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女官(重生) 作者:黑烟圈圈 文案: 苏靖宛十五岁拜入太子门下,十六岁嫁入太子府。 多年辅佐陪伴,以为新皇登基,怎么着自己也能捞个皇后做做。 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重新来过,苏靖宛痛定思痛,绝定不踏入朝堂一步。 所以早早躲进了和尚庙,却还是被和尚惦记了上。 拿捏三寸,再次被拖入朝堂。 这次,苏靖宛觉得新主聪慧,她只需安分守己就好。 没成想新主头发不多,撩人技巧倒是多得很。 苏靖宛咬牙,这个女官她一定要坐稳了! 排雷指南: *男主前期是个和尚,但是这辈子很早就还俗了~ *本文虽借助部分历史知识,但是是架空哒,别太考究啦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爽文 主角:苏靖宛 ┃ 配角:李文桓 ┃ 其它:重生   ☆、第1章   第1章   庆元初年,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皇城里即使烧着地龙,站在门口守着的奴才也抖的厉害,即便这样,手里的东西倒是稳稳地端着,不敢有一点马虎。   苏靖宛自踏进凌霄殿,步调就越发急促,清瘦的身影裹在素色宫服里,纤腰不盈一握。她是皇帝还是太子时娶的第一位夫人,本该镶以珠玉的青丝尽数放下,不着一物,即清冷又美的如同画中仙子。   挥开阻拦她脚步的宫人,苏靖宛快步走到了大殿前,直接跪下,向屋内叩首道:“罪臣之女苏靖宛拜见皇上”   门口的太监见状,怕扰了里面那位的兴致,慌忙上前道:“夫人,皇上下了口谕,这几天不想见到您,您还是回去吧。”   苏靖宛好似没有听到,再次叩首,“罪臣之女苏靖宛拜见皇上。”   前几日刚下过雪,地面湿冷,苏靖宛几次跪叩脑门上已经黑了一片,一阵冷风,青丝肆意纠缠倒显得越发的清冷。   原该封后的苏靖宛,在皇上登基大封后宫之时,好似忘了这么个人,不仅后宫没人敢提,前朝更是无人问津。称她为太子妃已不合时宜,于是她便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被人唤作夫人,地位好不尴尬。   小太监有些于心不忍,招来左右跪着的宫女道:“你们先扶夫人起来。”转脸又低声向苏靖宛说道:“夫人今天皇上确实不得空。”   苏靖宛依旧跪在地上,她不得不跪。苏家先祖跟随□□征战沙场,许以世代袭爵,荣宠不断,父亲更是官居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可惜在皇子夺嫡之中,站错了队,虽将嫡女嫁入太子府,却暗中合族支持六皇子。   天威震怒之下,丹书铁券不过一张废纸,她身为苏家长女,无论如何今日都要面见皇上,也许苏家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再次叩首,“罪臣之女苏靖宛拜见皇上。”   话音还未落尽,一阵奕欢香的味道铺面而来。苏靖宛这几日得了风寒,闻不得这么大的味道,捂嘴咳了几声。   “呦,这不是苏姐姐吗,这么冷的天怎么跪在这?”来人正是言蘅儿,正正经经封的言妃娘娘。   说话间,言蘅儿不容置换的将苏靖宛拽起,武将之后的她,手劲极大,根本挣脱不开。   苏靖宛跪的有些久,被人强行拉起双腿还使不上力,人还没站稳就又被狠狠的按了下去。   “哎呀,苏姐姐不好意思,妹妹这两天身体虚弱,没扶住你。”说着又再次如此扶起按下,如此几次。   苏靖宛的膝盖重重地跪磕了几次,钻心的疼。   言蘅儿突然觉得背后发凉,可是转脸瞧了瞧,也没发现有什么。看着地上苏靖宛原本温婉可人的脸如今疼的煞白,变得越发嚣张:“瞧姐姐的样子,似乎有些热,汗都留下来了。”虚汗从鬓角留下,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言蘅儿心生妒忌。抬手重重将人往地上一推,看也不看直接扑倒在地上的苏靖宛,脸上哪里还有刚才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别怪妹妹没和姐姐说,就苏家犯下的事不是你在这跪跪就可以解决。”说着将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解下递给了身旁的丫鬟,“妹妹我现在进去,替苏家美言几句,姐姐就别在这里跪了。”   说完便唤来左右奴才,“没见到苏姐姐热吗,拿扇子给她……”   “言妃娘娘,皇上叫您进去。”里面匆匆跑出来的太监打断了言蘅儿的话。   冷哼了一声,言蘅儿也不敢多做耽搁,直接进了内殿。   苏靖宛被大丫鬟秋月搀扶着继续跪在殿前,虽面色如常,倒也知晓今日面见皇上的机会渺茫。   言家一直都站在皇帝这边,从他还是二皇子到晋封为太子再到最后称帝,言家一直都忠心耿耿。如今皇帝只叫了她进去,想来是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口角,可惜皇帝不想见她。   不一会儿,殿里传来了皇上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凌霄殿外听的尤为刺耳。   夜幕低垂,苏靖宛已跪了半日,此时脸色已如一张白纸。在秋月的搀扶下,苏靖宛颤颤巍巍的站起,知晓今日也会如同数日前那般,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上。   苏靖宛扶着秋月,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凌霄殿的宫门。   三日之后,宫外传来消息,明日午时三刻,除苏靖宛外苏家合族上下满门抄斩。   彼时,苏靖宛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想是那日在凌霄殿跪久了,寒气入体,原本已染上风寒的她,当夜便起了高烧。   凌烟阁的宫人请不来御医,据说都被言家请到了宫外给言家老太爷看病。如此硬撑着过了过去,到第三日上午才悠悠转醒。   只是刚睁眼便听到了殿外丫鬟门的议论声。   “秋月,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秋月是她随嫁的丫鬟,伴她多年。此时低垂着眉目,将苏靖宛扶起,背后放上了软枕。   “夫人,您好好休息,这才刚醒……”   “秋月!我问你,是真的吗!”   秋月慌忙跪下,话未出便开始抽泣,“夫人,您要节哀。”   苏靖宛的脸色瞬间惨白,慌忙掀开被褥,人还未站起,膝盖一痛就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大滴的泪珠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几次费力才站了起来,苏靖宛的脸色越发没有血色,腿疼的再厉害她也要去凌霄殿,她要亲口问问皇帝,当年许她的庇佑苏家可还算数。   凌霄殿依旧似往日那般庄严肃穆,苏靖宛连宫门都没进去就被门口的言蘅儿拦住。   “苏姐姐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要是皇上见了说不准就心软了。”说着将苏靖宛拉到面前,“几年前,姐姐可没想到今日会是这个光景吧。”   “当年苏家嫡女入太子府作伴读,何等风光,可惜你父亲太过贪心,即想拿捏住当年太子,又想搭上六皇子,可这如意算盘打的再响,午时三刻一过,也不过是多了条亡魂,哪里还有苏相这个人。”   苏靖宛大惊,父亲竟然暗中帮了六皇子,那嫁入太子府的她算什么?   看到苏靖宛摇摇欲坠的样子,言蘅儿觉得一直郁结于胸的那口恶气终于散了点。   从小到大,她们一直被京城里世族拿来比较。   □□留下世家嫡女可入朝为官的先例后,她们女孩子之间又多了件可被攀比的事情。女子若想进入朝堂,必先入了太学,再依据品行或直接封官或拜入皇子门下。虽有直接封官的例子,可绝大多数都是走的第二条路子。   言府为了摆脱武将在朝上不如文官的束缚,花了很多心思培养言蘅儿,可惜她方方面面都被苏靖宛比了下去,这些年在言府受的屈辱,她怎能不恨。   只因苏靖宛是右相之女,便一直压在她的头上。先是拜入太子门下,后十里红妆嫁入太子府,一时间风光无限。   抬手拍了拍苏靖宛的小脸,“可惜成也苏相败也苏相。”然后直接一个巴掌将人扇到了地上。   “够了!”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殿里走了出来,目光复杂的盯着苏靖宛,但是话却对着言蘅儿,“言妃你先回去。”   “皇上……”   皇帝只是瞥了她一眼,言蘅儿便全身发凉,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行了礼就进去了。   苏靖宛跪好身子,“皇上,我……”   皇帝只是盯着她,苏靖宛竟然一句话也问不出口。丹书铁券都可以不作数,当年不过一句儿女情话,皇帝还会认?   “你来寻朕几次,现在竟无话可说?”   苏靖宛摇头,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说。   京城冬日里的太阳也只有一个白晕,一点温度都没有。苏靖宛身上只罩一件素色缎面宫服,脸色有些发青,想是冻得厉害。   “回去好好养着。”说完,皇帝就直接转身回宫。   苏靖宛跪在原地,半响才失魂落魄离开凌霄殿。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我在现代直播唱戏》求收藏~ 【文案】 前一刻,阮悦还站戏园子门口招呼进来的达官贵人。 再一抬头,她就发觉眼前的景观都变了,尤其是站在台上唱戏的那位,怎得生的那般俊俏 鬼使神差的,阮悦当众上了台,摸了一把那人的小脸。 坐在台下的观众:…… 站在台上讲学的国粹大师:…… 当天下午,各大媒体头条播报: 一疯狂女粉丝当众揩油国粹大师,并激动晕倒! 国粹大师遭遇咸猪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数月之后,某只咸猪手的主人,脸色涨红,被逼至墙角,佯装瑟瑟发抖:宋识雨,你想怎么样? 某国粹大师盯着面前努力装害怕,但嘴角都要扬到耳朵根的人,一时语塞 好半天才道:你必须吃点药! 装小白兔女VS真纯情男   ☆、第2章      午门外,西风萧杀,冬日枯枝上的乌鸦都不敢啼叫一声。   丽日临空,京城的天难得蓝的如此彻底,午门前法场内一共一百三十四位将要被砍之人,人数众多,自大周开国以来,实属罕见。   围观百姓里外三层,却无人敢言语一声。   午时三刻,日晷中不过影子刚没入石盘,高台之上,监斩官丢下令牌,“斩!”   颗颗人头落地,冬日里砍白菜也不过这个声响。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急速驶来,惊的树上乌鸦惊叫乱飞,人群四处躲避。众官兵以为有人劫囚,提刀严正以待。   好在马车及时停在了法场外,赶车的丫鬟看也不看众人,直接跳进车里。众人只看到车厢里帘子动了动,便听到一声惨叫,枯枝上的乌鸦再次扑棱着翅膀,嘎嘎惊叫,好不骇人。   “夫人!夫人醒醒,夫人!”   赶车的丫鬟正是秋月,见到苏靖宛昏死过去,急忙从车里出来,驾着马车就要离开。官兵上前围住,新机之下丢了令牌就直接一挥鞭子,驶离了法场,直奔皇城大门而去。   多日劳累加上法场所见,让苏靖宛病的越发厉害,浑身滚烫,昏睡了好几日。期间皇帝派人来询问过,之后御医倒是来了几个,问诊寻脉也不过走个过场,几服药下去,高烧是退了,人仍不见醒来。   夜深人静,床上的苏靖宛双目紧闭,眼珠乱转。梦境里她发现自己漫无目的的走在漆黑的街道上,这街道有些熟悉。   数步之外,午门正口,苏靖宛再次身临其境,看到家人一颗颗人头从面前滚过,头颅上的嘴并未合拢,刺耳辱骂声不断从中泄出,“为什么你还没死,为什么!”   听到里面的动静,秋月进来就看到苏靖宛惊恐的坐在床褥里,满头是汗。   “夫人定是梦魇了,不怕不怕,孟婆婆回家了。”秋月拍着苏靖宛的背,轻言慢语说着话。好在苏靖宛情绪恢复的也快,慢慢的又趟下睡了。   只是随后这几日,每当她入睡的时候,便会做梦,梦境里一次比一次恐怖,从家人被斩首到最后变成了一群无头之人追着她,问她为何不葬了他们。   整日梦魇,让苏靖宛有些畏惧躺下,眼下乌青越发严重了,整个人像被抽了魂,神色萎靡。   秋月见苏靖宛整日浑浑噩噩,有时还念叨着奇怪的事,便知道她有时是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想去太医院找个太医来瞧瞧,可上次法场之事后,她们住的凌烟阁便被皇帝下令封了起来,没有谕令谁也不能放一个人出去。   今日苏靖宛似乎梦魇的更加厉害,从梦中惊醒后整个人便抱着被子坐在床脚谁也不让靠近。秋月几次过去想安抚她,都被苏靖宛尖叫着躲开。   最后无法,秋月只能硬闯,想要去寻个太医,却没想到直接将刚要进来的言蘅儿撞倒在地。   “大胆!狗奴才,没长眼!”   秋月被太监一脚踹飞出去,跌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言蘅儿被扶了起来,玉梅花簪都未扶正,便恶狠狠地走到秋月面前,“杖毙!”   左右上前,将秋月困于地上。一声声惨叫,响彻整个凌烟阁。   言蘅儿坐在刚搬来的太师椅上,神色泰然,一会瞧着正殿大门,一会看着地上的血迹,有些得意,和她言蘅儿作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伸手瞧着自己的青葱玉指,想着晚上染个红色,应该极美。   这时苏靖宛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从内室慌忙跑了出来,腿脚不便,还被门槛绊了一跤。见秋月躺在地上,满身是血,也顾不得这些,连滚带爬的将秋月护到了身下。   “住手!本宫叫你们住手!”棍子还在挨个落下,苏靖宛见他们并不停手,只能尽量让棍子落在自己身上。   秋月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一起长大,若秋月也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毕竟还是皇家的人,言蘅儿见她挨了数下后终于收手,走到摊在地上的苏靖宛身边,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当初皇帝娶你也不过是看中了苏家的势力,既然都不能为皇上所用,留着还有什么趣。”   复而拍了拍苏靖宛惨白了脸,“如今苏家众人都在乱藏岗,那乱的,人都不是整套的,也怪可怜。有人想去收敛,可惜都被一并发落了。苏姐姐,我都替他们感到委屈呢。”   说完便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靖宛,“等姐姐护着的这个咽了气,也拉过去,黄泉路上一起做个伴。”   苏靖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扣在掌心,却不发一言。她要保住秋月,她现在只有秋月了。   看着言蘅儿带着一种宫人尽数离开,苏靖宛才慌忙检查秋月的伤势。   此时秋月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她躺在苏靖宛的怀里替她家主子擦去眼泪。主子谪仙儿一样的娘子,如今成了这幅模样。   可惜话还没说,就直接咽了气。苏靖宛抱着秋月的尸身,坐了一整个寒夜。   第二日就宫里就传出苏靖宛疯了的流言。   昨日午夜里从凌烟阁传出的啼哭尖叫声,远远都能听到,宫里的宫女太监有胆大的,去瞧了一眼,回来的时候也面如土色,嚷嚷着不要过去看。   之后,凌烟阁的奴才们有门路的,就去了别的宫里,没有门路的都离苏靖宛远远的,怕染了她身上的尸气。自秋月断气之后,苏靖宛就将她尸体一直抱着,无论怎么都不愿撒手。   虽说苏靖宛还是宫里的主子,但她每日数次都如疯婆子般,有时哭哭啼啼,有时便惊恐万分,对着半空中直呼不要过来之后,凌烟阁便没有下人再敢靠近伺候。   也不知哪日,宫里的风言风语又加了一个,凌烟阁的那位鬼上了身,宫里人心惶惶,白日里都离凌烟阁远远的。   最终皇帝终于出面,请宝华殿的法师去了趟凌烟阁做法,希望能安抚众人。   高僧来的时候,苏靖宛一直坐在殿内,抱着秋月的尸身,连头都没抬一下。高僧也不嫌弃,盘腿坐在她对面,开始和她讲经文。   一天一夜,苏靖宛依旧垂着眼闭口不言。高僧有些累了,被小沙弥扶着去了旁庭歇着。偌大的正殿,又只留一人和一尸。   言蘅儿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苏靖宛如痴傻一般坐在殿内,怀里的尸身已开始散发着臭气。她拿帕掩鼻,将皇帝的旨意宣读一遍,苏靖宛一动不动,既不跪拜也不接旨。   “这旨你接与不接,都活不过今日,又何必如此。”言蘅儿命人将毒酒放到硬木八仙桌上。   苏靖宛低头,半响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要见皇上。”   言蘅儿嗤笑了声,挥退了左右这才开口道:“姐姐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皇上若是想见你,今日也不会让我来宣旨。”   苏靖宛低眉垂眼并不接话,言蘅儿咬牙,一把将苏靖宛从地上拽起,“实话告诉你,这些日子你饭菜里被下了安魂散,整日梦魇的滋味不好受吧。”   苏靖宛被拽的有些喘不过气,听到这话眼睛木然睁大。   言蘅儿见状嘴角笑意更浓,继续说道:“没错……”   大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苏靖宛乘言蘅儿惊讶之时,抱着尸体挪到一旁。   太监退到一旁,皇帝站在门前,冷眼旁观着屋内两人。   “苏靖宛,你可知罪?”   瘫坐在地上的苏靖宛一愣,她没想到事到如今,皇上会率先向她发难。   抬头看向那个昔日的孱弱少年却长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男子,变得越发陌生。   面露苦涩,苏靖宛硬声道:“妾不知。”   “私自出宫,欲劫法场,你不知?”皇帝走到苏靖宛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靖宛嗤笑一声,“妾是想问问陛下,苏家先祖跟随□□征战沙场,留有丹书铁券庇佑后代,如今皇上这般可是……”   啪——   苏靖宛被扇倒在地,半边脸顿时麻木红肿起来。   “你个贱妇,拿□□来压朕,朕来告诉你如今这是谁的天下!”说着欲将苏靖宛从地上提起。   苏靖宛松开秋月,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猛然向皇帝刺去。   匕首在离皇帝的心口还有三寸远的地方,就被他一掌推开,撞在大圆柱上,仿佛是撞响了一记死亡的丧钟。   皇帝从闻讯进来的侍卫那夺过剑,直插进苏靖宛的胸口。   苏靖宛躺在殿内,看着高僧匆匆赶来,想是无法挽回,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又看到皇帝面目狰狞在向她吼什么,可惜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觉得越来越冷,比她晌午听闻苏家满门抄斩时还要冷。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终究是错付了。   ☆、第3章(抓虫)   第3章   清和三年,苏相喜得一女,相府内红灯高挂,流水宴大摆三日。五年后相府再添一女,自此正室再无所出。   苏相虽憾膝下无嫡子,好在长女聪慧,三岁识字,六岁成诗,十二岁便进入了太学,于是逢人便夸。手下官员投其所好,于是没多久京城才女首指苏靖宛。   清和十八年,五月初五,汴河边早已围满了人。   早些日子,各大船坊都派出了龙舟队,从最开始的近五十支的队伍,一路厮杀,今日决赛也仅剩河中这几支,各大赌坊闻讯纷纷开出了赌局。   人群中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左拱右挤周围怨声一片,几人还是不为所动,一番折腾才挤到了最前面。   为首的少年眉目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但是此时帽子已有些歪了。也顾不得扶帽,少年眼看着自己压赌的船只落了下乘,扬着胳膊在岸上拼命喊叫助威。   “小姐——爷,你悠着点。”边上书童模样的少年一张口,声音清脆雌雄莫辨。   少年瞪了书童一眼,学旁边人那般直接爬上栏杆,站在上面继续助威。   突然脚底打滑,不知道是谁从后面猛推一把,少年正面朝下,直直落入河里。   落水的一刹那,苏靖宛双目悠然瞪大,看着岸上秋月那张稚嫩的脸色满是惊恐,便直接被河水淹没。   她不是死了吗?她死在了凌烟阁,那人剑下。   猛喝了几口河水,苏靖宛这才想起来挥臂蹬腿浮上去。她记得这次落水,十四岁那年,恰逢皇子进入太学挑选伴读之前,下课后她偷偷约了几个好友,来到这汴河前想替押宝的船只助阵。可惜当时太过于激动,一个不稳落水,虽然顺着河流漂了一段,还好最终被人捞了上来。   当时她昏迷了几日,差点错过选期。后来拖着病体,迷迷糊糊进了太学,文试一塌糊涂,还好二皇子开恩收了她,否则她京城第一才女的脸面就要丢尽了。   想到那二皇子,苏靖宛眼中含恨,一个不小心被呛着,在河中间一阵猛咳。岸上的喊叫声更加急促,苏靖宛也不确定是喊船队的还是冲着自己。   当年就是因为这次落水,事后她学了多日凫水,想不到这时候倒是起了作用。虽说会凫水,可毕竟河水湍急,苏靖宛被灌了半饱,这才费力游到岸边。   也不知被冲到了何处,岸边倒是没了几个人,苏靖宛几次费力都没爬上去。忽然有根树枝伸到了她面前,筋疲力竭之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苏靖宛借着树枝这才爬上了泥滩。   “施主这虽入了夏,还是早些回去换件衣服,莫着了凉。”   坐在岸边还在大口喘气的苏靖宛,这才发现拉她上来的是个小和尚。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脑门光亮,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苏靖宛一点力气也没有,便冲他抬起了手,“背我回去。”   见小和尚面色古怪,苏靖宛以为他是不愿,于是继续说道:“等本少爷到了家,定会给你准备上好斋饭。”   小和尚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女施主,男女授受不亲,贫僧还是扶你回去吧。”   苏靖宛这才想起,落水之时她的帽子早就掉入了河里,此时衣冠不整,早已暴露了女儿身。   闭嘴不好再说说些什么,费力站起后便直接搭上了和尚的肩,当根拐杖慢吞吞的向苏府挪去。   说是拐杖,这小和尚还真如拐杖一般,双手老实放在两侧,要不是还会自己走路,苏靖宛真当他是根棍子。   看在小和尚为了照顾她的身高,一路将身子弯下的份上,苏靖宛也不好再次要求背她,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行过的路上留下一道湿痕。   想是秋月回府找了家丁过来,还未至府上,便有一群下人出来寻她。   此时苏靖宛虽然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睡,但从她醒来就折腾这一番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无边的黑暗再次淹没了她,梦境里苏靖宛再次身处皇宫,见到了自己死后秋月也一同被赐死,苏家众人尸身都被抛进了乱葬岗。   “不!”苏靖宛猛然坐起,双目空洞,浑身打颤。   “我的宛儿,那都是梦,醒了醒了,梦婆婆回家了。”床上的人好似有了天大的委屈,被奶娘一把搂进怀里,闭着眼呜咽了半天,奶娘的锦衣都阴湿了一片。   苏靖宛垂着头,死死咬住下唇,她不敢应声怕一出声便惊了这个梦,又回到那日法场,合族上下的人头散落在地上,这辈子她都忘不了。   奶娘余氏见苏靖宛低声抽泣了会,便哄着她让她再躺会,“女娃娃就不要凑热闹,多危险啊。这次是你运气好,被人从河里救了上来,烧了三日好了,下次呢……”   苏靖宛想起了那个小和尚,“余姨,那个救我的和尚呢?”   给苏靖宛盖了点杯子,余姨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肚子,“请了顿斋饭,将他送走了。”   苏靖宛点头,这么安排倒也没食了她的言。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一阵脚步声。   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跑了进来,粉雕玉琢,很是可爱。见到床上的苏靖宛,直接略过余氏,扑到了她的身上。“大姐姐躺在这里好几天了,都没人陪芸儿玩。”   苏靖宛抬手轻拭了眼角,眼眶虽红倒也没露出其它情绪。看着幼妹不谙世事的脸庞,面色复杂。   上一世,苏幼芸嫁于六皇子,也正是因为这事她与当时太子之间出现裂痕。但家人一直告诉她是幼妹钦慕,并非联姻,可是后来种种……   温暖的掌心忽然覆在她额上,苏靖宛一惊,抬眼看到许久未见的母亲,眼眶再次润湿,大滴大滴的泪珠往下掉。   “宛儿,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说着王氏将苏靖宛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妹妹面前哭哭啼啼的。”   苏靖宛将母亲抱的死死的,她不敢忘记那日她掀开车帘亲眼看到母亲人头落地的场景,午夜梦回她常常尖叫醒来。   “姐姐,羞羞,我都不哭鼻子了。”小芸儿这般年纪,说话还是如稚童般天真烂漫。   苏靖宛吸了吸鼻子,从王氏怀里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有贵客上门。”一丫鬟匆匆进来,如此说道。   王氏皱起眉头,“今儿老爷上朝还未归来,你让那人晚点再来。”   “那人说要在这等老爷回来,而且递上了这个。”说着丫鬟将一玉牌拿到了王氏面前。   苏靖宛一瞥,双目瞪大,玉牌上单面一个珏字。   王氏虽是后宅妇人,但有一品诰命夫人之衔,对皇族贵人的玉牌还是认得的。虽有诧异,但也不敢多做耽搁,替女儿擦了擦泪,便拉着还要留下来玩的苏幼芸离开。   “我要陪姐姐说说话,我好久没见到她了。”苏幼芸耍赖不愿意走,王氏又怕怠慢了贵客,面露难色。   苏幼芸还趴在床上,两眼瞪大,可怜兮兮的望着苏靖宛。   看着自己向来疼爱有加的妹妹,露出这般模样,心里竟然生了几分不定。   当年她为何不与她只言一声就嫁入六皇子府,在苏靖宛软禁的日子里一直想不通,父亲多年为官不是不清楚一仆不侍二主的规矩,到头来为何如此。   苏幼芸自小粘她,她不愿相信当年一切都出于苏幼芸本意,毕竟胞妹眼里的关心不似有假。   避开了幼妹的目光,苏靖宛微微合目,“我有些累了。”   苏幼芸被王氏拉着往外走去,一步三回头,失落的看向苏靖宛。苏靖宛干脆闭上了眼睛,好让自己心狠点。   既然老天给了她再一次机会,这辈子她要远离朝堂。   余氏以为她又睡了,便悄悄将帐子放下,退出了房间。   帐子放下的一瞬间,苏靖宛睁开了眼睛,看着鲛纱帐顶,盘算着如何躲了过几日的太学选会。   天色微暗,纱帐被掀开,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出现在帐外,“大小姐,大夫嘱托这时候该喝药了。”   苏靖宛眼眶微微发热。“秋月……”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秋月的脸颊,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语道:“秋月你还活着……”   “姐姐说什么胡话呢,秋月虽然被杖责了几个板子,又不可能死掉。”   苏靖宛这才注意到,苏幼芸也过来了,于是收敛了情绪,接过了秋月递上的药碗,眉头微皱,秋月自小和她一起长大,谁人敢不经过她的同意打她贴身侍女?   秋月慌忙跪下,“是秋月没看护好大小姐,让大小姐落水,请大小姐责罚。”   此时苏幼芸已经坐到床边,低头瞧着跪在地上的秋月,眼神不善。   苏靖宛第一次见到苏幼芸这般模样,她一直以为幼芸很喜欢秋月,每次来到她的院子必然找秋月玩闹一番。   让跪在地上的秋月起来,接过药一饮而尽并未罚她。   “姐姐……”   苏靖宛皱眉道:“她已经受过罚了。”   见长姐不愿,苏幼芸嘟起了嘴,不过下一刻便又开开心心的拉着苏靖宛,要同她去院子里走走。   苏靖宛确实不想再躺,被幼妹拉着去了外面的庭院。此时还没进入盛夏,池子里的睡莲也只是打着骨朵,并未盛开。   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苏靖宛低声向秋月问道:“你伤的可重?”   秋月慌忙摇头,“不过几下板子,奴婢挨得住。谢天谢地大小姐醒来了,奴婢终于松了口气。”   苏幼芸转头,便看到苏靖宛同秋月低声说话,于是冲她们喊了起来:“姐姐醒来就和秋月说话,都不理我,我再也不喜欢大姐姐了。”   说完便一溜烟跑出了请宛阁,留苏靖宛一脸不明所以。不过她也没有在意,确认秋月伤势不重后,又命人拿了些药膏给她,准她休息几日再来伺候。   看着秋月欢喜的神情,苏靖宛握紧拳头,这辈子她要护住苏家,护住秋月。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文。   ☆、第4章(抓虫)   待秋月收好药瓶,苏靖宛这才开口问道:“前几日我落水的时候,你可看清是何人推我?”   之前她就疑心过,虽然她站在高处目有所有不及,但是推她下去的手,她倒是感受的真真切切。上辈子她醒来便着急太学会选,发着烧还在继续苦读,家里因着她落水,也乱成一团,倒是忘了这事,等想起来的时候已无从查起。   这次,她已无心朝堂,还不如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也好日后安心。   秋月低头思索半天,忽然想起什么,“那时大小姐落水,奴婢心急,只是匆匆一瞥,那人后颈处有颗黑痣。其它,奴婢实在记不得了。”   见秋月再也想不起别的,苏靖宛让她回去歇着,独自一人坐在房中,食指轻敲桌面,盘算着心中可疑之人。   “大小姐,夫人传话过来,让您去正厅用膳。”   来禀报的春菊和秋月一样,自小就被买回了苏府,一直伺候苏靖宛。当年入宫前,苏靖宛怕母亲过于伤心,便将春菊留了下来,虽不知道她最后如何,想必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苏靖宛闻言,眉头轻皱,她才刚醒没多久,按理说母亲不会传她过去一起用膳。忽然想起下午那块玉牌,“晚膳可是有旁人也在?”   春菊点头,但又不清楚来人是谁。   苏靖宛深吸了一口气,让春菊替她更衣,随手挑了件鹅黄色丝绸罩衣就准备直接过去。   春菊看到大小姐大病未愈,穿了件素色罩衣,衬的小脸越发苍白,慌忙问道:“大小姐,晚膳有外人在,要不然换件明艳点的衣服?”   苏靖宛摇头,理好衣服直接去了正厅。春菊不懂,这时候她装的越柔弱,几日后的太学选会她才有机会全身而退。   还未踏入宴厅,就听到姑母苏佩娥高声说笑的声音。苏靖宛脸色虽还是苍白,倒也暗自松了口气。女眷也在桌上,想必只有自家人在。   由于苏佩娥只是来看苏靖宛,宴厅里倒也没其他妾室陪坐。   “快进来,可以开饭了。”苏义俞坐在主坐上,瞧见苏靖宛站在门口环顾,开口说道。   苏靖宛已经不记得上次同父亲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嫁入太子府后,她和父亲政见不合,后来来往次数屈指可数。看着因公务繁忙已有些疲惫的父亲,还坐在桌前等她到了才开饭,苏靖宛眼眶微热。   苏佩娥见到她停在门口,于是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拉起了苏靖宛的手,“宛儿,你这一落水可清瘦了不少,姑母看着都心痛啊。”   边说着边将苏靖宛拉到她座位旁坐下,给她盛了一碗鸽子汤,“你瞧瞧你这脸色,可比之前差了很多,别只喝那些药,人要吃些好的,病才好的快。”   苏靖宛点头道是,也不多接话,拿起勺子慢慢喝起汤来。抬头看了眼坐在主位上吃饭的父亲,正依偎在母亲身边的苏幼芸,一时间恍若隔世。   “宛儿,不是姑母说你,你说一个小丫头往那粗人堆里钻什么,还被人挤进了河里,”又给苏靖宛加了碗汤,苏佩娥开始数落起来,“你父亲因为你的事,请了御医过来,还耽误了公务。”   饭做上一圈也没人搭理她,苏佩娥撇嘴,继续说道,“我听蘅儿说你掉入河里是自己游上来的,你何时学会的凫水?”   听到这话,苏靖宛喝汤的手一顿,看向苏佩娥,“当日言蘅儿也在?”   盘算了半天暗算她的人,苏靖宛怎么也没想过言蘅儿。虽然日后她们各位母家势不两立,但此时她们还未交恶。那日她也约了言蘅儿一起去汴河,言蘅儿说家中有事便没有一起同去。按理说言蘅儿并没有理由害她。   苏佩娥面上一慌,急忙否认:“蘅儿当时不在不在,她是听你太学的好友说的,他们当时不是同你一起?再说,你落水之事满京城都知道了,姑母不过听了些闲话。”   说完也不敢再看苏靖宛,胡乱地夹了一筷子面前的菜,塞进嘴里还没嚼两下就吐了出来,一股子鱼腥气味也散开了。“我不吃鱼腥草,竟然还放我面前,是哪个下人……”   啪的一声,苏义俞重重搁下碗筷,厉声打断苏佩娥的话,“苏府虽未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也没有大姐这般将饭菜吐出的无礼举动。长姐是从苏府出去的,嫁入武将府邸也不该忘了这些礼仪。”   苏佩娥被说的面红耳赤,当即想甩手走人,但是想想后面还有其他事要说,也就忍了下来。   随后饭桌上无人再说话,但自小便如此的苏靖宛反而吃的更加舒坦。想着父亲还是向着她的,便觉得这辈子一定要和父亲和睦相处。   饭后,几人去了正厅吃茶。小芸儿闹觉,早早被王氏带回了回去,正厅里便只留了三人。   因着饭桌上被训斥了一番,苏佩娥一直恹恹坐在椅子上。苏义俞见长姐如此,也觉得刚才话说的有些重,但他今日才见长女醒来,还未同她说上几句话,长姐便先训斥上了,直接火冒三丈。   “长姐,我这前几日得了一柄好弓,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给姐夫吧,他前些日子在围猎场还嫌自己弓箭磨损的厉害。”说着让下人去库房取了弓箭过来。   苏佩娥也知道这是弟弟给力台阶,顺着也就下了。喝了碗茶,神色早已恢复如常。见苏婉儿并不同那母女俩一同离开,便开口催道:“宛儿你身子刚好点,要不早点回去歇着?”   苏靖宛端着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我几日未见父亲,现在想同他说说话再回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瞧着苏靖宛并不打算离开,于是只能冲着主坐上的大弟开口道:“大弟,我这次来一是来看宛儿,二嘛,”苏佩娥身体倾向苏相那边,“我有几句私话想同大哥说。”   苏靖宛怕父亲答应,直接接话:“我也想听。”见苏佩娥想插话,也没停下直接继续说道,“若是在外之事,我已入太学,所有与苏府有关的外事我都该晓得。若是后宅之事,母亲不在身为长女我有权在这旁听。”   苏佩娥话被堵死,只能看向苏相。见自己弟弟听完,还赞许地点点头,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长姐直接说吧。宛儿几日后就要去太学选会,到时必会拜入贵人门下,这时候听这些也不碍事。”   见大弟已经如此说了,苏佩娥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宛儿即将步入朝堂,过些时候也会嫁人,芸儿也是女孩,日后即使同大侄女这般,最终也要嫁人。这苏府百年门楣,可不能拱手让人啊。”   苏靖宛听到这话眉头微皱。上辈子也是这场晚膳后,她就直接回了书房准备后几日太学选会,并不清楚父亲和姑母还有这场对话。   主坐上的苏义俞似乎是听进去了。在大周朝,虽然女子可以为官,但世袭之事还是只有男子。若后代长房嫡子无儿,可给二房,以此往后,若是无嫡子可袭爵位,则先祖恩宠将被收回。   苏义俞自小便被选为世子,后走了科举之路,虽然身上绑有爵位,但他官至右相,早已无人喊他世子。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就是子嗣上有些福薄,虽有儿子但不是正室所出。   年轻时不觉得,年纪上来了,考量便也多了。苏佩娥虽不是嫡长女,但自小被养在正妻膝下,与苏义俞很是亲昵。这般为他考量,也是说的过去。   苏义俞喝着已经有些凉掉的茶,没有接话。   “若是从族里收个孩子过来养着,也是个好法子但是孩子毕竟还有生身父母,要是个念旧情的主,日后肯定会更亲近原来之人。”   苏佩娥小心观察,发现苏义俞并未有反感之意,于是继续说道,“姐姐言尽于此,希望大弟弟明白我的苦心。”说完又看向一旁的苏靖宛,“宛儿,姑母并非挑事之人,只是你也要为你父亲为苏家考虑,这苏家爵位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可丢在你父亲手里。”   苏靖宛此时才真正明白苏佩娥的用意,说是看她其实一整晚都是为了这些话。   父亲在她拜入二皇子门下不久后,便抬了生了儿子的柳氏的位份,原本小户出生入府为妾的柳氏成了侧室,又仗着有儿子傍身,倒渐渐不把母亲放在眼力。母亲因此郁结于心,缠绵病榻良久,若是苏府不造大难,估计也不会活的太久。   虽然后来知晓柳氏同姑母经常来往,但到底没往里处去想,那时她一直以为是父亲凉薄,却没想到事情的根源出在这里。   苏靖宛看着姑母一脸得意的表情,嘴角轻挑,“姑母莫不是忘了小弟出生的时候。”   听闻此话,余下二人皆是大惊。   五年前,老侯爵仙逝,按大周律法子女应三年不嫁不娶不生。而柳氏之子虽对外言称十三个月,实则十八个月。苏靖宛指腹轻擦碗沿,这些事是父亲被弹劾之时,言家上奏,也正是这个奏本拉开了皇帝清除苏家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出门逛了一圈,回来有点晚,以后八点前尽量更了。实在抱歉。   ☆、第5章   正厅里鸦默雀静。   苏靖宛虽知道此言一出,必定会让父亲难堪,但是姑母一番挑唆,她怕父亲这会儿拒绝了,日后再有人提起世袭之事又会将姑母所言记起。想想日后柳氏、言家那般作为,她不得不把此事挑明。   干笑了两声,苏佩娥端起茶碗送到嘴里以掩住尴尬。她不清楚苏靖宛知道多少,只能悄悄的看了眼大弟弟,不敢多言。   主位上的苏义俞此时面色红涨,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对着大女儿面露复杂之色。   苏靖宛虽是女孩,但苏义俞一直将她当嫡子来养,自小就为她请了□□十八学士为师,教导她儒学经典,后送她入了太学,这一番做为,想不到几日……   苏义俞并无抬侧室之意,但这时被长女压了一头,心气还是有些不顺。“宛儿大了,知晓的事也多了起来。”转而又向自己长姐说道,“这事以后不要再提,幼儿的事也到此为止。”   说完直接甩袖离开。   苏佩娥见此事不成,也不想多待,刚起身要走,就听到苏靖宛说道:“那日我落水,下人看到是有人在背后推我。”   苏佩娥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靖宛,怕她知道了些什么。但是转而又想到那事做的极为隐秘,找来也是养在乡下宅子里的人,即使苏靖宛的丫鬟看到什么,也断不会猜到是他们府上的。   想到这,苏佩娥倒是放松了下来,“都过去了几日,莫不是那些下人记错了,那日汴河边人那么多,人挤人一个不小心也是有可能的。”说罢起身理了理衣服,“宛儿你该好好准备几日后的太学会选,别丢了京城第一才女的面子。”   看着苏佩娥步调轻快的离开,苏靖宛饮了一口凉茶,随后带着春菊离开。   父亲服丧期间,其妾室怀孕本就是不孝之事。当初怕母亲担心,倒是找了姑母商量此事。苏靖宛走在亭廊里,看着两边灯火通明的景,暗暗握拳,这一次她决不让百年苏府就这么没了。   梳洗一番,苏靖宛直接躺在床上。外面的守夜丫鬟应该也是睡熟了,除了蛙叫蝉鸣,一点声响都没有。   上辈子一直梦魇,导致她夜不能寐。重回苏府,苏靖宛还是睡不着,赤脚走到窗前,将后窗打开,正面向小片竹林,远远的隐约能看到湖边高悬的红灯笼。   这片竹林还是祖父在她六岁之时,送她的礼物,原本光秃秃的后院倒是多了几分幽静之意。   那时祖父过世,多少人盯着苏府,父亲怎么会如此糊涂。   后来言家弹劾父亲之时,拿出了庵堂里尼姑的证词。那姑子说当时柳氏月份已足,又无处可去求到她门前,她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便替柳氏接了生。   苏靖宛看着沙沙作响的竹林,眼眸微暗,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那姑子找到,以防万一……杀了为好。   不知不觉在窗边椅子上打了个瞌睡,也不过两个时辰天便大亮,苏靖宛揉了揉被压麻的手臂,觉得浑身都痛。   她就不该在窗边睡过去。一瘸一拐的挪到床上,还未闭眼一会儿又从梦中惊醒,顿时睡意全无。   “春菊。”   应声赶来的春菊给苏靖宛洗漱更衣。想着今日要去那青罗庵,苏靖宛挑了件杏色长裙。   春菊知道大小姐这几天不喜花哨,便梳了个最简单的双平髫,又选了一只点粉玉的蝶恋花簪子。这一身下来,倒是衬得苏靖宛脸色没有那么苍白。   用过早膳,苏靖宛吩咐了下人和母亲那边说声她去趟青罗庵,就准备带着春菊出门。   秋月匆匆赶来,给苏靖宛行了个礼,“大小姐,奴婢车马熟练,还是让奴婢去赶车。况且那青罗庵都是女子,一个男子去那也不方便。”又怕苏靖宛担心她的伤势,秋月继续说道,“奴婢的伤已经好了,而且奴婢也想去那庵里拜拜。”   苏靖宛见她活动自如,就直接许了。   青罗庵建在青山上,而青山上面除了这个尼姑庵之外山顶还有个清音寺。清音寺乃大周国寺,宫里宝华殿坐镇的大师都出自这里。   所以青山下香客众多,信徒为显虔诚,三步一叩拜,慢慢走上去。苏靖宛前世是不信这些,但是想到那个给她讲了一天一夜佛经的和尚,便直接让秋月停了车。   这次虽然不是去清音寺,但还是虔诚点好。   三人徒步走了半天,眼看着都要走到了山顶,还是不见青罗庵的影子。   苏靖宛虽然没有来过青罗庵,但是她听别人说过,就在这青山的半腰上,难道记错了?三人早已累的气喘吁吁,站在一处平台休息。   跪地信徒苏靖宛不敢打扰,往下瞧了瞧,不远处有个背篓的布衣和尚正在向这处过来。苏靖宛拿帕子擦了下汗,站到了阶梯旁,等和尚上来。   “小师傅,请问青罗庵在哪里?”   小和尚闻声抬头,苏靖宛这才发现竟然是那日救她那人,随即笑开,“还真是有缘。”   小和尚也是一怔,点点头,“女施主你们走错了路,这条是通往清音寺的,去青罗庵要从另外一条过去。”   “那可怎么办?”两个小丫鬟倒是急了起来,她们爬这条道已用了小半天,若此时再下去,再去青罗庵免不了天黑才能下山。   苏靖宛觉得这上山就两处寺庙,之间肯定会有近路,思及至此,开口道:“小师傅,这两个寺庙之间应该有近路吧,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彼此之间也不好彼此照拂。”   小和尚没想到苏靖宛会想到这个,呆了一下才点点头,“近路虽有,就是有些不好走……”又看到苏靖宛脸色苍白,“我带你们过去吧。”   春菊和秋月连忙道谢,扶着苏靖宛跟在小和尚的后面,先是往上又走了一段,之后直接跨进了山间小道。因为无人修葺,杂草众生,确实很不好走。   昨个苏靖宛才退烧醒来,今天身子还有些虚弱,此时又是正午,太阳高挂,人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汗珠直接从鬓角滚下。   “小师傅,在这里歇会吧,我家小姐大病还未痊愈。”秋月见苏靖宛脸色越发苍白,急忙喊道。   小和尚回头,也被苏靖宛脸色吓到,见两个丫鬟将苏靖宛扶到石边坐下,便也放下了背篓,从里面捧出一个小花盆,然后走到了苏靖宛面前。   “你掐几片在口中咀嚼一会,清热消暑。”   苏靖宛伸手便掐了两片直接放进了口中,倒是边上春菊急了,“大小姐,东西不可随便乱吃,这荒郊野岭的……”边说还边瞪了小和尚一样。   春菊说话声音不大,恰巧能让小和尚听到。   苏靖宛嚼了几下,呼吸倒也顺畅了些,听到春菊如此说,直接噗哧笑了出来,美目流转。   原本要发火的和尚见状,直接熄了火,抱着花盆脸色通红。   “这是薄荷,清凉消暑之物。”有看了眼小和尚怀中的薄荷,绿绿葱葱,很是喜人,“我小时候有个玩伴特别喜欢养薄荷,可惜每养必死。小师傅这株倒是长的很好。”   “我以前也是,怎么养都死。”小和尚低头拿手指碰了碰怀里的薄荷。那手指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苏靖宛不禁直接将目光移到了小和尚的脸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和尚,明眸剑眉,倒是一副好皮囊。   只是,“你是不是李文桓?”   小和尚双目瞪大,吃惊地看向苏靖宛,他没想到数年之后,除了亲人还有人记得他。   “你真的是李文桓?”苏靖宛直接拽住小和尚的僧袍袖子,不敢置信,“五岁时你不告而别,后来我才听说你去了寺里,想不到一别多年在这里倒是遇到了。”   李文桓是当朝皇帝第三个儿子,有个小名叫“香孩儿”,据说他出生之时,赤光冲天,且室内有异香,三日不断,因此得名。   当时喜得爱子,皇帝很是高兴,将李文桓母亲直接封妃,李文桓也经常跟在皇帝左右,风头一时无二。   只因八岁之时,其母善妒给其他怀孕嫔妃下药,被人赃并获,虽没有使龙嗣受损,但其行可恶被皇帝厌弃打入冷宫,他便不知为何直接出家,公里宫外再无他的消息。   苏靖宛细细看着这儿时玩伴,见他身长体正也没有长歪,倒是有种老母亲的欣慰感。   “当年你为何出家?”   李文桓见苏靖宛脸色恢复了些,放回了薄荷,背起竹篓就继续赶路,理都没理苏靖宛一下。   “小师傅,李文桓!”见叫人无果,也怕被丢在这荒郊野岭,只好跟上,一路上还在变着花样叫他。苏靖宛实在太过于好奇,为何当年李文桓会不告而别,后来又去了何处。   “文桓哥哥~”   前面走路的李文桓一个酿跄差点跌倒,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当年我看透宫中世事无常,决定一心向佛。”   “没别的了?”苏靖宛在宫中虽只待了数月,却见到了不少腥风血雨,李文桓如此轻描淡写,她可不信。可毕竟是他私事,仗着小时候的关系,也不好打听过多,见他郑重点头,就没有继续追问。   又走了一段,终于从层层灌木中看到了青罗庵的影子。   “女施主,青罗庵就在前方,贫僧寺中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急吼吼的离开,好像怕苏靖宛似的。   苏靖宛咋舌,虽说是小时候的玩伴,倒也隔了一辈子了,也没多大伤感。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青罗庵,眸光微闪,希望那姑子还在这。   ☆、第6章   青罗庵门可罗雀,想是大部分都直接去了清音寺,这里除了几个苦面妇人结伴相扶从里面出来,确是没有人像她们这般专程前来。   门口连个迎客的姑子也没有,三人此时精疲力竭,也不比刚才那几个妇人好上多少。苏靖宛扶着秋月的跨进了庵门,跪在蒲团上拜了拜。   佛像左侧有个尼姑,坐在功德箱后的桌子旁打着哈欠,连正脸都没抬一下。苏靖宛微微侧脸示意了下春菊,春菊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包银子,走到桌前重重往上一放。   咚的一声,快要睡着的姑子双目顿时放大,眼睛睁的圆滚滚的一副不敢相信盯着那包银两,“女、女施主真要捐那么多?”   边上两个丫鬟被尼姑样子逗笑了,苏靖宛也掩嘴轻笑,这尼姑年纪不大反应很是直率可爱,自她把银子放到功德箱上后眼睛就没离开过。   “施主你可以放一盏长明灯在这。”小尼姑终于回过神,看到她们三人在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不用,我这次来是专程为主持师太而来,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小尼姑听完,面露难色,“主持师太她,她这几日出门云游不在庵中。”看到苏靖宛面色一变,小尼姑下意识将桌子上的那包银两往身边拽了拽。   苏靖宛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皱眉想了下,忽然想到这个小尼姑应该也知道些事,于是向那小尼姑走了过去。   小尼姑大惊,说话又开始不利索了,“施,施主,该不、不会想把钱拿回去吧!”   苏靖宛此时才注意到那包银子已经被拽到了桌子边缘,就要掉了下去,轻咳了一声掩饰住笑意,怕把小尼姑吓着,连忙否认:“不是,这钱就是捐给庵里的,不会拿回去。”   见小尼姑终于安心,开开心心将一包银子收了起来,苏靖宛这才开说明来意,“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寻医无果,前几日听到有人说这里主持师太精通医术,就想来这请师太给我看下病。”   小尼姑看苏靖宛面色确实像病着,慌忙让她坐下歇着。“女施主得了什么病?”还没等苏靖宛回答就继续说道,“主持师太不在,静宜师叔也略通医术。”   要什么来什么,苏靖宛心中大喜面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那个静宜师太医术好吗?我是月事不调,怕师太她看不了。”   “静宜师太最擅长妇女这块,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把她叫来。”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后堂。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尼姑走了进来,小尼姑跟在她身后,还冲她们眨了眨眼睛。   苏靖宛微微颔首向她道谢,转而起身向静宜师太行了个礼。静宜师太也不多言,坐在小尼姑新搬来的凳子上,从怀里拿出布枕,示意苏靖宛坐下。   瞧着静宜师太的面容端正,也不像个作恶多端之人。苏靖宛按捺住性子,坐了下来,伸手放在布枕上让她号脉。   上辈子她被囚于后宫,这静宜的事她也是听别人说的,此时见她认真切脉,倒是一副菩萨心肠。   “施主你最近心思过重,且身子过于阴寒,可是吃了什么致寒之物?”   静宜的话让苏靖宛挑眉,她身子过于阴寒?自小便被说血热,倒是一直吃了些败火的补品。   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前几日高烧不退,可能是大夫下了狠药。”   静宜点头,又把了会脉,才松手。“心思不要太重,豁达些,其它没别的大毛病,就是这药不可再喝,怕寒伤了根本,以后恐再难有孕。我一会给你写张方子,你回去让下人拿药煎来喝上五日。”   说完静宜就从功德箱后面拿出了笔墨和一本册子,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想是平时记录捐赠之人姓名,只是如今庵里香火不盛,纸页早已泛黄。   静宜字迹娟秀,笔法有力,看出功底深厚。   “好字,静宜师太想必师承名门吧。”苏靖宛站在一旁,瞧着那字迹心道真是好字,比她的都好上几分。   静宜没有接话,将写好的方子从功德簿上撕了下来,“施主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既然不要点长明灯,那功德簿上这页便赠予施主。”   说完施了一礼就直接回去了。   小尼姑将东西收好,见墨迹也干了就递给了春菊,“静宜师太一直这样话比较少,施主不要介意。”   怕苏靖宛心存芥蒂继续说道,“师太什么都会,只要有求于她,她连那接生的活也做。山下村民不少都受她恩惠,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你是说给女子助产,师太她也会?”   小尼姑点头,见苏靖宛不信,急忙说道,“本来这种师太是不愿意的,但是前年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过来,在庵前求师太许久,最终还是还是在那产妇快要临盆时,去山下帮她接生了。”   苏靖宛点头,想着那柳氏当初确实月份大了之后便离开了苏府,说是去乡下照看生病的老母,算算日子也是吻合。   当年她心高气傲,懒得为这些后宅之事烦心,倒是母亲那边伤心了数月。这时看来,虽说小弟年幼,虚报了几个月一般不易察觉,但是生养过的母亲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苏靖宛谢过小尼姑,直接下山回苏府。   路过岔道路口的时候,苏靖宛多看了几眼,眼尖的发现藏在灌木中的背篓。   等秋月将它拿出来的时候,苏靖宛见背篓里有个纸包和一盆薄荷,心道,这不是李文桓的那个吗。   让秋月将纸包打开,里面圆滚滚三个馒头。主仆三人折腾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但在这种地方捡到吃食,秋月和春菊怕其中有诈又不敢吃。   “吃吧,是刚才那小和尚的。”说着苏靖宛自己拿了一个咬了口,暗叹寺里的馒头也挺好吃的。   秋月和春菊大惊,想制止苏靖宛的举动,见她已吞咽了下去,只好收起纸包拿起背篓亦步亦趋的跟在苏靖宛身后,见她一口口将馒头咽了下去,两人随时都担心她要倒下。   不过直到她们找到马车回到苏府,苏靖宛都还好好的,这两人才送了口气。   回到苏府,苏靖宛让秋月抱着薄荷回去歇着,带上春菊去了母亲住的北厢房。   王氏恰巧午睡起来,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坐在房里喝茶。见苏靖宛冒着一身汗汽走了进来,连慌让身边嬷嬷给她去拿碗凉茶消暑。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般模样回来?”口气有些责怪,“大病初愈,也不好好在府里养着。”   苏靖宛喝了一大碗凉茶才觉得自己刚才吃的馒头顺了下去,也不知道那李文桓怎么想的,给了馒头也不顺便准备些水,刚才太饿吃的有些急,便觉得馒头一直卡在胸腔里。   擦去了嘴角的水渍,苏靖宛这擦开口道:“去青山拜拜,这几日总是不顺。”   王氏见女儿除了眼下乌青重些,脸色倒是不错,想是病好了些,去拜拜佛也好。   “母亲,这几日女儿身子不爽,想去那庵里住一阵子。”   “不行!”王氏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你可知道过几日是太学会选,你准备了那么长时间!”   苏靖宛从庵中出来就谋划上了这事,她必需找个合适的理由躲过这事。母亲震怒在她意料之内,她对着边上下人说道:“我与母亲有私话要说,你们先退下。”   闻言,屋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留母女二人在房内。   王氏还在气头上,苏靖宛给她倒了杯茶,她看也不看。   叹了口气,苏靖宛也不想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小弟可是柳姨娘在父亲服丧期间怀的?”   王氏显然知晓昨晚三人的谈话,虽还在生刚才的气,但还是直接答道:“是。”想想昨晚老爷回房时责备她将这事告诉长女,可她确实没同苏靖宛说过,便问道,“这事我没同别人说过,你父亲也不会乱说,你怎么知晓?”   “虽然小弟年幼不怎么出来走动,但我是见过幼芸小时候的模样,他现在可比幼芸那时候大上不少。”见母亲没有说话,知道这番说辞是糊弄过去了,“母亲可知替柳氏接生的是谁?”   王氏摇头,当初当她得知柳氏怀孕的时候,柳氏已被送到乡下,她哭闹一番苏义俞都未曾有过将这胎拿掉的心思,后来见柳氏带男婴回来,便知道老爷当初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保住这胎的原因。   “今日去青罗庵,听闻那里师太擅长妇女之术便多问了几句,恰巧听到一个姑子说那师太曾替人接生过,算算日子和小弟出生时候差不多。”   苏靖宛看着母亲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这事我还没确认。母亲我不清楚为什么父亲会选个姑子来接生,但是未免夜长梦多,查到接生之人后,必不能留。”   王氏知晓其中厉害,但妇道人家到底觉得杀人过于血腥,“要不然找到那人将她送走可好?”   苏靖宛知道母亲心慈,不过这事绝不能让步,“我知道母亲心软,这事以后再说,如今当务之急是知道接生的是不是那师太。”   见王氏点头,苏靖宛继续说道,“所以我想去那庵里住几日,好确认下猜测。”   刚才还震怒的王氏,此时静了下来,端起茶碗好半天才喝了一口,“要不然让你父亲过去直接确认下?”   “不可。”苏靖宛摇头,“若是父亲当时就想杀她,就不会留到今日。母亲,这事我只与你私下说了,你且不可以和父亲走漏半点。”   王氏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甘,“你准备了那么久的太学会选……”   苏靖宛起身伏在王氏肩头,“母亲,与入朝为官相比,护住苏家才是我的心愿。”   “吾儿啊……”   又与母亲商量了半天,苏靖宛心情不错,回房时看到廊下的薄荷,想起那光头模样的李文桓,有些想笑。   多亏他那个馒头,让她没饿死在山上。   ☆、第7章(抓虫)   离太学会选不过还有两日,别家公子小姐都在勤学苦读,苏靖宛反倒在清宛阁里过的悠闲。   屋里闷了,便叫人将躺椅放于廊下,切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那,清更拂面,好不惬意。   “长姐,长姐,你看!”苏幼芸从湖边跑了回来,手里拎着的木桶里有几条鲤鱼正在不停扑腾着。   “这鱼又不能吃,你弄它们回来做什么。”   “图个好彩头啊,”苏幼芸一脸兴奋,很是开心的样子,“姐姐过几日就要去太学会选了,小芸儿希望姐姐得偿所愿。”   自从那日负气跑走之后,苏幼芸好几日都不敢过来找她,今天借着这一桶刚钓上来的鲤鱼跑了过来,小脸上带着几分不安,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苏靖宛。   苏靖宛避开了她的目光,“我若是不去那会选,这桶鱼不就白费了?”   苏幼芸虽然这几日听到了这个消息,但她只以为是下人误传,没当回事,此时听到这话从长姐口中说出,直接愣在当场,喃喃低声道:“怎么就不去了呢?”   苏靖宛瞧她一脸沮丧的模样,心软了下来,让秋月将她手中的木桶接过,然后将撅嘴的小妹拉进怀里一通乱揉。   心道,反正年龄还不大,日后好好教养就好。   揉了一会儿才将变成一头鸟窝的苏幼芸从怀里拽了出去,“赶快去换身衣服,今日父亲回来,要让他撞见你这般胡闹又该责罚你了。”   说曹操曹操到,苏幼芸刚走没多会,就有下人过来说老爷回来了,让苏靖宛去前厅一趟。   苏靖宛让那下人稍等,换了身衣服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   苏义俞这几日跟皇帝去了围猎场,苏家祖上虽靠征战沙场开府,但他却不爱这些武人玩的东西,陪驾三天心身俱疲。   刚进府还没在柳氏那歇会喝口茶抱抱幼子,就有下人和他说了前几日西厢房发生的事,当即大怒。   气势汹汹的从柳氏屋里出来,直接唤人将苏靖宛叫到前厅去。   苏靖宛进了屋子,就看到父亲面色不善,她也知道这几日府上将她那日的话传的沸沸扬扬。   明知道苏义俞为什么叫她过来,苏靖宛还是开口说道:“父亲刚回来,怎么不多休息会就叫女儿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她那天当着下人的面说出来,就是为了让这事传出去,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苏靖宛不愿意去太学会选。   亲自给苏义俞倒了杯茶,双手端给苏义俞,苏义俞看了一眼并不接过。苏靖宛示意秋月她们出去,这才将茶放到苏义俞面前,然后坐下。   “我知道父亲为何唤我来,”苏靖宛叹了口气,“父亲可知我自从落水之后,整日梦魇,夜不能寐,每日醒来都犹如生了场大病。”   听闻此话,苏义俞这才抬头看几日未见的女儿,虽然施了粉黛,脸色不差,但是眼底的乌青却越发明显,有些心疼道:“可请大夫看过吗?”   苏靖宛点头,“喝了几服药都没什么用。现在整日脑袋昏昏,又不敢睡。那日从青山回来,症状倒是减轻了些,就想着去那青山上住几日,梦魇也会好些。”   看着苏义俞喝茶不言,苏靖宛也没说话。若是父亲真的心疼她,听了她这番说辞也不会强求于她。   半响,苏义俞才开口道:“明日我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给你瞧瞧,先医病,其它事以后再说。”   苏靖宛知道此事急不得,父亲已然有了松口的迹象,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行了礼就回了清宛阁。   第二日果然来了位御医,年纪不过四十上下,穿着深色官服,见了苏靖宛行了礼便拿出方帕盖在腕上后搭脉。   “大小姐身子并无大碍,整日梦魇是心中郁结所至。”御医又让苏靖宛张嘴,看了下舌苔,“若是心病还要心药医,我开张方子只能暂缓,根治还需靠你自己。”   苏靖宛点头,见御医将方子写好,才拿出了前几日在庵里静宜开出的方子,让御医看看。她得了方子一直没敢用,这时有大夫在便拿出来让对方瞧瞧。   御医接过方子脸色阴晴不定,看了半响才开口道道:“妙,妙,这个方子真是妙!开药之人知道小姐气虚体寒,开的都是温补祛瘀的药材。”说着将静宜的药方放下,将自己那副药方直接团成团丢出了门外。   苏靖宛见那纸团在外面滚了几圈,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不禁对这个御医刮目相看。文人自负那点东西,这个御医好像完全不在乎,眼睛一直盯着方子,嘴里一直啧啧称叹。   “你就按这个方子先喝三日,三日后再去找那开方子的人,给你换药。”有些依依不舍的将方子还给了苏靖宛,将药箱收好后才开口说道:“要是方便,我想见见这个开方子的人。”   苏靖宛没想到这太医还会提出这个要求,“那人身份比较特殊,如果御医实在想见,我下次去的时候可帮忙问一声。不过……”   御医本来刚要道谢,听到个不过之后神色立马紧张起来。   “我父亲想让我参加两日后太学选会,选会过后更会忙上许久,这些我想大人比我清楚,我恐怕短时间内都无法去看那大夫。”   御医听完此话心中一惊,这些日子外面疯传苏相长女不愿去太学会选,看来是真的。今儿早朝皇帝也听了风声,问了苏相之后私下便把他派了过来。原本他真的以为苏靖宛病重不能去,但没想过她竟然是不想去。   看了眼这个京城久负盛名的第一才女,也不知她是真的无心朝堂还是怕当众出丑难堪,语气不禁轻慢了几分,“我只是名小小御医……”   “也不用你做什么,就告诉父亲我的病比较严重,即使吃药短时间内很难见效。”苏靖宛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并不介意,“我到时禀了父亲,后日就直接去看那大夫。”   御医思索了下点头,“是在下无用,医术不如旁人,大小姐另寻名医也是情理之中。还请大小姐多出去走走,对自身病也有帮助。”   见御医一点即通,苏靖宛着实满意,让春菊塞给了他一个荷包,“日后那开药之人若是同意见你……”   “汴河边五里巷子,找在下岳千即可。”   道别御医苏靖宛又去了趟西厢房同母亲说了会话,用完晚膳这才回去歇着。   夜深人静,整个苏府都沉静了下来。   东边的清宛阁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整个夜空。   阁里的下人都被惊醒,门口守夜的春菊一个激灵直接站了起来,推门进了小姐房中。就看到大小姐目露惊恐,抱着被子坐在床脚,嘴里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后看到春菊进门的声响,更加厉声尖叫,从床上直接跳下,抱着被子躲到了墙角。   下人也被这惨叫惊着,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秋月从中间挤了进来,将门口众人轰走,啪一声关上了门。   蹲在墙角的苏靖宛此时哪还有刚才疯癫的模样,抬头看了眼门口,发现人头攒动,对春菊和秋月使了个眼色,两人点头轻声说话,装作在安抚苏靖宛,然后慢慢将大小姐扶回床上。   门口下人还站在院子里不敢离开,见到二人出来直接将她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问的不过都是大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小姐做了恶梦。”秋月说的风淡云清,仿佛没什么大事的样子,这便让众人猜测更多,又联想到白日里御医也来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别在这里扰了大小姐休息。”春菊开始赶人,这一堆人围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大小姐还怎么睡。   虽然这次梦魇是三人一起演的戏,但是自从大小姐落水醒来之后,确实每日都睡不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消瘦,秋月和春菊两人也很是着急。   没一会儿西厢房那边派人传话过来,让秋月和春菊过去。   苏义俞裹了件藏青色直裰,坐在外室询问刚才清宛阁发生了什么。   二人一对视,便按大小姐所言,将苏靖宛最近梦魇不断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大小姐怕老爷夫人担心,一直不说。若不是今夜那魇魔缠的厉害,惊了这一府的下人,恐怕大小姐还想瞒着。”   “混账,大小姐不说,你们也不知道过来说下!”   秋月和春菊慌忙跪下,喊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苏义俞没想到女儿病的这般厉害,着实吓了一跳,心想着白天那御医说辞他还觉得有些夸大,这么看来宛儿确实病得厉害。   王氏穿戴整齐从内室出来,“老爷别气坏了身子,前几日她和我说不去太学会选的时候,稍稍提过,是为妻的过失。”说着还红了眼眶。   苏义俞想想女儿昨日同他说的那些话,深深叹了口气,是他太过着急,想让女儿进入官场。   让跪在地上的秋月和春菊起来,回去管好清宛阁下人的嘴。如今太学会选已是其次,别传出去宛儿有恶疾才是关键。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早上的功夫,到正午时分连茶馆里的小斯都知道京城第一才女噩梦缠身,恐难去太学会选。   苏相下朝坐着轿子回府的路上,只街边谈论他就听了好几回,还有甚者把昨晚苏靖宛如何被魇魔缠身描述的活灵活现,气的苏义俞直接跳下了轿子,差点将那人关进大狱。   回到府上,王氏再次开口劝苏义俞让女儿不去那太学。苏义俞无奈点头,他还真怕若是被哪家皇子选上,日后长女白日发梦惊到贵人。   见苏义俞应了下来,王氏继续说道:“宛儿说家中事多,她想去那青罗庵静养几日。”   听到青罗庵三个字,苏义俞眼皮一跳,将王氏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并无不妥,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开口道:“她要静养可以选个乡下的宅院,城郊的那处温泉庄空着,住过去就好,没事去那尼姑庵做什么。”   王氏好像对苏义俞的打量毫无察觉,低声继续说道:“那日御医说宛儿有良医可以治病,我去问了宛儿,她说那大夫身份不便,只让她去青罗庵养着,大夫每隔几日过去给她瞧瞧。”   “什么大夫那么神秘。”苏义俞嘴里嘟囔着,但想着岳千都夸赞那开方子之人医术了得,为了长女的身子,终于点头。“多派点丫鬟跟着,那青罗庵比较荒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家小和尚终于可以和女主亲亲我我了(大雾)   ☆、第8章   五月十五,太学会选,大周朝的簪缨世族,有适龄儿女在太学读书的,都齐聚太学,等着文试过后诸位皇子挑选伴读。   太学本就是给达官贵族读书之所,前几朝皇帝子嗣不多,三年一次会选原本也就是走个过场,资质好的被太子选走,成为日后肱骨之臣,资质差的留给其他皇子当作玩伴,也不辱没那些世家子弟。   可今年不同,如今圣上还未定出太子,而皇嗣众多,最为出挑的二皇子、六皇子都是太子热门人选。世家子聪明的明哲保身,并不过早介入,但也有新贵想有从龙之功。   苏家不是新贵,按理也该避避风头。可苏相并无嫡子,苏靖宛想入朝为官除了这条道并无他法。   虽说女子并不能继承家业,但到底连着母家,况且苏靖宛又是苏家嫡女,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可笑她当年看不透这些,觉得世家嫡子需要避嫌,她不过小小女子,挤破脑袋也要入贵人眼,不过是平日里听了太多女子不如男的话,想替父亲争口气。   这次,苏靖宛可没那么傻。   入太学选女伴读不过是这些皇子的借口,真正想要的是这些女子身后母家的支持。上辈子她辛辛苦苦帮二皇子拿到太子之位,以为两情相悦,心甘情愿嫁他为妇,辅佐他登基,换来的不过是胸口一剑。   苏靖宛揉揉隐隐作痛的胸口,面色发冷。一旁送别的王氏以为她有不适,想让苏靖宛晚几日再去那青罗庵。   “母亲,这事赶早。”知道母亲心疼她,苏靖宛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道,“女儿并无不妥,况且母亲也修书给了主持师太,她会照看女儿的。”   王氏又千叮万嘱半天,苏幼芸在一旁闹着也要跟来,被苏义俞和王氏双双吼了回去,此时眼泪汪汪的看着苏靖宛。   苏靖宛揉了揉她脑袋,“姐姐是去医病,又不是去玩。等母亲哪日得空,带你来看我可好?”   看小妹点头,苏靖宛这才拜别了父母登上马车。   磨蹭了一早上,马车路过太学门口时,已快到巳时。   平日里早该清静了的太学,此刻门口停满了各府马车。像苏家这辆不停还继续往前走的,极其扎眼。   “车里坐的可是苏姐姐?”   车停了下来,外面的秋月唤了声:“表小姐。”   苏靖宛侧卧在车内闭目养神,她昨夜还是仅睡了几个时辰,此时乏的厉害。听到有人叫她,声音有些耳熟,便让春菊挑开了车帘。   一张她怎么都不想见到的脸,带着笑站在马车旁看着她。“我听说苏姐姐生病不来参加太学会选,没想到刚下马车就见到姐姐的马车过来。”   言蘅儿声音不大,少女清脆的声音却极具穿透力,整个太学门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我恰巧经过。”苏靖宛不欲多言,准备放下帘子继续回去躺着。她现在乏的厉害,没力气和这个人上演姐妹情深。   “我以为姐姐是还惦记着选会,想来瞧瞧顺便就进来了。”口气不善,祸水引至,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越发大了。   车里的春菊气不过,帘子一掀,跳出马车对着言蘅儿说道:“我家小姐不过病的厉害不去选会,你张狂那么厉害做什么,莫不是怕我家小姐来了,把你比下去?”   “春菊,闭嘴!”   坐在车里的苏靖宛厉声制止,春菊的性子太容易激怒了,这也是当初苏靖宛没选她进宫的原因。易怒便会被激起,口不择言,则会露出破绽。   春菊转过身撇嘴,低头嘟囔着:“大小姐生病,表小姐一次都没来看过,这会儿还来讥讽大小姐。”   “够了!春菊,给表小姐道歉。”苏靖宛看着言蘅儿脸色胀红大有发怒之象,只好从车里下去,怕事态失控。   秋月碰了碰春菊,春菊咬牙,走到言蘅儿面前跪下,“表小姐,春菊有口无心,请表小姐原谅。”   言蘅儿看着跪在地上的春菊,气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苏靖宛背后里没少说她,如今连身边的丫鬟都敢顶撞自己,说是有口无心,她一点都不信!   “姐姐,这丫鬟不分尊卑,在这太学门口大放厥词,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姐姐管教无方,今天妹妹帮姐姐教训下她,也好不让姐姐落人口实。”说着扬起手,就要扇过去。   苏靖宛抬手拦住了言蘅儿,“这是我院子里的人,应该由我管教。”说着反手给了春菊一巴掌,然后看也不看春菊继续对言蘅儿说道,“妹妹,虽说言府都是武将,平日里随意打骂下人也就算了,但今日不同,若是在太学门口打人的消息传了出去,可对妹妹参加会选毫无益处。”   言蘅儿气的脸色通红,但又怕惹来祸端,只好收手,冷哼了一声就带下人进了太学。   跪在地上的春菊低着头,不敢说话。在苏靖宛示意下,秋月将人扶进了马车。   等苏家的马车驶离,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马车里春菊红着半边脸,跪在一旁。苏靖宛侧卧在软垫上闭目歇着,既然以后秋月和春菊都要带在身边,就要好好磨磨她们的性子。   往青山的路并不好走,马车颠簸不断,春菊身子不稳,差点摔了出去,还好门口秋月扶了一把。   苏靖宛抬眼瞧着春菊又跪回了原处,合目继续休息。春菊见到自家小姐如此,低下头眼眶红了起来。   等到了青山下,马车不能上行,三人便下了车,苏靖宛让另外跟来的男丁将马车送回苏府。   春菊跪了一路,此时双腿打颤,走起路来都费力,更何况是爬山。于是原本三人上山,渐渐的就她一个人落在了后面。又想起苏靖宛刚才的一巴掌,终于开始低声抽泣。   “女施主身子不适还是不要爬山了。”   春菊胡乱擦了把脸,才敢抬头,说话的正是前几日在山上帮她们的小和尚,慌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我家小姐先上去了,我不太舒服就走的慢些,不碍事。”说完就继续爬山。   李文桓皱眉看着走路打颤的春菊,将人拦住,放下了自己背篓将她手里直接放到了背篓里,还要让她将背上的也一起放进去。   “不用不用小师傅,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就要把背篓里的包袱也拿出来。   “是你家小姐罚了你,你怕她知道再责罚你?”   春菊红着眼眶摇头否认,但是李文桓明显不信。小时候那些宫女委屈受罚后,都是这般模样,他见多了。   也不管春菊如何否认,李文桓看到她脸上还有淡淡痕迹的手指印,认定了这小丫鬟是受了委屈,背起竹篓快步往山上走去。   看着这明晃晃的光头突然拦住了去路,苏靖宛暗叹还真是有缘。   还没张嘴感谢那日的馒头,李文桓却率先发难。   “施主明知那位女施主身子不适,还让她背那么多东西上山,”苏靖宛往下面一看,便知道他说的春菊,又听到他说,“世人称赞相府长女才华相貌人品都是一绝,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全信。”说完还道了声阿弥陀佛,气的苏靖宛直翻白眼。   此时春菊终于忍着痛追了上来,弓着身子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小师,师傅,误会我家,家小姐了。”终于喘匀了气,春军直起了身子道,“是我自己犯错,冲撞了表小姐,大小姐只是小惩大诫。”   闹了个乌龙,李文桓连脑袋都微微泛着粉色,在苏靖宛含笑的目光下,慢慢退到了石阶边上,给她们让路。   苏靖宛路过他身旁,瞥了他一眼,继续往上爬。也不知道李文桓是顺路还是内疚,一直跟在她们身后。   烈日当头,还没到青罗庵,苏靖宛就气喘吁吁,秋月扶着她坐在树阴下的石阶上休息,又从包袱里拿出水囊,让苏靖宛多喝点水。   苏靖宛接过水囊摇了摇,“只剩一点了,留给春菊。”说着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为了爬山这种重物带的都少,是她考虑不周。   一个水囊突然递到了面前,苏靖宛抬头看了眼拿水囊的人,不接。   李文桓知道刚才是自己唐突,此时带着水来道歉,“刚才是小僧冒犯,多有得罪。”   苏靖宛斜眼看着那水囊,半响后才接过,直接将它递给了秋月,“拿下去给春菊,你们俩分了。”   也不顾李文桓面色难看,很开心的将自己水囊里剩下的水喝光。   春菊爬的慢,李文桓水囊无法拿回,只能负气坐在一旁,闭着眼手里转动着佛珠,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苏靖宛细细听了一阵,发现他在诵经,也不知道是哪本经书,听了不过一会,便让她一早上无处发的火气降了不少。   “想不到你做了和尚之后,诵经还像模像样的。”   听到这话,李文桓连眼都没睁开,道:“做一天和尚念一天经,这是小僧的天职。”   苏靖宛见他这般,不禁咋舌,“你出生帝王之家,为什么不说坐皇帝是你的天职?”   李文桓终于睁眼,瞥了苏靖宛一眼,双手合十道:“贫僧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那些东西早已与我无关。倒是女施主你,今日不去那太学会选,不觉可惜吗?”   “你若无心向尘,怎么还会记得今日是太学会选?”   李文桓被问的哑口无言,于是闭眼继续坐在一旁念经。苏靖宛大获全胜,但没人斗嘴反倒觉得无趣了,只好单手撑脸,闭着眼听他诵经。   像是远离了凡尘重重,一时间也觉得惬意不少。      ☆、第9章   秋月和春菊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苏靖宛一脸惬意吹风,小和尚一脸淡定念经。春菊走到了苏靖宛身边行了礼,又道了谢将水囊还给了小和尚。   李文桓接过水囊也不多言,放到背篓里坐在原地继续念经。   想到他因为路见不平一路追上来,一会儿还要顶着烈日从小路回庙里,苏靖宛就觉得这幼年玩伴人还算不错,也就收起了继续捉弄他的心思。   又歇了片刻,三人重新上路。可这歇过之后,苏靖宛觉得越发抬不动腿,只能扶着秋月慢吞吞往山上挪。   等到了青罗庵,已近未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苏靖宛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头上,掏出帕子给自己扇风。   “完了完了完了,大小姐的包袱还在小师傅的背篓里!”站在一旁同秋月一起整理东西的春菊忽然喊道,急的站在原地打转不知如何是好。   包袱里都是大小姐的换洗衣物,虽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但到底是女儿家的东西,如今落到了和尚手里,传出去不知道会如何难听。春菊泪珠又在眼眶打转,她这一路上腿疼的厉害都咬牙挺了过来,想不到又犯了这种错。   刚想跪下就被苏靖宛制止住了。   “膝盖还要不要。”   春菊含泪站在一旁道:“大小姐我一会就去清音寺将东西取回来。”   苏靖宛也觉得头疼,但是春菊再走下去,腿肯定是要废了,“明天再去寺里拿,今天先歇着,这事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光亮的头从石梯下冒了出来,然后是脸,脖子……   还真是难得,这人竟然还会一路追上来将东西送来,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眸中含笑,苏靖宛站到楼梯最顶端,等着他发现自己。   李文桓低头爬梯,见有人挡路,就想绕过去,再挡,再绕……如此几次小和尚恼了,抬头与站在最高处的苏靖宛四目相对,半响才移开目光,清了清喉咙道:“女施主何必捉弄小僧。”   “我何曾捉弄过你?”苏靖宛俯视着大光头,看着他越来越粉的脑袋,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一把。   站在下面的李文桓似有所感,猛然抬起头,发现一只手顿在自己脑门前面,鼻尖忽然略过少女身上特有的脂粉香气,还来不及闪躲就觉得背篓一轻。   苏靖宛将包袱拎在手里,在他面前抖了抖。   李文桓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帮那丫鬟背了东西。   “是小僧忘了这个,失礼失礼。”   苏靖宛看他惊讶的模样不像作假,有些疑惑,难道这和尚不是专程来还她包袱的?   “小师叔你来啦,师父正等着呢。”   前些日子那个傻乖的小尼姑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都跑过了苏靖宛又倒了回来,歪着脑袋看着她,“你不是那个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吗?又来捐钱吗?”   苏靖宛从小到大被人提起,要么是才气不俗,要么是容貌不凡,还是第一被人说有钱的。于是富人苏靖宛又将包袱拎到小尼姑面前,抖了抖,“我来静养。”   小尼姑想起昨日主持师太提过这事,恍然大悟,然后一把抱住了那包袱,“我来帮施主拎,别看我们青罗庵外面比较破旧,其实……”   “其实里面更破。”被无视的李文桓终于爬了上来。   被揭穿了的小尼姑面色发红,嘴里还忍不住强辩几句:“哪有,至少不漏雨……”   “我是来修屋顶的。”   小尼姑被怼的差点哭出来,气呼呼的带着苏靖宛她们进了庵里,李文桓在后面喊她,她都假装没听见。   进了后院,小尼姑介绍边走边给她们介绍,试图挽回些青罗庵的面子。不过后院也就那么一点大,左侧是寮房,右侧是给香客的住所,中间隔着的泥墙上有扇门,两边可以互通。   房屋简陋倒是树木繁多,进来后人就消了几分暑意。   “请问小师傅怎么称呼。”   “贫尼法妙玄。”说着已来到住所门口,妙玄施了一礼道:“三位施主就住在这里。师父知道这位小姐身子不爽,特意挑了这处比较幽静的地方。”   道了声谢,秋月上前将门推开,里面里外两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不过这屋子哪里都好,就是这里间床尾上方一个明晃晃的大洞,日光直接透过洞口,射了下来。   