眉,忙站起了身,警惕了朝后退了几步:“人……”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都没有喝过水一样。   “你……你是谁家姑娘?你站这莫动,我去给你买些吃的去!”   赵栀往后退了两步,干脆也不买糖人了,直接跑到附近的一个包子铺里卖了十几个手心大的肉包子,包在了牛皮袋里,另又跟老板讨了一碗茶水,小心的放在了那女子身旁,另又将剩下的银子放在了旁儿。   “这些包子你吃完,银子还能买吃食的!”   赵栀说罢,见那女子行为诡异,便心中害怕,忙转头朝着客栈的方向跑了过去。   那女子见她走了,蹲下了身,双手合十,朝着赵栀离开的方向跪拜了下去,磕了几个头,又将那些碎银子拿了起来,咬了一口,见如何都咬不动,不能填肚子,便将银子丢到了地上,一手一个包子,狼吞虎咽了起来,因为咽下去的东西太多,脖颈处都鼓了起来。   她将包子吃完,茶水喝完,“咯嘣!”一声,咬了一口瓷碗,咬下了一块,在口中嚼了起来,纵然口腔被瓷器的碎渣扎的流了血,她都不晓得疼,女子将那些碎瓷器渣混合着鲜血吞咽了下去,擦了擦嘴,背着一把长剑,便爬着离开了这里。   女子爬了几步,才慢慢扶着墙站起了身,试着走起了路。她身上背着的那一把长剑,似是箫华几年前铸造的霜华剑,后来被东启抢了去,不知为何,又落在了这女子身上。   她一边走着,一边认真的抚着背后的剑,一遍遍低喃起了东启的名字,说着说着,便耷拉下了头。   “他……不养我了……”   她费力挤出了几个字,冷漠的眸难得带了些寂寥,便转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几年前她就知道,她是在山林里跟着野兽长大了,无人愿要她,她想回山林里头去,却如何都寻不到。   赵栀到了客栈门口后,蔺孔明便将栓好了绳子的蝴蝶,放在了赵栀的手里头,笑的温柔:“喜欢么?之前那只死了,三爷又抓到一只。” 第62章 万花宴前的准备   赵栀将蝴蝶接过来,垂眸看了会儿,将绳子解开,半蹲下了身,将蝴蝶放在了草坪上。   “三爷,你再这般拿绳子勒人家,人家待会儿也得丧了命。”   蔺孔明双手环胸,笑眯眯的倚在了大树上头:“三爷身上好闻,丫头将它放了,一会儿它还得往三爷身上飞,你信是不信?”   “我才不信呢,你净诓人。”   赵栀说罢,那只白蝴蝶的翅膀便上下抖动了几下,试着往天上飞了一飞,眨眼便飞上了枝头,不见了踪影。   这时,路远恰好推着轮椅,从客栈里头走了出来,他将轮椅放在了蔺孔明的身侧,不悦道:“那客栈里头的小二不信我是爷身边的人,说这轮椅瞧着名贵,怕被闲人拿走,死活不让我将轮椅推出来,我同他说了好些个话,又说三爷就在门口候着,他才让推,真是憋了一肚子气!”   “莫要气了,那是人家负责,怕将客人的东西给丢啦。三爷,你且先坐上,我一边推着你,一边同你讲些事。”   赵栀瞧了瞧四周,见没有人在,便将蔺孔明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塞到了路远手里头,让他坐到了轮椅上。   路远手中拿着那斗笠,跟着赵栀走了几步道:“夫人如今还是男人装扮,被人瞧见了,怕是不妥。”   蔺孔明听罢,便从包袱里头拿出了一根金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丢到了赵栀的手里。   “路远说的对,母亲暂且将发髻散了,随手挽个鬓罢!”   赵栀握住金簪,点了点头,便停了下来,双手挽起了发。   “三爷,刚我去买糖人的时候,瞧见了一个衣衫褴褛,和我模样差不多大的女子,那女子脸上还生了些冻疮,行为举止都颇诡异,吓人的慌。我干脆没买糖人,拿着些银子给她买了些包子物甚放在了那儿,又留了些碎银子,便离开了,不知那女子是谁,怎一人流浪在外,瞧着怪可怜见的……”   赵栀说罢,将发簪插好,推着轮椅拐了个弯。   蔺孔明听罢,眸色微动了一动:“母亲……”   “三爷,没人在的时候,你还是称我栀儿吧……听着倒怪不适应的。”   “哟,你倒不适应了?三爷想如何唤你便如何唤你,你待如何?”   蔺孔明的语气十分欠揍。   赵栀小脸微黑,闷哼一声,懒得同他计较。   “小丫头,你瞧见的那个女子,背上是不还背了一把剑?”   “恩。”   赵栀闷闷地点头。   她刚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蔺孔明和太子殿下做的戏,那当初蔺孔明摔下悬崖……也定当是做的戏了,他的双腿残废,神志不清,也必定都是做的戏。   哼,日后若他做错了事,再行装傻蒙骗她,她如何都不会信了。   “那个女子,八成便是几年前被东启赶走的那个人,你今日在太子府里头玩的兔子,和那些个花草,都是那女子在太子府时养的,那女子对东启有情,可惜那混账是个负心汉,说了混话,将人家给撵出去了。后来心中后悔,便寻起了那女子,奈何寻到了现在,都没个音信哟。”   “那我要不要跟太子殿下说一说,那女子就在皇城里头?”   “呵,不说,他们两个的事,同我们有什么关联,再说了,这会儿,那女子多半已经离开了。”   “那好罢……”   反正她也不喜欢东启,只瞧那女子可怜,才想将此事告诉东启的。下次自己看见那女子,便多拿些食物给她吃,若是她愿意,自己也带着她来潇湘馆里头住几天。   “今年花开得早,万花宴提前了,明日便是万花宴了,母亲今晚可得早些睡,省的明日误了时辰。”   “呀,又提前了……还没怎么准备呢。三爷,去年万花宴,旁的姑娘都是何时起的?”   “唔……好似是天刚蒙蒙亮便起来了,鸡刚叫,她们便收拾好,坐着轿进宫去了。”   “不开心,竟要那般早……”   “今晚记得让红云她们几个给你备好明日要穿的礼服和首饰,伙同要涂抹的脂粉和绣花弓鞋。另再带把匕首,明日进宫,若是有人奚落你这丫头,直接一刀捅过去,若是出事了,三爷帮你揽着便是。”   “怕是有些不好,明日我只同诗云说话,另再去寻寻二妹妹便罢,若是旁人不惹我,我也懒得搭理她们,净是麻烦。当然啦,若是有人惹我,我也不捅她们,呆在三爷身后便罢,看有三爷护着,她们能拿我如何。”   “这般瞧来,丫头你这一世是缠定我了。”   “……你那口中,说不出一句正经话。”   “呵……”   蔺孔明的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含有磁性的笑,双手搭在了扶手上,闭上了双眸,倚在了椅背上,右手食指轻轻的点起了扶手。   过了会儿,许是嫌月光照的慌,他从怀中摸出了把扇子,便遮在了脸庞上,轻轻舔了舔薄唇,喃道:“人生乏味,好生无趣哟……”   赵栀晓得这男人又在神叨了,便一扭头,不搭理他。   “神经……”   到了蔺府后,赵栀便沿着月光,径直到了潇湘馆内,将蔺孔明脸上的折扇拂掉,便发现他已睡的沉稳了。   赵栀挥了挥手,让路远暂且离开,便将轮椅挪到了床边,将蔺孔明拖拽到了床上,给他掩住了被子。   “三爷看着人瘦,怎的这般沉……”   赵栀嘟囔了一声,脱了衣裳,躺在了蔺孔明的身边,便睡了过去。   她刚刚睡熟,蔺孔明便睁开了一只眼睛,眸底带着些古怪的笑,伸出双手,玩起了她的小耳朵。   玩了会儿,男人觉得无趣,便趁着她睡熟,解起了她的衣裳,兴味浓厚的看了起来,一副斯文败类模样。   “小丫头一睡觉,便雷打不动了,这身上也比往日里要肉乎了,日后得少吃些了……”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起来,便有几个小厮敲着铜鼓,在整个蔺府内来回走动着,高声吆喝了起来。   “诸位夫人小姐,到了该起的时候了!宫内皇后娘娘派来接的轿,在府外候着呢!”   “夫人小姐少爷们,今日是万花宴,小的奉老祖宗的命,在此吆喝几声,若是饶了贵人们的耳朵,还请赎个罪。”   门外的吆喝声愈发的大,甚至还有小厮到了潇湘馆里头吆喝,眼看赵栀蹙了蹙眉头,便要醒了过来,蔺孔明悠悠的将她衣裳的扣子扣上,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唇角勾起的弧度清浅好看。   赵栀被叫声吵醒,睫毛轻颤了一颤,便睁开了双眸,坐起了身,有些困倦的朝蔺孔明望了几眼,喃喃道:“原三爷还在睡着……”   可她在睡梦中,怎的总感觉有人在捏她身子?   现今身上也酸疼的够呛,本以为是蔺孔明做的,可他如今呼吸平稳,睡的正熟,又怎会是他?可那又会是谁……   自己先梳妆去,让他再睡会儿罢,男子收拾起来,要比女子快的多了。   赵栀下了床,穿了双鞋子,轻推开了门,轻声唤道:“红云,紫云,泠鸢?”   她唤罢,红云便托着一个银盘子,迈着碎步朝着赵栀走了过来。   “夫人,这是刚刚老祖宗让送来的,说是早就给您备好的礼服,主颜色是棕红色的,穿着喜庆又庄重,另还有几根配套的发簪跟璎珞。紫云姐姐和泠鸢姐姐,正忙着给夫人寻能和这衣裳配上套的绣花鞋呢!”   “是府内每个小姐夫人都有新礼服,还是母亲只给我一人备了?”   赵栀垂眸将那银盘子接了过来,垂眸看了起来。   这礼服上用金线绣了好几只麒麟,镶了不少斗大的珍珠,华贵无比,看着便值不少钱。   “老祖宗只给夫人一人备了,这套原是要给蔺玉韵的,今日老祖宗听说三爷和太子殿下带兵围了青云坊,将夫人您吓的不轻,便不顾蔺玉韵的哭闹,硬着将这套给您送来了。夫人若是仔细着听,还能听见大房那有人哭呢。”   红云说罢,转过头去,朝着大房的方向呸了一口。   “今日蔺府里头,都有谁要去宫里头参加万花宴?”   “老祖宗年龄大了,身子骨禁不住折腾,便没去。大房的夫人钱风泠,二房的夫人李轻云,和钱风泠生的一对儿女,蔺玉韵和蔺风,以及他刚娶的发妻林夜南,加上夫人您和三爷,统共六人要去。”   “那些个妾室都不去吗?”   “老祖宗说这次万花宴除了赏花外,还得对些对联,她们上不得台面,去了给蔺府丢脸。另那些去了万花宴的妾室,八成都是要被人簇拥着当猴子看,上台唱个小曲儿什么的,让人乐呵的,还不如不去。”   “红云,你这段时间,那张小嘴倒是学的伶俐了,我记得你刚来的那会儿,连话都说不好。”   “都是夫人教的好。”   红云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伺候我穿衣裳罢!待我穿好了,你去将三爷唤起来,让他当心误了时辰。”   “奴婢晓得了!”   约一刻钟后,赵栀便穿好了礼服,紫云恰巧寻到了配套的绣花鞋,走到了房间里头,朝着赵栀行了一礼。 第63章 本王不属于你了   “夫人,奴婢和泠鸢刚刚在鞋柜里头寻了好一会儿,才寻到这双棕红色的仙鹤弓鞋,这鞋子也是新添不久的,还未沾过地儿呢!”   紫云说罢,便将鞋子放下,侍候着赵栀坐在了椅子上,单膝跪在地上,帮赵栀将脚上的鞋子脱了,小心的帮她穿上了那双仙鹤弓鞋。   赵栀穿上后,下地走了走,浅浅笑了笑:“还怪合脚的,红云,你莫要一直在这愣着,去将三爷身上的被子掀了,他自然便醒了。”   “夫人说的怪轻巧,奴婢可没那个胆子,还是夫人待会儿去唤三爷吧,奴婢这条命留着还有用呢。”   红云吐了吐舌头,转头瞧了蔺孔明一眼,小脸吓的白了好几度。   “罢了,你且在一旁候着吧,紫云,泠鸢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赵栀无奈笑了一笑,也懒得同这小丫头计较。   唔,蔺孔明的起床气,是蛮吓人的,她也是有些怕的……   “回夫人,泠鸢在小厨房里头和林婆子一起熬着皮蛋瘦肉粥呢,说宫里头开宴时间晚,不吃些垫垫肚子,倒是受不住。”   紫云说罢,便将礼服放在手里头挥了挥,伺候着赵栀穿了起来,约两炷香时间后,赵栀总算是将这款式繁复的礼服给穿好了。   上是棕红色交领琵琶袖上衣,衣领是月牙儿白色的,左右臂上各绣了一只金线麒麟,麒麟的眼睛和身上的鳞片是烫了金的,里头还有些银丝在粼粼闪动,旁又绣了数颗东珠。   衣领下头用金线绣了九个金绣球,绣球上绘着些珍奇花草,九个金绣球簇拥在了一处,呈了个葡萄形。   下头是浅黄色的马面裙,前端的马面上另绣了只黑麒麟,麒麟的双眼是用东珠镶的,炯炯有神,身上的鳞片尽是描金的,一片片尽精雕细琢。   除此外,这裙子的细节更是精巧万分,庄重却又不显得太过老气,正是赵栀这年龄穿的,往身上一披,便让人不敢小瞧了去,便是二品的诰命夫人,也不过如此了。   赵栀穿好后,双手张开,在铜镜前转了几圈,月牙般的眸似是含了星星般,好瞧的很,外头不时传来了一些蝉鸣蛙叫声,便打破了这处儿的寂静。   “紫云,你梳头好看,给我挽个百合髻,另将母亲送来的发簪给我戴上罢。”   赵栀说罢,便坐在了梳妆台前头,将檀木梳子从盒子里取了出来,放在了一旁。   “奴婢这便来。”   紫云淡淡一笑,手颇巧的帮赵栀挽好了鬓,戴上了发簪,另寻了条珍珠坠烧蓝珠的璎珞,给赵栀戴了上去,另绘了个简易的妆容,涂了口脂,描了花钿。   收拾好后,赵栀瞧了瞧天色,又望了一眼睡的正熟的蔺孔明,揉了揉太阳穴,站起了身,走到了他身侧,握住了被子,要将被子给掀开。   这时,蔺孔明恰巧睁开了点漆般的眸,一脸的慵懒:“母亲,三爷这里头,可是什么都没穿,若是让房里的这两个丫头瞧见了,三爷怕是得为他们负责了……你乐意么?”   他说到最后四个字,双眸灿若繁星,带着丝缕调笑。   赵栀横了他一眼:“就晓得你在装睡!紫云,你俩先出屋,将路远给唤过来,让他侍候三爷穿衣。”   “又不是没个手脚,往日里行军打仗也是自个动手,用不着他来,我若有哪儿的衣带系不好,母亲帮衬帮衬便好了。”   “可三爷今日要穿的礼服在路远那……”   “谁要同你一般将自己裹的肉粽子似的,这天虽凉快,可到了中午,也得将你热的够呛,我瞧你能热成什么样子。”   蔺孔明单手托腮,一脸的坏笑。   “那三爷的意思是,不打算穿礼服了?”   赵栀说罢,紫云和红云尽低着头退了出去,将门给掩住了。   外头初生的一缕阳光映进房内,添了丝丝金黄,蝉鸣声也小了些,潇湘馆的门口,不时有小厮们丫头们侍候着主子经过,朝蔺府大门口走了去。   钱风泠路过潇湘馆的时候,拍了拍衣袖上浮的柳絮,朝着潇湘馆里头探了一探:“母亲,三弟,可莫要误了时辰!若是蔺府的最后到,易落人话柄!”   赵栀尚未说话,蔺孔明便将被子掀了起来,边穿着中衣,边嗤笑了声:“大清早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在院外头叫唤,莫不是个母猩猩。”   自从钱风泠害了赵栀起了红疹子,蔺孔明对着钱风泠,便说话能多难听便多难听。   钱风泠面色一僵,微微咬了咬唇,神情有些尴尬。   她好心提醒,这又招谁惹谁了……   “夫人,咱先走吧,三爷本就不待见您,何必在这不讨好。”   翠羽站在她身后,无奈叹了口气。   钱风泠深吸了口气,提着裙子便离开了这潇湘馆,一边走着一边埋怨的嘟囔了起来。   “大清早的,我这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蔺孔明朝门外瞧了一眼,嗤笑道:“母猩猩。”   赵栀原觉得钱风泠无辜中枪,怪可怜见的,听了蔺孔明的话,没忍得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走到衣柜旁,拿出了身款式简单,却又不失华贵的绣银纹白衣,另取了个渡云银冠和梳子,放在了蔺孔明的身侧。   “我穿这礼服,主要是怕被人瞧轻,遭人戏言,毕竟我这身份怪尴尬的……但三爷位高权重,手中又握着兵,却是不用怕被人瞧轻的,三爷想如何穿,那便如何穿嘛,这礼服沉的慌,我穿着也不舒坦,也不难为三爷啦……”   “那你便沉着吧,可怜见的。”   蔺孔明一脸的怜悯。   赵栀:“……”   突然有些不想搭理他了。   蔺孔明穿好了衣裳,让赵栀帮他戴了发冠,洗漱过后,身下坐上了轮椅,赵栀推着他走到了门口,他便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赵栀唇角抽了抽,被吓的不轻,猛地捂住了耳朵:“三爷可否矜贵一些?”   蔺孔明眨了眨眼,倚在了轮椅上头,集风光霁月于一身,笑吟吟的道:“你,嫌,弃,我。”   说罢,他见赵栀没哄他的意思,古怪的笑了笑,自己转着椅轮,便径直朝前走了过去。   “赵栀,你再挽回不了本王的心了,本王不属于你了……”   赵栀面色僵了僵,转头便去小厨房内吃粥去了,懒得搭理他。   神经病!   赵栀喝完了粥之后,出了小厨房的门,便瞧见某个如玉公子,正坐在门口,神色深沉的朝她望着。一看便是个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主儿。   “哄我。”   蔺孔明扬了扬下巴。   赵栀:“……三爷,若是再在这儿耽搁下去,可真要误了时辰了。”   “嗤,哄我。”   赵栀无法,便走到了蔺孔明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三爷莫要闹了!是我不对……”   “呵。”   蔺孔明扯了扯唇角,趁着赵栀不备,便猛地扯住了赵栀的手,垂眸吻了一吻,神情霸道的很。   好在这会儿红云紫云另着泠鸢都在小厨房里头喝粥,没有瞧见蔺孔明那‘越举’的动作,不然小事化大,怕是又要出些风波。   宫内共派了三顶轿子,赵栀同蔺孔明坐了一顶,大房的四人坐了一顶,另李轻云一人坐了一顶,前后有禁军太监们簇拥着,瞧着一番热闹景象。   派来的轿子虽不如赵栀回门那日的极品,但也算得上是一等的了,轿夫们的手也稳,在里头坐着,丝毫不觉得头晕。   可怜路远今日起的晚了些,将这事错过了,一会儿起了身,不知又如何悔着呢。   “严家的已往宫里头去了,现今这三顶轿子,怕是蔺府的吧?”   “是从蔺府方向来的,刚刚我在左三条街上,瞧见刘家的也去了!”   “今年宫内的万花宴去的人多,定当是热闹,只可惜你我身份低微,连瞧一瞧都没个眼福,好在我有个叔叔在孙府里头当差,听说要跟着姨娘一同去宫里头呢,回来我还能跟他打听个一二!”   天刚蒙蒙亮,一些好事的百姓,便从房里头出来,站在大街上瞧起了热闹。   不时的传起了鸡鸣声,天色便愈发的亮了起来,等到到了宫门口,天色已亮了大半。   宫女将轿子轻轻掀开,赵栀的左脚便踏到了地面上,提着裙摆,缓缓出了轿子,她刚刚下轿,紫云便虚扶住了她的手:“夫人当心些,这鞋子根高,可莫要崴了脚。”   三个丫头里头,就数紫云嘴皮子伶俐,做事规矩,赵栀左思右想,还是带了紫云来。若是同人起了争执,紫云也能帮上她些。   紫云纵然是大房里头的人,但能用的不能搁在那当摆设,自己不落把柄让她瞧见便是了。   “我无事。”   赵栀摇了摇头,将蔺孔明给扶了下来,蔺孔明刚出了轿子,便一脸慵懒的朝天上望了过去,眯起了双眸:“天都亮了八九分了呐……”   “朝霞都出了。”   赵栀附和道。   就在这时,有个蓝衣丫头,正站在十几米外的轿子旁,不断的朝着赵栀挥着手,神情激动无比:“栀儿栀儿!你瞧见我没!” 第64章 三爷,出事了你保我不保?   会唤赵栀栀儿的,也就只有刘诗云一人了。   赵栀心中一喜,也忙朝着刘诗云招了招手:“诗云,快过来!我这边走不开!”   刘诗云点了点头,便将轿子帘掀开,朝着里面一个穿了紫色绣祥云礼服,头上戴了点翠凤簪,容颜端庄的妇人望了过去,浅笑着道:“母亲,栀儿在那唤我呢。我去陪她说几句话,过会儿再来寻母亲。”   “不用管我,你们小孩子家去玩罢,过几日你便要出嫁了,到时便不好和这赵家的姑娘相聚了。”   刘诗云听到这话,神色微黯了一黯,扯了扯唇:“女儿晓得了。”   她说罢,朝着钱媛玲行了一礼,便朝着赵栀走了过去。   刘诗云下头穿了浅蓝色绣杜鹃花马面裙,腰间戴了珍珠玛瑙相织成的腰链,胳膊上披了白色绘了些浅青色山水披帛,足下穿了圆头绣花鞋,鞋跟比其她日常穿的,微有些高,她走的过急,走到赵栀身边的时候,若不是赵栀手疾眼快扶着了她,她八成就要绊在地上,又闹出了笑话了。   刘诗云双手扶着赵栀的手,松了口气,浅笑道:“多谢栀儿……”   赵栀瞧了一瞧四周,见没有人在,便凑近刘诗云的耳旁,低语道:“诗云,上次王永言抱着你离开之后,你们两个去哪儿了?你可是占你便宜了?”   刘诗云声音糯糯的:“他直接将我送回了刘府内,口中只顾着骂你,说要将你给活撕了……旁的也没占我什么便宜,他到了刘府,父亲和母亲还给他安排了晚宴,那晚我装了病,没有出席晚宴,也不知他何时离开了……   我听丫头们说,他走的时候,手里头还拿了个火把,扬言要将赵府给烧了,好在有小厮拦着他,这事也没办成……”   赵栀小脸微沉,轻轻握拳,压低了声音道:“他若是敢烧我们赵府,我定饶不了他……”   “栀儿不要再气啦!来,我给栀儿顺顺气。”   刘诗云娇软一笑,小手轻轻的给赵栀拍起了背。   “本就没气,我才不会因为那浪荡的人儿气着呢!只要他没占你便宜便好,什么世家公子,瞧起来比东启还不如……”   刘诗云没听清赵栀说的是什么,但她心想,栀儿说的定还是骂王永言的话,她也跟着骂了几声,微转了眸,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屈了屈膝:“诗云参见王爷。”   蔺孔明瞥她一眼,唇角噙着懒洋洋的笑,没有搭理人家。   嗤,若不是她在这,栀儿这会儿就该围着他转了。   赵栀伸出了手,猛地晃了一晃蔺孔明的衣袖:“三爷,诗云给你行礼呢!”   “没瞧见。”   蔺孔明道。   刘诗云本就怕蔺孔明,见他这般喜怒无常,心中便更怕了,直接便躲在了赵栀的身后,抱住了赵栀的手臂。   “栀儿,我们俩进宫去吧,只有我们俩儿一道,好不?我过个几日,便要嫁人去了,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栀儿一面呢。”   她说罢,可怜巴巴的摇了一摇赵栀的手,跟个被遗弃的流浪猫儿似的。   蔺孔明抬起了眸,眸色幽深的朝赵栀望了过去,扯了扯唇角:“哟,那我过几日也要嫁人了……”   他话刚刚说罢,赵栀便猛地捂住了他的嘴,朝他瞪了一眼:“蔺孔明!”   刘诗云有些发懵的在那处站着,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刚刚听岔了。   蔺孔明将她的手扯到了一边,嗤笑了两声。   赵栀晓得这位爷是什么脾气,她叹口气,朝着刘诗云望了过去,轻摇了摇头:“怕是不能和你单独进去了,我还得照顾着三爷,不然三爷没人照顾呐。”   刘诗云眸色中带着些深意,朝蔺孔明和赵栀望了一眼,眸色黯了黯:“那好罢……我便跟在栀儿和王爷的身边便是……”   “母亲,你进去之后,便直接朝凤鸾殿中去,在那坐几个时辰,晌午的时候,万花宴便开始了,到时你跟着旁人一同走便是,不懂的再来问我。”   “三爷,所有人都会在凤鸾殿里面候着吗?”   “嗯呐~”   “万花宴一般是何时结束?”   “多半都到了傍晚了。”   “我想先去看望二妹妹,再去凤鸾殿里头候着,只是不知二妹妹在哪住着,不敢乱走,也生怕到处乱走,被侍卫当个刺客给抓了去,到时还得三爷操心救我。”   蔺孔明薄唇微抿,托住了腮帮子。   才不救你咧。   刘诗云眸色一亮,握紧了手中的帕子道:“栀儿,我听母亲说过,赵羡妹妹如今被封了兰嫔,就在储秀宫的一个偏殿内住着呢。”   “储秀宫主殿住着的是谁?”   “住的是贵妃青依云,那位贵妃娘娘入宫多年,膝下有一子,便是八皇子殿下,性子听闻多少有些跋扈,赵羡妹妹同他住在一处,多半受了不少委屈。”   刘诗云说到这儿,便是一阵的心疼。   当今圣上已五十来岁了,听旁人说满脸都是皱纹,赵羡妹妹好端端一个女儿家,进了宫,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自己同她也是一同长大的,她平素也唤自己一声姐姐,自己是将她当做亲妹子来待的。   赵栀闷闷的垂着眸,眸底发红,没有吭声,默默的推着蔺孔明的轮椅,出示了令牌,便带着紫云一同入了宫门。   宫内红墙绿瓦,繁花绿柳,巍峨壮观,处处都是奇珍,她却无心欣赏,只想快些见到赵羡,同她说上几句贴己的话。   “呀,我瞧这前头站着的人,不正是赵栀吗?不……瞧我这说的什么话,人家现今分明是蔺府的主母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司徒咏穿了身浅橘色的坦领襦裙,上绘着四喜图,肩上披着浅橙色披帛,脖颈上戴着价值万金的玉珠璎珞,前头的三个锁形坠儿,是极品的和田玉,走路之间头上簪钗流苏相碰,极清脆好听。   严青青及李红玉,另有林林总总十几个未出阁的女眷都在司徒咏后头跟着,瞧着热闹的紧,除了刘家以外,四家族的小姐尽齐全了,都以司徒咏为首。   “司徒姐姐说得对,现今人家可是蔺家的主母了,父亲手中有了实权,就连家里的二妹妹都进宫做了嫔,摄政王爷又对她这般好……也再不是当初的小门小户的人家了,以前我可记得她连进宫的资格都没呢,这多半是第一次进宫罢。”   严青青掩唇轻轻笑了笑,说的话虽好听,但却是带了三分嘲讽。   “青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啊!有实权又怎的了?不还是个从三品的罢了,司徒姐姐的父亲可是当朝丞相呢,再说了,摄政王爷对她再好又能如何?还能娶了她不成……”   不知是谁,躲在司徒咏的身后,笑着嚼起了舌根。   一群姑娘家在那说说笑笑,虽说声音清脆,但话多了,难免吵的人耳朵疼。   蔺孔明单手托腮,朝着那些个未出阁的小姐们望着,眸色慵懒,唇角噙着古怪的笑意,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那些个姑娘家说话越说越过分,最后竟将林诗云也给说上了。   “同这蔺家的寡妇在一处,许是讨不得好的,瞧瞧她嫁进蔺府前后,蔺府便生生没了三人,刘家小姐自小同她在一处,过个几日,又要嫁给那浪荡的公子哥儿了,日后不定又遭遇个什么事儿呢。”   李红玉一直站在那儿,静静地朝赵栀望着,手中握着个刚从街上买的狮子绣球,不发一言。   这种场合,她不说是不合群,若是说了,便是得罪人,无论是司徒咏他们,还是赵栀和刘诗云,尽是她一个贫民丫头得罪不起的。   想了一想,李红玉淡淡一笑道:“那王家王少爷混迹青云坊,一日里有半日都要泡在里头,日后怕是刘家姑娘和他成亲不足半年,他便能领进来十数个姨娘了……”   司徒咏身后,也有王家的庶女在,她听了旁的人这般说她那嫡系的哥哥,不敢生什么气,但听了李红云的话,那张小脸瞬间便耷拉了下来,朝前走几步,站在了李红玉身侧,咬牙压低了声音,猛地拧了几下她的胳膊:“什么贱蹄子,连我家的事也敢胡言乱语,小心等万花宴完了,本小姐便将你装麻袋里,抬青云坊去!”   人若是势微了,说是错的,不说也是错的,无论说什么也都是错的。   李红玉也晓得这个理儿,低了头,没敢吭声。   “表姐,你可真是不会说话,又给我惹事!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严青青伸出了手,狠狠的捏了一下李红玉的胳膊,李红玉疼的眼中生了泪,也没有敢哼出一声来。   “你们这一大帮子人,可是将话都说完了?”   赵栀轻轻握住了刘诗云的手,淡淡笑了一笑,朝着司徒咏望了过去。   刘诗云原本心中正恼怒着,想要同她们吵几句,听了赵栀的话,微有些愕然的朝赵栀望了过去。   栀儿她遇事要比以往要淡然多了,她也得学着点。   “说完了又能如何?”   司徒咏浅浅一笑,迈着碎步,便朝着赵栀走了过去,一脸的贵气。   “三爷,出事了你保我不保?”   赵栀低声道。   蔺孔明右手一顿,薄唇轻启:“保。”   他刚刚说罢,赵栀便仰起了手,“啪!”的一声,狠狠一巴掌朝着司徒咏的右脸抽了过去!   司徒咏吃疼,倒在地上之时,蔺孔明又慢条斯理的伸出了修长的左腿,将她绊了个狗啃泥。   “什么狗/东西,脏了本王的腿。” 第65章 姊妹宫内重逢   全场一阵的鸦雀无声,所有的贵女都怔住了,呆呆的朝着赵栀望着,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任他们死都没有想到,赵栀的胆子竟然这般大,就连司徒咏都敢打……而且王爷不仅没有阻止她,还……还跟着绊了司徒咏一脚。   大家在经过几秒的呆愣之后,忙朝着司徒咏走了过去,着急的围在了她的身边。和她关系比较近的两个贵女,则去搀着她的胳膊,将她给搀了起来。   司徒咏站稳了身子,一只手扶着树,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肿起的脸颊,眸中含了两泡泪,在眼睛里面打转,内眼角中带着红血丝,被气的嘴唇不停的哆嗦。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了下巴上,‘啪嗒!’一声滴落在了地面上,渗入了石头之间的缝隙里。   司徒咏没有先去骂赵栀,而是朝蔺孔明望了过去,满目的委屈:“三……三爷……”   她爱慕蔺孔明阿……自己爱慕的人,竟……竟帮着别的女人一同欺辱自己……   任凭司徒咏瞧起来有多委屈,蔺孔明瞧都没瞧她一眼,他的俊眉微蹙了蹙,修长的右手搭在了椅背上,慢条斯理的拍了几下:“赵栀,推我离开。”   赵栀点了点头,冷冷的朝着司徒咏瞪了一眼,便推着蔺孔明朝前面走了过去。   刘诗云原心中还夸着赵栀要比从前沉稳呢,见赵栀扇了司徒咏一巴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实是没想当赵栀的胆子竟这般的大……这里可是皇宫啊,司徒咏的父亲,可是当朝位居一品的丞相,栀儿她……她还真敢……   刘诗云回过神来后,瞥了司徒咏和严青青一眼,呸了一声,便忙跟在了赵栀的后头,心中既怕,又觉得过瘾。   她……她以前都是躲在栀儿的后头的,这还是头一次敢自个儿出头……   刘诗云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灵动的很。   司徒咏见蔺孔明连理她都不理一声,心中失落之际,整个人都急躁了起来。   她朝前走了几步,冷笑着道:“刘诗云,赵栀!你们两个贱蹄子给我等着!家中父母亲极宠我,我回家中后,同他们将今日之事一说,你以为我爹爹能饶得了你们父亲?一个个的,尽都给我等着!   “赵栀!我看你家二妹妹能不能在宫里头讨个好!迟早我……”   她话未曾说完,赵栀便神情冰冷的转过了头,唇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微歪着头,朝着司徒咏望了过去:“你再说一遍?”   她的双眸虽平淡无波,却是深邃如海,带着一抹阴戾之色,令人捉摸不透,如坐针毡。   司徒咏神色怔了一怔,竟被她的这番神情吓的呆滞了几秒,她回过神来后,神情一恼,刚想说话,蔺孔明的声音便悠悠的传了过来。   “若是司徒凌不想干了,这朝中有的是人顶替他那个位置。”   分明这般清冷好听的声音,却令司徒咏的面色惨白如纸。   她……她真是蠢钝如猪……竟忘了父亲本就是借蔺三爷的势爬上去的,如今蔺三爷明显的偏向赵栀,自己竟当着他的面,说要惩治赵栀家里的人……   司徒咏张了张口,如何都不敢再说第二遍了,这一场算是她输了,然并非是输给了赵栀,而是输给了蔺家三爷。   蔺孔明原本并不想管这些女人们之间的事的,但他见他家的丫头受了欺负,便不会不管了。   严青青今日原想等司徒咏整治完赵栀后,再好好的让赵栀出一番丑的,她如今见了赵栀身边有蔺孔明这个大靠山,便也不敢施展原先的计划了,只能扯着李红玉,朝后一连退好几步,努力降低着存在感。   赵栀嗤笑一声,懒得再同她们纠缠,便转过了头,离开了这里,越走越远。   “司徒姐姐,我瞧这蔺家三爷,和赵栀的关系不一般……”   一个孙家的庶女走到了司徒咏身边,小心翼翼的说完这句后,眼珠子咕噜一转,又道:“不知她们两个人背地里,是不是已经……”   她刚刚说罢,司徒咏便赏了她一巴掌,声音沙哑:“胡说些什么?三爷护她,不过是因为她那层继母的身份罢了,赵栀她也配?再敢在这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司徒咏刚刚骂罢,林夜南便辞别了蔺风,身后跟了蔺玉韵,手中握了一把山水圆扇,朝司徒咏走了过去。   “司徒咏,你们怎的都凑到了一块儿?倒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来晚了,也来同我讲讲!”   ————   赵栀和刘诗云并非是不合群,而是刚刚恰巧遇见了司徒咏那一帮子人而已,有不少小姐也不喜跟在司徒咏身边奉承她,同赵栀和刘诗云的关系也不错。   赵栀同她们打了声招呼后,便寻了个嬷嬷,打听了储秀宫的方位。   那嬷嬷的态度原是不咸不淡的,道不能在这宫内瞎逛,易扰了各宫娘娘,见了蔺孔明后,便忙换了一个态度,讪笑着弯下了腰,道了声王爷,同赵栀指名了储秀宫的方位,还另叮嘱了几条需得注意的事。   瞅见那嬷嬷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赵栀和刘诗云都颇怔的对视了一眼,察觉到了权势的重要,不免感慨,怪不得这般多的人都争夺着这权势。   赵栀根据那嬷嬷说的方位,朝着储秀宫走了过去,饶过了十几个回廊,四处小花园,还有一大片的青葱竹林,两个小池塘,便瞧见了一处极大的人造假山,假山上还立了一个红亭子,如梦似幻。   赵栀伸出手来,擦了一把汗:“皇宫可真大,真是愁死个人,怎的还没到?我都快饶晕了……”   “假山后头就是储秀宫。”   蔺孔明拿出把折扇,垂下眼帘,唇角微勾,开开合合的赏玩了起来。   “三爷晓得储秀宫的方向?”   “谁告诉你我不晓得了?你个丫头问这个问那个的,偏偏不问我,唔,我就不主动告诉你……”   赵栀轻咬贝齿,哼了一声,便推着轮椅,朝假山后走了过去。   “不稀的理你!”   “那便别理了,若是再有事需要爷帮忙,爷可懒得帮你。”   蔺孔明将折扇一合,淡淡一笑。   刘诗云轻轻侧着身子,用眼角的余光,朝着两人来回扫视了过去,越瞧越不对劲。这两人的交流方式,哪像是长辈晚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打情骂俏的……   刘诗云想到这里,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不轻,忙伸出手,捂住了嘴。   饶过假山之后,赵栀果真在十几米外看到了一处宫殿,牌匾上用朱红描的,正是储秀宫三个大字,储秀宫的门口,还有四个太监在那处守着。   此处已经算是后宫了,按理说,男人是不准踏进后宫一步的,但那人是蔺孔明,便没有几人敢管他了。何况,这时还没人发现蔺孔明进了这后宫。   赵栀一行人到了储秀宫门前后,赵栀正欲掏出银子来,给那小太监几两,让她进储秀宫去通传几声,那四个小太监眉心一跳,便跪在了地上,肩膀颤着,朝蔺孔明磕起了头。   “奴……奴才参见王爷!”   “不知王爷驾临,所为何事?”   赵栀默默将银子又给收了回去,见蔺孔明只顾垂着眸玩扇子,不说话,便朝前走了一步,浅笑道:“还请问贵妃娘娘可在宫内?”   “回这位姑娘,贵妃娘娘现今在陛下宫里,陪陛下用膳呢,只有兰嫔娘娘在。”   “那就麻烦公公去通传一番,同兰嫔娘娘说,她阿姐进宫来看她了。”   赵栀说罢,前头的一位公公便抬起头,多看了赵栀几眼,便道了声遵命,进去通传了。   那位公公刚进去没几秒,便有个穿了淡粉色齐腰裙,挽了单螺发髻,头上戴了一支玉簪,身上气质温润大方的女子,着急的朝着储秀宫门口走着,在她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宫女,在她身后追着。   “娘娘,娘娘您慢上一些!当今摔着了!”   “娘娘,您当心些,莫要跑那般快了!摔着可了不得了!”   赵羡没搭理他们,只顾着往前跑,因为她近来瘦削了不少,那双黑亮的眼睛,便显得尤其的大,寂寥了多日的眸,难得带了些欣喜。   “我听见阿姐的声音了……我怕去的晚了,阿姐便走了,不来找我了……”   很快,赵羡便跑到了储秀宫的门口,站在了那儿,同赵栀之间,只余了十米的距离。   她朝赵栀望了一眼,忙微微转了头,试了试眼角的泪,想要挤出一丝笑来,努力了许久,却是一丝笑都挤不出来。   赵羡眉头微蹙,眉宇间增了几分苦恼,大滴大滴的泪从她眼中滴了下来,鼻子酸涩的很,一张开口,都尽是哭意。   还未来得及转身,赵栀便走到了她的身后,将她轻轻的抱在了怀里,喃喃道:“二妹妹又想家,又在这里头受了委屈,想哭便哭出来,阿姐在这里,没有人敢笑话你。诸多的事,只要哭出来,便好个七七八八了,瞧瞧你,瘦了多少……”   赵羡擦了擦泪,温柔笑了一笑:“阿姐,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委屈。” 第66章 二妹妹被皇后扇了几巴掌   “你这个丫头,还在这傻笑。”   赵栀的眸色有些泛红,伸出了手,低下了头,轻轻试了试眼睛。   赵羡垂下了眸,浅笑道:“不笑又能如何呢?难不成,还要哭吗……倒是让人瞧了笑话去,阿姐,你今日……能在我这儿呆多久?”   赵羡的动作仍旧温婉大气,如同在家中一般,只是眸中增了些凄凉。赵羡以前眸中颇为明媚,从未出现过这般的神色,就连同笑,都是硬挤出来的。   赵栀心中心疼,然而木已成舟,赵羡已入了这深宫,她就算是心疼,也无法将赵羡从这宫内带出去了。   “晌午时候,宫内还有万花宴要举行,我最多只能在二妹妹这儿待上一个时辰,便得回凤鸾宫去了……”   赵羡的神情有那么一瞬的失落,旋即,她淡淡笑了一笑:“一个时辰也是好的,阿姐,这宫里头偷听的多,我怕被人听去了什么,再到处嚼舌根……咱们去屋子里说。”   “好。”   赵栀点了点头,便推着蔺孔明,一同朝着储秀宫内走了进去,刘诗云则朝赵羡走了过去,握着她的手,同她说起了话儿,说了几句,便忍不住红了双眸。   她拿出帕子试了试泪,穿过了青依云居住的主殿,便走到了赵羡居住的偏殿,坐在了偏殿大堂内的太师椅上。   赵栀坐在了赵羡的身边,等到赵羡让宫女太监们散开之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正色的塞到了赵羡的怀中,轻声道:“二妹妹,我得了些蔺家布庄的股份,手中握了些股份的钱,这锦囊里头是其中的一部分银钱,你且拿着,留着在宫里打点人,莫要再受了欺负去……”   “阿姐,我不需要这钱,你快些拿走,留着自己用。”   赵羡使劲摇了摇头,忙将锦囊朝赵栀的怀里塞去。   “你若是不要,我现金就将这银票给撕了!你以为我进宫是来参加劳什子万花宴的吗?我本就是来给你送银子的!你若是不要,这一趟我便算白来了!再不收着,当心我将银子撕了!”   赵羡知道她家大姐姐的性子烈,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若再不拿着,赵栀真有可能将这银票撕了,只得先行收着。   她垂了眸道:“我在宫内用钱的地方少,无非就是花几两银子,打点打点奴才罢了。阿姐在宫外,用到钱的地方才多,非要将银钱硬塞给我,让我心中如何好受的了……”   她说罢,眼中滴出了两滴滚烫的泪,滴落落在了赵栀的手上,烫人的厉害。   刘诗云坐在一旁,朝着他们两人望着,听了会儿,眸色有些寂寥。   她嫁给王永言之后,九成也是和赵羡妹子一样,整日里郁郁寡欢了。   有时想想,还不如像栀儿一样,一嫁去,夫君便殁了呢……   等一等,殁了……   若是王永言也殁了……   刘诗云眸色一亮,猛地抬起了头,心中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不过她将这个念头埋在心里头,没有同任何一人说,若是赵栀知道了,定要说上她好几句。   刘诗云一只纤细的手腕从衣袖中伸了出来,轻轻的握紧,手腕上的金银镯相互碰撞,发出了铃铃的响声,赵栀抬起了头,朝着她望了一眼。   刘诗云这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同赵栀说,不免有些心虚。她弱弱的望了赵栀一眼,朝她娇软的笑了一笑,便低下了眸,双手绞起了衣带,眸色愈发的亮了起来,开始细细想起了自个儿的计划。   赵栀看不透刘诗云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又瞧了她两秒,便移过了眼,不再望她了。   “二妹妹,我听母亲说,你在宫内受了欺负,是谁欺负你了?你同阿姐说说。”   赵羡淡淡一笑,神情温婉,摇了摇头:“说了又有何用……”   “你这丫头,从小便是这样,性子不喜不悲的,什么事都不愿说出来,你同阿姐说一说,阿姐心中也能有个数了。”   “无非是贵妃和皇后说话难听些,我刚入宫时,那些宫人们怠慢了些罢了……旁的,也没什么了。”   赵羡刚说罢,一个平日里同赵羡能说上贴己话的宫女,垂下眼眸,在门口流了泪,高声道:“摄政王爷在这,想必是能为娘娘做主的,娘娘有什么话,又何苦瞒着……前日皇后来娘娘宫里,二话不说便打了娘娘三巴掌,将娘娘的脸都打肿了,若不是当了镯子买了些贵些的药膏,娘娘的脸到今日都消不了肿……   娘娘未受宠之前,宫内的奴才们便处处欺辱娘娘,嫌娘娘家世低,做事怠慢。这房里头热,奴婢去御膳房讨碗冰块,想拌些果子来给娘娘解暑,那些个奴才们给的冰块竟都是马厩里的畜生们用剩下的。我道他们说,这冰块是用来给人吃的,他们二话不说,便将冰块洒了一地,说什的爱吃不吃。   娘娘不受宠了,那些个宫女太监们来欺辱,如今受了宠,皇后贵妃各宫娘娘们又三天两头的来寻娘娘,罚罚娘娘逞威风,这无论受不受宠,在这宫里头都是错的……”   这宫女也刚进宫不久,性情还算良善,不忍赵羡受那诸般委屈。   不过一会儿时间,她便嘟囔着说了一大串儿,赵羡面色发白,猛地站起了身,冷声道:“再在这胡编,当心着本宫奏明陛下,将你发配浣衣殿,跟那些个老嬷嬷洗衣裳去!将手都给你洗脱了皮!”   她说罢,那宫女便擦了一把泪,拿起扫把扫起了地上的柳絮,低下了头,抽泣几声,却不再说话了。   娘娘不肯将这些个事说出来,怕家中的姐姐担心,但娘娘越是不说,她阿姐想的也就越多,心中也就越担心,这个理儿,娘娘怎的就参不透呢……   赵栀蹙眉,紧紧握住了赵羡的手,冷声道:“蔺映之她打你?”   “尽是院外那丫头胡说的,回头我便不要了她,省的她在那胡说八道!”   赵羡咬着贝齿,便不悦的站起了身,她自小便举止端庄,即使心中恼怒,瞧起来也温婉大方,令人挑不出错来。   赵羡不想让赵栀知道她的这些事,心中难受,再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母亲,让一家子都跟着伤心。   她一个人在这难受便罢了……何苦要一家子,都跟着她受这份罪。   赵栀晓得那宫女说的是真的,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她站起了身,扶着赵羡坐了下来,道:“二妹妹,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我们聊些别的。你放心,阿姐心中有分寸,有一些事,是不会跟父亲母亲说的。”   “老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说些开心的事。阿姐,陛下前段时间赏了两串琉璃制的软璎珞,我给阿姐拿来,阿姐自己留一串,一串给四妹妹捎去。”   赵羡面色浮现了一抹笑意,她说罢,便站起了身,去里头拿那璎珞了。   “二妹妹,拿一串便好,另一串你自己留着,毕竟是陛下送你的,若是你都给人了,倒是不好。”   “我听阿姐的,只拿一串,我拿些旁的物件给四妹妹。”   很快,赵羡便拿出了三个檀木的盒子,将其中两个盒子给了赵栀,又将另一个盒子给了刘诗云,坐在了那儿,满目温婉。   “诗云姐姐,你和四妹妹的,都是刻了蝶儿的玉手镯,那玉材质一般,不是值钱玩意儿,是羡儿的一点心意,望诗云姐姐莫要嫌弃。”   刘诗云忙摇了摇头,颇欢喜的将盒子抱在了怀中,笑道:“怎么会怎么会,二妹妹送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几人又在一旁说了会儿话,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已过去了。   蔺孔明一直在轮椅上坐着,低头把玩着折扇,唇角噙着抹古怪的笑意,不发一言。   蔺孔明才不想同这些儿个女孩们说话呢,他自个儿玩自个的呗。   “二妹妹,我们该走了。”   “阿姐日后还会来看我吗……”   赵羡神情原还欣喜,听了赵栀的话,眸色便寂寥了起来,唇角扯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阿姐答应你,一有机会,便过来看你,一进宫,便立即来你这儿。”   “这一别,怕是大半年都见不到了……”   赵羡的情绪有些失控,猛地将赵栀抱紧了怀里,大哭了起来,泪水很快便沾湿了赵栀的衣襟。   又纠纠缠缠了有几炷香时间,赵栀才和刘诗云一起,半走半回顾的,离开了这储秀宫。赵栀总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回赵府后,还能瞧见二妹妹带着四妹妹,偷偷的在门口望她,等着她回去。   刘诗云见赵栀走远了还在哭,便从怀中拿出绣了杜鹃的帕子,小心的帮赵栀擦了擦眼角的泪。   “栀儿,快到凤鸾宫里头了,皇后在那,司徒咏在那,有仇的没仇的都在那,若是红了眼,旁人得看笑话了。”   “嗯,不哭了,没必要,哼,省的有些人看了乐呵。”   几炷香的时间后,赵栀三人便来到了凤鸾宫的门口,凤鸾宫内不时的传来了几声欢笑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似是在一处打趣,赋诗作着乐一般。   赵栀往里头一看,便瞧见凤鸾宫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男人们都在左边站着亦或坐着,女人们则在右边候着,蔺映之凤冠霞披着身,端坐在了中间,唇角噙着一抹端庄贵气的笑。 第67章 同皇后再起争执   这万花宴是皇后举办的,别的嫔妃自然不会过来参加,来碍皇后的眼,到时惹的皇后不快,便是往刀口上撞。   所以凤鸾宫内,除了皇后以外,尽是些公子小姐夫人,旁的一个嫔妃都没有。   赵栀进到凤鸾宫后,大殿内便瞬间寂静了下来,数人便朝着赵栀的身上望了过去。   “这个就是赵家那姑娘啊……瞧她的穿着,倒不像是在蔺府里过的惨的……”   “听闻她刚掌了蔺家布庄的股份,手里攥了不少银钱,不仅在蔺府里站稳了脚跟,还帮衬了母家不少呢。”   “这孩子倒是不错,生的也端正,只可惜……”   几秒后,大家尽噤了声,站起了身,微微屈膝,朝着蔺孔明行了一礼。   “参见摄政王爷。”   蔺孔明原正坐在轮椅上,垂眸把玩着赵栀那绣花的小手绢儿,听了旁人给他行礼,薄唇扯了一扯,面上带着放浪不羁的笑:“起。”   他说罢,便将赵栀那小手绢儿叠好,放在了怀里头。   赵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嘟囔道:“分明只是借给你玩儿的,你怎的将它收起来啦,我不给你,你快些还给我……”   因为此处人实在太多,赵栀便不好意思大声说。   蔺孔明淡淡笑了一笑,一副斯文败类的痞子模样,又将那手帕掏出来,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除了夸我,我什么也听不见……”   赵栀:“……”   她翻个白眼,双手推着轮椅,猛地便往前推了过去,差点将蔺孔明给摔了下去!   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摄政王爷他的身子骨不好,您纵然年龄小,但现今按辈分是他的继母,行事得小心些啊!若是出了差错,谁都耽搁不起的!   蔺映之也猛地站起了身,眸中掠过了一抹惧色,差一点便过去扶蔺孔明了,好在蔺孔明双手及时扶住了轮椅扶手,没有被赵栀给甩出去!   赵栀又是一愣,呢喃道:“分明没这般大力的……”   按照她刚刚推的力道,三爷最多颠簸一下,根本不会这般严重的。   蔺孔明俊眉微蹙,垂下了眸,轻轻咳了两声:“赵栀,你……”   蔺映之轻叹口气,忙朝着蔺孔明走了过来,眸中尽是担忧:“三弟……”   她一身大红色的凤袍拖地,上绣了一只极大的金色火凤,凤眼是两颗极品东珠,栩栩如生。随着她走动间,身上的火凤似是要活了过来,下一瞬便要翱翔九天一般。   蔺孔明微歪着头,悠悠朝着蔺映之瞧了一眼,神情间带着怀意。   老骨头老皮的,唯一能瞧的,便就这身行头了,嗤,怪不得那老皇帝年年选妃,谁能看得上这老女人。   丑了吧唧的,还不如自己家小丫头的十分之一好瞧呢。   蔺孔明想罢,抬起了头,神情古怪的朝赵栀那一张脸上望了过去,上下打量了起来,看的赵栀心中不解。   她想了想,问道:“三爷,你瞧我作甚?你……你身上莫不是不疼了?”   蔺孔明用眼角余光望了蔺映之一眼,正色的道:“额……是不疼了。”   蔺映之此时离蔺孔明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她听了这话,脚步一顿,站在了那儿,回去也不是,再朝前走也不是,一时尴尬的很。   蔺孔明绝对是故意的,以前他虽对蔺映之不冷不淡,平素不说一句话,但说话也没那般的毒。自从上次蔺映之回门,欺了赵栀之后,他那张嘴便毒了起来。   蔺映之不知蔺孔明真正的身世,从小便以为蔺孔明是她嫡亲的弟弟,才会一直对他这般好,刚刚的着急,也都不是演出来的。   几秒钟后,蔺映之将伸出的左脚收了回来,姿态沉稳,周身尽是尊贵之气,温婉大气:“无事便好,既然三弟无事,那本宫也便放心了。”   她说罢,眸色微冷,朝着赵栀望了一眼,训斥道:“你既已嫁了人,便是个大些的姑娘了,该懂些事了,怎的如同你那二妹妹一般,没一点的教养?”   蔺映之的声音虽听不出喜怒,但却冷漠如斯,不是什么好话,大殿内原欢声笑语,一瞬间便沉寂了下来,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李轻云站在钱风泠的身边,淡淡笑了一笑,眸底尽是嘲讽。   小门小户的,又不是什的大家闺秀,能有教养才怪,倒真是丢了蔺家的人。   钱风泠微微蹙眉,踮起了脚尖,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好端端的,怎的又将皇后娘娘给惹恼了……”   蔺玉韵望着赵栀身上穿的礼服,一双阴冷的眼睛里面,几乎快喷出了火来,她咬着贝齿,低声冷笑道:“母亲,你怕是不知,赵栀在刚进宫门之时,还得罪了司徒咏呢。她仗着自个儿妹妹在宫内受宠,又有三叔护着,便扇了司徒咏一巴掌,将司徒咏的半边脸都给扇肿了!”   钱风泠微愣了一愣,蹙了蹙眉:“竟有这种事,你确定这事是真的,而不是以讹传讹?”   这赵家的那人,竟这般胆大了吗?她就不怕丞相府的人报复她爹娘吗?   “瞧母亲说的,还能是假的不成?这事嫂子也瞧见了!不然你以为这青天白日的,司徒咏拿面纱蒙着脸做甚。”   钱风泠转头朝林夜南望了过去,询问了遍林夜南这事,林夜南淡淡一笑道:“母亲,此时是真的。赵栀她连韵妹妹精心准备了这般久的礼服都敢抢走,不嫌害臊的穿在身上,还有何事是做不出来的?”   李轻云眼尾处带着几分风流妩媚,怜爱的朝司徒咏望了一眼:“我道那司徒家的丫头,今日怎坐在那角落里,不发一言呢。   大嫂啊,这赵栀已将我的股份抢到手里了,下一次,怕是要轮到你了啊,我奉劝一句,大嫂也得担心一些。”   李轻云的神情,半开玩笑半认真。   钱风泠性子直,极容易被人煽动当了枪使,她这次难得没有同李轻云拌嘴,眉间紧紧皱成了个川字,袖中的手轻轻握了起来,眸色深沉。   这蔺家的确不能再任由赵栀威风了……   她得想些法子,治一治她……   李轻云瞧着钱风泠的神色,便晓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扯了扯唇角,瞥了钱风泠一眼,用唇语道了声傻子。   蔺映之若是单说赵栀,赵栀是不会因为蔺映之的这句话,而和她顶嘴的,她没那般傻,当着大半权贵面前,让当今皇后下不来台。   但蔺映之提到了她的二妹妹,她便忍不住想了起来,前几日蔺映之扇了她二妹妹几巴掌的事。心中便不能平静了。   赵栀漆黑深邃的眸中掠过了抹微光,缓缓的抬起了头,朝着蔺映之凝视了过去,直了脊椎,笑了一笑:“皇后娘娘,我爹爹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三品大员,我母亲也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   陛下既封了我父亲职位,封了母亲诰命,自是认可他们两人的,他们教导出来的女儿,身上自然是带得几分修养的,娘娘这般说,怕是直接在打陛下的脸。”   赵栀的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   蔺映之,你欺我说我可以,你身份尊贵,我不惹你,忍着便是。但你不能连带上我二妹妹一同欺上,我们赵家的姊妹,不是任由你这蔺家尊贵的大小姐欺辱的。   赵栀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夫人小姐们面面相觑,眸中均带着一抹惊骇,所有人都怀疑赵栀疯掉了。甚至还有人想要上前去几步,摸摸赵栀是否发烧了,将脑袋给烧傻了。   那可是……可是当今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之人啊。这姑娘怕不是嫌自己个儿的命长了。   蔺映之眉头微皱了一皱,面色果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她左手握紧,温婉端庄的笑了一笑,瞧起来颇为大度:“连陛下都未曾说什么,你怎的这般多嘴,你同你二妹妹年龄尚轻,没几分修养也是常事,日后多经历经历,也便有了。”   蔺孔明缓缓的抬起了头,一双点漆般的眸中带这些兴味,朝着赵栀望了过去,薄唇噙起了浅笑。   他那修长的右手搭在了膝盖上,轻轻的敲了几下:“尽管说,三爷保你无恙。”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仔细听来,便显得有些坏。这男人向来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怕惹事,就怕无聊烦闷着自个。   赵栀刚刚那句话,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她说出口来后,也被自己吓得不轻,心中颇有些悔意,听了蔺孔明的话之后,心中便有了一些底。   刘诗云朝着赵栀走近了两步,担忧的道:“栀儿……这……这会不会有事啊。”   赵栀拍了拍刘诗云的手,笑的清浅:“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娘娘经历的多了,自是比我和我家二妹妹有修养的多。”   她说罢这句话后,蔺映之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眸底带着丝冷笑,表面上却还是温婉大方模样。   赵栀看了蔺孔明一眼,稳了稳神,又道:“只是小女不知,有修养讲的便是能随意闯别人宫内,直接扇人巴掌么?” 第68章 本王刚纳了王妃   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钱风泠倒吸了一口气,简直被赵栀的大胆给吓个半死!   若是老祖宗在场,随便打个趣儿,这件事便过去了,可如今老祖宗不在,赵栀若真的将皇后娘娘给惹怒了,让她下不来台,此事便大发了。   先不论君臣尊卑,单说皇后是蔺家的女儿,赵栀又是蔺家的人,这可都是一家子的人……若是赵栀和皇后争持的红了脸,此事传了出去,别人笑话的可是蔺家啊。   钱风泠双手中绞着手帕,咬了唇,在想着要不要过去打个圆场。   李轻云不过瞧了钱风泠一眼,便晓得她想要去做什么了,心中暗讽了句白痴。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着往枪口上撞的,怕也就只有她这个愣子了。怕是到时候劝人没劝着,又惹的一身骚。   钱风泠见蔺映之一张脸庞惨白如纸,便要走到前头去打个圆场,刚走一步,蔺玉韵猛地拽住了钱风泠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母亲莫去,小心处理不当又惹一身骚,让他们先吵着,哼,到时事情闹大了,回头老祖宗吵的可是赵栀那蹄子。”   钱风泠将手臂从蔺玉韵的怀中抽了出去:“先看看再说。”   蔺映之淡淡笑了一笑,走到了赵栀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甚么闯进宫里面扇人巴掌?你这丫头是在哪听到的这混账话?莫不是哪个又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你把那人唤出来,看本宫不训她一顿,将她那身皮打烂!”   蔺映之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赵栀再说下去,她便要将赵羡的皮剥了。   赵栀浅浅一笑,将手从蔺映之的手中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蔺孔明的身后:“这事是三爷告知我的,娘娘要问真假,还是问三爷吧。”   蔺孔明抬起了双灿若繁星的眸,朝着蔺映之凝视了过去,深邃骇人,冰冷至极,令蔺映之的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蔺映之是真的怕她这个三弟弟的,蔺孔明不过看她一眼,她便被吓的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的后腰撞在了桌子上之时,她才察觉到自己一直在往后退,这才停了下来。   “这皇帝还真会选皇后,打了人不承认。”   蔺孔明一阵嘲讽,毫不给蔺映之留情面。   赵栀站在蔺孔明的身后,补充道:“我家二妹妹被你打了几巴掌,到现今脸还是肿的呢,月供全被你克扣光了,就连买药的钱,都是卖了镯子才凑够的。”   赵栀说起话来毫不客气,将能污蔑的事,全都污蔑到了蔺映之身上。   蔺映之眸色微冷:“本宫何时克扣兰嫔的月供了?赵家姑娘,这月供之事,向来都是青贵妃管着的,你若是想污蔑本宫……”   “我都已嫁到蔺家了,你却还唤我赵家姑娘,不将我当做蔺家人,我二妹妹进了宫,你也到处欺她。你身为皇后,应当贤良端庄,而非是善嫉,我家二妹妹性子好,才没有将这些事告知陛下,若是我二妹妹说了……”   夫人们听罢,眸色微动,相视一眼,又低下了头,轻声同自己的女儿说起了悄悄话。   “正室不该因小妾得了宠,便开始善嫉,你可是记得了?日后若嫁了人,莫要针对小妾,当心落人话柄,被人说心小。”   无论赵栀说什么,蔺映之的唇角都始终带着抹浅笑,瞧起来气度极大,似乎也没将那些夫人们说的声音放在眼里。   “三弟数年前摔了脑袋,说的话当不得真,赵丫头听了他的话,再来怪罪本宫,便是自家人闹了乌龙了,纯是子虚乌有的事,再做争执,也没甚么意思,赵丫头说是也不是?”   蔺映之虽是在笑着,那双眸却微利了起来。   赵栀知道,此事再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她将这事说出去,无论蔺映之如何掩饰,旁的夫人小姐都心如明镜似的,知了蔺映之在这后宫里的为人了,损她些名声就好,旁的她也不求什么了。   反正再说下去,也没人有这个资格敢罚蔺映之什么,就算是皇帝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因为一个刚入宫的嫔,来训斥当朝皇后的。赵家的势力始终是比不过蔺家的,皇帝也不敢罚蔺映之,惹的蔺家老太太不快。   赵栀顺着蔺映之给的台阶走了下来,笑的很淡:“皇后娘娘说的是,再争执下去,的确是没意思,三爷说的话当不得真的,一场乌龙闹剧而已。”   赵栀刚刚说罢,蔺孔明便从桌上端起一盏茶,随手往空中一泼,便泼了蔺映之一身,那身大红的凤袍淋了水,一大片便化作了暗棕色,上头的火凤若霜打的茄子似的,瞧起来蔫儿吧唧,无精打采的。   蔺映之太阳穴一跳,愕然的朝蔺孔明望了去,压低了声音,薄怒的唤了声三弟。   蔺孔明懒洋洋的望她一眼,笑的灿烂。   赵栀和一众女眷少爷们,也被蔺孔明突然的动作吓的不轻,有些胆小的小姐,还捂唇惊呼了一声,紧紧握住了自家母亲的手。   赵栀也被吓了一跳,半响,她朝前走了一步,朝蔺映之灿然一笑:“娘娘,三爷几年前摔了脑子,娘娘莫同他一般计较,回去后,我定会将这事同母亲说,让母亲训斥训斥三爷。”   赵栀说罢,蔺孔明又拿起了一杯茶,在手中掂了掂,朝着蔺映之望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儿便有趣了,蔺映之分明躲开了,可蔺孔明就像是算准了她要躲的方向似的,一杯水分成了两次泼,即使躲了,还是被泼了一身。   赵栀低着头,没忍住弯了唇角。   蔺映之的面色僵了一僵,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四周的夫人小姐们望了一眼,道:“我家三弟一直都是这个性子,本宫小的时候,他还经常拿木头制的水枪往本宫身上滋呢,三弟虽长大了,但神志经常有些……八成是将这水杯,又当做水枪来使了。   本宫自小便宠三弟,他这孩子性子顽劣,如若一直同他计较,八成得将自个儿气死,本宫瞧这日头,多半也到了晌午了,该开宴了,宴席就设在御花园内。这会儿,那些个奴才估摸都上好菜了,御花园里头花香四溢,万花争奇斗艳,诸位先移步去罢!本宫先去换身衣裳,再去御花园内相陪。”   她说罢,笑看了蔺孔明一眼,无奈的笑了一笑。   这笑一半是掩饰她的窘迫,一半也是发自内心的。   说实话,蔺孔明小时候,还真拿水枪滋过蔺映之。   他那时原是想练练水枪,去滋赵栀,暗中报复她的,可那日赵栀和蔺映之穿了一个色儿的衣裳,蔺孔明便将人认错了。   诸位女眷和少爷们朝着蔺映之行了一礼,便分了先后,一边说笑着,一边朝着御花园中走了过去,无一人再提皇后之事。毕竟他们都不傻,不会明着往枪口上撞。   “听闻去年皇后娘娘又命人栽种了许多番邦的稀奇花儿,今日倒要好好长长见识。”   “早晨见鸟儿飞的低,原以为会下雨,谁知到了晌午,太阳竟出的这般好。”   “是啊,怕是到了傍晚散宴,都不会太冷了。”   客人们离开之后,整个凤鸾宫内,便只剩下了赵栀和蔺孔明,蔺映之三人,紫云和刘诗云则也跟着离开,先先去看花儿了。   蔺孔明缓缓抬头,朝着蔺映之望了过去,声音冷漠:“日后若是再让本王瞧见你欺辱赵家人,本王便同皇帝说一道,将青贵妃扶上位做皇后。蔺映之,即使没有了令牌,这东苓一多半的禁军,都听本王号令,朝中十之八九的大臣,都是本王扶持上的。   本王一句话,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有些事,你最好想好了再做。”   这是赵栀听过的,三爷说过的最霸气的一句话。   她怔了一怔,心想道,之前父亲说过,东苓五年来新增的疆土,有一半都是三爷打下的。   果真是权势滔天,连皇帝都能压住了,当初若不是三爷‘坠了崖’,皇帝怎么会放过他,又怎么会放过蔺府。   历来王侯将相,功成身退,才能寻个活路,三爷是极聪明之人。一边退隐,让圣上对他放心,一边暗中和太子殿下筹划新皇之事。   蔺映之被蔺孔明的话吓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她那嘴唇蠕动了几下,忙转头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别的人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三弟,你的脑子,怕不是还清醒着……”   赵栀深深地望了蔺映之一眼:“三爷将话都撂这儿了,你若再欺负我二妹妹,便直接将你从皇后的位上拽下来。”   “不,是直接死在上面。”   蔺孔明淡淡补充道。   蔺映之眸中带着惧色,双腿一软,猛地瘫在了地上,即使是这样,她还端着皇后的架子,尽量保持着温婉端庄。   “三……三弟,你别……你别这般吓阿姐,阿姐不……不欺辱她了便是……”   “三爷,我们现今去御花园里头吗?”   赵栀垂下了眸。   蔺孔明右手顿了顿,拍了一拍赵栀的手,道:“蔺映之,本王刚纳了王妃,还未昭告天下,举行大婚,你身为皇后,是否该祝贺一二?” 第69章 我同三爷青梅竹马   蔺映之脑袋嗡一声的响了起来,面目上带着惊愕,她看着蔺孔明缓缓地握住了赵栀的手,眸中尽是不敢相信。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得出来,额头上逐渐的冒起了冷汗,她颤抖着手,猛地朝着赵栀指了过去:“你,你……你……”   这个贱蹄子!扫把星,她都做了什么?瞧瞧她都做了什么?她还要不要脸?自己就知道她同三弟之间有事,却一直不敢多想,没想到她……她真的……   这事若是让老祖宗知道了,若是让天下百姓知道了,让圣上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亦或者是天下黎明百姓,全都要戳蔺家的脊梁骨!背后嚼舌根,就连她这皇后都不会幸免!   说不定……说不定陛下还会因为这件事,觉得他们蔺家人风流成性,罔顾伦常……从此不再宠幸于她,她本就已经年老朱黄,比不上那些年轻妃子,若是再……说不定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不行!这件事一定不能败露出去!   蔺映之忙扶着椅子站起了身,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着急的将所有窗户都给关紧,喘了几口气,眸色血红的朝赵栀瞪了过去,声音喑哑:“你可知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吗?你以为就凭你能够配得上王爷吗?赵栀,你不妨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配是不配!”   赵栀见蔺孔明将这件事说出去了,原本心中还慌乱,想要想办法掩饰,不过她看蔺孔明一点都不慌乱,还一脸的漫不经心,眸带嘲讽的朝着蔺映之望着,突然就想开了。   或许……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和蔺孔明,并非是自己和蔺轻鸿你依我浓的时候,背地里不顾廉耻伦常,互相勾搭上的,若是这般的不知廉耻,被天下人唾弃,陈了塘,捆在柱子上烧个干净,也是活该。   可她不同,她自小便和蔺孔明相识,之后虽再未联系,但也算半个青梅竹马,长大了之后,又发生了那儿事……自己原是该嫁给蔺孔明的,却阴差阳错嫁了蔺轻鸿,她连蔺轻鸿的面都没见,蔺轻鸿便撒手人寰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和蔺孔明彼此相爱,也得受万人唾骂吗?就因为……继母的那个虚名?   赵栀在想通的同时,还有些想笑,天下人都是这般,虚伪的过分,自己生活的不如意,便恨不得多看一些别人的笑话,连原因都不知,便处处跟风唾骂,事后又唏嘘生叹,十分恶心。   赵栀很淡然的朝前走了几步,朝蔺映之步步紧逼,声音铿锵:“论相貌,我虽没有三爷生得好,但我相貌也不算差,也是配得上的。论身份,三爷不嫌我,又怎么轮的上外人说道。论品行,我一未杀人放火,二未作奸犯科,为何配不上?”   赵栀步步紧逼,眸色深沉,蔺映之一时被她的神情镇住,竟找不到反驳她的话来,只能步步后退,一口气憋在心口,几乎快要将她给憋死!   “赵栀,你……”   “我俩幼年青梅竹马,长大后两情相悦。若三爷怕我承受不住外界的压力,大不了我假死一场,以新的身份出现,再嫁予他,外人又能说得上什么?谁规定这世上两人不能生了相同的脸?你堂堂皇后又在担心些什么,这般慌张作甚?莫是怕我俩的事败露,连累到你蔺家的嫡大小姐?”   “你……你给本宫闭嘴!你这口中说的都是什么歪理!”   “皇后娘娘若是想保密,那便保密,若是想说出来,说出来也无不可,臣女这般步步紧逼,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要同皇后要样贺礼而已,三爷大婚,皇后平日里三弟三弟的唤的真切,这嫡亲的姐姐,不会连贺礼都不拿罢?”   赵栀脚步一顿,再朝前一看,已经将蔺映之逼到了墙角。   蔺孔明轻轻拍了一拍轮椅,修长的腿活动了几下,便缓缓站了起来,芝兰玉树,玉树临风,他笑吟吟的道:“这外头快变天了呐……”   蔺映之见蔺孔明站了起来,眸色震惊,心神不宁的厉害,哆嗦的道:“你……你这话是何意思?什么要变天?蔺孔明,你和太子这些年以来,都背地里筹划了什么?”   蔺映之低吼了一声,话都有些破音了。   蔺孔明俊眉微蹙,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老子做什么,管你什么事,你只需记得,你身旁有人时刻监禁着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斟酌清楚,若是丢了命,可不关本王的事,日后有些事情……若是你做不好,那便换个皇后。”   “蔺孔明!本宫也有儿子!何苦扶东启上位,不扶九皇子上位!他可是你亲外甥!”   蔺映之浑身发颤,低吼声犹如阎罗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啰嗦,贺礼。”   蔺映之晓得蔺孔明是个心肠硬的,自己如何说,他都不会改变主意,便咬了一咬牙,踉跄的走到了梳妆台旁边,挑了一挑,拿出了一支翡翠的发簪。   “这发簪是先皇赏的,世间仅此一支,听闻上头带着灵性,戴多了,还能增加福祉,祝……祝三弟和赵姑娘,白头偕老。”   她说罢,便将这发簪,递到了赵栀的手里面。   要这贺礼,为的就只有一件事。赵栀这个王妃,需要有人认可祝福,祝福的那个人无论是谁都行,仅此而已。   蔺孔明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主意,等东启登位之后,她便让赵栀假死,给她换一个身份壳子,娶她为妃,旁人再如何议论,他一概不理,若是谁伤到她的丫头了,他便直接动手将其灭了。   杀的人多了,怕的多了,便没人再敢闲言碎语了。   “栀儿,走,去御花园参加宴席,咱不能白来这一趟。”   “我这便带着三爷过去,多谢皇后娘娘赐簪,这贺礼臣女颇喜欢。”   赵栀浅浅一笑,便离开了这凤鸾宫。   他们刚刚离开,蔺映之便阴沉了眸,举起了一个青花瓷瓶,“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破碎成了数半。   “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蔺映之恨恨咬牙。   就算陛下在这位置上坐不久了,新皇之位,也只能是九皇子的!她是皇后,她的儿子本就该当太子,做天子!做天子!   赵栀和蔺孔明两人到了御花园后,宴席已经开始不短时间了,赵栀寻到了刘诗云后,便带着蔺孔明一起来到了桌子旁边,自个儿坐在了刘诗云身侧。   紫云是奴婢身份,没资格坐那,便一直在赵栀身旁站着,给她和蔺孔明倒着热茶。   蔺孔明垂眸喝了口茶,单手托着腮帮子,朝着台上望了过去,扯了扯唇:“这谁在台上吊嗓子呢,比公鸭子叫唤的都难听。”   “三爷,好像是孙家的一个姨娘。”   赵栀瞧了一眼。   “这些个还给她鼓掌的,怕是听不下去了,又不好意思打断,想用鼓掌声将她声音盖住。赵栀,你也快些鼓几个巴掌,三爷耳朵受不住了……”   赵栀没忍住笑了一笑:“纵然难听,又哪有三爷讲的这般夸张!”   “哼。”   蔺孔明淡淡一笑,便闭上了眸,后背倚在了轮椅上,双手捂住了耳朵,兀自哼起了小曲儿,随便一哼,便比那孙家的姨娘要好听几十倍。   赵栀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吃了些菜,又喝了几口酒,肚子中便有些发胀起来,她站起了身,在一片喧哗声中,面色绯红,凑近了蔺孔明的耳侧耳语了一番,蔺孔明点了点头,赵栀便拉着刘诗云一同离开了这儿。   这皇宫内原是没有茅厕的,宫内的娘娘们都是坐在恭桶上,四周围了帘子,闻着香枣解决的,因万花宴的原因,奴才们便在御花园的旁边,临时搭建了一个,说来尴尬,这茅厕搭建的仓促,并未有男女之分,混着来着,一般都是一人在里头,一人在外守着。   离开了御花园之后,喧嚣声便小了一声,赵栀的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   “栀儿,你拉我过来作甚?听说等天色再暗一些,还有烟花看呢!”   刘诗云一副娇憨的小女儿神态,跟着赵栀蹦跶来蹦跶去,一双眼睛中都似含着星星。   “我不知吃了什么物,吃坏了肚子,想去茅厕一趟,你以前进过宫,比我熟些,我怕我一人出来,再摸不着路,便拉着你一起出来啦。”   “你肚子好些了吗?”   “没有……我同别人打听了,御花园旁边就有个茅厕,诗云,你就在茅厕旁边等我可好?”   “成啊,我就在旁边等着栀儿。”   刘诗云说罢,便同赵栀一同走到了那茅厕旁边,她将赵栀送了进去,然后乖巧的蹲在了一旁的树下,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画起了梅花。   她等了约两炷香的时间,都不见赵栀出来,瞧了一眼天色,已稍稍有些暗了,便抬起了头,低声唤了赵栀一声。   “栀儿,好了嘛?我还想去看烟花。”   “诗云,我……我好像是来月例了……”   赵栀的声音很低很低,带着丝缕窘迫。   “那可如何是好,我这儿也没带那东西呀……我去寻个宫女借一条新的给你用,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刘诗云站起了身,将木棍儿丢到了一边,便朝着御花园小跑了过去。   赵栀垂了眸,喃喃道:“这丫头,我除了在这等,也没别的选择啊……”   过了好大一会儿,这茅厕的门口突然有个人影在闪来闪去,赵栀不知是男是女,轻轻攥紧了双手,一时有些心慌。   “诗云,诗句,是你吗?”   门外的男人正欲进去,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修长的身子僵了僵。   就算搭个临时的,这茅厕也该分个男女罢? 第70章 哪个男人?   东子安俊美微蹙了一蹙,朝后退了一步。   “是诗云么?”   赵栀又小声的询问道。   “姑娘……”   东子安唤出了声,声音轻声细语,彬彬有礼,颇为好听,他刚唤完姑娘两字,还未来得及说别的话,赵栀便心中一骇,面色泛白,忙将腰间的折扇摘了下来,朝着外面丢了过去!   这茅厕是皇后命人临时搭建的,今日过了便要拆了,里头仅挂了一个油灯,忽明忽暗,整个茅厕的面积只有一张床那般大,东子安站在门口,便是离赵栀不过几米而已,赵栀见有个大男人在外头,肯定是被吓的不轻。   若是进去瞅瞅,会发现小丫头那小脸皱成了一团,都要哭出来了。   赵栀丢那折扇丢的力道大,速度快,东子安一时来不及反应,便被那折扇砸中了额头,他疼的嘶了一声,将折扇捧在了手中,垂眸瞧了一瞧:“你这姑娘太过不讲理,我不过想问问你何时出来,你竟拿折扇砸我。”   “你快些走开!不然我可喊人了!你这个登徒子!我进去后才将油灯给点上,这油灯亮的通透,不信你看不出里头有人?”   “我又未曾进去,又怎知油灯亮着,里头有人?这油灯昏暗的很,在外头根本就看不见,你一个姑娘家来这处,不知寻个人在门口守住,有人无意闯了,你便开始打人,还骂人是登徒子,又是何道理?”   饶是东子安向来文质彬彬,又温柔讲理,此时也有些愠怒了。   “谁让你刚刚在这门口乱晃,又不说一句话,谁晓得你是不是在偷看些什么!”   女人家来月信之时,都免不了心情烦躁,尤其是前一日,表现的更为严重,刚刚东子安在门口晃,让她受了惊吓,心中烦闷,情绪便有些失控了。   东子安简直被赵栀的话气乐了!   他呵了一声:“偷看?这门上虽是没锁,轻轻一推便能推开,但却是有门挡着的,这般高的门,本公子能看见什么?再说,本公子看你作甚?你又有何好看的?”   “诗云!诗云!你在哪儿!诗云!你可是来了吗?”   赵栀不想再搭理他,轻咬贝齿,便高声唤起了刘诗云,想着要赶紧出来,将这外头的男人揍上一顿!   赵栀又唤了几声,刘诗云便提着裙子,手中拿着巴掌大的小篮子,姗姗来迟,朝着赵栀走了过来,那篮子上盖着一层蓝布,里头装着的,正是赵栀要用的物件。   刘诗云来到门口,不解的朝东子安望了一眼,将篮子往怀中挪了一挪:“你是何人?在此作甚?小心吓着我们家栀儿!若是等着用这茅厕,便上一边儿去呆着!莫要靠的这般近!”   刘诗云说罢,便朝前几步,将门轻轻推开了一个缝隙,把小篮子递了进去,低声道:“栀儿,你能用得着的物件里面都有,是我跟一个宫女借来的。”   “诗云,你帮我看着门口那男人,某要让他走了!”   “他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了?”   刘诗云咬了咬唇,眸色闪动。   “他想占我便宜!”   赵栀冷笑。   东子安听见赵栀这话,差点被气到吐血!男人生了一双深邃的丹凤眸,睫毛长而浓密,在眼下留下了两道阴影,鼻梁挺直,薄唇紧紧抿着,显得他那张本就消瘦的脸庞,更添了一抹肃然。   他脸部轮廓十分深邃,俊美的脸庞原该带着阳刚之气,却因为太白的原因,显得有几分的柔,但饶是如此,也是皇城内不易多得的美男子。   他身上着了一身月牙色儿圆领袍,戴了红黑相间的革带,腰间坠了双鱼玉佩,上系了红色流苏,同他头上系的暗红色绣鹤发带,倒是一个色系。随意一瞧,便能看出一身的尊贵和气派。   东子安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三弟,当朝的三王爷,而东子安则是家中的嫡长子,两年前被封了世子,身份更是尊贵了一层,又因他待人温柔,彬彬有礼,长相又是人中龙凤,皇城内有许多贵女,都心中仰慕于他。   东子安如今也到了议婚的年龄,却不认得几个姑娘,三王爷见皇后开了万花宴,便让东子安的母亲,连劝带推的将他带到了这万花宴内。   之前赵栀同蔺映之发生冲突时,东子安并未在凤鸾宫内,而是去给皇帝请安了,并未见过赵栀,也未见过刘诗云。   刘诗云听了赵栀的话,猛地转过了身,一双咕噜噜乱转的大眼睛,不悦的朝东子安瞅了过去。   东子安俊眉微蹙:“你是谁家姑娘,为何这般看我……”   刘诗云上前两步,安静的朝着东子安瞅着,正色道:“栀儿说你占她便宜,我帮她盯着你,一会儿她出来了,再寻你算账。”   东子安真的气笑了:“这位姑娘,你口中的那位栀儿姑娘,竟这般的不讲理么?”   他刚刚说罢,赵栀便从门口走了出来,小脸上带着冰冷之色,朝着东子安望一眼,步步朝他逼近着。   东子安在看见赵栀的那一瞬间,神色怔了一怔,有些许的失神。   “姑娘……”   他原是想对着赵栀说几句重话的,但面对着她,却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赵栀站在了他的旁边,伸出了手,猛地将他手中的折扇夺了回来,仰起了头,冷冷的朝东子安瞥着,嗤笑了声:“登徒子!”   赵栀说罢,便将她那印着兔兔的折扇放在了小篮子里。   就在这时,天上倏忽燃起了烟花,将天空映的明亮的很,烟花在空中片片炸开,层层晕染,降落在了地上,好似一颗颗的小流星,混着天上繁盛的星子,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赵栀抬头看了一眼烟花,一双大眼睛中被映的璀璨发亮,其中似含着大海星辰,深邃幽暗,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   东子安看的愣了,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睛。   赵栀看了眼烟花,摇了摇头:“我要陪着三爷一起看……”   她说罢,便要转过头,离开这儿。   东子安见她要离开,忙双手抱拳:“敢问姑娘名讳!”   赵栀蹙眉:“莫名其妙的问姑娘名讳,你莫不觉得唐突?”   “在下东子安,是三王爷府的世子。”   “我不认得什么世子,你也莫要同我套近乎,今日之事……其实……咳,其实说起来倒不怪你,你站在外头,的确察觉不到里头有人,我也没让人在门口守着,是我情绪有些失控了,在那同你胡搅蛮缠,还请你莫怪。”   “无事,是我不该吓着姑娘。”   东子安笑的温润,他见赵栀同他抱了抱拳,也彬彬有礼的朝赵栀抱了抱拳,回了一礼。   “无事。”   “在下唐突了,敢问姑娘可否婚配?”   赵栀朝他瞧着,神色复杂:“我儿子都同你一般大了。”   刘诗云没忍住,噗的一声掩唇笑了出声。   东子安是个极聪慧的人,他一双丹凤眸微微一闪,点了点头,笑的和煦:“原来……原来姑娘竟是蔺府人。”   他的神色微有些寂寥失落,不过下一瞬,便恢复了正常:“在下在府内闲着无事,若是姑娘有意,便来府内寻在下,在下陪姑娘去游湖看花船,对对子猜灯谜,都是可的。”   赵栀神情古怪的朝东子安望着,嘟囔道:“我不会去寻你的,诗云,走,寻三爷去。”   她说罢,便转过了头,离开了这儿。   东子安望着赵栀的背影,原温柔的眸,竟逐渐变得深邃阴沉了起来,像是盯上了猎物一般,唇角浅浅勾起了一抹邪笑,瞧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不过他隐藏的很好,下一瞬,便又恢复了那一副温柔的模样。   温煦如风,谦谦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他如今的模样。   赵栀直到走到御花园,还感觉有一道邪恶的目光朝她盯着,令她浑身寒毛直竖,转头一望,她身后除了东子安外,再没有旁人。   赵栀打了个寒颤。   “诗云,保不准我们身旁有刺客在……”   “啊!栀儿,你莫吓我!”   刘诗云惊呼一声,小脸惨白,猛地抱住了赵栀的腰,小脑袋伸到了赵栀的怀里,吓的兔子似的浑身打颤。   