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贵女》 作者：飞翼 文案： 表哥都是皇族，堂弟都是世子，他们都很疼爱她。 韩国公府五姑娘三千宠爱娇养到了十五岁， 蠢蠢欲动的狼崽子们沸腾了。 狼崽一：“我与娇娇表妹青梅竹马！” 狼崽二：“我与娇娇表妹青梅竹马！” 狼崽三：“我与娇娇表妹青梅竹马！” 河间王世子：“……” 这是一篇青梅竹马历尽坎坷（并没有！）喜结良缘的幸福故事。 1V1，甜文。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阿菀（娇娇）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韩国公五姑娘有三好，身娇体软易推倒。三千宠爱娇养到了十五岁，正当花期可聘嫁时，蠢蠢欲动的狼崽子们沸腾了。阿菀看着眼前这群青梅竹马对自己殷勤十几年的表哥们，矜持地理了理衣襟，红颜祸水不过如此。一团混战后，身心俱疲的河间王世子脚踩情敌，心满意足娶了这朵盛世白莲入门。 这是一篇古代豪门世家的日常生活，透过韩国公府五姑娘阿菀每天的悠闲生活，倒映出国公府中的妻妾之争与嫡庶之争。浮华的豪门公府固然有烦恼，可阿菀的生活却仿佛世外桃源，轻松愉快，令人掩卷而笑。 第1章 　　“母亲，你要给我做主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阿菀呆呆地张开了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尚带几分睡意脑海之中尚且混沌一片，抬头看到头上的床幔大红漂亮，精致地绘着五福捧寿，吉祥如意的图样，精致的金线在昂贵的绡纱上绘制出了大片大片的充满了吉祥与保佑意味的图样来，叫人看了从心底里温暖。 　　被这一声女子的凄厉的声音给叫醒，她慢吞吞地从进贡的锦缎之中爬出来，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看了看自己放在漂亮的被子上的一双小胖手儿。 　　今天没睡饱，会不会不长个儿？ 　　胖嘟嘟一团的孩子坐在锦缎里，拥被，哼哼唧唧地想要打个滚儿，顺便思考一下自己混吃等死的人生。 　　一只大手伸出来，把她的小身子从被子里捞出来。 　　床边，一个黑衣少年面容英俊冰冷，一双大手掐着胖嘟嘟的阿菀，抖了抖。 　　阿菀的小脑袋跟着点了点。 　　“大，大表哥。”她小小声地叫了一声 　　少年微微点头，把她放在自己的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眉目冷峻坚毅，不苟言笑，仿佛最坚硬的冰。然而待阿菀的一举一动都温柔小心。 　　见阿菀仰头依赖地看着自己，他微微抿紧了嘴角，眼底多了几分柔软。 　　“没，没害怕。”虽然少年什么都没说，可是阿菀仿佛明白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的含义，小身体软软地靠过去，一只小胖手垂涎地在自家英俊逼人的大表哥的胸口，假公济私地拍了拍，这才安慰地说道，“本来也要醒了。” 　　她正安慰这少年自己没有因为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尖叫吓到，却听到外面女子歇斯底里的哭声又传了来，哭着叫道，“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母亲，我命苦啊！”这声音凄厉，阿菀想了想，娇气地叫了一声往少年的怀里钻。 　　“闭嘴！”一声苍老的声音低声喝道，“你想吓到娇娇么？”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比得上我的苦难么？我都要活不下去了，母亲，你好狠的心！王爷也好狠的心啊！”女子悲悲戚戚地哭着说道，“我嫁给他还不够委屈的？辛辛苦苦为了他操持王府，里里外外，内外命妇地为他打点，还得在宫里拉下脸给他讨好皇后贵妃。我这心里头还不是都为了他？大哥儿虽然不是我的儿子，可是我对他还不够好？好吃的先想着他，好喝的先想着他，就怕旁人说我一句继母薄待继子，我对大哥儿一心一意的呀！可是王爷是怎么对我的？左一个侍妾，右一个美人……母亲，他把我这个王妃置于何地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心酸，阿菀就坐在屏风内的小隔间里，呆呆地听着。 　　她歪头听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把小胖手塞进了身边少年带着几分薄茧的手里。 　　“大表哥……” 　　“起来么？”少年迎着她圆滚滚带着几分担忧的目光，轻声问道。 　　想睡是不能够了。 　　外面那哭的……阿菀垂头丧气地看了看自己胖嘟嘟的小肚皮，点了点头。 　　“过来。”少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胖嘟嘟的小姑娘顿时软软地往少年的手臂上蹭了蹭，看了看自己有些凌乱的小褂子，很自然地伸出手，理直气壮地抬起胖嘟嘟的两条小胳膊对少年说道，“给整整。” 　　她一副就等着别人侍候的理直气壮的样子，少年面无表情，手指间的动作却轻柔了几分，把她的两个包包头上的珍珠链子理正，又把乱糟糟的几缕小杂毛儿给在耳后别好，顺便给她大红色的绣着金色小莲花儿小褂子理得整整齐齐。 　　看起来床上对着自己的小姑娘玉雪可爱，胖嘟嘟一团。 　　“抱！”见自己这已经衣裳整齐很能见人了，阿菀继续抬着小胳膊。 　　那娇气的恨不能上天的小模样儿，恨不能叫人家少年服侍她喊一声公主殿下。 　　少年……无怨无悔地抱起了这胖嘟嘟的小姑娘。 　　“头疼。”明明是一只胖团子，阿菀偏要扶着额头弱柳扶风，小小声地哼哼。 　　少年抱她起来走到一旁的一个精致的红木雕花的小桌子上，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倒了水，手指碰了碰，觉得温温的，这才喂给她。 　　胖嘟嘟的小姑娘垂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矜持地推开了。 　　“够啦。”作为一个淑女，怎么可以不优雅呢？阿菀拿少年递给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满意地扑进他的颈窝里哼哼唧唧地说道，“要请安。” 　　她一个命令，少年一个动作，抱着她就转过了隔间外的一个绣着八仙贺寿的十二扇大理石屏风，走到了外间宽敞明亮的花厅里去。他走出来的时候，花厅里顿时一静，那正哭得要断气的华装女子都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这个黑衣少年，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大哥儿……阿堂，你自己说，你自己说！摸着你的良心说！我这个做母亲的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没有？你父王太坏了！” 　　“你给我住口！”花厅里此刻在这美艳无比的女子之外，在上首还坐在一位满头银丝的苍老的老妇人。 　　她的脸上此刻满是疲惫与倦怠，见阿菀被这少年抱着走过来，脸上越发难看，拍案指着那美艳女子喝道，“世子今年才十四岁，你做什么拼了命的把漂亮丫头往他的屋里放？我不问王爷怎么对你，我只问你，你说你对世子一碗水端平，那既然给了世子漂亮丫头，你自己生的阿韦房里你可也放了人？！” 　　她见阿菀怯生生地从少年的怀里滚出来，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拱爪给自己请安，不由心疼极了。 　　“阿娇过来。” 　　“您，您别叫我小名儿，叫阿菀，阿菀啦。” 　　娇娇什么的，喊起来多羞耻呀，这是从前阿菀的小名儿，阿菀觉得是黑历史。 　　仙仙美美的淑女，都应该叫阿菀这样好听的名字。 　　“睡不着，被吓坏了吧？”老妇人见她白生生胖嘟嘟的小脸儿一板一眼地自己纠正称呼，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阿菀哼哼了两声，娇娇地扑进自家祖母的怀里不动了。 　　这是她祖母韩国公太夫人，一向慈爱温和，只可惜也不知是个什么命，四子两女，四子皆为权贵，两女俱为王妃，显赫与京都，联姻世家宗室，姻亲遍地，本该说一句命好。 　　只不过修下一个败家闺女，就算阿菀刚刚回到京都来，可是从前听到过的奇葩传闻也不少了。 　　见自己的母亲不理睬自己，那美艳的女子顿时不干了，一双上挑的妩媚的眼哭得红肿，“您安的什么心？母亲，阿韦是您的亲外孙，才十岁，怎么能放那些个狐狸精！” 　　“世子也才十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事如此卑劣，你叫你家王爷怎么看得上你！”韩国公太夫人忍着怒气，见阿菀悄悄地从自己的怀里往外偷看，便垂头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和声说道，“好孩子，你刚回家还不认识，这是你的两个姑母。” 　　她指着人给阿菀看，阿菀就见那美貌女子的身边还坐着一个面容温煦静雅，美丽柔和的女子。这女子也一副在哭声里头疼得不得了的样子，身穿浅蓝色的宫装，头上的首饰虽然不过是寥寥几件，并不满头珠翠，可是却贵重无比。 　　她一副难堪的样子，然而见了阿菀靠过来，不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这就是阿菀？生得真好，三哥三嫂有福呢。” 　　“大姑母。”阿菀一向顺杆爬，见这位大姑母对自己十分喜爱，顿时扭了扭小身子，一双小胖手搭起来歪歪扭扭地给施礼。 　　她早年在边关陪伴领军打仗的父亲母亲的时候听说过这位大姑母。 　　韩国公府两女俱为王妃，长女嫁了宗室中的河间王做嫡妃，次女就嫁给了皇帝的亲弟弟庆王做继室，就是刚刚哭着的那个了。 　　“真可人疼。”见她胖嘟嘟白嫩嫩，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河间王妃不由露出几分笑意，伸手就把阿菀给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逗弄她。 　　见她乖乖的，一双小胖手安稳地放在软乎乎的小肚皮上靠在自己的怀里，河间王妃顾不得自己那糟心的妹妹，笑吟吟地对阿菀问道，“这一路回京，离开你父亲母亲兄长，真是辛苦了。小小的人儿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很辛苦？”她身上有浅浅的好闻的熏香，阿菀一边往河间王妃的怀里蹭，一边乖乖地摇头说道，“大表哥护送我回来的。” 　　她小胖手一指，指到了对面黑衣少年的方向。 　　河间王妃不由笑了起来，对那黑衣少年笑着说道，“阿堂当真行事稳重，令人放心。” 　　她这一开口，那少年便微微颔首说道，“应该的。” 　　“不论如何，阿菀能平安地回来，都是阿堂的功劳。这千里迢迢来回奔波，就算换了年长强壮的男子也是十分辛苦。”河间王妃温和地对韩国公太夫人说道。 　　“这有什么，不过是来往边关一趟，阿堂不是一向说年少俊杰的么。”一旁，庆王妃满不在乎地说道。 　　河间王妃皱了皱眉，冷冷地说道，“阿堂愿意去接了阿菀回京，这是阿堂的一番心意，担心他妹妹。你不知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还说风凉话！” 　　这眼前的少年萧堂正是她妹妹庆王妃的继子，前头庆王妃生的元妻嫡子。 　　因这个嫡子，庆王府已经生出不少风波。 　　也正是因她妹妹这样的姿态，哪里有半分慈爱，因此庆王才会再三广纳姬妾，冷落了她好几年。 　　如今，竟然死不悔改…… 　　河间王妃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蠢货。 第2章 　　当年哭着喊着给人做继母就已经很蠢。 　　好不容易当了继室，又自以为很聪明地去祸害人家放在心中珍重的嫡长子，就更蠢了。 　　明明当年吵吵着对庆王非君不嫁，在庆王面前赌咒发誓好好儿当个贤妻良母疼爱庆王长子，一转眼，才嫁过去就生事，这叫人家庆王心里怎么想？ 　　这不是骗婚么？ 　　河间王妃想要叹口气，却发现这一口气这么多年早就叹完了。 　　“这是你小姑母。”她见阿菀怯生生的，便笑着说道。 　　庆王妃转头就用嫌弃的目光看向阿菀。 　　胖嘟嘟的一团小东西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明亮清澈，可是软乎乎地趴在河间王妃的怀里的时候，小胖脸儿却呆呆的，似乎很留恋这个温暖的怀抱，时不时拿自己的小胖脸去蹭河间王妃的脖子。 　　这一团没断奶小蠢货的样子是庆王妃很看不上的，且她想到从前的一些陈年旧事，便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说着，“原来这就是三哥的宝贝闺女，听说在边关的时候被三哥捧在掌心，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身份尊贵得很呢……连这刚回京都，都得我们这两位姑母亲自来给她请安。” 　　她这阴阳怪气的，脸上眼泪还没掉完就知道挖苦人，韩国公太夫人顿时恼了。 　　“你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母亲，我再不得脸，也可是亲王妃！也是长辈！这丫头回来多久了，怎么竟不知道给我去请安？” 　　“阿菀身子打小儿就弱，不然你以为你三哥三嫂舍得叫她一个人回家来？留在边关一家团聚难道不好？她这身子骨儿弱，这亲近点儿的人家儿谁不知道？就连宫里的罗妃娘娘都知道，舍不得叫她累着。你一个亲姑母，不知道体谅这小小的孩子，竟鸡蛋里挑骨头，我看庆王殿下管束你得对。行事刻薄毫无慈心，真是丢尽了韩国公府的脸！” 　　韩国公太夫人简直气得昏头，她这一生也算是富贵圆满，四子两女的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可是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次女还有长子，当年因一些缘故并未养在她的膝下，而是叫她的婆婆带着长大。 　　因此长子韩国公与幼女庆王妃，这总是不及其他儿女那样清明。 　　见庆王妃脸上露出几分讥讽，韩国公太夫人闭了闭眼睛。 　　更何况阿菀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请安不请安的礼仪，本是她都给拦下来。 　　难道庆王妃还要指责指责她这么亲娘？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 　　“身子弱？罗妃娘娘就身子弱得很，在宫里头七灾八难的，天天拿好药吊着命。这丫头也是如此……母亲你说，这是不是罗家有什么……” 　　“住口！”见她竟然还编排起了宫里的嫔妃，韩国公太夫人顿时抬手利落地给了庆王妃一耳光！ 　　“罗妃娘娘也是你能非议的？” 　　不说皇帝如今看重罗妃，恩宠有加，就说罗妃出身的忠诚侯府，满门功勋武将，就连罗妃的亲姐姐，阿菀的母亲罗芳都因在边关因功以女子身封了长庆侯。 　　忠诚侯府如今满门的荣耀，风光显赫，这做姻亲的，本该同气连枝才对，可是庆王妃却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天天看不上罗妃病弱矫情……可是人家罗妃矫情娇纵总是七灾八难的，皇帝也吃这一套啊！ 　　皇帝都没嫌弃，庆王妃狗拿耗子嫌弃个什么。 　　“你若是再口出狂言，日后我就先自行请罪，先把你送到宫里陛下面前去，舍出我这样老脸，也不能叫你连累了韩国公府！” 　　庆王妃与罗妃的关系不怎么样，这也是有缘故的，可是人家罗妃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 　　韩国公太夫人这些年这些年不知后悔多少次了。 　　想当年庆王妃非要嫁给庆王，口口声声非君不嫁的时候，她就不该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只可惜那个时候府里的宝塔尖儿，她的婆婆还没有去世，因她在府中做不得主，因此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次女眉开眼笑地嫁给了死了发妻的庆王，如今闹成这样。 　　早些年，她本想叫次女嫁给低一等的老实人家，就靠着韩国公府的权势，怎么也不会叫次女吃亏。 　　如今想来，庆王娶了自家的次女，当初那老实人家没娶着庆王妃，也不知这两家都算是福还是祸了。 　　“你，你怎么能在小辈的面前打我。”太夫人这样不给面子，庆王妃捂着脸眼睛都红了，见阿菀偷偷从河间王妃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一笑，露出洁白的小门牙，顿时气坏了，指着阿菀的方向对太夫人控诉道，“母亲你看！这丫头竟然笑我！” 　　她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用力往阿菀的方向一指，阿菀脸上的笑就慢慢变成了一个委屈的表情，转身，一双胖嘟嘟的小胳膊抱住了河间王妃的脖子。 　　“委屈。难受。”她抽了抽小鼻子。 　　“阿菀不对你笑，还对你哭啊？你还知不知道好歹？！”河间王妃训斥妹妹。 　　庆王妃都惊呆了。 　　“大姐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算的话，我若还偏心你才叫胳膊肘往外拐。”阿菀这小小一团，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看起来本该沉甸甸的，可是其实没什么分量，河间王妃就知道这是阿菀体弱，的确有不足之症的缘故。 　　想到阿菀生得艰难，打从出生就在边关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她不由伸手把阿菀软乎乎的小身子给抱在怀里，对红着眼睛尖叫了一声的庆王妃冷冷地说道，“阿菀是我们韩家的嫡女小姐，是三哥三嫂的掌珠，你要不要脸，小孩子你也这样苛责？” 　　她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训斥庆王妃了。 　　言辞这么熟练，声色这样激烈，可见庆王妃从前没少干讨人嫌的事儿。 　　阿菀心满意足地蹭在姑母温暖的怀里，偷偷对坐在对面的大表哥萧堂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她就喜欢听人骂庆王妃。 　　因为庆王妃欺负她家大表哥了。 　　她也一点都不想给庆王妃请安。 　　现在庆王妃被骂得狗血淋头，想必大家都忘记请安这回事儿了吧？ 　　小孩子……记性坏！被欺负了一下，忘记请安情有可原啦…… 　　胖团子矜持地扭了扭小身子。 　　“嫡女？掌珠？”庆王妃忍不住哭着问道，“我也是韩国公府出去的掌珠。更何况我说错什么了？这丫头，这丫头……” 　　“阿菀身子弱，这件事不仅宫里的罗妃娘娘，连陛下都知道。早年阿菀沙场出生几乎丧命，命悬一线，是陛下八百里加急命人从京都送了太医与救命的药去。陛下心里都记得阿菀，你在这里叽叽歪歪做什么？不高兴去质问陛下吧。” 　　韩国公夫人当真是满心厌恶。她看着这个与自己完全不像的次女，就忍不住想到曾经早年生下女儿之后，碎嘴的婆子都说像婆婆年幼的时候，因此这个女儿被夺走交给婆婆养大，娇惯得不知好歹，不知深浅。 　　只要不如她的意，顿时就要哭闹，行事自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旁，一个机灵的年轻丫鬟急忙给她奉茶。 　　见无人理睬自己，庆王妃只觉得自己被娘家人都抛弃了，不由含着几分怨恨地看向另一侧坐着的黑衣少年。 　　这才是她的眼中钉。 　　萧堂的存在，碍了她儿子萧韦的路。 　　只要萧堂在一天，庆王府的王爵，王府，还有日后一切的荣光都只能是萧堂这个嫡长子的。 　　可是她的儿子谁来心疼？ 　　只可恨萧堂明明与韩国公府无关，可是这些年走动起来，韩国公太夫人却对萧堂一向疼爱有加，当成亲外孙一般，和对萧韦一般无二。 　　有了什么不公平的，韩国公太夫人也只为了萧堂说话。 　　就比如这一次，她不过是送了几个年轻漂亮的美人儿给萧堂，想着给继子红袖添香，可是却被萧堂毕恭毕敬地转送给了庆王。 　　庆王那个好色鬼，见这几个美人生得还真的挺好看，全都收在了自己的书房，红袖……确实添香了…… 　　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呀！ 　　庆王几日宠着这些个妖精，她哭闹起来也不在意，现在哭着回来了娘家想叫娘家给自己做主，然而她的亲生母亲，竟然向着外人说话。 　　“你才回了京都，尚且要好好儿调养身子骨儿。”见庆王妃低低地哭了起来，河间王妃理都不理，只垂头对哼哼唧唧赖在自己怀里的小团子温和地说道，“等你身子好了些，姑母就带你回王府住几日。你还有个表哥一会儿就能见到，虽然不及你大表哥沉稳能干，不过与你年纪相仿，想来能玩到一起去。” 　　她自己没有女儿，对阿菀这样软乎乎天真娇憨，有一点小狡黠脾气却都在脸上的胖团子充满了喜爱。 　　软乎乎的抱在手里，看她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不喜欢庆王妃，因此对庆王妃还一副很拒绝的小模样儿。 　　“我知道。父亲母亲对我说过，是大姑母家的阿秀表哥。”阿菀点了点小脑袋，仰头笑了。 　　表哥越多越好，只要都是对她好的…… 　　“你父亲还说过什么？”河间王妃笑着问道。 　　“父亲还跟我说，舅舅家还有好几个表哥。”阿菀板着胖手指美滋滋地说道，“都要爱护阿菀呀。” 　　她摇头晃脑的，不过这话却像极了自家三哥能说出的话。 　　河间王妃忍不住笑着揽住了阿菀软乎乎的小身子笑道，“是你父亲能说出的话。” 　　想当年，她三哥年幼也是一个胖墩儿的时候，也是这样认真地板着手指头挨个儿数自己有几个堂兄堂弟，表兄表弟。 　　放在嘴边而的话同样是，“头疼。虚弱。爱护本公子啊！” 　　韩国公太夫人见长女笑得都要岔气儿了，再看看胖团子还在奋力数几个表哥，苍老的脸顿时微微一抽。 　　老三这对奇葩父女，丢光了她的老脸呐。 第3章 　　见韩国公太夫人无奈的样子，河间王妃不由露出了一个有趣的笑容。 　　她家三哥从小儿，也和阿菀一样娇气任性。 　　偏偏还聪明得很，懂得怎样奴役自己的兄弟们，还能舒舒服服地当个米虫。 　　她曾经为她三哥操碎了心，都觉得三哥娶不着媳妇儿了。 　　这世间有哪家姑娘会乐意嫁一个这么狡猾却任性的家伙，哪怕貌比潘安也不能够啊。 　　谁知道这缘分天注定，她三哥竟然娶回家了一位真正的巾帼英雄。 　　此刻见阿菀也同样美滋滋地等着使唤别人的小模样儿，河间王妃遭受过兄长的荼毒，就觉得没毛病。 　　反正奴役别人的，日子过得都舒服。 　　“你啊。”她点了点阿菀的大脑壳儿，看见她冲自己笑了起来，不由笑着说道，“三嫂也是辛苦。” 　　娶……嫁了一个骄矜的丈夫，又生了一个软乎乎的闺女，幸亏她三嫂能干，还生了两个能耐儿子一块儿服侍这父女俩，不然简直要被娇气的父女俩给逼死。 　　只是就这样儿呢，人家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感情好得很，也只能说王八对绿豆对上眼儿了。她心里难得地不厚道地想着心事，就见门帘子突然被一个殷勤的丫鬟给掀开，一个身穿精致的锦衣，漂亮精致，双目清明的小童子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阿菀年长一些年纪，个子不高，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严肃地绷紧。 　　见了这小人儿走进来，河间王妃急忙对他招了招手。 　　“阿秀，过来。” 　　年少的孩子走过来，抬眼，看见母亲的膝盖上正坐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姑娘。 　　她听见河间王妃的呼唤，小狗儿一样趴在了河间王妃的腿上，看见他，歪了歪小脑袋，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 　　“这是你阿秀表哥，以后尽情撒娇，你表哥都能护着你。”河间王妃见了儿子仰头安静地看着阿菀，一副专注又细细钻研的样子，笑起来对儿子说道，“这是你三舅舅家的阿菀。你是哥哥，以后要护着妹妹，要听妹妹的话。”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反正从前堂兄表哥们也都听她三哥的话，把她三哥当祖宗似的给养大了。 　　既然从前是这样，那日后自然也要好生照顾兄长的独女是不是？ 　　不过这个儿子虽然年纪小小的，却有自己的主意，河间王妃觉得自己做不得他的主。 　　“表哥。”阿菀顿了顿，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这年纪不大的孩子的肩膀，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容。 　　见他依旧一副严肃的表情仰头看着自己，没有什么表示，她不安地扭了扭小身子，讪讪地要把自己的胖手指收回。 　　一只同样不大，白皙精致的小手探出来，牵住了她的胖指尖儿。 　　“你叫阿菀？”萧秀问道。 　　他大大的乌黑的眼睛里倒映出一颗胖嘟嘟的红衣裳的团子来。 　　……这团子们啊，本来不大应该穿大红，不然白胖胖大红色，多显眼啊，还不显瘦。 　　可是萧秀觉得这颗团子不一般。 　　“我是阿菀。” 　　“叫娇娇。”太夫人在一旁笑着说道。 　　萧秀一本严肃地看着阿菀，许久之后认真地说道，“阿菀，记住了。” 　　阿菀张大了自己圆滚滚的眼睛，感动得都不知道要不要流两滴眼泪了。 　　她就喜欢这样上道，知道阿菀更好听的表哥。 　　她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见萧秀看着自己，还捏着自己的小胖手，急忙连另一只小爪子也伸出去，可怜巴巴地说道，“要对我好。” 　　她很明白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仿佛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爱护自己，期待地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锦衣童子，就见这精致漂亮，仿佛自己曾经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偶的童子歪了歪头，继续认认真真地说道，“好。” 　　他还抬手，握住了阿菀的另一只手，两颗团子就在河间王妃的面前四目相对，执手相看，很和睦的样子。 　　河间王妃一愣，微微挑眉。 　　她没有想到儿子竟然真的会这样亲近阿菀。 　　虽然韩国公府里的女孩儿不少，萧秀的表姐表妹多不胜数，可是他对表姐妹的态度一向都是礼貌并且疏远的。 　　别说捏爪爪了。 　　就是一片衣角都没有碰过他那几个表姐表妹的。 　　河间王妃本想回王府之后好好儿教导儿子对阿菀多关照一些，谁知道儿子自己就握着阿菀的手不放了。 　　“饿了么？”萧秀严肃地对阿菀问道。 　　若是如一旁的庆王世子萧堂那样英俊却面无表情，浑身充斥着强大的威势，那严肃的脸看起来会令人畏惧。 　　可是萧秀本就年幼，一本正经的严肃，包子脸鼓鼓的，却露出几分年少的孩子的稚气可爱。 　　阿菀歪头想了想，决定指挥一下自家表哥。 　　养成习惯，以后不用指挥都知道爱护表妹啦。 　　“渴了。”她小小声地说道，突然忍不住垂头咳嗽了两声。 　　她的身子弱，这并不是假话。 　　她的母亲长庆侯罗芳镇守边关多年，乃是皇帝倚重的大将，以女子身称雄边关，令边关外的蛮人闻风丧胆。可是做女子的只有一件事不方便，就是女子会有孕在身。 　　阿菀是她母亲最年幼的一个孩子，两个兄长都年长许多，长庆侯本以为这一生不会再有有孕的机会，谁知道夫妻太过恩爱，竟然又有了身孕。那些蛮人也等待这个机会，当长庆侯几乎要临盆的时候霍然开战冲击边关。 　　长庆侯作为主将稳定军心必然要出阵，挺着肚子上了沙场，死死地固守住了边城，然而却因此动了胎气，在那时血流漂杵的沙场，战后战火还没有燃烧殆尽时生下了阿菀。 　　小小的孩子被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息，长庆侯痛不欲生，本以为爱女夭折，浑身是血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哭出血泪。 　　也不知是不是长庆侯一番慈母心肠，反正在她的哭声里，本已经没了气息，浑身充斥在沙场杀气与血腥之中的小婴孩儿重新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哭声。 　　阿菀就这样张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自己这一世的母亲。 　　那时候母亲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洗去的敌人的鲜血，可是那惊喜的脸，阿菀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张脸。 　　长庆侯罗芳一直都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女儿。 　　阿菀本可以锦衣玉食，做豪门贵女，却因她的缘故小小年纪就病弱加身。 　　可是阿菀却知道，自己应该感谢母亲，叫她可以重新拥有生命。 　　哪怕这个小身子因为当初的种种变得金玉其外，看起来健康，可是就跟纸糊的灯笼似的有点风吹草动就大病一场，可是其实她一点都不怨恨自己的母亲。 　　先有国再有家，在其位谋其政，她母亲既然是镇守边关的大将，那么最先要做的，自然就是保卫家国与天下。 　　她觉得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因为她的母亲也的确是真心地爱着她。 　　见她咳嗽起来，一张本来还有几分红润的胖嘟嘟的小脸儿一下子就惨白，河间王妃急忙伸手安慰地轻轻拍打她的小身子，却见一旁，一双精致的小手已经捧着一杯温温的清水递到了阿菀的面前。 　　萧秀板着一张脸，努力踮起了脚尖儿，见阿菀小狗儿一样趴在河间王妃的腿上，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声说道，“有我在。不难受。”他温柔的手拂过阿菀透出一点虚汗的额头，小心地捧住了阿菀的后脑勺，叫她靠着自己的掌心侧头艰难地喝水。 　　“没，没难受。”阿菀小小声地说道，“不要担心啦。” 　　“母亲，叫太医过来给阿菀看看吧。”河间王妃对韩国公太夫人说道。 　　“昨天已经请太医来看过，说是这千里迢迢回京，她身子骨儿本就虚弱，这是累病了。” 　　见另一侧萧堂站起来，出去叫人给阿菀炖补品，仿佛是在自家王府一样自在，韩国公太夫人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庆王妃做事不地道刻薄，伤了人家孩子，她自然要对萧堂做出补偿。 　　这半大不小的孩子失去生母本就可怜，又摊上一个庆王妃这样的继母，都说帮理不帮亲就是如此了，她也愿意对萧堂更疼爱些。 　　这人与人呐……不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么。 　　真心换真心罢了。 　　“王府有补药。”萧秀看阿菀喝了水，咳嗽好些，可是却还是没有力气，可怜巴巴地趴着，抬头对河间王妃严肃地说道，“给表妹拿来补身。” 　　“哟，难得阿秀竟然还有这样用心的时候。”萧秀为人冷淡，就算是面对自己这个亲姨母也只是点了点头就算完了的。庆王妃见萧秀还拿王府里的补药来补贴才见了一面的阿菀，不由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我这个姨妈都没有叫阿秀这样用心过呢。” 　　她见萧秀一副安静认真的样子看着阿菀，理都不理自己，顿时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又对脸色微微一变的韩国公太夫人低声说道，“母亲，不是我说不好听的。阿菀这丫头身子骨儿这么弱，天天生病……可别过了病气儿给咱们的阿秀啊。” 　　她的话虽然低声，可是阿菀却听见了。 　　她一张小胖脸儿皱成一团，顺便默默记仇。 　　这仇她记下了，等着以后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 　　“阿秀可是河间王世子，是姐姐与姐夫的独子。” 　　庆王妃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酸溜溜的。 　　与一言不合就纳妾，王府后院儿百花齐放的庆王不同，河间王是个一心一意的人，这些年哪怕只有一个儿子，却守着河间王妃与独子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完全没有发展个美人点缀一下空落落的王府的意思。 　　真给王爷们丢脸！ 第4章 　　一家子的姐妹，出身教养一般无二，同样是嫁入王府，可是过得日子却天差地别。 　　这叫庆王妃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好姐妹，不是应该过一样的苦逼日子么？ 　　她姐姐过得这么开心幸福，到底有没有把妹妹的心情放在心上啊？ 　　因此，见河间王妃眉目低垂浅笑的样子，庆王妃一阵气闷。 　　她生得比河间王妃美貌，想当初在闺中时也比姐姐伶俐讨喜，可是嫁人之后日子过的却不及姐姐。 　　她侧头，心中烦乱，懒得见姐姐这么一副开心的样子。 　　扎心。 　　“恐过了病气这种话，说出来的也不过是自私的小人罢了。”谁知道庆王妃不说话了，河间王妃却悠然地看着萧秀拉着阿菀安慰的时候笑吟吟地开口说道，“若是真心相待，病气算是个什么玩意儿？至亲之间竟然还讲这个，恐怕也没什么真心。既然做了兄长，那无论妹妹成什么样儿，也应该守着妹妹，护着妹妹。心里若存了胆怯，就不配在妹妹的面前自称兄长。你说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的庆王妃，笑了笑却不再说话。 　　“没关系，我不在意。”萧秀正对捂着小嘴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往后缩的阿菀认真地说道。 　　阿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探身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背。 　　“我只是身子弱，不会叫表哥生病。” 　　“我知道。阿菀最好心。” 　　小小的孩子踮脚，抬手摸了摸阿菀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眼睛，见她对自己弯起眼睛笑了，转身把水又喂给她一些。 　　“再润润嗓子。你咳了……” 　　他这样认真，仿佛在这一刻眼里只能看见阿菀了。 　　阿菀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知道心疼自己的表哥，急忙娇气地小小叫了一声，又拿眼睛去看桌子上的点心。 　　萧秀歪头看了，觉得明白了，去拿了点心捧在手里喂给阿菀，见她吃了小半个就摇了摇小脑袋说不吃了，想了想，就把剩下的那半块面无表情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吃相极好，无声且安静，慢吞吞地自己爬上了河间王妃身边的椅子，小小的人儿坐在椅子里看起来空落落的，就对阿菀伸出手来。河间王妃笑了起来，把阿菀放在萧秀的凳子里，看见两个小团子蹭在一块儿，眼底闪烁了一下。 　　阿菀的身子是真的不大好。 　　这样娇气又病弱的孩子……若是嫁到别人家去，恐怕是要被人嫌弃的。 　　她的性子虽然讨喜，可是做婆婆的总是会有千般的挑剔，到时候阿菀这样的孩子岂不是埋没了？ 　　河间王妃想到自己与三嫂长庆侯一向十分要好，又看了看叫长庆侯担心得只能千里迢迢送回来，希望能在京都娇养平安而不是在边关吃沙子的阿菀，见她胖嘟嘟软乎乎地靠着自己的儿子，心里不免生出几分联姻的心事。 　　她是阿菀的亲姑母，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嫌弃她，薄待她的一日。 　　且她没有闺女，阿菀这软乎乎娇憨可爱的样子，若是嫁到河间王府里来承欢膝下，她只会把阿菀当亲闺女一样疼爱。到时候儿子侄女都在眼前，她心里也欢喜，孩子们从小若青梅竹马地长大，冲着这情分，阿秀也是会愿意照顾阿菀一生的。 　　只是就不知长庆侯罗芳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过将阿菀嫁入他们这样的宗室。 　　虽然河间王不过是宗室亲王，与如今的皇帝的关系已经十分疏远，不过到底是宗室，这说道规矩不少，来往女眷也累人。 　　不说旁人，就河间王妃这样温柔端庄，从不与人结怨的性子，因这几年在河间王府中独宠，也没少被别人在外面非议。 　　她只生了萧秀一个，这些年来一直独占河间王却始终不能再有孕，可是河间王却不肯纳妾，哪怕就一个儿子也认了，那些酸话怪话，也叫河间王妃郁闷。 　　京都四大妒妇，她名列其中之一啊。 　　虽不算榜首，可也能做个探花。 　　“还想咳嗽么？不要忍着。忍着更难受。”在河间王妃温柔地看着两颗团子坐在一个椅子里相依相偎的时候，萧秀侧头，看见身边娇气雪白的小表妹哼哼唧唧的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把小团子揽住肩膀放在自己的腿上叫她枕着，垂头给她顺着肉嘟嘟的小脊背垂头小声说道，“不要瞒着我。我照顾你。我是你表哥，对你好天经地义。”他觉得阿菀仰头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可爱，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垂头，吧嗒一声亲在阿菀胖嘟嘟的小胖脸儿上。 　　阿菀捂着自己被亲了一下的小胖脸儿惊呆了，一双眼睛瞪圆，看着抬头，砸吧嘴儿仿佛是在回味的河间王世子。 　　“软的，甜的。” 　　……这要不是亲自己的是一个同样圆润可爱的童子，娇娇……阿菀非挠死他不可。 　　不，不带突然袭击的。 　　“噗嗤。”河间王妃在一旁笑了。 　　这两个孩子倒是十分有趣。 　　“养得好，养得精心，当，当然软，当然甜。” 　　阿菀僵硬着小身子认真地表示自己是被养得很好的那一伙儿的。 　　她呆呆的捂着脸，就看见萧秀又垂头看了下来。 　　他的脸严肃地绷紧了。 　　“以后也要继续好好养。我养。”他思考了一会儿，郑重地说道。 　　阿菀不吭声了，咳嗽两声才娇气地哼哼唧唧地说道，“那表哥要对我可好可好，要听我的话，爱护我，保护我，有好吃的要记得我，好玩儿的要想着我，有人欺负我的时候要为我撑腰。不能叫我伤心。” 　　她矫情起来，顿了顿，还宽容地拉住了萧秀的小手矜持地说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啦。我可好养了。”她还觉得自己很好养，庆王妃叫她装模作样都要恶心死了，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矫揉造作的小姑娘。 　　跟宫里罗妃一个做派的。 　　韩国公府的女孩儿不少，算了阿菀一共七个，阿菀是这里面最娇气最矫情的。 　　偏偏河间王世子很吃这一套。 　　他还认真地点头说道，“你受委屈了。” 　　“为了表哥对我好这片心，吃点委屈不算什么。”阿菀很理解贤惠地说道。 　　“以后对你更好。”萧秀认真地说道。 　　“表哥真好。”阿菀仗幼行凶，拿自己的小脸儿就去蹭萧秀的脸，跟需要取暖的幼崽一样儿。 　　“母亲！”这太过分了，庆王妃就看向韩国公太夫人，却见太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那两个团子彼此说着傻话蹭来蹭去的，笑着说道，“这也是他们两个投缘。阿秀在宫里什么女孩儿没见过，偏偏与阿菀这样要好，可见阿秀心里也是个明白的。” 　　萧秀一向冷淡，虽然对人客气，可是却拒人于千里之外，韩国公府的女孩儿好看的，有才的，温柔的每个都不一样，怎么萧秀就唯独与才见了一面的阿菀这样亲近？且他来往宫中，宫中淑女贵女无数，萧秀一向敬而远之。 　　可见阿菀的确是有被人喜欢的地方。 　　不然，庆王世子萧堂还会愿意千里迢迢一句请托，就去了边关亲自把阿菀接回来？ 　　别的女孩儿谁有这样的待遇呢？ 　　太夫人左看右看都觉得阿菀好得不得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纵容地看着两个孩子亲近。 　　她正欣慰地想着阿菀这样可爱，却见自己才想到的萧堂已经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碗走了进来。 　　