苏靖宛扭头看向妙玄。   妙玄底下头,明显底气不足说道:“这处确实是给香客最好的一间了,这个洞一会儿会有人来修。”说完好像怕苏靖宛骂她,一溜烟跑了。   “我去找主持师太去!”春菊看着被褥上一大块光斑,气的直跺脚,“我们给的香油钱又不少,为什么这么委屈大小姐!”   “回来!”苏靖宛喊住了春菊,之意秋月先将门关上,这才开口道:“你可知今日你犯了什么错?”   春菊脸色一白,知道大小姐算起了早上的账,慌忙跪下,“知道。”   话虽这么说,可面色还带着不服,见她这般模样,苏靖宛叹了口气,“瞧你刚才的口气,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主子。你可知道言蘅儿是言府嫡女又是姑母女儿,是你的主子。”   春菊跪在地上,脸都要埋进了胸里。   “你出言不逊,她教训你我本不该拦着。但她她自小习武,一巴掌下去你会是什么下场,有想过吗!”苏靖宛也有些恼了,她以为这段山路也够春菊反省的,“如今我来庵里是为了治病,那小尼姑也说了这事主持师太选的地方,你出去这么一闹,让师太脸面往哪里放。”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春菊轻轻的抽泣声。苏靖宛觉得心烦,打开了房门准备出去走走。   “别跪了,收拾下东西,一会有人来修葺屋顶。”   说来今日苏靖宛的运气也好,沿着长廊走一阵子便到了一处禅房,静宜恰巧从里面出来。   见到苏靖宛,静宜脸上愤怒的神色一闪而过,若不是苏靖宛对她有防备之心,也许就错过了。   “师太,谢谢你上次开的方子。”   “不过是承了施主的香油钱,还了罢了。”说着行了礼直接离开。   苏靖宛对她的冷淡也不恼怒,一直跟在静宜身后,沿着长廊都快走到了尼姑住的寮房,前面的静宜才停了下来。   “女施主还有什么事吗?”静宜转身,双目如一潭深水毫不见波澜。   苏靖宛脸色带笑,说道:“前几日师太开的方子被一大夫看到,他说想来和师太切磋一下医道。”   “不用。”静宜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若是施主没事,这里是寮房,贫尼要歇着了。”也不等苏靖宛答话,直接将房门关上。   苏靖宛看着门牌上写着的清净堂三个字,记了下来就打算回去歇着,反正她在庵里的日子还长。   等回去的时候,发现屋前搭着一个竹梯,上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文桓。烈日当头,李文桓白色僧衣已经被汗浸湿,那层薄薄的布料已经贴在身上,肩宽窄腰,线条流畅。平日里被僧袍裹着,苏靖宛倒没注意过,此时呆呆站在屋前一时间忘了移动步子。   “大小姐回来了。”   秋月的声音将苏靖宛拉了回来,梯子上的人也看了她一眼,继续拿着家什在修葺什么。   苏靖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晒的,觉得脸颊有些红热,摸了摸脸就进了屋。发现东西已经被收拾妥当,床上也罩好了帐子,没多想就直接躺到床上歇着。   平日里也没走过那么多路,许是累了,刚躺下没多久,眼皮就一直打架,最终闭眼睡了过去。不过下一刻苏靖宛觉得有动静,睁开眼便看到一个脑袋在屋顶,透过帐子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影。   “啊——”   外面的秋月和春菊慌忙进来,“怎么了小姐?”就见苏靖宛直接地跳下来床,指着屋顶那个洞,一脸惊悚。   “那是小师傅帮忙补屋顶的。”   苏靖宛任由秋月拍着自己的背,平复心跳,眼睛还时不时的往屋顶那处瞥去。   “对不住了女施主,我不知道你在休息。”道歉的话说着,可苏靖宛却听出了一丝笑意。   他一定是故意的!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苏靖宛努力不让自己发怒,瞪了一眼上面的人,去了外间。   春菊怯生生的将冷好的茶端给了苏靖宛,苏靖宛坐到了屏风隔出来的外屋椅子上,饮了一大口茶。   这个和尚小肚鸡肠,根本六根不净,枉她以为李文桓是个心地善良之辈。   苏靖宛瞧着门口那竹梯,眼珠一转,将茶碗搁下让秋月和春菊上前,一阵耳语。   “大小姐,这样可以吗?”秋月听完话,有些为难。   “按我说的做。”她就不信整不了这个人。   两人不敢违抗,只好出了屋子。   等李文桓修完里间的房顶时,回过身发现搭在屋檐上的梯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院子里,而苏靖宛坐在树下|阴凉处,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冲他挥了挥手,一副求我呀的表情。   李文桓也冲她一笑,身子一蹲,撑了下房檐飞身就下了屋顶。   落地处离苏靖宛不过一仗远,苏靖宛双目瞪大下意识的往后杨了扬,但她忘了这是凳子背后没有靠背,身子一个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秋月和春菊还在屋内收拾东西,此时看到也来不及了,眼瞅着后脑勺要磕到了泥墙上,李文桓一个大步将手垫在苏靖宛脑后,伸手将人拽住。      ☆、第10章   秋月和春菊都吓的都忘记叫了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脑袋就要撞到墙上,只见小和尚窜上前去,侧身护住了苏靖宛的脑袋,她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苏靖宛被抱在怀里一般。   头顶被手垫着,身子悬空,腿卡在凳子里的苏靖宛抬头看向李文桓,“敢不敢用手扶一下我的腰。”一字一顿,情真意切。   “佛门清净之地,男女授受不亲。”   苏靖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她现在腰抖的厉害,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栽下去,要么就拽小和尚一把。   也没多想,苏靖宛伸手拉住小和尚的前襟,用力一拽……直接摔到了地上。   “大小姐!”秋月和春菊齐齐惊呼了出来。   苏靖宛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看着胸襟大开的李文桓,面色涨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和尚的腰带绑的那么松,轻轻一拽前襟就松了下来。   被扶起来的苏靖宛,嘴里应付着说没事,眼却看向了还未合上的前襟,胸前皮肤还挺白。小和尚低头整理衣襟,突然抬头,正对上苏靖宛的目光,然后轻轻一笑。   还没来得及探究,妙玄突然尖叫了一身,用手捂住眼睛,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指缝却悄悄放开了点,大大的眼珠子也往李文桓身上飘。   苏靖宛暗骂了声和尚真不检点,边用身子挡住了妙玄的目光。   “阿弥陀佛,贫尼乃出家之人。”   苏靖宛盯着她帽檐下,黑色鬓角。   小尼姑刚开始还面不改色,后面头就越来越低,声音也变得小小的,“师叔让我通知你们一声,可以用斋了。”说完就跑了出去,边跑还边用手扶着帽子。   “佛门乃清净之地,还请女施主以后多多注意。”李文桓说完也跟着出了后院,留苏靖宛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   斋堂饭菜三菜一汤,味道还算不错。不过等苏靖宛吃了三日一样的菜色之后,坐在饭桌前看着米饭发呆。   “大小姐,不合胃口吗?”秋月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在秉着食不言的尼姑庵里,这声音还是被听到了,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她们。   说所有人,其实加上她们也就两桌。主持师太在苏靖宛入庵的第二日,便带着众人去了别的寺院理佛辨经,留下了静宜给苏靖宛治病,还有三个小尼姑,年级太小就都留了下来。   此她们全都看了过来,苏靖宛僵笑了几声,“合胃口,合胃口。”便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白米饭,又夹了一筷子菜给秋月,让她不要说话。   好不容易吃完了午膳,苏靖宛还是饿的厉害。秋月看不下去,独自一人下山去买些吃食。   春菊去了趟厨房端药,顺便讨了些水果回来。苏靖宛一口气将药喝下,脸都皱成了包子,明明上服药还没这么苦,难道静宜故意下了黄连不成?   缓了好半天,嘴里苦味还是散不去,只好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啃了起来,结果越吃越饿,苏靖宛站起身拿起门边雨具直接往外走去。   春菊见状,刚要跟着,就被苏靖宛止住了,道:“快下雨了,我出去等下秋月,你在这好好养着,别跟来了。”   苏靖宛饿的实在厉害,在青罗庵门口来回转圈,连扫地的小尼姑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怪异。只好装作散步的样子往山下走去,苏靖宛心想,反正就这一条路,往下走碰到秋月就有吃的了。   行至小路口,苏靖宛觉得里面好像有人说话,也没有多想,撩开树丛就往里走,还没几步就听到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慌忙蹲了下来。   “主子,宫里已经布下了人手,兰妃娘娘那您放心,有人守着。”   被称为主子的人嗯了一声。   苏靖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蹲下,明明只是路过,解释一下就好,此刻她再出去也说不清楚,索性蹲在这听完算了。   天阴沉的厉害,半山腰的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话都听不全几句。   “主子且等几日,属下回去就办了这事,然后静待主子回朝。”   听着口气,像是谈完了,苏靖宛等着人走好站起来出去,结果听着脚步越来越近,苏靖宛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黑色靴子跨过草丛停在了自己面前,苏靖宛抱膝抬头,努力让自己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可惜来人身高八尺,冷人冷面并不为所动。   铿的一声,一把利剑横在自己脖子上。   苏靖宛动都不敢动一下,嘴里说着:“好汉饶命,小女恰巧路过此处觉得景色颇好,情不自禁就在这小憩了一会。”   黑靴男子扫了眼四周荒山又看了看苏靖宛如今这姿势,剑又逼近了她脖子几分。苏靖宛默默闭嘴,心想着她这才刚死活回来,难道就这么又挂了?实在是憋屈。   “墨云,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这声音,苏靖宛认得。   小和尚出现在视线里,苏靖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脖子上的剑吓的,觉得李文桓站在黑靴男子面前,星眉剑目很是好看。   “主子,这……”黑靴人面露难色,剑反而离苏靖宛脖子更近一分。   李文桓看着苏靖宛脖子上细细一道红印,眉头皱起,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先回去。”   黑靴人收剑离开,走之前还冷冷地瞥了苏靖宛一眼。   苏靖宛觉得脖子上一凉,忍不住想用手摸一下。   “别动。”李文桓语气中还带着怒气,苏靖宛手僵在下颚处,呆呆地看着李文桓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然后将她脖子围了两圈打了个结。   苏靖宛:“……”   出于歉意,回去的路上李文桓一直跟着,几次苏靖宛停下想说点什么,李文桓都双手合十低头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不远处就是青罗庵,天也越发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往下砸。苏靖宛慌忙将伞撑开,见李文桓并不过来,只好往下走了几步,把他遮住。   “多谢施主。”   他倒是能沉得住气,苏靖宛可再也忍不住了,扭脸道:“你难道真的没什么要嘱托我的?”   既然进了寺庙,原该和宫里划清界限,如今被她撞到了李文桓和朝堂还有联系,若是她走漏处风声,李文桓绝对无法脱身。刚才明明是个好机会,李文桓为什么会放过她?   “你是右相的女儿,”李文桓半天,终于开口,“杀了你,这青罗庵绝无好下场,所以我别无选择。”   “所以你起过杀心?”苏靖宛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脖子,倒是没什么疼痛感。   李文桓终于抬头,直视着苏靖宛,“若我说没有,你信吗?”   苏靖宛一怔,他没想到李文桓会这么问。一个多年被抛弃在外的皇子,刚想涉足朝堂,就被人撞破,如果她是李文桓,那么那个人怎么都该死。   “我本无心朝堂,但是前些日子,师父突然说我凡尘未了。”李文桓突然叹气,“当年我剃度出家,有幸拜入师父门下,受一方庇佑。如今我佛缘淡了,许是与母亲还有牵绊,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她?”   苏靖宛想到当年兰妃娘娘被打入冷宫,李文桓不过八岁,转脸就被送出宫,来到这山上修行,想也觉得他凄苦。   “刚才那人原是我舅舅门下,现在过来不过是想告诉我何时可以回宫探亲,恰巧被你撞见,怕这事传出去,才对施主出手,刚才多有得罪,小僧现在这里陪个不是。”   说完鞠了一躬,半边身子湿了个透彻。   见他一直不起,苏靖宛只好说道:“我不说就是,你先站直了。”   小和尚终于起身,“青罗庵也到了,小僧就先行回去了。”说完就直接进入雨中,往山下走去。   “伞拿着吧。”   下阶梯的小和尚回过身子冲她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走又走了。   苏靖宛见他身影消失才撑着伞往上爬,刚踏上青罗庵,就看到春菊一脸焦急站在大殿内等她。   “大小姐可算回来了,奴婢想下去找你们,又怕你们回来找不人。”接过苏靖宛的伞,春菊又往后看了看,“秋月呢?没和大小姐一起回来?”   “没等到她。”   一直到晚饭结束,秋月才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回来。   “你怎么有伞还淋成这样?”苏靖宛皱眉。   秋月浑身湿透,只有胸前一块没有雨,此时收了伞才看到伞下有个小篮子,篮子里面放着用油纸包好的糕点,见糕点没湿,此时很是高兴。   苏靖宛见她高兴的样子,想骂她又开不了口,夸她吧,怕她下次更傻。   春菊也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只得先接过糕点拉着秋月去换了衣服。   外面的风更大了,呜呜的声音,听着都骇人。苏靖宛坐在屋里听着风声,想着李文桓应该回到了庙里,在休息吧。这人从小锦衣玉食活到八岁,突然被人从高处拽下,也是可怜。   不过很快可怜别人的苏靖宛,夜里房顶就被风掀开了。   这厢动静极大,轰隆一声,房顶刚被补好的窟窿就被吹开,紧接着一整排瓦砖都被卷走。   恰逢苏靖宛刚洗漱完,准备歇着,还好没躺床上,那床尾处已经被梁上掉下的木头砸歪,上面还在噗噗落着瓦块。   外间的两人跑进来一看,也傻了眼,慌忙将苏靖宛衣服拿上,拉着苏靖宛去了外间。   重新穿戴好衣服,苏靖宛让秋月春菊撑伞,准备去找那静宜理论下这屋子的事。她是好说话了些,才让那师太如此欺负。   院子里原来的灯早已熄灭,天黑的厉害,三人走的极慢。还没穿过中间那道门,借着对面屋里残存的烛光,就看到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摸进了尼姑住的寮房。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要有榜了,我这几天夜里会抓下虫子。 标题会注明抓虫,小天使别误会伪更啊~   ☆、第11章   亮灯的那屋是静宜的房间,而那几个人摸黑进去的是隔壁主持师太的屋子。苏靖宛心中疑惑,主持师太不是出门了吗,那三个人是谁?   轻声穿过院子,进入廊道,弓着身子经过静宜的房间,里面烛光跳动,有个身影坐于桌前。也没多想,苏靖宛直接略过,悄声来到主持师太的屋子门口。   雨点拍落在长廊顶上,啪啪作响,主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静宜从里面走了出来。   秋月站在最前面还未来得及张口,就被从静宜一掌敲晕,苏靖宛呆了一下,转身就跑,几步之后,就被从屋里窜出的大汉捂着嘴,拖进了身后的房间。   屋门被关上的一刹那,苏靖宛看到从隔壁房门透出的光,似乎是有人打开了门,挣扎着想逃脱身后人的束缚,但是无论她怎么样都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在这雨夜很难被人听到。   “师叔,刚才我听到门外有动静。”   苏靖宛隐隐约约听到了妙玄的声音,难道刚才坐在静宜屋里的是妙玄?   屋外,静宜摸了摸妙玄还未盘进帽子里的头发道:“你听错了。头发也干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看着妙玄戴好帽子回了屋,静宜这才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苏靖宛和春菊被壮汉死死控制住,秋月则被随意丢在门口。刚才静宜下手不算太重,此刻人已有了苏醒的迹象。   静宜蹲下了身子,对着秋月的后颈又是一掌。   见她下手之重,苏靖宛皱眉,她虽然知道静宜和柳氏之间有关系,但她还未出手,静宜今日如此,难道是猜出了什么。   在静宜的示意下,捂住苏靖宛的手松开了。   “师太也不怕我大叫引人过来。”   静宜轻轻一笑道:“这雨夜,想怕施主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   听到此话,苏靖宛面上一抽,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静宜脸色不善,走到苏靖宛面前恶狠狠道:“你笑什么?”   “这戏本里强抢民女时恶棍说出的话,如今从师太嘴里冒出,委实好笑。”看着静宜脸色越来越差,苏靖宛再次开口道:“不知道如此深夜,师太叫两个男人回庵里,是安的什么心思?”   静宜还没说话,捆住春菊的那个壮汉插嘴道:“这半老徐娘的尼姑是寂寞了,白日里去山下找了我们哥俩过来享乐。”   “住嘴!”静宜很是恼怒,她只说让他们帮她捆个人下山,如今他们怎得这般胡言乱语,顿时脸色涨红,伸手就要向壮汉拍去。   壮汉躲闪不及,只好将春菊往前一推,与静宜撞了满怀。静宜脚下不稳,两人直接倒在地上。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两个壮汉制住三人,将她们逐一绑住。   “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两兄弟将四个人都捆在一起,然后拍拍手,其中一人说道:“我记得刚才还过去一个,我们去把那个小姑子也弄来。”   “你敢!”静宜厉声嘶吼。   说话的壮汉蹲了下来,拍了拍静宜的脸道:“师太都把我们带进来了,我们有何不敢?”说完哈哈大笑着出了门。   今晚这出本是为苏靖宛准备的,如今自己搭进去也就算了,还连累到妙玄,静宜此时很是后悔。   “师太很担心妙玄。”苏靖宛虽然看不到静宜表情,但自从那俩壮汉说要去抓妙玄后,静宜整个人都惴惴不安,身子一直在抖,“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妙玄是我师侄。”   “可她并未剃度。”在刚才挣扎中的一瞥,苏靖宛看到地上的影子明显带着头发。   “不过是带发修行,女施主见得少罢了。”   苏靖宛见她嘴硬,怎么都不愿松口,眼珠一转心上一计,道:“我在太医院见过一位御医,他与妙玄有几分……”   “一派胡言!妙玄自小便在青罗庵,与那御医并无瓜葛,女施主慎言。”   看静宜反应如此之大,原本只是胡乱的猜想,如今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师太莫激动,现在这情形,还能不能平安活过明日都还不好说,不如师太与我坦诚相见,告诉小女为何要找那两个歹人来捆我下山。”   静宜沉默不语,苏靖宛也不尴尬,再次开口说道:“我猜师太是怕自己做的事被发现,想杀人灭口。”   “我并未想杀你。”静宜说了这句,再度闭口不言。   “是吗?如今这情形看来,还不如杀了我。”苏靖宛侧脸看着静宜,“师太,我不妨告诉你,我来青罗庵看病只是幌子,实际是想查清楚当初是谁替柳氏接的生。”   静宜坐在原地,睫毛都未动一下,想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缘由。   “如今看来,这个人非师太莫属了。”   话音未落,门口轰隆一声,两个大汉接连被扔到了长廊上,嘴里哀嚎着,动手之人并未收手上去又是一顿胖揍,下手颇重,听声响揍的不轻。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从外推开,妙玄带着几个女弟子冲了进来,见她四人这般模样,慌忙上前将她们解绑。   静宜一把握住妙玄肩头,上下打量,嘴里念叨着:“你没事吧。”   妙玄此时帽子早已不知去向,一头长发随着摇头轻轻地摆动,“还好小师叔及时赶到,不然……”   话还没说完就抱着静宜呜呜哭了起来。静宜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   春菊照看着秋月,苏靖宛一人走到门口,想向李文桓道谢。刚出了门,就看到门边地上一摊湿迹,从寮房入口处一直延续到门口,看样子是站在此处一段时间了。   苏靖宛转头看向屋内几人虽沾了些雨水,但并未浑身湿透,便扭脸看向正在院子里的李文桓。   李文桓此时已经两个大汉捆住,站在雨里望着苏靖宛。   四目相对,夜色虽暗,但苏靖宛心里还是咯噔一声,这人究竟听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李文桓忽然扬起了唇角,冲苏靖宛笑了一下,然后向她走了过来。   苏靖宛心跳的越发厉害,扑腾扑腾的,她感觉都比雨声还大了三分。李文桓越来越近……然后从她身边擦了过去,直接进了屋子,对着静宜施了一礼。   “师姐,是报官还是……”   静宜脸色一变,想是也猜到了李文桓听到了些什么,还没开口,妙玄就带着哭腔说道:“当然报官,这等恶徒,一定要严惩!”   李文桓没有接话,室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报了官也不过打几个板子蹲几天牢房,我觉得小师傅一定会更好的去处给他们。”苏靖宛抬腿走了进来,先瞪了李文桓一眼,然后面上带笑,对着静宜说道,“师太觉得如何?”   静宜被她盯着浑身直冒冷汗。虽然对苏靖宛不喜,但若真是报了官,那两个贼人一定会将她供出,这事就麻烦了。   所有人都看向静宜,静宜叹了口气道:“如此,便麻烦小师弟了。”说完就直接扶着妙玄回了房间,剩下两个小尼姑和春菊三人合力,将秋月带回她们寮房歇着,主持师太的屋子最终只剩下他们二人。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些,苏靖宛开口道:“他们俩会被带到哪里去?”   李文桓眼神冰冷,望着还在挣扎的二人,开口道:“既然施主都交给小僧处理了,那剩下的事就不用施主费心。不过小僧有一事好奇……”   苏靖宛转脸看他。   “我查看了大门,发现并没有歹徒强行进入的痕迹,”说到这,李文桓顿了一下,“难不成他们有内应?”   看到李文桓还在装傻,苏靖宛本就乏的厉害,实在懒得配合,道:“你自己问他们就好。”   说完转身就想回屋,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住,“你那屋子还能睡?”   其实李文桓今夜过来就是觉得那日修葺的屋顶可能不太结实。   原本想着明天再来看看,没成想夜里风雨越来越大,实在不放心,便趁着夜色赶了过来,连雨具都忘了拿。   不过,幸好他今夜过来了。   苏靖宛一把抚掉李文桓的手,道:“男女授受不清。”说完就撑起伞从小门穿过,回屋歇着。   里间是没办法睡了,外面这间倒还好。苏靖宛关上门,和衣躺下,也不管李文桓站在门外要做什么。   鼻尖似有似无传来一阵香气,夹杂在檀香中,很是好闻。苏靖宛四处找了一番才发觉是袖子上的味道,方才李文桓拽了她一下,想事那时候留下的。   这个和尚竟然还用香料,这哪里是凡尘未了,根本就是动了凡心。迷迷糊糊想着这些,苏靖宛睡了过去。   等再一睁眼,外面早已放亮,她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下床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春菊听到里面的动静,进来伺候。   苏靖宛喝了一碗凉茶,才觉得清醒些,“秋月怎么样了?”   “今早就醒了,不过一直呕吐,就先被送去了清音寺。”   苏靖宛点头,然后一愣,“今早?现在什么时候了?”   “巳时刚过。”春菊面带喜色,“大小姐难得睡到这个时辰,脸色都红润多了。”   苏靖宛摸了摸自己脸,心道确实许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连梦都没做,一睁眼就到天亮。   等苏靖宛出完神,发现春菊正在收拾包袱,眉头微皱,她现在还没打算回苏府,“你在做什么?”   春菊边收拾边道:“小师傅说,就我们几个女子在这实在过于危险,让大家先去清音寺住上几日,等主持师太回来再搬回来。”   说话间东西已收拾妥当,苏靖宛一脸懵象的跟着春菊出了青罗庵大门,就看到李文桓站在平台处,冲她一笑。   “等你一起上去。”      ☆、第12章      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苏靖宛总觉得李文桓笑容有些诡异,让她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春菊倒是很开心,上前同李文桓问安,又问了秋月的情况。   “那个女施主并无大碍,只是被人连敲了几次后颈,伤到了些,修养些日子自然就会好。”   李文桓说话带笑,春菊早就被迷得七魂八窍,跟着李文桓就往后山走,都快绕过殿门了,这才想起来大小姐还没跟来。   转过身,就看到苏靖宛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   “小和尚,”苏靖宛指着下山楼梯道,“你是不是走错了路?”若是去清音寺,应该走下面那条小道才是。   李文桓摇了摇头,“那条路过于泥泞,走这边比较好。”   等苏靖宛绕过青罗庵,入目便是一条石头阶梯,蜿蜒前行直至山顶。明显这才是两个寺庙互通的‘官道’,下面那条只是个羊肠小道罢了。   之前苏靖宛一直想不通,为何李文桓会选择在‘官道’上与黑靴人见面,现在想想,那条小道杂草纵生,显然很少有人走动。   半身前的李文桓突然开口,“女施主下面那条只是近路。”言外之意就是这条才是正正经经的路。   回想一下,李文桓确实没说过那条是‘官路’,不过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破,苏靖宛还是有些恼怒,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这条路不仅近,而且好走很多。等爬到山顶,苏靖宛也只是脑门微微出汗。拿帕子擦去汗珠,抬眼间看到壮观巍峨的清音寺,不觉有些失神。   清音寺不愧为大周国寺,只从侧面看去就已被高耸的十面佛神像所震撼,还有建在山顶的金色庙宇,在日光下耀眼夺目。   苏靖宛虽来过几次,但还是第一从这个方向瞻望,天高云淡,心中的郁结也觉得舒坦了很多。   见苏靖宛欣赏完,李文桓才带二人从侧门入寺,一路上碰到的僧众都向李文桓行礼问安,道一声小师叔。   可以想到李文桓在寺中地位不低,但联想到他是皇嗣,又觉得一切顺理成章。   到了香客住宿的地方,春菊特意里外检查了好几遍,才敢让苏靖宛住下。她也是被昨晚被吓怕了,若还是那么破的地方,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拉大小姐回府。   李文桓全程站在旁边,面上带笑,见春菊终于查看完,这才开口:“清音寺自建寺以来,就香火不断,女施主过虑了。”   听完此话春菊脸色涨红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半天不敢言语。   苏靖宛实在看不下去,开口道:“春菊,你去看看秋月好些了吗。”   春菊如获大赦,应了一声,放下包袱就快步走了出去,看都不敢看李文桓一眼。   “都说出家人宽大为怀,想不到师傅竟然和一个小女子计较。”苏靖宛坐在屋内红木圆桌旁,冷眼看着李文桓。   李文桓面不改色,任她打量。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个小沙弥跑了进来,向二人施了礼,道:“小师叔,女施主,住持方丈请你们过去。”   苏靖宛虽有疑惑,但道了谢之后还是和李文桓一起,跟着小沙弥去了住持方丈那里。   禅房里只有主持方丈一人在诵经,小沙弥通报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身着红色袈裟的住持方丈,鹤发白眉,很是慈祥,见他们进来,便让他们坐在蒲团上。   “昨夜的事我已经听小徒说了,虽不是发生在本寺,但青罗庵也属本寺的范畴,是本寺照顾不周,还请施主原谅。”说着,还向苏靖宛微微俯身。   苏靖宛大惊,哪里敢受这个礼,慌忙还礼道:“大师言重了,昨晚不过宵小之徒乘夜色过来行凶,还好小师傅及时赶来,大家都还算无恙。”   住持方丈点点头,“我听闻女施主这次来青罗庵是为了看病,如若不嫌弃可以让老衲给施主诊下脉。”   苏靖宛一愣,她没想到这青山上两个寺庙,住持都会看病,也是稀奇。   “师父在出家前,曾跟多年行医。”李文桓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又道,“青罗庵的住持师太是师父的俗门师妹。”   苏靖宛了然,起身向住持方丈行了礼,这才坐到了他的边上,伸出手来。   刚搭上苏靖宛的脉,住持方丈的脸色微变,好一阵子才开抬起手,又让苏靖宛张嘴看了下舌苔,然后一直转动手里佛珠,半响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师父,她这是……”   “女施主前些日子身子寒气入体,喝了不少药可还是浑身无力,夜不能眠?”   苏靖宛大惊,她夜不能眠这事,除了秋月和春菊,无人知晓,这方丈不过搭了会脉,竟然连这也诊了出来。   苏靖宛再度开口,态度比之前更为虔诚,“大师医术高明,小女确实在端午落水后,夜不能安。”   主持方丈点头,“施主服用的安魂散,对你的病情并无帮助。”   安魂散三个字,让苏靖宛双目木然睁大,临死前,言蘅儿的话仿佛还在耳畔。但是她不是入宫后,才被皇上下的毒吗?   人还处于震惊之中,就听到主持方丈继续说道,“少量的安魂散虽有短时间助眠的作用,但是若是长期服用,人会致幻。”住持方丈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道了声阿弥陀佛,“安魂散还有一功效,是会导致女子不孕,施主以后还是少服为好。”   还好她现在吃的不多,并未伤到根本,住持方丈给她开了方子,刚要离开,呆坐在原地的苏靖宛猛然清醒,从袖口抽出了静宜开的两副方子。   这是她昨日睡前放到袖子里的,经昨夜之事后,她对静宜十分不放心,就想着拿着这药方去找别人瞧瞧。   住持方丈接过药方,看了一会,“除了第二幅药黄连多了些,都没什么问题,。”说完将这两幅药方还给了苏靖宛,这才离开。   苏靖宛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方,一时间有些迷茫。她虽失眠,可并未服用过安魂散,这毒也不是静宜所下,那她身体里的安魂散来自哪里。   “静宜师姐既然都说了没有想让你死,就断不会在药里给你下毒。”李文桓见她呆呆的样子,有些心疼,“凡事有因才有果,况且这安魂散出自宫廷,一般人也得不到。”   苏靖宛抬头看着他,眼神迷茫。   “你以为不去太学会选就可以自保,现在看来,你既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苏家的秘密,那俩壮汉虽是被静宜师姐带上青罗庵,但山下并非偶遇,幕后另有他人。”   苏靖宛开口,“是谁?”   李文桓摇头,“二人只说收了一男子的银两,答应在青山下见到尼姑就去搭话跟她山上就可,别的一无所知。”怕苏靖宛不信,又道,“以墨云的手段,若是那两人真的知道些什么,肯定能够问出来。”   听到这里,苏靖宛说了声:“我去问下静宜。”转身便走掉了。   青罗庵的众姑子也被安置在了香客住的西厢,苏靖宛来到西厢便看到有个小尼姑端着药,进了一间屋子。   跟着走到门前,苏靖宛敲了敲门。   “进来。”回到的正是静宜。   推门进入,静宜也不惊讶,似乎一直在等她。让送药的小尼姑先出去,屋内只留她们两人。   “我很感激你没有将我的事告诉住持方丈,若你想知道什么,我能回答的都告诉你。”静宜坐桌前,将桌子上的药一饮而尽。   “那两贼人真是你从山下找来的?”   静宜点头,道:“那兄弟俩就住在山下村子里,之前只是见过,并不认识。”   见她说话不似作伪,苏靖宛皱起了眉头,“你要将我捆下山的事,告诉过谁?”   静宜一愣,捆苏府嫡女本就是一件坐牢的大罪,她除了那人谁也没有告诉,但是那人身份特殊,静宜只能闭口不言。   见她这般护着背后之人,苏靖宛越发恼怒,“师太,我也是刚刚知道,那俩贼人是受人指使,假装与你搭话然后上山意图不轨。想想他们在庵里所作所为,你难道不觉得这背后之人,用心险恶吗!”   “不可能,不可能,她绝对不会这么对我!”静宜有些魔怔,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苏靖宛见她这般癫狂的状态,估摸着她告诉的那人肯定和她关系密切。但她一个尼姑,凡尘早该断了……   屋外,妙玄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咯咯直笑,早已没有了昨夜的惊恐之意。   静宜也听到了这个声音,静了下来出神地望向窗外。   “妙玄是你女儿吧。”   静宜猛然转脸面向苏靖宛,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施主不要妄言!”   苏靖宛不信,这些日子,她明显感觉到静宜待妙玄与其他弟子并不相同,再加上妙玄没有剃度……   “师太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妙玄想想,妙玄如今不过十来岁,若你以后不在,谁还能护得住一个并未剃度的尼姑。”   静宜想到昨晚之事,脸色越发难看,好半天才开口道:“无论施主信与不信,妙玄于我都是个非常重要的人。”静宜叹了口气,“当年妙玄被送到庵里,师姐说这娃娃没有佛缘,便没给她剃度,如今就让她和你一起下山去罢。”   苏靖宛怎么都没想到,静宜会让她将妙玄带走。即使妙玄不是静宜的女儿,以她对妙玄的疼爱,断不会将妙玄送出来。   “以后请施主善待妙玄。”这是静宜对苏靖宛的承诺,若是她善待妙玄,那苏宅之事,将永远只是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新副本啦,获得小尼姑一枚~ 改了个名字,被基友说之前的不好听TAT   ☆、第13章   妙玄被叫进了屋子,静宜同她说了下山的事,见妙玄抱着静宜哭成一团,苏靖宛再待下去已不合时宜,轻声走出门外,慢慢将门掩上。   想起上辈子自己嫁入太子府前,也是哭在母亲膝前,这种离别之情她略能体会一二。   叹了口气,苏靖宛刚想回房,就听到:“静宜师姐人并不坏。”   侧身看着背着竹篓的李文桓,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了静宜屋前。   苏靖宛没有回应,她现在也不知道如何评价静宜这人。上辈子的事历历在目,这辈子虽有了转圜,但到底印象难改。   见苏靖宛没有说话,从他身边直接略过,李文桓也不恼,默默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就跟进了苏靖宛的屋子。   “小师傅还有别的事吗?”苏靖宛站在屋前,实在有些忍不住。   李文桓双手合十,目光温和的看着她:“这个时间,施主该去斋堂了。”   苏靖宛想到前几日青罗庵的吃食,脸色有些难看。   其实她从静宜屋里出来就饿了,原本想着回来将昨晚秋月带回的糕点吃完,也该能吃个半饱,就不去吃那素斋了,现在李文桓问了这句,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施主若是吃不习惯寺里的吃食,小僧这里有刚从山下带回来的点心。”   “我自己也有。”   李文桓依旧站在原地,面带微笑。苏靖宛有些心虚,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人进屋。   春菊还在隔壁照顾秋月,并不在屋内,苏靖宛翻出昨天剩下的糕点,经过一夜,味道有些变了。苏靖宛也不敢吃,只能团成一团,丢在了包袱里,   回到桌旁,苏靖宛拿起岛扣着的茶碗,给自己倒了杯,又看到不断从背篓里拿吃食的李文桓,也给他倒了一杯。   “早上七师兄下山,我托他带了这些。”   苏靖宛看着桌子上四五样糕点,又看看李文桓,一时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敢动桌子上的吃食。   李文桓拿起一块桂花糕率先吃了起来,香甜的味道勾的苏靖宛有些忍受不住,肚子咕噜叫了一声,随即脸色涨红。   一包糕点突然出现在苏靖宛桌子这边,抬头发现李文桓已经捏起第二块往嘴里送去。苏靖宛也不再扭捏,拿起面前的糕点吃了起来。   几块糕点下肚,又喝了一碗茶,整个人终于饱了,苏靖宛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旁边的李文桓早已不食,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她。   “得了师傅这么多帮助,师傅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小女子说说。”言下之意就是让李文桓早点说出要什么,也好过这种无缘无故对她好,让她心里发虚。   “实不相瞒,三日后,我将还俗回京,到时候,希望施主能和我一起下山。”   苏靖宛刚喝进的茶水差点喷出去,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你让我和你一起下山?”   李文桓点头。   “你回京后,身份还是皇子?”   李文桓再次点头,“先前你不去太学会选,我便知晓你不想再拜入任何皇子门下,可这次回京,京中早情事早已物是人非,我想找个帮手。”   见李文桓盯着自己,面色早已没了之前温和的模样,不觉往后靠了靠,“你为何选我?”   “苏家嫡女,京城第一才女,即使我在这寺庙之中也早有耳闻,况且,”李文桓将身子往前压了几分,“况且你我又知道彼此的私事,日后翻脸也会多留几分余地。”   听完这话,苏靖宛浑身笼罩上了一层寒意,她本以为李文桓是个无欲无求的和尚,没想到他却是这般心机,回想起他们最初遇到,难道从那时开始就是他布下的局?   “我若是有那般料事如神的本事,就不会进了这清音寺。”听到苏靖宛的责问,李文桓勾唇一笑,“苏小姐放心,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借你之名告诉天下人,我李文桓回来了。”   李文桓面上似笑非笑,带上了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苏靖宛此时才相信,这个蛰伏在清音寺很久的人,一直都带着野心。   “我若是不答应呢?”   “我想,苏相要是知道此事,你猜他会不会同意?”李文桓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容,看向苏靖宛,“如此大费周章,何必呢。”   苏靖宛对他怒目而视,却又无计可施。怪她自己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了他人手上。   “三日后,还请苏小姐前来观礼。”说完李文桓直接转身离开。   苏靖宛坐在远处,看着满桌残余直接将它们扫到了地上。   三日后,巳时,清音寺中大钟响起。   原本身份高贵,因缘进了寺庙,此时还俗也多了个仪式。   主持方丈念了一段经文,又叮嘱李文桓勿忘佛祖教导,不可做恶事,“敦桓,你我师徒一场,虽你佛缘淡了,到底还是理过佛的人,切不可忘记初心,善待周遭一切。”   后面还有冗长的一段教导,但站在门外的苏靖宛却一字也听不进去。   主持方丈唤李文桓法号敦桓,这个敦桓是上辈子在宫里给她念了一天一夜经的敦桓?当时苏靖宛早已对周遭一切毫不在乎,自然也就没细瞧过给她念经的和尚。   上辈子苏靖宛从未想到还能再见到李文桓,自从他出家后,一切的消息都断了,原以为他会在寺庙里了此一生,没想到最终他还是去了宫里。   既然上辈子他处心积虑的进了宫,这辈子也不过是借了她的手,早几年回去罢了。   若说李文桓并无野心,苏靖宛第一个不信,真无野心就不会用她造势,也不会和宫里人来往过密。   苏靖宛本来觉得十分头疼的京城乱局,此时却来了几分兴致。   看着站在殿内,身着一身白色僧衣的李文桓,心想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穿僧袍了。   宫里的仪仗早已停在了外面,来时不过一名护卫护身,连滚带爬上山,走时却是风风光光,六人轿撵好不威风。   苏靖宛一行四人同主事告了辞,也跟着宫里的队伍,一起下了山。   苏府   看门小厮看到苏靖宛回来先是一愣,然后欢欢喜喜的开门后,扭身就跑进府里给夫人通报。   苏靖宛让春菊和秋月先拿着行李回去歇着,只带了妙玄直接去了西厢。   王氏早已得了消息,此时高兴的坐在厅里,见到苏靖宛进来,直接拉过她的手,上下瞧了半天。   “我的宛儿啊,这番去庙里受苦了,瞧这小脸瘦的。”说着还用帕子摸了摸眼角,“你回来也不先派人提前说声,中午你只能吃这些点心了。”   苏靖宛知道母亲在说气话,也不生气,上前抱了抱母亲。王氏嘴上责怪还在责怪,过一会就变成了:“晚膳我让人备下了许多你爱吃的。”   苏靖宛点头,转身将一直躲在角落的妙玄拉到了王氏面前。   王氏刚才只顾看苏靖宛了,这会才发觉屋里多了个身着海青的尼姑。   “这位是……”   “母亲,这是我在青罗庵认识的尼姑,名叫妙玄。”   妙玄此时只梳了个平双髻,低着头上前行了一礼。王氏还有有些缓不过来,这长着头发的姑子……   “她并未剃度,自小无父无母只是被青罗庵的尼姑养着。”王氏顿时点头,有些怜爱地摸摸妙玄的头。   “我怜惜她的出生,这次带她下山只想为她谋个好前程,若母亲也觉得她可怜,便别将她当作下人,就当是我多了个妹妹。”   又不用上族谱,不过是多了个吃饭的人,王氏对此自然不会反对。   许久未见女儿,王氏不愿放她离开,说了会话,有想起了一件趣事:“我听你父亲说最近京城里回来了个三皇子,据说还是个和尚。”   苏靖宛点头,心想这个和尚还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这人活久了,什么稀罕的事都能遇到。你说好好的王爷不做,偏偏去了寺里,这会儿又回来,图什么。”王氏的态度有些轻蔑,倒叫苏靖宛不好开口说话了。   还好她同李文桓的事还没在京城传开,不知道到时候母亲会是什么反应,想想不觉有些头疼。   “对了,下月初六是你生辰,这几日母亲给你做了新衣服,让余氏等会送你屋里,你试试合适么。”   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等从西厢出来,太阳都偏西了。   妙玄一路低着头,兴致都不高。到了清宛阁,还一直闷闷的,完全没有先前的活泼,苏靖宛知道她是想静宜,也不知如何安慰,便让春菊领着她在苏府四处转转。   进了里间,还没换身衣服,就见秋月急忙跑了进来。   “小姐,前院来了个宣旨的公公,让你去接旨。”   ☆、第14章   “你怎么穿了这般样子就来接旨?”苏义俞见到苏靖宛进来,眉头紧皱。   苏靖宛穿着素色儒群,头上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子,这般模样接旨若是有心人在皇上面前多言几句,也要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奈何宫中大总管福海在场,发作不得,只能狠狠瞪了苏靖宛几眼。   苏义俞转过身来,立刻换了副表情,向福海赔笑道,“小女刚从寺中归家,望公公不要见怪。”   福海接过苏义俞递来的银两,笑得很是满意,“苏小姐刚从寺中归家,还在吃斋念佛,穿的这般也是为了侍奉佛祖,杂家明白明白。”   随后众人跪地,福海拿过圣旨念道:“天有德,闻苏相之女苏靖宛,品德贤良,天惠聪颖,赐官予桓王府尚仪局……”   苏靖宛接过绣着五彩龙纹的明黄锦缎,暗道李文桓心思太过缜密,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然连封官的圣旨都过来了。   福海念完圣旨,向苏义俞和苏靖宛道了恭喜,“桓王刚回了京城,就被赐了王府,新贵啊,苏相好福气。”   苏义俞面色不改,又拿了些银票塞给了他,福海偷偷瞧了眼数额,便笑眯眯的离开了。   等人刚走,苏义俞面色一变,将苏靖宛带入了书房,门刚关上,就厉声道:“孽子跪下!”   “父亲……”苏靖宛不敢有违,跪在书桌前。她知道父亲定会生气,但当看到父亲从墙上取下老祖宗留下的家法时,一时间震惊无比。   “我原以为你不去太学会选,只是想在寺中静养,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   见父亲手握赤羽藤编,一脸怒气,苏靖宛知道今日若不说出些什么,父亲绝对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父亲,女儿确实不想去那太学会选才去了山上,可女儿还想入朝为官,唯一之路只能拜入桓王门下。”   啪一声,鞭子落在苏靖宛身侧,惊的她差点扑到在地,“你可知,今日之后苏家便会被人视作桓王一党!”   苏靖宛跪回原味,缓了缓心神,再次开口声音还略微颤抖:“父亲,您官居右相,我若入太学会选定会被其他得势皇子看上,与其那时被迫卷入夺嫡之争,还不如……”   啪——   鞭子直接抽到苏靖宛背上,尖叫一声痛的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门外王氏自从听到第一次鞭声便在拍门,此时也不顾门外家丁阻拦,直接推门见到苏靖宛此时疼的蜷缩成一团,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也跪到了苏义俞面前。   “老爷,宛儿病才刚好,不能打啊。”   苏义俞厌恶的瞪了地上苏靖宛一眼,将鞭子一丢,“在家法前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说完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夜凉如水,皇宫内假山旁,一池静水,水光晃动,在石壁上折射出粼粼的水影。   李文桓站在湖边看着一池鲤鱼挤成一团,随即又撒了一把鱼食,听到墨云的话,挑眉道:“挨打了?”   “是。”旁边的墨云还是一身武人装束,恭敬地应道:“只抽了一鞭子,估计是太过气愤。”   李文桓微微颔首,拍掉手中剩下的鱼食,“派人盯着点苏府,有任何动静都及时来通报。”   “是。”墨云应了一声,“王爷,若是苏相对此事有不满,苏小姐来府上怕是……”语气中充满着担忧,苏相若是心甘情愿,苏府日后便是桓王在朝堂上的左膀右臂,若是苏相没有这个心思,他们强行拉苏靖宛过来,也是无用,毕竟不是嫡子。   “无妨,这些老旧臣子本就老奸巨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倒向哪位皇子。”他筹划了那么久的回宫之事,苏相若是相助便是锦上添花,若是不助他还有别的法子。   “等会再挑些父皇赏赐去拿给母妃,明日日我便住到外面,母妃那要多打点些。”   墨云领命离开。   苏靖宛第二天被抬出了书房,高烧再起,苏义俞像是铁了心不去宫里请御医,也不许外面大夫过来,免得人多嘴杂传了出去,以为苏相对圣旨不满。   屋里王氏一直照顾,但怎么都退不了热。春菊将在外面急的团团转的秋月拉住,附耳说了几句。   “你可当真?”秋月双目瞪大,怕这个消息有误。   “我那日亲耳听到那御医同小姐说的。你快去,将他请了过来。”   秋月点头,转身就出了府,直奔汴河边的五里巷子。   直到华灯初上,秋月才带一男子背着药箱回来。   来人正是当日给苏靖宛看病的岳千,才刚当值回来,就被守在家门口的秋月堵住拽了过来,一路马不停蹄,除了知道苏家大小姐又病了一场,别的秋月也不愿多说。   王氏见有大夫过来,慌忙将位置让了岳千。岳千搭了脉,就猜出苏靖宛有外伤,联想到昨日圣旨之事,也猜的七七八八。不过这种内宅之事他见的多了,笑眯眯的只作不知。   “伤口导致的高烧,”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刻着菊纹的白色瓷瓶,“这个给小姐外敷,我再开服药,内服。”   王氏接过,道了声谢,又让秋月将岳千领到外室,开药。   等岳千开了药,抬头发现秋月已经不在,只有一个穿着素色罗裙的小姑娘,站在一旁候着。   见岳千抬头,妙玄上前想取了药方去给小姐煎药,没想到岳千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你……”   “施主,休得无礼!”   岳千此时已是呆住,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妙玄,手劲极大,攥的妙玄轻声痛呼。   等秋月闻声出来,就看到妙玄低着头揉着手腕,而岳千正盯着妙玄看,连将方子给她的时候,眼神都没离开过妙玄。   秋月此时不敢得罪岳千,轻咳了一声,遮住了岳千的视线,将药方递给妙玄,示意她赶紧离开,去煎药。   见妙玄避他如豺狼,岳千干笑了一声自知失礼,低头收拾完东西,被秋月一路送出府邸。   “明日我再来府上给小姐看看,她这病,一次好不了。”侧门口,岳千说的一本正经,秋月却怀疑他另有企图,可也没别的法子,只好应了。   这几日京中茶余饭后谈资颇多,前有苏靖宛弃入太学会选,后有桓王回京,苏靖宛封官入府,如今又是一太医院的御医,三天两头往苏府跑,桩桩件件都指向了苏府,向来冷清的苏府门口,一时间门庭若市,时不时就有人经过,伸着脑袋往里看。   不过今日不同,多年在外祈福,最近才回京的桓王到了苏府,敲锣打鼓一番,不一会儿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苏靖宛病刚好几日,原想着过了生辰再去拜会新主,没想到新主不请自来,只好换了件明艳的衣服,去正厅。   苏义俞坐在正厅同李文桓说话,言谈举止哪还能见到前几日的狰狞之色。   苏靖宛进去就听到父亲说道:“王爷多年在外祈福,京中若有不懂的事,可多询问小女。”   边上的李文桓道了声苏相客气,眼角瞥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微臣见过桓王。”苏靖宛进门,向桓王行礼。虽还没有上任,圣旨已下,她带着官职,自当以臣自称。   “苏小姐请起。”   苏靖宛起身入座,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李文桓,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人不穿僧服,一身暗红色外袍,外罩一件白色广袖长衫,倒是使李文桓少了分贵气,更像一位皇子了。   几人还未说几句话,管事跑了进来,“老爷,岳大夫又来了。”   苏义俞听完,额角直跳,转脸瞪向苏靖宛。苏靖宛摸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没想过岳千见到妙玄会是这种反应,三天两头过来相府,每次都跟着妙玄寻东问西,开始妙玄还吓的厉害,后面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反倒和他多说了几句,想不到岳千更加变本加厉,跑的更勤了。   “小王久仰岳大夫医术,想不到今日在贵府可得一见。”   苏义俞闻言,只好让管家将岳千带进来。   李文桓从未见过岳千,知道他也不过是京城里最近的风言风语,都说苏家大小姐看上了这位御医,今日他便要来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褐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眉目还算端正,就是这年龄……   李文桓转脸看向苏靖宛。   “苏小姐喜欢年龄大很多的?”   苏靖宛强忍着没翻白眼,还没开口,倒是叫跪在地上行礼的岳千抢了先,沉声说道:“王爷恐怕是听了谣言,我与苏小姐并未有私情。”   见主位上的两人狐疑,再次开口道:“我前几日来苏府见到府上有个机灵的小丫头,觉得她天资聪慧,想收她为徒。可惜那丫头顾及主仆情谊,一直不敢开口说明。”   苏靖宛扶额,她没想到岳千竟然会来这招。原想着留妙玄在身边看护几年,不成想被人惦记上了。   顶着三人的目光,苏靖宛开口道:“等她自己来禀了我再说。”   岳千跪在地上道谢,李文桓此时好像才想起他还跪在地上,慌忙叫人起来。   岳千起身,不卑不亢道:“诸位还有要事要谈,在下就先去寻我那徒弟,告辞了。”说完向众人行了一礼,直接离开。   在李文桓面前,苏义俞不好发作,道了声还有公务在身,现行告退,完全没有刚才的热络。   李文桓也不恼,他现在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右相如此他能理解。看着坐在一旁有些尴尬的苏靖宛,开口道:“不如苏小姐带我逛逛这苏府?”   ☆、第15章   女儿家的闺房,苏靖宛自是不会带他去。西厢那边也是女眷,也不能去,唯一可以逛的只有东侧的那片湖。   这个季节,湖里莲花还未开,景色实在一般,倒是不远处清宛阁内的竹林,沙沙作响,填了几分雅致。   苏靖宛慢李文桓半步,脸色微微泛红,额头已有些细小汗珠。她现在背上伤虽已无碍,但近几日结痂,走路不时刮蹭到,又痒又痛。   李文桓发觉她的不适,随手指了不远处的凉亭,“本王有些累了,去那处歇会。”   苏靖宛自是不会反对,让春菊去备一些瓜果点心,两人便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亭下自是凉爽,清风穿亭而过,还带着一些湿气,苏靖宛坐在石凳上,明显舒服了许多,惬意的眼睛都要眯上了。   耳畔有人轻笑了一声,苏靖宛刹时想起亭中还有一人。   苏靖宛睁眼,看到李文桓在打量两侧的下人,便让下人退下。   待亭中只留两人时,李文桓才开口,“背上的伤还好吗?”往常人家动家法,很少会对女子下重手,但听闻前几日岳千一直来往苏府,他虽疑岳千还有别的目的,但到底有些不放心。   “已经结痂,应该快好了。”苏靖宛知道李文桓会在家中布有眼线,倒也没多隐瞒,“桓王今日过来不会只是为了问微臣伤势的吧。”   李文桓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到石桌上,“此药乃太医院配的化瘀去疤膏,你且用着。”   拿过瓷瓶,触手微热,还残留些许体温。苏靖宛垂眸,没想到他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全,脸上的笑不由得深了几分。   “若是桓王有何难事,可与微臣说道一二。”   苏靖宛笑的明媚,唇边浅浅的梨涡,让整个人又填了几分甜意,李文桓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的笑,不由有些痴愣。   “本王有些好奇,若苏相不喜卷入皇子之间,便可学其他世家,让你避开太学会选。”李文桓发现自己有些失控,便开口说了些别的稳下心境。   苏靖宛垂下眼眸,她一直都以为父亲支持自己入朝为官,尤其这次,在她同父亲说明不去会选后,父亲更是生了气,但那日在书房抽她那一鞭子,却让苏靖宛开始怀疑,父亲究竟是想让她入朝为官,还是另有目的。   “此事乃微臣家事,恕微臣不便多言。”言至于此,苏靖宛反问道,“王爷家事,愿意同微臣分享一二吗?”   两人相视片刻,苏靖宛以为李文桓会错开这个问题,却没成想他开了口。   “母妃被构陷的那年我不过八岁,当年实在太过幼小,护不住母妃,连那个看出母妃送去糕点有问题的女医,都查不到她去了哪里。”李文桓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此番他回宫,定要查出当年事情真相。   “我听家中长辈说过此事。”当年兰妃娘娘圣眷正浓,又有三皇子李文桓傍身,按理说不该做出这种事,事后皇上想要追究,发现那名女医已不知去向。“微臣当年也不过八岁,这事,微臣帮不上什么忙。”   李文桓摇头,“那名女医曾是岳千未过门的妻子。”   苏靖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后者目光坚定。   “你是想让我从岳千那得到一些消息?但此事已过去八年,岳千那未必还有……”苏靖宛突然想起那日岳千见到那副药方的神情,虽然他在努力克制,但拿着那页药方的手一直都在抖。   “你可是想起什么?”见她神色有异,李文桓追问道。   苏靖宛木然抬头看着李文桓,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若静宜真是那女医,李文桓去过青罗庵那么多次,断不会认不出来。   “没有,是微臣想岔了。”苏靖宛收了心神,“这事微臣记下,若有了消息自会向王爷禀报。”   两人初步谈拢,喝了点茶就有下人过来说午膳已好,请两位过去。   午后,李文桓前脚刚走,苏佩娥便带着言蘅儿进了苏府。   “姑母这点掐的,若不是方才姑母解释中午去吃了别家喜酒,我还以为姑母是故意避开桓王的。”苏靖宛坐在西厢前屋,同母亲陪这母女俩说说话。   “这可不能乱说,那边喜事是早就应下来的,桓王来的突然,我们事先也不知道。”   中午苏义俞想着桓王到府,虽他不喜,但半个京城都知道的事,面子他还是要做一做,本想着请言家过来一起作陪,却不成想吃了个闭门羹,只道那一家子去了西边的顾府,吃那家喜酒去了。顾府只算新贵,言家如此不过是不想跟桓王撞上。   “如今蘅儿已拜入了珏王门下,如此避避嫌也好,是宛儿不知道这消息,大姑子你别多想。”王氏上来解围。   这时苏靖宛才知道言蘅儿进了珏王府,上辈子言家几番打点,最终只以太子侍妾入了太子府,想不到这辈子提前进去了。   “那先恭喜蘅儿妹妹了。不过太学会选结果不是过几日才出吗?”上辈子是她过了十五岁生辰才放的榜,害她整个生辰都没过好。   “顾大人同太学院士有些交情,我便提前知道了消息。我原想着早点告诉姐姐,又想起那日在太学门口……”说到这言蘅儿故意顿了下,“最重要的是苏姐姐刚回来就生了病,我就更不敢来告诉苏姐姐这个消息。”言蘅儿声带委屈,好似苏靖宛把她怎么样了。   那日在太学门口发生的争执,大家也有所耳闻,苏佩娥此时开口好像兴师问罪一般,“宛儿,蘅儿自小和你一起长大,那日太学门口,你有些过分了。”   苏靖宛第一次见到如此颠倒黑白之人,不由被气笑了,“姑母,当日之事你不在那,只听蘅儿一言便认定是我有错在先,如此我也不想争辩什么,你可以去问问当时在场的人,便可知道真相。”   说完直接向母亲行了礼,带着下人就离开了西厢。   气的厉害,苏靖宛回到清宛阁里喝了两碗凉茶才勉强压的下火气。不过想想以言蘅儿的脑子,也不知道能封什么官。想到此处,双目已带上了点点笑意,冲着一直徘徊在门口的妙玄摆了摆手。   妙玄一直在清宛阁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见苏靖宛怒气冲冲的回来,一直不敢上前。此时见苏靖宛招她进去,于是低着头,慢吞吞的走进了屋子。   “大小姐。”   苏靖宛抬头看她。   “我、我想去给岳太医做学徒……”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学徒两个字,苏靖宛差点没听清。   “静宜师太之前将你嘱托给我,我若放你去了,她再找我要人可怎么办?”苏靖宛其实挺喜欢妙玄,可能在庵中久了,人也比世家姑娘单纯很多。但是静宜与她约定在先,她不敢冒这个险。“况且,你一个女孩家,住到一个男人府里算什么情况。”   妙玄双手绞着帕子,低头否认道:“我不住到他府上,我只是白日里去他药铺帮忙,学点东西。”   苏靖宛此时才明白妙玄的意思,不由点点头觉得这法子也算不错,妙玄有了本事,以后若是自立门户,自然也不会吃太大亏。   不过这个岳千……   “前几日你还避岳千如猛兽,如今怎么愿意去学了?”   “我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女子在世,不能全仰靠男子,若能悬壶济世,也能庇荫后代。”说到这处,妙玄像是有了底气,声音明显大了许多。低下的头时不时地抬起一点,偷偷瞧瞧苏靖宛的脸色。   得,连师父都叫上了。苏靖宛面色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夸这个岳太医手段了得,还是该怪这小尼姑太过好骗。半响,苏靖宛才道:“好,这么听来岳太医不仅医术了得,人品也不算太差,今日我同你一起去那药房看看,也算先替你把把脉。”   妙玄闻此,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秋月赶着马车,载着二人去了五里巷子,刚到入口,便看到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空飞凤舞只有一字:岳。   秋月来过一次,这次便更加轻车熟路,绕过药房,直接停到了不远处的大门口。刚到台阶下,管事就从门房里出来,对秋月拱了拱手。   “秋月姑娘来到不巧,老爷刚去了北门口。据说城外来了难民,怕有人患病,他特意过去瞧瞧。”   坐在车里的苏靖宛皱眉,突然想起六月二十,京城突遭瘟疫,当时人心惶惶,后查明是清河上游决堤,难民南下,入了京城。   当年闹的很大,她在珏王府见李清珏整日因此事不能入眠,她也找来了许多名医,也配不出这治好瘟疫的药方。后来据说是六皇子府有人配出了药方,治好了瘟疫,一时间朝野之上拥护六皇子的人众多。   苏靖宛挑开车帘对秋月道:“去北门口。”   秋月有些犹豫,“大小姐,那里有难民。”   “无妨。”   见苏靖宛如此坚持,坐在车内的妙玄虽也有些担忧,但更想去看看那些难民情况。菩萨以慈悲为怀,这事岳千说服她当他徒弟的话,若能治好更多人,那便是大大的功德,静宜师叔知道也会为她高兴。   马车到了北门口,就被门口的官兵拦住。   “北门今天封门,小姐若想出去,需拿手谕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   ☆、第16章   城门外,三四挫人席地而坐,虽风尘仆仆,倒也还算整洁。此时人数不算太多,都聚集在城楼下,等着官府开城门放人。   但是苏靖宛知道,在一个多月后,这里会聚集越来越多的逃难人。第一批过来的,还算幸运,官府核实身份后会发放通行证进城,等几日后城门口爆发瘟疫,城门禁闭,这里将浮尸遍野。   岳千穿行在其中,偶尔蹲下给生病了的人把把脉,或是从随身带着的药箱中取些药丸出来,如此巡视了一遍,这才从城外进来。   刚将药箱给了身旁的药童,就看到苏靖宛从马车上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妙玄。眼睛不由亮了几分,慌忙上前问安。   “岳太医,这些难民身体可还好?”苏靖宛记得最初爆发瘟疫是在城外,但已经被隔离的京城内也随之有瘟疫产生,她怀疑第一批进来的难民其实也有问题。   “暂时并无大碍,都是些可怜之人。”岳千看了眼后面的妙玄,冲她招了招手。妙玄神色犹豫,看着苏靖宛不敢上前。   “岳太医从我这要人,我可还没答应。”苏靖宛看着妙玄忽然垂下去的脑袋,笑了一声,“若我应了,岳太医以后可要好好照看妙玄,我可是把她当作了亲妹妹。”   岳千听闻,脸上喜色难掩,连口称是,又招呼药童将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白底蓝釉瓷瓶递给了苏靖宛,“这里面有两粒祛病的药丸,苏小姐先拿回去分一下,剩下的岳某过几日制好便送到府上。”   接过瓷瓶,苏靖宛道了声谢转身问到身侧的妙玄:“你同我回去,还是跟岳太医走走?”   妙玄有些犹豫。   “我一会回去配药,你可以进药房后面看着。”岳千开口引诱。   看到了妙玄挪到了岳千那边,苏靖宛笑着摇了摇头,让妙玄记得早点回去,就上了马车。   马车还未行至苏府,苏靖宛便让秋月就改了道,直接去桓王府。李文桓如此大费周章的回京,宅子自然也是早都挑好的,不过走了过场,在宫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便去了桓王府。   开府那日,秋月被春菊拉着去看过热闹,路还是认得,未免太过引人注意,秋月直接将马车停到了桓王府侧门。   门口管事看到递上的名帖,也没去回禀,直接将苏靖宛带了进去。   “王爷说,以后苏小姐过来,直接带进去就好。”管事走在前面解释。   王府因为当初怕太过招摇,挑的地方并不是很大,门脸朝东,分为内外两个院子,外面住着下人,内院要穿过外院才能看到。   从侧门进去,直接便是个宽阔的水榭,上面放置了桌椅、软塌。水榭下是一汪湖水,倒影着周遭的景色。水榭的另一端连着内院的门,是一个并不出奇的垂花门,小门半开,倒是看不清院中的景色。   “这原本是个商人的宅子,王爷入住的急,就没大改动。”管事看苏靖宛一直四处瞧,便开口解释道,“苏小姐,内院请。”   苏靖宛暗想,这宅子弄的像处私宅,一点威严之气都没,若说李文桓没时间改动,她可是不信。   也没多言,跟着管事进了内院,到了书房。李文桓已得到消息,坐在桌旁等着苏靖宛。   管事见人已带到,就退了出去。待下人上好茶后,李文桓便将人都挥退了。   “王爷可知城外来了难民?”苏靖宛喝过茶后,并没直接将事情直接说出,她所知道的不过是未来之事,无凭无据,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李文桓挑眉,他倒是听过属下提及过此事,不过几个逃难的灾民,还用不着苏靖宛专程为此来一趟,难道这事有蹊跷?   “刚才微臣从那边回来,见难民都来自清河上游淮县,说那里大坝已有决堤之象,所以匆匆出逃。”苏靖宛不敢说的太过明白,只能旁敲侧击,见李文桓垂目思索,她也并未打扰。   “我记得淮县以往每年都从朝廷那得到拨款修坝,按理说不会如此不堪。”淮县入了夏季,经常暴雨,所以清音寺每年也会做法事时多加祈福,但若是这消息不假,过几日进入雨季,淮县肯定会决堤。   见李文桓面色严肃起来,苏靖宛知道他想到了那里。   “如今王爷刚从清音寺归来,何不借了寺中大师的缘由,去淮县查看一番,若是无事,最多受点指责,若真是堤坝有了问题,王爷前去,定能安抚一方民心。”   苏靖宛说的言辞肯定,倒叫李文桓有些狐疑,她为何如此笃定淮县会决堤。   “苏卿为何如此确定淮县会决堤?”李文桓心有疑虑,便直接说了出来。   “微臣不过先天下之忧而已。”苏靖宛不愿多说,从袖子里拿出瓷瓶,“这是微臣从岳太医那求得,他在城外查探灾民,用此药以做预防。”   将药递上,苏靖宛此行所要说的事也已说完,直接告退离开。   书房内,李文桓将瓷瓶打开,倒了一粒在手上,凑到鼻尖闻了闻。刚进门的墨云便看到桓王将一丸药往嘴里送,阻止不及,眼瞧着桓王将药吞了下去。   “王爷,您不怕她下毒?”虽说苏靖宛现已算桓王家臣,但相处时间不长,连她秉性也未摸清,墨云实在担心。   李文桓将瓷瓶封好,对墨云说道:“你不用担心,她不会。”若是真想害他,也不会真的自己送药上门。李文桓把玩着手里的瓷瓶,想着刚才苏靖宛的话,“你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淮县一趟,查清大坝的事,记得低调行事,别被人发现。”   墨云领命,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王爷就如此信她?”   半天没等到回应,墨云也不敢多耽搁,直接行礼离开。坐在位置上的李文桓看着手中的瓷瓶,想起小时候苏靖宛随母亲进宫,她也给了他一个瓶子,里面塞满了糖豆。   也就是这瓶糖豆,当年眼高于顶的三皇子,对苏靖宛也亲近了几分。宫里养的女娃,都循规蹈矩的,不敢和他多说一句,倒显出了她的特别,日后悄悄遛出宫,都是去寻了苏靖宛一起去街上玩闹。只是如今他的苏妹妹,好像都不记得这些了,和他分外客套。   六月初六,苏家大小姐十五岁的生辰。   上辈子苏靖宛一直焦急的等着太学会选的结果,苏府便没有大办,这次又因为苏靖宛与苏义俞置气,苏义俞命王氏不许搭戏台子宴请宾客。   还好苏靖宛对生辰并不执着,没了在宾客间的虚与委蛇,她乐的自在。   生辰当日清晨,秋月拿了前几日王氏才送来的几件新衣让苏靖宛挑件,又说了许多吉祥话,深怕苏靖宛因为没有宴请而伤心。   刚换好衣裳,春菊便从外面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然后就看到苏幼芸从春菊后面露出了个脑袋,蹦蹦跳跳的来到苏靖宛身边。   “这个小芸儿清早起来亲手煮的,姐姐尝尝味道可好。”   闻言,苏靖宛看这幼妹一脸邀功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的小芸儿做什么都好吃,姐姐平日里没白疼你。”   在苏幼芸的注视下,苏靖宛吃了几口,咸淡刚好,于是忍不住又夸了几句。   “小芸儿做了这么好吃的面,姐姐想着晚上带去去逛逛庙会,可好?”   苏幼芸乐的直点头。   饭后又去了西厢给母亲敬茶,拜谢母亲的生养之恩,中午就留在王氏那里,吃了顿饭。待夜幕低垂,苏靖宛换了身男儿装,带上苏幼芸出了苏府。   上辈子还是小时候李文桓带她出来逛过几次庙会,那已过去太久,所以这次出来她同苏幼芸一样,对什么都觉得好奇,忍不住摸摸碰碰。秋月和春菊也一身男儿装扮,跟在身后不停付钱。   不一会儿苏幼芸发髻上就多了支珠钗,手里更是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攥着兔子形状的糖人。   “姐姐你看那边,那是什么?”苏幼芸小脑袋一直往不停转动,此时用手指着不远处,拉着苏靖宛就要过去。   摊子上挂着各式面具,关公曹操到都是稀松平常的玩意,只是最上面挂着一个皮肤黝黑,鼻子很宽的面具,倒是很少见到。   苏幼芸要那个,苏靖宛便踮起脚尖,手举到最高,也刚好只能碰到那个面具,正准备放弃时,突然有只手臂伸了过来,将那面具取下。   苏靖宛转身,便看到穿着宝蓝色常服,头戴嵌蓝宝石金冠的李文桓,手上拿着面具,笑盈盈地看着她。   “谢谢哥哥。”苏幼芸只觉得有人将面具取了下来,很是开心的接过抱在了怀里。   “小妹喜欢这个?”   苏幼芸觉得姐姐同这人应该认识,于是也不认生,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见小哥哥直接付了钱,苏幼芸怕姐姐怪罪,慌忙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了李文桓。   看着面前兔子形状的糖人,李文桓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没吃过的。”苏幼芸见李文桓不接,以为他是觉得这个糖人被她吃过,慌忙解释,说的诚恳。   看到李文桓求救的目光,刚才还有些尴尬的苏靖宛直接噗哧笑了出来,“王爷便拿着吧,是小妹的一点心意。”   最终,李文桓还是拿了那支糖人,跟在姐妹俩身后梭巡于庙会之上。   ☆、第17章   今日恰逢初六庙会,街上人不少,卖小吃的、玩杂耍的,各种摊子,玲琅满目。原本不算太长的东街,以苏靖宛和苏幼芸的速度,足足逛了快一个时辰。   终于挤出人群,小芸儿已经有些困了,揉着眼睛扑向了苏靖宛,“姐姐,小芸儿困了。”   苏靖宛刚想告辞回去,就看到李文桓躬下身子,揉了揉苏幼芸的脑袋:“小妹,哥哥还有事要和你姐姐说,能把她借给我一会吗?”   苏幼芸从未与陌生男子离的那么近,而且这人还那么好看,只冲她一笑她就晕晕乎乎地点了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慌忙躲到了春菊身后,埋着脑袋一直不敢看苏靖宛的脸色。   摇头叹了口气,有些担心日后小妹会不会被美色所迷,苏靖宛只能让春菊先送苏幼芸回府。   等把人送走后,两人出了东街,挑了家酒楼进去。   “两碗阳春面,一碟山药糕——”小厮吆喝着把东西摆在桌子上,接过铜板乐呵呵的离开了雅阁。   苏靖宛早就饿了,吃了几口才缓了过来,“王爷刚才举动实在容易让人误会。”刚才秋月走前问苏靖宛何时来接她,李文桓直接说他会送苏靖宛回家。弄的她连个丫鬟都不在身边,着实有些不好。   “你我君臣,何来误会?”李文桓说的坦荡,仿佛没把这个当作事,还夹了一块山药糕放到小瓷碟里推到苏靖宛面前,“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这个,上次七师兄下山没买到,这会补给你。”   苏靖宛瞧着面前的山药糕,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好像有段时间确实喜欢这种糕点,后来长大了,对甜食也就没那么偏爱了,不过看着李文桓亮晶晶的眼睛,又不忍心拒绝,夹起来放到嘴里,甜甜糯糯的,味道还不错。   “好吃么?”   苏靖宛点点头,然后就看到李文桓也夹了一块入了口,看着那舌尖伸出,添走了唇上的糕点屑,苏靖宛脸颊微微泛红,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还不错,但还是比我府上的差点。”   苏靖宛低头吃面,胡乱地点点头,没敢看他。   墨云敲门进来,呈给了李文桓一份密信。李文桓也未遮掩,当着苏靖宛的面打开来看,眉头越皱越紧。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苏靖宛本不想问及书信上的事,但见他神色严峻,还是开了口。   李文桓直接将书信给了她,苏靖宛也没推辞,拿来借着光一目十行。   “真如你所说,淮县已有决堤之象。”淮县堤坝每年朝廷都拨款加固,如今汛期大潮还未到,理应不该如此脆弱。   “当地知府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受苦的只有那些百姓。”   李文桓将信拿回,让墨云带走毁了去。   “如今之际,最好还是去趟淮县。”只是明面上并未有险情之事流出,他若贸然提议,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断会认为他刚回朝便结党隐私,“若真是赶不及,大灾大难后必有瘟疫,京城的守卫如此看来也要加守,朝廷的拨款赈灾粮草也要提前备下,但无论怎样,我都要去趟。”只有高官在场,下面拿下蝇营狗苟的腌臜事才能少些。   匆匆结束了这顿饭,回去的路上两人共乘一辆马车。   苏靖宛因为一直在想淮县之事,并没有在意李文桓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月白漆盒子,等盒子被塞到手中,才有些茫然地看向李文桓。   “你的生辰礼物。”   苏靖宛打开了月白盒子,竟然是一串小叶紫檀佛珠手串,金星满目琳琅,珠子光泽晶莹。   “这……”   “我见你眼底乌青还在,想你肯定还有些梦魇,这串珠子开过光,能镇压凶邪。”李文桓怕她不愿接受,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她很自然的将手串戴到了手上。   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忽而听到了马匹的嘶吼声。车夫猛然地停下马车,苏靖宛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李文桓眼疾手快,本能将苏靖宛揽进怀里,抬腿蹬住车壁,牢牢地稳住了身形。   “王爷恕罪,有人拦车。”车夫忙不迭地告罪。   “是何人拦车。”李文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时苏靖宛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王爷怀里,耳朵顿时红了起来,慌忙挣脱了开。   “臣谢殊,求见桓王。”内阁侍读谢殊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李文桓见苏靖宛除了耳尖还带点粉色,面色已经如常,端坐在一旁,于是轻笑了声,掀帘而出。   谢殊曾在李文桓幼年时,嫌他顽劣又觉得此子可教,一直到他离宫前,都是他的老师。   “老师,”李文桓走出马车,看着孤身一人的谢殊,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您怎么在这?”   “前几日王爷同老臣说的淮县之事,昨日内阁收到了下面递上来的折子,河道决堤了。”   “什么!”车里的苏靖宛挑帘惊呼,这不可能,明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不可能。   谢殊没想到车里还有人,一脸惊讶地看着说话的人,见是前些日子刚封的桓王家臣,而桓王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只得继续道:“这处决堤并非淮县而是骊山县,两处同在清河边上,但骊山县人烟并不多,当初建堤坝也只是为了缓解下游水情。如今这处决堤,倘若淮县堤坝也出了问题,这可是非同小可。老臣希望王爷能去那淮县一趟,监督修坝。”   李文桓皱眉,说道:“老师,我如今只是个刚回来的王爷,这事大可以找二哥或者其他皇子来做……”   “昨日我已将折子递了上去,但圣上并未重视,只减免的骊山县未来一年的杂税。”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这是趟没有油水的差事,皇帝都不重视,当然无人愿意去做。   这处巷子很少有人走动,但赶庙会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往回走,李文桓沉声道:“老师且回去,容我想想怎么同父王说,我这冒然提出,很是不妥。”   “老臣有一办法……”谢殊俯身向前,低声将计划说了一遍,李文桓听着,觉得可行。   回到清宛阁,苏靖宛洗漱完躺在床上,想着刚才谢殊的话,明天早朝由谢殊再次上奏决堤之事,并由他下属出来将淮县之事也说上一说,若是顺利,皇帝会当场选派官员过去,到时候李文桓可以借此揽下。   无意间碰到手腕上的佛珠,苏靖宛将手腕伸到面前细瞧,这珠子通体圆润,像是被经常捻动,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夹杂在檀香里的其它香气,应该是高僧时常带在身边的东西,李文桓竟然舍得给了她。   带着这个念头,苏靖宛睡了过去。   第二日刚下早朝,苏义俞脸色阴沉的回到家,大步走到清宛阁,还没进去就和从里面端着茶水出来的家丁撞了满怀,看到衣服上的茶叶渣滓,苏义俞的脸色越发难看。   等苏靖宛知道这事出来的时候,苏义俞正对着家丁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杖责二十棍。”   “父亲,他是无心之失,您这责罚太重了。”   苏义俞瞪着苏靖宛,“好好好,你在府外有桓王这个靠山了,父亲的话也敢顶撞,你看那桓王接的差事,我看你还能跟着他逍遥几日。”说完甩袖离开。   听父亲这话,难道李文桓的事成了?苏靖宛唤来春菊让她去外面打探一下。   不多时春菊回来,说外面都传开了,“桓王殿下接了个差事,去骊山县安抚灾民。”说到这,春菊有些犹豫,看着苏靖宛小声说道,“都在说不知道的以为骊山县多重要,其实是桓王爷不得宠。”   这些风言风语加上刚才父亲的话,李文桓的事应该是办成了。苏靖宛盘算着等李文桓去了骊山县那些日子,自己留在京城能做些什么。   秋月这时进来了,“前院过来人说岳太医来送药了。”   苏靖宛眉毛一挑,这才想起岳千这个人可以给李文桓带上,以他的医术,到了骊山县若是发现什么疫情可以及时医治。   等了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苏靖宛便走了进来。岳千打开药箱,将数十瓶药丸拿了出来。   “这些够苏府上下全部人的。”说着合上药箱一拱手,“岳某东西已经送到,就先离开了。”   “岳太医,这药不过这几瓶,你却花了五六日的时间,可是这药丸很难做?”   岳千摇了摇头,“我先制了药给外面灾民,还有富裕就给了门口守卫,之后才将这些拿来苏府。”城外灾民越来越多,岳千每日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研究新药,希望能预防一些不必要的疾病。   “城外这些灾民,都是先于洪水逃出来的,”苏靖宛看着岳千神色倦怠,知道他这几日劳累,“而骊山县那边决堤,若是没大夫过去,恐怕会比城门口这边严重数百倍。”   闻言,岳千一愣,转而一想,开口道:“苏小姐莫不是想让我随那桓王一起去骊山县?”   苏靖宛直接点头,“桓王手下可用之人不多,这次恐怕带上的太医也没有几位。”若是真的出了瘟疫,当然太医越多越好,她还不想刚认的新主死在那。   