赵栀:“……”   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瞧将这丫头吓的。   赵栀叹口气,拉紧刘诗云的小手,寻了水池子洗了把手,便加快了速度,回到了蔺孔明的身边。   蔺孔明此时正在桌子上趴着,胳膊围在了一起,姿身慵懒清贵,不知在做些什么。   赵栀小心的走到了他的旁边,好奇的道:“三爷,你在做什么?”   蔺孔明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好看到令人心醉的眸,眨了眨,里头生起了波光潋滟:“喏,猜猜??”   他说罢,趁着赵栀没瞧清之前,将那东西攥在了手心里,在赵栀面前轻轻晃了一晃。   赵栀坐在了他的身侧,轻哼了一声:“没心思猜。”   “嗤,谁惹你了?说出来让三爷开心开心。”   “……”   赵栀一双大眼睛中含了两泡泪,在眼睛里头打转,‘啪嗒!’一声便落了下来。   蔺孔明见赵栀竟哭了,薄唇微抿,吓道:“再哭,再哭将你丢山里喂狼。”   他说罢,表情变得有些阴翳凶狠,赵栀被他吓的打了个嗝,颤巍巍的朝他看着,哭道:“我刚刚……那个的时候,门口站了一个男人,我被吓的不轻,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刚到你身边,你便又吓我。”   蔺孔明面色一沉,身侧气场极大,周测的贵人们都打了个颤,噤了声,不敢再言语。   “哪个男人?” 第71章 蔺孔明:吻我   赵栀想了一想,轻轻摇了摇头:“没看太清楚,好像……好像是一个太监。”   她说罢,轻轻抬起了头,眸色微闪,朝着刘诗云望了过去。   若她说是三王爷家世子的话,怕是又要出什么事。   刘诗云小嘴微抿,明了了赵栀的意思,声音细弱蚊蝇:“三爷,栀儿没瞧清,我倒是瞧清了,是个太监,那太监在门口站着,是因为茅房太暗,怕摔着人,想在茅房里头加个油灯,谁知竟将栀儿给吓着了……”   她说罢,蔺孔明抬起了头,悠悠的朝她望了一眼,左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吓的刘诗云身子一颤,忙躲在了赵栀的后面,双手发抖,竟被他吓的哭了,两滴泪‘啪嗒!’一声便滴在了赵栀肩上,烫人的很。   “栀儿,我害怕……”   刘诗云的声音糯糯的,双手紧紧抱住了赵栀的手臂,一双眼眶红的厉害。   赵栀也是无奈。   “诗云,你快要嫁人了,若是旁人看你一眼,便能将你吓成这般,你日后该如何是好?”   “不……是王爷的眼神,吓……吓……”   “你道谁吓人?”   蔺孔明笑吟吟的朝刘诗云望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冷如斯。赵栀忙站起了身,挡在了刘诗云的面前。   “三爷只会吓唬我们这些个小姑娘!也不臊得慌!我没看清那男人是谁,诗云看清了,同你解释了一句,你瞪她作甚?”   赵栀护着刘诗云,简直跟护犊子似的,望着蔺孔明的目光,宛若在望着一个要叼走犊子的恶狼。   蔺孔明点漆般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朝着赵栀凝视了过去,神情幽深,半响,道:“若是我同她都掉进河里了,你救谁?”   赵栀蹙眉:“好端端的,怎的问到这个话题上了?”   男人嗤笑一声,面上尽是不悦,他左拳松开,从掌心中蹦出了一只蟋蟀,那只蟋蟀猛地一蹬腿,便跳到了桌子上,跳到了草丛里面不见了。   男人扬了扬下巴,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庞上尽是傲娇:“你选是不选?”   刘诗云的小脑袋凑到了赵栀耳旁,低声道:“栀儿,选王爷,我总感觉……他想要杀了我。”   刘诗云的第六感是极准的,若是赵栀说选刘诗云,蔺孔明说不定真会对她不利。   赵栀无奈,轻拍了拍刘诗云的手:“你这丫头,净说些没有的话。”   蔺孔明冷冷的朝着赵栀的手望了过去,笑的浅淡。   赵栀的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忙松开了刘诗云的手:“选,选三爷。”   蔺孔明笑了:“三爷会游泳,淹不死,你不如先救你身侧那丫头,免得再给淹了,反正宝贝着呢,比我都重要。”   刘诗云眨了眨眸,有些不明状况,她瞧着蔺孔明和赵栀,总觉得他俩的相处模式,同自己的爹爹母亲一样,她只这样想了一瞬,便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蔺孔明,你又发什么神经?”   赵栀压低了声音,朝他低吼了过去。   蔺孔明脸色一凝,眸色微冷,微微歪着头,幽幽的朝赵栀望了去,一字一句的道:“你!敢!凶!我!”   他说罢,薄唇扯了扯,冷笑一声,转着轮椅,便朝着御花园的门口走了过去。   大家都晓得摄政王爷脾气古怪,见他离开了,瞧起来又不欢喜,便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说一句话,蔺孔明出了御花园后,众人赶忙站起了身,同蔺孔明行了一礼。   直到他走远了众人才松了口气,敢坐了下来。   赵栀轻轻拍了拍刘诗云的胳膊,正色道:“诗云,三爷性子不好,我怕再出事,得去看着他,等宴席结束了,便让紫云带你出宫,或者让紫云带你寻你母亲去,你一个人我总不大放心。”   “紫云,你跟着诗云。”   “奴婢晓得了。”   赵栀交代完后,轻轻点头,便朝着蔺孔明追了过去,一直追他追到了御花园外的竹林内,才看到了蔺孔明。   赵栀喘了一口气,跑到了蔺孔明的身后,轻轻扶住了轮椅。   “蔺孔明,你神经兮兮的作甚?”   赵栀眉头微皱了一皱,瞧起来颇为不悦。   蔺孔明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耷拉了下来,在妖冶的俊脸上留下了两道阴影,薄唇微抿了抿,委屈道:“你凶我。”   赵栀本以为他是有什么正事,才用这般的理由离开,要寻个安静些的地方同她说事的,听了蔺孔明的话后,差点被气的笑了出来。   “蔺孔明!”   “直呼摄政王名讳,是要关进刑部大牢的。”   蔺孔明单手托腮,眸色幽幽,提醒道。   “三爷……”   “没人疼,没人爱,爷是地里的小白菜。”   “……”   “没有人喜欢爷,没有。”   蔺孔明神色寂寥失落,他的后背倚在了椅子上,仰着头朝天上的星星望了过去,两只手的拇指食指张开,合成了一个方形,放在了眼前,喃道:“多年以后,不知会不会出现一个方形的小盒子,能从里头看见星星,说不定还能看见人……”   他说罢,闭上了眸,笑容古怪:“赵栀,你不会哄人不是?没瞧见我生气了?”   赵栀站在那儿,一眼无奈的朝男人望着:“你想我如何哄你?”   “抱我。”   “这是皇宫,我怕被人瞧见。”   “不管。”   蔺孔明说罢,悠悠的伸出了三只手指:“三,二……”   赵栀无法,只得走到了轮椅前头,轻轻抱了抱他那劲瘦的腰:“好好好,哄你,哄你。”   蔺孔明垂眸朝她望着,一副拽儿八百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脸颊。   赵栀瞧了一眼附近,见这小竹林里头没人在,便轻轻吻了吻蔺孔明的左边脸颊。   蔺孔明又指了指右边。   赵栀无奈,又吻了上去。   最后,蔺孔明指了指自己的薄唇,唇角勾起的弧度完美:“快些,不要让我再指第二次。”   赵栀强忍住打他一巴掌的冲动,凑过去吻了一吻。   蔺孔明眸色微黯,喉结动了一动,喉头有些发干,猛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压在了身下,朝着她的唇吻了过去。周围的竹林被风吹的嗖嗖作响,几片竹叶落在了蔺孔明的肩上,随着他的动作,又滑落在了赵栀的衣袖上,落在了地上,压了草儿。   直到赵栀的唇红肿了起来,蔺孔明才将她放开。   “三爷,你!”   赵栀红着一张脸庞,刚想控诉他,蔺孔明便轻轻的捂住了赵栀的唇,深邃的眸朝着她望着,恍若能透过赵栀的眼睛,看透她的心底。   当赵栀以为蔺孔明要对她说什么正事之时——   “乖,夸我。”   蔺孔明面上浮现的笑意邪佞。   赵栀仰起了巴掌,就要朝他那张邪肆的俊脸上扇过去!   蔺孔明深深地朝她望着,喃喃道:“你舍得?”   他答对了,赵栀还真的舍不得,她的小手从蔺孔明的脸颊上轻轻的抚了过去,终究是没敢用力。   女子小嘴一撅,伸出了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将他往前头推了推:“你快些起开,若是被别人看到,那该如何好?”   “不要。”   蔺孔明将赵栀抱紧,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鼻子,往下吻到了唇。   “哎呀!你快些放开!我回去还得洗脸!”   赵栀猛地捶起了他的胸膛,无奈男人胸膛太硬,她那两只小爪爪捶了几下,便捶的生疼,赵栀垂下了眸,虽知道不管什么用,却还是吹了吹爪爪。   哭了,只是轻轻的捶他一下,手骨节处便疼的厉害。   蔺孔明古怪的笑了一声:“哼哼,洗脸?日后你一日怕得洗好几次澡。”   “你闭上嘴!”   赵栀见男人又不正经了起来,生怕被人看见,猛地捂住了他的嘴,蔺孔明眨了眨眸,笑的邪肆,就势舔了舔她的手指。   赵栀触电了一般,忙将手撤了回来:“你是小狗吗?”   蔺孔明没回答她,只是口中出现了一阵月朗风清的笑声。男人生来便是令人仰望的存在,集风光霁月于一身,身后绽开的烟火,都在他面前失去了光彩,显得灰暗了些许,赵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朝他望着,越看越迷离   真好看。   最后她道:“我若是能看你一辈子就好啦!”   “本就是能看一辈子的。”   蔺孔明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不和你闹了,你这个男人忒不正经,我们回府去罢。”   “嗤,就不正经。”   “……你让开,让我站起来,我推着你回去。”   蔺孔明摊了摊手:“呀,又没捆着你。”   赵栀不理他,猛地将他推到了一边,便站起了身,让蔺孔明在轮椅上坐好,推着他朝皇宫门口走了过去。   “我们是直接回府,还是去寻个客栈,吃些东西再回去?我……我在这宴席上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心思吃。”   “客栈。”   “我听三爷的。”   他们走到皇宫门口之时,门口的守卫忙跪倒在地,朝蔺孔明行了一礼,只可惜蔺孔明一直垂着眸,眸色恶劣的看着赵栀的绣花鞋,瞧都没瞧见,他和赵栀走远了,门口的守卫才站起了身。   “丫头,你这鞋子真难看。” 第72章 没人疼,没人爱   蔺孔明一脸的认真。   “这双绣花鞋的颜色好丑,上面的绣花也颇难看,还不如你平日里穿的,这身礼服将丫头衬的,足老了十岁。”   赵栀默默的将绣花鞋缩到了裙子里,迈的步子稍小了些。   “出门时你怎的不说,晚宴都参加完了,三爷又说这个,成心想惹得我心中不快吗?”   赵栀低声嘟囔着。   “对啊。”   蔺孔明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揶揄。   赵栀推着轮椅的手一顿,轻轻跺了跺脚:“你忒过分了!”   “与其跟三爷在这闹脾气,不如去前头成衣铺里买身衣裳换上,皇宫到蔺府的距离不近,你身上穿着这身,走起路来也不方便,哦,对了,再另给三爷买个斗笠,这般三爷就能推着你走了,莫买那乌鸦般的颜色,要白色的,如我,好看。”   “哦……”   赵栀嘟了嘟嘴。   “不开心了?那不推你咯。”   “不,要你推我,你还未推过我走呢!”   “不推。”   赵栀猛地将轮椅往前面一推,便任由那轮椅朝前头滑去,站在原地不动,不管蔺孔明了。   “哎呀!前头是大坑!要栽坑里了!”   蔺孔明一边朝前滑着,一边高声喊了起来,好在天色已晚,这街道上没什么人,不然怕是要引得不少人侧目。   轮椅朝前滑了好几米,蔺孔明见赵栀不管他,摊了摊手,觉得索然无味,修长腿朝前一身,皂靴抵在了地上,轮椅便停了下来。   “没人疼,没人爱……”   “你闭嘴!”   “呀,凶我呢。”   蔺孔明笑的古怪,他转过了头,朝着赵栀望了过去,真真是公子世无双,不过瞧上他一眼,便被摄了人心魂,令人沉浸在他那双脉脉含情含情的眸里,不易挣脱的开。   “你除了欺负我,还会什么?”   赵栀小脸一沉,犹如一只处在盛怒时期的小兔子。   “呀,这话就奇了怪了,分明是你用那般大的力推我轮椅,差些便让三爷摔坑里撞树上了呢,怎的又是我的不是了?”   蔺孔明左手轻捂住了胸口,瞧起来颇有些伤心失落,微垂下的眸中含了一抹腹黑,舌头轻轻舔了舔薄唇,满目的恶劣。   赵栀瞪了他一眼,晓得自己说不过他,不想和他在这胡搅蛮缠,便朝着成衣铺走了过去。她朝铺子走近了两步,脚步一顿,想了想,面色无奈,还是转头朝蔺孔明望了一眼。   “你莫乱跑,若是有了危险,记得唤我。”   “母亲待我真好。”   这丫头这般关心他,他今日就不把她逗哭了,明日再逗。   蔺孔明觉得他真的是个好人。   赵栀提着裙摆,便上了阶梯,轻轻敲了成衣铺的门,启唇道:“有人在吗?”   她说罢,一个女子便轻轻的将门推开,朝赵栀浅浅笑了笑:“天色太暗了,本以为没人来了,刚想要锁门,便有客来了,今日刚上新了些款式呢!包姑娘您满意。”   她说罢,垂眸望了望赵栀身上的衣裳,眸中带着抹精明,一看便晓得赵栀是个有钱的主,八成是刚从皇宫里参加万花宴出来的,原看她年龄轻,想给她介绍些便宜的衣裳,这下得拿些丝绸出来了。   赵栀点了点头,恩了一声,便跟着那姑娘进到了成衣铺里面。   蔺孔明则坐在了轮椅上,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朝铺子门口望着,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   约一炷香时间后,赵栀便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齐腰裙,随意挽了个单螺髻,戴了一支蓝色的琉璃簪,足下换了双白色圆头绣花鞋,手中拿了一个布袋子,便从成衣铺里走了出来,站在了蔺孔明的面前。   “三爷,这布袋子里是我的礼服和发簪,还有你道难看的那双鞋,我能不能放你腿上呀?”   “我的斗笠呢?”   “掌柜说没卖的。”   “哦,不信。”   “真的没有,前头有个客栈,我们去客栈里点些菜吃,三爷还是别走路了,坐着多舒服,来,我推着你。”   赵栀说罢,便将布袋子放在了蔺孔明的腿上,弯下了腰,拍了拍他那双修长的腿:“这布袋子放上去,还能挡风呢!”   “呵……”   蔺孔明唇角噙着慵懒的笑,任由她折腾,他闭上了眼睛,倚在了轮椅上,伸了个懒腰:“你就是不想拿布袋子呗,找什么借口,懒死了。”   他刚刚说罢,赵栀便轻轻拍了拍蔺孔明的肩,漆黑的眸朝墙角处望了过去:“三爷你瞧那是谁!”   她说罢,蔺孔明便悠悠的转眸,顺着赵栀手指的方向,朝墙角处望了过去,眸色淡漠:“瞧不见。”   “你再仔细瞅瞅。”   “没瞧见。”   “分明是有的!”   刚刚她分明看见了那穿了粗布麻衫的女人在那蹲着啃馒头的,怎的又没有了呢?   那女人,便是之前赵栀给她买了包子,又给她留了些碎银子之人。   “许是被你瞧见,然后赶忙离开了。”   “或许是吧……。”   赵栀低低说了一声,便推着蔺孔明,朝着客栈走了过去。   她刚刚朝前走了几步,一个穿了褐色的齐腰裙,脸上生了冻疮的清秀女子,便从墙后缓缓探出了头,她那清冷的眸朝赵栀望了过去,带了三分懵懂和七分警惕。   女子身上的齐腰裙,无论是上襦还是下裙,尺寸都是极不合的,上襦太短,露了一截胳膊,一片式的下裙宽度太短,连腰都围不住,裙摆也被撕扯掉了一大块,露出了她的一截小腿。   她的下裙里面穿了破旧的短裤,短裤上凝着鲜血,颇了好几个大洞,靠近大腿处的洞补了个补丁,也不知是她捡来这裤子的时候,裤子上就有补丁,还是谁好心帮她补的。   近来夜里天凉,她脸上的冻疮更严重了,竟从中间裂开了缝,不断流出了脓。   她伸出凝着血痂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泥污,摸了一摸肩上背着的剑,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韶华偷来的馒头已经吃完了,有人同她说,她可以拿肩上背着的剑,来换几个馒头吃,可她纵然很饿,却还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换。   有人见她的剑好,想要来抢剑,她就直接扑去咬人。哪怕她被打的鲜血从头上淌下来,她都握着剑不放,一身的野性,俨然一个狼犊子。   后来抢剑的怕真的闹出人命,只得悻悻然的离开,韶华便笑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大概是想起来,东启赶自己走的时候,忘记了把这把剑也收回去,自己手里头还有一件他身上的东西,才会笑的。   韶华很少笑,一笑起来,就若一个总是疯疯癫癫的婆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温柔的哼起了小曲儿一般,令人也不知觉的便也安静了下来。   韶华这个名字,也是几年前,东启给她起的,说是她性子太野了,若是何时能做个灼灼其华的女子便好了,便给她起了韶华这个名。   韶华犹豫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肚子,看了一眼赵栀,朝迈起了步子,朝她的身后跟了过去。   赵栀正在朝前走着,一直感觉有人在跟着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果真看见了韶华正站在她身后十几米处,正在朝她望着。   她见赵栀看她,忙朝后退了两步,就要离开这儿。   赵栀看了看她那早就不能穿了的衣裳,和那张冻烂了的脸,鼻头一酸,温柔的道:“姑娘,你……你是不是饿了?”   她说罢,便朝韶华走近了两步。   韶华喉咙中响起了一阵沙哑的叫声,朝后又退了过去:“人……”   蔺孔明听见了韶华的声音,俊眉微挑,转过了眸,朝着韶华望了过去,眸色一亮,不知又想了什么恶劣的主意,单手托腮,笑吟吟的道:“弟妹?”   他有办法整治东启那小子了……   韶华不认得赵栀,以前却是在东启的府上见过蔺孔明的,知道蔺孔明认得东启,便没那般的慌乱了。   “三爷,你唤她弟妹,我唤她什么?”   “你是谁的人?”   “是你的人呀。”   “那我唤什么,你便也唤什么。”   赵栀点头,便唤了声弟妹。   赵栀这便算是占了东启的便宜了,唤了韶华弟妹,东启便成了他弟弟。   韶华心中放松了一些,站在那儿,不再往后退了,却还是好奇的朝赵栀和蔺孔明望着,清冷的眸微动,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秒,她的肚子又咕咕咕的叫了几声,结了干皮的唇蠕动了几下。   “弟妹,我们待会儿要去客栈内吃饭,你同我们一起去吧,到时我再带你回府一趟,给你寻个住处,你一个女孩家,不能再一个人在外头了。”   赵栀说罢,也不管韶华听没听懂,便朝她走近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韶华垂下清冷的眸,朝赵栀望了过去。   赵栀柔柔的笑了笑:“若是不知唤我什么,你唤我栀儿就好。”   韶华似是不习惯被人握着手,下一秒,她猛地将手从赵栀的手中抽了出来:“栀,栀……儿。”   她似是不会将栀儿两个字连着读。   “无事,你能唤的好什么,便唤我什么。” 第73章 本王拒绝回答   赵栀浅浅笑了一笑,便又握住了她的手。   赵栀见韶华要再次将手从自己手里抽出来,便将她的手握的紧了一些。   “走,我带你去客栈。”   这个女子……似是不太习惯和人握手。   赵栀眸色微动,便拽着她的手,朝着蔺孔明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后,赵栀便双手搭在了轮椅上,朝前推了两步,转过了头,朝着韶华望了过去:“弟妹,你跟着我们一起走便是,莫要害怕。”   韶华清冷的眸微微一动,抿唇,没有说话。   随后,赵栀往前走了三四步,她便会跟上走个一两步,没有和赵栀拉近距离,也没有和她之间的距离拉的过远。无人知道韶华心里在想些什么。   约在路上走了两炷香时间,赵栀便到了一家客栈门口,她跟老板点了一个雅间后,便拿着菜单,递到了韶华面前,让韶华点菜。   这菜单的菜名上面,都是绘了菜的模样的,就算韶华不认字,也是能看懂这图片的。   韶华望了那菜单一眼,朝着后边退了两步,站在了角落位置,神色清冷的朝赵栀望着。   韶华虽在正常人的世界生活了好几年了,但她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在东启的府中呆着的,没去过外面,更别提外头的客栈了,自是不认得什么菜单。   “三爷,她不认得,那我们先点罢,三爷想吃些什么东西?”   赵栀将菜单放在了蔺孔明的面前。   蔺孔明唇角勾着一抹清浅的话,不知是在想什么,瞧起来有些坏。   赵栀轻轻推了推他的肩,歪了歪小脑袋:“你在想些什么?”   “爷在想,东启可真不是个玩意儿,瞅瞅自己的女人都落魄成什么样了,都不去管管。”   蔺孔明扯了扯唇角,胳膊张开,伸了个懒腰,说罢,他又一连认真的捏住了赵栀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又捏了几下,眸色发亮,觉得自己的女人生的真好看。   “三爷,你快些点菜可好?”   赵栀将蔺孔明的手推到了一步,小脸上带着不悦。   那女子可还饿着肚子呢,他却在这悠悠然的看自己的脸。   说实话,蔺孔明还真不关心韶华肚子饿不饿。   又不是他自己的女人,他才没闲心思管那般多,若不是因为能靠这女人整一整东启那混账,他就直接带着他家傻丫头走了,才不管韶华死活。   嗤,东启都不管,他管个屁。   蔺孔明垂下了眸,随手点了几个菜,便将菜单递给了赵栀:“喏~”   赵栀将拿过菜单,多点了些能补充营养的菜,拿着炭笔在菜单上画了一画,将菜单递给了店小二。   赵栀以前经常带着刘诗云来这客栈吃饭,那店小二也认得她,只是多看了韶华一眼,除此之外,也没多说些什么,素养倒是比旁的客栈的小二要好许多。   东街上有一处客栈,若是赵栀领着韶华进去了,估计那客栈的店小二都不会让韶华进,还得闲言碎语几句,左右得闹的不愉快。   “爷,您稍等,菜马上来!”   店小二说罢,便推开了雅间的门,弯着腰退了出去,轻轻的将门给关上了。   赵栀坐在蔺孔明旁边,朝着韶华望着,唤了她半天,她都不上前,也不吭声,不知是在担心些什么,赵栀心想,多半是她鲜少同人交流,心中害怕,便又试着同她说了会儿话,见她还是一句话不吭,也便不说了。   等她和自己稍微熟悉了些,估摸着就能好了罢?这女子可怜,她想帮一帮她,若是诗云见到了,定也是想帮他的。   赵栀垂眸,从蔺孔明的怀中摸出了自个儿的绣花手帕,细细抚起了上头的精致的绣花,这绣花手帕在蔺孔明的身上放的久了,竟多了一份冷幽幽的香味,这种香味闻了颇上瘾,赵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便又忍不住想闻第二遍。   还没闻上几下,蔺孔明便将手帕从她手中夺了出来,折叠好,放在了怀里,一脸傲娇:“不管,这是我的东西。”   赵栀被气乐了:“分明是你从我手中夺走的!”   “哦,我不记得了。”   某个人说的话,真的能将人气死。   赵栀笑了:“是不是我身上的所有东西,你只要拿走了,那便是你的?”   “本王拒绝回答。”   “……”   两人在这儿斗了一会儿嘴,店小二便轻轻的敲了敲房门,恭敬的道:“爷,菜好了。”   蔺孔明戳了戳赵栀在自己面前乱挥的爪爪,将她推到了一旁,淡淡的道:“端上来罢。”   他说罢,店小二便将雅间的门推开,将菜一盘盘的端到了桌子上,尔后退出了这里。   韶华站在角落位置,望着一桌子的食物,肚子咕咕咕叫了几声,她咽了口口水,舔了舔唇边的干皮,朝赵栀和蔺孔明望了一眼,见他们两人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便朝着饭桌走近了一步,慌忙的拿了两个馒头,便蹲在了地上,狼吞虎咽的吞了起来。   真的是吞的,两个手掌一般大的馒头,她两三口就给吃完了,随后韶华便仰起了头,朝着赵栀望着,喉咙中发出了一阵阵沙哑的声音。   见赵栀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韶华便站起了身,将刚刚开好的一壶热茶拿在了手中,一仰头,就着茶壶口便仰头咕咚咚的喝了起来,她不过喝了几口,喉结处就被烫的通红,奇怪的是,她似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赵栀连忙上前,将热茶从她手中夺了过来,烫的她蹙了蹙眉,忙将热茶放在了桌上。   “这么烫,你喝它作甚?”   赵栀实在是心疼,才会忍不住说话这般大声,她说罢之后,心中便有些后悔了。   韶华却并未同她生气,而是朝着饭桌上指了过去,低声道:“我……能吃吗……”   她的声音太过于沙哑,赵栀也是废了好大劲,才听懂了她在说些什么。   “当然能了,之前就一直叫你,你却一直不过来。”   赵栀无奈的浅笑。   韶华一脸的欣喜,她又拿了几个馒头,便蹲在了地上,使劲吃了起来。这姑娘不知是有多喜欢馒头,除了馒头什么都不吃,不知是没吃过别的,还是害怕吃别的。   她吃饱了之后,便又蹲在了角落的位置。   过了会儿,她从背后将剑拿了过来,垂眸看了起来,神态清冷,又用衣袖将剑轻轻擦了擦。   “东启……”   她轻轻唤了一声,难得发音清楚。   说罢,她又低下了头,嘟嘟囔囔的对着剑说起了话,声线喑哑又小,赵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赵栀望了蔺孔明一眼,轻声道:“三爷,你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吗?”   蔺孔明俊眉微蹙,仰头喝了一口白酒,将酒杯丢到了地上,酒杯“砰!”的一声碎裂成了两半。   “看不出来,那混账品味真重口。”   某位爷嗤笑两声。   “……”   罢了,她不该在蔺孔明面前提韶华之事的,这位爷他根本不会管的。   赵栀走到了韶华旁边,半蹲下了身子:“弟妹,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回府?”   “是不,是不是,不用饿肚子了?”   韶华难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恩,有许多馒头吃。”   赵栀生怕韶华听不懂,朝着盘子里剩下的一个馒头指了过去。   韶华眸色一亮,忙使劲的点了点头,双腿跪在了地上,猛地朝着赵栀磕起了头,倒是将赵栀吓了一跳。   “你,你别给我下跪呀!”   赵栀简直哭笑不得,赶忙将韶华给扶了起来。随后,赵栀便带着韶华一同回了蔺府,她怕韶华被蔺府人看到,再生什么麻烦,还特意抄了小道,增加了路程。   她到了房内之后,蔺孔明洗漱了一番,便穿了身白色睡袍,墨发倾泻了一肩,躺在院内的躺椅上,一遍看星星,一遍晃着躺椅,哼起了小曲儿。   赵栀不得不感慨,这位爷的小日子,当真是过的比谁都要滋润。   她扶着韶华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屋子里,费劲的将她摁到了凳子上面。   “弟妹,你莫要乱动,我给你沐浴更衣一番,再拿些冻疮的药,给你治治脸。”   此时已到了半夜,四周不停的响起了蝉鸣声,四周风嗖嗖的吹着竹林,风声也在这寂静的夜里,混着蔺孔明的哼曲儿的声音响起来,这个世界的时空好似凝固了一般,能够一直停在这一刻,让人不用再担心时间流逝,物事变迁,莫名的使得人心安。   蔺孔明望了一会儿星星,垂下了眸,将怀中的绣花手帕又拿了出来,盖在了脸庞上,修长的双腿重叠,翘起了二郎腿,轻轻晃了起来,俨然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但饶是这样,还是尊贵优雅的令人不敢直视。   若是让他以前手下的士兵瞧见他这般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毕竟蔺孔明在他们的心目中,一直是不苟言笑,铁面修罗般的形象。   “红云!泠鸢!路远!你们谁在?”   赵栀从房内走了出来,站在了门口,朝着对面的院高声唤了起来。   没过多久,林婆子便一边用白布擦着手,一边匆匆的朝赵栀走了过来。   “夫人,刚儿泠鸢发烧了,红云在那照看着呢,紫云刚刚将刘家小姐送回去,说是喝口水就来找您,让我先来告知一声。” 第74章 丫头,三爷错了   “泠鸢发烧了?可是给她拿过药了?”   赵栀心中担忧,朝着林婆子走近了几步。   “夫人放心,大夫已经来过了,且给姑娘开了药,现今烧已退不少了,估摸着明日再歇上一歇,便能好了。”   “没事便好。”   赵栀松了一口气,又道:“待会儿紫云来的时候,你让她烧些水,再寻几个小厮将浴桶抬到房里。”   “老奴晓得了,这便去同紫云姑娘交代。”   林婆子点了点头,便转过了头,朝着院外走了过去。   蔺孔明将面上的手帕拂了起来,缓缓的举起了修长的右手,在空中晃了晃:“本王也要洗!”   赵栀横了他一眼:“我没听到。”   蔺孔明嗤笑一声,转过了头,用背对着赵栀,以此表明抗议。   男人抗议了好大一会儿,见赵栀没有过来‘哄’他,便悠悠的睁开了一双深邃晦暗的眸,俊美的脸庞上带着些许阴翳不悦。   他微微转过头,用眼角余光瞥了赵栀一眼,发现赵栀正叉着腰,似笑非笑的朝他望着,当即便双手撑着软塌,坐起了身,男人的身子向前微倾,睡袍大开,露出了大片的胸膛,一副痞子模样,眯起幽深的双眸,孤狼般朝着赵栀盯了过去。   “赵栀。”   “爷,我就在这儿站着,您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同我说便好。”   赵栀一脸的无辜模样,似是不懂蔺孔明想说什么一般,摊了摊手。   蔺孔明扯了扯唇角,暗生闷气,再次躺了下来,背对了赵栀不搭理她。   赵栀一脸无奈。   分明他是男人,比自己要大了好几岁,又分明是他权势滔天……他处处都比自己强势,为何非要自己一次次的去哄他?不哄便开始生闷气?这男人好生过分,她就是不哄他,看看他能拿自己如何。   赵栀生出了叛逆的心思,她瞥蔺孔明一眼,便朝房内走了进去,“砰!”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上了。   蔺孔明倏忽坐起了身,不知从哪儿拾起了一颗石子,悠悠的朝房门上砸了过去!   石子撞上了门,“砰!”的响了起来,将赵栀吓的不轻。   蔺孔明刻意控制了力道,没有将门砸坏,也起到了吓唬赵栀的作用。   男人听到赵栀的惊呼声之后,薄唇勾起了一抹完美的弧度,面上尽是得意。   “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瞅瞅吓的,跟个偷油吃的耗子似的……”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若醇厚的美酒一般,令人沉醉。   “蔺孔明,三日之内都不要跟我说话!”   赵栀的声音带着愠怒。   蔺孔明拽儿八千的模样,闭上了眸,乐呵呵哼起了小曲儿,月光映在了他的脸庞上,睫毛微卷,显得他犹如暗夜精灵一般,美的有些不真切,当真是妖孽一般的人儿。只是性子……   如赵栀所说,他这种性子,迟早是会被人打死的。   “蔺孔明,你闭嘴,不准唱!”   “听——不——到——”   男人的声音拉着长腔,从门外传了进来。   赵栀心中气闷,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使劲跺了几下脚,发誓再也不要搭理他了。她要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能随意欺负的!   韶华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的朝赵栀望着,微垂下了眸,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她眸色微闪,拿起了胭脂闻了一闻,觉得味道好闻,便用手挖了一些,放在口中吃了起来。   赵栀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吃了大半的胭脂了,好几根手指头上,都糊满了红色的胭脂,韶华看见赵栀在望她,清冷的眸中带着几丝慌乱,忙将手藏在了身后。   好在这胭脂都是用花瓣制的,少食用一些,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韶华吃的未免太多了,不知会不会出事。   赵栀伸出手,揉了一揉太阳穴,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紫云便进了门,唤几个小厮,将装满了温水的浴桶搬进了房内,等到小厮离开后,紫云朝赵栀行了一礼,垂眸道:“夫人,奴婢已将刘家小姐送回去了。”   她说罢,便抬眸望了韶华一眼,眸色微闪,浅浅一笑:“夫人,您可是想给这位姑娘沐浴吗?夫人在一旁坐着,这种下人的活计让奴婢来便是。”   赵栀点了点头:“沐浴的物件都取来了吗?”   “都让小厮拿来了。”   “你将门关好,好好的给这位姑娘沐浴一番,待会儿再去取一些治冻疮的药过来。”   “奴婢遵命。”   紫云说罢,便走到了韶华的身旁,朝韶华行了一礼:“这位姑娘,将身上的衣服脱了罢。”   紫云不愧是这府内的大丫鬟,不该问的事,绝不多问,也从不会因为一些事生起好奇心。   韶华怔了一怔,缓缓地将肩上的剑摘了下来,脱起了衣裳。   紫云走到了门口,将房门窗户给关了个严实,试了一试水温,朝韶华淡淡笑了一笑:“姑娘,可以过来了,再过会儿,这水便要冷了呢。”   韶华将衣服脱完之后,又将剑抱在了怀里,微垂的眸中透着淡漠,缓缓朝着浴桶走了过来。   赵栀望着她的身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身上真是没一块好肉,不是血痂便是疤痕,要不就是正在流血,伤口上还沾着许多泥土,流了脓生了疮。   “夫人放心,奴婢待会儿,便再拿一瓶治伤的药来,给这位姑娘涂抹。”   “你待会儿将药拿来后,便先回去就寝,让我给她涂抹便好,明日我还得让你去赵府一趟,去传些话送些东西,你早些睡,否则明日易倦。”   赵栀说罢,便朝前走了几米,站在了衣柜旁边,将衣柜打开,从里面挑起了衣裳。   赵栀的衣柜内什么形制的衣裳都有,唯独没有齐胸。   赵栀挑了一身浅蓝色的齐腰裙,又选了一个从未穿过的吊带,一起放在了床上,坐在了椅子上,轻轻打了个哈欠,朝着韶华望了过去。   即使是沐浴的时候,韶华也不放下那把剑,看来……那把剑对于她来说,真的是珍贵至极,她不知道该说她痴情,还是该说她……固执。   紫云拿着白布,认真细致的帮韶华擦试起了身子,在这期间,韶华一直低着头,手中抱着剑,一句不吭。不过她时不时会用清冷的眸望赵栀一眼,若是赵栀站起了身,去忙别的事情了,她的神情会显得有些慌乱,也会不太配合紫云。   只有赵栀安静的在这儿坐着的时候,她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韶华洗完澡之后,浴桶里尽是血污,红黑黑的一片,触目惊心,房中弥漫着很浓烈的血腥味。   随后紫云便又拿来一桶热水,用干毛巾蘸着热水,又帮韶华擦了一遍身子,去取了药,放在了桌子上,拿着白布将韶华裹了个严实,后唤来几个粗使丫鬟,将房内的大小两个水桶给抬走了,另又将房内的污水清洁了一番,才让粗使丫头们退了出去。   “紫云,你先去歇息罢,明日你起的早些,将这件东西交给我四妹妹,就说是她二姐姐让我从宫内捎出来,送给她的。”   赵栀说罢,便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盒子,放在了紫云手中。   紫云垂眸望了那盒子一眼,便将盒子小心的放在了怀内。   “夫人放心,奴婢晓得了,这快要立秋了,傍晚天冷,夫人某要让爷一直在外头呆着了,容易着了风寒。”   “哼,他自个儿都不管自个儿,我为何要管他?冻死了也是活该!”   赵栀转头朝门外横了一眼。   门外在塌子上躺着的男人身子动了一动,转过了身,幽深的眸穿过月色,朝赵栀望了过去,恍若一个误入人界的妖孽,望上一眼,便令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一片树叶落在了他的衣袖上,男人垂眸轻拂衣袖之际,衣衫松垮,大片胸膛露了出来,如惑世的妖物一般,惹人心醉。   紫云缓缓地推开了门,朝赵栀行了一礼,便朝外走了过去。   赵栀站在门口,眸色幽幽的朝着蔺孔明望着,同他四目相对,望了会儿,赵栀便转过了头,不再看他,去给韶华上药了。   赵栀将门轻轻关上,便将韶华身上的白布扯开,让她趴在了床上,坐在了她的身边,拿起了药膏,慢慢的在她身上涂抹了起来。   药膏上身,凉丝丝的,伤口便不再那般疼了,韶华安静的在床上趴着,清冷的眸一直朝着桌子上望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帮她上完了治伤的药,赵栀便给他包扎好,让她翻过了神,拿起另一瓶药膏,帮她涂起了脸。   “这治冻疮的药膏效果极好,旁的地方买不到,涂个三四次,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赵栀说话的时候,韶华一直很安静。   她从小在山林里长大,极为敏感,能够察觉到赵栀的心情不好。   她想了想,轻轻舔了舔赵栀的胳膊,想要以此来安慰她,却将赵栀吓了一大跳。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起了蔺孔明的声音,那声音拽拽的,声还挺大的。   “丫头,三爷错了——”   赵栀听罢,一个没忍住,噗嗤便笑出了声。 第75章 你是媳妇儿,一切随你咯   这位拽儿八百的爷,居然也能说出这句话,倒真是令她吃惊。   赵栀转过头,朝着门口望了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还是没搭理他。   他给韶华的脸上上完药之后,便将那套齐腰裙放在了韶华的旁边,轻声道:“你将衣裳穿上,待会儿我送你回房间,先歇息着。”   韶华缓缓坐起了身,点了点头,便开始穿起了衣裳。   她和赵栀的体型差不了多少,赵栀的衣裳她穿了,倒是蛮合身的,只是她比赵栀的肩要稍宽一些,腋下略有些紧,但也不打紧。   尔后,赵栀又拿出了一双绣花鞋,放在了她的旁边,笑了一笑:“你的脚要比我小上一些,这双鞋子我穿上有些挤脚,你穿上去试试,说不定刚刚好。”   韶华轻轻点头,便低下了头,将那双鞋子穿了上去,她穿在脚上之后,清冷的眸中掠过了一抹惊奇,站在地上轻轻踩了几下。   她抬起那双含着野性的眸,深深地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几秒后,她便又要去舔赵栀的手。   赵栀被她吓了一跳,忙朝后退了两步:“若……若是你感激我,不必舔……舔我的手的,你道声谢便好啦!”   韶华眉头微蹙,眸底尽是不解:“为……什么。”   人……好复杂,她搞不懂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日后我再慢慢教你。”   韶华垂下一双孤狼般的眸,瞳孔微闪:“谢谢主……主人。”   赵栀有些无奈:“弟妹……”   韶华扶着墙,朝前面走了几步,稳住了身子,转过了头,咧起了嘴,朝赵栀笑了一笑。   她似是很少笑,笑的很是僵硬不自然,韶华刚刚洗过澡,头发都是湿着的,乱乱的披在头上,几丝贴在了脸庞上,遮住了不少脸庞上的冻疮,竟奇异般的显得有几分清雅。   “谢谢。”   她的声音仍旧沙哑的厉害,犹如快要入土的老妇一般。   赵栀不知她声音本就是这样,还是缺水过多,才会变作这样。不过赵栀心想,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子,这应该不是她本来的声音。   看来,还得去买些润喉的药,给她吃一些,若是有必要,还得寻个大夫给她看看嗓子,这女子本貌好看,不能就这般毁了。   赵栀朝着韶华嫣然一笑,微微歪了歪脑袋,灵动的很。   “不用道谢,我年龄应当比你大些,若你不嫌,唤我一声姐姐罢。”   韶华垂眸想了一想,一双冰冷的眸微动,低声唤了赵栀一声嫂子。   赵栀神情愕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一时哭笑不得:“你……”   她是从哪儿听来这个称呼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蔺孔明那月朗风清般的笑声,那声音犹如夜晚的鬼魅一般,惹人心醉。   “东启的女人倒是会说话,再多唤几声,叫三爷听听。”   左思右想,好生悲哀,这大概是他那混账师弟存在的唯一用处了。   “蔺孔明,蔺三爷,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赵栀推开了门,朝着躺椅上的那位爷望了去。   那位爷不知何时坐在了躺椅上,一只修长的腿伸长,一只腿微蜷,单手托腮,笑着朝赵栀望着,一双点漆般的眸中含着温柔缱倦,柔情的似是要滴出水来。   “娘子——”   某男不要脸的道。   “你不是生气了吗?”   赵栀眨了眨双眸,朝蔺孔明望了过去,装作听不见。   “娘子——”   “三爷,我听不见。”   赵栀说罢,便轻轻扯住了韶华的衣袖,带着她朝着对面的房间走了过去,推开了房间的门,给她燃了灯,又交代给了她几句话,便离开了这处儿,站在了蔺孔明的身边。   男人瞥她一眼,唇角噙着抹慵懒的笑,懒洋洋的解起了腰带:“这处儿凉快,不如我搂着丫头,在这儿睡一觉。”   不得不说,妖物就是妖物,一举一动间,都带着致命的诱惑,分明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能勾了人的魂儿。   赵栀后退了半步。   “你将衣裳给我穿上,去房里睡。”   她微蹙了蹙眉,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在,才稍稍放松了些。   这男人胆大包天,她不知他待会儿又要做何出格的事,若是他真将衣裳给脱了,再让旁的丫鬟们瞧见了,那些丫鬟们口口声声说要三爷负责,那可如何是好……   她……她是不准哒。   赵栀双手背后,垂下了眸,小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蔺孔明伸出了手,扯了扯赵栀的衣袖,诧异道:“呀,那便是……到了房内再脱?”   他说罢,眸色微深,双手便揽住了赵栀的腰,将她朝怀中抱了进来,赵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便被蔺孔明压在了轮椅上,一抬眸,蔺孔明那双含着坏笑的眸,便映到了她的眸底。   “赵栀,今日晚上,你,惨,了。”   “……”   蔺孔明说罢,便不顾赵栀的反抗,朝她强吻了过去,直到将赵栀欺负哭,蔺孔明才将她拦腰抱起,一边高声笑着,一边朝着房内走了进去,时不时还将赵栀的小耳朵折到了一起。   “跟个小哭包似的,一张小脸都皱到一起了,好了好了,不哭了,不欺负你了。”   蔺孔明抱着赵栀,轻轻的晃了一晃,犹如哄孩子一般。   “再哭要将大灰狼引来了。”   赵栀抬头望了蔺孔明一眼:“不,你就是大灰狼。”   蔺孔明朝她龇了龇牙,一脸阴戾凶狠,身上气势逼人,带了几分沙场上的铁血煞气。   赵栀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死活不让蔺孔明再抱她了!   蔺孔明瞧了她几眼,古里古怪的道:“你哭起来好难看。”   说罢,他垂下了眸,又认真的朝赵栀的五官望了过去,走到房内,干脆将她丢到了床上,微微倾下了身,双手放在了赵栀的唇角处,朝上撑了撑,俊美皱了起来。   “咦,你笑起来更难看……”   赵栀的眸中出现了一泡泪,那一泡泪逐渐在她的眸中打转,“啪嗒!”滴在了蔺孔明的手背上,烫手的很。   她将被子扯开,蒙在了头上,便转过了头,用背部背对着蔺孔明,生起了闷气。   “你都不哄我,三爷才不哄你。”   蔺孔明说罢,便躺在赵栀的身旁,背对着她,转过了身,笑的很是古怪。   半夜里,蔺孔明缓缓坐起了身,便将小丫头头上蒙着的被子扒拉开,将她那软软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将她面朝着自己转过了身。   小丫头微微张着小嘴,眼下还带着些泪痕,小脸绯红,呼吸绵长均匀,看来睡的很熟。   蔺孔明眸色微暗,朝着她的身子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薄唇微勾了起来,便要伸出手,去捏她身上的某处。   想了一想,他摇了摇头。   “若是给捏醒了,醒来得挠死我……”   某人轻轻的捏了几下,便将赵栀抱在了怀里,当做了抱枕,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垂下了眼帘。   蔺孔明的睫毛较长,抵在赵栀的肩头,酥酥痒痒的,赵栀似是不喜欢被他抱着,挣扎了几下,一只胳膊抬起,一巴掌便拍在了蔺孔明的脸庞上。   蔺孔明喉咙中发出了一阵危险笑声,便将她那只手挪开,将她全身扒了个干净,在这过程中,赵栀差点醒来,还未来得及睁开眼,便男人点了昏睡穴,又睡了过去。   再然后,男人便过足了瘾,由于怕吓着她,便没有真正的动她的身子。   恩……   他蔺孔明可是正人君子,等娶她的那天再动她。   说罢,他便又将怀中的丫头抱紧了一些,又捏了几捏。   第二日早晨,赵栀一醒过来,便瞧见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没了,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浑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条小裤子,眸色一红,猛地捶起了蔺孔明的胸膛:“蔺孔明!蔺混账!”   蔺孔明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一双妖冶的眸,悠悠的扫了赵栀一眼:“青天白日的不穿衣裳,图谋不轨?”   “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我咯?”   “呜呜呜,不管你了,同你在一处,终是没地儿说理的。”   赵栀擦了擦泪,便站起了身,拾起了衣裳,穿了起来。   她穿好了衣裳,梳洗完毕后,走到了蔺孔明身边,使劲踩了他的长靴几下,便气冲冲的出了门,去寻紫云了。   蔺孔明垂眸望了自己的长靴一眼,笑的慵懒,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   “你是媳妇儿,一切随你咯。”   说罢,他便起了身,也开始收拾了起来。   赵栀走到了紫云住的房外,轻轻敲了一敲房门:“紫云,你可是起了?”   她说罢,房间便传来了一阵的脚步声,没多久,紫云便轻轻推开了门,朝着赵栀屈了屈膝:“奴婢刚收拾好,正打算去赵府一趟,给四小姐送东西呢。”   “昨日忘了吩咐你,你除了见四妹妹外,另去寻我父亲母亲一趟,就说二妹妹在宫内没事,让他们不用担心,二妹妹还问他们安呢。”   “奴婢知道了,夫人还有何事要吩咐吗?”   “你待会儿走之前,让院内的丫头多做些菜端上来,恩……要多做一些肉。”   赵栀说着,完全不知韶华正在她身后的柱子旁站着。   韶华并未穿赵栀的那身新衣裳,而是又换上了自己的旧的,一头乌亮的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庞,冰冷的双眸中带着丝缕认真。   她知道,赵栀要肉是为了她。   肉珍贵,她在山林里要好不易才能逮到一只动物,吃一顿肉,她不想让赵栀破费,她能吃馒头,就已经很幸福了。 第76章 五日后大婚   紫云点了点头,便朝着房外走去,去吩咐林婆子她们多做些肉了。   赵栀很明显的感觉身后有人在看她,微一转身,发现看着她的人,正是韶华。   赵栀眸色微动,略有些诧异的道:“弟妹,你这般早便起来了?”   她说罢,便望见了韶华身上穿着的衣裳,眉头微蹙了一蹙:“你怎的……”   韶华扶着大树,朝赵栀走近了几步,清冷的眸中浮现一抹谢意:“我……我不吃肉。”   赵栀瞧她一眼,眸中掠过了一抹精芒,正色道:“弟妹,我这府内穷,馒头实在是贵,只能多做些肉给你吃,若是你只吃馒头的话,怕是不够。”   韶华怔了一怔,眸底带着丝缕愕然,下一瞬,她微微垂下眸,恩了一声:“吃肉……”   “若是你喜欢自己的那身衣裳,不喜欢我的这身,你便先将身上的衣裳脱了,我寻丫头给你洗洗补补,你再换上去。”   韶华想了一想,点了点头,便按照赵栀的吩咐,将身上的衣裳给脱了,暂且换上了赵栀昨日给她的那一身。   赵栀唤来了一个针线活不错的粗使丫头,让她先将这身衣裳洗了一洗,又按照韶华的尺寸,将这身衣裳改了一改,将破烂的地方,都用同色的补丁补上了,才还给了韶华。   韶华将这衣裳穿上了之后,虽然仍旧破旧,但要比以前的好上太多,不似沿街的乞丐,倒像是平民家的姑娘,能入了眼了。   赵栀先是吩咐了个粗使丫鬟去外头药铺子里抓些治喉咙的药,便将韶华唤到梳妆台面前,握起象牙梳,帮她梳起了头发。   “弟妹,你自己可会梳发?”   赵栀梳了几下,浅笑着问道。   韶华一双清冷的眸中掠过一抹懵懂,低下了头,轻摇了一摇。   “无事,你看着镜子便是,我教你。”   赵栀说罢,便将韶华的头发左右各编成了一个三股辫马尾,又拿了两根浅褐色发带,在她的那两个马尾上绑了个蝴蝶结。   头发绑起来之后,韶华那张清秀的脸庞便露了出来,昨日赵栀同她涂抹过治冻疮的药膏后,她脸上的冻疮也稍稍好了一些。   韶华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清冷的眸微微动了一动,唇张了一张,面上微有些绯红,随后,她便从床底下摸出了赵栀昨日里给她的药膏,蹲在地上涂抹了起来,涂抹了一会儿,她趁着赵栀不注意,轻轻的舔了一舔,吃了一口。   赵栀无奈浅笑,全当没看见。   她涂抹完药膏之后,便将药膏又放在了床底下,扶着床站起了身,踉跄朝前走了几步,一脸认真的道:“你会不会……赶我走?”   她的声音沙哑而嘲哳。   赵栀有些错愕。   东启是蔺孔明的师弟,她又是东启的女人,住在师哥家里,说起来,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多住一间房,多吃一碗饭而已,她为何会觉得自己会赶她走?   赵栀轻轻拍了拍韶华的肩,笑的温柔:“你尽可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你想在这儿住多久,那便住多久,若是你愿意,我同三爷还能带你回太子府。”   赵栀说罢,生怕韶华听不懂,又补充道:“也就是东启的府宅。”   她刚刚说罢,韶华的一张脸庞便惨白了几分,逐渐生出了野狼般的目光,朝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房柱的后面,抱紧了房柱。   “你不愿意去?”   赵栀不知道韶华和东启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过往,韶华听见自己要带她回太子府,竟会吓成这般。   见韶华没有说话,情绪也逐渐有些失控,赵栀及时住了口,不再提这件事了。她朝前几步,握住了韶华的手,便朝外面走了过去。   “莫怕,若是东启欺你,我便和三爷一起,帮你骂他。”   林婆子他们做好了饭菜之后,便将桌子搬到了院子内,将菜一盘盘的端了上去,韶华望着那一桌子的菜,喉咙微动了一动,却彳亍着不敢向前,赵栀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桌子前面,摁着她的肩,让她做了下来。   “饿了便吃,不必忍着,这儿没有外人。”   赵栀说罢,便朝着四周的丫鬟小厮们扫了一眼,他们识趣的朝赵栀行了一礼,退到了院子外头。   韶华忙伸出手来,握住了一只流油的大鸡腿,低下了头,往口中胡乱塞了起来,那鸡腿是刚刚才做好的,油还在滋滋的响,她也真是不怕烫,吃了几口之后,韶华便又拿起了另外一只鸡腿,野兽一般撕咬了起来。   她吃肉类的时候,表情极为凶狠,眸中还带着一抹警惕,活像是生怕别人跟她抢食物的恶狼,若不是赵栀晓得她不会攻击自己,定会被吓的不轻。   这时,蔺孔明刚好穿戴好了衣裳,洗漱完,自房内走了出来,恰巧便瞧见了韶华的吃相,薄唇微抽了一抽:“我的个乖乖……”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色儿的袍子,足下穿了黑色皂靴,墨发半披,戴了镂空麒麟银冠,腰间坠了成色上品的双鱼衔珠玉佩,装束虽是简单,但身上的每一样,一看便不是凡物。   赵栀见他没坐轮椅,颇有些无奈:“三爷,你就不怕被人瞧见?”   “喏!”   蔺孔明慵懒一笑,垂眸朝自个儿手中望了过去,赵栀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中拿了一根约半米长的小拐杖,由于他的衣袖宽大,便将那小拐杖遮住了一些,赵栀刚刚便没有瞧见。   赵栀小嘴微抿,双手环胸,朝蔺孔明望了过去:“三爷,这是谁同你弄的拐杖。”   “我们去宫内参加万花宴时,路远在府内闲着无趣,便给三爷做了这个。”   蔺孔明拿起拐杖,在地上使劲的敲了几下,发出了‘砰砰!’的声响。   “那日后再去别的地方,我便不用再推你了!”   赵栀摊了摊手,笑的狡黠。   “非也,非也,日后若是三爷想坐轮椅,丫头还是得推三爷的。”   蔺孔明说罢,颇嫌弃的朝那一桌子菜望着,拐杖在树上轻敲了敲:“吩咐林婆子,再给老子做一桌。”   可不知道他有个拐杖了,逮着个东西便敲。   赵栀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便坐在了桌子旁边,给自己呈了一碗米饭,拿起筷子,垂眸吃了起来。   某位爷想了一想,颇嫌弃的坐的离韶华远了一些,盛了一碗饭,刚刚吃了几口,韶华便又撕拽起了一根鸭腿,溅起的汤汁恰巧落在了蔺孔明的手上。   蔺孔明眸色平淡无波的朝自己的手上望着,拿起帕子,将上头的汤汁擦了下来,将帕子随手丢到了桌上,右手慢条斯理的点了点桌子。   “路远。”   他不过唤了一声,路远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在了他的身后,恭敬道:“爷,您有何吩咐?”   “将东启拽过来,让他将自己媳妇牵走。”   韶华胡吃海塞的动作一顿,清冷的眸中掠过了一抹慌乱,她急急的将手中的鸭腿放在了桌上,有些局促不安。   不……不能吃了嘛。   赵栀朝路远瞥了一眼:“路远,你家爷胡说的,莫要听他的!”   她说罢,蔺孔明便放在了手中的筷子,嗤笑:“是个女人便比爷金贵。”   随后,蔺孔明转过了身,以挺直的脊背对着赵栀,表示自个儿的不满。   赵栀搬着小凳子,一挪一挪的,挪到了蔺孔明身后,抱着了蔺孔明的腰,在他耳旁呢喃着道:“三爷,韶华同人类接触的少,你就稍稍体谅一番吧,她和太子之间,不知有什么过往,我一提起来将她送到太子府,她便心中极怕,我们再让她在府内呆一阵,可好?”   “吻我一下。”   于是,赵栀吻了他一下,男人顿时一脸的温柔和煦。   赵栀一脸怀疑,他刚刚生气,不会就是为了要让自己吻他吧。   这时,一个粗使丫鬟买好了治喉咙的草药,又将草药熬制好,放在了韶华的面前,韶华见赵栀让她喝,也不嫌苦,便仰头咕咚咚将其喝完了。   喝完了之后,她便站起了身,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把扫把,开始扫起了地,赵栀不让她干活,她却不听,扫完了地上的落叶后,又开始擦起了窗户,不知是怕赵栀将她送回太子府,还是怕赵栀赶她走,韶华说不好话,赵栀也听不懂她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这时,紫云恰恰走到了院子内,将韶华手中的活计给夺了下来,朝韶华行了一礼:“姑娘,您是主子,这些活是该下人干的,若是您再干下去,夫人怕是会心中不悦。”   她说罢,见韶华犹豫了,便从她的手中将鸡毛掸子拿了出来,小心的放在了桌上,几步走到了赵栀的面前。   “夫人,奴婢将物件捎给四小姐了,也将夫人的话带到了,老爷夫人说,大少爷前儿个赶考去了,这次考的是进士,三日后考完,再过两日,便要张榜公布了。这日子倒是凑的巧,奴婢刚刚打听到,五日后……”   “你单说无妨。”   赵栀太阳穴跳了一跳。   “五日后,刘小姐同王家大房排行第二的少爷,大婚。”   紫云说罢,赵栀的面上微变了一变:“我总觉得,诗云这丫头近来有些古怪,她大婚那日……不知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第77章 进士榜单公布   “夫人莫要想太多了,刘家小姐性情乖巧柔顺,不会出什么事的。”   紫云轻声安慰起了赵栀。   赵栀垂下了眸,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太阳穴总砰砰的跳,总担心会出什么事,或许……是我多想了罢。”   君哥儿进考场之时,她不知道消息,没来得及去送,等五日后张榜公布了,她定然得去看看。   随后,紫云又同赵栀说了一些话,便朝着赵栀行了一礼,离开了这处。   蔺孔明坐在赵栀旁边,手中拿着把黑色折扇,一边在手中转着玩,一边饶有兴味的朝赵栀望着,他见赵栀想事情想得出神,便“砰!”的一声,用扇柄敲了敲赵栀的脑袋。   赵栀吃疼,瞪大了双眸,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面上带着不悦:“三爷,我也是会疼的!”   “疼了好,疼了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蔺孔明笑的倾城,他说罢,倏忽将折扇展开,遮住了半张面,轻轻扇了起来,单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眸。   “我没胡思乱想,只是……只是太阳穴总是跳个不停。”   “莫要多想了,来,三爷抱抱丫头。”   蔺孔明将折扇合上,将其随手一丢,便丢在了桌上,张开修长的双手,朝着赵栀抱了过去。   赵栀望了路远一眼,路远会意,赶忙便转过了身,离两人有八丈远。   赵栀是个姑娘家,容易害臊,此时见周围没几个人了,便伸出了手,轻轻搂住了蔺孔明的腰,将头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微垂下了眸,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心中稍安了一些。   蔺孔明身上带着冷幽幽的香味,颇为好闻,赵栀抱了他一会儿,心中的忧虑也消了一些。   路远觉得自己颇多余,于是便出了这院子,去忙活旁的事情了,韶华又将鸡毛掸子拿在了手中,垂下清冷的眸,开始打扫起了窗户上落下来的灰尘。   韶华虽然害怕赵栀赶她走,但她并非是什么喜欢赖在别人家里的人,若是赵栀要她走,她会立即离开。可是她承了赵栀的恩,便要报些恩,帮她打扫打扫家里。她什么都没有,能够用来报答的,便知道这个。   赵栀转眸望了韶华一眼,轻声道:“三爷,你可有什么办法,能不让她继续干活?”   蔺孔明摊手:“没有。”   “……那你说,君哥儿考进士会不会顺利,诗云嫁人,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丫头,你去街上一趟,或许便有了答案了。”   “为何?”   赵栀仰起了小脸,诧异的朝蔺孔明望着。   “因为——街上有算命的。”   赵栀听罢,没好气的朝着他的胸膛上捶了过去!不知是她的力气大,还是蔺孔明身子太较弱,她只捶了两三下,蔺孔明便蹙了眉,面色泛白,微垂下了眸。   “咳咳……”   “三,三爷?”   赵栀生怕他出什么事,眸色微动,小心的戳了戳他的肩。   “赵栀,三爷只不过同你开个玩笑,想要逗你开心,你实是不用这番用力……快些去小厨房给三爷做些桂花糕来吃,记着,多放些糖,甜的对身子好。”   “……可是,可是母亲说过,多吃甜的,对身体不好。”   赵栀站起了身,双手绞着自己的衣带,声音细弱蚊蝇。   蔺孔明悠悠抬起了一双瑰丽的眸,朝着赵栀望了过去,扯了扯唇:“你母亲说错了。”   “可是二妹妹也是这番说的。”   “那你听谁的?”   “我听我自己的……多放糖不好,但也不能不放糖,不然不好吃,我少放一些罢。”   “咳,你先忙着,三爷身上难受,你做好了唤我,我先坐这儿歇息会儿。”   蔺孔明说罢,便搬着凳子朝后挪了几下,背部倚在了大树上头,闭目养神起来。   赵栀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终究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是想说他是装的,但是他的面色都是发白的,瞧起来又不像,罢了,可能真是她近来内力增加,打重了些,她自认理亏,去给他一盘桂花糕吧,也不费什么事。   赵栀小嘴微抿,便转过了身,朝着小厨房走了过去。   赵栀刚刚离开,蔺孔明便站起了身,几步走到了树下的躺椅上,躺在了上头,兀自哼起了小曲儿,不知从哪儿摘下来条柳条,握在手中,垂眸把玩了起来。   玩了会儿,他打了个哈欠,又转过了头,睡了一会儿。   过了会儿,他在听见脚步声后,耳朵微动了一动,便睁开了双眸,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又重新坐在了桌子旁边,垂眸轻叹了起来。   在这过程中,韶华一直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不远处,垂眸朝他望着。   赵栀将刚刚做好,尚且温热的桂花糕放在了蔺孔明的面前,坐在了他的旁边。   “三爷,我刚刚做好了,你尝一尝,看看这次做的合不合口味。”   “我想让你喂我。”   蔺孔明抬起了眸,眸色幽深的朝赵栀望着。   赵栀拈起了一块桂花糕,便放在了蔺孔明的唇边,蔺孔明不仅将桂花糕吃了,还轻轻舔了舔赵栀的手指,酥酥/麻麻的,赵栀面色一红,猛地便将手退了回去,放在了身后。   “母亲,还要吃——”   蔺孔明微扬了扬下巴。   韶华垂下了眸,眸中掠过不解。   她刚刚分明瞧见他没什么事的,若是难受了,怎的还有心思躺那哼曲儿?   韶华这般想着,也便这般说出了声。   当即,蔺孔明便眸色不善的朝韶华望了过去。   “你不是个傻子么……”   傻子怎的还会有逻辑思维?   赵栀小脸一黑,当即拈了四五块桂花糕,全都塞到了蔺孔明的嘴巴里,将剩下的桂花糕端走,自己去房内吃了。   蔺孔明被桂花糕呛的不轻,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大口水才缓了过来。   男人身影一闪,不知如何动作的,便闪身到了赵栀的身前,拦腰将她抱在了怀里,推开了房门,朝着房内走了进去,且关了上门。   蔺孔明将赵栀丢在了床上之后,便用绳子将她的手捆在了床柱上。   当赵栀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   蔺孔明竟坐在了桌上,悠悠的吃起了桂花糕。   他吃了几块,朝赵栀凝视了过去:“赵栀,你气不气?”   “像你这般的人,迟早是会遭报应的,蔺孔明,我瞧瞧除了我以外,谁还能忍得了你!”   “随你如何说,反正桂花糕你一块也吃不到咯——”   过了会儿,蔺孔明见赵栀不和他斗嘴了,似乎真的生气了,便端着桂花糕,笑眯眯的来到了床上,将赵栀抱在了怀里,拈起了一块桂花糕,放在了她的唇旁。   “丫头乖啦,跟你开个玩笑,逗你玩的,来,吃一口,待会儿三爷带你去外头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   “不好也得好,我们走咯。”   蔺孔明将桂花糕塞进了赵栀的小嘴里,帮她合上了嘴,便将她抱在了怀里,步步朝着外头走了过去。   “我不去!”   “不去打你屁股。”   蔺孔明垂眸朝她望着,一脸凶狠阴翳,将小丫头吓的不敢吭声。   说罢,他还仰起了手,在赵栀屁股上比划了几下,赵栀双腿一软,软糯糯的缩在了他的怀里,面色微微泛白。   “你的拐杖带了吗?”   “带了。”   “我们去……去哪儿玩?”   “天涯海角,走到哪儿算哪,傍晚回来,不过等回来之时,你可不能再胡思乱想,心情不好咯。”   蔺孔明说罢,便抱着她朝前走了过去,赵栀抱着他的腰,心中颇为安心,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即使蔺孔明一直想方设法的安慰她,逗她开心,她也知道,过不了多久……便要出大事了。   就算诗云不出事,这天下,迟早得变个天……不可能一直这般安稳着的,她只希望,风波过后,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不……有蔺孔明在,必定能安然无恙。   五日时间倏忽而过。   今日是出榜的日子,赵君苦读这般久,能不能中进士,就看今日这一搏了。   前两日,赵君出考场之时,赵栀就和赵弘风、武问玉,以及家中的老老小小,一同去接他了,出考场时,赵君强行掩饰住心中的激动,认真的朝赵栀望着,搭在赵栀肩上的手微微发颤,唤了一声‘阿姐,这次定然会中’。   赵栀信了他,今日出榜,她不怕没赵君的名字,只是担心赵君的名次靠后。   赵栀特意起了一大早,便坐着马车,回了赵家,同家里人一起去看了榜单。   轻掀马车的帘子,凉风习习,夜色还未消散,赵栀的心情激动,觉得此时的时间无比漫长,不过短短一路,却好似走了半辈子。   等马车停下后,赵栀是第一个掀开车帘,走下去的,她挤进人群里面,仰头朝榜单上看了几秒,赵雅神情一变,忙拽了拽赵栀的衣袖,声音激动,高声道:“大姐姐!大哥哥中了!大哥哥中了!你快看!快看是第三名!大哥哥是第三名!”   赵栀顺着赵雅指着的方向,朝着前面望了过去,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忍不住流出了好几滴泪。   赵栀将赵君紧抱在了怀里,声音哽咽:“你中了第三,又有你二姐姐在宫内帮衬着,你的仕途之路,定要比旁人走的顺当长远些。”   蔺府的人,今日也都起了个大早,想看知道今年的进士都有谁。 第78章 丢了倒是落个心净   其中最为关注此事的,便是蔺府大房的,毕竟大房嫡女蔺玉韵马上便要及笄,到了该嫁娶的年龄,钱风泠可是处处为她留意着好人家的公子呢。   此次中了进士之人,若是有家世不错,举止得体,相貌端正,品行优良的公子哥儿,她可得多上他们府内走动走动,为韵姐儿牵条线。   钱风泠正着急的在房内踱着步,前去看榜的小厮便走到了房内,弯下了腰,喘了几口气。   “大夫人,奴才刚儿挤进去看过了,此次中了进士榜首的,乃是王家大房的嫡长子,王景明,中了榜眼的,是……”   “慢着!是哪个王家,可是四家族之一的王家?”   “回夫人的话,正是那个王家,王家大少爷的二弟,正是刚和刘家姑娘订了婚的王永言。”   “就是那个时常出入风月场所,名声败坏了的王家二公子?”   钱风泠眸色微动,眉心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不成不成!王家不成,王家出了这么个浪荡子弟,日后若是再给王家惹什么灾祸,连带着韵姐儿也要遭连累,不定还要连累到蔺家。   “榜眼是谁?”   “榜眼是三王爷家的嫡长子,府内的世子爷。”   “东子安?”   钱风泠惊愕道。   堂堂世子,就算不参加科举,日后也能子承父爵,位尊亲王,怎的也去参加科举了?不成不成!这个也不成!先甭说世子能不能看的上她家女儿,就算能看得上,定了亲,自古皇家事多,后院内又妻妾无数,韵姐儿心性高,性子又直,倒是容易吃了其他贱蹄子的亏!   不成不成!全都不成!真是少有合适的。   “夫人莫要直呼世子爷的名讳,此乃大不敬,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恐会拿此做文章。”   那小厮眸色闪动,瞧了一眼四周,低声提醒道。   钱风泠忙伸出手来,捂住了嘴巴。过去将窗户和门都给关了个严实,坐在了太师椅上,拿起了一杯茶,便垂眸喝了起来,稳了稳心神。   应该……应该没有旁的人听见罢?   “夫人,这茶是刚倒好的,还是滚烫着的,您怎的就给喝了?小心烫着口啊!”   翠羽见钱风泠拿起茶便喝,微蹙了蹙眉,便将钱风泠手中的茶给夺了回来,她挨了烫,嘶了一声,便猛地将茶放在了桌上。   低头一瞧,就连翠羽的手都烧的红了,更别提钱风泠的手和舌头成了何样。   蔺玉韵正在一旁的躺椅上坐着,垂眸绣着团扇,因为钱风泠那处儿的吵闹声大,她便走了神,一不慎,便被针刺伤了手,好在她及时将团扇挪开,那滴血才没有落上去,否则这做了一半面的团扇,便相当于白做了。   她眉头微蹙,朝着钱风泠望了一眼,颇有些不悦:“母亲,你们那处儿说话,可是能小着些声?我这儿还有事在忙着呢!”   “小些声?母亲在这儿到处折腾,可不都是为了你!倒还落了你的埋怨!”   “女儿尚未及笄,用不着这般快便挑选夫婿,是母亲太过性急了。”   蔺玉韵垂眸,将刺伤的手指含在了口中,轻轻吸允了几下。   “呵,我性子急?我性子急?罢了罢了!你年龄小,母亲不同你计较!日后你便晓得母亲的好了!”   钱风泠深吸几口气,又唤翠羽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喝下了肚,润了润嗓子,压下了些心气儿,沉声道:“此次探花又是谁?”   “是赵家的大公子,赵君。”   “哪个赵君?”   钱风泠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倏忽站起了身。   “便是那最近刚刚盛起的赵家,皇城内也就只有这一个有些门面的赵家了。”   “赵栀他们家?她……她们家怎的也有人参加了科举?我倒是不知此事……那孩子倒是蛮有出息……那赵君是赵栀的妹妹,还是赵栀的弟弟?”   “奴才听说,是赵夫人嫡亲的弟弟。”   “赵栀的弟弟……赵府这是怎的了,竟慢慢的有起门面来了,先是他们家二妹妹进宫,坐了嫔位得了宠,又是父亲手中握了权,成了名正言顺的三品官员。这又是他们家的公子中了探花……赵家这倒是愈发的兴盛了!不知是走了什么运了!”   “近来赵家有了银子,盘了皇城内不少的商铺呢,孙家前年刚置办商铺,无论是经营的不景气的还是中上的,尽被赵家想法子盘去了。”   小厮道。   钱风泠垂眸思索了一番。   赵君在宫内有他二姐姐扶持,在朝堂上,又有他父亲扶持,日后的仕途之路,也会走的比旁人要长远些,若是……若是再同他们蔺家联了姻,亲上加亲,在后宫内,就又增了映之扶持,若是不犯什么大错,性子不是太直,熬些年份,多半能升上正二品的,若是再有一些机缘,做了一品的,也并非没有可能。   韵姐儿若是跟了他,日后不定也能得个一品二品的诰命。   “母亲莫要多想了,我是不可能嫁给他们赵家的,那一家子,一股子小户的寒酸气,就算近年来贴了些金,终是上不得门面,我若是嫁了去,怕是全皇城的人都要笑话!我们蔺家可是皇城内屈指一数的大户,位于四家族之上的,赵家算什么?在四家族之后,掰着指头再往后数十几家,他们都难排的上号。   让我下嫁绝无可能,除非我死了!”   蔺玉韵察觉到了钱风泠的念头,团扇也不绣了,顷刻便站起了身,咬唇朝着钱风泠望着。   钱风泠也恼了。   “自诩大门大户,殊不知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小门户的也正往上爬,没个远见的,日后人家得了大势,怕是你想攀附,都难攀附的上了!”   “我倒要看看赵家能爬到哪里去!看看那赵家的赵君能不能得了圣上重用!别到头来混了半世,只混了个五六品的小官!”   蔺玉韵冷声嘲讽道。   大房内的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小厮生怕被殃及池鱼,赶着便弯腰退了出去。   “排第四的倒是孙家的嫡次子孙成济,身份得当,家中又没什么败家的兄弟,若是大夫人再问下去,这多半就能成了,可惜见的,竟吵了起来……”   小厮一边退了出去,一边小声的嘀咕出了声。   除了大房以外,二房、四房的人。包括着林诗、林夜南、蔺风、及刚起了床,用了些早膳的宣诗云,都从各个小厮的口中,得知了今年进士的前三甲名讳。   宣诗云在得知赵家大公子中了探花后,便让蔺府的人备了厚礼,由蔺经武骑马,后头跟了颇大的阵仗,一同去赵府内道贺了。   小厮肩上挑着的礼,足有四五大箱,一边走还一边燃了鞭炮,除了蔺府外,别的高中了的公子哥,无论贫富,家中都燃了炮竹,鞭炮齐鸣,到处都是祝贺声,这会儿功夫,当真是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这鞭炮声太响,倒是将某位尚在床上躺着的爷给弄醒了。   蔺孔明眉头微蹙,睁开了一双点漆般的眸,幽幽的朝着四周望了去。   这位爷瞧不见赵栀在他身侧,也瞧不见有丫头给他点灯,只听得外头鞭炮声齐鸣,吵闹的很,他心中一动,倏忽坐起了身,便下了床,穿上双描金靴,身上仅披了单衣,推开了门,慵懒的倚在了门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外头望了过去。   外头不时的传来了几声蝉鸣声,朝霞也一层一层晕染了漫天,令人落得清醒。   蔺孔明见不到赵栀的身影,想了一想,才回忆起来,昨儿晚上,赵栀同他说,今日张榜公布成绩,她回了赵府。   他眸色微黯了一黯:“母家那边儿有事,便丢下爷不管了,日后有了孩子,那还得了……”   想了一想,蔺孔明还是觉得生女孩好,他日后抱着小姑娘哄,吃醋的,会是那丫头。   某位爷越想越觉得欢喜,他望了一会儿天,喃喃道:“不生儿子了。”   说罢,他便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睡眼朦胧的朝着房内走了进去,换了衣裳,拿了他那根拐杖,唤了路远一道,便要去张榜之处,寻赵栀了。   路远小心的在蔺孔明身边站着,虚扶着他,生怕他将自己给摔了。   蔺孔明走了几步,薄唇扯了扯,便举起了拐杖,一连在路远的脑门上敲了好几下,一脸的嫌弃:“边儿去,就跟老子真瘸似的。”   “爷,那您将袖子往上拽一些,将拐杖多露些出来,省的旁人以为爷……以为爷的腿好了,再去同那皇帝说,倒是扰了爷的计划。”   “什么计划不计划的,不就是将老皇帝拉下马,将东启那混账扶上皇位么?大不了他不做那皇帝了呗,嘿,爷不帮他了!”   蔺孔明说罢,远在太子府内,正在池塘边的躺椅上瞧风景的东启,便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俊眉微蹙,俊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定是蔺孔明那混账在念叨本太子……”   当初他怎的没有真的坠崖?若是真的将那两腿破腿给摔瘸了,唔……自己或许能处于同情,对他这个嘴贱的二师哥稍微好上那么一丢丢丢丢丢的……   东启想罢,微一转眸,突然瞧见了亭子旁种的那几株花草,眸色微黯了一黯,唇角扯起了一抹嘲讽想笑,不知是在嘲讽他自个儿,还是在嘲讽谁的。   这几株花草许久未曾有人打理过了,若是有人打理……   他想到这儿,便拿起身旁的那把折扇,悠悠的在空中抛了几下,一个使劲,便将其丢到了池塘里,声音淡漠:“丢了倒是落个心净……” 第79章   此时,蔺孔明已经带了路远,乘坐着马车,朝着张榜之处走去了,估摸着几炷香时间,便能到了。   蔺孔明对今年谁中了进士,丝毫没有兴趣,他只是想早些见到他家的小丫头罢了。   不能欺负小丫头的日子,一切都是那般的黯然无趣,无趣啊无趣!   某位爷打了个哈欠,轻轻撩开了马车的门帘,朝着外望了过去,一身的慵懒娴雅。   周测的百姓们路过马车,无意中望见了蔺孔明的那张脸庞,便脚步一顿,怔怔的朝马车望着,直到马车没了踪影,才回过了神。   “刚刚那走过的,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我竟看花了眼!”   “瞧着眼熟,倒像是……像是蔺府内的三爷,但不是传闻蔺府三爷痴傻么?我瞧着倒是正常,多半不是他!”   “是朝着张榜之处去的,多半是今年的考生,走!我们跟着看看去!若是尚未婚配,又中了科举,定然得将他请到家里,给小女牵条线!”   几个院外忙唤了马车,让车夫跟在了蔺孔明的身后,只可惜路远驾车驾的快,不过半柱香时间,他们便被甩开了。   赵栀抱着赵君,又同他交代了一些事,便从泠鸢的手中接过了手帕,垂眸试了试眼角的泪。   “大姐姐,大哥哥中了探花,我们应当高兴才是,万万哭不得!”   赵雅握住了赵栀的手,轻轻晃了一晃。   赵栀望着赵雅,便想到了年幼时的赵羡,眸色微暗,不免有些伤神,她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赵雅的肩,笑着道:“大姐姐是高兴才流的泪,四妹妹日后许配人家,大姐姐定会为你好生挑选……”   不会让你如同我,和你二姐姐一样的。   武问玉站在一旁,眸色微冷的朝赵雅望了一眼,唇角噙了一抹冷笑。   庶出的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到了普通员外家里,尚且能做个正妻,若是要嫁给大门户的公子,怕是只能做妾了。   她娘也是一个妾,这小蹄子日后多半也是个妾!   赵栀和赵雅在一旁说话之时,赵霖一直不冷不淡的在旁边站着,望向赵雅的眸中尽是厌恶。   小贱人,就只会装腔作势的装柔弱,博同情,讨好家中的嫡女!   她该不会是以为自己会讨好大姐姐,日后就能嫁个好人家了吧?呵……她姨娘不受宠,父亲也不喜她,嫡母见了她就烦,她能嫁个什么好人家?顶多嫁给一个员外罢了。   而她有父亲撑腰,日后多半是能够嫁给四家族内的公子,直接做正妻的。再不济,也是一个侧室。   赵霖越想越得意,微微抬起了头,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她毕竟年龄小,今年刚满一十三,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武问玉瞧她一眼,眉头微蹙,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这蹄子又在这得意什么?”   赵弘风忙挡在了赵霖的身前,轻拍了拍武问玉的肩:“大喜的日子,这是做什么?人家孩子见大哥哥中了探花,心里头高兴才这般的!总不能高兴都不让人家高兴吧?”   武问玉冷冷笑了一笑,将赵弘风的手从肩膀上挪开,没有说话。   “今日王家大公子,三王爷家世子,孙家次子,加上咱们儿子,是这次比试的前四甲,此刻也都在附近,无论平日里各府内关系如何,我们不去道贺显得不好看,我待会儿得领着君哥儿,一同去给他们道个喜,你就莫要甩脸子了!省的他们以为你是甩脸子给他们看的!”   赵弘风眸色一利。   武问玉眸色微动,望了一眼十几米开外,坐在马车上的世子爷,面色稍稍缓了一些。   “栀儿,我和你父亲一起,去跟王家大公子道喜,另让君哥儿领着三姑娘,去跟孙家的道个喜,栀儿,你便带着四姑娘,去同世子爷道个喜罢。”   赵栀此时正垂眸想着事情,听了武问玉唤她的名字,愕然的抬起了眸:“母亲刚刚说了何事?”   赵雅踮起脚尖,凑到赵栀耳旁道:“大姐姐,母亲说让你带着我,去同世子爷道个喜!”   “世子爷?三王爷家的?”   赵栀眉头微蹙了一蹙,突然想起了万花宴的那一晚,神情有些复杂。   那个男人总缠着她问许多事,自己……自己本是不想见他的。   “是三王爷家的世子。”   武问玉点头道。   “母亲,世子爷身份尊贵,我若是带着四妹妹去道贺,他……他们家多半不会搭理的,不如我们就……”   “荒唐!君哥儿和世子一同中了前三甲,不过去道贺,能说得过去吗?再说了,三王爷和三王妃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又怎会不搭理你?你四妹妹今年也十二了,你带着她多结交结交权贵,也是好的。”   赵弘风朝赵栀走近了一步,低吼道。   “父亲,四妹妹还小!我觉得可以让……”   “莫要再说些废话,待会儿世子爷便走了!”   赵弘风刚刚说罢,孙成济便带着另几个公子哥,朝着赵君这处走了过来,朝赵君道贺了起来。   四周噼里啪啦又响起了鞭炮声,硝烟弥漫,虽是热闹,但也熏得人难受。   赵栀轻捂住了口鼻,眉头微蹙,朝着赵弘风又望了一眼,握住了赵雅的手,朝着三王爷府的马车走了过去。   “四妹妹,走。”   “恩。”   赵雅乖巧的扯着赵栀的手,跟在了她的旁边。   此时,三王妃和三王爷都下了马车,去接受别府的祝贺了,马车上只有东子安,另他的一个小厮在。   东子安今日穿了身浅蓝色的圆领袍,腰间系了白金革带,革带上追了一副紫麒麟玉坠,墨发高束,戴了一副白金双鹤冠,生的眉眼精致,俊美无匹,只可惜面色稍白,显得有几分阴郁。   