这少年高大沉稳，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却已经露出几分强干，英俊却内敛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叫人心里踏实。 　　见了萧堂，韩国公太夫人眼里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微微颔首。 　　怨不得庆王如今倚重长子，要为长子压制庆王妃的气焰免得日后家族不宁，只看萧堂这样沉稳端肃，就知道是有长子之风。 　　且萧堂对异母弟弟萧韦一向都很约束，见了萧韦干坏事儿必然一番好打，打得弟弟哭爹喊娘的……这不正是个好兄长么？ 　　这样的好孩子，若不是庆王曾经给萧堂求签，说是什么不宜早娶，韩国公太夫人都想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孙女儿嫁过去了。 　　当然，也不知道庆王被韩国公府骗过一次婚有没有心理阴影啥的，还愿不愿意再与韩国公府联姻。 　　萧堂显然在太夫人慈爱的目光里想不到自己正被惦记得很，他几步就走到了阿菀与堂弟萧秀的面前，垂头安稳地看了一会儿这小胖团儿美滋滋地跟萧秀拱在一块儿，垂目将自己手里的玉碗送到阿菀的面前。 　　阿菀探头，见里面是一颗香甜可口的炖梨子，带着一点怪怪的药味，显然是加了一些药材的，清甜的汤汁里还有软烂的银耳，一看就是润肺的好东西。想到萧堂是因为自己咳嗽了去要了这碗甜羹，她仰头，小嘴巴嘟起来。 　　萧堂垂眸看了这又变得娇气起来的小团子，眯了眯眼睛，想了想伸手去捏玉碗里那枚小玉勺。 　　个娇气的胖团子，现在还得别人喂她吃。 　　少年修长粗糙的大手还没有抬起，却见一旁，一只比自己更精致的小手已经捏住了小玉勺。 　　板着一张小脸，严肃认真着的河间王世子从汤汁里轻轻舀起一点银耳和梨子来，转身，把勺子抵在阿菀嘟起的小嘴巴上。 　　“吃了就不咳嗽。我喂表妹。” 　　他严肃地说道。 　　黑衣少年沉默了。 　　阿菀歪头看了看慢慢眯起眼睛的大表哥，再看看坐在身边歪头，精致漂亮一心为自己的阿秀表哥，张嘴，利落地吞了甜汤，继而思考自己注定血雨腥风的人生。 　　小小年纪就已经修罗场了。 　　这是要红颜祸水的节奏。 　　作孽啊。 第5章 　　她左看右看，一副思考人生的样子。 　　胖嘟嘟的一团坐在萧秀的身边，包子脸圆滚滚，一动一动的，萧秀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戳胖团子的脸。 　　他戳了一下，觉得软乎乎的十分喜欢，又戳了一下。 　　娇滴滴的胖团子哼哼了两声，本着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的原则，偏头不给戳了。 　　那么容易戳的包子脸，表哥们以后会不珍惜。 　　得矜持，娇气，任性，这是她爹爹教给她的使唤表哥的学问呢。 　　河间王世子绷着脸又舀了一点甜汤，安静地放在了胖团子的嘴边。 　　阿菀这才满意地给他戳自己小胖脸儿的权利。 　　见她吃得香甜，萧秀也觉得这甜汤的滋味好极了，他垂了垂眼睛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眯着眼睛保持着端碗架势的萧堂，先把身边的阿菀给服侍好了，拿了帕子给她轻轻擦嘴，这才站在了椅子里恭恭敬敬给这位宗室之中很多人都交口称赞的大堂兄行礼，一板一眼地说道，“多谢堂兄。” 　　他不苟言笑地作揖，雪白秀气的小脸儿严肃极了，和他堂兄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萧堂微微挑眉，把已经被胖团子娇娇气气，故作矜持地吃空了的小碗儿放在一旁，抬手揉了揉堂弟的头发，面容缓和了几分。 　　……手感不如胖团子表妹，勉强凑合儿吧。 　　反正都是团子，他也不怎么挑剔。 　　“阿堂真是有做哥哥的样子。”河间王妃见萧堂瞧着面容严肃，然而对小孩子们却十分纵容，不由笑着说道。 　　她在宗室之中也是有名的温和的人，除了有善妒的名声，再没有什么不好的，因此萧堂对她也十分尊重，侧身微微颔首说道，“这是我本应该做的。” 　　做兄长的自然应该友爱庇护弟弟妹妹，特别是这样乖乖的两个小孩子，萧堂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喜欢的。见他一副收买人心的样子，河间王妃看他的目光慈爱得跟亲娘也差不多了，庆王妃心里满满的都憋着火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姐姐与大哥儿倒是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儿是大姐姐的儿子。” 　　亲外甥不知道疼惜，只知道疼这个外来的。 　　“你住口！“韩国公太夫人就想不明白，次女怎么能这样小气，非要叫人心里不痛快。 　　见庆王妃委屈得都要哭出来的样子，韩国公太夫人眼前也微微发晕。 　　这京都之中，庆王妃不慈，与庆王关系不睦薄待继子的传闻从来都没有断绝过，这简直要了太夫人的命了。若不是还有宗室之中交口称赞的河间王妃给自己长脸，太夫人简直上吊的心都有了。 　　毕竟这女孩儿嫁人之前都是在娘家教养，庆王妃这样心胸狭窄，贤惠温柔一个都没有，那叫人怎么想韩国公府的家教？她虽然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可是如今还有七个孙女儿待字闺中，长孙女，韩国公嫡女阿琪如今已经十六岁，正是花期。 　　若是因庆王妃不贤耽误了孙女儿嫁人，那韩国公太夫人死了都不能闭眼。 　　因庆王妃在京都之中行事不叫人喜欢，因此这京都之中有些人家就喜欢碎嘴子嘲笑韩国公府女孩儿的教养，已经令太夫人的几个儿媳妇儿都十分不满。 　　不然，庆王妃堂堂亲王妃，皇帝的弟媳，这样的身份来了韩国公府，可是除了阿菀的亲娘罗芳远在边关不提，余下的三个嫂子这都多久了，人影儿都不见。 　　美其名曰体贴婆婆与庆王妃的脸面，不愿目睹婆婆呵斥庆王妃叫小姑子没脸，可是正经的不过是厌烦庆王妃，这谁看不出来呢？韩国公太夫人简直都要绝望了，这女人嫁人之后的靠山其实就是在娘家。 　　娘家把她当回事儿，日日惦记，那自然夫家才会看重不敢怠慢。 　　反之，娘家烦她烦得不得了不愿给她做主，那生死岂不是都捏在夫家手里？ 　　如今她还活着，几个儿媳已经厌烦庆王妃至此，竟连一面都不肯相见，日后若是她没了，韩国公府恐怕不能成为庆王妃的支柱。 　　没有娘家支撑，一个不得宠的亲王妃还不叫人踩进泥里去？ 　　庆王这些年忍着庆王妃，不也是冲着韩国公府的脸面？ 　　太夫人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老太太……”阿菀吃饱喝足，摊在椅子里晾小肚皮，歪头看见韩国公太夫人似乎十分疲惫，眼睛瞪圆了，慢吞吞从椅子里爬起来，扶着椅背往祖母的方向探头探脑。 　　这位祖母对她十分疼爱，韩国公府七个姑娘，可是能和韩国公太夫人一块儿住的也只有她和大堂姐韩国公嫡长女阿琪。她被老人家这样宠爱，事事关怀，当然亲近得不得了，见老太太的脸微微发白顿时急了，一双小爪子伸向太夫人的方向。 　　萧秀侧头看过来，见她急了，想了想，先跳下椅子，又对趴在椅子边缘探头探脑的胖团子伸开手。 　　“别怕。跳下来，我接你。”他轻声说道。 　　这椅子有点高，胖团子想了想，又看了看对自己张开手的萧秀，从椅子里扑腾了下来。 　　河间王世子把胖团子抱了个满怀，退后了几步，抱稳了，一本正经地牵着她走到了韩国公太夫人的面前，看着胖团子扭了扭红彤彤的小褂子就撅着小屁股往上爬，嘿咻嘿咻爬上了太夫人的椅子，他却在一旁张开手臂防备阿菀不要掉下来。 　　阿菀这累得满头是虚汗，爬到了椅子里回头对一直关注地看着自己的萧秀咧嘴笑了一下，这才伏在了诧异的太夫人的怀里，伸出一只胖嘟嘟的小爪子来给老太太顺着心口。 　　“不气不气。”她还哼哼唧唧地说道。 　　太夫人目光不由温和了起来。 　　“这真是和她父亲一模一样。”别看阿菀她亲爹从小儿娇气，可是也是最贴心的一个，总是能把亲娘哄得眉开眼笑。 　　看见阿菀，太夫人不由想到自家的老三。 　　说来奇怪，阿菀的父亲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幼子，这样的一个儿子本该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只是在韩国公府里，太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又贴心又秀气的儿子。 　　长子为人糊涂却喜欢自作聪明，日夜在朝中钻营不说了，余下的两个儿子五大三粗的也不精致，倒是三子从小儿生得秀气漂亮跟个闺女似的，软乎乎还喜欢撒娇。 　　一见到阿菀此刻的这孝顺的样子，太夫人眉目不由微微舒展来，把胖团子抱在自己的腿上笑着问道，“娇娇说什么就是什么。祖母不生气。”她笑了起来，阿菀忙绷着一张小脸儿严肃地纠正，“不是娇娇，是阿菀。”她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关心祖母，可是祖母却不知她的心呢。 　　真是惆怅呀。 　　胖团子叹了一口气，长长的，充满了人生的沧桑。 　　河间王妃都要笑死了。 　　她捂着嘴，看见儿子就站在阿菀的身边不愿意离开，不由笑着对太夫人说道，“母亲，阿菀与阿秀倒是很投缘，不如你把阿菀送给我，我带回王府。王府里的滋补药材更多些，我一个人在王府也无趣，不如叫阿菀陪我。” 　　她独霸河间王府，河间王对她十分爱重，想要把侄女儿带回去养谁都不敢说什么话，也不会有人敢看不起阿菀不把她当正经的主子。且河间王妃虽然一心喜欢女孩子，可是总不是每一个女孩儿都喜欢的。 　　她挑剔得很。 　　想要个闺女，自己是没指望能生出来，又决不会喜欢河间王和别的女人去生，还不如宠爱自己兄长家的闺女。 　　“我再想想。”韩国公太夫人抱着阿菀的小胖身子，拿了一旁的温水来哄阿菀喝。 　　她这样对阿菀关爱有加，庆王妃见满堂竟然没有人肯搭理自己，顿时气得够呛，不由四处看了看脸色不好看地问道，“大嫂呢？怎么我来了也不见个踪影，莫不是看不起我呢？” 　　她美艳的脸都扭曲在了一块儿，河间王妃实在是懒得说她，又觉得她这样刻薄小气的样子难看，微微皱眉说道，“大嫂如今怀胎月份尚浅，太医叫她在床上静养安胎你又不是不知道，连母亲都叫她不必来请安，你倒是金贵起来。” 　　“当别人没有怀过胎么？怎么就她金贵了？”庆王妃顿时恼了。 　　“大嫂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儿，就是往后的韩国公世子，你说金贵不金贵。”河间王妃脸一沉，觉得自己手心儿痒痒，十分想给妹妹一耳光。 　　“不过是个韩国公世子，想当初我还怀的是王爷的儿子呢！” 　　“那是你运气好，有孕的时候闭门庆王府中，可没有个刻薄的小姑子天天上门拉着你非要叫你捧个肚子奉承的呢。” 　　“大姐姐你！” 　　“我什么我？我才是要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若是你再敢来家里找茬，我对你不客气！”当河间王妃对人温和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呢？ 　　她露出几分不耐与冷厉，庆王妃顿时不敢吭声了，阿菀一转头，河间王妃却又露出了一张慈爱的长辈的脸，叫人心生好感，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子，又能说出厉害的话，其实阿菀是喜欢极了的。她正有些羞涩又有些仰慕地看着自家大姑母，却猛地听见外头传来一声跳脱的声音。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身穿一生大红锦服活猴儿一样蹦跶了进来，脸上勾着坏笑，年幼的尚带着几分婴儿肥却有了几分英俊的模样。 　　阿菀呆呆地看着，却见这陌生的活猴儿一眼也看见了她。 　　他眼睛一亮，见阿菀怯生生地抱着太夫人的手臂，软乎乎很好欺负的样子，不怀好意地走过来。 　　阿菀本能地觉得这家伙是个坏蛋，转身埋进了祖母的怀里。 　　一旁，河间王世子挺身而出，拦在了活猴儿的面前。 　　“不许过去。” 　　阿菀怕了。 　　那他就是护花使者！ 第6章 　　“阿秀，你拦着你哥哥做什么。” 　　庆王妃看见这小少年进门眼睛顿时就亮了，面上多了几分疼爱，对板着脸拦着那笑嘻嘻的少年的萧秀不悦地说道，“你是弟弟，怎么不知道让着一点哥哥呢？” 　　这话说得就很不要脸了，阿菀听得都惊呆了，她就听说过这世上有让着弟弟的，还没听说有让着哥哥的。倒是那小少年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弯起来笑着对庆王妃说道，“没事儿，我和阿秀闹着玩儿呢母亲。”他顿了顿，又笑嘻嘻地说道，“若弟弟都让着哥哥，那儿子也应该让着大哥对吧？” 　　他微微侧头，对萧堂眨了眨眼睛。 　　庆王妃美艳的脸顿时气鼓了。 　　“什么让着大哥！做哥哥的怎么能叫弟弟让着自己！” 　　这一下子，就是冷眼旁观的河间王妃都忍不住转头笑了起来。 　　庆王妃也想到自己哪儿出了问题，看着这吃里扒外的儿子气得够呛。 　　她这一年年的操心都是为了谁啊？ 　　阿菀慢吞吞地从太夫人温暖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她就看着自己几步开外的少年，见他虽然小小年纪，可是神采飞扬，那活泼的眉眼，还有笑得很坏的样子，显然是没心没肺的。 　　这小少年一身红衣耀眼夺目，腰间系着垂落的漂亮的玉坠，头上戴着一枚白玉冠，浑身上下都奢侈贵重，然而阿菀的目光落在他的衣裳的角落，见那埋汰的……也不知道从哪儿钻沙去了，全都是泥土，头上还顶着两片干巴巴的树叶。 　　见阿菀偷偷地拿大眼睛看自己，这小少年转过头来就笑嘻嘻对太夫人说道，“这小丫头从前没见过，莫不是就是大哥从边关带回来的那个小五？” 　　阿菀见他对萧堂十分亲近，不由眨了眨眼睛，心里生出几分好感。 　　这应该就是庆王妃所出的庆王嫡子萧韦了。 　　庆王妃因生了萧韦，因此在在庆王府中上蹿下跳挤兑萧堂，妄图夺爵把这爵位给了亲儿子萧韦，只可惜事与愿违，庆王说什么都不肯废长立幼。 　　庆王妃自己又不是个祸国妖妃的能耐人儿，虽然生得好看，却没能耐叫人家庆王为了她要死要活，因此时常为了这些事不平。阿菀本以为萧韦会因庆王妃的教导也对这庆王的爵位有些觊觎，只是没想到见了萧韦，仿佛他和萧堂倒是兄弟感情不错， 　　阿菀觉得这就是很好的孩子了。 　　“这就是你五表妹……” 　　“阿菀。”阿菀急忙说道。 　　韩国公太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垂头摸了摸阿菀软乎乎的小胖脸儿。 　　“这是你表哥阿韦，叫他二表哥就好。” 　　阿菀点了点头，心说这二表哥可比韦哥好听多了…… 　　她想起了这个，忍不住对正挑眉看着自己的萧韦露出一个有些心虚的乖巧的笑容。她虽然生得玉雪可爱，可是怯生生娇滴滴的，看起来也并没有十分出众鲜明的性子，因此萧韦微微挑眉，只觉得这个小表妹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可是若当真没有什么不同，为何自家大哥千里迢迢亲自去接了她回京都呢？年纪尚小的小少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什么，便痛快地点头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我就好。” 　　“谢谢韦……二表哥。”阿菀咳嗽了两声，转过头去。 　　萧韦看似不经意地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是要仔细地来看这个新见面的小表妹。 　　庆王妃本不以为然地在一旁看着，还觉得萧秀十分没有礼貌竟然拦着萧韦的去路，然而阿菀这一咳嗽顿时就叫她想起来了，见儿子竟然越过了萧秀直奔阿菀而去，急忙伸出手去拉儿子的衣摆急切地说道，“阿韦，不要过去！”见萧韦疑惑地回头看自己，庆王妃的脸微微抽搐了几下，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细声细气地说道，“这丫头正病着，你别叫她给你过了病气。” 　　韩国公太夫人脸色铁青。 　　“这小丫头片子还能过了我的病气？母亲，你也太小看儿子了。” 　　萧韦笑了一下，侧头看着正一边小声咳嗽，一边偷偷看自己的小丫头，笑眯眯地问道，“二表哥是不是很帅？” 　　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阿菀眨了眨眼睛，不由看着他弯起了眼睛来点了点头说道，“不如阿秀表哥帅。”她都已经点头了，萧韦本想自鸣得意，却见这胖团子转头就吹萧秀，顿时哼了一声问韩国公太夫人道，“外祖母，这小丫头病得很厉害么？” 　　“不过是有些不足之症，哪里是能传染的。”太夫人便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母亲你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过病气的话了。”萧韦听了便微微点头，对正气急败坏的庆王妃笑着说道，“不然反倒显得母亲小气，连个小姑娘都容不下。” 　　他为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因是王府嫡子，虽然庆王与庆王妃夫妻感情不怎么样，然而对小儿子一向都十分疼爱，因此养成了从不遮遮掩掩的性子，就算是干坏事儿也放在明面儿上。此刻听见阿菀不过是些调养的毛病，他笑了笑，对阿菀伸出一只握成拳头的右手招呼她来看。 　　因他刚才很讨人喜欢，因此阿菀毫无防备地从太夫人的怀里起来，探头去看这只手。 　　手心朝上翻开，露出胖嘟嘟的一只大肉虫来！ 　　萧韦坏笑，郑重地把绿色的正在蠕动的大肉虫放在了阿菀的裙子上。 　　“好看吧？送给你当见面礼。”他不怀好意地问道。 　　阿菀垂头看了看奋力在自己的小褂子上攀爬的虫子，又抬头看了看萧韦。 　　萧韦耐心地等待这小表妹能叫自己充满成就感的尖叫。 　　既然不过是不足之症不是重病，那就可以小小地欺负一下了。 　　韩国公府七个姑娘，就这个刚回来的胖团子没有在二公子面前尖叫过了。 　　据说汇聚了七个姑娘的尖叫，会有奇迹发生…… 　　胖嘟嘟却眉目娇艳的小姑娘垂下了一颗小脑袋，看了看小褂子，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没有尖叫，只是抽噎了起来。她胖嘟嘟一团，小身子蜷缩了起来，又可怜又娇气，无声地掉眼泪珠子，看起来凄凉极了，仿佛是被欺负得狠了，又说不出来，不能把眼前的坏蛋怎么办似的。 　　萧韦本在得意呢，一转眼见这破团子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哭了，那胖嘟嘟的小脸儿上全都是眼泪，还抬头，抽噎着看着自己。 　　“大哥！”萧韦突然惨叫起来。 　　萧堂的大手已经抽在他的后脑勺了，疼得他恨不能也对着这小姑娘痛哭流涕。 　　萧秀急忙上前把小褂子上的肉虫子给拿走，伸出小手握住阿菀的手小声说道，“表妹不怕。” 　　“我，我不怕虫子。可是，可是二表哥讨厌我，我心里难受。”白莲花是什么样儿的呢？当然是以德报怨，并且只希望这世上的人都喜欢自己不念仇的。 　　阿菀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心满意足地看着她二表哥被抽得嗷嗷直叫，这才抽抽噎噎地问萧韦，“二表哥，你为什么讨厌我呢？”她小小一团娇气得不得了，萧韦被大哥给揍得呀，那叫一个悲愤，顿时叫道，“我不讨厌你！” 　　真叫他讨厌的丫头，他看都不会看一眼，还扔虫子…… 　　“不讨厌我为什么丢我虫子？”阿菀可怜巴巴地问道。 　　见她仿佛被自己伤透了心，萧韦莫名地良心不安了。 　　这小小一团，他仿佛真的有点过分了。 　　“就是那个什么……就是表示一下亲近。”他调皮捣蛋惯了，遇到的女孩儿不是见了虫子吓得尖叫就是捏着虫子追着自己追打彪悍无比，哪里有这种只默默地掉眼泪可怜巴巴的小东西呢？ 　　见阿菀抽噎了两声看着自己，他不由又有些心虚，还多了几分愧疚，知道这小团子被自己吓坏了，急忙探身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你别哭啊。我怎么会讨厌你。是我错了，以后不会欺负你了，好不好？” 　　“那以后还要爱护阿菀。”胖团子顺杆爬，要求这个表哥要对自己好。 　　“行行行。”萧韦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儿。 　　见阿菀不哭了，对自己露出小小的笑容，庆王府二公子顿了顿，好奇地问道，“你只是伤心，不害怕么？”这虫子多吓人，女孩子们不害怕？ 　　“不怕。” 　　阿菀顿了顿，玉雪可爱的脸上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小声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她二表哥美滋滋地说道，“不过是个肉虫子，阿菀一点都不害怕。比边关好多啦。” 　　“边关怎么了？” 　　“母亲打过仗，满地敌人的尸体，肠子乱糟糟流出来，红红绿绿，还有白森森的骨头，脑袋都瘪了哒……所以阿菀不怕虫子。” 　　二公子看着正对自己露出天真无邪笑容的胖团子，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僵硬地点了点头，飞快转头。 　　“呕！” 第7章 　　二公子吐得自己的肠子都要出来了。 　　阿菀歪头，露出单纯的表情来问道，“二表哥，你在害怕么？” 　　她奶声奶气的，这…… 　　头可断血可流，可是怂了以后就抬不起头了！ 　　萧韦转头，捂着嘴忍着恶心，对胖嘟嘟一团，却白嫩可爱的小表妹违心地摆手说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到舅母与舅舅在边关太过辛苦，叫人心疼。” 　　他豪气地摆了摆手，见对面的胖团子对自己露出一个十分开心的表情来说道，“那就太好啦。” 　　她还一副很关心自己的样子，萧韦顿了顿，觉得这小表妹还真的挺不错的，虽然年纪小了点儿，可是心底善良又可爱，他咳嗽了两声，对阿菀缓缓地说道，“你表哥我可是很坚强的。” 　　一旁两个侍女无声地过来收拾屋子。 　　阿菀见他慢吞吞走过来，急忙往韩国公太夫人的怀里钻了钻。 　　“大哥大哥，我没想碰她！” 　　觉得自己的后衣领被萧堂给拎住了，萧韦顿时叫了起来。 　　他转头看着自己又敬又畏的兄长露出几分可怜来。 　　在小表妹的面前给他一点面子么…… 　　“下次再叫我见到你欺负阿菀，我就打断你的腿。”这弟弟经常欺负人家小姑娘算怎么回事，这次竟然公然在他面前都敢作案，萧堂冷哼了一声，看着这坏得叫人想抽两把的弟弟露出十分冷酷的表情。 　　庆王妃才脸上露出几分怒意想要说点什么，却猛地被一旁的河间王妃冷冷地瞪了一眼。她心里委屈，只想召唤庆王赶紧出现来瞧瞧他深以为傲的长子是怎么欺负弟弟的。如今庆王尚在，萧堂就敢如此欺负弟弟。 　　待来日庆王没了，他们孤儿寡母，只怕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庆王妃忍不住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下意识地看向萧堂的方向。 　　见他拎着弟弟到了阿菀的面前叫他讨好阿菀，见萧堂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阿菀，庆王妃突然心中一动。 　　她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个叫自己无法压制的好主意，可是见河间王妃与韩国公太夫人理都不理自己，又急忙垂下了头露出几分思虑来。她安静下来，韩国公府顿时和谐了很多，就算是见她心事重重，然而也没有人开口问一句她心里想什么。 　　河间王妃乐得妹妹闭嘴，见她闭嘴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留了萧秀在太夫人面前承欢膝下，自己悄悄儿地起身就往外头去了。 　　阿菀见她无声地离开，歪头想了想，就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大伯母韩国公夫人正有孕在身，想必河间王妃应该是去探望了。 　　韩国公夫人对她也很好，十分慈爱关照，外加阿菀与长姐阿琪十分亲密，阿琪处处照顾她，因此她想了想却没有叫破，不然若是庆王妃来一句“同去”那不是给韩国公夫人添堵么？ 　　她可知道庆王妃从前干了什么好事儿了，不必听韩国公夫人抱怨，就她住在韩国公府这几日就知道了，如今韩国公最宠爱的妾侍，给韩国公生出了庶长子挤兑得只生了两个女儿却没有儿子的韩国公夫人无立锥之地的那个柳氏，就是庆王妃给韩国公张罗的。 　　做小姑子的给兄长送小妾，阿菀都觉得这操作有点恶心。 　　且她也听人说过，庆王妃与那柳氏情同姐妹…… 　　和个小妾情同姐妹很骄傲么？ 　　她不是庆王妃，不懂得庆王妃所谓姐妹情深的大道理，因此阿菀埋头用心地欺负二表哥。 　　短短时间，二表哥已经被她绝世的风华与海洋一般宽阔的心胸折服，成为她的褂下之臣，并且拍着胸脯叫她以后出去，如果遇到宗室豪门里的小崽子们谁敢欺负自己，就大声宣告“我表哥是萧韦！”。 　　听说二表哥在京都令人威风丧胆，小姑娘见了撒腿就跑，男孩子们见了束手等待挨揍，号称京都玉面小霸王。阿菀觉得这靠山不错，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瓜儿，深深地陷入了自己迷人的魅力之中。 　　她一手牵着自己莫名最喜欢的表哥萧秀，一边歪头听萧韦吹嘘自己如何横行霸道。 　　萧堂抱臂在一旁听着，听萧韦说自己如何如何劫富济贫横行宫中风光得意，还有如何在上书房称王称霸的。 　　听到叫自己无法忍耐的地方，他就抬手抽弟弟的后脑勺。 　　萧韦敢怒不敢言。 　　他大哥虽然抽他，好歹不拿武器。他亲爹庆王若是抽他……那是举着棍子追出三里地的。 　　说好了他是最被宠爱的儿子呢？ 　　“总之，以后若是你进宫……是了，你也应该会进宫，罗妃娘娘不是你亲姨妈么。”萧韦想了想，见阿菀一副无力保护自己，弱弱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对她说道，“宫里头……什么时候你进宫，叫人来庆王府给我传个话儿，我陪你进去。”阿菀小小一只，年纪也不大，且他刚才已经听韩国公太夫人解释，阿菀的身体的确不好，用了那么多大补的药材看起来白白胖胖毫无异样，可是其实比同龄人都小了一大圈儿。 　　他伸手摸摸阿菀的小脑袋。 　　“我也陪你去。”萧秀在一旁说道。 　　他们表兄妹几个十分亲近，韩国公太夫人瞧着也熨帖，因此只欣慰地看着，只是到了傍晚，太夫人说什么都不留庆王妃在家里吃饭了，不然恐怕这顿饭吃得胃疼，催着她们都回去。 　　河间王妃便带着萧秀走了，庆王妃却看着韩国公太夫人十分期待。见她这样看着自己，太夫人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虽然王爷纳妾，不过也并未请封侧妃，可见还是给你留了面子。你既然地位稳固，就不要计较太多。” 　　庆王虽然与庆王妃不睦，可是如今看在韩国公府的面子上也会过得去的。 　　“母亲……” 　　“你走吧。”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到底叫庆王妃也带着儿子走了。 　　阿菀很讲究地跟着太夫人送走了姑母和表哥们，这才叫太夫人牵着歪歪扭扭地回去了太夫人的上房。因太夫人并不是一个严厉的婆婆，因此也不一定非要立什么破规矩，叫一大家子都聚在自己的面前折腾人，各房都用各房的晚膳。 　　只有今日，阿菀一进门就见太夫人的上房已经有一个微微隆起了小腹的三旬女子在叫人张罗晚膳。她穿着普通简单的衣裳，却无损身上雍容的气质，太夫人见了就笑了，急忙叫她坐下来嗔怪地说道，“都叫你静养，你怎么又过来了？” 　　“国公爷刚刚叫人传话儿过来，说是有喜事与母亲说，因此我先过来张罗晚膳。”韩国公夫人是个面容端庄的女子，虽然生得并不是千娇百媚，可是却自有雍容的气度，当得起一家主母的身份。 　　她与韩国公太夫人一向婆媳相得，对妯娌关爱，对韩国公府的小辈也处处关照，因此阿菀很喜欢她。见她侧身靠在一旁坐了，阿菀急忙从一旁的榻上踮脚拖了一只软乎乎的垫子来，殷勤地送到了韩国公夫人的面前。 　　“大伯娘，你靠着。”她仰头乖巧地举起了垫子。 　　韩国公夫人笑吟吟地谢了，把垫子塞进椅子里靠着，对太夫人笑着说道，“果然舒服了很多。” 　　她探身掐了掐阿菀的胖脸蛋，“娇娇真是孝顺。” 　　“是阿菀，阿菀啦。”胖嘟嘟的团子一本正经地纠正说道。 　　她其实一点都不娇气的，可好养，只需要保护她，珍惜她，照顾她，明白她，把她捧在掌心，仅此而已，要求不高。 　　“这么小就知道喜欢好听的名字啦？”韩国公夫人一双眼睛仿佛涌动着脉脉的春水，见阿菀美滋滋地板着胖手指仰头看着自己，不由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 　　她年纪已经不小，若是换了别人家的正室，其实早就已经不再与夫君同房开始张罗儿女的婚事看着下头新鲜的小妾们在丈夫面前争宠闹笑话。然而这样的年纪还挣命一样怀了这一胎，实在是因她不得不为之。 　　她与韩国公本就感情一般，韩国公是个喜欢美色的人，自然不大喜欢颜色寻常的自己，然而她只生了两个女儿，无论说什么也想拼命生个儿子。 　　并不是为了韩国公府的继承，也并不是那些重男轻女，而是为两个女儿着想。 　　如今韩国公的长子乃是庶出，是他最心爱的侍妾柳氏所出，柳氏与韩国公夫人之间势同水火，若是韩国公夫人自己不生个儿子，日后韩国公府就要旁落在柳氏的儿子手里。 　　那个时候她两个出嫁的女儿就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甚至会因此被人作践来讨好柳氏母子。 　　韩国公夫人说什么都不会看见那样的事发生的。 　　只要这一胎是个儿子，就能断了柳氏这么多年的野心，然后给自己与女儿一条活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期待地拂过自己的小腹， 　　阿菀见她眉宇之间都带着几分凝重，想到她爹爹说过大伯父家里宠妾灭妻不是个好东西，深以为然。 　　她大伯父真不大像是个好东西。 　　不然，怎么会把她大伯娘逼到这个份儿上呢？ 　　好好儿的美好的女子，嫁给韩国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第8章 　　她心里小小地为韩国公夫人可惜了一下。 　　见她乖乖的，眼巴巴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韩国公夫人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母亲！”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衣少女快步进来。 　　她神采飞扬，面容俏丽，一双凤目带着几分威势，少了几分女孩儿的妩媚，却多了几分爽朗厉害。 　　阿菀转头看见她，顿时扑进了她的怀里。 　　“今天有没有乖乖的？！”这少女一下子就把阿菀给举起来了，先举在半空举高高，听见妹妹小小的惊呼，装模作样地叫“怕怕”，可是一双小胖胳膊却抱着自己不撒手妄图多举几下，她不由仰头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不像是寻常女孩儿一样的扭捏，反而格外大方，把阿菀抱在怀里坐在了韩国公夫人身边笑着说道，“我今天去赴承恩公家小姐的宴，听说两位姑母回家，本想赶紧回来，没想到却耽搁了。” 　　这就是韩国公夫人的长女阿琪了。 　　“我说你一大清早就没了影儿呢。”韩国公夫人笑着说道。 　　“二妹妹呢？”阿琪左右看看好奇地问道、 　　韩国公夫人脸色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温和地说道，“仿佛在屋里练字呢，我叫人去传话儿过去，一会儿就过来。”她话音未落，阿琪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皱眉问道，“母亲都来了老太太的院子，她却在练字？她今天应该在府里没有出去，可去照顾母亲了？”她做长姐的，又因韩国公夫人没有儿子，因此长成了坚毅强势的性子，见韩国公夫人看着自己微笑，不由拍案冷冷地说道，“越发不像话了！” 　　阿菀急忙从她的怀里探身去端茶给她喝。 　　“你们是同母的姐妹，若是你都对她这样，她日后怎么立足呢？” 　　“她不是和柳氏母女情深么？”阿琪冷笑问道。 　　她的凤目之间闪过冰冷的冷芒。 　　韩国公夫人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什么。 　　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次女与自己越行越远，却与柳氏十分亲近，平日里她略管教几分，必然与自己相争吵闹不说，还摆出一副清高的脾气，说是她做主母的心胸不开阔，容不得柔弱无助的妾侍，且与柳氏所出之女感情好得超过了自己的亲姐姐阿琪。 　　韩国公夫人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两个女儿一样的教养，她怎么也想不通，次女是怎么与自己变成这幅境地的。 　　想到次女，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 　　“母亲不要为她难受，凡事有我在呢。”阿琪急忙说道。 　　太夫人也在一旁关切地说道，“万万不可动气。”她一想到韩国公夫人母女之间的那些龃龉，也觉得头疼，正低声安慰儿媳叫她已经不要动气，却见门口已经窈窕地走过来三个年纪各自不同的女眷来。 　　当首一个眉目姣好，就算是有了些年纪，可是却风韵逼人，眼角眉梢都生出几分娇艳妩媚，虽然不过是穿着一件藕荷色的荷花裙，却硬生生地迤逦出了几分风流婀娜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看起来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一个生得寻常些，另一个生得美貌些，却都是一副满腹诗书才情的样子。 　　见了那两个女孩儿亲近的模样，韩国公夫人垂了垂眼睛。 　　阿菀想了想，趴在她的脸颊边小声说道，“大伯娘，亲者痛仇者快呢。” 　　她一副好认真，包子脸都鼓起来的样子，韩国公夫人一愣，不由笑着垂头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阿菀也不想叫人把自己当做小妖怪，她才多大呢，且要人娇养爱护，才不会勾心斗角，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不知道。”她扬起小胖脸儿天真地说道，“可是从前在边城，也是有这样的人家，我听人说哒。” 　　她懵懵懂懂的样子，阿琪就听见了，一双凤目冷冷地从瑟缩了一下的妹妹的身上略过，这才笑吟吟地落在了阿菀的身上捏着她的小胖脸笑着问道，“你怎么什么都听得懂啊？” 　　“亲一口。”胖团子娇气地把脸凑过来。 　　阿琪大笑。 　　她探身在阿菀的小胖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那正斯文地走过来的生得寻常的少女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阿琪行事多强势，就算是对她这个亲妹妹都十分严厉，时不时就有训斥，可是待阿菀却极好，亲亲抱抱，什么事儿还都想着她…… 　　这到底谁才是亲妹妹呢？ 　　“听不懂，也看得懂啦。”被亲了一口，今天也被堂姐好生珍重地捧在掌心，万人迷胖团子顿时心满意足，一双小胖爪规规矩矩地搭在自己的小肚皮上小声说道，“那人家里的太太，跳起来把气自己的人都往死里打呢。” 　　反正出口气才是自己心里痛快的地方是不是？既然男人都给自己没脸了，那还给男人与小妾留什么脸伪装天下太平呢？那不是很傻么？且边关民风彪悍，女子自然也都比京都的女人直来直去多了。 　　京都的豪门世家还宅斗什么的，各种口蜜腹剑没意思。 　　边关直接掐起来，阿菀看多了，觉得京都这点不及边关爽快。 　　憋屈死了。 　　如果是她，先跳起来指挥各路表哥把男人打成饼饼，看他还敢纳妾不。 　　敢纳妾，就接着打，打到他哭着求饶，然后不管他还纳妾不纳妾，出完这口气就一纸休书，休了这个败家老爷们儿…… 　　胖团子哼哼唧唧，陷入到自己脑海之中的战斗里不能自拔了。 　　她正矜持地扯着自己的小褂子上演丰富的内心戏，那个妩媚的女人已经走过来给韩国公太夫人请安说道，“贱妾给老太太请安。” 　　她身后那两个少女也给太夫人福了福。太夫人看看生得寻常的，这是韩国公夫人所出府中的二小姐阿恬，另一个小小年纪已经生得无比娇媚，别样的风流的少女却是韩国公的妾侍柳氏所出的三姑娘阿萱。 　　因她厌恶柳氏，一向都不许柳氏来自己面前，便微微皱眉冷冷地说道，“你出去吧。” 　　“贱妾自知身份微贱不敢在老太太面前碍眼，只是今日国公爷特意叫贱妾来老太太面前服侍。”柳氏的脸上堆起了笑意，上前十分殷勤地说道，“说是有大喜事与老太太说，因此叫贱妾在一旁凑趣儿。” 　　她生得十分娇艳动人，对太夫人说笑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媚态，太夫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面前的二姑娘阿恬问道，“你今日在书房练字了？把字拿来给我瞧瞧。” 　　阿恬霍然看了韩国公夫人一眼，小脸涨红了。 　　“母亲在您面前告状了么？”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练字不是好事？”韩国公太夫人今天受够了庆王妃，那是自己的亲闺女不假，可是已经嫁人成了亲王妃不好责骂也就忍了。可是一个孙女儿还是骂得动的，冷冷地说道，“还是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叫人厌恶？练字比你母亲还要要紧？我怎么没听韩国公府出了一个书画大家，才女淑女？”她眼底露出几分不悦的表情，阿恬的眼眶顿时红了。 　　……才女们，都是内心纤细敏感的姑娘，自然受到了一些风雨就要泪流满面的。 　　“母亲有孕也不是一天两天，难道我还要日日在母亲面前……”她还没有说完，阿菀就发现自己被阿琪给放下了，她大堂姐霍然起身走到了阿恬的面前，拉过来端详几眼笑了笑，抬手就是两个耳光下去！ 　　虽然阿琪也不是拉弓射马的巾帼英雄，可是这两巴掌来势汹汹，把正要抱怨总是要围着母亲转的阿恬顿时给打得晕头转向，脸颊火辣辣地疼，尚未哭闹，却叫阿琪一把就给甩在了地上，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她姐姐。 　　“趁我没有发火儿，赶紧滚回去练你的字去。明日早上若是我看不见一本金刚经，那就不是两巴掌了。”阿琪笑了笑，冷冷地说道。 　　“大姐姐你怎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换了别人，我早就闹出去叫她在京都的名声烂大街了！” 　　阿琪即将出嫁，看着阿恬就觉得糟心极了。 　　若是她出嫁，那韩国公夫人面前只有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阿恬，柳氏活生生都能气死韩国公夫人。 　　她抬眼看了正一副惊慌畏惧样子的柳氏，知道她不过是在装模作样，其实心里看她们姐妹的好戏高兴极了，反正不是自己的亲闺女，打了也不心疼，哼笑了一声微微摆手，顿时就有服侍她的丫鬟无声无息地走过来，熟练地捂住了阿恬的嘴就往外拖走。 　　阿恬文弱才女来的，对月吟诗迎风洒泪在行，反抗暴行完全不行，挣扎着就被拖走。就在这上房众人寂静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男子哈哈的笑声，之后一个锦服中年男人快步地走进来，见了太夫人急忙笑着拱手。 　　“母亲，儿子给你道喜，阿琪有了好人家儿了！” 第9章 　　“好人家？是谁家？” 　　见进门的是长子韩国公，太夫人不由露出几分关切。 　　阿琪的婚事一直装在太夫人的心里。 　　虽然阿曦是女孩儿不比男孩儿受人瞩目，然而却是韩国公的长女，是韩国公的第一个孩子，对于韩国公太夫人来说意义自然不同。 　　因疼爱长孙女，阿琪从小在韩国公太夫人的膝下长大。 　　余下的韩国公府的女孩儿，哪怕是韩国公夫人生育的次女阿恬，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因此，韩国公太夫人与阿琪祖孙之间感情极好，为了阿琪这婚事，韩国公太夫人操碎了心。 　　因韩国公夫人长久地生不出儿子，这韩国公府日后指不定就归了柳氏所出的庶子，那这韩国公府恐怕不能成为阿琪的靠山，因此太夫人为阿琪挑选夫君的时候是带了十二分的谨慎的，唯恐日后阿琪被夫家刁难，或是那夫家小人一些为了讨好柳氏母子，拿阿琪作践起来。就算如今韩国公夫人有孕，然而是男是女都未可知，因此此事太夫人一心想寻一个知根知底儿的好人家。 　　阿琪秉性爽利，做长姐做习惯了，对自家的婚事也不害臊，也在一旁看着韩国公。 　　