岳千思索了会,应了下来,“待我回去准备一下。”   送走了岳千,苏靖宛想着这事也要同李文桓说一声,便直接去了桓王府。门口的管事见了她,有丝犹豫,还没等放人进去,站在门口的苏靖宛就看到二皇子李清珏从里面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补上全文   ☆、第18章   苏靖宛看着李清珏越来越近的身影,一时间有些呆滞,等人都到了面前,才被秋月唤醒,慌忙跪下行礼,“微臣苏靖宛,拜见珏王殿下。”   李清珏瞧着跪在地上的苏靖宛,神色复杂。在太学会选前,他去过苏府,几番威逼利诱之下,才和苏相达成协议,日后苏靖宛会成为他的家臣,苏家将会成为他的臂力,没想到转眼间这人就变成了三弟的。   “二哥来的早啊。”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让跪在地上被李清珏一直盯着的苏靖宛,稍稍松了口气。   稍稍侧了身子,跪在地上再次行礼,“微臣苏靖宛见过六殿下。”   六皇子李景元还未封王,整日乐呵呵的同各位皇子关系都不错,此时见到苏靖宛还跪在门口,唏嘘道:“二哥,如此佳人一直跪在这,别人会说二哥不解风情的。”   李清珏原想着让苏靖宛多跪会,以泄心中不满,如今被人撞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手让人起来后,就直接甩袖离开。   管事这时才敢出声,将二人引了进去。   “苏小姐别生我二哥的气,他平时待人谦和,也不知刚才怎么会那般不近人情。”李景元同苏靖宛如此解释。   刚才他在马车里本不想和李清珏撞上,结果等了多时,也不见李清珏叫人起来,如此跪在三哥王府门口,着实有些难看,又想着这人是三哥的家臣,这才下车去卖了个面子。   “六殿下说笑了,微臣并无不满,肯定是微臣哪里做错惹了珏王殿下,才会如此。”苏靖宛大概猜到是什么惹了珏王不高兴,不过如今她已是李文桓家臣,得罪了珏王已是必然。   李景元见她知趣,也不再多言,两人被管事引进了竹兰阁的茶厅里。这处是李文桓平时待客的地方,已属于外院,并不是苏靖宛上次进的内院书房。   茶厅布置的相当风雅,精巧的桌椅花几都是江南的款式。李文桓身穿一身灰褐色常服,身形修长,丰神俊朗。   “三哥。”李景元几步跨进茶厅,神情激动,“三哥这些年过的可好?”   李文桓放下手中的茶盏,微皱了皱眉,“都快封王建府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   二人说话语气虽算不上亲昵,但能看出私交不错。苏靖宛见他们说完话,这才行礼。   “微臣这次前来是想给王爷举荐一人。”苏靖宛落座后打算先将事情说完,万一六皇子和桓王还有要事商谈,她在这里也不方便,“王爷这次前去骊山县,微臣以为多带些御医才为上策。”   李文桓点头,“你要举荐何人?”自从诏书下来之后,他便派人去了各个太医的府上,但毕竟是趟苦差事,应下的人并不多,到现在手上也只有两位太医,确实有些少了。   “岳千岳大人。”   “苏小姐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六皇子一拍手,“我这次来就想和三哥说,那个太医院的御医岳千,虽然品级不高,但医术了得,前几年我得了场大病还是他医好的。”   苏靖宛有些诧异,岳千几年前不过一个七品医师,按理说皇子若是大病,也不该他去医治。   “不过岳太医心气高,不一定愿意去。”   “岳太医已同意前往,六殿下不必担心。”   李景元看出来了,苏靖宛这次是有备而来,所有的事都办成了,才过来邀功,如此手段,怪不得二哥刚才给她脸色看。随即看向李文桓,心道三哥还真是藏了一手。   “苏卿如此能干,真是本王左膀右臂。”李文桓面上带笑,看着苏靖宛,“不如苏卿这次同我一起前去,毕竟这次是你先发现的情况,合该有个赏赐。”   苏靖宛听完,心里暗啐了一下,这去骊山县是赏赐?强压下心中不满,“微臣一直病未痊愈,恐怕……”   “岳太医这次同去,可以路上替你医治,”李文桓顿了一下,“他若不在,你生了病又可怎么办?这京城的大夫,恐怕你只信他一人。”   想到身上被下的安魂散,苏靖宛脸色一沉,见推脱不掉,只能应了下来。   等苏靖宛气呼呼的走了之后,李景元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敲着二郎腿贱兮兮的问道:“三哥为何带一个女人过去,山高路远的,事多。”按他的想法,那劳什子的太学会选,选出来的女儿家也不过是为日后娶亲先收几房瞧瞧品行,犯不着去哪里都带着。   这种想法的皇宫贵族很多,所以女儿家为官这种反而被人们当作了异类,少之又少。   “这次淮县之事,便是她先发现的。”李文桓心中有疑,觉得苏靖宛发现这事有些蹊跷,想了下便决定带上苏靖宛一同去骊山县,若是苏靖宛真有什么异常,他也能提前发现。   “难怪当初二哥为了她去苏府几趟,”见李文桓脸色不善,李景元慌忙补充道,“但是最终还是三哥有本事,得了这么个妙人,以后进了王府做王妃或者侧室都很不错。”   “慎言!”李文桓耳尖微微泛红,口气倒是严厉。其他李文桓不愿多谈,岔开了话题,“陈妃娘娘最近身体好好吗?”   本来还有些不着调的李景元坐直的身体,冲李文桓拱了拱手,道:“多些二哥那些丹药,母妃虽然身子仍有些虚弱,但已经可以起床下地了。”   陈妃同李文桓母妃兰妃都出自宁国侯府,宁国侯府世代出武将,可惜之前打仗,战死了不少,这一辈的男丁多是无用之人,侯府也自此没落。否则当年兰妃也不会被人污蔑,而一直无法翻身。   自从兰妃失势之后,陈妃和李景元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病了也无人去医,还是李文桓托人送来了药,才让他们挨了过去。   “三哥我先回了,要是有什么事,让墨云传一声。”李景元在桓王府不敢待太久,在外他们还是多年不见兄弟,只是卖个面子,临行前才过来看看,“一路小心,宫里现在有我照看着。”   *   苏靖宛回了清宛阁,左思右想还是要和母亲通一下气,她这次去骊山县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柳氏那边虽说没了静宜,但还是要多加留意。   王氏听闻苏靖宛要去骊山县,惊的手中茶盏直接落地,“不许!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无论她如何解释,王氏就是不许,最后无法只能说了实情,是桓王让她点名让她陪同,王氏听完低着头就开始抹起了眼泪,“都怪娘没用,没给你生了个弟弟,如今让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   苏靖宛知道王氏性子软,便伏在她膝头轻声安慰,好半天才让王氏止住了眼泪。   “母亲,我走这些日子,柳氏那边您还是多留意一番,免得又翻出什么花来。”苏靖宛又想起了六皇子,“幼芸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收收性子少去那些游园会,让她多读读书。”   王氏点头,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得女如此,她心中很是欣慰。   苏靖宛原本以为苏义俞得知这个消息,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会,便叫来了贴身侍卫寒尘让他一路护送。   掀开车帘一角,看到骑着马走在车旁的寒尘,苏靖宛在想父亲其实对自己还算不错,虽然最近他们关系不太融洽。   车队在有条不紊的往骊山县赶去,因为这趟本就是苦差,加上三皇子在京中又无根基,来送行的寥寥无几,只有那日去探望的二皇子和六皇子,所以出城极为迅速。   想想新主如今也就自己一个手下,还真有点寒酸。   “大小姐可是不舒服?”秋月见苏靖宛叹了口气,以为她坐车坐久了有些不舒服。   苏靖宛是有些不舒服,马车太小,又硬实,让她怎么坐都不舒服。不过,“告诉过你,叫我少爷。”这次出门她就只带了会些武功的秋月一人,两人此时皆一身男装,混在队伍里也不显奇怪。“一会休息的时候,你去给寒尘拿点水,毕竟是父亲的贴身侍卫,也不能薄待了他。”   秋月刚应了一声,就有人站在马车旁说道:“苏大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苏靖宛以为有什么急事,急匆匆的跑上了前面一辆马车。   掀开车帘,不觉的啧了一声,桓王的马车明显比她的大一倍,天气炎热原本铺的厚厚毛皮上垫上了一层竹席,背后还有靠枕,可真是会享受。苏靖宛觉得这个小和尚自从回来当王爷之后,明显会享受多了。   见她进来,李文桓将地图铺开,同她聊起了这沿路的风土人情。   苏靖宛:“……”   鉴于王爷马车实在比她那辆舒服多了,苏靖宛还是打起精神听了一会,不过再好玩的风土人情都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没一会苏靖宛就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李文桓吩咐车夫将车驶的慢些,稳些,又给她盖了些冰蚕丝被,这才坐回原地,拿了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第19章   等苏靖宛醒来,车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颗夜明珠泛着幽幽的光,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轻声唤了一声秋月。   秋月挑帘进来,苏靖宛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一时间有些差异,好像最近自己睡眠越来越好了。   “少爷该饿了吧,这个是刚才王爷猎到的山鸡,专门给您留了两只腿。”刚才王爷从车上下来,吩咐人不要打扰苏靖宛休息,于是这一圈都没什么人敢大声说话,秋月也是听到苏靖宛醒了,才敢过来。   苏靖宛确实饿了,接过油纸凑上前闻了闻,味道还不错,于是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别看王爷不吃荤的,狩猎却是一把好手,”秋月见苏靖宛吃的欢喜,解释道,“几个侍卫一起出手也没王爷一人射的多。”   看来这人在和尚庙也没少练习,苏靖宛边吃边撇嘴,还以为是个淳朴善良被逼回宫的小可怜,原来早就存了别的心思,不过上辈子好像也没干出什么大事,到她死前还是宫里的一位高僧。   将剩下的骨头用油纸包好,苏靖宛下车消食,寒山抱着剑站在她马车旁,见她出来就要跟着。“你去吃点东西歇会,这边左右都有官兵在,放心。”   寒山瞧了瞧不远处休息的官兵,这才点头离开。   虽然那些官兵离的不算太远,但是他们三三两两围坐一起聊天的声音都不大,怪不得她刚才一直都没有被吵醒。   为了防止夜间野兽来袭,不远处还有一摊篝火,有个光头在那里反着光。说是光头也不准确了,李文桓还俗有了一段时间,脑袋上已经长出了一些短发,但是遮不住头皮,此时又将帽子取下,怎么瞧着还是小和尚的样子。   见苏靖宛过来,李文桓将手中最后一些馒头丢进嘴里,冲她勾了勾手,让她坐到他边上。   “王爷这自己吃素,却给底下的人吃荤,微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苏靖宛也不嫌弃,撩开下摆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只有干巴巴的馒头他们哪里有力气赶路。”拍掉了手中的馒头屑,李文桓问道,“这般行路你可还能吃得消?”   苏靖宛挑眉,也不知道是谁害她现在这样,“多谢王爷关怀,微臣确实吃不消,马车太硬,鸡腿没盐,浑身是汗也没地方洗澡。”   本只想调戏下李文桓,看他如何接招,想不到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不再言语。苏靖宛哼了一声,转脸不再看他,瞧着远处的黑漆漆的林子发呆。   “这次去骊山县只是顺道,真正要去淮县查账恐怕不易,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跟墨云走。”骊山县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如今大坝决堤当地知府肯定难逃其咎,查起修坝的款项也不会太困难,而淮县不同,本就是鱼米之乡,朝廷每年给的修坝银子绝不是小数。   这次他只接了圣旨去骊山县,就明里暗里来了多方人劝阻、告诫、威胁,这淮县绝不简单。   “王爷虽说骊山县小,可是它在淮县下游,俗话说苍蝇腿也是肉,若有人真的贪了修坝银两,这骊山县也绝对不会放过。”听他言辞真切,苏靖宛也不好再置气下去,同他分析了起来。她记得上辈子淮县决堤之事,后来受罚的是县衙所属的青平郡抚台,到时候可以旁敲侧击和李文桓说一下。   李文桓点头,觉得有理,随叫来墨云吩咐了些什么。秉着非礼勿听,苏靖宛拍拍屁股起身,带着秋月在周围转转。   寒山不一会就跟了过来,苏靖宛就更加放心,往林子里走了去,直到听不到外面人聊天,这才停了下来,盯着寒山看。   被看的有些发毛的寒山终于顶不住,开了口道:“大小姐,怎么了?”左右无人,寒山也就没有改口。   “我爹是不是吩咐了你什么?”一路上寒山话都很少,只有刚才她下车的时候,他要说些什么,可是李文桓离的太近,苏靖宛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才将人引到了这里。   “老爷说,让大小姐您到了骊山县后少看少说少做,如果真的有事,去青平郡找张梁张师爷。”   苏靖宛眉头微微皱起,张梁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应该和这次贪污案没有关系,但是父亲为什么会让寒山和自己说这些,当面为何不说。   “老爷说,只有小姐问了,我才能告诉,若您只是去了就回,也就没必要那么麻烦。”寒山如实说道,“老爷不想您涉险。”   又转了一圈,苏靖宛才走出林子,迎面就看到李文桓正往这边走。   “你去林子里很久了。”   “王爷担心我?”苏靖宛笑了下,“多谢王爷关心,我就是吃的有些积食,去里面走走。”   见李文桓没有其他事,苏靖宛行了一礼,直接带着人回到了自己马车。掀开帘子,苏靖宛一愣,里面被人重新布置了一番,三颗夜明珠将整个车厢照亮,本来只铺了一层竹席的地面也被人垫上了羊毛毡子,软软的,很是舒服。   苏靖宛转脸瞧了瞧停在自己马车前的李文桓,嘴角扬起,“谢谢王爷。”   看着苏靖宛上了车,李文桓也进了马车。墨云替李文桓将夜明珠都用遮板挡住,只留了一颗,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主子,您和对她这般好?”   准备歇息的李文桓睁开了眼,见墨云十分不解,只好开口道:“她与我幼年相识,再次见面我又利用她提前回了京城,佛家有言,有因必有果,有德必有失,我不过还一些给她,抵消一部分福报罢了。”见墨云还要说什么,李文桓摆了摆手,“这次淮县之事,我觉得有些蹊跷,才会将她带来,你不必多想。”   墨云见李文桓不愿再说此事,只能作罢,出去之前还是有些忍不住道,“主子,除了宫里的兰妃娘娘,老宁国侯的仇,您也要记得。”   知道自己说这话已是僭越,墨云说完便直接下了马车。李文桓躺在车上,想起了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叹了口气,一整夜都辗转反侧,天快亮了才睡下。   后面几日,苏靖宛明显感觉到李文桓在避着她,虽说还是像往常那般叫同她说话,但却很少叫她去车里聊风土人情,连吃饭的时候都避开了她。   憋屈了好几天,等到了骊山县,见了县官苏靖宛直接躺倒了房间里,连晚上的接风宴都没有参加。   她是想不通了,前一晚还记得给她铺毡子的李文桓,怎么睡了一夜竟然变了样,在床上又滚了一圈的苏靖宛气的直哼哼。   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享受过了李文桓的关心之后,忽然对她的冷淡,让苏靖宛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苏大人,小的给您送洗澡水来了。”门外的声音突然响起,苏靖宛一愣,自己好像没叫人送水。   秋月将门打开,几个府里的下人将热水抬了进来。   “苏大人洗好,让人去下房那边通知一声,小的们再将这些抬走。”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苏靖宛看着还在冒烟的木桶,陷入了沉思。   县官府衙的正厅,杯觥交错,李文桓自持王爷身份,谁人来敬酒都请抿一口,也无人感言,等喝了一圈下来,他不过只喝了半杯酒,敬酒的人倒是倒了几个。   见骊山县知县喝的有些面红耳赤,李文桓对他举起了酒杯道:“本王一路过来,发现路上虽有水患但是流民很少,这是知县的功劳,小王敬知县一杯。”   知县姓姜名单,此时已经有些上头,听到李文桓如此夸他,立刻乐的合不拢嘴,举起酒杯,“哪里哪里,下官只是做了本职,本职。”说完就一口闷了下去。   “那知县同小王说说,是如何让那些良田被淹的农民不哭不闹的?以后小王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也好效仿一番。”   “那些农民撒泼起来可是无法无天,下官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打了几板子丢到狱里,其他的便也就老实了。”知县这话说完,一桌子上的人都静了下来,   “大胆!无辜百姓岂可胡乱关押!”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慌忙接了话,“王爷息怒,姜大人是喝多了,没有把话说明白,那些失了良田的农户已经给了银子安抚,是他们太过贪心,还想再多要些好处,这才关了他们。”   姜单此时已经被吓的酒醒,急忙跪了下来,“是、是的,那些刁民想多拿朝廷的银子,才被本官关进了狱里。”   李文桓见他都如筛糠,面如土色,心道这人的胆子也不过如此,慢声问道:“真的是这样?”   姜单不停点头,口中答曰是,好半天才听到桓王让他起身回话。刚擦了擦汗,以为蒙混过关,就听到桓王说道:“本王想去狱里见见这些人,知县大人安排一下。”   ☆、第20章   此话一出,惊的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姜单更是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冷汗,半天才哆哆嗦嗦的问出一句:“现在吗?”   “姜大人你说呢?”李文桓坐在桌子旁,笑眯眯地看着姜单。他知道,若是过了一夜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还不如就现在,打个措手不及。   “今日王爷刚到,要不然……”抬头看了眼李文桓的脸色,姜单不觉又抖了抖,转口道,“还是今天吧,王爷关心下面的人,是他们的福气,福气。下官这就让人准备下,马上带您过去。”说着,姜单带着师爷出去。   屋里没有人敢再动筷子,只有李文桓夹着青菜吃着豆腐,神情愉快。   不一会,姜单一人回来,站在门口请李文桓一道过去。李文桓放下碗筷,又吩咐下人给苏靖宛那边送点吃,这才施施然跟了出去。   县衙的大牢不大,蜡烛也没点几根,黑索索一片,一条直道左右被隔成了四间牢房,除了最里面那间,其他都空着。   衙役拿着钥匙在前面带路,李文桓走在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踏在水里。这里前几日才被淹过,地面上还有不少水渍。   “王爷,人都在里面了。”姜单跟在后面声音带着些讨好。   李文桓往里一看,里面有七八个人躺在地上,见了有人来了,其中几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们。   “你们都是骊山县人?”见有人点头,李文桓又问道,“为何拿了朝廷的银子还要闹事?”   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刚要说话,就被边上的人一把扯到了身后,“大人,是我们鬼迷了心窍,想多分点银子,和知县老爷无关。”   李文桓面上不变,瞧了几眼说话的人,眼角一瞥,看到了最开始想说的壮汉,站在后面,一脸愤愤,但又不上前反驳,顿时心生怀疑。   按捺住性子,李文桓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不姜大人打他们几个板子,放出去算了吧。”   一直在后面的姜大人挤到了李文桓身旁,慌忙应了下来,然后又狗腿的将李文桓送回了住处,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大狱。   *   大狱里一直敢怒不敢言的壮汉叫王富贵,住在骊山县西侧的瓦石村,靠近清河,原本家里有良田,如今全被河水带过的泥沙淹没。昨天夜里,李文桓让墨云守着大狱门口,等王富贵出来,一路尾随跟到了他家门口,想着第二日直接过来询问一番,却没想到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站在王富贵家门口,李文桓想着是翻墙进去看看还是在门口守着。   “让墨云直接翻墙进去,再晚点都不知道里面出什么事了。”李文桓猛然转身,看着被秋月扶着的苏靖宛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苏靖宛脸上带着嫌弃之色,瞅着地上的泥巴,灰色的长衫上,半边都是泥浆,脑袋上的玉冠都歪了一些,显然是路上摔了一跤。   可能是因为摔跤的缘故,苏靖宛的脾气有些大,见墨云不动,直接让身后跟着的寒山翻墙过去。   昨晚的事,她听寒山说了,本以为李文桓白天会带自己一起过来,没想到一睁眼发现人都不见了,来的路上走的有些急,又在泥地里滑了一跤,心中顿时火大。   见寒山动作轻盈,便知道也是个练家子,墨云在李文桓的默许下,也跟了上去,顺便把大门给他们打开。   苏靖宛也不等李文桓,直接扶着腰,进了院子。院子里倒是还算整洁,虽然小菜园子已经被大水冲没了,但周边也没什么泥土,应该是被人很好的打扫过。   墨云从屋里出来,对着李文桓摇了摇头,寒山这时也出来了,抱着剑一言不发。   “没人?”苏靖宛皱着眉,进了屋子。这大白天的,按理说王富贵不在,家里也该有别的人。扫视了一圈,发现柜子被人翻动过,还有几个泥脚印在炕的拐角处,从大小来看,应该是个男人的。   王富贵应该是回来过,但是院子里又没有脚印,苏靖宛绕到土炕的另一头,将窗子推开,窗台上赫然出现一个泥巴印子。   寒山和墨云翻窗而出,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苏靖宛扶着腰坐到了土炕上,秋月站在一旁给她揉着腰。   “伤的重吗?”   苏靖宛看了他一眼,半响才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两人一时间无话,屋子也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秋月揉到了苏靖宛的痛楚,她才会哼一声。   李文桓最后有些受不了,转身刚出了屋子,就看到寒山和墨云架着一个大汉回来,那还在不停挣扎试图逃脱的壮汉正是王富贵。   进屋将人绑好,李文桓才开始问话,“你为何要逃走?知县不是放了你吗?”   王富贵被迫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气,口气很冲,“放?这姜狗贼雁过拔毛,今年颗粒无收朝廷赈灾银款不发也就算了,还要让我们像往年一样继续缴税,这能叫放?我呸!”说着真的啐了痰,“兄弟几个去闹,都被抓起来了,昨晚更是以家人性命威胁,让我们改口,这还要拜你所赐!”   听到这话,李文桓眉头挑起,虽知道姜单会贪,但没想到会拿那么多,“你为何不向青平郡知府反应?”   王富贵冷笑了一声,“呵,大家都知道姜狗贼是知府老爷的侄子,否则小小知县哪有那个胆,这位爷恐怕是个雏吧。”   “放肆!”墨云拔剑就要砍,王富贵也豁出去了,梗着脖子,脸色涨红,“实话告诉你们,要是今天砍不死我,我就去京城告御状,告你们这些狗官草菅人命,这骊山县的河道就是被你们掘出的口子!”   “什么!”李文桓惊了一声,苏靖宛也直接从炕上站了起来,双目瞪圆。她没想过,这骊山县还有这一出,这小小的知县怎么敢!   决堤之事虽非同小可,但朝廷会拨发银两,减免税赋,如果按照王富贵刚才所言,姜单再欺上瞒下,如此中间倒是大赚了一笔不义之财。   此事非同小可,李文桓走到王富贵的面前,厉声问道:“你如此污蔑朝廷命官,若无证据,可是杀头的大罪!”   “狗官不要狂我,有证据我也不会给你。”王富贵一脸宁死不屈,咬牙切齿的说道。   噌的一声,墨云直接将剑横到了王富贵的脖子上,“我主子乃当今桓王,再骂一句脑袋直接分家。”   王富贵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不再言语。   “既然你都想去告御状,不如直接和本王说,本王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骊山县河道决堤之事。”见王富贵还有些不信,李文桓将随身携带的私章拿出开给他瞧瞧。   王富贵看的认真,半天才开口道:“我不识字。”   苏靖宛忍着笑,将李文桓推开,站到了王富贵面前:“你若好好配合,你妻子和孩子日后必定衣食无忧,若是不配合,刀起刀落,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想想你的孩子。”刚才看到衣柜里有女子和孩子的衣服,苏靖宛直接开口威胁,既然都能因此对知县妥协,对他们肯定也会如此。   跪在地上的王富贵想了一会,终于答应带他们去。   之所以王富贵见到知县带人去扒河岸大堤也是偶然,当时一直下雨,王富贵怕地里庄稼淹着,半夜不放心一个人来到田里给庄稼挖个水沟引水出去,没想到正好看到河对岸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当时也没多想,就趴在岸边,亲眼看到那些人穿着衙门的衣服,拿着铁锹在对岸隔一段距离就挖一个窄沟。当时是没什么事,但是王富贵知道,雨水越来越多,会一直冲击那几处豁口,直至决堤。   果不其然,没几天骊山县河岸就决堤了。   也不知道那几处是否都被冲开,李文桓一行人沿着河道慢慢走,看看还能否找到一些证据。   此时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李文桓和苏靖宛都不愿意回去,这场大雨一下,恐怕再难找到证据。   几处被冲开的地方,良田已经面目全非,河水冲到了很多地方,根本找不到其他东西。   “主子,回去吧。”雨越下越大,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墨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正当李文桓准备放弃回去的时候,苏靖宛突然看到靠近河堤旁闪过一道光,是有什么东西在那!   那东西已经陷在泥里,靠近河水一侧,苏靖宛只能蹲着伸手去拿。李文桓也走了过去,站在一旁以防不测。   还差一点!苏靖宛眼看着河水就要没过了它,心一横,直接歪着身子。   终于拿到了!   可惜身子重心不稳,直接就往河里栽去。   李文桓想也没想一把拉住了她,可惜水流湍急,又下着雨,脚下一滑,两人齐齐落入了水中。   “小姐!”   “主子!”   ☆、第21章   河水湍急,人刚落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墨云双目通红,想直接跳下去,就被寒山拦住。   “你现在跳下去也未必能救得了他们。”   “那能怎么办!”墨云试图绕开寒山的阻拦,“那是我们家王爷!”   寒山半步不让,“去找知县,沿路搜!”说着就拽着墨云,拉上已经傻呆的秋月离开。   *   落入河水的一刹那,苏靖宛想着上辈子学凫水真是值了,盘算着一会顺着水流往下找个不湍急的地方再上岸,却没想到还有人和她一起落了水,更没想到的是李文桓竟然不会凫水。   落水的惊恐感让李文桓不断挣扎,苏靖宛费了好大精力拽着他才不会让人沉下去,可是水流过于湍急,她手上的力气也渐渐耗光了……   等苏靖宛再次睁眼,天已经有些黑了,自己正躺在一处浅滩上,四周被山林包围,只有这浅浅一道水流,应该是被冲到了支流上。忽然想起自己落水前捡的东西,苏靖宛往袖子里一掏,发现还在也就放了心,还好她机智,及时塞到袖子里。   多亏是夏季,躺在岸边一下午,身上的衣服也基本全干了。坐起身,苏靖宛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四处瞧了瞧,也不见李文桓的影子。就在这时,苏靖宛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道火光在向这边靠近,麻利的起了身,悄声躲到了一旁灌木中,等着那人过来。   等火光越来越近,苏靖宛看到一个不怎么反光的光头,就知道是李文桓了,一个激动从灌木里站了起来,胸前的衣裳被刮了一下,只听到嘶啦一声,苏靖宛直接抱住了胸。   李文桓也听到了动静,抬头看到苏靖宛从灌木里冒了出来,很是欢喜,直接几步迈了过来。苏靖宛双手抱胸,有一丝不解,忽而撇到了枝桠上的一缕灰色布条,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微热,背过了脸。   “拿着。”李文桓将身上的外衫脱下,背着身子将衣服递了过去,好半天听到背后人说好了,这才敢转过身,入目就是苏靖宛将他外衫发穿在身上,衣角已经沾地。   “你这样……”   “我这样才能遮得住!”苏靖宛脸色通红,觉得实在尴尬转移了话题道,“你这火把哪里来的?”   “刚才被一柴夫所救,就顺便讨了这个来寻你。”李文桓被路过砍柴的农人救上了岸,因为柴夫着急回家,他就讨了一只火把过来,想看看顺着河岸走能不能找到苏靖宛,还真让他找到了。“那个柴夫临走前和我说了他家在的方位,我们可以在他那过夜。”   夜里的山林太过于危险,苏靖宛点头,准备跟着李文桓走,结果刚迈出去一步就踩到了落地的长衫一角,整个人往前一扑,直接摔在了灌木上。   李文桓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没来得及上前扶一把,苏靖宛就自己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顶着一脑袋树叶,恶狠狠地瞪着小树丛。   忍着笑意,李文桓对她说道:“小心点。”   不过再怎么小心,外衫过长都会一不小心踩上去,在苏靖宛第五次快要扑地未遂后,李文桓背对着苏靖宛蹲了下来。   “上来。”   苏靖宛盯着李文桓宽阔的背,犹豫了一下,就直接扑了上去。走着走着,苏靖宛想起他们重逢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般狼狈,不过小和尚到底是还了俗,之前还如拐杖一样的动,如今都敢背人了。   李文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感觉到耳边伴随着轻声浅笑而来的是一阵热气,酥酥麻麻的,耳朵顿时染上了一层绯色。   还好苏靖宛举着火把,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否则她一定会调侃两句。第一次靠李文桓这么近,苏靖宛又闻到了一阵好闻的香气,和她手上那串佛珠的味道很是相似。   “王爷,我手上这串佛珠可是你开的光?”   李文桓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也没扭捏直接承认,怕苏靖宛嫌弃不是高僧开的光,又解释道:“我资历也不算浅,若是这次不还俗,过几年我就可以去宝华殿当几年法师。”   没想到李文桓在清音寺的地位这么高,苏靖宛想起上一世在宫里见到他,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看李文桓回京后的这番作为,上一世他竟然可以在寺中待了那么久,难道上辈子他就只甘心做个和尚?   还没等苏靖宛想清楚,就听到李文桓声音带着些愉悦,单手背着她,另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快到了。”   那屋子建在一处平台之上,周围除了几棵树只有不远处有几个稀稀拉拉的房子,还都黑着,想是没有人住的屋子。柴夫一直在门口往这边张望,见他二人终于过来,便迎了上来,“二位小兄弟可算来了,我真害怕你们找不到地方,这山林夜里可闹鬼。”   “魑魅魍魉不过是先人杜撰,不可信。”苏靖宛毫不在意,趴在李文桓背上还轻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进去。   “这位小公子你可别不信,我之前夜里没及时赶回来,还遇到过一次,那一排人长相狰狞,可是吓人。”   苏靖宛还想说什么,李文桓直接打断,“谢谢你大叔,要不是遇到你,我们在山林指不定会遇到什么。”   柴夫笑着摆手,将他们领进了屋子,屋里只在墙上点了一盏煤油灯,小小的十分昏暗,正屋里没有桌子,等柴夫将馒头和咸菜端来的时候,直接将它们放到了地上,“二位公子将就一下。”   幸好还有三个小板凳,两人饿的厉害,也没有挑剔,同柴夫道了谢,拿起馒头,几口下肚,才觉得活了过来。   “大叔,我刚才看到边上还有几间屋子,都没人了吗?”苏靖宛吃了半饱,开始一边吃一边同柴夫聊天。   柴夫点了一锅烟,重重的往地上磕了磕,“原本是都住着人的,这不是村子里闹鬼,都搬走了么。”   苏靖宛眉毛一挑,道:“莫不是自己吓的自己?”   “小兄弟可不能乱说,村子里很多人见过那群山鬼,还有被吓疯的,所以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都搬到县里去了。”柴夫抽了口烟,继续道,“我也打算过几日去淮县投奔我那表兄去。”   苏靖宛明显还是不信,还想分辨一二就被李文桓抓住了手,面上一愣,顿时脸色通红,挣脱开之后拿起馒头继续啃。   等两人都吃完,柴夫将他们引到了内室,“今晚二位兄弟就住在这间,我在外面打个地铺。”   苏靖宛看着只有一张炕的屋子,有些呆愣,道:“大叔,你家只有一间屋子?”   柴夫点点头,以为苏靖宛觉得炕小,便说道:“两位小兄弟今晚挤挤,明天去了县里你们雇个马车就可以回家了。”说完还好心替他们关上了门。   屋里安静了下来,两人站在床边一时间无话。   “我睡地上。”李文桓从床上抱了床被子放到了地上,半铺半盖直接躺了下去。苏靖宛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人,心一横,左右这人也不能害了自己,便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炕,脱掉外衫盖在身上,睡了过去。   夜里,苏靖宛突然觉得有人拍打着自己的手臂,一睁眼就看到李文桓的脸出现在眼前,还没张嘴叫出声来,就被一把捂住。   李文桓将食指放在唇边,给她比了个噤声,苏靖宛点了点头,他才将手放下。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但却没人说话。两人下了炕,悄悄走到窗边,用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个洞,苏靖宛将眼睛凑过去,惊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还好李文桓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李文桓也凑了上去,发现外面约莫有五六来个人,长相狰狞,排列整齐,前面几个拿着火把后面的人扛着大箱子正从柴夫家经过,往村子里面走去。   待人都走了过去,李文桓冲苏靖宛使了眼色,两人悄悄打开窗户,翻出了窗外,跟上了那群人。   二人也不是托大,只是因为看到地上有影子,心道不是鬼,又发觉这群人身穿官府的衣服觉得事有蹊跷,才跟了上去。   那几个身穿衙役服的人钻进了林子,越走越偏,终于停在了一处树木茂密的地方,站在那里四处观望。   苏靖宛和李文桓躲在远处不敢太过于靠近,只是偶尔伸出闹到看一眼,忽然发现那群人不见了踪迹,只留一人在外面守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往这边走,两人躲闪不及,苏靖宛直接将李文桓扑到在地,滚到了浓密的灌木丛里。   “什么动静!”有人开口,声音很是警觉。   “喵。”   “大哥,只是只野猫,别太紧张。”另一个人开口的人声音沙哑,口气恭敬,“再说这一片人都走光了,不会有人,我们早些回去吧,兄弟几个还想回去眯一会。”   两人躲在灌木下,将这些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苏靖宛觉得心都要从嗓子里冒出来了,深怕这群人会过来搜查。   刚开始说话那人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道:“走。”   又过了许久,确认那群人真的走了后,两人才松了口气,这时才发觉彼此已经贴在了一起,此时四目相对,直接闹了个大脸红。   李文桓率先站了起来,见苏靖宛起来有些不便,伸手想去拉一把,却发现她胸前衣服破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浅色的肚兜,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苏靖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扶着地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枯叶。见李文桓背对着她站着,于是说道:“我们去看看那地方有什么?”   李文桓点点头,跟在了苏靖宛身后往刚才那边走去,但心思已经飘离了这里。   那几个人待的地方铺满了厚厚一层枯叶,没什么特别之处,苏靖宛在上面走了好几圈,突然发现有一处的地不太对,于是蹲下了身子,将铺在地上的落叶扫到了一旁,一个三尺见方的铁盖出现在了视线里。   李文桓也被这处惊到,顾不上尴尬走了过来。   可惜铁盖上有锁,打不开,苏靖宛想起话本上可以用钗子捅开铜锁,直接就往脑袋上摸,后来想起不对,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   “你找些石头过来,将这个砸开。”   李文桓没想到苏靖宛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愣了一下还是听话的去找了些石头回来,挨个在那里砸。   因为学过一些外家功夫,李文桓也没费多大功夫,铜锁就被砸断。   掀开铁盖,发现里面黑索索一片,有阵阵闷气往上涌。李文桓从怀里掏出柴夫家的火捻子,轻轻吹了口气,见有火光冒出,两人才一步步慢慢往下移去。   ☆、第22章   底下漆黑一片,看不出洞的深浅,火捻子上火星微弱,只能照亮面前一小块的地方。   苏靖宛跟在李文桓身后,因为视觉受限,每往下挪动一步都十分小心。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苏靖宛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了李文桓的背。   鼻子微酸,还没等她开口,李文桓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转身将手伸向了她。苏靖宛微微撇嘴,心想这人如今还会这般撩人了?   “这样会快点。”李文桓面上无辜,倒叫苏靖宛觉得自己太过于多心,于是将手放到了他的手掌上。   李文桓手掌干燥,掌心带着些许的茧,被这么握着,苏靖宛刚才一直不安的心顿时安静了下来,跟着李文桓慢慢往洞低挪去。   楼梯没有多长,不一会就下到了底。苏靖宛刚踏下最后一个阶梯,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里面横七竖八摆着很多箱子,有的合上,有的敞开,而那些敞开的箱子里上面是珠宝首饰,下面垫着厚厚的金条。   两人合力将所有箱子打开,无一例外,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李文桓走到一个箱子旁,将上面还粘着的封条撤下,放在火光旁一看,上面写着:赈灾。还有户部的大章印在上面。   苏靖宛也瞧见了,又在各个箱子旁找了找,果不其然又找到两张。   “这群败类!”李文桓正在气头上,封条被攥成了一团。姜单不仅扒了河堤,又贪了这么多赈灾的银两,他怎么敢!   “松手。”苏靖宛拍开了李文桓的手,从他手里将封条取走,“这些都是证据,王爷可要小心点。”说着将封条顺直,叠了起来。   “给我一张。”李文桓接过封条,将其塞到了一个白银箱子的缝隙里,做完这一切才带着苏靖宛出去。   等到回到那处村子,天已经亮了,远远就能听到劈柴的声音,想是柴夫大叔正在劈柴做饭。有些饿了的苏靖宛,快步往院子走去,刚到院子口,前面的李文桓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按进了怀里,然后在柴夫大叔的惊讶的眼光下,拖着苏靖宛进了屋子。   “你想做什么!”苏靖宛终于从李文桓怀里挣脱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李文桓,只不过刚才挣扎太过用力,此时眼睑带着粉色,怒气都被冲淡了几分。   李文桓别过脸,只用手指了指她的胸前。   苏靖宛低下头,“啊——”直接抱胸奔进了内室。   等李文桓进内室的时候,就看到苏靖宛反穿着他的外衫,抱成一团坐在炕尾,见他进来,怒目圆瞪。李文桓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说道:“将那外衫给我。”   “你无耻!”   李文桓知道她误会了,冲背后摇了摇手里的剪刀,“我帮你将那外衫剪短些。”   半响才听到背后有动静,刚伸出手就被衣服扔了满脸。认命的将衣服从脑袋上取了下来,然后剪短了一截又往后一抛,这才出去。   等苏靖宛将衣服整理好出去的时候,李文桓和大叔正坐在院子里喝粥。大叔见她出来,还开心的挥了挥手。   “小兄弟清醒了?”苏靖宛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坐下刚端起粥,就听到,“病要早点治,这大晚上出去梦游,太危险了。”   苏靖宛一口粥差点喷出去,转脸瞪着李文桓。   “多谢大叔关心。”说着还冲苏靖宛轻轻一笑。其实也不怪李文桓,他要向大叔解释他们为何一早就出门,为何又抱着人回来这些事有点难度,最后只能说苏靖宛患有恶疾。   李文桓笑的多窝心,苏靖宛就有多窝气。但看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忍了。   “大叔,你是打算去淮县?”李文桓怕再说下去苏靖宛会恼羞成怒,很识抬举的换了个话题。见大叔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也想过去,听说淮县是青平郡最繁华的一个县,我想带家弟过去看看。”   就差没说是看病了,柴夫一脸我懂的表情,让苏靖宛憋到内伤。   因为整个清河在淮县和骊山县中间拐了个弯,而这座山正好在两个县城之间,虽然他们二人被冲了下来,也还好离淮县并没有多远。   柴夫姓张名大山,原本生活在山外,因为连年洪水才躲到了山里,靠砍柴卖柴为生,对去淮县的路很是熟悉。带他们在山里绕了一阵,就直接往山下走去,到半山腰时才让他们休息了会。   苏靖宛因为置气,一直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李文桓知道她没走过那么久了路,休息的时候,从路边给她捡了根树杈当作拐杖。   “你们两兄弟感情真好。”张大山停下来休息,见他们这般要好,感慨道,“我原本也有个兄弟,可惜啊,被山鬼吓疯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说着从背篓其取出烟杆,点上抽了几口。   原本还摆着脸色不想接拐杖的苏靖宛停下了动作,问道:“他难不成还在这山里?”   张大山摇摇头,并不清楚,“只知道自他疯了没几天,就有官兵过来将他带走,说有人报案疯子伤人,我那弟弟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伤人,再说都是街坊四邻的,也没人去报案。”   李文桓听着皱眉,“是哪里的官兵?”   “好像是淮县的,所以我这次进城也是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我那兄弟。”柴夫将烟杆插回背篓,冲他们说道,“早点下山吧,你们也好早点寻个大夫。”   已经忘记这事的苏靖宛哼了一声,拿上拐杖跟着柴夫大叔走了。李文桓原地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到了淮县已是下午,在县城门口,谢绝了张大山的好意邀请去他表亲家,分开后,苏靖宛就跟在李文桓后面在淮县里四处逛。   “去那边。”李文桓指了不远处一家成衣铺,带苏靖宛进去,挑了件墨绿色长衫给苏靖宛。   换好衣服,苏靖宛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付完钱,两人走在大街上,李文桓开口道:“我们直接租个马车回骊山县?”   苏靖宛摇了摇头,道:“我们去县衙,找张梁。”   淮县县衙可比骊山县的大了许多,大门口两尊石狮子立威,右侧还有个登闻鼓,门口站了两个衙役,好不威风。   “我想找下张梁,张师爷。”门口衙役并不放行,苏靖宛只好再说道,“我同张师爷是故交,我叫寒山,劳烦这位爷通报一声。”说着往那衙役手里塞了些银子。   那人接了银子笑嘻嘻的应下,让旁边的人看着,自己几步跑进了府衙,不一会儿就看到衙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脸上两撇胡子的人。   见到苏靖宛,那人明显一愣,“想不到寒大人竟然这般俊俏,下官来的晚了,失礼失礼。”   “我和兄弟刚从骊山县过来,现在乏的厉害。”苏靖宛装的有模有样,还转了转肩膀。   张梁会意,弓着腰将他们往外请道:“寒舍就在这附近,我带二位过去。”   说是寒舍真是太过于谦虚了,苏靖宛望着这亭台楼阁,咂了咂嘴,这可比京城的一些官员府邸还要豪华许多。   “先去正厅,我有话同师爷说说。”   张梁慌忙点头,带他们去了正厅,又让下人准备了茶水点心过来。   “张师爷,我听闻不久前县衙关了个疯子,可有其事?”苏靖宛喝了口茶,问道。   虽说那柴夫说自己的弟弟被淮县官兵带走,可他又不能肯定,再者说若真是为了藏东西才装神弄鬼,那封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赈灾二字,如今淮县还未决堤,朝廷的银子也只到了骊山县,所以她现在要先问个明白,好确定这山上到底是那波人马。   苏靖宛见张师爷没想就想否认,茶盏一放,说道:“你可想仔细了。”   张师爷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想了半天,忽然拍了下脑袋,“有的,一个月前有人报案这山上有疯子伤人,知县老爷就派人上去捉了下来。”   “人呢?”   张师爷没想到她会对这个这么感兴趣,拱了拱手说道:“在狱里疯疯癫癫的,但是也不伤人,就把人放了出来。前几日我还在东街上瞧见过他,痴痴傻傻的同乞丐在抢吃食。”   听到人还没死,苏靖宛看了李文桓一眼,然后对张梁说道:“我们去街上逛逛,你不必跟着。”   说完两人就走出了宅子,向门房打听了东街在哪,就直接赶了过去。街上除了沿边乞讨的乞丐,并没有别人。   李文桓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碎银子,在那乞丐面前晃了晃,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有个疯子?”   乞丐点头,眼睛一直盯着那颗碎银子。   “带我们去找他,找到他这个就给你。”   乞丐慌忙点头,带着他们就往街尾走去,直到走到清河边一处破旧的茅草房才停下,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文桓,深怕他跑了。   李文桓将钱抛给了小乞丐,刚要进茅草屋,就听到乞丐说了声:“他脾气古怪的很。”说完就一溜烟跑走了。   怕苏靖宛觉得里面脏,想让她等在外面,苏靖宛摇了摇头跟了进去。上辈子她最后过的连这些乞丐都不如,有什么好嫌弃的。   草屋内,那疯子早就听到了动静,缩在屋里的拐角,戒备的看着他们。见他们往自己这边走,突然发疯的大喊大叫起来。   苏靖宛吓的直接躲到了李文桓背后。李文桓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疯癫,两人往门口退了退,那疯子才冷静下来,继续蹲在墙角看着他们。   “他应该是真疯了。”苏靖宛站在门口,轻声对李文桓说道。在来之前她一直猜测这人是看到什么,被逼无奈装疯活命,如今看了他这般行为,觉得自己猜测可能错了。   李文桓摇了摇头,刚才那乞丐离开时没说这人疯的厉害,而只是说他古怪,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于是试探性的向里面的人喊道:“你可是山上张大山的弟弟?”   虽然疯子继续不言,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有逃过李文桓的眼睛,“他现在从山里出来了,正在淮县里寻你。”   蹲在墙角的人一言不发,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我们可以带你去找你大哥。”李文桓循循善诱,里面的人终于动了动,但还没等李文桓高兴起来,那人忽然又大声嘶吼,并且向他们扑了过来。   李文桓护住苏靖宛,抬脚将人踢开。疯子被踢到了墙角,在那呜呜了起来。   “别装了,你大哥现在的住处我也知道,若你真想他没事,就老实点。”   地上的人果然安静了下来,抱着肚子起了身,目露凶光终于开口道:“狗官,你敢动我大哥一下,我就杀了你全家。”   李文桓冷笑了一声,“怕你没这个本事。我若真想杀他,早就动了手何必在这里跟你废话。”   “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山上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番模样!”李文桓不打算拐弯抹角,这个人既然能装疯躲过官府,必然心智坚定,旁敲侧击他肯定会避重就轻。   那疯子一愣,没想到李文桓会问这些,顿时心生警惕,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不是淮县官差,若你说出实情,你和你哥以后也不会受这份罪。”   李文桓这些话似乎起了作用,半响那疯子终于开口。   原来三个月前他夜里睡觉听到了动静,虽然听说有山鬼,但他第一次见到,心中也不怕这些,就一路跟了上去。山路难走,有人行至一半时绊了一跤,他们抬着的箱子倒在地上,金元宝散了一地。   当时他鬼迷了心窍,等人都走完之后,在草丛里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落网之鱼,刚喜滋滋的塞进怀里就被那群回来的“山鬼”抓住。   “根本就是淮县衙役假扮的山鬼!”那疯子咬牙切齿,“他们本想杀了我,又怕被山里人发现就给我喂了药,还好他们以为我必疯无疑,喂完药没一会就离开了,我拼了力气扣喉,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才没真的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双手抱胸,怒目圆瞪:凑流氓,你这是犯了色戒! 李文桓双手合十,面上带笑:贫僧已经还俗了。   ☆、第23章   听那疯子这番言语,苏靖宛和李文桓愣在当场,虽未亲临现场也能体会到这人的恨意。   “清河夏季河水泛滥,河道两旁良田尽没,农人颗粒无收,可朝廷赋税却连年增加,缴不上银子的便拉壮丁去做奴隶,我和大哥这才逃到山里,你问问住在山里的那些人,有几个不是为了躲避赋税的!”疯子面上狰狞,“可躲到山里又怎样!我不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越说越激动,疯子已经从最里面往他们这边逼近。   苏靖宛咽了口口水,说道:“我们可以帮你。”   “帮?”疯子冷笑了一声,“若真是来帮我,又何必拿我哥来威胁我!”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草屋,眼看着疯子就要欺了上来。   李文桓戒备异常,随时准备将人踢翻在地,还未出手就听到:“小林!”   三人同时转脸,看到了张大山出现在不远处,边跑边喊,不多时就到了面前,一把抱住了已经呆在原处的疯子。   “真的是你,谢天谢地你没死。”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抱着人差点哭了出来。   久别重逢的场面,让苏靖宛觉得自己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尴尬的移开了视线,发现不远处有个身影,正是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小乞丐。   苏靖宛向他招了招手。   小乞丐有些犹豫,但又觉得苏靖宛不像坏人,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你带他过来的?”   小乞丐点头。   “你知道他没疯?”   小乞丐听完,双目圆睁,看了一眼苏靖宛身后的疯子,然后拼命的摇头。   “小孩子要说真话,说真话才有银子拿。”说着,苏靖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小乞丐看到银子眼睛都直了,但也不过一瞬,立刻低下头继续摇头。   苏靖宛觉得有趣,这乞丐还挺有气节,有宁可不要银子也不愿出卖别人,不由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   “你别难为他,他不知道我装疯!”疯子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这边,以为苏靖宛在威逼利诱小乞丐,于是冲着她喊道,“有什么冲我来!”   张大山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道:“这二位不是坏人,有点礼数。”说完又对这苏靖宛说道,“这是我弟弟张小林……”   “哥,他们刚才还拿你性命威胁我,怎么不是坏人。”   听到这话,张大山闭上了嘴,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们。他只是和这两人住了一夜,脾性确实没有摸清楚,想着弟弟不会说谎,又想到弟弟遭遇了这些事,顿时心中生疑。   李文桓见兄弟二人都生出了戒备的模样,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隐去了二人身份,只说是京城来的,调查河堤贪污之事。   “我们来找你,是想让你做个人证,如果只凭我一面之词,即使面见皇帝,他们也能在御前狡辩几分。”李文桓这次来找张小林就是为了这事。   淮县的知县虽有贪污,可那赈灾的银两都是给骊山县的,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情,自己若是在父皇面前说了这些,且不说是否真实,就他一人所言也可能会被扣上贪功的帽子。骊山县已经决堤,这淮县绝不能出事。   张小林戒备地看着他,道:“我该如何信你?”   “我若真是和知县有什么关系,此时你们必然已在大牢之中。”李文桓说的坦然,张小林是这次案子的重要人证,必需将他收拢过来。   兄弟二人对视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道:“若真是骗了我们兄弟,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此处所在清河边上,因为常年被淹,河道旁已经没了人烟,只有这处草房还是数月前搭建起来的,也不知道能再撑几日。张小林的声音在风中,不一会儿便四散开了。   李文桓郑重点头,“我为清河沿岸百姓而来,定会护住他们安危。”   碍于张小林的身份,此时他们也不能回街市上,草屋内又太过阴潮,于是几人席地而坐,将这次的案子分析了一番。   “我们有了人证,但是那些衙役脸上带着面具,还是分不清楚是哪边人。”苏靖宛想着他们那几个人全程都没摘下面具,若真是指认,还是差了些火候,“要怎样能让知县将这些银两搬回府邸,这样我们去查封的时候,也好人赃并获。”   正在一旁听的井井有味的小乞丐突然打了个嗝,这时众人才发觉他还在这。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文桓皱眉,小乞丐坐在他背后,一时没有察觉,便叫他钻了空子。不是他不信这小乞丐,只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防。   说完便起身,拽起小乞丐就要把他撵走。   “我可以提供线索!”小乞丐深怕被李文桓杀人灭口,慌忙说道,“知县大人在西街柳叶胡同有处私宅,里面养着一个小妾。知县大人怕老婆怕的厉害,这小妾一直进不了主宅,最近正怄气呢。”   听完,李文桓将人放下,摸着下巴心生一计,对着小乞丐,眉角轻扬。   *   第二日,从张师爷的住处出来,苏靖宛还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只知道昨夜李文桓又翻墙出去了一次,到很晚才回来。   “这怎么使得?”苏靖宛看着眼前的青砖墙皱起了眉头,这王爷莫不是在寺里憋疯了,竟然带她一大清早去偷窥这户人家的内院。若是给人家的护院抓住,挨一顿打倒是其次,若给人认出来这是王爷,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嘘……”李文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苏靖宛踩着边上给她垫好的石砖。见苏靖宛不配合,只能将人揽到了怀里,然后抱起放到了石砖上。   苏靖宛还想挣扎,内院里忽然出了声音。   “你是哪家的丫头,竟然敢来教训我!”尖酸刻薄的语调,让苏靖宛伸头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穿着松花绿织澜裙的背影,手里拿着帕子冲面前的小丫鬟指指点点。   “这是我们家夫人给您脸子,若老爷真的想休妻娶你也不会等到今日。”小丫鬟的声音清脆,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没等苏靖宛仔细回想,又听到那丫鬟说道,“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人在外偷养着,要地位没地位,要钱没钱,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生养的你!”   小丫鬟伶牙俐齿,说的那妇人哑口无言,你你你半天,终于上手准备打人。小丫鬟似乎早有预料,一个低身躲了过去,然后转身便往门口跑去,边跑还边喊:“等你年老色衰,看老爷还给你花钱住这院子不!”   一溜烟的功夫,小丫鬟已经跑出了内院,看不见身影了。   苏靖宛站在墙边看的激动,她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形,有些担心那个小丫鬟没跑出来,身子下意识往边上斜了斜,一个不稳差点摔了下去,还好李文桓及时出手,将人拦腰抱住。   四目相对,苏靖宛也不知道这是李文桓第几次抱自己了。   一阵脚步声,刚才院子里的丫鬟跑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立刻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说完又悄悄的将手指张开了一个缝,见二人还未分开,说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好像好的有点过了。”   李文桓见人来了,也就放开了苏靖宛。苏靖宛脸色微红,看了眼那小丫鬟,又看了一眼,惊呼道:“你是那个小乞丐?”   一身粉色罗裙的小乞丐此时才想起害羞,左脚踩在右脚上,低头不言。   原来李文桓昨夜偷偷跑去草屋,将方才说的话让小乞丐背了好几遍,意在激怒这小妾,让她明白自己入主宅无望,若是以后年老色衰,还没了银子,岂不是人财两空。若她是个聪明人,也该懂得向知府索钱,而且数目不会太小。这样知县便可能派人去山里,将银子弄点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小丫鬟,年方几何,可曾婚配?我府上有许多适龄男子。 小乞丐:(╬ ̄皿 ̄)=○人家是男孩!   ☆、第24章   自桓王落水已有三日,骊山县府衙派出了大部分的官兵沿岸去寻,都一无所获。   天阴的厉害,黑云低沉,漆压压一片,压的人心也往下坠。   “大、大人,不好了!”一个官兵喘着粗气跑了过来,“胡、胡家村,那边有人病倒了!”   知县姜单这几日吃睡都不得安稳,每天都要来清河边上巡视看是否找到桓王。他不过小小一个知县,如今在他管辖范围内王爷失踪,若圣上怪罪下来,他可是要掉脑袋的。而且又有墨云每日跟在他身后,时时抱着剑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让姜单更是心力绞碎。   此时听到官兵来报,以为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摆摆手想让人赶紧走。   “大人,那御医说可能是瘟疫!”   姜单邹然听到此话,面上一白,身子晃了几下,险些倒地,指着那官兵声音飘忽道:“你说什么?瘟疫?”   那官兵也没想到姜单会如此受惊,慌忙上将人扶住,再次开口,“王爷带来的三位御医都过去了。”   墨云和寒山站在后面,听到这话也是心中大惊,这骊山县才多少人,不过一次洪水就闹得有了瘟疫。   “二位大人,我去那胡家村瞧瞧,这里就拜托两位了。”姜单擦着汗,在官兵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   姜单确实去了胡家村,村民听说是瘟疫,都在收拾东西往外逃。几位御医都在村口拦着,想让村民待在村子里,这些人要是逃到了外面,没病的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得了瘟疫那还了得。   “各位村民,不要离开这里,若真是生了病,我们几位御医可以为诸位治病。”岳千站在村口,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嗓子都已经嘶哑。   可村民哪里听这些,推推搡搡继续往外涌。胡家村是骊山县下面最大的村子,也是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洪水已退,土地还在,绝大多数村民在这之后还是回了村。   岳千他们自来了骊山县后,就一直在县城门口轮流坐诊,今天恰好有一男子跑去城门口求助,说家中老母发烧数日,滴水未进。   本来当值的御医觉得这可以去寻个普通大夫过去就可,恰好岳千带着妙玄出城,准备到周围村子去巡诊,听了他的描述,当机立断带人去了胡家村。   搭完脉,岳千就将屋里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也去了院子中,打水洗手洁面,然后吩咐官兵去通知姜单,又让妙玄去寻另两位御医过来。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这户人家出瘟疫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村民收拾完细软就想急匆匆赶进城里。   “你去通知门口官兵,关城门!”姜单见此情形,也知事情重大。   官兵领命而去,姜单站在远处不敢上前,怕这些人中也有瘟疫。   “给你。”一个约莫十来岁的药童,眉目清秀,给了他一个瓷瓶,“我师父做的药丸,强身健体。”   姜单慌忙接过,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的倒出几颗,吞了下去。“你是岳太医的徒弟?”   妙玄此时一身男儿装扮,身上还带着些青罗庵的影子,有种出尘的天真感,听完他的问话,认真地点点头。   姜单俯身轻声问道:“你家师父,医术可好?”   “当然!”妙玄想也没想直接回答,“我家师父可是京城名医,太医院的红牌……”   “住口!”岳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冲着知县拱了拱手,“小徒年纪尚小,胡言乱语之言,不要见怪。”说完还瞪了眼妙玄,这丫头也不知道平时看的什么,竟然还知道红牌这词,看来以后敦促读书的计划也要提上来了。   “这徒弟很是可爱。”姜单看了眼岳千身后,一部分村民被规劝了回去,更多的还是涌向了县城,深深叹了口气,“眼下这情形,要请各位御医多多照拂了。”   看着姜单嘴角起的疱疹,也知道他这几日上火的厉害,便也一口应了下来,“我与太医院的同僚,定会竭尽全力。”   *   自从见过小乞丐女儿装扮之后,苏靖宛每次在街上见到他,都不自觉露出笑意。   虽然知道她没什么恶意,可是每回遇到,小乞丐都会回想起屈服在李文桓的淫威之下,答应男扮女装之事,便觉得十分丢脸,最近连乞讨都换了个地方。   南边街口,人不多,一上午也就讨到了几文钱。还好最近张大哥都会去看弟弟,带的吃食也会准备他那一份,小乞丐也就不太计较这三五文钱的收入了。   正在收拾家什准备回去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肩。   “你怎么在这?”小乞丐一回头,就看到苏靖宛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后,顿时觉得不太好,这人竟然都来南街取笑他了。   “别怕,我又不能吃了你。”苏靖宛觉得这乞丐实在有意思,这几日逗他逗多了,竟然已经把人吓成这个样子,忍着笑意正色道,“这几日柳叶胡同那边没什么动静,我和家兄又被那师爷困着,摸不清楚县衙的情况,想拜托你最近常去县衙那边,有动静随时来通知我,这事定金。”   小乞丐其实认识张小林没有多久,他是前些日子发大水的时候,被张小林从河里捞上来的,便觉得自己的命都他的,现在要做的事也不过是顺手之劳,小乞丐拒绝了苏靖宛递来的银子。   “有什么消息,我会去张师爷那里找你们。”说完就拖着家什走了。   苏靖宛和小乞丐说完就回了张宅,张梁一直认为她是寒山,觉得她是苏相的左膀右臂,对她格外殷勤,连午饭也等着她。   “师爷这几日格外清闲。”也不知道是张梁为了陪她故意不去府衙还是真是府衙无事,他最近几日基本都待在府上,一日三餐都要同他们一起吃。   张梁叹了口气,道:“这几日知县大人也不知道怎么了,脾气特别差,所幸衙门无事,我就早上过去露个脸。不说这些,吃菜吃菜。”说着,指着桌上的鱼说道:“这是清河捞上来的黑鱼,用川省来的佐料做成,你们在京城肯定少见,都尝尝。”   说完就往苏靖宛碗中夹了一块鱼肉,又怕失了偏颇夹了一筷子鱼就往李文桓碗中放去。   苏靖宛端起碗,就将那鱼肉截了过去,对着有些懵的张梁解释道:“给我就好,我这兄弟吃素。”李文桓还俗到现在虽然能喝一点酒了,肉还是能不碰就尽量不碰。苏靖宛知道他这习惯,也就自然而然的替他挡了这些。   刚才的话还没说话,苏靖宛也没动碗里的鱼肉,继续追问道:“既然府衙没什么事,知县老爷发什么火的?”   张梁见苏靖宛十分好奇,于是支走了周围的下人,压着声音和他们说道:“这事是知县大人家私事,我本来不该多说,可最近闹的有些大,就是知县在外养的那个小的突然上门找事。”   知县夫人知道这个人,当初吵了骂了还是不顶用,原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接家里,她权当不知道,可也不知道这外室怎么了,突然找上了门,对着知县夫人耍了一通威风。知县夫人本就不好惹,顿时就怒了,把知县臭骂一顿,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   说着张梁还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说知县那么怕夫人,为什么还要养小的?搞的人尽皆知的,真是丢了读书人的气节。”   苏靖宛挑眉,这张梁还有气节?虽然不知道父亲和张梁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只从他府邸的规模到今日这桌酒席,她可看不出他哪里还有文人的气节。   “两位小兄弟,当哥哥的我就说了,以后娶了妻可不能再养小的,男人嘛,三妻四妾的想想就好,若真是这样能不能应付的来都且说了,身子可不一定能吃的消。”说着,还拍了拍离他近的李文桓。   李文桓面上带红,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黄段子,但是在苏靖宛面前还是头次,低着头往嘴里扒拉着白饭。   苏靖宛心中觉得张梁有些粗俗,面上却不显,见李文桓如此模样还有些想笑,过一会才开口道:“张师爷,我前几天和你说的,要查下这淮县衙门的账,你可给我寻来账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妙玄:︽⊙_⊙︽ 不是红牌,难道是头牌? 岳千:你到底天天在庙里看的什么书!回京城给我抄论语去! 妙玄:师父,我错了您是花魁 〒▽〒 岳千卒   ☆、第25章   刚到淮县第二日,苏靖宛就向张梁要了账簿,虽然她是担心,怕张梁会心生怀疑,可她实在没了法子弄到账簿,只能贸然开口。   还好她提出这个要求张梁并未拒绝,方才听到那知县夫人闹的厉害,就想到山上银子可能很快就要被转移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拿到账簿。   张梁拱了拱手,“这几日知县老爷为了躲家里那位,都在府衙,我实在没办法。”见苏靖宛面色微沉,张梁额上冒汗,且不说这事托他办了一段时日了,再说这是苏相的贴身侍卫,他的话可能就是苏相的意思,自己这般无能,若被苏相知道,可没什么好下场。于是再次开口道,“我下午再去一趟府衙,一定带回来。”   张梁言之凿凿,苏靖宛姑且信着。   饭还没吃完,张梁就先离开了。   在屋里休息的苏靖宛猛然睁眼,算算日子,他们从落水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日,这几天一事接着一事,倒是忘了骊山县的人马。急匆匆的下了床,到隔壁拍着李文桓的房门。   因为有些焦急,苏靖宛力气不小,谁成想也就拍了几下,门就被拍开了。   里面正在换衣服的人有些傻眼,一半挂在身上,一半裸着身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苏靖宛。   苏靖宛哪里见过这个,吓的立刻转身捂眼跑回了屋子,拿起桌子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大盏,才将心里的热气压一点下去。上次在青罗庵修屋顶,李文桓汗衣贴身,她只知道隔着衣服看这人身材不错,今日这么直接的视觉冲击还是让她心跳的特别快。   虽然只能看到半边,可那白皙的皮肤还有那一块块的腹肌,瞧的可是一清二楚。想到这,苏靖宛又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最后开始用手不停扇风,让自己不要再回想,才勉强恢复了常态。   李文桓过一会就直接过来,面色如常,坐到了凳子上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还问苏靖宛找她何事。   苏靖宛气的磨牙,这事是自己唐突,可为什么李文桓就看不出一点异样!冷静半天,才开口道:“我们来了这里数日,估计骊山县那边该急疯了。”   李文桓点头,“我前日就让人飞鸽传书过去了,估摸着墨云他们今日应该就能到。”   墨云还没等到,却等到了骊山县灾民。   骊山县出现第一个病患之后,整个县城都人心惶惶,许多人听闻这个消息后,直接收拾了离开骊山县,而隔壁的淮县成为了最佳选择。   一开始淮县城门守卫没有多想,放进城里不少人,等发觉事态不对,就赶紧向知县通报。   原本已经焦头烂额的骊山县知县薛丁贵此时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和姜单一样,差点栽倒,还是张梁开口下令让城门守卫关了那侧城门。   薛丁贵瘫坐在太师椅上,盘算着如何解决这些灾民。   “大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正是薛府的家丁,凑到了薛丁贵耳边悄声说到,“柳叶胡同那位今个儿出门又冲主宅来了,还好被人拦住。”   这家丁张梁见过,是薛丁贵派去监视那外室的,如今过来恐怕是柳叶胡同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张梁站在后面,看了眼薛丁贵背后的柜子,心道今天账簿也许就能到手了。   薛丁贵听完,脸色顿时比刚才还要难看,这个节骨眼真是所有事扎堆的出现,薛丁贵第一次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找个小的,这会也能清静些。干脆给点钱打发掉算了,现在灾民才是重点。   一想到灾民,薛丁贵突然想到现在只是一个城门出现灾民,若是日后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山上藏的那些东西短时间可能就取不回来了,毕竟要出城门去山上,到时候各个城门口都是人,他怎么都藏不住。   想到这,屁股直接离了太师椅,薛丁贵唤来了常跟在身边的衙役,进了后室。   张梁见薛丁贵走了,慌忙山前掏出钥匙,将知县锁在柜子里的账簿取出。这账簿日日都在薛丁贵眼皮下,害得他连动一动都不敢。藏好账簿,张梁背着手离开。   *   苏靖宛当天晚上就拿到了账簿,还没来及翻看,就感觉到外面有人叫自己。李文桓当时也在屋内,让苏靖宛待在屋里自己去外面查看。   只见小乞丐挂在张府围墙上,只露出两只胳膊和一个脑袋。   “那边有动静。”小乞丐言简意赅,因为他已经攀在墙上许久,叫了半天才出来个人,还好护院没过来这处,不过也是强弩之末。   “怎么了?”苏靖宛约莫听出是小乞丐的声音,也从屋子里出来。   小乞丐又费力的说了一遍,话音刚落,两手一松,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墙内两人当机立断出了张府,直奔山路那边。   进出山的路只有一个,两人带着摔生气的小乞丐藏在山边树丛里,打算守株待兔。   刚藏好没多久,就有一个衙役慌里慌张地跑下来山,没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他们这是做什么?”苏靖宛见衙役步调慌张,有些疑惑。   “你还记得那地洞的锁么?”李文桓出声提醒。他们那日去探查地洞的时候,可是将人家的锁给砸开的,如今上山的衙役发现,可不就慌里慌张的回去禀报薛丁贵嘛。   苏靖宛也想到了这个,冷笑了一声。   小乞丐见两人如此默契,心中不满,再加上刚才他见二人深夜还待在一个屋子里,顿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二位莫不是有龙阳之好?”   两人同时转头,瞪着小乞丐。小乞丐顿时气短,嘴里还分辨着:“你俩长的又不像,举止又暧那什么的,明显不是亲兄弟嘛。”   李文桓正要辩解几句,就感觉肩上多了个重量,苏靖宛一把搂住了他,冲小乞丐说道:“我们龙阳怎么了?”   小乞丐呆了一下,然后默默往边上挪了挪。可是发现只要稍微远离一点,就有蚊子来咬他,小乞丐又悄悄地挪了回来。   “这个给你,驱蚊。”李文桓将身上戴的香囊解开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看着李文桓英俊的侧脸,觉得这么好的人一定是被恶霸欺负才有的这种嗜好,心中替他惋惜,也都忘记前几日是谁逼迫他男扮女装了。   苏靖宛瞧他样子,还想逗他几句,就听到山路上有了动静,不一会就看到几名衙役抬着箱子从山上下来。   这只是个开始,整夜,这几个人都没闲着,一趟趟往山上跑,直到破晓。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人在外地……估计这几天字数都会少点。抱住我的存稿箱哭会。 今日小剧场: 小乞丐:你们竟然是那种关系!(惊恐脸) 苏靖宛:(大脸伸近)哪种关系? 小乞丐:就是那种,那种!(#?Д?) 李文桓:(拍肩)夫妻关系。 小乞丐:难道不是夫夫?@_@   ☆、第26章   本来说三人轮流盯着,但看到歪在他肩头上仰着头睡的香甜的苏靖宛,李文桓盯着看了半天,就是没舍得叫醒她。旁边的小乞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更是睡的昏天暗地。   李文桓微微动了动肩头,让苏靖宛睡的舒服些。   等再一睁眼,天已大亮,苏靖宛猛然坐起身,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李文桓的腿上,就这么睡了一夜?!   原本靠着树浅眠的李文桓缓缓睁开眼,冲她一笑,“醒了。”   苏靖宛脸颊微热,点点头,突然想起那些衙役,惊呼道:“那些人呢!”   李文桓将一直盘起来的腿稍稍伸直,想是被压麻了,脸上一阵抽搐,缓了缓才说道:“他们天亮之前就都运完了,一共八箱。”   苏靖宛咋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八箱里面装的金银珠宝,何止十万。   现在也不是聊这些的时候,等李文桓腿好了些,叫醒了小乞丐,三人决定先回去,再商讨下如何揭穿薛丁贵。   行至城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骑在马上和守城的侍卫僵持不下。   马上这人,正是墨云。自从他接到李文桓的飞鸽传书后,就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因为清河河水暴涨,他绕了几次道才到这边。谁成想,淮县四个城门,全都不让进,说是必需有通关文牒才能放人进去。墨云绕了几个城门,实在火大,他身上可是还带着岳太医配的药丸和预防瘟疫的方子。可城门口守卫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放行。   几次如此,墨云也没了耐心,勒紧缰绳准备硬闯。   “墨云!”   墨云听到声音,扭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了李文桓,一个翻身下了马,快步走到李文桓面前跪下行礼:“主子,您一切安好?”   李文桓点头,将人扶起,带一众人回城。守卫见过这几个师爷府上的贵客,直接放行。   等到了张府,墨云将骊山县这几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李文桓坐在屋内,皱着眉头,问道:“骊山县发生了瘟疫,现在人们都逃了出来?”   墨云点头,“包括最初发现疫情的胡家村,逃走了很多人,骊山县本来官兵就少,根本镇压不住。还好那个阿婆的病被岳太医抑制住了,人还活着,否则逃走的人更多。”说着,墨云掏出一个瓷瓶和药方,“岳太医嘱托,让二位一定尽早服下。”   李文桓接过药方看了一眼就给了苏靖宛,由她处理。   墨云在一旁干瞪眼,这药方实在金贵,要是真能抑制住瘟疫,这可是大大的功劳,王爷怎么就拱手让给了别人。   李文桓对药方好像毫不在意,苏靖宛也实在不懂这些药理,折了折放到身上,准备拿给知县。   知道墨云不喜自己,苏靖宛当他面拿起桌子上的青花白瓷瓶,倒了两粒丢进嘴里,还咂巴了几下,“我先替王爷验验毒。”   墨云痛心疾首,不想再看到苏靖宛,目光往边上一转,就看到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约莫十来岁的小乞丐,问道:“这是?”   “我刚收的小随从。”李文桓如此说道,倒叫小乞丐受宠若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不敢相信。   李文桓声中带笑,转脸冲小乞丐道:“可愿以后跟着我?”   小乞丐刚想点头,又想起张小林的救命之恩还没报,他现在离开好像不合适。   李文桓看出他的担忧,也不强求,“在我离开这里前,只要你愿意,随时来找我。”   见小乞丐感激的点头,苏靖宛脸上也漏出了笑意,这个小乞丐重情重义,以后必有一番作为。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城外的那些灾民,“把这药方给知县,让他安排人手在城外煮药,给外面的那些人。”关闭城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人心得不到安抚,外面那可就会变成暴民。   薛丁贵看着堂下站着的这几位,又看了看手中的药方,一脸狐疑。   “你们说这药可以预防瘟疫?”此时李文桓并未亮明身份,薛丁贵骤然听到有人献药,十分不信,抖着那页纸,态度十分傲慢,“也别拿这页纸来糊弄本官,妄图从本官这里捞得什么好处。你那点花花肠子,本官清楚的很,小犊子。”   “放肆!”墨云大吼一声。   啪—   “无礼!”