赵栀扯着赵雅的手,站在了马车旁边,朝着东子安行了一礼。   “小女参见世子爷,恭贺世子爷进了前三甲,父亲让小女带着四妹妹,来同世子爷道贺。”   赵雅也学着赵栀的样子,朝东子安屈了屈膝。   “赵雅参见世子爷。”   东子安听了赵栀的声音,眸色微动,缓缓地抬起了头,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双眸逐渐发亮:“赵府?姑娘,你果真是赵府的!”   在小厮的惊愕下,东子安站起了身,便下了马车,侯在了赵栀的身侧。   赵栀垂着眸,不着声色的朝后退了两步:“道贺完了,我们得走了。”   “姑娘且慢”   东子安伸出了手,便挡在了赵栀的身后,赵雅微微歪着头,诧异不解的朝东子安望着。   “世子爷,你这是作甚?”   赵栀神情有些不悦,   “无事,本世子只是……只是也要同你弟弟道贺一声罢了。”   “我会转告他的。”   “赵姑娘,冒昧一问,两日后,你可是有空?”   “没空。”   “若是姑娘近来有什么难事,两日后的此时,姑娘可到皇城门口寻我。”   东子安笑的温柔和煦。   “我不会有什么难事的。”   “本世子也但愿,姑娘会没有什么难事。”   东子安笑的温润如玉,谦谦公子一般,朝着赵栀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多谢世子爷,我们还有事要做,便不在这里叨扰世子爷了。”   赵栀淡淡一笑,便拉着赵雅的手,离开了这处。   不知该说赵栀的运气好,还是蔺孔明的运气差,赵栀前脚刚刚带着赵雅离开此处,后脚蔺孔明的马车便停在了旁边。   东子安眸色深沉的朝赵栀的背影望着,薄唇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本公子等你两日后过来”   刘诗云的药,都是在他手下的铺子里买的呢。   蔺孔明刚下了马车,东子安便望见了蔺孔明,他温润一笑,便缓缓地朝他走了过去,恭敬的唤了声皇叔。   蔺孔明瞧他一眼:“子安,叔叔怎的瞧你越发不顺眼了?”   他说罢,便不再搭理东子安,悠悠的朝着张榜之处走了过去,男人身若修竹,单是一个背影,便令人移不开眼,情不自禁的想要多瞧一眼。   东子安唇角扯起了一抹浅笑,倚在了一棵大树上,幽幽道:“我什么都知道……”   加上蔺孔明他这位皇叔,呵,事情愈发有趣了……   “爷,属下总觉得世子爷有些不大对劲。”   “他长得就不对劲”   蔺孔明嗤笑。   赵栀扯着赵雅的手,回到了张榜之处后,微垂下了眸,朝着赵雅望了过去。   “四妹妹,今日世子说的话,你不要同旁人说”   “大姐姐放心,雅儿知道分寸的。”   轻轻点了点头。   “四妹妹真乖。”   “乖什么乖,你和东子安那小子怎的了?”   蔺孔明不知何时走到了赵栀的身后,伸出了手,轻拍了一拍赵栀的肩,笑声古怪。   赵栀打了个寒颤,眸色微凝,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三……三爷,你来这儿作甚?也不打个招呼,将我吓个半死!”   “来的路上,爷遇见了刘诗云的丫鬟,那丫鬟要爷同你传个消息,你若是不告诉爷,你和东子安之间怎的了。三爷便不告诉你刘诗云让传的话,开心么?开心便笑上一笑。”   “……” 第80章 刘诗云的鹤顶红   赵栀眉头微蹙了蹙,眸色不悦的朝蔺孔明望着。   “呀,不开心?”   蔺孔明轻轻眨了眨双眸,眸底掠过了一抹揶揄。   “君哥儿中了探花,世子爷中了榜眼,父亲让我带着四妹妹,去同他道贺,说的自然都是些道贺的话。我不让四妹妹说,只是刚刚同世子爷闹的有些不愉快,怕他说了出去,父亲再责怪罢了!   诗云今日大婚,要三爷传达给我的话,定都是极重要的,三爷藏在心中不肯说,若是将事情耽搁了,可如何是好?”   赵栀左手握紧了帕子,翦水秋瞳中尽是掩不住的担忧。   诗云她……她不会出什么事的吧……千万莫要出事,莫要出事。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微微一动,也察觉到了赵栀心中的担忧,索性不再逗她,朝着路远伸出了手。   路远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到了蔺孔明的手中。   蔺孔明垂眸望了那信一眼,薄唇微勾了勾,朝着毒茶茶递了过去:“喏!这是刘诗云托人带给爷,让爷交给你的一封信。”   赵栀将信接过,愕然道:“就只有这封信?没有什么话要传给我?”   “没有。”   蔺孔明一脸的云淡风轻。   “可是你之前分明说……分明说诗云有话让你传给我的啊。”   “诓你的也信。”   蔺孔明扯了扯唇角,一脸不屑,男人说罢,便垂起了眼眸,把玩起了手中的拐杖。真当是要将那拐杖玩出花来才罢休。   赵栀不想搭理他,转过了头,轻轻将信封撕开,将信展开,垂眸看起了信。   这信是刘诗云的笔迹,信是她亲手写的,上面的墨迹还没干,应该刚写完没多久。   赵栀垂眸看信的时候,蔺孔明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她的身后,将下巴抵在了赵栀的肩膀上,垂下了眸,一脸慵懒的朝那封信望了过去,薄唇优雅的勾了起来。   蔺孔明纯属是逗赵栀玩的,有赵栀的手挡着,他根本就看不清信上写的是什么,当然,他也没兴趣看刘诗云的信。   赵栀看的太过于认真,完全没有察觉到蔺孔明在她的身后,她将信看完,眸色微沉,将信笺和信封里面的一块入府令牌握在了手中。   诗云说让她现在去平安药铺里买一瓶鹤顶红,伪装成往刘府内送菜的厨娘,进去她的闺房,将鹤顶红交给她。   诗云还说,只有平安药铺内有鹤顶红在卖,她认得平安药铺的活计,自己去平安药铺拿鹤顶红,那活计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这信封里面装着的令牌,便是能出入刘府的令牌。   除此之外,诗云没有说鹤顶红的用处,也没有再说些其他的,只叫她快些拿到鹤顶红回刘府,越快越好。   鹤顶红啊……那可是穿肠毒药,这个丫头,她到底要做什么?   自己究竟要不要帮她?帮了她,究竟是对还是错?   赵栀眉头微蹙了起来,轻轻咬了咬唇,握紧了双手。   “丫头在烦恼什么?不妨同爷说说,看爷能不能帮帮你。”   赵栀正在忧愁着,突然便听到了蔺孔明那惰懒的声音,她被吓的浑身一震,一转头,又同蔺孔明那双深邃的眸对视,小脸一白,忙朝后退了一步,差点被他给吓死!   “你……你何时到我身后的?”   蔺孔明眨了眨眸:“一直都在啊,只是你这丫头看信看的太专心致志,没有瞧见罢了。”   说罢,男人还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你可是……看到信上写的什么了?”   赵栀眸色微动,小心翼翼的朝他望着。   “你们女人家的悄悄话,我可不稀得看。”   “呼~”   赵栀松了一口冷气,朝着泠鸢望了过去:“泠鸢,你在这儿看着四小姐,莫要让她乱跑,等父亲母亲过来了,你便同他们说,我回蔺府有急事,来不及同他们道别了!”   “奴婢遵命。”   泠鸢欠了欠身,便轻轻的握住了赵雅的手。   “大姐姐若是有急事,便快些去罢,雅儿会听泠鸢姐姐的话的。”   赵雅眸底透露着一抹不舍,轻轻拽住了赵栀的衣袖,想了一想,咬着唇,又将其放开了。   “四妹妹乖,有空我再回赵府看你。”   赵栀说罢,眸色一凝,便朝着平安药铺的方向走了过去,蔺孔明垂了眸,眸底掠过了一抹流光,朝着路远扬了扬下巴。   路远会意,赶忙跟在了蔺孔明的身后,一起朝着赵栀追了过去。   等到人烟稀少之时,赵栀脚步一顿,转过了头,朝着蔺孔明和路远望了去,她眸色闪烁,想了一想,轻轻咬住了唇,蹙起了眉毛,垂下了眸,神情急切。   几秒后,赵栀轻轻跺了跺脚,来回踱步了起来,手中的手帕几乎要被她绞烂了。   蔺孔明双手环胸,倚在了树上,漠然的朝她望着,她不开口,他也不主动询问。   最后,还是路远看不下去了,朝前一步,低声问道:“夫人,究竟是怎的了?把您急成了这般,还拿蔺府当借口……”   他刚刚问罢,蔺孔明便折了一根树枝,朝着他头上敲了过去:“没见到丫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同爷说吗?你就算问了,人家也不会告诉你啊。”   “我何时说了不同你说什么事了?”   赵栀抬起头,不悦的道。   “哟,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有什么事呗,一个人在这儿急,不如老子帮帮你,爷的要求不高,回府做几盘子桂花糕便好咯。”   蔺孔明将树枝丢在了地上,伸了个懒腰,抬起了点漆般的眸,瞧了一眼天色。   哦,天色大亮了。   拐杖没人拿着,便“砰!”的一声便落在了地上,路远忙低下了头,将拐杖捡了起来,吹了吹上头的土:“属下觉得爷还是得注意点,爷在旁人面前是个瘸子,不能动不动就将拐杖给丢了……”   蔺孔明朝前走了半步,一脚踩在了路远的脚背上,笑眯眯的道:“说不说?不说三爷走了。”   男人生的那般好看,却是个斯文败类,令人心生惋惜,只觉是美玉增了个缺口。   赵栀张了张小嘴,又闭了上去,咬唇道:“我说便是,你若同我一起做这事……我回去给你做三盘子桂花糕。”   她不告诉他,原是怕他跟着一起,再对他不利,并非是想瞒着他什么。   “四盘。”   “只三盘……”   “六盘。”   “说好了三盘……”   “七盘。”   “八盘。”   赵栀被他绕着绕着,便口误了。   “好,成交。路远,你做个见证,回去她若不做,便把她拴葱上三天。”   赵栀眸中逐渐出现了两泡泪,身子抽了一抽,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欺负我!诗云都快死了!”   赵栀觉得,刘诗云跟她要鹤顶红,多半是要自己喝了自尽的,但是赵栀又怕她要鹤顶红有别的用处,怕耽搁了她的大事,也不敢不给她拿去。   蔺孔明眸色微凝,面色突然认真了起来:“要出人命了?将事情说清楚。”   刘诗云死了,可别连累到他家丫头了……   说罢,蔺孔明便揽住赵栀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拿出一张手帕,温柔的帮赵栀擦了擦眼下的泪,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哄了起来。   “不哭咯不哭咯,瞅瞅都哭成了一个大花猫。”   这般小的小丫头,是要好好哄的。   赵栀擦了把泪,低声将信上的内容,同蔺孔明说了一遍,蔺孔明眸色微动,便将赵栀横抱了起来,脚尖点地,运起了轻功,倏忽跃到了树上,朝着平安药铺的方向而去。   他怕赵栀害怕,伸出了修长的手,轻轻捂住了赵栀的眼睛:“莫怕,一会儿便到。”   赵栀虽然也会些轻功,但跟蔺孔明一比,根本就是三脚猫的功夫,蔺孔明的速度太快,吓的她浑身不停的发颤,让忍不住伸出了手,紧紧的抱住了蔺孔明的脖颈,喃喃道:“若是……若是我摔死了,你便替我同诗云说,就说赵栀死之前,是想着给她松鹤顶红的……”   蔺孔明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他那双温柔的眸,逐渐发出了亮光,显得痞坏痞坏的:“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像是一种动物啊。”   “什么?什么动物?”   赵栀眼睛被他蒙上了看不见,轻轻扬起了头,小嘴微张了一张。   “像猪,像待宰的猪,哟,瞅瞅怂成什么了……”   “哇!我讨厌死你了!蔺孔明,你放开我吧!让我摔死算了!”   “你想要什么木头制的棺材?想死在哪儿?前头?还是这里?前头有水,你落下去,还能做个水鬼,若是死在这儿,多半是个摔死鬼,你觉得浑身泡的发肿好看,还是摔的面目全非好看?亦或者,你想先摔瘸了,再被淹死?”   男人一脸的恶劣,说起话来,便再停不住了。   赵栀双腿一软,被他吓的浑身打颤,声音软软糯糯的:“呜呜呜,我讨厌你……”   就在这时,蔺孔明倏忽松开了手,赵栀身子不受控制,便猛地朝下坠落了下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死的时候,她的屁股“砰!”的一声落在了地面上,摔的浑身酸疼。   赵栀睁开了眼睛,朝四周望了一眼,发现这处便是平安药铺,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蔺孔明摊了摊手:“不过是半米的高度,你如果摔死了,我给你陪葬去。”   他怕摔疼她,还特意屈了膝,才将她往地上丢呢。   赵栀横他一眼,低下了头,揉了揉眼睛,嘟囔道:“蔺孔明,你哄不好我了。”   “老子没打算哄你。”   蔺孔明说罢,便伸出了腿,一脚将平安药铺的门踹开了,伙计还未出来,蔺孔明便拿出了柜子里放着的鹤顶红,带着赵栀离开了此处。   此事有蹊跷,不能让旁人看到他和赵栀来过…… 第81章 唤了三爷声夫君   伙计听闻到动静之后,便匆忙的从后院走了过来,左看右看,却是见不到人。   他眉头微蹙,又走出平安药铺,出门四下看了一眼,诧异道:“这也没什么人呐。”   他眉头微蹙,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到了平安药铺之内,将药铺的门缓缓地关上了,走到柜子旁边,本欲拿些茶叶泡茶,伸出手摸了一摸柜子,眉心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鹤……鹤顶红呢?弄哪儿去了?”   伙计又摸索了一阵,面色发白,额头上尽是细密的冷汗:“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那一瓶鹤顶红被偷了……”   这……这若是打乱了世子爷的计划……   他全家估计都得遭殃!不!是全族都得出事啊……   ————   很快,蔺孔明便带着赵栀来到了刘府的大门口,缓缓的落在了地上,赵栀的双腿在着地的那一刻,心中终于得了几分安稳,她睁开眸时才发现,她竟一直在搂抱着蔺孔明的腰。   赵栀的小脸微一绯红,忙将蔺孔明的腰给放开了,她望着刘府附近的车水马龙,生怕被人给认出来,便伸出了胳膊,轻轻放在了脸颊两侧,低头喃喃道:“我还没有买菜呐,如何用厨娘的身份进去啊?再说了,万一旁人认出了你我来……”   刘诗云的父母知道赵栀和刘诗云打小关系好,刘诗云又不太乐意这份亲事,赵栀的性子又不好。怕刘诗云和赵栀两个丫头在一起,又闹出什么逃婚之类的丑事,惹的全皇城的人家笑话,背地里戳他们刘家的脊梁骨,便没有给赵栀和同刘诗云相熟的小姐们发帖子,让他们来参加刘诗云的昏礼。   赵栀大婚时,送女客便是刘诗云当的按理来说,刘诗云的送女客,也当是赵栀来当,但却因为刘家老爷和主母太过谨慎,生怕此次婚礼出什么岔子,以防万一,就连刘诗云的送女客,都是寻了和刘诗云不相熟的人当的。   夫君不如意,又没熟识的人去安慰刘诗云,只将她关在了房里,派人守着,一日三餐往里送着,无论是谁,都得憋出病来。   赵栀正低声嘟囔着,蔺孔明便环住了她的腰,薄唇勾起一抹懒散的笑,脚尖点地,倏忽而起,顷刻间便带着赵栀到了刘家的后院内。   宾客们只觉眼前一晃,似是有什么人过去了,但是左看右看,都看不到什么,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个儿眼睛花了,不免相视了一眼。   “刚儿是不是有什么猫啊之类的过去了?”   “没瞧见,你多半瞧错了吧。”   “我也没瞧见,是清晨风太大,把什么树枝吹掉了罢?”   ……   蔺孔明带着赵栀来到了刘家的后院后,将赵栀放下,才发现这丫头的小脸被吓的煞白。   蔺孔明伸出中指,悠悠的抬起了她的脸庞,饶有兴味的道:“丫头,瞧你这张大白脸,真像是一只白猪。”   “蔺孔明!”   赵栀猛地跺了跺脚,朝着他瞪了过去,满目嗔怒。   蔺孔明竖起中指,放在了薄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点漆般的眸中脉脉含情,惹人迷醉:“嘘!小声点,当心被这后院里头的厨子婆子们听见,再给你家的诗云惹麻烦。”   “什么叫做我家的诗云?蔺孔明,你又乱吃醋!”   赵栀压低了声音,朝着蔺孔明低吼了过去。   蔺孔明一脸的无辜,显得有些委屈:“本王吃一个黄毛丫头的醋?亏你说的出来,真真是这辈子都未受过这般的憋屈!”   “嘘,你倒还委屈上了!早知道你能直接带着我进来,我就不拿着那令牌过来啦!呀!不对,我的令牌呢?”   赵栀小嘴微张,忙在身上摸起了令牌,蔺孔明无奈朝她望着,揉了揉太阳穴:“刚进府的时候,你丢在墙角了。”   “为何不提醒我……”   “丫头,你搞清楚唉,你身上揣着令牌,本王又要抱着你,你这般重,令牌铁制的也不轻,丢了本王还能减轻些重量,为何要提醒你,这身子本就娇贵,你也不知照应些。”   蔺孔明俊眉微蹙,轻轻掩唇咳嗽了两声。   赵栀双眸微动,一脸认真的朝蔺孔明望着:“蔺孔明,我母亲说过,男人若是身子太弱,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蔺孔明眸色一凝,眸底带着丝缕危险,赵栀被他的眼神吓的不轻,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蔺孔明步履优雅,忽变得浅笑盈盈,朝她逼近:“那……今日晚上,我们可以试一试啊,丫头愿意么?”   装弱,可不代表他真的弱,唔……居然敢质疑他的体力,他蔺孔明可记仇了,这件事,他多半是能记一辈子的,每日晚上,他都会让这丫头后悔一次。   恩,就这般决定了,每个晚上。   赵栀瞧着蔺孔明,总觉得他像是一匹恶劣的孤狼,令人胆惧的很。   她的小嘴微抿,小心翼翼的拽住了蔺孔明的衣袖,晃了一晃:“莫要扯这般多,我们去……去寻诗云吧,我晓得诗云的闺房在哪,我带着你去。”   “不要,要试。”   蔺孔明扬了扬下巴。   “莫闹……有正事要办……”   “你竟觉得三爷在闹?!”   “你这男人忒烦人!”   赵栀眉头轻蹙,从蔺孔明的手中夺过鹤顶红,便抄了小道,朝着刘诗云的闺房走了过去。   蔺孔明不开心了:“嗤,你以为你还能哄得好我么?”   “哎呀!你快些走了!”   “那晚上……生孩子?”   “要生你自个儿生!”   “老子有这个功能还要你作甚?”   蔺孔明一脸的古怪。   很快,赵栀便拽着蔺孔明的手,带着他偷偷来到了刘诗云的闺房旁边。   这房子外头挂满了红色的彩绸,张灯结彩,在门口还有四五个身体健壮的粗使丫头们守着,一个个虎背熊腰,双眸瞪的铜铃一般大,像是生怕刘诗云跑了一般。   从房间里头,不时的还能传来刘诗云那微弱的哭声,赵栀听着这声音,便是一阵的心疼。   她和蔺孔明站在暗处,那守门的几个婆子倒是发现不了他们。   赵栀拉着蔺孔明的衣袖,轻轻拽了一拽,低声道:“夫君,你……”   “你唤我什么?”   蔺孔明眸色一亮,朝着赵栀望了过去。   这时候,四周突然挂起了红灯笼,里头燃了蜡烛,将大白的天映的又暖了几分,门前门内燃起了鞭炮声。气味虽大,赵栀微垂下了眼帘,却不嫌的难闻了,觉得这鞭炮啦,红灯笼啦,好似是为他俩人点的挂的。   她双手搭在了耳朵旁边,面色红的犹如柿子一般,声音软糯糯的:“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   她……她刚刚唤错了,好不好嘛……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她那发烫的小耳朵,难得笑的温柔,他似是还嫌赵栀的耳朵不够红,又凑到了赵栀身后,朝着她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喑哑:“娘子~”   他的声音虽很轻很轻,却在赵栀的脑海中炸了锅,四周鞭炮声轰鸣,她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眼神呆呆滞滞的。   心脏那儿,好似是被蜜裹了似的,好多的烦心事,似都不再那般重要了,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他。   蔺孔明见赵栀害羞的说不出话来,扯了扯唇角,笑出了声:“这般便害羞了,等爷真娶了你,洞房花烛那日,你不得浑身像从辣椒油里捞出来似的?红了吧唧的?”   他说罢,随手从地上捡起了几颗石子,便朝着守在门口的那几个婆子身上丢了过去,点了她们的昏睡穴。   婆子们还未明白发现了什么事,便闭上了眼睛,一个个瘫在了门口,睡了过去。   蔺孔明点人的穴道着实是快准狠,当世难有几日能同他相比。   赵栀眸色一亮,轻轻捂住了小嘴,捂住了口中的惊呼声。   三爷他竟这般厉害……   蔺孔明拉着赵栀的小手,便轻轻的推开了门,带着她进到了刘诗云的闺房内,将门虚掩了起来。   此时,刘诗云垂着眸,在床上侧坐着,眸色泛红,眼睛都哭的肿了。   “都说了不愿嫁,都说了不愿嫁……却没一人理会我,全都是顾着自个儿的门面,一个个的都不是甚的好人,都不是好人,不是……”   刘诗云口中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后,便又低头哭了起来。   赵栀轻轻松开了蔺孔明的手,小心的走到了刘诗云的身边,低声道:“诗云,你抬起头,快些看看是谁来了!”   刘诗云愣了一愣,眸色一喜,便抬起头朝赵栀望了过去,她眸中流出了几滴泪,站起了身,便扑到了赵栀的怀里头,呜咽道:“栀儿,栀儿……是你,你总算来了,栀儿……”   “你莫着急,有话慢慢说,看看,鹤顶红我给你带来了!你快些告诉我,你要鹤顶红,是要作甚?”   赵栀说罢,刘诗云动作一顿,眸色微闪,低声道:“我……我昨日雇了人,给王永言下了剧毒,那毒同鹤顶红相生相克,只有鹤顶红再配上一粒丸药,才能解了他的毒。他身上的毒,今晚上便要发作了,我得在他的毒发作之前,将他的毒给解了。   这事论是谁,我都不能告诉,只能告诉栀儿一个了,也只有栀儿一个能帮我……”   她说的话漏洞颇多,若是蔺孔明听了,定会嗤笑一声,道个不信,可惜这时候,这位爷不知从哪儿逮了个蛐蛐,正垂眸拽着人家的胳膊腿儿玩,不一会儿,便将人家的胳膊腿拽了下来,让蛐蛐只剩了个脑袋和肚子。   他看着那半死不活的蛐蛐,一阵恶寒。   “天,生的跟东启一个模样。”   嫌弃! 第82章 东子安的计策   蔺孔明俊眉微蹙了一蹙,便将那只蛐蛐丢在了外头的草丛上,从腰间拿出了一张手帕,慢条斯理的擦起了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边听着外头的蛐蛐叫唤,一边垂眸喝着茶,口中还哼起了小曲儿。   赵栀这边同刘诗云说着话,刘诗云还红着眼眶子哭着呢,那边儿的爷已经哼起了小曲儿,还是个颇欢快的调,赵栀一边抱着刘诗云,一边转头朝蔺孔明瞪了一眼。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捂住了薄唇:“咦?哪儿的美男子在哼曲儿?”   “你能不能要些脸?”   赵栀一边轻轻拍着刘诗云的肩安慰着,一边低声吼道。   蔺孔明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眸:“不能。”   说罢,他的面色逐渐变得恶劣了起来,不知从哪儿又戴着一只蛐蛐,悠悠的在赵栀眼前晃了晃,便朝着赵栀这边儿丢了过去!   赵栀虽不怕蛐蛐,但蛐蛐离她太近了,她也是怕脏的,赵栀眉头微蹙,便朝着后面一边退了好几步,蛐蛐恰巧落在了刘诗云的裙摆上,刘诗云瞪大了一双美眸,面色泛白,张开了嘴,便要高呼出声,赵栀眼疾手快,忙捂住了她的嘴。   随后她一脚便将那只蛐蛐踹到了一边,踩在了上面,将其给踩死了。   蔺孔明垂眸朝赵栀踩蛐蛐的那只脚望着,眸色微凝,唇角抽了一抽,呈石化状态。   “赵栀,你好凶,爷害怕,爷不要你了。”   “蔺孔明,我正在办正事,你闭嘴!若是有话回家再说!”   “哼哼。”   蔺孔明古怪的笑了一声,转过了头,背对着赵栀,手中折扇一展,悠悠的扇了起来,看起了外头的风景。   很好啊很好,有了女伴,便不搭理他了,他的喜怒哀乐她也不管了。   看来这孩子日后是更不该生了,无论男的还是女的,都是在跟他蔺孔明争人,不生了不生了,若是生了,直接寻个奶妈,万万不能让这丫头亲手养,不然他怎么办?她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么?   不开心。   不得不说,男人想的可真是长远。   赵栀又同刘诗云说了会儿话,便将手中的鹤顶红,朝着刘诗云递了过去,眸中带着担忧:“诗云,你确定这鹤顶红和你身上有的丸药合在一起,能解王永言身上的毒?”   “恩。”   刘诗云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似是心虚一般,没有抬头看赵栀的眼神,赵栀觉得刘诗云今日颇为古怪,却是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东西我给你送来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们得快些走了!诗云,等你大婚过后,我定会去王家看你,到时你等着我,你若是受了欺负,便直接打回来,若是打不过,你便唤我过去,还有……”   赵栀说罢,握紧了刘诗云的手,眸底带着担忧心疼:“给王永言解毒时,务必要小心,莫要被人发现端倪了。”   刘诗云伸出了手,轻轻抱住了赵栀的腰,轻声道:“栀儿,从小遇见事了,我就只知道躲在你的身后,性子怯弱,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事,都是由身边的人左右的,我从未左右过自己的一件事,我喜欢看市井里面广传的书生小姐的书,他们却逼着我读女训、内训……   还将我所有的书都给烧了,斥责我不准再读,我喜欢出门去戏园子里听曲儿,还喜欢听茶馆的王先生说书,喜欢看斗鸡,斗狗……可惜他们都不许,我及笄了,本以为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本以为能自己寻个夫君一同白头……他们明知王永言名声坏透了,时常出入风月场所,还将我许给他。   还有人说,王永言在外头已经有了孩子,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我心中好生害怕……就连他们给我准备的送女客,都不是栀儿。”   刘诗云喃喃说到这里,轻轻抬起了眸,握紧了赵栀的手,连双手都是发颤的,可见她心中有多激动,一双眸也微微发亮了起来:“你……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多想……多想左右自己一次,哪怕付出的代价很大,我也不想……不想被他们控制着活着了,栀儿,若是我出了事,你便在我的坟头上……”   赵栀忙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训斥道:“大喜的日子,你这是说些什么话?先好好的大婚,日后我再想法子,帮你和王永言和离。”   “栀儿,这个世上,本就没有我们女人家说理的地方,和离了,嫁过一次的人儿了,谁又能要我……”   刘诗云的眸色微黯,这时,她望向坐在一旁的蔺孔明,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神情激动:“栀儿,你求求王爷,求求王爷帮我隐姓埋名,将我带到乡下去吧!我宁愿粗茶淡饭,我也不要再让他们决定我的一切了!我绝不!”   “诗云……”   “栀儿,帮我,帮帮我,好吗?我只求你这一次。”   蔺孔明双腿重叠,折扇一合,转过了头,面对着赵栀,朝着外头指了指:“门口那几个母夜叉,快要醒咯~”   他说罢,眸色幽深的朝赵栀和刘诗云望着,又道了一句:“没有乡下给你隐居,小孩子家家的,真是将一切都想的太过容易,赵栀,走了。”   赵栀望着刘诗云那满是祈求的目光,缓缓站起了身,将手从刘诗云的手中抽了出来。   刘诗云又将她的手握住,泣不成声:“帮我,帮我,求你帮帮我……”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杀人,她不想杀人的。   赵栀垂眸,再次将双手抽了出来,却不知……就此铸成了大错。   “诗云,你知道吗,若是带你离开,会惊起怎样的腥风血雨?现实不是儿戏,事事都要考虑周全,诗云自小便乖,这次也要乖,知道么?我赵栀在此立下重誓!等你婚后,我定会想办法帮你和离,你和离过后,我定帮你寻个同你情投意合的公子,让你嫁予他为正妻,若谁敢闲言碎语,我定砸了他们家!   如有违背,我赵栀和蔺孔明,天诛地灭!”   赵栀眸色深沉,缓缓举起了手,立下了重誓。   她刚刚立了誓,蔺孔明便举起了手,将折扇朝着赵栀丢了过来。   他吊儿郎当的眯起了眸,不悦道:“立重誓别带着老子!”   赵栀深深地朝刘诗云望着,没搭理蔺孔明。   刘诗云神情微滞,缓缓松开了赵栀的手,瘫在了床脚,抱着怀中的鹤顶红,低下了头:“谢谢栀儿,你们快些走罢,晚了……便会被发现了。”   刘诗云的声音很平静,但赵栀不怕她哭闹,就害怕她平静。   “诗云……”   “栀儿,我没事啦,你们快些走罢!”   刘诗云仰起了头,朝着赵栀绽开了一抹笑容。   最后是蔺孔明横抱着赵栀,强行离开的,他们离开了之后,蔺孔明的扇子还在房内丢着。外头的几个婆子也醒了,其中一个婆子看了一眼四周,眼珠子一转,“砰!”的一声便将门推开,朝着刘诗云望了过去。   刘诗云正瘫在床脚,秀发凌乱,正垂着眸,轻抚着鹤顶红。   “小姐,晚上便要大昏了,待会儿便有丫头来给您梳洗了,快些坐到床上去,免得落人笑话,刚刚这屋里好似有什么动静……小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那婆子眼珠子一转,盯贼似的朝刘诗云盯着,目中尽是警惕。   刘诗云缓缓的抬起了眸。   “父亲让你们这些奴才们在外头守着,不是将我当囚犯看的,既然是奴才,便要有奴才的样子,乱进主人的房间,依父亲的家规,可是要砍手的,你是钱婆子对吗?好,大昏时候,我便同父亲说道一声,让他撕了你的那张烂嘴。”   刘诗云说罢,缓缓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了上去,这下子,倒是轮到钱婆子发愣了。   “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我也觉得不太对头,快!快去告诉老爷去!”   ……   刘诗云将房门关上了之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瓷瓶,将鹤顶红的盖子打开,缓缓地将里面的毒药,倒进了白色瓷瓶里。   鹤顶红和瓷瓶里面的药丸融在了一起,晃上几晃,便化作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刘诗云将瓷瓶盖子盖上,重新放在了怀里,尔后,她便走到了花盆旁边,蹲下了身子,将花瓶里的土拨开,把装鹤顶红的瓶子埋到了里面。   刘诗云同赵栀说的什么什么解药,自然都是骗她的,王永言根本就没有中什么毒,现今刘诗云手中拿着的,也并非解药,而是毒药。   无色无味,就算王永言吃了,也没有仵作能够查得出死因的毒药。   平安药铺的幕后老板,便是世子爷东子安,几日前,他派人给刘诗云送了信,说他这里有无色无味的毒药,刘诗云便过来拿了,要拿的毒药原有两种,这两种混合在一起,才能做到无色无味的效果,但是第一次,刘诗云却是只拿了一种,将鹤顶红忘在了那儿。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写信,让赵栀帮忙。   而东子安的目的很简单,她要让刘诗云出事,然后……让赵栀来求他,到皇城门口来找他。   东子安早就告诉了王永言,今晚上,刘诗云会给他下药之事,刘诗云根本就没有能下药成功的可能性,到时候,刘诗云被抓,只有东子安能决定,要不要放了刘诗云。   之所以只有东子安能决定,是因为东子安对王永言有恩,毕竟是东子安告知了王永言这件事,便相当于救了他一命,至于放不放刘诗云这件事……到时,王永言自然听东子安的。 第83章 关于就地正法   刘诗云将鹤顶红的瓶子埋好之后,便缓缓站起了身,再次将瓷瓶从怀中拿了出来,垂眸朝着瓷瓶望着,拿着瓷瓶的手,微微发抖。   她深深吸了口气,坐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害怕,怎会不害怕,可是……她只有这样,唯有这样。   她刘诗云,再不会被别人左右了,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一死!她反抗一次,也够了。   刘诗云的眸中逐渐落下了两滴泪,滴在了瓷瓶上,瓷瓶上镶着的烧蓝蝴蝶,颜色似又深了一些,在灯光的映照下,晶莹而绝美。   蔺孔明带着赵栀离开了刘府后,便去了一个客栈,同赵栀点了个雅间,吃了些早膳。   蔺孔明原是想直接去客栈的,赵栀左右不许,硬是让他在树后呆着,去附近的铺子里给他买了根拐杖,塞到了他的手中,才许他同自己一起进客栈。   进到了雅间之后,赵栀一边垂眸,小口小口的吃着油条,一边嘟囔道:“三爷是想让皇帝看出来你和太子的计策吗?连拐杖都不拿,便随意出入。”   蔺孔明一双深邃的眸微垂,手中拿着拐杖,在地上轻轻敲着,敲打的还颇有节奏。他唇角勾起了一抹不以为然的笑,突握着拐杖,便朝着赵栀的小手上轻轻敲了一敲:“管他呢,老子最近想通了,天下……也没那般重要……”   蔺孔明的眸色深沉,带着一抹久居沙场的煞气,浑身冰冷,令人难以接近,不过下一瞬,他便又恢复了一副笑眯眯的无赖模样,轻轻挑起了赵栀的下巴,另一只修长的手,拍了拍几下赵栀的小脸蛋:“丫头,三爷有话要同你说。”   赵栀虽不喜被他捏着下巴,拍着小脸,但见他的神情严肃认真,也便没有骂他。   “三爷你说,何事?”   蔺孔明的神情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眸色发亮,欠欠的道了一声:“你见过鬼吗?”   赵栀听了他的话,浑身寒毛直竖,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糯糯的道:“鬼?哪儿有鬼?”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在怀中摸啊摸,最后,他拿出了一把巴掌大的铜镜,放在了赵栀的面前,轻轻晃了一晃:“瞧啊,就在这里呐。”   随后,赵栀的耳旁,便响起了蔺孔明那清风朗月一般的笑,那男人笑了一声还嫌不过瘾,双手各放在了赵栀左右嘴角,将她的嘴角往上扯了一扯。   赵栀一双秋水盈盈的大眼睛中逐渐凝聚了一汪泪,泪水‘啪嗒!’掉了下来,她望着蔺孔明唇角的那一抹笑,心中委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我讨厌你,你不要和我说话,我讨厌死你了!”   赵栀哭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回踱步几下,便走到了窗户旁边,将窗子推开,看了一看楼下,便要试探着往下跳。   蔺孔明单手托腮,眸色优雅的朝她望着,薄唇勾了一勾:“跳啊!怎么?不敢啊?”   赵栀:“……”   她朝着窗外伸出了一只小手,轻轻晃了一晃,吓的面色一白,便蹲下了那儿,伸出两只爪爪,抹起了眼角的泪。   “蔺孔明,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小丫头嘟嘟囔囔的道。   “十几年前你欺负老子,老子现在不过还回来而已,不过分啊。”   蔺孔明笑吟吟的喝了口茶,优雅贵气。   “可是我是个姑娘家……”   赵栀咬了咬唇,小脸上尽是委屈。   “哟,姑娘家啊,那过来脱了衣裳给爷看看,是不是假的。”   赵栀倏忽站起了身,瞪了他一眼:“若不是晚上诗云大昏,我还得乔装打扮,跟过去看,得花些力气,我……我早就走啦!才不在这同你一起吃早膳!”   “分明是人怂不敢跳,啧啧。”   蔺孔明双手枕在脑后,伸起了一条修长的腿,蹬在了桌子上,一脸的嫌弃。   “你快将腿放下!我爹爹说,都是流氓小混混才会这般的!”   “爷本来就是流氓小混混啊,谁告诉你爷是世家公子哥了?赵栀,你若是将爷惹的不开心了,爷可是会在这儿将你就地正法的,保不准明日你肚子便能大起来了。”   蔺孔明阴森一笑,吓唬起了赵栀。   “啊啊啊啊啊!”   赵栀双手抱头,情绪失控的大叫了出来,堂堂天朝大国,东苓的摄政王怎的会是这个德行?她究竟喜欢上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若是蔺孔明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定会说一句,老子本就不是个玩意儿。   赵栀吃了个八分饱之后,便搀扶着她身边这位爷的手,结了账,朝着客栈外走了出来。   “三爷,你困不困?”   “唔……怎么说呢,让想一想。”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微微一动,舔了舔薄唇。   赵栀小脸一黑,双手掐着他的肉,使劲拧了一拧:“困了我便送你回蔺府睡觉,若是不困,便一同去赵府参加宴席!今日我弟弟中了探花,家中是要大摆宴席的,我这个作大姐姐的,定然得去!”   “哦,那我不困。”   蔺孔明眉眼弯弯的朝赵栀望着,轻轻戳了戳她那可爱的小耳朵,垂下了眼帘,轻轻舔了一舔,逗弄起了赵栀。   赵栀简直要哭了!这个男人……他……他怎的愈发不正经起来了?   之前在客栈内,蔺孔明说,天下对于他来说,好像没那般重要了,但是下一句话,他却没有同赵栀说,下一句话便是——因为你比天下重要,我身边有了你,还要天下作甚嘛?   很快,赵栀便雇了一辆马车,同蔺孔明一道去了赵府,参加宴席,赵君中了探花,堂堂摄政王爷又亲临贵府,倒是让赵家蓬荜生光了不少,旁的家族也高看了赵家一眼。   赵弘风受了宣诗云送来的贺礼,忙又派了小厮准备了些回礼的东西,朝蔺府送去了,宴席进行到了一半,宫内又来了人,抬来了好几箱的物件,说是兰嫔娘娘送来的,没过多大会儿,又有皇帝身边的公公亲临了赵府,拿来了一柄圣上亲赐的玉如意,笑的满脸皱纹,一边同赵弘风奉承着,又一边取出了自个儿准备的贺礼。   “贵府近年时运好,咱家也跟着来沾沾服气,给赵大人道个贺。”   原赶马都比不上四家族的赵府,皇城内排不上名号的小门小户,在二姑娘进宫,大少爷得了探花,大女儿又嫁到蔺府,同蔺府往来之后,倒若鲤鱼跃龙门一般,一夕之间,竟比四家族都要风光。   一切好似一场颠簸流离的梦,赵弘风在官场上忙忙碌碌,摸滚打爬了半世,碌碌无为,最后连一点实权都没得,被人处处瞧不上,到了中年,仕途竟慢慢的顺了起来。   热闹过后,天渐渐的暗了,赵栀坐在赵府的水池旁边,垂眸望着水池内游来游去的鱼儿,眸色微暗:“快到亥时了,诗云多半已经梳洗打扮完了,快要上轿了。”   她说罢,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猛地朝水里面丢了过去!石子落水,池水中的鱼儿受了惊,也顾不得吃东西了,忙四下逃窜,眨眼不见了踪影。   赵栀心神不宁,猛地站起了身,便提着裙子,朝着赵府外跑了过去,她刚刚走到了赵府门口,身侧便出现了一架马车,马车车帘被掀开,男人的修长的手从里头伸了出来,拽住赵栀的小手,便将她拉到了马车上。   赵栀本还诧异是谁拉她,一看马车内坐着的是蔺孔明,小嘴微张,松了口气。   “你这是想要吓死我!你不是正在那嗑瓜子么?”   “亥时快到了,爷就知道你这丫头坐不安慰,得往外跑。”   蔺孔明薄唇勾起了一抹浅笑,便掀开了车帘,朝着驾车的车夫扬了扬下巴:“去刘家!跟上他们的仪仗队!”   蔺孔明说罢,那车夫便忙点了点头,右手一扬马鞭,便抽在了马屁股上,马车速度极快,飞奔一般朝着刘家跑了过去。   一阵颠簸之后,总算是到了刘家,赵栀掀开了车帘,便看见刘诗云着了一身凤冠霞披,用红纱半遮了面,眉心间点了一抹朱砂,被送女客搀扶着,步步朝着花轿走了过去。   即使脸上施了粉黛,她的那张脸,还是惨白的吓人,面上不带一丝喜色,她好似一个鬼/新娘一般,周围的鞭炮声,宾客们的恭贺声,爹娘的嘱咐,尽都与她无关,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无悲无喜的令人心疼。   再多的祝贺声,她也左右不了自己一生的命运,再多的富贵,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凄切悲凉,现实与期盼,背道而驰,也越来越偏离。   这时,刘诗云脚步一顿,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缓缓抬起了头,朝着赵栀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朝她嫣然一笑,手中握紧了瓷瓶,便决绝的上了花轿。   栀儿……   若是你还能记得我,便每年都给诗云的坟头上,放一株蒲公英,诗云会随着蒲公英……散布山川大泽,走遍五海洪荒。   若是时间久了,你不记得我了,那我……便时常去看看你,同你在梦里,再如同幼年那般,逛花灯,听王先生说书,去看斗鸡,斗狗……但是,我不会再躲在你身后了,我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花轿起,四周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又响了几个度,虽是喜庆,却令人心中发憷。 第84章 给王家少爷下了毒   人们口中虽互说的祝贺类的喜庆话,可他们的心中却都是有些慌乱的,总觉得,再过不久,会发生什么大事。   他们只祈祷那是自己的错觉,但一个人心中慌乱有可能是错觉,众人都觉得慌乱,那便不仅仅是错觉了,只是他们心中害怕,互相间没有点破。   若是点破了,便是更要慌乱了几分。   刘诗云上轿后,赵栀便将帘子放下,轻轻扯了扯蔺孔明的衣袖:“夫君,快些跟上他们。”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倚在了马车上,抱着赵栀的腰,将她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脑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双手放在了赵栀身前的某处,不规矩了起来,赵栀抬起了小脚,猛地朝着他的脚背上踩了过去,嗔怒的瞧了他一眼:“车夫,跟上前头的仪仗队!”   她说罢,那车夫便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一扬马鞭,马车便跟在了仪仗队后面,距刘诗云的花轿不过几十米距离。   蔺孔明吃疼,嘶了一声,咬了咬赵栀的耳垂,一脸委屈:“你这个凶女人,你欺负三爷……”   “我没有欺负你!”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你欺负了,就是欺负了,还想抵赖不成?来,让三爷瞧瞧丫头那儿有没有长大。”   男人一脸的揶揄。   “你放开我!你怎的对诗云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嗤,老子和她又不熟,她算哪根葱?能让老子上心?”   男人一脸嗤笑,说罢,双手便又变本加厉的欺负起了小丫头,像是非要将赵栀欺负哭不成。赵栀越急,越想哭,男人便愈发的恶劣,心中愈发兴奋。   蔺孔明是什么人?他可是带着百万雄狮,领兵打仗之人,在这东苓真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堂堂摄政王爷,向来雷厉风行。就算是清闲起来,也定不会做赵栀这些小女儿家的事,坐着马车跟踪人家的仪仗队。   但他为了陪着小丫头,让小丫头能够安心,也还是做了,这等事若是被朝中那些和蔺孔明一同打过仗的将军们知道,不定得是什么表情。   赵栀听了蔺孔明的话,眸色微垂,轻轻抿了抿小嘴,双手绞着衣角,没有吭声。   他说得对,他同诗云,又没几个交情……他这是陪着自个儿来的,自己若是再要求他这个那个的,倒是过分了。   可饶是这样,自己也不能任由他欺负了去!   赵栀身子使劲一晃,冷哼一声,便将蔺孔明的双手甩开,掀开了帘子,朝着外头望了过去,心中焦急。   “快些走,快些走啊……快些……”   赵栀一个不慎,手中的帕子‘刺啦!’一声,竟因她太过着急,被撕扯成了两半。   因赵栀从小便和刘诗云在一处,两人心中便有些感应,刘诗云心中想的事多,赵栀心中便愈发的不宁了,蔺孔明只瞧着她,眸色幽深。   呵,他上次伤风感冒了,都不见她这般的急,只吩咐丫头煮了几碗姜汤,又吩咐人去请了大夫,便再不搭理了,到了晚上,睡的竟比他都香,傍晚还做梦,吃了两只烧鸡。   蔺孔明缓缓抱住了赵栀的腰,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抱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旁,修长的腿重叠,背对着赵栀,望起了帘外的风景,乐呵呵的哼起了小曲儿。   “不许哼曲儿!”   “赵栀——有种你堵着老子的嘴啊!”   “……”   罢了,不该同他计较的,不该同他计较的,吵又吵不过,打又打不过,若是斗嘴了,最后还得受他的气,不搭理便是了,任他一个人在那闹,等到他自个儿觉得无趣了,也就停了。   不得不说,赵栀同他在一处这般久,也悟了不少理来了。   那位爷见赵栀不理他,也便不哼哼了,直接躺在轿子里,便闭上眼睛睡去了,睡颜俊美无匹,若妖孽一般。   赵栀转眸望他一眼,见他睡的熟了,便将披风解了下来,缓缓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很快,仪仗队便停在了王府门口,四周鞭炮声震耳欲聋,生生快将赵栀耳朵都震聋了,那位爷还睡的极熟,四周不时的传来了狗吠声,不过片刻,便又被鞭炮声和恭贺声给盖了下来。   等到马车离王府几十米远时,赵栀示意马车停下,便抱着蔺孔明的腰,使劲晃了一晃:“三爷,三爷到地儿了!你可是睡醒啦?”   她说罢,又将蔺孔明身上的披风拽了下来,放在了蔺孔明的身侧。   蔺孔明半睁开一双眸,缓缓的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赵栀面前晃了一晃,优哉游哉的道:“老子是不会跟你一起蹲草丛的。”   半柱香时间后,赵栀给了车夫些碎银子,便拽着蔺孔明的衣袖,带着他来到了王府门口的草丛内,缓缓地蹲了下来。   赵栀见蔺孔明那般高的个子,就在那儿杵着,眉头微蹙,使劲拽了拽蔺孔明的衣袖:“三爷!蹲下来!待会儿得有人看见你啦!”   赵栀的身旁有一颗大柳树,冷风一吹,柳枝便打在了赵栀的背上,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疼,赵栀不舒坦,便又朝着蔺孔明呆的地儿挪了挪,伸出爪爪,又戳了戳蔺孔明的皂靴。   “三爷,你快些啊!”   蔺孔明俊眉一黑,脚朝着赵栀小屁屁上踹了两下:“赵栀,你晓不晓得爷是什么身份?”   赵栀眨了眨双眸:“是……是王爷,摄政王爷……呀。”   若她从未见过蔺孔明,定会惧他的,可是……他一点都不吓人,也没什么架子,自己从未觉得他是王爷,只觉得他是蔺家的三爷。   “本王不蹲。”   蔺孔明冷笑。   被发现了又能如何?王家能拿他如何?本就是给他送了帖子的,他懒得来罢了。   “夫君。”   赵栀拽了拽他的衣袖,撒娇。   蔺孔明蹲下了。   两个人,四双眼睛藏在草丛之内,怎的看便怎的觉得喜感,这草丛极高,他们那儿往这一蹲,若是无人特意来看,定是瞧不见的。   没多久儿,王永言便一身大红圆领袍,额头上戴了宝红色抹额,一副俊雅风流做派,一边浅笑着同周围的公子哥们作着揖,一边朝着王府内走了进去,男人生的是好,只可惜没落下个好的名声,日日同女儿们厮混,谁又能甘愿嫁他。   若是有个好名字,凭他的身份和那副俊美相貌,想嫁他的,也定不会少了。   宾客们虽面上祝着贺着,背地里头,又不知如何同情刘家那位嫡生小姐。   赵栀望着王永言,眸色微冷,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石子,在手中掷了几下,猛地朝着他屁股上打了过去!   王永言吃疼,俊眉微蹙,脚步一顿,四下望了过去,声音不悦:“哪儿来的捣乱的?小心着二爷将你腿给打断!”   赵栀嗤笑一声:“活该,混账。”   王永言耳朵微动,似是觉察到谁在轻言细语一般,眸色微凝,便朝赵栀这边儿的草丛望了过去,朝着赵栀走近了两步。   “二爷,时辰到了,您这是……”   王永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小厮住嘴,便眸色深沉,继续朝着赵栀这处走了过来。   赵栀求救一般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有些急切:“三爷,这可如何是好?”   “自个儿闯祸,出了事便又来寻三爷,老子堂堂一王爷,竟陪你在这蹲草丛,蹲的腿都酸了,哎哟,疼,疼……”   赵栀忙伸出了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爷,若您帮我,回去后,我给您捶腿。”   “哦~~成交。”   “恩恩!”   蔺孔明垂下了眸,眸色微暗,从地上捡起了四颗石子,朝空中抛了过去,他不知如何使的巧劲,下一刻,那几颗石子便自四面八方,朝着王永言的身上打了过去!   王永言身上挨了石子,俊眉微蹙,四下望了一眼,冷声道:“是谁在戏弄二爷,有胆子的便出来!”   “二爷,多半是哪个孩子胡闹罢了,莫要同他们计较,当即误了时辰,倒是不好了!”   “哼!”   王永言冷冷一挥袖,便朝着王府内走了进去,他朝前走了几步,眸色幽暗,犹如一只野狼一般,朝着赵栀蹲着的地方盯了过去,赵栀恰巧同他四目相对,被他的眼神吓的不轻。   王永言不知是否发现了赵栀,他薄唇噙起一抹阴冷的笑,便转过了头,进了王府。   赵栀松了口气,半柱香时间后,她便蹲在蔺孔明身边,一边用小手给他捶着腿,一边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王府门口望着。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深邃的眸中带着点点繁星,单手托着腮帮子,垂眸朝着小丫头望着。   “何时走?”   “再等两炷香时间,若是诗云一切安好,没出什么事,我心中便放了心。”   “哦,赶明儿三爷纳几房妾室,给你们凑一桌麻将。”   “随便你啦!”   赵栀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也便随便答复了一句。   蔺孔明:“?!”   就在这时,王府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哭喊声,虽只有一声,赵栀却听得真切,是刘诗云的声音!   她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王府内便不断传来了喧哗声,脚步杂乱,有小厮忙从王府内跑了出来,骑着马,朝着刘府内赶了过去,不多会儿,众多宾客的脸色也颇不好看,一脸悻悻然的从王府走了出来,口中唏嘘声叹。   “大公子得了榜首,今日又是二少爷大婚,好端端的……怎出了这个岔子?”   “这刘家姑娘莫不是失心疯了……怎的给二少爷下毒?好在二少爷发现的及时,否则……”   “听闻已有人去请诏狱的人来了,这事多半要闹大了,好端端的喜事,怎的就偏出了这么一出?刘家也丢人丢大发了,日后这刘家小姐,不知要如何在王府内立足了!别提掌家了,日后……唉……” 第85章 被抓紧诏狱   赵栀听着这些宾客们的话,一张小脸微微发白,双手紧握了起来,心情瞬间落到了谷底,心脏砰砰跳动的极为强烈,等蔺孔明回头看她的时候,赵栀的睫毛上已经沾了泪珠,身子轻颤了起来,情绪有些失控。   赵栀伸出了手,轻轻捂住了嘴,便低下了头,轻声哭了起来,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将她抱在了怀中,拍了拍她的背。   “不哭不哭,栀儿不哭,三爷抱抱。”   蔺孔明的眉目间尽是无奈,轻轻吻了吻赵栀的额头。   那个唤作刘什么云的丫头,怎的笨了吧唧的?下个毒都下不好,既然不会下毒,那就甭下嘛,没一点自知之明,瞅瞅他家小丫头为这事哭成什么样儿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颤一颤的,让他瞧了都心疼。   “好好好,栀儿不哭了,三爷会帮忙的,不哭了啊。”   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令人听了颇为安神。   赵栀缓缓抬起了眸,哭红了鼻子,抱住了蔺孔明的脖颈,喃喃道:“我同诗云从小一起到大,情同姐妹,若是她出了事,被关在了牢里,我……我……”   “瞧你这胆子,幸而今日没涂面脂,否则还不哭的小花猫似的?王永言还好好的,她不算下毒杀人,只算是下毒未遂,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一定要坐牢的,再加上有刘家护着她,最多就是毁了自个儿的名声罢了。”   “那……真的不用坐牢吗?”   赵栀一双大眼睛微微发亮,充满期盼的朝蔺孔明望着。   蔺孔明薄唇微抿,点了点头:“对,不用。”   其实,蔺孔明是诓赵栀的,在东苓,那些手里毫无权势的平民百姓,就算不小心撞到了贵族,都有可能被活生生打死,若是胆敢给人下毒,就算下毒未遂,也得挨毒打一顿,再关在牢里,若是家里没有人钱将其赎出来,基本上就算关到死了。   就算是刘诗云有家族庇佑,按照常规,至少也得关个六七日,才能被放出来。   赵栀听了蔺孔明安慰的话,压抑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下,她伸出了手,轻轻擦了擦眼边的泪,眸色漆黑。   诗云,虽然你的性子傻,随随便便谁的话都能信,还对着我说谎,但是……你我情同姐妹,我又怎能对你不管不顾?   赵栀是个聪慧之人,结合了今日的情形,不过随意一想,便将事情想了个通透。   诗云说鹤顶红混合着旁的药,能给王永言解毒的事,定然都是假的,那鹤顶红混着旁的药,怕才是真正的毒,她怕自己阻拦她,才一直骗自己,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她当时虽心中不安,但却不疑有他,也没有多想。   自己根本不用想给她毒的人是谁,这丫头的性子懦弱,脑子又不机灵,从小便谁的话都信,怕是街上随便一个陌生人,同她说自己手里面有毒卖,她都能追上人家买毒去。   蔺孔明缓缓地将赵栀抱在了怀里,便站起了身,一步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王府内外大乱,无人注意到他们两人,蔺孔明坐到了马车上之后,便吩咐车夫回蔺府去。   到了蔺府之后,已过了两刻钟时间了,蔺孔明怀中的小丫头已经一边流着泪,一边睡着了。   赵栀心里的压力太大,有些承受不住,才闭上眼睛小歇了一会儿,谁晓得一闭上眼,便入了梦乡。   赵栀眉心间蹙成了一个川字,饶是做了梦,估计做的也不是什么美梦。   赵栀从小未经历过什么风雨,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便慌乱的定不住阵脚了,颇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过毕竟年龄小,也实属正常。   小丫头好香,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令人闻了便上瘾。   蔺孔明自马车上下来,垂眸闻了闻她身上的奶香味,薄唇微勾了起来,同轿夫付了些银子,便拿着他那刚买的拐杖,进了蔺府的大门,朝着潇湘院走了过去。   刘诗云之事在皇城内传播的极快,这才过了两刻钟时间,就连蔺府的丫鬟小厮们都知道了此事,添油加醋的议论了起来。   “那刘家的小姐怎的这般想不开?就算那王二公子是个寻花问柳之徒,日后忍着日子也就过去了,哪个男人不纳几个妾室,不在外头偷个腥?刘家小姐这辈子……估摸着都得被人指着脊梁骨过日子了,唉。”   “过日子?听闻她已经被诏狱的人给带走了,刘家的人已派人去赎了,但王家人不松口,本就是刘家理亏,刘家又怎能赎的出来?就算砸上大把银子,这也没什么用。”   “好端端一个大家族嫡生小姐,不过一夜之间,便万劫不复了,等她从里头出来,王家八成得休了她,日后可没几个公子敢娶她了。”   “话莫要说的这般绝,八成王二公子爱她入骨,等她出来之后,又将她接到王府里哩!”   说最后这句话的,是刚刚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性子想法自是要比旁人单纯一些。   就在这时,他们瞧见了蔺孔明,都不再讨论此事,轻轻低下了头。   “奴婢见过三爷。”   蔺孔明一直垂眸朝赵栀的睡颜望着,理都未曾理他们。   他离开了之后,一个丫鬟眉头微蹙,诧异道:“夫人怎的在三爷怀里……”   其余人面面相觑一眼,心中有了些许的猜想,却都心中生惧,没有一人敢说出来。   蔺孔明推开房门,将赵栀轻轻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深邃的眸突然变得淡漠起来,浑身冰冷,丝毫不近人情。   他右手轻轻招了一招,便不知从哪儿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单膝跪在了蔺孔明的身边,抱了抱拳。   “不知王爷传召,所为何事?”   “掌管皇城诏狱之人是谁?”   “回王爷,是前年掌管大理寺,刚被贬值去诏狱的寒山月。”   “让他将那个刘诗云给放了,就说是本王的命令。”   蔺孔明说罢,眸色淡漠,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紫金令牌,朝着那两个黑衣人丢了过去。   “是,属下这便去!”   那女人不知是积了什么德了,竟能让王爷出手救她,王爷的话……在这暗地里,可是比圣上的话都要管用,自然,这话他们不敢明着说出口。   等到新帝登基,摄政王爷,只怕能真正的只手遮天……当然,那要在新帝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前提下,若是换了旁人坐江山,怕是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王爷。   那两个黑衣人离开了之后,蔺孔明那双冰冷的眸便又恢复了温柔,他笑吟吟的望赵栀一眼,伸出了手,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   赵栀伸出一只手,猛地朝着蔺孔明的脸庞上拍了过去,蔺孔明及时握住了她的那只手,俊眉微挑:“哟,这张俊脸可不是你能打的……”   说来也好笑,王家上告,刘家重金赎人,哪怕动用了宫内的关系,诏狱的都没有将人给放出来,周围一群百姓们则围着看起了热闹,人群太多,诏狱的人也不好疏散,只好派了人在四周守着,以防发生什么踩踏。   钱媛玲一身华服,被众人搀着,半跪在了诏狱门口,几乎要哭的背过气去,哪还有半分二品诰命的样子?   “诗云!诗云!你好端端的,做这傻事作甚?若是你不想嫁,你同母亲说,你同母亲说啊……母亲不让你嫁了,不让你嫁了!老爷,老爷你救救诗云,她可是你嫡生的女儿啊!老爷啊!”   “这不是正在想法子吗?王家的不松口,我这儿能有什么好法子?该使的银子都使了,该动用的关系也都动了,宫里的人也寻了,王家不肯松手,诏狱的也不肯放人!我又能如何?”   刘振一双眼睛血红,心中也是急切,然他最看不惯女人家哭,衣袖一挥,便转过了头。   “那……那总不能一直将诗云在这里头关着吧?天慢慢的入秋了,晚上这得多冷啊!诗云穿的又单薄,她身子不好,可是从小都未受过这罪啊!老爷!”   “她自己做的蠢事,这罪让她自己受着吧!诗云这辈子……唉,怕是废了!”   “这孩子平日里性子懦弱,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是不是……是不是我们把她逼的恨了啊……”   “是她咎由自取!我这做父亲的,如今也得跟着她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啊!”   王永言一身红袍,姿身若修竹,深邃的眸朝着诏狱门口望着,冰冷如斯,不含一丝情感,分明如玉一般的人,此时却是若修罗一般,眸色阴冷,令人不敢接近。   王永言一只修长的手紧握,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心脏跌落到了谷底。   先前东子安说刘诗云会害自己,又不说他是在哪得知的消息,自己虽是不信,但心中也提高了警惕,进到新房后,还未来得及同刘诗云说几句话,她便已经端了茶,说是要为自己醒醒酒。   她当时端着茶的手,都是颤抖着的,他又想起东子安的话,心中觉得不对,便将茶水打翻在地,果真瞧见那茶水沾了地,连地面都被腐蚀了,分明是剧毒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诗云小蠢货。 第86章 生是刘王家人,死是王家鬼   他从未想过他心心念念想要娶为妻子的人,竟然真的想要害他,一时气急攻心,便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本以为她会哭的,谁知那婆娘竟站了起来,就要拿着簪子,往他身上刺,生生的将这事情闹大了,如今无法收场了,王家得不到说法下不了台,刘家也丢了脸面,两家都跟着丢人,这女人真是蠢到极致了!   保不准……她就是被东子安给利用了!   这个蠢物!日后他再不会待她若原先一样了,他日后只将她当通房丫头来待!   王永言的眸色阴冷,微微眯了起来,令人不敢接近。   刘诗云晓得自己蠢,是,她自小便蠢,便懦弱,她做的事……她自己一人承担,她谁都不要连累,若是……她死了,所有人,就都能得个解脱了,几年之后,大家都会将此事淡忘了。   她虽是个蠢物,并不能同栀儿比,但是……她终于反抗了一次。   刘诗云颤抖着右手,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唇色发白:“栀儿,我要走啦,可是……我还没有过十五岁的生辰,我还未曾……未曾及笄……”   但是纵然她尚未及笄,父母还是强硬着将她给嫁了,及笄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若是死了,便什么人……都不拖累了。   刘诗云苦笑一声,便高举起了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处刺了过去!   她的身上,此时还穿着凤冠霞披,只是秀发凌乱,左边脸颊上还带着巴掌印,微微肿起,不像是大昏的新娘,而像是一个疯婆子。   就在这时,刚刚走到牢外的衙役眸色一凝,眸中掠过了一抹慌乱,忙将牢房打开,便将刘诗云手中的匕首给夺走,丢在了地上。   匕首“砰!”的一声落地,上头的鲜血沾上了泥土,便失了它原本的颜色,显得破落不堪。   刘诗云的脖颈上不断的流着鲜血,她却只是怔怔的朝地面望着,眸色失神,一点都不晓得疼。   她是不是死啦……   可是,为何还在这处呢?   “刘小姐,寒大人念你年幼无知,又看在你父母曾对他有恩的份上,便法外开恩,将你给释放了,现今你便能出去了!来人,将太医宣来,快些给刘小姐包扎!”   那衙役生怕刘家小姐在这诏狱中出了事,刘家再寻他们的麻烦,忙一边扯了纱布给刘诗云包扎,一边慌忙宣起了太医。   旁的衙役见此,忙四下跑动了起来,不一会儿,这处儿便乱成了一锅粥。   半刻钟之后,刘诗云脖颈上便被缠了纱布,被衙役架着,秀发凌乱的来到了诏狱门口,外头燃了许多灯,诏狱里暗,这儿太亮,刘诗云用手挡住了眼睛,微微眯起了眸。   或许……没有死吧。   刘诗云双腿发软,便猛地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闭上了双眸,就此晕了过去。   这一场折腾,她是赢了还是输了?但无论输赢,她都反抗过,这便够了,这就够了。   钱媛玲哀嚎了一声,将搀扶她的仆人推到了一边,跑到了刘诗云的身边,将她抱在了怀里,大声哭了起来:“诗云,诗云啊!你这个傻丫头!你死了母亲怎么办?你可是有想过母亲?”   刘振眸色中带着些红血丝,低下了头,轻轻试了试眼睛,转过了头,不去看他们母女,眸色深沉。   他同寒山月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交情,也从未对他有恩,此次诗云被释放出来,定是有人在暗中相助,相助诗云的人,又会是谁?谁有这般大的权势,竟能让寒山月放人?   刘振眉头微蹙,轻轻抚着胡子,垂眸思索了起来。   寒山月念刘诗云尚未及笄,年幼无知,在关押了她不到一个时辰后,便将其释放回了刘家,刘家人刚想带着刘诗云回刘家,将同王家之间这场闹剧般的亲事,就此了结,从此再不往来。王家二公子却不依不饶,说是刘诗云既已同他拜了堂,便已成了他王家之人,又怎可让他们带回刘家?   刘家本就理亏,王家又不依饶,在那争执了有半夜时间,一波一波的百姓离开,又一波又一波的百姓们来看热闹,就这般来来回回走了七八轮的百姓,刘家稍落了下风,王永言便冷着一张脸,直接抱着刘诗云,便上了马车,回了王家。   钱媛玲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怔怔的抬起了眸,朝着刘振望了过去,一手拽着他的衣袖,一手朝着刘振指了过去:“都怪你!好端端的给诗云说亲,不顾诗云的意愿。如今王家二公子不同意和离,日后诗云在王家的日子,不定如何凄苦。那王二公子之前念起诗云的名字来,还满目都是欢喜,如今看向她的眸中……已尽是冷意了!”   “一切尽是她自个儿作的!若不是她自己胡乱折腾,又怎会落的这般地步?日后的日子,让她自己看着过吧!王刘两家,这次可丢人丢大了!”   刘振眸色血红,狠狠一挥袖,便将钱媛玲甩到了一边,冷冷的朝前走了两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王永言乘着马车,带着刘诗云到了王家后,无论谁同他说话,他都铁青着一张脸,未搭理,王永言一脚踹开了新房的门,便将刘诗云丢在了床上,一双深邃的眸中透着阴鸷的冷意,咬牙道:“刘诗云,你莫要装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给我看,你虽是以正妻之礼娶进来的,自今日起,你在这王府内,便只是侍妾身份!”   刘诗云一双眸微微一动,抬起了眸,面带嘲讽的朝王永言望着,扯了扯唇角:“王永言,你不如……直接休了我。”   “你既已嫁到了王家,便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自此之后,我再不会怜悯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就算是嫁给普通农户,我也不嫁给你这个浪荡子弟!呸!”   刘诗云抬起了眸,冷冷笑着,朝着王永言啐了一口。   王永言缓缓地笑了,笑容逐渐变得阴戾了起来:“我不过是爱喝些花酒,爱听那些个姑娘们唱曲儿罢了,从未在什么青云坊中留宿过,在外也从未有过什么妾室,不知是谁家的添油加醋,一顿乱说,传到你们这些个姑娘们的耳中,竟成了浪荡子弟了!   也是,我王永言的名声本就不好,当初对你一见倾心,父亲原是想将你说给大哥的,我将手里十几个庄子的股份都让给了父亲,他才答应为我求娶这份亲事,这倒是糟蹋了你了!大哥如今又金榜题名,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让你错跟了我,真是委屈了你了!”   “你说什么?你在外面,没有……”   刘诗云怔了一怔,神色颇有些错愕,她还未回过神来,王永言便走到了她的面前,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双手摁在了头顶,朝着她的唇吻了过去!   说是吻她,却和撕咬没什么两样,不过片刻,刘诗云的鼻翼间便尽是血腥味了。   “你放开我,王永言,你放开我!呜呜……”   就算他只是喜欢喝花酒,并未沾别的姑娘的身又能如何?她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她不要和他过一世,她不要……   ————   赵栀醒来了之后,已经是第二日了,她睁开了一双眸,慌乱的望了四周一眼,坐起了身,大喘了几口气,额头上尽是细密的冷汗。   她梦见诗云被关在诏狱里面了!   “红云紫云泠鸢!”   赵栀高唤了一声,紫云忙端着洗脸的瓷盆,推开了门,将其放在了架子上,朝着赵栀望了过去,眸色担忧:“夫人,大清早的,这是怎的了?做了噩梦了不是?”   紫云刚刚说罢,泠鸢和红云也轻轻推开了门,候在了赵栀身边,朝她行了一礼。   “夫人安好。”   “诗云呢?她……她现今在哪?”   “回夫人,刘姑娘如今好好的在王家呆着呢,并无大碍,三爷刚刚带着路远出门办事去了,说是天昏之时才回来,让奴婢好生照料着夫人呢。”   紫云淡淡一笑,将柔软的白布浸湿在了温水里,拧了几下,走到了赵栀的身边,用白布擦了一擦赵栀的额头:“瞧瞧夫人出的这冷汗,夫人尽放心吧,刘小姐她没事。”   红云眉头微蹙,快嘴的嘟囔道:“本不是这般的……”   “贱蹄子给我住嘴!”   紫云狠狠的朝她瞪了一眼。   “红云,说!”   赵栀微眯起了双眸,双手在身体两侧微微握紧。   “刘……刘小姐先是被关在诏狱里关了一个时辰,寒大人念她年幼,便将她放了出来,如今她又在王家,被王家二少爷给锁在了房里,半日都没让出门了,这事儿如今在皇城内闹的沸沸扬扬的,连茶馆说书的先生都说起了这事……”   红云原是不想说这些,让赵栀担心的,都怪她刚刚嘴快,说话没过脑子,如今她不说也不成了。   紫云上前一步,眸色中带着冷意,狠狠一巴掌便朝着她脸上扇了过去!   “你个贱蹄子!可知什么是该说的?夫人刚才醒来,你这是故意让夫人心神不宁!刘家小姐本就没了什么事,被你这般一说,竟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三爷傍晚才回来?”   赵栀垂下了眼眸,低声问道。   她的声音虽还算淡定,但她的右手却轻轻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韶华轻轻推开了门,眸色清冷的朝赵栀望了过去:“刚刚……有信。”   她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朝着赵栀丢了过去,赵栀将信接过,一看,正是东子安的信。 第87章 姑娘,莫急着走呀   那信封之上,用小楷写了东子安三个字。   赵栀缓缓站起了身,朝着韶华走了过去,眸色深沉:“弟妹,你在哪儿拿到的这封信?”   刘诗云这儿刚出了事,东子安便给她送了信,这其中……必有蹊跷。   韶华身上穿的,还是之前那身布满补丁的衣裳,却比之前洁净了不少,但因洗的次数太多了,倒有些发白。赵栀给韶华的药膏,韶华每日都有涂抹,如今脸上的冻疮也好了许多,只剩下了小小的两块,不知到最后是能愈合,还是会落了疤痕。   韶华轻轻握住了赵栀的手,便带着她朝房外走了出去,朝着墙上的一个飞镖指了过去:“信扎在……这个东西上面。”   她有些字不会说,说话便有些缓慢。   赵栀点了点头,心中明了。她懂了,定是有人来到了这院里,将信被扎在飞镖上,又将飞镖射到了墙上。   她将信握紧,伸出了一只手,帮韶华理了理鬓角间的杂发,面色颇有些无奈:“弟妹,给你备了挽发的簪子,你怎的不挽起来?这般散着,风一吹你便得吃一嘴的碎发!”   韶华淡淡笑了一笑,从怀中将赵栀送她的几根金簪拿了出来,放在了赵栀的手中,摇了摇头:“还你。”   她不能老要别人的东西。   近些天来,赵栀日日让林婆子熬润嗓子的草药给韶华喝,韶华从不嫌苦,也不嫌烫,往往熬好的草药正冒着热气,她就直接仰头喝了,喝完之后,她的嘴里都得被烫掉一层皮,赵栀说她许多次,她都不改这个毛病,只道是怕饿着肚子,习惯了。   喝润嗓子的草药喝多了,韶华的嗓子也比之以前好了许多,虽不清脆好听,但也不是那般沙哑嘲哳,可勉强入耳了。   赵栀嗔怒望了她一眼,没有接她手中的簪子:“三爷同太子是同门师兄弟,你我便是亲人,快些收着,莫要客气,再说了……你还是我朋友,送朋友些礼物,也是应当的。”   赵栀说罢,便退到了一旁,来到了一个小角落里,将信封撕开,把信取了出来,将其展开,垂眸扫了几眼。   她看了一眼信,面色一白,忙将信紧攥了起来。   东子安说,若是自己今日申时到城门口寻他,同他说几句话,他便让王永言,将刘诗云从房内放出来,不再软禁她。   信上一再说明,他只是要同自己说几句话,并不做些别的,且他真的有办法,让王永言将刘诗云从房内放出来。   这时,自赵栀的院落门口,过去了两个丫头,那两个丫头一边拿着扫把,一边凑在了一处,低声嘟囔了起来。   “你晓不晓得,那刘家的姑娘,被王二少爷锁在房子里,从昨日晚上到现在,王二少爷一口饭都未给他吃,她脖子上伤口那般深,连药都没换过,多半已感染的深了。”   “听闻她们家里人都嫌她丢人,不去管她了,任由王家糟蹋,让她在那自生自灭呢,她那些个昔日里关系好的闺阁小姐,竟都在那看着笑话,无一人想她的,都道个是活该,还生怕被她连累,急着同她摆脱关系。”   “听闻刘小姐尚未出阁时,对她那几个庶妹好的没话多,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的闺房都被那几个庶妹占了,房内好东西,尽被搬了个干净,任刘家夫人闹着上吊自杀,大哭大喊,刘家老爷只道不管,说看着她的东西眼烦,被搬空了倒是心净,便由着她那几个年幼的庶妹胡闹。”   “外头的事同我们没个关联,也不必去讨论,只是不知刘小姐还能活多久,那伤口若是再不换药,再不吃些东西饮些水,怕是撑不到今晚了。”   “不知真的还是假的,听王府的姊妹说,她如今还发着烧,王家连棺材都给她备好了。”   “尽都是听来的!谁晓得哪句真哪句假,是被人添油加醋说的,我们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惹了祸事。”   两个丫鬟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离了院,朝大房院里走了去。   赵栀面色一白,轻轻握紧了双手,想了一想,便出了院,朝着自个儿以前住的西院里走了过去。   那院落里还放着她许多旧衣裳,她去见东子安,恰恰派上了用场,穿着去不引人瞩目,三爷得傍晚才能回来,她怕到时候……诗云再出什么事,一切再来不及。   不过是陪他说几句话而已,若是他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自己便直接喊人。反正又不是傍晚去见他,天还亮着,皇城门口都是百姓,还有卖东西的小贩,门口有禁军守着,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赵栀刚刚出了院,紫云便急着追了出来,高声道:“夫人!好端端的,您往西院跑什么?有何吩咐,让奴婢去做便是了!”   紫云是个心性聪慧的,见赵栀举止异常,心下便察觉出了不对,她刚刚走出来,泠鸢和红云也追了出来。   赵栀脚步一顿,转眸朝她们望了过去:“莫要跟来,否则小心着我变卖了你们。我不过是……要回赵家看看四妹妹罢了,过不一会儿,我便要回来了。”   她说罢,便转过了头,朝着别院走了进去,红云急着还要跟上,紫云忙伸出手挡在了红云的面前,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们只是下人,若是不听主子的话,便活该着死了,在这候着便是。”   ————   赵栀到了西院后,便走到了房内,轻轻的拉开了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了一身浅绿色的齐腰群,另一副面帘,将其放在了床上,穿了衣裳,戴上了面帘,将头发散了,随手挽了个髻,只用一根珠钗固定了鬓发,便轻轻推开了院落的门,瞧了一眼四周,见没人看见,便抄了小道,朝蔺家后院走了过去。   她走到了蔺家后院后,正准备从后门出去,突然瞧见了李轻云正在角落里头,同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子在卿卿我我,行事亲昵,眉头微蹙了一蹙。   想了一想,赵栀还是没回前院禀告老太太,而是拐了个弯,从怀中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后院的门,走了出去,‘吱呀!’一声将后院的门给关了上去。   李轻云这处儿正同王忠亲热着,突的听见了关门声,面色微白了一白,忙同王忠拉开了距离,整了整衣襟,擦了一擦额上的冷汗。   “此处分明没人会来的,好端端的,放着前院不走,谁来这儿啊!”   “多半是你听岔了!快让我来亲上几口,待会儿你们家二爷就要回来了。”   “你想好了如何将那丫头给除了么?若不是她,我们筹划了这般多年的计划,怎会落了空?为他人做了这嫁衣裳?”   “宝贝儿,你放心,我这边不是正筹划着的吗,这儿哪有什么人?若是你怕,我们便去外头寻个客栈……”   ————   赵栀从蔺家后门走出去之后,朝着四周望了一眼,见没旁的人跟上她,也没人瞧见,却还是以防万一,左右拐了几个弯,才寻了大路,朝皇城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刚到下午没多久,天并不闷热,正是百姓出门闲逛之时,小贩在四周支了不少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糖葫芦!三文钱!三文钱咯!”   “桂花糕,莲蓉包,酥饼,一斤三十文!!”   耳边小贩的声音有些吵,赵栀听着,微蹙了一蹙眉,算了一算时辰,估摸着也快到东子安说的点儿了,便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寻起了他的人。   就在这时,赵栀眸色微凝,便在皇城门口的拱桥下面,看到了一个红衣人,那人周身穿的华贵,远远看去,身型修长,姿态尊贵,虽瞧不清他的相貌,但赵栀远远看去,猜他便是东子安。   她朝着四周望了望,微垂下眸,将面帘又系的紧了一些,便低着头,迈着碎步朝着拱桥走了过去,离那公子哥约五六米之时,赵栀又望了他一眼,确定他是东子安后,便深吸了两口气,走到了他的身侧,朝他行了一礼。   “赵栀参见世子爷,不知世子爷要同我说些什么?”   赵栀说罢,缓缓抬起了眸,眸色微动。   东子安外披了红色大袖衫,墨发高束,戴了飞凤三仙白玉冠,墨发后系了红色绣黑云发带,腰间别了一把黑色折扇,扇柄上系着价值万金的玉佩,容颜俊美,公子如玉。   他薄唇勾着一抹浅笑,瞧起来温煦如风,朝着赵栀回了一礼:“在下听闻姑娘的闺阁好友出了事,此次约姑娘出来,实属好心,想助姑娘一助,还请姑娘莫要多想。”   “那便拜托你了,我回府还有些事,便先行走一步了。”   赵栀朝着他抱了抱拳,小嘴轻抿,便要转头离开此处。   就在这时,东子安突然伸出了手,浅笑盈盈的搭在了赵栀的肩上,眸底神色带着一抹阴鸷:“姑娘,莫急着走呀。”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抹邪气,同他之前的语气差别极大。 第88章 泓月池   赵栀被他一碰,浑身生起了鸡皮疙瘩,自头到脚凉了个通透。   她眉头微蹙,微转过了头,有些不悦的朝着东子安望了过去,身子朝一旁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   “世子爷还有事?”   赵栀和东子安站的地方,正是拱桥下面,这处因为比较阴凉,少有百姓来这儿,以赵栀为中心的十米内,只有寥寥落落几个百姓,就算东子安在这要对她做什么,怕也是没人能帮的了她。   她虽不知东子安是否练过武,但女儿家生来便比男儿家要力气小,就算是他没练过武,凭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和微不足道的内力,怕是也打不过他。   东子安面色和煦,微垂下的眸中,掠过了一抹流光,忙后退一步,朝赵栀行了一礼:“还请姑娘莫怪,是在下鲁莽了!姑娘好不易愿意出来见在下,在下只是……想要再多同姑娘说几句话而已,在下已在客栈内备好了佳肴,等姑娘前去做客,还请姑娘赏光一去。”   “若是我不去呢?”   “若是姑娘不去,在下会颇伤心的。”   东子安缓缓地抬起了一双眸,眸色渐渐变得有些妖冶,赵栀感觉无比的陌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世子爷,皇宫晚宴的那一晚,实属小女鲁莽,冲撞了世子爷,若是世子爷因为那件事记仇,小女在此赔礼了。”   “赵栀,你这般好看,我又怎会怪你?”   东子安深邃的眸中带着一抹痴迷,伸出了手,便要碰触赵栀的脸庞,他在看到赵栀心中的那抹厌恶后,心中被刺痛了不少,淡淡一笑,又将手给收了回去。   “我夫君虽已去世了,但我心中有他,是不会再喜欢旁人,此生也不会再行改嫁。