这亲爹对她不过是面子情，也不知道寻了什么亲事，喜笑颜开的。 　　只不过……阿琪下意识地看了一旁抿嘴微笑的柳氏一眼。 　　柳氏竟然也面带笑容，如沐春风，恐怕她这婚事不怎么样。 　　“阿琪是儿子的长女，儿子当然要用心挑选，母亲知道了一定高兴。”韩国公笑着给太夫人请安，见了一旁的长女笑了笑，又垂头看了看正仰着一张小胖脸儿看着自己的阿菀。 　　他虽然从小儿不怎么喜欢娇气的弟弟，甚至有点儿鄙夷弟弟吃软饭……这如今阿菀的父母都在边关，母亲罗芳倒是封了长庆侯，然而阿菀她爹，韩国公府的老三竟然不及女人，如今不过是罗芳身边的一位副将。 　　哪怕身上背着三品的官位，也是食朝中俸禄的，比曾经韩国公预想弟弟只能混吃等死强多了，可是韩国公就要不高兴地说一句了。 　　这女人，出嫁了就得从夫，以夫为天，就得贤惠，就得为夫家着想。 　　就比如皇帝赐下这么一个侯爵之位，罗芳自己坦然受之，一个女人做了侯爵，反倒叫丈夫身上毫无爵位，这像话么？ 　　这是不守妇道啊！ 　　因对长庆侯罗芳不满，因此韩国公对这个弟妹一向淡淡的。不过韩国公大人是个机敏并且聪慧的人，自然也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今罗芳是韩国公府的媳妇，身上的爵位怎么也能叫他出去吹一波我弟媳是长庆侯，韩国公府一门一公一侯了，因此他是不准备与罗芳翻脸或是生出芥蒂的。因看在长庆侯这爵位的面子上，韩国公对阿菀不错，且罗芳一向大方，在边关发了财，自然不会刻薄府中。 　　这也是叫韩国公更加不满的地方了。 　　罗芳在边关又是冲击胡人又是剿匪的，那吃得饱饱儿的，金银无数，财宝数都数不清。 　　不过这都跟韩国公老大人没啥关系，这也不是他弟弟的不是？ 　　这都是他弟弟媳妇儿的，做大伯的，总不好觊觎弟媳的私房。 　　想到弟弟蠢得要死，这些年对他屡次三番暗中书信叫他“聪明点儿”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傻乎乎地跟着长庆侯，韩国公不由长叹了一声。 　　废物啊…… 　　如今还好，他弟弟还貌美如花。若是来日人老珠黄，长庆侯移情别恋，到时候别哭到他的面前啊。 　　一想到这儿，再看看仰头呆呆地鼓着一旁胖腮看着自己，被养得油光水滑的胖团子，那一瞬间，韩国公锥心之痛。 　　爹傻，闺女也傻。 　　“没淘气吧？”看在罗芳送来的那一万两白银还有各种边关的人参貂皮鹿茸的份儿上，韩国公露出几分慈爱，抬手还捏了捏阿菀的小脸蛋儿。 　　见这胖团子仿佛受惊了，小小地叫了一声回头就滚进了阿琪的怀里去，偷偷儿探出小脑袋看自己，韩国公那一刻只觉得时光流转，顿时重新见到了自己的傻三弟。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表达了自己的慈爱，对阿菀就没有多大兴趣，坐在太夫人的对面笑了起来。 　　“国公爷，喝茶。”柳氏纤腰婀娜，一双纤细的玉手捧起了一旁的茶盏，捧给韩国公。 　　“你辛苦了。”韩国公见柳氏这样贴心，温柔秀美，贤惠柔顺，不由露出几分温柔。 　　虽然他后院姬妾无数，时常还在外遇见些新鲜的美人风流快活，然而就算身边的女人再多，也始终是把柳氏给放在心上的。 　　见她抿嘴一笑，一双眼潋滟多情，韩国公心中一荡。 　　“滚出去！”就在这时，韩国公太夫人一声怒斥。 　　她一抬手，一杯茶水劈头盖脸地泼在了韩国公面前百般柔情的柳氏的脸上！ 　　茶叶沫子还有茶水从柳氏那张震惊与苍白的脸上头发上落下，韩国公顿时也惊呆了。 　　“母亲！” 　　一转眼柳氏就成了落汤鸡，那狼狈的，美人如花可是若风霜临头，花也得蔫吧了不是？韩国公见好好儿的温柔美人一转眼就狼狈得没眼看，顿时急了，转头对韩国公太夫人飞快地说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他心疼得不得了，见柳氏一下子就跪在了韩国公太夫人的面前低声哭泣，梨花带雨……没看出来，反正都是水，谁知道是茶水还是泪水呢？可是这也太不好看了，他急忙去给柳氏擦脸。 　　“我还没死呢，当着我的面做这妖娆的样儿给谁看？！”韩国公太夫人最见不得这等妾侍狐媚，且柳氏从前与韩国公自己在房中如何胡闹她管不着，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当着韩国公夫人秀恩爱，与韩国公柔情蜜意，当她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不成？ 　　想到柳氏这样的心机，太夫人便冷笑了一声，指着颤巍巍跪在地上给自己请罪的柳氏骂道，“赶紧把你这狐媚样儿给收了！” 　　“母亲，她到底也服侍了儿子十几年，在这府里熬了这么多年，母亲给她一点体面吧。” 　　“若知道分寸尊卑，一个妾侍就不该出来在我的面前露脸！既然自己不要脸，想巴望那些自己够不着的，就得有没脸的准备。” 　　韩国公太夫人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严厉，一点儿都没有面对阿菀的慈爱温柔。 　　可是阿菀觉得太夫人真的可好可好。 　　她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自己更爱自己的祖母了。 　　“就，就算不看在她对儿子的情分，也得看看阿誉啊。母亲，阿誉是儿子的长子，你这样呵斥他的生母，叫他的脸往哪儿放？且这不是叫阿誉心里不舒坦么。” 　　阿誉就是韩国公的庶长子，柳氏所出的儿子韩誉，如今刚刚十二岁，生得十分清秀，读书也极好，去年已经下场去考了个秀才回来，文才模样儿都是最好的。因韩誉人品才学都出众，在外叫韩国公很有面子，且又是长子，韩国公对这个儿子一向都很疼爱。 　　这份疼爱也惠及了柳氏母女，令柳氏母女在韩国公府后宅春风得意。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若是韩国公夫人当真生不出儿子，那日后的韩国公世子就是韩国公长子韩誉的了。 　　因此，韩国公里里外外，也都给这个儿子几分体面。 　　如今韩誉正在日日苦读，希望能于功名上更进一步，这份上进，实在叫人心疼。 　　韩国公太夫人却冷哼了一声。 　　“怎么，我一个做祖母的，还要看庶出的孙子的脸色不成？”她这一句话叫韩国公哑口无言，然而柳氏已经低低地哭了起来，她顾不得韩国公对自己的怜惜，哭着爬到了韩国公太夫人的面前去，仰头流着眼泪哽咽地央求道，“贱妾自知身份卑贱，不得老太太的喜爱，都是贱妾的错。只是求老太太对阿誉公平些吧。他自幼懂事，日夜苦读，对老太太也是十分孝顺的呀。” 　　她一哭起来，一旁正瑟缩得可怜的阿萱也哭了起来。 　　韩国公太夫人懒得与这妾侍说话，侧目去看韩国公。 　　“母亲……”韩国公眼底露出几分央求，见韩国公太夫人面色冰冷，完全没有动容的意思，急忙去看一旁的妻子。却见捧着肚子的韩国公夫人垂头正在喝茶，实在没法儿与自己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他动了动嘴角，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看自己的长女，希望长女看在自己给她寻了好亲事的份儿上心疼亲爹一把，却见阿琪正侧头给胖团子整理小衣裳。倒是胖嘟嘟的阿菀，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哭声，抽搐了一下，虚弱地咳嗽起来。 　　她一咳嗽，小胖脸儿都憋红了，咳咳儿地咳嗽着，还带着一点儿鼓点儿的感觉。 　　女子柔弱的哭声里加点儿节奏比较分明的咳嗽，顿时柳氏就哭不下去，红着眼睛看着窝在阿琪的怀里捂着嘴巴咳嗽的胖团子。 　　她小小一颗，可是能量不小，这都咳了半天了。 　　“看把我们娇娇吓的！滚出去！”见柳氏不哭了，韩国公太夫人顿时沉下了脸，指着柳氏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什么，只是都给我收了！这国公府里做主的都还没死呢！就算你心里想要什么，也得等我死了。” 　　她的目光冰冷，柳氏顿时吓了一跳，只觉得那双苍老却锐利的眼看进了自己的心里去。她打从去年儿子中了秀才，如今外头都盛赞韩誉，因此自己也得意了几分，却没想到韩国公太夫人依旧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太夫人的心里眼里都是韩国公夫人，竟然到了如今还不肯与她和解。 　　“我……” 　　“你刚刚不是自称贱妾的么？”韩国公太夫人露出几分讥讽。 　　这贱妾二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和从太夫人嘴里说出来意义自然是不同的，柳氏一张茶水淋漓的脸顿时死人一样惨白。 　　她抬头，哆哆嗦嗦地看着韩国公太夫人。 　　刚刚刚刚进门的春风得意早就烟消云散。 　　这快一年的光鲜亮丽，不过是韩国公太夫人的一杯茶，一句话，就把她打回了原形。 　　她本以为韩国公太夫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 　　莫非就因为如今，韩国公夫人有了身孕？ 　　将心中的惊疑不定都压在心底，柳氏是个十分明白眼色的女人，不然不能十几年如一日地拢住韩国公的心，也不能一介妾侍却跟庆王妃姐妹情深不是？ 　　她急忙垂下了头，柔顺地低声说道，“一切都是姬妾不懂事，求老太太饶恕贱妾这一次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碎了一口银牙，却柔顺卑微地给太夫人磕头，忍着此刻主子与丫鬟环视的屈辱，将自己白生生的额头抵在地上。 　　尊严都荡然无存。 第10章 　　见她服软，韩国公太夫人才冷哼一声。 　　韩国公赔笑，看都不敢看柳氏一眼，给太夫人端了一碗茶来。 　　“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既然做了妾侍，就要有妾侍的规矩，哪家世家能见你这样勾勾搭搭？且还有一事。就算阿誉出息，我骂了你与阿誉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儿的妾侍，就算生了阿誉，也得明白，阿誉是韩国公府的大公子不假，可是有我这个祖母，有嫡母在，这才是他的体面。你一个妾侍的体面，本就与阿誉无关，明白么？不要给阿誉丢脸了，出去吧。” 　　她还倒打一耙，瞪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刚刚说自己不给韩誉这个面子，偏要说柳氏给韩誉丢脸。 　　柳氏恨不能一口咬死面前这老太太，然而面上依旧妩媚乖顺，低声说道，“贱妾知道。” 　　她这样委屈，韩国公这颗心可给心疼坏了。 　　只是他自幼知道母亲的厉害，竟也不敢说什么。 　　多说一句，恐怕柳氏的命都要没了。 　　早年他那死鬼老爹后院儿也有无数姬妾，可是如今那些姬妾在哪儿呢？ 　　韩国公太夫人能在老国公姬妾成群的情况里，韩国公府四子两女皆是嫡出，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的了。 　　不能人家吃了几天斋，就当人家老太太做了菩萨不是？ 　　“你先回去吧。”心里想着等回头好好儿安慰爱妾，韩国公叫捂着脸不敢抬头的柳氏退出去，笑了一下，这才带着几分诚恳地对太夫人轻声说道，“母亲，这是阿琪的婚事，儿子说给你听听。”他抿了抿嘴角，只觉得自己饿得够呛，然而太夫人没有开饭的意思，不得不饿着肚皮在韩国公夫人关切的目光里轻声说道，“儿子给阿琪寻的这户人家，是安王世子。” 　　“安王？”韩国公太夫人微微皱眉轻声说道，“我家与安王素无往来，怎么安王府求娶我家阿琪？” 　　“这有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阿琪在京都之中也有几分美名，自然安王也有耳闻。且阿琪乃是国公府嫡长女，这身份也赔得起安王世子妃的位置。” 　　韩国公面上带笑，见韩国公太夫人并未拒绝，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得意来。倒是见阿琪抱着穿着小红褂子的胖团子坐在一旁听着，不由皱眉说道，“小女儿家家的，听这些也不害臊！这是你能听的么？”他觉得阿琪这脸皮有点儿厚。 　　知道自己要找人家儿了，不知道羞涩，反倒听得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 　　“父亲这是在给我说亲，夫君是与我要过一辈子的夫君，我怎么听不得？不仅我听得，我还要打听得。”阿琪本性厉害爽朗，一点儿都不在意韩国公这份嫌弃，仰头挑眉说道，“父亲也别说什么安王府好不好的。安王府与我家虽然素无往来，不过安王府有一样儿我是知道的。安王妃贤惠，安王府妻妾和睦，如今安王府光庶子就有七个，听说安王世子还友爱兄弟，前些时候我都听人说起，说是陛下叫安王世子进宫辅佐太子，可是安王世子却把机会给了庶出的弟弟，是也不是？” 　　“兄弟情深啊！”韩国公不由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感慨。 　　这份兄弟情深，实在叫人热泪盈眶。 　　韩国公太夫人却听出了几分意思。 　　“你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这世家豪门的女眷虽然俱在一块儿常说八卦，不过韩国公太夫人已经上了年纪，并不大在外走动，不过是韩国公夫人在外往来。 　　她虽然也曾经听过了几分安王妃的贤惠美名，那可是京都出了名儿的贤惠人儿，不仅不嫉不妒看着安王美人无数地往府里划拉，还主动把身边的美人送去给安王红袖添香，那在京都之中十分有美名，把个京都四大妒妇之一河间王妃的娘家韩国公府给比的…… 　　韩国公太夫人都觉得贤惠太过，这是要完的节奏。 　　果然，听到安王世子竟然让了东宫太子面前的位置，韩国公太夫人便越发不悦了。 　　虽然兄弟情深是要紧，不过把自己日后的前程给了庶出的弟弟，这不是安王世子愚蠢，就是安王世子在安王面前不及庶出的弟弟们得宠，不得不让。 　　无论是哪一种，叫韩国公太夫人说，这婚事就不怎么样了。 　　安王世子自己愿意怎么让都无所谓，可是若是日后阿琪进门，难道也要阿琪跟着让？ 　　有些事，是不能退让的。 　　她早年常教导自己的长女河间王妃，有些东西，宁愿背负恶名也绝不能让。 　　比如男人，哪怕被人骂妒妇，不贤，也决不能让给别的女人。 　　安王妃这样的榜样在，不会日后也得要求自个儿儿媳“贤惠”吧？ 　　“这婚事不成。”韩国公太夫人之前对这安王世子没有恶感，也对安王妃贤良淑德没什么意见，不过要叫自家长孙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去苦熬，那也是决不能同意的。 　　阿琪是她心里最惦念的孙女儿，她这样为难她的婚事不过是希望阿琪幸福。怎么可能把阿琪嫁到安王家去吃苦，故作贤良却有苦说不出？她直摇头，韩国公顿时急了，急忙探身过来问道，“母亲为何不愿意？” 　　“安王府妾侍庶子太多，做世子妃必然辛苦，你舍得？” 　　韩国公有什么舍不得的。 　　出一个嫡女，换一个亲王妃的姻亲，他还觉得赚了呢。 　　韩国公府这样风光显赫，除了他们兄弟在京都之中显赫，不也是因两个妹妹都做了亲王妃的缘故？ 　　韩国公嫡女做安王世子妃，那也是很可以的了。 　　“母亲，您好好儿想想，这是别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安王乃是亲王，又是陛下的弟弟，虽不及庆王与陛下兄弟情深，可怎么也是与陛下最亲近的一个不是？阿琪若嫁了安王，咱们这府里就又出了一个王妃。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韩国公耐心地想要劝说韩国公太夫人，韩国公太夫人却说什么都不肯，他急了，不由有些不快地说道，“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做父亲的都乐意，母亲何必抗拒？” 　　“父母之命？我还是你老娘呢！我说这婚事做不得，你听从了么？”韩国公太夫人拍案，冷冷地问道。 　　韩国公：…… 　　韩国公被噎得够呛，半晌没说出话来。 　　大意了。 　　早知道就应该先跟安王把这件事给说定了再说。 　　如今在韩国公太夫人面前过了明路，他竟不能做主了。 　　“没有安王世子，阿琪恐怕最多做国公夫人，做个侯夫人，母亲，你舍得？” 　　“我只舍不得叫孙女儿见那三妻四妾。” 　　“阿琪怎么可能会嫉妒。”那不成了他那个妒妇妹妹河间王妃了么…… 　　河间王妃的恶名真的是叫韩国公受够了。 　　他一世英雄，因为女人简直灰头土脸。 　　帝都谁人不知韩国公府显赫，可是最出名的还是因韩国公府之中，京都四大妒妇，韩国公府就贡献了两个呢。 　　一个外嫁的河间王妃霸占河间王府，河间王恨不能当和尚，另一个嫁进门的韩国公府四太太明仪郡主，仗着自己出身宗室王府，嫁进门十几年没有怀孕，依旧霸占四老爷不许纳妾。 　　触目惊心啊。 　　这要是自己养出个闺女也是个妒妇，那韩国公这老脸真的就没了，他顽强地对韩国公太夫人说道，“这做女子的，就该温柔贤惠，怎么可以嫉妒呢？且就算是日后安王世子姬妾成群，可是她乃是原配嫡妻，谁都越不过她去。风光体面，做着大好的世子妃，亲王妃，这日子不是很好么。”他恨不能苦口婆心，然而阿琪素来知道韩国公无利不起早的，见他如此卖力推销安王世子，嘴角不由勾起了几分讥讽。 　　她刚刚都已经露出意思不愿去和安王世子有什么纠葛，可是她父亲却…… 　　这一副必定有亏心事的损样儿，叫阿琪内心十分警惕了。 　　韩国公太夫人也看出来了，突然冷笑了一声。 　　“从前可没见你对阿琪这样用心慈爱。” 　　韩国公偏爱柳氏所出的庶女阿萱，素日里哪里把阿琪放在眼里过。 　　这样一心一意为阿琪的婚事在她这里磨磨蹭蹭，越发叫人心中疑惑。 　　“母亲，您也想想。一个女人，若能做亲王妃，这一生也不算是辜负了啊。” 　　“我说不行！” 　　阿菀趴在长姐的怀里呆呆地听着韩国公把这门婚事给吹得天花乱坠的，眨了眨眼睛。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韩国公太夫人身边，一副弱柳扶风，婀娜柔媚的阿萱的身上。 　　纤细婀娜，容色娇美的女孩子的眼底，在听到韩国公口口声声亲王妃的时候，眼底多了几分野望。 　　很心动呀。 第11章 　　阿菀并不讨厌有野心的姑娘。 　　阿萱心里有野心，仿佛也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韩国公这么喜欢这门亲事，总不能自己嫁过去给安王世子当世子妃不是？ 　　既然阿琪不乐意，那如果韩国公有能耐，就把阿萱嫁过去，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不过阿菀与阿萱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 　　阿萱是养在柳氏膝下的庶女，素日里虽然也常常来韩国公太夫人面前讨好，然而韩国公太夫人却并不对她另眼相看，什么风流才女，满腹诗书，在韩国公太夫人的面前都不怎么好使。 　　诗情画意留给别人欣赏也就算了，韩国公太夫人更喜欢明白懂事，心胸宽阔的女孩儿。且阿菀一回京都就被抱到韩国公太夫人膝下抚养，恨不能天天睡在一个屋子里，不论什么都是最好，难免叫阿萱感怀自身，因此是不大乐意和阿菀十分亲近的。 　　她更喜欢与阿恬在一块儿。 　　不过阿菀也不大乐意理会她。 　　前些时候阿菀不过是因刚刚初来乍到，为了和姐妹们一块儿感情好点儿分了姐妹们一些边关带来的稀罕宝石，这怎么也算是示好，阿萱就幽幽地给她来了一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阿菀：…… 　　阿菀从此以后，对这位号称诗画双绝的堂姐就敬而远之了。 　　胖团子，娇花儿一朵儿的，怎么可能承受这样的言辞的刀锋呢？ 　　爱要不要。 　　因此宝石到底最后没给这堂姐，阿萱还因此病了一场，据说内心十分伤心被堂妹看不起。 　　不过论起娇贵娇花儿需要旁人爱惜，谁比得过旷世白莲胖团子。 　　阿菀也顿时病倒，据说被姐姐竟然一句话就指责自己给伤透了心，因此夜夜做噩梦，天天都不敢说话了。不叫阿萱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还不天天在阿菀的面前装白莲花恶心人？只有叫她知道自己那招不好使，才叫她能离阿菀远点儿。 　　果然，阿萱虽最后在韩国公太夫人的震怒之后乖乖地来给阿菀道了歉，却自觉自己与阿菀结下了梁子，与她关系不怎么样，敬而远之。 　　然而在阿菀的心里这算啥呢，不过是春风细雨，也没怎么把阿萱这小菜给放在心上，谁在家里也不是为了宅斗的不是。 　　她此刻小小一团，脸上带着天真乖巧的笑容仰头左看看阿琪，右看看韩国公，就见韩国公说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昂，韩国公太夫人岿然不动，揉了揉小肚皮，露出几分哀怨。需要滋养爱护的胖团子饿了，她大伯到底啥时候才能结束演讲？ 　　“母亲？”韩国公总算是说完了。 　　他急忙侧头喝茶，一头，露出期待的表情。 　　韩国公太夫人被闹得头疼，只干巴巴一句话。 　　“不行。” 　　韩国公刚刚进门时的满腔快乐兴奋全都被这一盆冷水给泼得干净，他嘴角抽搐，又觉得愤怒，又觉得无力，反正心情特别悲愤，恨不能碧血控诉青天，却不敢反抗自家厉害的老娘，只能叹了一声缓缓起身说道，“这件事儿子已经与安王府应下。若是婚事不成，难免得罪了安王。母亲，请您为韩国公府仔细斟酌。” 　　虽然当今皇帝并不怎么喜欢安王这个异母弟，不过看在所谓的兄友弟恭上，总不会苛待，宫中年年赏赐，安王的赏赐也总是很厚的。 　　韩国公一想到自家的长女若是做了安王世子妃，血脉流传在皇家，都觉得心里快乐。 　　“不行。” 　　“您！”韩国公脸色扭曲，见韩国公夫人一副只听婆婆话的样子，顿了顿脚，到底走了。 　　他总算走了，阿菀就软在了阿琪的怀里，默默地爱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胖肚皮。 　　“饿了？”阿琪就没把韩国公说给自己的这门亲事当回事儿，反正成不了。 　　她垂头笑眯眯地揉着胖团子的小脸蛋儿，见阿萱还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理她，笑着对韩国公太夫人说道，“老太太，快叫人上菜吧。阿菀年纪小，可别再饿瘦了。”她还捏了捏阿菀的胖肚皮，眼底露出几分笑意。韩国公太夫人听了，也微微颔首叹气说道，“你说的对。你妹妹这正是不能饿着的时候。” 　　她就叫人上菜，见阿萱站在一旁，沉默了片刻。 　　“我陪老太太说话。”阿萱福了福低眉顺眼地说道。 　　她眉目柔顺，楚楚动人，此刻眼角发红，凭空又生出几分无助与可怜。 　　韩国公太夫人是看不上她这副低眉顺眼的，只是想了想，还是叫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放阿萱回去柳氏身边，好好儿的女孩儿就给教坏了。 　　一旁的丫鬟们忙上菜，端了些好克化柔软的食物来放在阿菀的面前，阿琪便将正中的一碗滋补的汤舀了些，又夹了一些软乎乎炖得香酥可口的菜色放在阿菀面前的小碗儿里笑着说道，“晚上不可多食，若是饿了，我再起来喂你。” 　　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地给阿菀扶着小碗，阿菀觉得堂姐可爱得不得了，埋着小脑袋吃了两口，抬头，把自己油汪汪的嘴巴亲在阿琪雪白的脸颊上。 　　“最喜欢大姐姐啦。”她一副很真诚的样子。 　　韩国公太夫人沉默了。 　　早年，这团子他爹也是这么骗他的堂兄表兄的。 　　只是阿琪哪里领略过自家三叔的风采，哪怕阿菀并未学得亲爹的一二精髓，不过是个低配版，然而面对阿琪也绝对够用了。她只觉得自己被这软软的嘴唇轻轻地碰了碰，那心都要化了，软软的又心里充满了怜爱。 　　看着仰头用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玉雪可爱的小堂妹，阿琪微微笑了一下，垂头也亲了亲她的脸柔声说道，“我也喜欢五妹妹。”她的眼底多了几分温柔，又多了几分柔软，韩国公夫人见一向秉性刚强的女儿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转身轻轻压了压眼角。 　　阿菀捧着小脸儿偷笑起来，又急忙严肃地对堂姐叮嘱，“可不能三心二意啊。” 　　“好，以后都喜欢五妹妹。” 　　“要爱护，要珍惜啊。”胖团子还在继续叮嘱。 　　阿琪看她胖嘟嘟一团却认真得不得了，忍着笑答应了。 　　“成亲之前，万万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胖团子还在说。 　　阿琪真是觉得十分辛苦才没有笑出声儿来。 　　“五丫头放心，就算你大姐姐成亲，也一样儿把你放在心上。”韩国公夫人笑着说道。 　　“那不行。得先把姐夫和以后的小外甥小外甥女儿放在心上。” 　　“你知道什么叫外甥么？”韩国公夫人今日见了柳氏的做派恶心了一下，如今见了阿菀娇憨可爱，她胖嘟嘟小小一颗却鬼精鬼灵的，不由逗弄起来。 　　阿菀哪儿怕这个，板着自己的胖手指严肃地点头说道，“知道。都是要爱护阿菀的。以后大姐姐爱护他们，他们再来爱护我这个小姨啊。”她美滋滋地，觉得自己仿佛还赚到了，顿时就叫祖母与伯母都大笑起来。这长辈们都围着阿萱转，顿时就叫阿萱眼眶又红了。 　　就因为她是个庶女，因此长辈面前竟都不把她当人看。 　　阿琪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阿琪虽然是嫡出长女，可是未来的韩国公世子，是她阿萱的亲弟弟不是么？ 　　阿萱只觉得心里难受，又见阿菀一个胖嘟嘟的团子竟然得到了家人的喜爱，想到庆王世子萧堂一向爱惜阿菀，今日河间王世子萧秀与庆王府二公子萧韦也都对阿菀青眼有加，想到这几位表哥表弟对自己都不大热络，不由心里焦急了起来。 　　她自幼聪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又生得一副美人坯子，出门在外谁不夸她？ 　　可是无论是哪个王府出来的王妃女眷，却对她都不及府中其他姐妹。 　　阿萱想到阿琪能嫁给安王世子却还要嫌弃，可是自己想要嫁一个庆王世子却不可得，不由露出几分绝望。 　　她在桌子底下拧着自己的帕子，眼眶微红，安静地伤心自己的事。 　　韩国公太夫人就算看见了也懒得理会，她都年纪大了，早就过了挨个儿教导女孩儿的年纪，阿萱若是教养得不好，那也是柳氏的事，只要不在外丢脸就好。今天拉她一把，已经是她这祖母的慈爱。 　　她今日见了庆王妃这个闺女比在外跟人聚了一场都累，到底说笑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阿菀就和阿琪一块儿睡。她年纪小，阿琪恐丫鬟照料得不经心，因此叫她与自己睡在一块儿。径直去梳洗过，阿琪披散着长发回了里屋，就见阿菀已经换了漂亮的小肚兜儿，坐在床边看她。 　　“大姐姐，该安置了。”胖团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琪转头，差点儿又笑出来，急忙忍住了，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五妹妹提醒。” 　　“困了。”严肃的胖团子又撑着额头，露出几分娇花儿的羸弱来。 　　阿琪实在不知道要不要转身出去先笑一场，忙把这个内心戏十分丰富的胖堂妹给抱在怀里裹进了被子里一块儿睡了。 　　这一夜好梦，阿菀只觉得堂姐的怀抱香喷喷很温暖，到了第二天，一副柔弱的样子等着堂姐给自己穿好了漂亮的大红小褂子，她叫阿琪牵着就去太夫人的上房去。 　　上房里正传来说话儿的声音。 　　阿菀趴在门槛上往里探头一看，顿时起身又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小褂子，捧了捧自己的胖脸蛋儿。 　　她表哥又来啦。 　　这可真是……昨天才见过，今天又来，这么想念她么？ 　　这真是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 　　她懂！ 　　红颜祸水。 　　红颜祸水！ 第12章 　　“表哥！” 　　胖团子撇开小短腿儿就往屋里滚。 　　惨遭抛弃的韩国公府大姑娘嘴角抽搐地进门。 　　说好的心里最喜欢她呢？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给你。”坐在韩国公太夫人面前正一板一眼认真说话的漂亮孩子正是河间王世子萧秀。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坛子，一旁的丫鬟想接过去，他却不肯，只肯自己抱着。 　　见阿菀来了，他点了点头从韩国公太夫人的身边起身，走到了阿菀的身边去，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把怀里的小坛子递到她的面前说道，“这个可以补身子。”他把小坛子拿过来阿菀就闻到了，这是炖的燕窝的味道，打开小坛子一眼，见是金丝血燕。 　　这东西阿菀常吃，虽然金贵，然而因她身子弱，据边关的大叔们说是为国捐躯……因此这种血燕每年宫中都会赏赐到边关来。 　　阿菀吃了几年，觉得没啥用。 　　不过金贵人儿，就得吃金贵燕窝不是？ 　　这吃的不是健康，而是娇花儿一样的身价儿。 　　胖团子坦然受之。 　　她看着萧秀认真的小脸儿就觉得很感动了，这是与从宫中赏赐出来的完全不同的一种感情，说明萧秀是认真地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心里幸福得不得了，阿菀便凑过去和萧秀蹭在一块儿，小小声地说道，“多谢表哥，我真高兴。”她对萧秀露出大大的笑容，坐在萧秀的身边叫人把燕窝倒出来，小坛子里的燕窝不少，萧秀见她摸了摸胖肚皮很为难，歪头说道，“送给了你，你可以随便处置。” 　　“那先给表哥一碗。”阿菀见他这样大方，胖嘟嘟的脸上露出几分快活，忙叫人分了燕窝，送给韩国公太夫人，又送了阿琪，这才摊手说道，“见者有份儿，没见的就没有啦。” 　　她倒是与家里的姐妹都关系过得去，可是也不够分不是？见韩国公太夫人脸上带笑，她也埋头认真地吃起来。倒是萧秀，对甜甜软软的东西不大感兴趣，便捧着小碗坐在一旁安静地看阿菀吃燕窝。 　　胖嘟嘟的团子吃得香喷喷的，看她吃东西就觉得心里幸福得不得了。 　　他时不时伸出手，小心地给阿菀擦脸。 　　“擦擦。”阿菀吃完了一碗燕窝，噘嘴，仰头，那金贵的…… 　　河间王世子任劳任怨地给她擦嘴。 　　阿琪默默地看着堂妹使唤萧秀，真想叫自己的手帕交们都看看。 　　说好的在宫中特别不爱搭理小姑娘的河间王世子呢？ 　　“阿秀与五妹妹倒是一见如故。”阿琪带着几分笑意地对韩国公太夫人说道。 　　韩国公太夫人听见，一边叫人把空了的碗放在一旁，见这两个孩子亲亲热热的，便轻声说道，“这才叫做缘分。娇娇与阿秀要好，瞧着也……”她突然顿住了，盖因阿菀的婚事必然不是她能做主的。 　　不仅萧秀是河间王独子，河间王未必会乐意要一个身子弱的儿媳妇儿，另一则阿菀的母族显赫，不仅生母如今是巾帼英雄，就是她外族家也是满门功勋，宫里还有个罗妃娘娘。 　　阿菀的母家忠诚侯府，这一辈给婠婠能当个表哥表弟的也不少。 　　就是不知道罗芳是不是愿意把阿菀嫁回母家去。 　　亲外祖母做夫家，那阿菀日子过得应该更舒服一些，也少了几分宗室里的万众瞩目。 　　“五妹妹还小呢。”阿琪见韩国公太夫人为难，笑着说道，“如今不过是赤诚的兄妹之情，您不必多虑。”她安慰了韩国公太夫人一下，见韩国公太夫人对自己欲言又止，便知道她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不外乎就是自己成亲的那些事儿，想到这里，阿琪垂了垂眼睛，眼底露出几分晦涩轻声说道，“老太太，我不愿嫁去安王府。”她一双手用力地攥紧，眯着眼睛说道，“那样的人家孙女儿看不惯。” 　　她素日来往京都，与世家贵女常在一块儿，自然十分知道这位安王世子。 　　为人平庸也就算了，因安王妃贤惠，自然对儿子也大方，安王世子房中如今也有几个侍妾服侍。 　　既然都管不住安王，自然安王妃更不会管儿子。 　　安王府那样的乱糟糟的，阿琪秉性刚烈强硬，若是说把姬妾们打出个人头狗脑子，顺便送安王世子去床上躺着打断腿才是她能干得出来的。至于看着丈夫左拥右抱红袖添香，那是真的不能容忍的。 　　见她的确不乐意安王这亲事，太夫人想了想便微微颔首，温声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能摆弄你的婚事。”她低声安慰的时候就见阿菀和萧秀正手牵手要出去，见外面的天光并不热烈，不会伤了阿菀的身子骨儿，韩国公太夫人便叫身边的大丫鬟跟着一块儿去。 　　两个大丫鬟领命，恭恭敬敬地跟着阿菀与萧秀。 　　“表哥，你怎么今天就来了？是不是想我啦？”走到外头，胖团子不客气地问道。 　　她胖嘟嘟一团，包子似的，还觉得自己美美的，万人迷。 　　两个大丫鬟仰头看天，觉得河间王世子也蛮辛苦的。 　　不过人家世子一点都不辛苦，把阿菀给拉到了府中一处碧波荡漾的内湖边儿上，看了看头上被大树透过的斑驳的树影，叫阿菀坐在树荫之下的小凳子上，自己坐在她的身边点头说道，“我想你。” 　　他这样直言不讳，阿菀顿时扬起了自己的小脸儿。 　　她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拍着自家表哥的手眉开眼笑地说道，“我真高兴。表哥，我也想你啦。”她笑得开心，萧秀沉默了一下。 　　“是因为我想阿菀，阿菀才想我么？” 　　阿菀露出一个笑靥如花。 　　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不能告诉表哥。 　　她摇头晃脑地说道，“如果表哥不想我，不惦记我，那我不是见不着表哥，自然就想不到表哥了。你不知道，我特别抢手。”她压低了声音卖力地推销了一下，虽然咳嗽了两声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精神还好，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明亮得如同星辰。 　　萧秀安静地看着这胖团子拐着弯儿地说她不会想那些不在意她的人，抬手，温热的小手压在阿菀的眼睛上片刻认真地说道，“那我会每天，总是想到阿菀。阿菀一定不能不想我。” 　　阿菀觉得萧秀的声音清澈真诚，下意识地点了点小脑袋。 　　“那你说话算数儿。”她抬手，把手覆盖在萧秀挡住自己视线的手上。 　　“我发誓。”小小的手反手握住她的，顿了顿，萧秀把阿菀拉到自己眼前一些，依旧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你也发誓。” 　　“发誓？”阿菀呆呆地问道。 　　“我把阿菀放在心里一天，阿菀的心里也要有我。”精致漂亮的男孩子一脸严肃地看着阿菀，阿菀只觉得自己俨然是此刻面对着教导主任的渣渣，她抖了抖小身子，紧张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见萧秀依旧看着自己，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也发誓。心里会有表哥。”这表哥这么认真该怎么整，她爹没教啊！ 　　阿菀这一刻特别想念据说在兄弟们之间左右逢源从不翻船的亲爹，然而想到与自家亲爹已经远隔千山万水，顿时哽咽了。 　　“怎么了？” 　　“幸福的。”胖团子嘴硬，捂着心口抽噎地说道，“头疼。” 　　她软软地靠在了萧秀同样稚嫩单薄的小小的肩膀上。 　　“我给你揉揉。”萧秀伸手去给阿菀揉额头，顿了顿问道，“你的心口也疼么？” 　　“不，光头疼！”胖爪子光速地转移到了额头上，做西施捧……扶额。 　　两个小小的团子凑在一块儿兄妹情深，正躲在大树下面享受清凉，美滋滋地过了半天时间都不觉得腻歪，却陡然听见不远处的内湖的廊桥上传来了细细弱弱的声音。 　　阿菀顿时头不疼了心不乱了，忙和萧秀一块儿躲在树后探头探脑。却见那精致的汉白玉的廊桥上，一个黑衣少年正拎着一个鼻青脸肿，英俊的脸都有点儿不那么英俊了的锦衣少年过来。见这正是萧堂萧韦两兄弟，阿菀就越发探头探脑，却见萧堂的面前，阿恬正一脸紧张地拦在他的面前。 　　“大表哥，你，你放开二表弟！”阿恬心疼地看着萧韦又叫萧堂给揍成猪头，顿时急了。 　　她觉得萧堂为人真的很恶毒。 　　就因为庆王妃对他不好，他不知道去跟庆王妃算账，反过来日日折磨萧韦，不就是为了叫庆王妃心疼么？ 　　此刻，见萧韦一张脸龇牙咧嘴的，阿恬眼眶顿时红了。 　　她是水做的人儿，风流才女，舞文弄墨，心中自有秋月，怎么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受到如此风雨摧残呢？ 　　“我，我告诉老太太去！”她见萧堂看都不看自己，明显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顿足含着眼泪说道。 　　她要揭穿萧堂的真面目。 　　看他还怎么在老太太面前装可怜，叫老太太偏心疼爱他甚至超过了亲外孙…… 　　“是二姐姐么？”就在阿恬眼眶红红，目中清泪悬而欲落，心中柔情百转只马上就去美救英雄时，却陡然听到一旁传来弱弱的，怯生生的呼唤。 　　她转头，却见不远处湖边的树下，一个胖嘟嘟穿大红褂子越发胖了的团子扶着大树，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天真纯良的笑容。 　　“二姐姐的金刚经……抄完了么？” 　　…… 　　胖团子亲切关心的问候之下，柔情入骨的韩国公府二姑娘沉默了。 第13章 　　下一刻，阿恬的眼眶红了。 　　她只觉得无地自容，心上人面前丢了脸，在胖团子乖巧的笑容里都不敢去看面前的两个少年。 　　“金刚经？”萧韦挣扎着瞪着熊猫眼，好奇地看着自己面前小小声抽噎了一声的阿恬。 　　他虽然不大喜欢阿恬总是在自己面前叽叽歪歪，可是却对八卦有点儿兴趣。 　　坏小子都爱听别人倒霉。 　　“二姐姐昨天叫大姐姐说，说叫她给抄金刚经呢。金刚经是什么？”阿菀牵着萧秀的手摇摇摆摆地走出来，仰头看着自家几个高大的表哥，觉得这都是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呀，顺便欣赏了一下二表哥被拎在手中悬在半空的英俊风采，胖脸上一片天真无邪地说道，“二姐姐昨天还挨了耳光，因为没心没肺不去照顾大伯娘，就知道找借口说在书房里自己写字。” 　　她若说真心话，不喜欢阿恬比不喜欢阿萱要深刻得多。 　　阿萱不过是自己喜欢作妖，可是阿恬却会伤害自己的母亲。 　　阿菀从小儿被母亲爱惜长大，知道什么叫做母女情深，更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的就是母爱。 　　阿恬辜负了韩国公夫人，这是叫阿菀最厌恶的。 　　阿萱也就是小心机小手段恶心人。 　　可是阿恬这种…… 　　一个巴掌都轻了。 　　几巴掌打死才好呢。 　　换了在边关，敢对自己的母亲这样忤逆的，包管都剁成饺子馅！ 　　因此，她完全不在意在这些表哥们的面前帮阿恬宣传一下她那对亲娘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好名声，反正她就是一只团子，天真无邪，啥都不懂，如果说话有冒犯的地方，她二堂姐这样善良温柔，饱读诗书知道很多很多大道理，应该不会跟她计较的，哦？ 　　因心里憋着坏主意，看着阿恬那摇摇欲坠的样子，阿菀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胖手指，摊开来很崇拜地说道，“二姐姐会写字，真是仙女儿啊。” 　　“……”萧韦沉默了。 　　他这胖表妹对仙女儿的认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早听说二表妹与大舅母感情寻常，没想到寻常到这个样子。” 　　“不是的，是，是母亲告状……”阿恬声音都哽咽了，她只觉得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被阿菀给损到了骨头里，又觉自己是被冤枉，可是看见阿菀那一片天真，歪头还对自己很亲近的笑，她竟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只是她心里喜欢萧韦喜欢得不得了，哪怕自己比萧韦年长些，可是这些年的心也都牵挂在萧韦的身上，伸手就想攥住萧韦的衣角红着眼眶说道，“表弟，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也不是五妹妹说的……我真的……” 　　她娇花儿一般，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腾。 　　韩国公府的姐妹里头，除了阿琪，她就是个尖儿。 　　因韩国公夫人是她的生母，上到老太太，下到奴才，谁不对她春风细雨一般说话。 　　可是来了一个阿菀，这嘴巴也太没有把门儿的了。 　　“男女授受不亲啊。”阿菀年纪小团子一只也就算了，阿恬比自己还年长一些，眼看着就是个已经有了妩媚风流的少女，亭亭玉立的，萧韦急忙在自家大哥的手里晃荡了一下避开了阿恬的纤纤玉指。 　　他在她哀怨的目光里悬在半空庄重地理了理自己被大哥揍得凌乱了的衣裳，挑眉，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关切地问道，“二表姐，你的金刚经抄完了么？”