薛丁贵一声惊堂木,惊的下面几位都愣了一下,就听到:“见本官不跪已是以下犯上,本官念你们同张师爷有私交,不予计较,想不到你们竟然咆哮公堂,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站在后面的张师爷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虽然薛丁贵不知道他和苏相有关系,但是一直很倚重他,他推荐来的人也会被重视,今个儿是怎么了?   上来两个衙役,拖着墨云就往外拽,李文桓不可能让墨云挨打,直接从身上掏出墨云来时带回的玉牌。   薛丁贵是三甲出身,进过宝殿,自然也是认得出这个。眼睛睁的贼大,慌忙从官椅上跑了下来,离近又瞧了几眼,大呼一声下官该死,直接跪下。   李文桓瞧着地上这位,嗤笑了声,“薛大人还觉得本王图什么吗?”   跪在地上的薛丁贵摇头,只觉得最近流年不利,冷汗一直往下流。   “那还请薛大人按刚才所说,熬药救人。”   薛丁贵慌忙点头,应了下来。当天下午就买了药材,命人抬了几口大锅,去城门外给那些逃难人煮药。   还好人不多,没花太多银子,可视钱如命的薛丁贵还是觉得肉疼。分给外室的那一笔是从他私库里出的,这次药材钱,朝廷给的那点也是不够,他自己又拿了一部分出来,如今想想也是心口直疼。   躺在太师椅上让丫鬟给他揉着太阳穴,还没缓解一下,就听到下人来报,王爷来了。刚挥退丫鬟,李文桓就带人进来了。   “薛大人,本王这次来专门来,一是为了嘉奖你城外赠药的事办的不错。”李文桓脸上带笑,薛丁贵觉得王爷这是在夸赞,喜滋滋的道了几声哪里。   “那,劳烦薛大人,给城中百姓也开始赠药。”   听完这句,薛丁贵差点吐血,城外逃难过来的才不过几百人,这城里的百姓数量可是那好几倍!   “不是下官不想赠药,实在是衙门里没那么多银子了。”薛丁贵决定哭穷,“实不相瞒,外面赒济百姓的药,都是从下官私库里出的。”   “呵,”跟着一起过来的苏靖外冷笑一声,从袖口里抽出一本薄册,直接甩到薛丁贵面前,“你的私库?怕是整个淮县的私库吧!”   薛丁贵看着面前的账簿,汗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墨云(痛心疾首):王爷,你怎么能将药方给外人啊! 李文桓(语重心长):不是外人,是未来夫人。 墨云:(>O<)   ☆、第27章   薛丁贵跪在地上,怎么都想不通李文桓怎么会拿到这个。颤颤巍巍地伸手将账簿捡起来,翻开的每页纸上'都清清楚楚记着这些年淮县府衙的开支。为了防止上面来查,他做了个假帐放在外面,而这本显然是真的,究竟是谁出卖了他?!   薛丁贵猛然转头,看向张梁,目露凶光。   “是你!”府衙重地,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能进入内室。况且那个柜子的钥匙只有他和张梁有,当初觉得他有才华,才让他做了师爷,如今胳膊肘竟然往外拐。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顾及旧情,留张梁到现在,当初收到消息时就该把张梁做掉。   还没等张梁回应,李文桓走到了他面前,遮住他的视线,居高临下看着他,“知县大人,这个账簿上记着朝廷每年派发下来的赈灾银两,都有富裕,本王算过,给城里百姓买药钱,应该是够的,若是不够,本王添点可好?”   因为靠近清河,即使没有多大水灾,薛丁贵也会上书请求朝廷援助,七七八八算起来,这些年可是贪了不少银子。   不过既然没灾荒,也能报上去,而且还没有人审核灾情是否属实,这其中定有猫腻。   薛丁贵此时抖若筛糠,连忙摇头,“下官,下官太久不看账簿,忘了还有银子,是下官的疏忽。”   李文桓冷眼看着他,半响才让人起来。   薛丁贵起身后,慌忙吩咐衙役,去各大药房门口张贴告示,通知全城百姓前去取药。薛丁贵只盼通过这样,李文桓可以收手,不再细查下去。   一通忙下来,薛丁贵人也稍微恢复了些,开始想着怎么把府里的那堆烫手山芋运到别处去。城外是不可能了,在县城内要去找一家。   告示还没贴完,天就开始下起了暴雨。雨下了一天一夜,淮县边上的清河水位已逼近河堤。   “薛大人,清河若是决堤,这淮县百姓可遭殃了。”李文桓站着屋檐下,看着外面连珠的雨水,心下十分担忧。再这么下下去,必定水漫淮县,他们背靠高山,姑且可以去上山躲躲,那些下面还不知情的百姓,他们可怎么办。   “县衙内官兵并不多,早些年修河道的时候,也是请的匠人,如今下官也没有办法。”薛丁贵其实也有些担忧,当初计划像骊山县一样,在汛期来之前,提前扒出几个缺口,到时候他再携家跑到山上躲几日,之后回来直接向朝廷上几道索要赈灾银两的折子。可他没有预料到桓王会来淮县,这可破坏了他所有计划。   李文桓皱眉,想了下问道:“县衙还有多少官兵?”   “除去派去守城门的,约莫还有十来个。”   “都给本王叫回来,随本王一道去下面各个村子通知百姓躲到山上去!”李文桓也不顾墨云的反对,沉声道,“各个城门的守卫都带去!”   薛丁贵还想说什么,被李文桓一个眼神瞪的顿时吞了回去。   总共三十个衙役,加上师爷和知县,一行三十四人被分编成好几组,一部分通知城中百姓疏散,一部分往县城外赶去。   李文桓直接带着薛丁贵和几个衙役去了城外。   因着淮县以南都是平原,又靠着清河,土地肥沃,所以人口众多,村落也很密集。他们又分成了几波,迅速去通知各个村落。   雨越下越大,看着最靠近清河的村落里的村民也全都离开,李文桓正准备往县城赶,就发觉薛丁贵带着的五位衙役将他和墨云团团围住。   “薛大人,这是想做什么?”站着空无人烟的庄稼地里,李文桓也没表现出一丝怯意。   薛丁贵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脸上的肥肉都抖了抖,道:“王爷,原本下官打算好吃好喝伺候到您离开的,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提前送您上路了。”声音中还带着惋惜。   听完此话,李文桓挑眉,“薛大人,我好像和你没有什么过节?”   薛丁贵站在圈外,冷笑了一声,“没有过节王爷就安插张梁在我身边,盗我账簿,若有了过节,王爷此时恐怕早就该去查我银库了吧!”这话点到了重点,薛丁贵自从账簿事情发生后,整日战战兢兢,深怕李文桓要去银库对账,他那些银子都还在府上,现在县衙耳目众多,他还没有机会将银子转移回来。   薛丁贵怕银库的钱对不上,李文桓再从他府上找到那些银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王爷杀了算了,到时候就上奏说王爷体恤民情亲自到了清河边,不慎被洪水卷走。李文桓不过是个刚回宫不受宠的王爷,皇帝也不会降大罪给他,更况且他上面还有人。   怕夜长梦多,薛丁贵不愿多言,命令衙役直接上。五个带刀之人,让墨云和李文桓有些束手束脚。其中一衙役提刀先上,被李文桓抬脚踹翻在地,其他人顺势涌了上来。李文桓弯腰,堪堪躲过一刀,又有另外一刀从右侧腰间捅了过来,还好墨云反应及时,连人带刀都被他压倒在地,李文桓捡起大刀和其他冲上来的人拼了起来。   雨好像稍微小了些,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团黑影在往这边奔来。   五个衙役还有两人,双方拿刀僵持着,站在一旁的薛丁贵有些慌了,捡起地上的到刀,颤颤巍巍的往李文桓这边挪去。   似乎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搅在雨中,并不真切。   薛丁贵瞅准时机,刚抬起刀,背后一沉,整个人就被马蹄踏在蹄下,刀也落到了一边。   来人正是苏靖宛。勒紧缰绳,苏靖宛从马上跃了下来,看也没看那两个刚刚被掀翻在地的衙役,直勾勾地瞪着李文桓。   “你看我做甚?”刚刚砍过人的李文桓,脸上还沾着一些血迹,被她看的有些束手束脚,担心苏靖宛见到他如此残暴的一面,心中紧张万分。   “下次再出来,带上我。”苏靖宛白了他一眼,上次在骊山县如此,这次也是如此,要不是她及时赶到,李文桓恐怕凶多吉少。   听了这话,李文桓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刚才被马蹄掀翻的薛丁贵,在地上哼哼着,估计伤的不轻。   墨云上前,将人捆了,扔在了马上。牵着马还没走到城门口,就遇到了从骊山县赶来的王府亲兵,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也实在壮观,吓得在马背上的薛丁贵直接昏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文桓:本王也想英雄救美一次! 某作者:给过你机会啊,你自己不知道珍惜,连凫水都不会,还靠我家女主救你。 李文桓:这事发生过么?我怎么不记得了?你又是哪位? 某作者:(╯#-皿-)╯ ====== 明天(今儿白天)我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用电脑码字了\^O^/再也不是短小君了   ☆、第28章   还好,雨到了傍晚就开始变小了,等过了一晚,第二日竟然是个艳阳天。   外面阳光正好,地牢里却还是终年阴冷,见不到光。薛丁贵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阴森森的地牢里,周围昏暗无比,远远的还能听到衙役划拳喝酒的声音。   “来人啊!来人啊!”薛丁贵双手把住栏杆,声嘶力竭往外吼。   外面的狱卒听到他的声音,拿着鞭子走了过来,对着他的手边就是一鞭,痛的薛丁贵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喊什么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关我!”握着被抽到的手,薛丁贵目露狰狞,这些平日里他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喽喽,如今竟然这么对他,等他出去,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薛大人,您意图刺杀王爷,这罪要定下来,恐怕您也出不去了。”这狱卒平时被薛丁贵身边的红人,欺负的厉害,现如今那些人倒了霉,他可算是出了口恶气,“薛大人,您那些手下如今都在刑房受刑,小的刚才去看了一眼,啧啧……”   见狱卒一副牙疼的表情,明知道他是在吓自己,薛丁贵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薛大人,如今还没开审,您有力气就好好留着,等着王爷提审。”说完狱卒又抽了一鞭子,才回去继续吹牛聊天。   狱卒刚走,边上的牢房就传来了一声轻呼声。薛丁贵凝神定气一看,发现隔壁牢房关着的竟然是骊山县知县姜单。   原来,李文桓的飞鸽传书中说了两件事,一是他们现在在淮县,需要人手,二是缉拿骊山县知县姜单,并将其带往淮县。墨云先行一步过来接应,寒山则留下带着众兵将姜单带到了淮县。   一路上姜单先是破口大骂,后是低头服软,但是寒山软硬不吃,直到进了地牢姜单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他在地牢里没待多久,薛丁贵就被扔了进来,当时已是昏迷,姜单叫了他几声,也不见人醒,时间久了,自己也累的睡了过去。直到刚才被吵醒,薛丁贵躲在暗处,不敢出声,在边上听了全部,此时有些胆战心惊,这薛丁贵莫不是疯了,竟然敢刺杀桓王。   “老薛,你刺杀桓王已经死路一条,干脆把所有罪责都担了下来。”姜单循循善诱,意图将自己的罪名降到最低。他自然为现在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桓王手里,如今人被抓来,左不过是因为薛丁贵。   薛丁贵听出了他的意图,冷哼了一声,道:“姜大人,我那书房里还有你我二人的往来书信,这时想和薛某划清界限,未免晚了些。”   听到这话,姜单脸色煞白,他没想到薛丁贵还会留下这个,当下有些急了,吼道:“薛丁贵,你这个小人,当初说好了来往书信看完就烧,你……”   “都干什么呢!”狱卒突然走了过来,对着牢门抽了几鞭子,两人这才安静下来。   狱卒后面跟着四位衙役,打开了牢门,呵斥道,“这都在哪了,二位大人还能吵起来。”说着踢了踢地上的人,“走吧,提审二位了。”   等二人走到堂上,抬脸一瞧,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坐着李文桓,右边站在墨云,左边站着苏靖宛,神色严肃。   两人跪了下来,“罪臣姜单/薛丁贵,参见桓王。”   啪的一声惊堂木,李文桓开口,“薛丁贵,姜单,你二人可知罪!”   姜单急忙大呼,“下官办事不力,让王爷落水,下官认罪。”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让站在旁边的苏靖宛都觉得脑门疼。   “薛大人呢?”   薛丁贵知道自己如今说什么都免不了处罚,不过还好桓王还活着,上面的人尚能在御前辩驳。所以薛丁贵的人并不慌张,一脸轻松。   “下官只是当时雨水迷了眼,原本想替您砍了那几个衙役,谁知道出了点偏差。”   李文桓心中有气,面上倒是不显,“还有别的要认的吗?”   薛丁贵肋骨还隐隐作痛,弓着身子并不接话。   “传人证。”   薛丁贵就见一个面熟的人被带了上来,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人好像是那个疯子,不禁开口道:“你竟然没疯?”   张小林冷笑了声,“托大人的福,小的还没全疯。”说完,便不再理会薛丁贵,跪下身子行了一礼,“王爷,草民张小林,家住在山上,因为深夜撞见薛大人往山上运银子,而被他的手下灌了□□,意图让草民疯掉。”   张小林将薛丁贵近年来为了方便往山上藏银子,不惜让手下扮鬼,并放出谣言山鬼出没,吓走山里村民,以及把一些看到实情的村民直接弄疯,伪造出被山鬼吓疯的景象的事,一一列出。   听完这些,围在外面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王爷,这刁民在污蔑下官!”反正山上的那些金银珠宝已经转移到了他薛丁贵的府里,李文桓即使派人去查,也只能找到一个空空的地窖,毫无用处。   薛丁贵有些得意,觉得自己聪明无比,提前将东西转移了地方。突然感觉到围在外面的百姓有了动静,扭头一瞧,就看到衙役抬着箱子走了进来,一二三四……一共八箱,正是他府上的那几个!   猛然抬头看向李文桓,见他也在看自己,薛丁贵慌忙低下了头,心中十分慌张。这些银子,桓王是怎么知道在他家的,最重要的是这些银子都在暗房里,一般人都不知道那里,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薛大人,解释下这几箱东西是怎么回事?”李文桓声音中带着笃定,笃定薛丁贵解释不出来。   没想到薛丁贵硬着脖子,死不承认,“这里有些是我的俸禄,有些是我夫人的嫁妆。”   “满口胡言,里面几箱全是官银!”苏靖宛直接开口呛声道,“薛大人莫不是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了?”   薛丁贵想起确实还有几箱官银,当初觉得不急没有去重铸,顿时呼吸一停,然后分辨道:“这是下官的疏忽,下官之所以把这些官银带回府里,全都是因为王爷。”说着抬起头,看着李文桓,“是王爷让下官去给百姓发药,我怕到时候从银库里拿银子要耗时间,直接先让人抬我那边去了。”   这些话,把李文桓差点气笑,他走了下来,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白花花银子,层层叠叠垒砌,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百姓倒吸了口凉气,这得有多少银子啊。   李文桓伸手往里面一摸,从银子下面抽出一长条纸,丢到了薛丁贵面前,“薛大人解释解释,这赈灾的官银是怎么回事?今年朝廷可没给淮县分拨银两。”   白纸黑字,大大的赈灾二字,所有人都能看的清,灾字下角还有一个红印,清清楚楚印着清河十八年,六月二十。   薛丁贵颤抖着看着封条,嘴张了又合几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大人,你可知罪!”   姜单看到箱子被抬上来的一瞬间,就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打算垂死挣扎一下,“王爷明鉴,当初薛丁贵和下官说是要修淮县河堤,钱不够才从下官这里借去这么多,王爷明鉴啊。”   今年朝廷发的赈灾银两,只给了骊山县,如今出现在了淮县知县府里,也着实荒唐。   李文桓拿回封条,看也不看姜单一眼。   薛丁贵跪在地上,并未反驳,恐怕是想要保住姜单。于是姜单便一股脑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他,自以为这次能逃过一劫,就看到苏靖宛呈上了一枚私章,脸色大变。   “看样子,姜大人认得这个。”这个拇指大小的黄种和田玉,被雕刻成了一枚私章,红印泥下,赫然刻着两字:姜单。   “姜大人还记得在何处丢的这个吗?”   姜单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用袖子擦了擦汗,“下官记不清了。”   “让本王告诉你,这是你深夜带人扒开骊山县段清河河堤留下的,王富贵可以作证。”李文桓眸中带着怒火,厉声道:“你为了赈灾银子,草菅人命,你可知罪!”   这番话说出,外面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义愤填膺了起来,指着堂内跪着的两人张嘴就骂,更有甚者想冲进来打人。   李文桓一拍惊堂木,才镇住那些人。   见他脸色铁青,苏靖宛知道这是气的厉害了,悄悄的伸出胳膊握住了他的手。刚想松开,就被反握了回去,大手微凉,带着一分坚定。   跪在地上的二人哑口无言,好半天,姜单才开口道:“我若指证别的,可以从轻发落吗?”   “别说!”薛丁贵出言阻止,面露青筋就想扑向姜单,还好被衙役及时阻止,拦住他,“姜单,说出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李文桓见状,暗道这其中莫不是还有其他人参与,于是对这事越发重视了起来,不过口气还是淡淡的,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了。”   “下官所指认的正是言宇城,言将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言宇城正是言蘅儿的父亲,苏靖宛的姑丈,他为何会卷入这里?苏靖宛想到张梁,眉头微微皱起,那她的父亲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   ☆、第29章   堂上只剩薛丁贵的咆哮,声音震耳欲聋,让跪在旁边的姜单往一旁躲了躲。   “下官句句属实,王爷明鉴,下官不过一个小小知县,若非他人指使,下官怎么敢做这种事情!”姜单神色激动,跪在地上往前挪了挪,“王爷,骊山县只是小小县城,朝廷赈灾银子才有多少。下官扒了河堤也不过是听从言将军吩咐,若真有用,淮县才是他们最终下手的地方。”   “一派胡言!”薛丁贵被两名衙役押着,还试图往姜单那边冲,“王爷,姜单为了活命,才出言污蔑朝廷命官!”   “有书信为证,王爷,薛丁贵在牢里亲口和下官说,那些书信他都留在他书房里!”   薛丁贵一个扭身,猛然挣脱束缚站起,直接上前就给姜单一脚。姜单被踢翻在地,抱着肚子在地上来回打滚。薛丁贵再欲踢上几脚,就被衙役双臂反扣,制服住了。   “薛丁贵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公堂之上行凶,罪加一等!”   薛丁贵冷笑一声,“王爷怕不是记岔了,下官只认咆哮公堂,可没认别的罪。”   见薛丁贵如此猖狂,苏靖宛厉声道:“薛大人莫不是忘了刚才的指认!”   薛丁贵瞧着一身男装,面容姣好的苏靖宛,勾起了一个□□,“苏大人恼火起来可真是漂亮。”   “大胆!”一声惊堂木将薛丁贵吓了一跳,“苏大人品级在你之上,如此以下犯上,薛丁贵本王看你是找死!”   “说我咆哮公堂,我认,说我以下犯上,我也认,可若说那山野樵夫指证,不过是他一面之词,证据呢?库房里的官银我也解释了缘由,至于我受言大将军指派,”薛丁贵扬起脖子,瞪着李文桓,“下官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给张小林灌下毒|药的衙役已经在昨日拼杀中身亡,剩下的衙役要么就没参与要么就是不知情,至于指控言宇城的证据……   李文桓侧身和墨云和苏靖宛说了几句,两人领命离开。一时间公堂之上除了还能听到姜单的哼哼声,别的什么也听不到了。   薛丁贵猜到桓王是派人去他府上搜查书信,但面上十分淡定。他料定桓王找不到那些书信,当初为了防止姜单反口,他每次通信他都没有烧掉,直接藏到了暗格之中。府中只有他夫人偶然知道这事,这也是薛丁贵如此惧内的原因。   虽然外传是因为当年薛丁贵穷,薛夫人下嫁,才得到了他的尊重,但事实上不过是这女人握住了他的把柄。   对她,薛丁贵还是十分放心,这个女人娘家人都死了,在这世上她只能依附于他。   “王爷,若是没了证据将下官屈打成招,下官纵使去了这一层官衣,也要去御前参上一本。”薛丁贵十分得意,跪在堂下,挑衅地看着李文桓。   另一边,苏靖宛带人到了苏宅,进了薛丁贵的书房,入目便是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挂着岁寒三友,案几之上摆着兰花,看着倒是个清官的样子,可惜却没有做清官该做的事。   靠里的贮书处,被隔成各式各样的形状,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规则的就放了书,其他的便放了些小玩意。苏靖宛开口,众人开始在书房内四处翻找,但翻了个底掉,也没见到一张书信,莫不是姜单在说谎,或者是薛丁贵诈了他?   正打算回去的时候,一女子突然走了进来。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身着一身碧色织锦绣暗纹襦群,头戴玉梅花簪,见到苏靖宛就行了一礼。   “奴家陈月娘参见二位大人。”   苏靖宛听到墨云唤她一声薛夫,有些惊讶,那薛丁贵整日在外拈花惹草,苏靖宛本以为他夫人定是个容貌不好身材发福的女人,却没想到是这般标致的人物,心里又暗骂了薛丁贵几句。   “二位大人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回过神的苏靖宛点点头,但眼前这位是薛丁贵的夫人,她不敢多说。   陈月娘并不痴傻,否则也不会当了薛夫人那么多年。缓步到了屋内案几旁,将那盆兰花花盆转动了几圈,然后将花盆搬离了桌面,只见桌面上有个拳头宽的洞。这个桌面竟然是中空的!苏靖宛上前将手伸了进去,摸到了多个信封,直接都拿了上来。   一封封打开,正是姜单给薛丁贵的信,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姜单如何计划扒河堤,以及让薛丁贵多多在言宇城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翻到最上面几封,都是骊山县河堤决堤之后写的,姜单在信直接言明薛丁贵的法子甚是好用,更是夸赞了言宇城,说言大将军聪明绝顶,替他从皇上那里要来的赈灾粮款,比往年多了两成。   苏靖宛狠拍了下桌面,这群败类,竟然欺上瞒下满中饱私囊。将信放好,苏靖宛看向陈月娘道:“夫人如此大义灭亲,下官一定会替你求情。”薛丁贵犯下的罪,足够株连九族,苏靖宛只能尽量保全。   “那就劳烦大人了。”   刚出薛府,苏靖宛伸手拦住了墨云。   墨云挑眉看着她,不明所以。   “你怎么知道她是薛夫人?”苏靖宛刚才就心中生疑,她在这淮县待了数日,都没见过陈月娥,墨云过不过昨日才来的淮县,他怎么认得的。   “猜的。”   言简意赅,让苏靖宛差点吐血。直到进了府衙,将信交给了李文桓,苏靖宛都没顺了这口气。   薛丁贵看到信封的一瞬间,直接站起,冲到了案几旁,伸手想夺走那些书信。李文桓左手护着桌面,右手握拳直接给了薛丁贵面上一拳。薛丁贵痛的后退几步就被缓过神的衙役再次按住。   “给此人上手链脚链!”   原本案子还在审理之中,不该如此,但薛丁贵几番作为,李文桓实在恼怒。衙役奉命给还在挣扎的薛丁贵上了链子之后,人果然老实了几分。   李文桓坐在上面,对着薛丁贵说道:“信上所言,本王都看了,你可认罪!”   “不可能,你们是怎么拿到的这些书信!是那个臭婆娘,是她!枉我这些年好吃好喝待她,她竟然这样吃里爬外!”   “将这二人带下去,择日押送回京!”惊堂木一拍,这个案子便定了下来。因为牵扯到朝廷大官,在此地无法最终判案,只能先将这二人押送回京,交由皇上定夺。   案子告一段落,但骊山县的瘟疫还在。   岳千和另外几名太医一直守在骊山县,打算晚几日再走,所以并未和苏靖宛他们一起回京。   回程并不像来时,只要按大概日子到了京城就好,所以马车并未行驶很快。   经过骊山县一案之后,秋月觉得自家小姐好像有些不开心。明明犯人都抓到了,淮县的河堤也加高加固了不少,为何小姐还会如此?   “苏大人,王爷有请。”   这是今儿第三次了,苏靖宛还想回绝就被秋月拦住,“少爷,再不过去,可就不合礼法了。”   苏靖宛叹了口气,撑着身子才勉强坐起,她现在浑身有些无力,前几次托口称病,现在好像真的有些不舒服。理了理衣服下了马车,几步走到前面那辆车边,踩着车夫摆好的车凳,掀帘而入。   制止住要行礼的苏靖宛,李文桓直接让她坐下,又将水果蜜饯推到苏靖宛面前,然后拿出几本书放到矮桌上。   “王爷若是没别的事,下官就回去了。”苏靖宛身子不适不想多待,这些她素日里最爱吃的蜜饯,也不能勾起她一丝食欲。   “近几日,你可是在躲本王?”自从淮县之事结束,李文桓明显感觉到苏靖宛在躲着自己,来时喜欢在他马车上待着的人,回京的路上请了几次都不过来,同桌吃饭更是聊不上不几句。   还是在墨云的提醒下,李文桓才想起苏靖宛曾旁敲侧击问过他陈月娘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自己当时因为在处理骊山县和淮县的公务,再加上这事解释起来有些费时,他便敷衍了过去。   “王爷多想了,下官只是这几日舟车劳顿,不太舒服罢了。”   李文桓见她脸色确实有些难看,开口道:“等到了驿站,我去给你找几个大夫。”他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把三位太医都留在那边。   见他焦急不似作假,竟然都忘记自称本王,苏靖宛觉得稍稍顺了口气,但还是摇了摇头,“微臣只是不适,养几日便好。若是没别的事情,微臣告退。”说着便要起身,结果眼前一黑,一屁股又坐回了马车上。   “你怎么了!”李文桓上前将人揽在怀里,这才发觉苏靖宛浑身滚热,一摸额头,更是热的惊人。   已经烧的有些迷糊的苏靖宛,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她越想听,越觉得声音离的越远,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我怎么会晕了呢?@-@ 李文桓:你不晕过去,我怎么好照顾你,怎么把你拐回家呀(认真脸) 苏靖宛:(#`皿?)   ☆、第30章(抓虫)      回京的车队在途中停了下来,停的地方只是个小镇,镇上的大夫都请了个遍,药方换了好几副,人就是不醒。   “大小姐是不是得了……”   “不是!”李文桓出言制止住了秋月的猜测,看着床上还在持续发热的人,攥紧了拳头。这时候要是传出什么流言,不仅军心不稳更重要的是会没有大夫敢过来给她看病。   “王爷,您还是出去,让秋月来照顾苏大人。”墨云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担忧。苏靖宛毕竟是待过那边,万一真是瘟疫,王爷现在日日守在这,也十分的危险。   李文桓知道墨云担心什么,理智也告诉自己要离开,可是就是舍不下。儿时的记忆在他刚进寺的时候,陪他渡过了很长一段孤独,虽然知道她是苏家的长女,他应该避开,可再次见面又忍不住将她拉到了自己这边。   “王爷……”墨云见他不动,再次出声相劝。   李文桓看了床上人一眼,才面无表情的站起,直接出门离开。   秋月站在屋内,眼眶微红,她一直以为王爷会待小姐有所不同,可今日……吸了下鼻子,秋月用帕子浸湿了水,给苏靖宛额上换了块。   中间喝了几幅药,苏靖宛热度降过几次,也醒过一会,叫了声小和尚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已经过了两天,李文桓再也没来过。秋月替小姐换了件衣服,坐在一旁叹了口气,现在没有人敢靠近这间屋子,她只能全天伺候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虽然王爷没来,好在车队也没有启程。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秋月皱眉,但还是开门去瞧了瞧,她们住的这处已经很少有人过来,这外面是发生了什么?   “王爷!”秋月刚打开门,迎面便撞上了要进屋的李文桓,慌忙行了一礼。   李文桓没有说话,侧过身子,将身后的人请了进去。   秋月一看,竟然是岳千,惊喜万分,“岳大人安。”   岳千神色倦怠,摆了摆手,拎着药箱进了屋内。三指搭脉,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李文桓瞪了他一眼,岳千没有理会,打完哈欠才开始认真搭脉。   “无碍,只是她身子骨之前就没好利落,这次出来又落了水,撑了这么多日才病倒也实属不易。”岳千晃着脖子,显得很是疲惫。   “那她为什么一直昏睡?”   “没听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岳千口气不善,他累的厉害。原本这段路他们还要走上三日,结果昨日上午李文桓骑马飞驰而来,见到他后二话不说就直接将他拉到马上。   他一个文官,就没上过几次马背,被颠了一路,夜里在他苦苦哀求下才在驿站歇了两个时辰,然后又一路颠到了这里。刚才下马的时候,若不是墨云扶了他一把,他可能就直接跪倒地上。   李文桓知道这次是因为病倒的是苏靖宛,岳千才没有翻脸,道了谢,让人按着他的方子去抓药煎药。   后面的事,岳千不想过问,他现在只需要一张空床,能让他倒头就睡就可。实在是太累了,也不知道桓王这几日是怎么撑过来的。   其实李文桓也到了极限,这三日不眠不休,路上只睡了几个时辰,还好苏靖宛并无大碍。   等苏靖宛醒来已是第二日早上。   睁开眼的一瞬间,苏靖宛还觉得自己在做梦。感觉有人在身旁,苏靖宛侧目一瞧,竟然是李文桓毛茸茸的脑袋。自从他还俗也不过一月有余,这脑袋上的头发已经比那时长了些。   鬼使神差的,苏靖宛抬手上去摸了一下。软软的,热热的,竟然是真的!苏靖宛有些惊讶,她回来了?   见李文桓有要醒来的迹象,苏靖宛急忙收回了手,将眼睛闭上。过一会便感觉到有一只手抚在自己额头,道了声,“终于退热了。”人便出了屋子。   秋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靖宛靠坐在床边,低头摆弄这手上的佛珠,顿时惊呼,“大小姐,您终于醒了!”   药刚煎好,苏靖宛还没来得及服下,岳千就进来了。脸色虽然比昨日好看些,但也有限。   “岳太医,我可是在昏睡的时候骂你了?”   岳千知道她什么意思,啧了一声,“看样子是要痊愈,损人的气力还在。”岳千号了会脉,又把昨日的方子改了几味,这才开口道,“下次让你家王爷悠着点,我这都上了年纪了,颠出个好歹,以后我可要去王府养老。”   苏靖宛不明所以,看向秋月。秋月忍者笑,将药端给她,才将王爷如何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将岳太医接回来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见苏靖宛喝完,秋月接过药碗说道:“大小姐,我觉得王爷待您挺好的。”   李文桓是待她挺好,苏靖宛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想着在梦里将她送回来的人,一时间有些出神,直到听到有人轻咳了一声。   转过脸,就看到李文桓站在床边,看着自己,一脸担忧。   “好些了?”   苏靖宛避开了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李文桓以为她还在因为薛夫人的事和自己置气,于是坐到了床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家只是个小门户,因着祖上同侯府有些关系,便将庶女送进了宫中。陈月娘是陈妃娘娘的胞妹,原本陈妃入宫陈家也兴旺过一段日子,可惜后来因为兰妃失势,作为兰妃侍女入宫的陈妃也就倒了霉。陈妃得宠,陈家兴,陈妃失宠再加上侯府出事,陈家也就落败了。   还好陈月娘早早的嫁了个穷秀才,后来秀才高中却被分到了淮县。陈月娘也并无怨言,跟着他一直在淮县。可惜这个薛丁贵在知晓自己是因着她的缘故,才被外派到了淮县这个偏远的地方后,便对她动辄辱骂。只因着她知道了薛丁贵的秘密,而六皇子也快成年,她才没有被休妻。   “原先我并不知道陈月娘和陈妃娘娘有关系,还是她听到我过来,才偷偷过来见的我。”李文桓怕她不信,继续说道,“薛丁贵放银子的密室便是她告知的。”   苏靖宛想起薛丁贵的话,点点头,若真没有陈月娘,恐怕他们还会在淮县废上些时日。   “我不希望王爷有事瞒着微臣。”苏靖宛说的坦荡,“因为我是王爷的家臣”   “只是这样?”   李文桓忽然凑近,吓的苏靖宛往后靠了靠。咽了口口水,点头。   见苏靖宛脸色还有些苍白,李文桓不再逗她,替她拉上来一些被子,“你再休息会儿。”   李文桓刚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墨云。   “王爷,今日再不启程,回京的日子就要误了。”他们因着苏靖宛的病在此处待了数日,若再不走,原本呈报上去的归期,恐怕很难赶上。   李文桓摇头,“她才刚醒,最早也只能明天上路。”不等墨云再说什么,继续道,“父王怪罪下来,也不过是个小罪。你去让他们准备着,明天启程。”   墨云无奈,叹了口气领命离开。   虽然他们声音不大,苏靖宛还是听到了些,也猜出了一二。她这一病,可是耽误了好些日子,李文桓还是个没什么根基的王爷,说是小罪最后可能连这趟出来的功劳都捞不到。左右她也睡不着,起身唤来了秋月。   “大小姐,现在收拾东西?”秋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小姐才刚醒,现在就要启程回京?   苏靖宛点头,身子骨也还算轻快,早点启程也少耽误些。   “大小姐是怕王爷误了归期。”秋月一遍收拾,一遍乐呵呵的问道。她觉得自从大小姐和王爷落水之后,这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苏靖宛轻哼了一下,懒得解释,她只是不想再躺着,和李文桓可没有关系。   听到消息过来劝阻的李文桓,站在门外没动,盯着屋里看了半天,才转身吩咐启程回京。   为了赶路,整个队伍明显加快了速度。不过苏靖宛躺在王爷的马车里,可没这么觉察到,吃着蜜饯,看着话本,觉得很是惬意。   所有人都心情不错,除了岳千。再次上马车给苏靖宛号脉的时候,岳千终于开了口,“苏大人可真是舒坦,连病好的都比一般人快些。”   “那是自然,”苏靖宛权当他在夸自己,“王爷的马车舒服的很,本官躺着舒服,自然好的快些。”看着岳千有些扭曲的脸,苏靖宛继续补刀,“岳太医要不也上来同座?”   岳千差点骂出脏话,他乘坐的那辆马车一路颠簸,他一身骨头都要颠碎了,但是桓王在此,他只能咬牙微笑,“一个为寻郎中千里截人,一个为赶归期病中赶路,绝配!”说完就刺溜跳下了车,深怕车内两尊佛揍人。   苏靖宛手中拿着蜜饯,有些尴尬,不敢抬头,后来干脆蜜饯往嘴里一塞,拿本书低头直接看书。   李文桓瞧着她看了半天也没翻一页,笑了一下,不再看她开始整理这次骊山县的卷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写了半章,基友觉得像番外,于是我就删了重新写的…… ============================================= 苏靖宛:岳太医,是马背颠还是马车颠? 岳千:(╬ ̄皿 ̄)凸 祝你们早日成婚,别去祸害别人了!   ☆、第31章   马车一直平稳前行,路边的景色也大同小异,看了会就有些乏了,想着话本也看完了,苏靖宛又不想休息,就伸着脑袋往李文桓手里的卷宗望去。   李文桓瞧着她斜着身子辛苦,便将卷宗放到了桌面上。苏靖宛也不扭捏,直接往李文桓身边挪了挪。   苏靖宛看的仔细,没有注意到李文桓忽然僵硬的身子。   “啧,这份证词加上姜单的人证,言家这次恐怕要倒大霉了。”苏靖宛幸灾乐祸的口气,一点都没掩藏。   “你对言家如此不喜?”李文桓记得苏家和言家还有些亲戚关系,按理说这种联姻已经形成了小团体,两家人应该更紧密才对,不过看苏靖宛的态度,李文桓有些不解。   苏靖宛没有接话,她无法和李文桓解释日后言家会如何对他们家,但是这不妨碍苏靖宛说点别的,“我五月初五落水那事,和言家有关。”   五月初五正是他们再次见面的日子,李文桓想起那日的场景,皱眉道:“你难道不是意外落水?”   “我那日落水全是人为。”苏靖宛将自己被人推落河中的事说了一遍,“本来已经有些眉目,结果被你拉来了骊山县。”   李文桓不知道还有这事,开口道:“需要我出面吗?”   苏靖宛摇了摇头,“这种小事,下官还是能处理好的。王爷只要在这事上,”苏靖宛点了点桌面上的卷宗,“早点给言家定罪,下官一定感激不尽。”   言宇城的事要是定罪下来,最轻也要流放。瞧着苏靖宛谈及此事的样子,好像对言家的厌恶不止落水一点。不过苏靖宛没说,他也没问,他信她。   *   晌午到了京城,苏靖宛不用跟着李文桓进宫述职,便直接回了苏府。她要在浴池中泡上好几个时辰,洗洗这一路的风尘。   刚来到苏府中央的湖旁,就有一团黑影向苏靖宛扑来,苏靖宛大惊,人还没缓过神就被撞了满怀,直接仰面倒下。   “大小姐……”秋月没扶住,人也一起倒了下去。   这湖边的路都是用鹅卵石铺成,直接坐上去,让苏靖宛差点痛死过去。怀里的团子倒是抱的稳稳当当,此时看见苏靖宛看他,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一边一个酒窝,很是讨喜。   “大小姐,对不起,是奴婢没有看住少爷,让他冲撞了您。”奶娘慌忙赶了过来,跪在边上就给苏靖宛请罪。   苏靖宛看着怀里的孩子,一时间有些呆滞,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上辈子因着苏靖宛不喜柳氏,连着这个小弟她都很少见,这辈子自从她回来就没想过见这孩子,却没成想在这遇到了。   秋月将苏靖宛搀扶起来,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奶娘带走孩子。   “全府都知道您不喜欢少爷,平日里也没见他出来过,您这才离开几日,他就四处撒野了。”   “慎言。”   秋月知道自己说多了,不敢再开口说话,将苏靖宛身上的尘土拍去,才扶着人一瘸一拐的回到清宛阁。   早就站在门口候着的春菊,见大小姐这般模样回来,吓了一跳,慌忙上去搀扶另一侧。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秋月刚才自觉失言,此时也不敢乱说,“被少爷撞倒了。”   春菊了然,扶着苏靖宛轻声道:“大小姐走的这些日子,柳姨娘突然好似换了个人,整日带着少爷进出苏府,去外面参加聚会。”   苏靖宛坐到软凳上,才觉得舒服些,喝了口茶,问道:“她都去参加什么聚会?”   “就是官宦家女眷会去的那些。”   茶盏一搁,苏靖宛挑眉,“往常不都是母亲去的吗?”   春菊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发生了什么?”苏靖宛见她不说,打算直接去母亲那处。   “柳姨娘是不请自去,很多人都背后笑话她。”见苏靖宛明显不想听这些,春菊慌忙道,“大小姐别急,是夫人不让我们说,怕您在外面担心,夫人她、她生病了。”   “什么!”不应该啊,母亲在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京城又没有瘟疫,怎么还会病到无法出门?“春菊,你去请岳太医过来。”   春菊领命而去,苏靖宛也顾不得身子不爽,就直接去了西厢。   王氏听闻苏靖宛回来,梳妆了一番,坐在堂内等她。   “母亲。”苏靖宛刚进门,眼眶一酸就扑到了王氏怀里,她这才走几日,母亲怎么就清减了那么多。   王氏拍着她的肩,好半天才安抚了苏靖宛的情绪,“这一路辛苦吗?”   苏靖宛擦了擦眼泪,摇头,怕王氏担忧,便同她说起了一些途中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你呀,什么苦也不和我说,看你瘦的,一路上肯定风餐露宿。”王氏有些爱怜的摸了摸苏靖宛的脸庞,“若是不想做就辞官回家,苏府还能养得起你。”   苏靖宛眼中含泪,点点头。   不一会,岳千便过来了。因着再次没休息就被唤来治病,岳千的脸色很不好看。   “气血虚,给夫人开几幅补药就好。”岳千没想到是这种小病,诊完脉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前几个过来的太医都说夫人血虚,喝了很多剂补药,也没见好。”王氏身边的嬷嬷插嘴说道。   岳千皱眉,让把前几幅方子拿来,一张张看过去,都是滋补的药方,确实是补血养气的方子,按理说苏夫人这病合该痊愈了。   “夫人这事病了多久了?”   “大约有半个多月。”   岳千拿着那几副方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这副,犹豫了半天又加了几味药材。   “先喝两日,我后天再来看一次。”   苏靖宛亲自送岳千出门,刚到母亲住处,正好和柳氏撞面。柳氏面上带笑,给她行了一礼。   “我来瞧瞧夫人,听说又来位太医,也不知道能医好么。”   苏靖宛没有理她,先进了屋子。王氏已经躺回了床上,见她进来便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床边。   柳氏也跟了进来,“夫人病了数日,我也忙的厉害,这才得空过来看看。”说着,让身边的丫鬟将带来的东西打开,“这是胶州的阿胶,可都是贡品,我花了好大价钱才买到的。”   苏靖宛是看出来了,柳氏来这不过是当她面做做样子,顺带告诉府里的人主母生病,她才是现在府里的当家人。   送完东西,柳氏自觉礼数也到了,带着丫鬟直接离开。   苏靖宛握住王氏有些颤抖的手,道:“母亲,一切等您病好再说。”苏靖宛说的肯定,倒叫王氏安了几分心。   晚上同父亲一同吃饭,因着临别时苏义俞将寒山给她,苏靖宛和苏义俞的关系本来缓和了些,可是一想到母亲,苏靖宛心口堵着一口气。   “父亲,姨娘还是妾室,如今就去那些官宦家夫人小姐们的聚会,是否不太妥当?”   苏义俞明显一愣,他没想到苏靖宛回来会和他说这个,“不就是个聊天聚会的地,有什么的。”苏义俞对这种并不在意,虽然开始他也觉得柳氏有些欠考虑,但想起柳氏那番言论,为了儿子,这种小事就随了她。   “父亲,那种地方去的都是正妻嫡女,她一个妾室去那,知道的是母亲病着,不知道还以为是父亲宠妾灭妻!”   啪——   苏义俞将碗筷重重一放,瞪着苏靖宛,“出门一趟就长本事了,来教训父亲了?”苏义俞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脸色涨红,恼羞成怒,“我给你寒山,助你在淮县脱险你连谢意都没有,我怎么养了你这么女儿!”说完连饭都懒得再吃,直接甩袖走人。   苏靖宛端着碗,细细想着刚才苏义俞的话,难道淮县之事和苏家无关?原本还有些担忧的苏靖宛又吃了几口饭,虽然心中郁结并没消除,但到底畅快了些。   等回到清宛阁,刚准备睡下,就觉得窗子被人砸了一下,苏靖宛过去想将窗户打开,瞧瞧什么情况,刚裂出一条缝,一道黑影便冲开窗子直接窜了进来。   忍着卡在喉咙里的尖叫,苏靖宛看着面前的人,怒声问道:“你可知道这是女子的闺房?”   ☆、第32章   明明是李文桓钻进了姑娘的闺房,苏靖宛却瞧着他脸色十分难看。   “姜单被杀了!”   “什么?”苏靖宛一愣,他们进京也不过几个时辰,姜单竟然死了,“他不是应该被关进刑部大牢吗?”   李文桓点头,进宫前他还确认姜单进了大牢,傍晚回府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报,姜单在狱中自尽了。   “确认自尽?”苏靖宛不相信,以姜单在那日堂审上的反咬一口,最后会自尽。   “方才去了一趟,姜单确实是吞银自尽。不过,”李文桓顿了一下,“他下颚上有被人捏过的青紫印迹。”   原本狱中姜单身上有银子就有些奇怪,这下颚上又有了青紫印,明显不是自尽。   苏靖宛思索了下,这狱中还有一人。   “薛丁贵没事,被关在不远处的牢房。”   “他有说些什么吗?”如果姜单真的是被人逼着吞下银子,应该会发出动静,薛丁贵也在牢中,按理说应该会听到些什么。   不过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薛丁贵说他什么都没听到,晚上也只有送饭的人来过,但那人是个背影佝偻的老者,应该压不住姜单。   苏靖宛给李文桓倒了杯茶,让他坐在凳子上歇会,他一直在屋里走动,烛光明亮,很容易被人发现,“总归薛丁贵还在,人证我们还有。”   李文桓坐下摇了摇头道:“他本就不认这些,如今姜单死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翻了口供。”   确实,薛丁贵一直不承认自己同言宇城有关系,那骊山县的赈灾银子,他可以说是自己同姜单借来修河堤的,虽然不合法数,但为了百姓也算情有可原。   “现在一定派人盯紧大牢,万不能再放人进去给薛丁贵传递消息,那样可就糟了。”姜单如今已死,他们派人去查姜单死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狱中的薛丁贵只要不和言家联系上,姜单这一死,必定会让他心中发怵,他们便有可乘之机,将他说服。   李文桓点头,“已经让墨云派人盯着,不会有事。姜单的尸体也请了仵作前去验尸,晚些时候会有详细的死因呈上来。”   知道李文桓安排好了一切,苏靖宛也放下了心,两人无言喝了会茶,烛台上的蜡烛发出了啪啦一声,烛光跳动。   “王爷,夜深了,您也该回去了。”苏靖宛开口赶人。本来深夜到访她就有些恼怒,要不是看在案子的份上,早就撵人出去了。如今案子也说完,人还在屋里,若被旁人瞧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文桓放下茶盏,看着苏靖宛,“你知道我今夜来此做什么?”   “说案子。”   李文桓摇了摇头,“来看你。”现在大牢中情况他已经基本掌控,“案子我可以明早再同你说。”   李文桓双眸在烛光下愈发明亮,苏靖宛看着他仿佛被吸了进去。人越靠越近,苏靖宛有些心慌,手臂一动,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打落在地。   咣当一声,门外顿时传来了脚步声。   “大小姐,怎么了!”   苏靖宛回过神,还来不及张嘴让春菊别进来,门就被大力推开。苏靖宛心道,完了,她这名声传出去可真是……   “大小姐,您大半夜坐这里干什么?”   苏靖宛猛然转脸,发现旁边凳子上已经没了踪迹,倒是窗户还微微地晃动着。   “没事,口渴了,刚才没注意就将这个打翻了。”苏靖宛轻咳了一声,等春菊将碎茶盏收拾好,催着让她们出去。   等屋外也没了动静,苏靖宛才小心翼翼的走到窗边,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人,暗道这人跑的真快。关了窗子,苏靖宛回到床上,一夜无梦。   第二日,苏靖宛一大清早便直接去了刑部大牢。门口的守卫并不是认识苏靖宛,见她一介女流之辈,要进这狱中,并不放行。   “本官乃从五品尚仪,来此见案犯,为何不放本官进去。”   门口的守卫有些犹豫,他们是听说皇帝最近封了女官,可以往从未有女官来刑部大牢,他们还是不敢放行。   “宛儿。”   一个乐呵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靖宛回头微怔,然后行了一礼,道:“姑父。”   来人正是言宇城,因着早年领兵打仗在外,虽近年待在京中,但身材倒是保持的不错,并未有同僚那般便便大腹。   “女孩子家的,刑部大牢这种地方还是别来的好。”言宇城明显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又看了一眼苏靖宛身后的人,道,“这不是墨云么,桓王竟然派他来跟着你。”   苏靖宛来刑部大牢,是瞒着苏家上下的,连秋月都不知道。原打算直接去桓王府,让李文桓同她再去趟刑部大牢,结果刚出了苏府大门,就遇到了过来传消息的墨云,当机立断,就直接跟了过来。   “言将军,下官不过是尽职而已。”苏靖宛不再称他为姑父,显然不愿离开。   言宇城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宛儿长大了。”说完双手背在身后,抬腿走进大牢。   苏靖宛跟了进去,门口的守卫不敢再拦。   刑部大牢苏靖宛还是第一次进,黑暗阴冷,让人很是不适。   “宛儿是第一进大牢吧,桓王竟然放心让你过来。”走在前面的言宇城开口道。   听言宇城这话的意思,是知道苏靖宛这次是因何事而来,于是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姑父也是为了骊山县一案而来?”   言宇城脚步一顿,“这刑部侍郎原是我手下,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便让我来瞧瞧。”   言宇城说的滴水不漏,苏靖宛也好再说什么。   没几步就到了姜单所在的牢房,因着事出蹊跷,所以他的尸体还在牢房里,被人用白布遮着。   言宇城见惯了死人,并不害怕,上前就将白布掀开。原以为会吓着苏靖宛,结果抬头却发现她已经凑了过来。   “胆子不小啊,怪不得敢叫你只身前来。”说着言宇城将整个白布掀去,姜单的整个尸身暴露出来。   苏靖宛也没觉得恐惧,上辈子比这恐惧的看多了。她蹲到了地上,细细看着姜单下颚上的指印。   “估计是他吞了银子,突然又不想死了,才这么掐自己想要吐出来。”言宇城语调轻松,三言两语便将苏靖宛的怀疑直接否定,“仵作怎么说?”   边上跟着的衙役开口道:“仵作所言和言将军相同,是自尽所至。”   苏靖宛咬牙,这印迹如此明显,他们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睁着眼睛说瞎话。   言宇城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这人估计先前做了亏心事,进了刑部大牢就撑不住了,怕被揭穿干脆自尽一了百了。”   周围的衙役附和着,苏靖宛不再多言,带着墨云去了薛丁贵那边。   薛丁贵早就听到动静,此时见苏靖宛过来,神色有些慌张。   “薛丁贵,昨天晚上你可听到那边的动静?”   薛丁贵坐在地上,并未言语。   “你可知道,昨天杀的是姜单,也许今日就是你。”   薛丁贵似有所动,抬起头刚想张嘴,就看到言宇城走了过来,站到苏靖宛身旁,顿时将嘴闭上,摇了摇头。   身旁站着的是她姑父,长辈,官居一品,苏靖宛没有理由让他离开,但也知道若此时不问,恐怕就什么都问不到了。   “昨日送饭之人,并不是刑部的,你对他可有什么印象?”来之前,墨云便告诉她原本送饭的老者,被人一棍打晕,现在还未醒来。   薛丁贵战战兢兢,舔了舔嘴唇不敢说一句话。   “薛丁贵,如果你今日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苏大人这么说,可是有些逼供的意思了。”言宇城站在一旁,幽幽开口。   苏靖宛并未理他,继续给薛丁贵施压,“这个是生吞银子,下个估计就是下|毒了!”   “苏大人!”   “我……我只看到他后颈有颗痣,其它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薛丁贵大吼大叫再也问不出一句话。   苏靖宛从大牢里出来,对着言宇城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宛儿,”言宇城开口叫住了她,“这浑水我劝你还是别趟。”   “这河水清澈,若没人搅动,水也不会浑。”苏靖宛面上带笑,说的坦诚,“清澈的水,侄女也不会去趟。”   言宇城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样子离开。   “王爷那边没事吧。”回府的路上,苏靖宛问道。   墨云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了实话,“珏王一大早便来到了府上,一直未走。”否则传递消息这事,王爷应该更乐意亲自过来。   听闻此话,苏靖宛皱眉,这珏王是不是来的太巧了些。今日若是桓王和她一起过来,他们完全可以支走言宇城,问道更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怒火中烧):凑表脸,闯进女孩子闺房。 李文桓(一本正经):我是来递消息的。 苏靖宛:呸!明明可以明日说! 李文桓:好吧,我承认,我想来见你。 苏靖宛:\(//▽//)\   ☆、第33章   第33章   苏靖宛知道李清珏在桓王府,所以下午才去找李文桓。   将早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李文桓坐在椅子上听完,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出手那么快。”李文桓皱眉,今天若是墨云没跟过去,言宇城可能会更加猖狂,“你在大牢里没什么事吧?”   苏靖宛摇头,其实她也没想到这些,一门心思觉得进了刑部大牢,证据确凿之后就顺顺当当的提审结案,却不曾想倒出了这种事来。   “现在唯一的人证只有薛丁贵,但他一直不松口。”想到在牢中薛丁贵那般模样,苏靖宛觉得让他松口,可有些难办。   “王爷,有西南的急件。”桓王府的下人站在书房外,说道。   李文桓也没刻意回避,等呈信的人离开,便直接当着她的面将信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后冷笑了声,“我有办法让薛丁贵松口。”   见李文桓一副笃定的样子,苏靖宛虽然好奇他的法子,但更怕薛丁贵在牢中突生变故,催着李文桓去刑部。   李文桓也想到了这个,于是两人直接带着下人打算直奔刑部大牢。   刚走出桓王府,就看到春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神色焦急,“大小姐,夫人突然晕倒了!”   苏靖宛一愣,母亲昨日不还好好的吗,岳太医的药也在喝着,怎么会突然晕倒?   “你先回家,刑部大牢那边有我。”   苏靖宛点头,直接上了马车回苏府。   “去请岳太医了吗?”坐在马车里的苏靖宛心慌的厉害,上辈子母亲虽然体虚多病,但也没有想这般晕过去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让人去请了之后,奴婢才来通知大小姐的。”   苏靖宛点头,不再多言。   等马车刚停在苏府,苏靖宛就直接掀帘跳下马车,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一路小跑进了西厢。   岳千刚好诊完脉,面色严峻。   “岳太医,我母亲可还好。”   岳千皱着眉,低头思索,“不应该啊,我昨日又加的几味药都是补血的,怎么夫人的气血愈发虚弱了。”   王氏虽然已醒,但神色倦怠,提不起一点力气。   见母亲脸色如此苍白,苏靖宛鼻头微酸,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会不会有人……   “岳太医,劳烦您看下我母亲有无中毒。”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什么王氏会在短时间内身体迅速衰弱。   岳千刚才号过脉,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但王氏这病有些古怪,他现在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打开药箱,将一墨色长条布袋打开,里面露出一排银针,抽出一支道了声得罪了,然后扎进了王氏食指与拇指之间的合谷穴。   “若真被下了毒,此针便会变色。”   银针拔出,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苏靖宛信岳千的医术,可若真的没中毒,那她母亲这病到底是怎么引起的。   岳千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原本以为只是女人气血虚引起的头晕,但眼前这一切,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不由开始上起了心。   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本他老师当年留下的行医记录,开始翻看起来。   苏靖宛没有打扰岳千,直接坐到了王氏床边,轻声同她说着话。   另一边,李文桓带人来到刑部大牢,薛丁贵缩在墙角,对他所言并不回应。   “姜单的死你也看到了,那些人都可以在刑部大牢里为所欲为,难道薛大人还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薛丁贵低头没有接话。   李文桓也不恼,继续说道:“你我都清楚,姜单所控无一不实,如今你厚颜抵赖,无非是想保一条性命。言宇城估计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活着。可薛大人你想想,若真的出了这刑部大牢,你对他而言不过是颗废子。今后,你只要活着,他的秘密就有可能会曝露,从京城到遥远的流放之地,哪里都会是你的鬼门关。”   薛丁贵终于抬头,看着李文桓道:“难不成我还相信王爷您?”   “本王至少比言将军要可信些。”见薛丁贵面露讥讽之色,李文桓轻笑了声,“薛大人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那还未出世的孩子考虑一番。”   薛丁贵猛然站起了身子,冲到了栏杆旁,对着李文桓吼道:“你说什么!”   “薛大人可能不知道,你那被赶走的外室,有孕三月有余了。”当日离开淮县之时,他让陈月娘多多留意柳叶胡同那边。结果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没多久,陈氏就发觉出那边不对,探明后便写了书信让人送来。   “这一胎恐怕是薛大人的第一个孩子吧。”陈月娘一直无所出,这也是薛丁贵对她不好的原因,“薛大人可要为这孩子想想。”   “王爷这空口无凭,叫薛某如何相信。”薛丁贵冷静了下来,一脸不信。   李文桓从墨云那拿过书信,直接丢给了薛丁贵,“薛夫人的字迹,你不可能不是认识吧。”见薛丁贵看完书信,继续说道,“若还不信,那本王只好让那孩子提前离世了。”   薛丁贵疯狂拍打着栏杆,“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本王做什么可取决于薛大人你。”李文桓面上带笑,“薛大人可要想好了。”   薛丁贵又拍打了数次,才渐渐冷静了下来,“我若指证,王爷可要好好照顾他们,否则薛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当然。”   走出刑部大牢,李文桓对墨云吩咐道:“派人全天盯着,连饭菜都要验过再让他入口。”   墨云领命而去。   苏府西厢   岳千已经将书册快翻完了还是一头雾水,坐在椅子上用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浮汗。   苏靖宛也是心急,可她明白若岳千也无解,母亲可能就真的这么一直病下去了。   “姐姐!”苏幼芸从外面跑了进来。原本下午苏幼芸就在这,她亲眼目睹了王氏突然晕倒,吓的一直在哭,吵的岳千无法安心诊脉后,被嬷嬷带回了房间,这会好了些才跑了出来。   看到坐在屋里的岳千,刚想继续哭的苏幼芸瞬间闭上了嘴巴。一路快走,直接走到王氏床边,见到母亲,眼里顿时又蓄满了泪水。   “母亲……”苏幼芸直接扑到了王氏身上,小声抽泣,她今儿可是吓坏了。   王氏虚弱的抬着手臂,拍了拍苏幼芸的背。好一会,苏幼芸才停止抽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窝在王氏怀里不敢出来。   本来还在担心母亲病情的苏靖宛,见她这般也被逗笑了,无奈摇摇头,起身去看看岳千那边情况。   岳千周围已经废掉了不少宣纸,都是些不合心意的方子。   “苏夫人的病,岳某还是第一次见,恐怕……”岳千的话还没说完,苏幼芸那边忽然叫了一声。   “母亲,你床上有东西往我脸色吸!”   苏幼芸此时已经跳到了床下,一脸惊恐。   听到这话,苏靖宛快步走到了床前,看着碧色蚕丝薄被,一时间有些不解。这蚕丝薄被每几日便要拿出去晒,怎么会有东西呢。   看着苏幼芸脸上并无什么痕迹,许是她的幻觉。   岳千此时也走了过来,瞧了一眼苏幼芸的脸颊,发现在她左边颧骨上有个细小红点,若是不在意,恐怕会以为是颗痘印。   “这被褥确实有东西。”岳千看完直接和苏靖宛说道。   岳千此时再待在这里已经有些不合时宜,直接去了外屋候着。   苏靖宛给秋月和春菊一个眼色,两人上前,将王氏身上的被褥取下,拿到了外屋。   这蚕丝薄被丝光水滑,看上去并无不妥。岳千取来一把剪子,直接将其外层剪开。   “啊——”   屋里女子全都尖叫了出来,连岳千看了都吓了一跳,这被褥里不知道被人养的什么虫子,有的如同小手指一般粗细,此时曝露在屋内,在被褥里四处乱钻。   其他人都远远躲开,只有岳千从药箱中拿出了个圆形带盖器皿,将其中最肥的一条赶入其中,这才心满意足。   苏靖宛大恶,强压着呕吐感,问道:“这是什么?”   岳千蹲在地上,用银针扎住一只要跑出来的虫子,然后说道:“陆蚕,一种类似于中原水蛭的虫子。不过这玩意生活在蚕丝之中,没有血就吃蚕丝,有血嘛……”   有血当然吸血。这虫子隔着薄一些的衣物,就可以直接吸住人的肌肤,同时会释放一种麻药,很难让人察觉。这次若不是苏幼芸脸颊被吸,应该很难察觉,尤其是这虫子吸过血后只留下小红点,没几日就没了印子。   “陆蚕产自滇南那边,京城很少有人知道,除了一人。”   “是谁?”苏靖宛追问。   “那人已经死了,和此事断没有关系。”   苏靖宛见他不愿多说,既然那人死了,她就没再追问下去。   让秋月和春菊将王氏屋里所有的被褥都剪开来,又发现了几床,无一例外都是蚕丝薄被。夏日里最常盖的,贴着肌肤,很容易得手。能在这些被褥中放虫子的人,绝对是西厢里平日照顾母亲的人。   苏靖宛叫来王氏身边的嬷嬷,让她把西厢所有下人都叫到了主屋前。   因着王氏平日里宽厚,下人也散漫些,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人才凑齐,交头接耳,十分吵闹。   苏靖宛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这些人才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岳千(两眼冒星):这东西晒干,可是大补啊。 苏靖宛(干呕):这东西以后别给我药里放! 岳千:想得美,这东西我还舍不得给你!   ☆、第34章   有个穿戴花哨的丫鬟这时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见到苏靖宛随意的行了个礼。   这丫鬟名叫成双,是王氏身边伺候的李嬷嬷的女儿,因着李嬷嬷的关系,府里下人都对她忍让三分,渐渐的也就有了小姐的架子。   “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苏靖宛皱眉看她。   “这几日夫人病着,都是我伺候,刚才才睡下,这就被叫了过来。”   成双站姿懒散,说话也没有丝毫恭敬之意。正好这时春菊和秋月将被褥抬了出来,放到地上,成双见状脸色大变。   苏靖宛看在眼里,冲她抬了抬下巴,“把这虫子挑出几只放到那边瓷碗中。”   “大小姐奴婢下次可不敢来这么晚了!”成双扑通跪在地上,面露惊恐,“奴婢怕虫子怕的厉害,请大小姐开恩,饶了奴婢这次吧。”说完咚咚咚磕了几个头。   “成双,自小我就跟着你一起玩,情分我还是念一些的,不如你就拿一只出来,也好让这些下人知道,谁才是主子。”   成双苦苦哀求了半天,也不见苏靖宛有放过她的意思,好半天才缓慢地伸出手,想捏住最上面那只,结果那虫子好似有所感应,对着她手指的方向扬起身子。   “啊——”成双大叫了人窜出去很远,一脸惊恐。   李嬷嬷原本在屋里照顾王氏,方才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成双,暗叹这女儿是被宠坏了。敲了眼被褥里的虫子,心一横对着苏靖宛行了一礼,“幼女无知冲撞了大小姐,不如我替她吧。”   苏靖宛不置可否。嬷嬷便直接弯下身子,想捏一只出来。   “不要,母亲!”成双一把拍开李嬷嬷的手。   “我若不这么做,今日可怎么办?”说完再次伸手。   成双拉住李氏手臂,两人僵持不下,成双心急脱口而出道:“母亲,这虫子吸人血!”   李嬷嬷还想说些什么,苏靖宛茶盖重重的落在茶盏上,声音不大却让人心颤。   “成双,你怎么知道这虫子吸人血?”   跪在地上的成双面色一白,嘴唇张和了半天,却一字未吐。   “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李氏听到这话,突然明白了过来,转过身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成双,然后上去就是一耳光,“夫人小姐待你这么好,你怎么能……”   “奴婢,奴婢……”成双捂着半边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虫子是哪里来的?”成双低头不愿说话,嬷嬷在边上很是着急,上去又甩了一耳光。   “将虫子全放到成双衣服里去!”   春菊上前压制住成双,秋月拿筷子夹了一只就要往她身上放去。   “大小姐,求您绕过成双这次吧,她一定是受了小人挑唆。”嬷嬷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见苏靖宛还不阻止,复而起身走到成双面前,又是几个大嘴巴。   眼看着成双的脸红肿了起来,嬷嬷还想再打,成双突然大笑了起来。   “母亲,自小便是这样,若是我和大小姐起了争执,无论缘由,您都会先来打我,我才是您亲生女儿!凭什么她生来就锦衣玉食,众人宠爱,我只能跟在她身后,被她呼来喝去!”   成双双目通红,声嘶力竭,“为什么我的母亲是您!”   嬷嬷的手再次抬起,却久久都没落下。   成双仿若豁出去了,又对着苏靖宛吼道:“小时候你经常给我的那些玩意,都是你不要的,你那些施舍,和打发乞丐有什么差别!你母亲生病,我母亲就要没日没夜的伺候着,就因为她是主子,我也想当主子!”   听到这话,站在边上的嬷嬷气急攻心,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苏靖宛让人将她扶到屋里休息,又看着跪在地上神色萎靡的成双,冷笑了一声。   “成双,是谁许你可以成为主子的?”   成双还不愿开口,秋月直接夹了一只虫子扔到了她的手背上。成双一个激灵,直接挣脱开春菊的束缚,在地上直蹦,想要甩掉手上的虫子。   周围的下人见状,也乱成一团,四处躲避成双,深怕那吸血的虫子叮上自己。   直到那虫子变肥,才啪唧一声落在地上。   成双已经吓傻,被秋月和春菊压住再次跪在了苏靖宛面前。   苏靖宛看着成双面如土灰,喝了口茶道:“还不说吗?”   见秋月又要拿虫子过来,成双惊恐道:“我说,我说,是柳姨娘。”   苏靖宛冷哼了一声,柳氏。   柳氏被叫来的时候,院子里除了苏靖宛,只剩下秋月还有跪在地上的成双。见到这幅场景,柳氏微愣,然后扬唇轻笑。   “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苏靖宛将白瓷圆碗拿到了柳氏面前,柳氏面上一白,这陆蚕已有拇指般大小,看着可喝了不少血。   “姨娘,这个你要怎么解释。”苏靖宛将刚才成双的话说了一遍。   柳氏还想装傻,嗤笑了一声,“这小家伙是不是傻了,还想做主子,我都还是下人呢,怎么让她做主子。”   跪在地上的成双扭头瞪她,“柳姨娘,你竟然翻脸不认账!”   “呵,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难不成这苏府已经我当家了?”柳氏眉角挑起,一点都不担心。她和成双私下里说的一些话,又没留证据,空口无凭,她可不怕。“我自从进了苏府可很少出去走动,哪里会得到这种东西,大小姐可别错怪了我。”   苏靖宛见她油盐不进,又不能像成双那般拿虫子吓唬她,一时间只能闭口不言。   柳氏已站了上风,拿着帕子站在院中虚扇了几下,“这儿天那么热,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柳姨娘请慢。”春菊恰巧进了院子,手里拿着一个深褐色木质长盒。   跟着春菊一同进来的还有妙玄,方才春菊被派过去搜柳氏屋子的时候,刚出院子就碰到了刚刚回府的妙玄。听了春菊要去搜柳氏的屋子,她便跟了过去。   春菊长盒交到苏靖宛手上。苏靖宛打开一看,直接转手拿到了柳氏面前。   “这可是从姨娘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姨娘不会不认吧。”苏靖宛抬眼看着柳氏,“小弟年幼,这么大的虫子放在屋里,也不怕他不小心碰着。”   柳氏自从见到这盒子,心头便一跳,如今看到苏靖宛挑衅的样子,顿时双目充血,伸手直接将木盒就往苏靖宛身上扔去。   站在近处的妙玄没有多想,上前用手将盒子打开,却不曾想那虫子直接沾到了她的手腕上,怎么都甩不掉。   眼看着虫子越来越大,原本只有小手指般粗细的此时涨到了大拇指那般。   “直接拍死!”苏靖宛下令。   柳氏在一旁大笑,“这母虫肚子里已经有了卵,大小姐此时要拍死它,它肚子里的那些可就出来了。”   妙玄的脸色越来越白,也不知被吓的还是失血过多。   “去叫去叫岳太医!”刚才因着是苏府家事,岳千开了药方便直接离开了,早知道就让他多留会。   柳氏还在大笑,虽没伤者苏靖宛,伤到她边上的人她也高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这母虫身上有毒,沾哪里哪块皮肤就会坏死。”   苏靖宛上前拽住柳氏的头发,“说,怎么去掉!”   柳氏被拉的极痛,但就是不言。   看着妙玄手腕处已经变黑,苏靖宛只能赌上一把,对柳氏吼道:“她是静宜的女儿!”   柳氏闻言,双目圆瞪,晃着脑袋口中碎念,“不可能,不可能,她绝对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姨妈突然到访…… 我要回床上躺着去了……   ☆、第35章(抓虫)   苏义俞下午被急诏传进了宫中,等到酉时才回府。   刚到府上,就听到下人说苏靖宛在正厅等他过去。   正厅内,柳氏跪在地上,发髻凌乱,神色萎靡。   苏义俞坐到主位上皱着眉,指着柳氏看向苏靖宛,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靖宛将手边的褐色长盒打开,放到了苏义俞面前。苏义俞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里面一只两指粗的虫子,脑袋上扎着一根银针一动不动,但身体在微微往外渗血。   “这是何物?”   苏靖宛面上带笑,看着柳氏,“父亲,这就要问柳姨娘了。”   柳氏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苏义俞现在一头雾水,看着手边的盒子,嫌恶的合上盖子推到一边。   “既然姨娘不想说,那我就先替姨娘先说一些。”苏靖宛看向苏义俞,道,“父亲也知道母亲身体抱恙,多位太医来瞧也不见好,那父亲可知母亲为何生病?”   苏义俞摇头,眉头皱起。   苏靖宛将桌子上的盒子再次打开,放到苏义俞面前,“就是这吸血的虫子,柳姨娘将这些虫子放入母亲蚕丝薄被中,日日吸血。”   “什么?”苏义俞一脸不敢置信,当年他见柳氏时,柳氏不过二八年华,在青山脚下被恶霸欺凌。他那日正好烧香回来,见到这事便出手相救。   柳氏无父无母,苏义俞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便起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回了府邸。之后水到渠成,做了小妾都是后话。但柳氏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婉,贤良之人。   苏靖宛轻哼了一声,道:“姨娘,我说的可都属实?”   见她还不说话,苏义俞直接上前,伸手勾起了她的脸,居高而下地看着她道:“宛儿说的可是真的?”   柳氏此时目露恨意,瞪着苏义俞,恶狠狠地说道,“可惜我没弄得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苏义俞被她眼里的仇恨惊的一愣,随即听到她如此开口,甩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我这些年如此待你,你竟然这般怨毒了我!”   柳氏的脑袋被扇到一边,嘴角露出丝丝血迹,忽然大笑了起来,“待我好吗?做人妾室,要不是我有个儿子,你会对我好?苏义俞,和你生活这些年,你自私自利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若不是今日被发现,日后我做了主母,苏府必败!”   苏义俞上前一把掐住柳氏的脖子,“你到底为何如何恨我!”   柳氏脸颊涨红,喘不上气来,断断续续的说道:“你可、还记、得柳涵楚。”   听到这个名字,苏义俞愣了一下,手一松柳氏便倒在地上,边大口喘气,边笑了起来,“苏大人莫不是还记得那个死在你面前身怀有孕的女医!”   苏义俞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发直,“你是她?不可能,我亲眼见她断气。”苏义俞目光凌厉,“你究竟是谁?”   柳氏跪坐在地上,发髻已经散开,披头散发十分狼狈,“呵,你到现在才问我是谁,我是柳涵珍,也是柳涵楚的小妹。”   苏义俞瘫坐在椅子上,神色复杂。当年他虽位及右相,但追捕柳涵楚的事是他亲自前去,他怕假手于人,陈妃的事就更加朴树迷离。   结果在青山上搜人的时候,发现消失近半年的柳涵楚竟然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希望苏义俞让她将孩子生下,再带她回京。可圣旨在上,苏义俞也没有办法。   柳涵楚见苏义俞沉默不语,趁他不备转身便逃,结果山路难行,一个不稳柳涵楚便滚下了山。等苏义俞一众人赶到时,柳涵楚弓着身子双手环腹,已没了气息。   “我当年将她葬在青山,恐她尸骨被带回京后遭人鞭尸,难道我做错了?”虽然柳涵楚并非他所杀,但她的死苏义俞难逃其咎。   “难不成苏大人还想我们感激涕零,谢你给她留了全尸?”柳氏狰狞而笑,“我那小侄女因着在母胎里缺氧,从长姐腹中出来时,便奄奄一息。苏大人,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对待!”   苏靖宛坐在一旁,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难道当年妙玄是被从墓中救出?   “你长姐难道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她好好的女医不做,偷偷跑出宫吗?”   柳氏一愣,当年柳涵楚连夜回府,只说让她们姐妹快逃,离开京城。那时她们虽有疑惑,但事态紧急,柳涵楚又怀着孩子,她们便逃到了附近的青山上,想着若日后京城并未有搜捕悬赏,她们再悄悄回去,柳涵楚毕竟有了孩子,不能长时间赶路。   见柳氏明显不知,苏义俞走上前俯下身子,看着柳氏,“因为当年柳涵楚正是陈妃陷害其他皇妃的证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做了伪证。”   “不可能!”她长姐人品了得,怎么可能会污蔑陈妃。柳氏一边摇头,一边念叨:“不可能,这一定是你推脱的借口,长姐她绝对不可能!”   苏义俞一甩袖子,坐回了主位上,“若不是想查明真相,我又怎会亲自去追捕她,换旁人她早就直接丧命,你们连尸骨都找不到!”   柳氏坐在地上,还是一脸不敢相信。   “所以,妙玄是柳涵楚的孩子?”苏靖宛将心中疑惑问出,但也不需要柳氏回答,她已猜到了答案。   柳氏自进了苏府,便没再见过妙玄,算算已经有了七年,所以刚才并未认出她,此时清醒下来,柳氏十分怨恨,“想不到兜兜转转,妙玄竟然来了苏府,还替你挡了陈蚕,真是老天爷也不长眼啊!”   当初还是听说苏靖宛从山上带回了个姑娘名叫妙玄,才知道自己姐姐的孩子竟然被送来了苏府。自打听到妙玄来到苏府,柳氏便想方设法要见她,可妙玄不是待在苏靖宛身边就是岳千那里,她自始至终都没见到。   “我去青罗庵质问静宜为何将妙玄送来,她竟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呵,她不过是我们柳家的养女,父亲在世时可怜她,认她做了女儿,教她一些医术。可她呢,长姐死时,她便要我放弃,如今竟然还将妙玄送来了苏府!”   已经说了这么多,柳氏也干脆说了个痛快,“静宜养的陈蚕被我偷来,这东西原本就是长姐的,既然她不愿意再给长姐报仇,还有我。”柳氏看着苏靖宛,嗤笑了声,“夫人无子,苏相心中郁积,若夫人死了,大小姐觉得主母的位置会落到谁头上?”   苏靖宛想着上一世母亲病重,静宜突然在朝中指证父亲,这一切也都串上了。这辈子估计是因为自己搅乱了柳氏的计划,才让她迫不得已用了陈蚕。   “柳姨娘,你口口声声说为长姐报仇,可你长姐死后你却将她唯一骨肉留在尼姑庵,自己在苏府锦衣玉食,你良心可安?”   柳氏被戳到痛楚,脸涨的通红,“静宜说妙玄胎里不足,养在她那里才安心!”   苏靖宛冷笑了一声,“若你不想着报仇,寻个安稳的地方一起将妙玄养大,她们又怎么会在尼姑庵一待数年?说到底你不过是将你长姐的死归咎于旁人身上,若她泉下有知,知道她的女儿这些年活的如此辛苦,恐怕会后悔让你们将她带来人世!”   “你胡说!”柳氏疯癫般站起了身子,指着苏靖宛,“你听到苏义俞说他为了探明真相才亲自带人山上围捕,可当年若没有他在前朝给陈家扣上功高震主的帽子,远在边塞的陈老侯爷也不会孤军无援,陈妃宫中出事也不会最终落得那个下场。苏大小姐,你如今做了桓王的家臣,你可想过日后桓王知道真相,会如何待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一开始就知道女主父亲的事,所以小宝贝们别担心,不虐。 至于上一辈的事,是苏相被人当了打手,后面会揭开,没世仇这种东西。笔芯 +++++++++++++++++++++ 李文桓:渣作者,我好像很久没出来了。 渣作者:下章,下章你就出来了……   ☆、第36章   苏靖宛僵在原地,转头看向苏义俞,希望他能和自己说,当年陈家旧案和他无关。   苏义俞避开了她的视线,看向柳氏,“柳氏,你残害主母,顶撞家主,杖八十,关柴房,自生自灭。”   门外小厮进来,将柳氏拖了出去。柳氏见挣脱不开,只能不停嘶吼:“苏义俞,你多行不义,迟早会遭报应的!”   苏靖宛站在屋内,看着苏义俞。   “父亲,柳姨娘所言可是真的?”   苏义俞被苏靖宛盯着,竟然不敢直视自己的女儿,微微侧了侧身子才开口道:“当年的事都过去了。”   “父亲,若真是过去了那您就告诉我当年陈老侯爷蒙难,是否和您有关。”苏靖宛再次站到了苏义俞的正面,直接发问。看着苏义俞不断躲闪的目光,苏靖宛最后一点希冀都破灭了。   “我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当日那般恼怒。”那日圣旨来,苏义俞抽她鞭子让她跪了一整夜,当初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恼怒,现在都明白了,也想通了上一世,为何自己太学会选表现那般糟糕,也入了李清珏的眼。   “宛儿,这事如果桓王殿下知晓,对你很是不利,当日气急才会如此对你,你要明白为父的苦心。”苏义俞终于开口,“明日你便去辞了这官吧。”   苏靖宛嗤笑了一声,事到如今父亲的对策不过让她辞官保命。   “父亲,若你真的害了陈老侯爷,为何不上书请罪,以免日日不安。”   “胡闹!”苏义俞脸色一沉,“陈老侯爷虽战死沙场,但侯府爵位还在,这还不够吗,再闹上一出,谁都不好收场!”苏义俞不愿再说这事,说完直接离开。   苏靖宛站在原地良久,直到外面的秋月进来唤她,她才恍然回神。   “大小姐,岳太医要带妙玄去他府上治病。”   “不行!”苏靖宛觉得亏欠妙玄,此时只想待妙玄好些,弥补下当年父亲的过失,“给妙玄在清宛阁准备个屋子住下。”   秋月领命而去,苏靖宛也出了正厅去西厢看了下王氏,王氏喝了药早早便歇下了。苏靖宛没有去打扰,只吩咐了新调上来的嬷嬷,好生照看王氏这才离开。   *   妙玄手腕上的黑斑有一枚铜钱大小。苏靖宛拉着她的手,皱着眉头,若不是妙玄替她挡了,这黑斑兴许就在她的脸上了。   “大小姐别自责,医者仁心,即使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妙玄双眸清亮,带着些许天真。   苏靖宛笑了,养在庵里的女娃确实心思单纯,当初李文桓和她说静宜人不错时,她还不信,这时看着妙玄倒是对静宜改观了一些。   想到李文桓,苏靖宛扬起的嘴角又放了下去。不过短短两日,她好像和李文桓的关系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她该如何开口和李文桓说这事。   “大小姐,桓王府派人来,说请您过去。”外面丫鬟进来禀报,苏靖宛微怔。   这两日她借由母亲病着,一直躲在苏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想躲着李文桓,如今李文桓叫人来请,看样子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苏靖宛换了件云色绡纱高腰襦群,来到了桓王府。抱着大不了辞官,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心,走进书房。   没想到书房里还坐了其他人,苏靖宛迅速收敛了情绪,站在门口。   李文桓见人来了,便将她招致身边,“这是内阁学士谢殊谢大人,想必你已见过。”   苏靖宛想起那日拦车之人,行了一礼,“谢大人。”   “这是大理寺卿朱衍。”   “朱大人。”   这二位官衔不低,李文桓将他们带入书房说明他们已是桓王心腹,那今日李文桓将自己叫来,其意思很是明显。   苏靖宛没想到李文桓会这样待自己,嘴里的话憋了回去郁积于胸口。   “此次叫三位前来,其实是为一月之后的恩科。各位也知道,本王刚回京中,朝中能为本王所用之人并不多,若是能利用这次恩科选几个可用之才,他日也不会再出现今日朝堂所发生的事。”   两位大人点头称是,苏靖宛却一头雾水,这几日朝堂发生了什么?   “言宇城所为证据确凿,却因着军功以及珏王党羽的辩驳,皇帝竟然轻轻放过了。”谢殊很是生气,内阁递上去的折子全被压了,一点水花都没有。   今早他和朱衍朝上再次上奏,皇帝只道了句之后再议便不再提此事。午时之后宫里就出来了消息,言宇城只是降职罚俸,闭门思过三月。如此轻轻放过,让他俩咬牙切齿。   “薛丁贵招认那日,你我都见到了皇上动了雷霆之怒,可不过一个晚上,皇帝好像就放过了此事。当天下午也只有苏相进了宫,我认为除了他没旁人说服了皇上!”朱衍说的时候,就感觉谢殊一直在戳自己,他躲了两次没躲掉,直接对着谢殊吼道,“你戳我屁股做什么!”   谢殊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面对着三人看过来的目光,只能再次给朱衍使眼色。   朱衍在大理寺当值多年一直铁面无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见谢殊这般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苏大人既然已经成了王爷的家臣,这种事我自不会避着她。”   两人你来往我往几句,苏靖宛倒是听了个明白,随咳了一声,“这几日母亲病着,下官一直忙于照顾,没有顾及此事,是下官疏忽了。”   朱衍听她这么一说,原本见到她时不悦的神色倒是收敛了一些,“那苏大人有听苏相说过这事吗?”   “朱衍,可以了。”李文桓怕再说下去会让苏靖宛难堪。   苏靖宛和苏义俞因着妾室生了间隙,他是知道一二的,但是为何那日之后苏靖宛躲着他,李文桓完全摸不着头脑。今日趁着谢殊和朱衍都在,他才有了合适的理由去苏府请人。他可不想还没说上几句话,人就被气走了。   苏靖宛冲李文桓摇了摇头,正色道:“下官与家父在府里从未聊过朝堂之事。”既然李文桓的辅臣怀疑她,她必需将事情说开,“家父不喜下官为官,当初因着这事下官便与他生了一些间隙。”   将家事说给了外人听,已是苏靖宛最大的诚意,朱衍还想开口,谢殊又戳了他一下。   “我说谢殊,你是不是对我的屁股有意见,一直戳!”   谢殊翻了个白眼,为了动作不明显他才伸手随便一戳,哪里知道次次都是屁股。   “如今匈奴在外,朝中可用良将不多,言家手握重兵,父皇暂时不敢动他也是可以理解。”见朱衍还要说什么,李文桓岔开了这事,“前几日本王得到消息,言家也想在此次会试上插上一脚。”   言家自从将女儿送入珏王府中,便开始大量招揽文人。虽然现在匈奴来袭,可谁都知道,大周朝国力昌盛,他们只敢小打小闹,不会真的来犯。   “呵,骊山之事还未平息,言宇城好大胃口。”谢殊很是不屑,“若不是匈奴突然有了异动,他早就下了狱,也不会只是如今这种只是降职而已。”   “本王也觉得蹊跷,便给永宁侯写了封信过去,我们且等几日。”   当年陈老侯爷功高震主,最后一役战死沙场,皇帝觉得有愧但又不得不防陈家,于是陈老侯爷唯一的儿子封了永宁侯便被遣去了边塞,名义上说镇守,实则手中并无兵权。兰妃当年被陷害而没有再次申冤,又何尝不是想护住这个弟弟。   这些年,李文桓怕皇帝多疑,每年只与那边通几次书信,报个平安。现在回到了京城,通信便又谨慎了几分。但事到如今他也不顾不得这些,边塞异动一定躲不开他舅舅的耳目,他不信那个从小天资聪慧的舅舅这些年会在边塞毫无作为。   见众人点头,李文桓才继续说道:“这事先放到一边,当务之急是一月之后能否选出为我所用之人。”   大周朝取士不仅看考试成绩,还要看名人士的推荐。自他回来短短几日,光来桓王府的人就不在少数,想必其他皇子那只多不少。   “王爷并不算得宠之人,来的考生想必也只算广撒网。”苏靖宛说这话时,明显感觉朱衍投来的目光,“这批人我们可以从中挑选些,更重要是要多留意那些寒门士子,他们或是囊中羞涩或不屑此法子接近贵族。”   “苏大人和我想到了一处!”朱衍一拍大腿,“当年我连中三元,就没投靠过旁人!”   苏靖宛有些惊讶,想不到朱衍竟然三元出身,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其实他提议多留意寒门士子也是想到上辈子,她记得状元之人便是谁也未投靠。   李文桓点头,对着谢殊说道:“老师,我已求得父王允准,这届会试你做主考。”因着骊山之事,皇帝觉得有愧于李文桓,对他所求便直接答应,“苏大人你也一道前去,做监考。”   苏靖宛一愣,没想到李文桓会让她参与这事。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三人行礼便想离开。   “苏大人请留步。”   还未走出书房的朱衍也停了下来,一脸好奇,准备厚着脸皮听上一会,没成想却被走在后面的谢殊一把推出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谢殊:朱大人今日该如何报答我?   朱衍:你戳劳资屁股,还想劳资报答你?!   谢殊:若非我提醒,你早就被王爷的直接拖出去了。   朱衍:我不过说了几句苏大人,王爷怎会如此待我。   谢殊:啧,现在是苏大人,以后可不一定是了。   朱衍:那是,苏大人是苏相的女儿,以后肯定会被赶走。   谢殊:我为什么要和猪同朝为官!(疾步走开)   朱衍:谢大人,你骂人可就不对了,当年我可是连中三元……喂,别走! -------------------------------- 会试按规矩,在春天,但本文架空哟哟哟~~   ☆、第37章   门被出去的谢殊顺手关上,书房内只剩下二人。   苏靖宛站在门边,心中忐忑,不知道李文桓要同她说些什么。   “过来坐。”   苏靖宛走过去,坐在李文桓身侧。   “这几日你为何一直躲我?”   苏靖宛低头咬着下唇,不知道如何开口。李文桓很有耐心,侧头看着她,一直等着她的回答。   重重地叹了口气,苏靖宛像是下了决定,开口道:“我父亲当年做了对不起陈老侯爷的事,”苏靖宛不等李文桓开口,继续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所以这几日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辞官。”   “为何要辞官?”   苏靖宛没想到他会问为什么,下意识地歪着脑袋,一脸迷惑。   “苏相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见苏靖宛还是不解,李文桓正色道,“既然你一定要为你父亲当年作为弥补,那不如你日后就待在本王身边,好好补偿本王。“   至于怎么补偿,李文桓没说,苏靖宛也没问,因为她的注意力都在李文桓第一句上。当年陈老侯爷可是战死,李文桓就这样轻轻放过了她?   “我都不介意这些,你还打算辞官吗?”   苏靖宛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李文桓。   其实她刚才应下监考的差事,就是打算替李文桓多寻几个有用之才后再辞官,她觉得父亲当年所做作为,李文桓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但是现在好像不太对。   见苏靖宛半天不动,李文桓以为她铁了心要辞官,不禁开口道:“你都应下了差事,此时辞官未免太过于儿戏。”   “下官并未打算现在辞官,即使辞官也要等到会试……”   “我刚才说的你没听懂?”李文桓笑眯眯地看着她,“就父债子偿吧。”   等苏靖宛离开,墨云从里面出来,作为侍卫他一直守在书房里。   “王爷,为何不将当年的事同苏大人说清楚。”既然苏靖宛如此不安,说清楚对她会比较好。   李文桓喝了口茶盏中的凉茶,摇摇头,“苏相自己不说,我又何必替他解忧,况且有了这事,她以后就不会离开我。”   墨云撇了撇嘴,苏大人原本好像没说要辞官,还不都是王爷留人家下来,逼出了这句,他刚才在后面可听的真真的。之前他一直怀疑苏靖宛接近王爷的目的,如今看来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被李文桓瞥了一眼,墨云收起了心思,将这几日调查的事情说了出来,“王爷您让我查的事有了眉目,那苏相的妾室确实是柳涵楚柳太医的妹妹,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李文桓点头,自他回京便开始找寻当年女医的下落,如今有了线索自然不会放过。   “那柳氏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重罚之后关在了柴房,我们要不要……”   李文桓思索了一下,道:“别惊动苏家的人。”   苏靖宛晕晕乎乎的从桓王府出来,进轿子的时候还撞了下脑袋,人这才清醒过来。   边揉着脑袋边在轿子里嘀咕,这王爷是打算让她父债子偿,可她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偿还。   到了家,苏靖宛收起了心思,直接去了西厢。王氏虽然不再昏厥,但失血颇多,这几日气色一直不见好,苏靖宛原本打算请岳千过来,但岳千那日替妙玄驱除陈蚕离开后,便直接告了病,不去宫里当值,也没在医馆里坐诊。无法她就只能请了别的太医过来,可王氏就是不见好。   苏靖宛眉间带着担忧,跨进了西厢,刚进内室就发现岳千正坐在床边给王氏诊脉,妙玄站在一旁,见她进来冲她甜甜一笑。   想是妙玄去请了岳千过来,只从侧面一瞧,苏靖宛就觉得岳千似乎是真的病了,整个人坐在那里都没了生气。   苏靖宛没有上前打扰,站在外面一直盯着岳千,深怕有什么问题。   “夫人只是气血虚,补药继续吃,见效慢是因为缺了味药引。去寻一些酸枣仁,每副药里加上些许便可。”   苏靖宛慌忙道谢,吩咐了下人去办了这事,才觉得心中一口气松了些。   忙完这些,苏靖宛看着岳千眼下乌青,开口道:“岳太医病可好些?”   岳千叹了口气,“我这病,恐怕只能苏大人来治了。”   “我师父想见见柳姨娘。”妙玄见不得师父这般样子,直接开口道,“这几天他老人家一直愁着,怕大小姐不答应。”   看着岳千有些难堪的脸色,苏靖宛明白了,这岳大人恐怕得的是心病。她这两日只想着陈老侯爷的事倒是忘了,柳涵楚可是岳千未过门的妻子。   眼神在岳千和妙玄之间打了个转,忽然一亮。按柳氏的说法,当初柳涵楚出事之时便已有孕在身,那妙玄莫不是岳千的骨肉?   不过苏靖宛没敢多问,她怕万一不是,再刺激了岳千可就难办了。   岳千和妙玄都等着苏靖宛开口让他们去见见柳氏,苏靖宛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搪塞的理由,况且母亲的病还多亏了岳千,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磨磨蹭蹭带两人去了柴房,柴房的门半开着,门口看守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苏靖宛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秋月直接上前将柴房的门推开,发现里面除了柳氏还有一名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也没想到这时会有人来,眉头微蹙,将手中拽起的柳氏丢回了地上,直接冲了出来。   站在中间的苏靖宛和妙玄被那人大力冲开,妙玄身形不稳,直接扑倒在柴堆旁,和躺在地上的柳氏四目相对。   听到妙玄的惊呼声,众人才如梦初醒。秋月扶住苏靖宛,跑到院子里大叫:“抓贼啊!”   此时妙玄已经坐了起来,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柳氏,有些不忍。   “你还好吗?”   柳氏看着妙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妙玄有些害怕,拉住了站在她身边岳千的袖子。   岳千顺势蹲了下来,看着柳氏的伤皱了皱眉头,觉得苏相好像用刑有些重了,但又想到苏夫人和妙玄的伤,也就收起了那点怜悯。   “你从何处得来的陈蚕?”   柳氏仿若没有听到,一直看着妙玄,连眼神都没给岳千一个。   “这陈蚕是数年前我和师妹游历去滇南,在一个村子里得到的,你是何处取得?”   听到这话,柳氏双目睁大,看向岳千。   “你……你是岳千?”已隔了数年,柳氏身居后院,一时间没认出岳千来。此时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才确认他就是岳千。柳氏挨了不少板子,又没有药疗伤,早已恹恹的,但这时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一把揪住岳千的衣领道,“大师兄,我姐姐当年怎么就看上了你,她身怀有孕逃出宫时,你在哪,她被人围堵摔下山时你又在哪!”   岳千被她拽的往前一个酿跄,差点摔到柳氏身上,还好一旁的妙玄扶了一把。不过岳千也没在意这些,他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柳氏,嘴唇轻颤,开口道:“她当年怀了孩子?”   当年岳千和柳涵楚同门师兄们,又在宫中当值,早已定了亲,逾越之事也只有那么一次,还是柳涵楚夜半拿酒,到他屋里邀他同饮。两个月后,柳涵楚突然失踪,皇城里也布满了悬赏她的告示。   柳氏听完松开了手,躺在地上大笑了起来,不过一会便开始咳血,“我姐姐怀孕你竟然不知,不知……”柳氏这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是不是她还活着,是不是,陈蚕到底哪里来的!”岳千发起疯来,双目狰狞,死死拽住柳氏。   柳氏嘴里还在不断出血,她看着岳千满眼讥讽直至闭眼。   岳千从柴房出来,神色木讷。苏靖宛见状,只好先将二人带回了清宛阁。   屋内的下人全部打发了出去,苏靖宛坐在位置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下面我所言,都是亲耳所听,听完你们可以决定以后是否还和我来往。”   苏靖宛将那日在柳氏和苏义俞的话全盘托出,等她说完屋里安静的连针掉了都能听到。   “我知道,是我父亲害她落了山……”   “所以,妙玄是我的孩子?”岳千打断了话,直直看向苏靖宛,眼眶微红。   见苏靖宛点头,岳千又转头看着妙玄。妙玄刚才早已低声抽泣,此时也没忍,直接扑到了岳千的膝上。这么多年,她终于有父亲有家人了。   等稳住了情绪,岳千替妙玄拭去脸上的泪珠,才又问道:“她埋在哪里?”   刚才见他父女哭的伤心,苏靖宛也红了眼眶,此时闻言摇了摇头。柳氏姐妹既然都找到了柳涵楚埋的地方,肯定不会将人继续留在那里,况且还有了妙玄。   岳千失魂落魄起身离开,迈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还好苏靖宛和妙玄扶住了他。   岳千扯开了苏靖宛扶住的手,道:“我虽知道那事不怨苏相,可我还在气头上,苏大人还是别送了。”   妙玄自是跟着岳千回去,扶着人迈过门槛后,悄悄转脸对着苏靖宛嘟了嘟嘴,便一道离开了苏府。   怕是要失去这两个她看重的人,苏靖宛自是在屋里伤心了一会,想着能为岳家父女做些什么。突然想起来下午在柴房碰到的黑衣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春菊秋月,随我去趟柴房。”   虽然不知道那贼人抓柳氏是为何,但他下午没得手,晚上说不定还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们~ 中秋节快乐(/≧▽≦/) 本文将于10月5日倒V,倒V从第23章开始到37章结束,请看过的小天使们别买错了~ 入V当天会有万字更新,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陪伴,支持,希望以后也能继续支持~ 为了保证后天的更新,中秋节这天我就不更了,请假一天。 先抱住各位小天使~   ☆、第38章   夜色渐深,藏在周围的下人都有些乏了,不断有人打着哈欠。   柴房里柳氏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黑漆漆一片。都这个时辰了,苏靖宛也有些犹豫,会不会那人今日不敢再过来了?   刚想让大家都回去的时候,就发觉柴房内好像有了声响。这柴房背靠苏宅围墙,只有侧面有个小窗子,都有下人看着,若真有人闯入,早该有了喊声。   两个男丁悄悄地走了过去,侧耳覆在门上听了下,然后冲苏靖宛点头,在得到允许后,直接破门而入,随后周围藏着的人都冲了过去,将柴房团团围住,里面的人插翅也难逃了。   柴房内,一道月光打在地上,将那贼人的身影照了个清楚。苏靖宛走了进去,抬头看了眼屋顶的大洞,怪不得守在边上的人都没发现这人何时进去的。   “你是何人?”苏靖宛看着那人的身形,好像和下午的有些不同,难道换了个人?不过这些都不是她最顾虑的,她如此费尽心思等这个人,就是怕来救柳氏的会是上辈子那些弹劾父亲的人,最让她担心的莫过于小弟的年岁已经被他人知晓。   屋里的黑衣人环顾了下周围,自知很难逃走,于是以唇抵拳轻咳了一声。   旁边的秋月双目瞪圆,指着那人啊了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苏靖宛制止住了,“这里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这话说的不合常理,围在周围的家丁互相看了看,眼里满是疑惑,无人敢动。   “都回去吧,这里没事了!”秋月及时反应过来,将屋里人都赶了出去。   等周围再无旁人时,黑衣人取下面纱,果然是个熟人。   “墨云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屋里只留了秋月和春菊,苏靖宛便直接开了口,“难道柳姨娘和王爷之间还有什么交易不成?”   苏靖宛见到墨云后,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她知道李文桓和她父亲有仇,查到柳氏也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苏大人误会了,柳氏和王爷之间从未见过。”墨云低头,不敢多言。   “若真没有什么,王爷也不会一天派人来救柳氏两次。”   “苏大人莫不是记错了?王爷只派人来了这么一次。”王爷的原话是让他趁夜将柳氏带回桓王府,问完话就送回来,别惊扰了这边,但听苏靖宛的意思好像还有别人来过。   苏靖宛听完一愣,“此话可当真?”   见墨云点头,苏靖宛轻咬下唇,眉头皱起,有些疑惑,不是李文桓难道还有旁人过来寻柳氏?是静宜?不对,静宜在上山,柳氏的事应该没有人去通知她。不是她还能有谁,知道柳氏关在柴房的没有几人,苏靖宛脑子里快速闪过多人。   忽然呼吸一顿,想到了这几日来家里走动的苏佩娥,苏靖宛因着王氏病情严重,挡了姑母不怀好意的探视,躲在后院由着父亲在前院接待她,也不清楚父亲究竟有没有同她说这事,但按着当年小弟之事苏义俞只知会她一人来看,这事父亲铁定是说了的。   “苏大人。”墨云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喊了一声,“王爷只是想问柳氏一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既然苏靖宛已经发现了他,他便厚着脸皮开口要人,“可否将柳氏让我带回去。”   “柳姨娘下午的时候就死了。”   墨云愣了下,没想到柳氏竟然突然死亡,见苏靖宛面色凝重急匆匆离开,他也翻了墙头,回桓王府去复命。   *   因着王氏病着,苏义俞并未与她同房,而柳氏又出了这事,所以这几日苏义俞一直睡在书房。   刚闭眼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外面有了声音。   “父亲睡下了吗?”   站在门口的寒山点头,“大小姐还是明日过来吧。”   苏靖宛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这事太过于紧迫,她必须今日问清楚。   “父亲,宛儿有要事求见。”   苏义俞本不想理会,翻了个身打算等她闹完离开后继续睡觉,结果就听到,“关于小弟的。”   不一样会儿就见苏义俞冷着脸将书房的门打开,示意她进去。   苏靖宛也知道这几日自己同父亲的关系越发紧张,原想着这辈子要同父亲亲近些,好像也落空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苏义俞披着衣服,一脸不耐烦。   苏靖宛暗叹了口气,说道:“父亲,小弟的事除了言家还有别人知道吗?”苏靖宛将刚才的事隐去墨云都说了一遍,她把可能的人都排除了个干净,只觉得下午那黑衣人来自言家的可能性最大。   “这几日你闹的还不够吗!”苏义俞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下午逼死了柳氏,晚上又放走了黑衣人,现在又开始怀疑黑衣人来自言府,意图挑唆两家的关系,你到底想怎样!”苏义俞瞪着苏靖宛,“在骊山县你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这才回京城几日,家里你又翻出了个花,还想怎么样?”   苏靖宛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这么说自己,顿时眼眶微红,她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苏家?怎么到头来,父亲却开始怪罪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苏靖宛声音微颤,“父亲,骊山县那是我职责所在,而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我不过是想替母亲治好病,难道这也有错,如果真的说有错,那也是父亲当年犯下的,如今父亲却都怪到了我头上……”   啪——   苏义俞抬手扇了苏靖宛一巴掌,“我是你父亲,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苏靖宛捂着脸,眼眶里蓄积了泪水,纵然上辈子父亲那般待她,这辈子她也没想过要同父亲决裂,可是现在,“父亲,女儿今日所做不过是想保住苏家,现在已经有人来抢柳氏,她不过一个妾室哪里会有旁人惦记着她,还请父亲多多考量。”   该说的她也说了,至于父亲要怎么做,苏靖宛决定不再过问,“父亲,以后我所言所行皆只代表我自己,与苏家无关,日后我会禀明圣上,不会连累到父亲。”   “你想做什么!”苏义俞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生了反骨,如此不通礼数,“苏家丢不起那人!”   “若父亲实在觉得女儿不孝,不认我这个女儿也可以。”说完苏靖宛转身直接离开,也没理会在后面怒摔茶盏的苏义俞。   门外寒山和秋月脸色复杂的看着苏靖宛红着半边脸出来,苏靖宛没有说话,直接带人回了清宛阁。   她不是男子,又未嫁人,如何能和家里决裂,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可是这气话也是心里话,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父亲是那么想要个儿子,即使是冒了掉脑袋的风险。苏靖宛躺在床上看着跳动的烛火,神色落寞,连那些亲戚都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她彻底是伤透了心。   第二日,苏靖宛还未起床,秋月就在外面疾呼了起来。   “大小姐,大小姐。”   因着昨日的事,苏靖宛很晚才睡,这时候突然被叫醒,人还有些发懵。应了一声,就看到秋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小姐,昨日青罗庵遭了劫匪,庙里的尼姑都被绑走了,妙玄正在外面哭呢!”   正在起身的苏靖宛一愣,青罗庵遭了劫匪?遂即大叫一声不好,静宜在那!苏靖宛换好衣服,就带人准备去趟青山,刚出了苏府,就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一拢黑衣,玄纹云袖,见到苏靖宛双手抱拳,“苏大人,桓王有请。”   苏靖宛没见过这人,停下了步子,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那人开口道:“下官乃是桓王身边的墨烨,刚从外面回来。”说着出示了桓王府的腰牌,苏靖宛这才信了他几分。   “我要去青山,劳烦给桓王说一声,下官从青山回来后立刻就会过去。”   苏靖宛想绕过这人,却被他堵住了。   “苏大人,您要找的人在桓王府。”墨烨上前半步,轻声说道。   苏靖宛又看了他几眼,咬了下下唇,决定跟他去一趟,李文桓不会骗她。妙玄虽是心急,但岳千今日当值已经入宫,她一人又不敢前去青山,虽是着急但也只能先跟着苏靖宛去趟桓王府。   “墨云呢?”苏靖宛跟着墨烨走在桓王府里问道,按道理李文桓有事情吩咐万不会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去找她。   “大哥受了点伤。”墨烨似乎不愿多谈,带着她们进了书房,就站到了门外。   秋月和妙玄也留在了外面,苏靖宛一人进了书房。   “静宜在你这里?”苏靖宛也没绕圈子,既然派墨烨拦住了她,李文桓应该早就听到了消息。   坐在案几后的李文桓身着一件青色云纹绉纱袍,见人进屋便起了身,同她一起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点头道是。   “昨日墨云在回来的路上,恰巧碰到了另一波去夜探苏府的人,过了几招回来就将事情告诉了我。”其实不止过了几招那么简单,墨云和那人交手的时候,才发觉那人武功并不在他之下,并且对方有了杀意,招招狠逼,最后墨云受了重伤一路逃进了桓王府,才保住了性命。   “墨云还好吗?”苏靖宛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也猜到了当时情况危机,墨云也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子。   “还有一口气。”   苏靖宛点头,想着桓王府应该有大夫为他医治,也放心了些。转而又有些好奇李文桓为什么会想到去救静宜,“你怎么知道静宜师太昨夜会出事?”   “我原本是想让墨云带柳氏回来,问她关于柳涵楚当年的事。柳涵楚是当年诬陷我母妃下毒的女医,想必你也知晓这事。”李文桓继续解释道,“结果墨云回来说还有一波人也在找柳氏,我怀疑是他们也知道静宜师太和柳家姐妹的关系,于是便连夜带人出城上山。”还好他们及时赶到,那群伪装的劫匪正在押着十几个姑子下山,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我将其他人安排去了清音寺,静宜师太带了回来。”   苏靖宛点头,但心里却有些疑惑,另外一拨人真的如同李文桓所言,是因为当年兰妃被陷害的事才去找柳氏和静宜的吗?   李文桓已将事情如此坦诚的告诉了她,可苏靖宛却不敢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本来苏义俞和李文桓就结了怨,若还将小弟的事也说了出来,她怕……   “宛儿,宛儿。”   苏靖宛回过神,身上差点起了鸡皮疙瘩,刚才李文桓叫她什么?   “你叫我什么?”   “宛儿,不可以叫吗?”   李文桓一脸真诚,反倒叫苏靖宛觉得自己反应好像过激了,这是除了父母外,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苏靖宛竟然也不觉得反感,就是有些意外。   略过了这个,苏靖宛开口道:“我想去见见静宜师太。”   李文桓叹了口气,他还计划着如果苏靖宛不让他叫,他可以让苏靖宛叫他文桓来交换下。   苏靖宛突然觉得带路的李文桓好像有些失落,但也没多想,跟着他出了书房,绕过一个回廊,走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这院子四周爬满了绿草,显得有些荒凉。   直接推门进去,静宜正坐在屋前廊下打坐念经,见人进来缓缓睁开双眼,便看到妙玄飞奔了过来。   “师叔,吓死我了。”   静宜拍着妙玄的背,安抚她。等妙玄情绪稳定了,众人才进了屋子。   夏日的屋子有些闷热,李文桓才将人安顿在这,还没来得及派人送冰块过来。好在众人也不在意这些,一人一碗凉茶,围坐在了桌边。   “那群人是冲我来的。”静宜知道这两人想问什么,刚坐下,便直接开口道。   “你怎么确定他们是来找你的?”虽然他们已经猜测出这次青罗庵的事和静宜有关,但是没想到静宜也能看出来。   “那群歹人冲进庵里的时候,我正在庵外给菜地施肥,听到了动静跑回庵里,就看到其中一人将我大徒弟抽倒在地,逼问我的下落。”静宜叹了口气,“这次是我连累了她们。”   见静宜有些失落,妙玄握住了她的手。   “还好敦、王爷及时赶到了。”静宜差点叫出了李文桓的法号,这次若不是她这个小师弟,她们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师姐,路上他们可有说些什么?”李文桓并没在意,只想着了解更多的事。当时他虽带人与那些歹人打斗了一番,但那些人甚是狡猾,眼看着打不过,能逃的全都逃走,受重伤的全部咬舌自尽,搜遍那些人的全身,一丁点线索都没留下。   静宜想了会道:“带头的那人下半张脸蒙着布,只能看出是个三白眼,还有他后颈有颗痣。”   又是这个人,苏靖宛万般肯定,这事和言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是言宇城的人!”   苏靖宛说这话的时候,目露凶光,叫李文桓有些诧异,难道她已经知道当年陷害陈老侯爷的人是言家了?不对,即使知道也不会如此怨恨。自从见到她之后,苏靖宛好像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十分憎恶言家。   苏靖宛知道李文桓在怀疑自己,开口道:“当初推我落水的人有颗黑痣,上次去大牢送饭的人后颈也有颗黑痣,这次也是,三件事加在一起还不足以证明吗?”   苏靖宛几乎可以肯定,言宇城是为了搜集小弟出生年岁的证据,才深夜上的山。   闻言,李文桓也眯起了眼睛,当年陈老侯爷前朝出事,后宫里兰妃就被人赃并获,说是下毒残害皇嗣,而那个差点被下毒的妃子正是李清珏的母后,当今的皇后。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这么看来言家和李清珏应该早就有了勾结。   两人各怀心思,在这里也没办法说出口。   “师叔,我可以叫您大姨吗?”   正在转动佛珠的手一顿,静宜转脸看向妙玄,一脸震惊,半天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妙玄点头。   苏靖宛和李文桓出了屋子,站在院中。夏日连早上的日光都很强烈,苏靖宛又不想站在廊下听她们抱头痛哭,只好往院子里的树下走去。   李文桓跟了上前,和她一道在树下乘凉。   “妙玄是柳涵楚的女儿?”李文桓潜入的苏府的探子,并未探知这些私事,所以柳氏突然被关进柴房让他意外了好一阵子,刚才听到妙玄喊静宜师太大姨,李文桓才反应过来。   苏靖宛没有隐瞒,直接点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并非故意瞒你。”   李文桓并不介意这些,他比较关心别的,“那妙玄的生父可是岳千?”   苏靖宛没想到李文桓会直接联想到岳千,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以后要好好补偿我的,苏大人。”   苏靖宛无法,只能点头,“不过岳千当年并不知道兰妃被陷害的事。”苏靖宛怕李文桓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抓了岳千,如果真的这样,她和岳千的梁子就更大了。   “我知道,当年就知道岳千和那事无关,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静宜和妙玄是他在青罗庵最熟悉的两个人,竟然日后和他有如此渊源。   苏靖宛也想到了这处,两人站在树下一时无言。   “言家的证据不好抓,只凭我们现在手里的几个人,加上边塞如今动荡,是完全扳不倒他的。”李文桓忽然想起刚才苏靖宛的样子,怕她心急,先自乱了阵脚,“不过,你到底为何如此憎恶言家?”   夏日里蝉叫的扰人,苏靖宛轻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道:“推我入河,难道还不够吗?”   李文桓侧过身,低头看着苏靖宛,“我总觉得不仅仅是这些。”那种恨到骨子里的感觉,他不会看错。   苏靖宛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你还记得你说过,要补偿我吗?”   苏靖宛被逼的有些急了,想逃离李文桓的目光,结果一个侧身撞到了李文桓的右肩,只听到他低声痛呼了一声。   “你受伤了?”苏靖宛眼见着青色外衣上晕染开一片片血色,惊呼了起来。   “没事,昨天夜里受了点小伤。”   话音还没落,墨烨便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王爷,好不容易止的血,怎么又开始了。”   苏靖宛见李文桓一脸被揭穿后气愤的表情,好气又想笑。   “去处理伤口吧,这边我等着。”   李文桓离开院子没多久,妙玄就红着眼睛出来了。   “大小姐,大姨让您进去一趟。”妙玄改口改的很快,此时虽然眼眶通红,但是能看出她的欢喜。   苏靖宛点头,进了屋子,坐到了桌边。   “那时候在青罗庵指使你绑我下山的是不是柳氏?”   静宜一愣,没想到苏靖宛会率先问出这个问题,随即苦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她那般恨你,你却将陈蚕给了她!”柳氏说自己是将陈蚕偷出来的,可静宜第一时间发现陈蚕丢失,就该想到是柳氏带回了苏府,“若不是那些陈蚕,我母亲怎么还会躺在床上,虚弱至此。”见静宜半天没有说话,原本只是猜测的,今日她这般表现,倒印证了她的想法。   静宜被问的哑口无言,过了会才重重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你们家。”她那时没过多久就发现陈蚕不见了,但那人是自己的小妹,是师父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静宜只当作了没发现,日日在佛前祈祷,希望柳氏不要走错了路,但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事。   “师太,当年你大姐的死,虽然是我父亲带人去围捕,可追根究底,还是她做了错事,日后你们却将所有的事归到我父亲甚至整个苏家头上!”苏靖宛终于明白为何上辈子静宜会出来指证,为何柳氏最后会带着小弟突然失踪,这一切的缘由都在这里。   可当年之事,苏相不过奉命行事。   静宜僵坐在凳子上,无言以对。   “师太,事到如今我们再说这些也已经晚了。”苏靖宛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求师太日后若再有人问起小弟的生辰,还请你隐瞒一二,他毕竟也是你小妹的骨肉。”   静宜郑重点头,“我以佛祖的名义起誓,这事绝不会再让旁人知道。”   苏靖宛出来的时候,妙玄站在外面,冲她行了一礼就进了屋子。等她还没走出院子,妙玄就追了出来。   “大小姐。”妙玄走到了她的一侧,低着头,好半天才说道:“其实大姨她没有那么坏。”虽然听到了前因后果,但妙玄还是觉得静宜是受了蛊惑。   “也许吧。”李文桓说她不坏,妙玄也这么说,“可能她把善意都给了你们,而把所有的恶意都给了苏府。”只要静宜将那事烂在肚子里,她愿意同静宜以后互不相扰。   妙玄低着头不再说话,如果自己是苏靖宛,想来也不会轻易原谅了静宜。   “妙玄,如果你因着你母亲的事,恨我,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以后不再来往就是。”   妙玄慌忙摇头,“父亲说了,这事和你无关。”   “岳太医可还好?”站在桓王寝殿的门口,苏靖宛止住了脚步,里面岳千正背着药箱出来。   见着苏靖宛,面色虽依旧有些难看,但神色好了不少,客客气气行了一礼,“苏大人。”   这比苏靖宛料想到的情形要好上了许多,“看样子岳太医的病好了不少。”昨日还整个人都没了生气,今日却神采奕奕的。发觉岳千正在看她身侧,苏靖宛看了眼同样高兴的妙玄,暗道果然有女万事足。   “岳太医,王爷的伤可还好?”   岳千眼珠子转了下,道:“王爷伤了右臂,恐怕最近握笔写字都有些困难。”说完也不等苏靖宛再次开口询问,拉着妙玄疾步离开了这处。   苏靖宛心念李文桓的伤势,也没细究,直接让人禀了打算进去看看。结果刚等到回禀的下人带着墨烨出来,大门口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家丁。   “大人,宫里派人来传旨了。”   墨烨让苏靖宛再等等,自己一人进去,过一会儿便见李文桓换了件藏青色长衫走了出来。   “随我一道去前面看看。”   苏靖宛点头,这时她若不去,被传了出去才是大不敬之罪。跟着在李文桓身后,苏靖宛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肩上,夏日里衣服本就穿的薄,上午见李文桓时,他穿着纱袍,并不明显,此时才发觉他右肩上包扎留下的鼓鼓的一块。   “王爷,苏大人。”来传旨的人,依旧是福海,“正好苏大人也在,咱家倒省了一趟去苏府的脚程。”   闻言,苏靖宛一愣,这圣旨还有自己的一份?   众人跪地,第一道圣旨是宣李文桓接任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看样子皇上也觉得骊山之事委屈了李文桓,封了个这么重要的官职给他,从今以后京城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都握在了他的手里。   “恭喜王爷,这个步军统领的位置其他王爷可眼红了许久。”皇帝还在壮年,除了二皇子因着皇后的关系,常常出现在皇帝面前,其它已经出宫建府的王爷可很少才能进宫一趟,如今李文桓得了这么个官职,还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咬碎了牙。   福海接了过了墨烨递上来的银子,假意推辞了一番,笑眯眯地道了声多谢王爷,然后开始宣读第二道圣旨。   第二道圣旨正是封苏靖宛为这届恩科会试的监考,跪在地上接旨的苏靖宛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苏家这几日发生的事惊到了圣上。   “苏大人,跟着桓王以后可是前途无量。”福海想着之前去宣旨的时候,苏靖宛还不过刚刚封一个并无实权的女官,转眼间不过几个月,竟入了圣上的眼。   “多谢公公。”苏靖宛也让人递上了银子。   福海这趟过来收获颇多,嘴一直就没合上过。收好了银子,福海才从身后的小太监手上端着的托盘中拿起一长颈碎花白瓷瓶,对着李文桓道:“咱家这次过来,还带来了一物,”说着将手中的瓷瓶拿到了李文桓面前,“皇后娘娘听闻昨夜王爷出城回来受了伤,特命咱家将这药顺路带来。”   皇后娘娘竟然也知道李文桓受伤?苏靖宛睫毛微垂,昨夜到底有几家在盯着青山。   “王爷出城就出城,悄悄带几个就好,当时那么轰动,怪不得连兰妃娘娘都知晓了这事,今早就托了好几层关系求到了皇后面前。”福海笑眯眯的将托盘上的药瓶都端到桓王面前,“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和兰妃娘娘的一片好心。”   李文桓看着面前药瓶,知道这是皇后的警告,心中暗恨,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接过药谢了恩。   福海见今日上面交代的几件事都办妥了,也没多留,笑呵呵的离开了桓王府。   “所以,王爷昨夜是受了多重的伤?”屋内的下人全都出去了,苏靖宛目光灼灼。   叹了口气,李文桓开口道:“没多大的伤,就是流了不少血。之前回城的时候城门已关,应该是守城门的人禀报了上面。”   李文桓没想到皇后和珏王的手伸了那么长,日后等他上任,这里里外外他可要好好整治一番。   “那皇后娘娘这次送药,是在敲打王爷?”福海话里话外透露着这药是兰妃娘娘求着皇后送来的,如今兰妃久居深宫,只因着皇帝大赦天下,才放出了冷宫,但到底多年无宠,又会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李文桓受了伤,“兰妃娘娘那边可安好?”   李文桓也有些摸不准,如果真的出事,六弟会送信过来,他自是相信李景元,只是怕李景元在宫中也出了事。   想到这,李文桓便有些坐不住了,“我进宫一趟,今日便不留你用饭了。”   苏靖宛知晓此事重大,也没多言,行了一礼就直接离开。   还未出桓王府大门,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苏姐姐。”稚嫩的童声,雌雄莫辨。   秋月正想呵斥是谁无礼,就看到一个白净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身子瘦瘦的,就是一双眼睛很是明亮。   “苏家大小姐也是你随便可以喊姐姐的吗?”秋月见着这位眼生,并不记得是哪家的少爷,便直接开口训斥。   小男孩被吼的一愣,停在了离苏靖宛三步之外,一脸委屈低下了头。   苏靖宛眉头微皱,半天才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男孩,“你是那个小乞丐?”当日骊山县一别,苏靖宛以为这乞丐会留在那里,却没想到来了京城。   “张家兄弟来京作证,我就跟了来,如今他们大仇得报归了家,我念着王爷待我好,就留了下来。”小乞丐如今洗干净了脸,白嫩嫩的除了瘦了些,倒还真看不出之前的影子,“王爷还给我取了名字,叫小丘子。”   “噗……”秋月听到这名字,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苏靖宛也抿着嘴,低头,虽听不到笑声,但双肩微颤,想是憋的厉害。   “小丘子不是太监的名字吗?”秋月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乞丐站在门口,脸涨的通红,他就知道,王爷他给取的名字有问题,结果他问了府上所有人,都说没问题,原来都是合起伙来坑他!   “小丘子!”远远听到管家在叫人,苏靖宛憋的厉害,此时又听到这么一声,实在没忍住。   小乞丐的每根头发都感觉站了起来,瞪着正在过来的管家。   “苏大人。”管家走近,行了一礼,“刚才找这孩子练武,发现他逃了出来,惊扰了大人。”说着就要拽着小丘子离开。   苏靖宛想到一事,道了声且慢,“他和我也算旧识,今日相见,我同他想叙叙旧。”   管家扭头看看手里挣扎的小屁孩又看了看苏靖宛,想不出这二人有什么交集。不过王爷吩咐过,苏靖宛所求之事,若是小事就直接应了不必请示,于是管家点头同意,“让他晚上门禁前回来就好。”   “多谢管家。”苏靖宛想带小丘子出去,可小孩怎么都不愿意走,站在原地,瞪着管家。   “你说,小丘子真的是好名字?”   管家刚才便发觉小丘子好像脾气不对,听到这话就直接猜出了缘由,笑了起来,“大名墨丘,小名小丘子,不好吗?”   墨丘被问的一愣,等人被秋月拽出了王府,才一拍脑袋,“这群人玩我呢!”   秋月轻咳了一声,没有接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出了桓王府,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苏靖宛才停了下来。   “小丘,你来京城多久了?”   墨丘还沉浸在自己被耍的世界里,被秋月拍了下才回神,道:“你们回来几日,我便待了几日。”   “那你对京城可熟悉吗?”   墨丘虽不清楚苏靖宛问这些是为了何事,但也如实回答:“原本怕王爷不要我,我就将这京城里三教九流之地都逛了个遍,打算寻个地方以后乞讨。”他跟着张家兄弟上京,就没打算再回骊山县。外面世界广袤,骊山县又无他的亲人,他想在外闯一闯。   苏靖宛点头,“那你可知那些穷人赶考的住在何处?”她今日没有坐马车或者轿子回去,就是为了这事。   她要替李文桓找到这一科的金科状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继续支持~~这章留言送小丘子红包一枚~ —————————————————————— 墨丘:我总觉得王爷在坑我。 管家:是你多想了,身为这一届的侍卫,都姓墨的。 墨丘:那也没见你们叫小云子,小烨子! 墨云&墨烨:你刚才喊我们什么?! 墨丘(抱头):没什么没什么,我错了〒▽〒    ☆、第39章   街道两旁躺在屋檐下纳凉的人不少,或拿着泛黄的芭蕉叶或是一柄早已千疮百孔的折扇,嘴里嘤嘤呀呀的哼着不知道什么的曲调。   两侧立着的破旧房屋,有些甚至屋顶都塌了半边,还依旧有人住着,此时站在楼顶晾着衣服,远远看见这一行三人,干干净净和这里格格不入。   苏靖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们刚进到这里,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秋月神色防备,站在苏靖宛身侧,替她挡住不怀好意的目光。三人往里又走了一阵,走在前面的墨丘停在了一处两层小楼前。   “这里可以短租,很多穷人来京城刚落脚,就会选这处。”这里每日住宿不过五个铜板,住十五日以上,还每日包一顿午饭。   苏靖宛看着已经被白蚁腐蚀的坑坑洼洼的门框,以及门前地上不知哪里刮来的枯叶果皮,深吸一口气,才跨进了这家客栈。   “打尖还是住店?”里面只有一人,看样子是个掌柜,听到有人进来,头都没抬,低头继续看着桌子上的书册。   苏靖宛挑眉,看样子这个也是个好书之人。   “我们来找个人。”墨丘直接开口道。   三人已经走近了账台,掌柜一听不是住店,没好气的开口道:“找谁自己去……”   啪——一个银元宝放到了桌子上。   掌柜看的眼睛都直了,立刻抬起头,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容,“三位贵客想找谁?”   “张泽祥。”   掌柜听到名字一愣,将手里的书一合,顿时戒备了起来,“你们找他做什么?”   看他的反应,张祥泽应该就住在此处,不过这掌柜神色慌张的有些不太寻常,苏靖宛眉头微颦,拉住要开口的秋月,道:“听闻张解元文采飞扬,小女子慕名而来,特来拜访。”   墨丘在苏靖宛的示意下,又拿出了事先塞给他的银元宝,两个银元宝轻碰的声音,让掌柜眼睛亮了亮,“小姐真是是慕名而来?”   苏靖宛点头,双眸带笑,一副小女子仰慕才子的姿态。   掌柜盯着那两元宝犹豫了一下,便直接收了银子,打开登记的名簿,翻了两页,用手一点,“张泽祥住在二楼雅间。三位贵客从这个楼梯上去左拐,就能看到。”   墨丘走在最后面,盯着掌柜刚才看过的书,又瞧了好几眼才跟着上了楼。楼梯上来,左拐不过几步,就看到一个门牌上写着雅间二字,顿时无语。苏靖宛刚才还在想,上辈子张泽祥殿试之时穿的都是破旧衣裳,如今怎得竟住上了雅间,到这一瞧原来这雅间只是个名字。   房门上的雕花落了一层厚灰,已经看不清雕的是什么东西,苏靖宛咋舌,实在下不了手,最后还是墨丘上前敲了门。   里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半天才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哪位?”   “小女子久闻张泽祥大名,特来拜访。”   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子,才有人走到门口,慢慢打开门,只开了一道门缝,露出了一只眼睛,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谁?”   苏靖宛上前行了一礼,“我是尚仪,特来……”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合上,雕花间隙里的灰尘蹦出来许多,呛苏靖宛直咳嗽。   秋月和墨丘站在后面也没能幸免,三人在走廊里咳成一团,还没来及张嘴骂人,下面的帐房倒是吼了起来,“张泽祥,那雕花木门是我从隔壁义庄卸下来的,门坏了你就别想走了!”   声音之大,苏靖宛都觉得雕花缝里的灰尘又震出来了些。   拽着一脸震惊的墨丘,出了客栈,在街上走了好一会才觉得鼻头之间萦绕的那股灰尘之气,淡了些。   “我敲的门是从义庄卸下来的?是那个停死尸的义庄?”墨丘一脸不敢相信。   秋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   墨丘将手使劲在身上擦了又擦,有些怨念道:“苏姐姐,你找他究竟做什么?”   墨丘没有改口,苏靖宛也没纠正,看他一副愤愤的样子,解释道:“他这科肯定能高中。”   墨丘咂舌,一脸不信,“就他住的那地,我就不信他能认真看书。”   “那地方卧虎藏龙,你没瞧见我们刚进去的时候,连那掌柜都在看书。”   一听这话,墨丘嘿嘿一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苏姐姐可知道那掌柜看的是什么书?”   苏靖宛刚才并未细瞧,摇了摇头。   “兰陵喵喵生。”   苏靖宛倒退了半步,嫌恶的看着墨丘。   “我上楼之前看到的,我可没有乱编。”见苏靖宛这般反应,墨丘凑了上去,“苏姐姐也知道兰陵喵喵生是什么书?”   “是什么书?”秋月一脸不解看着二人。   苏靖宛白了墨丘一眼,抬腿往前走,没再理他。其实苏靖宛知道这本书还是上辈子殿试之后,突然坊间开始有了谣言,说是看了这本书定能高中,一时之间但凡读点书的人,几乎人手一本。苏靖宛也买了一本,翻了几页发觉这竟然是本小黄书,里面香艳的描写,让还未嫁人的苏靖宛差点把书丢出去。   后来是朝廷下令,查封了此书,这股风气才压下来,苏靖宛记得带头上奏查封的正是张泽祥。   不一会,秋月也跟了上来,应该是知晓那本是什么书了,脸色微红。   路过西街的杏花楼,吃了午饭,买了些店里的糕点,一份让墨丘带回去,另一份秋月拎着,跟在苏靖宛身后回到苏府。   苏靖宛照例先去了母亲那边。刚进院子,就听到了苏佩娥的声音。   “弟妹,你今日看起来起色好了些,前几日我过来,我那弟弟都不许我来内院,怕扰了你养病。”   王氏回应了什么,苏靖宛也没细听,抬腿进了内室。   王氏靠坐在床头,正在同苏佩娥说话,脸色确实稍稍好了一些。坐在她床边的除了苏佩娥,还有言蘅儿。   “宛儿回来了。”苏佩娥侧坐在床边,用余光就看到有人进来。   苏靖宛点头,上前行了一礼,然后坐到了边上丫鬟刚搬过来的凳子上。   “桓王这次去了骊山县立了大功,宛儿现在可是桓王跟前的红人了。”苏佩娥面上带笑,可话语中一点笑意都没有。   “什么红人,不过是踩着我父亲上位的小人!”   “蘅儿。”苏佩娥虽然出言阻止,但并未有责怪的意思。   “姑母说笑了,哪里什么红人,不过都是替皇上办事的臣子,秉公办案,何谈的踩人上位?蘅儿妹妹可是在质疑皇上的决断?”苏靖宛并未回避,直接反问回去。   言蘅儿还想争辩几句,就被苏佩娥拉住了,使了个眼色,言蘅儿才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不说这事,这前朝的事我们几个后宅之人讨论个什么趣。”苏佩娥又瞪了眼还想开口的言蘅儿,然后转脸拉住了王氏的手,“我说你们母女俩最近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要不你们去清音寺拜拜,实在不行请几个高僧过来做做法,驱驱邪气。”   “昨个青罗庵不都被劫持了?这年头,说不准的。”王氏现在并不太信这个了。   苏佩娥点点头,“说也奇怪,这青罗庵那么个小庙,竟然也有人惦记上了,不过听说是桓王救了她们?”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苏靖宛说的,母女俩齐刷刷地看向她。   苏靖宛并没有隐瞒,点头道是。   “王爷也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知道昨儿夜里青罗庵会出事。”苏佩娥再次试探,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靖宛,深怕错过她一个表情。   “可能就是神机妙算吧,毕竟他再做几年和尚,应该也算一位高僧了。”苏靖宛回答的随意,好似李文桓就是算到了这么一出。   苏佩娥被堵的面色涨红,还是王氏看不下去了,说道:“这么说太无礼了。”   苏靖宛低声认错,然后拿起秋月刚刚端过来的杏花楼糕点,递给了王氏,“母亲,这是你最爱的杏仁酥。”见王氏拿了一块,又递给了苏佩娥和言蘅儿,“姑母和妹妹也尝尝,今天刚出炉的点心。”   苏佩娥神色已恢复了正常,接过杏仁酥便咬了一口,“这杏花楼每日才出几炉,还是宛儿有孝心。”   言蘅儿手里的吃完,又拿了一块,“以前父亲经常买很多回来,也没见得有多难买。”言蘅儿假装没看到苏佩娥的眼色,继续道,“我记得舅舅那时经常来我家拿杏花楼的云片糕,说是柳氏母子爱吃这口。”   屋里明显静了下来,苏佩娥瞪了言蘅儿一眼,然后换上了讨好的笑容,“蘅儿年轻不懂事,说了不该说的,弟妹可别生气。”   说着又瞪了言蘅儿几眼,才继续开口道:“那柳氏如此害弟妹,想不到义俞竟然只打了她几板子,按我的脾气,直接杀了都不解气。”   苏靖宛小口吃着糕点,并不接话。   “我真想亲自去问问柳氏,苏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让她如此对弟妹你。”   听到这话,苏靖宛有些诧异,父亲竟然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姑母。不过当年旧事,说出来确实丢人,苏靖宛只当父亲是抹不开面子。   “宛儿,那柳氏被你关到哪里去了?”苏佩娥见苏靖宛怎么都不开口,只能直接问她。   苏靖宛轻笑了一声,这才是苏佩娥母女过来的目的吧,“这种事,姑母应该去问父亲,毕竟府里是他当家。”   “今儿他上朝到现在也没回来。”见苏靖宛一脸探究,苏佩娥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我想过去给你母亲出出气,柳氏不过一个妾室,也敢对主母动手。”   苏靖宛将手中的糕点渣子慢条斯理地拍掉,这才开口道:“那姑母可能要白跑这趟了,柳氏昨个下午就死了。”   “什么!”苏佩娥惊呼了一声站了起来,连手中的杏仁酥都被捏碎掉了一地的渣子。发觉自己事态,苏佩娥尴尬的笑了几声,“我……就是太惊讶了。既然柳氏已经死了,弟妹你也放宽了心,那人生前如此作恶,死后去了阴曹地府恐怕也不会好过。”   之后,苏佩娥明显心不在焉,聊了几句就匆匆告辞离开。   苏靖宛送二人出府,言蘅儿憋了一路,此时见母亲脸色阴沉,就愈发想要替她出气。   “宛儿姐姐没去太学会选,我以为姐姐真的不想步入朝堂,原来转脸去了庙里就搭上了桓王,也真是好手段。”言蘅儿这些话憋了许久,若不是苏靖宛不怎么待在京中,她早就过来了。   “纵使我使了手段,搭上了桓王殿下,那也是凭本事,妹妹如今在珏王手下过的不顺心,所以才这么着急出来撒火?”苏靖宛笑盈盈的看着言蘅儿,“当初我若去了太学会选,妹妹觉得自己还能入的了珏王的眼?”   言蘅儿气的面色通红,指着苏靖宛,“当初你怎么没淹死在河里!”   苏靖宛嗤笑了声,上前一步伏在言蘅儿的耳边说道:“还多亏妹妹将我推入水中,否则我也见不到桓王。”   听到这话,言蘅儿双目圆睁,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苏靖宛,“你怎么知道……”看着苏靖宛戏谑的眼神,言蘅儿知道是苏靖宛在诈自己,慌忙一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抬起就要打人。   秋月挡住了言蘅儿的手臂,将苏靖宛护在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苏佩娥走在前面,听到了动静,转头一看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火气上来了,“宛儿你的丫鬟就是这么无礼的吗!”   秋月收手,站到了苏靖宛身后。苏靖宛走到苏佩娥面前,“下人护着主子,难道不对吗?若不是她在,您女儿的手可就要打在我脸上了,姑母这可不是我的丫鬟无礼了。”   言蘅儿见母亲脸色发青,低头走到了苏佩娥身侧不敢说话。   苏佩娥瞪了言蘅儿几眼,然后态度软了下来,“宛儿,你同蘅儿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她又是你的妹妹,你就别同她计较这些了。”   见苏靖宛但笑不语,苏佩娥自讨了没趣,灰溜溜的带着人离开了苏府。 作者有话要说:  墨丘:天呐,你竟然看小黄书! 掌柜:啧,你个屁大点孩子就知道小黄书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摸胡子) 墨丘:呸!我是在垃圾堆里淘书的时候看到的这本,我是纯洁的! 众人:是么……   ☆、第40章(修)   第40章   申时刚过,李文桓一拢玄服,也顾不上无召不得入宫的规矩,直接进了宫门,去了后宫兰妃所住的喜善殿。   喜善殿内,只有兰妃坐在寝内蒲团上念经诵佛,看到李文桓也不惊讶,仿佛知道他要过来。   “母妃。”   因着兰妃刚从冷宫里放出来没多久,又不愿意出宫,就住在这皇宫里最偏的一处,连服侍的人都还是陈妃送来的旧人。   兰妃这些年在冷宫里虽然没有以前的锦衣玉食,但有六皇子和陈妃的照应,倒也算过的安稳,除了早生了些华发,便是一双眸子再也没有以前的清亮。   “你来了。”   李文桓上前,将兰妃扶起,两人坐到了桌子旁。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但这样无召入宫以后还是别了。”兰妃拿起茶壶,给李文桓倒了一杯茶,见李文桓没喝,叹了口气,“你在骊山县的动静太大,皇后不得不来敲打我,我早有心里准备,你在外面也不必过于担心。”   “母妃,当时父皇大赦天下,您原本可以出宫,为何……”这事李文桓一直想不通的,皇太后大寿,皇帝大赦天下,连冷宫里的嫔妃都可以离宫,只有他母妃留了下来。虽出了冷宫,可没有皇帝的宠爱,这偌大的宫殿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冷宫。   兰妃喝了口茶,“桓儿,若我不在宫中,今后这明枪暗箭可就都去了别人那里,你我会心安吗?”   “母妃。”李文桓从未想到这个,如果兰妃不在宫人,那些背地里的腌臜手段可都要去了陈妃那里,陈妃这些年为了护住他们母子二人实在辛苦,“是我考虑不周,陈妃娘娘确实不该替我受过。”   “除了陈妃,还有一人。”   李文桓眉头微皱,不解地看向兰妃。   “跟随你一道去骊山县的女官。”   *   第二日清早,桓王府的门房还打着哈欠,就听到有人敲门。这还没到用早饭的时辰,也不知道谁这么一大早就登门拜访。   没好气的问了句谁,对方没回答继续扣动门环敲门。   “来了来了,一大早的。”门房将门开了一道缝,往外一瞧,这不是苏大人身旁的春菊姑娘么,往她身后再一瞧,立刻转身让人搭把手,将大门推开,脸上挂着笑,“苏大人这一大早就过来找王爷啊。”   苏靖宛笑了一下,开口道:“王爷昨日几时回来的?”   因着之前管家吩咐过,所以门房也没瞒着,“大约戌时,就是王爷回来时心情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以苏靖宛对李文桓的了解,这人喜怒很少外露。   “小的给王爷开门的时候,往常王爷都会同小的说上几句,昨个可一句话都没说。”说着门房压低了些声音,“苏大人见了王爷可要好好宽慰几句。”   听到了一声嗯,门房转身正打算去通知王爷苏大人来了的时候,就听到苏靖宛说道,“有劳去叫墨丘出来,我有事找他。”见门房不动,以为他还想着王爷的事,又加了句,“等日后见了王爷,我自会去宽慰他。”   门房瞪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在做梦,又问了一遍,苏靖宛也好脾气的又说了一遍,门房这才恍恍惚惚的进去,下阶梯的时候还差点趴下去。   苏靖宛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墨丘一脸不情愿的走了出来,一只脚连鞋都没穿,拿在手里,被门房拽着单脚蹦着就出来了。   等蹦上了台阶才挣脱开门房的束缚,低头开始穿鞋,“难得一周就这么一天不练功,连个懒觉都不让人睡。”   话音还没落,方才听到消息就赶来的管家正好听到这句,上去就敲了他脑袋一下,“不得无礼。”   待墨丘穿完鞋子,苏靖宛就带人和桓王府的众人告别离开,当真是只来找墨丘的。   门房看着管家,问道:“这是什么事啊?”   管家挑眉,仿若这些都是稀松平常之事,瞥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之后连着三日,苏靖宛都一大早就过来,也不问王爷,就直接带墨丘离开,纵使管家面上再淡定,此刻也憋不住了。前脚人刚走,后脚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桓王寝殿。   “她又只来寻了墨丘?”   李文桓此刻正在漱口,听到这话将口中的水尽数吐出,又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脸。   先前几次,李文桓一直觉得苏靖宛只是因着墨丘年纪小,没来过京城,带他出去四处转转,可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该了。   左右今儿不用上朝,李文桓也没用早膳直接跟了出去。   苏靖宛一行人到了这几日都来的饮马巷,一大早巷子口卖早点铺子不少。墨丘轻车熟路地挤到围满人的包子铺门口,不一会手上就多了两个油纸包。   一包递给了秋月,一包顺手就打开,拿起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就往嘴里塞,烫的嗷嗷直叫,又舍不得吐出来。   “你也慢着点。”秋月见不得他这般样子,看着都觉得舌头疼。   这饮马巷就是苏靖宛前几日来寻张泽祥的地,早上这会出去赶工干活的人不少,都爱到巷子口这家包子铺买早点。   苏靖宛每天早上都让墨丘买两包肉包子,拎着到客栈找张泽祥。墨丘记得刚拿包子上去的时候,他以为张泽祥还不会见他们,结果他听苏靖宛的吩咐,在门口吃了个包子,这人还没等他一个包子吃完就开了门。   今儿也一样,打开门就从秋月那里接过包子,一声不响的进屋开始吃。好在今天没有直接关门让他们走,苏靖宛直接进了他这个‘雅间’。   屋内只摆了张床和一个八尺见宽的桌子,他们几个人进屋,几乎就将这里塞满,连凳子都只有书桌前那一张。   张泽祥自觉坐到了床上,把凳子空了出来。苏靖宛见他不愿理人,就随手在他桌子上挑了本装订整齐的书,刚翻开第一页就被从床上蹦起的张泽祥一把夺过。   “你干什么!”张泽祥包子往桌子上一扔,“都出去出去!”不由分说的将三人赶出了屋子,砰的一声,让三人又吃了一嘴的灰。   墨丘从怀里掏出包子,拍了拍上面的灰,还好方才进来之前他怕包子再次被张泽祥抢了,就先包好塞到了怀里。   吱呀,房门忽然打开,三人还处于呆滞的时候,张泽祥一伸手,将墨丘手里的油纸包夺了过去,再次关门。   拎着还在不停挣扎要去踹门的墨丘下楼,迎面便看到了正在寻人的李文桓,一时间停了下来。   站在后面拽着墨丘的秋月连忙松了手,结果墨丘一个没站稳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站在最前面的苏靖宛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往前扑去,好在李文桓眼疾手快,将她抱住,后面的墨丘可就没那么好命,骨碌滚做一团,最后直接趴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百年老楼梯!”掌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大厅里装模作样的嚎了起来。   苏靖宛挣扎着从李文桓怀里出来,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秋月一脸愧疚,从楼梯上下来想要扶起墨丘,结墨丘觉得这一滚太过于丢人,直接在趴装晕。   最终被盯的头皮发麻,墨丘只能站起身,低着头等王爷责罚。没想到王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道是责备还是鼓励,倒是一旁的苏靖宛脸色愈发红了几分。   一直在哭嚎的掌柜忽然发现面前有俩银元宝,立刻止了哭声,笑眯眯地接过墨烨手中的银子就将整个大厅留给了他们。   “王爷怎么来这了?今日不上朝吗?”   “不上。”李文桓看了眼站在苏靖宛身后的墨丘道,“本王听说你这几日都来王府找墨丘出去,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好去处,刚才就一路跟了来。”   李文桓将跟踪的话说的如此坦然,倒叫苏靖宛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不知道宛儿这几日找王府的侍卫出来,都为何事?”李文桓有让管家去询问墨丘,但可能说的太隐晦或者这厮根本就不想说,问了几次都被他左顾而言他。   苏靖宛又不能说这张泽祥日后能成状元,只能换了个说辞:“久闻住在这里的张泽祥才华横溢,下官既然应了王爷的差事,自然是来替王爷广纳贤人。”   “张泽祥?这个名讳本王闻所未闻,他可曾出过什么书册或是得到过名仕推崇?”   如今这些士子为了博的名声,自费出书不再少数,可偏偏张泽祥太穷,都衣不果腹了,哪里还有那个闲钱。   见苏靖宛这般,李文桓也猜到了大概,笑道:“既然这些都没有,宛儿你又是哪里知道的他?”   “他……解元出身,我读过他的文章,很是不错。”苏靖宛怕李文桓再细问,有些耍起了无赖,“反正这科我很看好他。”   李文桓见她正笑看着自己,远山黛眉,秋水明眸,一时觉得觉得心口一缩。叹了口气,先放过她这次,看着这时间点还早,开口道:“随我去吃个早饭可好?为了追你过来,我早饭还没用。”   苏靖宛知道这事暂时躲了过去,点点头出了这客栈。   走在后面的李文桓悄声对墨烨吩咐了几句,等苏靖宛都要走出饮马巷才快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又要背起书包去上学了TAT 放了一个漫长的暑假,谢谢各位小天使能陪着我~ 这章留言送红包,因为我明天更文时间可能不定,哭唧唧。 新生一堆事,希望自己有几个好室友,能有位好导师~~ ------ 可爱浪荡小基友的文:(穿书)阿楚姑娘滚了么By:林七巧 脑洞大开的玄幻文,有兴趣的小天使戳一下哟~   ☆、第41章   第41章   苏靖宛知道李文桓会去查张泽祥,而且这几日她去的太过频繁,晾着他几日也好,于是之后白日了除了陪王氏,就是往礼部跑。   因着会试临近,苏靖宛第一次接触这个,怕出了纰漏,便想提前去请教一二。   结果前两次到了礼部,那些官员都以太忙为由,只给了她流程单,便搪塞了过去。   第三次一大早,苏靖宛又到了礼部,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谢殊。   “谢大人。”苏靖宛上前行了一礼。   “苏大人。”谢殊好像故意在礼部门口等她,待她走近,才并肩进了大门,“苏大人年轻有为,小小年纪就得桓王看中,前途无量。”   “得王爷如此看中,微臣十分荣幸。”苏靖宛突然话锋一转,“谢大人难道不认为我是以色侍人?”   最近苏靖宛在京城里可算出尽了风头,除了新得宠的桓王,就属她的名字被人提的最多。本就是相府嫡女,突然放弃太学会选本就令人咋舌,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个女官坐的倒是愈发稳当了,竟然去了会选做监考,一时间她和桓王之间可谓流言四起,最多的就是她蛊惑了王爷。   谢殊显然听过这些传闻,听到苏靖宛这么问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苏大人是不是以色侍了王爷,本官没听过墙角,不予评论,可要是说苏大人没有一丁点本事,我可是不信。”   苏靖宛没想到谢殊会这么评价自己,不觉有些惊讶。   “骊山县一事,王爷同我说起是苏大人你第一个发现不对,及时提醒。现在不过得了一个小小监考的位置,苏大人担当得起。”   “谢大人谬赞了。”苏靖宛这才明白刚才谢殊确实是在门口等她,想是听闻了这几次她来礼部被人怠慢之事,特意来着替他撑腰。   礼部侍郎许梁魏原该是这次会试主考,结果谢殊被上面钦点,他便只能做了副手,此时谢殊突然上门,他面色微暗,但还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拱了拱手道:“谢大人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因着两人官阶相同,谢殊也只是拱了拱手,道:“许大人主考过会试,这次来是想向许大人取取经,以往我从未做过这个,这次会考还要多仰仗许大人。”   “哪里哪里。”许梁魏见谢殊如此语气,面色终于好了一些,寻了个无人坐的桌子,开始同他们讲起了会试一些要注意的地方。   “会试的流程想必二位已经知道,”许梁魏并未拐弯抹角,见二人点头继续道,“其实会试要注意的地方只有两处,第一便是进门的搜身,这一点尤为重要,到时候二位便会见识到各种作弊手法。若是这一点做的好,那么在这场考试中,作弊发生的可能微乎及微。   “第二便是防火,贡院里试卷全是纸质,若真发生火灾其后果不堪设想。”   贡院里备有很多大缸盛水,这一点苏靖宛倒不是十分在意,“下官愚钝,许大人可否说说这历年考生如何作弊的。”   许梁看了苏靖宛一眼,虽还有些看轻,但到底是开口,将往年比较典型的藏纳小抄的地方同他二人说了起来。   一通说下来午时刚过。   “今日多有打扰许大人,我已在醉意轩订了一桌,并且讨到了一壶醉意酿。”见许梁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谢殊笑道,“不如中午同我们一道过去品尝一二。”   醉意轩是京城里近几年新起的酒家,而让这家酒肆名声大噪的便数醉意酿,一月只供五坛,有市无价。   苏靖宛没想到谢殊准备的如此周全,不由更加钦佩了几分。   “还是谢大人有门路。”徐梁听到醉意酿,一口答应了下来。   正是饭点,醉意轩门庭若市。虽说醉意酿每次都会被达官显贵先订了,但老板总会在一个月中某天打开一坛,供店里食客享用,所以大家都想着碰碰运气,这里平日里的生意都非常好。   门口小厮见到谢殊,直接将人引上三楼雅间。   苏靖宛走在最后,想要进门的时候,小厮将她拦了下来。   “苏大小姐,有贵客请您去隔壁。”   还未坐下的谢殊也是一愣,倒是一旁的许梁开口,“既然苏大人有人相邀,还是去看看为好。”   苏靖宛点头,随那个小厮往前又走了一段,来到一个名为清凉苑的门口。   “客官,苏大小姐到了。”小厮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对着里面喊道。   门被人从里打开,开门之人身配弯刀,正是珏王李清珏的贴身侍卫。   苏靖宛转身想走但还是忍住了,今日若是不见也只是躲得了一时而已。   “王爷。”苏靖宛行礼。   李清珏坐在位置上单手执壶,倒了一杯,顿时酒香四溢。   苏靖宛并不好酒,但这酒清甜让她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苏大小姐也喜欢醉意酿?”   上辈子她是爱喝这个,那时候即使她颇为得宠,珏王也要不来几壶给她,不过是偶尔来一杯解解馋。   见苏靖宛并未回答,李清珏轻笑了一声,“佳酿难寻,坐下来共饮几杯。”   苏靖宛也没推托,坐了下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确实是好酒。”   李清珏给自己也斟了杯,一口饮下。又喝了一杯,苏靖宛在他准备再次斟的时候,开口道:“不知王爷寻下官过来,所为何事?”   李清珏又倒了一杯一口饮下,道:“当初苏相可把你许诺给了我。”   酒盏放在桌上,一声轻响。李清珏看着苏靖宛,以为她会惊讶、质问、愤怒,结果从她脸上,李清珏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像她早就知道此事。   “你不吃惊?”   苏靖宛一脸平静,“我早就知道此事。”   “难道你去青罗庵就是因为这个?”李清珏怎么也没想到,他和苏义俞私下的交易竟然被苏靖宛知道,难道是苏义俞告诉了她?随即,李清珏就否了这个答案,苏靖宛此时做了李文桓的家臣,而苏义俞即使背弃了他,也断不会选择桓王。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事是苏靖宛暗中发现的。看着苏靖宛,李清珏愈发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将此人纳入麾下,如今便宜了李文桓。   “如果王爷没别的事,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听说你最近很爱去饮马巷,那里有什么值得苏大小姐过去的?”   李清珏一直没叫她苏大人,态度很明显,没认她这位女官。   苏靖宛也不在意,开口道:“下官如今做了会试监考,自是想去那饮马巷看看三教九流人龙混杂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下官没见过的作弊手段。”   苏靖宛说的坦然,李清珏沉默了片刻,也不知信了还是不信,待苏靖宛再次请离,便让她走了。   “王爷,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弯刀侍卫看着苏靖宛离开,很是不解,明明李清珏邀人过来,就是打算敲打一番,然后将人拉拢过来,如今怎么这般没说几句就让人走了。   “不急。”李清珏看着桌上刚才苏靖宛没喝完的酒,端起来一口喝下,“如此佳酿,浪费了就真的可惜了。”   苏靖宛逃似的离开了醉意居,秋月刚才没有进去,一直驾车在外,见苏靖宛出来便赶着马车到了门口。   “大小姐,我们回府?”   苏靖宛想了下,“去桓王府。”   待苏靖宛坐稳,秋月驾车直接离开。   刚到桓王府,门房就迎上来,“王爷带小丘子去了饮马巷。”门房现在也摸不准苏靖宛过来究竟找谁,还好今天两人同时出去了。   苏靖宛眉头微颦,李清珏已经注意到了饮马巷,原本她不打算过去,就是怕珏王再探听到什么。李文桓这时去那,无疑会让李清珏注意到。   “快点去饮马巷。”   秋月点头,驾马快速驶离。   饮马巷   桓王带着近身侍卫进入客栈后,就将此处团团围住,周围人以为这里出了什么大事,虽是好奇,但保命要紧,全都躲了起来。   掌柜见过李文桓,知道他身份显贵,此时见他带着一堆人进来,心中大惊,慌忙跑出了帐台。   “这位公子,小店是哪里得罪了贵客,请息怒,息怒。”   李文桓并未理他,对身边使了个眼色,墨烨绕过掌柜,直接进了帐台把掌柜放在里面的书册全部拿了出来。   一本本摊在地上,只看名字便知道是小黄书。   掌柜看着地上的书,脸色十分好看,知道捂也捂不住,只能低着头站在边上。   李文桓从最上面拿起一本,道:“这本书是何人所作?”   抬头一瞧,书面上五个字:兰陵喵喵生,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小的只是买了这本,并不知何人所作。”   李文桓把书册翻到了最后,嗤笑了一声,“掌柜的莫不是当本王是傻子,这印刷出来的书都是小楷,这本可不是。”   掌柜站在一旁冷汗直冒,尤其是听到李文桓自称本王的时候,更是腿肚子发软。   “你如此仗义,掩护身后之人,那这撰写违禁之书的罪,掌柜你可要揽下了。”   说着掌柜便被一旁侍卫拿下,准备押出去。   “且慢!”   楼梯间忽然传出人声,寻声望去,正是张泽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 祝大家开学愉快~   ☆、第42章   张泽祥从楼梯上走下来,无视了李文桓,直接到了押着掌柜的侍卫面前,道:“放开他。”   “张泽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嚣张!”墨烨上前拿刀鞘抵住张泽祥。   “王爷不是找这本书的著书人吗?”张泽祥面向李文桓,轻笑了一声,“正是在下。”   苏靖宛跨门而入,正好听到这话,脚步微顿,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张泽祥,再次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么个文弱书生,竟然能写出那些香艳的东西,不禁咋舌。   李文桓没隐匿踪迹,见苏靖宛过来,眉梢挑起,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你说你是,本王如何信你。”   张泽祥没想到李文桓会问这个,他从桓王带人将这里围住,就在楼上悄声听着下面的动静,听了一会便知道桓王要抓的人是自己,而且是有备而来。   桓王明明想抓自己,现在他自己出来承认,桓王却问他如何证明。   “别说!”被押住的掌柜猛然吼道。   张泽祥看了他一眼,对了李文桓道:“草民有手稿为证。”   掌柜在张泽祥走投无路时,给他介绍了这个门路,又在桓王的威压之下,没有供出他来,张泽祥当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听到这,墨烨直接带人上去。   “且慢!”张泽祥突然激动了起来,说着就要往前冲拦住墨烨,“我去将这些东西取下来拿给王爷。”   李文桓笑了一声,“张泽祥,你那屋里莫不是还有些别的,怕本王看到。”   张泽祥被侍卫押住,脸上憋的通红,但一句话都不说。   李文桓看到这个,面色沉了下来,“上去搜。”   一声令下,墨烨直接上楼,张泽祥意欲阻拦,却动不了分毫,眼睁睁的看着人上了楼,不一会便有侍卫抱下来一堆书册。   有些是游记轶事,也有几本大学中庸,但更多的都是些小说篆记,只看书面上的名字,就能猜到个大概。   李文桓看着这散落一地的书,笑道:“张解元也是心大,离会试没有几日,竟然还看这些东西。”   “临时抱佛脚,不是草民的作风,要记的早已在这里。”张泽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文桓嗤笑了一声,“那张解元可知道,现在你能不能参加会试,全凭本王一句话。”   张泽祥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这时墨烨也从上面下来,先是一本《兰陵喵喵生》的手稿,李文桓翻看了几页就丢给了手下,然后发现墨烨手上还有一本,不递也不放。   “这是什么?”李文桓从他手中将书拿来,墨烨想要阻止,但又觉得这事不能隐瞒。看着李文桓将手稿打开,只看了第一页两眼,就啪的一声将书合上,直接拍到了张泽祥身上,力气之大,张泽祥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书飞落到了地上,恰好落在苏靖宛的脚边。苏靖宛弯下了身上准备捡书,结果李文桓先她一步,从地上将书拿起。   看着李文桓如此防备,苏靖宛愈发好奇这本书的内容。   李文桓假装没有看到苏靖宛好奇的眼神,转脸抖动着手里的书册,怒道:“张泽祥,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息怒,草民也是想混口饭吃。”   “那你为何不写旁人!”手里这本书,第一页便是他与苏靖宛缠绵的场景,活色生香,描写的十分露骨。   张泽祥此时竟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面上露出了与他长相十分不符的猥琐笑容,“王爷也知道,最近您与那苏大小姐流言不断,大家等不到什么后续,那就只能从话本里找些。”   “放肆!”   “王爷请息怒,草民不过顺应民意,在京城里讨生活而已。”   苏靖宛没想到那本书里竟然还有自己,想瞧瞧张泽祥到底写了什么,结果李文桓就是不愿给她。   “别看!”李文桓直接将书丢给了墨烨。   墨烨会意,接过书直接塞进了怀里。   苏靖宛见拿不到书,只能看向张泽祥,道:“张解元,你同我说说那书里写的什么,我可以替你给王爷求求情,准你这次会试。”   