世子爷若是对我存的是这种念头,还请世子爷将念头熄了,世子爷帮了我这次,我心中会记得世子爷的大恩大德的,但却不是那种报恩方式。”   赵栀眸色深沉的朝东子安望着,缓缓朝后退了一步。东子安听罢,薄唇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想要将蔺孔明三个字给说出来,但想了想,他终究是没说。   若说蔺孔明像是一匹脾性怪异的孤狼,那么东子安便是一条阴冷的毒蛇,不定何时便会咬人一口,令人猝不及防。   “栀儿姑娘居然已这般说了,在下再胡搅蛮缠下去,便是不好了,既不能同栀儿姑娘结连理,不知在下同栀儿姑娘做朋友可好?只要栀儿姑娘同在下吃一顿饭,亦或者寻个地方散会儿步,在下保证刘姑娘无恙。”   “我不会同你去吃饭的。”   赵栀面色冷凝,微微眯起了双眸。   “在下听闻皇城西边的泓月池旁开了漫山遍野的桂花,若是姑娘能赏光同去,在下晚上做梦,都是会笑醒的。姑娘戴着面帘,也不怕被人看见,大街上人多,泓月池旁游玩的百姓更多,姑娘也不必担心在下对姑娘不利。”   东子安说罢,微垂下双眸,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帕,将帕子缓缓展开,从中取出了一支雕花的沉香木发簪,垂眸笑的温润:“沉香木本不是主要用来做发簪的,但沉香木味道香,姑娘戴了这发簪,身上即便不用熏香,也是极香的。   这是在下若日晚上刚刚雕刻而成的,还望姑娘能够收下,莫要嫌了。若是姑娘不要,在下……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东子安将发簪缓缓地朝着赵栀递了过去,一双眸似是含着星辰,脉脉含情,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世子爷,对不住,我不能要旁的男人的东西,这于礼不符。”   “姑娘这便是见外了。”   东子安温润一笑,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赵栀的肩上,便将发簪缓缓的插到了赵栀的鬓发内,不过顷刻,赵栀便闻到了一股极好闻的沉香木的味道,令人安神。   她眉头微蹙,伸出手来,便要将发簪给□□,东子安轻叹了口气:“姑娘若不领情,在下便不能搭救刘小姐了。”   赵栀的手僵在了那儿,还未来得及说话,东子安便隔着一张手帕,轻轻握住了赵栀的手,带着她朝着泓月池的方向走了过去,赵栀试着挣脱,东子安却将她的手握的又紧了一些:“姑娘莫要挣扎,待会儿引起旁人的主意,还以为是本世子拐卖你,让旁人得知了姑娘的身份,便是不好了。”   赵栀想了一想,也便不再挣脱了,她一边走着,一边微垂下了眸,低声道:“你何时让王永言将诗云放出来?诗云这件事……同你有关吧?”   东子安脚步微顿,眸中掠过了一抹兴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忙着店里的事,有点太累了,基本上是早上七点起床,忙到晚上□□点才能将店里的事忙完,身体有点吃不消,这段时间,先更新的少一些,希望小仙女们能够体谅。 第89章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姑娘,在下只是看刘姑娘可怜,帮她一帮而已,此事,又怎会和在下有关呢?”   东子安眸色温柔,朝赵栀望了过去,微微垂下时,掠过了一抹腹黑,浅浅一笑,将赵栀的手,又握的微紧了一些:“至于何时放她出来……刚刚在下在见到姑娘过来时,便已派人去同王家二公子说,让他将刘小姐从房内放出来了,大夫吃食茶水,一样不缺。”   赵栀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没对东子安放下警惕:“小女心中有疑。”   刘诗云手中的毒药,是谁给她的?王永言为何又这般听东子安的?东子安怎的会对诗云和自己的情况了解的这般多?这些事尽联系起来,串成了一串,她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不能确定,她也……不敢确定。   若真是这样,呆在东子安身边,不知得多危险,他就好似……一条阴森的毒蛇,阴翳的吐着信子,不知何时,便会将人拆吞入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东子安很明显的感觉赵栀的身子有些发颤,他笑的和煦,柔声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倒跟本公子欺了你似的。”   赵栀抬起了眸,缓缓朝着东子安望了过去,见他满目都是纯良星光,俨然一个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公子哥,怎的都不像是自己猜测的那般。   或许……是她想多了吗?   很快,东子安便雇了一辆马车,带着赵栀坐了上去,不过两刻钟时间,便带着她到了泓月池。   马车停下后,赵栀轻轻的掀开了车帘,朝外面望了过去,见这泓月池旁有不少卖东西的小贩,前来游玩踏春的百姓们也不少,便安下了心。   这一路上,赵栀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东子安会使坏心,强带她去什么地方,心神不宁,如今心下终于安了一安。她本不想坐马车的,但东子安道泓月池离的远,怕她走着累,要么他背着她走,要么两人一同坐马车,赵栀着实不想让他背,只好心中忐忐忑忑的上了马车。   如东子安所言,这泓月池四周,的确开满了桂花,一片一片簇拥着,若凡尘中的仙境,令人心魂颤动,微风一吹,便是芳香四溢,若品了一口佳酿,不免沉醉其中。   泓月池在阳光映照之下,中心的位置,竟有些发紫,边上却有些发红,清澈见底,能瞧清池水下的石头,和野生的大小鱼,许多孩童蹲在池水旁,挽起了衣袖,嬉嬉闹闹的泼着水玩,热闹非凡。   赵栀的眸色微动,心想道,若她是和三爷一同来这的,那便好了。只是……那位爷不知会不会同她一起玩。   想罢,赵栀的眸微黯了一黯,正打算伸手掀开马车帘子,东子安已先她一步,将马车帘子掀开了,走下了马车,一手将帘子撩开,一边朝着赵栀伸出了手,瞧起来谦谦有礼,极具风度。   “姑娘将手给我罢。”   赵栀没有说话,避开了他的手,自己走下了马车。   东子安缓缓收回了手,唇角的笑意,微有些阴冷,不过顷刻间,那抹阴冷便消失不见了。   “栀儿,前面有捏糖人的,我瞧栀儿的年龄还小,定当是喜欢这玩意儿的,栀儿可要吃?”   在那捏糖人的摊子旁边,还有卖糖葫芦和桂花糖的摊子,赵栀看着那些东西,神色微有些恍惚,突然就想起了蔺孔明的桂花糕,和他给自己买的糖葫芦串,心头酸酸涩涩的。   她自从嫁到了蔺家,这还是第一次同蔺孔明分别这般久,足足半日,都未曾见他了,心中竟这般想他,那处儿,涨涨苦苦的发疼。   东子安见赵栀神色不对,知她可能不大想吃糖人,便也不再勉强她,朝着左边走了过去,在小摊子上买了一个木头制的水枪,站在泓月池旁,在里面灌满了水,拿着水枪,走到了赵栀的面前,朝着她递了过去。   “喏,这个喜欢么?”   赵栀垂下眼帘,将水枪拿在了手中,右手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关,里头的水便尽数朝着东子安喷了过去!不过几秒间,便将东子安一半的衣襟,都给喷/湿了。   赵栀已经许久未曾玩过水枪了,有些不会操作,另外这水枪和她以前玩的也有不同,一不小心,便办了错事。   她忙将水枪丢在了地上,有些手足无措的朝东子安望了过去,从怀中拿出了帕子,便朝他身上擦了过去,生怕他生气。   “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第90章 不知姑娘可是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感谢15天后,你们还来看这本书,这十五天里攒了很多存稿,明天三十一号不更新,从八月一号到八月五号,每天更新一万字,直接发万更章,八月一号凌晨的时候就发布章节,希望小可爱们能等我!!   东子安垂眸望了一眼自己身上,薄唇抽了一抽,微眯起的眸有些阴鸷,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姑娘不必在意,湿的地方都不打紧,再说这会儿天热,日头大,没多会儿,估摸就干了。”   赵栀小嘴微抿,两只小手拧着手帕,拧出了一大摊子的水,落在了地上,大半又溅落在了东子安的皂靴上。   东子安太阳穴狠狠抽了几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赵栀忙将那木水枪并着湿透了的帕子,一道丢在了地上,眸色微黯:“还望世子爷莫怪,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无妨,无妨,姑娘能赏光过来,我便已千恩万谢了,又怎会因一些小事怪罪姑娘?”   东子安忙伸出了手,朝着赵栀轻轻挥了一挥,寻了一块大石,便坐了上去,将外头的大袖衫脱了下来,搭在了石头旁边,露出了一身绣了银麒麟的黑衣,黑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了他身材的大致轮廓,显露出了他那劲瘦的腰,和胸前的肌肉。   赵栀只不小心望见了一眼,便连忙转过了头,侧对着东子安道:“世子爷,您这般下去,怕是会着凉的,不如先回去罢!”   “在下好不容易约姑娘出来,又怎能轻易回去?在下是要陪姑娘好好赏玩一番这泓月池的风景,才会回去的。”   东子安一脸的坚韧,暗红色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若是你风寒了,三王妃会担忧的,她若是再询问起来,知了你是因我风寒,不知又要如何。”   “姑娘放心,在下的身子没那般弱,若是风寒了,在下便瞒着母亲不说便是了,我瞧东边的桂花开的好,芳香四溢,当真是风撩花来桂满船,花卧佳人绘粉黛,姑娘粉黛佳人,恰是相衬,不如我陪着姑娘过去转转。”   “公子讲的好,可惜我并非什么粉黛佳人。”   “赵姑娘过谦了,在下活到现在,还从未见到过有人的眼睛,像姑娘的这般好看。”   东子安说罢,便站起了身,朝着东边走了过去。他朝前走了两步,见赵栀不曾跟上,俊眉微蹙,缓缓地转过了头,眉头又变得舒展:“姑娘若不快些,待会儿起了风,桂花多半要吹落不少,便少了如今这份雅致了。”   “我从小不善舞文弄墨,本就没几分雅致,不似你们这些公子哥,自小有好的先生教着,我那先生,教了我几日,声声说教不会我,将学费又返给了父亲,连连推脱着便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一个武教头进来教我,学了几年,也没学会什么好东西,拳脚功夫也是半斤掺八两的。”   赵栀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朝东子安走了过去,她的声音虽小,东子安却还是听了个十成。   东子安淡淡一笑走到了开的最好的一株桂花树旁,折下了一朵生的好的桂花,将桂花插在了赵栀的鬓发上。   “今日姑娘许是来的匆忙,都未曾好好梳妆打扮,虽是清雅,但细看起来,又有些朴素,配上这朵桂花,倒是正好。”   “谢世子爷赏。”   赵栀轻轻屈膝,朝他行了一礼。   “你在摄政王爷面前都未曾行礼过,怎的在我一个世子的面前,又这般客道?我同蔺孔明的差别,就那般大吗?”   东子安眸色微黯,伸出了手,便要去握赵栀的手。赵栀忙朝后退了两步,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这天阴沉沉的,待会儿多半要下雨了。”   “怕是赵姑娘多疑了。”   “可……”   “我见那边儿有唱曲儿的,还有说书的,倒是热闹。”   “我不想去。”   “不知姑娘可是饿了?”   “我不想吃。”   东子安的心中一滞,有些发闷:“既是如此,姑娘再同在下在这坐上一会儿,便回去罢。每日中旬左右,在下都会在城门口候着姑娘,每日会给姑娘带一样有趣的吃食,若是姑娘尚记得,便去城门口寻我一寻。若姑娘有事,在下也随时可帮忙。”   “多谢世子美意,只是世子爷不必待我这般好,我陪世子爷坐半柱香时间,便是要回去了。”   ————   蔺府,潇湘院。   某位爷说是傍晚忙完事回来,却是提前回来了好些个时辰,一回了蔺府,便去潇湘院寻赵栀了,说是给她带了些捏的有趣的糖人儿,却左右寻不到赵栀,不免心生闷气。   “紫云,你们家夫人呢?”   “夫人去了旧院里寻旧衣裳,一直到现今都未曾出来,不知是否出府去了。”   紫云忙朝蔺孔明行了一礼,微屈了屈膝。   “等她忙完回来,老子给她捎的糖人都要化成球了!去寻!”   “是,奴婢这就去,寻到了夫人,便让她赶紧来见爷!” 第91章 三爷生气了(万字章)   紫云说罢,忙转过了头,出了房门,转头便朝着旧院里走了进去,脚下踏着干枯的落叶,走一步便响个一声,响的人越发焦灼。   “夫人!夫人!你在哪儿?三爷寻你呢!”   “泠鸢红云,你们莫让院里的丫头婆子们闲着了,快去四周寻夫人去!三爷那儿等着呢。”   “是,奴婢这便去。”   “紫云姐姐,我刚刚好像听人说,后门有人动过,夫人莫不会是从后门出去了吧?”   ————   这时,赵栀脸上正蒙着面链,缓缓的走到了后门门口,看了一下附近,见这儿没人,便将面链给摘了下来,放在了袖口内,拿出了钥匙,将门给打开,轻轻推了一推,小心的走到了后门内,又将门给重新锁了起来。   她离开的时候,尚记得这后门没上锁,不知是谁将门给锁上了,幸好她走的时候,身上带了钥匙,这若是无法从后门进去,便只得从前门进了,守前门的小厮没见她出去,却见她进来,免不得多想多猜。   赵栀将钥匙放在了怀里,便朝着潇湘院的方向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她脚步一顿,垂眸一想,将头上的桂花摘了下来,丢到了地上。   刚刚进了院,赵栀便听见了蔺孔明的声音,小脸微黑了一黑。   这位爷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么?唤她唤的这般大声,就跟她出了什么事似的。   “赵栀——”   “赵栀~~”   “赵!栀!”   他又唤了几声,赵栀便进了房门口,倏忽推开了门,颇不悦的朝男人望了过去:“三爷,在这儿叫魂呢?”   男人似是刚刚沐浴完,身上单着了一身白衣,墨发在脑后松垮的束着,系了一根张狂的红色发带,眉目如画,一只修长的腿伸长,一腿微蜷着,单手托腮,在软塌上斜躺着,悠悠的朝赵栀望了一眼,冷笑一声,转过了头,用背部对着赵栀,不吭声了。   赵栀简直要被这位爷的动作给气笑了,她坐在了蔺孔明身侧的凳子上,眸色微动,朝蔺孔明望了去:“三爷不是有事同路远出来,傍晚才会回来吗?怎的这般早便来了?”   蔺孔明没搭理她。   赵栀伸出了手,使劲晃了蔺孔明一晃:“不就是回来的晚些了吗?你再这般,我可就生气了!”   蔺孔明悠悠的伸出了修长的手,朝着一旁的桌子上指了过去,赵栀回头一看,便在桌上看到了一个小茶杯,茶杯里面插了四五个刚捏好的糖人,离的稍近些,还能闻到上头麦芽糖的香气。   在糖人旁边,还有足足一袋子的桂花糕,香味扑鼻,且还温热着。   蔺孔明晓得赵栀最喜欢看书本子里的神仙妃子,便让捏糖人的先生,给赵栀捏了好几个神态各异,服饰各不相同,足下或踏着云朵,或身在宫阙,倚门而盼的神仙,披帛禁步,璎珞面帘,眉间点砂,皆是一等一的雍华细致,令人无不叹惋,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赵栀心中一阵欢喜,眉宇间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娇憨,便走到了那些个糖人旁边,拿起了一根,放在了鼻子旁,闻了一闻:“真香,真好瞧!一个个的生像活过来似的,三爷是在哪儿寻人捏的?”   “不告诉你,老实告诉爷,你今日去哪处疯了?同谁在一处?”   蔺孔明转过了身,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点漆般的眸朝着赵栀凝了过去。   赵栀心中一咯噔,正打算随便编个谎,将此事圆过去,某位爷闭上了双眸,轻轻闻了一闻,嗤了一声:“三爷可在你身上,闻到桂花味了,怎的?丫头自个儿大老远的跑到泓月池去疯了?还是……同哪个半大小子,在泓月池那儿勾搭呢?”   赵栀心中砰砰直跳,忙转过了身,背对着蔺孔明,忸怩着不说话,她本就是个姑娘家,没经历过什么事,又脸皮子薄,蔺孔明却早已是个老江湖了,瞧她一眼,便知她是心虚了。   赵栀在蔺孔明目光的注视下,心跳的越来越快,面上也越来越窘,她将头低的极低,声音细弱蚊蝇:“今日我本欲出门给爷买些桂花糕,谁料想……”   “嗤,瞎扯淡。”   “今日出门,遇见了……遇见了东子安,诗云被王永言软禁了,他说能帮我……求王永言将诗云放出去,但是需得我陪他去泓月池去,我……我心念着诗云,便直接陪着他去了……”   蔺孔明的一张原带着些笑意的脸,瞬间便冷了起来,整个房间中的温度,也似是冷了好几个度。   “你再说一遍,和谁?”   “和……和东子安……”   赵栀的声音弱弱的,突有些畏惧蔺孔明,头又低了一些,双手绞着帕子,几乎要将帕子整个给绞断。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逐渐变得有些邪肆起来,眸底泛着点点冷意,令赵栀极为陌生,她抬起了眸,挪着步子走到了蔺孔明的身侧,糯糯的伸出了手,晃了晃他的衣角:“三爷,三爷你莫要气了,我只是见你和路远出去了,太过担心诗云,才同东子安出去,盼着她能救上诗云一救,三爷莫要这般瞧着栀儿,栀儿害怕呀……”   蔺孔明的右腿原在左腿上搭着,薄唇噙起了一抹冷笑,放下了右腿,侧过了身子去,将赵栀手中的衣角拽了出来。   “呵……”   “三爷,日后我再不同他出来啦!”   “三爷,你理理我,理理我可好?”   小丫头身上奶香奶香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双翦水秋瞳中尽是小心和无措,若是旁的男人,怕早就软下了心,可这位爷愣是又转了个角度,以背部对着赵栀,微扬起了下巴。   “你这般不理我,想是不好了……那……那要如何,你才能好……”   蔺孔明听罢,点漆般的眸中缓缓发了亮,薄唇扯起了一抹邪佞的笑,缓缓转过了头,右手揽住赵栀的腰,便将她扯到了怀里,微一翻转,将赵栀压在了身上,长而卷的睫毛微垂,凑近她脖颈,闻了闻赵栀脖颈上的桂花香。   赵栀被他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怯生生的朝他望着,小脸泛了白:“三爷……”   “嘘!”   蔺孔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薄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眸底含了星辰大海,温柔缱倦,外头氤氲着一层水雾。他将那只触过自己唇的手指,又轻轻点在了赵栀的唇上,薄唇微勾,凑近到她的耳旁:“丫头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了,三爷也不好一直锁着丫头,不让丫头离开自个儿身边。   不妨这样罢,丫头陪三爷睡一觉,三爷便允了你和东子安,给你换道身份,直接嫁予他,你们自此夫妻和鸣,岂不正好?”   蔺孔明的声音中带着丝缕浅笑,低沉喑哑,赵栀也听不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   她的心中像是猛地被针刺中了一般,疼痛酸胀的厉害,一双小脚在地上蹬了几下,使劲的朝蔺孔明的靴子上踩了过去!   蔺孔明唇角噙着一抹邪笑,淡然的朝赵栀望着,眸色平淡无波。   赵栀被他这般的眼神伤到了,小嘴一扁,两滴泪便淌了下来,滚烫的泪落在了蔺孔明的手背上,顺着他的手背,便落在了地面上。   “我知晓是三爷出面,命那寒山衣将诗云从诏狱放出来的,诗云饥寒交迫,身上还有了伤,一日未喝水了,被王永言关在房里,不闻不问,我本欲还等三爷回来,求三爷的。但他们都道三爷伙同路远出去了,傍晚才得回来。我心中忧心诗云,除了二妹妹四妹妹外,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诗云了,我实在是怕她有事……   东子安给弟妹送了一封信,说是能救诗云,说是只同我说几句话便好,也不图别的,我瞧这青天白日的,百姓们又多着,他又身份尊贵,多半不会难为我这女儿家,便去那处儿见他了。后他便半哄半拉的,将我带去了那泓月池……只去了一刻钟,我心中便是想了三爷了。   我这回了家,三爷不问我怕不怕,竟还这般凶我,说出这难听的话来。蔺孔明,我若是真的对东子安有意,我又怎会回来,听你在这凶我?告诉你,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赵栀眼中的泪越流越凶,不一会儿,便湿了她的衣领子。   蔺孔明从怀中摸出了帕子,擦了擦赵栀脸上的泪,右手轻轻拍了拍赵栀那软软的小脸蛋,唇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哟,你倒是晓得解释了?爷还以为你这丫头只会绷着张小脸骂人呢。”   “你刚刚说,要将我配给东子安,你哪怕是杀了我,我都是不愿的。”   赵栀今日脸上未施粉黛,脸颊被泪水浸湿,倒似是出水芙蓉一般,惹人心中生怜。   “那你嫁给谁哦?”   蔺孔明揉了揉太阳穴,面上带着几许疑惑。   “我……我……”   “三,二,一……”   “我嫁给你……”   他为何非要逼自己说出来。   “我是谁啊?”   “你是蔺孔明!蔺家排行老三的三爷!成了吧!”   赵栀怒了,蔺孔明反而笑了,随后他眸色微沉,朝赵栀的双手望了过去,幽幽的道:“东子安扯的是你哪只爪?”   “隔着帕子扯的……”   “左手还是右手?”   “我……我不晓得了……”   “不晓得便两只都伸出来。”   “是……是右手……约是右手……”   赵栀双眸转动,小声的说道。   “全伸出来。”   蔺孔明的眸色淡漠,身上透露着威严气息,令人不敢违背。   赵栀觉得今日的三爷颇吓人,她都不敢再多同他说话了。   丫头想了一想,缓缓地将双手伸了出来,放在了蔺孔明的身边。蔺孔明将折扇拿起,在手中转了一转,以扇柄对着赵栀,不等她撤回手,便在她左右两只手背上各敲了一敲,声音虽响,却不是多疼的,但赵栀双手嫩,被敲了一下,便发起了红。   她疼的嘶了一声,脸颊一白,便要将手撤回去。   蔺孔明眸色一冷,赵栀便又将手放在了他的面前,侧过了头,闭上了眸,睫毛发颤:“三爷饶了我,我万万不敢了……”   就在扇柄又要落在赵栀手背上的那一刻,蔺孔明笑着露出了一排阴恻恻的牙齿,笑容古怪:“赵栀,你瞧你这个模样,像不像只偷食被逮住,又怕挨打的老鼠?”   说罢,他用折扇猛地敲了一下赵栀的额头,见赵栀气的鼓起了腮帮子,不觉大笑了起来。   “哟,这腮帮子一鼓,便更是像了,还是只肥老鼠。”   蔺孔明抬起了她的下巴,上下打量了起来。   “是不是又于你何干?”   “呵,刚刚好似有个人,说是要嫁给我,我倒有些记不大清了,那个人是谁呢?”   “哼!”   “莫气了,三爷陪你闹着玩呢,最看不得丫头落泪了,来,三爷抱抱丫头,再给吹吹哄哄。”   蔺孔明将赵栀抱在了怀里,便轻轻的吹起了她的一双大眼睛,生生的将她眼中的泪的落了,才算个完。   “若是我一直在落泪,你可是会心疼?”   “心疼?打一顿便好了。”   “不想理你!”   “哦,那不理好了。”   蔺孔明明显是个欠的,好不容易费心费力将怀里的糯米团子哄好,说了句话,便又给弄哭了,蔺孔明表示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不过说着玩的,谁晓得这丫头这般容易生气。   说实话,无论换了哪个女子,他这般说,人家都得气。   过了会儿,蔺孔明便坐在了床上,一边同赵栀讲着他以往的事,手中一边拿着糖人,喂赵栀吃着。   赵栀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糯糯道:“甜。”   “还生气不?”   “不生气啦。”   “恩,真好哄。”   “……”   她不想搭理他,一点点都不想。   “路远,给老子进来!三爷有事交代!”   呵,东子安那混账的事还没了呢,连他蔺孔明的女人都敢碰,怕不是胆子太肥了,盼着他老子出事呢。   蔺孔明说罢,便毫不客气的将赵栀丢在了床上,翘起了二郎腿。   一直守在门口的路远听到蔺孔明唤他,忙将门推开,朝着房内走了进去,朝着蔺孔明行了一礼。   “属下见过三爷,见过夫人。”   赵栀刚被蔺孔明丢在床上,此时摔的七荤八素,挣扎着要坐起来,蔺孔明却伸出了一只腿,压在了她的身上,悠悠的望了她一眼,摇了摇手指:“不!让!起!”   说罢,“砰!”的一声,轻轻拍了赵栀的屁股一下,笑的腹黑,赵栀抱着被子,恨恨咬了咬牙,咬住了他的手腕。   蔺孔明也不嫌疼,就这般压着赵栀,转眸笑盈盈的道:“去吩咐内阁的一趟,让他们将东泷今年刚送去的盐铁马的数量后头,给多画个零,记得别让内阁的那老家伙舌头大,将这事给抖出去了,老子这还压着他四五条把柄呢,样样要他的狗命。”   蔺孔明虽是说的轻巧,但他这句话下来,牵扯到的,便是一整个三王爷府,和数条人命,就连东子安身边的产业,多半都得受到一定打压。   东泷便是东子安的父亲,当今的三王爷,负责每年统计东南三十一州的纳税,若是上缴的数量记错了,或是对不上数,这可是大罪。   赵栀听的懵懂,只顾着用小手扒拉着,要将蔺孔明的腿从身前挪开,却不懂蔺孔明同路远在这说的是什么。   蔺孔明见她扒拉的实在困难,便将腿挪了开。   赵栀总算是站起了身,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床柱,眸色狡黠灵动,吐了吐舌头:“昨日里想着给你绣个荷包,让你带着身上香香身,今日倒是不想绣了,我本就不善女红,你总是欺我,不绣了也好嘛。”   蔺孔明伸出了左手食指,顶着她的小鼻子,将她朝一旁戳了戳:“边儿去!你本就没打算绣,另说……栀儿就算做好了,你那做工,爷也不敢要。”   这丫头心比棒槌都粗,指望着她做针线活……半年都难赶出来。   赵栀边抱着床柱,边扭过了头,避开了蔺孔明的手,她望着蔺孔明那戏谑的笑容,心中阵阵不爽,张开了嘴,便用贝齿咬住了蔺孔明的手背。   蔺孔明疼的嘶了一声,挥了挥右手,让路远离开了这儿,另关了房门,伸出了右手,捏住了赵栀的下巴,一用力,便使了巧劲,让她将嘴巴张开了。   “赵栀,你是小狗吗?”   某位爷垂眸瞧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牙印,嗤笑一声,低下头去吹了一吹,一脚朝赵栀的脚掌上踩了过去。   赵栀吃疼,抽回了脚,将床柱抱的又紧了一些,微仰起了巴掌大的小脸:“谁让你道我做工不好!我从小长到大,从未绣过花,我自个儿都不晓得自己的做工如何,你便晓得了?我原想做一做练练手,让三爷欢喜欢喜的!”   “哦。”   蔺孔明一脸不信。   让他欢喜欢喜?嗤,这丫头才对他没这般好,他信她个鬼。   “随你信不信,才不管你呢,我待会儿要出门,去王家看诗云。”   “不准。”   蔺孔明垂眸瞧着手中的折扇,薄唇噙着一抹淡漠的笑意。   “为何不准?”   蔺孔明扬了扬下巴,朝着自己指了过去:“你只能陪这个人!”   “凭什么?”   蔺孔明笑容古怪,眸色逐渐变得恶劣起来,不过顷刻,便将赵栀压在了床上,一只大手将她的两只胳膊一起摁在了头顶。   “凭我是你男人。”   蔺孔明说罢,便朝着她的唇吻了过去,直到赵栀胸腔内一丝呼吸都不剩下了,才将她给放开。赵栀一张小脸绯红,喘了几口粗气,眸中带着雾气,不知是不是被弄哭了。   “呀,你又想哭了?来,哭的大声些,让三爷听听,解解闷呀。”   蔺孔明一脸的戏谑,轻轻拍了拍赵栀的小脸。   赵栀哼了一声,转过了头,不想搭理他。   “哟,还有小脾气了,不过逗逗你嘛,丫头,把身子转过来,三爷有大事要同你说。”   蔺孔明双手搭在了赵栀的肩上,不顾她的反抗,便将她给转了个身,让她的小脸同蔺孔明相对。   蔺孔明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眯起了眸,躺在了赵栀的身侧,一只手从赵栀的背后穿过,把她搂到了怀里,捏了一捏赵栀身上的小肉肉:“喏!疼不疼?”   “你说正事。”   “你不说疼不疼,我也不说正事。”   “疼。”   “那这样呢?”   蔺孔明又使劲捏了一捏。   “更疼了!”   “刚刚你转过了头,不搭理三爷,三爷的心里,比你身上还要疼呢。”   蔺孔明一脸的委屈,点漆般的眸中氤氲着水雾,朝赵栀又凑近了一些,将俊脸抵在了她的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咬。   赵栀疼的嘶了一声,将他往一旁推了推:“你到底想如何?”   “你哄哄我。”   蔺孔明眸色幽深。   “我……我比你小……”   “不管,哄我,若你嫌我烦人,便寻东子安去,也莫在我这儿打听什么事。”   男人一脸傲娇的仰了仰下巴,俊脸上写满了欠扁,赵栀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拳头打下去。   “你道我如何哄你?”   “当日我陪你蹲草丛时,你说回去之后,要给我捏腿的,这几日都未同你计较讨要。再加上这次要哄我之事,给你打个折,你只捏捏肩,说说好听的话,也便算是哄了。”   “三爷人可好了,三爷是世上最好的爷,栀儿最喜欢三爷啦……”   赵栀边说着,边坐起了身,让蔺孔明枕在了她的腿上,给他捏起了肩。   男人舒服的哼哼了两声,将折扇打开,悠悠扇了两下,放在了脸上,遮住了一张祸国殃民的面容:“态!度!不!够!诚!恳——”   “蔺孔明!”   “除了说我好看,我什么也听不见~”   “三爷,你真好,你最好了,栀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的爷。”   随后,赵栀便一边夸着他,一边十分诚恳的给他按肩捶腿起来,蔺孔明不看她的时候,她便冷着一张小脸,蔺孔明将折扇吹开,抬起那双灿若星辰般的眸,望向她的时候,赵栀又笑颜如花,心中实则捏死蔺孔明的心都有了。   不知不觉,外头刚扫净的落叶,便又落了一地,“砰!”的一声,落下了一根枯枝,砸在了那厚重的落叶上。   “三爷可满意了吗?可否能将事情讲予我听?”   “凑合吧。”   某人眸色淡漠,打了个哈欠,转头抱住了赵栀的腰。   “蔺孔明!”   “唤夫君,莫唤名讳,这名字虽好听,但叫着叫着,你便改不过来了。我道你说,你嫁过来那日,三爷正巧路过蔺轻鸿院子里,瞅见李轻云拿了些药,进了蔺轻鸿的房里,没过多久,蔺轻鸿便丢了命。十之八九就是她下的药。丫头,若不是李轻云下这药,你现今九成都怀孕了。”   蔺孔明伸出了手,揉了揉赵栀的肚子,薄唇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赵栀单听了蔺孔明的前半句话,并未听清他后半句说的是什么,微蹙起了眉,面色微冷:“我原也只是猜测而已,听了你这话,便能十拿九稳了!李轻云这混账,为了一点股份,连蔺家当家的老爷也敢害!”   赵栀双手握紧,唇色有些发白,低喃道:“我不好放过李轻云的……”   她迟早得捅破天窗,让所有人都知道李轻云为了那点儿股份,做了什么好事。   “若是蔺轻鸿还活着,你同谁在一处?”   “我……”   蔺孔明单手托腮,薄唇勾着一抹浅笑,貌似不在意,却眸色认真的朝赵栀望着。   他鬓角的发被风一吹,便缭着赵栀的发,似结成了一团,却顷刻又被风吹散,各自散开了,风又吹了几次,都再没能聚在一起。   赵栀原想脱口而出,说蔺轻鸿三个字,想气她一气来玩的,但她见男人那傲娇的眸中带着丝缕脆弱和期盼,突然害怕在他眼睛里看到落寞,吐了吐舌头,道:“就算他还活着,我也同你在一处。”   这时,外头倏忽刮起了大风,“砰!”的一声,便将大门给吹开了,几只大雁飞的极低,差点便飞进了房里,天色逐渐变暗,乌云遮了大半个太阳,乌压压的,让人心情沉闷。   赵栀下了床,走到了门口,费劲将房门给关了上去,刚关了上去,便又起了一阵大风,吹的赵栀打了个寒颤,她费了极大的劲,又使劲往前推起了门,这次的风吹的极大,外头被风吹的砰砰的响,树叶被风吹起,刮落在了台阶上,凉的透彻,她费了好大的劲,门还余了个大缝。   “风好大,待会儿是不是要下雨了?”   赵栀刚刚说罢,便有细密的雨点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蔺孔明无奈,站起了身,轻轻一推,便将门窗都给关了上去。   “笨。”   “我是女孩子,力气小。”   “哦,文不成武不就,这么多年的内力白练了。”   “我……我会写诗的……”   “打油诗啊。”   “蔺孔明!”   “老子耳朵聋听不见。”   蔺孔明将赵栀横抱在了怀里,一脸的无所谓,便朝床走了过去。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泠鸢便打着伞,走到了门口,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使劲跺了跺脚,神情着急。   “夫人!你快些出来!出事了!刚刚四房的林小娘子和大房的林夫人,带着知哥儿文哥儿在老祖宗院里玩,林夫人突然说自己娘家陪嫁来的斗大夜明珠不见了,她往日里都戴在身上的,昨日里只见了你一趟,便不见了,生生将矛头指到了你头上!   文哥儿刚刚调皮捣蛋,一不小心又栽到池塘里了,现今刚被捞出来,整个府里都要乱成一锅粥了!他又扬言道,说是前几日遇见你,你同他说池塘里有绣球玩,他才去池塘里头跳的,老祖宗那儿着急的很,也派人要让你过去呢!大房的二房的,尽都去老太太院里瞧热闹了,一个个都将你说的不是人似的!   若再等一会儿,老太太派来的人,就要到潇湘院里来了,若让他们看见你又同三爷在一个房里,怕不知又要多嘴说什么呢!”   林小娘子,便是之前被赵栀扇了一巴掌的林诗,蔺茂肃的一个妾室,曾经林氏的小姐,后父亲犯了事,便入了奴籍。   她同林夜南却并不是同一家的,只是同姓而已,林夜南嫁来之后,林诗便本着同姓的姻缘,生生要同林夜南攀关系,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便混熟了,这次的事,一听便是两人合了伙,要害赵栀一场。   林诗也不知是给了四房大公子蔺志文什么好处,竟让这小小年龄的孩子,说出那般的谎话。   二公子蔺宛知同赵栀见过几面,同她的关系好些,林诗或许知道他没他大哥好哄骗着害赵栀,便选了大公子蔺志文说谎,没选了他。   蔺孔明眸色微冷,薄唇噙着一抹淡笑:“哟,这府内平静这般久了,这次倒是有热闹瞧了。”   “三爷净在这说风凉话,合着他们污蔑的不是你!”   赵栀嗔怒的望了蔺孔明一眼。   “丫头莫急嘛,三爷也未说了不管你。”   蔺孔明那双点漆般的眸生了涟漪,伸出了手,轻轻拍了一拍赵栀的肩,薄唇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朝着泠鸢望了过去:“三爷瞧你平日里同林诗走得近,三天两头便往林诗院里跑,林夜南又同林诗这般做,做了这好戏,那林夜南丢了的夜明珠,生的什么模样,你怕也是晓得的。”   蔺孔明周身威压极强,不怒而威。   泠鸢神情慌乱,额头上生出了细密汗珠,面色煞白一片,忙跪在了地上,朝着蔺孔明磕了三个头:“三爷,三爷奴婢……”   赵栀怔了一怔:“泠鸢,三爷说的是真的?你竟三天两头的往林诗那边跑?你可是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被卖到蔺府,本是要在林诗房里呆着的,林诗日日打你,是我将你从林诗那救过来的!你……”   赵栀双眸微转,突灵动无比,淡淡笑出了声来:“好,我貌似晓得了,当初林诗打你,是故意让我瞧见,再让我将你要到我房里,让你做她的内应的吧?合着这般久了,你都没有揪出我什么毛病来,林诗等不及了,便直接想法子,开始污蔑我了?”   泠鸢虽从小侍候着她,但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她本不会这般难受的,但是……心中还是犹如被刀刺了一般,说不出的失落。   “三爷既早就知晓,怎的不早些提醒着我,还让这个蹄子在我房里呆着。”   赵栀小嘴微抿,轻垂了双眸。   “她虽总去寻林诗,但这般久了,也没同林诗说你的什么错处,有些事情,她瞧见了也未曾去告密,三爷瞧着她不会害你,便也懒得说了啊。另外……”   蔺孔明说罢,笑的懒洋洋的,他凑近了她的耳侧,轻轻吹了口气,声音迷人:“栀儿房里那紫云,也不是个干净的,两人皆是背地里有主的,不过也无害栀儿之心,虽谈不上忠诚,但也不能算作白眼狼。   栀儿若是能反客为主,将他们收做自己的人,倒是能套得他们暗地里的主子不少消息。”   “紫云背地里的那位,是谁?”   “从哪里来的,便是谁的咯。”   “你是说……钱风泠?”   赵栀的声音细弱蚊蝇,蔺孔明轻轻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扇,倏忽打开,轻轻扇了一扇,笑容妖孽:“你这女人还不算傻。”   比那蠢笨到下个药差点把自己害死,又连累了她整个家族的刘什么云,稍稍聪明了那么丢丢丢丢丢。   赵栀这边儿正在同蔺孔明说这话,泠鸢却快要哭的背过气去,她朝前爬了几步,抱住了赵栀的腿,泪眼婆娑,泪水盈了满脸:“夫人,那林诗用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奴婢不得已,只能听她的话,只是奴婢自小跟着夫人,同夫人情谊深厚,这几个月以来,从未透露过夫人半句消息啊。   那林诗见久久揪不到夫人的错,才想到了这法子,她许是早就对奴婢起了疑心,此次行事,并未告知奴婢,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若是……若是奴婢有半句谎言,奴婢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落不得一具全尸!   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啊,望夫人明鉴,望夫人明鉴啊!”   泠鸢哭着哭着,差点背过了气去,手脚冰凉,颤抖的若鹌鹑一般。   赵栀后退了半步,离她稍远了些,眸色平淡无波:“我只问你,你可晓得林夜南丢的夜明珠,是何模样?”   “那夜明珠,奴婢曾见林夫人坠在腰上过,下头还坠了红流苏,依稀……依稀记得七八分模样。”   泠鸢抹了一把泪,眼睛哭的红肿,伸着手想要去拽赵栀的衣角,犹豫一番,终是没敢,颤颤缩回了手。   “我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若你现今能出府门寻个一模一样材质的夜明珠过来,再坠上个一般的坠子,赶在半个时辰内拿到老太太院里,我便饶了你这次,日后还让你留在我院里,帮我盯着林诗。   若是你寻不到,我便将你变卖,发配林夜南的母家去,你本是赵家的大丫鬟,赵栀同林家祖辈不合,你若到了他们家,可是生不如死,多半连个粗使丫头都做不得。”   赵栀眸色冷淡,满是怜悯。   泠鸢身子打了个颤,连连磕头:“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还望夫人饶了奴婢这条不值钱的狗命!奴婢再不敢,再……再不敢了……”   赵栀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银票,放在了泠鸢的身边:“记得,只有半个时辰,若是越了时辰,完成了事,照样发配你。”   她说罢,便去房内将蔺孔明的拐杖拿了出来,放在了他手边,望了泠鸢一眼:“三爷的腿今日好了些,能稍稍下轮椅走动了,但多半还需拄着拐杖,此时不能被有心人知道,若是你敢说出去一句,我让你烂条舌头。”   泠鸢只浑身发颤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蔺孔明一眼,她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等到额头破了皮,才捂紧那一百两银票,站起了身,一边抽泣着,一边转过了头,朝前跑了过去,走了几步,用袖子擦了擦哭的红肿的眼睛,不一会儿,便出了这潇湘院的门。   泠鸢从小便被爹娘卖到了赵家,在赵栀身边服侍着,从小到大,都有数人在她耳旁说,她是奴才,是奴婢,不是人,是为了主子活着的,若是身为奴才,再不衷心,便还不如一条狗,而她却为了家里人,背叛了主子,日日往旁的院里跑,虽说没向林诗透露什么消息,去害了主子,但她终究是做了背叛之事。   日后主子定事事都不会信她了……不,她本就不指望主子能信她什么了,只求主子能让自己在她身前儿呆着,哪怕在这潇湘院里做个粗使丫头,她便心满意足,再不提旁的了。只求主子今日吩咐的事,她能办的好一些,若是办不好,她也便寻个地方撞死,再不回府了……   蔺孔明倚在了赵栀身上,吊儿郎当的望着那拐杖,扯了扯唇角,拿着拐杖在门前的树上敲了一敲,发出了‘哐哐’的声响,几片落叶自树上落下,恰巧落在了蔺孔明的肩头上。   他转过眸,轻轻吹了几下,将那几片落下吹了下来,又往赵栀的身上靠了半步,慵懒的眯起了眸:“三爷腿脚不好,你得扶着我去老太太院里。”   “我唤红云扶你。”   “谁是三爷媳妇儿?”   “好罢……是我,我扶着你,扶着你便是了。”   赵栀无奈望他一眼,明晓得他是想占自己便宜,却还是搀扶着他,唤了紫云和红云在后头跟着,又拿了三把青底白花的油纸伞,她同蔺孔明共持了一把,紫云和红云又各拿了一把,朝着宣诗云的院里走了进去。   小雨轻轻细如酥,混着青草香不小心淋在身上,便是细密密的痒。   经过几道回廊,从大房院旁走过,过了座正凋着落叶的果园子,又步行了半刻钟功夫,总算到了宣诗云居住着的院落门口。 第92章 诬蔑之事(万字章)   这院子有好些年了,虽翻修过不少次,但依旧颇有年代感,门口立了两个半人高的铜狮子,那狮子上被摸的多了,头顶便有些发黑,宣诗云前年儿便寻思着换两只狮子镇宅,但又怕使了这般多年,突然换了不好,便用两根红绸子,系在了那铜狮子身上,掩住了褪色。   门缝里生了些青苔,青苔里头不时钻出了些蜗牛虫蚁,多半也是这院里的丫鬟见老太太年龄大了,也瞧不清,便偷了懒,少干了些活。   赵栀走到门口,一不小心,脚下便‘咔嚓!’一声响,不知踩中了什么东西,赵栀小脸发白,正欲低下头去看,蔺孔明却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警告的望了红云和紫云一眼,朝她们扬了扬下巴。   “夫人,您刚刚踩着了块树枝,那树枝被太阳晒的久了,便脆生生的,被你一踩,便直接碎了几半。”   “那树枝上沾了些泥污,瞧起来便脏,三爷怕脏了夫人的眼,便遮住了夫人的眼,奴婢瞧了,今晚上怕也是吃不下饭来了!”   红云忙顺着紫云的话,往下说了下来。   赵栀打了个寒战,忙朝前走了过去,死都不愿再往回看了。   她肚腹里还空的慌,可不想吃不下东西,那也太痛苦了。   赵栀往前走了十几部,紫云便忍着恶心,拿着树叶,将赵栀踩死的那一只蜗牛给捏了起来,丢到了草丛里头。   “夫人最看不得这黏糊糊的东西,瞧着便会变了脸色,心情半日都不好,咱们三爷待夫人真好,夫人不过是继母而已,就算是嫡生的母亲,怕是也……”   红云正喜笑颜开的说着,一阵凉风刮过,冻的她打了个寒颤,她垂了眸,叹气道:“这都立秋了,天色愈发凉了……”   “当心着你那张嘴,莫什么都胡说,小心着天还未凉,你小命便凉了。”   “紫云姐姐说的什么,奴婢听不太懂。”   “少说多听多看,听不懂便记着,莫要乱问。”   紫云说罢,便走到了赵栀身前,轻轻的敲了敲院门:“老祖宗!老祖宗,我们夫人到了。”   紫云刚说罢,里头便传来了一阵的喧嚣声,转而,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便“吱呀!”一声,院门被小厮打了开,小厮四下张望一眼,忙朝着赵栀和蔺孔明行了一礼。   “奴才见过三爷,见过夫人。夫人,老祖宗这儿正等着呢,不久前派了人去唤您,见您没过来,这正打算再唤个一次呢。”   那小厮说罢,便退到了一边,低下了头。   赵栀抬起了眸,朝着院内望了过去,只见钱风泠和李轻云,林诗,林夜南,大爷蔺经武,二爷蔺榆,以及蔺玉韵,宣诗云,包括四房的两个小辈,大少爷蔺志文和二少爷蔺宛知,统共大半个家族的人,都在这院里聚着,神情不一,赵栀进了院之后,所有目光都朝她身上凝了过去,谁都不知彼此这儿心里在想些什么。   此时,他们都彼此观察着彼此的神色,谁都没有先开口,原是一个个都在那数落着赵栀,见了蔺孔明和赵栀一同来了,也都收敛了些,有的还垂了眸,朝后退了一退。   各院的丫鬟们也都跟了来,站在各自主子一旁,当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蔺志文刚刚被从水池子里捞了出来,身上绣了黑鹤的红色圆领袍沾了水和青苔,不停的朝下滴着水,小脸发白,睁着一双冷漠的眸,不知是在看什么。   他只觉天昏暗暗一片,无论看什么,都是黑的,无论朝哪儿看,自己的母亲都不会再回来了,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再宠他们了,无论再自己睡,一觉醒来,二弟弟还是在哭着,他哄着二弟弟,却是没人再哄他了。   在蔺志文的身旁,还有个身着青色长袍的大夫半跪在了竹帘上,一边给蔺志文把着脉,一边摇头晃脑的开着药方,他嘴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便在蔺志文的手中塞了一块裹着牛皮纸的蜂蜜糖,站起了身,将药方子递给了老太太身旁的钟云,收了些银子,便告了退,肩上挎着药箱子,朝院门口走了过去。   宣诗云吩咐过后,钟云便带了三个丫头,去给蔺志文抓药熬药去了,大夫刚刚离开,宣诗云便眸色一冷,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威压极强,不怒而威。   “栀儿,母亲问你一件事,你只如实说便好,不必担心旁人说你什么,也不必担心做错了事挨罚,母亲只想听一句实话,是你告诉的志文,那水池子里有绣球,让他下去捞的?”   赵栀搀扶着蔺孔明朝前走了几步,寻了张椅子,让他坐了下来,朝宣诗云行了一礼,眸色坦荡:“儿媳虽不知母亲是如何想的,但儿媳问心无愧,断断不敢说出这般的话来,怕是有人存心污蔑。”   “污蔑?童言无忌,一个只有五岁多的孩子,纵然顽劣了些,又能编出谎话来害你啊?”   李轻云躲在老太太的身后,轻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果仁屑,望了一眼钱风泠:“大嫂,你道不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好端端的,冤枉母亲作甚?母亲自打嫁到了我们家,见都没见过志文几面,又没得罪过志文,好端端的,志文能污蔑她去?”   钱风泠瞪了她一眼:“问我作甚?我也只是来瞧老祖宗的!”   天可怜见!她是真的怕了三弟了,这件事莫要再将她给掺和进去,她可万万惹不起,李轻云爱逞能,便让她在这儿逞去,她可得往后缩缩了。   林夜南斜着一双眸,朝赵栀望着,说话阴阳怪气的:“污蔑你?你后头有三叔帮着,阿弟一进京,陛下便给了他个五品的差事,父亲又是当朝三品,二妹子又做了嫔位,赵家近年当真是比四家族还要风光。这偌大一个家眼,谁又敢污蔑你,惹得了你?   就算志文年龄小,记错了是谁同他说的水池子里有绣球这话,我那夜明珠丢了,这事你总是推脱不了罢?手里攥了钱,却还是改不了这小偷小摸的毛病……嗤。”   林夜南神情诡异,望了赵栀一眼,便走到了宣诗云身边,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老祖宗!蔺风出门做事去了,不在这府里,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老祖宗若是不为我做主,夜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说罢,满目都是委屈,简直快要落下了泪来。   宣诗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若是真的,我自会为你讨回公道,但若是你不小心丢了,我这也不好污蔑人,轻鸿一早便走了,若是凭空污蔑他妻子,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此事,还得寻上几样证据,才能确定。”   “母亲所言极是,今日三爷又犯了病,栀儿正在房里头给三爷熬药,想着既为人母,便要做的称职,谁想着正熬着药,便有人来同栀儿说,道栀儿拿了大房的夜明珠,骗的四房的哥儿跳了水……”   赵栀眸色一红,低下了头去,满目委屈,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蔺孔明缓缓抬起了眸,瞧了赵栀一眼,薄唇微勾了起来,左手轻轻拍着膝盖,倒是带着几分风流娴雅,   这丫头倒是愈发的聪慧了,瞅瞅这装的,啧,真委屈,真像。   宣诗云眸色微深,转瞬轻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真是让我操不完的闲心,也不看看我这都多大年龄了,唉,此事……”   就在这时,钟云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匆匆的跑到了院子内,“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宣诗云的面前,拽住了她的衣袖,面色惨白,双手发颤,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声音喑哑:“老祖宗!老祖宗,咱们西墙那边儿出事了!刚刚奴婢路过西墙边上,拿着药方子,要去抓药,谁晓得……谁晓得……”   她说罢,便又出了些汗珠,急急的喘着粗气,浑身打着寒颤,张了张,却吓的发不出声来。   “你这丫头,这是有什么大事,将你吓唬成这样哟。”   宣诗云拄着拐杖,微弯下了腰,将钟云轻轻搂抱在了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眸色中带着担忧。   “那西墙边儿上,有人……有男人,那男人看见了我,便从怀里拿出了这么长……这么长的一把刀,要来杀我,我心里头害怕,挣脱了他,便疯了般的往前跑,前头一片漆黑,我吓的什么都看不见,不知跑了多久,见后头没人追了,才哭着来了老太太这儿,到现在,双腿都是软着的。   奴婢害怕自己被那男人杀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老祖宗了!奴婢若不在了,谁来照顾老祖宗,谁给老祖宗捶背捏肩,老祖宗身子讲究,那些奴婢的手劲手法,奴婢可不放心……”   钟云搂着宣诗云的腿,大声哭了起来,似是要哭的背过气去。   所有人相视一眼,均微皱起了眉头。   “咱们府里有外男进来?那外男手中还持着刀?这……”   “天啊,老祖宗,我害怕……”   “快命人去找!拿着牌子,到附近的衙门调些兵来!府内还有女眷在屋子里睡着呢,老祖宗快命人将他们唤过来罢,小心着出了意外!”   宣诗云见钟云不过一说,便闹的人心惶惶,她眉头微蹙,眸色微凛,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声音低沉:“闹腾什么?看看一个个的胆子,还是当朝诰命夫人呢,可配得上这称谓?今日先是文哥儿落水,后又是夜明珠丢了,还嫌别人看不够笑话?此事不得再声张!可是记得了?”   “可是老祖宗……我们若不声张,不喊人来捉拿,便任由那外男在府内呆着吗?我这听了,心里也发怵啊……我们这一摊子的人凑在这儿,倒也不怕,但若是分了开,便是坐立都不安的,二爷,我害怕……”   李轻云说罢,轻轻的挽住了蔺榆的手,眸色妩媚,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   钱风泠望了李轻云一眼,朝着站在她身侧的蔺经武望了过去,眸色一闪,便要去挽他的胳膊,还没碰上,蔺经武便朝一旁挪了一步,望着钱风泠的目光,有些许诡异:“好端端的,扶我肩膀作甚?”   蔺经武说罢,想了一想,伸出大掌来,朝着钱风泠的额头摸了过去。钱风泠瞪他一眼,猛地朝他手上拍了过去,啐了一声,转过了头,站在了宣诗云的身边,小声道:“老祖宗,你晓得,我虽不喜李轻云,但她这话却是说的不错的,此事断不能放这不管。”   就在这时,有个身着短袍,头上戴了褐色发带的小厮走进了院里,跪在了宣诗云的面前,朝宣诗芸磕了个头:“老祖宗,刚刚四房院里出了些事,四……”   “又出了什么事了?”   宣诗云使劲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浑浊的眸冷凝,盯的那小厮浑身发寒,如坐针毡。   “刚刚奴才几个去四房院里收拾物件,突然瞧见有个着了蓝色长袍的男人正在翻墙进来,看见了奴才几个,便心里头慌乱,不小心从墙上跌了下来,恰巧摔在花盆子上,身上沾了血,这墙高,八成他腿都给摔残了,奴才几个赶忙便拿了绳子,给他栓了起来,先下就在柴房里捆着,等老祖宗定夺呢!”   那小厮说罢,宣诗云眸子微转,低下了头,望着钟云道:“钟云,你之前看到的男人……可也是个穿蓝袍子的?”   钟云怔了一怔,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好像穿了袍子,但是跑的太急,奴婢没巧清颜色,不……好似……好似那就是蓝色的!还是深蓝色!”   “对着对着!奴才捉到的那小贼,衣裳也是深蓝色的!头上还戴了青色发带,嘴角长了一颗痣!”   小厮忙道。   宣诗云眸色一转,手中的拐杖猛地朝地上敲了几下,急道:“快!将那男人给带到这院子里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我们蔺家都敢来闯!”   林夜南眸色微动,听着那小厮的描述,心中突然有些慌乱起来,轻轻攥紧了衣袖。   这……   这不会这般巧罢?   她的家中,大嫂子院内,一位名唤刘青的管事,便时常穿着那深蓝色衣裳,头上也多半系着青色发带……若单是这样,她还不至于心焦,主要是那个唤作刘青的男人,嘴角也生了一颗痣……   不……只是巧合而已,那个唤作刘青的,是个安稳本分之人,定不会持刀潜入这蔺府,给他们林家的人丢脸的,只是巧合,只是巧合而已……   林夜南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厉害,一不小心,衣袖便“刺啦!”一声,被她撕烂了个一厘米大小的口子,蔺玉韵心中诧异,转眸望了她一眼:“嫂子,你怎的了?好端端的在这和扯什么衣裳?我瞧你是不是袖子烂了?”   她说罢,便走到了林夜南的面前,要来看她的衣袖,林夜南讪笑一声,忙朝后退了一步:“不,不用,刚刚想事想的出神,不知觉间扯住了袖子,这一回过神来,谁发现竟撕烂了,看来近来我力气又涨了些,我正寻思着待会儿回房里,让……”   她刚说到了这儿,前头便传来了翠羽的惊呼声。   “呀!这不是林家大房的管事吗?老祖宗,奴婢前年跟着我们夫人去过林家,和他们做了东庄四座药园子的交接,就是这位管家掌的事,奴婢记得真真的!若是老祖宗不信,只顾问问夫人!”   翠羽原是不想多嘴的,但她见了刘青之后,心中诧异的厉害,便忍不住多言了一句,刚刚说罢,她便后悔了,怯怯的朝着钱风泠望着,生怕她会因为自己多嘴,抢了她的话,再怪罪自己。   钱风泠是个见过就忘的性子,若不是翠羽提醒,她早将这件事给忘了,又哪里会怪罪翠羽一个奴婢抢了自个儿的话?   她眉头微蹙,便上前两步,朝着刘青打量了过去。   此时的刘青狼狈不堪,身上的蓝色长袍,一半都沾着脏兮兮的泥土,恶臭的很,大腿处还沾着鲜血,一头墨发凌乱,脸上带着伤,不知是被谁划拉了几道,伤口上还淌着血,身上被五花大绑,正垂着头,在地上跪着,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一点血色。   钱风泠朝他走近了两步,又朝后撤了半步,朝蔺经武望了一眼,使了个眼色:“过来护着我!我得瞧瞧他的脸,确认一番是不是那林府的人!”   蔺经武浓眉微蹙,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不解:“他被五花大绑着,身上又受了伤,我瞧他的腿多半也摔断了,就算你十指不沾阳春水,身子柔弱,他也奈何不了你,更别提你生的壮实了。”   李轻云眸色妩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太太,你瞧瞧大哥和大嫂,还真是有趣。”   其他女眷也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来,宣诗云原也想笑的,但也只是微勾了勾唇角,便绷着了那张脸,瞪了蔺经武一眼:“一点儿学不会顺着你媳妇儿些!”   蔺玉韵也不悦的蹙了眉,走到了蔺经武面前,晃了晃他的胳膊,低声道:“爹,若你说不好话,那便别说了!”   蔺经武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着实不知自个儿哪做错了,冷哼一声,衣袖一挥,便寻了个角落,自个儿坐在了那儿,不去理会这处儿的事。   “蔺经武,你……”   钱风泠见别人都在笑,面色一冷,想骂他几句不识趣,那刘青却缓缓抬起了血红的眸,面目阴鸷的望着四周,闷哼了一声,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小厮们见他挣扎,忙摁住了他的肩膀。   钱风泠刚刚瞧清了他的相貌,难得的灵光一现,走到了宣诗云的身边,正色道:“老祖宗!就是他!他就是林家大房里的管事!刚刚我想起来了!”   “既然你说是,那定便是了,你这性子,是断断不会说谎的,夜南,既是你家的人,你来问一问,看看他持刀来我们蔺府,还意欲杀害这府内的丫头,究竟是想作甚?若是问不出,老太太我,也就只好去林府拜访一番了!”   宣诗云站的有些累了,便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双手重叠,放在了膝盖上,钟云忙擦了擦泪,站起了身,走到了宣诗句的身后,小心的帮她捶起了肩。   钟云被刘青吓唬的厉害,一直低着头,肩膀发着颤,死活不敢抬起头来,再看他那一张阴鸷的脸庞。   赵栀眸色微动,朝着刘青望了过去,走到了蔺孔明的身侧,低声道:“三爷,今日可真精彩,他们都将我的事给忘了……”   那么,等林家这件事完了之后,她的事,是不是也能了了?   “你莫想的这般简单,你以为那林氏两贱客能放过你?”   蔺孔明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眯起了眸,便要将脑袋倚在赵栀的腰上,赵栀瞪他一眼,朝一旁扯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由得你胡闹!”   蔺孔明一脸不在意,嗤笑了一声,仰起了头,朝天上望了过去,拿着折扇,便将其遮在了面上。   “瞧,三爷又犯了病了。”   “哪有拿扇子往面上盖的,这天又不热。”   “三爷嘴里还哼着曲儿呢,还怪好听的,只可惜听不懂哼的什么。”   一旁有生的俏丽的丫头凑在了一处儿,一边红着张脸,朝蔺孔明望着,一边低声议论了起来。   赵栀瞪她们一眼,她们忙闭了嘴,断不敢再吭声了。   赵栀护犊子似的,站在了蔺孔明面前,将扇子从他脸上摘了下来,取了张绣花帕子,盖在了他的脸上,拿着折扇,帮他轻轻扇起了风。   大家伙儿都忙着审问那刘青,便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赵栀和蔺孔明,这边儿林夜南被点了名,不好再往后退,只好窘迫着一张脸,顶着四周神情各异,或笑或嘲的目光,应了宣诗云一声,超前走了十几步,站在了距离刘青三四米外的位置。   她认得出来,这男人的确是他们林家大房的管事,这男人平常倒颇本分,这次怎的这般不知检点,丢人都丢到府外来了!   林夜南刚刚顿住了步子,眸色微冷,想要质问刘青,刘青苦笑一声,抬起了头,血红的眸中,透露着些许自嘲:“小的拖累了小姐了,小的自己手脚笨,栽在了这儿,也便认了命,之后便由了天命罢。不劳小姐再费心审问了,呵……小的自个儿说了便好。”   刘青垂了眸,面上带着自嘲,沉吟了一会儿,咳嗽了两声,启了唇:“我今天来你们府里,只是想来四房王小娘子的房里,取几根朱钗,睹物思人而已。”   那王小娘子,便是四爷蔺茂肃的嫡妻,蔺志文和蔺宛知的亲生嫡母,前不久去外头置买布料,被人轻薄,跳了水,便丢了一条性命。   蔺志文和蔺宛知两兄弟,听到刘青提到王小娘子,均竖起了耳朵听着,四只黑曜石一般清澈的眸,朝着刘青凝视了过去,林诗眉头微蹙,也抬眸朝刘青望了一眼。   “睹物思人?这又是个什么理儿?咱们府的王小娘子,又同他有什么关系?”   “可惜着四爷此时不在这,若是四爷在这,早一巴掌扇过去了,这男人自己遭了难,此番又要损王小娘子的名誉,人家都殁了,都不让人家安生,真是居心叵测。”   “倒要看看他怎么个睹物思人法。”   那刘青又道:“我原是大房的管事,出府采办府内大小物件,便在外面遇见了王小娘子,见她生的娇艳美丽,便对她起了非分之想,后来几次献殷勤,王小娘子都对我不理不睬……最后我思虑成疾,便在……便在几月前,寻了几个兄弟,趁着王小娘子出府置办布料之时,欲轻薄于她。   小的还未成事,她便……她便跳水轻生了,事后小的心中惊恐,便赶忙离开了现场,这段时日里,心中既后悔当日行事,又对她思念过度,便想着来她房里,取几样她身上的物件,傍晚搂抱着,也便算是搂着她了……”   刘青说罢,两滴泪从血红的眸中淌了出来,滴在了地上,滚了泥土。   四周一片的寂静,林夜南的一张脸庞,早就惨白如纸了,她心中忐忑,眸色微闪,下意识的朝着躺在塌子上的蔺志文望了过去,刚想开口说话,蔺志文便抬起了深沉的眸,望向了宣诗云,声音稚嫩沙哑:“太奶奶,我母亲……真的是轻生而死的,不是……不是那个唤作赵栀的……害的吗?”   之前王小娘子出了事,两个小少爷也略有耳闻,知道些出事的经过,但毕竟年龄小,经过林夜南的一番说道,还以为那些自己听来的是假的,信了林夜南口中的话,   他说罢,林夜南面色一变,忙朝着蔺志文走了过去,要朝他使眼色,宣诗云冷冷望了林夜南一眼,声音沉重:“站着!”   林夜南只得站在了原地,惨白了一张脸庞,低着头不言语,林诗的神情也不是多好看。   要出事了……   “志文呐,你告诉太奶奶,是谁跟你说的……你母亲是栀儿害死的这件事啊?”   宣诗云走到了蔺志文身边,坐在了塌子上,将他抱在了怀里。   蔺志文抬起了小手,朝着林夜南指了过去,想了一想,又指了一下林诗。   “他们说,是赵栀害了我母亲,若是我先跳到水里,再说是赵栀骗我跳进去的,便算是报了我母亲的仇,太奶奶,他们是骗志文的吗?”   蔺志文的眉头微蹙,眸色深沉的朝宣诗云望着。   蔺宛知则迈着小短腿,几步走到了宣诗云身边,抱住了她的腿,双眸中含着水雾,声音软糯糯的:“太奶奶,不是奶奶害死的母亲,对不对?母亲是自尽的,对不对?哥哥说母亲很快就会回来看宛知了,对不对?”   宣诗云听了蔺宛知那稚嫩的声音,心中一疼,长叹了口气,将蔺宛知也搂在了怀里,双手发颤:“我这老太太不知是做了什么孽了,年青时还好,年纪大了,这家中怎的接二连三出事,还让不让我过个安生日子了!走的走,造孽的造孽!生生的不让人安生!”   见她的眼眶红了起来,林夜南心中惊恐,浑身凉了个通透,忙跪在了地上,着急的道:“老祖宗,孩子年龄小,说的话当不得真,我……我没有……我这怎么敢……”   林诗眸色微转,瞧了一眼四周,见自己这半仆半主的身份,在家中没什么地位,也没几人会注意到她,便踮起脚尖,朝后退了两步,准备静悄悄的离开,摆脱干系。   宣诗云接过钱风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眸色微冷,朝着林诗望了过去:“给我站着!”   林诗身子一僵,顿在了那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心中慌乱,使劲地朝着宣诗云磕起了头。   “老祖宗,奴婢知道错了,还请老祖宗饶了奴婢这次,饶了奴婢这次,奴婢再不敢了!以后再不敢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颤音和哭腔,不过一会儿,额上便磕得一块青紫。   蔺志文轻轻握住了蔺宛知的手,眸色狠戾的朝着林夜南和林诗望了过去:“宛知,母亲不是自尽的,母亲是被林府的人害死的!”   “蔺志文,你莫要血口喷人!怎的又成了我们林府的人害的王小娘子了?刘青不过是在我们林府当差而已,他自个儿色迷心窍,做了错事,关我们林家什么事?”   林夜南朝着蔺志文瞪着,眸底带着红血丝,瘆人无比。   蔺宛知被林夜南的神情吓的不轻,小脸有些发白,蔺志文恶狠狠瞪了林夜南一眼,从太师椅旁的小圆桌上拿起了一个花瓶,举起了手,猛地朝林夜南砸了过去!   “你们家的人害死了我母亲,又去污蔑他人,让我跟着你一起撒谎,你嚷嚷什么?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杀了你!要把林家的人全都杀……唔唔……”   宣诗云心中虽不悦,但晓得林家也不是吃素的,有些话不能乱说,便忙捂住了蔺志文的嘴,低声道:“志文,这些话不能说,你母亲已没了,小心再给你爹爹惹事,牵连着你弟弟。”   蔺志文一双阴鸷的大眼睛逐渐发红,垂眸望了蔺宛知一眼,从宣诗云的怀中跳了下来,将小小的蔺宛知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弟弟不哭了,不哭了,我不说这些话了……”   等他长大了,他会直接杀了他们!将所有害他娘的人,全都给杀了!   蔺志文微垂下的眸遍布了阴翳,小小的身子瞧起来杀气极重。宣诗云望着他,心中一沉,眉头微蹙了一蹙。   这个孩子,小小的年龄,杀气怎的这般的重,再这般下去可是不好,容易毁了他,那林诗心术不正,也只是个妾室,又怎有资格教导两个少爷呢?茂肃又时常不在家,一到了家便喝酒,根本没空管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她得寻个靠谱的人,将这两个孩子带走去教导。   林夜南没来得及躲闪,那花瓶砸中了林夜南的脚踝,“砰!”的一声,碎裂成了数片,疼的林夜南嘶了一声,忙将脚缩了回去,低下头去一看,鞋袜上竟染了些血,林夜南眸中带着雾气,没忍住便疼的哭出了声来。   “你们蔺家的人全都欺我,我不过才嫁来一两月,便欺我如此,连个五岁大的孩子,都拿着花瓶砸我,可惜着夫君也不在这儿,没处儿说理,我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你给我闭嘴!真当蔺家是你随意撒泼的地方了?当所有人眼睛都瞎了,任你一个小辈摆布?你饶是看栀儿不顺眼,可不该这般污蔑她!好端端一个姑娘,夫君殁了,在这蔺家本就活的难,你又处处给人使绊!风儿看上的人,怎是个心术不正的?栀儿,你过来!”   宣诗云眸色不悦的望了林夜南一眼,朝着赵栀招了招手。   赵栀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将折扇放在了蔺孔明的腿上,便朝着老太太那处儿走了过去。   宣诗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拍了一拍,满脸的心疼:“让你这孩子受了冤屈了,你本不是那心术不正之人,老太太我果真没看走眼。你说一说,要如何惩戒这三人?一切尽听你的。”   林夜南忙抬起了头,试了试眼角的泪,睁大了眼睛,朝着赵栀望了过去,气的身体发颤。她原以为这会儿会有人帮她说几句求情的话的,谁晓得一个一个的,竟躲的比耗子都快!没一个帮她说句话的,生怕牵连到自己!   蔺玉韵走到钱风泠身旁,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低语道:“母亲,我们……”   钱风泠瞪她一眼,猛地拧了她的胳膊一下,蔺玉韵疼的面色煞白,也不敢再说话了。   “没个眼力见的,没瞧见老祖宗正怒着的吗?要寻人求情,尽寻你那二房的婶子去,你不是吃里扒外的,和她关系好吗?”   “母亲!”   “给我住嘴,小心着老祖宗听见了,再被殃及池鱼,骂上你几句!”   四周一片的寂静无声,只余下了缓慢的呼吸声,就连李轻云,都晓得此时不是她胡闹的时候,挽着蔺榆的胳膊,抿着唇,只静静地看着,眸色闪烁,心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赵栀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缓缓抬起了头,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眸色深沉,带着丝缕警告,身上气势极强,同刚入府时,差别极大。   她不过瞧了这些人一眼,那些刚刚骂过她的人,都怕被点到名,均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同她相视。   有老祖宗撑腰,这家里,竟轮的上赵栀耀武扬威的了。   “将刘青发配官府,由官府定夺生死,将林诗拖下去,打三十板子,下次若是再犯,直接赶出府去,再给四爷纳几房妾室。至于林夜南……”   赵栀唇角的笑意深了一些。   蔺孔明缓缓坐直了身子,单手托腮,饶有兴味的朝他家丫头望着,神情慵懒,修长的双腿重叠了起来,拉长了腔调道:“不如直接打回娘家去——”   蔺孔明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替林夜南捏了一把汗!   三爷都发声了,看来这次……林夜南不会好过了。   “赵栀!你偷了我从娘家带来的夜明珠那事还没了呢!你有什么资格定我的罪?你将我的夜明珠卖到哪个当铺去了?若是你快些赎回来,你这盗窃之罪,我还能从轻发落!”   林夜南抬起了头,一脸的得意洋洋,朝着赵栀凝视了过去。   赵栀垂眸朝她望着,满目怜悯:“一个谎被揭穿了,又揪着第二个尚未被拆穿的谎不放,林夜南,你满嘴都是谎话,哪里配的上做林家的嫡生小姐,你这脾性,还没我那跋扈的了不得的三妹妹好。”   林诗自从听了‘三十大板’这四个字,早已经吓的浑身颤抖的鹌鹑一般,冷汗湿透了衣襟,心情坠了谷底,心理也濒临崩溃了。此时她已有些神志不清了,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起了头,有些话,也没经脑子,便直接说了出来。   “赵栀,你口口声声说林夜南冤枉你,你倒是拿出她冤枉你的证据来,你算什么?配让夜南冤枉你?东西丢了就是丢了,说你偷了便是偷了,有什么承认不得的?你个没教养……”   她刚刚说罢,蔺志文便拿起了另一只花瓶,“砰!”的一声朝她砸了过去,林诗本是在这儿跪着,被那花瓶吓的惊呼一声,毫无形象的朝后爬了过去,有的丫鬟一时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李轻云眸中带着轻蔑,翻了个白眼。   蔺玉韵忍不住勾起了唇,用衣袖掩住了唇。   妾就是妾,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林夜南口口声声说是我偷的,那你倒是让她拿出我偷盗的证据来。”   赵栀淡淡回道。   她说罢,转头朝蔺志文望了一眼,朝他温柔的笑了一笑,蔺志文眉头微蹙,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不搭理赵栀。   赵栀心中无奈,心想这位的脾性,倒是同三爷有些相似。 第93章 你可服?(万字章)   林诗白着一张脸,正在想着话反驳,便有个丫鬟欣喜的走进了院里,低头行了一礼,欢喜的道:“老祖宗,大夫人,二夫人,奴婢刚刚在花园子里扫落叶,突然就瞧见了落叶里有东西在发光,走近了一瞧,正是林夫人丢了的夜明珠,上头的穗子,也和林夫人先前戴在身上的,是一个模样的!奴婢拿了那物件后,不敢耽搁,便赶忙来回禀了!”   她说罢,便将那颗夜明珠从怀中拿了出来,朝着宣诗云走了过去。   宣诗云眸色冷凝,幽幽的望了林夜南一眼,缓缓地伸出了手。   很快,那丫鬟便将夜明珠放在了宣诗云的手中,宣诗云垂眸望了一会儿,朝着林夜南凝视了过去,声音微沉:“林夜南,你来看一看,这可否就是你丢了的夜明珠?”   林夜南拿着帕子,朝着那夜明珠望了一眼,神情慌乱,轻轻蹙起了眉,攥紧了衣袖中的手。   不对!昨日里她分明已吩咐人将夜明珠放到林家去了,这蔺府内怎的又冒出一颗夜明珠?这……这究竟是怎的回事?今日分明筹划的这般精细,怎的事事不顺……原以为能给赵栀个教训,谁知此次竟偷鸡不成蚀把米!   “夜南,你且抬头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夜明珠?若是,便点一点头,若不是,便摇一摇头,莫要跟个哑子般,连句话都说不好。”   宣诗云声音微冷,蹙了蹙眉头。   “回……回老祖宗的话,是……是我的夜明珠……”   这夜明珠就连穗子,都同自己的一般模样,无论它是真是假,自己都得认了,毕竟有太多人以前都见过这夜明珠了,若她说是假的,旁人定以为她在狡辩撒谎,如此,也只得咬牙认了!   赵栀啊赵栀,你可真是有本事!如此都能让你继续顺风顺水下去!你个贱蹄子!   林夜南紧紧咬着牙,朝着赵栀瞪了过去,气的浑身颤抖。   赵栀微垂下的眸中,掠过了一抹亮光,朝着刚刚拿着夜明珠过来的丫头望了去。这丫头她见过,是同泠鸢同一批进蔺府的,跟泠鸢的关系不错,平常泠鸢有些难事寻她,她也愿意帮忙。   这夜明珠八成是泠鸢另买到后,又托着这丫头带过来的,而非是林夜南原本的那颗。原本的那颗夜明珠估摸着被林夜南藏起来了,如今又另冒出了一颗,她如今定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赵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中,闪光了一抹恶劣来,看的蔺孔明一阵唏嘘。   完咯完咯,成坏丫头了……   不过,三爷喜欢。   蔺孔明倏忽将折扇打开,挡住了半张祸国殃民的脸庞,扇了会儿,幽幽的道:“既这夜明珠已经寻到了,便说明并非是母亲偷拿的,而是——某人栽赃陷害。”   他说罢,笑吟吟的朝林夜南望了过去,一脸的戏谑嘲讽。   林夜南面色一变,忙道:“三叔,我同你无冤无仇,你说这话,又是为了什么?”   蔺孔明嗤笑一声,将扇子合上,便朝她脑袋上丢了过去!他这一扇子丢的极稳,一下子便将林夜南给打蒙了,她睁大眼睛,怔怔的朝蔺孔明望着,面色发白。   他一个长辈,竟会这般同小辈计较!她不过……不过就是随便说一句罢了。   林夜南心中觉得委屈,两行泪又从眸中淌了出来:“三叔,我……”   “脏了老子一副好扇面。”   蔺孔明冷笑一声,拿着帕子,重新盖在了脸上。   赵栀轻轻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朝林夜南望着:“夜南呐,你说你,这好端端的惹谁不好,非要惹我们三爷,真是没个眼力见的,三爷今日看起来心情是不错的,若他心情差了,哪里会拿扇子打你,估摸着直接丢匕首了。”   “我……我……”   “念你年龄尚幼,此番行事,也是年少无知,便不罚你过多,克扣你半年的俸禄,食素一月,吃斋念佛,静心悔过,并禁足三日,你可服?”   林夜南冷笑一声,垂下了眼眸,此番赵栀有老祖宗做主,她不服又能如何?费心费力计划了这般久,没想到最后还是输给了她。   林诗见赵栀只给了林夜南这般轻的处罚,却要打自己三十大板,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面色有些凄凉落寞。在这偌大的蔺家,妾室的命,的确都是不值钱的,就算是将她就地打死了,怕是也没几人关心,几人说道,多半草席卷着,就给抬走葬了。   林夜南是林家的嫡生小姐,母家势力强大,在这蔺家又是正妻,有夫君宠着,就连赵栀都不敢大动她。自己纵然以前也曾是大小姐,风光无限,但如今只是一介罪臣之女,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   就连这妾室的位置,也是她千方百计争夺来的,呵……她一个孤女而已,自然是无法和林夜南这堂堂正正的小姐相比了。   很快,小厮们便按照赵栀的吩咐,将刘青压入了官府,禁了林夜南的足,将林诗拖拽到了别院,打了她三十大板。   赵栀只站在这院内,都能听到林诗那凄厉的惨叫声,重重的木板打在身上,发出的声音,听得赵栀着实瘆得慌。   打板子声只响了十几下,赵栀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林诗那哀嚎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多半是没有力气再喊了。   钱风泠眉头紧锁,嘶了一声,低声道:“这打的还真狠……”   钱风泠是大家族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着,嫁过来以后,又是蔺经武的正妻,一生都顺风顺水,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一时脸色都变得发白了。   宣诗云蹙了蹙眉,朝着钟云望了一眼,沉声道:“让那些个奴才,将那四房的抬去后门打板子,有的姑娘胆子小,见不得这个,别扰了她们,再给吓着,晚上做了噩梦,可就坏事了!”   钟云朝着宣诗云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将那四房的拖去别处打板子。”   很快,钟云便转过身,出了这院子,没过多久,林诗那微弱的哭喊声便消散了,就连空中的血腥味,都减弱了。   李轻云眉头微蹙,朝外头勾头看了一眼,揉了揉太阳穴:“老祖宗,这可别真把人给打残了!四弟回来了,也不好跟他交代啊。前年里有个丫头犯事,倒是打过她三十板子,之后那腿便残了,走哪儿都一瘸一拐的,只得将她给发配到浣衣院里头,做那粗使丫头,听说她前几月腿又伤了风,便直接给扔出府了,现今也不知死活。   赵栀一句不过脑子的号令下去,便不管不顾去了。哎,若是这林诗出了事,凭四弟那脾性,怕是得直接来找我们大伙的麻烦!”   李轻云双眸微转,朝着赵栀瞧了过去,眸底带着些许嘲讽。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拿到了庄子的股份也就算了,还妄想在这家族里当家做主?想她的美事去罢!她说三十板子,自己就偏偏不让!   宣诗云听罢,面色一动,朝着蔺榆望了一眼:“榆儿,当真有此事?三十板子,便能将那丫头打残废了?”   蔺榆眸色微转,弯下了腰,朝宣诗云行了一礼:“回老祖宗,这事我也不知真假,但多多少少也在外头听说过三十板子,将人打残打死的事,往往这丫头犯了错,二十板子,便是极多的了,咱们这府内都是用大杖打的,别府还是用的小杖,这一换算下来,效果便是……   赵栀年龄小,不知个轻重,也不晓得咱们府里是大杖还是小杖,心中没概念,就算是将人活生生打死,怕是都……不知错在哪儿了。”   其实,蔺榆是将这事说严重了,三十板子,最多也就是伤筋动骨,哪会真的残了?但他既是李轻云的夫君,自然是向着李轻云说话的。   蔺经武浓眉微蹙,不悦道:“老/二,纵观这整个皇城,你去给我寻寻,看看哪家有三十大杖打死人的?合着你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自个儿不动动脑子,就只知一阵偏向她?”   宣诗云朝着一旁的丫鬟望了一眼,道:“去吩咐那些个小厮,让他们先别打了,另去外头寻个大夫,给林诗配些药,别真的出事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丫头虽没什么体面,但若真给打残了,平日里跟着出门,一瘸一拐的,成了个坡子,也丢了蔺府的脸。再说了,老四也不是个省事的,到时多半又要拽着他这女人来讲理,一番的折腾,她年龄大了,巴不得耳根子清净,可别再来折腾她这把老骨头了!   “老祖宗,奴婢这就去!”   那丫鬟离开后,李轻云笑的妩媚,侧过了眸,朝着赵栀望了过去,眸中带着几分挑衅。   赵栀横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栀儿啊,虽说如今家中除我以外,就数你辈分最大,他们都得尊你一句母亲,按理说,你嫁来了已有小半年的时间,这家中的事,也该你操心着,经手掌管着了,但你毕竟年龄小,也没什么经验,就比如今日这打板子之事,若是没掌握着度,闹出人命官/司来,可就事大了。   蔺府虽家业大,但若是死了人,也是得吃官/司的,便再缓一缓,等你再大个几年,再让轻云和风泠将家中的事交给你罢,母亲年龄大了,也不太能走得动路了,鲜少出门,你日后没事便来陪一陪我,陪我说说话。”   宣诗云那双浑浊的眸轻轻抬了起来,拍了拍赵栀的肩头。   赵栀一早便知晓,她辈分虽大,但这掌家大权,暂时落不到她手上,宣诗云这番说,她心中倒是没几分喜怒波动,颇为平静,只是不喜李轻云同她争的那份儿劲而已。   “栀儿平日里,定当多去看望母亲。”   “恩。”   