如果说阿菀的一句话不过是叫阿恬生气，那么萧韦这句话问出口，阿恬就跟挨了一闷棍似的。 　　她怔怔地看着对自己笑得有些不大满意的萧韦。 　　“金刚经……”这不开玩笑呢么？ 　　知不知道金刚经到底有多厚？ 　　阿恬垂目，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雪白的脸颊上滚落。 　　若是平常，萧韦要是敢把女孩子给招惹哭了，他大哥必然一顿好打。 　　可是这一次，萧堂面容冷淡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却无动于衷，反而在萧韦受宠若惊之中把弟弟从手里给放了下来。他顿了顿，缓缓地走过阿恬的身边，见她羸弱的肩膀在颤抖，便淡淡地说道，“不配为人。” 　　辜负疼爱自己的母亲，不知好歹的东西，在生母早逝，想要得到这份爱却不可得到的萧堂眼里本就不配做一个叫他能放在心上的人。 　　他冷冷地走到了仰头对自己露出大大笑容的阿菀的面前。 　　胖嘟嘟的小姑娘穿着鲜亮的大红褂子，傻笑起来，娇憨可爱。 　　萧堂抬手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 　　“阿菀很好。”他很满意地说道。 　　“我也觉得阿菀很好。”见萧秀还牵着阿菀的手，萧韦对阿恬对自己哭个不停很心烦了，他并不是很喜欢总是在自己面前拿捏姿态，仿佛跟自己守护使者一样的阿恬，越过了阿恬走到阿菀的面前俯身看了她一会儿，恶作剧的心顿时生起来，伸手就拿两根手指捏住了胖团子的胖腮轻轻地拧了一把。 　　他才觉得这手感不错就感到一旁一只小手一下子拍在他的手背上，诧异地看过来，就看见萧秀侧身半抱着阿菀的小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疼了。”胖团子还娇气地把小脑袋瓜儿枕在萧秀的肩膀上，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做西子捧心状，“累了。” 　　“我抱你。”萧堂低声说道。 　　阿菀的目光却落在了萧韦的身上。 　　得赶紧把新表哥也训练成对自己一心一意呀。 　　“那我背着阿菀吧。”萧韦年纪小些，抱胖团子就有些吃力了，不过活猴儿都是有办法的机灵人儿，他急忙侧身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 　　胖团子矜持地站了一会儿。 　　她是有身价的团子。 　　“快上来！”见这胖团子拿捏起来，萧韦嘴角抽搐了，再一次觉得自己蛮惨的，竟然还得求着别人把自己当坐骑呢。 　　他心中泪流满面，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怎么一夜之间混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心里却更加焦急起来……这要是在他表妹心里连个坐骑的地位都混不上，那京都小霸王还是赶紧去上个吊吧。唯恐别人跟自己争夺这个稳定的铁饭碗，庆王府二公子还回头警惕地看了看自家大哥，还有一旁歪头看着自己的萧秀。 　　“君有所愿，顾不敢辞也。”胖团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是啥意思？”京都小霸王在上书房之中乃是垫底的渣渣，顿时茫然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表哥对我的爱护，我感受到啦。” 　　胖团子扭着小身子就吭哧吭哧往二表哥的背上爬。 　　她爬得眉开眼笑的，那开心的胖包子脸都鼓起来，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只是她胖，又虚弱，就算是萧韦蹲下，她也依旧有些歪歪扭扭地挂在萧韦的背上。 　　庆王府二公子本想回头整理一下这胖团子，却见一旁萧秀已经伸出一双小小的手来，小心翼翼地托着阿菀轻声说道，“再动动，我帮你。”他也小小一颗，可是却努力地用全力把阿菀的小身子给挪到了萧韦的背上去。 　　“韦哥，你不许摔了阿菀。” 　　“我的妈呀！”听到这么一个称呼，胖团子顿时手臂一软差点儿松开了萧韦的脖子往下掉。 　　萧秀急忙在一旁托起了她的小屁股。 　　“叫二哥多好。”阿菀觉得这称呼时间久了，恐怕自己不能直视二表哥，就对萧秀甜言蜜语地说道，“我叫二表哥，阿秀表哥就叫他二哥，咱们都叫得差不多，这多亲近，多心有灵犀呀。” 　　她胖嘟嘟一团，还有些口齿不大伶俐，可是萧秀却仿佛被取悦了，仰头，总是很刻板的雪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令他俊秀的小脸儿更加光彩夺目的笑意。他安静地看了正垂头对自己笑起来的阿菀，点头轻声说道，“听阿菀的。” 　　“怎么不说听我的呢。”京都小霸王觉得有点儿郁闷，哼了一声，把胖团子给背了起来。 　　耳边传来阿菀一声小小的惊呼。 　　她胖嘟嘟的小胳膊抱着自己的脖子，白嫩嫩的胖腮贴在自己的脸边，萧韦心里一软，侧头看了正脸上露出大大笑容的小表妹。 　　庆王后院美人成群，庶女也有好几个，可是萧韦却觉得这个妹妹比其他任何一个都来得叫自己喜欢。 　　仿佛感受到萧韦的温和，胖团子一顿，回头，正对上他的熊猫眼。 　　胖嘟嘟的团子歪了歪小脑袋，小胖手小心地轻轻碰了碰她二表哥的眼眶，撅起嘴巴凑过去给吹了吹。 　　萧韦一愣，看着对自己弯起眼睛乖巧地嘟起嘴巴笑的小团子。 　　“二表哥，不疼。” 第14章 　　萧韦突然咳嗽了一声，避开阿菀圆鼓鼓的大眼睛，闷头背着团子就往太夫人的院子去了。 　　任劳任怨。 　　他觉得心里软乎乎的，又觉得满心的欢喜。 　　小，小表妹还是蛮可爱的么。 　　原来团子们是这样可爱的存在。 　　萧秀就安静地跟在后面，和萧堂一块儿走。 　　他的眼睛就看着前面叫萧韦背在背上的胖团子。 　　此刻胖团子正伸出一只小爪子小心地给萧韦揉眼眶，还奶声奶气故作严肃地说道，“以后万万不要淘气啦。如果二表哥不做坏事，不是就可以不挨揍了么？二表哥，你说对不对？要好好做庆王府的二公子，文韬武略，为人仰慕，然后更加有实力疼爱我呀。” 　　最后一句话就图穷匕见了，这简直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为了她美滋滋的小日子。 　　可是胖团子软乎乎的声音叫萧韦觉得就是比庆王妃的念念叨叨叫人心里舒坦多了。 　　他本笑着叫阿菀给自己揉眼睛，想到庆王妃，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 　　“没事儿，就算是不学无术，照样能把你捧在手心儿里。”小少年仰着脖子骄傲地说道。 　　这竟然公然敢嚷嚷不学无术，不想文韬武略，那还了得，二公子顿时就被后面的萧堂抬手抽了一把。 　　“本来就是，府里有大哥撑着就足够，我做什么那样用功呢？”且他如今顽劣，在京都之中恶名赫赫，庆王妃都恨不能把世子爵位抢来装在他的脑袋上，若是他好好儿的，那庆王妃怕就不是如今只在嘴皮上暗戳戳地上蹿下跳了。 　　萧韦并非不喜欢爵位，可是长幼有序，嫡庶分明，他天生就比萧堂矮了一等，为什么要去和兄长争夺王位？且在萧韦的心里，萧堂这做大哥的对他好得不得了，他觉得兄弟情分比那什么王爵之位要紧多了。 　　难道他就算得不到王爵之位，他大哥还能饿死他不成？ 　　“大表哥是大表哥，二表哥是二表哥。二表哥，你要当只米虫么？”胖团子老气横秋地摇头说道，“不行哒。你没有当米虫的天分。” 　　“……当米虫还得要有天分？” 　　“你看看我，看看我爹爹，我们才是能做米虫的人，天时地利人和，一般人都不合适做米虫哒。”胖团子扳着胖手指就给嘴角抽搐，陡然发现自己竟然连只米虫都没资格做的二表哥分析了一下。 　　她的胖腮都绷紧了，对于米虫的研究显然已经非常深入，大概是父女两代人共同的心得，一板一眼地说道，“得有一个富足的娘家，还要有很多任劳任怨愿意把咱们捧在手心儿里的表哥表姐，还要有讨喜的好看的脸，还要柔弱，可爱……米虫，都是百里挑一的呀。” 　　她摇头晃脑的，又嫌弃了看了看震惊了的庆王府二公子。 　　“二表哥，你只能当养米虫的那个，所以，你要好好强大起来，我的人生就要靠你啦。”她拍了拍萧韦的肩膀，在他背上叹气说道，“任重道远啊。” 　　庆王府二公子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 　　未来这样辛苦，二公子，二公子腿儿软。 　　萧堂走在后面听着胖团子胡说八道，眼角却露出一点笑意。 　　“原来，原来我竟然没有资格做米虫的么？”萧韦失魂落魄了，见胖团子在自己脖子边儿上怜悯地看着自己，顿了顿，低声说道，“可是我的家世也很好不是？” 　　他可是出身庆王府，这身为皇家血脉，总是饿不死的吧？胖团子见他还要垂死挣扎，便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二表哥虽然出身王府，有钱，可是那些钱不是二表哥你赚来的，花用起来，多心虚呀。” 　　“米虫还会理会花费心虚不心虚么？” 　　“当然！我的花销，那都是因我需要保护，兄长姐姐们给的！”胖团子很骄傲地说道。 　　她顿了顿，转头看萧堂，露出大大的笑容，“大表哥，你说对不对？” 　　“对。”萧堂点了点头，在弟弟悲痛的目光里冷淡地说道，“你再不学无术，日后庆王府不会再给你很多花用。”他这样冷酷的人儿，庆王府二公子顿时感受到了冬天的冷酷，哀叫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迈着沉重的脚步背着自家娇滴滴已经无力地趴在背上低声叫“头疼”“太阳晒”“快走”的胖表妹一步一步地往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他们几个兄妹欢声笑语在前面，阿恬见自己竟然没有得到半点安慰，顿时难堪到了极点。 　　她呜咽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萧堂三人给扯下来了。 　　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 　　不说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受到的委屈和苦楚，竟然还直接走了，还羞辱她。 　　想到萧堂对自己的羞辱，萧韦的无动于衷，阿恬的心里酸涩，越发拧着腰肢侧坐在廊桥上哭了起来。她虽然生得并不是绝色的姿容，然而到底是个正是花期的年少的女孩儿，且生得消瘦柔软，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风姿。 　　远远地看过去，那曼妙的姿态就叫人心里柔软一片。此刻她在清晨的天光之下低声哭泣，远远的就走过来一个婀娜纤细的身影。见了阿恬，那女子顿了顿便快步走了过来，露出几分关切，纤细的手压在她的肩膀上。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样温柔的关切，顿时叫阿恬感受到春天一般的温暖，她抬头看着自己面前妆容精致的面容，不由哽咽了一声。 　　“姨娘，表弟，表弟对我……” 　　她侧头哭了起来。 　　“是二公子么？”正看着阿恬的正是柳氏，见她哭得伤心极了，显然是在萧韦的面前碰了壁，柳氏的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抱怨地说道，“虽然我与王妃一向都情同姐妹，可是我也得说一句，二公子实在不体贴人儿。这女孩儿，娇花儿一样水做的人儿，在二公子眼里心里却还不及一匹烈马。我都为二姑娘难受。这今日又是怎么了？”她低声询问，十分温柔细致，比自己只知道敦促如何如何管家的母亲韩国公夫人强多了，阿恬红着眼眶，把发生了什么给自己的贴心人说了。 　　待听说萧韦对阿恬十分不喜，柳氏嘴角便微微勾起。 　　“二公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二姑娘对他的心，他莫非不明白不成？” 　　虽然姣好的脸上露出几分埋怨，然而柳氏的心里却十分满意。 　　她所出的阿萱只比阿恬小了不到两岁，也正是花骨朵儿的年纪。 　　柳氏心高气傲，且早就将韩国公府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自然不肯叫阿萱背负着轻贱的庶女的名义胡乱地嫁人。她自知自己的身份遇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女眷，因此便知在亲近的几家殷勤之中打转，选来选去，也只有庆王妃所出的萧韦最叫她放在心上。 　　萧韦虽然是庆王次子，没有王爵，可是如今庆王妃还活着，如今日日筹谋夺爵，日后得到世子之位也未可知，且虽然萧韦比阿萱的年纪小，可是这女孩儿年长些，如今风华展露妩媚可人，不正是能讨小少年喜欢的时候？ 　　年长有年长的好处，只那般风情妩媚，就不是小丫头片子所能比拟。 　　如今见萧韦厌恶阿恬，柳氏心中便安稳了起来。 　　这韩国公府之中，能与阿萱相争的，也只有阿恬一个。 　　既然阿恬已经出局，那无论才情容貌，这国公府之中谁还比得上阿萱？ 　　更何况阿萱还有出息的同母兄弟韩誉，若是日后韩誉做了韩国公，阿萱可是国公之姐，这样的身份，庆王妃想必不会嫌弃了。 　　“都是五妹妹大嘴巴不懂事。”见柳氏陪着自己一道唉声叹气，阿恬便用力地揉烂了自己鬓角边的一朵颤巍巍的鲜花含着几分抱怨地说道，“生得包子似的，既然病着就不要出来碍事。她一过来，表弟就围着她转，姨娘你是没见她娇气成什么样儿。” 　　竟然还敢叫萧韦背着走，这胖团子怕不是要上天！ 　　阿恬想到这里就来气，红着眼睛说道，“左一个金刚经右一个金刚经，鹦鹉学舌似的！” 　　“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叫二姑娘被老太太大姑娘责罚。”柳氏娇媚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 　　“这与姨娘无关，大姐姐心里看不上我，总是找我的茬。她想拿捏我的错处，准备得这样充分，我被她羞辱，不是昨夜，也是明日。” 　　阿恬抹去了眼角，对释然对自己微笑，温柔缱绻的柳氏感激地说道，“多谢姨娘为我开解，我这心里受用多了。” 　　“二姑娘看得开就好。”柳氏顿了顿，细声细气地问道，“那二公子处……” 　　“二表弟不过是被奸人蒙蔽，日后总是会明白我的一片真心。更何况我是嫡女，表弟也是嫡出，这是门当户对。老太太会为我做主的。” 　　阿恬轻叹了一声，满是泪痕的脸上却露出几分苦涩来，轻声说道，“只是表弟身边的妖精太多，虽然表弟都不大理会，可是那起子身份轻贱的狐狸精总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庆王嫡子，她们也攀得上么？痴心妄想！也不知去湖面上照照自己配不配！” 　　京都之中又不是只有韩国公府一家的小姐，萧韦素日里在外也很受欢迎，实在是叫阿恬感受到了锥心之痛。只是她不过是一句简单的感慨，柳氏顿了顿，却总是觉得不是滋味儿。 　　这……不是骂她们母女呢吧？ 第15章 　　只是柳氏心中不悦，面上却越发慈爱。 　　她自然是能明白阿恬的亲近之意。 　　能叫韩国公夫人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与自己离心，反而亲近与她不和的柳氏，那柳氏的心里就十分痛快。 　　因此，阿恬的这些话，她都能够忍受。 　　目光闪烁了片刻，柳氏还是对阿恬柔和地说道，“二姑娘自然有身份有地位，外头的那些莺莺燕燕算什么呢？只是我只怕二姑娘形单影只，不是她们的对手。平日若是出去，二姑娘只管差遣阿萱就是。她是妹妹，又是与二姑娘一块儿长大，心里自然只有你这个做姐姐的。”柳氏的声音柔软多情，一句一句都是为了阿恬着想，阿恬想到在自己面前一贯顺从柔弱的阿萱，便点头说道，“如今，我这身边也只有阿萱这一个知心的妹妹了。” 　　余下的妹妹心思多得很，说不定就心里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二姑娘把她当亲妹妹，那是阿萱的福气。都是因我的缘故，令阿萱在府中艰难，也不讨老太太太太的喜欢。” 　　柳氏说起这里，眼眶便红了，垂头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儿哽咽地说道，“说起来阿萱多么无辜。做妾的是我，可是却连累阿萱成了庶出令人看不起，姐妹里头也排挤她几分。若不是二姑娘做姐姐的爱惜妹妹，阿萱在这府里可怎么立足呢？”她把阿萱说得十分可怜，阿恬也忍不住轻轻点头说道，“三妹妹的确有些可怜。” 　　见她果然点头，柳氏便轻声叹息。 　　“我如今，只盼着二姑娘与二公子一双两好，日后阿萱的前程就牵挂在二姑娘的手里了。” 　　“姨娘放心，三妹妹就跟我的亲妹妹似的，我总不会丢下她不管。” 　　阿恬一颗心被柳氏给鼓动得乱跳，见柳氏感激地看着自己，顿时心底生出几分责任感。 　　她只觉得在同母姐姐阿琪的面前抬不起头。 　　阿琪无论性情容貌都是最好的，叫她这个妹妹掩盖在她的风华之下。 　　可是阿萱却十分懂事，柔顺温柔，总是给她说好听的话，叫她心里安慰。 　　这就是成就感了。 　　见柳氏恭敬地给自己福了福，阿恬抹了眼角的泪，想了想，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去太夫人的房中。 　　这时候若是去了，那萧韦还得再问她要一遍金刚经。 　　她打着要去写金刚经的旗号回自己的房中躲懒，柳氏却站在原地安静地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儿，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意，身姿婀娜，摇摇摆摆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是韩国公面前最得宠的妾侍，与韩国公恩爱了几十年，膝下又儿女双全，自然地位不同寻常的妾侍。虽然说碍于这国公府之中上头老太太的规矩大，不能与韩国公夫人这做主母的并肩，然而真爱就是真爱，韩国公为了叫她心里好受些，还是用尽了小心思的。 　　就比如这小院子虽然不及韩国公府正院宽阔华美，然而却处处精致处处用心，显出了别样的山水风流来。 　　此刻天光正好，小小的院子镀上了一层细碎的阳光，越发美好精致。 　　柳氏摇摇摆摆地回来，见几个小丫鬟已经机灵地凑过来搀扶自己，勾了勾嘴角，只叫这几个小丫鬟自己去打扫，犹豫了片刻便直接往阿萱的闺房去了。 　　阿萱的闺房就在院子的侧室，红绡软帐奢侈非凡，此刻娇弱的少女穿着一件简单却十分美丽的衣裳撑着脸颊坐在窗前，眼底露出了几分憧憬。见爱女一副怀揣心事的样子，柳氏便勾了勾嘴角，轻轻上前柔声问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阿萱眼睛一亮，急忙唤了一声。 　　“瞧你。”柳氏对阿萱倒是十分疼爱，笑着叫阿萱坐在自己的身边抚摸她柔软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不去老太太的房里？今日二公子来了，你怎么也要去露露脸，不然，怎么叫你姑母记住你？” 　　她娇媚的脸上露出几分精明厉害，压低了声音冷声说道，“你的身份比起你姐姐也不差什么，她虽然是嫡出，可是你还有阿誉做依靠，如今阖府里谁不知道阿誉未来前程光明，谁还敢看不起你不成？” 　　说起这个，阿萱脸上一动，不由急忙说道，“可是太太她有孕了！” 　　若韩国公夫人这一胎是个儿子，那韩誉就是寻常的庶子，那还怎么争？ 　　嫡出是争不过庶出的呀。 　　哪怕韩国公偏心韩誉，可是只要老太太一天不糊涂，这爵位就肯定不能由着韩国公的性子来。 　　“有孕了又如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柳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又闪过一丝狠厉，冷笑了一声说道，“就算她运气好，生了嫡子出来，可是小孩子难养得很，谁知道会不会长大。就算是能长大……也还有我呢！” 　　她在外一向是温柔体贴的解语花，然而在女儿的面前就露出几分真面目，见阿萱眼睛骤然明亮起来，便露出了笑容说道，“傻丫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不为你打算？既然叫你去二公子面前说话，那母亲自然是有几成把握。” 　　她与庆王妃那么要好，庆王妃审时度势，也该明白谁才是她的知心人。 　　比起不喜欢庆王妃，反而更亲近河间王妃的韩国公夫人，只有柳氏的儿子做了韩国公，这韩国公府才能继续为庆王妃撑腰。 　　不然若换了韩国公夫人当家，谁会理庆王妃这样难缠的小姑子。 　　见阿萱眼底生出几分犹豫，柳氏便风情万种地笑了。 　　“你与你表弟乃是天作之合，这世上再没有你们这样般配的一对儿了。”这憧憬婚姻的，都喜欢给闺女画饼，柳氏抬手，细腻的手指抚摸着爱女那张美丽多情，令自己骄傲无比的脸颊轻声说道，“你这样的才学美貌，若是嫁了寻常人家儿，那就都辜负了。你小姑母虽然多事，可是为人也好打点，只要顺着她就是。你二表弟日后许就夺爵，到时候你是庶女又如何？照样做风风光光的亲王妃！”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锋芒。 　　“二姐姐会不会日后怨恨我？”阿萱不由担忧地问道。 　　“你都得到了你想要的，那是你的本事，还顾虑她做什么。”柳氏嗤之以鼻。 　　她更希望阿萱能嫁给萧韦，也是为儿子拉拢姻亲。 　　若阿萱成了庆王妃的儿媳，那无论于公于私，庆王妃也会拼命把韩国公府的爵位给韩誉给抢过来。 　　到了那个时候，韩国公夫人就算生出金蛋来也束手无策了。 　　“女儿明白母亲的心。”阿萱得了母亲给自己的期许，顿时心里也激动起来，只是想到了昨夜韩国公给韩国公太夫人说起的那门亲事，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母亲，安王府的婚事……” 　　她虽然愿意嫁给萧韦，可是萧韦的头上却有个能干并且地位稳固的兄长，什么未来的亲王妃，那泰半都是做梦。 　　且她心里更喜欢英俊稳重的萧堂些。只不过是萧堂从不理她，叫她心里生出几分幽怨。萧韦倒是另一个选择，可是阿萱听了阿琪的婚事心中又有心动之处。这安王府的婚事可是给安王世子说亲，那是板上钉钉的王府继承人，若是嫁了安王世子，那才是风风光光的亲王妃呢。 　　阿萱只觉得自己左右为难。 　　皇家子弟这么多，她好难选择哦。 　　且萧韦与她虽然有表姐弟的关系，可是萧韦跟活猴儿似的，与韩国公府的女孩儿都不大亲近。 　　他又比自己年纪小，叫阿萱心里怪过不去的。 　　倒是安王世子，她听了阿琪的几句话，知道仿佛是个十分敦厚的人。 　　“安王府这门婚事可不怎么样。”柳氏之前就已经得了消息，不然不会昨夜去韩国公太夫人想看阿琪的乐子，此刻微微皱眉，对露出几分心动的爱女柔声说道，“安王姬妾无数，庶出的子女众多，安王妃母子是压不住那些庶子的。你若是嫁过去，只怕半天就得叫人生吃了。那才是又熬心又辛苦。这婚事不好，若不是如此，我早就为你争来了。” 　　如今，想到阿琪若是嫁过去吃苦，还有苦说不出，柳氏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见大姐姐不乐意呢。”阿萱细声细气地说道。 　　“她不乐意，你父亲乐意就行了。” 　　小胳膊莫非还能拧过粗大腿？ 　　柳氏顿时冷笑了一声，认真地再三对心思浮动目光闪烁的阿萱轻声说道，“你记得，母亲总不会害你。二公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正期待日后爱女嫁给萧韦，却不知此刻庆王府二公子辛辛苦苦地背着一只胖团子就进了太夫人的上房，叫丫鬟给自己掀了门帘子进去，顿时背着软乎乎的团子惊呆了。 　　上首，英俊挺拔的中年男人与庆王妃并坐在一块儿，凝目看来。 　　“父王，你也来了？”萧韦背着胖团子诧异地问道。 　　正享受自家表哥的服侍的胖团子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那人到中年，却依旧英俊夺目的锦衣男子。 　　好英俊的人。 　　胖团子下意识拿胖爪子整了整自己的小发髻。 　　嗯…… 　　等会儿…… 　　团子的爪子搭在自己的包包头上，突然僵硬了一下。 　　她依稀仿佛记得想当初总是被她爹爹咬牙切齿挂在嘴边儿有个试图挖她爹墙角的可恶家伙来的。 　　父女同仇敌忾一块儿画圈圈诅咒好多遍。 　　那狼叫啥来着？ 　　是叫……庆王吧？ 第16章 　　面对此狼，是和自家嫉妒成河豚的爹爹一块儿同仇敌忾呢，还是同仇敌忾呢？ 　　阿菀纠结了。 　　她趴在萧韦的背上，嘟着胖腮看着陌生的英俊男人。 　　好帅好帅啊。 　　那个什么……的确有叫自家爹爹嫉妒警惕的资本。 　　见一颗胖团子从儿子的肩膀对自己探头探脑，那中年男子抬眼，看了看她，微微挑眉招了招手，就在阿菀绝望的目光里，萧韦快步上前就到了自家老爹的面前，很欲盖弥彰地说道，“我今天没干坏事儿！” 　　那啥，气哭了阿恬什么的，那都不算是二公子的实绩，他一副很诚恳很善良很乖巧地看着自家王爷老爹，然而却愕然地发现，庆王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的身上，连个眼神儿都没给自己。 　　这是什么水平？ 　　简直就不是亲爹的水平！ 　　“父王！”二公子悲愤了。 　　被忽略的儿子什么的，太心酸了。 　　“这是娇娇？”庆王却看着胖团子开口问道。 　　庆王妃花容变色，一张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只恨得咬牙切齿，看阿菀的目光都仿佛藏着刀子。 　　见他开口问自己，阿菀下意识地纠正，“是阿菀，阿菀啦。” 　　她一纠正完就急忙拿胖爪子堵住自己的小嘴巴，瞪圆了一双眼睛懊恼地看着眼前带了几分笑意的庆王，许久之后，觉得此狼真的狡猾，竟然引自己跟他说话，顿时失败地垂下了自己的大脑袋做失落状。 　　见她胖嘟嘟一团地趴在萧韦的背上，好儿子还一双手臂往后护住她防止她掉下来，儿子的身后，萧堂和萧秀也在紧紧地跟随，这左拥右抱的，很有当年韩国公府老三那自己走中间表哥堂哥的走周围的架势了。 　　庆王没忍住，伸手掐了阿菀的胖腮一把。 　　胖团子捧着自己的胖腮，看着挑眉戏谑地看着自己的庆王，惊呆了。 　　“我我我……”她捂着自己嫩嫩的小脸儿，突然无力地趴在了萧韦的身上，“头疼。” 　　看她伸出两条小胳膊就在那里装死，庆王哼笑了一声，眼底更带了几分戏谑，只是这份温情就叫萧韦惊呆了。 　　这老爹天天在府里跟阎王爹似的，何曾有这样慈爱的时候，遥想当年二公子犯了事儿，那庆王阁下是举着棒子一连追出三里地，绝对不手下留情来的。他正抱着自己背上哼哼的胖团子呆呆地看着自家父王，却听见一旁庆王妃突然冷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好个金尊玉贵的五姑娘，这是叫皇家血脉都要背着你呢！” 　　看见阿菀庆王妃就来气。 　　更何况她就萧韦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恨不能宠到天上去，可是谁知道一个胖团子竟然还有脸趴在萧韦的背上，叫萧韦给她当牛做马。 　　不仅叫她心里心疼儿子，也恨阿菀狐媚，小小一团的就知道勾引人了。 　　特别是见庆王待阿菀如此不同，想到曾经的陈年旧事，庆王妃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嫉恨。 　　她美貌的脸都扭曲了，仗着自己身为王妃就要呵斥阿菀不懂事，韩国公太夫人本脸上带着笑，听到这里老脸一沉，正要为阿菀撑腰，却听见萧韦已经皱眉说道，“母亲，背背阿菀怎么了？是我要阿菀爬上来的，她年纪小，我做哥哥的难道不能爱护她了不成？且我虽是皇家血脉，也没那么尊贵，一个妹妹都背不得。” 　　他见阿菀蹭了蹭自己的脸，急忙回身把阿菀给放下来。 　　萧秀上前，雪白的小脸儿一片严肃，握紧了阿菀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目光清冷地看向庆王妃的方向。 　　他是河间王世子，又年纪小，就算有失礼之处，然而却也无人会刁难他，倒是庆王妃见儿子竟然都跟自己作对，心中不由酸涩起来，红着眼眶对儿子说道，“我还不是心疼你么？你才多大，平日里也是叫我娇养的，连重的东西都没有拿过。且男子的背是一个女子能压着的么？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个小姑娘，有什么资格上了萧韦的背上？她若是不看着点儿，这傻儿子都要被那只知道甜言蜜语的给卖了。 　　“都说了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大哥以前还背过我呢。”萧韦不欲与母亲争执。 　　庆王妃虽然有正妃的名分，可是在庆王府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萧韦不苟同母亲的事，可是叫他也跟着落井下石踩一脚庆王妃，他也做不到。 　　这是在外族家，他做儿子的公然与庆王妃吵闹不给庆王妃脸面，那也叫庆王妃的脸没地方放。 　　因此，萧韦想了想就对庆王妃耿直地说道，“这件事都是我招呼阿菀做的。我喜欢阿菀表妹，当然愿意护着她，疼爱她。母亲，我还没有妹妹呢，阿菀不就和我的亲妹妹一样儿么。” 　　他说得光风霁月，也没什么龃龉的样子，庆王妃却感受不到儿子要给自己留脸面，只看着萧韦诧异地说道，“什么妹妹！你表妹，你表妹多了去了，你和她才见了几面！”她的声音尖锐，萧韦顿了顿，头疼地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不宠爱阿菀，难道宠着……” 　　他不愿意说出表姐妹的名字来坏了人家的清誉，因此忍着没说。 　　韩国公太夫人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萧韦的品性为人都是极好的，这或许是庆王教子有方。 　　“你！” 　　“我是不是你哥？”萧韦垂头，俯身问从萧秀怀里颤巍巍地看过来的胖团子。 　　“是！二表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二公子昂首挺胸之际，胖团子左看看垂目看来的大表哥，又看了看竖起了耳朵正在抿嘴听着的阿秀表哥，慢吞吞地对着自己的胖手指垂着大脑袋说道，“之，之一……” 　　这就是修罗场了，可恨阿菀年纪小，尚未听过爹爹的几堂功课，竟然不知道如何在修罗场之中游刃有余，不过有一招儿她是学会了的，在萧韦瞪圆了眼睛气得要来揪自己的胖腮的一瞬间，她歪头，捂着心口说道，“头，头疼。” 　　二公子嘴角抽搐地看着这敷衍自己的胖团子。 　　一双大手斜刺里探过来，把阿菀给掐着小肥腰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阿菀就呆呆地看着自己成了空中飞团，一转眼就落在了一个坚硬高大的怀里，鼻息之间都是淡淡的龙涎香，沁人心扉，她一仰头就对上了庆王英俊的脸，小小地叫了一声正想连滚带爬地从庆王这狼怀里爬出去，就见庆王抬手就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 　　这给摸了小脑袋顿时就叫阿菀吭哧吭哧不说话了，她呆呆地趴在庆王的腿上，就听见庆王在她头顶对太夫人说道，“皇兄今日问起阿菀，因此命我来看望她。” 　　“承蒙陛下惦记，这孩子本来进城就去给陛下磕头的。”韩国公太夫人笑着说道。 　　一介臣女，进了帝都就会被帝王召见进宫去面圣，对于寻常的勋贵贵女来说，这是十分荣耀的。 　　只是韩国公太夫人却没感觉什么荣耀，反而觉得心疼。 　　阿菀能在帝王面前挂了号，还不是因出生艰难，在那战场之上混着血与火诞生，从此此生羸弱，再也不能如同康健的女孩子一样。 　　如果叫韩国公太夫人来选择，她宁愿阿菀是个寻常的侯府贵女，也不愿意阿菀因此得到皇家的关照。 　　她苍老的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庆王见了，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瞬，温和地说道，“皇兄知道阿菀身体羸弱，因此也叫她不必急着进宫，反倒叫他担心。” 　　不过皇帝竟然还会派遣一个弟弟过来看望阿菀，这已经是罕见的隆恩，更多地是看在远在边关还为自己忠心耿耿守卫边城的长庆侯。他垂头捏了捏阿菀的小耳朵，见这小东西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笑了笑，对韩国公太夫人说道，“皇兄要我传话，罗妃也十分挂念阿菀。” 　　他虽然被韩国公府骗了婚，一时不查娶了个败家的庆王妃回来，不过对于韩国公太夫人这位老岳母却一向十分温煦。 　　见韩国公太夫人微微颔首，他顿了顿便继续说道，“皇兄的赏赐已命我带了过来，阿菀既然今日在这，就亲手交给她。” 　　他就从怀里摸出了一枚十分精致的蟠龙玉佩来，见胖团子还挺识货，扬起了小脑袋紧紧地盯着这玉佩不放，不由勾唇笑了笑，在这胖团子的眼前摇晃了一下。他一晃这玉佩，阿菀急忙伸出一双小胖爪来去抓，只是庆王却坏心地把玉佩抬高了一下，颤巍巍趴在他腿上的胖团子够不着。 　　“来拿啊。”庆王抬了抬下颚。 　　阿菀：…… 　　阿菀终于知道为啥亲爹好讨厌庆王殿下了。 　　真坏呀。 　　她又挥了挥小爪子，却见那玉佩就在自己指尖儿不远晃荡，顿了顿，垂头憋着胖腮想自家爹爹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怎么办？ 　　上表哥啊！ 　　“想要。”胖团子背影凄凉，小肩膀耸了耸，可怜巴巴地黯然销魂了。 　　她的背影如此圆润，胖嘟嘟一团，看起来很失落的样子，一旁，小小的河间王世子顿时伸手，抱住了庆王的双腿，仰头，目光炯炯。 　　一只大手抢过庆王手里的玉佩，塞进胖团子的小爪爪里。 　　“给她！”萧堂的声音十分冷酷地说道。 　　看着这一大一小堂兄弟俩如此合作愉快，还有那只胖团子已经眉开眼笑地抱着玉佩对自己吐舌头，庆王嘴角抽搐了。 第17章 　　“你们这配合得很默契啊。” 　　一个抱腿，一个抢玉佩，庆王从前怎么没发现萧堂和萧秀在一块儿这么有战斗精神呢？ 　　“和这么可爱的团子抢玉佩，父王你竟然还好意思当初揍我？”萧韦就在一旁看得惊呆了，用他这前半生的丰富经验来看待庆王当听说自己欺负人之后追着自己往死里打，可是却转眼就在这里欺负一只胖团子的关系来说，这明显是双标来的。 　　二公子对于亲爹的脸面就不大在意了，怪叫了一声就要把胖团子从庆王的腿上给抢走，叫道，“离怪王爷远点！”他这就比较捅马蜂窝了，庆王脸色一黑，伸手压住了自己面前的胖团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二公子迎着亲爹冷酷无情的目光，惊呆了。 　　“为什么只欺负我？” 　　“你说呢？” 　　“好欺负吧。”胖团子悠悠地说道。 　　“阿菀？！” 　　胖团子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从庆王的魔爪之下探身过去，蹭了蹭萧韦的手臂，仰头很真诚地说道，“心疼表哥。” 　　她一双大眼睛温润得跟小奶狗儿似的，萧韦抽了抽嘴角，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阿菀急忙抬头蹭他的手指，讨好地说道，“我真是心疼表哥，心疼得不能直视呀。”她心虚地把自己团成一颗球，这一把萧堂和萧秀都不吭声了，许久之后，河间王世子公允地说道，“阿菀很善良。” 　　“……你说的对。”萧韦艰难地说道。 　　河间王世子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仰头看着庆王严肃地说道，“伯伯不可以欺负阿菀。不然……” 　　“不然怎样？” 　　“叫我父王和伯伯喝酒。”萧秀严肃地说道。 　　庆王的眼底生出几分笑意，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几个孩子，他心里一软，把阿菀抱起来放在手臂上，看她软软地，如同一朵颤巍巍的白莲花，用晶莹的眼睛去看自家的长子，抬手弹了弹阿菀的小脑袋瓜儿笑着说道，“真是与韩三一个模子出来的。”想当年他有眼无珠，见了看起来软乎乎没脾气的白莲花儿韩三不顺眼，上去就欺负了一下，从那儿以后庆王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白莲花都是马蜂窝。 　　都是捅不得的。 　　那天天的，韩三的各路表哥表弟堂兄堂弟亲哥亲弟的……庆王殿下那一阵子看见了男人就想撒腿就跑。 　　更何况…… 　　庆王垂头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顿了顿方才含着几分笑意地对韩国公太夫人坦然地说道，“这小东西更像长庆侯，外柔内刚，不是一个好欺负的。” 　　他微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怀念，韩国公太夫人笑着说道，“生得也与她母亲有几分仿佛。”她这样光风霁月，毫无芥蒂，庆王也笑了起来，只有庆王妃，听到庆王的嘴里提到了长庆侯罗芳，顿时脸色就变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了，死死地忍耐着心中的酸意，却还是忍不住。 　　想当年庆王丧妻，王府之中嫡长子萧堂正在襁褓，因此不得不立刻就要续弦来照拂庆王父子。 　　她那时候多么地爱慕庆王呀，见宫中有了想要给庆王续弦的意思，就求了自己的祖母，那时的韩国公太夫人去宫中询问庆王的亲事，谁知道庆王那时一个名门淑女都没有看在眼里，反而看中了忠诚侯府上的大姑娘罗芳。 　　那时罗芳在京都贵女之中已然名声显赫，小小年纪就随父兄出征，几次领兵于阵前击退敌寇，就算是名声有些“霸道”“残酷”什么的，可是在京都却是数一数二的将门虎女。 　　罗芳那年也要成亲，她的亲事万众瞩目。 　　可是庆王妃想都没有想过，庆王竟然相中了罗芳，并且还屡次上门真心求娶。 　　当然，庆王的结果不怎么样，叫罗芳一枪就给挑出了忠诚侯府，顺便叫他滚蛋。 　　罗芳当时怎么说的来的？ 　　“原配死了没多久自己就来追姑娘，这样的货色老娘看不上！”她那样骄傲地拒绝了庆王，转身就跟她三哥好上了。 　　庆王妃没有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庆王竟然叫罗芳弃之如敝履，甚至在罗芳的眼里，自己那无能只知道日日娇气的三哥比庆王更叫人喜欢。不过罗芳主动与她哥哥成亲，庆王一时就没了自己想要迎娶的女子，因此便听了宫中的话，娶了她做庆王继妃。 　　虽然这都是当年的旧事，如今已经都烟消云散，可是庆王妃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冒火。 　　她唯恐庆王对罗芳念念不忘，这些年硬是从不提娘家三哥三嫂。 　　可是没想到庆王竟然还真的张嘴就好意思说罗芳的事。 　　他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 　　“阿芳的确外柔内刚，想当年我们韩家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奇缘。”韩国公太夫人微微一笑，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柔声说道，“那时你母亲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好姑娘，心悦你母亲的好男子不知多少。娇娇啊，日后你也要与你母亲一般，做最好的，令男子都钦佩的女子。”罗芳自幼就为国冲锋陷阵，这样的女子自然值得受到尊重，而不是那些小女子的心情还有嫉妒。 　　如今韩国公太夫人都觉得，庆王妃的那些隐晦的嫉妒还有猜忌，都是在侮辱了罗芳。 　　这样的女子，无需叫男子念念不忘，只需要叫男子敬佩。 　　想来庆王到了如今也不过是在敬佩罗芳，因此称赞了几句。 　　见庆王妃在一旁拧着手里的帕子脸色阴沉，韩国公太夫人心底叹了一声，也不知该怎么样与女儿说这其中的事。她心里也烦闷疲累，只觉得韩国公府如今的嫡庶之争还有庆王妃这不省心的都叫自己疲惫。 　　她已经上了年纪了，也不知道能熬上几年，可是如今却都不敢闭眼。见阿菀小小地叫了一声，在庆王的怀里扑腾韩国公太夫人急忙收敛疲惫与伤感，对阿菀笑着说道，“看我，看见娇娇就想她爹，想她娘。” 　　“老太太。”阿菀却对她伸出一双小爪子。 　　庆王微微一动，就见阿菀扭了扭自己胖嘟嘟的小身子，回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她软乎乎的，狡黠却天真单纯，庆王不由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俯身把她放在地上，看见她吧嗒吧嗒撇开胖嘟嘟的小短腿儿滚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抱住自家祖母的腿蹭了蹭。 　　她带着几分娇气，可是又十分乖巧地说道，“有阿菀在呢，不要难过啦。”小小一团，暖乎乎的小团子，韩国公太夫人能感受到这小东西的亲近，不由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才对庆王抬头笑道，“这孩子总是这样孝顺。” 　　