张泽祥正愁着会试怎么办,刚才就注意到苏靖宛进来,王爷竟没有训斥,便觉得她地位不低,如今得了苏靖宛的许诺,便凑到了她跟前,还没开口就被人拉开。   “把张泽祥收押。”   “不可!”若真是收押了张泽祥,他以后的仕途也就毁了。   见苏靖宛如此护着张泽祥,李文桓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将书拿给苏靖宛。   “苏大人,这事得依着王爷。”墨烨见两人僵持不下,只能出声调节。   结果两人还没说话,就听到张泽祥倒吸了一口气,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苏靖宛,“你是苏靖宛,那个新封的女官?”   苏靖宛不明所以,点点头。张泽祥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桓王看到这东西都如此生气,苏靖宛要是也看了,别说会试,就连能不能活着出大牢都难说。   不过看着李文桓不愿将这书上的内容说与苏靖宛听,张泽祥眼珠子转了转,对着苏靖宛说道:“苏大人,您真想知道这事?”   李文桓上前一把抓住张泽祥,把他拽了过来,用眼神让他闭嘴。   “这事,王爷不想让苏大人知道?”见这情形,张泽祥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又挂上了傲慢的表情,“王爷都知道的事,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苏大人也……”   “闭嘴!”李文桓将张泽祥推到墨烨那里,然后拉着苏靖宛出了客栈。   苏靖宛见李文桓如此不愿,倒是对那本书更加上心了几分。如果是关于她和李文桓的,估计也就是那些世面上的话,她都听过,可见他如此反应,苏靖宛愈发开始好奇。   手腕被抓了一路,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李文桓终于停了下来。   苏靖宛看着被李文桓攥住的手腕,脸色微红,李文桓也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松手。   “以后张泽祥这人,你不要再见。”   “为什么?”从那本书出现开始,李文桓就变得很奇怪,此时又说出这番话,定是和张泽祥有关。   “他写那种东西,有辱斯文。”   苏靖宛虽然惊讶,但还是能理解一二,如今张泽祥并未入朝,又是寒门,日子肯定不好过。也怪不得日后待他金榜题名的时候,那本书会传出读此书会高中的流言   “这人也是情势所迫,张泽祥在这无依无靠,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好文笔,他只不过用错了地方,若他这次会试夺得第一,王爷可否给他一个机会?”   “你就这般看好他?”想着苏靖宛来见他多次,李文桓便查了张泽祥,这才发现他私下里竟然靠写这种小说谋生,不由对他看低几分。李文桓实在想不明白,苏靖宛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他的才华。   “他文采飞扬,思路清晰,很是难得。”   乡试的卷子苏靖宛定然看不到,而张泽祥之前并没有惊冠大周的文章,那苏靖宛知道张泽祥文采不错就只能通过别的法子,可两人之前并无交际。   墨丘说过,苏靖宛是直接带他去饮马巷寻人,目的很明确,所以苏靖宛到底是在哪里知道的此人?   “王爷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吗?”   苏靖宛双眸含水,有些动人。李文桓想起刚才看到的书页上的字,别过了脸,不自觉的轻咳了一声。   “下不为例。”   终于将张泽祥保住,苏靖宛心情不错,手腕还握在李文桓手里,苏靖宛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   李文桓这才松开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有侍卫突然过来,附在李文桓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文桓边听,眼神就飘到了苏靖宛身上。苏靖宛被看的莫名其妙,等那人走后,开口问道:“刚才那侍卫所说之事同我有关?”   “你今日见了李清珏?”   李清珏在醉意轩拦人,并未避着他人,可消息如今这么快就传到了李文桓耳朵里,估计是有人故意放出了消息。   “我同谢大人去醉意轩,他突然……”   “以后见他要带上下人,你一个人不安全。”李文桓打断了她的话,“你身边没有人护着,墨丘以后跟着你。”   苏靖宛没想到李文桓连问都不问她和李清珏说了什么,刚才她怕李文桓误会,还着急想解释,结果李文桓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心窝里有说不出的暖意流出,其实李文桓待她的心意,她也知道,可是每次想迈出一步,就会让她想起上辈子,怕掏心掏肺,再次错付。   “谢谢。”苏靖宛轻声睡到。   李文桓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面上带笑,可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担忧。   李清珏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靖宛:张解元,那书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张泽祥: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运动,关于你的桓王的。 苏靖宛:有意思的运动?比如? 张泽祥:为爱鼓掌。 苏靖宛:……   ☆、第43章   张泽祥被李文桓派人悄悄安置在西街私宅,宅子上下只有一个下人替他洗衣做饭,会试将近,张泽祥平日里连屋子都很少出,宅子也没人去拜访。直到会试前一天,李文桓过去,待了半日才离去。   八月初九,会试开始。   贡院朱红色大门五间,称为“龙门”,有鲤鱼跳龙门之意。中间三门上有横匾,中门上题“天开文运”,东门上题“明经取士”,西门上题“为国求贤”。   苏靖宛第一次身穿官服,独自站在青瓦红墙之下,看着官兵搜身。   因着许梁魏不喜苏靖宛,礼部众人不敢同她走的太近,还好谢殊一直替她撑腰,让她还不至于在这里受气。   “许大人。”   许梁魏不知为何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苏靖宛身侧。听到苏靖宛问安,脸上依旧冷漠,微微颔首。   见他这般,苏靖宛也不想自讨没趣,便不再多言,继续看着。   前面的考生,只有查出几位夹带,全被记录在册,永不录用。   人数过半,官兵也有些乏了,搜身便有些敷衍了起来。   “等一下!”   苏靖宛忽然出声,走到官兵正在搜身的考生面前,拉起他的外衣看了一下。   有说不出的古怪,可是她反复看了几遍,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这考生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大人,学生只穿了两件,再脱可就光着了。”这考生说的认真,可这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调笑。   周围考生甚至一些监考官都笑出了声。   正在苏靖宛站在中间有些尴尬的时候,谢殊从里面走出,“贡院嬉笑,成何体统!”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搜身继续。   所有考生搜身完毕,排队进入考棚,一人一间,每个考棚内都有一支蜡烛。待试题发下来,明远楼上响起鼓声,考试正式开始。   苏靖宛特意留意了下早上那位举子,名叫陈罗生来自京郊,举荐之人是言城宇。   “可有什么不妥?”夜间,苏靖宛拿着那人名册到了谢殊房门口。   因着会试,连考官也都住在贡院内不得离开,苏靖宛住的地方就在谢殊隔壁,没走几步就到。   天气炎热,谢殊房门大开,点着蜡烛正在看书。见苏靖宛拿着名册进来,便知她有事要说。   苏靖宛怕隔墙有耳,只点了点名册上陈罗生的举荐人。   谢殊会意,眉头皱起,“你早上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靖宛摇头,“当时他解开外衫,我看到他衣服上一闪而过的字迹,走近一瞧什么都没有。”   早上她明明看到了,可是走近拉起那考生的外衫,发现里面空白一片。   “这几日我们多加留意,若真有问题,定能发现。”   苏靖宛点头,拿着名册回去。   第一场第二场结束,考第三场策问时,已过了六日,不仅考生,连考官都开始乏倦。   夕阳西斜,难得几分清凉之意,监考官吐了口浊气,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这时不知道哪里飞来一群鸽子,嗡嗡直响,绕着贡院飞了几圈。   这些鸽子从第二场开始,每天都这个时辰过来,见它们并未落下,也就没人去管。   今日也如同往日,苏靖宛下去巡视了一圈,正好与出恭的张泽祥碰到,微微颔首,直接略过。   第九天下午,贡院门打开,一群面黄肌瘦的考生从里面出来,一脸菜色。   等试卷都封好,戌时已过,贡院里早已没了考生。苏靖宛与那些礼部的人也混熟了些,说了几句便一同出了贡院。   门外,桓王府的车停在阶梯下,墨云站在车边。其他官员看到,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同苏靖宛道别离开。   苏靖宛确实累的厉害,也没推托,直接上了车。贡院里的床硬的厉害,已经几日没休息好的苏靖宛,坐到车没一会就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马车还在行驶。   “我们这是去哪?”掀开车帘,外面的景色明显不是去苏府的。   墨云驾着马车道:“京郊的温泉庄子,王爷说您这几日累着了,带你过去休息几日。”   苏靖宛安了心,继续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这几日她一直注意着陈罗生,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好几次走过去都只看到他嫌热将外衫解开,见她过来只是嫌恶地弹了弹外衫上的灰尘,对她一脸不屑。   苏靖宛又将他笔管砚台查了一番,都一无所获,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吗?   没一会,马车停了下来。   苏靖宛挑开车帘,没想到秋月也在,见马车过来,秋月也走到了车旁。   “你怎么来了?”苏靖宛扶着秋月下了马车。   “王爷怕您一个人在这不方便,特意把奴婢也接了过来。”   苏靖宛没想到李文桓如此贴心,点点头,问道:“王爷人呢?”   “王爷这两日在处理军务,还没过来。”   苏靖宛跟着秋月进去,先去了温泉池子,好好了洗了一番。这几日在贡院里,条件实在太过于艰苦,虽然和考生比起来,他们至少还有张床,可洗澡……   又泡了好一会,苏靖宛才起身,任由秋月帮她换上衣服,这才从温泉室里出来。   果然这样人舒服了许多,还未等头发干透,人就倚在床柱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忽然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抱起,然后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苏靖宛费力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揉在烛光中,有些炫目。   “王爷?”苏靖宛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这时间王爷怎么会来她屋里。   李文桓轻轻应了一声,“早点睡吧。”   苏靖宛听到了回应,笑了一下就又睡了过去。   也许是刚才睡的太多,这会她又开始梦魇,长长的前街,她赤脚走在上面,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宫女太监端着东西疾步走过。   跟了过去,发现原来是新皇登基,在大宴宾客。   苏靖宛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人身穿明黄色帝袍,坐在上位,忽然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了头。   苏靖宛呼吸一滞,猛然从床上坐起,恰巧看到坐在她床边的李文桓,四目相对,苏靖宛差点惊呼出来。   “你怎么在这!”回过神的苏靖宛慌忙抱住被子遮于胸前。   李文桓听闻苏靖宛过来,便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里的公务,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一进屋子就看到苏靖宛靠在那里熟睡,挥退了秋月,李文桓将人抱起放到床上。本想离开,结果苏靖宛叫了他一声,他便再也不想走了。   这些,李文桓当然不能说,“我刚过来见你坐在床边睡了,就把你放到床上。”李文桓见苏靖宛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是知道这事,“谁知我还没离开,你就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还叫我名字。”   “骗人!”苏靖宛轻吼了一声,不过转而想到了刚才的梦,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叫了出来。   见她神色有些犹豫,李文桓轻笑了一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刚才梦到了什么,竟然叫出我的名字。”   苏靖宛皱了皱鼻子,没有说话。刚才梦境太过于诡异,她不知道是上辈子她死后之后的事,还是只是个梦。   李文桓见她神色有些不安,于是坐近了一些,想要拍拍她的脑袋,安抚一下。   结果有些心急,往前去的太多直接和苏靖宛面贴面。   唇边触到一片柔软。   苏靖宛瞪大了双眼,看着李文桓,一时间忘记推开他。   李文桓是第一次同人做这种,脑子里不断飘过张泽祥那本书里的内容,干脆手一伸将苏靖宛拦到怀里,直接吻了下去。   双唇厮磨,见苏靖宛没有拒绝,李文桓试探性的伸出舌尖添了一下。   苏靖宛只觉得唇上微湿,忽然惊醒,一把推开了李文桓,红着脸低头喘气。   好半天,李文桓才平息下来,看着躺在床上用杯子蒙住脑袋的苏靖宛,李文桓心中叹了口气,难道是她不喜?   “早些休息吧。”李文桓息了烛火,悄声出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苏靖宛才红着脸从被里探出脑袋,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日,苏靖宛打开屋门,就看到李文桓光着膀子站在院中练拳。他小时候便在清音寺,学了一些功夫防身,一招一式像模像样。   苏靖宛喝着秋月递上来的茶,看着周围悄悄打量的丫鬟,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闷气,直接将茶盏重重放到托盘上,转身又进了屋,关上了门。   听到砰的一声,练拳的李文桓猛然转头,发觉方才还在那看自己打拳的人不见了,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不解。他已经按照张泽祥的方法做了,怎么还是没有用?   昨夜李文桓从苏靖宛屋里出来,就想着怎么能将人快点哄到怀里,好以后好好宠爱,于是连夜去了西街,把已在梦中的张泽祥摇醒。   睡意朦胧的张泽祥要不是因为李文桓是王爷,早就将人扫地出门了。   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恍然明白,原来桓王与苏大人还未定关系,又听到李文桓将刚才事情说了一遍,心中明了,这苏大人也是心悦王爷的。   于是张泽祥出了一招,让王爷早上脱光上衣在苏靖宛门前打拳,如此一来,早上一打开门就能看到这一幕的苏靖宛,必然会心生爱慕。   李文桓觉得有理,也按他说的做了,可这……   李文桓结果毛巾擦了下汗,穿好衣服又出了园子直奔西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文桓:宛儿不喜欢我亲她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张泽祥:努力亲,使劲亲,可破! 墨云:同意! 墨烨:复议!   ☆、第44章   张泽祥在贡院里熬了那么久,昨夜又被人摇醒聊天,以至于第二日他睡到日上三竿,恍惚间就觉得床边有人盯着自己。   张泽祥开始并未在意,抓了下腿就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不对!张泽祥猛然从床上坐起,扭过头就看到李文桓坐在屋子中间的圆桌旁,正看着自己,惊的浑身一哆嗦,慌忙爬下了床。   “王爷怎么那么早就来了?”张泽祥只穿着中衣就跑了下来,跪在地上给李文桓行礼。   李文桓看着外面艳阳天,觉得张泽祥对那么早是有些误解。   不过张泽祥可没注意到这些,他只觉得今日好像跪的时间格外的长。   往常这时候王爷也该叫自己起来了,结果他就这么一直跪着,直到膝盖都隐隐作痛。   “王爷?”张泽祥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文桓的脸色,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昨晚你教本王的方法没用。”   这一句话顿时让张泽祥领悟,王爷是来找他算账的。   略略回想了下昨夜说的话,张泽祥有些不解,按照他的法子苏大人应该面若桃花的在边上侯着,等王爷打完拳再去递上帕子,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爷在何处打拳?”   “屋子门口的花园里。”   “可有别人围观?”   李文桓皱眉,他只注意了苏靖宛门口,别的地方倒是没有留意。   “王爷打拳的时候,周围有许多下人。”墨烨站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   张泽祥一拍脑门,“我说嘛,以我看过的话本来说,这个法子百试百灵,王爷就是在这个地方出了问题。”见桓王有些不解,继续道,“苏大人再心悦王爷,也不希望别人看到王爷光着上身。”   一语点破,李文桓恍然大悟,“本王明日将周围人都轰走,再去打一套!”   “等一下。”看桓王急匆匆就要回去,张泽祥慌忙将人拦下,“王爷今早这个法子有用,明日再用苏大人可能就要生气了。”   若是明早苏靖宛再看到李文桓打拳,估计会想起今早看到的,可不就会生气吗。   李文桓拱了拱手道:“张解元有何它法?”   “王爷这事不能急,要徐徐图之。”   又在西街的宅子里待了会,两人还没说完,就跑进来一位桓王府的下人。   “王爷,皇上宣您入宫。”   李文桓皱眉,这近来没什么大事,父皇找自己做什么。这时候墨云从外面进来,递上了一封书信。李文桓当场拆开,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   “进宫。”   张泽祥就看到刚才还挤在屋里的人,没一会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弹了弹身上的灰土,倒回床上继续睡个回笼觉。   京郊的园子,苏靖宛气了一早上,本想中午用饭的时候说道几句,结果李文桓不在,等了一下午也没见人影。   傍晚十分,春菊突然过来,见到苏靖宛行礼道:“大小姐,夫人唤您现在回去。”   苏靖宛想着可能是母亲太过去思念自己,又见李文桓一直不回来,也不愿多待,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回府。   王氏在清宛阁等着她,见到苏靖宛就把人拉到身旁,看了一番。   此时王氏大病初愈,面色比刚出贡院的苏靖宛还好上几分。看着苏靖宛眼下的乌青,王氏眼眶微微泛红。   “女儿啊,若是做官太辛苦,辞了便是。”知道苏靖宛会拒绝,王氏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才做了女官几个月,人都瘦了一圈。我觉得你父亲说的有理,不如你就直接选个夫君嫁了,人还能轻松些。”   “母亲!”苏靖宛没有想到王氏会同她说这些,不由攥紧了拳头,“女儿想留在母亲身边,不想嫁人。”   王氏爱怜地摸着苏靖宛的发髻,“你父亲同我说了,你那晚上说的话。虽然都是气话,但为母哪里不知道你的苦楚,如果真的想离开苏府,宛儿你还是要嫁人的。”   苏靖宛鼻头微酸,倚在王氏的肩上,知道母亲是好意,可她暂时不想嫁。   王氏知道苏靖宛的性子,没有继续逼她。   “明日你先随我进宫,皇后招了适龄女子入宫。”   听到这话,苏靖宛坐直了身子,“我已是桓王家臣,这种事还是不要去的好。”宣的都是适龄女子,想也知道是进宫给各个皇子挑选王妃的。但是她这种已经是家臣的女官,按理不该过去。   “皇后钦点,必须去。”   苏靖宛怕其中有诈,想来想去,还是让秋月去桓王府同李文桓只会一声,秋月出去没一会便回来了,说桓王进宫留在了宫里。   李文桓此时竟然在宫里过夜,一时间苏靖宛有些犹豫,明日这个到底是不是皇后设的局。   皇后钦点,苏靖宛必须入宫。   竖日,簪缨世家的适龄女子都随着母亲入了宫。下了轿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而苏靖宛只穿了一身翠色儒裙,双髻上只簪了一只海棠花步摇,落在其中并不显眼。   王氏先前病了,谢绝了一切探访,如今出来走动,少不了一些人过来问安。   苏佩娥也在,她领着言蘅儿站在不远处同其他世家夫人在说话,并不过来。   想是上次不欢而散,苏佩娥是记恨上了。苏靖宛也不在意这些,苏家和言家的恨多这一点也不多。   众人站在花园里聊天,不一会皇后的仪仗远远便能看到。   皇后三十有余,一头乌发挽成了金丝八宝簪珠髻,身穿正红色广袖流仙裙,缓步走了过来。   众人礼毕,皇后客套了一番,叫了几位小姐上前说说话。   苏靖宛站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前方的慈眉善目的皇后,暗叹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所有矛头都指向兰妃,连证据都摆了上来,何尝不是这位皇后的手段。   “哪位是苏义俞的女儿,苏靖宛。”   苏靖宛想着皇后会叫到自己,于是打扮的并不出众,但也就是这种素色反而在这群浓妆艳抹中别有一番风味。   “臣女苏靖宛拜见皇后。”苏靖宛走到前面,向皇后行礼。   “怎么穿的如此素静,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苏靖宛垂目低头上千。   “是个美人坯子。”皇后笑道,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在桓王那里做事?”   苏靖宛点头,不知皇后说这事的用意。   “其实你也知道做了王府家臣几乎就是王府里的人了,所以当初宛儿你没去太学会选本宫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如今看来,也是个糊涂的主。”   苏靖宛盯着皇后手边的茶盏,没有接话。   皇后又叹口气,拉着苏靖宛的手,没有松开,对着下面众人说道:“别拘在这一处,大家园子里转转,难得进宫一趟。”   苏靖宛在皇后的示意下,并未移动,冲母亲使了个眼色,便乖巧待在皇后身边。   等着大家都三三两两去了别的地方,皇后突然松开了苏靖宛的手。   “宛儿,听说你想自立门户?大周朝女子可以当官,但女子可不能自立门户,除非她嫁人。”皇后抬起茶盏,轻轻掠了掠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口道,“你可考虑过么?”   苏靖宛不知皇后用意,轻抿了下嘴,道:“臣女并不想嫁。”   “是吗?本宫可听说你与桓王流言颇多。”   皇后抬眼瞧着苏靖宛,口气并不严厉,但苏靖宛却觉察到一丝冷意。   “皇后都说是流言了,臣女也无需解释。”   八月份的园子,蝉鸣鼎沸,知了知了的叫着,有些闹心。   “既然这样本宫就放心了。前几日珏儿进宫同本宫说想娶你入府,本宫是一万个不答应的,虽说你是苏家嫡女,可也入了桓王府。今儿知道你们没有私情,本宫也放了些心。”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啊!”言蘅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路快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来,“娘娘,苏靖宛不知廉耻同桓王已在京郊的温泉宅子住了一宿,这事京城里无人不知,如果她嫁给了珏王殿下,殿下将会被天下人耻笑。”   言蘅儿声音颇大,惊动了周围不少人,所有人都向这边看来。   “皇后娘娘,您久居深宫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外面都传言,说……”言蘅儿看了一眼苏靖宛道,“说苏姐姐早已是桓王的人了。”   “大胆!”   皇后怒拍椅子把手,惊的跪在地上的言蘅儿抖了一下。   “臣女句句属实,不敢造次。”   王氏刚才离开,这时走近听到言蘅儿的话,站在一旁气的直哆嗦,“蘅儿,你、你竟然如此败坏宛儿得名声,你……”   “舅妈,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在这的各位也都听过这些传闻,这话可不是侄女编造的!”   苏靖宛走到王氏身旁,止住了她,然后跪在地上,对着皇后道:“臣女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如今有人造谣臣女,无凭无据全靠一张嘴,还妄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坐在椅子上的皇后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宛儿,你可愿嫁给珏王?”   “当然不愿!”一声清亮的人男声从花园后面传来。      ☆、第45章   来人一身淡蓝色长袍,面容清俊,正是还未出宫建府的六皇子,李景元。   见他过来,皇后微微皱眉道:“今儿都是内眷入宫,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请了这么多适龄女子入宫,臣妾也想来凑凑热闹,景元恰巧来看我,就一道过来了,”陈妃缓步从海棠树后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意,“皇后娘娘不会见怪吧,景元他还未出宫建府,这也不算逾越。”   陈妃在宫中多年,又育有六皇子,近些时候桓王回京,虽兰妃还在宫中,但大抵都是陈妃在宫中走动,如今她手中有两位皇子,可算风头无二。   众人见是陈妃,走上前行礼问安。   “陈妃若是想来,可以事先同本宫讲一声,现在突然过来,本宫怕在坐各位夫人都没个准备。”   “她们见皇后都已盛装打扮了,若为了见我再隆重一番岂不是逾越了。”陈妃掩嘴轻笑,倒把皇后呛的说不出话来。   陈妃坐了下来,浅笑几声,看着面前过来行礼问安的夫人小姐,开口道:“刚才本宫远远听到有人说苏家大小姐行为不检,这是何人所言?”   下面静默了半响,言蘅儿这才从人群中间走了出来。   “你可有凭据,说桓王与苏靖宛有私?”   言蘅儿顶着陈妃的目光,冷汗直冒,“外面都这么传……”   “外面还谣传你父亲中饱私囊私下坑骗修河道的银两,也没见你四处说!”李景元站在陈妃身旁,毫不客气开口道。   “景元。”不等皇后开口,陈妃先抢了过来,“你怎么能如此说言将军,如今边塞动乱,还要仰仗言将军。”言下之意是坐实了言宇城私受贿赂之事,吓的苏佩娥和言蘅儿慌忙跪在地上。   “陈妃,后宫不议政,你僭越了。”   陈妃仿若这时才恍然大悟,吃惊状的捂了下嘴,然后道:“臣妾只是好奇言家母女有何脸面同这些世家小姐一同过来,倒是忘了这个规矩,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皇后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言家母女二人实在是心烦,若不是言蘅儿是李清珏的家臣,她是断不会帮言蘅儿说话。   明明是表姐妹,当初李清珏怎么就挑了这么个玩意。   陈妃知道皇后有些恼怒,坐在一旁喝茶不再言语。   皇后糟心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通红的二人,叹了口气,让人起身,训戒她们日后要谨言慎行。   苏靖宛站在人群中,往前看了看陈妃和李景元,发现李景元站在那里,正冲着自己眨眼,用手比了个三。   苏靖宛想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恐怕陈妃和李景元过来是李文桓的意思。在这深宫后院,李文桓一个建府的王爷,不好随意走动,倒是李景元还不拘着这个。   “刚才景元为何让阻止本宫问话?”缓过来的皇后终于发难。   李景元站在陈妃身后,正了正脸色,抚了下衣服上的褶子才走了出来,道:“因为皇兄正在追求苏大人,皇后娘娘如此逼问苏大小姐,这岂不是对三哥不公?”   皇后被他的话气笑,“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景元你如此行事,目中还有我这个皇后吗!”   “母后息怒,儿臣不过想替三哥争取一下,虽说要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本人的意思也是要听的。”说着李景元回过身子,冲着后面的苏靖宛问道,“苏大小姐是不是更喜欢我三哥呢?”   苏靖宛第一次被人当面问是否喜欢一个人,脸色顿时涨红,虽然知道李景元在帮自己,可怎么都觉得这人意图不对,不过此时已被逼到如此地步,皇后问话本就有逼迫之意,如今有了选择,而且这个选项她心甘情愿,于是心一横,开口道:“臣女心悦桓王,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好好好。”皇后重重地将茶盏放到桌上,“今儿就到这了。”   说完就带一众下人离开,明显是被苏靖宛气着了。   众人行礼跪安,陈妃笑眯眯的将苏靖宛招了过来,“本宫有话同你说。”   苏靖宛安抚了王氏几句,让春菊先带王氏回去,这才跟着陈妃往寝宫走去。   “一会要去见兰妃娘娘。”李景元小声给苏靖宛透了个底,“你紧张吗?”   原本苏靖宛是不紧张的,被他这么一问,又想起刚才的话,莫名的开始手心出汗。   “别紧张,兰妃娘娘人很好。”   停在一处偏僻的寝宫前,陈妃停了下来,有宫女上前将门打开,苏靖宛跟着走了进去。   整个寝殿都看不出是皇家的内宫,院内园圃虽被人精心打理,但也只有几种花色植被,寝殿更是破旧,老旧的木制家具,边角都被磨出了白色。   “苏小姐,里面请。”里面人早已听到动静,不一会就有宫女从内室出来,对苏靖宛说道。   苏靖宛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跟了进去。   兰妃和皇后岁数相同,但因着待在冷宫多年,面容上早已不如皇后那般年轻,一头乌发早已有了些许白丝。现在正跪坐在蒲团上,对着墙前佛像诵经。   “您且在这等会。”   苏靖宛点头,看着下人离开内室。   屋内只剩下呢喃念经的声音,苏靖宛等了一会,有些累了,看着一时半会兰妃不会念完,便也坐到她身后侧的蒲团上。离近才听到兰妃念的经文,和上辈子最后李文桓念的是同一个。   耐着性子听了好一阵子,兰妃才停下来。   “你倒是没有睡着。”   苏靖宛见兰妃要起身,慌忙站了起来,上前扶她起来,“以前听过这个,再听一遍觉得有些意思。”   “你竟然听过这个?”陈妃有些惊讶,一般寺庙里是不会随意诵念这个咒文。   “臣女之前时运不济之时,有高僧单独诵读过,当时只觉得麻木无感,此时听了娘娘的诵经,倒生出了几分洒脱之感。”   兰妃笑了一下,“是你的心境变了。”其它也没追问,倒叫苏靖宛松了一口气。   扶着兰妃坐到了一旁的座塌上,兰妃拿起竹夹,将两只茶盅放到茶水里洗了一遍,这才又拿起茶壶倒了两杯。   苏靖宛倒了声多谢,端起细细品来。   “你和桓儿的事,我都知道了。”兰妃已信佛多年,此时也不以本宫自称。   苏靖宛虽然知道兰妃找自己是和李文桓有关,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只能笑了笑低头喝茶。   “桓儿怕你受了委屈,知道你被皇后请进了宫,今早刚出皇宫就折了回来,要不是陈妃拦着,他估摸着今日就自个去那花园将你拉走。”   虽已猜到陈妃突然过来和李文桓有关,但听到旁人尤其还是从兰妃口中说出,苏靖宛还是免不了脸红。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看看你的性子。听了我念了半天经,不急不躁,可比景元好了许多。”兰妃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当年我深陷后宫之争,怕保住桓儿,才将他送入清音寺,还好他虽无我的照顾,大抵是没有长歪。”   兰妃看着苏靖宛手腕处,露在外面的佛珠,眼中带笑,“那串佛珠是他祖父当年赠给他的,如今也都舍了给你,万望你不要负他。”   苏靖宛摸着手腕处,没有想到这串佛珠是陈老侯爷赠予,想到陈老侯爷的惨死,苏靖宛觉得手腕似有千斤之重。   “娘娘,陈老侯爷当年孤立无援,我父亲……”   “苏家世代承爵,到你父亲这代虽没有再在军中任职,但到底是将门之后,当年之事,他受人蛊惑,上书说我父亲有居功自大之嫌,事后也百般后悔,”兰妃押了一口茶,“否则当年以他的官职,也不必亲自去捉拿那女医。”   苏靖宛有些缓不过来,好半天才开口道:“您的意思是我父亲无辜?”   “并非无辜,只是受人挑拨了而已。”兰妃见苏靖宛还是不信,解释道,“还是前些日子桓儿进宫同我说的这些,当年虽是苏相起的头,但后面揪出错处,给皇帝谏言的都是言城宇。因着你们两家的关系,所以才会给人是苏相所指使这事。”   “其实言家和皇后早就勾结在一起。”   直到从宫里出来,苏靖宛都没有回过神来,原来父亲和陈老侯爷战死,其实关系不大。   苏靖宛皱眉,所以父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摆脱皇后的牵制?按兰妃所言,父亲当年就已发觉陈老侯爷是他的误判,而给他透露消息的正是言城宇。事后警醒之时,父亲应该要疏远言家,尤其是背后的皇后,可为何父亲还要将自己许给李清珏。   不知不觉走到宫门口,苏靖宛看到墨烨站在马车旁,正在等自己。   苏靖宛径直向马车走去,越走越近,直接擦车而过。   坐在车里的李文桓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进来,掀开帘子就看到苏靖宛已经往苏府方向走去。   跳下了车,几步追了上来。   “你怎么了?”   苏靖宛见路被堵上,无论怎么绕都绕不过李文桓,于是站在原地,抬头瞪着李文桓。   “发生了什么?”明明刚才宫中递出来的消息,苏靖宛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心悦他,怎得现在反而躲他了?   “你可是说过,因着父亲当年做下的蠢事,我以后要好好补偿你?”   李文桓闻言,呼吸一顿,难道被发现了?   见李文桓的表情,苏靖宛知道他想到了,看着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人肉墙壁,苏靖宛踩了他一脚,看着他吃痛,这才带着秋月直接离开。   是夜,苏靖宛洗漱完刚躺下,还没闭眼一会,就觉得有人抚摸了她的脸。   猛然睁眼,便看到黑索索一个人头,刚长大的嘴巴就被那人捂住。   “是我。”   苏靖宛将他手掌挥开,看着一脸喜色的李文桓,挑眉。   “王爷,下官这时候该睡觉了,有事明儿再说。”   知道苏靖宛还在闹变扭,李文桓所幸坐了下来,拉住她的手道:“那时你突然说要辞官,我当时已经心悦于你,又怕你就此离开这才想出了这个昏招。”   见苏靖宛还是不说话,李文桓握住苏靖宛的手,就往自己胸前探去。   “你做什么!”苏靖宛挣脱不开,直接握成了拳头。   “让你摸摸我的心。”李文桓说的诚恳,“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事瞒你。”   顺着拳头,一下一下的跳动传递了过来,苏靖宛也慢慢放松,不再那么抗拒李文桓。   李文桓顺势将人搂到了怀里。   安静了一会,苏靖宛想去白日里陈妃为自己说话,有些担心地问道:“陈妃娘娘如此说言家,言城宇会不会……”   李文桓摇头,“边塞之事已经解决,过些日子舅舅也会归京,到时候自然会有言家受的。”   苏靖宛见他胸有成竹,也就放心了,打了个哈欠,人也有些困乏。   这些李文桓都没注意到,他只知道苏靖宛亲口说心悦于他,一想到这个,他就想立刻见到苏靖宛。   既然两情相悦,李文桓决定带苏靖宛四处走走,他们儿时相识总有些地方要重新去过。碎碎念念半天,开始还有人应一声,后来再低头,李文桓发觉人早已睡去。   将苏靖宛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李文桓这才离开。   之后几日,两人同马而行,一点也不低调的在京城里逛了好几处地方。   苏靖宛两辈子都没有活的如此潇洒,肆意洒脱的可以忘掉身上所有的重担。   又一日,苏靖宛同李文桓在桓王府下棋,只见墨云着急的走了进来,单腿跪地,又不敢说话。   “直接说。”李文桓现在有事并不瞒着苏靖宛。   墨云看了苏靖宛一眼,这才开口道:“这次会试苏大人被人检举,说协助考生抄袭。” 作者有话要说:  墨烨:啊啊啊~ 墨云:啊啊啊~ 李文桓:让我们风尘做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盛世荣华。 苏靖宛:……这三个傻子我不认识。   ☆、第46章(修)   苏靖宛手中的棋子直接掉落到了玉盘上,啪叽一声,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墨云还未开口,秋月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面色惨白,“大小姐,刑部的人已经到门口了。”   那么快!苏靖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一身玄衣的带刀侍卫,依次走来,在李文桓面前低头行礼,之后就想带人离开。   “谁敢动!”李文桓将苏靖宛遮到身后,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苏大人是帮助了哪位考生作弊,你们可有证据?”   左边的侍卫上前行礼,“王爷,苏大人包庇的考生名叫张泽祥,有人检举且发现了另一名考生与张泽祥的一科试卷雷同。”   李文桓皱眉,这侍卫说的调理清楚,看样子是有证据。可事出突然,苏靖宛绝对不可能包庇张泽祥。   “是何人下令让你们过来的?”   那侍卫答道:“侍郎大人。”   “你说是刑部侍郎叫你来抓人,可有凭据?”见那侍卫一愣,李文桓冷笑了一声,“无凭无据就想从本王府邸将人带走,你们真是胆大妄为!”   平日里他们一身刑部衣服,就是标志,如今桓王突然问他们要手令,也真是难为到了他们。   “王爷……”左边的侍卫还想说什么,就被右边的那位拉住。   “王爷,我等回去去取手令,还妄苏大人不要随意走动。”说完一挥手,两列带刀侍卫又离开了这里。   人总算走了干净,虽然拖得一时,可这群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李文桓将苏靖宛带入书房,禀退了所有人,关上门开始细细询问贡院里发生的一切。   “我与张泽祥并未有直接接触。”贡院过去的日子并不算太久,苏靖宛皱褶眉头,在回想自己哪里同张泽祥接触过,可左思右想,他们只在第三科的时候,遇到了一次,连话都没说过。   “难道是我那几日去饮马巷太勤,被人抓了话柄?”   李文桓神色凝重,如今刑部都下了指令,说明是有了一定的证据,如果只凭苏靖宛说的这两点,刑部根本不会立案。   可惜这事太过于突然,他们连个准备的时间也没有,根本不清楚刑部那边掌握了什么证据。   眼看着时辰不多了,苏靖宛努力想了下,觉得这事和前些时候得罪皇后有关。   “皇后那日在御花园里突然提起珏王,想来是早有打算,我没有顺着她的意思来,并且六皇子又呵斥了她们,”刑部的人已经到了园子里,苏靖宛不得不加快了语速,“她们毕竟是皇后的人,那次我已得罪了皇后,现在这事虽来的蹊跷,但也有迹可循。”   李文桓握住苏靖宛的手,“是我们得罪了皇后,放心,一切有我。”   苏靖宛情不自禁主动抱住了李文桓,分开的一瞬间,苏靖宛踮起脚尖吻了下李文桓的嘴角,然后打开书房的大门,看着刚到门口的带刀侍卫。   侍卫拿出带有刑部侍郎官印的手令,苏靖宛扫了一眼,冲李文桓点点头。   见李文桓不再阻拦,为首的带刀侍卫侧身说道:“苏大人,请。”   苏靖宛给了秋月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了一眼李文桓,这才跟着侍卫离开。   想她苏靖宛活了两世,连死人都不怕,何况一个小小的刑部。   结果连刑部侍郎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被送进了刑部大牢。   前些日子她还站在外面审问薛丁贵,此刻自己倒成了大牢里的人,想想就有些讽刺。   “侍郎大人现在不提审我?”苏靖宛挑眉,看着外面的侍卫。   “等着,该提审你的时候,大人自然会来传你。”   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合上上锁,直接带人去了外面喝酒。   苏靖宛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合衣而坐,闭目养神,不一会就听到有人轻嘘的声音。   苏靖宛睁眼,大牢里光线并不好,仔细一瞧才看到隔了间牢房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想不到苏大人也进来了。”那人压着声音,怕被狱卒听到。   苏靖宛分辩了下,认出是张泽祥的声音。转而想了下,他确实应该进来。   “究竟是何人检举?”   “不知道。”张泽祥是在西街的私宅门外被人抓了过来,因着没下人看到,所以也没有人去通报李文桓。   “你可得罪过什么人?”思来想去,愿意以雷同试卷示人的另外一位,想必不是与她有仇就是与张泽祥有仇。   听到这话,张泽祥开始回想。   李文桓派来两匹人出去,一部分去查张泽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殃及了苏靖宛,另一部分去查了最近珏王他们的动向,这事最有可能就是他们出手。   李文桓在王府里也坐不住,去了趟谢殊府上。   谢殊刚下朝,也听说了苏靖宛的事,正想去找桓王,结果一进家门,李文桓正在府上。   “王爷。”谢殊上前行礼。   李文桓直接挥手让人起来不必行礼。   “老师也听说了苏靖宛的事了吧。”   谢殊点头,“我正想同你去说此事,苏大人在贡院绝对没有徇私枉法。”   “我信她。”   谢殊点头,其实最近苏靖宛同桓王如此亲近,他也不该怀疑桓王会生疑,“如今这事虽是冲着苏大人来的,其实更是冲着王爷你来的。”   李文桓皱眉。这事来的蹊跷,但是细细说来确实是在扰乱他的计划,前几日他才收到边塞那边的回信,今儿苏靖宛就进了刑部大牢,似乎是个警告。   唤来了墨烨,李文桓让他去宫里和李景元说一声,好好照看兰妃和陈妃。   “老师可还记得那几日贡院内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会试已经过了些日子,谢殊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会试中间,苏大人曾来找过我一趟,说那个叫陈罗生的考生好像作弊。”谢殊有些不太确定,“因为那人是言家的人,事后我与她都多留意了几分,结果并没有什么发现。”   这时候无论多小的事,李文桓都不想放过,于是立即派人去查这个叫陈罗生的书生。   “王爷你也不用急,如果真是冤案,刑部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清白,即使刑部不行,还有大理寺复审,王爷请宽心。”   话虽这么说,可李文桓就是宽心不了,苏靖宛已经待在了大牢里,他如何能安心。   “王爷,这时候一定要定下来,事出必有因,先从源头入手为妙。”   李文桓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谢殊。   “这是永宁侯的信?”谢殊先看了落款,问道。永宁侯是李文桓的舅舅,去边塞戍守多年,大周多年并无战事,名将之后落得了这么个差事也真叫人唏嘘。   得到了肯定之后,谢殊继续看了下去,信上内容前面无外乎是问候,后面才进入了正题。永宁侯手上虽无实际兵权,但在边塞多年早有了自己的情报来源,信上所言这些日子匈奴异动极为反常,他已派人去查。   “这信是半个月前到的,那时候老师你们还在贡院。”说着李文桓又拿出了一封递给谢殊,“这封是我昨日收到的。”   展开信,信上所言已掌握了匈奴异动和言家有关的证据,不日便会呈报。   “你是说,这信上内容让言家忌惮,所以他们先开始动手?”   李文桓点头,“老师也说,这事可能是冲我来的,而我手中唯一能让对方忌惮的只有舅舅的证据。不过这事前后来的那么快,恐怕不是我这边出了问题,就是舅舅那边走漏了风声。”   谢殊也想到了这个,“那之后的呈上去的边塞折子,我会亲自把关。”   “不用,舅舅他不日便会回京,到时候亲自呈报。”   谢殊没有追问,每个家族传承下来,都有自己的联络手段,估计这种私下的消息是通过别的法子送回来的。   “王爷若真怀疑这事是根源,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好好想想后面的事了。”谢殊正色道,“自从王爷回京,对方一直咄咄相逼,这次借着苏大人入狱的事,我们要反击一次。”   等谢殊回去,查陈罗生的人也回来了。   “王爷,那陈罗生现在在烟花巷中喝酒,属下回来时,他似乎有些上头。”   李文桓点头,换了身富贵公子打扮,便去了那烟花巷。   这是李文桓第一次去这种地方,整条街都弥漫着胭脂水粉的气味,让他鼻头微痒,有些不适。   “大爷,来玩呀,来玩呀~”几位站在巷子口的女子,露着白花花的胸脯,一直往李文桓身上凑。惊的李文桓差点出手伤人,几番躲避,李文桓才狼狈的进了陈罗生所在的翠绿阁。   门口的老鸨眼光极其毒辣,只看李文桓一眼,便知道这人非富即贵。   “三位客官里面请~”故意捏细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位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翠绿阁的姑娘,在整个京城都算数一数二的。”   李文桓将自己的外衫从老鸨手中扯出,有些嫌恶地拍了拍。   “我们来找人!”   一听说不是来找姑娘的,老鸨态度立即变了,“我们这里只有姑娘和恩客,你就觉得我会暴露他们身份吗?”   墨烨直接塞了一张银票。   老鸨接过低头眯了一眼,“客官想找谁?”   “陈罗生。”   老鸨听到这个名字,面上一闪而过的不安,李文桓可没错过。   “你们找他做什么?”   “同窗一场,我们与他约了这里来喝花酒。”   老鸨虽还有怀疑,可陈罗生今日过来的时候,就说等会会有人过来寻他,让老鸨直接将人带过去就好。   看了下李文桓的装扮,老鸨最终还是选择信了他们,带他们直接去了里面。   在翠绿阁的三楼走了一圈,到了拐角的门前,老鸨敲了下房门,“客官,您的客人到了。”   里面嬉笑声并未停下,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摇摇晃晃的来开门。   “哟。”陈罗生只觉得这人好看,打发了走老鸨,陈罗生开心的将人迎了进屋。   屋里女子见到新来的人,笑嘻嘻的扭到了这边。   李文桓几次把狗皮膏药一样的人女子弄下去,结果人家就是扑了上来。   “哈哈哈哈哈。”喝的已经醉的不成样子的陈罗生还在倒酒,“来来来,我们喝一杯,庆祝下苏靖宛那个疯女人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叉叉小天使指出bug~ 谢谢宋茜的老婆小天的雷~ 么么哒~~ 这几天开学忙的一塌糊涂,昨天跟导师去开会,晚上才到寝室,谢谢你们还在~~~ 笔芯~ 后面会抓紧时间更,这个月应该能完结,希望flag不倒TAT   ☆、第47章   第47章   听到这话,李文桓按住要出手的墨云,又亲自给陈罗生倒了一杯酒。   “苏靖宛怎么得罪了你?”   边上两个陪酒的女子,被墨云瞪了两眼,终于识趣的离开了屋子。   见美人离开,陈罗生试图站起来,结果一个不稳又跌坐了回去,嘴里还念叨着,“别走啊,美人,别……”   “陈罗生,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一会我给你多找几个姑娘来。”   陈罗生喝的晕晕乎乎,此时依稀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听到有人说多找几个姑娘,于是傻乐的咧嘴笑了出来,“好。”打了个嗝,问道,“你想问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苏靖宛协同张泽祥作弊的?”   “当然,当然是我看到的。”陈罗生要拿酒壶,结果发现在李文桓手里,怎么都拿不到,终于松口,靠近李文桓身边神秘的说道,“我在贡院里是没亲眼看到,可你别看她在里面装作和张泽祥不认识,其实她和张泽祥在饮马巷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否则她一个娇小姐怎么会天天去饮马巷那……”   砰的一声,张泽祥就被人按到酒桌上,脑袋直接进了菜里,怎么都抬不起身子。   陈罗生记得自己约来的好友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但酒已上头,根本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嘴里依旧嚷嚷着,“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本会元!”   “会试榜单还未贴出,你怎么知道自己是会元!”   按住脑袋的手力加大,陈罗生半边脸早已变形,不过人醉酒了,痛感也慢了些,嘿嘿笑了几声,“本会元得到的那份答案,应付试卷完全没有问题。”   压在头上的手终于松开,陈罗生直起了身子,半边脸上还挂着菜叶,他笑着看向李文桓,“别怪兄弟吃独食,那衣服难得,又那么贵,你肯定没那多么钱。”说着,就要将手搭到了李文桓肩上。   李文桓侧过身子躲开,陈罗生一个不稳,踉跄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扑到了地上。   “你从谁那里得到的答案!”   趴在地上的陈罗生半天没有回答,墨云上前一看,发现人已经在趴在地上睡着了。   这事太过于蹊跷,李文桓让人将陈罗生带回去好生看管。屋里只有李文桓和墨云两人,看了一圈也没别的发现,刚准备离开就感觉外面来人了。   床下太小,只够墨云一个人进去,李文桓看了眼边上的柜子,便躲了进去。刚关上衣柜门,就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人呢?”进来两个人穿着儒衫,应该是陈罗生原本相邀之人。   桌子上一片狼藉,两位书生觉得不对,刚想转身逃走,就被墨云直接拦下。   *   “抄袭你的那位关在哪里?”大牢里,苏靖宛忽然想起这事。   张泽祥指了指他对面的牢房,由于太黑,苏靖宛什么都没看见。   “你之前认识他?”   “未曾见过。”张泽祥也是不解,每人一个棚子也就算了,自己和他的位置也不近,他们试卷到底怎么会出现相似答案的。   苏靖宛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随即闭嘴坐好。   “王爷,这边小心,大牢里太黑了。”狱卒十分谄媚,迎着那人走了过来,然后将牢门打开,“您聊,小的就在不远处,有什么事直接叫一声就好。”   来人正是李清珏,只带了一个侍卫过来,等狱卒离开,他才走进了牢里。   “这里还真是黑,都看不清楚你的样子了。”   苏靖宛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本王好不容易求得母后允准,让你嫁入珏王府,你倒是好,直接回绝也就算了,这几日和桓王四处招摇,这不是打我的脸么。”李清珏伸手挑起苏靖宛的下巴,“现在你知道得罪本王的后果了吧。”   “王爷可太抬举下官了。”苏靖宛轻笑了一声,“王爷竟然屈尊来了这里,可否就能说明这次抄袭案与你有关?”   “真聪明,”李清珏摸了摸苏靖宛的脸蛋,“这么聪明,若是跟了本王,本王现在就可许你荣华富贵,日后坐上更高的位置也未可知。”   “多谢王爷抬爱了。”苏靖宛别过脸,躲过李清珏的手,“王爷能许的桓王也能许,况且我又是他的家臣,一切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苏靖宛,你别不识抬举!”李清珏一把掐住苏靖宛的脖颈,恶狠狠地道,“连苏家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你一个女子难道真的要叛出家族,置他们生死于不顾吗!”   苏靖宛被掐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上辈子父亲就没站在珏王这边,这辈子苏靖宛觉得他也不会。   兰妃的话还在耳畔,苏靖宛对李清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上辈子李景元一个皇子都能步步紧逼,让李清珏差点倒下,这辈子又加了个李文桓。况且直到现在李清珏还觉得苏义瑜是他的人,着实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李清珏的力气徒然增大,苏靖宛被掐的几乎进不了多少气,忍不住拳打脚踢,想要挣脱束缚,结果无论她怎么挣扎,李清珏就是没打算放手。   “王爷,苏大人要喘不过来气了。”狱卒在不远处听到动静,慌忙跑了过来若犯人在还未开审前就死在了这里,他也就完了。   李清珏终于松手,看着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苏靖宛,冷笑了声,“你可要考虑清楚,苏大小姐,若过了今日你还执迷不悟,本王也救不了你。”   苏靖宛趴在地上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开口道:“王爷抬爱了。”   李清珏瞪着苏靖宛,“好好好,我们走。”   大牢的门再次被锁上,大牢里没事时彻底安静了下来,除了苏靖宛时不时的还会轻咳几声。刚才李清珏是下了死手,苏靖宛觉得自己喉咙应该是受了伤。   “你还好吗?”张泽祥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这次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我,这次会元一定是你。”   “别这么说,都没放榜。”   苏靖宛摇头不愿多言,要不是因着她,张泽祥会一路顺风顺水,是她太过于贪心。   见她半天也没回应,张泽祥自己觉得无聊,便开始询问对面那个一起关进来的人。   “我说这位抄我文章的兄台,你是怎么看到我的试卷的?”   毫无意外,对面没有人回应。   “啧,抄都抄了,这里又没别人,你也别装了。”那人还是没有动静,张泽祥讨了个没趣,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着出去,若能出去,恩科不考也罢,以后多写点话本,可比当官赚钱多了。”   “那你的抱负呢?”苏靖宛哑着声音问道。但凡读书人,都有自己的抱负,忠君报国,惠于一方百姓。   “若官府都给不了一个公平的判决,那我这个官不做也罢。”   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文人的风骨。   苏靖宛略微沉思了一下,开始用力拍打牢门,把狱卒吸引了过来。   “你做什么!”狱卒刚打牌输了钱,听到这边动静就跑了过来,此时见到苏靖宛,脾气很是不好。   “劳烦这位大哥帮我找个人过来。”   狱卒接过苏靖宛递来的玉镯,瞧了瞧成色,“桓王不行。”   苏靖宛早就猜到,开口道:“劳烦您帮我去汴河边五里巷子的岳氏医馆,寻一个叫妙玄的姑娘,我这嗓子实在不舒服。”   狱卒听到苏靖宛的声音确实有些嘶哑,“行,等着。”手上的镯子至少值他半年的月例,又没有违背上面的命令,他自然是乐得跑这一程。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寂静的大牢里又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不是妙玄,而是岳千。   狱卒收了银子,便将这里留给了他们,走之前嘱托道:“记得快点。”   自从柳氏的事发生之后,苏靖宛就没见过岳千,这时候他能过来,也着实让苏靖宛有些惊喜。   岳千似乎比之前头上的白发多了些,但人明显的精神了许多。   “这里阴气太重,我就没让妙玄过来,我想苏大人更想见的应该是我。”岳千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今日他值班回府,人才刚出皇宫大门,就被桓王请了过去,好不容到了家,妙玄已经知道苏靖宛被抓的事,就一直吵着要去刑部大牢。刑部是什么地方,他一个太医可没那个本事,恰好这时狱卒找了过来。   本来妙玄要跟着,但岳千怕人多,反而被盯上,于是独自前来。还好他常年在太医院,外面人很少认得他。   苏靖宛点头,“叫妙玄过来也是不得已,岳太医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也就直接说了。”苏靖宛咳嗽了几声,“今日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现在能证明张泽祥清白的,只能仰仗岳太医您了。”   “你是希望我去皇帝身边和皇帝谏言,让张泽祥和另外一位考生当场对峙?”   苏靖宛没想到岳千已经替她想了这些,有些惊讶。   “还真是,”见苏靖宛的表情,岳千笑了,“你和桓王还真想到了一处。”   原来今日他被请到桓王府邸,李文桓正是同他说这事。如今他在宫里当值,这些日子的御前请安脉也正是他。   提到李文桓,苏靖宛眼中明显带些暖意,然后压低了声音,隔着栅栏轻声道:“不仅仅是这样,我还希望皇上可以当场出题,让两人当场作答,一比立见高下。”   岳千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这个也许可以。”   “如此便多谢了。”   *   朝堂之上,礼部侍郎许梁魏将会试作弊之事在朝上禀报了一遍。   “皇上,苏靖宛是老臣的女儿,老臣敢以性命担保,她不会做这种事。”苏义俞站在最前面,听完许梁魏所言,直接走了出来。   “苏相,这事已经人证物证都在,如今你在皇上面前这么说,岂不是在怀疑下官的办案能力吗?”   “据老臣所知,刑部还未提审,许大人如此便下了定论,岂非逾越了?”   “苏相如此争辩是怕苏靖宛定罪,连累到你吧!”许梁魏豪不退让,怼了回去。   “你……”   “好了。”高位之上,身穿一件明黄色皇袍的男子,面容严肃,看了一眼下面争辩的二人,忽然转口,“桓王,这事你怎么看?”   李文桓已经封官,自然也在早朝之上。听到皇帝问自己,李文桓走了出来,行礼道,“苏靖宛是儿臣的家臣,儿臣自是信她的人品。”   皇帝单手撑住下颚,有些无趣地看着李文桓,“你这么说,岂非也是不信礼部的话?”   李文桓呼吸一顿,有些莫不清楚皇帝的意思,犹豫着开口道:“儿臣并非这个意思,只不过儿臣更愿意相信苏大人的人品。”   “人品,呵,太虚无缥缈了。”   “父皇,虽有人检举苏靖宛协同张泽祥作弊,但检举之人已没了踪迹,况且张泽祥乃岭南解元,而被他抄袭那人不过是举人,儿臣始终不信。”   “那按桓王所言,是所有举人都不如解元了?下官可没见过几位三元及第的。”刑部侍郎忍不住插嘴道。   “本王觉得张泽祥可以成为下一位。”   见他们还要争辩,皇帝咳嗽了一声,李文桓和刑部侍郎顿时收音。   “皇儿如此看重此人,想必他定有过人之处。”坐在皇位上的人终于坐直了身子,“都是天子门生,此事刑部一定要要查清楚。”   眼看着这事又要落到刑部头上,朝臣队伍里的谢殊忽然开口。   “皇上,老臣觉得不如您出一个题目,让那二人当场作答,这一番比较,考卷自然可以证明谁是谁非。”   皇帝盯着谢殊看了好半天,直到谢殊都开始往外冒冷汗,皇帝才开口道:“谢卿和朕想到了一处。”   这事便定在本月最后一天。苏靖宛和张泽祥依旧关在大牢之中,但因着皇帝过问,他们便一直没被提审。   对面被关着的那位书生一直龟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同他们说。   李文桓下了早朝就去看苏靖宛,狱卒一直在他们附近转悠,两人连说几句悄悄话都不行。   临走之前,李文桓狠狠抱了下苏靖宛。回到桓王府,立即去了暗室,陈罗生此时酒刚醒,见到李文桓进来,下意识地往后退,这才发觉自己被绑在木桩上。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陈罗生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离开的翠绿阁,他只记得昨日和同窗相约喝酒,自己先到了一步,就被那些舞姬迷的七荤八素,灌了不少酒,最后喝的实在有些多,隐约记得有人过来,难道不是他的同窗?   “酒醒了,陈会元?”   听到这话,脸色有些惨白的陈罗生一愣,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道:“王爷是、是不是叫错了?”   “怎么会呢?”李文桓面上带笑,可眼中一点笑意都没有,“陈会元亲口同本王说,这次会试你一定高中。”   陈罗生已经完全记不起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看桓王的脸色,不像在诓他。   “王爷定是听错了,小的,以小的的文采,中不了。”   “你的文采也许不够,可你事先准备好的答案也许能够让你高中。”   “什么!”陈罗生没想到自己酒后把这个也说了,原本就有些惨白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嘴里只能干巴巴的说道,“王爷是听错了。”   “本王一人在那也许可能会听错,可本王那些手下听的可都和本王一样。”看陈罗生还不愿松口,李文桓从袖中掏出一瓶黑色长颈瓷瓶,“陈罗生,你背后那人根本没想你让你活着。”   黑色长颈瓶被打开,李文桓倒了几滴在地上,地面上顿时起了白烟,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肯能!”陈罗生怒吼道,怎么都不愿相信。   “这东西可是从昨日你邀的那两位同窗好友身上拿到的,若不是本王将你带回来,也许你到死都不知道何人害你!”   “不可能,我给了他那么多钱,还帮他检举了苏靖宛,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不可能!”陈罗生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整个人一直在那里摇头。   “带他们过来!”   另外两名书生,面容憔悴,双手被捆住,押了过来,直接跪在地上。   这二人原是言城宇安在书院的探子,在这届赶考书生中选中了陈罗生。这陈罗生平日里成绩不好,读书也不怎么用功,勉勉强强过了乡试,会试应该会落榜,但是家里因着远方亲戚病逝无后,留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所以也是京郊有名的暴发户。   陈罗生在他们的设计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高人’手中买了答案,一直沾沾自喜。结果现在问出来,都不过是那高人言城宇设的局。   言城宇当时觉得事后一定做掉陈罗生,所以并未隐瞒身份。陈罗生见到是言城宇本人,于是十分信任他,也愿意帮他指认张泽祥作弊。   “这次言大人让我们去翠绿阁,就是打算杀了陈罗生,好以绝后患。”   至于后患,就是被人发现陈罗生是提前拿到了会试答案。   陈罗气得身子直抖,等李文桓将二人带下去,人才稍微好了些。   “陈罗生你还打算替他瞒到什么时候!”   颓然老了十岁的陈罗生终于开口。      ☆、第48章   那两个书生直接被送到了京兆尹衙门,击鼓之后,墨烨直接拖着二人进了衙门。   “何人击鼓?”一身深蓝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京兆尹,坐在正大光明匾额之下,威武声后,一声惊堂木响彻大堂。   墨烨将那两人丢到堂下,一抱拳,道:“府尹大人,在下是桓王近侍墨烨,这次击鼓主要是为将这二人送来,他二人与前些日子京城考生落水案有关。”   前些日子进京赶考的考生,从考完会试开始,每隔几日就有举人落水。从开始的意外,到后来的怀疑,京兆尹这几日也在为此事烦心。   听到墨烨说这事,京兆尹顿时坐直了身子。   “继续说!”   “这二人假借庆祝考完为借口,约了这科考生陈罗生在翠绿阁喝花酒,买通翠绿阁里的姑娘,蓄意灌醉陈罗生,并且身上带着此物,”说着,墨烨从袖中取出和李文桓那支一样的瓶子。   这才是从书生身上搜到的瓶子,但里面装的液体无色又带着淡淡酒香。若不是问了岳千,他们也不会认为这东西有什么特别,更别说用它来恐吓陈罗生,于是李文桓便换了一种烈性□□,果然十分有效。   衙役将东西呈了上去,京兆尹打开瓶子,凑近闻了一下。   “这是何物?”   “这瓶里装着的叫做千日醉,因着喝下之后,如同喝了千杯酒一般,状若醉酒,因此得名。此物若混在酒里,人只喝一杯也会醉酒,旁人根本无法察觉。之前几位考生死因都是醉酒落水,大人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京兆尹眉头微皱,考生落水之事这几日不知怎么的,突然被人提了出来。当时案发时,开始两件被他们当成了意外,但之后几起类似案子再次发生,他们便怀疑起来,可是每次仵作尸检都是意外落水,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这几日不知道那些考生家里哪里知道了这些消息,接连到府衙门口击鼓鸣冤。毕竟是天子门生,无辜身亡不止一两个,上面施压下来,京兆尹近日也是焦头烂额。   “你说这是□□?”   “并不算是。”站在下面的墨烨开口道,“此药只是加剧醉酒程度,而且服用后口干舌燥,人会自然而然会靠近水源,加之有人引导,所以不是□□胜似□□。”   京兆尹也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觉有些怀疑,“这东西真的有这样的效果?”   “一试便知。”   衙役领命出去,不一会就抱回来一只大黄狗。   *   陈罗生低着头,好半天才开始说他的事。   “有人告诉我他能拿到会试的卷子,我原本不信,后来那人说自己是言家管家,又安排了我去见言将军,我才信了他们。当时花了两万两拿到卷子,又花了五万两请人答了试卷答案。”   “你说是言将军,可有证据?”   陈罗生想了一下,点头,“有证据,我作弊的衣服,就是言宇城提供的,现在它们被押在了赌场。”陈罗生会试结束就去赌,结果输了精光,连衣服都被扒了留那,人才被放出来。   之后那身衣服也没什么用,陈罗生就忘记去赎。   闻言,李文桓派出了两队人马。   到赌场的人还没回来,去陈罗生住处的人倒是先回了一步。   “王爷,陈罗生住的地方着火了,火势很急根本无法靠近!”   “王爷!”另一队人马恰巧赶回,墨云疾步跑了进来,“我们过去赌场的时候,发现赌场火势刚被扑灭,现场一片狼藉,根本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就在陈罗生以为完了,他剩下的证据也没了的时候,就看到墨云从后面手上手中拿过一个棕灰色的印花包裹。   “因着陈罗生怎么都不过去赎这些东西,赌场老板直接将它们弄成了死当,抵押给了当铺,这才免于一劫。”   李文桓点头,接过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件浅棕色外衫和一身白色中衣,里外毫无字迹,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件衣服沾了水后,再拿一把灰土撒上,衣服上便会出现字迹。”陈罗生解释道,“这是我另外花了三万两,从言家管家那里买的。”   墨云会意,将衣服铺放在地上,先喷水后撒土,果然沾了水的地方,因着泥土的存在而显出了字迹。   李文桓看着地上的衣衫,有些犯难,有了这个,最多可以证明陈罗生作弊,并没有证据表明是言宇城给的这些   正在为难之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徒然出现在暗室。   “这是边塞匈奴的一种掩饰手法,制作极为复杂,想不到言宇城竟然用到了科举考试上。”   来人丰神俊朗,一身玄色盔甲显得英气十足,此时见到李文桓回头,冲他漏齿一笑,“外甥。”   此人正是永宁侯陈卫凌,一别数年,还好府里的老人还在还记得他,这才放他进来。   “舅舅,你怎么那么快?”根据信上所言,永宁侯应该再过些时日才能入京,现在猛然见到,李文桓有些懵。   永宁侯太久没见自己的外甥了,上前拉住李文桓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臂膀。印象里他还是那个不及他腰高的孩子,如今这个头已经比他还要高一些,永宁侯看着就觉得心里乐呵。   “听说你有了相好,舅舅想早点看看,就快马加鞭的过来了。”好几日连天加夜,又避着皇帝眼线,永宁侯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说这个,这件衣物是从言城宇那里得到的?”   陈罗生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但是他一身杀气,可是真刀真枪一个个砍出来的,气势十分惊人,于是不由的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点点头。   永宁侯松开了自己的外甥,步伐果断,走到衣物前,直接蹲到地上摸着衣服面料。   “这确实是那种法子。”   因着此事事关机密,李文桓带着永宁侯去了外室,禀退了左右,屋里只留了他们二人。   永宁侯也没卖关子,拿着衣物进屋后,直接开口道:“匈奴境内有种动物,在其囊腔内蓄有墨黑色胆汁,将其胆汁取出与鱼胶混合,写下的字迹可以在半年内消失不见。”永宁侯将衣服铺在桌上,继续说道,“衣物只从外表来看,完全无法分辩,但当衣服经过水的湿润后,鱼骨胶就会恢复一些粘性,人们只要将地上的土粉,或者别的灰土等物洒到衣服上,衣服上就会出现字迹。”   李文桓拿过衣物,摸了下,只沾水的地方确实有些粘手。   “这种手法,我还是机缘巧合下抓到一位匈奴大将,从他那知晓。这种方法还不是最机密的,最难到手的是那胆汁,匈奴人很少会将胆汁给中原人。”   说到这时,永宁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见他满眼血红,着实累的厉害,李文桓赶忙派人收拾好屋子,就直接将舅舅送了过去。   “舅舅舟车劳顿,早些休息。”   永宁侯确实累的厉害,没有推托。   进屋之前还拍了拍李文桓的肩膀,“听说你相好进了刑部大牢,别急,有舅舅在,等我睡醒后带你去把刑部侍郎那小子打一顿。”   李文桓哭笑不得地看着永宁侯关门进屋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永宁侯:有舅舅在,踢爆那些人的菊X。 李文桓:舅舅,文明点! 永宁侯:劳资在边塞待了那么多年,文名不了了!明天就带你去踢刑部侍郎的! 李文桓:……   ☆、第49章   太监总领盛海端着凉茶进了御书房的大门,屋内,大周帝李怀凌靠在椅子上,正在看书。   “皇上,日头都偏西了,仔细些眼睛。”说着又训斥了一旁伺候皇帝看书的太监福禄,“你也不点上灯。”   福禄年纪不大,不到而立之年就混到这个位置,也是个聪明的主,知道盛海实在是帮自己,慌忙跑到桌前,跪了下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时忘了这事。”   大周帝被盛海提醒,才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但也没多责备,接过茶就让人起来了。福禄慌忙唤人,一起将御书房的灯盏都点上。   盛海这时从袖中取出一道密文,呈给了皇上。李怀凌打开,看了一下,皱起眉头,“永宁侯的车队到哪里了?”   “不日即将入京。”   “恐怕永宁侯早已入京。”李怀凌将信摊在桌上,上面写着永宁侯军队的行军记录,以及永宁侯的起居,虽与平日相同,但还是从细节里被看出了端倪,恐怕那个日日坐在马车里的人,早就换了,“他多年未归,且饶他这次。”   书房亮了起来,福禄终于弄完,又跑回来伺候。   李怀凌喝了会茶,似是无意的问道,“苏相因着嫡女入狱来找朕几次,桓王也来过,后来连谢殊也同朕旁敲侧击的说过,你说这苏靖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怀凌并未点名叫谁回答,但御书房里只有盛海和福禄两个人,福禄一脸惊悚不敢出声,只能求助般地看向盛海。   盛海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怎么琢磨皇帝的心思,开口道:“苏相和桓王放到一边不说,谢殊大人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他能被人说动来求情,想必苏大人也不是个坏人。”   大周帝垂目,并不是他不信盛海的话,只是这个苏靖宛,前些日子皇后还在他面前多次提及此人,后来苏靖宛被人检举也是珏王的人在下面使力,他都快被弄糊涂了。   “你觉得她有协助抄袭吗?”   盛海呼吸声都弱了些,半响才道:“奴才并未见过苏大人,也不清楚苏大人的为人,所以不敢有妄言。”盛海盯着皇帝衣服上的祥云,继续道,“明日皇上金殿之上,当场出题,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你还真是个老狐狸。”大周帝闻言,笑了起来,“这有道密旨,你去替朕跑一趟。”   盛海领旨就走了,书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皇帝翻书的声音,李怀凌靠在椅子上,又翻了一页,忽然开口道:“福禄,不识字?”   站在后面的福禄一惊,慌忙低头,“奴才,奴才进宫前就识字,进宫时也说了,正好太医院那时缺分药的,我便因此进了宫,奴才可从未隐瞒。”   李怀凌点头,不再多言。   盛海拿着密旨进了刑部大牢,狱卒殷勤的将人迎了进去。   因着宣读密旨,张泽祥对面那间牢房周围没有旁人,待那书生看完密旨之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直跪地磕头领旨谢恩。   之后,盛海带着一群人慢悠悠走了出来,经过苏靖宛门口的时候,还多看了她几眼。   狱卒送走了盛海,也是不明所以,但是看皇上的意思,基本是判定那书生无罪,于是对苏靖宛和张泽祥的态度愈发恶劣了。   晚饭送来的白粥青菜都一股子馊了的味道,苏靖宛一口未动,张泽祥尝了一口也吐了出来。   “这都什么玩意!”张泽祥啐了一口,“等老子出去,他们都等着!”   “看这情况,我们估计是出不去了。”苏靖宛忍不住给他泼了凉水。   “唉。不过如果明日我发挥超长,我们也许还能一搏。”   苏靖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今日皇帝派盛海过来,已经算表明了态度。想不到她重活一世,这辈子竟然因为这个死了,连喜欢的人都还没表白过。   一整夜,苏靖宛想想前世又想想李文桓,几乎没有合眼。半睡半醒之间,张泽祥被带了出去,狱卒送来了食物她一口未动。   约到未时,刑部大牢突然有人进来,不一会狱卒就拿着钥匙将苏靖宛放了出去。   难道张泽祥的文章入了皇帝的眼?   已经不记得关在里面几日,苏靖宛猛然见到日光,眼睛刺痛了一下,抬手微微遮住阳光。   “大小姐,我们回家吧。”秋月走上前,给她披了件披风。   苏靖宛点头,被春菊和秋月搀扶住,坐进了马车。   也不知李文桓那边怎么样,但是她既然放了出来,想来也一切进展的顺利。   金殿之内,李文桓站在大堂之内,边上跪着言城宇和陈罗生。   皇帝听到全部过程,坐在位置上垂着眼,“那福禄可是你的人?他胆敢在朕背后,每日记下朕看的书,书页数,这些可都是你教的?”   言城宇跪在地上汗入雨下,昨夜福禄传来了消息,将皇帝昨日看的书册,页数尽数告知,他们连夜编纂了答案,让狱卒送到了牢里,让书生记下。想不到,今日大殿之上,皇帝抛出的问题,并不是近今日所看书籍,甚至说好不沾边。   本就是没有什么墨水的书生,当场露馅。言宇城这才明白,昨晚那道圣旨,是皇帝的试探,他们却当做了帝王的信任,导致今日原形毕露。   言宇城擦了擦额上冷汗,半响才道:“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深知皇帝垂爱,让老臣活到今日。如今塞不稳,老臣愿披袍上马,为皇上尽忠。”言城宇跪在地上磕头,今日之事证据确凿,他已无力狡辩,只能放手一搏。   “言将军说这话时,不会脸红吗!”   伴随着这句话,进来一位身着武臣官服的男子,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言城宇,才跪在地上行礼问安。   “永宁侯,你总算来见朕了。”   永宁侯知道自己行踪瞒不住皇帝,索性也没有狡辩,“臣愿意领罚。”   大周帝摆了摆手,让他起身,“你刚才所言是何意?”   永宁侯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件,让盛海呈了上去。   大周帝拿起信件,一张张打开,越看脸色越差。   “皇上,臣一路隐匿行踪虽有不妥,可若臣不这么做,路上言将军几番暗杀,臣早已横尸。”   大周帝拿着信件,走到言城宇面前,直接丢了下去。   “这些你与匈奴大将的密信,你如何解释!”   从永宁侯进入大殿开始,言城宇便听到了死亡的丧钟。在永宁侯从边塞回来的时候,他便猜到永宁侯手上握有证据,如今看到一封封自己的笔迹,言城宇面如白纸。   三日之后,言宇城罪状被张告天下,河道加通敌之罪,罪无可恕,言家被全部收押,一道圣旨,满门抄斩。   树倒猢狲散,曾经被言城宇庇佑的人,不是反咬一口就是一言不发。   新崛起的世家,顷刻间便没了影子。   苏靖宛站在破败的言府前,看着言府匾额落下一半而无人过问,门上贴着写有朱红色封字的封条,一时间五味成杂。   “你没去午门?”李文桓突然出现在言家门口。   苏靖宛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数日,就没见过李文桓。但是却听了他不少消息,因着桓王在骊山县和这次科考案中,都立下汗马功劳,封赏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   如今李文桓和数月前那个刚从山上下来的和尚不同已全然不同,他手握实权,又有皇帝宠信。   这几日又传来了消息,皇帝正在为李文桓挑选皇妃,一时间世家小姐全都唇唇欲动。   苏靖宛也听到了这个,但等了几日也不见李文桓过来寻她,便有些自暴自弃了起来。秋月性子急,要去问问李文桓究竟什么意思,都被苏靖宛挡了回来。   今日,言家满门抄斩,苏靖宛静不下心来出来走着走着就到了这处,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李文桓。   苏靖宛转过身,看着李文桓,发现他除了瘦了些,眼睛倒是愈发有神了。   “那种场面,血腥无比,我为何要去?”   李文桓笑了一下,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小和尚的模样,“我觉得你恨毒了他,所以……”   “是,我是狠言家,可如今言家倒了,我又觉得有些没有意思了。”苏靖宛知道自己不该恨李清珏,上辈子是自己父亲不忠,所以只要李清珏不招惹她,她便不会做些什么。   “怎么会没有意思,你还有我。父皇正在为我选王妃,”李文桓见苏靖宛神色黯淡,慌忙解释道,“我和父皇说了,我心悦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我最近开学有点忙,抱歉抱歉抱歉≥﹏≤更新晚了π_π   ☆、第50章   苏靖宛没想到李文桓竟然和皇上说了这事,脸上顿时红了起来,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文桓见状,想起来之前,躺在床上修养的张泽祥同他说的那番话,于是心一横伸手将人捞进了怀里。