宣诗云点了点头,眸色微深,望了蔺孔明一眼,又朝着赵栀望了过去,想张口说些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她想了一想,又道:“凡事稳重着些,莫要败坏了家风,惹得人笑话,老大老/二老三,你们可都听懂我的意思了?”   蔺经武和蔺榆见老太太有了话叮嘱,忙朝老太太抱了拳,不再吵了。   “经武明白。”   “榆儿知晓。”   “孔明?你可听到我说的话了?”   宣诗云见蔺孔明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不知何时竟闭上了眸,睡着了,呼吸匀称绵长,一张倾世的脸庞,惹得人瞻目,不免长叹了口气。   罢了,毕竟不是亲生的,这位在外头名声又响,不是她能管得住的,她年龄大了,但也不是瞎子聋子,他和赵栀丫头的事……唉,罢了,只要不是太过火,闹的府内府外皆知,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众人相视一眼,下意识的将目光偷偷瞄向了赵栀,彼此心中都有了个数,却没一人胆敢挑明的,赵栀被这些人这般盯着,心中不安的很,垂下了眸,轻轻攥紧了拳头。   “栀儿,孔明虽唤你一声母亲,又时常那处儿不清醒,身上又有残疾,日日需人守着照顾。但也切记,你俩莫要离的太近了,毕竟你俩年龄差的不大,恐遇上了有心之人,再多想了去。志文和宛知年龄尚幼,林诗心术不正,这两位哥儿不能再让她抚养着了。   母亲心想,你连孔明都能照料的好,这两个孩子,想必也是能照料的好的,母亲说的可对?”   宣诗云说罢,众人神色各异,相望了一眼,赵栀心中一跳,忙抬起了头,眸色微动:“母亲的意思是……”   她缓缓转过头,朝着蔺志文和蔺宛知望了过去,见两个小家伙正亮着一双眸朝她瞧着,她在望向蔺志文的时候,那五岁的小家伙冷哼一声,扭过了头,用后背对着了赵栀,蔺宛知则朝她绽开了软糯糯的笑容,小声唤了一句奶奶。   赵栀望着这两个小家伙,突感觉有些无力。   她可从未照样过孩子啊,四爷本就对她有意见,平日捏死她的心都有,若是因她照样不周,小家伙在她的院里出了什么意外……   赵栀已经能幻想的到,蔺茂肃阴沉着一张脸,手中举着大刀来砍她的景象了,吓的猛地打了个寒战,小脸白了几个度。   蔺孔明睁开了点漆般的眸,阴沉着一张脸,朝着两个小家伙望了过去,做出了一个颇为凶狠阴鸷的表情。   两个臭小子,甭想进老子院里!跟老子争宠!   蔺宛知被蔺孔明的表情吓的不轻,眸中凝出了水雾,小嘴抽了抽,便迈着小短腿,朝着赵栀跑了过去,伸出两个小手,软糯糯猛地抱住了赵栀的小腿,呜咽着道:“奶奶,宛知害怕……”   赵栀小脸僵了一僵,将他给抱了起来,吻了吻他那奶香奶香的小脸:“宛知乖,唤姐姐。”   蔺宛知的小脸上挂着泪珠,认真的看了赵栀一眼,使劲摇了摇头:“奶奶。”   赵栀:“……”   宣诗云见蔺宛知蛮喜欢赵栀,笑了一笑,也放下了心:“栀儿,你心细,能照顾好人,这两个孩子,你便暂且带着,等茂肃娶了品德贤良的正妻,便再让这两个孩子回茂肃的身边去,日后需要什么孩子用的东西,便尽派人去四房拿,若是遇了麻烦事,也尽管来寻母亲。”   “栀儿晓得了。”   赵栀轻轻点了点头,暗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她将这两位哥儿接到院中养着便是。若有什么不懂的,去问这府内的婆子便好,他们年龄大些,也有经验,无非多两张嘴,多两双筷子,她也不必这番忧心。   “你们可还有事同我讲?”   宣诗云转眸朝着四周望了一眼,见没有人说话,她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便都散了罢,我也累了,得去房内歇息一会儿了,你们一直在这院里呆着,我倒是如意心烦睡不好。”   宣诗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众人同宣诗云行了礼,也都离开了,赵栀也一手抱着蔺宛知,一边吩咐紫云扯住蔺志文的手,带着蔺孔明,也离开了宣诗云这院落。   蔺宛知乖巧,蔺志文却不是个乖的,不过走了几十米,他便乱跑了好几次,差一点儿,赵栀便寻不到他了,赵栀瞪他一眼,他便瞪赵栀一眼,来而不往非礼也。赵栀也不敢出言训他,怕他去老太太那儿告状,说自己几个不好,只得让紫云牵他牵的紧一些,另警告了他,若是再乱跑,便不要他了。   蔺志文被紫云拉着手,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朝赵栀瞪着,脚步一顿,如何都不往前走了。   紫云扯了他一扯,清冷的眉目间带着无奈:“少爷,您且往前走一走,莫要让夫人在这儿为难。”   “她说了,她不要我了。”   蔺志文小脸上带着倔强,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被赵栀抱在怀里的蔺宛知伸出了软软的小手,轻轻拽了拽赵栀的衣袖,声音糯糯的,小心翼翼道:“奶奶可不可以,不要将哥哥丢了。”   蔺宛知的年龄还小,还没有变声,声音很甜很细,生的也漂亮,跟个小姑娘似的,可爱的紧,赵栀本就只是吓吓蔺志文,没有丢了他的心思,谁知道小家伙竟当了真。   赵栀眸色微转,淡淡一笑:“若是宛知和志文就此改口,唤我一声姐姐,而非奶奶,我便不丢了志文。”   蔺志文听闻,朝赵栀龇了龇牙,一副小狼崽子的模样:“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叫你什么!再说了,你本就是奶奶,还指望我们将你叫的年轻?”   赵栀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太皮了,竟没你弟弟的三分可爱。”   “谁像他似的,娘们唧唧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蔺志文冷笑一声,蔺宛知张了张唇,眸中氤氲着水雾,小脸上浮现出了委屈,眼眶子一红,便抱紧了赵栀的腰,呜咽着抽泣了起来。   小家伙年龄小,虽不知他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听着便知不是好话,便落了满腔的委屈,两只小手握成了拳头,在空中来回的晃了起来。   “我不是小姑娘,我不是小姑娘,我是小男孩子。”   “好好,宛知是个男孩子,宛知不哭了啊,男孩子可不能一直哭的。”   赵栀轻叹口气,忙哄起了蔺宛知,蔺志文嗤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甩开了紫云的手,便在地上戳了起来。   从始至终,蔺孔明一直拄着根拐杖,站在赵栀的身侧,目光幽幽的朝两个孩子望着,目光凶狠,趁着赵栀不备,又朝着蔺宛知做了个凶恶的鬼脸,蔺宛知顿时哭的更凶了!   该死的臭小子!来院里跟他争宠!   “蔺孔明!”   赵栀转过头,瞪了男人一眼,蔺孔明嗤笑一声,垮了唇角,拿着拐杖,也同蔺志文一样,在地上戳了起来,一脸的淡漠。   “没人疼,没人爱,老子是一颗小白菜。老子就是个小白菜。”   “三爷,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了,没瞧见这两个孩子围着,我都快疯掉了吗?”   赵栀无奈朝他望着,小脸上尽是为难。   蔺孔明扬了扬下巴,一脸的痞子无赖模样,朝自己指了一指:“我是谁?”   “你……”   “我是不是蔺轻鸿的嫡子?”   “你……”   “你是不是我继母?”   “……”   “我是不是孩子?”   “……”   “你是不是该哄我?”   男人笑的祸国殃民,轻轻舔了舔薄唇,动作极为撩人,守在四周的丫鬟们看了,瞬间便红了一张脸庞,既想朝蔺孔明望,又怕傍晚想到三爷这张脸,倾慕于他,又求之不得,一夜睡不着觉,神情无比纠结。   赵栀表示并不想搭理这个混账。   她白了男人一眼,将蔺宛知缓缓放在了地上,牵住了他的小手,带着他朝着蔺志文走了过去,将蔺志文手中的树枝夺过来,丢到了地上,不顾他的反抗,强硬着将握住了他的手,朝着潇湘院走了过去。   “紫云,你带几个小厮,去四爷院里头,将两个哥儿平日里用的东西搬过来,另再寻个婆子,盘算盘算,看看还缺些什么,尽去府外置办,母亲将这两个哥儿交给了我,我便要尽心尽责,不能让二房的挑出什么错来。”   “奴婢遵命,这便去带人去办。”   紫云屈膝行了一礼,便转头离开了这儿。   蔺孔明望着蔺志文和蔺宛知被赵栀牵着的小手,微眯起了慵懒的眸,拿出了把折扇,倏忽打开,冷幽幽的扇了一扇:“赵栀——”   “爷,有话您说,我这儿听着呢。”   赵栀刚说罢,蔺志文绷着一张小脸,想要将小手从赵栀的手里抽出来,小胳膊来回晃动,将赵栀折腾的不轻,不过赵栀瞧着身型娇小,却是习过武的,哪会这般容易被那小子挣脱?蔺志文见实在挣脱不开,眉头一皱,抬头朝赵栀望了过去,冷声道:“你练了什么功夫?我也要练!”   赵栀瞧着小少爷那张漂亮的脸蛋,突然觉得蔺志文也有几分可爱,轻轻笑了一笑道:“想学还不简单,唤我一声姐姐便好。”   小少爷紧紧蹙起了眉头,扭过了头去,一脸傲娇:“不要!”   分明是奶奶,为何要唤她姐姐?   “赵栀,你这儿同三爷说话呢,还是同那两个臭小子说呢?”   蔺孔明不知何时在口中放了一根草,正不悦的眯起双眸,倚在树上,轻轻的嚼着。   “不许吃那个!脏!”   “傻子,我问你,你擅不擅长歌舞?”   蔺孔明垂眸瞧了那根草一眼,唇角扯起了一抹笑,将那根草吐到了地上。   这草是他让路远在外带来的治伤的药草,可不是他随随便便在地上拔的,若是拔的,他傻了才放在嘴里,又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三爷,我连衣裳都缝不好,你竟问我擅不擅歌舞,当年父母原也是想要我进宫去,光耀门楣的,可惜第一关选秀女时候,我跳那舞时,摔了个大跟头,还将砚台撞翻了,墨泼了一个主考官一身,他们冷着一张脸,二话不说,便将我给撵走了,还说……还说我终生不得再参与选秀。   我记得那日是二妹妹跟云阙陪着我一同去的,我被他们笑了一路,回家之后,又被父亲母亲臭骂了一顿,说什么丢人丢遍了一整个皇城。”   赵栀眉头微蹙,伸出胳膊,捂住了双耳,使劲摇起了头:“莫跟我提什么跳舞!舞剑我勉强还能凑合,歌舞?三爷不如直接拿个秤砣敲死我好了!”   蔺孔明用折扇掩着半张脸,薄唇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让你去选秀,真难为你了。”   “是够难为的。”   赵栀认真点了点头,随后她眉头微蹙,晓得蔺孔明那话是损她的。小脸不悦,嘟囔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蔺志文和蔺宛知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蔺宛知听不懂什么选秀的话,但他见了蔺志文笑,便也心中欢喜,跟着露出一颗小虎牙,笑了起来。   “赵栀,三爷想看你跳舞。”   蔺孔明也不恼赵栀说他,将折扇合上,笑眯眯的说出了正事。   这丫头跳起舞来,定当很好看罢?他在近来闲着无事,还真是想瞧瞧。   “你想都莫要想!”   赵栀急道。   蔺孔明眨了眨深邃的眸,薄唇微勾,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年代久远,已泛了黄的书,在空中晃了一晃,赵栀望着那书,面色一变,松开了两个小公子的手,让红云帮忙照看着,便走到蔺孔明身边,要去夺那书!   “蔺孔明!我的书怎会在你手里?你偷翻我的抽屉!”   “哟,瞅瞅丫头说的话多难听,前日里紫云给你收拾杂物,落了地上,恰巧被三爷看到了而已。”   蔺孔明笑的慵懒,见赵栀走到他左边去抢那书,书不知是被他怎的动作的,竟在他左手中转了个圈,被抛到了右手里。   赵栀刚跑到他右边,他懒散的瞧赵栀一眼,将书朝空中一抛,就在赵栀只差一点就握到了书的时候,蔺孔明又便将书夺了过来,高高举了起来。   赵栀个子比他矮太多,踮起了脚尖,使劲蹦着伸手去够,都一点儿也碰不着,一时心中着急,快要哭出来了!   蔺宛知怔怔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往这儿瞧,早已蹲在了地上的蔺志文拽了拽他的衣袖,让他也蹲在了地上。   两个人,四只眼睛,一齐朝赵栀盯了过去。红云站在一侧,想了一想,也蹲在了他们身边,睁着一双单纯的眸,朝着赵栀望着。   “哥哥,奶奶和三叔打起来了。”   “不,是三叔在欺负奶奶。”   “三叔为啥要欺负奶奶?”   “你问我,我问谁?”   蔺志文摇了摇头,两只小手托住了腮帮子,皱眉看戏。   “蔺孔明!你还给我!”   赵栀急的一头冷汗,小脸煞白。   “赵栀,想不到你平日竟看这书。”   男人坏笑,一脸揶揄,又将书本举的高了一些,同街上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痞子无赖没什么两样,朝赵栀又凑近了一些。   赵栀朝后蹦跶了两下,同他拉开了些距离,仰起了巴掌大的小脸,怒道:“好了好了!你还给我,也莫要同别人说,我学跳舞,跳给你看就是了!”   “哦,你愿意学呀?”   赵栀未来得及说话,蔺孔明便笑着道:“你净敷衍我,等你学会,我再给你。”   这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隐晦的写了一些床/笫之间的事,被列为了禁/书,这书还是不久前刘诗云红着张脸,偷偷摸摸塞给赵栀的,赵栀知道这书不好,但也只是翻了一两页而已,还没来得及往后翻,第二页还夹着她用梅花制的小书签。   赵栀小嘴微抿,低下了头来,抹了一把泛红的眼睛,小声嘟囔道:“我好好学就是了,你且将那物件放着,莫给丢了,若是告知了旁人,我便……我便……”   “你待如何?”   蔺孔明笑吟吟的朝她望着,一脸的调笑,将那书又重新放在了怀里。   “我便一周都不搭理你,将你气死!”   “哦——”   男人一脸不在意,想了一想,又将那书从怀中拿了出来,垂下了眼帘,饶有兴味翻了一页,第二页夹着的梅花书签从书里面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恰巧落在了赵栀的绣花鞋上,似是在鞋上绣了一朵梅花。   赵栀瞧着男人唇角的那抹坏笑,小脸绯红,想要伸出手去夺,想了想,小嘴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手。   罢了,反正……反正夺不过他,便任由他去啦,自己在他面前,面子里子早全都丢完了,还怕他看自己这一本禁/书吗?   赵栀不再管这位爷,走到了蔺宛知和蔺志文身边,便拉着他们的小手,让他们站了起来。   “宛知乖,今日这书的事,你们谁都不能告诉,就当不知道,可听见了?若你们乖,回去姐姐给你们做桂花糕吃。”   见赵栀往前走了,红云也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了身,跟在了赵栀的身后,眸色发亮。   “夫人,你刚刚同三爷夺的,那是什么书呀?奴婢心中好生好奇。”   赵栀脚步一顿,回眸望了她一眼:“紫云,本以为你跟了紫云这般久,能懂些事,学些规矩了,怎还是多问主子的事?前段时间看你变得机灵了些,这段时日,又变得多嘴多舌了。   那无非是我闲来无事,瞎写来的记事薄罢了,里头都是写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旁人无用,于我珍贵着,所以我才过去同三爷争夺的。这事你莫要说出去,否则我便直接着手变卖了你。”   赵栀的神情清冷,眸底带着几分警告。   红云小脸一白,忙低下了头,打了个颤,小心翼翼道:“主子见谅,奴婢再不问了。”   “你如今跟着我,我不同你计较,日后你若跟了旁的主子,再这般没眼见,怕是要挨打的,如同紫云教你的,多听多看少说话,能记着不?”   “奴婢记得,但奴婢既做了夫人的丫头,便是要服侍夫人一辈子的,夫人待奴婢好,奴婢在这潇湘院也过的自在,不想去侍候旁的人。”   红云一听赵栀说“别的主子”这四个字,心中便慌乱起来,生怕赵栀将她给卖了,轻抿着小嘴,想哭也不敢哭,只得红着眼眶憋着。   赵栀正想同她说话,蔺志文眉头一蹙,道:“你又说错了,不是姐姐,是奶奶。”   “奶奶抱!”   蔺宛知朝着赵栀伸出了胳膊,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露出了一颗小虎牙,身上奶香奶香的,糯米团子般,甭提多惹人疼了。   赵栀朝蔺宛知望着,无奈叹气,强调道:“是姐姐,不是奶奶,来跟着我念,姐姐……”   那边儿,蔺孔明又翻了几页书,一手撑着树,边儿揶揄的朝赵栀望着,笑的欠揍:“我说,赵栀你就认命罢,这做个奶奶,听着也显辈分大呢。”   赵栀弯下了腰,从地上拾起了一颗石头,猛地朝蔺孔明丢了过去!   蔺孔明侧身躲过,笑的清风朗月一般:“合着这俩孩子喊你做娘亲,你便开心了?若是想要个孩子还不简单,喏,三爷我……”   男人深邃的眸中掠过一抹光芒,未来得及往下说,赵栀便绷着张小脸,朝他瞪了过去。   男人一脸无辜,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见。”   哈,他还得逗着这丫头玩呢,可不能真将她惹毛了,若是整天阴沉着一张小脸,不搭理他,他得多无聊?   这两个月以来,东启那混账忙成了狗,他却无聊的在家呆着,快要长毛了。   前几日去瞧了瞧那些个新锻造的武器,无非都是些刀剑铁器鞭子,一点儿新意都没有,瞧了几眼,都快睡着了。   左思右想,还是数逗她最好玩。   男人慵懒的眯起了眸,俊美妖冶的犹如一只祸国的狐妖,赵栀瞧着他那张好瞧的脸,耷拉下了小脑袋。   “打又打不过咯,吵又吵不过,只能被你欺负啦,我赵栀又能有什么办法。”   赵栀摊了摊手,小嘴一扁,眸中带着一抹狡黠来,又道:“如你所愿,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见,日后你说的,我也听不见,志文,宛知,我们回院。”   睡罢,丫头便拉着两个神情懵懂的小家伙,朝潇湘院走了去,唯独留下了个爷,呆在树下,一脸的幽怨,唇角垮了下来。   “啊,心好痛……”   某位爷捂住了心脏,蹙起了俊眉,缓缓蹲了下来,垂下了幽深的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了两道阴影。   半响,他见赵栀不搭理他,悠悠的抬起了深邃的眸,一字一语道:“等着,本王半月都不会搭理你。”   赵栀刚刚带着蔺志文和蔺宛知到了潇湘院的门口,便看见了泠鸢红着一双眸,正在潇湘院门口站着,慌乱的来回踱着步,不时拿起半湿的帕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还不来,怎的还不来……”   莫非她让云儿捎去的夜明珠同林夫人的差别太大,被认出来了,没能救的了夫人?不会的……她打小记性好,记的真真的,那穗子,那夜明珠,就是这个模样,就连上头的裂痕,都一模一样,她一连跑了十几个铺子,半条命都给丢了,才将那夜明珠连带着穗子捎到了府里。   若是……若是夫人真的出事了,她待会儿,便生生在这大石头上生生撞死,来向夫人谢罪。   就在泠鸢急的快落下了泪来的时候,她一抬头,便看见了赵栀带着两个少爷朝这边来了,她心中一喜,心脏砰砰跳动的厉害,当即便跪在了地上,朝赵栀磕起了头。   “老天可怜见,夫人没事,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赵栀经过她身边,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了起来,想了一想,道:“罢了,这次便算你将功折过了,你去收拾两间房子来,两位少爷要在院里住段时间。”   “奴婢这便去!”   泠鸢摸了把泪,连连点头,站起了身,匆忙的去做事了,面上总算露出了一抹喜色。 第94章 给三爷跳个舞(万字章)   夫人要她了!夫人要她了!夫人愿意将她继续留在府里了……   很快,泠鸢便将两间房子给收拾好了,不一会儿,紫云便带着两个哥儿的日常用物,布置在了那两间空房子里,那些日常用物里面,有些是从四房直接搬来的,有的是紫云出了蔺府,带着几个婆子去新置办的。   约莫在一个时辰之前,雨便只剩下了细丝丝的一点,如今天上的雨,则完全的停下来了,只有地上还有些水洼,若是一不小心踏了进去,一双鞋都得湿透,说不定溅起来的水,还得将裙摆弄湿。   等到紫云和婆子们将一切都准备稳妥了之后,赵栀便带着两个哥儿进房看了一番,询问他们分别想住哪儿间房。   这两个房间都是在蔺孔明的院落里的,是一处较大的厢房,里面有两个房间,另有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大堂。   蔺宛知看着这两间房,抱着赵栀的腿,小声的道:“奶奶,宛知想要和哥哥住一间房……”   “不成,我要自己睡。”   蔺志文眉头微蹙,轻轻摇了摇头,说罢,他又朝着左边的这间房子指了过去:“这间房子僻静,我要住在这里,宛知住在另一间里面去。”   蔺宛知眸中带着几许失落,轻轻低下了头,但他见哥哥不同意,也乖巧的没有强求。此时,三爷也赌着气,进了自个儿房内,躺在软塌上歇息逗蛐蛐去了,这院子里没他在那大声嚷嚷,倒是无比的安静,赵栀也觉得十分舒心。   此时,赵栀一抬头,恰巧看见了韶华正静静地站在门口,神情清冷的朝赵栀望着。   她的秀发虽然洗的勤快,但却不知道梳一梳,杂乱不堪的在头上披着,身上的衣服分明给她缝好了,却又破开了几个洞,虽洗的发白,也没有什么异味,但瞧着就是……一言难尽。   秀发遮住了韶华的大半张脸颊,也遮住了她脸上轻微的疤痕,若不是瞧见她肩上背着的那把长剑,赵栀几乎认不出她。   韶华张了张口,眸色深沉,喉咙中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声音:“主人……”   “弟妹,你莫唤我主人……我不是你……”   赵栀浅浅一笑,刚想耐着性子跟她解释,蔺宛知小脸一白,忙躲在了赵栀身后,红着一双大眼睛,朝着韶华望着,小身子打着颤,糯糯的道:“奶奶……”   说罢,小家伙又将赵栀的腿抱的紧了一些,树袋熊一般,扒拉着赵栀不放,蔺志文轻轻颦眉,朝蔺宛知望了一眼:“看你这小胆子。”   蔺志文的声音中,除了嫌弃,还带着几分无奈。   韶华垂下清冷的眸,朝着蔺宛知望了过去,朝着他轻轻笑了一笑,蔺宛知见她一笑,也挺好看的,觉得她也不是这般的吓人了,便松了一口气,悄悄的探出了半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朝韶华望了过去。   “宛知莫怕,若是论辈分,你该唤她……不行,这辈分没法论。”   赵栀想了一想,无奈摇头。   “唤……唤我韶华就好。”   韶华也是极喜欢小孩的,刚刚正在院里修剪花草,见了赵栀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便将剪刀放下,心中欢喜,也过来瞧热闹了。她说罢,想了一想,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用帕子包裹好的豆沙包,掰成了两半,给蔺志文和蔺宛知各分了一半。   “你吃。”   这豆沙包,是韶华今日吃早饭的时候,特意留下来的,东启最喜欢吃豆沙包,她觉得,若是自己今日能遇到东启,自己便将豆沙包给他吃,只可惜,今天都快过去了,天色都黑起来了,看来……她今日是遇不到他了,不知明日还能不能遇到。   豆沙包因为放了一天的原因,有些许的硬,好在两个孩子肚腹里也有些饿了,平日里也不怎么挑食,也不嫌硬,便捧着豆沙包,低头啃了起来。   蔺宛知的小乳牙啃不动豆沙包,只能轻轻的用牙齿磨着,等磨软了些,便轻轻的咬上一小口,咽进肚子里去。   在四房里,蔺茂肃整日不在家,就只有林诗一个妾室照看着他们,蔺宛知和蔺志文都是庶出,爹不疼,亲娘又死了,连林诗都对他们不上心,几日都不过问他们的伙食,丫鬟小厮们又能对这两个年幼的庶出少爷上什么心?便是可劲儿的欺负。   只丫鬟们端什么,他们便吃什么,那些个丫鬟们故意克扣他们的伙食费,将银子揣进了自己的兜里,顿顿只端来一碟菜,另几个馒头,有时那菜还是凉的,两三日都不见荤腥,两个小家伙也不知什么好坏,便就着馒头,喝着凉水,将一顿饭给吃了。   每到蔺茂肃回家,或者林诗唤两个少爷一同用膳的时候,他们才能吃的好一些,蔺志文有时觉得不对劲,想要将这话同蔺茂肃说,说他吃不饱,想每顿多要些吃的。蔺茂肃却总是喝的醉醺醺的,他一句话都还未说完,蔺茂肃便瞪着血红的眼睛,将他吓的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若是再说下去,爹爹估计会说些难听的话,有时蔺志文在想,可能是爹爹怕他们吃的太胖,日后不好寻媳妇儿,才不让吃那般多的。   不一会儿,两个少爷便将那半个豆沙包给吃完了,蔺宛知望向韶华的目光,也不再那般害怕了。   他抬起了眸,朝着韶华轻轻一咧嘴,甜甜的道了声谢谢姐姐。   韶华淡淡一笑,伸出了手,摸了摸蔺宛知的头。她不善言语,只觉得心中开心,却不知如何表达出来,又怕不小心发出狼叫声,将他给吓着。   赵栀垂下了眸,朝蔺宛知瞥了一眼:“宛知,这不是会唤姐姐么?唤我一句姐姐。”   “奶奶!”   蔺宛知一脸的纯真无邪,也朝着赵栀咧开了一抹笑,欢喜的在地上蹦了几下,伸出了胳膊:“奶奶抱宛知!”   蔺志文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奶奶,你死了这条心吧,宛知年龄虽小,但他认定的事,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志文,那你唤我姐姐,姐姐现下就去给你们做桂花糕吃,如何?”   赵栀微微弯下了腰,笑的极甜,同蔺志文打起了商量。   蔺志文抬起了眸,一脸怀疑的朝她望着,露出了坏坏的笑意:“奶奶,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能说服我?你莫不是想太多了吧?”   “……”   赵栀伸出了手,便朝他的小脑袋上弹了几下,她用的力气不大,估摸着也伤不到蔺志文,只是出一口气而已。   她未曾及笄,便成了两个孩子的奶奶了,当真是不舒服。   “走罢,奶奶我去给你们两个小家伙,做些桂花糕来吃,随我去小厨房。”   赵栀说罢,蔺宛知极开心的搂住了赵栀的腿,笑着露出了小虎牙:“奶奶不抱,给糕点吃,宛知也开心。”   赵栀一笑,抱住了小家伙的腰,便带着他朝小厨房走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两个小家伙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吃着热乎乎的桂花糕,眸色发亮,叽叽喳喳的在那凑一块说着话,韶华也吃了一小口,便因为不太习惯这甜腻腻的味道,便舔了舔手指,不再吃了,她走到赵栀的身边,垂下清冷的眸,低声道:“主人……”   “若你再唤我主人,我便不理你了,你唤我栀儿呗。”   赵栀站在窗口,朝着外头的几棵大槐树望着,托住了腮帮子。   唉,那两个小家伙是开心了,她这儿可正忧心着呢,那位爷要瞧她跳舞,不然便不还给她那书,那书可不能被他一直拿在手里……若是二妹妹在就好了,让二妹妹蒙着面替她跳,她同二妹妹体型相似,那位爷也瞧不出什么来。   她才不会去寻他求饶说理呢,根本没用,他性子那般坏,不定会如何损自己呢。   “栀儿,我昨日里出门,同紫云去买,买……瞧见有人站在皇城门口,手中拿了些东西,口中唤你的名字,红衣裳,头上红的,带子,男……男的……”   韶华因为不能连着说顺这些话,说两句,便伸出手来,比划了一番,听她说罢,赵栀怔了一怔,勉强听懂了一些。   她的意思是,在皇城的门口,有个穿红衣,头上戴着红色抹额的男人,手中拿着些物件,在一直唤自己的名字,赵栀咬唇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了东子安,心中猛地跳了一跳,攥紧了双手。   她本以为,那个男人说要日日来皇城门口等她,只是随口说的,听韶华这般一说,莫非……他真的日日去了皇城那等自己?   他是不是神志有些……不大正常?他一个世子爷,整日里就这般清闲吗?   “弟妹,我问你,紫云可听到他唤我的名字了?”   赵栀正色问道。   “我去买葱,她买这个,只有我一个。”   韶华伸出了手,又比划了起来,她说罢,又变得神经兮兮的,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弯下了腰,缩在了墙角,在那自言自语,不知又在做什么,瞧她的动作,似是在念东启。   “弟妹……”   “嘘……”   韶华一双眼睛发亮,嘘了一声,朝着赵栀摇了摇头,嫣然一笑,朝着外头指了一指。   “泠鸢。”   赵栀叹了口气。   “奴婢在,夫人有什么吩咐?”   泠鸢在外头,听见赵栀唤她,忙推开了门,朝赵栀行了一礼。   “在这照看这两位哥儿和韶小姐,待会儿请个大夫,给韶小姐看一看,是不是哪儿受了刺激。”   “奴婢晓得了,奴婢这还有样事,要同夫人说一说,老祖宗过几日过寿,咱们府内将戏园子的请来了,另有十几个歌姬舞姬,正在大房旁那闲置着的院里排练着呢,连戏台子都搭好了。   他们唱的可好听了,黄鹂鸟似的,我刚儿去办事,路过那里,听了便不想走,舞也好看极了,一个个跳起来,就跟那天上来的仙女似的。夫人若是有了空闲,便领着两位哥儿去那看上一看,也能舒缓舒缓心情。”   泠鸢柔柔笑了一笑。   赵栀一双翦水秋瞳微亮,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喜道:“那处儿竟搭了戏台子?还有舞姬在那处儿练舞?”   “夫人若是要去,奴婢便将紫云唤来,陪着夫人一道去。”   “好,你去将她唤来。”   赵栀轻轻笑了一笑,稳住了神,不再那般激动了,也是怕失了仪态,再惹的人笑话。   泠鸢正打算去唤紫云,紫云便抱着一大筐的红薯,轻轻掀开了小厨房的帘子,朝里面走了进去,将那一筐的红薯放在了墙角,浅笑着朝赵栀行了一礼:“夫人。”   “紫云姐姐,你来的正巧,夫人正要让我去寻你呢,我在这儿照看着韶姑娘和两位哥儿,你便陪着夫人,去莲蓉院看他们唱戏罢,也好让夫人松松心。”   经过了这场事,泠鸢倒是对赵栀比以前上心了不少,若说以前泠鸢是将赵栀当夫人供着,如今便是当做祖宗供着了,生怕她有一点不顺心。   “泠鸢,过去你只尽自己的本分,如今怎的这般关心起夫人了?别以为我没瞧见,夫人爱吃糖人,你刚刚便拿出了自己的月俸,托荣儿出门采办药材的时候,顺道给你捎几个糖人过来,你那月俸统共才有几钱银子?几个糖人下去,一日便白忙活了。”   紫云一边从怀中拿出了几块用牛皮纸包好的糖糕,放在桌上,让两个哥儿吃,一边淡淡笑着,同泠鸢打趣道。   泠鸳微微低下头,脸颊有些泛红,没敢仔细看赵栀的脸色,便走到了韶华的身边,搀扶住了她的手,要将她给拉起来。   “小姐,地上脏,再凉着你,快些起来,莫要让奴婢为难了……”   除了潇湘院里的人,这蔺府的人,大多都不知道韶华的存在,赵栀也下令,不准潇湘院里的婆子丫头们,将韶华的事给说出来,只道韶华是自己的远房表妹,得了失心疯,姑姑和姑父又常年不在家,无法照样,便将其接过来疗养了。   潇湘院内的丫鬟婆子也都知道,传出表妹一直住在表姐夫家,终是不好,易落人诟病,赵栀平日里待这些仆人们也算仁善,他们也就没往外说。   赵栀转眸,朝着泠鸢望了一眼,眸色深沉。   “夫人,这丫头今日奇怪的很,平日里是真的懒,扫把倒地上,只离她巴掌远,都不晓得扶的,今日竟主动去扫地了,院里落的叶子,一半都是她扫净的,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紫云站在赵栀身侧,轻轻摇了摇头。   “天色已经黑透了,紫云,你去备个灯笼,记住要红的,蓝色夜里不够吓人的,再备两块打火石,另两根蜡烛,这会儿风大,我怕蜡烛再被吹灭了,夜里就咱们两个,害怕的慌。”   赵栀不想再同紫云讨论泠鸢的事,这事再提,也是心烦。   “奴婢再给夫人备个披风吧,怕夫人着凉。”   “要那件红色绣杜鹃的,夜里头亮眼,也喜庆,我最怕黑了。”   “奴婢这就去备,夫人在小厨房门口,等着奴婢就行。”   “恩,去罢。”   赵栀说罢,便出了小厨房的门,抬起了眸,微眯起眼睛,朝着天上寥落的星辰望了过去,倚在了房柱上,双手环绕了起来,口中哼起了曲儿,心情难得舒快,正乐呵着,那头的房里,便传来了蔺孔明的吆喝声。   “赵栀,老子也要去看戏——”   赵栀小脸一黑,一双眼睛朝蔺孔明的房门瞪了过去:“不许!就你耳朵好!”   “本打算半月不搭理你的,但三爷怕你寂寞,便破例陪陪你了,一个人看戏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带上三爷一起,才得趣味。”   男人的声音刚落,房门便被轻轻推开了一些,露出了男人半张慵懒含笑的脸庞,他手中拿了一把折扇,正缓缓地扇着,优雅贵气。那点漆般的眸,竟比这天上的星辰都要好看,令人无不叹惋,不知晓的,还道定是谪仙投错了胎,误来了这人间,不知多久,便要又归天了。   蔺孔明淡淡一笑,将房门又推开了一些,露出了一整张妖孽般的脸庞,倚在了门框上,微微仰起了下巴。   不开心,赵栀,你去看大戏,不上带三爷,还想带谁?拿绳牵着那东子安去吗?   赵栀瞪他一眼,伸出了双手,捂住了耳朵,用后背对着他,装作没听到。   看大戏?这都戌时了,她哪里有这般闲情雅致,不在房内躺着看书睡觉,反而跑那么老远,就为了听个曲子?   她不过是想去寻个舞姬,让她教自己跳支简单些的舞,把自己的那本书,从蔺孔明那换来罢了……   就算今晚彻夜不眠,她也要将基本动作给学会,到时多给那舞姬些银子,她定当是愿意教自己的,也省的她再出门另去乐坊寻舞姬了,她一个女人家,去乐坊终究是不方便的。   “赵栀!”   蔺孔明见赵栀不搭理他,冷冷笑了一声,手中折扇一合,朝着天上丢了过去,谁晓得那扇柄正巧打中了树上的鸟窝,那鸟从鸟窝上跌下,眨眼便落在了赵栀的绣花鞋上,将她吓的小脸白了一白。   某个男人见打准了,笑的眯起了眸。   “赵栀,你瞧瞧你不搭理三爷,就连天上的鸟儿都看不过去了。你不理我,我理你好了,去看戏呗~~无聊,老子睡不着觉。”   男人摊了摊手,眉目间戴着些委屈。   “你拐杖可是带了?”   赵栀叹气,终是心软了。   “不想带。”   “不带便不去,你带不带?”   “不带,要你搀着我。”   “我胳膊疼。”   “不,你不疼。”   “……”   “快点,若是惹得爷不开心了,便将你那书公之于众,哎,到时候,三爷也不寂寞无聊了。”   蔺孔明优雅一笑,垂下了眼眸,轻轻弹了弹衣角。   赵栀冷着一张脸,走到了蔺孔明身边,便搀住了他的手:“算我输了,走罢!”   “呀,你吓着我了。”   “……那对不住了。”   “大点声,没听见。”   “对不住。”   “好吧,勉强原谅你这一次,灯笼呢?”   “……紫云去拿了,待会儿便回来。”   赵栀深吸了两口气,面上才有了一丝微笑。   赵栀刚说罢,紫云便拿着红灯笼,另一件大的披风,走到了赵栀的面前,朝赵栀行了一礼,抬起了眸,诧然的望了蔺孔明一眼,眸中划过了然,轻轻笑了一笑:“夫人,三爷也要一道去了?早知道,奴婢便多拿个披风了。”   “不用管他,你们三爷皮糙肉厚,脸皮子也厚,这风再大,也冻不着他的。”   赵栀淡淡笑了一笑,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中含笑,半个身子都倚在了赵栀身上,慵懒的眯起了眸,摇了摇手指:“对的,冻不着的!”   赵栀瞪他一眼,蔺孔明笑的更欢腾了。   “说你脸皮子厚,你还乐呵上了……”   赵栀眉头微蹙,拿着过紫云手中的披风,将披风披在了蔺孔明的身上,系上了带子:“紫云,再去拿件披风来。”   “哎。”   紫云答应了一声,眸中含着浅笑,朝她和蔺孔明望了一眼,便转过了头,另去取披风了。紫云是个聪慧之人,跟着赵栀这般久了,又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但有些事就算是看明白了,还是要装糊涂。   紫云虽是钱风泠的人,但跟了赵栀这么久,眼见着她从个鲁莽的丫头,渐渐有了些主母的风范,心中也是有些向着赵栀,盼着她能好的。钱风泠本性不坏,有些蠢笨,也没什么害人之心,她让紫云来这潇湘院内做眼线,不过是蠢人故作聪明,学人家安眼线罢了。   她将紫云安置到了这里之后,时间长了,就连她都快忘了紫云这个人了。   钱风泠长时间未曾召紫云过去,紫云便也将赵栀,真正的当做主子了,以前她没来潇湘院的时候,便听过赵栀的事,心中觉得这姑娘命苦,才那般小的年龄,便嫁到了蔺家,嫁来蔺家当日,还未见过夫君的面,夫君便丢了命,成了个寡妇。   当时她母家又没什么势力,单留下她一个,无依无靠,在这蔺府内受人欺负……现今她和三爷在一处了,也算是个好结果了,若是这府内的某些人,能继续看透不说透,三爷和她,还能走的更长远些。   但若是有人使了坏……   紫云脚步一顿,眉头微皱了一皱,抬头望了一眼天,发现几颗星星正在月亮身边围着,不过乌云一遮,再散开时,月亮旁的星星,便只剩下了一个,闪烁的有些寂寥,映在树上,不觉间树叶的影子便斑驳了一地。   她虽盼着他们两个能好,但还是……得看命了。风轻轻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紫云揉了揉眼睛里的沙子,长叹口气,撩起裙摆,弯腰钻过了前面的树枝。   “赵栀——”   某位爷倚在赵栀的肩上,慵懒的眯起了眸,从树上摘下了几片树叶,放在手中把玩了起来,玩了会儿,他便将那些树叶丢在了地上,单手托住了腮帮子,眉目间带着些许无聊。   “做什么?”   赵栀将他往一旁推了一推,揉了揉酸疼的肩。   蔺孔明见她肩膀疼,便站直了身子,将她搂在了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乖丫头,三爷跟你商量个事呗……”   蔺孔明突然变得这般怪异,赵栀顷刻便提高了警惕,宛若一个竖起刺的小刺猬,认真的朝蔺孔明盯着,道:“什么……事……”   “明日带着韶华,去太子府玩呗。”   看他整不死东启那混账。   “不要,明日我要去王府看诗云。”   “哦。”   蔺孔明将赵栀推到了一边,又重新倚在了她的肩上,继续靠在了她的肩上。   赵栀瞪了他一眼,正想要避开他,蔺孔明阴恻恻的笑了,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你若敢避开,我便直接摔在地上,让你再扶不起来,活生生气死你。”   “……”   很快,紫云便另拿着一个浅蓝色的披风,来到了赵栀面前,将披风给她披了上去,系上了系带,另将蔺孔明的拐杖,朝蔺孔明递了过去,恭敬道:“奴婢瞧见三爷忘拿拐杖了,便顺道给三爷捎来了。”   “我不想……”   “蔺孔明!”   赵栀冷冷望也一眼,将拐杖接过来,塞到了他的手里:“自个儿走,要不就坐轮椅,我是不会将你扶过去的。”   “哼。”   蔺孔明将拐杖夺过来,横了赵栀一眼,便拄着拐杖,走在了赵栀的前面,走三步踉跄两步,知道的以为他腿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半身瘫痪了。   “三爷,你能不能好好的走?”   赵栀无奈跟在了他的身后,左右护着他,生怕他这般折腾自己,再给摔着了。   “走不好,老子腿疼。”   男人笑的祸国殃民,身边万物在他的衬托下,似都失了颜色,变得黯淡不堪了起来。   赵栀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就他这破性子,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没这般多的人迁就着他,恭维着他,让着他,怕早就把他给打死了,哪里还容他在这里当大爷!   此时天虽暗了,但有不少小厮丫头们睡不着觉,去芙蓉院里凑热闹,这一来二去,这蔺府内来回走动的小厮丫头们也不少,不一会儿功夫,赵栀便砰见了好几个小厮。   那些小厮给蔺孔明和赵栀行礼之后,便一脸愕然的朝蔺孔明望着,咽了一口口水。   “三爷的腿近来不是好多了吗?这……”   “怎的又成这样了?可是新配的药无用?”   “可怜三爷大好年华,又生的俊美非凡,偏偏遭到了这事。”   “夫人可真关心三爷,左右护着,生怕三爷摔着,这有多少不给拿着轮椅推着啊……”   紫云脚步一顿,面色微冷,转头朝着那些小厮们瞪了一眼:“在这嚼什么舌根子,都给我住嘴,小心着夫人将你们卖了!”   那些小厮们相视一眼,也不敢和紫云顶撞,面色微白,忙低下了头。   “紫云姐姐绕了我们这次吧。”   “哼,这次饶了你们,若有下次,小心着你们的皮!”   紫云冷冷望了他们一眼,便朝前走了过去,跟在了赵栀的身后。   很快,赵栀和蔺孔明便来到了芙蓉院的门口,如今夜虽已经深了,但芙蓉院门口却是热闹的很,里头吹拉弹唱,虽是吵闹,却也好听,跟过节似的,氛围极妙。   门口两个丫鬟凑在一起,正在学着里头戏子的动作,学了一会儿,相顾噗嗤笑出了声,他们见到了赵栀后,眸色一动,忙朝赵栀行了一礼。   “夫人,三爷。”   其他在门口拿着灯笼嬉笑玩闹的丫头们,见着赵栀和蔺孔明来了,也忙屈膝朝他们行了一礼。   “钱风泠的院儿就在隔壁,这边这般吵闹,她能睡的安稳?这芙蓉院里的人,莫非是要加班加点,排练个一夜?”   赵栀踮起脚尖朝里面望着,面色诧异。   潇湘院离这儿远,她在房内睡着,倒是听不见什么,但是钱风泠……可是住在这芙蓉院的隔壁呢。   “回夫人,过几日就是老祖宗寿辰了,这些戏子们都在抓紧时间练新曲儿呢,生怕赶不及,不过也不会一夜都不歇息,多半再过一两个时辰,也就歇了。”   “刚刚大房的夫人,已经带着大小姐来这闹过一回了,夫人脾性烈,将人家用来吃饭的铁锅都给砸了,这事差点闹到老祖宗那里,后来不知是戏子们同夫人说了什么,她才算冷着一张脸回去,没再闹了。”   “主要是老祖宗点了新戏,他们这新戏不熟,若不排练的次数多些,怕出了差错,到时败坏老祖宗兴致。”   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着,赵栀也大致听了个明白。   她进了这芙蓉院之后,便有戏班子头儿恭敬的给赵栀和蔺孔明行了一礼,要迎接他们坐在大堂里头。   赵栀吩咐紫云搬了两个凳子,放在了院里,他坐在了凳子上,望了一眼前头的戏台子,听着那些戏子们咿咿呀呀唱的曲儿,淡淡笑了一笑:“不必了,我和三爷本就是来这儿看热闹的,坐在那屋里,还有什么热闹可瞧的?”   那戏班子头儿弯着腰笑了一笑:“夫人说得对,夫人若是有什么用得上小的的,便尽管来招呼小的。”   “先生先去忙罢。”   赵栀轻轻点了点头,那戏班子头儿便低着头,退到了一边,转头去了后场。   蔺孔明也坐在了赵栀的身侧,双腿重叠,倚在了椅背上,将折扇展开,轻轻的扇了起来:“这上头排的是哪出戏?”   紫云恭敬道:“回三爷,是八仙贺寿。”   “哦,我要听别的,去吩咐他们换。”   “蔺孔明,他们这是在排练呢,你若是想听戏,便去戏园子里听。”   “哦,我就不去。”   蔺孔明说罢,突然抬起了头,手中折扇一合,大声喝道:“来人!将那几个舞姬唤过来!”   男人浑身带着尊贵之气,却有一副邪肆痞子像,不似小混混,又不似温润如玉的正经爷。旁人或者会被蔺孔明那稀奇的性子所吸引,赵栀却只觉得——欠扁。   他这一声大喝,不仅将赵栀吓了一跳,更将戏台子上那些戏子们吓的不轻,愕然的朝蔺孔明望着。   刚刚大房夫人嫌他们大半夜的吵闹,来砸了场子,这位爷又……   戏子们心中正慌乱着,那戏班子头忙放下了手里的圆鼓,朝着后场吆喝了一声:“月容,出来一趟!”   “等一等,我这儿还有活干呢,总得先等我把妆卸了再说,这在哪买的粉,质地可真烂,都说了让你别去东头他们家买了,图这一点便宜,真是的,脸都给抹烂了。”   月容脸上的妆刚卸了一半,微歪着头,一边拿着一块湿布擦着脸上的妆,一边穿着水蓝色的长袖舞衣走了出来,头上横插着款式夸张的渡银飞凤冠,足下还踏着软底鞋。   戏班子头儿见她走的这般慢,忙蹙眉朝她走了过去,转眸望了正在椅子上坐着的赵栀和蔺孔明一眼,低声道:“王爷和夫人正在那等着,要唤舞姬过去,不知要做什么,翠怜她们几个来这戏班子的时间短,脑子也没你的机灵,你快些去看看,王爷和夫人有什么事。”   “王爷?哪个王爷?是……这府内的蔺三爷?”   月容将脸上的妆卸完,挑了挑细长的柳叶眉,将沾满□□的湿布,随手放在了头儿的手里,头儿将湿布接过,跟在了她的身后:“对,就是那位爷,这可不是平常人,你说话可得注意些,三思着行事,莫说错什么话,再给咱们戏园子惹事。”   “我十二周岁便进了这戏班子,如今已经在里头呆了有十年了,就连戏班子头儿都换了六七个了,我若是不会说话,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月容笑的妩媚,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戏班子头儿的肩,便朝着赵栀走了过去。   戏班子头儿年龄不大,瞧着那模样,充其量也就只有三十来岁,生的一副斯文相,也怪不得赵栀尊称他为先生。他浅笑着朝月容望着,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月容拍过的肩,笑意又深了几分。   月容走到了赵栀面前,屈了屈膝,垂了双眸,浅笑着道:“小女参见王爷,参见夫人。”   蔺孔明看都未看月容一眼,便抬起了头,朝着天上望了过去,他那修长的双腿重叠,转过了头,背对着赵栀,将折扇合住,朝着赵栀的腰部敲了过去。   赵栀一脸的不解,愕然的朝着他望着。   蔺孔明俊眉微蹙,再次戳了赵栀的腰几下,仰起了下巴。   赵栀:“……三爷你做什么?”   蔺孔明横瞥她一眼,将折扇打开,挡在了自己的脸庞上,单露出了一双灿若星辰,含着浅笑的眸。   他看见旁的姑娘,便立即转过了头,连看都不看一眼,她是不是该夸自个儿几句?   赵栀单手托腮,眨了眨眸,看着蔺孔明,眸底带了一丝明了,狡黠一笑,便坐直了身子,开始装着傻,不搭理这位。   “这位姑娘不必多礼,快些起来罢,三爷脾性古怪,还请姑娘莫要同她计较。”   “夫人说的哪里话,小女怎会同王爷计较,夫人唤我过来,可是……对歌舞感兴趣?”   “对,还劳烦姐姐寻个简单些的,教一教我,若是教的好,必当重谢,紫云。”   赵栀淡笑着朝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便拿出了十两银子,走到了月容的身边,笑的客道:“姑娘,这是我们家夫人的一点心意。”   月容妩媚的眸微动,亮了一亮,又摇了摇头:“夫人说笑了,老祖宗已经付过银子了,若是我再收你的银子,便是说不过去了。”   “我赏你的,你拿着便是。”   赵栀她这边儿正同月容说着话,右边那位爷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不时伸出修长的腿,朝赵栀的凳子上踹一踹,时而又冷哼起来,试图引起赵栀的注意力,可惜赵栀只当看不见,任他在这儿闹腾。   “救命啊,赵栀杀人啊——”   蔺孔明仰头望着天,手中晃着折扇,一脸的欠扁,摆明了不让赵栀安心。   他那喊出的声音还不小,着实让周围的人移了目光,朝着他望了过去,满脸疑惑不解。   赵栀很淡然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尚未用过的白帕子,瞧了蔺孔明一眼,将帕子攥成了一团,不顾周围人的反应,便塞进了他的口中。   蔺孔明唔唔了两声,眸光如泣如诉,幽怨的朝赵栀望了过去。他那双眸中含着雾气,深邃如墨,含着点滴细碎的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受了糟蹋的小媳妇小娘子,看的赵栀一阵瘆得慌。   赵栀忙将他口中的帕子拽了出来,丢到了地上,启了启唇,正想着同他道歉,蔺孔明面色邪佞,整个靠在了椅背上,脑袋随着双手一起耷拉了下来,装死,任由赵栀如何晃都不醒。   月容推推挪挪的将银两收了后,实是没忍住,微弯了唇角。   “夫人平日里喜欢怎样的曲子?夫人同我说一说,我好给夫人选一选。” 第95章 赵栀,你完了!(万字章)   “欢快些的便好,老祖宗寿诞到了,学那些幽幽怨怨的,倒是不吉利了。”   “这歌舞虽好,但少有大家小姐要学,都道不端庄稳重,且学起来费劲,也就是我们这些戏子们,才不得已日日练习。我给夫人选一曲,名唤‘秋夜’,这舞动作轻快简单,却又不失大雅,有些夫人们为了讨夫君欢喜,也背地里偷偷学这个呢,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既是其他夫人都在偷着学的,那想便是不错的。”   “既是如此,那便定了,夫人往日可有学过舞?若是从未学过,可要先从基本功开始,若是学过,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舞倒是没学过,但是却学过几年武功,虽是三脚猫功夫,但肢体也算比常人软些。”   “那便好办多了,若是夫人配合,小女保证半月便能教会夫人这支舞。”   “可是能再短些时日?”   “这……若是夫人每日来这儿练一个时辰,是得需半月时间,若是夫人每日能来的时间长些,总体时间便能缩短不少。”   “我若一整日都来呢?”   “这小女便不能保证时间了,若是夫人学的快,那自然快些,若是学得慢,那自然也是快不了的。”   “恩……说的也有理,你唤什么名字?”   “小女唤作月容。”   “恩,月容,今晚我可是能学?”   “这……夫人若是不怕天色已晚,便可直接来学。”   赵栀眸色微动,心中有了个数,转过了头,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笑着露出了一口小白牙,晃了晃他的胳膊:“三爷,三爷!”   见他装死,赵栀淡淡一笑,捏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拧了一拧,蔺孔明眉头微蹙,睁开了幽深的眸,伸出右手,在自己脖颈旁比划了一下,一字一句,阴恻恻的道:“你!完!蛋!了!”   “三爷,你瞧这天色不早了,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让紫云扶着你回去罢,我得很晚才回去啦。”   “不走,老子也要学!”   蔺孔明薄唇勾了起来。   赵栀没忍住,差点喷了出来,幸好及时低头捂住了嘴,才没在紫云和月容面前丢人。   “男人不能学这个哒。”   “不管。”   “我……”   “除非——你夸本王生的好看,比那什么东子安西子安的,要好看一百倍。另再让本王看着你练舞,否则,本王便也要学,到时在老祖宗的寿诞上跳,就说是你逼的,生生气死你。”   “蔺……”   “住嘴,本王的大名,是你能叫的?唤本王小名。”   “孔明。”   “再不夸就晚了!我只数三声!三!好了,晚了,赵栀,你再挽回不了我想要学跳舞的心了。”   蔺孔明拽的二五八千似的,浑身上下写满了欠揍,赵栀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拳打在他那张带笑的俊脸上。   学跳舞?开玩笑,他一个大男人学什么跳舞,不过气着这丫头好玩罢了。   呀,瞅瞅,丫头又生气了,那张小脸红的跟个煮熟的猪头肉一般。   蔺孔明握着扇子,戳了戳她的小脸,轻轻一笑:“猪—头—肉。”   赵栀一张小脸,逐渐变得阴沉了起来。   眼看小丫头要生气了,紫云生怕赵栀再在这儿同蔺孔明吵起来,再传到民间去,惹人闲话,忙笑了一笑,提醒着道:“夫人,你瞧这芙蓉院里的风倒是大,咱们潇湘院里的风倒是小的,这两院不同,早知这样,奴婢便拿厚一些的披风,给夫人披上了。”   她这一句话,算是点醒了赵栀。   此处的确不是同蔺孔明斗气的地方,赵栀眸色微转,笑了笑:“三爷又神志不清了,多半是想吃猪头肉了。”   蔺孔明一脸的揶揄,浅笑着朝赵栀望着,舔了舔薄唇,显得有几分邪佞,这位正想再说些话,赵栀已经伸出了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唇,柔柔笑了一笑。   “三爷若是不想回潇湘院里,那便留在这里,看我练舞罢,若是三爷困了倦了,便让紫云给三爷搬来一张床,三爷睡在这里。”   蔺孔明眨了眨一双深邃的眸,那双眸中带着些许玩味,赵栀着实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好在是在他身边呆着的时间长了,若是换做自己刚进蔺府的那会儿,早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一拳头过去了。   蔺孔明伸出了修长的手,握住了赵栀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唇边移开,笑的越发的邪肆:“哟~”   他的尾音轻挑,颇为撩人,似是要将人的心魂勾走才肯罢休,害得周围的丫鬟们心中小鹿乱撞,低下了头,死活不敢朝他那一张脸上看。   不知为何,他只是哟了一声,赵栀便憋了满腔的火气,觉得他在当众调戏自己,那火爆脾气一时没忍住,伸出了手,“啪!”的一声,便拍在了蔺孔明的额头上。   她那一掌打的不重,却也是不轻。   未等某位爷发怒,赵栀便站起了身,忙朝前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到了芙蓉院的大堂之内,紫云转眸望了蔺孔明一眼,也跟在了赵栀的身后,一同进了这大堂。月容去问戏班子头儿要了些蜡烛,走进去把蜡烛点燃,原黯淡的大堂,便被映的通亮。   不一会儿,大堂外头便传来了某个男人的声音。   “路远——”   蔺孔明拉长了腔调,声音极响,说罢,他又不悦的哼哼了两声,一脚朝着一个铁罐子踹了过去!那铁罐子是圆的,里头原装了些水果罐头,被戏子们吃完丢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蔺孔明这么一踹,正巧踹到了大堂门口。   三爷仰起了下巴,一脸玩味。   人家都是从怀中掏出碎银子,可这位爷却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几颗石子,闭上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朝着大堂里瞄准,“咻咻!”两声,将石子朝着赵栀身上打了过去!   赵栀的屁屁一连被打中好几下,刚想发怒,便听见了蔺孔明那阵阵清亮的笑声,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让她窝火。   蔺孔明刚刚喊过路远的名字,这芙蓉院内便有同路远关系极好的小厮,忙走出了院,去潇湘院里找路远了,那小厮站在潇湘院的门口,喊了路远几声,道什么三爷唤你有事后,见没人回话,无奈挠了挠头,朝芙蓉院里走了过去:“呀,可别是已经睡着了,那儿三爷正唤着呢,这若误了事,可不管我的事了。”   说罢,那小厮便哼着曲儿离开了,左右不再管路远了。   那小厮刚走没几秒,路远原正在房内躺着睡,一个鲤鱼打挺,便赶忙坐了起来,迅速穿了衣裳,出了这潇湘院。   “奇怪……刚刚好像有人说什么,三爷在唤我……”   这大半夜的,三爷唤他作甚?   罢了,先出去寻个人,问问三爷在哪再说,若是真误了大事,三爷得撕了他。   路远一身黑衣,出了潇湘院的门之后,便同几个小厮打听了一番蔺孔明的方位,便连忙朝芙蓉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到的时候,赵栀正站在大殿内,冷冷的朝着蔺孔明瞧着,蔺孔明悠悠的又从怀中掏出了几块洗干净的石子,缓缓将其举了起来,眯起了一只眼睛。   赵栀小脸一变,忙朝后退了一步,躲在了紫云的身后,弯下了腰。   蔺孔明淡淡笑了几声,拿着石子在手中掷了几下,丢在了地上:“啧,瞅把你吓的,老子怎么舍得打你啊?”   赵栀:“……”   贱人!   蔺孔明刚刚说罢,路远便走到了这芙蓉院内,左右看了一眼,走到了蔺孔明身边,恭敬问道:“三爷,您唤属下了?”   赵栀站直了身,朝着路远望着,一时语塞。蔺潇湘院离芙蓉院十万八千里,蔺孔明不过唤了一声,他便跑过来了,这……这也太……   “去给三爷搬了塌子过来,抬到大堂里,三爷今晚陪着母亲在这儿住下了。”   “属下遵命。”   路远擦了一把汗,忙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大老远的便跑来了,谁晓得只是搬个塌子,倒是吓他一大跳。   接下来,路远便寻了几个小厮,将一张大床搬到了大堂之内,蔺孔明扇着折扇,痞子般走到了大堂内,坐在了床上,将靴子脱了下来。   “蔺孔明!穿上去!”   赵栀额头青筋直爆。   “没听到。”   蔺孔明说罢,便盘腿坐在了床上,在腿上盖上了毯子,笑吟吟的朝赵栀望着:“喏,开始练罢!”   月容见赵栀和蔺孔明的相处模式这般有趣,面上浮现了一抹笑,摇了摇头,朝着赵栀行了一礼:“夫人,莫再耽搁了,我们开始罢。”   “好,听月容姑娘的。”   赵栀说罢,月容便将乐师唤了进来,让乐师开始奏乐,自己便将舞给赵栀演示了一遍,让赵栀先熟悉一番。   赵栀这儿正奏着曲儿,没过多久,路远便走到了赵栀的身边,低声的道:“夫人,三爷睡着了……”   赵栀怔了一怔,转过了头,朝着男人望了过去。   只见蔺孔明乖巧的盘腿坐在那儿,身上裹着毯子,单露出了一颗脑袋,竟倚在床栏上睡着了,呼吸匀称绵长。分明是谪仙一般的脸庞,醒着的时候那般闹腾,睡着的时候,又反差这般大,安静乖巧的不真实。   赵栀歪着头望他:“这睡着的可真快……”   她说罢,右手轻轻挥了一挥,乐师停止了奏乐。赵栀小心的上前几步,走到了蔺孔明的面前,伸出了手,报复似的朝他那挺直的鼻梁上戳了一戳,不过她有分寸,并没有真的碰到他的鼻子。   “说好的看我练舞,闹腾了这般久,倒睡的挺快。”   赵栀越看越觉得这位爷跟个大孩子似的,整日里闲的上蹿下跳,让人头疼的慌。怎的就没人给他安排个差事,让他忙段时间?   她看了他一会儿,怕他冻着,又拿了一张毯子,将他没盖住的地方小心盖了起来,让乐师离开这里,继续找月容学舞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很是轻缓,生怕吵着了那位。   没过多久,床上便传来了蔺孔明那闷闷的声音。   “丫头,三爷饿了……”   说罢,男人单手托腮,眸中掠过了一抹玩味的笑。   说罢,蔺孔明伸了个懒腰,斜倚在了床上:“宛知他奶奶!”   他这一句‘宛知他奶奶’,惊的赵栀差点摔上一跤。   “蔺孔明!你就不能再多睡会儿?”   赵栀原是想发怒的,谁知道竟被他给气笑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让月容和其他人都离开了这儿,自己单独在这守着蔺孔明。   紫云离开之前,凑近了赵栀耳旁,低声道:“夫人,刚刚刘小姐的丫头来了,让你明日去王府一趟,她有话同你说。”   她说罢,便朝赵栀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帮赵栀关上了房门。   此时,戏子们也都去歇息了,这芙蓉院一时倒是寂静的很,赵栀脱了鞋袜,上了床,裹住了一张毯子,便躺了上去,离蔺孔明得有八丈远。   “这里不比潇湘院,你安稳着些,明日我还要去王府一趟,不同你折腾了!”   蔺孔明眸色一亮:“折腾?哪个折腾?”   “快些睡觉!”   “嘛,丫头,三爷要抱着你睡。”   蔺孔明浅浅一笑,朝赵栀靠近了一些,将她那软软香香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便轻轻闭上了眸。   “明日给丫头买新衣裳好不好,再陪丫头去东启府里……”   他或许是真的累了,抱着赵栀没一会儿功夫,便已睡着了。   赵栀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让你昨日睡的晚,今日又这般闹腾,活该。”   说罢,赵栀胳膊撑在床上,微微欠起了身,将蔺孔明身上的毯子,往上拽了一拽,盖在了蔺孔明的胸膛上面。   “真是的,都不怕着凉,这毯子本就单薄,连肚子都不盖住,最好让你得了风寒给病死,省的来来回回惹事,不安分!”   赵栀瞪了他一眼,蔺孔明便俊眉微蹙,唔了一声,将赵栀抱的又紧了一些,双手环住赵栀的腰,将头贴在了赵栀的背上,浑身透露着慵懒邪佞,霸道至极,赵栀只轻轻一动,他便不允,抱的赵栀喘不过气来,声声嘟囔着丫头不听话,丫头欺负他之类的。   赵栀一脸无奈的望着他,想趁他睡着,朝他那俊脸上打一巴掌,却左右下不去手,最后只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一拍。   “三爷啊,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将皇宫给炸了,或者是个大魔头,大妖怪,害了很多人的命,这辈子才遇见你了?让你一直折腾着我?”   当初若不是遇见了他,这时候,爹娘应该也给自己说好了婆家,快该嫁走了罢,从此和夫君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而不是……遇上了他。   赵栀睁着一双翦水秋瞳,眸色深沉的朝蔺孔明望了会儿,小嘴微抿,钻进了毯子里,露出了半个小脑袋。   既已经走到这里了……   又有什么好怨的,有什么好悔的,遇见他,算是不幸,也算是万幸吧。   ————   第二日天还未亮,赵栀便早早睁开眼睛,朝着那些尚未燃尽,落了一桌的蜡油望了过去,觉得亮的晃人的眼,她握着蔺孔明的双手,缓缓地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身上挪开,小心的下了床,拿了另一张毯子,铺在了地上,另拿了一个绣花枕头,放在了毯子上,便盘腿坐在了毯子上头,抱住了小枕头。   虽说蔺孔明‘神志不清’,但她已经同他同处一室了,若是再让旁人看到他俩睡在一张床上,不定得如何闲言碎语,她还是趁着没人来,先寻别处呆着吧。   没了赵栀给蔺孔明抱,蔺孔明便蹙了俊眉,双手在床上划了几下,又另寻了个枕头,抱在了怀里,将其当做了赵栀,笑眯眯的吻了一吻,薄唇中嘟囔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说了几句,还清朗的笑了起来。   赵栀双手托着腮帮子,只觉心疼枕头,三爷身子沉,可别抱的时间长了,将这枕头给压扁了,这枕头里可填着上好的薰衣草呢,她可只有两个。   赵栀在这盘腿坐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想了许多事,不多久,天色便缓缓亮了起来,赵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唤了几声紫云,殿门便被轻轻的推开了,门口却不是站的紫云,而是月容。   月容今日并未着舞服,而是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棉麻齐腰裙,腰间坠了一个月牙儿的荷包,上面绣了朵荷花。她将头发挽了个双螺髻,上面单插了一朵荷花簪,上头坠了两颗珍珠,面上未施粉黛,只在唇上涂了些蔻丹红唇脂,娥眉用炭笔轻扫了两下。   昨日里赵栀未曾仔细看她,今日早上一瞧,只觉月容生的风流妩媚,狭长的凤眸中似含着水雾波光,一瞥之间,便能将人的魂给勾走。月容是靠到各府内做舞姬和跟着戏班子唱戏吃饭的,那张脸自是生的不俗。   几缕阳光映在月容的半边脸庞上,显出了她脸颊上浅浅的绒毛,门外恰巧来了阵风,将她鬓角的发吹了起来,赵栀盘腿坐在那,眸色微亮,瞧的有些呆滞。   “夫人,紫云昨日里在您和三爷睡着之后,便去潇湘院里歇息了,这时天色尚早,多半还没起来,小女恰巧正在门外练功,听到你的声音后,便过来了。”   说罢,月容便将手中端的一盆热水,放在了桌子上,笑道:“今早我伺候夫人梳洗罢。”   她转过眸,朝着赵栀铺在地上的毯子望了一眼,蹙眉道:“夫人,你怎的不睡在床上去?这地上多凉,若是得了风寒,可不好了。”   “这儿只有一张床,我同三爷男女有别,怎可一同睡在上头,落人闲话。”   “夫人说的也是,既然三爷神志不清,但怎的说,也是个大男人,是我考虑欠妥了,昨日应当再给夫人搬来一张床,或者带夫人去别的房里睡的。”   月容将白布泡在了温水里,拧了一拧,走到了赵栀的身边,递到了她的手中。   赵栀道了声谢,便拿着白布擦起了手,然后站起了身,走到水盆旁,垂眸洗起了脸。   月容虽说要伺候她梳洗,可她毕竟不是自己的丫头,又不是这府内的奴婢,她又怎么好意思?   赵栀洗完了脸,又另拿了根杨柳枝和一杯盐水,刷了牙,她将一切都收拾稳妥后,伸出手抚了抚额头上的簪,转眸望了蔺孔明一眼,见他还在睡着,不免生叹。   “不知他是不是病了,这几日睡的时间极长,这是太闲了,患了嗜睡症了?”   赵栀刚刚说罢,蔺孔明便睫毛微颤,睁开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眸,打了个哈欠,困倦的朝赵栀望了过去,垂眸望了一眼怀中的枕头,坐起了身,将其丢到了床脚。   “老子早就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而已。”   蔺孔明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瞥了赵栀一眼,随意将靴子穿上,便站起了身,悠哉悠哉的去寻发带了。   “老子的发带呢?”   见他魂儿一般,半醒不醒的在殿内逛,赵栀笑了一声,从桌上捡起那根发带,朝他丢了过去。   蔺孔明将发带接过,垂眸望了两眼,便将头发散了,挽起了鬓发:“赵栀,今日同你一起去王府,三爷能不能散着头发?”   赵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出火来,她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一口,好笑的道:“我去见诗云,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去王府做什么?”   “万一他们不让丫头进,或者欺负丫头怎么办,三爷跟在丫头身边,护着你啊。”   蔺孔明将发束好,一脸的认真,若不是看见他眸中的那一抹恶劣的笑,赵栀差一点就信了。   “这样吧,只要你保证不给我添乱,那我便带着你去。”   “唔,添乱?不会的,等我陪丫头去看完那个什么……云。”   蔺孔明实在是想不起来刘诗云的名字,垂眸揉了揉太阳穴:“唔,等陪你去过王府,再去太子府一趟,将东启给弄过来……”   说罢,蔺孔明的眸底浮现了一抹笑意,犹如一只腹黑的大狼。   “你是想安排太子殿下,和……”   赵栀知道月容在这,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将韶华的名字说出来。   蔺孔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坐在了床上,垂眸将腰间捡了起来,一脸嫌弃的在腰间比划了一下,丢到了地上:“都皱了……”   赵栀:“……你先将就着穿,一会儿会潇湘院,再给你换一条。”   “不可能的,路远!”   蔺孔明修长的双腿重叠,扬了扬下巴,分别这般欠揍的动作,由他做着,却是显得尊贵非凡,好似那些王公贵族们,就该这般纨绔,才算是正常的。   蔺孔明唤过路远之后,赵栀便走到了一边,下意识的给路远让了道,因为她知道……只要蔺孔明唤他,路远就能在半分钟之内进来,她还是提前给让着道吧。   果真,没过一会儿,路远便进了大殿,朝蔺孔明抱了抱拳,正色道:“三爷唤属下有何事?”   “拿个新腰带。”   “属下遵命!”   说罢,路远便一脸淡定的走出了房门,去潇湘院内给蔺孔明拿腰带了。   赵栀:“……”   看来路远待在蔺孔明的身边久了,已经对这位爷的种种要求和脾性很淡定了。   蔺孔明单手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的朝赵栀勾了勾食指:“乖,过来,三爷给你看个宝贝。”   赵栀小嘴微抿,没有吭声。   她才不去呢,哪有什么宝贝,他定然睡醒来了精神,又要耍自己。   蔺孔明笑的倾城:“赵栀,你!完!了!”   赵栀伸出了胳膊,忙捂住了耳朵,怯生生的朝着蔺孔明望着,软糯糯的,可爱的紧。   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很快,蔺孔明便换好了衣裳,同赵栀一起坐了马车,由路远驾着车,带着他们朝王府内走了过去。   不多会儿,马车便到了王府门口,赵栀从轿子上下来之后,抬头望了一眼王府门上高挂着的金丝楠木牌匾,确定没走错府邸后,便朝着路远望了一眼,道:“路远,到地方了,是这没错。”   就算今日赵栀是即性来的,没有提前给王府递拜帖,也没备什么大排面,只带了路远一人,另又拎了个摄政王爷过来,但她怎么着都算是蔺家的正经主母,若是她亲自走到门前,去同小厮说话,终究是掉了身份,惹的人笑话。   若是笑话她一人倒没什么,这事被传了出去,怕是笑话的是一整个蔺府,连带着她在宣诗云心中的印象,也得大打折扣,处事还是小心些好。   路远站起了身,便走到了门口的两个小厮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举了起来,轻轻晃了一晃。   “摄政王爷来访,让你们老爷夫人前来迎接。”   那小厮见了路远手中的令牌,被吓的面色发白,忙“噗通!”两声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朝着马车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参……参参见摄政王爷……”   “小的参见王爷!”   那两个小厮磕完头,忙站起了身,脚步虚浮,相互搀扶着朝府内跑了过去,生怕耽搁了时间,惹的蔺孔明不快,一个个紧张的跟要接圣驾一般,看的赵栀心中也跟着有了几分的紧张。   阳光透过树叶,点点洒在路远手中的金牌上,映衬的金牌光芒四射,随着路远的手轻动,上头的光芒也是忽明忽暗,赵栀伸出了衣袖,遮住了额头,微眯起眸,朝着天上望了过去,笑道:“三爷,今日阳光这般大,也没什么风,我给诗云捎的糖糕,到了她嘴里,说不定还是温热的。”   “温热个毛,颠簸了一路,比老子的手都凉。”   男人漫不经心的将轿门推开,黑色麒麟描金靴子着地,黑色折扇倏忽展开,遮在了脸侧,修长的腿一动,“砰!”的一声将轿门踹了上去,拎着一包糖糕走了出去,他朝前走了几步,顿了一顿,垂眸朝手中的糖糕望了过去,俊眉微蹙,一脸的嫌弃,将糖糕朝赵栀丢了过去。   “什么鬼东西,让老子拎了一路,黏黏糊糊的。”   说罢,蔺孔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帕子,慢条斯理的擦起了手,他洁癖颇严重,擦的仔细认真,每一个骨节都要擦上好几遍才罢了。   擦罢之后,男人将手帕攥成一团,丢到了赵栀手里。   “蔺孔明!”   赵栀望着手中的帕子,小脸泛冷,朝他瞪了过去。   他怎么什么东西都往自己手里丢!   蔺孔明正往前走着,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朝着赵栀露出了一丝痞坏的笑意,勾了勾修长的食指:“你来打我呀!”   他绝对是赵栀这辈子见过的最欠扁的,没有之一。   赵栀冷冷望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便朝着他砸了过去!   蔺孔明侧身一躲,那块石头便砸了个空,他那笑容妖冶,晃花了人的眼:“哈,你砸不中!丫头过来,让三爷抱抱。”   说罢,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楠木描金拐杖,便在地上轻轻敲了敲,还颇有节奏。   蔺孔明刚刚不仅闹着换腰带,换完腰带之后,他又去潇湘院里换了一身衣裳,这男人比赵栀还爱干净漂亮,非要将赵栀衬成一株不起眼的小草,才肯罢休。   他今日穿了一身招摇的大红色,腰间坠了麒麟玉佩,墨发高束,戴了飞凤白玉冠,系了及腰的红色发带,右手中的楠木拐杖还一直在地上敲着,颇具斯文败类的潜质。赵栀望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庞,眸色微深。   若说月容生的好看,但月容站在蔺孔明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赵栀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他不是女人,若他是个女人,又生在权贵之家,后果不堪设想。不,这皇城内有许多贵族好男风,他是个男人,也不甚安全,幸好这位爷性子跋扈,身份尊贵,平日里没人敢招惹他。   不然……   赵栀想了一想,还真的替蔺孔明捏了一把冷汗。   蔺孔明敲着拐杖,歪着脑袋朝赵栀瞧着,薄唇轻启:“呀,丫头?”   “哎,我在。”   赵栀提着裙子,便上了王府的阶梯,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了蔺孔明的身侧。   蔺孔明张开了胳膊,仰起了下巴,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愈发的妖冶,一副纨绔子弟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少爷,在大街上调戏人家姑娘。   “抱!”   蔺孔明扬了扬弧度姣好的下巴。   赵栀望了四周一眼,见还没来人,迅速抱了蔺孔明一下,便放开了手。   蔺孔明唇角露出了满意的笑。   “三爷,看你后头,有人来了!”   赵栀轻轻晃了晃蔺孔明的衣袖,朝着他身后指了过去,蔺孔明的好事被人打扰,一脸不悦的朝着身后望了过去,便瞧着了王府的老爷夫人,另又带了一堆王府的人,来府门迎接他们了。   随后,赵栀便陪着蔺孔明同王家夫人老爷说了几句话,让他们将蔺孔明迎去大堂伺候了,自己则向他们打听了一番刘诗云的住处,慌忙拎着一包糖糕,便朝着那处儿走了过去。   刚刚来迎接蔺孔明的王家人中,并没有王永言在,不知他此时是不是正在诗云在一处呢,若是他正在诗云旁边的话,她便寻个地方等一等,等王永言离开了,再去寻诗云,省的打扰他们两个。   诗云以前就算同自己再亲近,如今她也已经成亲了,同夫君才是一家人,自己现在算是外人了。   赵栀走了几步,想到这里,眸色微有一些失落,她那小小的身子站在大树低下,瞧起来微有些落寞的慌。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粉衫,外着浅白色镂空蝴蝶大袖,鬓发高束,挽了倭堕鬓,右边戴了一根长流苏金钗,面上薄施粉黛,手中握着一个洒金绣荷团扇的女子,正踮着脚尖,走到了赵栀的身后,伸出了手,朝着赵栀肩上轻轻拍了一拍。   女子的手上涂了玫红色的蔻丹,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颇为好看。   “栀儿。”   刘诗云双眸微微发着光,声音很轻很轻,生怕她的突然出现,再将赵栀吓着。   赵栀怔了一怔,回眸一看,便看见了刘诗云正手中握着团扇,双眸中含着水雾,要哭不哭的朝她望着,令人瞧了心疼得慌。   赵栀眸中掠过一抹流光,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上上下下的朝刘诗云身上扫视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庞,轻轻捏了一捏,鼻子一红,眼中便落下了两滴泪来。   “你怎么瘦了这般多了?”   赵栀说罢,猛地将刘诗云抱在了怀里,忍了又忍,还是不停的流下了泪。   这么久没见,谁知道再见了,已是物是人非了,诗云经历那般大的风波,一切都已经和预料的不一样了,一切一切……都不一样了。   刘诗云和赵栀尚还未出阁之时,经常牵手一起到河边放荷花灯,放荷花灯的时候,心中总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单纯和娇憨,期盼着能够和未来的夫君郎情妾意,相安一世,可如今看来,以前放的那些河灯,去寺庙里烧的香,捐的香火钱,都是不当用的。   到头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现实不是书本子里的浓情蜜意,甚至于说……一点甜头都没有。   赵栀同刘诗云寻了个亭子,便坐在了里头,聊了许多的事,从刘诗云的口中,赵栀得知,从她嫁到王家之后,她过的并不多好。   出了那般大的风波后,公公婆婆虽表面上对她还算客道,但背地里说的话也不好听,嫂子婶子,还有小姑子和府内的诸位爷们……表面上也没一个给她好脸色的,就跟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不过想了一想……她投毒欲害亲夫,他们这般对刘诗云,也是常理之中。   赵栀又问了王永言如今对她如何,刘诗云眸色微黯,轻轻摇了摇头:“那日我发了高烧,滴水未进,他原是想将我关在房内,一连关我个几日,让我生死听天命的,后来有个小厮,同他说了几句话,好像在说什么世子爷……   我也听不大懂,但没过多久,他便冷着一张脸,将我给放出去了,之后我虽同他在一间房里住着,但他早出晚归,只有晚上才会回来,回来了之后,也不同我说话,只非要同我……也不顾我愿不愿意。   我在王家不受待见,父亲母亲也不让我回家,我如今在哪儿都受冷落,好在我嫁来时带了不少嫁妆,身上也有许多细软,时不时打点着丫鬟小厮们,他们能在我身上得些好处,也不至于暗地里欺负我,克扣我的饭食,那些个以前关系不错的,也见了我都避开。   如今生活的啊……说实话,只要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活的挺自在的。”   刘诗云说罢,自嘲了一声,轻轻垂下了眸。   她说了这般多,赵栀都安静的坐在她的身侧,没有吭声。   赵栀知道,此时是刘诗云向她诉说苦楚的时候,自己不该插话,等刘诗云将心中的委屈说个大半,心中好受了些,她再相劝,才是效果最好的。   等到刘诗云又说了几句话后,赵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眸中尽是酸涩:“那,如今王永言在哪?他可是又出去了,还没回家?”   “他今日倒是没有出去,只是喝了些酒,正在房内躺着,左右不让我走,想各种点子折腾我,我听丫鬟说你和三爷来了,便趁着他睡着了之后,才偷偷的推开门,来外头寻你了。”   “诗云,做了这些事,你后悔吗?”   赵栀的眸色深沉,将她的手握紧,沉声问道。   刘诗云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笑了一笑:“我什么都后悔,唯有做过的这件事,我不会后悔,就算是失败了,可我起码做过,若是我不做,这辈子才会后悔呢。”   “傻丫头,你不后悔就好,既然你不后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已经成这样了,那便走一步说一步,好歹捡了一条命了,日后的日子,便慢慢地过,你看,我今日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赵栀面上露着一抹笑意,将那一包糖糕拿出来,放在了刘诗云的面前,刘诗云的双眸一亮,轻轻拍了拍手。赵栀垂下了眸,伸出手碰了一碰这糖糕,吐了吐舌头,嘟囔道:“完了完了,真像三爷说的,这糖糕凉透了,吃了若是拉肚子了该如何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五天万更结束,以后都是下午三点更新哈!! 第96章 诗云真的变了   刘诗云轻轻摇了摇头,眸中似含着细碎的星子,伸出了手,小心的拈出了一块糖糕,咬了一口,嚼了嚼:“没事,吃一块凉的糖糕而已,没那般容易生病,平常还吃专门冰起来的果脯呢,大不了,我就少吃一些。”   刘诗云平日里极听话,父母亲不让她吃街上卖的馄饨凉粉,也不让她随便吃摊子上的点心,嫌不干净,每次都是赵栀吃着,她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渴了喝一口茶,无论赵栀如何劝她,她都用扇子遮着嘴,只露出了一双清澈的眸,使劲的摇着头。   她虽说着不吃,但是小孩子家,哪有不贪嘴的,只是她不敢违背父母的命令,不敢吃而已,她父母有时候不让她出门,只让她在闺阁里呆着,都是赵栀花钱买通了守门的小厮,偷偷带着她出来的。   有次,赵栀吃糖糕的时候,刘诗云实在忍不住,便小心的咬了一口,当即她便双眸发亮,兴奋的握着小拳头,挥了一挥,忍不住将一整块糖糕都吃了,吃完之后,她一边擦着手,一边懵懂的朝着喝着馄饨的赵栀望着,糯糯道:“栀儿,别跟我爹娘说好不?”   赵栀将勺子放下,瞥她一眼,又捏起了一块糖糕,塞进了她嘴里,继续低头吃起了馄饨。   刘诗云见赵栀的反应,便知道赵栀不会说,当即一脸的娇憨,也不将糖糕吐出来,就这样在嘴里嚼了起来,吃完之后,她趁着赵栀不注意,又悄悄地拿走了几块去吃,赵栀转头看她的时候,她的腮帮子鼓的跟个仓鼠似的。   “糖糕不好吃,刚刚你塞到我嘴里的这块,我还没嚼完,等我吃完之后,这辈子再不吃了!”   若不是赵栀看见盘子里少了好几块,还真信了这丫头的鬼话。   