“您教的好。”庆王挑眉说道。 　　他觉得自己的腿都叫萧秀给抱得冒汗了，正想抗议一下，却见河间王世子在他失去胖团子的一瞬间，松开手，直奔胖团子而去。 　　庆王沉默了。 　　王爷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深深地。 　　“我也在。”萧秀也围在韩国公太夫人的身边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握住阿菀胖嘟嘟的小爪子，见她回头看自己，凑过来，抬手把阿菀手里的玉佩拿下来挂在了这团子的腰上。 　　“这是陛下最喜欢的一块玉佩，如今给了你，也叫你得龙气庇佑，身体安康。”庆王见阿菀垂头摸着漂亮的蟠龙玉佩，想到皇帝这枚玉佩从前连皇子讨要都没有给，却给了阿菀，不由目光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对阿菀温和地说道，“有玉佩在，这京都之中无人敢欺负你。若有人欺负你，就是对玉佩不敬，对皇兄不敬。”他耐心而温和，阿菀呆了呆，急忙努力地拱起了自己的胖爪爪，对庆王拜了拜严肃地说道，“臣女在这里多谢陛下。” 　　她一本正经的谢恩，因有些胖，差点儿就地滚一滚，庆王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萧秀一边扶着她叫她不要不小心磕碰了什么，一边点头说道，“陛下隆恩，阿菀已经记在心中。她的心里充满感激，伯伯不要忘记与陛下说。” 　　他本也是只不大的团子，庆王听了不由笑应了，见萧堂一身黑衣面容冷酷地站在自己的身边，目光却投向阿菀，突然挑了挑眉梢儿。 　　“阿秀待阿菀倒是十分用心。” 　　见他看了看萧堂，又看了看阿菀和萧秀，本气得说不出话，心里不知多少遍诅咒长庆侯罗芳是个狐狸精的庆王妃突然目光一闪，眼睛亮了。 　　“何止阿秀照拂五丫头，就是咱们的大哥儿也爱惜五丫头得很呢。”她早就想与庆王提及此事，只是一直以来并未找到开口的良机，此刻见萧堂与阿菀俱在庆王的面前，庆王妃的脸上急忙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对庆王笑着说道，“大哥儿对五丫头的疼爱众所周知，他们也投缘得很。这千里迢迢，大哥儿来往京都与边关也要把五丫头给带回来，单就这份儿心，谁人能比得上呢？” 　　她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堂说道，“大哥儿与五丫头这倒是一场缘分。” 第18章 　　萧堂安静地沉默着。 　　阿菀一愣，小胖脸儿埋进韩国公太夫人的衣裳里，默默地记仇。 　　这庆王妃小姑母真的太讨厌了。 　　她怎么能这么讨厌呢？ 　　这一刻，庆王妃成功地在阿菀的仇人榜登顶第一位。 　　就算是胖团子再傻也听出来了，庆王妃没安好心，这是要把自己和萧堂给拉在一块儿啊。 　　她总是觉得庆王妃不怀好意，想了想，已然在心里动气了。 　　庆王妃不可能是因萧堂对自己的心意……她还是一只胖团子，大表哥对她能有个屁的心意！ 　　不就是阿菀生得羸弱，瞧着小小年纪不像是个身子骨儿强壮的姑娘，因多病，娇气，反正各种毛病，据说日后不一定能不能生出孩子来，因此庆王妃想要把自己这么一个好大的拖累给送到萧堂的面前，若是萧堂娶了她，那往后没准儿就得断了子嗣……这不仅是诅咒萧堂，也是在诅咒她呀！ 　　谁说她以后生不出孩子啦？ 　　她以后，以后可能生了…… 　　各个儿都是胖团子，一口气生一个篮球……足球队的！ 　　庆王妃这一张嘴就叫阿菀气得小身子发抖，只是阿菀年纪小，也没法儿与庆王妃对嘴，更何况她怎么知道啥叫缘分呢？然而庆王妃这话音刚落，韩国公太夫人已经气得脸都白了，她只觉得此生最大的坎坷就是这个闺女，张了张嘴，指着庆王妃竟然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形容不好，阿菀顾不得心里问候庆王妃八辈儿祖宗，急忙仰头拿小爪子拍着韩国公太夫人的手小小声地说道，“不气，不气。” 　　怎么可能不气。 　　庆王妃一张嘴就败坏阿菀的名声。 　　她小小的孩子，怎么就跟表哥闹出这种话来？ 　　日后传出去怎么见人？ 　　好好儿的兄妹情叫人瞧着打心眼儿里开心，却叫庆王妃泼了一脸冷水。 　　韩国公太夫人是真失望了，她手足冰冷地看着自己再三忍让了很多年的次女，见她笑靥如花，眉目还带着几分嘲笑，顿了顿，叫阿菀坐到一边儿去，对庆王妃沉声说道，“缘分？我倒是不知道缘分是怎样，你过来给我慢慢儿听。” 　　她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好奇，如今阿菀的爹娘不在京都，那能给她做主的自然就是韩国公太夫人。庆王妃自持一向都被太夫人容忍的，便摇摇摆摆地起身笑着说道，“母亲，难道这亲事不好不成？阿堂对五丫头难得和气，日后也不会亏待了她。不比嫁到外面去叫人嫌弃强？” 　　她只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还十分好，见她走过来，韩国公太夫人霍然站起，运足了力气，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啊！”庆王妃养尊处优十几年，做了十几年高高在上的庆王妃，从未被人这样打在脸上，顿时尖叫了一声往后踉跄。 　　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儿就在她雪白的脸上浮现。 　　“你，你这个孽障！谁嫌弃阿菀了？她好好儿的！”韩国公太夫人正是气怒的时候，竟然素日里逗弄阿菀的称呼都顾不得了，见庆王妃歪着身子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指着她厉声说道，“再没有你这样的混账！亲侄女儿你都诅咒，你都算计，你还是不是人？！”庆王妃明摆着嫌弃阿菀，却还是要把阿菀往萧堂的面前送，这一算计就算计两个，叫太夫人如何能容忍？ 　　“做继母不慈，做姑母的你也不慈，你这样的心性，怎么配做一府王妃！” 　　“母亲，你怎么打我！”庆王妃从前没挨过太夫人一根手指头，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庆王尚在一旁看着，太夫人这做生母的竟然都不给她脸面，日后庆王更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且这亲事都是这样说的呀。我是阿堂的母亲，难道我连他的婚事都提不得？”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两行晶莹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过，看起来美貌之中带着几分控诉，十分委屈。 　　阿菀见她委屈上了，一边心里觉得她活该，并且遗憾她另一边儿怎么没挨一下，一边垂头咳嗽起来。 　　她靠在萧秀的肩膀上，突然哽咽了一声，小小声，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 　　小小的孩子哭得眼眶通红，可是咬着粉嘟嘟的嘴巴仿佛不敢哭得大声，怯生生地躲在自家表哥的身后看着庆王妃。 　　顿时，庆王妃不可怜了。 　　更可怜的小白花儿在韩国公太夫人的身后呢。 　　庆王妃看着抽噎着，胖腮上两点晶莹的眼泪，可怜巴巴的胖团子，惊呆了。 　　“你！” 　　“不，不喜欢这样的玩笑……”阿菀抹着眼泪小声说道。 　　“你瞧瞧，阿菀都比你明白自尊二字！”韩国公太夫人顾不得庆王妃了，转身就去安慰阿菀，见她抱着萧秀垂着小脑袋瓜儿，仿佛吓怕了，回头指着庆王妃厉声说道，“赶紧滚回你的庆王府作威作福去！没有我的话，你也不要回什么娘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叫你天天往娘家跑的？你把夫家，把庆王府当成什么了？！”她上了年纪，难得动怒却是雷霆，顿时露出几分倦怠，却还是指着庆王妃冷笑说道，“你那点算计，傻子都知道。你还把别人当成傻子？别叫我说出口，恶心你。” 　　“母亲你赶我走？”庆王妃不敢置信地问道。 　　“赶紧滚。这府里我说了算，日后不许你登门。”韩国公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阿菀，不要哭。”其实胖团子干打雷不下雨，除了一开始的那两颗大大的眼泪，余下的就只剩下抽抽儿了。她把小胖脸埋在萧秀的颈窝里，微微侧头，那脸上什么样儿河间王世子门儿清。 　　他却只是垂头，对胖团子脸上干干净净视而不见，拿小帕子来给她一下一下擦脸，小声说道，“你受委屈了，回去咱们告诉母亲，叫母亲给做主。”他顿了顿，见小帕子上很干燥，不动声色，顺手就把帕子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庆王，庆王世子妃难道还委屈了她？” 　　“没有阿菀自己的心意在，那就是委屈阿菀了。”萧秀对庆王妃一板一眼地说道，“阿菀哭得难受，姨母，这件事我会告诉母亲。” 　　“可是我说什么了？！不就是提了一嘴亲事！”庆王妃一转眼发现自己四面楚歌，顿时急了。 　　“你又不是阿菀的父亲母亲……”萧秀顿了顿，本想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然而见阿菀伸出小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脖子，默默垂头，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揣了揣。 　　“别怕，有我在。”他小声说道。 　　阿菀哼哼了一声，和萧秀依偎在一块儿，也不抬眼去看了。 　　“母亲多管闲事了。更何况阿菀才多大，母亲怎么能把大哥与阿菀之间想得这样龌龊。”萧韦就算是再想给庆王妃留面子现在也扛不住了。 　　他头疼极了，动了动嘴角缓缓地说道，“若母亲当真觉得这亲事极好，阿菀招人喜欢，那儿子也喜欢阿菀得不得了，母亲怎么不给儿子去边关与舅舅提个亲？”他的嘴角露出几分讥诮，然而这份讥诮却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依旧带着几分少年的鲜活，转头对沉默不语的庆王说道，“父王，咱们回去吧？” 　　他真是想不到母亲竟然石破天惊说出这么一句提亲的话来。 　　若是当真心怀善意的提亲，萧韦不觉得庆王妃唐突。 　　可是他也听得出来庆王妃没安好心。 　　韩国公太夫人之所以大怒，不是庆王妃坏了萧堂与阿菀之间清清白白的兄妹之情，也不是因她擅自提及萧堂与阿菀之间的亲事。 　　而是庆王妃在算计萧堂的婚事。 　　阿菀年纪这样小，若是长到能大婚的年纪，起码还得个十年，而这十年，萧堂莫非就要苦守着？ 　　萧堂今年都十四了，十年之后就已经二十多岁，别人家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他还得守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那子嗣上…… 　　萧韦揉了揉眼角。 　　他虽然生性跳脱，年纪也不大，可是如今在宫中读书，宫中皇子们，嫔妃们的你死我活的算计见得多了，庆王妃这点道行在他眼里简直不够看。 　　就庆王妃这样的自作聪明，其实在聪明人的眼里无所遁形，什么心机都是笑话，只不过他是她的儿子，如今只能勉强忍耐，都已经调皮捣蛋到这个份儿上，眼睛不瞎的都应该看得出来，他对夺爵没有什么兴趣。 　　若是庆王妃要埋怨，只能怨她自己没有福气做得上庆王的原配嫡妻，生出来的不是元妻嫡子，这是她自己倒霉，为什么又要算计旁人呢？他小小的年纪绷起了脸，庆王妃目中微微一缩，却见庆王已经缓缓起身。 　　庆王本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听到庆王妃开口又面无表情了。 　　二公子就觉得他老爹回王府又要纳妾了。 　　不拿后院儿的女人把庆王妃绊住脚，庆王妃又得没事儿闲得慌跑出来闹腾别人。 　　又不能休了庆王妃…… 　　一想到他老爹最近纳妾的频率有点高，二公子默默地给他爹点了一根蜡。 　　偷偷去问太医要补肾药方什么的…… 　　看破不说破。 第19章 　　心疼了一下自家人到中年有点虚的老爹，二公子就得心疼心疼自己了。 　　有这样的亲娘，也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给自己。 　　要么，就来一把他外祖韩国公府的优良传统，去骗个婚？ 　　骗个傻姑娘回来？ 　　这有点儿作孽了，谁家女孩儿不矜贵，凭啥在庆王妃面前受气，二公子难得有良心地没忍心。 　　只是他正在心疼自家父子，一旁的庆王妃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从年少起就受家中祖母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哪怕是太夫人再不高兴也没有当场给她下不来台过。 　　此刻众人皆在，她的脸面一下子全都完了，这还叫她日后怎么在这群小辈面前做长辈？怎么出去做光鲜亮丽的亲王妃？只是她也知道韩国公太夫人的性子，若是自己再敢说话，恐怕又是一巴掌。 　　含着眼泪狠狠地瞪了阿菀一眼，庆王妃这才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了。 　　“令岳母恼怒，是我管教不严。”庆王板着脸给韩国公太夫人说道。 　　他还愿意道歉…… 　　这但凡有点儿脾气的，早就破口大骂韩国公府了。 　　到底是养出一个怎样的女儿，这不是祸害人家庆王府呢么？ 　　韩国公太夫人对上这女婿也是没脾气的，若说对长女嫁给的河间王有时还会说笑两句，老太太这面对庆王一向都是心虚的，动了动嘴角十分惭愧地说道，“王爷这话说的……都是韩国公府没有养好这闺女。”庆王妃这种种行事，庆王竟然默默地忍了，最多就是多纳了几个妾侍，叫太夫人说这已经够可以的了。 　　她和庆王正在彼此赔罪，却听见一旁传来萧堂冷淡的声音。 　　“可以。” 　　这平静的两个字叫大家伙儿都惊呆了。 　　连阿菀都诧异地从萧秀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大表哥。 　　“可以什么？”太夫人下意识地问道。 　　“娶阿菀，可以。”黑衣少年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说愿意娶一只胖团子的时候仿佛就跟喝口水似的轻松。 　　可是就这么一句话叫这屋里的人全都惊呆了，韩国公太夫人都觉得自己一颗老心扛不住庆王世子这种种的意外，震惊地问道，“世子愿意迎娶阿菀？！”这可不是庆王妃谋算算计自家继子，而是萧堂亲口说愿意娶一只团子，这叫太夫人这样的老人家都觉得…… 　　活久见啊…… 　　“你愿意娶阿菀？”庆王却并未动怒，只是微微挑眉。 　　若说心爱的长子非要娶一个年纪小还病弱的小姑娘，庆王本应该恼火。 　　可是他此刻却恼火不起来。 　　“若阿菀十五岁之后还无人娶她，那我就娶。”萧堂一偏头，见一只胖团子躲在眉目秀气的萧秀的身后对自己探头探脑，呆呆地看着自己，想到她的身子不好，恐怕日后还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 　　与其被人嫌弃笑话嫁不出去，他这做表哥的伸出援手娶回家来继续照顾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又没有心上人，未来也没想成亲，就当是做表哥的心疼表妹就是。因想到还可以帮助一下这团子，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阿菀却不敢置信地捧着自己的胖腮，恨不能揽镜自照了。 　　这得怎样的红颜祸水，这么小就想把她给预定啦？ 　　“不行。”就在胖团子决定矜持一下，不耽误自家大表哥娶媳妇儿拒绝之，就听见自己的耳边传来稚嫩的声音。 　　她刚刚动弹了一下，一下子就被萧秀给揽着小肩膀给扣进了怀里去。 　　“表妹是我的。”萧秀板着自己秀气的小脸儿认真地说道，“谁都不给。”他还转头，安静地看着阿菀轻声问道，“表妹，你选谁？” 　　他一张秀气的脸雪白漂亮，一旁高大的萧堂硬朗英俊，阿菀就捂着自己的心口看着这两位又都盯住了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呆呆地说道，“头，头疼。”她想着自家爹爹疲惫一笑，叫边关的大叔们都很心疼地表示“病了就不要忙好好儿歇着”就幸福地去偷懒的表情，一边抽了抽小肩膀。 　　那个什么……为啥她爹爹教的有点儿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阿菀，我把你放在心上了。”萧秀见胖团子哼哼唧唧就想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小声儿说道。 　　阿菀胖腮抽搐了一下。 　　“你在我的心里。” 　　河间王世子觉得自己遇到了年幼的人生之中巨大的危机，把阿菀的小胖爪放在自己的心口，眨了眨眼睛。 　　他觉得一个不好，自家团子就会被大堂兄给抢走。 　　萧堂继续垂头看着这两只团子。 　　“我说……”萧韦刚刚高光了一下，众人瞩目，一下子又成了透明板，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我也把表哥放在心上了。”阿菀想到花园里自己刚刚跟萧秀发过誓，顿时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都不好了，深深地感受到还是她爹爹的表哥们更容易哄骗。 　　她抽噎了一下，萧秀却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萧堂，对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堂兄无所畏惧，反而带着几分小炫耀，严肃白净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说道，“阿菀说了，她把我放心上了。我的。”他一边抱住胖团子软乎乎暖呼呼的小身子，一边对萧堂小声说道，“只有阿菀是我的。” 　　别人都不能抢走。 　　虽然萧秀年纪小，可是这霸道起来…… 　　还挺霸道世子爱上我的。 　　胖团子哼哼唧唧地拱在自家表哥的怀里，有心想跟萧堂说一句她心里也有大表哥，却看见萧堂已经微微点头。 　　“你要记得今日的话。” 　　他对萧秀说道。 　　等等……这是咋说的？ 　　胖团子惊呆了，看着这么容易就放弃跟自己求亲的大表哥。 　　这还是不是真爱了？ 　　不是应该大喊一声“团子是我的！”从此开启十几年的兄弟相争红颜祸水的剧情？ 　　“不，不是……”她嘴角抽搐着抬头，却见萧堂的大手已经压在自己的小脑袋瓜儿上揉了揉，这英俊硬朗的少年垂头对上了团子呆呆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放心地说道，“阿秀很好，你们日后青梅竹马长大，感情也会很好。” 　　庆王世子刚刚还说娶人家团子无所谓，一转眼就把团子交给了河间王世子，萧秀见他看着阿菀的目光里充满了笑意，急忙又把怀里软乎乎的小姑娘给抱了抱，板着一张脸郑重地说道，“我会对阿菀很好很好。” 　　“记得你今日的话。若是来日你不善待阿菀，我会把她抢走。”萧堂吓唬了一下眼前的这小堂弟。 　　人心易变。 　　如今年少的真诚，谁会知道未来结果怎样。 　　因此，提前威胁一下是绝对没错儿的。 　　若是来日萧秀叫阿菀伤心，或是另有所爱，那萧堂就把阿菀带走，再也不叫萧秀能得到她。 　　他比萧秀年长很多，在他的面前，年幼的河间王世子不能与他抗衡，可是他们对话的时候，却莫名叫人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发誓。”萧秀继续郑重地说道。 　　他看起来非常的认真，阿菀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都，都是团子，说得这样郑重其事，都叫她觉得是不是以后要嫁给阿秀表哥了。 　　不过怎么可以呢？ 　　作为盛世白莲，不修罗场那还叫小白花儿么？ 　　她咳嗽了一声，胖爪子托着自己的大脑壳儿儿哼哼着说道，“怎么不问问我呢？”这想要五姑娘嫁给谁，也得得到五姑娘的同意是不是？ 　　她越发地矜持了起来，眉开眼笑地趴在萧秀的怀里骄傲地说道，“表哥是我的，所有的表哥都是我的。”她一骄傲就翘尾巴，把自己的心里话儿都给说出来了，萧秀本觉得自己已经迈过了萧堂一座高山想要松一口气，没想到这团子竟然还是个花心货，顿时沉默了。 　　“都要对我可好可好啊。”胖团子还紧张地对萧堂说道，“虽然我不能嫁给大表哥，可是大表哥一定还要对我好啊。” 　　她这忧心忡忡的，萧堂勾了勾嘴角，又看了萧秀一眼。 　　幸亏他早就发现这团子花心的真实面目，不然简直就跟现在的河间王世子一样儿，早晚被气得去见祖宗。 　　“还跟从前一样。”从前怎么照顾阿菀，日后萧堂自然还会怎样照顾她。只是见胖团子这一放心下来又去跟萧秀甜言蜜语，那努力踩几条船还想不翻船的贪心小模样儿，河间王世子已经被这团子哄得晕头转向。 　　萧堂哼了一声，又看了刚刚在一旁竟然也张嘴说要娶团子的弟弟。二公子被这一眼看得浑身顿时一个激灵，哆嗦了一下，却见萧秀的目光也顺势看来，顿了顿，河间王世子面无表情地对他点了点头。 　　他拉着阿菀的手对她说道，“二哥也说要娶你，他不行。” 　　阿菀痛苦地看着自家阿秀表哥，觉得自己这修罗场已经分出了胜负。 　　明显河间王世子一骑绝尘啊。 　　“为什么呀？” 　　“年纪大了。”秀气漂亮的小世子顿了顿，用力抹黑狼子野心的坏蛋，凑过去蹭了蹭阿菀的脸小声说道，“还没我好看。” 　　萧韦：…… 第20章 　　二公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你，你就跟只包子似的，竟然还敢说比我好看！” 　　萧秀年幼，小小一颗团子，竟然还好意思踩着二公子的脸往上爬，这叫二公子情何以堪？！ 　　萧韦就凑过去，想要和萧秀比一比谁更帅。 　　这么蠢的动作被庆王给制止了。 　　不出手的话，总有一种丢人现眼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拎住次子的后衣领，见这京都小霸王那叫一个挣扎，也顾不得对韩国公太夫人过于和气，微微颔首之后转身就走。 　　看着这活猴儿就这么被拎出去了，萧堂这做大哥的无动于衷，很有庆王妃担忧的那种对弟弟冷眼旁观的意思，只是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又摸了摸萧秀的，转身也走了。这庆王府的人都走了，太夫人这才吐出一口气，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坐在了一旁闭目不语。 　　“都是我的过错。”她轻叹了一声。 　　次女庆王妃行事不妥，并不是这一日两日。 　　可是那么多年她都默默地容忍，甚至舍不得去呵斥她，最终害的只不过是韩国公府。 　　若是她能早点叫庆王妃谨言慎行，那庆王妃也不会猖狂到这个地步。 　　阿菀歪了歪小脑袋，虽然也觉得有点儿“子不教父之过”的意思，不过太夫人刚刚那样维护自己，已经与庆王妃翻脸。她这样大的年纪，一旦动怒就不是好受的。这叫阿菀心里也有点难受。 　　她想了想，扭着小身子爬到太夫人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趴在她的肩膀上小小声地说道，“老太太不难过。我，我孝顺老太太呀。”她胖嘟嘟一团在自己耳边说傻气的话，太夫人微微侧头，却见胖团子已经撅着小嘴巴凑过来。 　　“啾”。 　　她一口亲在太夫人的脸颊上，退开一些，露出天真的笑容。 　　“亲一下。老太太不要难过啦。” 　　太夫人怔怔地看着自己身边眉开眼笑的胖团子，许久之后，觉得眼眶酸涩，却忍不住颤抖着手抬起来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有娇娇在，祖母不难过。” 　　“是阿菀，阿菀啦。”胖团子一本正经地纠正。 　　“怎么是阿菀？不是娇娇么？”太夫人眼底露出几分笑意。 　　“阿菀，阿菀好听。”胖团子板着手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娇娇叫人笑话。”那在外若是彼此介绍名字，她一张嘴就“我叫娇娇”，那跟没断奶似的，一点儿都不白莲花。 　　作为一只小小年纪就已经搅乱表哥们一池春水的团子，这名字也得跟着祸国殃民的呀。不是唯恐吓坏表哥们，胖团子恨不能管自己叫妲己。她的胖腮都愁起来了，可是一旁的丫鬟们却安静地看着她一两句傻话就叫太夫人忘记了庆王妃方才的种种不堪，一时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五姑娘瞧着年纪小，可是倒是十分有本事，一转眼就哄得太夫人心情好起来。 　　太夫人心情好了，她们这些奴婢们的心情才能跟着好不是？ 　　“老太太，几位太太来给您请安了。”门外一个丫鬟走进来，在太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 　　韩国公太夫人正揽着靠在自己怀里撒娇的阿菀与面容严肃的萧秀说笑，听到这个时候儿媳们来了，想到自己刚刚骂走了庆王妃几个儿媳就撒花儿一样来给自己请安，顿时抽了抽嘴角，觉得有点儿无奈。 　　她早就知道庆王妃把几个嫂子给得罪得底儿掉，只是没想到庆王妃才挨骂，她几个嫂子就这么高兴，也不说什么“安胎”“照顾孩子”“不爱见她”这样的敷衍话，纷纷就来当孝顺儿媳妇儿了。 　　“请她们进来。”太夫人揉了揉眼角，心底是真的觉得庆王妃日后恐怕是借不上韩国公府的力了。 　　韩国公府上下就没有喜欢她的人。 　　能把自己给作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是太夫人也只能无力回天了。 　　她叫人吩咐下去，阿菀知道长辈们要进来，急忙从太夫人的怀里爬出来，直到不大一会儿迎面走来三个各有春秋的女子，她一屁股从太夫人的膝上滑落，落在地上一本正经地上前，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说道，“给大伯娘二伯娘四婶请安。”她奶声奶气的小小一团，韩国公夫人也就罢了，下方一个穿着一身大红洒金，修眉俊目美艳逼人的女子脸上已经控制不住露出喜爱的表情，伸手就把阿菀给抱起来了。 　　“给您请安。”她们给太夫人请安，就坐在了一旁。 　　若说别人家里做婆婆的还要叫儿媳规规矩矩的，太夫人的面前倒是没有这些说道。 　　“你不在屋里安胎，出来做什么。”太夫人叫人给儿媳们上茶，见韩国公夫人抿嘴笑，不由嗔怪地说道，“事事妥帖虽然好，只是如今你正有孕，谁还能说出你写什么来不成？” 　　她嗔怪了儿媳一声，又问韩国公夫人今日有没有吃补药，有没有请太医诊脉，种种细心叫韩国公夫人心里暖暖的。她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在屋子里也憋闷。太医说虽然这一胎并不稳固，不过还是可以时常走走，日后生产也是有利的。” 　　说起来，她并不算是没有福气的人。 　　嫁入豪门世族，一进门就是当家夫人，妯娌们和睦，婆婆也十分温煦，韩国公夫人从嫁进门到如今也十几年，还没有在太夫人的面前立过规矩。 　　韩国公太夫人为人也端正，不摆婆婆的谱儿，这府中也没有那许多的纠葛。 　　只除了一个贪花好色宠妾灭妻的韩国公，韩国公夫人只觉得这府里再也没有不圆满的。 　　太夫人四个儿子，最王八蛋的偏偏叫自己给遇上，韩国公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运气。 　　想到这里，韩国公夫人一边笑一边将目光扫过下方正紧紧地抱着胖团子舍不得撒手，恨不能把阿菀给搂进心里去的那红衣美人，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有人宠妾灭妻，有人却守着无子的妻子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她这位四弟妹明仪郡主嫁进门也有十几年了，到了现在还没有儿女傍身，偏偏韩四一门心地扑在妻子的身上，凭外头人怎么说不好听的话，硬是撑着不肯纳妾生子。 　　如今他们夫妻两个膝下空空，外人瞧着遗憾，然而夫妻两个却恩爱如同新婚似的。更何况若换了别人家，就算是做夫君的不着急，做婆婆的也该着急了。然而明仪郡主的运气偏偏就这样好，修来韩国公太夫人这样的婆婆。 　　韩四不肯纳妾生子，太夫人就当做什么都没有见到，也不催促，也不言语提点，由着他们小两口的性子。 　　因此虽然明仪郡主生不出子嗣，可是这日子其实十分轻快。 　　最难听的话也就是外头人都说了。 　　京都四大妒妇，就有明仪郡主一个。 　　自己生不出来还不叫丈夫和别的女人去生，怎么就那么…… 　　叫人嫉妒呢？ 　　这世上吧，日子过得顺遂的女人总是会被人看不顺眼的，就明仪郡主这日子过得轻轻松松的，谁看的顺眼？因此送她一个妒妇的名声给她添堵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说韩国公夫人自己都忍不住偷偷小嫉妒了一下。她心里带着几分柔软地与太夫人低声说话，一边就去听明仪郡主与阿菀的对话，就听见明仪郡主对阿菀说道，“小没良心的，昨儿你怎么没来见我？说好了天天来陪我说话呢？” 　　“昨日繁忙，繁忙呀。”胖团子努力挤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想了想，想她爹对她娘怎么做的，急忙把明仪郡主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讨好地说道，“我其实想四婶想得很。” 　　“是么？”明仪郡主挑眉问道。 　　“辗转反侧，夜不能眠。”胖团子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深深地表达自己对她四婶的一片相思之情。 　　“这还差不多。”明仪郡主顿时眉开眼笑。 　　太夫人沉默了。 　　这团子昨天一沾阿琪的怀里就睡得四仰八叉的，大清早上滚着被子哼哼唧唧起不来，这怎么就辗转反侧了？ 　　不过这话有点儿耳熟，仿佛韩三早年忽悠他的傻四弟的时候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如今这话叫胖团子又回馈给了她四婶，这老四夫妻恐怕逃不出三房父女的甜言蜜语，怕也是天生绝配。 　　太夫人决定不要拆穿冷眼旁观，却见胖团子已经拱了拱胖爪子抱着明仪郡主的脖子甜言蜜语，明仪郡主本就是明艳照人的美人，听了一会儿，笑得花枝招展，越发抱着阿菀软乎乎的小身子舍不得撒手。 　　“娇娇……” 　　“阿菀，阿菀啦。” 　　“阿菀，四婶真喜欢你。要不然你来四婶的房里住几日，四婶照顾你吧？” 　　明仪郡主看着阿菀的眼睛都在发亮，转头笑着问道，“老太太，您说呢？” 　　见明仪郡主眼中的光辉，想到她这么多年的艰难，太夫人心里一软，笑了。 　　“最近我得忙着阿琪的婚事……阿菀就托给你了。” 第21章 　　“多谢母亲！” 　　明仪郡主得了韩国公太夫人的允许，顿时就把阿菀胖嘟嘟的小身子给抱紧了。 　　“最近你可要跟着我了。” 　　她的眼底充满了欢喜的笑意。 　　她是当真喜欢孩子，可是也不知什么缘故，求医问药这么多年，太医对她也束手无策了。 　　因没有自己生的，明仪郡主自然就想要宠宠别人家的小姑娘，只是这韩国公府里头的女孩儿，除了尚在襁褓中被二太太宠得什么似的的七姑娘之外，全都是韩国公的闺女。 　　要说韩国公以一己之力给韩国公府开枝散叶做出了卓越贡献也没什么可反驳的，这位韩国公除了两个嫡女之外，余下的三姑娘阿萱，四姑娘阿兰，六姑娘阿黛全都是他的庶女。明仪郡主那样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看上别人的庶女。 　　她和韩四之间没有妾侍搅和，自然也不会搅和别人家的妻妾之争。 　　韩国公夫人倒是生了两个嫡女，只是长女阿琪年长已经少了孩童的天真，二姑娘阿恬……明仪郡主最看不上的就是阿恬。 　　若说明仪郡主看不上韩国公庶女不过是嫌弃人家的出身，那阿恬竟然背叛亲娘跟个妾十分要好，明仪郡主都恶心死了。 　　她这举目四顾很多年，总是没有合心意能叫自己一心喜欢的孩子，阿菀这时候回到京都，真是正中明仪郡主下怀。 　　反，反正她三哥三嫂远在边关忙着保家卫国，做弟媳的，帮他们养团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因此明仪郡主觉得当仁不让。 　　想当年她家韩四和韩三的兄弟感情多好呀，为了韩三这朵白莲花儿，韩四小小年纪就硬是练就了一身非常优秀的本领，拳头一起来就能揍得京都那一代的纨绔哭爹喊娘，还因保护自家兄长身手有了提高，勇夺武举探花，虽然没有玉面小白龙似的，但是黑着一张脸看起来也英武不凡呢。 　　因想到这种种的来历，明仪郡主理直气壮地霸占胖团子，觉得这就是给她预备的小可爱。 　　阿菀又亲近她，不说母女情深吧，反正感情可好了。 　　“我真高兴呀。”阿菀还甜言蜜语地去在明仪郡主美艳动人的脸上“啾”了一口。 　　她喜欢美人。 　　明仪郡主生得美艳逼人，珠玉生辉的，那胖团子都觉得被美人抱在怀里心满意足。 　　她软软地把胖嘟嘟的小身子放进了喜笑颜开的明仪郡主的怀里，一旁，萧秀正抿嘴看着，一双清澈的黑眼睛里看不出什么，反而垂头想了想，走过去拉明仪郡主的衣摆，仰头，包子脸上露出一个严肃的表情问道，“舅母，你还想再养一个么？”见明仪郡主诧异地垂头看着自己，俊秀漂亮的河间王世子扳着手指头给她说道，“不占地方，和阿菀住在一块儿就可以。” 　　明仪郡主不吭声了。 　　虽然萧秀漂亮可爱，也圆滚滚一团，可是……谁会喜欢男孩子？ 　　软乎乎的女孩子家才招人喜欢不是？ 　　“不行，我已经有阿菀了。”明仪郡主是个决不见异思迁，也绝不脚踩两条船的人，这点可比小小年纪就要红颜祸水的胖团子正直多了。 　　她遗憾地垂头摸了摸萧秀的脸笑吟吟地说道，“不过你可以多来我这儿和阿菀一块儿玩儿。”她这句话倒是还像点样子，萧秀有些遗憾自己不能和胖团子一块儿睡，点了点头，觉得没鱼虾也好，靠在明仪郡主的身边拉着阿菀的小爪子不说话了。 　　他和明仪郡主说话的时候房中十分安静，当两个孩子都不闹腾了，韩国公夫人这才探身，带着几分期待地对太夫人问道，“母亲，莫非阿琪的婚事您已经有了章程？” 　　韩国公这老王八蛋立至要把阿琪给嫁到安王府去，想到这个韩国公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一晚上就没休息好，唯恐爱女遇人不淑。只是她也没想到太夫人动作这么快，之前还挑挑拣拣，待韩国公有这话透出来，顿时就有了动作。 　　太夫人的眼光韩国公夫人还是相信的，因此她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子……她不求如何家世显赫，只求真心真诚，为人正直可以善待她的长女。 　　太夫人微微一顿，见房中只有儿媳外加两只团子，几个孙女儿都不在面前，便和明仪郡主对了一个眼神缓缓地说道，“自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阿琪性子爽朗，也不是没人喜欢。”她看了一眼明仪郡主，韩国公夫人下意识地就看过去，见明仪郡主对自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顿时心里乱跳。她与明仪郡主也算是十分和睦，只是从前因想到明仪郡主出身皇族，她父亲英王乃是皇帝的亲叔叔，十分得皇帝敬重。 　　因英王府门第过于高贵，满京都豪门世家的贵女都在巴望着，因此韩国公夫人都没敢往英王府去想。 　　若是能嫁到英王府去，哪怕不过嫁一个寻常的嫡子不继承爵位，那也是好的呀。 　　且还是嫁到皇家，不比安王府那乱七八糟的地方强多了？ 　　“有了母亲照看，我自然欢喜。阿琪的婚事，儿媳厚颜，就都托付给母亲了！”韩国公夫人都没敢想过阿琪能嫁到英王府中去，她早前倒是相中了一户人家，就是长庆侯罗芳的娘家，阿菀的外祖家忠诚侯府。 　　如今当家的忠诚侯夫人乃是阿菀的大舅母，膝下正有一个次子与阿琪年纪品貌都相当。因自己受了妾侍的苦楚，因此韩国公夫人格外注意妻妾之事，忠诚侯府规矩大，家中家规就是有不许子弟随意纳妾这一条，忠诚侯几代都是没有妾侍的，因此韩国公夫人觉得这姻缘若是结得下来，那就太好了。 　　只可惜忠诚侯夫人似乎对与韩国公府联姻没什么兴趣。 　　韩国公夫人屡次示好，然而忠诚侯夫人亲近倒是亲近了，一提儿女之事就打哈哈。 　　韩国公夫人就十分茫然了。 　　阿琪美貌，性子爽快，其实很得忠诚侯夫人的喜欢，可是忠诚侯夫人却不肯缔结婚姻之事，她心里奇怪，憋在家里想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 　　忠诚侯夫人不是不喜欢阿琪，只是作为罗芳的长嫂，忠诚侯夫人更喜欢的是阿菀。 　　阿菀体弱多病，瞧着也不康健，这样的女孩儿就算长大恐怕身上也是不好的，那若是要嫁人的时候嫁到不怎么样的人家，嫌弃都能把阿菀给嫌弃死。 　　忠诚侯夫人膝下三子，幼子只比阿菀年长五岁，虽然差五岁也不少了，可是也并不是十分年长。 　　恐怕忠诚侯夫人是想把阿菀娶回来给自己的幼子，既然如此，这世上哪儿还有一家子姐妹嫁给同一家的亲兄弟的，岂不是叫人笑话？就为了阿菀，想必罗家也不会与韩国公府联姻。 　　想通了这些，韩国公夫人心中固然十分遗憾，不过却没有迁怒阿菀的意思。毕竟这与阿菀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她刚刚放弃与忠诚侯府联姻的念头，正忧虑阿琪日后所嫁非人，太夫人这一句话就把她的心给安稳住了。 　　她眼底生出光彩，又忍不住对明仪郡主生出几分感激。 　　若不是明仪郡主伸手拉了阿琪一把，京都那么多出色的闺秀，英王府怎么会看得上阿琪？ 　　“阿琪是公府嫡长女，只这份气派与贵气就不是旁人所能攀比。”太夫人顿了顿，见韩国公夫人稳重温柔的脸上露出惊喜，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伸手拍了拍韩国公夫人的手背温声说道，“我如今给你一颗定心丸，阿琪的婚事，只有我能做主。凭他是谁，想拿我的孙女儿去谄媚联姻，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你只管放心，好生安胎，保重你自己。” 　　她这样慈爱，韩国公夫人的眼睛不由红了。 　　“多谢老太太给阿琪做主。” 　　她声音有些哽咽。 　　韩国公府如今别的不说，她的日子过得太难了。 　　没有嫡子的话，日后庶子袭爵，柳氏就要踩到她们母女的头上去。 　　不说别的，只说柳氏之前就是多么猖狂。 　　“你若是闹坏了身子，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高兴的只有那起子小人。因此万万不必动气，也不必担心。”韩国公太夫人低声安慰了一会儿自己这遇人不淑的儿媳，笑了笑和声说道，“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就算你这一胎还是闺女……”她眯起了眼睛缓缓地说道，“这天也塌不下来。” 　　长子想要庶子袭爵，也可以。 　　只是柳氏是不是忘了，韩国公这混账玩意儿最喜红袖添香，韩国公府里可不止韩誉一个庶子。 　　庶长子又如何？ 　　惹恼了她，她就把韩国公最年幼的庶子记到韩国公夫人名下，充作嫡子，叫她亲手抚养长大，到时候与韩国公夫人一样儿亲。 　　照样是韩国公夫人母女的靠山。 第22章 　　太夫人这些年颐养天年，早就不大在意国公府中的事了。 　　就算柳氏再折腾，然而太夫人只说不想见她，也没说要把她怎么样。 　　这是第一次太夫人旗帜鲜明地站在韩国公夫人这一边。 　　“从前……都是我老糊涂了。”她到底还是偏心自己生的韩国公与庆王妃，因此这么多年，不是不知道韩国公夫人过得委屈，也不是不知道庆王有诸多不满，可是就为了老人家的那一点私心，总是没有挑明，然后做自己该做的事。 　　如今见了庆王妃之事，韩国公太夫人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愧疚，见儿媳含着眼泪看着自己，便笑了笑温声说道，“所以你不要再担心。”虽然说韩国公夫人的庶子们都不怎么样，可若韩国公夫人当真生不出儿子，太夫人莫非还没有手段了不成？ 　　只把几十个年轻美貌的小妾塞给韩国公，总能有人生出儿子来。 　　终于柳氏眼见年轻美貌的女孩儿抢走韩国公的心，太夫人那就不管了。 　　早年她从韩国公夫人手中抢走过夫君，自然也该明白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是不是？ 　　她这句话就是定心丸，韩国公夫人一颗心轻松得什么似的，垂头看了一眼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难得觉得有些愧疚。 　　她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可是其实如今想来，就算不是心心念念的儿子，就算是个闺女，也是她的掌心宝。 　　因有了太夫人这句话，韩国公夫人就美滋滋地养胎去了，对韩国公更加满不在意，反而更期待韩国公多多宠爱那些后院儿里年轻娇艳的妾侍，反正眼红的也不是她了。