苏靖宛略微挣扎了一下,就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半响才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李文桓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想把人拉出来问清楚,结果苏靖宛死死抱住他的腰,怎么都不愿意抬头。   “三哥,什么事那么高兴。”李元景一进大门,就看到李文桓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后,盯着桌子上的砚台面带笑容。   那笑中带着三分傻气,七分甜意,一看就知道在想女子。   “你怎么过来了?”李文桓听到声音才发觉李元景进来,轻咳了一下,敛去了脸上的神色。方才他看着桌子上苏靖宛赠给他的龙尾山水歙砚,想起了前几日的事,虽然没有听到苏靖宛再次说喜欢,但也是心满意足,正在他回味的时候,突然被李元景打断,李文桓此刻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一副有事说事,没事快走的表情。   李元景原本带着戏谑的表情,听到这句顿时收敛,开口道:“今日母妃同我说,皇后还在促成苏大人和二哥的婚事,父皇竟然也有了些动摇。”   李文桓向皇上求赐婚的事,李元景是知晓的,甚至在宫里这事也没特意瞒着,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此事。这时候皇后和皇上说起二皇子和苏靖宛的婚事,不得不让人开始起疑,二皇子与三皇子是否开始正式对立。   想到这,李文桓的脸色有些难看,皇后的意思太过于明显,皇上竟然也听之任之。原本他与李清珏暗暗争宠,这时候明显就摆到了台面上,最让李文桓没有想到的是,他与李清珏第一次交锋,竟然会因为苏靖宛。   科举作弊的案子,虽然他们心知肚明,和李清珏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言家把事情咬死,就是没有张口,李文桓若是还拿这个说事,皇帝定会觉得他善妒,后果不可估计。   本朝还未立太子,李文桓要是还未归京,朝中上下肯定以李清珏为尊,一家独大威及皇权,上辈子皇帝就扶起了李元景,这时候有了李文桓,皇帝自然是乐得坐在后面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在朝中分庭抗礼。   匈奴那边因着言城宇被斩永宁侯归京,变得有些不安分,力量虽说不强,但时不时的偷袭让皇帝很是烦心。有人此时在朝上言明,若是言城宇没有被斩首,边塞上肯定不会如此动荡。虽然说话的人当庭就被人驳了回去,但这时候,李文桓再提起科举案,皇帝未必会乐意再听。   “如今父皇最烦恼的应该就是边塞的事,若是能在边塞事上立下一功……”   “那时候三哥想要谁,父皇肯定是允了的。”李元景觉得这条路子不错,“现在永宁侯就在京城,不如……”   “不可。”李文桓直接否了这个提议。永宁侯这次受诏回京,想必短时间内皇帝都不会放他回去,这时候冒然提出让永宁侯回到边塞,皇帝一定会觉得他图谋不轨。而且攻打匈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中间万一皇后得逞,他后悔可来不及。   要想个办法除去皇后。   苏靖宛自从回到苏府,便一直没有再出去过,一直待在清宛阁里,每日看看书发发呆,心里还在期待着赐婚的圣旨。   “大小姐,夫人过来了。”   嫌屋里热,跑到廊下看书的苏靖宛合上书,起身将母亲迎到了屋里。   “母亲怎么得空来我这了,幼芸呢?”到了正堂,苏靖宛给王氏倒了杯茶,又让人端了几盆冰块进来,屋里这才有了些凉意。   “幼芸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今儿出门时说和几家小姐约好了一起去赏莲。”   苏靖宛微微颔首,“母亲,如今言家覆灭,我们家要愈发要小心谨慎些才是。这些父亲肯定都懂,幼芸那边还劳烦母亲多说几句,我这个长姐说的话毕竟没有母亲说的有用些。”   言家倒台,原本和言家来往过密的苏家也受了牵连,虽因着苏靖宛,皇帝没有多加斥责,但该给苏靖宛的赏赐也一分都没有。   大家心知肚明这其中的弯弯绕,李文桓虽是受宠,苏家嫡女又是李文桓的宠臣,可再怎么受宠也都是天子之臣,于是朝中众人对苏相也稍稍怠慢了些。   “幼芸那边我自是会去说,但你知道府上的情况,幼芸也出格不到哪里去,倒是你父亲……”王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靖宛又给王氏添了杯茶,也不追问,既然王氏没有在早上她去问安的时候同她说这个,现在专程过来,想必是一定会说的。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氏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声开口道:“这几日你父亲下朝归家,比往日都晚了一个时辰。你也知道,因为言家的事,你父亲现在很少被皇上单独留下,所以我怀疑他在外面有情况了。”   苏靖宛挑眉,这柳氏的事才过去没多久,现在苏家又是这个情况,父亲竟然还有这种心思?苏靖宛手指轻敲着桌面,暗暗思考着这事。   “母亲,父亲当初看重柳氏,也是因为幼弟的缘故。”   王氏点头,“原以为老爷不在意这些,看来是我想错了。当初知道不能再生养,我便想着你能招个上门女婿回来,生个一男半女也好给苏家传宗接代,现在我只能指望幼芸了。”王氏惋惜的叹了口气,倒叫一旁的苏靖宛闹了个脸红。   “你与桓王这些日子相处的如何?”   苏靖宛想起那日的事,脸色愈发红润了。   见到这种情况,王氏哪里还不明白,拉起苏靖宛的手道:“虽然你和他两情相悦,但还未成亲,有些逾越的事,万万不能做。”   苏靖宛哪里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她和李文桓身上,神色窘迫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与桓王算是定了,幼芸那边我要早做些打算,提前物色几个,也好过像你这般猝不及防。”   说到这,王氏直接站起带着下人,匆匆就走了。   苏靖宛扶额,也不知道母亲这次过来究竟是为了父亲的事还是为了苏幼芸的婚事。   想起苏义俞,苏靖宛眉头微颦,虽然大周朝可以纳妾,但几乎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除了原来有的妾室,坐到到现在的位置,便都不再纳妾了。苏家现在这个情况,父亲怎么敢?   当初苏靖宛入狱,苏义俞几番奔走,苏靖宛很是感动,但转眼家言家被斩,苏义俞说不难过也是假的,但若是用别的女子来转移苏义俞的伤心之情,苏靖宛只觉得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第二日,苏靖宛让秋月将车停在宫门口的转角处,待苏义俞从里面出来,上了轿子就让秋月在后面跟着。   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苏义俞在躲着什么,直到轿子进了翠绿阁。   原想着,苏义俞在外面养了个小的,怎么着家世也该清清白白,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来自妓院,怪不得苏义俞的轿子一路上走走停停。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仅是苏义俞,整个苏家的脸都往哪里搁。   苏靖宛脸上很是难看,今日她们这身打扮若是进去了,被轰出去是小事,要是被人认出来,可就热闹了。   又看了眼翠绿阁的招牌,苏靖宛直接带秋月回府,又吩咐了秋月不许同旁人说,这才去找了王氏,告诉她今日并未跟上父亲的轿子,明日再去一趟。   次日,苏靖宛和秋月换了身男儿装扮,在苏义俞下朝之前,就先进了翠绿阁。   “哟,这两位俊俏的公子,可真是面生,第一次来吧。”翠绿阁的生意因着前段时间的命案,有些低迷。最近来的几乎都是不嫌晦气或者是刚来京城不懂事的,但这两种人几乎钱都不多,老鸨难得见到两位打扮不俗的公子,自然是热情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苏靖宛列过身子,避开了老鸨的碰触,脸上嫌恶溢于言表。老鸨也是身经百炼,面上的扭曲一瞬间就收了回来,“二位公子莫不是想要个雏?正巧,前些日子来了个,据说还是官宦人家的。   怕苏靖宛不信,老鸨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来了个贵客,一直点她,但是不知道为何每日都只是略坐坐就走,今日也是公子来得巧,那位贵人不在。不过说真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就是不同,要面子的厉害,不过身段了得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二,不如……”   苏靖宛被她说烦了,又觉得这人既然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若真是落得了这个风尘的地方,也是可怜,不如见上一面,也好过她被旁人羞辱,于是应了下来。   见苏靖宛点头答应,老鸨喜上眉梢,这几日的进项可全靠这位小姐了,于是喜滋滋的将她二人领进了房间,这才出去唤人过来。   过了一会,就看到一名白衣女子经过房前的窗台,走到了门口,虽面上蒙着白纱,可苏靖宛还是一眼认出这个站在老鸨身后的女子,就是言蘅儿。   ☆、第51章   言蘅儿明显认出了苏靖宛,一愣,然后扭头就想离开。老鸨整个一个人精,哪里看不出她想跑,一转身,直接抓住了言蘅儿的手腕,力气之大,让言蘅儿很是怀疑在成为老鸨之前,这人究竟是不是头牌。   “你想去哪里?我们不都是说好了吗?”对于这种摇钱树,老鸨一向脾气很好,但是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减掉半分,握的言蘅儿低声痛呼了一下。   “痛……”怕被认出来,言蘅儿只能低声求饶,“妈妈,我能不接客吗,只是不接这两位。”   “啧。”老鸨嗤笑了一声,“要不是我收留你,你估计早都不知道被谁拖走了,现在竟然还开始挑三拣四,我告诉你,你既然进了这里,可就要收起你那小姐的脾气,你老娘整日吃我的住我的,又赚不了钱,你现在可是一个人要赚两份钱!”   “什么!”苏靖宛走到老鸨面前,“她母亲也在?”   “当然,这对母女是我好心收了,却不曾想一个两个都摆着官家女子的姿态,都落到了这里,还惺惺作态什么!”老鸨边说着,便将言蘅儿拉到了苏靖宛面前,“公子,今晚这蘅儿姑娘可就跟您了。”说完直接将言蘅儿推到了苏靖宛怀里,然后一闪身,将房门合上。   苏靖宛刚才下意识接住了言蘅儿,此时两人大眼对小眼,然后立刻分开。   秋月上前帮苏靖宛掸了掸身上的烟尘气,很是生气,“你也不仔细点,冲撞了我家少爷!”秋月还没认出这人是言蘅儿,语气中带着嫌弃。   言蘅儿这些日子受尽了各种冷眼冷语,听到秋月如此说她,竟然也没反驳,由着她看轻自己。   言城宇拼了老命求珏王,才将她们母女二人保下,言蘅儿本以为珏王是对她有情,想着逃出大牢可以依傍珏王,却没成想,言城宇刚被斩首,李清珏便翻脸不认人,要将她们母女二人直接杀掉。还好苏佩娥长了个心眼,提前买通了侍卫,带着言蘅儿逃走。   不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珏王府丟了人,不好大肆张扬但暗地里还是满城围捕。母女二人被逼到了绝境,最后逃到了翠绿阁才躲过一劫。   老鸨那时见到二人如此落魄,又听到外面官兵的声音,本不想惹事,但瞧着言蘅儿的脸,还是救了她们,前提是言蘅儿必须出来接客,为了活下去,言蘅儿只能答应。她这条命是父亲给的,活下去才能给言家报仇。   此刻仇人之一的苏靖宛就站在面前,言蘅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上前猛然掐住苏靖宛的脖子。苏靖宛反应不及,身子被撞的一个不稳,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因着在牢中被李清珏掐住脖子的伤还没好全,苏靖宛此时疼痛难当,忍不住抬手抓住了言蘅儿的衣裳,想要把她扯开。   秋月哪里能让苏靖宛遭这个罪,弯下身子,想要将言蘅儿的双臂拽开。   老鸨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很是开心,没想到这两位公子看着瘦弱,实际上这么猛,这才没多久就动起了手。正在盘算着这位蘅儿姑娘这次□□之后,能为她赚多少钱的时候,面前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定眼一看竟然是前些日子一直点蘅儿姑娘陪聊的贵客。   现在里面正在关键时刻,老鸨可不想让他坏了好事,于是上前阻拦道:“客官,这里面正在办正事,您……”   “闪开!”寒山替苏义俞挡住要扑上来的老鸨,就看到苏义俞大力将门推开。   “住手!”   里面打斗的声音顿时消失。   苏义俞看到地上两位男儿装扮的人将言蘅儿压在身下,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腰带,正欲行不轨之事,慌忙上前将那人踹翻在地。   “父亲?”   正在扶人的苏义俞听到这一声,手上一松,还未站稳的言蘅儿又摔在了地上。   苏义俞看着头发乱成一团,一身男儿装扮,半扑在地上的苏靖宛,脸色很是精彩,瞪了半天眼,嘴里只念叨着一句你你你,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门外寒山也傻了眼,知道现在事情有些复杂,于是将老鸨和看客都赶走,关上了门,将屋子留给了里面的人。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苏义俞将腰带扔到桌上,冷眼看着拎着裤子站在一旁的秋月。   “这人要对大小姐不利,奴婢想制服她之后将她捆了送官。”秋月低着头,如此解释。   苏义俞转脸看到苏靖宛颈上红彤彤一片,也猜到了言蘅儿做了什么,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蘅儿,言家的事和婉儿无关,你不能将这些都怪到她头上。”苏义俞苦口婆心。   “我怎么不能怪到她头上?若不是她,科举考试哪里会查到父亲头上?若非如此,言家怎么会满门抄斩,我和母亲也不会落到了这番田地。”   说到这,言蘅儿低声的哭了起来,哭的苏靖宛心烦,“是我让你父亲科举作弊的?还是我让你父亲私吞河道银两的?言蘅儿,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咎由自取!”   “够了!”苏义俞喝止住苏靖宛。   “父亲,这些话我不得不说,言家落到如此地步和外人没有丝毫关系,都是言城宇自己做的!人证物证俱在,她言蘅儿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喷人!”   “苏靖宛!”   苏义俞很少如此叫她,除非是气极了,苏靖宛一愣,心中微凉,都这般了,父亲还是护着她们,不由冷笑一声,“父亲,如今言蘅儿可算是朝廷侵犯,您见到她们母女为何不上报?”   砰——苏义俞是气狠了,大力将桌子掀翻,怒气冲冲地指着苏靖宛,“你还打算去举报你老子?”   苏靖宛被惊到,双目瞪大,此时还有些缓不过来,眼神有些飘忽,看着苏义俞只觉得有些发懵,半响才道:“女儿不敢,”不等苏义俞开口,继续说道,“但女儿可以捉住言家母女去见官。”   “你敢!”苏义俞上前一把拉住苏靖宛,将她要拽言蘅儿的手重重甩开。   苏靖宛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出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脑袋正好碰到了刚才被掀翻在地的桌腿,直接撞晕了过去。   苏义俞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看着边上被吓呆的言蘅儿,厉声道:“快点带你母亲走!”   言蘅儿呆愣地点头,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苏义俞回过身,发现秋月已经将苏靖宛扶起,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心虚的苏义俞难得对一个下人解释这些,随即又觉得没有面子,轻咳了一声,上前想接过苏靖宛,却没成想被秋月避开了。   “你想做什么?”苏义俞神色很是难看,他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对他使起了性子,“把她给我!”   秋月还是一脸戒备,不愿意放手,“老爷,大小姐可是被您弄晕的,奴婢怎么敢把人给您?”   这时门被人大力推开,门外的寒山也被墨云拦着,阻挡不住李文桓的脚步。   “你说什么!”   李文桓进来,便看到苏靖宛倒在秋月的怀里,颈上红肿,脸色苍白,声音冰冷地开口。   ☆、第52章   第52章   李文桓刚走到门外就听到秋月的声音,怒气冲冠一把将门推开,入目便是苏义瑜惨白的脸。   深深看了一眼苏义瑜,李文桓直接从秋月怀中抱起苏靖宛,冲她说道:“跟我走。”   秋月低着头跟了出去,看也没看苏义瑜一眼。   苏靖宛其实在被李文桓抱起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虽然脑子还有些懵,但她还是记得刚才苏义瑜狰狞的样子,现在苏靖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父亲。   被李文桓牢牢抱进怀里,连坐马车也没有松开。李文桓身上除了每日参佛所焚的檀香,还带着自身的体香,淡淡的带着一丝奶香,怪不得皇上当年叫他香孩儿。   苏靖宛忍不住怀疑,李文桓现在每日焚香是不是就是为了掩盖住这小孩子的味道。   马车一晃一晃,苏靖宛昨夜因着苏义瑜的事,几乎一夜未眠,这时候倦意来袭,窝在李文桓怀里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苏靖宛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耳畔隐约传来了对话声。苏靖宛凝神闭气,侧耳听了起来。   外屋,岳千面上涨红,伸着脖子,似乎在与李文桓争论。   “宛儿颈间的伤有药膏,可怎么着她都伤到了头部,怎么能不开几服药给她?”   岳千额角狂跳,“王爷,我是御医。”苏靖宛确实被撞晕,但是她受伤最重的是颈间,可能会伤到喉咙。   李文桓明显不信,手中拿着毛笔,一直不愿放人走。   被逼无奈,岳千只能接过笔在纸上写了几味滋补的药,苏靖宛身子一直不好,这次又再次伤到喉咙,他就又加了能舒缓喉咙不适的药。   “王爷,苏大人喉咙二次受伤,近几日还是让她少说话好。”   李文桓一一记下。   听着外面声音渐渐消失,李文桓走了进来。苏靖宛慌忙闭眼,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枕边微陷,扑面而来的都是李文桓的味道。   李文桓并不知道苏靖宛已经醒来,手脚放的都很轻,抬手从一旁的台子上取下药膏,打开盖子用食指挖了一些出来,然后慢慢涂抹在苏靖宛的颈间。   新伤未愈旧伤又来,李文桓眼中满是心疼,那两人想必都下了狠手,才能留下这么深的印子,李文桓只是悔恨,怎么自己不在当场,拧断那些人的脖子。   药膏在颈间被涂抹开,触感微凉,然后一丝丝深入皮肤,带着一些热度,舒缓了苏靖宛的不适。   “王爷。”有下人在门口轻唤,“谢大人来了。”   李文桓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但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苏靖宛。俯身抬手将她额间的碎发轻轻拨开,然后欺身向下,轻吻了一下,这才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苏靖宛脸上猛然涨红。   这处是李文桓的书房,内室是他每日看书乏了休息的地方,李文桓不舍让苏靖宛离他太远,所以就选了这处让她休息。   李文桓刚走到外面,谢殊就进来了,见到李文桓行了一礼。   “老师这边请。”   二人坐下,李文桓才问起他的来意。   “皇后这几日在宫里走动的越发频繁,宫里宫外已经传开,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李文桓沉默不言,皇后要撮合苏靖宛和李清珏的婚事,在后宫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又传到了前朝,想来皇后这次势在必得。   “皇后也不见得多喜欢苏大人,但是她如今这般极力促成此事,事出一定有因,王爷可曾想过?”   “言家原本是皇后的拥护者,这时候倒台,势必对珏王有所冲击。”李文桓眉头皱起,“而苏相一直同二皇子交好,若不是宛儿突然退出太学会选,想来她早已是珏王的人了。”   言家被除,珏王势弱,苏相虽说并未加入夺嫡,但苏家嫡女是桓王的女官,一些观望的人估计此时有些动摇,若在这时李清珏迎娶苏靖宛,想必朝中准备倒向桓王的人又会开始观望,甚至直接向珏王示好。   “不错。”谢殊这次过来,正是为了这事,“王爷这次回宫后,虽然一直有所作为,可老臣还是想问一句,王爷可有争储之心?”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谢殊并不避讳李文桓对对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等着他的回应。   李文桓自回来后,开始虽表现的并不明显,但如今朝中早已分成两派,二王对势的局面已经形成,此时谢殊再问这个,无异于是要一颗定心丹。   “说出来,老师恐怕不信,本王自幼时离宫之日起,就下定决心他日一定归来。”李文桓说的坦荡,“我非圣人,锱铢必较,想要拿回本该属于我们母子二人的东西,便只有争储这一条道。”   谢殊点头,“王爷早早就下了决心,老臣甚是欣慰。”忽然话峰一转,“那老臣再多嘴问一句,王爷对苏大人是打算……”   谢殊的话突然停下,抬脸便见苏靖宛从内室走出,颈间青紫印记在白皙皮肤上愈发显眼。   “苏大人这是……”谢殊不明所以,苏靖宛刚才出来的地方显然是王爷的内室,再加上她一脸惨白和颈间的伤痕,谢殊不能不多想。   李文桓知道谢殊在想什么,懒得解释,现在他眼里只有苏靖宛一人。见她出来,慌忙将人拉到位置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前一刻还家国天下壮志凌云的人,顷刻间就儿女情长了起来。谢殊不禁咋舌,刚才他的话不用问了,也知道李文桓会如何应答。   等看着苏靖宛双手捧杯,小口喝茶之后,李文桓才分了一分注意力给谢殊。   “老臣就是想问王爷,如果皇后真的请下了旨,给苏大人和珏王赐婚,您该怎么做?”   李文桓没想打谢殊会当苏靖宛的面问出这个,其实他有了决断,但是这事还未和苏靖宛商量,李文桓有些摸不准她会是什么反应。   小心翼翼地看着苏靖宛,发觉她面上一点未变,还在双手捧茶,只能从茶盏里微微泛起的涟漪,才能窥探到她内心的不安。   “下下之策只能强娶。”这是李文桓做的最坏的打算。   “解决事情,最好从根源上掐断。”苏靖宛声音带着嘶哑,语毕,一口气将热茶喝完,茶盏碰到桌面的闷哼声,让人胸口微颤。   “皇后啊。”   此事从皇后那里解决,确实才是上上策,李文桓想到过一个法子,只是这计谋太过于阴险,随即叹了一口气,这事还是不要让苏靖宛知道的好。   谢殊见二人神色镇定,知道他们有了自己的决断,也不愿多待,起身告辞。   苏靖宛看着天色,也该回去了,于是理了理衣服,起身。   “要不今晚你留在这?”李文桓满脸担心,上午发生的事让李文桓不敢让她一人回去。   苏靖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嘴角微挑,带了三分的讽刺,“父亲他不敢怎么样。”   有言家母女的事在先,虽说她与苏家一损俱损,她也不敢贸然告发此事,但有这件事握在手上,镇苏义瑜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她因着苏义瑜才碰到头晕过去之后。   苏靖宛迈出门槛,秋月在外面直接扶住她的手臂。   “别担心。”   见苏靖宛胸有成竹,李文桓知道她不会托大,但还是担忧不已,于是让墨丘跟了过去。   待人离开,李文桓也换了身衣服,去了东街的戏园子。听人来报,李景元近日经常来这里,正巧李文桓现在不合适进宫又有事寻他。   戏园子里咿咿呀呀的曲调,或是温婉或是悲怆的唱腔,让带着面普的人生动了几分。   “几位爷,楼上请~”门口的小二见到人,乐呵呵的带人上了楼。   还没进雅间,小二就被拦住,“带我们去见李景元。”   小二明显一愣,“这位爷说的是哪位?我……”   人被大力的压到了墙上,小二求助性地看向中间那位爷,发现他一脸冷漠,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善茬,只能开口道:“那位贵人在这层最里面那间,几位爷别贸然过去!”   抵在颈间的刀终于撤去,小二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肯定得罪那位贵客了,于是慌忙逃下楼,躲了起来。   李文桓带人直接走到最里面,门口的守卫见到是李文桓,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文桓带人进去。   屋里的人正坐在窗口,喝着茶吃着干果,看着下面唱戏的人,听到有人开门,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脑袋。   李文桓推开门便看到两个身影挨的极近,都在扭头看自己,再看清两人的面容后,李文桓只觉得脑仁疼。   李文桓大力将门合上,关住外面好奇的目光,然后低声怒吼了一声,“李景元!”   几步就走到了李景元身旁,揪起了他的耳朵。   “痛痛痛!哥,哥,轻点!”李景元被揪住耳朵,直不起腰来,“哥,给我点面子,幼芸在这。”   “你还知道她是苏幼芸!”   李文桓青筋外露,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苏靖宛唯一的妹妹,就被李景元这么祸害了?   ☆、第53章   李景元趁其不备,直接蹿到了苏幼芸的身后,李文桓怕伤着苏幼芸,也不敢太用力去抓人。   “哥,哥,我和幼芸就是出来看看戏,什么都没做,是吧幼芸。”李景元边围着苏幼芸躲闪,边急吼吼的解释,再这么绕下去,李文桓一定能抓到他。   苏幼芸会意,点点头道:“姐夫,景元哥哥是在陪我看戏。”   还在躲避李文桓魔爪的李景元在心里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这苏大人的妹妹就是会说话。果不其然,一声姐夫下去李文桓顿时收了手,脸上也笑开了花。   李景元见状,刚得意在那里笑就被李景元一把抓住,丢给了身后的墨云。昨晚这个之后,李文桓又怕吓着苏幼芸,于是温和的对她一笑,“我先送你回去吧?”   苏幼芸摇头,“我要听完戏再回。”瞧见李景元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苏幼芸又问道,“姐夫,我以后还能找景元哥哥一起玩吗?”   听闻,李文桓暗道,他这个弟弟究竟给苏幼芸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她如此惦记。李文桓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点头。   “记得看完早些回去。”临走之前,李文桓将墨烨留下,送苏幼芸回府。   李景元被拖拽着离开了戏园子,待到进了桓王府,人才被放了。   “大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李景元被拖拽了一路,早就渴的厉害,进了书房就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几口喝光。   李文桓见他还要再喝,止住了他,“别喝太急,对身体不好。”说完只给他倒了半杯。   见他喝完,李文桓才再次开口,“皇后那边你可有对策?”   一听这事,李景元立刻正襟危坐了起来,“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觊觎上了苏大人,母妃让我同你说,让你早做些打算,皇后娘娘这次不会轻易松手。”   这些李文桓早就猜到,也没太惊讶,“我有件事要劳烦陈妃娘娘。”   *   苏靖宛回到苏府,刚进到清宛阁,就看到苏义瑜坐在大厅内,面色凝重,周围服侍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   苏靖宛见到苏义瑜,也没有行礼,就直直地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这位她敬重了两世的父亲。   “你这些年学的礼数都忘光了吗!”苏义瑜开口训斥。   屋里的下人也觉得奇怪,向来礼数周全的大小姐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苏靖宛依旧没有说话,苏义瑜觉得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但看着苏靖宛的眼睛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最终只好让下人都退了出去。   秋月站在一旁,寸步不离。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苏义瑜瞪着苏靖宛身旁的秋月,从早上秋月就这样,一个丫鬟还反了她了!   秋月依旧不为所动,她可不敢忘记上午老爷是如何待大小姐的。   只见苏义瑜脸色越来越差,苏靖宛终于开口,“你先出去吧,没事的。”   秋月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又担心自己不走,苏靖宛再次张口说话,现在苏靖宛的喉咙需要好好休息,犹豫了一番,秋月还是离开了。   “你喉咙好些了吗?”见人都走,苏义瑜语气才软了下来。   本来没注意,直到苏靖宛开口,他才发觉苏靖宛的喉咙伤的那般重。   苏靖宛冷笑了一下,依旧没有出声。   苏义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记恨我,但她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忍心去抓她们?”   “难道她们是您的亲人,您就可以置苏家上下几百人于不顾吗!”苏靖宛声音嘶哑,“窝藏朝廷钦犯可是杀头的大罪!”   苏义瑜被说的哑口无言,半响才道:“她是你姑母啊。如今她们落难,我无意间遇到,怎么能不施救?”   “父亲,您说是无意间遇到,可翠绿阁那种地方您告诉我您要怎么无意间遇到?还是您下朝之后,没事就去逛逛?”   “放肆!”苏义瑜面色通红,双目圆瞪,“有这么说自己父亲的吗!”   “当年您能在服丧期间,让柳氏怀上幼弟,女儿也敢怀疑父亲没事会经常去翠绿阁。”   苏靖宛哑着声音,但气势不弱,说得苏义瑜半天发不了口。苏靖宛已经懒得同他再说什么,进内室前,才开口道:“父亲,这次让她们逃了,下次若我再次遇到她们,可别怪女儿不念亲情。”   苏义瑜挫败的坐在椅子上,他没想到苏靖宛这次会如此生气。   从小就体弱多病的苏义瑜根本不是练武的料,可老侯爷觉得男儿就该去练武场历练,于是苏义瑜还未满八岁就被带进了军营。根本吃不了苦的苏义瑜哭过闹过,最终还是病倒。   那是他第一次和军队去野外,可惜身子骨弱又不熟悉路线,苏义瑜回营的时候落在了半路。当时他觉得老侯爷一定会回来寻自己,在路上等到了半夜,荒郊野外,又是深秋,苏义瑜最终晕倒在了路边。   再次醒来就见到了一个满脸泥浆的乞丐窝在他身侧,当时苏义瑜不知道这人在给自己取暖,嫌恶的将人推开,独自一人走出了草屋回到了他落下的地方,他担心父亲回去找不到他。   又在原地等了一日,苏义瑜还是没有见到老侯爷。看着身边小乞丐放下的馒头,苏义瑜摸着瘪瘪的肚子,终于伸手拿来吃了。   知道父亲不会过来,苏义瑜只能一人踏上回营的路。还好小乞丐认识路,两人连夜走回了军营。   到军营,苏义瑜才知道老侯爷被圣上叫走,刚回来,见到苏义瑜和一个小乞丐进了大门,老侯爷从屋里走了出来。   “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军营,擅闯者,杖毙。”   苏义瑜没想到父亲会这般,吓得当即拉住小乞丐就往外跑。军营外围荒无人烟,老侯爷并不觉得他们会跑多远,也没派人去追,又回屋看兵书去了。   第二日才接到家书,苏义瑜回了家。   苏义瑜和小乞丐走到了天亮才进城,到了侯爷府一头就栽倒在了门口。苏母知书达礼,心里虽急但也没怠慢小乞丐,让小人带去梳洗一番。   等小乞丐换上了女儿装出现,苏义瑜才知道她是个女娃,只有个名叫女娥。   老侯爷收到家书赶回来的时候,被好脾气的苏母臭骂了一顿,之后苏义瑜就再也没进过军营,在太学里混的风生水起。   女娥也留了下来,做了苏义瑜的侍女。在苏义瑜十六岁那年,他向母亲提出要娶女娥为妻。   门不当户不对,女娥无父无母当个填房还差多不多。苏母知道苏义瑜对她有情,但没想到苏义瑜竟然要让她做日后的主母。几番劝说,苏义瑜都不松口,后来苏母去找了女娥。   苏义瑜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同女娥说的,只知道女娥从母亲房里出来后,没几天就有了新的名字,写进了族谱,唤作苏佩娥,又过了数月在母亲的撮合下许了当时还未晋升的言宇城。   苏义瑜当时在外游学并不知情,等回来的时候,苏佩娥早已为他人妇。   当年若没有苏佩娥,他早就死在了那个深秋。所以无论言城宇日后打了多少他的名声,在外做事,他都没有过多干预,只要苏佩娥过的好就可以。   现如今苏佩娥有难他怎么能见死不救?收到苏佩娥信物的时候,苏义瑜就在替她们找后路,本来今日过去就是通知她们尽早离开,结果就被苏靖宛发现了。   言蘅儿找到在后院洗衣服的苏佩娥,怕楼上老鸨发现,连细软都没收拾,两人急匆匆的出了城门,心才稍微安稳些。   看着高嵩的城门,苏佩娥叹了口气,拉着还在发愣的言蘅儿,“走吧。”   言蘅儿挣脱开了苏佩娥的手,“母亲,为何我们到了如此地步?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的,为什么!”   数天前她还是被人追捧的世家小姐,如今却要隐姓埋名,四处逃窜,那个说喜欢她的珏王,也翻脸无情,她恨!   “走吧。”苏佩娥拉住言蘅儿,“江南那边已经安排妥当。”   听到这个,言蘅儿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苏靖宛再怎么得意也没用,日后她若知道舅舅救了我们,那可是一出好戏。不过母亲,舅舅待我们还真是好啊。”   苏佩娥脸色微变,也不知道言蘅儿知道多少,但是无论如何这些年她一直借着苏义瑜的悔歉,得到了不少好处,估计今日之后他们再无相见之日,当年被迫嫁给他人的恨,也该散了。   顶着日光往南边走去,直到夜幕四垂到了一处驿站才停下来歇着。   苏义瑜在这个驿站给她们准备了盘缠,两人一进门,就直奔了帐台后的掌柜而去。   “两位要什么?”   “苏大人留下的东西。”苏佩娥直接说道,她们后面赶路的盘缠都在这里了。   掌柜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道了一句稍等,就进了里屋。   两人站在外面等了一会,也不见掌柜出来,觉察出有些不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人还未出驿站的大门,一柄刀唰的一声,横到了面前。   *   苏靖宛喉咙伤的厉害,整个人也蔫蔫的,懒得出门。王氏过来看过她几次,每次要提起苏义瑜的时候,苏靖宛都搪塞了过去,几次之后王氏也看出了苏靖宛好像和苏义瑜闹了不愉快。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性子就要强,硬是把一个女儿活成了男儿的样子。不过这次王氏过来,并不是为了问苏相的事。   “什么?”苏靖宛以为自己听错了,哑着声音,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王氏。   王氏知道苏靖宛可能不会同意,但还是又说了一遍,“我想将阿宝抱到西厢这边来养。”   王氏前几日在湖边见到阿宝,发现他竟然连跟着的乳母都没有,一个人跑到湖边玩,险些栽进去,幸好王氏将人拉住。   “柳氏死后,伺候他的人没有上心的了,我看他实在太过于可怜……”   “可以。”苏靖宛思索了下,觉得可行,“与其过继过来一个,还不如幼弟,就是他年岁有些大了,又有柳氏在前,怕不好教养。”   “我观察了几日,这孩子虽说顽皮,本性倒不坏,想来柳氏没有和孩子多说什么。”王氏虽说苏靖宛的母亲,但她知道自己性子有些软,凡事还是同苏靖宛多商量些好。   苏靖宛点头,“母亲既然喜欢他,就抱过来养着,我和幼芸也能帮您照看他。”   见苏靖宛没有反对,王氏乐呵呵的离开了清宛阁。   王氏前脚刚走,宫里的旨意随后就来。   苏靖宛接完旨,让春菊拿了些银子塞给传旨的公公,进去换了件衣服就跟着他进了宫。   “公公可知皇上召我进宫所谓何事?”   走在前面的公公慢了几步,只稍快了苏靖宛半步,说道:“不是坏事就是了,苏大人莫担心。”   又走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到了御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的太监进去通报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苏大人,里面请”   苏靖宛走进了朱色大门,并未敢抬头细看,低着头跪在了书桌前。   “臣苏靖宛叩见皇上。”   “起来吧。”身穿黄袍的大周帝坐在凳子上,“赐坐。”   苏靖宛坐了下来,大周帝一直低头批阅着奏折,待最后一本批完,苏靖宛的茶叶已经没有了味道。   “苏卿久候。”大周帝接过茶盏喝了一大口,“朕本以为你来之前就可以将这些奏折批阅完,结果弄到了现在。”   苏靖宛慌忙摇头,表示还好。   “其实叫你来,是为了朕的家事。”大周帝顿了一下,“想必你也知道皇后和桓王都向朕请愿,朕虽然有权力直接赐婚,但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苏靖宛没想到大周帝叫自己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事,抬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人,大周帝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静静坐在那看着苏靖宛,等着她的回答。   苏靖宛清了清还有些痛的喉咙,开口道:“如果让臣选,臣想嫁桓王。”   大周帝没想到苏靖宛会说的如此坚定,不由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果然是苏家的女儿。”   苏靖宛也不知道大周帝是准了还是没准就被大周帝送了出去,既然都进了宫,苏靖宛塞给了前面引路的公公一些银两,便一个人去了宫女住的地方。   午时的日光十分抢眼,苏靖宛离开阴冷的皇宫才觉得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第54章   第54章   前些日子,岳千还会去府上给她换药,这几日越发的忙碌,苏靖宛也不好意思让他一直过来,今日没什么事,索性就直接了去了药铺。   妙玄已经在药铺待了有些日子了,又有岳千手把手的传授,认识不少药,此时站在药柜前来回走动取药拿药。   见到苏靖宛进来,妙玄冲她灿烂一笑,待手里这副药抓完,就直接扑了过去。   “大小姐。”   苏靖宛从秋月那里拿过一个食盒放到桌上,“你爱吃的牛乳糕。”   当初在苏府,妙玄最好这口,自从到了岳千这,一个大老爷们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妙玄也羞于说,多亏苏靖宛来看她的时候还记得。妙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没推托道了声谢,坐下就打开食盒取出一块开始啃起来。   刚啃第一口的妙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好半天才咽下去,嘴里念叨着:“这该死的黄连,我刚才忘记洗手了!”妙玄下嘴的地方恰好是她方才下手捏的那处。   见她一边呲牙裂嘴一边不舍得扔的样子,苏靖宛笑了起来,从她手里将那块牛乳糕拿了过来,“要是想吃,隔几日我便让人送一份过来。”   妙玄一听过几天还有,也就不眼巴巴的看着苏靖宛手里那块苦的糕点,高高兴兴的喝了口茶。   “怎么没见你父亲?”   今日不该岳千当值,她才过来换药,想不到来这都一会了,也没见岳千的身影。   妙玄不死心在身上擦了擦手,又捏了一块牛乳糕,咬了一口,味道果然还是那么棒,听到苏靖宛问话,将身子往她那边伸了伸,低声道:“听说皇上身体不适,太医院所有御医都过去了。”   苏靖宛呼吸一顿,脸上表现的恰到好处的惊讶,眼里却带着一丝错愕,难道应验了?   “父亲前日还说皇上近来身子骨很好,想不到昨日午时还没过,就被传进了宫。”妙玄说完又坐回了位置上,在那里啃牛乳糕,可能又吃到被手碰到的地方了,苦的直跳脚。   见苏靖宛要走,妙玄站了起来,“大小姐不是来拿药膏的吗,父亲之前就准备好了,下次配药要根据你现在的恢复情况,要是放心,我可以先看然后告诉他,省的日后大小姐再跑一趟。”   苏靖宛没想到妙玄已经能做到这些了,想着那事她急于这一时半刻也没用,索性坐下来,见识下妙玄的医术。   等拿弄完这些已近未时,刚进府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皇后被罚禁足宫中,宫里宫外一片哗然。   苏靖宛慌忙把药给了春菊,就去了桓王府,没想到桓王竟然不在府中,听管事说是进宫侍疾,昨日就宿在了宫里。   李文桓自从进宫,就一直待在凌霄殿内,里面虽有父皇的妃子在轮流侍疾,但他们这些皇子也都跪在门外,为皇上祈福。   怕皇上着凉,凌霄殿外殿连冰块都少,十几个人跪在那里,还未到晚上,年幼的皇嗣就晕了两个,还有一些皇妃也借口说不适,早些离开了。   李文桓和李清珏一直跪在殿外,寸步不离,一整夜。   刚到早上,李文桓觉得自己跪着快睡着的时候,内室里忽然听到一阵惊呼,瞬间清醒,看到李清珏也一脸惊讶,两人便同时推门进去,发现皇上已经醒了。   皇后站在床边,激动的拉着皇上的手,念叨了几句又让太医前去诊脉。   “皇上内火过盛,近些日子不要太过于劳累,吃些清火的东西最好。”   “可知皇上这次突然病倒的缘由?”皇后问道。   那太医头发花白,皱着眉摇了摇头,“老臣愚笨,还未查明缘由。”   皇后虽然面色不善,但现在皇上已醒,她便没有再说什么,放走太医就坐到了床边,打湿了帕子给皇上擦了擦脸。   “皇上可想喝点水?”   大周帝一生难得有几次这么娇弱,唇色泛白干裂,点点头。   喝完水发现李文桓和李清珏还站在那里,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突然发热一天一夜,这会才舒服些,大周帝不想见太多人。   “皇后也退下吧,朕想歇会。”   皇后又给大周帝盖好薄毯,这才离开。屋内除了盛海再无旁人,大周帝躺在床上半天,发觉自己毫无睡意。   “盛海。”   盛公公从暗处走了出来,躬着身子站在床边听候吩咐。   “这次突然病倒,朕才意识朕真的老了。”大周帝看着明黄色帐顶,感叹道。   “皇上万寿无疆。”盛海眼珠子一转,“皇上这次病了,太医院也查不到缘由,不如去问问那位道长吧。”   皇帝想了下,觉得有理,就让盛海传了前些日子献药的道士觐见。   自从吃过丹药一直精力充沛的大周帝,从未想过丹药会有问题,这次叫人过来也只是想让道长过来寻寻缘由。   不一会一身白袍的道士走进了寝殿,对着大周帝行礼。   “道长可否看出朕这次因何病了?”大周帝坐在床上,一副恹恹的表情。   白袍道长上前号脉,又看了下大周帝的面部,忽然脸色大变,退后了一步,跪了下来,“草民不敢说。”   大周帝见他如此,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说!”   “草民看到皇上印堂发黑,两颊带灰,想是中了什么盅术。”   连站在一旁的盛海都瞪大了眼睛,巫盅在皇家可是禁忌,这道士开口就说盅术,若不是信口开河那就是这宫里真的有什么。   “一派胡言!”大周帝从床上暴起,鞋都没穿就下了床,走到了道士面前,“你说这话,可知后果!”   道士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草、草民只是从面相上看到的这些,如实说的。”   大周帝瞪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人,恶狠狠地说道:“盛海,搜宫,全部!”   盛海领命而去,大周帝怒气稍息,坐回了床上,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道士,“道长可知若搜不出什么,你将再也见不到天日。”   跪在地上的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盛海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小人,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衫头戴帝冕,另一个身穿华富,却是个光头,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个小人是谁。   大周帝眯着眼看着盛海呈上来的人偶,神色阴晴不定。   “皇上这是从皇后殿里搜到的,奴才过去的时候,皇后神色慌张,奴才翻遍殿内也没发现,就冒然刨了地,发现了这两个人偶。”   大周帝厉声道:“那个贱人在哪?!”   门外,皇后步调不稳地走了进来,见到大周帝就直接扑跪在他脚下,嘴里连连喊冤,“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不是臣妾做的!”   大周帝闻言,一把从盛海手里将人偶夺过来砸在了皇后的脸上。   “人赃并获,皇后你还想狡辩!”   皇后被砸到了脸,半边脸顿时红肿了起来,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哭诉道:“今早从凌霄殿回去,就有宫女来报,在院子里给花翻土的时候,发现了人偶,她们、她们可以作证。”皇后跪在地上,手中拉住了大周帝的衣衫,“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现在有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的,臣妾怎么可能会做小人害皇上呢!”   听到这个,大周帝眉头微颦,有些犹豫,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了一个人,见到跪在地上的皇后嗤笑了声,“皇后娘娘说的绝非真心,否则您也不会暗中偷偷联系朝臣,背地里谋划让皇上立储。”   陈妃身着松花绿织锦缎上衣,紫墨色下裙走了进来,给了大周帝行完礼,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宫里搜到的可不止皇上的人偶,还有桓王的,这宫里上下谁不知皇后娘娘不喜他。”   “血口喷人!”皇后厉声道:“陈妃来的如此及时,这事恐怕是你陷害的本宫!”   “呵。”陈妃冷笑了一声,捡起地上那个明黄色的人偶拿到了皇后的面前,“皇后这上面的针脚可是出自你手?”   皇后一把夺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随后抛了出去,一脸不敢相信,“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回事?我没做过这个,没有,皇上,皇上您要相信臣妾,是她,是陈妃,是她陷害臣妾。”说着就要拉住皇上的衣角。   “够了!”大周帝一脸怒意,瞪着跪在面前的皇后,“你竟然憎恶朕到如此地步,昨日朕病倒,你可是开心坏了?你这个贱妇!”   大周帝抬腿将人踢翻在地,看着地上的人偶,又踩了几脚,“朕这些年待你不薄,你竟然这般憎恶朕,就为了你那个儿子!”   “臣妾没有啊!”皇后双腿跪地往大周地方向挪了几步,想要抓住大周帝的衣角,发觉怎么样都是徒劳,转而去抓陈妃。   也不知道皇后哪里来的力气,拽着陈妃的裙摆直接将人拽到在地,“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   盛海示意两旁的太监将皇后拉住,陈妃才得以喘口气。不过陈妃衣服乱了,发冠也歪到了一旁,怒气冲冲地瞪着皇后。   这事已经闹的如此之大,根本瞒不住,皇上当即下令皇后幽闭寝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在凌霄殿的众人被封口,走漏消息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皇上没有当场杀了皇后也没有废黜皇后,想着对此事还有疑心。陈妃一脸凝重的回到寝殿,桓王此时还未出宫,和李景元在殿内等着,见陈妃脸色不佳,不由也紧张了几分。   “怎么了母妃?”李景元沉不住气,还没等陈妃坐下,就问了出来。   陈妃摇了摇头,“没有处死,只是禁足。”   李文桓垂目,半天才道:“这事先收手,尽快将那道士送出宫,要是不行……”李文桓比了一个抹喉的姿势。   陈妃应了下来,“今日怎么会挖出两个人偶,本宫明明只让她放了一个?”   “什么?”李文桓一愣,竟然是挖出了两个?   陈妃将事情说了一遍,“今日挖出皇上那只,又想起皇上这几日病了,本宫可是出了一身冷汗,桓儿你可有不适?”   皇上这次病的本就蹊跷,加上又挖出了皇上的人偶,陈妃心里慌的厉害,他们做这个局原本为做谁的人偶争论了半日,最终李文桓以他做过和尚身上阳气足为由,让皇后宫里的内应做了他的人偶埋到了皇后宫里的花园中。陈妃本就心慌,皇上的事一出,当下差点腿软,深怕李文桓也会出事。   李文桓摇摇头,“不用担心。”顿了一下,道,“陈妃娘娘您可看清,父皇那只人偶是出自皇后的手笔?”   “本宫比对过,是她的,或者说特别像她的。”   陈妃这话别有深意,李文桓也懂了她的意思,“那还劳烦陈妃娘娘去问下。”   “皇后如今被禁足,想进去恐怕不易,估计要多等几日才行。”这事也急不得,既然皇后被禁足,皇上虽有疑虑却也找不到旁的证据,陈妃这时才觉得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前几日的事,“前些天听说皇上诏苏靖宛进宫,本宫便远远去看了一下,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李文桓没想到陈妃会忽然将事情引到他身上,愣了一下,低头笑了起来。   “还是桓儿有福,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能娶妻。”陈妃拍了拍李景元的背,忽而一顿,皱起了眉头,“那日文记得见到她时她不是从御书房出来的,好像是从宫女住处那边。”   那日听说苏靖宛进宫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虽说可能苏靖宛已经出宫,但陈妃还是去了外面打算看看,结果正好碰到苏靖宛出来,那时候没细想,现在发生了两个人偶的事,陈妃忍不住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见李文桓低头思索,陈妃怕他多想,说道:“可能只是巧合,或是本宫看错了。”   李文桓顺着应了下来,但是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总有预感,苏靖宛和此事有关。   ☆、完结一      从宫里出来,马车一晃一晃地轧过青石路,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从车厢里传出来了声音:“去苏府。”   外面驾车的墨云拉住了缰绳,换了个方向继续驶离阴沉的皇宫。   苏靖宛这边刚回府,就有下人过来说桓王到了。苏靖宛没想到李文桓会过来的这般快,好整以暇坐在青宛阁里等他过来。   “王爷。”   李文桓面容严峻,挥手让人起来,又让所有的下人都出去,这才坐到了椅子上。   “想必你也听说了。”   李文桓开门见山,苏靖宛也没扭捏,直接点头。   “所以,另外一个人偶真的是你放的?”   “什么?”苏靖宛猛然抬头,“难道有两个?”   前几日本召唤进宫,苏靖宛本没有计划要去陷害皇后,可皇后步步紧逼,她才出此下策,找了宫里原本皇后宫里十分恨皇后的宫女,威逼利诱之下才让那个宫女帮她做了这事,难道还有别人也……   想到这,苏靖宛抬头看向李文桓,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还有一个是你放的?”见李文桓点头,继而问道,“那个人偶你放的谁?”   李文桓没有说话。   “是你自己?”   李文桓苦笑了一下,“都是长辈,我能写谁?”   苏靖宛本就觉得这事进展的太过于顺利,她本想着这事她要再找个机会进宫,和那个宫女商讨下如何让此事被皇上知晓,却发觉这事好像被人推着,推到了皇上的面前。   之前没告诉李文桓,就是怕他下不去手,不曾想过他为了自己也……   “谢谢你。”   “你只能嫁给我,旁人谁也不能阻拦”李文桓走到苏靖宛面前,将人揽到怀里,“这事后面交给我,你别再掺和进来。”   “婉儿,你是怎么将人偶送到皇后宫里的?”听完这话,怀里的人明显身子一僵,“怎么了?”李文桓低头看她。   苏靖宛暗叹,这事果然瞒不住了,上辈子她知道那宫女同皇后有仇还是在她成为太子妃后,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偶然撞见那宫女被人拖出皇后住的景寿宫,事后问了才得知那人在皇后饭菜里下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明知道一定会被试毒的宫人发现,还是如此义无反顾。   这次要不是皇后苦苦相逼,她也想不起来这事。可这些,她该怎么和李文桓说,说她其实已经死了,那李文桓从此以后是不是就会把她当作怪物一般?   李文桓知道苏靖宛有事瞒他,但见她脸色愈发发白有些不忍心,“不想说就别说了,等你想告诉我,我随时可以听。”   苏靖宛将头埋到了李文桓的怀里,点点头,她真的还没准备好。好半响,苏靖宛才抬起头看着李文桓,“我很担心你,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一定要和我说。”   “好。”李文桓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如果有什么事,我会让岳千过来通知你,这几日我会忙一些。”   李文桓离开苏府,刚回到府里就被永宁侯招了过去。   “怎么样了?”   李文桓知道舅舅也知道了消息,怕他着急水也没喝一口,就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隐去了苏靖宛的事。   永宁侯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开口道:“皇上可能不会全信,巫盅之事事关重大,若是真的满门抄斩都有可能,兹事体大。”   李文桓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所以做的十分隐蔽和小心,“我已经让李景元将道士弄出宫,至于那个宫女,”李文桓眼睛一眯,“她对皇后的恨意,应该不在我之下。”   永宁侯不明所以。   “当年芝妃娘娘舅舅还记得吗?”   永宁侯眉头微颦,忽然想起。芝妃入宫比兰妃和陈妃要早,可算是宠冠六宫,自从生下大皇子后,皇上日日去探望,自那之后外面开始有了流言,皇上要立大皇子为储。当时皇后身怀六甲,气急攻心,差点流产。   不过芝妃的好日也到了头,大皇子先天身子不好,没到一个月就早夭了,之后芝妃伤心过度,没半个月也去了。   “这个宫女和芝妃有什么关系?”   “宫女名叫桑晴,刚入宫之时,一直被领事太监打骂,是芝妃救了她,给她药给她饭吃。后来大皇子早夭,还是低等奴婢的桑梓不能进去看芝妃,就日日躲在外面,直到芝妃去逝那日,她记得早上送进去的饭芝妃吃了不少,下午皇后刚走没多久,芝妃就突然病重,夜里就走了。”李文桓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在宫外,留在宫中的眼线不多,只能查到这里,于是找到了桑晴,她听完计划便一口答应。”   “人总会变。”   李文桓摇头,“她不会,她是个念旧的人,屋里还悄悄供着无字牌位,想来是那位娘娘。”   永宁半响,点点头,“她便放过吧,那个道士早点解决。”   李文桓点头,但一直等到夜幕四垂,也没等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直到深夜,岳千拜访。   “王爷。”岳千一身汗意,疾步走到书房,“宫里那边戒严了,根本探不出任何消息,几位本该早早归府的同僚也不没回来。”   李文桓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李文桓刚用完早膳,宫里就派人传了旨意过来,让李文桓进宫。   “宫里出了什么事?”   宣旨的太监并不是往日相熟的那个,只见他摇头不语,脸色并没有多余的神色。   “别进宫了。”待那太监在外候着,永宁侯很不放心,总觉得此事奇怪,哪有一大早就宣人进宫的,再加上昨晚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舅舅,我不能抗旨,宫里还有母妃陈妃和景元。”李文桓换好了衣服,“如果我真的出什么事,舅舅就带上苏靖宛直接离京,不要再回来。”   “怎么可能!”永宁侯瞪着李文桓,“宫里的是我妹妹和外甥,我纵然拼掉性命也要将你们救出来。我带回来的军队都在城外,你直接跟我出城,我们在外面将这京城包围,攻进来!”   “舅舅,还没到那一步。”李文桓试图安慰暴怒的永宁侯,“我先进去看看,至少真的出事,我能在宫里护着他们。”   永宁侯深呼了几口气,“如果到午时,宫里还没有任何消息,我就出兵。”   李文桓跟着太监进了皇宫,两侧站着侍卫神色肃穆,似乎与往日并没有差别,李文桓抬头没让自己心中的不安露出一点来。   “拜见父皇。”   金殿之上,顶着大周帝李怀严若有实质目光,李文桓跪在下面低头问安。好半天,才听到皇上的让他起身的声音。   “今日一大早就叫你过来,是想让你见见一个人。”   门外突然有一阵响声,李文桓转脸,看大披头散发的道士走了进来,想来是受了刑,儒衫上都印出了血迹。   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说。”李怀严言简意赅,看都不看他一眼。   “是桓王让草民将有巫盅的消息传给陛下的,别的草民真的不知道。”说完,道士磕了几个头,脑门一片通红。   李文桓没想到还是被父皇先一步抓到,如今道士已经如此说了,李文桓也跪到了地上,心中慌乱,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   “父皇,当初您病重,儿臣一时心急,同这道士商讨,他也说父皇可能是中了邪气,所以儿臣才会让他如此说。”李文桓说的情真意切,“道士,你说本王说的可有假?”   道士一脸惨白,李文桓找他确实没有明说,“皇上,桓王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就是……”   “父皇,儿臣只是将心中担心同他说,其他都是这道士自以为是。父皇,儿臣孝心日月可鉴。”说完行了一个大的跪拜礼。   李怀严坐在高位上,看着下面的二人,“桓王你真的不知皇后宫里的人偶?”   李文桓跪在地上,上身笔直,“儿臣敬爱父皇,绝不会做对不起父皇的事。”   “是吗?”大周帝坐在上面低垂着眼皮,这时候有个小太监从外面躬着身子走了进来,贴着深海的耳朵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盛海又将事情说给了皇上。   大周帝脸色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传她进来。”   盛海躬着身子出了大殿,李文桓跪在地上,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了。   皇后这时候带着几位宫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正是桑晴,只见桑晴被捆住了双手,推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   大周帝摆摆手,不想听这些。   皇后会意,将桑晴一把推到前面跪在地上,“这是臣妾宫里的宫女,也是第一发现人偶的人。”皇后挑衅地看着李文桓,“据她招供,是桓王让她埋的人偶。”   李文桓怎么都没有想到桑晴会将事情说与皇后,脸上终于失去了血色,他的那个也许还能免于一死,但苏靖宛埋的那个,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逆子,你刚才怎么同朕保证的!”说着,李怀严将手边白玉镇纸直直砸向李文桓,李文桓躲也没躲,脑袋上直接被砸出了血。   “儿臣该死,儿臣……”   “皇上,”被捆住的桑晴忽然开口,“奴婢虽然被桓王授意埋人偶在皇后娘娘宫里,但埋的那个是王爷自己的,至于皇上那个真的是奴婢在挖桓王那个的时候发现的!”   边上正在得意的皇后哪里想到桑晴忽然改口,神色慌张了起来,一把拽住桑晴的头发,上去就是两巴掌。   “你个贱婢,刚才你同本宫可不是这么说的!”   桑晴被打的两颊通红,脑袋被迫抬着看向皇后,眼中露出了讽刺的神色,“皇后娘娘问奴婢是不是被桓王授意,奴婢可是如实回答的,但是桓王只让奴婢做了这一个,其他的奴婢可不敢给王爷认了!”   “贱婢!”皇后抬手又要打。   “够了!”大周帝厉声道,“朕要听她说。”   “皇上……”皇后跪在地上,“皇上,是这个贱婢要害臣妾。”见大周帝脸色不善,皇后不敢再多言。   “前些日子皇上突然,王爷和奴婢说他有佛缘,想让奴婢给他做个拜神人偶用他自己的人偶给陛下祈福。这人偶虽也是埋在地下,但是因为用白布包着,头往西方,面朝地下,所以是祈福的东西。奴婢听说过这个,所以应了下来,赶做了一天一夜李文桓跪在下面低着头,”   皇位上大周帝看着跪在下面的众人,并不言语。   桑晴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说道:“当日奴婢就寻了个地方,结果挖开就看到里面皇上的人偶,当即差点吓晕过去,但是又怕被灭口,想着这祈福的人偶怎么都会有避邪的用,就也埋到了那里。后来越想越怕,奴婢就找了桓王。本来只是想着自己帮了桓王的大忙,想提前放出宫,免了这场祸事,结果桓王追问了奴婢,奴婢一时害怕将这事说了出来。”   “祈福人偶,你还真当本宫和皇上好糊弄!”   李文桓跪在一旁,“父皇这是儿臣的三师兄家乡的习俗,如果不信,父皇现在就可派人去问问三师兄,父皇前几日突然病倒,儿臣也是没了法子,想起这个,刚埋下没多久父皇就好了。”   这个风俗确实是三师兄幼年和他说过,他也不能真的埋一个自己的人偶在地下。不过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误认为是巫盅,毕竟从事发到现在并没有一个人指出。   “儿臣听桑晴说了皇后宫里还有一个人偶,也惊到了,随后就像让桑晴将人偶挖出,但是想起是我这个祈福人偶埋进去,父皇才醒来,儿臣怕将祈福人偶挖出父皇再次病倒,但是这个人偶不除不行,只能通过旁的法子让父皇自己发现。”   李文桓一脸委屈看着大周帝,眼眶微红。   李怀严盯着他半宿,然后招来了盛海,吩咐了几句,想是去查了祈福人偶的事。   “你是皇后宫里的人,桓王为何找你?”见李文桓想张嘴,李怀严瞪了他一眼。   “桓王说整个京城埋在皇上身边最好,前朝戒备森严无法过去,后宫里就只有皇后娘娘宫中阳气稍足,埋在皇后娘娘宫里最好。”桑晴语气坚定,一点也听不出是编出来的理由。   李文桓这时才正眼看着这个宫女,她一直以为她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将自己和盘托出,却没想到是给了皇后致命一击。   “所以,另一个人偶是哪里来的!”听来听去,大周帝一直没有听到另一个人偶的来出。李文桓的人偶是包着白布,他的那个可没有!   “父皇,真不是儿臣。”   李怀严面露狐疑,显然并不完全相信。   “奴婢知道是谁。”桑晴跪在地上,脸上清晰可见五个指印,“是若姳姑姑。”   “血口喷人!”皇后欲上前将人扇倒在地,但是因着她也是跪着,没有碰到人却倒到了地上。   “奴婢这几日一直同皇后娘娘一般禁足在景寿宫,心中十分害怕,想着若是真的找到什么,也许可以保住小命,于是斗胆进了若姳姑姑的屋子,在她屋里发现了和那日景寿宫发现的人偶身上衣服一样的布料,那种明黄色布料奴婢可拿不到。”   桑晴将话说的如此明了,那种布料她拿不到,若姳姑姑也不一定能拿到,能拿到的只有皇后。   大周帝眉头紧锁,开口吩咐边上的太监,“搜宫!”   外面日头越来越高,李文桓有些担忧,怕永宁侯忍不住提前进城,又担心另外一个人偶出自苏靖宛之手。   现在这个局他也有些看不清了,跪在地上的桑晴腰背挺直,好像她这一生都在等着这一刻。   出城被安排去清音司的队伍里,突然有个人在经过城门口的时候,给边上的乞丐仍了一个银子,“真可怜。”说完就和旁人一同离开。   小乞丐拿着那颗银子一直攥在手里,一路观前瞻后,到了苏府后门,只敲了两下就有人将门打开。   苏靖宛和永宁侯陈卫凌正在后院,待小乞丐进来将手里银子递了上去。陈卫凌大力将银子掰开,里面一张卷的极细的纸条露了出来。   陈卫凌手有些抖,几次才展开,上面写着按兵不动。   “不行!这都快午时了,不能再等!”   “侯爷,王爷既然从宫里递了消息出来,说明他还没事,若我们真的贸然出手,那可是造反,王爷日后若是登基这个造访的名声可不好。”   陈卫凌被说的哑口无言,“若他死了,别说登基了,连尸身都寻不到!”   苏靖宛心中也万分紧张,可既然李文桓还能递消息出来,说明还没到造反那一刻,“侯爷别急,等到下午,若宫里还未有消息出来,我们就直接攻进去。”   虽然面色不好,但陈卫凌还是坐了下来。   “那群侍卫去了哪里?”苏靖宛转过脸询问一身乞丐打扮的墨丘。   墨丘摸了一把脸上的汗,道:“看样子是青山方向。”   为什么去青山,苏靖宛一脸不解,不过也是因着这个,宫里才能递出消息来,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苏靖宛看着外面忽而有些阴沉的天,攥紧了李文桓给她的佛珠,心中暗暗祈祷。   皇宫内,盛海带着一众宫人停在了大殿门口,然后带着一个端着东西的太监进来,上了台阶,走到了大周帝面前。   李怀严只看了一眼,就将盘直接扔到了皇后面前,“朕的好皇后,这个怎么解释!”   明黄色的衣料,正是那日皇帝人偶身上所着的衣物,料子和皇帝平日的衣物出自一处,都是特制的。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没有啊。”皇后还在极力狡辩。   “皇上,这是奴婢做的,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一直陪着皇后跪在一旁的掌事姑姑若姳跪着向前几步,“是奴婢觉得皇上一直不来看皇后,心声了歹念,都是奴婢做的,和皇后娘娘无关!”   皇后跪在一旁,抖的厉害。   “皇上,真的是奴婢做的,奴婢偷偷拿了皇上留下的衣服,皇后娘娘完全不知情。”   大周帝一脸怒色,气的走了下来,对着若姳胸口就是一脚,当即若姳就疼的团成了一团。   “若姳满族抄斩!”   “若姳满门只剩若姳一人,皇上要杀要刮直接冲奴婢来,皇后娘娘可是无辜的,皇上别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若姳被拖了出去,皇后跪在地上一直不敢看她,一大滴眼泪直接啪在了地上。   “寿宫的宫人和此事有关的全部杖毙,皇后幽禁景寿宫,不得有人伺候,非诏不得出大门一步!”   跪在地上的皇后身子猛然一松,直接瘫在了地上,还好,还未废后,等日后李清珏登基她还是唯一的太后。   待皇后也被搀扶着离开,殿内除大周帝外,只剩下了李文桓和桑晴二人。   “你先起来吧。”   李文桓早已跪僵,扶着地好半天才站了起来。   “今日之事,虽说是你的孝心,但是此时本可以私下告知朕,现在满朝皆知,你可曾替朕想过。”   李文桓又想跪下,被大周帝喝止住了。   “别跪了,今日之事就当是个警醒,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跪安吧。”   李文桓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桑晴,开口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说。”   大周帝一脸倦意看着他。   “桑晴也是景寿宫的人,儿臣想替她求个情……”   “皇上,奴婢做这一切抱着必死的决心,只因着皇后娘娘在宫中横行霸道多年,甚至连芝妃娘娘都死在她手里,奴婢不求赦免,只求皇上开恩彻查当年芝妃娘娘之死。”   闻言,大周帝猛然从位置上站起,快步走了下来,“你说什么!”   桑晴将当年所见说了一遍,“奴婢亲眼所见,当初送膳的是奴婢的老乡,知道奴婢一直关心芝妃娘娘,那日娘娘多吃了饭,她都会同奴婢说,明明那日芝妃娘娘用膳比往日都多了,怎么可能晚上就走了。”   芝妃的死这些年一直让李怀凌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没有顾她周全,如今听到此事另有隐情,大周帝神色阴晴不定。   “你可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意外,晚上还有一更,我先去把作业写了……   ☆、完结二      当年和芝妃有关的太医全部被诏了回来,年纪大的已经归乡不在此列。当初因着芝妃受宠,从怀孕到皇子诞下都有多位太医,一一问下来并无不妥。   就在大周帝心中再次起疑之时,住在京郊的老太医进宫了。   “老臣王建石参见皇上。”这位太医已年近古稀,鹤发童颜,脚步稳健,边上跟着的岳千只是虚扶着他。   “王老怎么来了?”这位王建石跟了三朝皇帝,到了大周帝这代才告老还乡,住在京郊的院子里颐养天年,大周帝没有派人去请他,就是担心舟车劳顿,扰了他休息。   “听说朝中有事,和芝妃娘娘有关,当年皇上将娘娘托于老臣,但最终……”王太医叹了口气,“当年皇上太过于伤心,再加上皇后娘娘临盆在即,老臣有些事就没有说,这些年也一直于心不安,既然皇上要彻查此事,老臣纵使是爬也要爬进来向圣上禀明。”   “当年芝妃娘娘虽因着大皇子的死,心中郁结,但多日喝药加上皇上陪伴,已有所好转,不曾想突然口吐鲜血,事出蹊跷,老臣号脉之时便发觉娘娘脉象比之前更弱,心中起疑就问了娘娘身边的姑姑那日发生了什么,姑姑说是皇后来过,其他什么也没多说。可惜那姑姑性子烈,随她娘娘去了。老臣当时觉得皇后娘娘月份大了,若贸然提出此事,对皇嗣有损,再加上皇上那时伤心过度,若再有个皇子夭折,恐怕龙体有损,就忍了下来,后来没多久皇后娘娘的亲信就找了老臣,以老臣一家老小相逼,让老臣归家。”   见王建石说完,岳千才开口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禀报,当年兰妃娘娘下药之事,指证娘娘的那个女医正是臣未过门的妻子,当初她仓促逃走,与我断了联系,多年后我才寻到她的家人,这里有她姐姐供词一份。”岳千从袖口掏出静宜早已写好的供述,“当年皇后以我的命相逼,让她污蔑兰妃,致使兰妃被废,桓王被迫入寺,还请皇上明鉴。”   既然皇后结局已定,他们可不打算就这么轻轻放过。   高位之上,大周帝一言不发,神色阴郁,半响才道:“岳千你好好照看王太医,都退下吧。”   李文桓走出大殿前,在殿门关上的一刹那,他感觉大周帝老了十岁。   天色已晚,李文桓没想到会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三人静默地走出宫门,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   “苏大人也来了?”   岳千刚想扶王太医进去,就帘子被掀开,一个女子出现在了马车里,定眼一看竟然是苏靖宛。   苏靖宛冲他点点头,就下了马车,走了李文桓身边,低声道“累了吧。”   李文桓点头,神色有些疲倦,伸手摸可摸苏靖宛的发髻,“你怎么来了?”   “太过担心,一直坐不住,又要看着侯爷怕他乱来,索性就过来在宫门口,真的出事我便同你一起。”   一起什么,苏靖宛没说,但李文桓明白她的意思,将人拉近了怀里,李文桓轻吻着苏靖宛的发顶,“不会有这种事,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   坐在车里围观的王老实在受不了这两人这般样子,啧了一声发下了窗帘,催促岳千赶快走。   “王老,这是王爷的马车,王爷都没上来。”   “不管了不管了,我一个老人家看这种东西,晚上可是要失眠的。”见岳千不为所动,王建石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小子将我劝来的时候怎么说的?百依百顺呢!”   岳千还想说话,就听到外面李文桓的声音,“你们先走。”   “王爷,你们?”   “我们在外面走走。”   待马车离开,李文桓牵起苏靖宛的手,拉着她一直沿着午门前的大街往前,漫无目的。   “陛下的那个人偶真的出自皇后?”苏靖宛听了来龙去脉,觉得桑晴这人实在太过于奇怪,当初她求桑晴之时,桑晴答应的十分爽快,却不曾想后面还有这些。   李文桓摇头,“桑晴被父皇直接带走,很多事都没弄清楚。”   “也许,她准备了这些,都是为了向皇后报仇?”虽然只是个猜测,但还是让苏靖宛不寒而栗,能借他们的手,将所有事情呈在皇上面前,一件件想的如此缜密,最后还能证据确凿,让皇上不得不信。   “还好她非敌。”这次若非桑晴隐瞒,苏靖宛做皇帝人偶若真的被说出,后果不堪设想,李文双手扶住苏靖宛的肩膀,“婉儿,以后想做什么要和我说,这次我们想到了一处去但也差点坏了事。”   苏靖宛想起李文桓的法子,又想起自己那个,脸上微红,“我是怕你觉得我心肠太过于歹毒……”苏靖宛猛然抬头,看着李文桓,“你不是也没同问商量?”   李文桓被她气笑了,用手点了点她的眉间。   三日之后,皇后自缢于景寿宫,珏王遭贬去守皇陵,一时间李文桓在朝堂之上,风头无二。   连同加官进爵的旨意一起来的,还有一张赐婚的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我说的是周末放全文……我……当时脑子肯定坏了…… 应该还有三四章正文,后面都是番外。 尽量周四前更完,因为周四三节连上的晚课,太痛苦了TAT 最近降温,大家注意保暖~~   ☆、完结三   完结三   已经入了秋,亲王大婚选的日子都太过于近,于是便定了来年开春。   大婚的消息刚传出,苏家便门庭若市,上门拜访的人光是名帖就在门房那里堆了一大堆。   苏义瑜前段日子因着言氏母女的事和苏靖宛起了摩擦,如今女儿得了这般境遇,倒也乐呵呵的去见相熟的旧识,完全忘了言家倒台时要韬光养晦的事。   王氏原本一直担心苏父的事,几次被苏靖宛搪塞之后,又因着有了小弟,便整个人都扑在亲自教养上,倒是没再过问过那事。   所幸朝中无事,上门拜访的又被苏义瑜揽走,连苏幼芸都没了踪迹不知道去了哪里玩耍,在府里苏靖宛实在是没劲透了,可惜大婚前男女不宜见面,可这离大婚尚且有些时日,若真的见不到……   苏靖宛拍了拍脑门让自己回神,将自己想要去找李文桓的念头压了回去。这时候秋月正好进来,哪里看不出自家小姐想了什么,面上掩笑,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   苏靖宛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挡住了脸色的红晕,还没放下就听到外面一阵吵杂的声音。   “外面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墨丘过来了,在外面一直嚷嚷着大小姐您说话不算数。”春菊快步走了进来。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苏靖宛看着春菊身后的墨丘。   “姐姐你可还记得当初骗我来京城的时候,答应我要带我在京城逛逛?如今我来了都有小半年了,也没见你带过我,几次去寻我都是让我做事。”   墨丘自从到了桓王府吃的好了,个子也抽条了不少,苏靖宛都快忘了当初他还是个乞丐的事。   想想自己确实欠他人情,今儿又没事,于是道:“今日带你出去可好?一会晚上还有夜市,外面顺道一起逛了再回来。”   墨丘一听,眼珠子转了下,“我要去哪里姐姐都陪我?”   “除了那几处不该去的地,其他都行。”   得到肯定,墨丘一蹦三尺高,乐呵呵的就坐了下来,催促道:“姐姐快去换衣裳,我们早些出去,再晚点我怕……”   “怕什么?”秋月离他近,后面的话墨丘虽然没说,但秋月肯定这其中定有猫腻。   墨丘双手捂嘴,觉得好像说漏了,只得讨好般的开口道:“秋月姐姐,我练了一下午的功夫,实在累的厉害,刚才说话说快了。”   秋月哪里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被他的模样气笑了。苏靖宛也摇着头,进了内室换了件男儿装扮,跟着墨丘就出了府。   墨丘先拉她去了街上买了京城几家有名的点心铺的点心,一路上吃的满嘴渣子,手里还拎着一包杏花楼的点心,说是要看戏时候吃。   苏靖宛从未到过戏园,上辈子太循规蹈矩,这辈子又忙着报仇,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苏靖宛自觉多看了几眼。   “几位贵客楼上请。”小厮带人上了楼,苏靖宛在进包房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对面正在关门的屋子离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姐姐?”   苏靖宛摇头,若有所思的进了屋子,不一会又出来了,秋月和春菊也跟了出来,一脸不明所以。   用力敲门,一会便听到里面有了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小爷没叫别……”   李景元的脸出现在门里,见到苏靖宛双目睁大,一脸不敢相信。   “嫂……嫂!”   苏靖宛将人推开,看到坐在里面的正在嗑瓜子的苏幼芸。   苏幼芸看到是长姐,惊的手里的瓜子全都掉到了地上,慌忙站起了身子,低下头不敢说话。   苏幼芸自小便爱看戏,不过世家里那些戏反反复复就那几处,看都看腻了。一次世家小姐聚会上,遇到了李景元,这人知道她是苏靖宛的妹妹,两人就多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怎么的就说道了戏上面。   以前李文桓没回京,李景元便事事小心,不敢乱了规矩,如今可不同了,京城里他现在的名号和浪荡公子可是密不可分。   知道苏幼芸看腻了,便月约她去了外面,几次邀约才让佳人同意,李景元可是卯足了劲寻了几处。   李景元找的确实是好去处,苏幼芸看的乐不思蜀,先前还怕家里发现,后来觉察到父母和长姐都没察觉,便放宽了心,却没想到这次翻了船。   “长姐……”苏幼芸低着头,轻喊了一声。   苏靖宛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上辈子苏幼芸和李景元在一起她一直觉得是父亲的原因,这辈子这两人何时又搅和在了一处!   “你们两个!”   “嫂嫂,我和幼芸什么都没有,真的!”李景元慌忙解释,虽然他对苏幼芸是由点什么,但是现在绝对不能说。   “你们整日都在一起?”见苏幼芸点头,苏靖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和我说什么都没有?!”   二人被吼的齐齐一颤。   这时候楼下又开了新戏,敲锣打鼓一阵喧闹,传到二楼来更显得屋里气氛低沉。   “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长姐,外面真的没什么,就是戏友。”苏幼芸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苏靖宛脸色阴沉,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也就是两个月前一起出来看戏,别的什么都没做,长姐不信可以问杏儿。”   苏幼芸的贴身丫鬟在一旁忙不迭的点头。   这时候墨丘寻了过来,进门就看到这里面的情形不对,刚想走就被李景元拽住了领子,“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将嫂嫂引过来的,你个小混蛋!”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墨丘扒住门框不敢进屋,“我也是受人之托,将姐姐带来!”刚才苏靖宛出来,他没在意,等到楼下新戏都出了也没见人回来,墨丘这才寻了出来。   “谁!”   墨丘紧闭双嘴就是不说。   楼下咿咿呀呀的声音,念着戏文。   屋里静了下来,一句句戏文传了上来,苏靖宛眉头微颦,这戏文怎么那般熟悉,也顾不得还在争执的二人,苏靖宛侧过身子看了出去。   