刘诗云只任性放肆了这一次,从这以后,一直到她出嫁到王家,她再没吃过一次糖糕,也再没吃过旁的街上卖的零嘴。   她嫁到王家的这些天来,倒是什么都不顾及了,像是报复一样,将以前没敢做的事,都做了一遍,将以前不敢吃的东西,也全都吃了一遍,别人说什么,她都再不在乎了。   刘诗云吃了一块,想起了以前的事,眸中掠过了一抹凄凉和嘲讽,还有几分的偏执,她又拿起一块,塞到了嘴里,泄愤似的嚼了起来,一手搭在了赵栀的肩上,双眸没了神采,似黑洞一般平淡无波。   “栀儿,什么姻缘、富贵、各家各户盘根错乱的关系,今日恐得罪了谁,明日恐丢了名声,再过几日又怕丢了前程。什么容貌什么如意郎君,这些都算什么东西?栀儿,自己活的好好的,活的自在满意,比什么都重要。”   刘诗云的面色略有些疯癫,唇角牵起了一抹笑意,搭在赵栀肩上的手,又轻轻移到了赵栀的手背上,一攥,便将赵栀的手攥在了手里,胳膊轻轻发着颤。   赵栀静静地朝着面前的女人望着,面色平淡。   诗云真的变了,以前的她是大家闺秀,谨小慎微,生怕惹事,胆子比什么都小,出了一点小事,都躲在自己身后,她分明和自己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却跟个孩子似的,事事依赖自己。   可是现在,她长大了,变得能够独当一面了,再也不用躲在自己身后了。   赵栀鼻头有些发酸,她低下头,吸了一口气,笑着轻轻抚着刘诗云鬓角边的碎发,柔声道:“诗云说得对,那些都不重要。”   “栀儿,我不想要和离了。”   刘诗云抱了她一抱,站起了身,蹲在了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低着头,剥起了树皮来玩:“和离了又要嫁人,我将直接将王永言……唔唔……”   刘诗云正说着,赵栀站起了身,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嗔怒望了她一眼:“糖糕都堵不住你那张嘴!”   说罢,赵栀一连捏了好几块糖糕,塞到了她的嘴里,刘诗云小脸一白,着急的嚼了几下,咽了进去,跺了跺脚:“我没!我没有!”   她不是想说将王永言杀了,守一辈子的寡,而是想说,她想要将王永言拐到荒郊野岭里,让他迷了路,再也回不来,然后一个人在王家呆着,再不用见到他。若是她能以寻找夫君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带着行囊离开,那便更好不过了。   由于吃的太急,刘诗云的小脸都红了起来,倒是有了几分以前的娇憨模样。   赵栀白她一眼,又捏起了一块糖糕,塞到了她嘴里,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   唉。   “王家人让你出去吗?一会儿要不要乔装打扮,跟着我和三爷,一同去太子府一趟,瞧瞧热闹?”   最后‘太子府’三字,赵栀不敢大声说,怕被人听见,只凑近了刘诗云耳旁小声的说了。   毕竟在百姓和皇帝的眼里,摄政王爷和太子殿下已经闹掰了,要去太子府,便得隐藏身份,乔装打扮一番,免得再节外生枝。一想到很快东启便能和韶华见面了,赵栀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担忧。   她既想让这两人重归于好,让东启将韶华领入太子府,封了太子妃,就此皆大欢喜,又怕另生什么事端。   当然,封太子妃,只是赵栀随便想想而已,先不说以后,在东启夺了大权之前,这都是绝无可能之事,皇家不会允许一个没有身份,又对皇家毫无利益的女子,嫁入皇家,凭韶华的身份,怕是就连妾室都做不了,最多只能做东启的通房丫头。   刘诗云眸色一亮,瞧了一眼四周,见没人之后,便凑近了赵栀的耳旁,低声道:“他们想软禁我在王家,不想让我出门,我得瞧瞧,待会儿能不能想办法混出去……”   就在这时,东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没几秒,一股子浓烈的酒味,便传到了赵栀的鼻翼之内。   “去哪儿啊?”   王永言那含着笑意的声音,便响彻在了赵栀的耳旁,细听之下,还带了几分醉意和冷意。   他说罢,便悠悠的站在了赵栀和刘诗云的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王永言原喝醉了,还在床上躺着,过了没多久,察觉到刘诗云不在了,便站起了身,出门寻起了刘诗云,左右寻了两圈,谁晓得竟在这看到了刘诗云,另还见了赵栀。   他出门的匆忙,只着了黑色中衣,外头松垮的披了件红色大袖,露出了大片的胸膛,墨发高束,一副半醉不醉的模样,原是不俗的相貌上,也带了几分倜傥风流,他斜着一双眸,朝刘诗云冷冷望着,眸底带着几分阴戾,大手猛地拽住了刘诗云的衣领。   “跟二爷回去。”   “栀儿难得过来,我想同她多聊一会儿。”   刘诗云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椎,额头上却带了些细密的冷汗。   “不许!哟,刘诗云,你长胆子了?”   王永言笑的冷厉,吓的刘诗云身子打了个寒战,刘诗云这段时间被他折腾的狠了,见了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恨不得赶紧逃了,饶是她再努力壮胆,此时也是怂了,她左右看了一眼,又躲到了赵栀的身后,露出了半颗脑袋。   “你……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王永言,我……我刘诗云,我好歹也是大家族的嫡女,你不许吓唬我……”   赵栀眉头微蹙,伸出了手,猛地朝着王永言的胳膊上拍了过去:“王二公子,王爷可是在你们府上做客呢,你平日里欺负诗云我管不着,但今日里你再欺负,我可管得着,这事若是闹大了,弄不好,便闹到王爷那处去了。”   王永言娇生惯养着长大,肌肤比寻常女人家的都要嫩,被赵栀这般一拍,手上便落了个红印,他将手收了回来,阴冷的朝赵栀望着,嗤笑了一声:“死丫头,你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本公子成亲那日,你就在草丛里蹲着呢,你……”   赵栀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块糖糕,便塞进了王永言的嘴里,笑的淡漠:“诗云平日里唤我一声姐姐,我便唤你一句妹夫,唤你一声弟弟。王二弟弟,赵栀姐姐的这一块糖糕甜吗?能堵住你的嘴吗?”   王永言将糖糕吐了出来,拿着帕子擦了擦薄唇,笑的淡漠:“本公子比你大上太多,赵栀,你这黄毛丫头就不怕折寿?”   说实话,王永言如今真的恨赵栀恨的牙痒痒,他若不是见赵家近日里风光,赵栀也跟着水涨船高,早就将她绑了,卖到花船上去了。   若不是他知道男人不能打女人,早就一巴掌朝赵栀脸上招呼过去了,哪里还会在这忍着恨意,斯斯文文的跟她说话?   “折寿?不好意思,本姑娘命长,不像你似的,天天担心什么折寿,是怕活不过腊月吗?”   赵栀的小嘴简直就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刘诗云听见她说自己的夫君命短,心中不仅不恼怒,还跟着掩住了唇,笑出了声。   不过刘诗云也不敢大声笑,只敢低声笑,也是心中害怕王永言。 第97章 三爷唤我做什么?   王永言面色冷漠,他一个大男人,也懒得跟一个小丫头逞口舌之快,当即便拽住了刘诗云的手腕,将刘诗云扯到了自己身边,沉着一张俊脸,朝前面走了过去。   刘诗云叹了口气,朝赵栀摇了摇头:“栀儿,你别过来,若是将他惹怒了,我怕他伤了你,你放心,他不会拿我如何的,我跟着他走便是。”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被他数落一顿,或者饿上一顿,他也不至于动手打自己。   她也想偷偷溜出门,和栀儿一起去玩的,谁知道王永言突然来了……她这下子真的出不去了。   赵栀冷着一张小脸,朝着王永言盯着,等到他走远了之后,便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头,瞄准了王永言的方向,朝着他身上丢了过去!   几颗石头“砰砰砰!”几声打中了王永言的腰,听声音打的还不轻,王永言磨了磨牙,冷着一张脸,转头朝赵栀望去的时候,赵栀已经溜了个没影……   该死的臭丫头!   “刘诗云,日后不能再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玩!省的她将你教坏了!”   王永言深吸了几口气,将落在了脚边的石子踢到了一边,若是可以,他真想拿根绳子,将赵栀这黄毛丫头活生生勒死!保不准诗云给自己下毒这件事,就是她挑唆的!   呵,他王永言不打女人,若赵栀是个男人,自己定揍的她出不了这王府!不,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王永言紧紧握着刘诗云的手腕,一双狭长的眸逐渐变得阴鸷了起来,刘诗云的手腕被他握的发了红,疼的嘶了一声,挣扎了几下,王永言冷冷的望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再动弹了。   刘诗云被他的神色吓的小脸煞白,一双眼睛泛着红,朝后退了半步,肩膀发颤:“王……王永言,我再次警告你,你最好别……”   刘诗云话还未说完,王永言便搂住她的腰,将她横抱在了怀里,阴沉着一张脸,身上还带着醇厚的酒香味,朝着房内走了过去。   “王永言,你放开我!我告诉你,以后你若再敢招惹我……”   王永言俊眉微蹙,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手帕,攥成了一团,毫不留情的将手帕塞到了刘诗云嘴里。   刘诗云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鹿,时不时抽泣几下,可怜的紧,王永言却看她都不看一眼,俊脸上写满了冷漠。   “昨日的事继续。”   “……”   刘诗云握紧拳头,眸色中尽是恨意,使劲的朝着王永言的肩上捶了过去,尽是她使了很大的力,却还是像给王永言挠痒痒一样,没一点的作用。   就在这时,又是几颗石头从空中降下,“砰砰砰!”几声砸到了王永言的后脑勺上,疼的他嘶了一声。   刘诗云眸色一亮,下意识的朝房柱后面望了过去,果真瞧见了赵栀的一只绣花鞋,她见王永言也朝那边转过了头,怕王永言发现她,使劲咳嗽了几声,就在王永言的视线移到房柱上之前,赵栀缓缓地将那只绣花鞋缩了回去。   “死丫头!有种给老子出来!”   王永言的额头青筋凸起,冷冷的朝着四周扫视了起来,赵栀弯腰捡起了一块大石头,面色上带着冷意,将石头在手中掷了几下,瞄准了方向,又“咻!”的一声丢出,砸了王永言一下。   旋即赵栀便趴在地上,偷偷的钻到了草丛里,蹲起了身,轻轻拨开了草丛,单露出了一双眼睛,朝着刘诗云望着,面上浮现了一抹笑。   等到王永言一边骂着她死丫头,一边离开了之后,赵栀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诗云,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尽……尽力了……”   赵栀一直在这蹲着,等到王永言抱着刘诗云走远了之后,她才站起了身,脚步虚浮,朝王家前院走了过去。   “王永言太吓人了,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吓死本姑娘了……”   赵栀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她又朝前走了没几步,就在这时,一只男人的手,便“啪!”的一声,拍在了赵栀的肩上。   赵栀脚步一顿,心中微沉,左手缓缓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根银簪,右手猛地握住了那男人的手,一个侧身,便将发簪抵在了那男人的脖颈上!   赵栀抬眸一看这男人的脸,原悬起来的心,瞬间便放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将簪子收了起来,无奈道:“路远,你鬼鬼祟祟的在我后头作甚?我还以为……还以为是刺客呢……”   这银簪比较尖利,她一般都带在身上防身,从未拿出来过,好容易拿出来一次,却是差点对付了自己人。   “夫人,三爷让属下来寻你,属下恰巧从后面看到你,自然是要跟在你的后头了,难不成还饶了一大圈,来你前头么?”   路远一张白净的脸庞上尽是无奈,他垂眸望了一眼赵栀手中的银簪,俊眉微蹙,又道:“夫人,你这簪子不成,你若是要防身,最好还是换一把匕首,属下刚刚只需轻轻一掰,你那银簪就能断,吓不到人的。”   赵栀垂眸,将银簪收到了怀中:“匕首不成,我怕一不小心,被气的再捅你们家爷一刀。”   “……”   “三爷唤我做什么?”   “回夫人,三爷嫌王家的老爷夫人烦的慌,在大堂内喝了些茶,便同他们道别,去王府门口等您了,说是一会儿等夫人到了门口之后,便直接驾着马车,带夫人去太子府一趟,马车里备好了去太子府的衣裳,夫人到时换了便好。” 第98章 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路远如是道。   赵栀点了点头,糯糯的恩了一声,便提着裙子,上了走廊,继续朝着前院走了过去,路远则跟在了她的身后,由于怕再吓着她,所以特别贴心的跟在了赵栀三米以外。   赵栀那双小腿又细又短,路远迈个一步,抵得上她迈两三步,他脚步一顿,神情有些纠结的朝赵栀望着,心想这女子都是这般的娇小吗?腿这么短,往他旁边一站,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说话都不方便。   日后他路远若是要寻媳妇儿,一定得寻个个子高的,不能像夫人这般矮,虽说娇小玲珑,瞧着可爱,但她往三爷旁边一站,踮起脚尖,仰着头都瞧不见三爷的眼睛,跟根葱细似的。   路远一边跟在赵栀身后望着她,一边肚诽着,赵栀脚步一顿,转过了头,迷茫不解的朝路远看着,樱红的小嘴微抿,伸出小手,挠了挠头,不解道:“看我作甚?”   路远见她的那只小手比自己的手短了得有一个指节,又细又小,神情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三爷手劲那般的大,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能将她的手给掰断,现今女子的手,都这般小吗?   见路远只是神情怪异的朝她望着,也不吭声,赵栀心中无语,翻了一个白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路远今日怎的神经兮兮的?不正常的很。   很快,赵栀便回了大堂,见了王家老爷夫人,同他们道别了之后,便去了王府门口,寻蔺孔明去了。   她今日是来看刘诗云的,刘诗云虽在这王府内不受待见,但此次是蔺孔明带她来的,那王家老爷和夫人,对她不仅不冷淡,还热情似火,守着她问东问西的拉家常。   赵栀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塞给了赵栀好几包的精致点心,另又当着赵栀的面,吩咐人给刘诗云送去了几包刚烹饪好的酥饼。   赵栀觉得,若是自己一人来瞧刘诗云,这王家的老爷和夫人,多半会对自己爱答不理,就连这王家的门,都难让自己进去,自己此番,算是沾了三爷的光。   很快,赵栀便拎着好几包的点心,身后跟着路远,走到了王府门口,马车的车门大开着,赵栀远远地便能看见坐在马车内的蔺孔明,那位爷不知从哪儿拔了几根狗尾巴草,正握着手心中把玩着。   赵栀钻到了马车里,将马车门关上,将点心放在了地上,坐在了蔺孔明的对面,单手托着腮帮子,朝着他望了过去,眨巴眨巴双眸:“三爷,衣裳呢?”   蔺孔明将那几根狗尾巴草丢到了马车外头,拍了拍手,倚在了马车之上,懒洋洋的闭上了眸,伸出修长的手,朝着赵栀右边指了过去。   “喏!那包袱里头就是。”   赵栀再次确认马车门关紧了之后,便将那包袱放到了腿上,将其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男人的月牙儿色长袍,以及一双全新的皂靴,便将绣花鞋脱了下来,换上了皂靴,另脱的只剩下了中衣,在外面套上了长袍。   在赵栀低头扣长袍上的扣子之时,蔺孔明悠悠的睁开了一双眸,等到赵栀抬眸看他的时候,他便又将眼睛闭上,开始装睡了。   赵栀:“……”   为什么总感觉她换衣裳的时候,有人在盯着她?可是……蔺孔明分明闭上眼睛睡着了,自己里面还穿着中衣,只是换个外衣而已,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没必要看自己啊,就算是要占便宜,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赵栀眉头蹙了一蹙,又垂眸认真的扣起了扣子,她刚刚垂下眸,蔺孔明的双眸便睁了起来,笑吟吟的朝着她望着,觉得小丫头认真的模样真好看。   这时,路远也另雇了一个车夫,让他驾着马车,朝着太子府赶了过去,自己则转换了方向,抄着小路,去了太子府。   那车夫没有路远驾车驾的好,一会儿便颠簸个一两下,颠簸的赵栀肚子里头难受,她今日没吃什么东西,肚腹里空荡荡的,又这般颠簸,一时受不住,刚将秀发高束起来,系上了一根月牙色发带后,忍不住扶着马车,便干呕了起来。   “丫头,你怎的了?”   蔺孔明单手托腮,垂眸朝着她瞧着,眸底带着几分担忧,他想了一想,便坐到了她的身边,伸出了手,替她把了把脉。   “咦?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蔺孔明眸色微微发亮,带着一抹戏谑。   “我!没!事!我只是有点饿了,胃里受不了。”   赵栀无语瞪他一眼,将手从他手下抽了出来,拿了一包糕点,将其打开,捏起了一块酥糕,垂眸咬了一口。   他蔺孔明才有喜了! 第99章 光顾太子府   蔺孔明淡淡一笑,倚在了赵栀肩上,闭上了眸,不知从哪儿拿出一玉坠,在手中吊儿郎当的晃了起来。   刚刚给她诊了脉,的确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小丫头肚子饿了,又在这马车上颠簸了些,胃里难受而已,吃些点心,应当就能好些了。   赵栀抿着小嘴,转眸望了他一眼,戳了戳他的肩膀:“三爷,我身子本就弱,你莫压着我,不舒服。”   “哦——”   回应赵栀的,是一声长长的哦,说罢,蔺孔明又朝着赵栀身上倚了一些,上半身几乎都倚在了赵栀的身上,面色慵懒,带着些戏谑。   赵栀每唤他一声,他都倚的更厉害了一些,还笑眯眯的抱住了赵栀的腰,差点便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了赵栀身上。   赵栀被他气的双眸中含了水雾,鼻尖泛着红,奶凶奶凶的朝他瞪着,本以为这般能将蔺孔明瞪怕,谁晓得蔺孔明竟“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好生可爱。”   蔺孔明趁着赵栀不注意,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又笑眯眯的将赵栀抱的紧了一些,犹如一只哄骗了小兔纸的大灰狼,横瞧竖瞧,都并非纯良之人。   赵栀任由他抱着,晓得瞪他吼他都没用,也不会理会他了,她又捏了一块糕点,便认真又细致的咬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了几块之后,又摸出了一块手帕,擦了擦小手。   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赵栀便索性倚在了蔺孔明的身上,同他互相倚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小块。   不知如何搞的,马车走着走着,便变作了蔺孔明将赵栀搂在了怀里,且时不时的捏捏她的小手,拍拍她的小肚子,将赵栀那软糯糯的小身子,当做小玩意儿来玩。   这位爷玩心极重,反正被他捏捏也不疼,赵栀也就随他了。   马车路过皇城门口的时候,赵栀垂下的眸子微动了一动,掠过了一抹微光,想了一想,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手,轻轻的将马车帘掀开了一角,装作不经意的,朝着马车外头望了一眼。   在皇城门口,有一个身着大红色绣银蟒圆领袍,腰间坠了双鱼玉坠,墨发高束,戴了一根白玉竹节簪的男子,手中正拿着好几包温热的点心,眸色温润,薄唇始终含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朝四下望着。   只是他在这等候的时间长了,温润的眸中,也含了几缕的寂寥落寞。   因为蔺孔明在做了一些手脚,圣上大怒,东子安的父皇,也就是当朝三王爷,差点被东建历一次架空,好在有其他几位王爷相助,他才幸免于难,但即使这样,他也受创不小,东子安今日在家中忙完他父亲的事之后,才来了这皇城门口等着。   要想钓鱼,总是要下鱼饵的,还需得……有耐心。   东子安淡淡一笑,垂眸抚了一抚手中的点心,笑的风流倜傥,眸底带着些许深意。   此时正是热闹时候,皇城门口车水马龙,不一会儿,便有车马将男子挡住,赵栀再望不见了。   等马车行驶过去,赵栀又掀开马车帘子,朝外张望,瞧了许久,才又望见了东子安。   这时,东子安心中微动,猛地转过了头,眸色深邃,朝着赵栀所在的地方望了过去,赵栀也恰巧将马车帘子关上,没有让东子安望见。   韶华没有看错,他居然真的在这里等着。   不知他是日日这个点儿在此处等着,还是每隔几日来一次,今日恰巧被自己撞上。   自己分明……   分明是不喜欢他的,他日日在皇城门口守着,让自己心中,有一种负罪感,就像是亏欠了他,对不住他似的。   可是……可是这是他自愿的,自己又没逼他。   赵栀又咬了一口酥酥的糕点,双眸溃散,垂眸朝着皂靴望着,蹬了蹬蔺孔明的腿,声音软软的:“三爷……”   她想将这事同蔺孔明说了,但她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声。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说,难道要说……要说有一个男人,一直在等着自己吗?到时又同他说不清了。   “唔。”   蔺孔明正假寐着,听了赵栀唤他,睁开了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单手托着腮帮子,懒洋洋的朝赵栀瞅着。   赵栀满面愁容的望着他,想了想,眼珠子一转,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点心吃多了,渴。”   蔺孔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以示安慰,伸出了修长的手,在腰间摸啊摸啊,最终在腰间解下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玉葫芦,将盖子打开,垂眸闻了一闻,笑的妖孽:“有酒喝否?”   “三爷,栀儿不会喝酒。”   “不会喝就好,我怕你渴了,再抢了三爷的酒喝,出门的时候,三爷可就装了一小葫芦,自个儿还不够喝呢。”   赵栀垂下了眸,绞起了衣带来玩,不搭理他。   “骗你的,这里头装的是茶水,来,张口喝一口。”   蔺孔明晃了一晃黑玉葫芦,便递到了赵栀的手中,赵栀神情诡异的朝他望着,见男人一脸的纯良真诚,便将盖子打开,启唇喝了一口,当即小脸一红,咳嗽了好几声,想要吐出来,却已经是咽进喉咙里了。   这哪里是清茶,分明是酒!这个混账!   赵栀正欲和蔺孔明争辩,那位却一脸诧异的将黑玉呼噜拿到了手里,晃了一晃,喝了一口。   “咦?真的是酒,定然是路远给装错了,等回府了,三爷替你罚他。”   赵栀一脸不信的朝蔺孔明望着,眸中尽是怀疑。   “前几日路远就给装错过,今日竟又装错了,日后让丫头亲手装,不让他装了好不?”   蔺孔明双手捧着赵栀的小脸,同她四目相对。   赵栀红着张小脸,又咳嗽了好几声,捏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信你最后一次……”   蔺孔明瞧着她那张委屈的小脸,笑的邪佞,犹如一只妖魅的九尾狐妖,舔了舔薄唇。   若是赵栀仔细观察一番,会发现蔺孔明在家中有一黑一白两个葫芦,这两个葫芦名贵至极,就连当今圣上都只有一个白玉葫芦,平日里还不舍得用,只存放在他的寝宫内,当做摆放用的艺术品。   而蔺孔明的两个葫芦,却被他拿来用了,白玉葫芦是专门装茶水的,黑玉葫芦,是来盛放酒的,路远晓得每日在白玉葫芦内灌上茶水,在黑玉葫芦里放上好的陈酿,从未放错了一次。   但是出门拿黑玉葫芦,还是白玉葫芦,却是蔺孔明能自个儿决定的。   若是赵栀知道,多半会拿着这黑玉葫芦,摔在他那一张欠扁的脸上。   他真的该去死了!   很快,车夫便驾车,来到了太子府的大门口,赵栀走下了马车,给蔺孔明戴了黑色斗笠,便搀扶着他,将他给扶了下来。   蔺孔明伸出手,在怀中摸啊摸啊,摸出了一枚令牌,他将手中的令牌一现,门口便有小厮专门过来接应,带着他们两人进了太子府。 第100章 你求我啊!   那小厮带着蔺孔明他们走过了两个回廊,又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上次同东启见面之处。   池塘桥边有一棵大柳树,柳树下放了一张木制的躺椅,一个白衣男人悠闲无比的翘着修长的腿,在躺椅上躺着,右手中拿了一本兵书,左手枕在脑后,正哼着小曲儿,边看着经书。   分明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有他那张好看的惨绝人寰的脸撑着,竟显得尊贵优雅了几分,若一幅泼墨画卷,令人不忍去打扰亵渎。   东启多半刚刚沐浴完,墨发都没来得及梳,披散在肩上,倾泻了一身,微风袭来,吹动他那一身边角描金的白衣,带着清幽幽的发香味。   男人修长的拇指上戴了一枚红玉扳指,名贵的红玉四周,镶满了麒麟和蟒纹,精致的令人生叹,不过淡淡一瞧,便知那不是凡物。   他穿着简单,却没一样凡品。   东启这个姿势躺的有些累了,便翻了一页兵书,朝右边懒散的翻了个身,右腿伸直,左腿微蜷了起来,左手轻轻搭在了右腿膝盖上,瞧起来倒是有几分倜傥风流,食指轻轻的在膝盖上敲着,颇有节奏。   此时,蔺孔明恰巧走到距他十几米远的地方,还正是他的身后,蔺孔明面上带着邪痞的笑意,半倚在了赵栀的身上,右手在怀中摸啊摸,摸出了一块大石,轻轻闭上了左眼,以右眼瞄准,眸色逐渐亮了起来,将石头在手中掷了几下,石头便从他手中掷出,朝着东启的位置砸了过去!   东启在兵法上看到了好笑之处,觉得书中之人愚钝,这般简单的招数都参不破,刚启唇笑了一笑,那笑声还未落下,半个鸡蛋大的石头,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东启的一张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了起来,他将东西拿在手里,随手丢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合上了兵书,磨了磨牙,骂了句混账,倏忽坐起了身,便颇客道的朝蔺孔明笑了一笑。   “呀,师哥来了,师哥可是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今日这是有事啊?”   东启面上浮现一抹戏谑的笑,又道:“哦,对了,蔺孔明你不是觉得那些兵器老旧,没个新鲜感吗?本殿下刚刚将那些兵器融毁重塑了,给你造些有新鲜感的,到时你全挂身上,亲自上阵,让本殿下一睹你的风采!”   东启这话自然是逗蔺孔明玩的,他脑子进水了才给那些兵器重塑了,如今筹划多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败在此一举,他可没空陪着蔺孔明在那扯淡胡闹。   东启说着玩的,蔺孔明自然也不会当真,他将赵栀挪到了自个儿面前,双手放在了她的咯吱窝下面,轻轻挠了一挠,原本听他们说话,听得一脸发懵,睁着一双大眼睛,紧抿着小嘴的丫头,被蔺孔明这般一挠,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你别闹,你别挠我,你不是还有事,同太子殿下说的吗?”   赵栀的声音软软的,说罢之后,她忙从蔺孔明怀中躲开,嗔怒望了他一眼。   尔后,赵栀便朝着东启轻轻招了招小手,双手背后,笑的一脸狡黠:“太子殿下啊,你知道三爷院里,现在住的是谁吗?”   蔺孔明像是一个老狐狸,赵栀跟着他学的,倒像是一个小狐狸了。   蔺孔明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地上,笑的邪佞。   “栀儿,他都打算让老子亲自上战场当送死的大头兵了,走,咱不跟他完了,回府去。”   “三爷,我……我想要在这逗一会儿小兔子。”   赵栀伸出了手,眸色中似含着细碎的星子,朝着那一窝可爱的小白兔指了过去。   其中一只兔子好奇的踮起了脚尖,爪子轻举了起来,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四肢着地,在地上蹦了几下,又踮起了脚尖,用两只小爪子挠起了笼门。   赵栀朝着那一窝兔子望着,双手放在了心口处,大眼睛微微发亮,一颗心都快被融化掉了。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中带着宠溺和无奈,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傻丫头,去玩罢。”   “我不傻,我只是觉得兔子可爱。”   “好好,兔子比你都可爱,快些去吧。”   “嘿嘿。”   赵栀点头,便提着裙摆,朝着笼子跑了过去。东启则单手托腮,朝蔺孔明和赵栀望了好几圈,被气笑了。   “蔺孔明,合着你带你女人来搁老子这秀恩爱来了,你还要脸不?”   “别,要论不要脸,师哥可比不上你,东启啊,你想不想让师哥帮你将那女人寻到啊?”   蔺孔明微微扬起了下巴,笑的邪痞,那模样,简直欠扁的让人牙痒痒。   “蔺孔明,你的意思是说……她……在你们府里?”   东启倏忽坐起了身,眸色深沉,冷冷的朝蔺孔明望着。   “你求我啊!”   “……” 第101章 蔺孔明,管好你的女人!   东启现在活生生将蔺孔明捏死的心都有了。   他那双深邃的眸犹如浩瀚大海一般,微微眯了起来,站起了身,朝蔺孔明走近了两步,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逐渐用力。   蔺孔明能感觉的到,东启的呼吸都变得凌乱了起来,握着他胳膊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着。   蔺孔明点漆般的眸,平淡无波的朝他望着,周身清冷,望向东启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   “她在不在你府里?”   东启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他那双眼睛中,有些许的红血丝,且红血丝还在不断增加,在阳光的映照下,他额头上的细汗显得尤其明显。   “在我府里,还有……”   蔺孔明眸色微闪,带着一抹凝重,朝东启靠近了一些,低声道:“若是……已经万事俱备,便莫要再拖了,下个月末,是个好时候。”   蔺孔明说罢,淡淡一笑,将胳膊从东启的掌心中抽了出来:“虽说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但如今都长成男人了,师弟,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蔺孔明,怪不得大师哥看见你就躲,你那脸皮可真是史上第一厚,怕是城墙都赶不上。”   东启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帕子,垂眸擦了擦刚刚握过蔺孔明的那只手。   蔺孔明也拿出了一张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腕,一脸嫌弃。   “彼此彼此,你脸皮子也薄不到哪里去。”   “下月月底够悬的,到时是先皇后的忌日,怕是会加派人手。”   “敢不敢看你的了,反正老子无所谓,又不是我想当皇帝,这附近安全吗?”   “不安全,全部都是眼线,蔺孔明,你说话最好悠着点,别让本殿下陪你一起栽进去。”   “g—u—n—”   蔺孔明一脚便朝着他大腿上踹了过去!东启一个不慎,踉跄的后退了两步,倚在了一棵大树上,才勉强站稳。   “蔺孔明,你有病吗?”   “到处都是眼线,你还在这儿跟老子扯淡?你知不知道老子装瘸装脑残都快装到抑郁了?若是耽误了事,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丢千蛇窟,让你喂蛇去?”   蔺孔明似笑非笑的朝他望着,面色不善,真的有些愠怒了。   东启站直了身,垂眸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土,冷声道:“就不会将话问明白?那些眼线没什么大碍,根本不用担心,他们都是……”   “行了,闭嘴,不想听你说话,你一身白衣,还散着头发,跟个女鬼似的,我心脏脆弱,瞧了害怕,一会儿再吓着我家丫头,你换身衣裳,再同我回蔺府。”   “得了,我一会儿去换,她……最近如何?你们在哪碰上她的?”   东启眸色微亮,正准备同蔺孔明打听韶华的情况,赵栀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一张小脸涨红了起来,双眸中含着水雾,可怜巴巴的,小嘴一撇,便滴出了几滴泪。   她伸出衣袖,使劲抹了一把泪,将手中的树枝丢到了地上,瞪了兔子一眼,满脸不悦,高声呼喊道:“三爷!”   蔺孔明双手环胸,倚在了一棵大树上,微抬起了头:“喏,说!”   “三爷,我……我被兔子咬了,你看看,大拇指都被咬破了,流了好多血。”   赵栀高举起了右手,朝着蔺孔明晃了晃,尔后,她便将拇指放入了口中,轻轻/舔了起来,这般能够减少些疼痛,一时间,她的口中便有了不少的血腥味。   刚刚咬了赵栀一口的小兔子“砰砰!”两声跺了跺后蹄,鼻子里“噗噗!”喷了两口气,用屁股对着赵栀,躲在了小角落里,生起了闷气。   其他的小兔子直立了起来,两只小爪子合在了一起,不解的朝赵栀张望着,不知道她陪它们玩的好好的,为何会突然离开了。   那只被赵栀惹着的小兔子又猛地跺了几下脚,气的喷了好几口气,低下了头,咬住了一根枯树枝,磨起了牙。   赵栀刚刚给他们喂吃食,为了方便,便在手中捏了些胡萝卜干,将两只手指伸到了笼子里,谁晓得一不小心,就戳着了一只小兔子的腿了,赵栀力气大,许是弄疼它了,它才生了气,直接朝赵栀的拇指上啃了一口,伤口得有一个黄豆子大。   蔺孔明朝着东启走近,便从他怀中拿走了半瓶金疮药,走到了赵栀的面前,将金疮药的瓶盖打开,朝赵栀的拇指上洒了过去,神情认真而又细致。   上完药之后,蔺孔明拿出了一张帕子,将赵栀的拇指简单的包扎了起来。   “还疼不疼?我先简单的给你处理一下,回去再寻大夫给你瞧瞧。”   “不疼,我委屈,我不是故意的,它便来咬我,我喂了它们那般多好吃的,它们还咬我,呜呜呜,它们不是人……”   赵栀抱怨了几句,抱住了蔺孔明的腰,哭了几声,用袖子使劲抹了一把泪。   “不哭咯不哭咯,一会儿小心把脸给哭花了,来,三爷哄哄,一会儿给你买糖吃好不好?买糖葫芦,还有糖人。”   “我……我回去要吃,吃清蒸的兔头,我嗓子疼,不能吃辣,不吃麻辣的。”   “好好好,回去吩咐厨房给你做,做十几个清蒸兔头,让你拿着棍子敲着玩,不哭咯,瞅瞅都哭成小花猫了。”   蔺孔明眸色含着丝无奈,见她那一颗纯洁善良的小心脏,被兔子伤害了,也是心疼的慌。   这个傻丫头,你对人好,人都不一定领情呢,何况是一只畜生。   唉,看在了伤心的份上,就不逗你了,明日再逗你。   赵栀哭的惊天动地,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东启远远朝她瞧着,越看越嫌弃。   这丫头整天里逗鸡逗狗的,一哭那声音就跟放炮似的,擦眼泪恨不得把脸皮都给擦掉,学人姑娘跺脚,自己跺的震天响,简直地震似的,亏蔺孔明还将她当个宝贝,嫌弃,太嫌弃了。   听说当初她参加选秀,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还得罪了主考官,也是件奇事。   东启一脸的古怪。   他想了想,觉得蔺孔明那家伙本来就是个不正常的,或许是个重/口味,才喜欢这种类型的。   对,重口味。   “你瞪我做什么?”   赵栀一转头,恰巧看见东启在朝她‘瞪’着,心中不悦的很。   其实东启真的没瞪她啊,他只是眼睛比较大,正巧在看她而已,眼看赵栀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头,东启心中道了声不好,知道这时的女人惹不得,尤其是个脾气不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忙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他刚刚躲在后面,石头便随之而去,“砰!”的一声,砸上了大树!   “蔺孔明,能不能管好你家的女人!”   东启一张俊脸黑了起来。 第102章 三爷,咬一口糖葫芦!   赵栀望着他那一双阴沉的眸,即使那眸子再璀璨好看,她也没空去欣赏,忙拍了拍手上的土,躲在了蔺孔明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朝东启望着。   东启原先是真的没瞪她,这下是真的面色阴冷的朝她瞪着了,一张俊脸上写满了不悦。   东启并非因为她将石头丢到了树上,石头落在地上,溅了他一靴子灰尘而生气,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小丫头丢石头,太过于没面子了,才心中有气。   不过……   他也并非是肚量小之人,只生气了一秒,心中的气便消了,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计较,但是吓一吓她,还是有必要的,不然这丫头跟在蔺孔明那混账身边,只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于是,东启换了个姿势,唇角噙着一抹冷笑,身上威压极强,眸色危险的朝赵栀望着,以此来吓她,赵栀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得双腿发软,若不是抱住了蔺孔明的腰,多半就站不住了。   蔺孔明瞥东启一眼,悠悠的伸出了手,捂住了赵栀的一双眼睛,“咔嚓!”一声,从树上折掉了一根树枝,随手一抛,那树枝便“咻!”的一声,朝着东启射了过去!   东启淡淡一笑,将腰间的扇子拿出,倏忽将其打开,挡住了那根树枝,将扇子合了起来,随手丢到了石桌上。   “若是大师哥在这,我看你还敢不敢胡闹,明知道师父这段时间内,不让我动用内力,你还用内力来攻击我,我这动了内力,若是有什么大碍,蔺孔明,你……”   “你放心,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师兄会给你准备一副棺材的。”   蔺孔明将站在他身后的小丫头挪到了怀里,将她环绕在了胳膊中,一手轻轻摸着她的小脑袋,一手戳着她的小鼻子玩,不一会儿,便轻轻笑出了声,声音清雅低沉,令人听了不免得脸红心跳。   赵栀不喜欢让蔺孔明这般玩她,轻轻晃了晃头,便躲开了蔺孔明的手,从他的胳膊里中钻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道:“太子殿下,我这儿同你道歉,你快些乔装打扮一番,陪我们回府去吧,若是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   她说罢,见东启又抬头瞪她,忙缩了缩脖子,胳膊挡在了耳朵两边:“小师弟,你莫瞪我,不然买棺材,也只给你买薄棺,没个几月就烂了……”   “你就跟着你家三爷学吧,迟早被他给带到沟里。蔺孔明,你看看你把你媳妇儿养成什么了,小心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你再被她给耍了。”   东启也不恼,淡淡一笑,提醒了蔺孔明一句,便去换衣裳了。   蔺孔明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慵懒笑意,轻轻揉了揉赵栀的脑袋,犹如一匹腹黑的大灰狼。   赵栀被他揉着脑袋,心想头发早就乱了,被他揉就被他揉吧,又不差这几下,而且……还蛮舒服的。   赵栀懒洋洋的眯起了眸,仰起了头,朝着蔺孔明喵了一声,觉得这般自个儿会很可爱。   蔺孔明没忍住,噗嗤便笑了出来,无奈刮了刮她的鼻子:“乖,别学猪叫。”   赵栀:“……”   她黑着一张小脸,抬起了脚,狠狠的朝蔺孔明的皂靴上踩了过去!   “嘶!你谋杀啊?”   很快,东启便换了一身黑衣,墨发高束,戴了白玉扇面冠,横插了一枚黑玉簪,另拿了蔺孔明的斗笠,便将其戴在了头上。   他的身形修长,高低和蔺孔明差不了多少,即使戴了黑色斗笠,却依旧没有遮住他的通身贵气,靠近一些,便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令人极为心安。   赵栀身型娇小,站在两个大男人身边,被他们衬的跟个孩子似的,便不大乐意站在他们身边,只远远的跟在后面,蔺孔明说要抱着她走,她都一个劲儿的摇头,说她是个大人,不让人抱。   蔺孔明瞧着那才虚岁十五,却偏要做大人,奶凶奶凶的丫头,伸出了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哟,成了成了,日后三爷跟宛知志文唤你奶奶……”   赵栀没理他,等到他们从后门出了太子府之后,便趁着蔺孔明不备,跑到了一个小摊子上,花十五文钱,买了一个斗笠,另又拿十几文钱,买了三个山楂糖葫芦,走到了蔺孔明的身边,戳了戳他的衣袖:“三爷你低下头来,我怕有人看见你,再生出了事。”   “好呀。”   蔺孔明轻轻低下了头,舔了舔薄唇,赵栀便踮起脚尖,抬高了胳膊,将斗笠给蔺孔明戴了上去,咬了一口糖葫芦,将一根分给了蔺孔明,一根分给了东启。   “太子殿下,你不喜欢吃没关系,待会儿见了韶华姑娘,你将这给她吃,她定然会很开心的。”   赵栀说罢,见蔺孔明不吃,便将他的斗笠掀开,半个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的糖葫芦往他口中送。   “你快咬一口!”   东启望着他们两人,又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糖葫芦,神情古怪的笑了一笑。   “她怕是连竹签都能一起吃了……”   说罢,东启的口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回想起以前之事,又无奈又气又是想笑。   笑过之后,心中空空荡荡的,居然有些怅然。   他只是去看望她一番而已,看过之后,又不带她走,她不过是……被自己赶出府的一个普通丫鬟罢了,自己之前愿意收留她,给她吃穿,就已经是极大的恩情了,自己难不成,还能将她带回府,娶了她不成?   呵,怎么可能,不过是随便瞧一瞧她,看她活的如何而已。   那丫头……   现在活的不定得多开心。 第103章 你为何要赶韶华走?   东启望着手中的那一串糖葫芦,想了想,还是没将其丢到地上,一路朝着蔺府走了过去。   在路上,赵栀一直伸出了右手,握住了蔺孔明的手,一边走着,一边回答起了某位太子殿下的问题。   这位殿下可傲娇了,分明关心韶华,想要问一问关于她的事,问了一句之后,赵栀开始回答之时,他又摆出一副不想听的模样,下巴都要扬到了天上,和蔺孔明不愧是同门师兄弟,一个比一个欠扁。   赵栀才不管他什么态度,只是想将韶华的情况,同东启解释清楚而已。   “我第一次遇见韶华姑娘的时候,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全都烂了,不知道已经穿了多久,脸上还生了许多冻疮,头发上沾了很多草屑,我以为是一个乞丐,就过去同她说话,发现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给她买了一些吃的,又去茶馆要了一碗茶水,放在了她面前,她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我走了之后,回头去望过她,发现她正在咬青瓷碗,把半个碗都给嚼碎了,嘴里面都是血,还往喉咙里咽,她都饿成了那般,背上却还一直背你给她的剑,也不去当了。   而且……她还口口声声说你不要她了……”   赵栀一边走着,一边将韶华的情况,都同东启讲了一遍,拍开了蔺孔明又来捏她小脸的手,奶凶奶凶的瞪了他一眼,将蔺孔明手中的糖葫芦抢了过来,咬了一口,声音软糯糯的:“后来……后来我和三爷将她带到了府里,她就连吃饭沐浴,都抱着你送她的那剑,我给你换衣裳,她也不换。   最后无法,只能寻人将她身上的旧衣裳缝补了一番,勉强能穿,我猜……她身上的那套衣裳,还是她从太子府离开的时候,穿的那一套吧,师弟,韶华姑娘生的好看,也不挑剔,还听你的话,对你也有感情,你为何要赶她走?”   赵栀说罢,一不小心咬中了一颗酸倒牙的糖葫芦,眉头微蹙,费了好大劲,才将糖葫芦给吞了下来,吐出了几个山楂籽。   东启原还神情淡漠,风流倜傥的很,赵栀说的多了,他的神情间便带了几分落寞,稍许,唇角微扯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赶她走?她是在山林里长大的,几年前,本殿下带人出门狩猎,猎杀了许多狼,将受伤的狼关在了笼子里,她过来救那些狼,正巧被我发现,当时觉得有趣,便将那些狼给放了,消除了她的仇恨,又另给了她一些吃的,诱她同我回府。   当时她连学人类走路都不会走,一句话都不会说,只会吃生肉……看起来已经在山林里生活了有十几年时间了,估计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丢到山林里面了,她所有的一切,基本都是我教的。”   东启说到这里,伸出了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一声:“只可惜,狼就是狼,教了她这么多年,她还是许多东西都学不会,有时连话都说不明白,养了那般多的动物,还以为自己和动物是同类,要往笼子里钻……   有时来了客人,那客人不过同我开个玩笑,并非有什么恶意,她便去咬人,有时将人咬的血肉模糊才松嘴,坏了我不少事,还不喜欢用筷子……同你讲的这些,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刚养的时候觉得新鲜,时间长了,还真是有些烦了。”   “就是因为有些烦了,所以你将她给赶出去了?太子殿下,我冒昧说下自个儿的观点,既然你将她当做宠物来养着,不想养了,也不能直接赶出府吧?好歹……得将她送回到山林里,她一个人在这皇城里,根本没办法生活的。”   赵栀轻轻摇了摇头,将吃完的糖葫芦签折成了两半,丢到了街头上盛垃圾的木箱子里。   “哪里是本殿下赶的她,是她太过于敏感,觉察到我烦她了,自己走了……她走了第一次之后,我派人将她寻回来了,斥责了她一顿,说的话有些重,说要她离开这里,再也莫要回来,说的只是气话而已,谁晓得第二日天未亮,她便又不见了,还拿走了我送给她的剑,这一次……便再也没找到她。”   “那她离开了之后,你想不想她?”   赵栀眸色微凝,问了一个颇关键的问题。   “不想。”   “可是我听三爷说,她走了之后,你派了许多人手去寻她,只可惜没有寻到,然后你还大醉了好几日,那好几日,都未曾上朝,还被皇帝训斥了……”   赵栀摊了摊双手,俨然一个小狐狸模样。   “你就听他瞎扯淡!”   东启嗤笑一声,便不再同赵栀在这闲唠,独自朝前走了过去。   蔺孔明轻轻捂住了赵栀的双眼,笑着道:“不要理会处在盛怒时期的东启,根本没有脑子的。”   赵栀乖巧的哦了一声,透过蔺孔明手指间的缝隙,朝着突然蹦来的蟋蟀望了过去,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小脚便下意识的一踩,踩了上去。   然后……赵栀的那张小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青了起来。   她……她刚刚干了什么? 第104章 相逢   赵栀打了个寒颤,忙将脚挪开,浑身瘆的发毛,呼吸凌乱,便一连朝前跑了十几步,气息才平静了一些,双腿却仍旧沉重的厉害。   她一旦想起来,刚刚她踩中了什么东西,脚下那股黏糊糊的场景,胃中便一阵的犯恶心。   蔺孔明垂眸朝地上瞧了一眼,只见那原还活蹦乱跳着的蟋蟀,此时已经被赵栀一脚踩成了标本,扁平的蟋蟀旁边,还溅了一地的绿色液体。   “哟,这蟋蟀还没抱怨你将人家踩死呢,你这傻丫头便觉得人家恶心了?”   蔺孔明扯了扯唇角,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又拔了几根嫩草,将石头丢到了蟋蟀身上,将其完全覆盖住,一脸嫌弃的望了一眼手,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幽幽的站在了赵栀面前,一手揽住了她的肩,一手将那几根嫩草,放在了她的鼻子旁边。   “来,闻一闻,你胃里就不是那般难受了。”   “我不是傻丫头。”   “哎呀。”   蔺孔明面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强硬的将那几根草,塞到了赵栀怀里,便一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一手放在了她的腿弯下面,将她横抱了起来。   “你好端端的,又要做什么?”   赵栀被他吓了一大跳,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兴致来了,想抱抱你而已,这身上又软又香,不让抱的话,我得有多伤心啊,你舍得吗?”   蔺孔明一双深邃的眸中,似蕴藏了星辰大海,细碎的星辰闪烁着,令人不忍拒绝。   似乎赵栀一旦拒绝,它就要流泪给赵栀看一般。   “不管你了,你想抱便抱罢。”   赵栀神情中带着无奈,闷闷地道。   反正她早就习惯了他的神经病了……   她怀疑,这家伙不是装的脑子有病,是脑子本来就不正常。   “乖丫头,来,赏你一个香香。”   “哎呀!你今日是不是胡子忘刮了!扎死人了!”   ————   前门有小厮站着,又要穿过好些个院子,才能到潇湘院,一来,蔺孔明没拿拐杖,易让人生疑,二来,赵栀穿了一身男装,三来,东启并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和蔺府还有牵连,于是,三人便直接从后门,进了蔺府。   好在赵栀出门的时候,拿了后门的钥匙,否则又要麻烦一阵,这后门常年上锁,结满了蜘蛛网,要不是赵栀经常从后门进出,八成铜锁上也得尽是灰尘。   自打几年前有个丫鬟在后门上吊死了,后门便阴风阵阵,瘆人的慌,大家都不愿从后门进出,时间久了,府内新来的丫鬟小厮们,有些甚至都不知道有后门的存在,只有些在府内呆的年岁久的嬷嬷,才知道后门的事。   进去了之后,赵栀望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别的人在,便将后门重新锁了上去,带着东启来了潇湘院内。   东启进院的时候,赵栀便搀扶着蔺孔明,跟在了他的身后,到了院内后,她将蔺孔明摘下来的斗笠,放在了石桌子上,拿着帕子,踮起了脚尖,给蔺孔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那斗笠都不透气,瞧瞧把你给热的,早知道不在那儿买了,地摊上的货,果真是不靠谱。”   蔺孔明摊了摊手,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眸中带着雾气,波光潋滟的:“是啊,可委屈了!”   “日后再急,也不在地摊上买了。”   “对的啊,瞧瞧将三爷委屈的,日后可不能再这般委屈他了,时间长了,他会有大情绪的。”   赵栀:“……”   东启刚刚进了院子,便看见紫云正领着蔺宛知和蔺志文一起,在院子里玩,蔺宛知踮起了脚尖,咿咿呀呀的欢喜叫着,露着小乳牙,正费劲的去够紫云手中的牵线木偶,小脚一蹦一蹦的。蔺志文则蹙着眉头,双手环胸,站在了一边,一脸的无奈。   幼稚……   此时,韶华也正在他们身边蹲着,正握着鸡毛掸子,在地上扫着,她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破旧的衣裳,头上系了一根浅褐色的发带,脸上的冻疮只剩下了浅浅的疤,天上阳光正好,映照在她身上,似给她渡了一层金光,就连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楚。   前几日韶华不小心磕在了桌角上,将嘴角给磕烂了,刚结了痂,痂还未脱落,她伸出手来轻轻挠了一下,露出了胳膊上的疤痕。   东启望着她胳膊上的伤,俊眉微蹙了起来,心中刺痛怅然,有些呼吸不过来,握紧了左手。   该死的!她胳膊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脸上和嘴角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谁将她给折腾成这样的?   这个女人,就这么笨,连保护自己都保护不了吗?   东启明显高估了她,她根本不会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被他‘赶出去’之后,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又如何能自保的了?   背上那把好剑没被抢了,韶华便已经倾尽全力了。   她觉察到有人在望她,愣了一愣,缓缓抬起了头,便朝着东启望了过去。 第105章 韶华,过来   东启那双眼眸灿若繁星,带着浅浅的怜悯,一如初见。   初见时,他着了一身月白色圆领袍,上绣着浅金色的流云纹,腰间坠着名贵的祥云临鹤坠,拇指上戴着白玉扳指,描金皂靴轻踏几步,便踏到了她的面前。   当时他就是这般的神色,若说如今的神色,同之前有何有不同,便是少了份居高临下,多了份心疼。   那时,韶华脸上带着伤,胸前被箭刺伤,鲜血淋漓,小心翼翼的蜷缩在了笼子旁边,渴望着能将同伴救出去,喉咙中不时的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哀嚎。   东启见她不会说话,还像狼一样爬行,淡淡一笑,当时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致。韶华见了东启,浑身充满警惕,龇了牙朝着他望着,喉咙中发出沙哑的狼叫声,后腿伸直,便想要扑过来撕咬!   “本殿下将它们放了,你跟本殿下走。”   男人浅笑着说罢,韶华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只微微眯起了眸,眸色中带着野兽的凶残。   直到东启将那些关在笼子里面的狼给放了,韶华才对她消了些敌意。   尔后,东启便派人拿了些新鲜的烤肉,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捏起了一块,放在了韶华的唇边,韶华瞧了他一眼,见他眸中含着浅笑,没有想要害她的意思,便猛地将那块烤肉咬到了口中,嚼了几下,便仰起脖子,咽进了肚子里,眸色一转,小心翼翼朝着她望了过去。   她也知道熟肉要比生肉好吃,心中动了馋心,东启见她馋了,便又捏了一口肉,喂到了她口中。   一来二去,韶华便同东启熟悉了,也有几分明了东启的意思,眸中带着一抹不舍,最后回望了山林一眼,垂了眸,神情落寞,和他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生存了十几年时间的山林。   他放了同伴,自己跟他走。   多年前的记忆,顷刻间便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仿佛过了没那般久,一如昨日。   韶华那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四肢着地,朝后爬了几步,眸中带着凶狠之色,明显不想朝东启靠近。   韶华分明很想念他,就连他留给自己的剑,都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如今这般排斥他,想必是心中……对他增了恨。   那日晚上过后,她为何离开?   因为东启那晚说的话,做的事,实在过于过分,他甚至拿着剑指着韶华,说她只是自己闲暇时养的一匹会说话的狼,随时都能将她给丢弃,说她一无是处,除了会添乱,什么都不会,说他……   韶华眉头微蹙,回想起了那日晚上,又猛地朝后退了两步,面目凶狠,呼吸急促,被东启逼的神情有些失常。   东启原还带着些怜悯的俊脸,在顷刻之间,便发黑了起来。   这丫头居然敢躲?   离开了自己一年多,她的胆子肥了?   “韶华,过来。”   东启冷着一张脸,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朝着她勾了勾。   若是换作以前,将他奉为了天,不懂喜怒为何物的韶华,一定不会管他曾经对自己做过什么,便会直接朝他扑过去,抱住他的腰,笑眯眯的抬头,朝着他望。   可是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韶华体会了这世间的冷暖,也越发像一个人了,有了爱恨喜怒,再不会如以前那般,任凭他鱼肉。   韶华轻轻闭上了眸,额头上沁落了细密的冷汗,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眸,少了几分慌乱,带着几分清冷。   刚刚她的情绪波动的厉害,想到的事比较多,才会那般反常,好在,她现在已经回过神来了。   韶华原本以为自己再见了他,会原谅他,还颇期待他来接自己回太子府,可是她发现……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心中下意识,不想要同东启接近,想要远离他。   韶华不顾东启的神色有多阴沉,缓缓地站起了身,便走到了赵栀的身后,躲了起来。   赵栀将帕子放了下来,朝着韶华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柔声道:“莫怕。”   赵栀说罢,韶华便轻轻嗯了一声,神情闪烁,朝东启望了过去,神情清冷无波。   东启看着她那双清冷的不含一丝情感的眸,心中竟有些刺痛。   他嗤笑一声,微眯起的眸中,带着一抹阴鸷,再次朝着韶华伸出了手,声音中带着薄怒:“我带你回家。”   他原本以为,自己见了她一眼之后,就会直接离开,对她毫不留念,毕竟……她对于自己来说,只是闲暇之时,随手养的一样宠物而已,可有可无。   但是……   他发现他对这丫头的情感,不仅仅是养一个物件那般简单,他必须要把这件事给搞清楚。   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带着她回去!不能让她再到处乱跑!   “我……不。”   韶华的声音沙哑,一脸的坚定,轻轻摇了摇头。   “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般了?有人给你使了哑药?”   东启面色阴沉。   “太子殿下,她只是长时间未曾饮水,又喝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嗓子才会变成这般,并非是有人给她下了什么哑药。”   赵栀帮韶华解释道。   她原本以为,两人见了面,会皆大欢喜,看来……一切都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第106章 跟我回府!   东启听了赵栀的话,静静地朝着韶华望着,没有说话。   他的眸色深沉,令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韶华轻轻低下了头,避开了东启的目光,低声道:“你走吧,我……不想要跟你在一起。”   这是迄今为止,韶华说过的最流畅的一句话,却也是最沉重的一句话。   赵栀抬起头,朝着紫云使了一个眼色,紫云会意,便一手抱着蔺宛知,一手牵着蔺志文的手,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了这处,进了房。   “两位少爷乖,奴婢房间里有刚做好的酥糕吃,上头还洒了花生仁和碎芝麻,酥酥脆脆的,可好吃了。”   蔺志文眉头微蹙,便挣脱了紫云的手,抬头朝着东启望了过去,不解的道:“他是谁?是不是要带我们院里的人走?”   赵栀松开韶华的手,走到了蔺志文身边,不顾她的反抗,强硬的将他抱在了怀里,捂住了他的嘴,将小家伙塞到了紫云的房里,摸了摸他的头。   “志文乖,想吃什么,告诉姐姐,姐姐跟你三叔出门给你买去。”   蔺志文恶狠狠瞪赵栀一眼,一巴掌朝赵栀的手拍了过去,凶狠的小狼犊子似的,便蹲在了角落里,低下了头,谁都不搭理,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小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可恶的坏女人!   “哥哥……”   蔺宛知走到了蔺志文的身边,伸出了胳膊,轻轻拽了拽蔺志文的衣袖。   “莫碰我!”   蔺志文猛地将衣袖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蔺宛知微微张着小嘴,黑漆漆的大眼睛中含着水雾,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紫云忙走了过去,将蔺宛知抱在了怀里,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不哭不哭,宛知不哭,待会儿夫人就出门给宛知买好吃的了。”   “哥哥不理我,呜呜呜……”   蔺宛知伸着两只肉乎乎的小胳膊,露出了小虎牙,在小脸上胡乱的抹了起来。   赵栀无奈的朝着一屋子狼藉望着,揉了揉太阳穴,哭笑不得的道:“紫云,这里交给你了,把院子留给韶华和太子,你先看好这两个小家伙,莫要出去,我和三爷出门一趟,给他们买些小零嘴。”   “坏女人,我不吃!”   蔺志文将树枝丢到了地上,嚷嚷道。   他那一副模样奶凶奶凶的,赵栀一下子就被他给逗乐了,无奈摇了摇头,缓缓地将门给关了上去。   赵栀走到蔺孔明的身边,便拉着他一同离开了院子,临走之前,还转过了头,看了韶华和东启一眼。   韶华一直垂着眸不做言语,东启也站在她的身边,一句话未说,只有风声在嗖嗖响着。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东启眸色微动,一步一步走到了韶华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韶华被吓了一大跳,表情凶狠的朝他望着,东启却眸色深沉,将她的手越握越紧:“跟我回家!”   “我……我不……放开,放开……”   韶华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只可惜她只会蛮力,从未修炼过内力,东启的内力极强,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东启,我不要再……不要再……”   我不要再可有可无,不要再被你嫌弃了,我的确一无是处,我不配呆在你的身边,我拼尽全力想要帮你,却永远只能帮倒忙!我拼命去救你,却只能换来一顿斥责……   以前我不懂,我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你是主人。可是……可是我是一个人!我是人!我不是狼!我不要再当什么狼!我再也不要了!   韶华急切的想要将心中的事给说出来,却苦于不会组织语言,急的额头上尽是冷汗,手腕被东启攥的狠了,疼的哭出了声,情绪有些崩溃了。   “我是人,我是人,我不是……不是……”   “我……我不是狼……”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要再做狼了!   东启见韶华的情绪失控,便想要将她给抱在怀里,他还未进行,韶华便低下了头,猛地咬了东启一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东启推到了一边,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眸色呆滞,踉跄的后退了两步,便转过了头,拼命的朝着蔺府的后门口跑了过去!   东启怕她跑丢,再遇到什么危险,垂眸望了一眼手腕上的牙印,面色微冷,也忙朝着她追了过去。   不是狼?她是人?   呵……   不想做狼,那便做人好了,他又能阻止她什么?   只要……   她能跟自己回府,她做什么,都可以……   韶华一口气跑到了后门口,见后门上着锁,没有办法出去,用肩膀使劲的撞了几下,又用牙齿咬了几下铁锁,那木门却纹丝不动。她转头朝后面望了一眼,见东启快赶了过来,咬着牙,用头朝锁上狠狠一撞,后院的锁便被撞坏,“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韶华便跑的连影子都没有了。   后院的锁多年未换,里面的木头芯早已被腐蚀了,若是新锁,凭靠韶华的蛮力,定然是撞不开的。 第107章 呀,你占我便宜   她刚刚离开没多久,东启便走到了后门门口。   他望着被撞开的铁锁,和铁锁上沾的鲜血,俊脸瞬间便黑了个通透。   “臭丫头,都不知道疼的吗?口口声声嚷嚷着要做人,还是像狼一般鲁莽!”   居然敢用身子来撞门!等他寻到她,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东启唇角噙着一抹阴鸷的笑意,猛地推开了门,便顺着地上的脚印,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地上的脚印虽多,但东启还是知道韶华脚的大小的,能根据这脚印寻上她。   赵栀拽着蔺孔明出了蔺府之后,便直奔了小吃街,她站在了蔺孔明的身后,抱住了蔺孔明那劲瘦的腰,一边走着,一边将他朝前头推着。   “快些走嘛,前头的铺子里,有卖酸辣粉和蒜蓉扇贝的,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这个了!那铺子门口,还支着一个烤摊,还有烤羊肉吃,你走快些嘛!   我们一会儿吃完,再给志文和宛知两个小家伙捎一些,我晓得你没看成热闹,心中不开心,但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们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算怎么回事。”   赵栀又抱着蔺孔明的腰,往前推了几下,蔺孔明哼哼了两声,主动迈开腿,朝前走了几步。   “三爷,我刚买的糖醋丸子,给你吃一口!酸酸甜甜的,里面的肉汁可香了,来,啊!咬一口!”   赵栀蹦蹦跶跶到了蔺孔明的面前,举起了小手,将吃的只剩了一颗的糖醋丸子,递到了蔺孔明的嘴边。   蔺孔明学着她的模样,啊了一声,张开了嘴,将那颗丸子吃到了口中,满目的慵懒,便嚼了起来。   “三爷,好不好吃?我从小到大,最喜欢吃这家的糖醋丸子了,前段时间他们家殡了人,几月都未曾开门,我可馋了,现今才开门没几日,我听说他们家的肉丸子,全都是用……”   蔺孔明伸出修长的手,笑眯眯的抵在了她的喋喋不休的小嘴上,凑到了她的耳旁,声音低沉邪魅:“全部都是人—肉-做-的-”   他说罢,赵栀手中的竹签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一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惨绿了起来。   “三爷,我……我没有胃口了……”   “哦。”   蔺孔明淡淡点了点头。   “我以后再也不想要吃他们家的糖醋丸子了……”   “好可怜呀。”   “……真的是人肉做的吗?”   赵栀快要哭了,死活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在赵栀的眼里,蔺孔明身为这东苓的摄政王爷,是颇神通广大的,何事他都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话,她心中都是有几分信的。蔺孔明说了这句话,她也信了有四五成。   蔺孔明翻了个白眼,懒散的拽住了她的手,便带着哭哭唧唧的丫头,朝前头走了过去,拿着帕子,帮她抹了一把泪。   “真!的!”   “那我日后再不吃了,可是我已经吃了许多了,该怎么办,呜呜呜……”   赵栀一阵的反胃,想要去吐,却如何都吐不出来。   “赵栀,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怎么就没人把你给拐走啊?”   蔺孔明垂下了眸,似笑非笑的朝她望着,眸中带着戏谑,刮了刮她那泛红的小鼻子。   “其实吧,我被拐过许多次,只是我机灵,最后都成功脱险了,有一次,有个老婆婆要带我去她家吃核桃,诗云不去,我便抱着诗云过去了,结果她将我们关在了小黑屋子里,不让我们出去了,我那时候才六七岁,好像已经过了六周岁的生辰了,诗云那次哭的,都快把小黑屋子给淹了……”   赵栀双眸中还泛着泪花,一边走,一边跟蔺孔明说起了那些个前尘往事。   她说了一大串,眸色闪烁,又不确定的问道:“那糖醋丸子,真的是人肉做的吗?那为何没有官府去查封?你晓得了这件事,为何不去管?蔺孔明,你……你是不是诓我的?我刚刚都被吓哭了,你快些说话,你都不搭理我!”   赵栀伸出小脚,猛地朝蔺孔明的脚背上踩了过去,蔺孔明疼的嘶了一声,瞥她一眼,扯了扯唇角,不走了。   “受伤了!”   他一脸拽的抬起了下巴,幸好此时街上没几个人,不然赵栀和他怕是得被人当猴围观。   赵栀单手叉腰,气鼓鼓的站在他面前,满目无奈:“亏我刚儿还被你吓的差点吐了,现在一想,那糖醋丸子不可能是人肉的,你净会吓我,你还受伤,我让你受伤!”   赵栀伸出了脚,便要朝着他膝盖上踹!   蔺孔明双手托着腮帮子,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庞上写满了控诉和委屈。   “你欺负我!”   赵栀最终还是没舍得下脚,她无奈的踮起了脚尖,趁着四周没人,迅速吻了吻他的唇。   尔后,她低下了头,那一张小脸缓缓变得绯红了起来,双手绞着衣带,小心翼翼的道:“可……可以了吧?”   蔺孔明的一双眸子逐渐发亮了起来。   “呀,你占我便宜。” 第108章 什么时候变天?   赵栀:“……”   她的一张小脸迅速冷了起来,伸出了手,朝着蔺孔明推了一把,便朝前走了过去。   蔺孔明笑眯眯的伸出了手,要去扯她的手,赵栀哼了一声,未等他碰到,便将手撤到了一边,不让他碰。   蔺孔明又要伸手去碰,好不容易握住了赵栀的手腕,赵栀便猛地将手腕抽了出来。   蔺孔明手指轻轻触了触薄唇,喉咙中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哟,人不大,脾气挺大嘛。   赵栀不管他了,直接便迈着腿,朝前跑了过去,她坐在了客栈里头之后,便点了一些自个儿喜爱的吃食,又要了好几串的烤肉,低着头认真吃了起来。   蔺孔明悠悠的推开了客栈的门,便坐在了赵栀的面前,捏起了几颗花生米,放入了口中,嚼了一嚼。   “我买的东西,不给你个坏蛋吃!”   赵栀猛地将那盘花生米拽到了自己面前。   “嗤。”   蔺孔明扯了扯唇角,单手托腮,懒懒散散的朝她望着,顺手给赵栀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推到了小丫头的旁边。   赵栀瞥他一眼,把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将那杯茶握到了手里,仰起了头,便咕咚咚喝了起来,她一口气喝了半杯,感觉不再那般噎的慌了,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蔺孔明双手一同托住了腮帮子,懒懒散散的朝赵栀望着。   “你还生不生气呀?回去给你捏捏肩好不好?你若是不生气了,本王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蔺孔明的语气温柔,眸色逐渐亮了起来,令人心神荡漾,久久回不过神。   “什么秘密……”   赵栀低下了头,咬了一口酥饼,觉得有点甜了,便又啃了一口茶水。   “刚刚我给你倒茶的茶壶里,有一只毛毛虫,你看。”   蔺孔明说罢,缓缓地将茶壶盖子打开,拿着筷子,从里面夹出了一条还在蠕动着的毛毛虫,将其随手丢到了地上,一脸怜悯。   “……”   “别吐,千万别吐,吐了对胃不好,一会儿还得去看大夫,给你抓些养胃的药,再说……万一不小心喝进去了一只虫子该如何是好?你若是吐出了一只虫子,肯定疑心肚子里还有虫子,八成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蔺孔明笑的妖孽至极,不知道他有多欠的,倒是极容易被他那副美好皮囊给迷惑。   “你滚!”   赵栀原只是小脸惨绿了些,心情还没那般崩溃,被蔺孔明这般一说,顿时觉得半条命都没了!   这街道上,其实是有少数百姓,曾见过蔺孔明的,刚刚也看到了蔺孔明不用拿着拐杖,也能行走了。只是——他们觉得王公贵族们,应当不会来这般低档的小吃街上吃东西的,又因为离的远,自以为自己刚刚看到的男人,只是同蔺孔明生的比较相似而已,并没有敢往摄政王爷的身上想。   在老百姓的眼里,堂堂的摄政王爷,就算是要驾临这里,那也应该是八抬大轿抬着,各种仪仗队跟着的。   就连这客栈的老板,见蔺孔明生的眼熟,好似是在哪儿见过,却也是不敢去认,只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又忙转过了头,去干手中的事儿了。   这小吃街虽距皇城的繁华地段比较近,但却鲜少有贵人来,只有一些普通的百姓到这儿来散散心,吃些零嘴,东西虽好吃,但却又穷又偏。   赵栀一个大家小姐,经常往这儿跑,也真是胆大,不怕被劫了拐卖到穷乡僻壤里去。   “骗你的,不禁逗,那毛毛虫是你喝过水之后,本王才加进去的!哟,这天色可真好,都想赖在这儿,不想再回去了。”   蔺孔明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伸了个腰。   “不过那毛毛虫虽是我随手丢进去的,但这处儿太危险,有好几个强盗窝,有的摊位东西也不干净,露天的摊子,风吹日晒的,不想有脏东西也难,万一真有个虫子什么的,被你吃进去,你晚上八成真睡不着。   你这丫头胆子也是大,平日里自个儿一个人也敢来,日后你若再一个人来,老子便命人捉些毛毛虫,炸了塞你嘴里。”   蔺孔明悠悠晃了晃中指,善意的提醒道。   赵栀右脚猛地朝他脚背上碾了过去,用筷子将毛毛虫夹了起来,朝着蔺孔明的身上丢了过去!   贱人!   蔺孔明侧身一避,那毛毛虫被他避开,掉落在了地上,他一脸的无辜迷茫的朝赵栀望着,眨了眨点漆般的眸:“我刚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这心中怎么不记得了……”   “你刚刚将自己给杀了,好歹我的医术好,将你给救了回来,只可惜伤了脑子,变了白痴。”   赵栀黑着一张小脸,同这个戏精对起了戏。   “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脑子坏了,记不住。”   赵栀又踩了他一脚,蔺孔明低沉一笑,也没有同她计较,赵栀又吃了几口饭,吃的八分饱了之后,又去跟老板要了些吃食,包装好了,塞到了蔺孔明的怀里。   “你拎。”   “唔,男人跟女人出门,的确是应当男人拿东西。”   蔺孔明点了点头,将那些东西拎到了手中,不顾赵栀的反抗,便将赵栀也横抱在了怀里。   “蔺孔明!你做什么?这路上可都是人!”   “就抱,活生生气死你,有种你跳下来啊。”   “不是啊,你看我们俩人……还有你的腿……万一再被……”   “这天下都要变了,还怕什么?再说了,这些平民百姓,想要对我们不利,也没这个胆子。”   “那……天下什么时候变啊……”   “唔……一个月吧。” 第109章 你还学不学那舞啊?   蔺孔明无所谓的一笑,垂下了眸,吻了吻赵栀的额头,眸底却掠过了一抹深意,那双总是带着嬉笑的眸中,逐渐变得冷凝了起来,只可惜他隐藏的很好,没有被赵栀瞧见。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保证她的安全,保证她一世无忧,只此一搏,日后便再不用了。   东启,你这混账争点气,把江山坐稳了,否则老子把你脑袋割了喂狗。   赵栀和蔺孔明回去的时候,韶华和东启还未曾回来,赵栀将带来的吃食分给了蔺宛知两个小家伙,摸了摸蔺宛知的小脑袋,朝着紫云望了过去,眸中带着担忧。   “韶华呢?可是太子殿下带她离开了?可有说了何时回来?还是她日后要住在太子府,不再回来了?我刚刚路过她的房间,发现她的东西都还未曾带走呢。”   赵栀问话的时候,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夫人吩咐奴婢不要出了这屋子,怕奴婢打扰到太子和韶华姑娘,奴婢便一直在屋里呆着,没有出去,只是怕韶华姑娘再有什么事,便透过了窗子,时不时往外看一眼,只瞧见了韶华姑娘推了太子殿下一把,便直接朝蔺府后门跑了过去。   再往后,太子殿下也追过去了,两人到现在都未曾回来,天色都暗了,也不知太子有没有追上她……”   赵栀心中担忧,紫云同韶华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也是担忧的很,生怕太子没追上她,天色又暗了,她在外面无依无靠,再生什么事。   赵栀眸色微转,猛地推开了门,便朝外走了两步,朝着正在院里扫地的丫鬟望了过去,轻声道:“你可是唤作婵娟?”   那丫鬟见赵栀记得她的名字,心中惊喜,忙微微欠身,朝赵栀行了一礼:“奴婢是唤作婵娟,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后门瞧瞧,看看府里的后门是不是开了,再去问问各门的小厮,看看她们有没有瞧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姑娘出去了,然后再将红云和泠鸢唤过来。”   “奴婢这便去!”   婵娟恭敬的后退两步,将扫把放在了墙上,便出了院门,按照赵栀的吩咐去行事了。   蔺孔明缓缓地从房内走了出来,左手中拿着榆木雕云拐杖,右手搭在了赵栀的肩头,轻轻拍了一拍:“乖,没事的,东启不至于连个女人都追不上,若他真的追不上,这太子也得换个人做了……”   “但愿没事。”   赵栀双手合十,低声祈祷了起来。   很快,婵娟便绕着蔺府跑了一圈,看了后门之后,又将蔺府的几个大门都跑了一遍,问过事之后,又去寻了红云和泠鸢,红云他们听说赵栀在唤他们,忙放下了手中的事,跟着婵娟来到了赵栀的面前。   婵娟喘了几口气,因为跑的太快,小脸变得绯红。   “夫人,后门大开着,到现在都没关上去,锁断成了两半,掉到地上了,今日从前门出来的,只有钱夫人和玉韵小姐,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婵娟说罢,赵栀心中便有了个数,知道韶华会去哪儿了,这丫头一出了后门,就喜欢往江边大槐树那里跑,在那儿坐一会才会来,这次就算换了个地方跑,八成也还是那一条路,跑不到别的地方去。   “泠鸢,红云,婵娟,你们三个出后门,顺着大槐树那条路找,去找韶华姑娘,若是寻不到,来一个人回禀我,其他人继续去别的路找。”   红云和泠鸢点了点头,同赵栀施了一礼,便去寻韶华了。   她们前脚高走,蔺孔明便倚在赵栀身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你还学不学那舞啊?”   “现在哪里有功夫学。”   “哦——这样啊。”   蔺孔明淡淡的点了点头,便从怀中将赵栀的那本书拿了出来,饶有兴味的翻看了起来。   “小丫头,有些典故你能看的懂吗?要不要我给你念念上头的内容?