她的心情好了，自然行事也更加开阔，阿琪就觉得短短几日，韩国公夫人似乎整个人都不那么紧绷了。 　　她有些疑惑，韩国公夫人就寻了个无人的时候低低地将这些话都说了，阿琪听了不免沉吟起来，公允地说道，“虽然是老太太对母亲与我的一片慈心，只是我说一句母亲不爱听的话，夺人子嗣可有伤阴鹜。” 　　若是有姬妾生了庶子一出生就叫韩国公夫人抱养，她们母女自然有了依仗，不过对那妾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抢走人家十月怀胎的孩子，阿琪觉得有点不妥。 　　更何况庶子长大，会不会怨恨韩国公夫人叫他与生母母子分离？ 　　“你放心，我也不是那样心思恶毒的人。如今也想开了。”韩国公夫人见女儿正直，心里一软，又觉得有些担心。 　　阿琪行事正直，这自然是阿琪的人品。 　　只是后宅的女眷为了争宠或是生存总不会走堂堂大道，阿琪这样的心性恐怕会很吃亏。 　　“我想过了，如今你父亲膝下除了阿誉还有两个庶子，生母也都是懂事儿的。若是我这一次再给你生个妹妹，也就不抱养庶子，只对这两个庶子好点，依旧叫他们随着生母生活就是。日后袭爵记在我的名下也无所谓。只要不是阿誉袭爵，什么都好说。”说起来韩国公夫人对韩誉这个庶长子没什么意见，小小年纪就有了功名，且也不是那种得志猖狂的，算是府中出息的孩子。 　　可是柳氏太恶心了。 　　只冲着她挑唆阿恬与自己反目，韩国公夫人就知道柳氏的狼子野心。 　　其他妾侍还安居后院老老实实当个妾侍，可是柳氏却是奔着韩国公府主母的位置来的。 　　这么多年心心念念想要夺爵，想要气死她自己往上爬，韩国公夫人偏不叫她如愿。 　　“府里有老太太，我见如今老太太更加不偏不倚，日后府中长辈的事都不必你再操心。”韩国公夫人理了理阿琪的衣襟，见她平静地应了，摸着爱女美貌娇艳的脸笑着问道，“你与英王府的哪位公子有往来，我怎么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四婶会给你说给那府里的哪一个。”明仪郡主有四个哥哥，英王府四房如今都没有分家，若是阿琪嫁进门，自然也是嫁入英王府。只是不知道她会嫁到哪一房。 　　“我也不记得与谁有过往来，这日日在外应酬，见过的人也多了去了。”阿琪坐在韩国公夫人的身边，喝了一口专门给韩国公夫人炖的甜汤，微微一愣，扬声叫外头守着的丫鬟去小厨房取了一模一样的甜汤拿去四房给阿菀与明仪郡主尝尝，这才一边喝甜滋滋的汤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英王府的家风不错，且也和睦。只要是一心一意待我的人，不论是谁我都愿意。” 　　“过些日子这事儿恐怕就会明朗。” 　　见阿琪吃口甜汤都记得阿菀，韩国公夫人知道长女心中并没有什么心上人，不会乱点鸳鸯谱，不由轻松起来，笑着说道。 　　“叫父亲死了心也好，上蹿下跳，京都怕是都要装不下他。” 　　“你！”见阿琪对韩国公不以为然，韩国公夫人到底不愿爱女对生父口出恶言，急忙岔开话题笑着说道，“你对阿菀倒是比对其他妹妹都用心很多。” 　　阿琪对阿菀当真是放在心尖尖儿上了，那吃口汤要给阿菀一口，早上若是发现天气寒凉也要命人去叮嘱阿菀多穿件衣裳，这一片心的样子跟疼爱亲闺女都差不多了，只是因对阿菀这样体贴上心，就越发显出阿琪对其他妹妹的冷淡起来。 　　阿琪对其他的庶妹倒是有长姐之风，平日里也从不苛待，还很维护，虽然不及阿菀那样用心，不过做姐姐的也没话说。 　　唯独阿恬。 　　这是阿琪的亲妹妹，可是阿琪掐着眼睛看不上阿恬，不仅时常呵斥，最近连耳光都甩过去了。 　　虽然韩国公夫人也气恼阿恬与自己离心不知好歹，可是说实在的，这世上哪个亲娘会认真地生女儿的气，记她的仇？ 　　“阿恬年纪还小，不懂事……” 　　“她年纪还小？过几年也要嫁人了。母亲，我跟你说句实在话，若是她还这么糊涂，日后嫁了人可别哭着回娘家！外头可没有娘家这样会都容忍她这种蠢货！”阿琪一提起阿恬就心生恼怒，只是见韩国公夫人有些黯然，勉强缓和了脸色硬邦邦地说道，“母亲也别觉得她还小。阿菀不是年纪比她小许多？可是母亲只瞧瞧阿菀，再看看她。一把年纪也不知道活到哪儿去了。我就问母亲，这些天她来过没有？” 　　韩国公夫人轻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种东西，就该叫她滚去问柳氏喊娘去！”阿琪冷笑。 　　“她这样糊涂，也是我教养她不好。” 　　“我与她一般无二都在母亲的面前长大，怎么我没有去与柳氏亲亲热热？她就是这种人，母亲不必与她说好话！”阿琪冷冷地说道，“她把柳氏当亲娘，日后有她吃亏的时候。那就是一条毒蛇，我与母亲避之不及，她却硬撞上去。” 　　她霍然起身，在房中走了几步，一张美貌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厌恶极了阿恬，冷声说道，“母亲以为我罚她抄写金刚经是故意为难她？我是把她拘在屋子里，叫她没空去和柳氏亲近！只是这丫头，算是把我的一片心都辜负了。” 　　阿恬恨她为难她给她没脸，可是阿琪却不过都为了她着想。 　　“就这样儿也没有拘住她。那天阿韦来了，她梨花带雨地凑过去，还不是给了她一个没脸？”阿恬心悦萧韦，阿琪做姐姐的怎么不知道。 　　只是她知道了也就是告诉了阿恬，别做梦，萧韦那样的性子，指定看不上阿恬这种满腹诗书对月流泪的姑娘。 　　阿恬还觉得她是嫉妒。 　　冷冷地哼笑了一声，阿琪垂下了眼睛，淡淡地说道，“如今我也懒得去管教她了。母亲，我虽是她的姐姐，可是一片真心叫冷水泼过来，叫我怎么对她真心真意？她既然不要我的关心，那就算了。” 　　她还不如去养胖团子，阿菀纯良可爱，且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什么是真正的坏，阿琪为什么不能喜欢阿菀？莫不是以为她是那种忍苦受难的三圣母，阿恬虐她千百遍，她还待阿恬跟初恋似的？ 　　…… 　　胖团子这话虽然怪怪的，不过好有道理啊。 　　因想到胖嘟嘟的小堂妹，阿琪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个柔软的笑意，咳了一声转身，却见韩国公夫人愧疚地看着自己。 　　“都是母亲不好，叫你吃委屈了。”韩国公夫人说道。 　　“没事儿。我是母亲的长女，受点委屈怎么了？”阿琪没有怎么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急忙安稳母亲不要叫她难过。 　　不过此刻她惦记得不得了的团子正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趴在明仪郡主的怀里埋头吃甜汤，吃一口，仰头露出幸福的表情。 　　见她胖腮鼓鼓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明仪郡主不由伸手掐了她一把。 　　“这么好吃啊？” 　　“四婶也吃。”阿菀忙拿一旁一个干净的小勺子舀了一点，喂给明仪郡主，嘴里巴巴儿地说道，“特别好吃。有好吃的，我就想也给四婶尝尝，我把四婶放在心尖尖儿上。” 　　她捂着小胖爪深情款款的，明仪郡主差点儿笑喷，她的侧首，上了年纪的英王妃嘴角抽搐地看着她和这胖团儿，揉了揉眉心。 第23章 　　英王妃今日来看女儿，顺便与女儿说一些私房话。 　　只是进了门还没有说几句，明仪郡主就抱着胖团子恨不能打滚儿。 　　这眼里哪里还有亲娘呢？ 　　然而见爱女这样喜欢孩子，英王妃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伤感。 　　明仪郡主这岁数也不小了，若是换了其他女子，早就儿女绕膝，可是到了她这儿，却这样坎坷。因明仪郡主一直生不出孩子，英王妃都觉得韩国公府恐怕忍耐不下去了。这再看在英王府的面子上对明仪郡主任性胡闹视而不见，可总不能叫四房断了香火是不是？ 　　虽然心里难受，然而英王妃觉得自己还是要劝一劝闺女的，见胖团子从明仪郡主的身上下来撇开小短腿儿巴巴儿地出去吩咐叫丫鬟再去端好吃的点心，团子滚着滚着就滚远了，英王妃斟酌了一下便笑着说道，“这孩子倒是可爱。” 　　“阿菀软乎乎胖嘟嘟的，母亲不知道抱着她感觉多好。” 　　软绵绵的一颗团子，还乖巧狡黠，天真纯良，明仪郡主喜欢死了，看着胖团子趴在门槛儿上往外张望的小背影，眼底不由生出几分笑意。那小小的身子机灵可爱，就像是暖暖的光一样，灰暗的眼前都被照亮了。 　　她今日心情好，英王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可爱的孩子到底是别人家的，若是长庆侯夫妇回京，你就算舍不得，也要把她还给人家。” 　　明仪郡主本在微笑，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抿，转头沉默地看着英王妃。 　　“我知道说这些你心里不好受，只是这些年你也任性够了。”英王妃心里难受，见明仪郡主看着自己不说话，哪怕心里苦得厉害，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夫妻感情好，我不做那劝女婿纳妾的无状的老岳母。只是明仪……你也要想想，这男子就没有不想要儿女的。如今你还年轻美貌，他对你情深义重，可是若你芳华老去，他的心里……更何况没有子嗣，对于男子来说这是最大的遗憾，你说呢？” 　　“母亲想说什么？” 　　“我也不叫你纳妾给自己添堵，只叫你送两个丫头给他，来日若是有了子嗣，只凭英王府的地位，留子去母，不会叫你有后患，又有了孩子。你们守着孩子过日子，日后才能更加圆满。” 　　英王妃知道明仪郡主生性要强，的确有些嫉妒，可是这如今四房形势如此，她又能有什么办法？与其叫韩四自己撑不住纳妾生子夫妻反目，不如叫明仪郡主自己出手，赶紧叫丫鬟生出孩子来养在自己的面前，韩四自然不会再生外心。 　　这男人的心一日一变的，今日情深义重，明日谁知道会如何？ 　　“我的夫君，还要用儿女来笼络不成？”明仪郡主冷笑了一声。 　　她随手把刚刚给阿菀捧在手中的小碗儿放在桌子上，露出几分讥诮。 　　刚刚与阿菀快活的情绪也全都没了。 　　“哪里是笼络他，这也是为了你。”英王妃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爱女轻声说道，“你那么喜欢阿菀，莫非我看不出不成？明仪，我是你的母亲，怎么会舍得害了你？”她也知道这事儿叫明仪郡主难过，她说起来都觉得难过，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她的确是为明仪郡主想了一条最好的办法，如今韩四与明仪郡主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就算拿两个丫鬟去服侍，韩四也不会上心，生了孩子把这两个丫鬟给送走，明仪郡主接手这孩子与韩四继续过日子，从小儿养大的孩子日后自然也不会记得生母。 　　不仅如此，也能叫韩四的心只放在明仪郡主的身上是不是？ 　　她见明仪郡主脸色发青，有心想要再劝劝。 　　就算是天潢贵胄，是皇家贵女，可是明仪郡主如今这样霸着夫君不也叫人诟病？ 　　死压着韩四不肯松口叫他纳妾生子，如今京都之中沸沸扬扬都说她是个妒妇，这也就算了，妒妇就妒妇，可是就恐怕韩四心生不满。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忍受别人看向自己的异样目光，还有那些“惧内”的风言风语的。 　　虽然英王是皇帝的亲叔叔，是皇家的长辈，可是断人子嗣这也没有什么道理，更何况韩四如今在御前也有几分体面，如今正管理内城的兵马，若不是简在帝心，寻常人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去。他在皇帝面前的体面恐怕也不必英王少多少，这样出色的男子，英俊磊落且还前途光明，谁见了不想咬一口？ 　　若是就因为子嗣问题叫韩四被别人捡了便宜，那英王妃才要哭死算了。 　　她心里想着这些，不由关切地看着明仪郡主。 　　她也恐韩国公府对明仪郡主不满。 　　“你想想看，左右你不吃亏，到时候琴瑟和鸣的还是你们两口子。” 　　“不行。” 　　许久之后，明仪郡主从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眼来。 　　英王妃一愣，不由更加心酸。 　　她满心都是自己可怜的女儿，一时眼眶都红了，含泪轻声说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过错，因此连累了你。早知道……我也不会做那些事。” 　　英王早年也是有爱妾的，还不少，作为皇家王爷，那还能少得了红颜知己不成？只是英王妃为了守住自己与儿女们的位置，手上也不止几条人命那样简单，她那时并未后悔，毕竟若死的不是那些女人，恐怕死的就是她的儿女。 　　可是如今上了年纪，她再想到从前的事，就觉得或许是自己牵连了女儿。 　　英王妃这些年吃斋念佛，求漫天神佛保佑，都是为了能叫爱女不要受自己的罪孽的牵连，能有个好结果。 　　她一片慈心，明仪郡主明白英王妃这些话都是为自己好，然而怔怔地看着门口那一团胖嘟嘟的小背影，见阿菀拉着忍笑的丫鬟的手指千叮咛万嘱咐地交代了要吃好吃的点心，眼巴巴的小模样儿，不由心里酸涩起来。 　　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自然要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见胖团子心满意足地慢吞吞从门槛儿上爬起来，还很讲究地拿胖爪子给自己的衣襟拍了拍，哼哼唧唧地滚过来，急忙挤出一个笑容来伸手把阿菀又放在自己的膝上。 　　“又去要什么好吃的了？”她垂头挑眉笑问道。 　　“上回吃的金色的软软的糕，叫什么黄金糕的，好吃，还松软，王妃娘娘今天来看四婶，叫王妃也尝尝。”阿菀美滋滋地板着胖手指说着傻话，还很客气地拿胖爪子给英王妃推了推面前的茶水说道，“王妃喝茶，喝茶呀，别客气。”她一笑，胖腮都鼓起来，英王妃见她玉雪可爱，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喜爱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说道，“真是个乖巧的孩子，长庆侯教女有方。” 　　她伸手从手腕儿上抹下来一个羊脂玉镯子笑着递给阿菀，“拿着玩儿吧。” 　　堂堂英王妃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不值钱的东西，这一枚羊脂玉镯子细腻温润，触之生温，阿菀就算见惯了边关的好东西，见了这个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只是这镯子虽然简直连城，可是阿菀却没有拿，回头看了看明仪郡主。 　　“长辈给的，你就收下。”见阿菀这样乖巧，明仪郡主心里柔软起来。 　　阿菀这才恭敬地双手接过，又捧着镯子拱爪给英王妃道谢。 　　她拿了英王妃的镯子喜欢得不得了，急忙紧张地抓着这价值不菲的镯子往自己胖嘟嘟的小胳膊上戴。只是她年纪小，虽然胖嘟嘟的，却戴不住这只镯子，大眼睛转了转，胖团子急忙抓着镯子回头对明仪郡主说道，“四婶帮我收着。先当镇箱之宝，长大了我戴。”她一点都不心疼地把镯子就塞给明仪郡主，明仪郡主挑眉笑问道，“你不怕我克扣了你的镯子？” 　　多新鲜呀。 　　胖团子嘟起自己软软的小嘴巴亲了她四婶儿一口，甜言蜜语地说道，“若四婶喜欢，我孝敬四婶又算得了什么呀？虽然镯子贵重，可是四婶在我的心里是无价之宝呢。” 　　这话顿时就叫明仪郡主满心的悲愤都烟消云散了。 　　“这小东西……”明仪郡主顿了顿，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脸蛋儿，轻声说道，“你也是我的无价之宝。” 　　英王妃哪怕满心愁苦，看见这胖团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听到明仪郡主的话，她不由露出几分诧异与紧张。 　　“我就知道我是价值连城，倾国倾城。太受欢迎了。” 　　胖团子还一门心地捧着胖腮忧愁了起来。 　　看她四婶对她这样真心真意的喜爱，那个什么…… 　　又多了一个爱慕她的人啦。 　　她四叔被团子横刀夺爱，惨！ 第24章 　　魅力大到这个地步，阿菀也觉得自己很辛苦的呀。 　　一不小心就修罗场什么的。 　　其实……胖团子很头疼，一点都不得意的呀。 　　见胖团子一转眼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那眉开眼笑的，还扒着明仪郡主的手眼巴巴地问道，“四婶，是不是除了四叔，你心里最喜欢的就是阿菀啦？”她一点儿都不害臊的，特别希望得到人家的喜欢，胖嘟嘟的小身子靠过来，明仪郡主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弯起了眉眼点头说道，“何止除了你四叔！你四叔也不如你！”韩四什么的，五大三粗硬邦邦的，哪里比得上一只团子可爱呢？ 　　明仪郡主眼瞅着就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那不行。四叔不得躲起来哭呀。您就第二喜欢我就好了，小小地喜欢，我不贪心。” 　　胖团子的脸都要笑出花儿来，还一本正经地摆着小胖爪表示自己不当第三者。 　　不提明仪郡主，英王妃那苦得恨不能流泪的心都忍不住轻松了起来。 　　她嗪着一点笑意，温柔地看着胖团子在明仪郡主的怀里打滚儿。 　　软乎乎的小姑娘谁没有呢？ 　　只求满天神佛保佑，能叫爱女也生一个这样可爱伶俐的女孩儿。 　　“母亲你瞧，这府里头有阿菀陪着我，我也不孤单。”明仪郡主把撅着嘴巴要亲亲的团子搂在怀里，垂头亲了一口，见小东西扭着小身子嘿咻嘿咻地往自己的怀里钻，一边笑着一边把团子抱在怀里，面对英王妃欲言又止，轻声说道，“我现在过得快活。母亲刚刚的话，虽然我知道是为我好，可若是我那样做了，这一生我都不会再这样快活。”她什么都明白，可是过不去自己的心。 　　哪怕她日后会与韩四因为子嗣反目…… 　　韩四又怎么会伤她的心呢？ 　　明仪郡主抱紧了怀里的团子轻声说道，“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他既然愿意和我过日子，我也不会叫我们之间多出不该多出的来。”她的话叫阿菀有些茫然，咬着小嘴巴歪头看了一会儿，见英王妃颓然地坐在一旁不再劝说，她想到刚刚的羊脂玉镯子，哎呀，那可是好金贵的好东西，英王妃这样大方，胖团子大眼睛转了转，急忙从明仪郡主的怀里探出一半儿的小身子来，小爪子摸着英王妃的手臂说道，“有阿菀在，四婶每天可开心。王妃把四婶交给我！” 　　她挣扎着凑到英王妃的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 　　英王妃震惊了。 　　明仪郡主也震惊了。 　　虽然她也听韩四说起这团子一天天在外甜言蜜语恐怕跟自家三哥一样儿是个花心货，可是也没有想到这团子刚刚“你是我心里的无价之宝”，还未等她欢喜够就爬墙啊。 　　之前韩四提起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家强壮英俊不及团子可爱的韩四在嫉妒。 　　“这孩子倒是可爱。”英王妃是皇家的长辈了，且上了年纪，自然有一番威仪，素日里小辈的女孩儿见了她摒弃轻声唯恐在她的面前失礼都来不及，何曾有这样奔放的时候。只不过女孩儿多礼自然是家教很好，却在英王妃眼中未免失了几分天伦之乐，如今这胖团子不怕人，英王妃顿时就笑了，心里软乎得很，伸手把乖乖也不乱动还体贴地对自己伸出小胳膊的胖团子给从明仪郡主的怀里抢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喜欢王妃。”胖团子仰头一笑，纯良乖巧。 　　明仪郡主步了自家韩四的后尘，成了“旧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也喜欢你。”英王妃倒是真喜欢这样讨喜可爱的孩子，见阿菀并不十分伶俐，只是乖乖的还有一点小狡黠，不由微笑起来垂头笑着问道，“打从回到京都，觉得京都和边关有分别么？”她带着几分慈爱温煦，阿菀歪了歪小脑袋，眉目似画的脸上露出几分憧憬说道，“边关有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可热闹。京都有老太太，有家人，可繁华。虽然不一样，不过都是我的家。” 　　她顿了顿，图穷匕见了。 　　“若是王妃也可疼可疼我，那我就可幸福了。” 　　“有你四婶还不够啊？”见明仪郡主气鼓鼓地在一旁看着，英王妃笑吟吟地问道。 　　“四婶还有四叔要疼，可喜欢四叔了，脚踩两条船，伤心。”胖团子的小身影一下子落寞了。她童言无忌，然而英王妃却听出几分意思，显然胖团子觉得明仪郡主与韩四的夫妻感情好，这样的小东西的确聪明，她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这府里的姐妹里头，你最喜欢谁？”她这一问阿菀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胖腮鼓气，天真地说道，“当然是大姐姐。大姐姐好看还爽快，心肠还好，刚刚我吃的甜汤就是大姐姐叫人送来，把我放在心上啦。” 　　英王妃不由笑了。 　　“你大姐姐对你这么好，你最喜欢她么？” 　　“姐妹里头，我最喜欢她。”阿菀决定准确点儿。 　　她早就知道英王妃有意阿琪给自己做孙媳妇儿，只是她再团子也不能傻乎乎地直接问“您是不是想要我大姐姐做孙媳妇儿呀？”，那不是二货么。 　　只是想到阿琪的品貌，阿菀十分想要给阿琪说说好话，想了想板着胖手指坐在英王妃的怀里费力地说道，“大姐姐对姐妹们都很照顾，心胸开阔，还孝顺长辈，大伯娘有孕这段时间，大姐姐总是陪着大伯娘散心说话，大伯娘受用多了。”她把阿琪夸上天，不仅说阿琪友爱手足，好说阿琪孝顺，还为人开阔，这些话英王妃早听明仪郡主提起过，不过从阿菀的嘴里听到，总是别有一番趣味。 　　若阿琪待妹妹不是真心，胖团子怎么会这样美滋滋地给她认真说好话。 　　“倒是个好孩子。”英王妃满意地说道。 　　她对韩国公府的家风其实很满意的。 　　虽然韩国公姬妾无数后院有点乱糟糟的，可是韩家余下的那几个却都是有情有义，身无侍妾的，这样的家风自然是太夫人教养得好，韩国公长女自幼养在太夫人的膝下，从小儿被老太太给带大的，那份心胸与人品就算不说，英王妃也知道不能是第二个庆王妃。且阿琪乃是韩国公嫡长女，这样的身份配英王府的子弟也尽够了。见她露出几分笑意，明仪郡主急忙探身问道，“母亲想要给谁聘了阿琪？” 　　“这孩子人不错，年纪品貌都与河儿相配。” 　　明仪郡主一愣，没有想到英王妃竟然说出的是这个侄儿。 　　“河儿？”她侄儿萧河，这可是英王世子的嫡长子，日后板上钉钉的王府继承人，英王妃一向爱重这个长孙，萧河为人也十分争气，如今进了东宫，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这样能干的孩子，又人品相貌极好，那素日里英王妃都挑花了眼了，没想到竟然相中了阿琪。她对阿琪这个侄女儿的印象不错，想了想便笑着说道，“阿琪与河儿倒是很相配。”一个是王府地长孙，一个是国公府嫡长女，这样门当户对，且品貌相当，明仪郡主觉得极好。 　　阿菀呆呆地坐在英王妃的腿上，眨巴着眼睛默默地记着这些事，等着回去跟自家大姐姐做汇报。 　　“你们府里的大丫头，我从前也见过，也知道她生得好，行事也厉害，如今不过是下定决心，免得叫人给捷足先登。”阿琪做长姐的行事的确有些厉害泼辣，眼睛里不揉沙子，平日里在外也有几分厉害的名声，也有些嫉妒她家世人品的背地里说她没准儿就是第二个河间王妃，日后第二代四大妒妇之一，不过英王妃却不大在意这个。叫她说，这世间什么妒妇不妒妇的都是假的。 　　男人若想要纳妾，莫非女人还能掰得过男人不成？ 　　不过是男子的情深义重，叫外头的人嫉妒了，却反倒把黑锅扣到女人的头上去。 　　英王妃闲着没事儿听人说起什么妒妇不妒妇的，其实都还想问问这些嘴巴里恨不能讲出花儿来的长舌妇。 　　若是自己的男人不愿三妻四妾，她们愿不愿意做这名声不堪的妒妇呢？ 　　且她的亲闺女就饱受流言之苦，越发不将那什么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若是阿琪有能耐叫萧河只守着她一个过日子，英王妃也不会在意，反正只要长孙的日子过得开心就好。 　　“怪不得母亲前两天巴巴儿地给我传信，说要相看阿琪。”明仪郡主笑着说道。 　　“她厉害些，日后才管得住王府，压的住妯娌，别家的女孩儿小猫儿似的，别管平日里是怎样，在我的面前头都不敢抬，不够爽快。” 　　英王妃公允地说道，“乖巧太过了。” 　　虽然这不是在夸自己，胖团子还是听得眉飞色舞的。 　　英王妃对她大姐姐这么满意，家里老太太也有意，可见那萧河一定是个好人。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小肥爪。 　　好人就行。 　　团子们就喜欢好人。 　　大姐夫，哦？ 第25章 　　胖团子默默地在心里祈祷英王府的嫡长孙是个好人。 　　好人才能疼爱团子是不是？ 　　好人才能更疼爱她的大姐姐呢。 　　如果嫡长孙对她大姐姐好，那阿菀决定以后也可喜欢大姐夫。 　　英王妃显然不知道自己也快成了“旧”的了。 　　别看团子在她的怀里，可是人家团子人在曹营心在汉，已经把一颗期待的小心飞到她孙子身上去了。 　　她还带着几分笑意在和明仪郡主说话，待听了一会儿这府中的各种事儿，听说韩国公有意与安王府联姻，英王妃皱了皱眉说道，“安王府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与和皇帝同母的庆王因此日子过得美滋滋不同，安王与皇帝乃是异母的兄弟，这皇家吧……异母的皇子之间得是个什么情况就别提了，当年皇帝尚未登记皇子夺嫡时，安王也曾探头探脑使绊子被抓住过把柄。 　　因此虽然皇帝打从登基便顾虑舆论并未苛待安王府，然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安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心里门儿清。 　　且安王府的庶子无数，王府乱得很。 　　安王妃一味地贤德，却没有利害的手段，如今再想要压制安王府的那些姬妾庶子早就晚了。 　　这样的人家韩国公都想要去结亲，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不是看在韩国公府其他人的面子上，就韩国公这么一个亲爹，英王妃想要阿琪都得合计合计。 　　“老太太不会答应的。”明仪郡主就没见过这世上跟韩国公似的盯着皇家不放的家伙，漫不经心地捏了一颗瓜子，见对面的胖团子张大了小嘴巴美滋滋地等着，哼了一声，却还是把瓜子喂到了阿菀的嘴里去。 　　见阿菀吃得开心，明仪郡主心里一软，慢慢地捏了更多的瓜子给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因这件事老太太与大哥还吵起来了，闹得很不像话。老太太生气得不得了，因此母亲与我透了消息说是相中了阿琪，我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就欢喜得不得了。” 　　她也愿意叫阿琪嫁入英王府。 　　阿琪为人爽朗，与她之间感情也不错，日后做王府的女主人，那自然还会亲近自己。 　　与其叫萧河日后娶一个与自己不亲的媳妇儿，日后她在英王府里没有了亲近的人，慢慢儿疏远了娘家，那还不如是阿琪。 　　明仪郡主也是有些小心机的，英王妃看出几分，却舍不得说破，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见见你们老太太。” 　　她身份尊贵，辈分与韩国公太夫人是一样儿的，因此彼此说话倒是不必客气，明仪郡主笑着起身和英王妃一块儿去了，待见了韩国公太夫人，你有情我有意的，这婚事就八九不离十了。到了晚上的时候，英王妃又好好儿地夸了一遍阿琪，这才带着笑意满意地走了。 　　阿菀就陪着明仪郡主回了四房的院子，见屋里正亮着灯，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跟望妻石似的。 　　这男子非常英俊高大，完全没有啥婉约美，倚门看来的时候，叫胖团子都不忍直视了。 　　“你还等我呢？”明仪郡主却没有胖团子这诡异的审美，反而觉得这人英俊得不得了，抱着阿菀快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先把胖团子塞进他的怀里，这才笑吟吟地走进门去。 　　胖团子一落入这坚硬的怀抱就对上了一双有点嫌弃的眼睛，想到自己住在四房那都引诱得明仪郡主不爱搭理她四叔，想必她四叔正妒火中烧，胖团子一边在心中感慨受欢迎的团子总是会引来很多很多的嫉妒，一边急忙拱爪，甜甜蜜蜜地叫道，“四叔。” 　　“哼！”韩四哼了一声，颠了巅这团子，往回走。 　　“你都多大了，还和阿菀依依不饶的？”明仪郡主是真有点饿了，见韩四还在偷偷地掐胖团子的胖腮，团子也不是一个吃亏的人，正抽噎了两声对自己露出坚强的微笑，含着晶莹的眼泪对她四婶说，“四叔捏得一点儿都不疼，不要怪四叔”，这都快赶上宫里嫔妃娘娘们暗戳戳的刀光剑影了。 　　明仪郡主美艳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对撇嘴的韩四说道，“你早前恨不能一天给三哥写八封信，现在怎么还不知疼疼阿菀。” 　　早年韩三跟着长庆侯罗芳妇唱夫随去了边关，那把韩四给操心的。 　　一天好几封信，种种叮嘱他三哥在边关那等环境恶劣之中如何如何，可别伤了身子骨儿什么的。 　　如今韩三的亲闺女，韩四却天天跟胖团子掐。 　　掐却掐不过。 　　还屡败屡战……没出息的，倒是赢一次啊！ 　　“三哥又没有要跟我一张床上睡觉。”韩四哼了一声，小心地把委屈巴巴的团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坐下，拿了一个小碗儿给她喂牛乳粥，嫌弃地说道，“疼她的人多了，我得嫌弃点，免得她骄傲。” 　　他振振有词，可是却见胖团子眼巴巴地看着一旁的糖桂花，撇着嘴去舀了几勺糖桂花搅和进了牛乳粥里，小声说道，“真是娇气得不行。”说完，他还冷冷地给胖团子擦了擦嘴角。 　　“要那个。”团子一边吃牛乳粥香甜可口，一边大眼睛落在桌面上，指了指一旁的一碟小菜。 　　“就知道吃。”韩四哼了一声夹了小菜喂给她。 　　明仪郡主就眼角抽搐地看着这家伙，又看了看趴在韩四的怀里满足地扭着小身子，小胖爪扶着桌面如同天神一样逡巡餐桌的团子。 　　“阿菀啊，你四叔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可别把人家团子给吓出心理阴影来。 　　“四婶放心，我知道。四叔是个羞涩的人，疼爱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呢。”胖团子很觉得自己不得了，很理解她四叔这样羞涩的感情。 　　一贯在外强势悍勇，堂堂当年武探花出身的韩四眼角乱跳，看着这个跟自己抢郡主的团子，想到团子一来四房，明仪郡主这没良心的当天晚上就搬去和团子一块儿睡了，哪里还能想到曾经的床上还有个韩四大人空虚寂寞冷呢？ 　　他心里一嫉妒，顿时又捏了一把团子的胖腮。 　　“四叔都不好意思了。”团子捧着脸颊感慨地说道。 　　韩四不吭声了。 　　他嘴角也开始抽搐起来。 　　“对了，今日母亲来了。” 　　唯恐四房再战火汹涌，到时候自己还得大义灭亲亲手为了团子灭了韩四，明仪郡主急忙笑吟吟地说道，“母亲给河儿相中了咱们的阿琪，已经与老太太透过气儿，阿琪自己心里也有数儿了。我觉得这婚事不错，你说呢？”她生得美貌，此刻容光焕发，韩四一抬眼就看见妻子眼底的神采，微微一愣，便漫不经心地点头说道，“你说这婚事好，那自然就是好的。” 　　他做叔叔的自然疼爱阿琪这个侄女儿，不过男子粗心，对婚事本就不大敏锐。 　　“你也觉得好就好。”明仪郡主顿了顿便笑道，“可笑大哥还想和安王府结亲。” 　　“安王府可不好。” 　　韩四之前不知道韩国公还有这骚操作，毕竟阿琪的婚事总不好大声嚷嚷是不是？ 　　他今日才知道，顿时皱眉。 　　因见他有些不悦，阿菀急忙抬起小胖爪把软乎乎的小手压在他的眉心上，韩四冷硬的眉眼微微缓和，偷偷地在桌子下头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胳膊，却不动声色，在明仪郡主面前并未露出十分的喜爱。 　　他也知道明仪郡主如今为了子嗣心里难受，若是见他喜欢孩子，恐怕又要想有的没的。 　　这已经是阿菀今天第二次听见有人说安王府不好了，她好奇地问道，“怎么不好啦？” 　　“你听得懂么。” 　　“听得懂！”胖团子急忙说道。 　　她胖嘟嘟一团，还能听得懂这个？ 　　韩四哼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耳朵，这才对明仪郡主沉声说道，“安王世子前些时候把自己在东宫的位置给让给庶弟，这外头明面上都称赞他兄友弟恭，背地里都说这是一个蠢货。且东宫是谁都进得去的么？陛下叫他去东宫与太子相伴，难得给他体面，他不知好歹把个庶子塞进去……这莫不是看不上太子？太子与陛下虽嘴上没说什么，只是我冷眼瞧着对安王府近日格外冷淡。” 　　“他怎么想到让给庶弟了？”叫明仪郡主说，这是不是傻？ 　　“兄友弟恭吧。”韩四带着几分讥讽地说道。 　　他这语气可不怎么好听，阿菀眨了眨眼睛，歪头想了想安王世子，觉得自己不必去想要认识他了。 　　“总之安王府干的这破事儿，陛下心里不痛快，往后总是官司。咱们也不必与安王府这没规矩的联姻，谁家嫁了女孩儿去安王府，必定没有好日子。” 　　韩四一想到为了联姻皇族上蹿下跳的长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善，却慢慢地滑落不再多说什么，待夫妻两个用了膳，他任劳任怨地把吃了饭就开始捧着胖腮打哈欠的团子放进了偏房的床上，见明仪郡主坐在床上眉目温柔地拍着这团子睡了，动了动嘴角，眼底多了几分怜惜。 　　明仪郡主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见他下意识地从阿菀的小身子山转移开目光，一愣，笑了。 　　“四郎……”她顿了顿，对韩四露出几分复杂难言来，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第26章 　　韩四一愣。 　　明仪郡主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她在英王妃的面前那样硬气，可是莫名的，面对韩四的时候总是多出几分伤感。 　　若他当真喜欢孩子……她愿意退位让贤…… 　　“喜欢。”韩四很耿直地点头。 　　明仪郡主明艳照人的脸微微发白，强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她想说点什么，然而却在韩四平直的目光里声音哽咽说不出来，却听见这个时候韩四继续说道，“可是我只喜欢和你的孩子。” 　　见明仪郡主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他平稳地坐在妻子的身边一块儿拍了拍已经心宽体胖呼呼大睡的团子，缓缓地说道，“不是你给我生的孩子，我也不稀罕。王妃对你说什么了？” 　　英王妃今日一来，明仪郡主就提起了这个话题，顿时叫韩四心里有了一点预感。 　　“母亲说留子去母，可是我没点头。”明仪郡主的心里乱跳。 　　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丈夫，想到他刚刚对自己说的话。 　　这话很短，也没有什么慷慨激昂，可是明仪郡主觉得这是她这一生听过的最好听的情话。 　　“母亲叫我不要那样自私，捆着你叫你绝了子嗣。且日后咱们老了，若膝下空空，只怕百年之后……” 　　她当然愿意韩四一生只守着自己，可是对于韩四来说这样做太残酷了，明仪郡主心里不忍心，也觉得难受极了。 　　然而她的这一番小儿女的难过，在韩四的眼里却并不算什么，平平淡淡地说道，“无所谓。”他抬手，粗糙的大手轻轻拂过明仪郡主娇艳的脸颊，含着笑意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必担心。” 　　“更何况留子去母，不也是我碰了别的女人？我睡不下去。” 　　韩四觉得自己都被明仪郡主给养得清清白白的，天天跟媳妇儿睡，别的女人哪儿还被他放在眼里？ 　　面对别的女人不萎了就不错了。 　　“可是我们来日上了年纪怎么办？” 　　“韩国公府这样富庶，难道上了年纪我们就吃不上饭，没有服侍的人？老了照样儿过，若是你担心你我死了没人送终，三哥三嫂整齐，生了两个儿子，到时候叫他们做侄儿的给叔叔婶婶摔个盆，莫非他们还不肯不成？” 　　韩四哼了一声，靠在一旁挑眉说道，“我打小儿把三哥养大也够不容易的，往后也要叫三哥的儿子们养养我了。”想当初韩家老四天天跟在白莲花三哥的屁股后头给收拾乱摊子，任劳任怨一点儿没有怨言，那想必往后侄儿们也该投桃报李了。 　　他就格外理直气壮了。 　　明仪郡主却听傻了。 　　“倒，倒也不是不可以。”她呆滞了一下，想到阿菀的两个兄长，顿时眼睛亮了。 　　“孩子的事儿，我早就与母亲说过，母亲也不会管我们。韩家这么大，大哥一个人足够开枝散叶，我们三个兄弟压力也不大。” 　　韩国公战斗力强啊，满府的儿女，半个韩国公府都要被他给塞满了，太夫人如今都觉得已经足够，怎么可能还会管其他儿子房里的事。 　　且不提韩国公，就说韩四的哥哥们，韩二一子一女皆为嫡出，与二太太琴瑟和鸣身无姬妾，韩三养在长庆侯面前当米虫，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胖闺女，这么一看，韩家人丁很兴旺的。 　　都这么兴旺了，还管老四做什么？ 　　因此太夫人对韩四夫妻视而不见，没儿子自己都不着急，她着什么急。 　　“你回头也跟王妃说说，叫王妃心里安心。不然我都担心她把京都四处的佛寺给跪破了。”英王妃天天吃斋念佛又是去各处礼佛的，求的大多都是送子观音，这都是为了明仪郡主。 　　韩四觉得老岳母很辛苦了，板着一张英俊的脸调侃了一下，叫明仪郡主嗔怪地锤在心口。他下意识地抓住近在咫尺那雪白的皓腕，只觉得入手细腻纤细，见光影之下明仪郡主美艳逼人，眼底一抹微红水光潋滟，顿时心中一荡，慢慢地凑过去轻声说道，“我们今晚……” 　　“你回去吧，我要歇下了。”明仪郡主得了韩四这几句心里话，顿时放心了，抹了抹眼角轻松地说道。 　　韩四握着她的手腕眼底露出几分危险。 　　“你还要陪她睡？” 　　“阿菀才回京都，小小一只多害怕呀，我不得陪着她睡叫她安心么。” 　　“她没断奶不成？！” 　　韩四发现这胖团子竟然叫自己失去吃肉的机会，顿时义愤填膺。 　　他算是明白了为啥三哥把团子给踢回京都，明显是因这团子太会争宠，严重影响韩三在长庆侯心中的地位，因此才迫不及待地打包送还韩国公府。 　　“还真没断奶。”阿菀年幼，的确没断奶，见韩四眼角青筋乱蹦，明仪郡主心里不免多了几分促狭，觉得看见这家伙气得头冒青烟真的蛮开心的，摆手挑眉笑道，“你可以出去了。” 　　她这样无情无义，韩四沉重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起身，缓缓回头走了两步，回头问道，“我真的要走了？”他坚毅的目光生出几分期待，明仪郡主微笑着摆手叫他赶紧消失，韩四深深地陷入了巨大的人生危机之中，迈着惨烈的脚步走了。 　　他很记仇，第二天，阿菀从明仪郡主的怀里爬起来，等着明仪郡主给自己穿了漂亮精致的小褂子滚出门，顿时就叫蹲守在门口的她四叔给掐了一把。 　　胖团子捂着自己的胖腮，见韩四对自己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笑容，眼睛转了转，没吭声，一副受了欺负也不敢说话的样子。 　　她就撇开自己的小短腿儿，一路若无其事地走到了韩国公太夫人的面前，爬到太夫人的身边，仰头乖巧地笑了。 　　“娇娇来了？”太夫人已经得了英王妃的允诺，这气色好了很多，想到自家阿琪竟然如此出息，能叫英王妃看中聘给英王府嫡长孙，她做祖母的心里十分骄傲。此刻正跟阿琪说话。 　　见团子滚进来拱在自己的身边，太夫人离得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阿菀的脸颊，却见这团子小小地叫了一声，瑟缩了一下，仿佛脸疼。她一愣，因阿菀年幼体弱总是多关心一些，急忙探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四叔掐了我一把跟我闹着玩儿，您别担心。”胖团子楚楚可怜地说道，“一点都不疼。” 　　她还回头，对走进门的韩四与明仪郡主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说道，“四叔也别担心，我没事的。” 　　韩四素日里硬朗的男子汉，哪里见识过这等刁钻的团子，迎着韩国公太夫人不善的目光，感受着明仪郡主落在腰间的螃蟹指，半晌没有吭声。 　　“你都多大了？怎么这么坏？”见阿菀笑嘻嘻，偷偷儿对韩四吐舌头，太夫人就知道这是叔侄两个闹着玩儿呢，越发站在阿菀一边哼了一声说道，“瞧瞧我们娇娇，小小的人儿，脸都红了。” 　　她抹了一把阿菀雪白的没有一点红印的小脸儿，见韩四嘴角抽搐起来，便板着脸说道，“你都叫娇娇吓坏了，真是可恶。罚你今日从外头回来给娇娇带些玩具，娇娇不喜欢的话，我还罚你。” 　　