外面一身灰蓝色僧袍,背着一名落水女子的可不就是当初她和李文桓吗。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戏本,情节跌宕起伏,看的苏靖宛都不敢相信这是李文桓和她的事。   “姐姐,这戏好看吧。”墨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苏靖宛身边,轻声说道,“王爷可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说服了班主演这处,也只有这一场。”   “这是王爷和姐姐一起经历的事?”苏幼芸忘了刚才被抓的窘迫,早就坐到了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真羡慕。”   “他在哪?”这话明显是问墨丘。   墨丘指指刚才他们待的那个屋子,苏靖宛起身便要离开,临出门前说了句,“回去我们再谈谈方才的事。”徒留两人在屋里,一脸哭丧。   苏靖宛手一直发颤,但还是推开了包厢的门,李文桓站在窗前,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苏靖宛想也没想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想我了吗?”   好半天,李文桓才觉得怀里的人微微点头,“很想。”   “我也是啊,大婚还有几个月,也不知是谁定的这个规矩,以后可是要废了它。”   听这话,苏靖宛在他怀里闷闷的笑出了声,好半天才红着脸从李文桓的怀里出来,眉眼都染上了薄红。   “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苏靖宛用下巴指了指楼下已经空了戏台子。   “我从小待在寺庙也不知道如何取悦女孩子,一直见不到你,又怕突然去寻你太过于唐突,便只好去请教了张泽祥。”   苏靖宛挑眉,这种招数确实只有张泽祥这厮能想出,“他那些书还真不是白写的,你确实取悦了我。”   李文桓傻笑了一会,忽然停了下来,“你看过他的书?”   苏靖宛哑然,她忘了这事了都,没想到今日竟然没留心说漏了嘴,看着李文桓戏虐的笑容,苏靖宛所幸一头扎到了他怀里,不再说话。   “这次戏文是我写的。”   苏靖宛将脸埋在李文桓怀里,听到这句抬头,发现李文桓双眸亮晶晶的,似乎是……在求夸奖?   苏靖宛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半响抬手摸了摸李文桓的头发。   李文桓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手感也好了很多,苏靖宛摸着上了瘾,摸了一下又忍不住摸了一下。   结果二人都没听到敲门声,门外的墨烨敲了好一会,加上墨丘在门口告诉他可以进去,于是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而入,只是一眼墨烨慌忙又退了出去,咣的一声将门带上,把门外正打算偷窥的墨丘吓了一跳。   “烨哥,里面怎么了?”不该啊,这么有意思的戏文,苏靖宛应该扑倒在王爷怀里啊。   墨烨受了惊,忍着要打人的心情,好半天才听到里面唤他进去。   “属下唐突了,刚才太过于着急。”墨烨进去单腿跪地,领罚。   李文桓耳垂微微泛红,但脸色早已恢复正常,苏靖宛有些可惜看不到李文桓泛红的脑袋,但是现在脑袋的手感肯定比那时候好了很多。   “何事?”李文桓不想再提刚才的事。   墨烨低头起身,将手里的信件递了上去。   李文桓打开新,扫了一眼,眼前一亮,刚才颜面扫地的尴尬一扫而空。   “消息属实?”   墨烨点头。   待墨烨退下,李文桓转脸看向苏靖宛,“我和你说件事,你先别生气。”   苏靖宛应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和自己有关。   “你姑母那日被放走后,被李清珏找到,当初他就没有真心想把人放走,等我的人赶过去将人救下时,她们只剩了半口气。”见苏靖宛神色变冷,李文桓开口,“但是她们伤情太重,还是死了,只不过这个消息李清珏并不知情,这几日他去了皇陵,我将这个言家母女的消息放了些出去。”   “你这是……”   “李清珏放走她们可是欺君大罪,现在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言家母女的事没人知晓,李清珏自然也不会得到任何消息,前几日他身边的探子给他透了风声,说我要面见皇上呈报此事,我想这时候他一定惴惴不安了。”   “他会以为自己前脚刚到皇陵,后脚就能收到自缢的旨意,所以他不可能不动。”   李清珏这时虽然不可能再同他争夺储君之位,但是皇陵离京城不远,养兵蓄锐可不止他会做,必须赶尽杀绝。   “可这只是个可能,万一李清珏沉得住气,非要等到皇上圣旨呢?”   屋里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听到李文桓清冷的声音:“那就只能制造机会让他死。”   *   李清珏的车队一路脚程不算慢,但因着皇后的事,皇上特许他在京城多留了两日。皇后不在,他徒然少了很多助理,纵使被派去驻守皇陵,朝中也无人替他说话。但大抵根基还在,李清珏自觉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抓紧了那两日将还暗中支持他的人都见了一下,这才安然离京。   想不到还未至皇陵,身边的探子就传来了消息,说李文桓要将言家母女二人送至皇上面前。   外衫脱了一半的李清珏,连另半边衣服都来不及脱下,就冲到了那探子面前,“你说什么!当初你们怎么说的,说言家母女必死,现在怎么会!”   属下该死,跪在地上的探子被揪住了衣领,满眼惶恐,“属下也不知道桓王竟然有回天之术,将那母女二人救了回来。”   李清珏一把将人推倒,在屋里来回渡步。   “王爷,这可怎么办?”边上一直伺候李清珏的侍从有些焦躁地说道,“王爷,万一皇上……”   “不可能!”李清珏打断了他的话,继续不停的来回渡步,嘴里念叨着,“父皇不会这么对我,不会绝对不会。”   过了两日终于到了皇陵,李清珏神色十分倦怠,这几日思虑过重,眼下乌青一眼便能看出没有休息好。   “京城那边有消息过来吗?”每日李清珏这个问题都会问上好几遍,但是就好像皇陵被隔绝了一般,什么消息都递不进来的感觉。   这时候,一直往李清珏身边递送消息的探子穆文回来,走到李清珏面前跪下,“王爷,桓王今日带人进宫了,至于带的是谁,属下没有探出来。”   李清珏面如土灰,“一定,一定是她们,一定是她们!”   穆文跪在地上不言,看着李清珏发疯般吼叫,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去,传孝陵卫使张谦过来!”   穆文低着头,神色平静,但口气表现的十分紧说道:“属下遵命。”   待孝陵卫张谦过来,穆文给他开了门后,才悄悄离开。   李清珏也不知道同张谦说了多久,等到张谦走后,李清珏的神色明显松乏了很多。张谦和皇后的母家有些私交,做了多年孝陵卫使,想来也是憋屈的厉害,他刚提议,张谦便一口应了下来。   穆文这时候进了屋子见侍从不在,很自觉的给李清珏倒了杯茶,开口问道:“张大人可是同王爷说了什么,王爷好像一下子好了舒坦了不少。”   李清珏拿起杯子品了会茶,“这是件大事,过两日你们便知,这几日就不用回京城打探消息了,先留着。”   见他这般说,穆文心里有了些底。   三日之后,李清珏在皇陵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示要攻至皇城。   李文桓比兵部收到的消息要早一些,看到纸条当即就下令,让永宁侯在北门外聚集兵马,准备迎战。   苏靖宛站在他身侧,靠在他肩上,看着纸条上的字,脸色平静,“看样子珏王是着了你的道了。”   “是他着了自己的道,多行不义,总会有报应。”   若不是李清珏答应言宇城守住秘密,可保证言家母女活下来,言宇城也不会一口咬死,将所有罪名自己承担,之后为了万无一失,李清珏又痛下狠手想要将言家母女斩草除根,一件件环环相扣,才让他走到今天这步。   苏靖宛也不想再聊她们,于是换了个话题,“你说这次皇上会派舅舅出兵吗?”   自从永宁侯归京后,兵权就交了出去,虽说没有兵权那些将领还是只听陈卫凌的,但到底心里有个疙瘩,如今珏王纠集的军马靠近,京中能战的也只有这一位。   “谁知道呢?”李文桓眯起了眼睛,“父亲的心思谁都猜不透,当年也是。”虽说老侯爷是被言家害死,可到底是有皇上默许,怕威高震主,现在永宁侯带兵被诏回也未尝不是帝王的猜忌。   “其实朝中还有一人可以迎战。”   苏靖宛抬头看他。   “你父亲,苏义瑜。”   顶着丞相的名头,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是武将之后,当年苏家也是武将世家,要不是苏义瑜从小身子骨弱,没有习武,要不然苏家应该也戍守在外。   苏靖宛闻言,冷笑了一声,不没有说话。   大周帝在得到消息的一刹那,将手里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这个逆子,当初朕就该让他和那个毒妇一起去了!”   盛海慌忙将皇帝边上的锋利的物件都拿离了开,“陛下可仔细点手。”盛海又蹲到了地上,将瓷片一点点捡起。   “陛下,珏王突然起事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准备,陛下大可放心。”   “呵,那逆子你怎么知道他是突然起事?”大周帝冷哼了一声,“万一早有预谋呢!这才去皇陵几日,就把周围的军队集齐了,孝陵卫人不多可皇陵那边有三万人马,京城不过一万的禁军,朕怎么能放心!”   “陛下,如今永宁侯在京中,不如让他……”   “不可。”大周帝一口否决,这次让陈卫凌回来就是怕他在边塞做大,这时候再将兵权交回,无异于放虎归山,“让朕再想想,京中还有谁。”   大殿一时静了下来,过了会大周帝开口:“传苏义瑜。”   *   苏义瑜自从儿时从军营回来,就没想过能有一天身穿盔甲再次回去,偶尔午夜梦回也曾动过从军的念头,可这些年一直被父亲的光芒压着,他终于在文臣的路上一走不复返。   皇帝几句话就将他说服进了军营,也可能是他一直心里的隐隐渴望,原来他也可以身穿盔甲。   骑在马上,看着将士,苏义瑜内心油然而出了一股豪情。   “将士们,今日上了战场,我们一定能凯旋而归!”   下面的将士稀稀拉拉的应了几声,让苏义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知道自己突然过来,会有人不喜,但没想到会是这个情景。   现在李清珏的军队逼近,苏义瑜也没能在这时多说什么,副将这时才出来替苏义瑜暖了几句场。   军心不合,场上节节告退,本来戍守三十里外,被逼退到离京城不足十里。   大周帝这时也没了当初的淡定,龙椅只坐了一半,一直僵直着身子坐在那,盯着下面的大臣。   “微臣觉得,还是请永宁侯前去,那些将士和侯爷在边塞配合默契,这次接连败退和苏相没带过兵必然相关。”   “臣附议。”   “臣附议。”   ……   大周帝无法,只能下了道命令出去。陈卫凌接到旨意,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然后骑上马直奔北门外而去。   大军果然不再后退,几次下来隐隐站了上风,这时候大周帝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那些将士是故意如此,好让永宁侯重新回去。但这时候问这些也不是时候,永宁侯带回来的人,都是真正经历过战场的士兵,远比禁卫军和那些临时聚集的士兵要凶猛的多,几场下来,光投降的就越有两三千人,更别提那些偷跑的了。   珏王的军队根本没进了京城,人就被俘虏,关在车里拉送回京。   大周帝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直接让人关进了天牢,一场风波,李清珏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让陈卫凌重掌了兵权。   李文桓去天牢看这位兄长的时候,李清珏早已失了魂,落魄坐在牢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二哥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吧。”   李清珏双眼没有焦点,看到李文桓半天,才皱起了眉头,“你的头发……”   “长了不少,二哥觉得不妥吗?”李文桓摸了摸头发,笑道,“二哥待在这里还习惯吗?”   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不过是风水轮流转,朕风光的时候你还在寺庙里!”   听到这话下,李文桓眉头皱起,他这二哥莫不是疯了,竟然自称朕来。   “二哥慎言。”李文桓好心提醒,“纵使你对父皇再过于记恨,也不该说这些。”   李清珏这时候死死盯着李文桓,好像有好几世的仇恨一般,“别看你现在得意,等朕出去……”   “二哥莫不是忘了自己犯了杀头的死罪,真得还如此天真觉得自己可以出去?”李文桓懒得再纠正他的自称,想让他自生自灭去吧,“二哥上一辈的事我原本不想将你也算入,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打起苏靖宛的注意。”   “什么?她还活着?”   “她不该活着么!”李文桓被他的弄晕,在想这人是不是烧坏了脑袋。   “我要见她,见她!”   李文桓并未应下,可之后无论他说什么,李清珏都不再理会。   原本即使李清珏什么都不说,证据确凿也可定罪,可皇帝一直想要李清珏亲口认罪。李文桓犹豫了很久才将这事同苏靖宛说。   “李清珏要见我?”苏靖宛想起上次在牢里不愉快的经历,但李文桓的形容又让她有了个猜测。   就在李文桓觉得苏靖宛要拒绝的时候,就听到苏靖宛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   ☆、正文完(捉虫)   天牢里终年不见日光,阴阴冷冷的,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种带着绝望的气息。   苏靖宛身着一件素色长裙,神色平静,跟在狱卒后面往天牢最里面走去。这里历朝历代关过不少文臣武将,亦有一些王公贵族,不过再大的官,死之前都带着绝望的感进了这里,几乎没有人能再出去。   走道的尽头,只有一间,这里常年空着,只有犯了滔天大罪的皇族才会进来,在此之前大周朝只关过一位,如今又有了一个在里面。   李清珏听到锁链的声音,抬头便看到狱卒弓着身子将身后的人让了进来。   人已带到,又有嘱托,狱卒没有多做逗留直接离开。   苏靖宛看着李清珏,对方也直直地望着她,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连眼角的都皱出了好几道痕迹。   “当初你好像也穿着这么件衣裳去寻朕。”李清珏猜到苏靖宛应该有所猜测,才穿了件如此相似的衣裳来试探他,索性直接承认了。   “看样子您在那边过的也不是很如意。”虽然李清珏还装在十七岁的躯体里,但神色早已老态了许多,“陛下又是怎么去的呢?”   李清珏没想到苏靖宛问的如此直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好半天才开口道:“想不到你现在如此同朕说话了。”   “您不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吧。”苏靖宛嗤笑了一声,“皇上如今身子骨硬朗的很,你给他寻的那个道士也被除掉了。”   李清珏一愣,没想到苏靖宛竟然知道这个,然后就听到苏靖宛继续道:“那道士几次刑上身后,可什么都招了,刑部也如实上报,至于皇上信不信,我可不清楚。”苏靖宛脸上带着冷笑,“不过看着珏王被贬,好像圣上还是信了些。”   一直坐在地上的李清珏忽然站起,上前想掐住苏靖宛,结果被脚下的链子束缚住。   这时候苏靖宛才明白李文桓为何嘱托让她别太过于靠近李清珏。   听着铁链阵阵作响,李清珏无论如何也上前不了半步,只能怒视,瞪着苏靖宛。   “贱人!你与那奸夫一起谋害朕!”   闻言,苏靖宛上前了半步,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王爷,现在的我可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微臣和桓王可担当不起这个称呼。”   李清珏大口喘着粗气,站在原处低着头不再挣扎,“宛儿莫不是忘了和朕那么多年的情谊。”   只听到情谊二字,苏靖宛就有些反胃,“所以那些情谊可以抵过您杀我全家?”   “苏相想左右逢源,一仆侍奉二主,哪有那么天大的好事!李景元主动示好,他便将小女儿嫁入王府,何曾将朕放在眼里?”   “所以你从入宫开始,便不给封号不给位份,让我在偌大的后宫里毫无所依,连宫女都能践踏的活了那么久?!”苏靖宛气的双手颤抖,“在王府的时候怕是王爷便给我服了安魂散吧,那时候我父亲还未有他心,王爷恐怕早就有除掉他的心思了,所以她的女儿不配做皇后,是吗?   满门抄斩不过是父亲咎由自取,但前些日子看着李景元和苏幼芸,又想着安魂散的药性,忽然明白李清珏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将后位许给她。   “苏相所代表的一派老旧世家,除了想从朕这里捞到更多,哪有几个真的待朕的?若不是朕用尽手段甚至许诺他你的后位,才将你变为家臣,他又怎么会站在朕这边。这老东西估计事后有些悔了,竟然将小女儿嫁给李景元,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李清珏冷笑了一声,“朕给他那般结局,也不为过吧。至于你体内的安魂散,朕当初只想着用这个来要挟苏相,让他不要有二心,没想到比起你这个嫡女的性命,他更爱惜自己前程。”   只是机关算尽,他还未登基几年,宫中便发生叛变,与在外的叛军里应外合,将他这个皇帝推下了皇位。   昨日他明明记得自己被关进了暗室中,灌以□□,疼痛感依稀尚在的时候,一睁眼发觉自己又在一处牢笼中。   李清珏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没死,新帝仁慈,不过马上又否决了这个答案。那人蛰伏在皇宫之中,心甘情愿做了那么多年的和尚,见着六弟被贬至荒芜之地,差点客死他乡也毫无多动,隐忍至此怎么会心慈手软放了自己。记忆渐至,李清珏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上辈子还是只是个梦。   直到见到长发的李文桓,李清珏才清醒了一些。回想了这辈子,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提出见苏靖宛,李清珏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保命。   重新活过一次的秘密太过于惊世骇俗,若他说出去苏靖宛绝无活路,历朝历代又有几位上位者不想要长生之术,纵使现在找不到法子,重来一世也未尝不可。   思及至此,李清珏抬起了头,盯着苏靖宛,“宛儿和朕做个交易吧,如果你保住朕的命,朕便不将你的秘密告诉旁人。”   厚颜无耻之人也不过如此,苏靖宛瞥了他一眼,道:“王爷莫不是忘了,您和我来自一处?”   “哈哈哈哈哈哈,朕左右不过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赌一把!”李清珏状若癫狂,“苍天为什么让我回到这个时候,你说,你说!”   铁链再次铮铮作响,狱卒想起桓王的话,再也憋不住直接冲了过来,将李清珏一把按在地上。   李清珏脸庞努力扬起,嘶吼道:“苏靖宛你听着,刚才的话朕……我一定说到做到!”   苏靖宛快步离开了天牢,看着日光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回来。李清珏给她的感觉太过于压抑,压抑到她觉得自己还活在上辈子,整日惴惴不安。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低沉悦耳的男声在耳畔响起,苏靖宛抬眼便瞧见李文桓一脸担忧的站在她身侧,也不知道是何时走的过来。   苏靖宛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吧。”说着拉起李文桓的袖子就要离开,她隐隐担心李清珏发狂之后什么都说,她怕李文桓知道这个秘密后会远离她。   李文桓站在原地没有动,苏靖宛心一惊,转脸看他。   见苏靖宛神色如此慌张,李文桓安抚的冲她一笑,抬起手腕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柔声道:“回家。”   苏靖宛以为李文桓会送她回苏府,却不成想到了桓王府。想着大婚前偷偷见面也就算了,如今公然过来,岂不是太过于招摇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李文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有我在。”   随即苏靖宛也便不再想这些,由他拉着进了王府,歇息片刻就到了吃午膳的时候,苏靖宛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觉得更加困倦。   也不知是李文桓如此安排还是下人懒散,偌大的桓王府竟然没有一间现成的客房。   “宛儿住我那吧,下午我不用寝殿。”   苏靖宛听到这个脸上一红,低下头,心里倒是十分欢喜,但到底还是个女儿家,苏靖宛并未直接应下来。李文桓神色愉悦,冲那下人微微点头,便握住苏靖宛的手,将人牵至内室。   “你且在这歇着,缺什么就和守在外面的丫鬟说一声。”   苏靖宛低着头,半晌才应了一声。   李文桓又嘱托了门口丫鬟几句,这才离开。   待屋里空无一人,苏靖宛这才抬起脸,环顾了下李文桓的内室。果然装饰的十分简单,若不是摆在外面的佛珠铺垫十分名贵讲究,苏靖宛都猜不出这是王爷的住处。   实在太过于困乏,苏靖宛也没细看,见到靠在南边的床,坐了上去脱掉鞋子便躺了下来,一会便睡的香甜。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苏靖宛睁开眼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方至醒来才觉得轻松些。   “秋月。”   待在外面侯着的秋月听到动静,就推门进来了。   “几时了?”苏靖宛坐在床边,被门外刺眼的日光照的有些睁不开眼。   “未时刚过。”   想不到这个时辰,日光还如此刺眼,苏靖宛适应了一会才缓过来,接过秋月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   “王爷呢?”   “大小姐刚睡下一会,王爷便出去了,至今未归。”   苏靖宛眉头微颦,忽而眼睛睁大,站起身来,“秋月备马车,快!”   也不知道苏靖宛怎么了,秋月见她脸色严峻不敢多问听言便转身要走,还未至马棚,就有人传话过来,王爷回来了。   苏靖宛呆坐在室内,浑身冰凉,等着李文桓过来。   “怎么呆坐在这,门窗也不开,多暗啊。”李文桓进屋便瞧着苏靖宛坐在圆桌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靖宛起身将门关上,然后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李文桓,上前伸手抱住了他。   “想我了?”李文桓见她神色阴郁,开口调笑了一句,也没指望她能回应。   结果怀里的人点点头,“想了。”   李文桓将人从怀里拉出,低着头看着苏靖宛,发现她眼神飘忽并不敢看他。   “你怎么了?中午发生了什么?”   苏靖宛避开了他的视线,摇摇头,好半晌才开口道:“刚才你去哪里了?”   李文桓以为苏靖宛担心自己,笑道:“刚才去将在府里的妙玄送回岳千那,又顺道在那坐坐。”李文桓用自己额头抵着苏靖宛的额头道,“顺便请他过几日给你调理调理身子,婚后好多生养几个。”   知道李文桓又开始没了正经,苏靖宛红着脸踩了他一脚,跑出了门,正好遇到秋月回来。   “大小姐怎么了?”已经备好马车,但不知道该不该走的秋月过来就是要问这事。   “回府!”   站在后面看着她们二人离去,李文桓脸上的笑意渐收。   苏靖宛这几日在家中睡的一直都不好,眼下乌青渐重。   因着苏义俞在上次打仗失利灰溜溜回来之后,除了上朝基本都待在家中,不去会友,完全不见刚赐婚那会的风头。   王氏要亲自教导幼弟,况且苏靖宛快要出嫁,王氏索性将内宅的事也交给了苏靖宛,有不懂的再去找她。于是苏府上下一堆事便落到了苏靖宛身上。   前些日子才赐婚就赶上了珏王谋反,各种来往都因此断了,这时候苏义俞不再包揽这些,苏靖宛一个女儿家也不方便出门,便亲自按照远近亲属以及品衔回礼。   整整花了三日,才选完回礼,让下人送去。   忙着的时候不觉,等闲下来苏靖宛又想起了李清珏的话。李清珏虽说只要放了他便不会把秘密说出可是若放他出去,到底是个隐患,日后李文桓登基,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皇上处死李清珏的圣旨还未降下,苏靖宛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大,今日实在坐立不安,苏靖宛便直接去了天牢。   扶着秋月刚下了马车,就有一人骑着马停到了苏靖宛面前。   李文桓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苏靖宛,“你去看李清珏。”这句丝毫不带询问,仿佛李文桓已经肯定苏靖宛的来意。   苏靖宛有种感觉,李文桓好像知道了,抬头看着这人,发现他整个人都浸在日光中,只能看到黑影一片,眼眶顿时有点发酸,低下了头。   李文桓突然伸手过来,“上来。”   苏靖宛整个人被拉上马,坐在李文桓怀里。马匹也不知要去何处,但苏靖宛知道只要停下,她和李文桓就要摊牌,等待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局。   到的是上次静养的园子,下了马就有门房过来将马牵走。   苏靖宛一路低着头跟着李文桓走到了园子深处,最里面的院子苏靖宛上次过来一直没进去过,李文桓也从未提起,虽有好奇但也没问过,没想到这会李文桓会带她来这里。   大门被推开,发现里面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院内正在练武的人全都看了下来,见到是李文桓便走了过来,行礼问安。一共十二人,墨烨墨云甚至墨丘都在这里。   “这些是?”   “暗卫。”在入清音寺前,老侯爷就想要给他挑选十二名男孩一起训练,日后成为他的暗中力量,可人还没挑齐,老侯爷就上了战场再也未归。之后他也进了清音寺,遮遮掩掩也未寻到足够的人数,现在他来到了世内,又有墨云和墨烨的训练,最后加入的墨丘也顺利出师。   苏靖宛太过于惊讶,她没想到李文桓会带她来看这些,向她展示这些。   众人基本上没讲过苏靖宛也听过,不过是主子带未来主母过来见见,大家也未有太多惊讶,行完礼便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去了。   李文桓带她看了一圈,才回到中厅,坐下来歇着。   苏靖宛不明白李文桓为何带她看这些,难带不是要对她进行质问?   坐立难安,苏靖宛连茶也没喝一口。   李文桓怎么看不出她的心思,挥退了屋里的下人,叹了口开口道:“你是不是想让我问你今日去找李清珏做什么?”   苏靖宛摇头又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   见她为难的样子,李文桓也不逗弄她了,开口道:“我今日带你去见那些暗卫就是想告诉你,我有能力保护你,若你想要做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李文桓说的情真意切,苏靖宛呼吸一顿,好半天才开口道:“杀了李清珏。”   “好。”李文桓什么也没问,一口便应了下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文桓笑了起来,“我说了,你要求什么都可以,更何况他也活不过今晚。”   “为何?”皇帝旨意还未下,李文桓不能这么早动手,虽说她提出了这么个要求,苏靖宛也没指望真能成功。   “密旨已经下来了。”   苏靖宛一愣,“皇帝还未亲审,怎么会……”苏靖宛抬眼看着他,一脸不敢相信。   “如何戳中父皇的怒意,可能盛海公公更有办法,最后一面见与不见也没有什么不同。”李文桓笑了一下,“可惜他今早还在嚷嚷着要见父皇。”   苏靖宛听到这,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一直要见你。”李文桓话风一转,定定的看着苏靖宛,似乎在等她开口。   苏靖宛心一沉,知道自己这次果然躲不过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苏靖宛咬着下唇,不知道该不该说,明知道李文桓可能已经知道,但还是不敢说出来,看着李文桓明亮的眸子,又想起刚才那些暗卫,苏靖宛深吸了口气。   “其实,我活过一次。”这句话开头,便收也收不回了,苏靖宛索性将所有事情从上辈子到现在,一件件说了出来。   说到上辈子最后的那段日子,李文桓走到她面前,将人揽到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本来过了那么久,苏靖宛觉得自己已然可以将上辈子的自己同这辈子分开,但被这人抱在怀里,还是鼻头发酸。   后面苏靖宛还要说,李文桓制止住了她,“别说了,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你,都过去了,那些都是梦,以后你的梦境里只会有我。”   苏靖宛原本还有些低沉,瞬间被他这话逗乐,想不到李文桓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苏靖宛真的以为李文桓彻底将这事放下,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府里那一堆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便让秋月回去说了一声。   上次都没好好泡温泉,这次将身上所有的担子都放了下来,苏靖宛泡了很久才回去歇着。   深夜,仗着泡了温泉身子暖和的苏靖宛,半边身子都在被子外面,一阵冷风进来,让她忍不住往热源上靠了靠。   身边很是暖和,苏靖宛又往那边蹭了蹭,忽然动作一顿,睁开了眼,满眼惊恐地看着正在笑盈盈看着自己李文桓。   将嘴里的尖叫声咽了下去,苏靖宛忍不住抬手想打李文桓一下,结果被他顺势搂进怀里,怎么都挣脱不开。   李文桓紧紧搂住苏靖宛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李清珏死了。”   李文桓的嘴唇轻轻扫过苏靖宛的耳垂,让苏靖宛浑身抖了下,忍不住歪了歪脑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死了?”   “嗯。”李文桓埋在她的肩头,深深细了口气,“他还想用你的秘密和我交换,也不看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靖宛抬手搭住了他的腰身,没有再说什么,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李文桓说道:“上辈子你和我还有交集吗?”   本来已经有些睡意朦胧的苏靖宛瞬间清醒了过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不是说不想知道吗?”   “我现在想知道。”李清珏在临死前还不忘恶心李文桓一下,说了许多苏靖宛和他的事,刺激的李文桓觉得自己错过了这个人一辈子,所以天牢里虽到深夜李清珏才饮下毒酒,但他还是赶了过来。   见苏靖宛眯着眼睛,只笑不语,李文桓觉得心里痒痒的,遂翻身,将人直接压在了身下。   “有没有?”   李文桓似乎只是执着于一个答案,苏靖宛存心逗逗他,就是不说。   李文桓看出了她的用意,轻道了声小丫头,满目都是苏靖宛娇红的脸庞,然后低下了头含住了她的鲜艳欲滴的耳垂。   一声娇喘的声音响了起来,苏靖宛无论再怎么求饶李文桓都牢牢压住了她,一路往下。   春宵帐暖,连窗子吹进来的风都软了下来,直到东方泛白,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上辈子我们是不是还再见过?”   苏靖宛被厮磨了一夜,没想到李文桓还是没忘掉,入梦之前,李文桓终于听到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还好他们之前认识,虽然错过了一辈子,但这辈子他会好好待她。   看着怀里已经熟睡的苏靖宛,李文桓牢牢将人搂进怀里,在她露在外面的肩上亲了一下,满意的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在商法课上敲完了,有点唏嘘啊,对不起大家还是晚了两天,谢谢各位小天使陪我渡过一个漫长暑假和研究生的开学阶段,谢谢大家的包容。双手合十,感谢。 后面还有几个番外,会在标题上注名番外的内容,会有大婚,登基,养包子这类,也有别人的故事,到时候大家挑喜欢看的买就好。 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这几次更新都没敢看评论,现在我上完课回去会一条条回复,谢谢大家~   ☆、番外一   苏靖宛走在长街之上,周围的太监宫女好似看不到她,端着东西行事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抬腿跟上,往前又走了一段,苏靖宛发觉这条路她认得,是言蘅儿进宫后住的庆元阁。宫人进进出出,神色慌张,苏靖宛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就直接进了宫门,迎面便看到李清珏在训斥跪在地上的太医。   太医哆哆嗦嗦的跪在地,许是被吓得,声音中都带着颤抖,“皇上,言妃娘娘之前小产并未痊愈,如今这次受孕已是身子骨弱,胎儿到了七个月已是极限。”   “若是这胎也保住,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太医领命而去。   产婆不断端出血水盆子,而殿内又传来言蘅儿撕心裂肺的叫声,好不骇人。苏靖宛也不知为何,没有丝毫的痛快感,冷冷瞥了一眼神色焦急的李清珏,直接离开这处,左转右拐一阵子便来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苏靖宛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梦境实在真实的可怕,她要去凌烟阁看看自己还在么。   还好,凌烟阁里没有她。   凌烟阁现在又有了新主,几个妃子坐在殿内聊天,倒比她在时热闹了不少。   “你们说言妃姐姐这次能生下来吗?”嘴边带痣的妃子虽然说着关心的话,可语气中可听不出来一点关心的意思。   另一个穿鹅黄色高腰襦群的妃子,抓了一把瓜子,“就她那样,我看难,也不知道是第几胎了,怎么都怀不上,这个已经是在她肚子里待最久的一个了吧。”   “你们说,这些年皇上一直没有子嗣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三人皆是刚刚选入宫没多久的妃子,在宫外只听闻皇帝自从登基后并无所出,所以这次言妃怀孕格外重视。   苏靖宛也有些好奇,要不是她现在抓不起瓜子,她也想拿一把坐在旁边听故事。   “你们难道不知道,”嘴边带痣的妃子一副嫌弃的表情,“传说是之前太子妃怨气太重,伤了皇嗣,否则皇帝都登基四年了,不会一无所出。”   若她们能看到苏靖宛,一定能收到两个大大的白眼。   这都传的什么流言,她苏靖宛要是怨气那么有用,就直接去杀了那人绝不会动旁人的子嗣。   越听越生气,苏靖宛甩袖离开了这里,在长街上越走天越亮,两边的景象也变了。原本的禁军身穿盔甲,带着刀将凌霄殿围的严严实实,一个人从士兵中走出,暗红色盔甲在日光下,带着几分妖艳的血色。   苏靖宛觉得此人身形眼熟,就跟他进了凌霄殿。   殿内,李清珏身穿明黄色帝袍,坐在龙椅上,眼下乌青,身子单薄已经撑不住那身龙袍。   “你还是来了。”   苏靖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见他取下头盔,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出现在面前。   “朕没想到,当初把你关到宫里,反而帮了你一个大忙。”李清珏似乎身子不好,几句话的工夫,喘的有些厉害。   “李清珏,你扒河堤,阻言路,阻言路,杀忠良,种种恶行,人人可诛。如今自食其果,子嗣缘薄,念我们兄弟一场,你自己发个罪己诏退位吧。”   苏靖宛心道,言蘅儿的孩子还是没保住。   晃眼的功夫,李清珏从龙椅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冲李文桓道:“你永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拿到的皇位。”说完就直接自尽。   苏靖宛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痛快,又有一丝失落,李清珏死了又怎样,如今的她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只是一缕孤魂,于她而言苏家还是没了。   在皇城里又游荡了多日,苏靖宛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什么了,她若是做梦为什么还不醒,若是一缕孤魂为什么还没有小鬼来捉她带她去投胎。   凌霄阁已经换了一种模样,闻着空气中的檀香,苏靖宛笑了笑,这个人的嗜好还是没变。   李文桓正在内室,他一向不喜旁人伺候。苏靖宛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蒲团上打坐。   内室布置的十分简单,大门一进去入目便是一个静字,虽不是名师大家的之作,但字迹工整,握笔有力,看出是练了不少年的。四周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但室内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倒是多了几分清幽之感。   苏靖宛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明知道没有人能看到自己,还是心虚地踮起脚尖,悄悄走了过去,然后将手放到了李文桓的脑袋上,虽然没有触感,但这是她一直想做的。   “什么人!”李文桓忽然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苏靖宛。苏靖宛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心怦怦直跳。他能看到自己?   苏靖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他并未察觉,不觉松了口气。   往后几日,苏靖宛就跟在李文桓身旁,也不着急回去了,随着他饮食起居,这时候苏靖宛才发现,一直觉得李文桓除了不吃肉之外没什么饮食嗜好,但今日那道明珠豆腐明显合了他的胃口,平日没道菜不偏不倚正好三筷子,今日只那道菜就多了几次。   苏靖宛默默记了下来,又想起自己可能回不去,又开始生了闷气,看到李文桓坐到书桌旁就直接窝进了他怀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文桓忽然滴落在宣纸上的墨点。   上朝的时候,苏靖宛也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下面的群臣唇枪舌剑。   这日是李文桓在朝上首次提出变法,一些脑袋灵通的知道新帝既然提出,肯定势在必行,但朝上还是有些不懂变通的老腐朽,说着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变,脸色涨红,怒气腾腾,一副李文桓敢变法他们便敢撞死在柱子上。   苏靖宛啧啧了两声,从李文桓怀里出来,直接飘到了那两位面前,对着他们的胡子一阵猛拽。   两位老腐朽只觉得胡子那里一阵发凉,下意思地摸了摸。   苏靖宛拽了一通,发完气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就发觉李文桓正越过人群看着自己。苏靖宛心中一惊,难道真的能看见自己?   还好李文桓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苏靖宛拍了拍胸脯,心道一声好险,渡步到了龙椅旁,犹豫了一下没敢再次坐进他怀里。   也就消停了一日,第二日苏靖宛又死皮赖脸跟在李文桓身后,坐下的时候就窝进这人怀里。   如此这般倒也有些乐不思蜀了。   今日又有了那道豆腐,李文桓又开始雨露均沾了,三筷子结束了这次晚膳。   苏靖宛微微有些吃惊,有些怀疑前几次是自己的幻觉?   随着他去御花园转了一圈然后去了禅室。   上次也是在这里被发现的,苏靖宛自进来后不敢再造次,李文桓念经的时候,她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看着李文桓转动手中佛珠,轻声诵经。   苏靖宛觉得眼熟,这不正是当初李文桓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吗。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就听到:“你在皇宫游荡多日,”苏靖宛呼吸一滞,就听到,“大仇已报,又逗留了那么久,你还有什么余愿未了?”   苏靖宛以为禅室还有旁人,左右环顾了一番,发现没有别人,转脸便看到李文桓正定定看着自己。   “你知道我在这?”   李文桓点头,手上的佛珠在不停转动,   苏靖宛脸上一热,虽然身为魂魄好像并不会发热,但她就是觉得脸上热热的。   “所以这几日我……”   “朕都知道。”   听到这话,苏靖宛恨不得现在就魂飞魄散算了。   见她半天没有应声,李文桓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苏靖宛皱眉,支支吾吾半天,才将所有事情理顺了说给李文桓听。可能他顶着这张脸,苏靖宛没办法把他当外人。   “你被困在了这宫里?”   苏靖宛点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牵挂,为何一直留在这里。”   李文桓皱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往后苏靖宛又恢复了整日跟在李文桓身后的日子,只是再也不敢窝在他怀里了。   李文桓兢兢业业,事必躬亲,批阅奏章到深夜,早朝也从未推迟过。   苏靖宛虽不用睡觉,可只看着李文桓这般都觉得累。又到了一日早朝,苏靖宛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心里想着要不飘到别处转转的时候,就感觉有人看着自己。   一抬头,正好撞见李文桓的眼色,见他不动声色的轻拍了下宽阔的龙椅。   苏靖宛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要靠近这个人的心思,直接坐了上去。   虽然没触感,但苏靖宛就是觉得龙椅十分软和,连带着下面的群臣也看着顺眼了几分。   “臣有本上奏。”   苏靖宛一瞧,呵,还是那个老臣,也不知道李文桓为何还将此人留在朝上。   “老臣侍奉过三位皇帝,自觉对事看的比较准确,皇帝推行新政虽是为国为民,但劳师动众,短期内又无成效,国库短缺,地方官府要是再缴不出税银,国库恐再难支撑!”   这人说的冠冕堂皇,李文桓气的拍了一下桌面,“国库亏空,亏空,你们就只会这一句,还有别的理由吗!国库亏空就从真的私库出,诸位爱卿还有意义吗!”   见皇帝已经发怒,众人慌忙跪了下来,纷纷慷慨解囊了起来。   “朱卿你呢!”   被点名的正是那位老臣。   只见他哆哆嗦嗦的直起身,“老臣两袖清风,没有……”   “混账,朱爱卿的意思是其他大臣都是中饱私囊?”   顿时收了不少眼刀的朱大人冷汗直冒,“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真的没钱。”   早朝之后李文桓回到书房,喝了一大罐凉水才冷静下来。   苏靖宛在一旁干看着着急,推行新政从皇帝私库里出也不够,那些大臣给的银两也不过杯水车薪。   苏靖宛飘出了皇宫,跟着刚出皇城的朱大人的马车,进了朱府。   府内装饰简陋,看样子好像确实没什么钱财,逛荡了一会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朱大人鬼鬼祟祟的开了一间西南角的房门。   苏靖宛自觉其中有猫腻,也就跟了进去,刚进去就看到里面堆的满满的金银珠宝。   等苏靖宛将此事说给李文桓听的时候,他双眸一亮。   “谢谢你。”这是这里的李文桓第一次冲她笑,被迷的晕晕乎乎的苏靖宛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文桓进了浴房。   “你想伺候朕沐浴?”   “啊?!”苏靖宛这才回神,环顾了四周雾气缭绕,李文桓只着一件內衫,被水汽一撒,比不穿衣服还让人把持不住。   苏靖宛觉得鼻子一热,明知道不会留鼻血,但还是捂着鼻子跑出了浴房。   身后传来李文桓的笑声,苏靖宛总觉得是在嘲笑她。   后面几日苏靖宛都不敢离李文桓太近,看着龙椅之上的李文桓,苏靖宛总觉得这辈子的李文桓变坏了。   “你有没有觉得皇上今日一直看这边。”   苏靖宛身前右侧的大臣低声说到。   “感觉到了,昨日朱大人被抄家,今日就看我们这边。”   “朱大人被抄家肯定和不捐银子有关!”   右侧大臣如此说道,周围一小众人都微微点头。   待李文桓再次提起国库空虚的时候,大臣纷纷慷慨解囊,如此大方,让李文桓很是满意。   “过来。”等早朝之后,李文桓将屋里的人都潜了出去,然后对着苏靖宛说道。   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人能看到自己,同自己说话,苏靖宛没经住诱惑,走了过来。   “前几日朕书信给了师父,他知晓你的事后回信让你多跟着朕,沾沾朕的佛气,过些日子便可以离开了。”   苏靖宛皱了下鼻子,“我一直跟着你呀,很近了,也没见什么成效。”   “还不够。”   “什么?”   “要像刚开始那样。”   等李文桓离开,苏靖宛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也就是说要日日窝在他怀里,顺便同床共枕?   不过为了回去,苏靖宛决定脸皮再厚上一次。   看着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睡午觉的李文桓,苏靖宛咬牙切齿看着他侧躺在床上,还拍了拍身侧的床褥。   一咬牙,苏靖宛便趟了过去。   随后也就习惯了,习惯性的窝在那人怀里,躺在他身侧,一晃数年,发觉李文桓竟然也未娶妻。   因着李文桓的铁血手腕,这些年在朝上武逆他的人越来越少,自然众人见第一个提起立后的人被拖出去后,也就无人再提。   “你为何还不娶妻。”某个隆冬深夜,苏靖宛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口。   已过而立之年的李文桓,平躺在床上闭目,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好半天苏靖宛才听到:“因为心中有了喜欢的,便不想将就。”   苏靖宛追问是谁的时候,李文桓只是翻了个身子,背朝着她,“早点歇着。”   苏靖宛对他逃避追问的方式很是不屑,她一个魂魄,歇什么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李文桓没有那么凶残了,第二日的早朝竟然有人再次提起此事。   众大臣也不指望皇帝立后,只想让他充盈后宫延绵子嗣就好。   “你们希望朕充盈后宫不就为了日后有人继承大统?”李文桓环顾四周,“朕已钦定了太子,景亲王之子李瑞玉。”   下面的大臣像炸开了锅,李文桓也不再理会他们,直接退朝。   “啊,景元的儿子,是和我妹妹生的吗?可爱吗?”没想到李景元和幼芸没有死,苏靖宛有些窃喜。自顾自的走了半天,才发觉李文桓没有走过来。   掉过头,苏靖宛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们先退下,朕一个人走走。”挥退了左右,李文桓这才看着苏靖宛道,“你和景元很熟?”   苏靖宛哑口,她是之前叫习惯了,忘记改口。   “不熟,就是妹夫,妹夫,好多年没见了。”   李文桓似乎不太接受这个解释。   “你要知道,现在只有我能看到你,”李文桓已经不用朕这个自称了,“只有我能陪你说话。”   苏靖宛低着头撇了撇嘴,随机抬头换了个谄媚的表情,“对对对,小女子只能仰慕你了,你可千万别不理我。”   得到了极大满足的李文桓终于脸色不再低沉,在御花园里转了两圈才回去。   虽然苏靖宛表了态,但李文桓还是让远在岭南的李景元近日别回朝了,把李瑞玉送来就可。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李瑞玉被李文桓亲自教导,谈吐举止已颇像一位帝王。   苏靖宛见过妹妹几次,见她同李景元半辈子恩恩爱爱,倒也放了心。   直到李文桓离开的那日,苏靖宛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宛儿。”李文桓虚抬着手,明知道摸不到她的脸,但苏靖宛还是将脑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   “等下辈子,我一定先找到你。”   苏靖宛看着他,点头,明明眼中不该有泪,但苏靖宛还是觉得有泪水流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李文桓的手上。   李文桓将泪水握在手心,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   苏靖宛一睁眼就看到秋月焦急的脸庞,一时间有些呆愣,分不清现在是在哪里。   “我怎么了?”   “大小姐病了三日了,再过五日便是大婚,阿弥陀佛还好醒了,奴婢去通知夫人和王爷。”   见秋月一溜烟跑了出去,苏靖宛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眼泪便止不住了。   上辈子的李文桓就这么守了她一辈子,心甘情愿终生不娶,这人为何会对她那般好。   既然老天重新给她一次机会,这辈子她一定会好好和他过日子。   摸着手腕上的佛珠,苏靖宛再次睡了过去。      ☆、番外二   苏靖宛坐在红绸软被旁,头顶着盖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但从僵硬的坐姿以及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却也能看出她的紧张。   “大小姐,刚才太子吩咐说他过来的会比较晚,让您先用一些。”秋月也换上了一身红色宫服,端着一盘点心走到苏靖宛身侧低声说道。   盖头下的人摇了摇头,“且放在那,等太子过来一道用。”想着李文恒也该同自已一样,一大早便出门,这会在外面大宴宾客,虽已贵为太子但这种时候少不了会多喝几杯杯,便又开口道,“再备下些粥。”   秋月哪里不知道苏靖宛的意思,浅笑应了声关门出去了。   宫宴已开,热闹的乐声从远处飘来,更衬得这殿内寂静无声,黄铜台上龙凤烛烛火偶尔晃动两下,发出啪啦的声响,再无其他。   苏靖宛坐在喜床上,神色有些困倦。今日不到卯时便起了,梳洗装扮一番又去同王氏拜别,连最近被贬在家对她一直冷言冷语的苏义瑜,脸上都挂起了一丝不舍,更别提王氏,泪眼婆裟拉着苏靖宛的手说了好一会,要不是外面传话说东宫那边已经启程,王氏恐怕还要再说上一阵。   头盖红绸,一路在侍女搀扶下走去了前厅,也不过一会,门外的李文恒接过傧相手中的大雁,交给主婚人。通常主婚人都是直接接过便可,可如今新郎是太子,主婚人就得跪受。   皇家的花轿是如同小房子一样的十六抬大轿,上面铺着厚厚的红绸,苏靖宛和李文恒一同拜别了父母,便由人搀着上了轿。   皇家的婚礼静谧而肃穆,并没有寻常人家那般热闹,东宫玉阶,七七四十九级,上了玉阶,跨过火盆,迈过高高的门槛,才进了承乾殿。   承乾殿是太子议事的正殿,此时文武百官身穿蟒袍立在左右。苏靖宛被宫人引着,和李文恒一起进了大殿。皇家礼节繁杂,百姓拜天地要三拜,皇太子成亲却需要四拜。一拜天地,二拜君上,三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礼毕后,便接受了文武百官的朝拜,苏靖宛想起方才,脸上不由挂上了一抹红晕。   自从李清珏的事结束之后,她同李文恒见面的次数愈发少了,流言四起到李文恒当了太子之后,更是甚嚣尘上,连原本笃定的苏靖宛都有了一丝怀疑,直到李文恒再次来寻她。   “我想让你受八方朝拜,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那时苏靖宛才知道李文恒私下里忙了许久才坐上了太子之位。虽说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只有他,但大周帝顾虑颇多,一直不愿松口。   “上辈子你有的,这辈子我都要给你。”   思及至此,苏靖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李文恒,可前殿的宴席还未结束,李文恒不可能会回来。   门再次被推开,苏靖宛以为是秋月端来了解救的粥,便也没多在意,直至自己的盖头被掀开。   刹那间,苏靖宛看到眼前的男子,俊美如月华皎皎争辉夺目,是她喜欢了很久的男人,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殿下回来了。”   李文恒眉角泛红,伸出手轻轻摸着苏靖宛的脸颊,神色温柔,好半天才转过身去拿桌上的对瓢,缓缓斟满了喜酒。   合卺酒,百姓剖匏瓜以为酒器,喻示夫妻琴瑟和鸣。   苏靖宛不好酒,但这酒却喝出了一丝甘甜。   “这酒从我入寺那年便被埋在了清音寺后山上,本想着日后建功立业之时当作庆祝酒,但今日我却不想等了。”   苏靖宛眼睛亮亮的看着李文恒,也不知道是地龙太热还是这酒上头,脸上红扑扑的。   “太子妃是不是太热了,脸色如此红。”还未等苏靖宛开口,李文恒已经伸手将苏靖宛拉了起来,抬手解开了腰间的红色的丝绦。   东宫的地龙果然十分暖和,即使只穿内衫也感觉不到一丝凉意。苏靖宛攀住李文恒的肩膀被他抱上了床。   春宵帐暖,一阵慌乱之后,帐内终于安静了下来。苏靖宛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李文桓拿起她一缕头发在绕着手指。   “你大婚前几日病了,否则今日绝对饶不了你。”   苏靖宛实在累的厉害,哼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声音早已哑的不像自己。   苏靖宛想起病中那个梦,费力地睁开眼睛,“你爱吃明珠豆腐吗?”   李文桓没想到这个时候,苏靖宛会问这个,轻笑了一声,“爱吃。不过自从出宫之后,就没吃过了,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苏靖宛避而不答,“等过几日我去学来,日后每天给你做。”   看着苏靖宛亮亮的眼眸,李文桓低头吻了下去。   “你走开!”苏靖宛被吻了一会,便开始微微挣扎了起来,“我要歇着歇着,这都什么时辰了!”   “你那句话撩到了我!”   也不知道哪句话激起了李文桓的兴致,苏靖宛现在十分后悔,以后她在床上绝对少说话。   于是一整夜便真的是一整夜。      ☆、番外三   庆元三年,秀女大选。   庆元帝大婚四年,独宠苏后一人。按理说王公贵族,从小就有侍妾,即便没有也有通房的丫头,可惜庆元帝比较特殊,幼年便去了那清音寺,回来又赶上储位之争,九死一生就更没人敢往他身边塞人。后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改朝换代又是一番动荡。   这些暂且不提,庆元帝继位后,励精图治,三年时间朝堂内外一片祥和。文武百官这时也缓过劲,便开始活动了心思。   庆元帝正值壮年,合宫上下除了苏后,四妃之位空悬良久,众臣深为忧虑。   “皇上,如今后无所出,皇嗣单薄,当是充盈后宫之时。”左相韩非颔首低头,对于庆元帝如有实质的目光置若罔闻,他是前朝留下的老人,对于国事总爱指点一两句,往常庆元帝敬他,倒也没驳过他的面子,只是选秀之事……   李文桓某眸色深沉地看了左相一眼,沉声道:“先帝驾崩不足三年,左相好大的胆子。”   一句话吓得韩非跪地直呼不敢。先帝驾崩下个月便满了三年,按照以往,是可以提前一些论这事,如今李文桓用这话堵住选秀之事想来是不愿提及。   “皇上,西域派来的和亲使团也快临近,与其让那域外女子入了后宫,还不如……”   “放肆!”   韩非一个激灵,差点五体投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老臣也是为大周朝考虑,望陛下允准。”伏在地上也不见皇帝让他起来,韩非微微侧脸,向右边求助。   右相谢殊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看了左相一眼,并不出言,皇上有多宠爱苏皇后,世人皆知,不纳妃恐怕不止是因为大丧之事,而是为了那位。这种不讨好的话,他可不打算接。再说,一个区区蛮夷女子,他可不信苏靖婉会制服不了她,那丫头鬼着呢。   已升任礼部尚书的张泽祥眼珠动了动,从朝臣人中走了出来,“皇上,此番并不是为了选妃,宫中已有些宫女到了年岁,该放了出去,此番只为挑选适龄宫人。”   一番话说得得体,又没明面上点名选妃之事。左相还跪在地上,悄悄侧脸,赞许的看了一眼张泽祥,对这样的手下很是满意。   张三元确实是个天才,骊山县水患之后,他被调去,只用了三年,清河雨季便再无水患之忧,只这点,便被百姓私下称为再世大禹,龙心大悦,三年任期满时,升任礼部尚书。   果然,庆元帝听到这个提议,没有再出声反对,让礼部拟个章程出来,便不再说此事。   没有反对,便意味着有所松动,家里有适龄女儿的朝臣们,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开始四处打听消息。   前朝未下,消息还未递进凤鸾殿,苏靖婉在内室和王氏说着话。   今日王氏入宫,也没别的事,主要听到最近外面好大的风,虽女儿入宫多年,但到底不放心,便递了牌子入宫。不过瞧着苏靖婉的神色与往常无异,王氏暗暗送了口气。   “母亲怎么没带幼芸过来?”苏靖婉身穿鹅黄色常服,垂云髻边只插了一支碎玉钗,娴雅飘逸。   “她和其他家的小姐一起出去逛园子去了。”   王氏见她这副闲适的样子,哪里有前朝时后宫那般勾心斗角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家的恩宠能到几时,不禁开口道:“娘娘和皇上大婚已近四年,这些话我本不该说,但如今不同往日,按照寻常人家也该有个一男半女了,娘娘这般……”   皇上后宫只有这么一位,虽说有先帝驾崩的缘由在其中,可最近皇后身子不适的流言越来越多,加上西边最近派使臣过来,顺便带了一位妙龄公主,现在时机已然微妙。   苏靖婉端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半响才道:“母亲,这事我自有定夺。”也不是她不想要子嗣,先帝驾崩时机本就不好,她若贸然要了先不说大周朝的规矩,虽说对皇家可能没那么多约束,可到底不好,再者,苏靖婉脸色微红,皇上说要那么早的孩子,分给他的时间便少了。不过这种床笫之间的夫妻夜话,苏靖婉可不会到处乱说,坏了规矩。   王氏见她还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有些头疼,这帝王心本就难料,也不知道独宠对自己女儿是福还是祸。王氏叹了口气,“你爹爹最近迷上了古玩字画,去那古玩街里也不知道捣腾了多少回来,我也辩不出真假,怎么劝都不顶用。”   自从李文桓登基之后,苏义俞便被他挪到了清闲的位置上,大权旁落,“父亲总要找点事做,由他去吧。”苏靖婉顿了一下,“幼弟最近可还好。”   王氏还沉浸在苏义俞的事情中,冷不丁听她提起小儿子,愣了一下,对上苏靖婉似笑非笑到底眼睛,心知瞒不过她了。   “一切尚好。”   自柳氏去了之后,王氏便将他养在身边,苏靖婉看在眼里,本以为王氏只是心生怜悯,现在看来恐怕还有别的打算。   “幼芸和我说过,幼弟虽从小被柳氏养在身边,性子倒也不算坏,母亲若想将他认为儿子,就不得不多做打算。”虽说府里现在没了其他人,但保不准苏义俞会闹出点什么来,若再被人拿了短处,在幼弟面前说些什么,王氏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王氏显然也想到了,之前她怕苏靖婉心中由芥蒂,一直没敢明说,府里知道她有这个心思的也没几个,见长女如此说了,王氏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之前怕你心里不爽,一直就想着等过些日子再说,没想到拖到了现在。母亲明白你的意思,你幼弟一直养在我身边,伺候的也是老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也清楚。这几日便打发了那些爱嚼舌根的下人,也落得大家清静。” 王氏顿了一下,继续道,“过些日子我带你幼弟进宫来可好?”   苏靖婉放下手里的茶盏,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自然而然的与王氏说了些别的事,好似没有听到王氏的话。   王氏也没再把话往刚才那里引,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清楚,估摸着苏靖婉是不想见他,顾及自己的面子才没有明说。   已近午时,秋月疾步走到苏靖婉身边,低语了几句,王氏瞧着苏靖婉脸色不变,怕是宫中的事,便自觉起身告辞。   “母亲,等过些日子带幼弟过来让我瞧瞧。”   王氏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得到苏靖婉的允诺,开开心心的行礼退下。   待王氏离开,苏靖婉脸色沉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曾经也想过一世一双人,但身在帝王之间总会有些无奈和妥协,只是苏靖婉不想妥协。   “娘娘,想想二小姐和夫人。”秋月见苏靖婉起身,便知她要去找皇上,可这话要是从当今皇后娘娘口中出去,妒后的名声可就坐实了。若是有帝王喜爱,可以说性子刚烈要是违了圣上的意思,那后果可很难预料。“二小姐尚未婚配,小少爷年幼,老爷又没了实权,若您再出点什么差错,他们可仰仗谁去。”   如今苏府门庭若市,和苏靖婉的后位无不有关。苏靖婉坐在软椅上,脸色有些难看,好一会才重重叹口,不再言语。   李文桓一下朝便想去凤鸾殿,还没到路门口,西北军情急报,连午膳都草草一顿,待处理完已近午夜。   “皇后今天来过吗?”李文桓舒展了下胫骨,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水。   “未曾。”   李文桓只轻押了一口,听闻放下了茶盏,平日里他忙于朝政有时忘记用膳,苏靖婉都会送些小厨房里的吃食,今日怎么不见她过来。   “摆驾凤鸾殿。”   春菊自内室拉门出来,站在门口,行了一礼,“陛下,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   李文桓侧身瞧了瞧,发现内室确实烛火暗了许多,似乎真的睡下了。   往日里苏靖婉即使睡下,也会让下人引他进去,李文桓何曾这般吃过闭门羹的,转而一想可能是白天的事传了过来,这人在使小性子,但又有些担心,道:“皇后可是身子不适?”   “皇后娘娘并无身子不适。”春菊盯着李文桓如有实质的目光,正定自若的答道。   好半响才听到李文桓开口,“你好生伺候着你家主子。”说完李文桓便带着宫人离开回书房歇着了。   帝后分房而睡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次分房好像久了些。粗粗算来已经半月有余了,比以往哪次时间都久,宫里宫外都在谣传皇帝对皇后失了兴致,最近正在紧锣密鼓的挑选佳人。   外面风言正盛,凤鸾殿里一片风平浪静,仿若没将那些留言放在眼里,宫人进进出出脸色依旧。   殿内,苏靖婉端坐在书桌前看书,可书卷落在这一页上已近一个时辰未动了。春菊在一侧一边给苏靖婉扇着扇子,一边给秋月挤了挤眼。   秋月也早就发现了苏靖婉的异常,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娘娘可要去外面逛逛,最近西塘湖种了西域的莲花,开的比往年都早都美。”   “西域?”苏靖婉低声重复了一下,弯了弯嘴角。昨日她同皇帝一同接待了使臣,都说见面三分情,她觉得他们连一分都没有。   秋月想到西域来的那位公主昨日正好进京,正住在西边,知道说错了话赶忙闭嘴。   自那日拒了皇帝之后,她家娘娘又连着拒了三四日,秋月开始以为只是闺房之乐,直到后来皇帝也不来了,选秀和番邦使臣进京,她家娘娘和皇帝的关系都没有缓和的迹象,这时秋月才慌张起来,当日若不是她拦住娘娘又同她说了那番话,娘娘怎么连去见皇帝一面都不肯。   “罢了,去瞧瞧吧。”   秋月和春菊连忙让人准备。虽还未入夏,但这天倒是有了几分暖意,湖边的柳树早早抽了绿芽,花团锦簇的,好不热闹。   苏靖婉站在湖边‘西域’莲花旁,拿着鱼食一把把的往湖里撒,大批的鲤鱼往这边赶来,把湖里的莲花顶的花枝乱颤,好看又有些狼狈。   一旁的春菊见状,掩嘴直笑,一向稳重的秋月也嘴角直抽抽,她家娘娘真是撒气的方式真是孩子气。   “皇后娘娘万福。”   带着一口异域腔的女声出现在身后,苏靖婉顿了下身形,转过身发现刚才她们太过于专注,倒是没看到身后来的西域公主。   “公主逛花园走的可真是够远的。”   这处离这位公主住的地方很远,倒是离她住的凤鸾殿很近,苏靖婉不得不怀疑这位公主的目的。   “听闻庆元帝在这处命人种了国花,云姬特意过来看看,离家数日只看这莲花都甚是欢喜。”   云姬眼中含光,仿若下一瞬就能落泪,苏靖婉不想见她在这做戏,侧身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入湖中,“那本宫就不打扰公主在这里睹物思乡了。”转身便要离开。   “娘娘,”云姬一个闪身,拦住了苏靖婉的去路,“娘娘,今晚云姬要给陛下献舞,还望娘娘成全云姬。”   苏靖婉看了一眼跪在她面前的云姬,脸色有些难看,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云姬是来耀武扬威的,还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她怎么样了。   嗤笑了一声,开口道:“公主这般作态,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要给本宫献舞。”苏靖婉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本宫以为西域的人多有骨气,见陛下都不跪,反倒跪了本宫,公主可真是好骨气。”   说完苏靖婉甩袖离开,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人。   明知道云姬是故意气自己,可苏靖婉还是被气着了,回到殿内连喝了两个大盏凉茶。   “娘娘仔细伤着胃。”见苏靖婉还要喝,秋月慌忙拦住了,“娘娘莫气,那姬云公主不过是献舞,皇帝陛下不会纳她为妃的。”秋月虽说的笃定,可她心里也有些不安。秋月第一次见到姬云也被她美貌所惊艳,虽说娘娘美貌不输于她,可单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就平添了几份妖娆,秋月一介女流都被美到何况是男子。   苏靖婉摆摆手,没有再新添一盏。   午膳加晚膳,苏靖婉都吃的很少,本来这几日苏靖婉就睡得少,今日早早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只要一想到别的女人在李文桓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就瞬间睡意全无,几番下来苏靖婉直接坐了起来,掀开窗幔。   “娘娘……”守夜的春菊吓了一跳。   “拿一身你的衣服过来。”   虽是不解,春菊还是按照吩咐取了件衣物过来。   换好衣服,苏靖婉对春菊吩咐道:“都不许跟着,我去去就回。”   已经猜到苏靖婉要做什么,春菊慌忙开口,“奴婢陪您一起过去吧。”   “不用。”苏靖婉边摆手,边拉开了寝殿的门。她是去偷窥的,带着下人去太有损颜面了。再者说,她就是去看看,又不进去,带着人反而不容易隐藏。   夜间的皇宫静悄悄一片,除了巡逻的官兵,也就只有皇帝住的凌霄殿那边歌舞升平,远远的就听到了丝竹管弦的声音。   苏靖婉一路低着头走到了凌霄殿门口,本以为门口守备森严她应该进不去,可没曾想到门口的守卫只看了她的腰牌就放她进去了。苏靖婉不禁皱眉,待日后她可要和李文桓说说这些奴才们。转而又想到李文桓已经好些日子没去找她,撇了撇嘴,气自己不争气。   自她进入凌霄殿后,里面的乐声停了下来,一会便看到一群宫里乐师模样的人从正殿里走了出来,抱着乐器出了凌霄殿。   苏靖婉皱眉,算算时辰莫非他们要睡下了?!疾步走道正殿门口,发现正殿除了在收拾的丫鬟太监并无他人,苏靖婉又疾步走向了内室。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推门,就怕里面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场景。   手还未碰及,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只见李文桓笑盈盈的站在门里,看着她。苏靖婉尴尬的缩回了手,她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怪不得一路上那么顺利,果然李文桓在这里等着她呢。   气呼呼的转身要离开,不想李文桓伸手将人搂近了怀里,一个转身用脚将门关上,双手一环便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苏靖婉大惊,下意识的双手环住了李文桓的脖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放我下来!”苏靖婉挣扎着道,下一刻便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中。   苏靖婉赶忙做起了身,顺手捞过一床被护在胸前。   见她这般模样,李文桓笑着坐到了床边,抬手想摸一摸苏靖婉的头发,便被她拍掉了。“皇后这般待朕,朕好伤心。”   苏靖婉见状,难得翻了白眼,没有理他。李文桓也不在意,说道:“我等你等了好久,开始笃定你今晚一定回来,可越到晚上我就越不安心,刚才还在想,若你今晚还不过来……”   苏靖婉抬眼看着他,“你想怎样?”   “我就带着棉被睡到你凤鸾殿的殿外。”   听到这话,苏靖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间的疏离感也没了,李文桓已经许久没见到她如此的笑,不禁有些痴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苏靖婉没有像刚才那般拒绝,任由他蹭了又蹭,脸上越来越热,李文桓离的也越来越近,就在李文桓要亲到苏靖婉的时候,苏靖婉猛然清醒过来,将人一把推开。   李文桓捂着胸口,一脸委屈状看着苏靖婉。   苏靖婉不去看他,憋着一口气道:“那个姬云你要怎么办!”   明明是质问的口气,李文桓却听出了一丝委屈,上前将人从床里面拽进了怀里,武力镇压了苏靖婉的反抗才开口道:“该哪来的回哪去。”   “可是……”   “皇后好不容易见到朕一次,却一直提旁人,朕好伤心啊。”   苏靖婉被他这番言辞气笑了。李文桓见人笑了起来,便忍不住低下头吻了下去。一吻结束,见怀里的人早已被吻的晕晕乎乎的,心道张泽祥的办法果然好。抬手将苏靖婉的外衫解开,内衫也一件件剥落,女子玲珑的身段呼之欲出。   还未入夏,夜里还带着一丝凉意,苏靖婉没忍住打了个冷颤,但很快另一具火热的身体覆了上去,现在她脑袋里的秀女、公主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夜春宵帐暖。   第二日苏靖婉费力的睁开眼睛,略微动一下便觉得浑身酸痛。日光将床帐照的明亮,显然时辰不早了,边上的床铺空着,还好李文桓不在这里。苏靖婉想到昨晚的疯狂,顿时将脸埋入了被褥里,他们成亲数年,早已是老夫老妻,再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也真是有些荒诞了。   “娘娘可是醒了?”帐外,秋月的声音响起,苏靖婉一愣,转而想到昨晚自己不在寝殿,想来秋月也能猜到自己去哪了,苏靖婉躺在床上心道这次脸都丢尽了,早知道再多撑一天。   洗漱完,怕耽误午膳,便只用了些点心。但苏靖婉昨日没吃什么,又劳碌了一夜,此时饿的有些厉害,吃了五六块点心才没觉得那么饿了,又喝了一盏热茶,神魂这才回位。想起自己昨晚没问完的话,苏靖婉眼珠子一转,看到边上候着的太监。   “安顺,带本宫去书房。”   安顺被李文桓嘱托过,没敢多问直接低着头带着人进了书房,心中却十分焦急。近日要选秀的宫女的画像都放在这里,昨天皇上还在书房里看画,这会儿皇后娘娘进去了还不知道会怎样,这两人昨日才和好。   走的再慢,书房也还是会到。苏靖婉一进门便被桌上一副半合着的画吸引,强忍着要撕碎的心将画展开,入目便是自己当年刚入后宫时,闲来无事画的李文桓的画像,也不知什么时候,李文桓在边上加了她,两人站在江边执手相握。一笔一划都无比的精细,她的画像反倒比李文桓的好太多了。   苏靖婉抱着这副画卷良久才回过神来,细细将画卷卷好放到了一旁,转眼又看着一画缸的画卷,犹豫着要不要展开。   “他们送画卷过来的时候朕便差了人私下悄悄送了出去。”李文桓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不信可以看看,画缸里每幅画上都是你。”   苏靖婉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上扬,可就是忍不住,眉眼间都带着笑意,压都压不住。   “本宫就信你这一次。”说着上前拽住了李文桓的手,“好饿啊,皇帝要用膳吗?”   李文桓任由她拽着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分开了。   庆元四年,皇宫大选秀女,只留宫女不选妃嫔,朝臣哗然,纷纷感叹皇后善妒,都眼巴巴的等着皇帝哪天倦了,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庆元帝终其一生都没有纳任何妃嫔。   不过眼下朝臣们忧愁的是另外一件事,不纳妃可以,皇家总要有后吧。国泰民安没有战乱,于是朝臣们都把注意力转到了苏靖婉的肚子上。   为了堵住朝臣们的嘴,李文桓可是很卖力,但夜夜笙歌可让苏靖婉可吃不消了,也不知道李文桓最近从哪里学的姿势,变着法子折腾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腰,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有些不好意思放下了手。   以前是担心不想怀,现在已经半年多了,就是不见动静,说实话苏靖婉也有些急了,难不成是之前的汤药伤了身子?在想着要不要请太医再来瞧瞧的时候,一个小不点跑了过来,正是五岁的苏谨言。   被苏母嘱托过后,苏靖婉时不时就将人接进宫里,刚开始还腼腆的小人儿现在在宫里可越发的稳重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寻了什么吃食过来,拎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食盒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慢一点。”   秋月上前结果食盒,苏谨言谢过又缓了几口气才走了过来行礼,“长姐,今日母亲做了你爱吃的椒麻鸡,让我给你送来。”   这几日秋老虎发威,苏靖婉胃口一直不好,本不想吃荤腥,但看到小弟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好。”   食盒被秋月放到了桌上,刚拿起盖子,一阵椒麻鸡的味道飘了上来,苏靖婉直接捂住嘴侧过身子干呕了起来。   秋月连忙将食盒盖住,上前轻拍苏靖婉的背。   好一会苏靖婉才缓过来,直起身子接过春菊递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抬眼瞧见吓呆的苏谨言,冲他招了招手。   “长姐。”苏谨言低头小碎步移了过来。   “不关你的事,是长姐胃口不好,闻不了这个。”见他神色恹恹,苏靖婉捏了捏他的脸颊,“真的没事,不信一会太医过来你也听着。”苏靖婉只当是哄他,没想过到苏谨言竟然点点头应了一声。   原本觉得可能只是食欲不振的原因,不打算宣太医过来的,这下子可是搬起了石头。   不一会太医过来,请了安便直接搭脉,手还未抬起就高呼了起来,“恭喜皇后娘娘,这是喜脉!”   苏靖婉还未反应过来,边上的春菊直接蹦了起来,“是喜脉?真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去给皇上通报一声。”   还没等苏靖婉说话,秋月便和春菊定了主意,只见春菊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娘娘最近可有不适?”太医今年四十有余,见过了不少大世面,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开始询问。   “最近胃口不是太好。”   太医点头,开了服药,喜滋滋的领了赏钱便离开了。   李文桓还未下朝便得了凤鸾殿的消息,抛下朝上众人直接去了凤鸾殿。刚进大殿就忍不住慢了步子,怕扰着里面的人。   正殿内,只见苏谨言站在苏靖婉的身侧,好奇的看着她的肚子,嘴里念叨,“长姐的肚子里真的有宝宝了吗?”   “是呀。”苏靖婉倚在软枕上,笑眯眯地轻拍着自己的肚子,虽然一直盼望着有孩子,但猛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恍惚,好像做梦一般。“小弟希望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苏谨言肉乎乎的小脸上,眉毛皱起,认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在李文桓准备进去的时候就听到童声答道:“男孩,这样我以后就能带他上树掏鸟蛋!”   苏靖婉噗嗤笑出了声,这个小弟看着是少年老成,其实还是个孩子。   李文桓听到这话,脸瞬间黑成了煤炭,他和苏靖婉的孩子可都是人中龙凤,掏鸟蛋?   听到门口的动静,屋内人这才看到李文桓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瞪了一眼正在低头行礼的苏谨言,暗搓搓的想着最近是不是放这小子进来的太勤了,连皇后陪他的时间都少了?   扶住要起身行礼的苏靖婉,温言问道:“太医怎么说?”   “已经三个月了,胎象有些不稳,太医建议少动!”有孩子在,苏靖婉没有明说,但眼里充分的表达了让李文桓少动的意思。   闻言,李文桓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想想近来确实有些胡闹,但是,李文桓底下身子附在苏靖婉耳边低声道:“皇后不也觉得尚可?”   苏靖婉被他闹了个大脸红,于是帝后在琴瑟和谐的半年之后,又再一次分居一月有余,直到太医说胎象稳了苏靖婉这才留李文桓过夜。   至于苏谨言的梦想,在苏靖婉诞下第二胎之后,终于得以实现。长子性子稳重,从未干过出格的事,稍长一些就跟在舅舅身后帮他清理出格的事,妹妹性子倒是跳脱了不少,自能跑之后,也追在苏谨言身后,跟着他上树掏鸟蛋……   苏靖婉气急败坏的冲到树下,对着上面说道:“你们俩给我下来!”结果回应她的只有几片落叶,苏靖婉瞪了一边乐呵呵看着的李文桓,怒道:“你就这么看着!”   “孩子嘛,多动动好。”   苏靖婉白了他一眼,当年她可是记得李文桓是怎么瞪苏谨言的,这会倒是乐意了。   “你看他们捣蛋,老大收拾,我们两个正好乐得清闲。”   苏靖婉扶额,看着不远处闻声赶来的长子,心想日后可要多补偿他些。   日子这么过着,宫里没有再添妃嫔也没有再添孩子,李文桓不求千秋万代,只愿所爱之人幸福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终于赶在农历新年前完结啦~~~开心~~~ 蠢作者由于作死申榜,所以多写了个番外,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答应我,新书见好么,保证下本攒足稿子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