恩?”   “哼,我学便是了!”   赵栀小脸上写满了嫌弃。   “你嫌弃我?!”   “我没有。”   “那你何时去学?”   “等有了韶华的消息之后。”   “看不出来,你可真是个操心的命,丫头仔细听听脚步声,是东启那混账回来了,怀中好似还抱了个人,是女人哟—”   蔺孔明慵懒的眯起了眸,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淡笑。   “你的意思是说,韶华他们回来了?”   “自己看啊!啊!好困!”   蔺孔明站直了身子,趁赵栀不注意,吻了吻赵栀的唇,笑的极坏:“今晚早些回房,三爷有事跟你说……”   他刚刚说罢,东启便抱着浑身湿漉漉的韶华,从后门一步步走了过来,神情颇为古怪。   在韶华的肩上,还沾了些青苔和泥污,她的睫毛轻轻颤着,却是左右都不睁开,也不知是怎的了。   “这丫头一脑袋撞槐树上,跌到了河里,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寻了好几个大夫,都不知是什么毛病,蔺孔明,你医术比我好,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可别是给撞傻了。”   蔺孔明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瞥了韶华一眼:“放心,人没死,也没失忆,不会不认得你。”   “那她为何一直不醒过来?”   “装死呗。” 第110章 混账蔺孔明   蔺孔明丢下了一句话,嗤嗤一笑,便推开了房门,朝里头走了过去。   “你们小两口的事,和老子没关系,别问老子!院子里空房多,自己找地方住去,你手下刚绘的大/炮图纸明日拿给我,再包你一日三餐。”   蔺孔明说罢,便“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倒是有几分潇洒,尔后房内又响起了他的脱鞋声,男人外袍一脱,便躺在了床上,侧过了身,用被子蒙住了头,哼起了小曲儿。   赵栀:“……”   她……她还没进去呢。   小丫头神情有些不对劲,走到了门前,便拉了好几下门,见蔺孔明关的太紧,拉不开,又用脚使劲的踹了几下。   东启黑沉着一张脸,被蔺孔明给气笑了:“三顿饭就想要把我的图纸给弄走?脸皮厚也没这个厚法,赵栀,看在你照顾了韶华的份上,本殿下提醒你,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别和他混在一起,小心被传染了。”   东启说罢,韶华便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朝着赵栀望了过去,等到东启低头看她的时候,她便立即将眼睛给闭上了。   她不想要跟东启回太子府,想一直在这里呆着,却又摆脱不掉他,就只能假装撞晕了,东启知道她是装的也罢,不知道也罢,总之……她是不会睁开眼睛面对他的。   除非她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否则……她再不会回去太子府,做他的附属品,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若她算是一个人,便有人的傲骨,若她还是狼,也有狼的血性,无论是人是狼,她都不会再做出丝毫的妥协。   终有一日,她会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仰人鼻息活着。   东启垂下了眸,认真的看了韶华一眼,将她肩上的青苔轻拂了下来,凑近她的耳旁,咬牙道:“我看看你能不能装一晚上!”   “太子殿下,厢房是刚刚打扫好的,盖好了之后,还没有人居住过,你和韶华姑娘,若是不嫌弃,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赵栀伸出了手,朝着厢房的方向指了过去,东启点了点头,朝着蔺孔明住的方向望了一眼,神情古怪的赵栀望了过去:“那混账骗你和他同/床了?”   “同……同/床了……但是他没对我做什么。”   赵栀小嘴微抿,轻轻咳嗽一声,摇了摇头。   东启狭长的眸微眯,认真的朝房门口望了过去,感叹道:“干了这么多缺德事,还白捡一媳妇儿,老天可真不公平,这样的混账都有人喜欢……”   “可是他长得好看。”   赵栀举起了手,义正言辞反驳道。   东启:“……好看能当饭吃么?”   “能啊。”   蔺孔明在房内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毫不脸红的道。   东启被蔺孔明给气笑了,他见赵栀推不开门,便走到了蔺孔明的房门前,一脚将房门给踹开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佩服!现在还只是个开头,以后怕是有你受的,师父以前说过,谁若是能看上这混账,谁就是上辈子造了孽,不瞒你说,蜜蜂蜇了他一口,师父又嫌他性子亦正亦邪,不够纯良,便训了他一句。   谁知他到了晚上,竟直接将一罐辣椒油都浇到了马蜂窝上,又把马蜂窝烧了,蜜蜂无处栖息,咳,便全钻进了师父房里……”   赵栀往前探了探头,看了一眼房内晃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比谁都要自在乐呵的蔺孔明,小嘴微抿:“那马蜂窝,是生在你们师父的房间附近吗?”   “生在师父的窗户上,是师父一手养大的,都快会叫爹了。”   东启见天色暗了,还有事同韶华说,也懒得再在这儿同他们两口子废话,便朝前迈着步子,去了厢房。   “赵栀,你别听他瞎扯,你是信我的还是信他的?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蔺孔明单手托腮,一身白袍着身,墨发披散在了肩头,怎么看怎么妖孽,横竖左右都不像个混蛋,眨了眨点漆般的双眸,眸中尽是无辜。   风轻轻一吹,房中便弥漫了冷幽幽的发香,好闻的令人心安。   赵栀摇了摇头:“不信。”   “呀,栀儿真乖,我缺个抱枕,你要充当它吗?”   “不信才怪。”   赵栀双手环胸,微微歪了小脑袋,蔺孔明的笑意僵硬在了那儿。   “你说吧,你还干过什么缺德事,与其让你师弟一个一个给你抖出来,你不如一次性跟我说个明白。”   赵栀进了房,关上了房门,坐在了蔺孔明的床边,小脚一蹬,便将鞋子脱了下来。   蔺孔明转过了头,抱住了一个枕头。   “你走罢,我有新的抱枕了。”   “你不说啊?不说明日我便去寻你大师兄问去,反正我也知道他住在哪儿。”   “哦,我听不见。”   赵栀将他的被子掀开,将其抱在了怀里,不让他盖:“你若是说了,我便给你当抱枕!”   “是吗?那我不喜欢带枕罩的抱枕。”   蔺孔明笑的一脸坏意。   赵栀瞪大了眼睛朝他望着,一张小脸上带着些愠怒,猛地将被子丢到了他脸上:“你臭不要脸!”   “那,臭不要脸的就问一问你,前段时间我给你准备的剑,你可还放着?那剑一个月后,可派的上大用场。” 第111章 赵栀,我好看吗?   蔺孔明分明一脸的嬉笑,眸底却带着了些深意。   赵栀怔了怔,恩了一声:“在木匣子里放着呢,我怕丢了,还上了锁,将钥匙给了红云,让她每隔三日,帮我擦拭擦拭。”   “唔……没丢就成,过来,让抱抱……”   蔺孔明浅浅一笑,便伸出了双手,抱住了赵栀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伸出双手,挠起了她的咯吱窝。   赵栀不想笑的,她分明不想笑,还想要具体问问一个月后的事的,但这位爷只顾挠她痒痒,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好容易停下了,还去吻她的唇,生生给她折腾的累了,没功夫再问,才停了下来。   晚上,赵栀又很不幸的当了蔺孔明的抱枕,被他一抱就是一夜,傍晚蔺孔明睡觉不老实,差点抱着她一起滚到了地上。   第二日,赵栀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他的双手从自己腰上掰开,帮他将被子盖好,穿了鞋,下床去洗漱了。   收拾好了之后,天色已经大亮了,赵栀转头看了蔺孔明一眼,轻声道:“三爷,今日我要去寻月容姑娘学舞了,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蔺孔明懒洋洋的掀起了眼皮,看了赵栀一眼,右手握住了被角,将被子盖在了脑袋上,转过了头,背对了赵栀。   赵栀:“……”   好罢,这位的意思已经恨明显了,他不想去。   赵栀前脚刚朝着门口走去,还没走上两步,蔺孔明便将被子掀开,眯起了深邃的眸,右腿在床上踢了两下。   赵栀诧异的转头朝他望着,微微歪了脑袋:“恩?”   “为何不阻止我?”   “……”   “我可有可无么?”   “……明明是你自己不愿去的。”   赵栀揉了揉鼻子,糯糯的道。   “哦,我知道了,我可有可无。”   赵栀简直被他给气笑了,她走到蔺孔明身边,便将他身上的被子给掀开了,微微扬起了下巴:“这下子成了吧?如你所愿,被子给你掀开了,快些随我去吧!”   “哦,还凑合。”   蔺孔明将鞋子穿上,慵懒的眯起了眸,张开了修长的双手,朝着赵栀扬了扬下巴。   赵栀呆愣愣的朝他望着,不明状况。   “更—衣—”   蔺孔明笑的一脸灿烂。   “滚!”   赵栀抱着被子,便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身上,几步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索性眼不见心静。   小丫头倚在门口,无不懊恼的响起了东启昨日的话。   “这只是个开始,你会后悔和他在一起的。”   赵栀的双手手腕贴在了耳朵旁,缓缓地顺着门蹲了下来,小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晓在说些啥,只是小脸越发的不开心。   蔺孔明,你个混账,混账,混账……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吓了赵栀一跳,幸好她及时站起了身,朝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不小心又蹲了下来。   蔺孔明不但毫无怜悯,还噗嗤笑出了声,居高临下,悠悠的朝赵栀瞧着。朝她摇了摇手指。   他穿了一身绣了银色麒麟纹的白袍,手腕上戴了银色麒麟护腕,腰间佩了白玉流云玛瑙革带,墨发高束,后系了白绸镀金发带,在阳光下散着点点星芒,颇为好看。   只是那抹淡淡的星芒,却被他的容颜映衬的黯然无色,若他是个女人,定是一代祸国妖妃,也亏了那老皇帝不好男色,不然……他那皇宫早被东启和箫华给轰了。   赵栀仰起小脑袋,看他看的有些痴愣,一时连骂他都给忘了。   “我好看吗?”   蔺孔明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笑,明知故问。   赵栀扭过了头,不想要回答他,就在这时,东启缓缓地推开了房门,抱着仍在装死的韶华,从房内走了出来。   韶华今日换了一身新衣裳,不再是以前的旧衣,浅粉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映衬的她那张清冷的脸庞,竟有些娇俏。   东启给她挽了简单的单螺髻,头上戴了浅紫淡水珍珠组成的珠花,上耷拉下了一条长长的碎玉流苏,随着东启走动,不时发出叮铃的声响。   她脸上的两块疤痕又被重新上了药,那药是透明的,在阳光之下,好似镀了一层浅银,被精心呵护之下的她,和以前一作对比,竟有些令人心酸。   东启垂眸,朝着蔺孔明和赵栀望着,眸色揶揄,半响,长叹了口气:“般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觉得自个儿美,一个会痴迷美貌,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一起正好,省的再祸害别人。   赵栀正想说句好看,听了东启的话,嘻嘻笑了一笑,拽了拽蔺孔明的衣袖。   蔺孔明:“恩?”   “拉我起来!”   赵栀一双大眼睛中似含着细碎的星辰。   蔺孔明将衣袖从赵栀的手里拽了出来,慢条斯理的伸出了手:“喏!”   赵栀拽住了他的手,便被他给拉了起来,低下了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太子殿下,你同韶华姑娘要去看戏吗?我们老祖宗请了个戏班子,明日就是她的寿辰了,今日那戏班子正在芙蓉院里排练着,可好看了,同我们一起去吧。”   明日便是宣诗云的寿辰了,待会儿她还得抽空去外面买两个玉如意,给她当做寿辰礼物。 第112章 哥哥,什么是庶出?   东启轻轻摇了摇头,垂下了眸,轻轻拨动起了韶华的睫毛,唇角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看戏?某人都晕了一日了,如何看戏?还是你们去罢,我一会得带着她回太子府了。再寻几个太医,挨个给她瞧瞧,看到底是哪儿出毛病了……”   东启说话的时候,韶华眉头微蹙了蹙,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吭声,东启见她眉心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便伸出了手,缓缓地将她的眉心处给抚平了。   趁着东启拨弄她头上的簪子玩时,韶华缓缓地睁开了一双清冷的眸,迅速朝他望了一眼,便微转过了头,垂下了眸子。   东启自然晓得她是装的,可她不愿意搭理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强着让她说话。   “既然你们不去,那我便和三爷一起去了,待会儿婆子们做完早膳,会来唤你们的。”   赵栀说罢,见韶华正眯着眼睛,朝着她看,便朝韶华嫣然一笑,拉着蔺孔明去芙蓉院了。   韶华是个极有礼貌的姑娘,见赵栀朝着她笑,便也朝着赵栀笑了笑,以此做回礼,却没想到,她笑的时候,东启正巧垂眸朝她望着,一双狭长的眸中写满了戏谑。   韶华立即便闭上了眼眸,转过了头,低头朝地上的落叶望着,不去理会他。   吃早膳时,婆子们虽不晓得东启的身份,但见他衣着尊贵,又同他们三爷是朋友,并无丝毫怠慢,东启简单喝了半碗粥,便将粥放下,握着筷子,给韶华夹起了菜。   “你太瘦了,这些不吃完,不许走。还有,不许装死,不许装作听不到。”   韶华没有吭声,想了一想,还是在东启的怀中坐了起来,握住筷子,低头吃起了菜。   吃饱了,才有力气离开。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东启在她耳旁轻语。   韶华右手一顿,清冷的眸中掠过一抹微光,仍旧没有说话。   “韶华,你会用筷子了。”   韶华转眸朝右手望了一眼,没有吭声。她突然回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用不好筷子,不小心将汤汁溅到他身上,被他责骂的事,眸色微动。   “我……每日都吩咐人,在你房里放了新鲜的花,给你打扫房间,前几日,刚换了新被子,新被子在太阳底下晒了好几个时辰,很舒服,给你买了新的梳妆台,桐木的,镶了银纹,刻了海棠花,里面的首饰,是新出的款式……   我去宫里的路上,给你买了几个小发冠,扁钗,不带流苏,还有你喜欢的点翠和白玉。”   东启似是极不习惯说这种话,说的很慢很慢,每说一句,便停顿一秒,组织下一秒的的语言,韶华只低头吃着饭,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日后……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你配得上世上最好的。”   东启将一直埋在心里的话,都同韶华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总算松了口气,心中总是压着的一颗大石头,也落了地。   后他便静静地等着韶华答复,只可惜,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吃饱了之后,想了一想,缓缓地将肩上总是背着的剑解了下来,放到了东启的手中。   她仰起头朝他望着,眸中是东启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也是她本不该有的。   她将剑放在了东启的手上,并没有再接回去,而是朝东启嫣然一笑,轻声道:“谁都能配得上,唯我不能。”   她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很,只是比起以前来,好了不知多少。   东启望着那剑,微微闭上了眸,唇角带着丝苦涩的笑。   吃完早膳之后,无论韶华愿还是不愿,东启都抱着她,从后门离开了蔺府,回了太子府。   赵栀练了一日的舞,又去外头买了两个玉如意,当做宣诗云的寿辰礼物,才得歇息。赵栀送什么礼物,并无人在意,只是一个象征罢了,送太好了有人嚼舌根,不送又有人说,送两个玉如意,是最稳妥的了,此次同赵栀一样,送了玉如意的,也不在少数。   寿辰那一日,众府的人都来拜寿,赵栀辈分虽说只在宣诗云之下,但这寿宴并非是她主持操办的,毕竟如今当家的管家的都不是她,而是钱风泠和李轻云。她送了礼,跟着见了些客人,同他们说道了些话,便只顾坐下吃宴席看戏了,再没她什么事了。   赵栀在主位上坐着,身旁坐着蔺孔明,以及蔺志文和蔺宛知两个小家伙,今日这大日子,蔺茂肃仍旧姗姗来迟,来了之后,拜了个寿,只看了两个小家伙一眼,也没有怎么同他们说话,便离开了。   赵栀这段时间帮他照看着孩子,且帮他照养的不错,他对赵栀的态度,也没之前那般敌意了,蔺志文安静的坐在那儿,用筷子夹着腰果吃,鼻翼间尽是燃过的炮竹味,时不时蹙蹙眉头,拿小手扇了扇。   蔺宛知坐在他哥哥旁边,耷拉下了小脑袋,小脸上带着些失落,左手里拿了块绿豆糕,在上面轻轻的戳着,戳了好几个手指印:“奶奶,爹爹看了我一看便走了,他是不是不喜欢宛知……”   赵栀伸出双手,将蔺宛知从凳子上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怀里,低下头,吻了吻他那奶香的小脸:“乖,你爹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只是你爹爹太忙了而已,等忙完了,便过来陪着宛知玩了。”   “他们都说我是庶出,奶奶,庶出是什么?”   蔺宛知好奇的抬起了头,伸出小手,咬了一口绿豆糕,一双大眼睛发着亮光。   蔺志文在一旁翻了白眼:“庶出都不知道,庶出就是没钱没权没地位呗,再加上我们没娘,身份还不如一个大丫鬟。” 第113章 李轻云的报应   蔺志文小小的年龄,便知道这么多,说的赵栀有些心疼。   她看向蔺宛知那双仍旧懵懂不解的眸,轻叹了口气,将他抱的又紧了一些:“什么庶出嫡出的,只要有本事,还不是一样?嫡出的没本事,照样被人看低,庶出的做了大官,依旧是家族的依靠,没人敢瞧不起,若是因为嫡庶之分,而看轻自己,那才是真的没本事。”   蔺宛知咬了一口绿豆糕,腮帮子鼓鼓的,一双大眼睛湿漉清澈,还是没有听懂赵栀在说些什么,蔺志文要比他大上几岁,却是将赵栀的话听进了心里。   他垂下了眼帘,朝着面前的茶水望着,没有吭声。   赵栀伸出手来,拍了拍蔺志文的肩,蔺志文难得的沉默着,没有瞪赵栀,或许是小家伙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   宴席结束,宾客快散尽之时,路远着了身黑色圆领袍,墨发高束,穿过门廊,走到了蔺孔明的身边,轻语了几声。   蔺孔明正把玩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听了路远的话,右手一顿,将玉放在了桌上,慵懒的眯起了眸,薄唇带着一丝戏谑,右手拇指在膝盖上轻叩了起来,乍一看去,还颇有节奏。   赵栀一手抱着蔺宛知,一边站起身,将凳子朝蔺孔明身边挪了挪,坐了上去,喝了一口茶,好奇的道:“怎的了?”   蔺孔明转头瞥了蔺宛知一眼,单手托腮,闭上了眸:“日后若有了孩子,怕还是你抱着孩子,我往旁儿一坐,跟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似的,你半天也难搭理我一声,我唤你一句,你半个时辰也难应。”   他说罢,转过了头,背对着赵栀,拿起坛子,倒了一杯酒,便仰头喝了进去,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   赵栀摁住了他要倒酒的手,不悦道:“你这男人,跟个孩子吃醋,你倒是说说,你何时唤我了?我怎么没有听见?”   蔺志文双手托着腮帮子,悠悠的转眸,朝赵栀望了一眼,那气势做派,倒和蔺孔明有几分相似。   “奶奶,三叔唤你很多声了,你只在那逗宛知,都没有理他。”   赵栀怔了一怔,轻轻咳嗽一声,垂下了眸:“许是声音太小了,没有听见。”   她转眸扯了扯蔺孔明的衣袖,要去哄他几句,就在这时,桌子旁恰巧路过一个醉酒的男人,约二十来岁,不知是谁家的公子,他醉眼朦胧的朝赵栀和蔺孔明望了眼,又瞧了瞧托着腮帮子坐在那儿的蔺志文,笑了笑。   “去塞外待的时间久了,许久未来这皇城,蔺家三爷竟有了妻儿了,也未来得及送贺礼,得罪,得罪!明日定当登门补上!”   他醉醺醺的说了一句,便立即被他夫人拉走了。   女人朝赵栀讪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见谅,嗔怒望他一眼,低语道:“喝醉了这嘴就没个把门,那女子是蔺府已故老爷的续弦,两个孩子是四爷的庶子,不过坐在一处而已,竟被你当做一家了!”   女人说罢,使劲拧了男人的胳膊一下,把他给拧的清醒了。   蔺孔明听那醉酒的男人这般说,心情竟变得好了一些,却还是背对着赵栀,没搭理她。   “路远,究竟出什么事了?”   赵栀见蔺孔明不理,便抬起了头,朝着路远望了过去。路远看了看蔺孔明的神色,挠了挠头,讪笑道:“这……三爷不让说,咱做下属的,这说出来不是找削吗?”   蔺孔明转身面对着赵栀,修长的双腿重叠,朝赵栀倾城一笑,晃花了人的眼:“想知道?”   “想啊!”   赵栀轻轻点了点头,神情认真。   蔺孔明喝了一口茶,眯起了眸,朝天上望了一眼,竖起了一根手指,朝着赵栀晃了一晃:“两件事,第一件,韶华趁着东启批奏折的时候跑了,到现在一直没找到。”   “韶华姑娘这次学聪明了,将剑留下了,拿着五十两银子走了。”   路远补充道。   蔺孔明瞥他一眼,他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了。   “第二件事,栀儿可知道,李轻云有个姘头,唤作王忠?李轻云明面上和蔺榆恩爱,背地里却在那偷腥,光偷腥还不算,还和王忠一起谋财害命,干了不少缺德事,蔺轻鸿就是他给下药害的,这事想必栀儿也知道。”   “对,这事我知道,我还不仅一次看见李轻云和一个男人在后门鬼混,他们胆子也真大,不怕被人瞧见,亦或者说……这府内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了,只是都瞒着蔺二爷一个?”   “估摸着也没几人知道吧,那后门死过人,平日里也没几个人去,那王忠今早和人起了冲动,失手杀了人,被捉紧了官府,官府一番审问下,他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便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包括蔺轻鸿那事。”   “这……他把李轻云也给抖出来了?”   赵栀原本还想寻个机会将李轻云这件事给揭穿的,只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如今竟出了这事,也算是恶有恶报?   蔺孔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赵栀却已经晓得他的意思了,他喝了口水,朝着站在门口,衣着华贵,姿态妩媚,还正在同人谈笑风生的李轻云望着,微微歪了脑袋,看戏。   “安稳了这般久,要大祸临头了,可惜当事人还不知晓。”   “夫人,我刚刚来的时候,官府已经着手派人来捉拿了,只是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他们怕惹的老太太不悦,不知何时才会过来拿人。” 第114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   路远站在赵栀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头喝了一口气,小声补充道。   赵栀单手托着腮帮子,微眯起了双眸,朝着李轻云望着,没有吭声。   李轻云同陆家二夫人笑着说了两句话,头上珠翠相撞,叮铃作响,清脆好听,陆家二夫人朝她道了个别,浅笑着道:“李夫人,我见城隍庙旁卖的酥糖好吃,赶明个儿给你捎些过来,不久后便立冬了,到时可要到我府内好生聚聚。”   “放心吧,立冬那日我在家里吃过饭,陪过老祖宗,就立刻去寻你,到时可得给我备上宴席,多上些陈酿好酒。”   “都给你上二十年往上的,到时你便享清福去吧。”   陆夫人说罢,掩唇一笑,便被丫头搀扶着离开了。   李轻云里着黑色绣金麒麟齐腰裙,外着红色大袖,大袖上几朵海棠花,又披了一层镀金真丝大袖,着了黑色绣金披帛,挽了白合髻,头上戴的金银虽是繁多,却只显得庄重喜庆,并不显得轻浮,一看便知是大家里出来的。   天有些冷了,她送完陆夫人之后,如画便拿来了一个黑色绣花手抄,朝他递了过去。   “夫人,这天冷,你先拿着手抄暖一暖,等把客送完了,便去老祖宗屋里烤烤火。”   李轻云将手抄拿过来,把双手放在了里面,搓起了手,神情妩媚,朝着四周望了一眼,恰巧看到了赵栀在看她。   李轻云眸色微亮,瞧了一眼赵栀,又看了看蔺孔明和蔺宛知,浅浅笑了一笑:“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弟和母亲是一家的呢,刚刚我见刘家的大公子喝的醉醺醺的,好像还将宛知他俩认作了你和三弟的孩子了。”   赵栀和蔺孔明在一个院里住着,又举止亲密,处处腻在一块,府内许多人对于他们两人的事,都多有猜测,却没人点破,李轻云如今竟半开玩笑的将其给点破了,也不知是哪一根筋抽了。   若是旁人,定是藏藏掖掖,不敢被人发现,可蔺孔明是什么人?   他单手托腮,笑眯眯的朝李轻云望了过去:“只可惜,某些人怕是参加不了我俩的婚礼了。”   李轻云听了蔺孔明的话,微怔了一怔,还没做出反应来,便有一个黑衣小厮慌慌忙忙的走到了李轻云身边,看了四周一眼,低头朝她耳语了一番,李轻云的一张脸瞬间惨白如纸,双手都发起了颤,她朝赵栀望了一眼,见赵栀神情揶揄的朝她望着,眉头蹙了蹙,心中越发心虚,忙朝后退了两步。   不……不会的……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   李轻云眸色闪烁,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忙转过了头,神情慌乱的离开了这里,就连手抄落在了地上,她都没有低头去拾,步步沉重。如画心中诧异,帮她将手抄拾了起来,跟在了她的身后。   “夫人,夫人!还有些客人没送完,老祖宗会怪罪的,夫人您慢些!”   赵栀见有小厮朝李轻云耳语了一番,她便跑了,便要站起身来阻拦她离开,屁股还未离开板凳,蔺孔明便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管我们的事,只管看戏就成,官府的已经盯上她了,除非她能在一个时辰内跑出东苓,否则跑不了的。”   “好,我们只管看戏。”   “不,是我只管看戏,你还要练舞,再过五日可是我的生辰喏。”   赵栀愕然:“三爷也是十五日生的?我同三爷同日不同月,倒是好巧。”   “巧个屁,这世上十五日生辰的多了去了。”   “粗鄙之语!我不喜欢听!”   赵栀正嚷嚷着,蔺孔明便翻了个白眼,拿了草纸撕成两半,攥成一团,塞住了她的耳朵。   “三叔叔不能欺负奶奶。”   蔺宛知放下了手中的绿豆糕,便从赵栀的怀中跳了下来,伸出了小手,去捶打蔺孔明,小孩没什么力气,挠痒痒似的,一点儿都不疼。   蔺志文垂眸瞧了蔺宛知一眼:“你越捶他欺负的越狠……”   这事都参不透。   蔺志文说罢,蔺孔明将那草纸又塞的深了些,赵栀吃疼,大眼睛中弥漫出了水雾,小嘴一扁,差点就哭了出来。   蔺志文无奈摊手:“我就说吧!”   赵栀猛地踩了蔺孔明一脚,蔺孔明嘶了一声,一脸的揶揄,转瞬化作了委屈:“哟,你踩我……”   宾客全都离开之后,官兵们才敢来了蔺府,到了蔺府后,有蔺孔明压着,一个个乖巧的跟孙子似的,磨磨唧唧的跟蔺孔明说明了他们的来意。   他们不能不来,又不敢来,只能挑个好时候来拿人,蔺孔明摊了摊手,表示这事他不管,爱捉谁捉谁去,他们才松了口气,去请示了宣诗云。   在他们跟宣诗云讲明了来意,又将李轻云闯的弥天大祸同宣诗云说了一遍后,宣诗云面色一白,差点便昏厥了过去,丫鬟忙掐了老太太的人中,她才恢复了些神智,府内一片的忙乱,胆小些的丫头们,都被这些官兵吓的不轻,这下也不怕后院死没死过人了,一个个忙着往后院里跑。   “去把李轻云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捉回来,交由官府审问,若真是她下毒害的轻鸿,我……我便要将她给活剐了!轻鸿啊,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死了这么久,都不知死因啊!他们只道你突然猝死,却不给你一个公道,就连仵作都收了礼,让你白白的冤死了,又哭了赵栀那孩子啊!”   宣诗云坐在房内,被一堆人围着,哭的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右手狠狠的拍着膝盖,哪还有半分平常的威风,左瞧右瞧,也只是个普通老太太而已,彷徨无助的很。   哭了会儿,钱风泠忙将痰盂拿到了宣诗云的身边,让她吐了口痰,又端了一本茶水,给宣诗云漱了漱口,冷冷咬牙道:“李轻云这个畜生!我早就料到她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是她下药将父亲害了!   父亲死的蹊跷,可惜仵作又查不出什么,原来竟是她给了仵作好处,让仵作帮她隐瞒,那仵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那仵作也有大罪,不能轻易放过他,得捉住交由官府!” 第115章 穷途落魄   蔺孔明手中拿着榆木拐杖,和赵栀一起,在宣诗云的身旁站着,赵栀望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一个月后整个皇城都会变天,怕是能直接哭昏过去,再难醒过来,看来到时候,还得派辆马车,接老太太离开皇城,等到风波过了,再接她回来,若是她再出了事,这整个蔺府,都成了钱风泠他们一家的了。   蔺府原是钱风泠和李轻云主事,如今李轻云出了事,大权便全落在了钱风泠手上,如今好歹钱风泠还有老太太牵制着,大事小事她都要请示老太太几句,若是老太太出事,再没人能牵制住她。   这整个蔺府,怕都要任由他们大房鱼肉,名义上来讲,她是蔺轻鸿的妻子,这主家的大事,老太太不管,就该落到她手上,可如今她在蔺府却没什么权利,虽掌了布庄的一些股份,手里头只有些钱,在蔺府却说不上什么话。   她得赶在老太太出事之前,将大权握在手上,如此才能保赵家昌盛,保君哥儿的仕途顺利,保二妹妹在宫内平安。   先皇逝后,二妹妹便是太妃了,她手中有蔺家的大权,无论二妹妹出宫,还是留在宫内,都能过的好些,就算出了宫,换了身份另嫁了人,也没几个敢闲言碎语。   谁手中有权,谁便是公道。   这些道理,赵栀早就参的透透的了,她缓缓走到了宣诗云的身边,眸中含了泪,拿着帕子轻轻擦了一擦:“母亲,那仵作是在哪儿请的?一定要将他抓住,交由官府,不能让他给逃了。”   “老大,你现在就去带人把那仵作绑过来,再派人去告知官府。栀儿,栀儿你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宣诗云拿着钱风泠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朝着赵栀伸出了手,赵栀将手放在了她的掌心里,宣诗云便拉着赵栀,坐在了她的旁边,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栀儿,你大好的年华,和轻鸿连面都没见上,却嫁来给轻鸿守寡,母亲对不住你啊……你才这么小,你爹娘和姊妹,不定心疼成什么样,是我们蔺家对不住你,日后……等我走了,你若是能寻见合适的,也不用顾我们蔺家的脸面,嫁了便是。”   宣诗云说这话的时候,用眼角余光望了蔺孔明一眼,便立刻收了目光,垂下了眸,又落下了两滴泪。   钱风泠缓缓转眸,朝着蔺孔明望了一眼,只见蔺孔明正一脸戏谑的朝宣诗云望着,生怕他这位三弟再出言不逊,损的她发窘,忙移开了目光。   赵栀淡淡笑了一笑,摇了摇头:“母亲说笑了,我既已嫁到了蔺家,便生是蔺家的人,死是蔺家的鬼,这世都不会出蔺家一步。”   她不会守寡一世,也不会离开蔺家,她将来要嫁的,还是蔺家人。   宣诗云说这话的意思,便是暗着告诉她,不能同蔺孔明在一处?让她另寻良人嫁了?   呵,亏她刚刚还担心月底出事,宣诗云承受不住,想着提早把她送走,等事过了,再接她回来,她却还想着顾蔺家的脸面,把自己往外推,她好歹在这个家里呆快一年了,她竟没将自己当做蔺家的人。   她偏要嫁给蔺孔明,不仅嫁给他,还要公明正大,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的嫁,到时已经变了天,她倒要看看,谁还敢阻挠她,不让她嫁过来!   宣诗云眸色闪烁,眉头轻蹙了蹙,看起来对赵栀的回答,不是很满意,她正打算再说句话,蔺孔明便将拐杖扔了,吊儿郎当的走到了宣诗句云面前,朝她淡淡一笑,不顾众人惊诧的眼光,将赵栀横抱在了怀里,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宣诗云的房里。   出了房门的那一刹那,赵栀没忍住落了泪,她忙低下了头,笑着道:“三爷,这外头风大,眼睛都给吹疼了。”   “说你傻你还真傻,万里无云,哪来的风,把你泪擦擦,脏了我新换的衣裳。”   “回去我给你洗好了。”   “别,不相信你的爪。”   蔺孔明翻了个白眼,朝着她那两只爪子拍了过去,赵栀吃疼,却难得没有骂他,像只慵懒的猫儿一般,蜷缩在了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蔺经武带人去了仵作家,当初给蔺轻鸿验尸的仵作早就听到风声跑了,蔺经武便去了官府一趟,将仵作的事也给说了,官兵们捉拿李轻云的同时,也派了人马去捉拿仵作。   第二日,衙役们便在苏锦城的一个小客栈内,抓到了逃跑的仵作,将其押回了衙门,又在第三日的傍晚,在一个破庙里发现了李轻云的踪迹。   宣诗云寿宴当天,李轻云便拿了所有的细软地契,带了如画,还有两个婆子,连夜坐马车逃离了皇城,由于逃的匆忙,没有雇镖局,所有的家当,都在过山路时被抢劫一空,两个婆子被强盗砍了脑袋,如画也被留在了山头上,后果可想而知。   李轻云巧舌如簧,对山贼连哄带骗,什么谎话都扯出来了,才在山贼那里逃过了一劫,连夜偷了山贼头头五十两银子跑了,她在跑路之前,早就料到了会出事,提前让王忠给她造了个假身份,之前路上住宿客栈,都是凭的那假身份住宿的。   可惜这次将证明假身份的信物落在了山贼窝里,没法住宿,只得在庙里先住一晚,她还未来得及躺下,谁知竟被官府的包围了!   李轻云身上着了朴素的衣裙,秀发凌乱,戴了一根木簪,眸色阴冷,将头上的稻草拽了下来,狠狠丢在了地上,倏忽站起了身,朝着衙役们望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扬,笑容妩媚,竟大笑出了声,微微仰头的动作,瞧起来有些疯癫。   “因为王忠那混账东西,老娘我全盘皆输!不过输了又能如何?玩这一把也不亏,我出身卑微,连平民女子都不如,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丧尽天良,做尽了坏事,终于嫁到了蔺家,嫁给了蔺榆那个二愣子,和大房的傻子一起得了蔺家的大权,掌管了半个蔺家,我就算是全盘皆输,我这辈子过的也值了。   我才不会像那些妓/院里的花魁一样,等到人老珠黄了,去给人洗衣裳为生,我出身青/楼,偏要享尽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偏要比你们都强!我见识过这世间的富贵了,你们这些衙役,怕是吃上一只烧鸡,都要犹豫半天吧?啊?”   李轻云踉跄上前走了两步,神情中带着嘲讽,扫视了四周一眼,微眯起了狠辣的双眸,朝着佛像望了过去,猛地朝佛像跑了过去,准备撞死自尽!   她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让赵栀踩在她的头上逞威风!也绝不会让官府把她拉到菜市,像杀只鸡鸭一样砍了脑袋!   就算是死,她也要用污血玷污一尊佛像!   “快拦着她!别让她脏了佛像!”   “快去拦着!”   衙役们忙朝前几步,抱住了李轻云的腰,一掌拍在了她的肩上,她才安静了下来,昏倒在了地上。   “快点,将这疯女人装麻袋里抬走!”   “享尽了富贵又如何?如今不还是谁都不如?阶下囚一个!还以为自己是蔺府的二夫人呢?呵……在这看不起谁呢?” 第116章 归宿   衙役们将李轻云装进了麻袋里之后,便将麻袋随手丢到了马车上,由两个衙役坐在马车内守着,防止李轻云逃走。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李轻云在麻袋里面挣扎了一下,唔唔了两声,坐在她左边的衙役正闭目养神,被她给吵醒了,嘴里骂骂咧咧几句,一脚朝着她脑袋上踹了过去,李轻云不知是被踹疼了,还是被踹晕了,躺在那里,便不再动了。   轿子下面散了不少沙土和钉子,因为衙役踹了一脚,一枚钉子便嵌进了麻袋里,从麻袋里潺潺流出了鲜血,只是鲜血被麻袋压下面,衙役们没有发现那血。   马车到了县衙门口的时候,正是中午知府歇息的时间,衙役们不敢打扰,便由守牢的衙役,将麻袋抬到了死牢里面,他们拿剪刀将麻袋给剪开,便“砰!”的一声锁上了门,离开了这里。   “呸!沾了一手血,真晦气!这女的是从哪儿抬过来的?半个脑袋都破了,全都是血,不知道死了没。”   “好像还有一些气息,就是半死不活了,我刚刚听那几位说,这女人是蔺府的二夫人,杀人败露之后,便连夜逃走了,如今被抓回来了。”   “杀人?她一个女子能杀了谁?”   “杀了蔺府的老爷,蔺轻鸿!”   “天啊,这事可大发了,知府还没审她之前,可不能让她给死了!快快,去寻个大夫去,把她包扎包扎!”   下午审问李轻云的时候,有王忠和抓来的仵作当人证,又由人匿名提供了好几样物证,李轻云百口难辩,在知府要宣判结果之时,她眸色狠辣的朝着王忠扑了过去,咬掉了他的半只耳朵!血液溅了一地,血腥无比!   王忠疼的惨叫了一声,望着那被咬掉的半只耳朵,额头上冒着细汗,瞳孔放大,竟身子一歪,被活生生吓的昏厥了过去!   李轻云扰乱公堂,罪加一等,原是要三月后问斩,因为此事,改做立冬当天问斩。   立冬那日,原是她约定陪完老祖宗,和陆夫人一起吃宴席,煮茶赏梅赏雪那日,陆夫人说近几日要给她送些城隍庙新出的酥糖,如今就算她送到府内,怕是也找不到人吃了。   人去楼空,她的家具摆设……怕是也已经被搬走了吧,蔺榆多半也知道自己和王忠的事了,对她失望至极,不会再管她了。   李轻云坐在死牢内的稻草上,觉得这地方真冷真臭,苍蝇乱飞老鼠乱跑,地上连呕吐物和排泄物都没人清理,恭桶不知在这放多久了,里面落了苍蝇,都已经满了,都没人倒,牢房又矮又小,只能弯腰低着头,连背都挺不直。   刑具挂满了隔壁的屋里,上面的血都渗了进去,凝成了褐色,有些刑具刚用过,血液混合着哭喊着滴答在了地上,犹如地狱一般的情景。   自己被砍了脑袋之后,尸体八成会被丢到乱葬岗,被狗吃了吧,或者……根本就没有人会给她收尸,乱葬岗都去不了,便被狗扒了心肝肺,肠子流了一地,被人围指点数落。   李轻云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随手将头上包扎的纱布拽了下来,丢到了地上,眸色狠戾,任由头上的鲜血往下滴,毫不去管。   活了半辈子,她懂了,既然生来卑微,那便不要去争,不要去抢。   命生来就定了,看看她,争抢了半辈子,落得什么下场。   只可惜,没有人告诉李轻云,争夺是对的,但她的方法错了,争夺不该伤天害理,若是伤天害理,终是不得好报的。   可惜,她父母兄弟很早便死于非命,她自己流落妓/院,又有谁会去教她这个。   分明还没立冬,第二日却落了雪,斑驳了一地,雪比较薄,踏在上面,顷刻便融化了,露出了几寸黄土。   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蔺榆从马车内走了下来,知县府便出来迎接了,不过几日而已,蔺榆看起来,消瘦了便有十斤,眼下泛黑,不知是几日未睡了。   当年为了娶李轻云进门,蔺榆差点被他父亲打死,沦为了整个皇城的笑柄,如今看来,他的的确确,是一个笑柄,一个十足的笑柄。   “她……还有机会被放出去吗?”   蔺榆轻声的道。   “她和王忠一起给蔺老爷下了药,毒害了蔺老爷的命,赵栀是最大的受害者,若是她原谅李轻云,你们蔺府的人,再从中周旋周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我是当地的父母官,承蒙蔺家照料,这个位置才能坐稳,这事说白了,还算你们蔺家的家事。”   蔺榆听了知府的话,微微闭上了眼睛,苦笑道:“我不想为了她,再被天下人骂一次混账了,她害死的,可是我爹,我亲爹……”   蔺榆自打生出来,便在家中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娶了李轻云进门,做过最蠢的一件事,也是迎她进门。   她站在死牢门口徘徊了许久,终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离开的那一刹那,李轻云心中一动,缓缓地睁开了眸,朝着窗户望了过去,忙使劲的敲起了墙壁,哭喊着道:“蔺榆?蔺榆是你吗?蔺榆?你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啊!你救我出去!”   蔺榆脚步一顿,眉头紧蹙,双手握紧又张开,还是离开了这里。   “蔺榆!蔺榆!救我!快救我啊!”   她不想死,她还是不想死! 第117章 快把李轻云接回来!   任凭李轻云哭喊的再凶,再撕心裂肺,蔺榆都没有回头。   他回头了这么多次,这最后一次……再不会了。   事事造化弄人,几日后,李轻云因为嘴硬,刚被衙役们用了刑,双手血肉模糊,还未躺下来,突然在狱内呕吐不止,气息微弱。她着了单衣,被冻的浑身青紫,吐的半条命都快没了,一直在狱中气息微弱的哭喊,衙役们怕她真的死在这,忙派人去请了大夫。   大夫给李轻云诊断了一番,面色大变,说她腹中有孕了。   原本死了一个李轻云便能解决的事,这下子事情可复杂了,不仅难倒了知府,还难倒了蔺家,一时间,整个皇城里都在讨论着这件事,火热至极。   这皇城内原是不设知府的,十年前是由天子丞相直接管辖,后来才又慢慢的分出了知府这个职位,皇城内的知府,要比别的地区的知府,高上一个品级,却因上头有天子以及诸多京官压着,没有什么实权,人微言轻,举步维艰,这些年来,若不是蔺府帮衬,这个知府,怕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知府是真的感激蔺府,暗着派人给蔺府老太太传信,道只要他们松口,他便寻个替罪羊,将李轻云给放了,宣诗云得到这个信后,心中既恨又不舍得那孩子,哭了睡,睡醒了还哭,全家人日日聚在老太太的院里,寸步不离,生怕她年事已高,抛下蔺府就走了。   府内原是勾心斗角,都在演戏一般的过日子,这些天以来,也都没那闲工夫了。   “老祖宗,李轻云死了拉倒,可那孩子无辜啊,那可是二弟的孩子啊,若是再让李轻云在狱中呆着,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啊!”   钱风泠拿着帕子擦了擦泪,也是跟着心疼那孩子。   她纵然恨死了李轻云害死了父亲,想让她被千刀万剐,可那孩子是二弟的孩子,是他们蔺家的血脉啊,万一……万一她在狱中堕了胎……   蔺榆犹如榆木疙瘩一般站在那里,胡子好些天没刮,神情呆滞,茫目的看着这一切,像是失了神智,一句话不吭,只是眼睛红肿的厉害。   林夜南眉头微蹙,小声的道:“不是说她和王忠有染吗?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你住嘴!亏得你平时还一直往二婶身边靠,得她的好处,她出了事,你倒一句一句损的高新,听那大夫说,二婶刚怀了没多久,那王忠刚刚从外地回来,哪里有空见二婶?”   蔺玉韵朝着林夜南瞪了过去,满目的不悦,蔺玉韵年龄小的时候,钱风泠要忙着管家,没空带她,便多半是李轻云陪着她,蔺轻鸿活着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孙女,同她没多接近,她便不免要跟李轻云亲近了些,向着她说了几句话。   蔺玉韵刚刚说罢,蔺风便挡在了林夜南面前,要训斥她几句,钱风泠猛地转头,神情不悦,朝他们瞪了过去:“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家都乱成什么样了,还在这吵!老祖宗,这事不能拖,依我看,就先把李轻云接回来,让那知府寻个替死鬼,替她死了算了!   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让知府给她安个罪名捉回去斩了就好!”   钱风泠刚刚说罢,便有个小厮慌乱的跑到了房里,跪在了地上,朝着宣诗云磕了个头。   “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听说二夫人不堪受辱,在狱里悬梁自尽了!人是救回来了,只是淤血积脑,神志不清了,就连话都说不好了!”   宣诗云眸中泛着血丝,颤抖着手,忙朝着门外指了过去,连吐字都困难:“快!快!接回来!快接回来!孩子是无辜的!别再因为这个动了胎气!去宫里请太医!禀告皇后,让她把好的太医都派过来!老大,你去接人!快去!快去!”   “老祖宗莫急,我这便去!”   蔺经武抱了抱拳,一脸的正色,转头便离开了这里,他前脚刚走,后脚宣诗云便晕了过去,大家惊慌失措,全都乱成了一团,哭天喊地。   赵栀知道前院里出了事,但却一直同蔺孔明和两个小家伙在潇湘院内呆着,没有过去,她坐在院里,一边同蔺孔明下着围棋,一边同她暗着商讨东启之事。   她去了又能怎么样,前院乱成那样,她去了和他们一起哭吗?是她嫁的人被害了,她还为了害人精去哭?凭什么?   赵栀虽没看过几本兵书,只是小时候被她爹逼着读了几本,现今的记忆也模糊不清了,却能和蔺孔明对上几句话,让蔺孔明颇感意外,觉得她不是一个纯正的傻纸,最起码,得是个混血的。   “三爷,紫云刚说,老祖宗已经派大爷去接人了,我们管不管?”   赵栀落下了一子,微微歪着头,朝着他望着。   “她现今又威胁不到你,蔺轻鸿又不是我亲爹,管个屁。”   蔺孔明单手托腮,修长的双腿重叠,落下了一子。   “说的也是啊,听说她脑袋淤血,神志不清了,又怎么威胁的到我,对了,三爷,那匿名信……是你写的吧?若不是这封信,李轻云也不会被这般快定了罪。”   赵栀微微眯起了双眸。   “第一,信是我写的,第二,李轻云是装的,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上吊能让脑袋淤血的,要淤血,也是她脖子以下肿成蛋吧……”   蔺孔明摇了摇手指。 第118章 不给你亲!   “装的?”   赵栀眉头微蹙,轻轻咬了咬唇。   “不然呢?”   蔺孔明垂下了双眸,右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慵懒的仰起了头,一副傲娇模样。   赵栀心中不解,诧异道:“作甚?”   “渴了,倒茶。”   蔺孔明伸出修长食指,朝着茶壶指了过去。   赵栀白了他一眼:“茶壶就在旁边,自个儿就不会倒吗?”   她虽是这般说,可还是站起了身,去给蔺孔明倒了,她倒好了茶之后,便将茶杯放到了蔺孔明的面前,满目无奈,双手撑着桌子,朝蔺孔明靠近了一些。   “三爷,我觉得有时候,你应当这般想想,你会跑了的时候,我娘还没怀上我,我比你小了这般多,你不该这样欺负我。”   赵栀一双翦水秋瞳中带着认真。   蔺孔明瞥她一眼,缓缓转过了头,用背部对着她,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赵栀:“……”   她忍了又忍,深吸了口气,将倒好的那杯茶一仰头喝了。   蔺孔明缓缓转头,望着那空了的茶杯,满目控诉,就跟谁委屈了他似的,赵栀被他那双若璀璨星辰般的眸望着,不知为何,竟对他生出了一股愧疚感……   赵栀忙摇了摇头,让那丝愧疚感逐渐消散,又倒了一杯茶水,当着蔺孔明的面,将其喝了,把空了的茶杯,“砰!”的一声,示威似的,将其放在了蔺孔明的面前。   蔺孔明:“……”   他哼了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双手捂住了耳朵,不理赵栀了。   “蔺孔明!”   赵栀被他那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怒了,就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舒服的很,蔺孔明抬起了头,玩味的望了赵栀一眼,舔了舔薄唇,笑容极坏:“哟,生气了?”   眼看赵栀快哭了,蔺孔明无奈揉了揉太阳穴,将她抱在了怀里,好一阵的哄,赵栀才揉了揉眼睛,小嘴一抿,没有哭出声。   “蔺孔明,我讨厌你。”   “好好好,我也讨厌我自己,不哭了啊,乖,给你一个香香好不好?”   蔺孔明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赵栀的额头,笑的倾城。   “不给你亲……”   “呀,甜甜的,奶香奶香的,真喜欢。”   “我不要你喜欢。”   “想不想听我分析李轻云的事哟?”   蔺孔明懒散的垂下眸,将她那攥紧的小拳头握在了手里,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把玩了起来。   赵栀垂眸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将小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去:“想!”   “唉,乖,你看那李轻云,日后无论是装的神智失常,还是真的神智失常,日后她便都不能恢复正常了,只能一直疯着,若是她突然不疯了,府里的人等她生完孩子之后,定还得将她送去官府问斩,毕竟那蔺轻鸿的事,也不能就此算了。”   “那岂不是说,三爷日后不用再装疯子了,得轮到李轻云装了?这装疯一世,可比她被斩首了更难受,得时时刻刻装着疯子,心中不定得多煎熬。”   蔺孔明瞥她一眼,拿指头朝她的小脑袋瓜上弹了一弹:“你才疯子,老子只是神志不清好吗?可不是疯疯癫癫的,若是疯疯癫癫的,八成初见那次,就得把你给吓死了。”   “那你这些年装神志不清,装的也蛮辛苦的。”   赵栀托着腮帮子,朝着他望着。   “那是,动不动就得躺轮椅上装死,那大房二房的傻子,总挠我咯吱窝……”   “噗。”   赵栀没忍住,掩唇笑出了声。   蔺孔明白了她一眼:“生气了,你别想哄好我。”   “我本来就没打算哄。”   “你完了!”   蔺孔明说罢,轻飘飘的将赵栀丢到了地上,一拂衣袖,站起了身,便朝院外走了过去。   “你去做什么?”   赵栀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朝着他瞪了过去。   他虽将赵栀丢到了地上,却是控制好了力道,没让赵栀有多疼。   “蔺孔明要拿着他的小包袱,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离开有赵栀的地方,四海为家啦。”   赵栀沉默了。   她究竟喜欢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李轻云被蔺经武接过来之后,果真神智失常了,浑身是伤,双手血肉模糊,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到了府内之后,宣诗云和众人并未曾去看她,而是直接将她放在了一个客房内,又派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去照料她的饮食起居,除此之外,便再不管她。   之前李轻云居住的房间,蔺榆恐触景伤情,想换一个环境,便派人将摆设都给搬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一间房,因为太空,一到傍晚风一吹,整个房间都在响,鬼气森森的,蔺榆也无法住,他也无闲心再进行布置,便将门上了锁,再也没有打开。   李轻云回来之后,蔺榆也未去看望她,只同照料李轻云的丫鬟婆子们讲,若李轻云和她肚腹里的孩子,有丝毫闪失,他便将她们送去官府,告他们谋杀之罪,丫鬟婆子们没见过世面,被蔺榆一句话吓的不轻,虽见李轻云失了势,神志也不清,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第119章 三爷,您也要一起玩?   李轻云回来的第二日,赵栀学完舞,从芙蓉院内出来时,恰巧路过了李轻云的住处,客房的门未关,李轻云正阴沉着一张脸,低着头在房内坐着。   她的秀发散落,额头上缠着一层白布,白布渗出的鲜血凝成了褐色,身上穿着白色睡袍,肩上系着纯黑色的斗篷,斗篷上带着三角帽,帽子里面带着白色的鹅绒,瞧起来很是暖和。   赵栀从未见过她未着粉黛的模样,平日里她无论浓妆还是淡抹,容颜都妩媚鲜亮,今日远远瞧去,她竟显得有些老态,似是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不知是未涂抹脂粉的原因,还是……最近出了这些事的缘故。   李轻云原正在那坐着,突然便拿起了柜上的一个陶瓷描青的细口花瓶,眸色阴冷,猛地将花瓶举了起来,便“砰!”的一声将其摔在了地上,似是压抑至极,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眸中泛着红血丝,似是快要被憋的疯魔了一样,想哭又不敢哭,又无处发泄,整个人神志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她刚刚将花瓶摔碎,吓了赵栀一跳,她稳了稳神,朝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的时候,正巧和李轻云的双眸相对。   她的眸色清明,就算是神志出了点问题,也绝不是成了疯子,而是为了活命,这几日装疯装的,太憋闷了。   赵栀忙转过了眸,不再看她,轻轻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急忙转过头,朝潇湘院走了过去。   这样的李轻云太吓人,她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呆着,真怕她突然扑过来……她如今在外人看来,是个‘疯子’,就算捅了自己一刀,再加上她有孕,她都会安然无恙,而自己就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李轻云本来就恨自己,真难保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赵栀刚刚朝前走了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了李轻云撕心裂肺的凄厉叫声,尖利凄惨,跟鬼叫一般,令人骨头发凉,很是瘆得慌,赵栀打了个寒战,忙朝前跑了过去。   “好端端的又喊什么?一个死刑犯,我们整日里好吃好喝的待着她,她没事居然还在这儿鬼叫!白日里还好,这晚上是想吓死谁啊!”   一个婆子猛地将手里擦锅灰的白布丢到了地上,哭着坐在了藤椅上,用袖子擦了擦泪。   “年龄大了,谁受的住她这么折腾,她摔碎了东西,大管家倒让我们赔,这是个什么理,赔?这房内的物件没一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买得起的,一辈子的工钱赔进去都不够。”   “王婆子,你就甭哭了,苦的是我们这些丫鬟好吗?再说了,大管家只是随便说说,又没真让我们赔。唉,别的丫鬟都跟着主子吃香喝辣的,在府里头耀武扬威的,平日里还能出府陪主子见见世面,我们别说出府了,就去取个炭火,那些人都给的碎炭,烧烧烧!烧个屁,在往后天越发冷了,全冻死算了!”   “是啊,如今是大房的夫人掌家,李轻云好着的时候,可没少跟人家作对,要不还能求钱夫人救济一二,这整日里受着各房的委屈,也没处说理去,谁又管我们这院里的。”   “都少说点吧,小心着被屋里那位听见了,刚刚听她又摔了个瓶子,待会儿小心又摔些什么,还得我们收拾。”   “呸!听见?听见了又怎么了?她能听得懂吗?有人形没个人样,苟活在这个世上,还不如一头撞死了!”   赵栀听了这些婆子丫鬟们说的话,眸色微动,没有吭声,一拐弯,便到了走廊里,随手在地上摘了朵花,垂眸拔起了花瓣去玩。   李轻云在房内听着,一双血红的眸微微闭了上去,猛地从头上拔下了簪子,缓缓地将簪子尖利的那一头,抵在了脖颈上面,下一秒,她双手一颤,簪子“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泪水顺着她的睫毛,缓缓滴了下来。   李轻云踩着那一支簪子,狠狠碾了一碾,眸色阴冷,猛地将其踢到了门口!   赵栀回到了院子里的时候,蔺孔明正坐在躺椅上,单手托腮,双腿晃啊晃啊,在朝着两个小家伙望着。   蔺志文微微歪着脑袋,百无聊赖的在地上蹲着,蔺宛知却拿着小铁铲子,在地上铲土玩,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挖出了许多土,在最中间挖了一个小坑,往小坑里浇起了水,然后将小手伸到了泥土里,来回拍了起来。   他拍一会儿,便挠挠小脸,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挠成了小花脸,蔺志文眉头微蹙,一脸的嫌弃,站起了身,便往后退了一步。   “哥哥,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不要!”   蔺志文凶巴巴的说罢,转过了头,眸色微闪,又小心翼翼的朝那沙土望了一眼,等到蔺宛知又看向他的时候,忙转过了头,装作一脸的不在意。   小孩子的这点小动作,自然没逃得过蔺孔明的眼睛,他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路远,再去拿个小铁锹。”   “三爷,您……您也要一起玩?”   “滚。”   蔺孔明颇无语的白了他一眼。 第120章 天涯海角,我陪你   路远不敢再问,忙转过了头,便去拿小铁锹了。   赵栀进了潇湘院,坐在了蔺孔明的身边,轻声的道:“三爷,我刚刚从芙蓉院回来的时候,见了李轻云一面,我觉得……她八成是在装疯。”   “对呀对呀,装的。”   蔺孔明对此毫不感兴趣,打了个哈欠,便闭上了眼睛,假寐了起来。   赵栀见日头大,怕晒着他,便拿了把扇子,挡在了他的脸庞上。   “三爷,刚刚我见你让路远去拿铁锹,是志文也想玩吗?”   赵栀双手放在了膝上,微微歪着头,浅笑着朝蔺志文望了过去,小家伙怔了一怔,抬起小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哼了一声,一拧脑袋:“谁要玩这个!幼稚无聊死了!”   几分钟后,路远拿来了小铁锹,小家伙想了一想,还是将小铁锹拿在了手里,他握着铁锹,蹲在了蔺志文堆的小城堡附近,一双大眼睛亮了一亮,便将铁锹放到了沙土上,蔺宛知拍了拍小城堡,开心的朝着蔺志文望了过去:“哥哥玩!”   “无聊死了!”   蔺志文猛地将铁锹丢到了一边,便背对着蔺宛知,垂眸看起了地面,神情微有些纠结。   赵栀无奈朝蔺志文望着,觉得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难哄,她半蹲下身子,将那支小铁锹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到了蔺志文的手里:“小家伙……”   “我不是小家伙!”   “好好好,小少爷,姐姐想要一个小城池,你拿铁锹给姐姐堆一个城池好不好?”   “堆的城池有什么好的?等我长大了,给你打下一座城池!不过既然你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堆了!”   蔺志文一副傲娇模样,伸出了手,便将铁锹拿在了手里,低下头去,认真的在地上铲起了土,一双大眼睛发起了光,唇角咧起了一抹笑意。   赵栀松了口气,拍了拍双手,坐在了凳子上。   总算给哄开心了。   蔺孔明将脸上的扇子拍掉,眸色深沉的朝着蔺志文瞥了一眼,薄唇扯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有趣。”   “三爷,什么有趣?”   赵栀将凳子挪到了他的旁边,双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好奇的朝他望了过去。   蔺孔明淡淡一笑,容颜倾城:“无事啊,丫头的舞学的如何了?”   “我已经全学会了啊,老祖宗的寿宴结束了之后,戏班子便离了府,月容见我舞还未学会,便在芙蓉院里多呆了几日,没有跟着他们一同离开,月容明日还得去大王爷府内做舞姬,今日我若再学不会,便耽误了她的行程了,于是我今日特别用心,将最后一段给学会了,月容她说,我跳的可好啦!”   赵栀说罢,将蔺孔明的手又抱紧了一些,笑的若一只狡黠的小猫儿,小脑袋都枕到了蔺孔明的手臂上。   蔺孔明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的慵懒:“乖丫头,正巧,明日我要离开了……今晚你便当送我的一样大礼吧。”   “离开?你要去哪儿?”   赵栀心中大骇,忙坐直了身子,紧紧握住了他的衣袖,微有些慌神。   蔺孔明朝她凑近了一分,浅浅一笑,在她耳边轻语:“你以为我坐这儿不动,整日里只瞧瞧花,品品茶,就能将那老皇帝的江山夺走了?这事是我们师兄三人策划的,大师兄性情冰冷,行事不够圆滑,整日里只知道抱着他那把破剑。   东启啊,我那小师弟从小脑袋就缺根筋,不知道怎么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太子之位,就连媳妇都哄不到,都带进府了,又让人给跑了,再加上他前段时间受了伤,不能长时间动用内力,原商议好到了最后,我不必参与此事,可计划有变……   我不得不亲自坐镇了,他们两人,此时正在距皇城三千米的半山腰上等着我……最晚明日早晨,我必须得赶过去。”   “不是要到月底吗?”   赵栀眉头紧皱,小声的道。   “计划有变,若再耽搁,怕会一败涂地,丫头,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那把剑?”   “我……记得。”   “从我离开开始,会有路远和二十个暗卫在暗中护着你,你拿着那把剑藏在我房里,把房间紧紧锁上,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得离开,记得在里面备好三日的食物,若是三日后我没有回来……   我房里有暗道,暗道里面放着一箱银票,你拿着离开,自此之后……再来不要回来,放心,有蔺映之在,此事就算败了,也不会连累到赵家,就连蔺家,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那女人颇会为她儿子考虑,手段虽上不得台面,但也会有些用处,呵,只可惜了……”   “你别说了!”   赵栀猛地伸出了手,捂住了他的薄唇,面色冷静,一字一句的道:“你在哪,我便在哪,明日我随你一起出发,若你不让,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就算死了,你的棺材里,也须得有我一席之地,蔺孔明,你听见了没有?”   蔺孔明笑眯眯的道:“没有。”   见赵栀要生气了,他忙将赵栀抱在了怀里,紧紧闭上了眸,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要同赵栀融为一体一般,力道越来越大,赵栀纵然很疼,也没有将他推开。   “丫头,我的铠甲……足几年都未动了,明日,你帮我穿吧,可会穿?恩?”   “傻瓜,在蔺府穿你那铠甲,出去招摇过市,给人看的吗?还是等你到了太子身边,我再给你穿。” 第121章 呵,来啄本王呀!   赵栀眸中似含着星星,认真的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抱住了蔺孔明的脖颈,凑近他耳旁,笑吟吟的道:“你明日甭想丢下我自己走了,我晚上不睡了,时刻守着你,若是你不带我走,我……我便……”   “你便如何?”   蔺孔明俊眉微挑,戏谑的朝她望着。   赵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若你将我抛下,一个人走了,我便追过去,反正我会骑马,能追的上你,我武功虽不好,但我手中有你给我的剑啊,那剑是你师哥铸造出来的神兵,我拿着他,定能护我周全。”   蔺孔明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的慵懒:“好好好,你厉害,你能追得上,我要去沐浴了。”   蔺孔明说罢,便松开了赵栀的腰,他刚转身还未走几步,赵栀眸中逐渐凝聚出了水雾,猛地伸出手,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睛中滴落了出来,赵栀忙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身体抽了两下,忍不住大哭出了声。   她哭的声音很小,像是不想让蔺孔明听见一般,闷闷的,蔺孔明听着都替她憋屈。   蔺宛知不懂那么多,只玩了会儿土,拍了拍肉嘟嘟的小手,眸色担忧的朝赵栀望了过去,微微歪了小脑袋,声音糯糯的:“奶奶不哭。”   蔺志文似是听懂了一些,垂下了眼眸,将铁锹丢到了地上,眸色深沉,不知是在想什么。   蔺孔明揉了揉太阳穴,瞥了蔺宛知一眼,戏谑道:“是三嫂不哭。”   他说罢,未等小家伙和赵栀反应过来,便转过了头,吻了吻赵栀哭的红肿的眼睛,伸出手,帮她抹了把泪,一脸嫌弃:“小哭包,真不想搭理你。”   纵然这般说,他还是拽儿八百的将赵栀横抱在了怀里,微微抬起了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朝房内走了进去。   “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哭了,不哭了,能杀我的人,还没出世呢。”   “我不想哭的,但我就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不想哭……”   赵栀说罢,又抽抽了两下,伸出双手,在眼睛上面乱抹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晚上让你抱着睡。”   “我要和……和你一起……一起洗,明日一……一起离开,你别抛……抛下我……”   赵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哭的这么凶,就连话都说不好了,说句话便打个嗝。   “不抛下你,乖哦,真是个乖丫头。”   蔺孔明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哄起了她,赵栀原是想跟他一同沐浴的,也没想到一会儿功夫,便眼下带着泪痕,蜷缩在蔺孔明怀里睡着了。   蔺孔明将她缓缓放在了床上,给她盖上了个小毯子,坐在了她旁边,伸出手把玩起了她那两只软乎乎的小手,面上一抹坏笑:“说你是小猪,还总是不承认。”   说罢,他左手拇指食指,和右手的拇指食指张开,合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正方形,一只眼睛微微闭上,一只懒撒的睁开,让赵栀的小身子,一整个都出现在了他组成的那正方形里,眸色微沉:“若能将你握在手心里多好,走哪儿都带上。”   将她放在小锦囊里,系在腰间,平日里带着,一有危险,便将她解下来,放置在安全的地方。   赵栀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了,晚风微凉,吹的人心神开朗,她缓缓掀开门帘,从房内走了出来,便看见蔺孔明墨发披散在肩,着了一身白衣,正斜倚在塌子上,一只腿伸长,一只修长的腿微蜷,眯起双眸朝树上的鸟儿看着,时不时拿着块石头往人家窝上砸,笑的妖孽。   赵栀刚睡醒,一阵神情恍惚,揉了揉眼睛,才确定那不是幻觉,这世间,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她从赵府里嫁出来了,面前这是蔺孔明,那个传闻中神志不清的摄政王爷,她在蔺府,而不是在赵府。   一切恍然若梦。   蔺志文两个小家伙出了院子,不知跑哪儿玩了,小厨房里袅袅冒出了白烟,几个婆子正在烧火做饭,不时的传出了阵阵切菜声,和劈柴的声音,却不见了蝉鸣声。   赵栀小嘴微抿,走出了房门,半个身子倚在了柱子上,双手抱住柱子,身子朝柱子后面一划,在柱子另一边探出了头,露出了半个身子。   “蔺孔明,你若是再砸,那鸟窝就掉下来了,老鸟八成要啄死你!”   “我不信。”   蔺孔明一脸拽意。   赵栀:“……”   等鸟窝掉下来,砸你脑袋上,你就信了。   蔺孔明微眯起了一只眸,猛地朝着鸟窝上,又丢了一颗石子!   “掉下来了!掉下来了!你们要没窝了,呵,来啄本王呀!”   赵栀听了他的话,差点窒息。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当上王爷的?还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怪不得老皇帝的江山要倒! 第122章 赵栀是小粉猪   “三爷,你要不要看我跳舞?”   赵栀从柱子后面出来,一蹦跶一蹦跶的到了蔺孔明身边,笑吟吟的朝他望了过去。   蔺孔明单手托着腮帮子,抬眸瞥了那鸟窝一眼,觉得那鸟窝不如他家的小丫头有趣,便轻轻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道:“看啊。”   他说罢,朝着候在一旁的路远望了过去,扬了扬下巴。   路远那张白净的脸庞上,带着些许不解,微蹙了蹙眉,朝蔺孔明走近了一步。   “笛子——”   蔺孔明一脸无奈的朝他瞧着,长叹了口气,气质懒散。   “爷,玉笛还是木笛?还是白……”   “贵的,好看的,配的上我的。”   “哦……”   路远转过了头,一边在心中估算着那些笛子的价格,一边颇烦恼的蹙起了眉头。   个个都贵,要自己拿哪个,自己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以为自个儿一仰下巴,一个眼神,自己便知道他想干嘛吗?   路远正抱怨着某位,蔺孔明瞧他一眼,笑的犹如一个恶魔:“十,九,八……”   他正喊着,路远脚尖点地,倏忽便运起了内力,跃上了树,快速离开了这里,去取他的笛子了。   每次等到蔺孔明数到一,路远便要大祸临头了。   很快,路远便拿了一根白玉笛子,走到了蔺孔明的身边,蔺孔明垂下眼帘,将那玉笛在手上转了两圈,便微垂下了眼帘,将笛子横放在了薄唇边,轻轻吹了几个音响。   他的睫毛长又浓密,垂在了脸庞上,在眼下留下了两道阴影,恍若魅惑世间的妖孽,夜色又深了一些,月光映在他的身上,似在他的白衣上,披了一道银光。   微风一吹,便缭动了蔺孔明的白衣和墨发,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冷幽幽的体香味,令人很是心安,赵栀已经许久,都未曾见过他这般认真了,小厨房还在袅袅冒着白烟,不时响起了几声厨娘的咳嗽声,赵栀原紧绷着的心,慢慢地舒缓了起来,那些未想通的事,在这一刹那间,想通了不少。   蔺孔明,无论发生什么,我定生死相依啊。   她低下了头,轻轻将有些长的裙摆,朝上拽了一拽,露出了一双绣着胡萝卜的绣花鞋,轻轻一笑,朝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雕花木门前面。往下是台阶,往后三米处便是木门,她所站的地方,恰巧是一个台。   她从未想到过,一向粗枝大叶的她,竟还有跳舞的那一日,随着蔺孔明轻轻吹动了白玉笛,赵栀缓缓伸出了雪凝的皓腕,微微歪着小脑袋,笑吟吟的在原地侧翻了三圈,右腿划圈,背对着蔺孔明,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帕子,双手各拿着帕子的一角,一手将帕子松开,左右两个翻跃,步生莲花,娉婷起舞。   林婆子将厨房的门推开,和另一个婆子一起,搬出了一个木桌,放在了小厨房门口,一盘一盘的往上面端了菜,又端了一锅熬煮好的米汤,放在了桌上,不一会儿的功夫,蔺宛知便拿了一个断线的风筝,走进了院子内,蹲在了小木桌旁边,托着腮帮子,眸色发亮的朝赵栀望着,觉得他的奶奶真好看。   蔺志文将小风筝放下,坐在了木桌旁的凳子上,等到赵栀一舞跳罢,轻轻拍了拍木桌:“三嫂,过来吃饭了!”   赵栀低下了头,避开了蔺孔明的视线,轻轻试了试泪,转过头,笑容明媚:“三爷,该吃饭了。”   蔺孔明垂眸望着那白玉笛子,将笛子随手丢到了木桌上,轻声道:“扶我起来,腿着了风寒了,老子疼……”   蔺孔明眨了眨眸,委屈的跟个孩子似的。   哪里着了风寒了,他只是想让自己扶他而已,天天骗人。   赵栀看透了,这次却没有说透,她走到了他的身边,便搀扶着他的胳膊,同他一起坐在了木桌旁边。   一直话多爱开玩笑的蔺孔明,却难得性情沉重了起来,只垂眸给赵栀夹菜,生怕她饿着似的,却一句话不说。   赵栀面前的小碗里,已经满满地全是菜了,他还在往里面夹。   “全吃完,不吃完不许睡觉。”   “三爷,太多了,我吃不完。”   “吃不完不理你了。”   蔺孔明不知发的哪门子脾气,转过了头,侧对着赵栀,微闭上了眸。   “我吃就是了,你不要不理我…”   赵栀说罢,便握住了筷子,低下头吃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跟个小猪似的,蔺孔明微微转头,眸带宠溺的朝她望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弯了唇角,眸中含了些水雾。   他以为自己对这世间毫无牵挂,无论死了还是活着,都是一样的,可是……他不舍得她,他心中有了牵挂。   这傻子这么笨,动不动便上当,若没有自己在她身边,她若是受欺负了,可如何是好,她现在多吃一点,万一他……   多吃一些,能撑许多天,她也不至于太过于消瘦,多吃一些吧,他喜欢看,唔……跟个猪圈里的小粉猪一样,哟,还转过头看他,再看也是小猪。   蔺孔明伸出手,点了点赵栀的小鼻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今日的蔺孔明太不正常了,有些神经叨叨的,另赵栀心中不安,非常非常不安。 第123章 短暂的分离   赵栀眉头微蹙,低下了头,又缓缓地朝口中扒了一口饭,轻轻的闭上了眼帘,双手有些发颤。   傍晚,蔺孔明早早的便躺在了床上,笑着伸出了双手,要抱着赵栀睡觉,赵栀摇了摇小脑袋,坐在了床头,不愿意过去。   “今晚我不睡,明日一早,我唤你起来,我们一起离开,细软我都收拾好了,等到了马车上,我再躺你怀里睡。”   赵栀的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带着一丝偏执。   “哟,你是不是怕自己睡过头了,明日我会嫌你懒,抛下你一个人走了?”   蔺孔明的眸中带着揶揄和戏谑,容颜魅惑动人,让赵栀看花了眼,她身子一僵,转过了头,手中绞着衣袖,糯糯的道:“没有……”   “若你明日起不来,我便将你扛到轿子上,乖,不会抛下你的,快来睡觉,小心熬夜熬出皱纹来了,到时你再看起来比我还大,我便不要你了。”   “我不睡!我不要睡!”   赵栀眉头紧蹙,双手抱住了头,使劲摇了摇脑袋,看起来越发的偏执。   蔺孔明眸中的那一抹戏谑逐渐消散,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眸:“傻丫头……”   “不管,明日我唤你起床。”   赵栀轻声说罢,她见蔺孔明不回复,伸出了手,轻轻戳了他的衣袖几下,才发现男人呼吸沉稳绵长,已经睡着了。   “不再陪我说几句话就睡了,大坏蛋。”   赵栀嘟囔了几声,打开了窗户,双手托住了腮帮子,便仰起头,看起了天上的星星,她看了会儿,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好似糖果般的味道,她愣了一愣,正打算转过头,看看是什么东西的味道,眼前便一片漆黑,趴在了窗台上,便再也没有知觉了。   这时,蔺孔明缓缓地睁开了一双深沉的眸,朝着她望了过去,站起了身,小心的将赵栀抱在了怀里,放在了床上,给她盖住了被子,只露出了一颗小脑袋。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糖果的香味,小丫头小嘴轻启,缓缓地呼吸着,睡的正熟,蔺孔明眸中含着一抹宠溺和不舍,低下了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蘼荼香虽极容易使人昏迷,但是昏迷之人,醒来之后,不会有任何的不适,只是相当于做了一场甜甜的梦而已。   这蘼荼香珍贵无比,每一块香,都是无价之宝,历来只有皇帝遇见了烦心事,坐立不安,才会舍得使用一块,以此助自己入眠。   蔺孔明坐在床前,同赵栀说了许多话,只可惜赵栀的意识混沌,许多话只听了个片段,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入了梦乡,再听不见蔺孔明在说些什么。   蔺孔明抬眸看了看天色,深邃的眸微动,缓缓站起了身,朝后退了两步,唇角勾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白衣倾城,浅声道:“乖丫头,等我回来娶你。”   赵栀做了一个梦,梦见蔺孔明乘着马车,带着路远,要和她一起去三十里地以外的桃花园内,她坐在蔺孔明身边,一边趴在他的怀里,一边掀开了车帘子,朝着外看,眸中似含了璀璨繁星。   “三爷,都快立冬了,哪儿来的桃花林,别说三十里外了,就算是三百里外,你都遇不见,净会骗人。”   蔺孔明将她抱在怀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一笑,脑袋一歪,整个人都倚在了赵栀的肩上,伸出了一根手指,悠悠晃了一晃:“老子从不骗人!”   “都走了二十多里地了,桃花没看见,我倒是看到了不少冰霜。”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颠簸,赵栀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竟猛地朝马车外栽了过去,她伸出了手,分明已经握住了蔺孔明的手,却生生的从他的手中穿了过去,如何都握不住,马车又是几个颠簸,赵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躺在床上,出了一头的冷汗,面色惨白,眸中滴出了好几滴泪,拼命的挣扎了起来,想要睁开眼睛,却如何都睁不开。   “蔺孔明,蔺孔明……”   “蔺孔明,你抓住我,你抓住我啊……”   路远听到房内的动静,猛地将房门推开,眸中带着些许担忧,朝赵栀看了一眼,摁住了她的人中,又拿了一杯凉茶,往她的周身几个穴位涂了过去。   赵栀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睁开了双眸,怔怔的朝床前望了过去。   她那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见自己面前站了一个男人,倏忽便坐起了身,眸中带着一抹喜色,刚刚握住了那男人的手,才发现面前的人是路远。   