“儿子，儿子知道。”韩四看着那只团子躲在韩国公太夫人的身后小人得志，只觉得牙根儿痒痒。 　　早前他三哥也是这做派，可是那小人得志的白莲花没盛开在他的面前，他都是诅咒为难那伙儿的。 　　如今被白莲花虐了，韩四才明白当年被自己揍得哭爹喊娘的家伙们的苦楚。 　　如今……也算是孽力回馈了吧…… 　　韩四默默地垂下了自己的头。 　　“还有，以后叫我知道你还欺负娇娇，我就给你三哥写信了。”见韩四当真不敢吭声了，韩国公太夫人发现小儿子还是蛮畏惧自家三哥的，这才露出几分满意，继续抱着阿菀与阿琪说话。 　　她这说的就是关于阿琪的一些嫁妆了，毕竟阿琪就要和英王府联姻，做长孙媳妇儿的，嫁妆简薄了也不像话是不是？然而阿琪的嫁妆虽然要丰厚，却不能压过英王府的长辈，比如英王世子妃。 　　她正在叮嘱阿琪一些日后做媳妇儿的道理，阿琪听得连连点头。 　　“要以诚心待人，英王府是有规矩的地方，王妃也是慈善人，不会叫你吃亏。” 　　英王府算是皇家各个王府之中很太平的了，虽然英王妃的手段的确厉害，英王的子嗣全都是她所出，不过太夫人也是那样走过来的，自然不会觉得英王妃狠毒。 　　相反，镇得住王府，才有规矩是不是？ 　　“您放心，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孙女儿不是不懂事的人。”阿琪爽快地说道。 　　她对这门婚事没有反对的想法，毕竟英王长孙萧河她虽然来往不多，不过英王府是规矩的人家，就算夫君不怎么样，守着规矩也能过。 　　她想到自己不必听韩国公的嫁给安王世子，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然而她刚刚在脸上露出笑容，却见门口一个脚步匆匆的丫鬟快步过来，急切地走到太夫人的身边。 　　“老太太，刚刚二老爷在外命小厮传话儿回来，说不好了。” 　　“怎么了？”韩二老爷今日去上朝，这个时辰想必是刚刚下早朝尚未回去衙门办差，匆匆传话儿，顿时叫太夫人紧张起来。 　　“国公爷，国公爷早朝上见着安王殿下，当着满朝文武口口声声亲家亲家……二老爷见这事儿不好，因此叫人回来送信，请老太太定夺。” 第27章 　　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韩国公这两天心情不大美妙。 　　盖因国公大人好不容易与安王府搭上线，想要联姻一下，却叫自家的老娘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这一头冷水给泼的，韩国公透心凉，好几天没有缓过神儿来。 　　与安王府联姻，这桩婚事这样好，韩国公心里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叫他说，韩国公太夫人说的那点缺点都算不得什么缺点。 　　这世上女子们的嫉妒什么的本就是最不值得夸赞的事，他对阿琪已经很好了，无论如何，做老父的拼死给她挣回来一个世子妃的头衔来，难道还嫌弃不成？ 　　能嫁入安王府，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怎么到了阿琪这儿就这么艰难？ 　　韩国公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憋在家里夜不能寐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这先斩后奏的好主意。 　　只要他跟安王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好，互相称呼做了亲家，那京都豪门大概都知道韩国公府与安王府要联姻。 　　到时候老太太又怎么阻拦呢？ 　　大势之下，恐怕老太太就不能拦着他了。 　　韩国公想得挺美，也这样做了，顿时迎来了安王惊喜的目光，两人郎有情郎有意的，一拍即合，和乐融融，就在早朝之上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了。 　　就把韩二给恶心死了。 　　他恨不能把自己给当成透明人，好不要看见韩国公那张志得意满的脸，还有隐隐落在自己的身上的同僚们的讥讽。 　　韩国公想要跟安王府发展点儿什么的那样儿，简直都要冲破天际了。就算想要攀附皇族，可是怎么也得有点儿自尊不是？ 　　韩国公这拉着安王，两人热泪盈眶的那样儿，韩二躲在后面觉得这事儿不好，急忙叫人回国公府里去通知老娘，自己就站在不远处盯着韩国公叫他不要胡乱说话。 　　只是韩国公只顾着与安王相亲相爱，说了一会儿到了早朝之后，又相约黄昏后……反正“下朝以后你别走”如此如此的，这才算罢了。 　　韩二铁青着脸回到韩国公府的时候，韩国公太夫人已经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她一贯温煦慈爱，发这样大的火儿是第一次，阿菀缩着小身子躲在闻讯而来的阿琪的怀里，见太夫人老脸铁青，觉得心疼极了，拉了拉阿琪的衣摆小声说道，“大姐姐，老太太……不要气坏了。” 　　她顿了顿，抱着脸色发白的阿琪的脸颊，小小地拿自己的胖腮去蹭了蹭，继续小声说道，“大姐姐别担心，有老太太给大姐姐做主。”她自幼养在慈爱的父母膝下，不说长庆侯罗芳，就说她爹韩三，把她捧在手心儿里，恨不能捧到天上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世上还有这样祸害亲闺女的爹爹。 　　韩国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祸害自己的嫡长女呢？ 　　她心里心疼极了，见阿琪垂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急忙抱着她继续说道，“还有大伯娘，不要叫大伯娘伤心生气。怀着胎……不能伤心。” 　　她小小一颗，此刻乖乖巧巧地窝在自己的怀里说着软乎乎的话，阿琪本是刚烈的性子，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却几乎要落下眼泪来，捧着阿菀的脸垂头亲了一口，她声音嘶哑地说道，“阿菀放心，你伯娘那儿……不会有人去妨碍她。” 　　“坏。”胖团子突然抽噎了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大眼睛里滚出来，把小胖身子依偎进了阿琪的怀里，抽抽搭搭地抹着眼睛控诉道，“大伯父，坏。” 　　她奶声奶气的控诉叫阿琪的眼眶酸涩，用力地抱紧了和自己在一块儿的这只团子，见她老老实实地把小身子窝在自己的怀里，仿佛是想用这样的办法来安慰自己，阿琪把自己的眼泪揉进阿菀的小褂子里，这才挑眉笑着说道，“阿菀放心，想要坑我，那是做梦。” 　　她冷笑了一声。 　　因为她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不成？ 　　她父亲真是看错了她。 　　若是当真要她嫁入安王府去受活罪，她就抢先一步套安王世子麻袋，看安王世子还敢不敢娶她。 　　“大伯父那么喜欢安王府，怎么不自己嫁给安王殿下呢？”胖团子还是觉得难过极了，趴在阿琪的怀里小声念叨。 　　阿琪垂了垂眼睛，见这从小儿就养在溺爱里，只有狡黠却少了几分心机的团子因从未见过这样的王八蛋，小脸儿都惨白一片，顿了顿，又垂头亲了亲阿菀的小胖脸儿。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韩国公同归于尽了，却见自家二叔脸色不好看地快步进来，压低了声音与气得浑身发抖的太夫人说话。 　　他说了很多，太夫人的脸色却慢慢地变得平静起来。 　　虽然太夫人养尊处优惯了，可是人家老而弥坚，平日里看起来颤巍巍的，遇到大事的时候比谁都硬朗。 　　“他还说什么了？”对于次子在自己面前告大哥的状，太夫人并未不满，苍老的眼里一片冷酷，韩二见了，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阿琪与阿菀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还邀请安王妃来韩国公府做客，母亲，这怕不是要下庚贴？安王本就有意与我家联姻，大哥与他一拍即合，这婚事……我觉得不好。” 　　叫韩二说，韩国公简直瞎了眼。 　　就算要攀附权贵，可是也该攀附一个显贵有前途的不是？ 　　安王明显在皇帝面前的地位江河日下，日后阿琪嫁进安王府，那是安王府提携韩国公府，还是韩国公府体贴安王府呢？ 　　他觉得韩国公不聪明，因此垂目不语，等待太夫人的回应。 　　“你……”太夫人却摆了摆手，看向一旁的明仪郡主。 　　“老太太放心，阿琪的婚事，英王府绝对不会反悔。”知道太夫人是犹豫什么，明仪郡主便笑着说道，“我母亲既然已经定下，那老太太这儿，与大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心里怜惜阿琪，因此将这婚事大包大揽，太夫人得了她的承诺这才放心，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微微颔首放了心。等到韩国公心满意足地与安王一块儿喝了一杯茶，带着笑意回到了韩国公府，迎面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韩国公太夫人都不带跟他生气的，只是平静地告诉他，阿琪被英王府给订走了，英王府连信物都留了，就等着下聘。 　　韩国公一愣，脸上本还带着几分笑意，此刻看着面容平静的韩国公太夫人，惊呆了。 　　“母亲，这怎么行！”韩国公急忙上前两步，带了几分气急败坏地看着坏了自己好事儿的韩国公太夫人，咬牙压低了声音嘶吼道，“儿子与安王都已经说好了，如今如何反悔？满朝文武面前，莫非安王能容忍儿子打了他的脸反悔退婚？！” 　　他一想到自己的面子还有安王会有的反应就脸色发青，然而太夫人抱着一颗撅着嘴巴正翻白眼儿的胖团子，脸上却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挑眉说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阿琪的婚事，本该儿子做主！” 　　“我是她祖母，莫非我做不得主？且如今英王府已经与我说好了，就等着迎娶阿琪，若是你想反悔，先问问英王府答不答应。” 　　英王府可不跟安王似的没啥底气，安王府不得宠，可是英王在皇帝的面前却很说了算的。 　　见韩国公听了这话就跟挨了一闷棍似的，太夫人垂头摸着阿菀雪白稚嫩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说道“且你想要与皇族联姻，安王是皇族，英王府却只有比安王府更尊贵的。你的心愿达成，也是我这做老娘的体恤你一片进取之心。” 　　说到“进取之心”的时候，太夫人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 　　可是韩国公却已经顾不得这随随便便的讥讽了，而是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韩国公太夫人。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老娘这么难缠呢？ 　　约是太夫人吃斋念佛久了，这些年韩国公这日子过得十分顺遂，直到如今太夫人骤然出手，叫韩国公三十六计，什么先斩后奏，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啥的，全都不好使了。 　　没错。 　　太夫人说中了他的心事。 　　若是非要和安王府联姻，那得罪的就是英王府，英王府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呀。 　　“英，英王府想把阿琪聘给谁？”韩国公眼角的一根青筋在乱跳，忍着心中的郁闷还有对安王府雷霆之怒的忧虑低声问道。 　　“是英王长孙。”太夫人见韩国公眼角一亮，刚刚的郁闷与急切全都散去，就知道这混账儿子是又想到英王长孙的好处了。 　　她只恨刚刚发怒太过，如今少了几分力气不能把韩国公给打死，忍着心中的怒意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英王府是怎样的尊贵，日后就少提什么安王府！不然，英王饶不了你！” 　　她这低声呵斥已经带了几分厉色，韩国公却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想到日后自己跟英王世子做亲家，其实心里已经千肯万肯了。 　　不过矜持还是要矜持一下的。 　　他就迟疑地说道，“可是今日早朝，儿子与安王……” 　　“大哥只称安王是亲家，又没说把哪个嫁过去。阿琪就嫁去英王府，至于安王府……”韩二在一旁百无聊赖，没等着老娘命自己把大哥往死里打的要求正失望，听到这里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把你那个爱女阿萱嫁过去不就得了。” 第28章 　　韩国公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弟弟，却没有再动怒。 　　“阿萱，你是说阿萱么？” 　　他的眼底多了几分野望，韩二也不吝啬给他哥指一条明路，听了韩国公这有些意动的问题，就挑眉哼笑了一声说道，“难道阿萱还会嫌弃做安王世子妃不成？大哥，你一向都疼爱阿萱，有这样的好婚事，不想着阿萱都叫人心寒。更何况若你叫阿萱嫁进安王府，那与安王不依旧是亲家？安王满意，你也能联姻两家王府，什么都不耽误。大哥，做弟弟的都佩服你这样的手段，运筹帷幄啊。” 　　韩国公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弟弟话语里的几分讥讽。 　　可是就算韩二是在讽刺他攀附皇族权贵，那这个提议也很不错了。 　　既能叫阿琪嫁入英王府，叫他与英王搭上关系，还能叫阿萱嫁入安王府，给安王做儿媳妇儿，日后这两个王府岂不是都是长房的姻亲？ 　　哎呀，韩国公大人一想到届时一走到早朝上去，半个皇家都是自己的亲戚，一呼百应，那美的…… 　　阿菀就震惊地瞪圆了大眼睛看着她家看起来不大爱说话，一说话就要坑死人的二伯父了。 　　平日里她二伯父总是很沉稳的样子，很有风范的，想当年她养在爹爹面前的时候，韩三还抱着团子一脸怀念地说起过当年韩二更像是长兄，看起来沉默寡言其实很不好惹。 　　想当初为了保护弟弟在外欺负世家豪门的那些子弟的时候，一向韩二站在后面冷静指挥，前头韩四挽着袖子挨个儿打翻的。她还觉得这不大能够，她二伯父多么的正人君子呀，素日里看见阿菀抬手摸她小脑袋的时候都格外严肃呢。 　　一转眼……她就明白为啥爹爹说二伯父不能招惹了。 　　这简直是往死里坑了一把阿萱与柳氏呀。 　　不过韩国公这样意动，她歪着小脑袋呆呆地坐在突然不吭声嘴角抽搐的太夫人的怀里，岔着两条小胖腿儿软乎乎地，正对上对面的韩国公，且见韩国公虽然努力保持冷静的样子，可是那一副恨不能转头就把阿萱给塞进安王府的样儿简直辣眼睛。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她大伯父对阿萱有什么真正的父女之情了，还听见韩二顿了顿，缓缓地走到了韩国公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绷着的脸还露出了一抹笑意。 　　韩国公的眼睛亮了。 　　胖团子警惕了。 　　“好兄弟！大哥记得你的情！”韩国公被弟弟两句三局就给说得眼睛亮起，抬手拍了拍韩二也很伟岸的肩膀，顾不得和太夫人争执了，转身就走。 　　韩二脸上的笑容在韩国公转身的那一瞬间猛地落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韩国公的背影片刻，这才慢慢地，英俊的脸如同岩石一样坚硬，走到了太夫人的面前。他浑身上下此刻充满了强悍的气势，胖团子一下子就被这气势给吓住了，呆若木鸡，觉得这气势和从前在边关那些将军大叔们身上的杀气差不多。 　　看见杀气腾腾的大叔们该怎么样呢？ 　　胖团子急忙抬手，在韩二冰冷垂下的目光里玩儿命拱小爪子，做拜拜状，讨好地说道，“二伯父，我，我把二伯父放在心尖尖儿上。” 　　她拼命地把胖腮鼓起，做可爱乖巧状，韩二嘴角抽搐了一下，垂头见这团子已经对自己讨好得不得了，又拱着一双小爪子给自己作揖仿佛求自己饶命不杀似的，这可跟当年他弟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眼角微微一跳，抬手摸了摸阿菀的胖腮，这才对太夫人说道，“母亲，阿琪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跟他说什么了？” 　　太夫人见韩国公欢天喜地地去了，不由担心地问道。 　　阿菀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狗腿儿地给韩二捧茶，仰头，做贴心状。 　　韩二看着这软乎乎一团的小东西，想到了妻子给自己生的小闺女，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温和，又捏了阿菀一把这才冷静地说道，“我跟他说阿萱才貌双全，温柔体贴，比阿琪生得美，为人温柔娴静。安王世子温润如玉，想必也会更喜欢阿萱。母亲，大哥对阿萱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儿。”口口声声这么多年，说好了喜欢阿萱喜欢得不得了，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嫡女当成掌上明珠呢？ 　　还不是一遇到利益就把阿萱这庶女给卖了。 　　安王府是个什么德行谁不知道，嫡子废物点心，压不住有野心有宠爱又有能力的庶子，偏偏安王妃还讲究贤良淑德，谁嫁过去不是受罪？ 　　韩国公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就算是知道安王世子不是良配，然而韩国公还是先想许嫁嫡长女，待知道嫡长女还有更好的婚事的时候又毫不在乎地把庶女给抵出去。 　　想到韩国公若是通知自己的爱妾爱女这门婚事时柳氏能有的表情，韩二勾了勾嘴角淡淡地说道，“我也倒是要看看，柳氏这一次还能不能贤惠体贴，一心一意为大哥着想。”他虽然是韩国公的弟弟，本不应该插手韩国公的家事，平日里对韩国公夫人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过是寻常，可是这年头儿，谁也架不住枕边风啊。 　　韩二太太天天白天晚上的说柳氏猖狂，贱妾不要脸，韩国公宠妾灭妻是个王八蛋，韩二听着听着，自然就都听到了心里去。 　　这一听到心里去，平日里见了柳氏，韩二就果然觉得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 　　他勾唇笑了笑，那一笑啊……阿菀的小心肝儿都要跳出来，捂着自己的小心口眼巴巴地抬头看着高大又沉稳，还格外聪明的她二伯父，胖团子眨巴着眼睛做期待状。韩二却垂头看着她笑了笑，温声问道，“把我放在心尖尖上？” 　　见胖团子急忙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伸手叫自己抱，他哼笑了一声，伸手把团子给抱起来，看她软乎乎一颗趴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喜欢二伯父还是喜欢你四叔？” 　　胖团子正美滋滋的胖脸惊呆了。 　　“哈？” 　　“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四叔？”韩二执着地问道。 　　想当年他一问韩三这个问题，倒霉白莲花弟弟就用一双可怜巴巴“你不要逼我”的目光看着自己，狡猾到了极点。 　　想必此刻怀里这胖团子还没修炼出他弟弟的道行，比较好骗。 　　“喜欢，喜欢……”阿菀简直泪流满面，胖嘟嘟的小身子抽抽了两下，觉得这题真的太难了。 　　作为一只尚且住在她四叔院子里骗吃骗喝的团子，这要是来日她二伯父炫耀一下“团子说我比你更好”，她还不得叫她四叔给踢出家门啊？心里默默地忧伤了一下，她捧着自己的胖腮抽噎了几声，怯生生地伸出手软软地抱住了面前的韩二，凑过去小声问道，“那，那二伯父心里，我好还是我爹爹好？” 　　她突然变得很狡猾了。 　　韩二微微一愣，看着这被逼得马上恨不能要跳河的胖团子，哼笑了一声。 　　“狡猾。” 　　那是当然的了。 　　团子这可是自从遭遇了表哥们的修罗场之后冥思苦想靠自己的真本事想到的回应，第一次用在了韩二的身上，觉得效果不错，决定下一次就跟表哥们说说。 　　她哼哼唧唧地扭着小身子扑进了韩二的怀里去，韩二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抬手把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心里柔软一片，还心情不错地和太夫人吃了一顿饭，十分悠闲，完全没有被韩国公天马行空的婚事给打击到。 　　只是到了柳氏这儿，她只觉得叫韩国公几乎要逼死了。 　　话说叫韩国公先斩后奏，先跟安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个亲家反手逼迫太夫人，这是她想到的好主意。只是柳氏是个聪明的女人，从不主动插手韩国公的决断，只是在一旁温柔提点，旁敲侧击，叫韩国公“自己”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昨日与韩国公一夜缠绵，本带着几分餍足与得意对镜梳妆，打扮得美丽多情，只等着韩国公下朝回家来跟自己报告好消息。 　　韩国公太夫人想要断了安王府这门婚事，简直做梦！ 　　她不把阿琪给弄到安王府去，叫她面上光鲜内里苦，就对不住阿琪这些年对她的种种冒犯。 　　当着众人的面儿，阿琪做着风风光光的世子妃，可是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肯定有苦说不出。 　　安王妃的贤惠名满京都，众所周知的和气人儿，一个做儿媳妇儿的竟然在安王府过不下去，那绝不是安王妃的问题，而是阿琪的毛病，对不对？ 　　她对着银镜之中依旧风韵逼人的美人微微笑了一下，随手，心情很好地把一只漂亮的镯子满不在意地丢进面前的首饰盒子里去，却见韩国公笑眯眯地带着笑容，春风得意地进来。 　　见他满面春风，柳氏心中一喜，知道韩国公这事儿成了，急忙拧着腰肢上前，脸上露出了一个妩媚动人，柔软体贴的笑容来，媚眼如丝。 　　“国公爷今日可遇到了什么好事？”她娇笑问道。 　　“大好的事儿，大好的婚事！”见柳氏面露笑容，与自己一般开心，韩国公感动极了，握紧了柳氏柔软纤细的小手儿，动情地说道，“也是你的喜事，是阿萱的喜事啊！咱们的阿萱，要嫁到安王府，做世子妃了！” 第29章 　　韩国公充满感动地握住了柳氏的手。 　　柳氏微微一愣，觉得自己没有听清，再听清，顿时如遭雷劈。 　　这说什么呢？ 　　安王世子妃？安王府的婚事？ 　　明明说好的是阿琪，怎么到了韩国公的嘴里成了阿萱了？ 　　且见韩国公这欢天喜地的样子，柳氏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眼前发黑眩晕，一瞬间险些站不住脚，脸上妩媚的笑容早就没了，苍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问道，“国公爷，你，你是在说些什么？” 　　她觉得自己没有听明白，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又觉得有点不敢置信，然而韩国公却笑容满面，怜爱地抚摸着柳氏那张美丽多情的脸，柔声说道，“我不是说了，咱们阿萱是我的宝贝？堂堂世子妃，这也不算是辱没她了。” 　　他觉得自己对庶女格外用心。 　　那可是安王世子妃，日后的亲王妃，与阿琪平起平坐，甚至能比阿琪更早地得到荣耀。 　　毕竟，阿琪嫁的不过是嫡长孙。 　　英王这样硬朗，轮到阿琪做那个王妃，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充满了爱与快乐，可是柳氏却忍不住连声问道，“您怎么想到阿萱了？国公爷，阿萱是庶女，哪里比得上她的姐姐呢？”这明显阿萱是被人算计了。 　　她觉得浑身发软，嘴里多出几分血腥味儿的腥甜，努力挤出精神握着韩国公的手红着眼睛颤抖地说道，“阿萱知道自己的身份，哪里敢与姐姐比肩。国公爷……”她红了眼眶说道，“还是把这大好的婚事给大姑娘吧。阿萱，妾身只希望她能嫁一个寻常人家就好。” 　　安王世子哪里比得上萧韦？阿萱这样的人品怎么能嫁给那种庸碌的废物。 　　她之前对安王府有多么幸灾乐祸，现在就有多么惶恐。 　　安王府，安王妃，安王世子，这样的日子，阿萱若是嫁过去，那简直是死到临头啊。 　　安王府后宅之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眼瞅着安王世子都要被庶出的逼迫到脸上，那就是个火坑。 　　柳氏希望阿琪此生悲惨，还开心得不得了，甚至还在那一日韩国公对太夫人提起的时候有意在韩国公夫人的面前晃来表达自己的幸灾乐祸，可是如今这婚事落在阿萱的头上，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灰了，恨不能一口咬死还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笑得爽朗的韩国公。 　　她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谁才能动摇韩国公的意志，为什么韩国公突然不乐意把婚事给阿琪了，可是她却知道这婚事绝对不能留给自己的女儿。 　　她紧张地看着韩国公，韩国公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没关系。阿琪定了英王府，安王府这婚事就给了她妹妹也就罢了。”他很爽快，也很得意。 　　这帝都之中，有谁有他这样的福气，两个女儿都能嫁入王府，日后成为王妃？ 　　若说刚刚阿萱的婚事如同晴天霹雳，那阿琪竟然能嫁到英王府去，对柳氏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英王府，怎么会是英王府？！”她不能在太夫人面前侍奉，这国公府之中虽然有下人时常奉承她这个未来韩国公世子的生母，可是英王妃那样贵重，也不是她能够在近前窥视的，自然，英王妃与太夫人说了什么她是完全不得而知。 　　想到之前英王妃来了国公府里的事，柳氏喉咙一甜，差点儿呕出一口血来，喃喃自语，突然抓紧了英国宫尖声问道，“大姑娘会嫁给英王府里的谁？！”瞧韩国公这样满意，莫不是……千万不能是…… 　　“英王嫡长孙。”韩国公已经从太夫人的面前知道了，漫不经心地说道。 　　柳氏浑身冰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 　　她此生快意，抢得了男人，争得了宠爱，生得出儿子，儿子出息主母又没有嫡子，只觉得是人生赢家。 　　可是没有想到今日韩国公这一句，差点儿把她的心都给锤出来。 　　阿琪那样不得韩国公宠爱，也没有兄弟做依仗，为什么却可以嫁入英王府，嫁给英王的嫡长孙？ 　　她百般筹码，可是一切的算计还有春风得意，只在阿琪这一桩婚事面前就被打得头破血流。 　　眼眶酸涩，柳氏心都凉了，又觉得满心的绝望，甚至不必去多想就能想得到韩国公夫人会用怎样讥讽的模样来面对自己。 　　她眼里滚出眼泪，虚弱地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努力攥紧了韩国公虚弱地说道，“大，大姑娘这婚事，婚事极好，妾身恭喜国公爷。只是长幼有序，嫡庶分明，国公爷……”她顿了顿，仰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强笑说道，“阿萱是庶出，又是三姑娘。府里还有二姑娘是嫡女，阿萱哪里敢与姐姐相争。” 　　“我不疼爱阿恬，我只疼爱阿萱。这样的好婚事，自然要留给咱们的爱女。”韩国公含情脉脉地说道。 　　柳氏瞠目结舌。 　　莫非还要她感恩戴德说一句多谢国公垂怜？ 　　“还得多谢二弟给我出了主意，知道想到阿萱。”韩国公美滋滋地想到韩二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还有对阿萱的一片慈爱，心里格外满意了，微微颔首说道，“可见二弟还是知道我的心的。” 　　他正被感动得无以复加，柳氏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顿了顿，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刺目的鲜血绽放在她的胸口，她的心疼得厉害，几乎忍不住地往后倒去。这一次她再也做不出贤良温柔，在韩国公的一声惊呼之中人事不知了。 　　阿菀知道柳氏大病的时候，正岔开小短腿儿坐在明仪郡主的怀里，张嘴吃明仪郡主亲手喂给自己的蛋羹。 　　她胖腮动了动，吞了蛋羹就乖巧地张开小嘴巴等待投喂，明仪郡主爱她爱得舍不得撒手，喂一口，眼睛就明亮几分。 　　明仪郡主真是……打从胖团子回到京都才知道，原来喂养一只团子是这样幸福的事。 　　她默默地在心里感激了一下三哥三嫂，越发欢喜地抱着阿菀给喂饭。 　　作为娇气的小白花儿，怎么能自己吃饭呢？ 　　得娇养，好好儿地养，才能养出油光水滑儿的团子。 　　阿菀理直气壮地梗着小脖子决不自己动手吃饭，吧唧吧唧，还时不时撅着嘴巴亲明仪郡主一口，甜甜地说道，“四婶对我真好。”她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对面和太夫人正在轻声说话的阿琪都看不下去了，抬手捏了捏阿菀的胖腮笑着说道，“你就知道甜言蜜语。” 　　小嘴巴抹了蜜似的，早就成了“旧人”的阿琪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这团子。阿菀美滋滋地扭着小身子转头轻轻摇了摇阿琪的指尖儿说道，“要四婶把我养胖，过几天好去见英王府的表哥呢。” 　　她嘴里的表哥当然就是要给阿琪定下的英王嫡长孙萧河了。 　　这勋贵联姻之前，怎么也得先相看相看，不过明摆着去相亲多尴尬啊。 　　不得当做若无其事，当做是“偶遇”啊。 　　这时候，一只不会被当做电灯泡可是挤在相亲的俩人儿之间叫大家不要尴尬的团子就是最重要的道具了。 　　且阿琪跟英王府的萧河相看的地点在京都外的佛寺里，可是怎么辨认彼此的身份呢？ 　　怀抱团子的漂亮姑娘，这就是阿琪到时候的身份特点了。 　　阿菀觉得自己是一颗为姐姐的人生幸福无怨无悔付出了自己最大的力量的好团子，强烈要求被好好养，养得漂漂亮亮，妄图用自己的美色迷住英王府的表哥，给自己挣一个听话可以尽情奴役……亲近的大姐夫出来。 　　见了这么可爱的团子还不想娶她姐姐的男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呢？ 　　胖团子美滋滋地捧着胖腮，觉得自己的魅力无穷，扭着小身子哎呀哎呀地，那骄傲得不得了。 　　阿琪顿时笑了，她也不羞涩，当着揶揄地看着自己的明仪郡主的面儿大大方方地说道，“那是得把你养得更漂亮，到时候都拜托给你了啊。”她这样不扭捏，对和萧河见面十分欢喜的样子，明仪郡主就在心里赞了一声。 　　谁不喜欢这样大方的姑娘呢？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越发抬手把怀里的小宝贝儿给抱紧了，太夫人也在一旁微笑。 　　她只觉得如今这样才是心满意足。 　　因此当知道韩国公命人急忙出府去求了太医，来给爱妾看病，柳氏据说现在昏倒呕血，太夫人就哼笑了一声。 　　“一个妾，他倒是紧张得很。”一个国公府的小妾竟然还敢请太医来看，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太夫人抬手叫一个丫鬟上前来冷冷地说道，“去把人给拦住，出去医馆寻个大夫来就是。这府里头，我但凡懈怠了几年，如今一个妾也敢请太医来看病了！她还配不到这样的身份，简直给咱们国公府丢脸。”她从前对韩国公胡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对柳氏这样刻薄，阿菀歪头看见太夫人这一次竟然当真开始约束柳氏，不由自主地眨了眨圆滚滚的大眼睛。 　　那个什么…… 　　若是那位柳氏美人儿一睁眼，发现给自己看病的是个普通的大夫而不是太医，又是太夫人直言她一个妾侍配不上…… 　　怕不是又要呕血了呢。 第30章 　　阿菀当然不会喜欢柳氏，因此吃得津津有味，觉得自己美滋滋的，完全没有把她大伯父的爱妾生病放在心上。 　　甚至还能吃饱了睡，在她四叔磨牙的目光里跟明仪郡主睡在她的小闺房里，那叫一个左拥右抱呀。 　　胖团子觉得自己的人生特别幸福。 　　可是柳氏却觉得人生不幸福极了。 　　她在半夜的时候悠悠醒转，待知道太夫人竟然命人将韩国公派去请太医的人给当众拦回来，就当真当场又吐出一口血。 　　这明显是太夫人出手，一抬手就一耳光隔空抽在她的脸上了，有了太夫人这一次阻拦，那国公府里的下人背地里不知道该怎么嘲笑讥讽她，把她当做卑贱却痴心妄想，最后却被太夫人给扇了一巴掌的轻贱的女人。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又见今日韩国公夜晚没有陪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愣。 　　阿萱坐在她的身边，紧张地看着她。 　　柳氏见了阿萱，顾不得自己嘴角的血迹，急忙问道，“你父亲呢？” 　　“陈，陈姨娘给父亲亲自下厨做了小菜，说是陪父亲喝酒，好好儿庆祝父亲双喜临门。”阿萱怯生生地看着，见柳氏的脸白了，想到那位最近十分得宠的陈姨娘，顿时打了一个寒战，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母亲，如果父亲坚持，那我还是嫁了吧。” 　　她到底只是小女孩儿家家，虽然柳氏已经给她把这门婚事掰碎了讲给她听，可是阿萱到底年少，又对皇族充满了憧憬，反而觉得安王世子那条件挺好的了。 　　她美貌出众，又才情出色，这样的美丽还有学识，莫非还拿捏不住一个安王世子？ 　　想到若有机会做安王妃，不比在庆王府天天等着那不知道未来的夺爵强多了？ 　　因此阿萱是乐意的。 　　她说得小心翼翼的，见柳氏的脸色不好看，急忙垂头不敢说了。 　　“你知道什么，拿捏住安王世子那种糊涂虫容易，不好对付的是那王府里的庶子还有安王后院的女人。”柳氏自己就是个狠辣的女人，自然知道为了夺爵，那些有庶子傍身的女人能做出什么来。 　　她神色凝重，虚弱地说道，“且安王妃的贤名太盛，这对她是好事，可是对她的儿媳绝对不是好事。算了，你只要听我的就是。”她脸色惨白，因呕血而变得有些憔悴，阿萱迟疑着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还有阿誉呢。母亲，若是我能做王妃，是不是阿誉就能做世子了？” 　　她若是做了亲王妃，那韩国公世子之位除了她的弟弟，还能给谁？ 　　有弟弟日后袭爵，她在王府之中也能过得上好日子呀。 　　“阿誉就算没有你，也能做世子。好孩子，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母亲一定给你筹谋一个好前程，谁都不能越过你去。”柳氏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厉色，摸了摸阿萱的嘴角，突然开口说道，“你去请阿恬过来，我有话与她说。” 　　她的眼底闪过了一抹锐利冰冷的光芒，阿萱看见这目光吓得浑身一抖，却还是连连点头，正要起身，却见柳氏抬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叫阿恬避开府里的人，不要叫人知道她来见过我。”她明显是在算计什么，阿萱虽然小心眼儿，可是却不大聪明，想不到柳氏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能听话地抬脚走了。 　　这一夜很快过去，阿萱回了房间，竟也不知道柳氏与阿恬说了什么。 　　然而第二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大清早上，太夫人正带着阿琪与阿菀吃早饭，阿菀今天没跟明仪郡主在一块儿……她四叔小心眼儿死了，拉着美貌的郡主大人出去逛街二人世界，因此胖团子的心又重新回到了她姐姐的身上，吃了一把回头草。 　　此刻坐在阿琪的怀里，被姐姐揽着她那软绵绵的小肚皮，胖团子奋力举着小勺子吃一碗炖得香甜可口的杏仁豆腐。她这就不必阿琪喂给自己了，胸前还围了一个漂亮的绣着漂亮的金色莲花儿的小兜兜，一抬头，就见阿恬仰着头，红着眼眶走进来。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长裙，特别诗情画意，不过阿菀没看出什么好看来。 　　胖团子更喜欢浓烈的颜色，比如大红大绿什么的……有点儿俗气，可是鲜艳得很呢。 　　她抬头看了阿恬一眼，不大对这位堂姐感兴趣，因此就继续埋头吃自己的杏仁豆腐，那吃得香甜的样子，叫阿琪忍不住也拿了一碗吃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甜甜的味道，可是见阿菀吃起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好吃得不得了。 　　“你怎么来了？”见阿恬脸色不好看地进门，阿琪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顺便给阿菀正了正那漂亮的小兜兜……这小兜兜一共有两份儿，乃是韩二太太亲手绣的。 　　一份儿给了阿菀，一份儿留给二太太刚生了的七姑娘，那漂亮的花样儿与精致的金线闪闪发光，实在是叫阿菀喜欢珍惜得不得了。她吃饭的时候好注意的，绝对不会把汤汁落在小兜兜上，此刻被正了正。胖团子还显摆。 　　“大姐姐说，我这兜兜好不好看？”她仰头奶声奶气地问道。 　　阿琪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挑眉笑道，“好看。” 　　“我的好看都是为大姐姐绽放的。”胖团子嘴甜得不得了，顿时就把阿琪的注意力从阿恬的身上引走了。 　　阿恬本来高雅高洁，仰着天鹅一样的颈子在傲然地看向阿琪，一转眼，阿琪理都不理自己了，顿时觉得伤心坏了，脆弱的小心灵一下子又裂开，红着眼眶冷笑说道，“大姐姐不必给我没脸，就算是和颜悦色，也不过是虚情假意，我也不稀罕！”她这样怨愤，阿琪却不大在意了。 　　阿琪本就不是磨磨唧唧的白莲花，阿恬不识抬举，哪怕是亲生妹妹，她也没有兴趣追着她跑。 　　既然阿恬不稀罕，那阿琪也就更不必和颜悦色了。 　　她笑了笑，垂头给阿菀揉小肚子，叫她好消化。 　　阿菀的身子弱，吃得虽然平日里很是香甜，可是其实每一次吃得并不多，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不好消化的，叫阿菀说，大概是不爱吸收营养，胃动力不足啥的。 　　她小小一团把自己摊开在姐姐的怀里，摊着小肚皮叫姐姐给自己揉肚皮，姐妹两个同时忽略了阿恬。太夫人含笑在一旁看了片刻，见阿恬一双眼睛赤红，皱了皱眉，勉力压着几分不耐地问道，“二丫头，你莫不是来与你姐姐置气的？” 　　叫太夫人不客气地说一句，阿恬有什么好跟阿琪置气的。 　　她的眼里，韩国公府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一般无二，甚至隐隐更心疼女孩儿一些，可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阿恬。 　　阿恬糊涂，太夫人是喜欢聪明孩子的，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 　　因此，素日里阿恬也不招她十分喜欢。然而就算是韩国公太夫人再不喜欢，阿恬到底是韩国公夫人的嫡女，因此她此刻也算是和颜悦色，可是却见阿恬一双眼睛发红地看了过来，哽咽失望地说道，“老太太是不是嫌弃我了？我也想问问老太太，都是老太太面前养大的孙女儿，凭什么我的婚事没有着落，大姐姐却能嫁到皇家王府去，还由着大姐姐挑选？”她想到自己飘零被忽略的身世，只觉得自己楚楚可怜，就跟地里的小白菜…… 　　胡说！ 　　才女怎么能是小白菜呢？ 　　怎么也得是风中飘萍，大海里的白莲花儿呀！ 　　不论怎样，阿恬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见太夫人微微一愣便哽咽地说道，“老太太也不要瞒着我，骗着我。这府里如今早就传开了，谁不知道？我比不上大姐姐，如今连三妹妹都不如了！” 　　她自负婉约派才女，天上的仙女儿一样的姑娘，身为韩国公夫人所出的嫡女，阿萱这样卑贱的庶女在她的眼里算是个什么？不过是随意差遣的小猫小狗，当做玩伴，可是也只是服侍她的。 　　阿萱也从不与她相争，因此越发助长了阿恬的傲气。 　　她们同称姐妹花儿，然而姐妹花儿也是有主有次的。 　　可是现在阿萱却能嫁到安王府去，日后做安王妃。 　　一想到这里，阿恬再想想自己心悦萧韦，然而萧韦却不理睬自己，就算是萧韦日后娶了她，可是她作为庆王府次子的媳妇也绝对在身份上过不去阿萱，想到自己日后竟然要在阿萱的面前卑躬屈膝，赔笑讨好，阿萱为尊自己为卑，顿时就跟火烧一样儿。 　　