她眸色微黯,垂下了眸,低声道:“他……已经走了吗……”   “夫人,三爷他……”   “还回来吗?”   “……” 第124章 天涯相随   路远轻轻垂下了眸,没有吭声。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爷才会回来,他只知道,三爷要他在这里守着夫人,不要让夫人离开这里,一旦有了变故,便要他带着夫人,从暗道里离开这里,再不回蔺府。   赵栀低下了头,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里的酸涩感,也消失了不少,她浅淡一笑,站起了身,推开了窗户,朝着外面望了一眼,强撑着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眸,背对着路远,不想让他看到她眸中含着的水雾。   赵栀看了一眼天,伸出了手,将窗户上晒干了的两株腊梅拿在了手里,折下了一朵浅粉色的花,转头对着铜镜,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将其插到头上,右手却一个劲的发抖,如何都扎不好,一个不小心,已被晒干了的梅花,被她一手攥住,变作了淡色的粉末,散落了一桌。   赵栀愣了一愣,眸中的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雕花首饰盒上,第二层的抽屉昨日里忘了关,是她刚进蔺府不久时,蔺孔明送她的一支木簪,她没忍住,泪水又滴下了几滴,恰巧落在了那根木簪,和一根红豆簪上。   她忙仰起了头,不做声响,拼命想要让眼泪回流进去,眼泪却是越流越凶。   她说话还好,这般不说话,一个人在窗户旁静静地站着,才是最让路远担忧的。   “夫人……”   路远朝她走近一步,正想要说话,赵栀伸出了一只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带着些颤音:“别……别说话,我没事,去把志文和宛知两个小家伙抱过来,今晚有可能要生事,莫让他们乱跑了!”   “好,那……那夫人好好在这呆着,莫要离开这里,属下寻到两个小少爷就回来,我看了时间,差不多还有半个时辰,三爷派来的暗卫便来了,到时会好好护着你,绝不会让你有分毫闪失!”   路远正色吩咐了赵栀一番,便转过了头,推开了房门,去寻两个小少爷了。   他离开之后,赵栀侧着目光,朝着门口望了过去,微微眯起了眸。   她的眼角泛红,窗外的凉风一吹,将她鬓角边的秀发,吹的凌乱不堪,赵栀定定的看了未关上的房门一眼,走到了床边,从床下拿出了一个檀木盒子,将那把剑拿在了手中。   她站起了身,拿着那把剑,在窗帘上一划,窗帘便瞬间断成了两半,被切下来的那一部分,猛地落在了地上,盖在了圆凳上面。   赵栀将头发散开,拿了一根黑色发带,束了一个高马尾,拿了一身纯黑色的衣裙,穿在了身上,蒙住了面,腰间佩上了长剑,走到了马厩旁,牵出了一匹较温驯的白马,身影一翻,便坐了上去,一扬马鞭,便通过后门,离开了蔺府!   风有些大,将赵栀鬓角边的刘海朝后吹的凌乱,她那一双眸,却是深沉坚定。   后院内的人少,有婆子看见了赵栀,老眼昏花,还以为是大爷驾马出去办事,也没作多想,低下了头,继续扫起了地。   “都快冬天了,地上还这么多的落叶,哎哟,倒是可怜了我这个老婆子了。”   ————   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赵栀便出了皇城,使劲一扬马鞭,让马匹调转了方向。   皇城三千米处,半山腰。   赵栀微微眯起双眸,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高高举起马鞭,又是狠狠一抽,白马前蹄朝天,仰头叫了一声,猛地着地,又加快了速度!   行的越快,风便越大,浅草没了马蹄,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蹄便踏过了几堆蚂蚁,草色又深了一些,天上下起了丝丝小雨,等到赵栀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小雨总算停了下来。   她一勒缰绳,让马停了下来,翻身而下,将马紧紧栓在了山下的大树上,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之后,才缓缓地朝山上走了过去。   走到半山腰上的时候,有人询问赵栀的姓名,赵栀双眸微闪,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蔺孔明的令牌,清浅笑了一笑:“是自己人,我来寻王爷和太子有要事相告,他们如今在何处?”   “王爷和太子,早在天未亮的时候,便带着人马,去徐云城和箫华汇合了,现在这山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你要告知的可是要事?若是要事,还请再去徐云城一趟!”   为首的侍卫朝赵栀抱了抱拳。   赵栀虽蒙着面,但那侍卫能认出这是一个姑娘,却没有拆穿。   这女子……可能就是爷昨日里念念叨叨的赵姑娘了吧。   “若是……现在再去徐云城,还来得及吗?会不会等我赶到了徐云城,他们又去了别的地方?”   “再离了徐云城,去的地方,便是皇城,再……便是皇宫了。” 第125章 蔺孔明,皇城见   那侍卫正色的道。   赵栀淡淡一笑,朝着他望了过去:“你的意思是,若是我担心到了徐云城,也见不到王爷和太子,便要我直接去皇城内,等候他们?那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在蔺府等着。”   赵栀虽没有多聪慧,但也并非愚钝,这男人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故意阻挠于她,不让她上山的,估计蔺孔明早有吩咐。   蔺孔明此时说不定,还在山上,未曾离开。   赵栀眸色微冷,缓缓地将剑举了起来,朝着四周望了一眼:“让不让开?若是你们不让开,我只好和你们拼了!我知道你们人多,功夫又比我好,我打不过你们,但是……总要试一试,不是吗?”   赵栀的眸中带着丝缕浅笑,笑意不善,她说罢,脚尖点地,手中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剑势如虹,一跃而起,便朝着那侍卫头儿的胸膛处刺了过去!   赵栀的实力虽不强,内力也是三脚猫的功夫,但这些侍卫们武功也只是凑合,两方加在一起,便是菜鸡互啄,谁都伤不了谁,但是赵栀手中的剑,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就算是没有武功的柔弱妇人握着,也能杀上几个人。   若不是这处的侍卫人多,寡不敌众,赵栀必定能占个上风。   那侍卫头儿身子一侧,便避开了赵栀这一剑,在空中两个侧翻,便到了赵栀的身后,要伸手去夺赵栀手中的剑,制止住她,他的手尚未触到长剑,赵栀一个横扫,他躲闪不及,便猛地倒在了地上,摔了个马趴。   侍卫头儿吃力的站起了身,朝后退了两步,眸色中带着些许深意。   “你这女人,竟然还会些武功!”   他眉头微蹙,缓缓举起了右手,就在他吩咐要众人冲过去的时候,他身后的一个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头儿,王爷吩咐过,不能伤了她,若是她来了,便要好好的给送回去……”   “可是一群人怕伤了她,我一个人打不过啊,这又如何把她给送回去?”   “让属下来吧,属下小心一些,把她手里的剑夺走,便能轻易制服她了。”   赵栀见他们几人像是在议论些什么,注意力不在自己这儿,眸色微闪,趁着他们不备,迅速便转过头,朝前跑了过去!   “唉!赵夫人,您就莫为难我们了,我们只是在太子爷手下效力,混口饭吃的下等人,跟那些将军们比不了,我们就是几个大头兵啊!您若是上了山,丢饭碗是小事,太子爷非要了我们的小命不可啊!”   那些侍卫们忙跟着他们的头儿,便朝前追了过去,赵栀一口气到了训兵的地方,却是只能看到满地生锈的铁器,不见一个人,那些铁器不知放在这儿多久了,上面生满了草,风一吹,便带着一股子的陈旧味。   那侍卫头儿气喘吁吁的走到了赵栀身后,看了前面一眼,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太子和王爷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了……”   赵栀刚上山的时候,蔺孔明和东启的确还未前去徐云城,那些大头兵们拦了赵栀一会儿,他们便带兵离开了,地上还带着浅淡的脚印,看来刚离开不久。   赵栀静静地朝前面看着,伸出了手,缓缓地将面纱摘了下来,塞到了衣袖里,伸出了双手,捂住了太阳穴,缓缓地蹲了起来,低下了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些侍卫们在她身后站着,一个个的,也全都是糙老爷们,不知该如何劝她,相视一眼,还是憋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赵姑娘,王爷不让你跟去,是……是怕你有危险,王爷和太子此番进宫去,是帮陛下清除叛贼的,刀剑无眼,你一个女子,又如何能跟去?”   “是啊,赵姑娘,若是你跟去了,王爷还要分心照料着你,对王爷也不利啊。”   “我们把姑娘送下山去吧,姑娘?”   赵栀的双手缓缓移到了头上,使劲挠了挠头,将绑好的马尾,都挠的有些乱了,她缓缓地抬起了眸,眸色坚韧,倏忽站起了身,便朝山下走了过去。   “你们继续在这山上守着,我带了马过来,不必管我。”   蔺孔明,皇城见。   赵栀朝前走了几步,唇角的笑意,显得有些古怪,当真是同蔺孔明混的时间长了,连脾性都有些像了。   皇宫。   蔺映之着了一身大红色的凤袍,挽了朝云近香髻,头上戴了烧蓝凤凰,偌大的东珠镶在了凤凰上面,被窗外的阳光映的波光粼粼,富贵荣华至极。   她双手发颤的看着手中那封信,一咬牙,猛地闭上了眼。 第126章 阴阳杯   蔺孔明!   本宫如今万事都还未准备好,你竟不打一声招呼,就开始行动了!   她还未来得及将九皇子送走,未来得及将各个家族压在蔺家的地契给变现……那么多事,都还未来得及做,蔺孔明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耍自己!   蔺孔明!本宫真想活生生的掐死你!   本宫不过就是欺辱过赵栀而已,你竟耍弄我至此!   蔺孔明眼角血红,望着信笺上的字,突然笑的诡异了起来:“很好……”   你既如此,我便破坏了你的计划!令你方寸大乱!三弟啊三弟,这可不怪阿姐,是你自己先出手,于我不义的!   蔺映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接过了宫女递来的一个阴阳杯,眸色微动了动。   “娘娘,这杯子是摄政王爷派人送来的,说是快到了九皇子的生辰宴,提前送给九皇子的礼物,那送杯子的人还说此杯精妙无比,娘娘知道该如何使用。”   宫女说罢,蔺映之右手轻轻一挥,宫女便朝后退了过去,关上了大殿的门。   蔺映之看着信笺上写的阴阳杯的用法,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右手,使劲的关上了窗,信鸽被吓了一跳,咕咕咕的叫着,飞离了树梢,外面的阳光映在雕花窗上,倒影映在蔺映之的脸颊上,侧脸倒显得美艳至极。   “左右皇帝都轮不到飞怀来当,本宫为何要帮你们?呵……”   若是她反其道而行之,就算蔺孔明他们篡位失败,自己也自有手段,既能保住蔺家,也不会被他们牵连,若是他们篡位成功了……自己就说,自己看错了这阴阳杯的用法便可,他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这阴阳杯上装有机关,倒进去一杯茶酒,轻轻一摁机关,若是从左边开始饮,那喝下去的,便是穿肠毒酒,一旦饮下,便再无生还机会,若是从右边开始饮,那便是甘甜的美酒,醇香好茶。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房内四周……太子可是派了暗卫盯着她的,只要她有丝毫的不从,他们便会要了自己的命,呵呵……   蔺孔明让自己给东建历喝有毒的那一边,自己偏偏给他喝无毒的,既不辜负三弟的美意,不算与他为敌,又没有毒害陛下,能乱了他们的方寸,何乐而不为?   离那般远,那些暗卫,怕是也看不清她给陛下喝的,是哪一边吧?   蔺映之淡淡一笑,从首饰盒内,拿出了一张口纸,拿了一根小刷子,蘸了些清水,在口纸上刷了一刷,等到口纸稍稍湿润了,便将其放在了唇边,抿了一抿,唇色又加深了一些。   “来人,侍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陛下。”   蔺映之将口红纸折好,缓缓站起了身,整了整身上的大袖,将阴阳杯放进了怀内。   “娘娘,陛下现在正在贵妃娘娘宫里……”   宫女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低声的道。   今日的娘娘颇不对劲,既不让他们这些下人进殿靠近,又一惊一乍的,让她们都跟着心惊胆战,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说错了什么,再丢了条小命。   “在青依云那里?”   蔺映之面色有些阴冷,双手紧紧握了起来,肩膀气的发颤。   她果真已经年老朱黄了,不受陛下宠爱了吗?今早她请陛下来宫内用膳,陛下说还有奏折未批阅完,转眼竟到了青依云宫里!   “娘娘喜怒,娘娘喜怒,听闻陛下是一个时辰前去的贵妃娘娘宫里,先下这时间,八成已经离开了……”   宫女心中惶恐,忙跪在了地上,头紧紧的抵在了地面,被蔺映之吓的浑身发抖。   “贵妃娘娘?呵……她算是哪门子的娘娘,不过是林家的一个婢女罢了,若不是林夫人把她认作了义女,送进了宫,用来巩固林家势力,她算个什么东西,出身低微的村姑,也敢跟我斗!”   蔺映之面露着嘲讽,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闭上了眸,伸开了双臂:“更衣罢,无论陛下在谁宫里,今日都必须要去……”   她若不去,那些暗卫,得要了她的命。   可怜她做了十几年的皇后,到头来,几个暗卫都能威胁的了她,真是嘲讽至极!若不是皇帝要削弱自己的势力,将自己的亲信一个个的调遣出了宫,她在宫内举目无亲,又怎么会混的如此凄惨。   很快,蔺映之便更好了衣,脚步沉稳,离开了此处。   赵栀骑着马,一路奔走,不知赶了多久的路,终于又重新到了皇城内,她将黑布解了起来,从马上一跃而下,把马栓到了树上,在小贩那里买了个斗笠,戴在了头上,便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微低下头,等候起了蔺孔明他们的兵马。   太子他们要先去徐云城内,和箫华汇合,路程要比自己远些,现今定然还没有进皇城,自己在这儿等,便定然能等到。 第127章 入皇城   赵栀这般想着,见到一旁有小贩卖新榨好的梨汁,梨汁里还放了许多冰块,清凉解暑,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烈日,伸出手挡在了侧脸上,轻轻眯起了眸,从怀中掏出了一些碎银子,走到那小贩面前,将斗笠又朝下遮了一遮,轻声道:“给我来一杯。”   “小杯六文钱,大杯九文钱,姑娘若是想要将木杯带走喝,还得另付我五文木杯钱,若是不用,便喝完了,再把木杯还我便好。”   “我要小杯的,你给我拿一个新木杯,莫给我拿别人用过的,我另付给你木杯的钱,喝完了再将木杯还你。”   赵栀说罢,垂下了眸,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价钱,把那碎银子又装到了衣袖里面,在怀中掏了会儿,掏出了一个粉色的小荷包,从荷包里面倒出了十一文钱,放在了那小贩面前。   “好咧,您稍等,马上好!”   那小贩说罢,便擦了一把汗,拿出了一个新的木杯,拿着勺子,盛了一勺子的梨汁,倒在了木杯里面,见还没满,便又另盛了半勺,放在了里面。   “你看这皇城门口等人的,买卖物件的,净是清一色的男人,你一个姑娘家,这天又热,戴着个斗笠,在这胡逛什么?咱们这东苓,就数皇城里头人贩子多,小心将你拐走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这大热的天哟,我给你多加点冰,喝完就赶紧回家去吧,虽说是太平盛世,但姑娘家依旧吃亏啊。”   那小贩正低头感慨着,赵栀耳朵微微一动,突然听到了一阵阵的马蹄声,她微闭上了眼睛,感觉地面有些颤动,眸底一动,倏忽便睁开了眸,眸中掠过了一抹欢喜和激动,她迅速将马绳解了下来,翻身一跃,便骑在了马上,使劲一扬马鞭,白马便朝皇城内跑了进去!   那小贩手中尚端着木杯,怔怔的朝着赵栀望着,摇了摇头,感慨出了声:“如今这世道真是变了,就连女人家,都会骑马了,也没男人管管……”   他怔然过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木杯,面色一变,慌忙的朝着赵栀追了过去。   “姑娘!姑娘!这梨汁不要了吗?都给你盛好了,你这钱也付过了!白拿了这钱,让我于心不安啊!”   他刚刚说罢,阵阵马蹄声便响了起来,皇城门口的小贩们见了这场面,当即面色大变,忙收拾起了摊子,想要避开这场大乱,百姓们也顾不得逛街了,哄乱的拥挤了起来,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皇城门口本就车水马龙,百姓们推推挪挪,一时摔倒了不少人,不时传来了孩童的哭啼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两个百姓被踩踏至伤了。   就在这时,大批的兵马涌入了皇城之内,守城的士兵面色煞白,眼珠子都快被吓的凸出来了,忙匆匆的开始关起了皇城门!   为首的一排禁军几支箭射过去,守城的士兵便被射中了心脏,血液溅了一地,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令人胆颤的血腥味呢,让百姓的心中更加慌乱了,拥挤喧闹,不断传出了凄厉的哭喊声。   蔺孔明身着银铠,头上戴了银色头盔,一勒马缰,让马匹停了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冰冷的面上浮现了一抹慵懒来:“一群笨蛋,笨蛋一群……”   老子是要进宫去的,又不是要杀你们。   东启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一声,深邃的眸中带着一抹无奈:“我说蔺混账,你都没有派人跟这些百姓们说明状况吗?我们只是要去清除逆贼,保我父皇无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敌方入皇城了……”   蔺孔明慢悠悠的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石子,轻轻一丢,便“砰!”的一声,丢到了东启的身上,那颗石子上带着些许内力,打在身上,倒是极疼的!   “呀,对不住,打着你了。”   蔺孔明扯了扯唇角,笑的一脸欠扁,如若不是东启离他比较远,早就一枪捅过去了。   他说罢,便不再搭理东启,径自骑马朝前走了过去,朝前走了约十几米的时候,一勒马缰,冷道:“昨日该分配的都分配完了,这事明明是该你干的,自个儿没有尽职,到头来又污陷我的不是,啧啧,东启,你一头撞死吧。”   “蔺狗!”   东启面色一冷,猛地伸出手,朝着他指了过去:“昨日自己没交代清楚,关本殿下什么事!”   “啧,有趣,脑残还不让说了。”   蔺孔明满脸的戏谑,似是要把东启给气的跳脚才甘心。   “莫要再吵了,一个个也都不是孩子了。”   箫华神情清冷,无奈摇了摇头,朝着他这两个师弟望了一眼,他右手轻轻一挥,便吩咐了人,要他们同这些百姓们立即讲明真相。   所谓的‘真相’,便是朝中出了逆贼,太子殿下和摄政王爷要率兵进宫,清除逆贼,保护皇帝。但这只是一个由头罢了,此事说的不好听些,便是篡位,只是百姓们不会想的这般深。 第128章 重逢   很快,箫华派遣出的人,便站在高处,立起了横幅,身边站了上千禁军护着,同那些百姓们讲起了所谓的‘真相’。   “诸位莫要害怕!这军队是太子殿下和摄政王爷的!并非是敌军的,并不会对大家不利!当朝丞相,乱臣贼子司徒凌,和李忠临勾搭,意图谋反!先下他们在皇城内已埋伏数万军队,且在宫内安排了人,要毒害陛下性命!   太子殿下得知了此消息,便立即率领禁军而来,为的便是保护皇城,救下陛下的命,不让乱臣贼子得逞!诸位不必慌乱!不必慌乱!”   那人一阵高声言语下来,原本哄乱不堪的百姓们,总算是心安了一些,不再那般慌乱了。   “司徒凌搜刮民膏民脂,不给百姓活路,原来为的就是打造军队,意图谋反!”   “这段时间皇城内风波大,大家能躲躲,就赶紧去别的城内躲躲吧,被殃及池鱼可就不妙了!”   “说得对,赶紧走!回家带着家眷收拾细软,暂且离开这是非之地!这风波不定要持续到何时!唉!”   百姓们嘈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抱紧自己怀中的东西,离开了此处,比之前走的还要快上几分,生怕招惹什么是非。   箫华留下善后,东启和蔺孔明,却早已骑马入了皇城之内,蔺孔明刚刚入了皇城,一勒马缰,悠悠地伸出了修长的右手,眉眼间嵌着几分潇洒风流,蔺孔明身旁的将军会意,刚准备给他递水壶,路远便惨白着一张脸,手中握着令牌,匆匆的从禁军们之中穿过,朝蔺孔明跑了过去,冷汗快将衣襟都湿透了。   “让让!让一让!我找王爷有急事!快让一让!小心耽搁了事,我们谁都担当不起!”   路远面色煞白,抹了一把汗,气喘吁吁的站在了蔺孔明身后,将那将军手中的水壶接过,微微低下了头,随手递给了蔺孔明。   蔺孔明将水壶接过,拇指一叩,水壶盖便被打开了,他仰头喝了一口,转过了眸,朝着路远望了一眼,微微一怔,点漆般的眸微眯,带着一抹危险和冷意。   若非路远察觉到了不对,忙朝后退了两步,蔺孔明绝对能伸手掐死他!   “赵栀把家烧了?还是把你揍了?”   蔺孔明眸色深邃,声音阴沉,不怒自威,吓的周围的将士们猛地一颤,紧紧低下了头,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三爷,不是……”   “说!她人呢?”   蔺孔明的面色从未像今日这般冷过,一张祸国的脸庞彻底的阴沉了下来,眼角泛红,左手紧紧的握着水壶,青筋爆起,看来是真的急了,若是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手还有些抖。   “夫人让属下去接两个少爷回屋,属下刚将两个少爷接到屋里,夫人便不见了,听后门扫地的婆子说,早晨看到了一个黑衣人骑着白马,离开了后门,她当时还以为是蔺经武,便……便没有多心……”   路远刚刚说罢,蔺孔明便面色一变,一勒马缰,给马调了个头,准备往回赶!   “蔺混账!成败在此一举,你发什么神经?”   东启转头朝蔺孔明一眼,额头青筋直爆,忍不住破骂出了声!   他可知道这件事若是败了,会连累多少条人命?整个皇城的权贵,都得被那老东西血洗一遍!他们筹划这么久,是让他肆意胡闹的吗?   “滚你妈!老子媳妇都没了!还管你什么狗屁皇位!让开!”   蔺孔明刚忍不住爆了粗口,在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轻唤声。   “三爷……”   赵栀手中牵着白马,有些局促不安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声音软糯糯的,她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中似含了星星,朝着蔺孔明望了过去,小嘴微抿,缩了缩肩,颤了一颤,又朝后退了两步。   “对不住……我在家待不住,我……我想和你一起……我担心你,我不会拖累你的……”   赵栀心脏砰砰跳动,生怕蔺孔明会赶她走,猛地伸出了手,对着天发起了誓,双眸漆黑,炯炯有神。。   普通的大头兵,是伤不了她的。她才不要一直躲在他的身后,她……她长大了,能帮他啦……   能帮他啦吧?   她不……不会帮倒忙哒……   赵栀的声音响起,蔺孔明的身子一僵,微微闭上了眸,半响,他的唇角弯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轻轻笑出了声,声音月朗风清般,带着丝缕磁性,惹人心醉。   “东启,韶华不要你了。”   蔺孔明猛地掉过了头,骑马到了赵栀的身边,眸中含着星辰万丈,朝着赵栀伸出了手:“不乖,回去再惩罚你,过来给三爷握握小手,看看今日有没有受欺负。”   “谁都欺负不了我!”   赵栀大眼睛一亮,眸底一喜,猛地握住了蔺孔明的手,坐落在了蔺孔明的怀里。   “小丫头乖,我带你去皇宫玩,恩?”   蔺孔明垂下了眸,吻了吻她的眼睫,笑的恶劣,犹如一个魔鬼:“今日你想杀谁,我便帮你杀谁,想要扇谁巴掌,我便带你去她家院里逛一逛,让你扇个痛快。”   “三爷,那我呢?”   路远见到了赵栀之后,心头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天晓得,他一推开门,不见赵栀的那一瞬间,他整个小命都没了大半!   “你?管我屁事!”   蔺孔明斜瞅他一眼,笑容恶劣,一扬马鞭,便带着赵栀朝前跑了过去!   “蔺孔明!小心着老子挖你祖坟!嘴里不知道积一点德!韶华去哪了管你什么事!”   赵栀坐在蔺孔明怀里,听着身后东启的怒骂声,缩了缩脖子,嘟囔道:“他好凶……你又没怎么着他,他真过分,再吓着你如何是好?本来就没媳妇,还不让人说。”   “是啊,看这趋势,他得光棍一辈子。”   蔺孔明一本正经的道。   蔺孔明活了半辈子,除了赵栀,还从没有对谁客气过。 第129章 毒酒   蔺孔明说罢,点漆般的眸微动,带着丝缕温柔,垂下了眼眸,吻了吻赵栀的眼睛,眉眼间尽是宠溺和怜惜。   还好她没喜欢上个傻子,这丫头离了蔺府,还能寻到他。   事已如此,他也不好将她再给送回去,便带着她一同去罢,既然她不怕,那他多派些人护着她便好,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江山算个屁啊……   赵栀轻轻仰起了头,吻了一吻蔺孔明的下巴,眸色小心翼翼:“若是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又尚能留下性命,我们便离开这里,若是不能留下,你便带我去黄泉路上看一遭,听闻那儿有红色的彼岸花,模样颇好看。”   蔺孔明垂眸朝她看了许久,终只是长叹了口气,刮了刮赵栀的鼻子,说了声笨蛋,便任由赵栀面对着他,抱紧了他那劲瘦的腰,一扬马鞭,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蔺孔明他们不过入了皇城,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皇城们便彻底乱了,百姓们能跑的,都收拾了细软,抄着小道,雇了镖局的人,拖家带口的离开了,不能跑的,都紧紧的将门给锁住了,就连窗户都不敢开,小贩们更是消失的没了踪影,昔日里热闹非凡的皇城,一片的寂静,寂静的……有些吓人。   马蹄踏在枯叶上,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皇城内,混合着鸟鸣声,显得极为骇人,没有一处是正常的,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   就连蔺映之在皇宫内,都察觉到了不对,不少宫女身影都鬼鬼祟祟的,蔺映之走了没多久,便逮住了一个偷玉瓷瓶的宫女,审问了一番,才知道皇城内已经全乱了,许多宫人察觉到不对头,都开始准备卷走宫内的东西,逃离这是非之地了,就连守宫门的侍卫,都开始偷偷的守宫人们的钱,拿钱放行了。   蔺映之猛地将那玉瓷瓶夺了过来,眸色狠厉,高高将其举了起来,便砸在了那宫女的脚下!   “一个个都长胆子了!连宫内的东西都敢偷?是本宫死了,还是陛下死了?”   蔺映之眼角泛红,被气的双手发颤,什么话都敢不顾后果说出口了。   也是,到了这个关头,还忌什么口?   蔺映之不知是真的愤怒,还是在泄愤,也不知是圣上将她逼的急了,还是蔺孔明逼迫的,她说罢,深吸了一口气,笑容端庄明丽,斜瞥了那宫女一眼,手握的富贵荣华,像是要将凡人衬进尘埃里。   “来人,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三十小板都足以要人命,一百大板打下去,怕是将那宫女的肉都打烂了。   “娘娘饶了奴婢吧!娘娘,求求你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宫女面色涨红,双眸充血,一边哭嚎着,一边拼了命的挣扎了起来,两个侍卫都摁不住她!   蔺映之被她嚷的心烦,猛地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剑,眸色沉静,狠狠一剑便捅入了她的胸膛内!伴随着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血液溅落了一地,蔺映之将剑放下,朝后退了两步,才没有让温热的血,溅落到她的衣裙上。   蔺映之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只是第一次……杀的这么光明正大。   那宫女倒在地上的时候,双眸中淌出了血,面色扭曲,死死的朝蔺映之瞪着,瘆人的很。   蔺映之在这深宫内呆了十几年,她什么恐怖的东西没见过,她眉头微蹙,一脸嫌弃,冷声道:“拉入乱葬岗喂狗!”   她说罢,便继续朝前走了过去,犹如一只生死之际挣扎的凤凰,眸色阴毒。   蔺映之是在青依云的寝宫内,见到皇帝的,青依云见蔺映之来了,即使不情愿,却还是给蔺映之行了一礼,笑着离开了此处,刚一出了房门,便冷了一张脸,低骂了声贱/人!   蔺映之同东建历说了些话,淡淡一笑,趁着东建历不注意,将阴阳杯拿了出来,倒进去了一杯酒,将没有毒的那一面,朝着东建历递了过去。   “陛下喝了这杯酒,臣妾带陛下去看看飞怀,他现在射箭射的极准,十发有九发能中靶心,陛下见了,定然欢心。”   蔺映之说罢,东建历轻轻嗯了一声,朝她宠溺的笑了一笑,接过了那酒杯,便仰头喝了下去。   他是君王,想必……对哪个嫔妃都会这般笑吧,实际上……三千佳丽,他对谁都是如此。   蔺映之心中微凉,眸色深沉的朝东建历望了过去。她虽然知道,他喝下去的,是无毒的那一边,可太阳穴还是砰砰跳的厉害,就好像……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陛下可知……太子殿下,如今在何处?”   蔺映之生怕整个宫内都知道了皇城内的事,却唯独瞒着东建历一人,若真是这样……东建历得多么不得人心,太子和蔺孔明的手腕,得有多吓人,一整个宫的人都保守此事,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跟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会是这样的一个废人…… 第130章 先皇之死   “他不是好好的在太子府呆着吗?昨日还来宫内,给朕请安的。”   东建历说罢,缓缓地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面,他正准备抬起头,同蔺映之再说一句话,眉头突然紧蹙了起来,面色扭曲,噗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瞪圆了双眸,眸中血丝遍布,颤抖着手,朝着蔺映之指了过去:“你……你……”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便双腿一软,猛地瘫在了地上,一手撑在了椅子上,倚在了墙角,一手耷拉了下来,喘起了粗气。   “来……来人!快来人!咳……咳……”   蔺映之面色惨白如纸,从头到脚凉了个通透,双手发起了颤,忙朝后退了两步,身上却还是被东建历溅上了鲜血!   不……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啊!她给东建历递过去的,分明是没毒的那一面!莫非……莫非蔺孔明这混账又耍了她?无毒的那边,才是有毒的?   蔺映之猛地捂住了嘴,急匆匆的朝四周看了一眼,见还没有宫女太监们发现这殿内的动静,眸色逐渐变得狠戾了起来!   东建历如今还没有完全死透,若是自己寻人救了他,他活命了之后,一定不会饶了自己,也不会饶了蔺家和飞怀。若是……若是自己按照蔺孔明的意愿,要了他的命,自己虽不是太子的亲娘,但确是他的嫡母,定然能顺利的当上皇太后。   蔺孔明和太子的关系好,有蔺孔明在,蔺家便能万安,一切都能顺利进行下去,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她掌了一些权之后,自己再从东启的手里,见皇位给抢过来,助飞怀登基。   蔺映之的脑子迅速运转着,为自己找了最好的后路,便将桌上的水果刀拿了起来,眸色阴冷,颤抖着手,一步一步,朝着东建历走了过去,血红的眸,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着泪,瘆人至极。   “东建历,我是蔺家的嫡女,我嫁给你的时候,当时正值蔺家巅峰时期,我蔺映之的身份,不比公主低。我十六岁入宫,做了皇宫,是你!是你和这宫里的贱人,一步一步……把我逼成了如今的这番模样,当年若不是你下旨求亲,我早就嫁到了侯爵府!是你!是你求娶了我,又任由我自生自灭!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步步为营,将那些贱人们全都害死,又杀了你那么多的亲骨肉,现在我就是乱葬岗的一堆白骨!是你毁了我!是你!东建历!”   蔺映之冷笑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刀,狠狠的朝着东建历的心脏处捅了过去!   东建历身上的毒毒发的越发严重,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闪躲了,他眸色深沉的朝蔺映之望着,轻轻摇了摇头,眸中带着一抹寥落:“想不到,你竟这般恨我……”   他说罢,微微闭上了眼睛,缓缓睁开,朝着窗外望了过去,眼前一片的血红,他的头脑发胀,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切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总归……总归是没有办法阻挡的,一定是……一定是蔺孔明,东启……朕还没有……还没有做够这皇帝,朕还没有……可惜一切都成了定然,无力阻止……只能……”   顺其自然……   东建历似是什么都明白,却又是什么都不知,淡淡笑了一声,他眉头微蹙,低头看了一眼胸膛上的匕首,最后看了蔺映之一眼,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花船上,那年,你刚十五,是蔺府的嫡大小姐,带着你二弟弟出去玩。   你穿了一身……白裙,裙上绣了几朵桃花,手里拿了一把红伞,那时候,太子是三弟,朕什么也不是,朕现在还记得你那时候的笑……真好看啊,后来朕做了皇帝,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你们蔺府求亲,求娶你为东苓的皇后,要给你全天下所有的荣华。   可是你呢?咳咳……你……你却和外臣勾搭,你不顾朕的脸面,和薛云长厮混……”   “所以你在六年前,派他镇守边疆,只给他三千禁军,就让他和勾族对战,让他白白送了性命?被敌军分尸?东建历!你这个混账!你这个混账!”   蔺映之嘶吼出声,神情癫狂,猛地扑了过去,便掐住了东建历的脖颈,可无论她多用力,东建历都没有再挣扎,只有胸膛前的鲜血,不停的往下流淌着,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地,刺目至极。   “你个混账,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是你害了他,是你活生生把他害了,你知道他死的有多惨吗?他尸骨无存,他尸骨无存,被敌军活生生分尸了啊,东建历!你个混账!你把眼睛睁开,你跟我解释清楚!你个混账!啊!!!”   蔺映之癫狂的大叫了起来,受了刺激,神志都有些失常了!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门外的禁军,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将门给推开了! 第131章 赵栀,我不要你了   禁军们将门推开之后,看着倒在了地上,流了一地鲜血的东建历,和神情疯癫的蔺映之,被吓的当场傻在了那儿!   他们其中一个士兵心中大骇,被吓的浑身发颤,忙跑出了房门,要去通知将军,他一边狂奔着,一边惊恐的大喊出了出声,可惜他还未来到将军旁边,皇宫的大门,便被禁军给踏破了。   今早箫华一道圣旨寄出,道陛下急诏,司徒凌见圣旨上写的急切,没来得及多做调查,便率领手下兵马,匆匆入了皇城,要去救驾,谁知刚入了皇城,便被当做乱臣贼子捉拿,他尚未搞清楚状况,便被箫华一刀斩了人头。   箫华入宫的时候,他身后的将领高举着司徒凌的人头,边骑高头大马,边大喊着叛贼已被诛灭云云,而司徒凌带来救驾的兵马,尽被当做了俘虏,压入了死牢。   东启他们进宫之后,便听到陛下被刺客暗杀,皇后被吓的疯癫,神志不清等消息,他听罢,唇角带着丝清浅的笑意,若不仔细去看,极不易察觉到。   “向外传播消息,就说司徒凌派了刺客,将陛下暗杀了,司徒凌的首级已被取下,乱臣贼子被剿,天下已大安。”   “是!属下遵命!”   一切都在按照原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人心被大肆煽动,百姓愚昧,听风便是雨,也信了东启命人向外传播的话,偶有人提出疑问,道‘司徒凌前去皇宫的真正目的,是否真如太子所言?其中是否还有蹊跷?’都会被东启手下的人带头,群起而攻之,久而久而,便没有百姓敢将这话说出口了。   有些百姓对此事心知肚明,但却只能将其藏在心里,不敢拿自己那条性命开玩笑。   陛下遇刺去世,太子登基,本是名正言顺之事,大臣们也在朝堂上议论,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为防东苓动乱,须得让太子立即继位才好。   “摄政王爷既已恢复,又同太子重归于好,需得继续担任摄政王之职,新皇经事少,还能牵制住新皇……”   “嘘,朝堂上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地方,八皇子和他三叔,手中掌了边疆的兵马,对谁来继位这事有不少话语权,他们也听闻了此事,正快马加鞭,直奔皇城而来,等他们来了,再看看形势罢……”   “陛下去世,既还得看八皇子和三王爷的脸色,才能确定新皇,那当初陛下立太子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迂腐啊!如今正值动荡时期,但凡站错了队,说错半句话,便是万劫不复。你没看到司徒凌什么下场?他就是因为两年前,在修筑运河这件事上,同太子起了冲突,这件事原该落在太子殿下的头上,被他在其中一搅,得了!成了八皇子的了!太子不知从中损了利益……”   “只可惜其他皇子都不在皇城,就算快马加鞭赶到了,也没什么用处。除了太子和八皇子以外,那些爷啊,要么就是年幼,要么就是能力太过欠佳,不得人心。九皇子背后有她母亲和整个蔺家撑腰,只可惜年龄太小,太过年幼了,不然这皇位,啧啧啧。”   ————   皇宫内多处动荡,大臣们聚在大殿内议事,蔺孔明在局面暂且稳住之后,便带着赵栀离了皇宫,直朝司徒家而去。   赵栀背对着蔺孔明,上半个身子瘫在了马背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去干嘛?”   “我听闻司徒咏以前欺辱过你?”   “他爹爹被砍了脑袋,他们一家子也全乱了套,府内管事的那些男丁,全都掉了脑袋,剩下的一些小辈,都被流放到了各处,女眷也全充了军妓,年老的女眷被就地斩了,府内血流成河……他们府内不定得吓人成什么样,我……我害怕。”   “瞧你怂的,我都不想说我认识你。”   蔺孔明一脸的嫌弃,伸出了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就是害怕,你拿我怎么样……”   “丫头是不是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你以为八皇子和东子安他老爹是吃素的?过不了几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到时才算血流成河,成王败寇,若是东启赢了,他才能顺利登基呢。”   “若是输了呢?”   “额……”   蔺孔明想了一想,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在赵栀面前轻轻晃了晃:“团灭!”   “我……我们团灭?”   “嗤,老子又不是预言家,箫华会给人算命,明儿找他去。”   “哦,我不要去司徒府……”   赵栀懒懒的趴着,就算蔺孔明捏她的小肉爪,她也不起来。   “放心,司徒府已经被抄家过了,该死的都死了,尸首都被拖走了,地上的血也被洒了石灰,现今还在司徒府内的,只剩下一些充当军妓的女眷,还没来得及被送走了。”   “司徒咏也在其中吗?”   “大概也许八成。”   “听闻她以前还和你订过婚,对你有倾慕之意,从丞相府的嫡小姐,一朝入了奴籍,充了军妓,倒是也……”   “挺可怜的?”   蔺孔明叹口气,觉得他家丫头心真善,既可爱又让人怜惜。   “不,挺好玩的。”   赵栀轻轻摇了摇头,眸中似含着一片星星。   “你学坏了,我不要你了,你配不上我。”   蔺孔明一脸嫌弃,将赵栀往马下戳了戳。   “啊呀!你莫碰我!摔坏了你还得抱回去!” 第132章 报仇   “哟,抱回去?”   蔺孔明眸中带着一抹戏谑,捏了捏她的小肉爪:“你这丫头想多了,摔坏了就扔了呗,再换个新丫头,哎哎,你别挠我,别挠脸!”   很快,蔺孔明便带着赵栀,一同到了司徒府的门口,赵栀刚刚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伴着石灰的味道,呛人的很,门口也被洒了不少石灰,微风一吹,石灰便被吹起了不少,低下的石灰发红,似是混合了鲜血。   在司徒府的门口,站着密密麻麻的禁军,赵栀粗略一算,便知这些禁军们不下于六百,将司徒府围的密不透风,司徒府内不断传出了女人的哀嚎声,拖着长腔,凄厉无比,越靠近声音便越响,越嘈杂,犹如地狱入口一眼,阴风阵阵,瘆人的很。   赵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三爷,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她说罢,蔺孔明便从马上跃下,走到了她的身侧,有禁军忙帮蔺孔明牵住了马,栓在了司徒府的石狮子上,禁军们将手中的□□放下,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微微低头,朝蔺孔明抱起了拳。   “属下参见王爷!”   禁军们的声音洪亮,数百人一齐声,震的赵栀有点耳朵疼,她刚想伸出小手捂住耳朵,蔺孔明便握住了她的肉爪,面色冷淡,朝着禁军们点了点头,便带着赵栀,朝司徒府内走了进去。   禁军们见蔺孔明要进府,忙将司徒府的大门给打开,恭敬的候在了一旁,自古成王败寇,不说三王爷和八皇子到了皇城会如何,最起码,目前是蔺孔明赢了,他们都知道这位爷脾气古怪,无论是蔺孔明手下的禁军,还是其他人手下的禁军,都将蔺孔明像祖宗一样供着。   司徒府内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摔碎了的锅碗瓢盆,以及一些大件的器皿,抄家的时候,能拿走的,禁军都拿走了,拿不走的,便就地砸了,赵栀刚刚踏步进去,便踩中了一块瓦片,瓦片下还洒着石灰,赵栀眉头微蹙,猛地移开了脚。   这石灰下面九成是血,她不知道踩中了谁的血,一想真有点瘆得慌,司徒府昨日夜里还是歌舞升平,今日便作了残垣断壁了,一夜之间,所有都毁了。   院子四周也守满了禁军,上百个女眷秀发凌乱的在院内坐着,只着了白色中衣,头上不带一点珠翠,大半人都低下了头,轻轻闭上了眸,不愿接受现实,安静的自我麻痹。一些女眷则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中衣上不知沾了谁的血,干作了褐色,有几人身上被戴了脚链,叮铃作响,让人心中更为压抑沉重。   “呜呜呜……老爷,老爷呀,你死的好冤啊!老爷啊……”   “老爷啊,你向来勤勤恳恳,不敢结/党营私,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啊。”   “四小姐晕过去了!我们四小姐晕了!快来人!快来人啊!求求你们救救人吧!救救人吧!”   院内只剩下了三四个贴身丫头,其他丫头都被变卖了,不算做司徒府人了,院内的哭喊声实在太过嘈杂,哭的人耳朵疼。   “现在哪还有什么四小姐,你们已经入了奴籍,等到下午就会有囚车拉你们走了,死一个少拉一个!还省事了呢!”   一个禁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赵栀一不小心踢中了一块瓦片,瓦片往前滚了会儿,恰巧滚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前,那女子愣了一愣,抬起了一双哭肿的眼睛,朝着赵栀望了过去,她眉头一蹙,微仰起了头,冷笑了一声:“赵栀?呵……你是来看笑话的吧?”   赵栀满脸的单纯无辜:“把司徒咏单独拎过来,本夫人有事要问她。”   蔺孔明点头之后,便有禁军拎着司徒咏的衣领,将她狠狠的丢在了赵栀的面前,四五个禁军将司徒咏围在了其中,生怕她再伤着赵栀。   “把她的嘴堵上,让她将脸仰起来。”   赵栀的声音极冷。   她说罢,禁军便拿出了一块白布,攥成了一团,堵住了司徒咏的嘴,紧拽着她的头发,逼着她将那张脸庞仰了起来,司徒咏眸色血红,阴狠的朝赵栀瞪着,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却是左右拗不过禁军的力气。   赵栀满目怜悯的朝她望着,下一面,便高高扬起了手,朝着她左脸上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亮至极,随即司徒咏的左脸高高的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是打你对我父亲不敬。”   “啪!”   “这一巴掌,是给我和诗云讨回公道。”   “啪!”   “你两年前冤枉我盗窃你们丞相府的玉石,这一巴掌,便是将玉石还给你,还喜欢么?” 第133章 回府   赵栀狠狠的扇了司徒咏几巴掌,出够了气,便不想继续在这阴风侧侧的地方呆着了,她觉得浑身都瘆得慌,好似有人一直在她身后盯着,她转头去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三爷,我们回府吧……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不玩了?”   “不玩了,我要睡觉。”   赵栀伸出了双手,便紧抱住了蔺孔明的腰,如何都不松开,仰起了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朝蔺孔明望着。   蔺孔明俊眉微挑,满脸的诧异不解,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呀,做什么?”   他面上浮现了一抹坏笑。   “你抱我出去,我怕踩着石灰,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你个小坏狐狸,还睡不着觉,我才不信。”   “你欺负我。”   赵栀一双大眼睛中写满了控诉,伸出了双手,紧握成了拳,朝着蔺孔明的胸膛处锤了过去!   她哪里坏了?她哪里坏了?她一点都不坏好吗?   她刚锤了没几下,蔺孔明便握住了她的小粉拳,垂下了眼帘,闻了一闻:“这比狐狸味可好闻多了,赵栀你个坏狐狸,整日里就知道欺负我,你知道我活在你的阴影下,整日里有多委屈吗?唉……”   蔺孔明一张俊脸上写满了委屈,就在赵栀第二次握紧小拳头,要打他的时候,蔺孔明戏谑一笑,不再逗她,便当着满院禁军的面,弯下了腰,朝着赵栀招了招手。   赵栀会意,便上前去抱住了蔺孔明的脖子,蔺孔明双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面,便慢悠悠的站起了身,朝着院外走了过去,走两步晃上三晃,似是要把他背上的小东西吓死才甘心。   听着赵栀害怕的惊呼了一声,男人笑眯眯的露出了一口小白牙:“哎呀,害怕?”   “你走慢点儿!”   “你说什么?听不见听不见,我聋了,要一个时辰才能恢复。”   赵栀双腿蹬了几下,想要从他背上跳下来,谁知道男人却抱的更紧了些,根本不由得她往下跳。   禁军们均低下了头,一眼都不敢看,生怕蔺孔明这位主儿找他们的麻烦,蔺孔明连马都没有骑,就这样背着赵栀,一边走一边晃着,时不时讲几个鬼故事,见赵栀吓的流泪,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月朗风清,分明是那般的好听,却欠扁的很。   “我生气了,需要一日才能好……”   “我聋了,需要两日时间才能好!”   男人一副傲娇模样,吊儿郎当的走着,走两步来了兴致,扯了扯唇角,“啪!”的一声,轻轻打了赵栀的小屁屁一下。   蔺孔明知道,若是在人多的时候,他这般调戏她,丫头真的会生气的,于是便找没人的地方去逗她。   瞧他蔺孔明多会为这丫头着想。   “呜呜呜,你个坏蛋,不理你了!”   赵栀趴在他的背上,只觉像是上了狼背,如何都下不来了。   “不理我好啊,不理我我开心了,也不用哄你了,多省心啊!”   “你……”   “嘘!我知道我生的好看!你再说出来,便是多此一举了!”   蔺孔明一双眸中掠过了一抹流光来,溢彩好看,神色认真,伸出了手指,放在了唇边。   “你真的哄不好我了。”   “哈哈哈哈哈,我说过要哄你么?”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你不爱我了!”   不管蔺孔明说什么,赵栀都会当做真的,不禁逗的很,他三言两语这么一逗,赵栀便忍不住湿了双眸,双手使劲的捶起了蔺孔明的肩头。   蔺孔明脚步一顿,扯了扯唇,正打算再逗她几句,将她彻底逗哭了,再好好哄哄,见赵栀像真的急了,他心中突然心疼了起来,心脏处软乎乎的,酸疼的很,恨不得立即将她抱在怀里,好生吹吹揉揉,逗她开心。   这般想着,他也便真的将赵栀横抱在了怀里,垂下了眸,将她眼角的泪吻干净,一边走,一边柔声的哄了起来。   “从前有个可爱滴小姑娘,唤作赵栀,有一天,她到了一座庙里,听到了一个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讲故事,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讲什么故事呢?老和尚在讲,从前有个凶残的姑娘,唤作赵栀,有一天,那姑娘到了一个庙里,看到了一个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讲故事……”   “你才凶残!”   “嘘!是老和尚说你凶残的,我可没说,别冤枉人啊!”   “……”   “一会儿要到府里了,我听说,今日钱风泠出门,遇到了一伙儿禁军,不知那些禁军怎么她了,她回府之后,便直接病倒了,这府内的事,她多半也没精力管了,待会儿我陪你去宣诗云那一趟,将掌家大权要过来,恩?”   “……她都那么老了,禁军强迫她,做那种事了?”   赵栀说起话来,不知不觉也嘴毒了起来。 第134章 掌家   “难说,回府问问呗。”   蔺孔明说罢,点漆般的眸子微动,垂下了眸,吻了吻小丫头的唇,偷了个香,薄唇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意。   蔺孔明带了赵栀回府之后,便问了宣诗云要权,宣诗云知道如今皇城中人心惶惶,陛下驾崩,映之神志不清,卧榻不起,老大老/二虽在宫内任职,但职位不高,蔺府如今能仪仗的,也就只有蔺孔明一人了,万万不得得罪他。   毕竟,他并非蔺府的血脉……得顺着一些,免得他说不管便不管了,留下偌大的蔺府,没有人撑着,这蔺家数百年的基业,便如意树倒猢狲散,就如同司徒家一般,朝夕间天上地下,她老了,再折腾不起什么,只想有个仪仗,仅此而已。   赵家的赵君,听闻在半月前,他拜了内阁长老为师,已经得了下二品职位,除了文职以外,手下还有武职,手中握了几千兵马,虽是不多,但他年龄才多大?日后的路还长着,前途不可限量。   唉,可惜蔺家就没出一个争气的,就出了蔺孔明一个,还并非蔺家的血脉,这些年来,蔺家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   钱风泠出门去当铺替玉韵赎东西,路上遇见几个新来皇城的禁军,要盘查她的身份,三两个土匪迎面被禁军撞上了,两伙人打了起来,死了一个,把她给吓的不轻,回来便躺着不起了,哎哎哟哟的唤着,府里那么多的事,她一个都没心去管,神经叨叨的,念着黑白无常要拿来勾她的魂。   跟二房那个,真是也不差什么了。   这一切,宣诗云都看的明白,如今这掌家大权,不交给赵栀,又能交给谁?给林家的林夜南,还是给妾室林诗?亦或者是蔺玉韵,蔺风那几个小的?   呵……   赵栀母家越发繁盛,蔺孔明又待她这般好,只要赵栀掌家,蔺家一旦有了风吹草动,赵家就不会坐视不理,蔺孔明也不会扔下蔺府不管,她嫁来蔺府这般久了,辈分又大,便就她了罢。   她这老婆子啰嗦,活了一辈子,盘算了一辈子,凡事都要想出万全之策,说出一句话来,也要在脑子里过上好几遍,也跟小辈们啰嗦了一辈子,生生死死的,没一天安生,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都不想问了,她再往前都六十了,她累了。   宣诗云将该交代的事,都语重心长的同赵栀交代了一声,将该给她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好拿了出来,全都塞进了她的怀里,凑近了她的耳旁,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待蔺家,无论你以后如何,你第一次出嫁,嫁给的人,毕竟是轻鸿。你从根上讲,就是蔺家的媳妇儿,我也是你母亲。   好好待蔺家,好好守着蔺家,最重要的,不是要出气,不是要报仇,不是要将那些欺辱过你的,全都一个个拎出来,打上几巴掌,就算是掌家了,他们便服你了,蔺家的庄子,当铺,布庄,药馆……往宫内进贡的事,这林林总总,大大小小,你都要照看周全,莫要丢了蔺家脸面。   以前李轻云还好好的,你大嫂也好,你还能去请教请教,能去问问,现在不成了,你要一个一个,自己慢慢摸索了,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莫来问我!我活不了多久了,总依赖我,怎么能成?”   宣诗云同赵栀说了许多许多话,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她鬓角边的发,以前宣诗云也这般待过赵栀,只可惜都只是做做面上功夫,这一次……她是真心怜爱。   赵栀和蔺孔明离了宣诗云的院后,赵栀手中握着宣诗云赠她的和田玉镯,转过了头,回望了宣诗云一眼,见丫头往她房里搬去了佛像和经书香炉,轻声道:“母亲这次……是真的不想管事了……”   钱风泠被吓的一连躺了两天,才心有余悸的下床走了路,走哪儿都要人跟着,总觉得有人要拿刀杀她,连厨房都不敢进,她颤巍巍路过李轻云院里的时候,恰巧看见李轻云拿着刀,在那神经叨叨的切着东西,站在李轻云门口,骂了好些声才离开。   李轻云如今还嘴不得,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活的憋屈的还不如一条狗,好歹狗受了委屈,还能叫上几声! 第135章 大战   钱风泠离开了之后,她颤抖着手,将那把刀举了起来,刀上映出了她的模样,比起一月前,要老了不知多少,就连她的眼角,都不再顾盼生辉,生出了道道细纹,她这房里,却连普通的胭脂水粉都没有,那些人……那些人真将她当做了一个疯子傻子来看待……   她好歹怀孕了啊,看看这些人!看看这些人,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李轻云想了很久,最终,她还是将那把刀丢在了地上,被刀落地的声音,给吓的颤抖了起来,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额头,蜷缩成了一圈。   纵然生不如死,蔺榆再也没来看望她,那些丫鬟婆子们不把她当人看,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可她……她还是害怕了,她不想死,她害怕死,她想要活着……   “啊!”   李轻云仰起了头,哭着大叫了一声,声音凄厉无比,瘆的人心神发慌,过路的婆子们朝着院内指指点点,便慌忙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赵栀掌家虽有诸多不懂的,不能遇事便去问宣诗云,但她七窍玲珑心通透的很,再加上蔺孔明从中指点,她多半都能办的好,偶有实在揣摩不透的,她便回了一趟赵家,去问了武问玉,和她的一些掌家的姨娘婶婶,处理的事虽有些小瑕疵,但也无大的过错,也算周到,无伤大雅。   至于那些个不服的人,她们就算是心中憋着,在如今这局势下,也是一句不敢言,如今皇帝不一定谁坐呢,太子和蔺孔明手中握着权,四大家族,王公贵族又算的了什么?再大的基业,就若司徒家一般,说毁便给毁了。   两日后,三王爷东泷和八皇子东子华,带着大批兵马入了皇城,与之随行的,还有三王爷的嫡长子,王府世子爷东子安。   他们在敌军手中借了许多兵马,前来攻打皇城,在百姓眼里,他们便是乱臣贼子,通敌叛国!   但东子华想的通透,他手中的兵马少,若是不给敌方一些好处,借些兵马来,一到皇城,定会沦为俘虏,白白送死。不如先借些兵马,一场血战之后,登上皇位,再散播些东启谣言,蔽住百姓的双眼,让他们分不清究竟谁是乱臣贼子!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他握了天下大权,还不是他说什么算什么?多年以后,百姓们只会记得,东启才是真正的叛贼,而他东子华,则是千古名君。   历史真真实实虚虚假假,呵……这十年后,百年后谁又能说的清楚?不定还有人为他平反抱不平呢!   如今东子华手中的兵马,和东启手中的兵马,是相差不了多少的,两人见面,只客客道道的说了几句话,便针锋相对起来,皇城内遍布着东启和东子华的兵马,大臣们兢兢业业的站在朝堂上,连粗气都不敢喘,使劲低下了头,半句话都不敢言说,生怕说错了一句话,惹到了其中一方。元老们这几日都以身体抱恙为由,没再来上朝了。   若非不得已,谁想来这朝堂上,给太子跟八皇子当靶子啊!这不是找虐来的吗?   如今这种局面,他们只能保持中立,睁着一双眼睛当瞎子,心中揣着明白装糊涂。   因为赵栀在蔺府正忙着,她来了朝堂上,也帮不上忙,只会白白被人俘虏做人质,便没有跟着蔺孔明过来,而是先着手打理着蔺府的事,准备等把蔺府的事忙完了,再乔庄一番,跟在蔺孔明的身后。   东启和东子华商议了足足一日,蔺孔明不说话则以,一说话,轻飘飘的几句过去,直接将东子华气的咳出了血,两方针锋相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说辞客道,明争暗斗,也没有真刀真枪,来打一仗实际,只白白浪费这时间,容易被其他贼人钻了空子。   谁的拳头硬,谁手下的兵马能吞并山河,这万里江山,便落入谁囊中。   第二日清晨,天尚蒙蒙亮,双方便击了战鼓,在皇城附近,荒废已久的城池内开展了战斗,东子华和东启他们没一个是瞎的傻的,会直接在皇城里打,这东苓最值钱的就是皇城了,到时候皇城毁了,皇宫没了,就算是赢了,坐了这天下,也是损失惨重,落人笑柄。   百姓们见没有在皇城内开战,均松了一口气,贵族们也都在盘算着输赢,此时不知该去帮谁,只能按兵不动,拉帮结派,暗地观察着情况。   傍晚,刘诗云偷偷的从王府内溜了出来,带着两个丫鬟,偷摸摸到了蔺府后门,敲了几下,道是有重要的事,要来寻赵栀。 第136章 金蝉脱壳   王家不知和三王爷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三王爷竟将北军的兵符交给了王府,王家家主原是将兵符交给了大公子王景明保管,后来竟辗转到了王永言的手里,傍晚王永言醉了酒,喝的迷迷糊糊的,便要同刘诗云欢好,床上将此事同刘诗云说了。   刘诗云将事情暗自记在了心里,等到王永言睡着,便悄悄下了床,在他脱下的衣裳里和房里寻起了虎符,寻了快一个时辰,才在柜子上面的檀木盒内找到了虎符。   她将檀木盒抱在怀里,小心的从凳子上下来,将凳子放回到了原位,当时王永言蹙了蹙眉,刘诗云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醒过来,也没空去想这件事,便小心的推开了房门,朝着王府后门跑了过去,想要将虎符交给赵栀。   刘诗云刚刚走到后门,便遇见了王永言,她原以为王永言要责骂她一顿,可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暗,拿着茶壶喝了一口,醒了醒酒。   随后,他便唤来了两个丫头,让她们跟在刘诗云的后头伺候,又拿了一个披风,帮她穿在了身上,才一边喝着茶,一边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这处。   刘诗云垂眸望着身上的披风,又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喃喃道:“走路摇摇晃晃的,定然还没醒酒……”   若是他清醒了,能让自己拿着虎符离开,他就是个傻子。   可他除了走路……半点也不像喝醉了的样子,罢了,先不管了,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栀儿啊栀儿……这一次,让我来护着你,好不好。   八皇子的手下,有东苓东西南北四军各三万人,共计十二万人,其余十几万人,均是在敌军那里借的兵,在东苓东西南北四军之中,北军占主导地位,且只认兵符不认人,谁手中若拿着北军兵符,便是他们的统领。   由此可见,北军的兵符,在这一场战斗中,起到多强的作用,刘诗云见到赵栀之后,将兵符的作用同她说了,赵栀同刘诗云道了谢,便立即拿着兵符,连衣服都未换,便骑马去寻蔺孔明了。   她骑马抄着小道,跑了足足有半日时间,又出示了许多能证明身份的令牌,才终于见到了蔺孔明,将兵符交给了他。   赵栀本想在后台呆着,不去战场,只在蔺孔明休息的时间,照顾照顾他的,蔺孔明却又将她给迷晕,派了路远和上百个禁军,将她给护送到了蔺府。   到了蔺府之后,路远一直坐在赵栀的身边,寸步不离,就算是赵栀要去小解,她都在门口等着。   赵栀活了这么大,从未像今日这般无语过。   她坐在了檀木椅上,双腿重叠,手中握了把半旧的空白团扇,团扇上搁了些腰果,腰果下面还垫了些牛皮纸,拈了一颗,放在了口中,颇无奈的道:“路远,你今日一天累不累?”   “不累,三爷说了,若是你再跑了,便将我的脑袋拧下来做酿醋罐子。”   “……我这次真不会跑的。”   赵栀一时语塞,将蔺宛知抱在了腿上,拿了一颗腰果,用小锤子将其敲碎,才敢拿勺子盛着,喂给蔺宛知吃。   “对,奶奶这次真不会跑的。”   蔺宛知一边嚼着腰果,一边说道。   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跑不跑的,也就是跟着赵栀学而已。   “唉,乖,看看,就连宛知都明白的道理,你这般大了,都不明白。宛知,走,我们不理他,姐姐给你找甘蔗吃。”   “不是姐姐,是奶奶。”   蔺宛知轻轻摇了摇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中,尽是单纯执着。   赵栀:“……”   太子和八皇子之间的这一场大战,足足持续了两月时间才停息,虽说就算没有赵栀送去的虎符,最后也是东启赢得这天下,但赵栀送去的虎符,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若没有那虎符在,要想赢得胜利,至少还得一月时间。   这一个月的时间,至少减少了上万的伤亡,省了不知多少粮草物力,八皇子东子华身中毒剑身亡,在混战之中被分了尸,只剩下了尸块,就连脑袋都不知被谁拿去了,三王爷和世子东子安带着残兵,连夜逃离了皇城。   东启下令去追捕,却丝毫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他们究竟逃去了哪儿,他顺利登基,蔺孔明仍担摄政王爷,蔺映之神志好了些,便被加封为了太后。   青依云是东子华的生母,先帝在时三千宠爱与一身,新帝登基后,随便给她封了太妃,便命她搬去了冷宫。   东启登基第二日,传闻赵栀进宫看望赵羡,宫中突然生了大火,两人双双丢了性命,大火烧的急,剩下的尸首,就连谁是赵栀,谁是赵羡都分不清。   赵羡加封太妃娘娘厚葬,则将赵栀的尸首,送回了赵家,举行了葬礼,赵家主母一病不起,直接哭晕了过去,宣诗云也被这个消息给吓到,终日叹气,道赵栀没个好命。   第二年春天,摄政王爷突然往蔺府领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和已经故去的赵栀,生的一般无二,将丫鬟们吓的不轻,直呼闹鬼,蔺孔明却懒得搭理他们,让那唤作朝云的女子认了武问玉做干娘,认了赵弘风做干爹,直接下聘求娶!   蔺孔明的聘礼几乎能绕整个皇城一圈,一时间成了皇城内爆炸性的消息!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讨论着这件诡异的事,聘礼刚下,便又有了一个唤作朝华,生的和赵羡一模一样的女子,进了赵家,又认了赵弘风为干爹。   第二日,一个唤作云阙的地方知府,给赵家下了聘,要迎娶赵朝华为妻!   云阙便是赵羡幼年的玩伴,赵羡入了宫之后,最想念的人,也莫过于是他,当初若非进宫,她可能早就已嫁给云阙了。   很好,一时间,赵家的两个干女儿,便要一起出嫁了,而且还和他们已过世的两个女儿,生的一个模样!   百姓们信奉鬼神之说,一时将此事传的神乎其神,吓的住的靠近赵府的小孩,一整夜都不敢睡觉。   “赵朝云生的跟已故去的赵栀一个模样,赵栀生前又是王爷继母,王爷如今下聘求娶,赵家也答应了,这事……这事是否有些不妥?”   “人家两情相悦,这有什么不妥的?莫非你妻子同你母亲有生的相似的地方,你还要休妻不成?”   “可是长得也……也太像了些,简直就是一个人啊!”   没错,的确是一个人,不过是赵栀陪着蔺孔明,玩了一出金蝉脱壳罢了。 第137章 赵栀大婚   聘礼已下,便是先定了赵栀,尔后按照东苓的娶亲流程,两家交换聘书礼书,又选了先生,查看双方的生辰八字,确定没有相冲相克,便选了良辰吉日,由蔺孔明持着迎亲书,着了红色喜袍,带着轿子,去赵家接赵栀。   在蔺孔明来之前,赵羡便已经被云阙给接走了,赵栀已经许久,都未曾见过赵羡这般开心过了,云阙知道赵羡已并非完璧之身,在东苓,男人们都比较注重这件事,觉得娶进门的女人,若并非完璧,便是辱没了家门。   赵羡也同云阙多次提起此事,云阙只道他娶的是能白头偕老之人,并非是一块贞节牌坊,能走到现在,迎她进门,实属不易,若是赵羡再因此难过,他便也去青楼几趟,丢掉完璧之身,赵羡原本是被他逗笑了,不知为什么,笑着笑着,却哭了出来。   蔺轻鸿迎娶赵栀时,因为是续弦,便并没有那般多的礼节,匆匆便将赵栀嫁去了蔺府,蔺孔明却要求事事周全,不可少一个环节,若是少了,那便再娶一次,以至所有人都不敢懈怠,日日精神抖擞,生怕出错。   赵栀上着琵琶袖交领红衣,下着大红马面裙,外面又穿了红色大袖披风,披风的子母扣只有杏仁大小,却镶了一只完整的彩凤,阳光映在上面,波光粼粼,映着暗纹,暗纹中似是由无数凤凰组成,微风一吹,那些凤凰似还会动,这身衣服庄重华贵,是内务府为未来皇后赶制的,共做了两套,一套存在宫内,一套穿在了赵栀身上。   赵栀的头上虽戴了红盖头,但若是轻轻调整一下角度,还是能看清前面的路的,她伸出了手,将盖头轻轻掀开了一些,朝着坐在马上的蔺孔明望了过去,一双大眼睛微微发亮。   蔺孔明穿上红衣,真是难言的妖孽诱惑,这红盖头,真该盖在他的头上,免得再去祸害人。   赵栀轻轻挣脱了红云的手,便提着裙子,小心的迈着步,走到了蔺孔明的身边,朝着他伸出了手:“蔺孔明,朝云不想坐轿子,想让你骑马带我回蔺府。”   蔺孔明薄唇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朝着她伸出了手,挑眉道:“丫头确定要坐马上?”   “不让便算了!”   “哎哟,看这气量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库给吃了。”   蔺孔明伸出了手,便将赵栀给拉到了怀里,垂下了眼帘,隔着红盖头,吻了吻她的脸颊:“乖丫头,夫君带你去个地方,我们不回蔺府了……”   “三爷,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赵栀看着男人脸上大灰狼一般的笑意,突然有些瑟瑟发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蔺孔明骑着马,便带着赵栀到了十里之外,见附近没有人了,扯了扯薄唇,一巴掌朝着赵栀的小屁屁上打了过去,疼的赵栀一咧嘴,都快哭了出来。   “蔺孔明,你干什么?”   “你刚刚唤老子什么?”   “唤……唤蔺孔明……”   “再往前一句。”   “唤你三爷啊,难不成还唤你三娘?”   “啪!”   “你还打我……我不要嫁给你了,我要回家去。”   “哟,生气了,来让夫君看看这张小脸,是不是都给憋红了?啊呀,真给憋红了,日后记得唤我夫君,不然还打你屁股,打开花好不好?”   蔺孔明将赵栀的盖头掀开了一些,笑吟吟的朝她望着,点漆般的眸微利,眸底带着一抹冷意,令人不敢有丝毫的造次,轻轻戳了戳赵栀的小鼻子。   赵栀怔怔的睁大眼睛朝他望着,眸中逐渐凝聚出了水雾,撇了撇嘴:“你……凶我!”   赵栀伸出了双手,便朝着蔺孔明的脸上挠了过去,小脸一沉,奶凶奶凶的,活脱脱像一只发怒中的小奶喵。   “好好好!别挠脸!错了错了!赵栀!”   只见‘刺啦!’一声,赵栀把蔺孔明的左边脸颊上,挠出了一道挺深的红印。   蔺孔明:“……”   赵栀怂怂的往后退了一退,讪笑了一声,伸出了两只手,在蔺孔明面前,对着空气挠了几下:“喵喵喵……夫君,刚刚我被猫附身了,我……我做了什么?喵?”   蔺孔明左手捂着俊脸,似笑非笑的朝赵栀望着,凑近赵栀耳旁,浅笑着道:“你完了,赵栀,真的,相信我。”   最后,蔺孔明真的没带赵栀回蔺府,他原想的是要带赵栀去山上看花,最后却直接带赵栀进了一家客栈,赵栀进去的时候,还是完璧,出去的时候,可以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完完全全成了一瘫软肉,被蔺孔明收拾好,抱着回蔺府的。   进去的时候,尚是天亮,出去的时候,却已经傍晚了。   拜完堂之后,蔺孔明出门陪客喝酒,赵栀则坐在了房里,等着宾客散尽之时,蔺孔明回来,同她‘洞房’。   她好惨,刚刚才……现在又要洞房了,唉。   小丫头将鞋脱了上去,上了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昏昏暗暗的灯火,觉得一切都恍然若梦。   有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丫头推门进来,告诉她蔺轻鸿去世了,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门口却没有一个人。 第138章 大结局   她活了十几年,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恍然若梦。   或许……这人生本就是一场虚空大梦吧,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呢,谁又能清楚明白。   以前她看本子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往往都是一穷二白的书生,和富贵人家的小姐相爱,小姐为他同父母断绝关系,同他住在寒窑内,受风吹雨淋,吃粗茶淡饭,小姐有千种身份,书生也有千种穷法,当时觉得那故事感人,现在想想……   倒是有些不切实际,反正她身边认识的小姐,就没有一个和书生私奔的,都是和身边的公子郎情妾意,生活的和顺,而且住在皇城里面的书生,多半也都家底殷实,往年来进京赶考的书生,傍晚都住在皇城边上的客栈里。   可小姐们要么住在家里,要么出门住在皇城中心的客栈,出门的时候,也是前呼后拥,乘着轿子,根本就没有和书生见面的机会,她出生前几十年,又到现在,一个小姐和书生私奔的事,她都没有听说过。   由此可见,那些书本子里讲的事,也不全是真的,尤其是那些才子佳人的事……   赵栀想着想着,便托住了腮帮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净骗我这些小姑娘,当初若非嫁到了蔺家,我不定还真的信了书中的事,去寻书生了,觉得那才是郎情妾意,若是那人待我好也就罢了,可以一同努力,让生活过得好啊,若是待我不好,再娶进家门一个小的,日后后院里,得鸡飞狗跳的……”   赵栀正自个儿在那自言自语,突然门就被推开了,蔺孔明身上带着些酒味,懒洋洋的倚在门口,慵懒的朝着她瞧着:“呀,你都能去说书了。”   “三……三爷……夫君,你何时来的?”   赵栀有些窘迫,讪笑了一声,微微低下了头,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不知在小声嘟囔些什么。   “一炷香前。”   “那……那你全听到了?”   “没有,我还全看到了。”   蔺孔明双眸眯成了一对月牙儿,面上浮现了一抹戏谑的笑,气的人牙根痒痒。他说罢,便晃晃悠悠的坐在了床头,将赵栀抱在了怀中,朝着她的唇吻了过去,香够了,便将赵栀压在了身下,开始解她的衣裳。   “香香的,真好闻。”   “唔……我不要了,我要睡觉。”   “睡觉?不,你不想。”   “蔺孔明,你讨厌人!放开我!我要喝水!”   “很好,你又完了。”   “……”   第二日,赵栀腰酸腿疼的坐起了身,嗔怒的朝蔺孔明望着,伸出了一只小脚,朝着他的腰上踹了过去!   “蔺孔明!谁让你把我衣裳弄破的?”   蔺孔明懵懂无辜的睁开了一双眸,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眼睛,眸中似含着水雾一般,湿漉漉的,他怔怔的看了赵栀一眼,朝着赵栀伸出了双手。   “睡醒了,要抱抱。”   “用不用我再打水亲手给你洗洗脸?”   “嗯嗯嘛。”   蔺孔明微微欠身,手中抱了一个枕头,一双深邃的眸中含着星辰,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夫君,你想多了。”   赵栀给了蔺孔明一个浅浅的微笑,便要下床去洗漱,然而,她的双脚还没挨着地面,蔺孔明那双湿漉漉的眸,便逐渐变得戏谑了起来,薄唇噙了一抹浅笑,将赵栀抱在了怀里,开始欺负起了小丫头。   只可惜赵栀力气小,打起人来也奶萌奶萌的,什么都做不了,好在蔺孔明知道分寸,晓得及时收手,再一个劲儿的去哄。   这日子过的舒坦,宫里有东启各种忙活,蔺孔明也懒得管,甚至连自己的身世,蔺孔明也懒得操什么心,整日里除了带着赵栀和两个小家伙去游山玩水,便是吃喝玩乐,其他的他不管,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要把他的小丫头给哄开心了。   东子安和他的父亲离开这里之后,便投奔了敌国,东启暂时也无法捉拿到他们,东子安原定的计划,同赵栀有关,才会得知了赵栀的身份之后,一直粘着她,主要目的便是彻底整垮蔺孔明,只可惜中间出了变故,他的计划未进行到一半,便夭折了,同父亲一同离开了东苓。   若说他对赵栀是否有情在,估计也是有一些的,只是绝没有蔺孔明那般深,他这一走,往后几十年,便绝无再和赵栀见面的可能了,旁人偶尔在赵栀面前,不经意间提起东子安这个乱臣贼子,赵栀连吃饭都不耽误,只当是听故事。   也是,赵栀本就对东子安没什么情,还要她如何?为此痛哭流涕吗?幸好东子安的计划没有实施成功,不然赵栀成了他的人,真得日夜哭鼻子。   东苓一直都是这天下的最强国,其余都是些小国,不足以同东苓相提并论,但却有一个唤作青诏国的国家,在近几年来经济发展极为迅速,虽比不上东苓,但也是除东苓外最强的了,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若非和东苓为友,便是为敌。   因为青诏国祖上是□□皇帝和皇后一同打下的江山,江山帝后平分,□□便没有设三宫六院,若是他设了,皇后手中的兵权定不答应,于是一直到今朝,皇帝都只有一个皇后而已,有些皇帝虽会偷偷去民间偷腥,暗里养一些女子,但明面上却是谁也不敢册封。   二十年前,南诏皇后去世,只余了一子,却刚生下没多久,便不知所向,不知被人抱去了哪儿。尔后皇帝另娶了皇后,却左右再生不出儿子来,只生下两个女儿,大女儿幼年夭折,小女儿不过两岁,便又不知所向。   第二任皇后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也去世了,皇帝年龄大了,也没了再娶的心,只想要个孩子,也选了些秀女去临幸,只可惜,也不知是谁的问题,横竖生不出来。   诸葛业没办法,终年来唯一的希望,除了操持国家,便是想寻到他那一双儿女了,这么多年来,他终于——   有了线索。   很明显,诸葛业儿女频繁失踪,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他揪出了那捣鬼之人,数年来调查下来,种种证据直指东苓和东苓内最大的华云林!   他女儿极有可能,在幼年的时候便被抛到荒野喂狼了,而他的儿子,则被辗转丢到了蔺府!   当诸葛业最终确定了他儿子的身份后,被吓的差点从皇位上摔了下来!   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了儿子的下落,他还想着寻到了之后,立即将其接到宫内,来继承皇位,他好轻松些度过晚年。   可是为何偏偏是那位煞星?天知道他们青诏有多害怕那位,四年前整个国家差点被他带兵整个给端了!   东苓,蔺孔明啊!   当蔺孔明看到诸葛业派人秘密给他捎来的信时,正巧是来年大暑,赵栀也在场,她口中含着草莓味的冰块,一边鼓着腮帮子嚼着,一边好奇的朝蔺孔明望着:“夫君,你拿的什么?”   “诸葛业说我是他儿子。”   “那岂不是说,你姓诸葛了?”   “……老子不想姓这个。”   “若是必须姓这个呢……”   “改名。”   蔺孔明单手托腮,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略有些无语。   他早就猜到他的身世跟这家人有关,如今果真找上门来了,这封信下面,还有一行字,也不知写的是什么,唔,上面写着,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刚刚在城郊寻到,滴血验亲过了,问了她的姓名,她如今唤作……   蔺孔明深邃的眸慵懒眯起,看了那两个字,薄唇抽了一抽,嗤笑一声,将信封攥成了一团,随手丢到了桌上。   “生仨死一个,丢了俩,真厉害。”   赵栀见蔺孔明的神情不对,似是被什么给吓住了,便将攥成了一团的信摊开,发现信中那位刚寻到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唤作韶华。   赵栀愣了足有一分钟,才忙将信攥成了一团,丢到了桌上。   “唔,过不了多久,东启那家伙,八成就要去青诏国写信和亲了,不管他们,我们生孩子去。”   蔺孔明站起了身,便将赵栀横抱在了怀里,边走着,便哼起了赵栀爱听的小曲儿。   “别……别……怀上了……今早大夫来过的,你不可再碰我了……”   赵栀伸出了手,轻轻抱住了蔺孔明的腰,模样有些含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