这种强大的落差叫阿恬心里那点儿对萧韦的小火苗儿完全给熄灭了，见太夫人诧异地看着自己，越发抬了抬自己尖尖的下颚说道，“三妹妹一个庶女，怎么可能被安王府看得上！这门婚事我要了！” 　　“你说什么？”太夫人觉得自己老了，活久见了，不敢置信地问道。 　　她本今日与阿菀阿琪开开心心地用早膳，谁知道阿恬横空出世，简直就像是个棒槌。 　　阿菀也捧着自己面前的小碗儿，呆呆地看着她这位为了婚事很勇敢的二堂姐。 　　许久之后，她抽了抽胖腮，默默地钻进了冷笑了一声，一脸无动于衷的阿琪的怀里。 　　这么勇敢作死的二堂姐，容胖团子给她点个赞！ 第31章 　　别人家死都不乐意的婚事，阿恬却非要抢过来。 　　是了，就是抢的。 　　之前还舞文弄墨跟小白花儿似的，可是一转眼，明知道韩国公预备把这亲事给阿萱，阿恬竟然还要从庶出的妹妹手上抢这门婚事。 　　阿菀觉得自己服了阿恬了。 　　从未见过这么无耻的姑娘。 　　她眨巴着大眼睛，觉得今天可以多看几场戏，因此兴致勃勃地趴在阿琪的怀里，看着阿恬把之前在萧韦面前柔弱楚楚动人可怜巴巴梨花带雨反正就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美好柔弱的姑娘的形象全都给抛弃了，挽着袖子就和妹妹抢男人。 　　这么彪悍的姑娘已经很少能见到了，阿恬还据理力争，“无论是长幼有序还是嫡庶尊卑，都应该我比三妹妹强。怎么到了婚事，我反倒不如三妹妹了？老太太偏心，父亲偏心！” 　　她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不是委屈么。 　　这婚事虽然未必有多么好，可是凭什么叫阿萱抢自己的便宜？ 　　“这么说，你想要这婚事？”阿恬突然大清早地就来抢婚事，太夫人心里门儿清，背后必然有猫腻。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懒得去想背后有谁在挑唆阿恬。 　　再怎么挑唆，若阿恬是个聪明人，不自私，莫非还能上套？ 　　她今日竟然敢在太夫人的面前口出这样的狂言，且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太夫人就知道，无论是谁挑唆，阿恬这份心都已经坏了。她疲惫地垂了垂眼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她苍老的眼里带着几分失望，阿恬面容如同冰雪一般冷峻，面对太夫人那失望的目光也不瑟缩，沉声说道，“是的。”她的目光简直都叫阿菀笑死了，她捂着自己的小嘴巴在阿琪的怀里抽抽小身子，见阿琪垂头看下来，急忙扶着心口呆呆地说道，“头，头疼。” 　　阿琪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她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 　　这小东西若是自己的亲妹妹该多好。 　　她心里轻叹了一声，又看了看依旧傲然而立的亲妹妹。 　　阿恬咬着牙齿，仿佛仙女儿一样带着几分示威地看过来。 　　她没想到昨夜柳氏把她请到房间竟然是满怀幸福地说起阿萱的婚事，说未来阿萱会如何如何在安王府得到贤惠的安王妃的照顾，得到安王世子的敬重过好日子，那时的心情就跟火烧一样，叫她一夜未眠，到了早上就匆匆地来见太夫人。 　　只是迎着阿琪那双讥诮的眼睛，阿恬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被看透了一样。她只觉得心中恼怒，用力地瞪了一眼阿琪与她怀里的那探头探脑的胖团子，就听见太夫人平静地问道，“不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 　　“你母亲知道么？” 　　“我的婚事，母亲为何要做主。”阿恬涨红了脸反问道。 　　太夫人苍老的目光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身边，想到韩国公夫人已经那样可怜，实在不忍心叫韩国公夫人大着肚子还要为这逆女伤心忧虑，便淡淡地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的面容平静倦怠，阿恬微微一愣，继而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侧头含着几分眼泪哽咽地说道，“老太太也不要劝我了。莫非我还不知道好歹不成？安王世子之前满京都都称赞兄友弟恭，为人温煦，大姐姐不也是这样说过？还有安王妃，出了名的贤惠人儿……” 　　“安王有几个庶子你知道么？”太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 　　“安王有八个庶子，庶女更是无数，安王府虽然恢弘，可是姬妾成群，儿女成群，挤得架不住脚。” 　　太夫人很平静地在阿恬诧异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二丫头，你以为我是阻挠你，可是你为何不想想，若当真是一件好婚事，我做祖母的，你母亲做亲娘的，竟然会再三推脱，不肯叫你们姐妹嫁进去？我们是你的至亲，莫非还会害了你不成？既然不把这婚事给你，自然是有我们的道理。安王妃虽然贤良淑德，可是安王府后宅却乱得厉害，女人都要打上天了。还有安王世子，若他有半分庇护自己母亲与自己的能耐，又怎么会将东宫太子面前的位置拱手相让？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眼底多了几分失望，又在细细地与阿恬讲。 　　她只唯恐阿恬年轻糊涂，因此做错事。 　　就如同韩国公夫人对待阿恬的态度那样。 　　太夫人哪怕知道阿恬愚蠢，自私，小气，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在没有见识的时候往火坑里跳。 　　若是寻常的庶女，太夫人就不管了。 　　可太夫人如今正是对儿媳感到抱歉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叫儿媳的心上擦刀子。 　　若阿恬嫁到安王府去，那恐怕就再也没有欢喜的日子，就韩国公夫人那样慈爱的母亲，又怎么可能会心安呢？她只觉得自己的慈心满满的，还抬手拍了拍阿恬的手背，却没想到阿恬一愣，继而含着几分怨气看住了诧异的太夫人，咬着牙轻声问道，“说了这么多，祖母不就是不愿意将这婚事给我？” 　　“我是怕害了你。” 　　“若婚事当真不好，那老太太愿意将这婚事给三妹妹，不也是害了她？”阿恬嗤笑，觉得太夫人与自己说的都不过是虚假的道理。 　　太夫人沉默了起来。 　　“她如何能与你比？她是庶女，你是嫡女。若她是你母亲生的，我绝不会叫这婚事落在她的手上。”正因为阿萱是柳氏生的，柳氏这些年没少捉妖，连安王府这门婚事背后也有柳氏兴风作浪的手笔，因此太夫人才会反手把婚事给了柳氏打击她。 　　她这话都已经说得这样清楚明白，然而阿恬平凡寻常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讥讽来，轻声说道，“还是老太太你……”她顿了顿，方才淡淡地问道，“如今已经放弃我们母女，想要讨好柳姨娘了？” 　　“你说什么？”太夫人正苦口婆心，换一个晚辈绝不会这样耐心，听到这里顿时惊怒无比。 　　“因为知道父亲要立阿誉做世子，因此老太太觉得我母亲和我们姐妹不中用了。与其把这大好的婚事给了我，不如给了三妹妹叫她念着老太太的情……” 　　阿恬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明显这是太夫人知道自己老了，以后还要韩誉孝顺奉养，因此拿本属于她的婚事来讨好柳氏母女。她想到柳氏对自己极好，阿萱对自己十分顺从，本觉得有几分歉意，可是此刻怒火却叫她那点歉意全都没有了。 　　“口口声声为我好，不过是看我们母女失势……” 　　她霍然站起正对脸色铁青的太夫人控诉心里话，却陡然觉得自己的手臂被用力地拉扯了一把，一转身，迎面就是一个呼啸而来的耳光！ 　　这一耳光重重地落在阿恬的脸上，她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软乎乎的小爪子，也拍在她的鼻梁上。 　　“打你！”阿菀叫阿琪单手抱在怀里，探身，胖嘟嘟的小手给阿恬来了一个结实的。 　　阿恬头一偏捂着自己被阿琪打歪了的脸，又捂住了自己酸痛无比的鼻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家伙。阿琪面容冷冽，眼底带着几分失望与冰冷，那胖团子的眼里就都是愤慨，拍了她一巴掌之后就大声叫道，“狼心狗肺，打你！” 　　阿恬这白眼狼，简直辜负了太夫人与韩国公夫人所有的慈爱，叫胖团子心里说，这样的玩意儿还跟她说个屁啊，就叫她得偿所愿赶紧滚去嫁给安王世子，没准儿以毒攻毒，还能成就一番佳话呢。 　　她的声音稚嫩，可是气势汹汹的，恨不能在阿琪的怀里站起来。 　　“不许叫老太太伤心！”她张牙舞爪的，却一点儿都不吓人，太夫人本惊怒不已的心顿时一片柔软起来。 　　“你啊。”她伸手把阿菀从阿琪的怀里抱出来，见胖团子软软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依恋地靠着自己，眼底不由多了几分疼爱，轻声说道，“娇娇保护祖母了。祖母很高兴。” 　　她抱着这颗团子，只觉得自己抱住了这世上最好的孩子，阿菀扭了扭小身子，仰头小声说道，“阿菀陪着老太太，老太太不理她。”她小小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长辈的关心还有爱惜，太夫人顿了顿，微笑颔首说道，“好。” 　　不过这团子竟然还学会狼心狗肺四个字，怕是从前没少听她爹爹背后骂庆王妃之流吧？ 　　太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胖团子茫然地歪头，见太夫人笑了，那刚刚的气怒都不见了，顿时明白是自己的美好感动了她祖母，矜持地扬了扬小脑袋。 　　就，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一朵白莲花儿，多难得，多招人喜欢，看见她，什么烦恼都忘记啦。 　　她正恨不能顾影自怜的时候，却听见一旁阿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气定神闲，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行，阿恬，既然你这么想要嫁去安王府，那我做主了。”阿琪顿了顿，笑了，“安王世子妃是吧？我成全你。” 第32章 　　“你说什么？” 　　阿恬正觉得满心羞愤，听到长姐竟然开口成全，顿时眼前一亮。 　　她紧张地看着阿琪，几乎不敢相信，总是非要拦着自己前程的姐姐这一次竟然会这么好说话。 　　“行了，既然这门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不答应了你，难免叫你在外哭诉家里对你狠心。”阿琪对这种货色完全没有容忍的意思了，非要往那臭水沟里去，谁拉着就跟谁拼命，那还拦着什么？ 　　不如成全了这一副深情，不仅是家中会安稳，更何况的……阿琪就想到庆王府可怜的二公子萧韦，这从前被阿恬给爱慕的……多痛苦呀。好不容易阿恬这为了光明的前途要含泪“不得已”舍弃一下心中的真爱，那阿琪还不帮着人家赶紧滚蛋啊？ 　　她微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特别美。 　　阿菀从太夫人的怀里探头探脑，觉得姐姐好看极了。 　　一点都不冷酷无情，还特别善解人意呢。 　　“你没有骗我？” 　　“你是我亲妹妹，骗谁也不能骗你啊。”阿琪微笑了一下，弹指在自己的衣襟上弹了弹头也不抬笑吟吟地说道，“你和安王府还真是绝配了。也罢了，做姐姐的成全你一次算什么？你现在就和父亲说去吧。若是父亲不同意，你也别担心，自然有家里的其他长辈给你做主。” 　　她眼底的笑意带着几分冰冷，阿恬总是觉得心里一阵惶恐，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有不对，然而咬了咬牙，还是用力回头瞪了正对自己翻白眼，骂骂咧咧地挽着小袖子，露出胖嘟嘟小胳膊的胖团子一眼，转身走了。 　　“别走，打你！”胖团子挥着胖嘟嘟的小拳头嗷嗷叫了一声。 　　然而瞬间，她一愣，迎着太夫人和阿琪的目光突然垂头，捂着额头哼哼唧唧地说道，“头疼。气的。”刚刚那么彪悍，多么的不白莲花儿呀。幸亏五姑娘悬崖勒马，再次成了一颗颤巍巍的团子。 　　她哎呦哎呦地滚进了太夫人的怀里去，抱住了自家祖母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撒娇，撒娇了一会儿，扬起了一张小胖脸试探地问道，“老太太，刚才我可柔弱了。哦？”她这一刻，特别希望刚刚的记忆都不存在了。 　　太夫人转头轻笑了一声，刚刚面对阿恬的恼怒烟消云散，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道，“娇娇不柔弱过么？” 　　为了叫大家忘掉刚刚的黑历史，胖团子咬紧牙关，胖腮上挤出一个柔弱的笑容，忽视了这个一点都不白莲的称呼。 　　她咳嗽了两声，把脸埋进太夫人的怀里去，柔柔弱弱地说道，“要怜惜我呀。” 　　这软乎乎一团抱着，太夫人手感特别好，想到这小东西刚才嗷嗷直叫，努力不要笑出来叫胖团子羞愤，一边拍着怀里乖乖的小孙女儿，一边对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阿琪叹气道，“你怎么还答应她了？若是叫你母亲知道，你母亲多伤心。”韩国公夫人是多么的爱惜女儿，若是在这个时候知道阿恬竟然非要嫁到安王府上去，那恐怕一时是撑不住的。 　　“……与其叫她留在府中叫母亲看了伤心，长痛不如短痛。”阿琪轻声说道。 　　她垂了垂眼睛。 　　既然她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那就说明她很快就要嫁出去，到时候，韩国公夫人身边有个吃里扒外的阿恬，她放心不下母亲。 　　柳氏那样狡诈的女人，只单凭她这一次竟然能摆弄得阿恬自己抢了安王府的婚事，从前的一切恩怨都不提，阿琪也知道这女人对她们母女带着这世间最大的恶意。 　　这个时候叫阿恬和柳氏沆瀣一气？在韩国公夫人即将再生个孩子的时候？ 　　阿琪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见太夫人担忧地看着自己，快步上前跪在太夫人的面前红着眼眶轻声说道，“我与母亲这些年全凭老太太的庇护，祖母……”她哽咽了一声轻声说道，“这一次是我狠毒，只求老太太不要对我失望。” 　　她亲手把亲妹妹给推进火坑。 　　虽然会被人称赞一声痛快，可是于外人的眼中，这何尝不是一种狠毒？ 　　就因为忌惮防备妹妹，所以对她未来的苦难视而不见。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对阿恬，你也从未亏欠。这件事本就是她自己糊涂，与你何干。”见阿琪仰头对自己笑了笑，一滴晶莹的眼泪落下来，太夫人从小把阿琪养大，自然十分心疼，亲手把她扶起来。 　　比她更快的是阿菀，胖嘟嘟一团的小东西从自家祖母的怀里探出小爪子，给阿琪抹眼泪，小小声地说道，“不哭。亲亲。”她凑过去亲了亲阿琪的脸，在她这胖团子掂量的所有技能之中，亲亲总是会叫人开心起来的神技。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又有些无措地看着姐姐。 　　阿琪顿了顿，目光温柔了起来，侧头，亲了亲胖团子的小脸儿。 　　“阿菀，你是……”若阿菀才是她的亲妹妹该多好，不过阿琪如今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既然投缘，那亲妹妹与堂妹都是一样儿的，能分出什么三六九等来。 　　她的目光柔软，摸着阿菀的小脑袋情绪变得不那么激烈了。阿菀顿时松了一口气去，专心地跟太夫人与阿琪玩耍，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好不容易今天被翻牌子了的韩四才舍得带了明仪郡主回来。 　　这夫妻俩一回到府里头就往太夫人的面前来了。 　　阿菀本小狗儿一样趴在太夫人的软塌一角，小爪子里捏着一个胖嘟嘟的绣球跟姐姐玩儿……阿琪丢过来，胖团子就跳起来给接住，玩儿得正眉开眼笑，就见她四叔回来了。 　　她把小身子趴在绣球上，歪头看着高大英俊的四叔和美艳大方的四婶，觉得这两个人是真的很相配呀。 　　明仪郡主今天二人世界幸福了一把，整个人仿佛都能发光！ 　　她笑着上前给太夫人请安，见胖团子正滚在绣球上，顿时眼睛亮了，指挥着身后人高马大的韩四就把他手里提着的许多小玩意儿下雨一样堆在了探头露出几分好奇的胖团子身上。这团子护食，一边拿小肚皮压住自己小身子底下的绣球，一边伸出小胖爪来扒拉面前的看起来各式各样的玩具，还有一个大大的食盒，一打开，露出里面很多的府里没见过的点心。 　　“外头的东西虽然不及府里干净，不过少吃些也没什么大碍。”明仪郡主对阿菀说道。 　　胖团子眼睛亮了，见老太太没说什么，急忙点头，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最喜欢的绣球塞到胖嘟嘟的小身子后面，这才岔开小腿坐下，把食盒费力地拉到面前，打开，先挑了一块荷花儿一样的点心捧给太夫人，又客气地孝敬了四叔四婶还有阿琪，这才自己眼睛放光地捏了一块往小嘴巴里塞。 　　她吃一口，觉得好吃得不得了，是自己从前从未吃过的口味，顿时把圆滚滚的大眼睛给瞪圆了。 　　“好吃吧？”明仪郡主笑眯眯地坐在她的身边，一只漂亮的手撑着美人面，专注地看着这胖嘟嘟的团子吃得这样香甜。 　　她仿佛要把阿菀看进眼里一样专注。 　　阿菀仰头，觉得自家四婶这看自己的目光这样殷切爱慕……下意识地，胖团子看了一眼一旁的韩四。 　　她四叔那虎视眈眈的…… 　　“好吃。如果每天都吃得到，可开心了。”胖团子心里生出一点小奸佞的想法，觉得这既然已经把四婶儿迷得团团转，那此时还不抓紧机会叫她四叔给当牛做马更待何时呢？ 　　她急忙抬头亲了亲明仪郡主的脸颊，乖巧地说道，“四婶，你和四叔出去玩儿真的好辛苦啦。我给你捶捶背。”她哪里是能捶背的人，站起来小拳头像模像样地敲打了明仪郡主的肩膀一会儿，这才探头去看她四叔。 　　“这么喜欢吃啊？”明仪郡主被这团子给感动的，扑上去亲了一口急忙说道，“既然喜欢吃，你四叔每日都去上朝。我叫他每天顺路给你带回来。” 　　“喂！”刚被翻了牌子就惨遭失宠的韩四英俊的脸扭曲了。 　　韩国公府在城南，点心铺子在城东，这能叫“顺路”么？ 　　“算了，四叔多忙啊，不要叫他费心啦。”胖团子垂头，叹了一口气，蹭了蹭明仪郡主的手心乖巧地说道，“我只要四婶在身边就够啦。点心什么的，随缘吧……” 　　她露出了乖乖的，懂事的，为长辈着想的真诚的笑容，明仪郡主哪怕知道胖团子是在装模作样逗自己发笑，可是也觉得自己真的被逗着了。用力地瞪了韩四一眼，韩四顿时觉得不好，这一天晚上也不知道给教训了什么，第二天不得不一脸黑气地提着同样的一个食盒回家。 　　他觉得胖团子真是……都跟谁学来的这一套呢？ 　　看了简直像叫人套麻袋。 　　更叫英俊威武的韩家老四郁闷的是，当他提着食盒回到了团子的面前，嘴角抽搐地把食盒丢在眼巴巴倚门相望，趴在门槛儿上也不知等了自己多久的团子的怀里，这胖嘟嘟的小崽子顿时幸福地小小叫了一声，奋力地抱着不轻的食盒撇开小短腿儿往屋里扭着小身子跑了。 　　她一路跑到了一个俊秀严肃的小少年的面前，弯起眼睛捧着这食盒对露出几分诧异的萧秀献宝道，“阿秀表哥，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送给你。” 　　她顿了顿，又对雪白的小脸儿莫名发红的萧秀问道，“我都把你放在心里了……你呢？” 　　韩四：…… 第33章 　　韩四就坐在明仪郡主的身边，看着两颗团子聚拢在太夫人的面前。 　　萧秀叫阿菀期待地看着，回头看了看今日跟着自己一块儿来了韩国公府的父亲和母亲。 　　河间王妃自然对这两个小东西感情好乐见其成，见胖团子小小一团抱着个比自己还大的食盒蹭在儿子的身边，儿子的小脸儿都红了，探身笑着对阿菀说道，“你阿秀表哥自然也十分想念你。在家里的这两天天天念叨你，一定叫咱们今日就送他来见你。”她的身边正托腮坐着一个成熟稳重的俊朗中年，专注地看了胖团子一眼，再看看萧秀，沉默了。 　　他觉得儿子这审美……现在的审美都是团子当道了么？ 　　不过阿菀生得漂亮秀致，虽然胖嘟嘟的，可是却又娇憨可爱，河间王想到妻子给自己露出的那么点儿意思，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看这小东西。 　　他觉得自家儿子已经被此团拿下了。 　　果然，见阿菀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河间王世子白生生的耳朵都泛红了，伸手帮阿菀把沉甸甸的食盒拿过来放在一旁，点头说道，“我也想你。” 　　“都怎么想我啦？”胖团子毫不羞涩地问道。 　　“做梦都想。” 　　韩四就和河间王一样沉默了。 　　……他觉得想当年自己哭着喊着追求明仪郡主的时候也没这么肉麻。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都要被胖侄女儿这后浪给拍死了，沉默了一会儿，侧身对一旁看着阿菀笑得合不拢嘴，喜欢得都想把团子一口吃掉的明仪郡主轻声说道，“真不愧是我三哥的种。” 　　他三哥当年也真么招人儿来的，那时候的韩四还不大明白，为啥那些帝都贵女，连威名赫赫的罗芳都一头栽倒在了韩三公子的面前，反而对真正的有为英俊好青年韩二韩四视而不见。这如今看了胖团子才明白，这做人的差距大啊…… 　　这还是他三哥的低配版…… 　　韩四“啧”了一声。 　　明仪郡主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潋滟，小声儿说道，“阿菀多可爱呀。”她就压低了声音跟韩四小声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养孩子都不容易。大嫂即将临盆，二嫂也有个小七要照顾，阿菀这么小，总是要有长辈日日照顾她的。”见韩四英俊冷硬的脸上露出几分大事不妙，明仪郡主就更加不客气地说道，“当年你与三哥之间的感情那么好，现在三哥三嫂不在京都你自然要挺身而出……阿菀往后咱们养吧。” 　　“你！”说好了只养一两天呢？ 　　明仪郡主出身皇家，皇家最擅长啥？翻脸不认人呐！ 　　她头一偏，在韩四控诉的目光里哼了一声说道，“是老太太说叫我养的。” 　　“母亲说只给你养几天，没说叫你一直养。” 　　“抢过来的团子哪里有还回去的道理！”明仪郡主露出几分霸道郡主的作风，还冷笑了一声。 　　韩四捂着心口，动了动嘴角，看着自家仿佛再次重新认识了一下的郡主娘娘。 　　他看了看正笑眯眯看着两个团子的太夫人，又看了看明仪郡主这顶头上司，心情真是无以复加了。见他不吭声了，明仪郡主发出胜利的笑声，还对韩四威胁说道，“等过一阵子，把阿菀养熟了你就去跟老太太说！记住了！若阿菀来不了四房，你也……”她意味深长，眸光流转，韩四在这双水眸的威胁之下只觉得心比黄连还苦。 　　这团子养在家里，自己得跟明仪郡主分房睡。团子不养在四房……恐怕门都不给进了。 　　“知道了。都听你的。”为了偶尔被翻个牌子啥的，韩四默默地从了。 　　明仪郡主这才笑了，脸上光辉更盛，笑容也更美丽了起来。 　　她这厢正和韩四窃窃私语，图谋胖团子，就见阿菀已经拉着萧秀的手亲热不已，还一定要问问她表哥这段日子是怎么把自己放心上，怎么惦记自己。 　　今日穿了一件十分漂亮华美的锦衣，还是个红彤彤的料子……河间王世子从前不大喜欢当红包儿，因此喜欢清淡的颜色，只是打从见了总是穿着各种漂亮的大红小褂子的胖团子，他觉得穿一身儿红站在阿菀的身边格外相配，因此今天穿了红色衣裳。 　　他是河间王世子，自然料子都是进贡之中最好的，那漂亮的料子，柔软冰凉，阿菀恨不能把小脸儿都凑过去蹭蹭。 　　“这衣裳好看。”她称赞道。 　　萧秀严肃地抿了抿嘴角，拉着阿菀的手，默默地从自己的锦衣里摸出了一串儿亮晶晶的黄铜小钥匙，把这串钥匙放在阿菀的手心儿里。 　　“给你。”他严肃地说道。 　　阿菀觉得手心有一抹凉意，急忙垂头，见是钥匙，茫然地看着她表哥。 　　她觉得这今天的礼物有点儿那个什么……好歹给点儿吃的用的玩儿的，这钥匙是个啥？ 　　“这是表哥给我的，都是表哥的心意，多谢多谢。”胖团子虽然有点茫然，然而一想到这是萧秀郑重其事送给自己，眼睛微微一亮，心满意足地把钥匙揣在了自己的小褂子里，垂头摸了摸，歪头好奇地问道，“这是哪儿的钥匙呀？” 　　她爹爹给自己讲过的韩三公子当年故事，仿佛也有个小钥匙啥的。那仿佛是韩三公子柔柔弱弱地交给长庆侯一枚钥匙，请她去帮自己取个匣子，匣子在某地某地的，长庆侯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可怜，豪爽地帮他去拿，拿回来再帮他打开一看……哎呀，竟然是…… 　　一封情书呢，还外加一朵儿嫩嘟嘟初开的花朵儿。 　　韩三公子美其名曰你是我心里最美的那朵花儿，顿时就把长庆侯给拿下了。 　　阿菀觉得她表哥大概学了爹爹的套路，于是决定继续给萧秀一个机会。 　　“库房。” 　　“哦，花朵儿……啥？”胖团子呆滞了，呆呆地看着自家表哥。 　　“我的私库，所有的钥匙都给你。只给你。”萧秀眨了眨眼睛，见团子胖腮慢慢地鼓起来了，脸上露出浅浅的郑重伸手掐了她一把，认真地说道，“我的私房，往后都是你的。” 　　作为从小儿就已经被请封的王府世子，萧秀的私库那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肥，不仅有这么多年河间王夫妻给他的无数珍宝，还有宫中，皇家其他人，外加想要孝敬河间王夫妻的那些官宦讨好的进贡……别看河间王世子年纪小，那私库也是一排好大的库房呢。 　　“都，都是我的？”胖团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冲击到了，呆呆地反问了一句。 　　这，这一朵儿花儿就能解决的事儿……用好大的私库来，排场大了点儿吧？ 　　“我的以后就是你的。”萧秀用力点头说道。 　　河间王就继续沉默地看着这吃里扒外的小子。 　　儿生外向，果然，儿子都是给别人养的。 　　很有王爷当年追自家王妃的风范了。 　　“不，这可不行，我就只是想要一朵花儿的呀。”阿菀觉得这有点沉重了，且她虽然喜欢多吃多占，可是真把人家骗得连家当都全给自己，顿时就叫白莲花儿吓坏了。 　　她急忙垂头去掏怀里的小钥匙串，飞快地说道，“表哥往后可不能把钥匙再随便给人了。除了拾金不昧的我，还有谁能这么诚实呀。”她手忙脚乱的时候还不忘吹嘘自己一把，却见自己的小爪子被另一只稍稍比自己大了一点的小手给压住了，“我不给别人，就给你。” 　　萧秀俊秀的脸近在咫尺，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胖团子。 　　“阿菀，我把你放在心里了。”他轻声说道。 　　韩四在明仪郡主鄙夷的目光里默默地转过头去，心有戚戚。 　　这世道……团子们都是这么不得了了么？ 　　“可是……” 　　“你想要花儿的话，河间王府有好大的一片花园，里面都是花朵儿，都给你。” 　　河间王几乎要尔康手了。 　　再等一会儿，整个河间王府恐怕都归了团子，王爷要带着妻儿被扫地出门了。 　　他嘴角抽搐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儿子，见胖团子也呆呆地看着他，揉了揉眼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却并未说些什么。太夫人本在上头笑吟吟地看着，见河间王并未阻止萧秀与阿菀亲近，就知道他并不排斥河间王妃曾经偷偷跟她透露想要联姻的主意。她心里一软，再看年纪相仿，可是却已经有了大人模样儿，知道护着爱惜阿菀的萧秀，不知怎么眼底就多了几分笑意。 　　若是当真……这世间再没有比萧秀更合适阿菀的了。 　　只是不知道她儿媳妇儿愿不愿意这门婚事。 　　她可是知道这团子抢手，不说别家，就说阿菀的外祖家，现在忠诚侯府就已经有点儿想要结亲的意思了。 　　“既然是表哥给你的，你就收着。都是一家人，你们莫非不亲近？做什么这样扭捏呢？”太夫人目光闪了闪，专注地看了一会儿生得俊秀精致，穿上一身大红越发眉眼濯濯的萧秀，觉得自家外孙那其实比忠诚侯府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混小子们可爱多了，因此笑眯眯地摸着阿菀的小脑袋说道，“都是你表哥的心意，你不要，你表哥一番心意被辜负，那多伤心？收着吧。” 　　“可是钥匙给了我，表哥怎么办呢？”萧秀若是想要库房里的东西，莫非还得来请示她？ 　　胖团子花儿一样的年纪，迎着河间王世子期待的目光，摸了摸腰间那串亮晶晶哗啦啦作响的小钥匙，觉得自己被一个词迎面糊了一脸。 　　管家婆！ 第34章 　　一想到这儿，胖团子不自在地扭了扭小身子。 　　“钥匙放在我这儿不方便呢。” 　　“那你住到河间王府来，我想要什么，你直接就可以给我钥匙。” 　　河间王听着儿子尚且带着几分认真与稚嫩的话，惊呆了。 　　早年王爷要是能想到这样的招儿，何至于在婚姻路上最求追求王妃那样艰辛？ 　　这么会骗小姑娘，莫不是继承了他三舅舅的一点功力？ 　　河间王面无表情，心里却多了几分感慨。 　　“那，那怎么行。”阿菀虽然不大知道为什么不能直接住到河间王府去混吃混喝，可是总有一种住过去就会被吃干抹净的不祥预感。她吭哧了一声，见眼前的阿秀表哥还在严肃地看着自己，想了想把钥匙放在他的手里说道，“那我把钥匙借给表哥。等以后我缺什么了，就叫人去问表哥拿。” 　　她毫不客气就把人家河间王世子给当成管家似的，偏偏河间王世子还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有一点小失望。 　　“好。” 　　他顿了顿，握着阿菀的手问道，“你喜欢花朵儿？” 　　“我什么都喜欢。所以表哥出门在外，见着什么了就要想想，是不是我喜欢的呀，若是是的话，都给我带回来。”阿菀卖力地调教自家表哥，等着往后把这几个表哥都给调教好了，日后做一只舒舒服服混吃等死的白莲花芯儿里的大米虫。 　　她捧了捧胖腮，憧憬了一下往后那幸福的生活，顿时生出了无比的力气，把食盒打开让了长辈一圈儿，就和萧秀一块儿窝在河间王妃的怀里啃点心。她的身边正挨着河间王，觉得这位帅气的姑丈总是看自己，胖团子捧着已经塞到嘴里的点心顿了顿，仰头，怯生生地看着这位传说中……就是听她爹爹公允地说“是个好人”的大姑丈。 　　能被她爹爹发一张好人卡，一定是好人呢。 　　“姑丈，吃点心，可好吃了。”胖团子特别喜欢好人，撅着小屁股把食盒推到河间王面前，大方地挥手说道，“随便挑！” 　　韩四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随便挑？”河间王垂头问她，见阿菀腰间悬挂着皇帝赏赐的那枚蟠龙玉佩，不由挑眉。 　　他已经听妻子说起过这件事。 　　皇帝那小抠儿……这玉佩挂在皇帝的身上多少年了，谁要都不给，最后竟然给了阿菀。 　　恐怕皇帝赏赐长庆侯嫡女玉佩之事已经传遍了京都，虽然京都之中豪门世家风平浪静，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可是其实目光都汇聚在韩国公府，都在揣测皇帝这枚玉佩的含义。 　　特别是皇帝膝下还有好几个儿子呢，虽然太子早立，乃是中宫皇后所出，然而这年头儿……做了太子没做成皇帝的还少了不成？自然其他皇子也有不甘心的人。这样的时候，一颗团子横空出世，不说她本身，可是阿菀背后代表的是多么大的一股军中势力。 　　忠诚侯府不提，长庆侯本人不提，甚至宫里还有一个虽然身子骨儿单薄弱不禁风，然而却帝宠不衰的罗妃娘娘。 　　娶了这么一只在皇帝面前挂号的团子，那好处太大了。 　　河间王迎着阿菀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儿，对萧秀温声说道，“日后在外多护着你表妹，和你表妹经常在一处玩耍才好。” 　　那些皇子野心勃勃，为了利益娶一个摆设回家放着，回头再弄一王府的美人，这种事儿绝对干得出来。阿菀天真单纯，且还是韩三捧在掌心儿的闺女，河间王觉得自己有必要在韩三回京都之前把这团子给保护好，顺便能叫儿子给叼回王府来就更好了。 　　身子弱什么的……儿女都是缘分，到时候随缘吧。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萧秀把点心放在一旁，拱手认真地说道。 　　他从前可没有这么听话，河间王笑了笑，与妻子对视了一个眼神。 　　他早年与韩三的感情不错……做个亲家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对了，我听说英王府要给咱们家下聘了？”河间王妃从不会在河间王面前隐瞒自己对阿菀的偏爱，且她之前生出联姻的心，自然也是要和丈夫通气，此刻见河间王对阿菀十分喜欢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头对韩国公太夫人笑着说道，“这婚事极好。王婶一向慈爱温煦晚辈，我在皇家也受王婶维护良多。” 　　她对一旁的明仪郡主示意，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庆王妃不在的日子里，空气之中都弥漫着动人的香味儿呢。 　　“是阿琪人好，我母亲自然想要给阿河定下来。” 　　“阿河也是皇家之中最出息的，我听了这婚事心里欢喜，都赶不及等着，想来问问何时下聘，好给阿琪添妆。” 　　河间王妃很喜欢阿琪这个侄女儿，因此此刻就提起要给阿琪添妆之事。 　　这是体面，太夫人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正要答话，却见外面快步气急败坏地走进来了一个韩国公。看见这倒霉儿子，太夫人老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河间王妃与明仪郡主大悔，没想到滚了一个庆王妃，这讨人厌的韩国公就自己冒了出来。 　　因韩国公并不时常出现在后宅，因此河间王妃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个运气遇见长兄，垂头喝了一口茶正稳了稳心的时候，就听见韩国公恼火地问道，“母亲！您是不是知道二丫头干的混账事？！” 　　“她做什么了？”阿恬如今干出什么神仙事儿都不奇怪，太夫人也不生气，缓和地问道。 　　“这死丫头！”韩国公先大声骂了一声，顿足怒声道，“她是不是疯了？她竟然敢去威胁自己的妹妹，今日叫阿萱哭着来跟我说，自知出身庶女，没有资格做安王世子妃！” 　　“这话说得有错么？”太夫人反问道。 　　韩国公一愣，见眼前的老娘这是翻脸不认人啊，顿时很受伤地问道，“昨儿母亲不是还说，阿萱和安王世子这婚事极好？如今怎么又成了阿萱不配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玩弄，正觉得很伤心，却听见太夫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说这婚事极好，是因为王八配绿豆！她自知出身庶女做不得世子妃，这与我有什么相干。你说是阿恬叫她来说的？想必这婚事，阿恬想要嫁过去你也已经知道了。” 　　“我！”韩国公想骂人。 　　他简直气死了。 　　他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安王，好说歹说，又拿了自己的庶长子韩誉做保，才叫安王好不容易点头愿意认了阿萱这个庶女给儿子做媳妇。 　　毕竟，虽然嫡女尊贵，可是韩国公夫人膝下没有嫡子，往后这韩国公府都是庶子韩誉的。若是日后当真韩誉做了韩国公，那与韩誉同母所出的阿萱顿时就值钱了起来，这不是嫡女，可是好处却胜似嫡女，安王经历了一番肉体与心灵上的严峻的拷问，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下来。 　　韩国公还没等回家喝杯酒庆祝一下，谁知道今日阿萱就被阿恬威胁着过来说不敢嫁过去。 　　他真是…… 　　安王府还不得跟他翻脸啊？ 　　“那是你的事。安王府与韩国公府可以联姻，不过既然阿恬愿意，那就只能叫阿恬嫁过去。余下的事，我们这些做后宅女子的没见识，不敢擅做主张。” 　　见韩国公脸都歪了，太夫人在阿菀紧张的目光里丝毫不动气，平和地说道，“且嫡女更尊贵，想来安王会很愿意。”她正说着这婚事，一旁韩四就皱眉很不耐烦地说道，“不过就是个安王府邸，大哥，你为了这婚事折腾得也够久了！若是安王心里不痛快，这门婚事不结也罢！” 　　他一开口，韩国公顿时吓了一跳。 　　“别胡说！”谁说不要这婚事了。 　　河间王妃听这话糊涂，只是凝神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有些不悦地看着韩国公说道，“大哥，这婚事要么就算了，何必如此纠结。” 　　她其实心里更不高兴听到阿恬竟然在这里头闹事，只是碍着韩国公夫人的面子，她总不好斥责阿恬，免得叫韩国公夫人脸上过不去，因此压低了声音与太夫人说道，“还有二丫头。母亲，这丫头早前我怎么没看出是这性子……这样的性子，往后嫁了人可怎么办。” 　　“她已经闹了一场，我就想索性成全她。”太夫人隐瞒了阿琪在这件婚事里的插手行为，低声说道。 　　“听了这婚事我就头疼。”无论是阿恬还是安王世子，都不怎么样，河间王妃皱了皱眉，不再多什么。 　　她又不止阿恬一个侄女儿，阿恬既然这样不要脸，那她往后不再理会她就是。 　　“这可真是……”韩国公见偌大的国公府里竟然没有一人愿意向着自己说话，只觉得孤单寂寞，又觉得心里很受伤，顿足，叹了一口气，匆匆地出了国公府，直接往安王府去了。 　　也不知道他天花乱坠地与安王说了什么，当胖团子最近努力把自己喂养得更加油光水滑，胖嘟嘟白嫩可爱好去跟大姐夫相亲的这一天，她正穿了一件那天要穿的簇新的绣着莲花儿的小褂子在太夫人面前显摆，就见门口一个丫鬟快步进来。 　　“老太太，门房传话儿来，说是安王妃与安王世子登门拜访。” 第35章 　　韩国公太夫人微微一愣。 　　安王妃不告而来，她总是心里有些不悦的。 　　按说，若是想要去谁家中见客，总是要先下个拜帖，这才是规矩的人家。 　　毕竟安王府与韩国公府也不是什么姻亲，素日里没有什么往来。 　　“既然如此，还不快请王妃与世子进来。”太夫人心里不高兴，却不会露在脸上，拉着阿菀的手起身走到门口，迎接到了这门口就算是不错了，毕竟安王妃虽然身为王妃，可是太夫人毕竟是年长的长辈。 　　阿菀也扭着小身子跟着看去，就见远远的前仆后继不知多少的丫鬟簇拥着两个人走过来，前面的女子生得慈眉善目，面容温煦，年纪与河间王妃仿佛，然而走到了阿菀的面前，阿菀却见着她的眼角已经都是细密的皱纹，仿佛常年思虑后的痕迹。 　　她穿戴也十分华贵，却并不耀眼，看起来蛮有品位的样子。 　　引起阿菀注意的是这位安王妃身后的青年。 　　这青年生得十分白皙清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那小样儿的，大概团子家的大表哥萧堂一脚踹上去，能叫这位安王世子当个风筝。 　　胖团子看着这跟纸糊的似的的单薄的青年，胖腮鼓起，一下子就憧憬了，非常想要去放风筝。 　　她歪着头站在太夫人的身边，小小一颗，仰着小脑袋天真懵懂，安王妃走到太夫人的面前笑着说道，“我不告而来失礼了，请太夫人不要与我见怪。” 　　“王妃这是哪里的话。王妃与世子莅临，韩国公府蓬荜生辉。”太夫人笑着请这两位进门，阿菀慢吞吞地重新往门槛儿上爬，爬到一半儿顿了顿，歪头看了一眼安王世子，却见这青年也看了自己一眼，见一颗团子软乎乎地趴在高高的门槛上，安王世子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还对团子微微颔首。就在团子矜持起来的时候，年轻的世子抬脚就跟着安王妃走进了门。 　　阿菀趴在门槛上，吭哧了一下，决定不再给这安王世子机会了。 　　太没有眼力见儿了。 　　如果换了是萧韦萧堂，早就把她给抱起来送进门。 　　若是萧秀……阿秀表哥都能给她拍身上的灰啦。 　　不机灵。 　　这堂姐夫不行。 　　不过安王世子再不行，配阿恬也绰绰有余了，胖团子慢吞吞地从门槛儿上爬过来，撇开小短腿儿就跑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拱了小爪子奶声奶气地行礼道，“给王妃请安。” 　　她小小一颗，天真烂漫，又胖嘟嘟一团，安王妃看了她一眼便笑着说道，“真是个好孩子。”她叫丫鬟送上了一个金丝绣出来的荷包叫人放在阿菀的手里，阿菀却觉得这位王妃看似温柔和煦，可是却有一种格外不好亲近的感觉。 　　安王妃的仪态还有对阿菀的态度无可挑剔，可是却叫她很别扭，觉得哪里不大舒服…… 　　是了。 　　安王妃的见面礼是早就预备好的，自然是已经挑选好，不过却还叫丫鬟递给她。 　　虽然看似不经意，可是怎么都能叫阿菀感受到安王妃那种莫名的高高在上。 　　她眨了眨眼睛，却并未放在心上，这年头儿王妃们性情各异，只要不去给王妃们当儿媳妇儿，是高高在上还是温柔体贴都无所谓了。给见面礼的王妃都是好王妃。 　　她礼貌地谢了安王妃，这才坐在了太夫人的身边等着安王妃开口。果然安王妃也并未想要推辞，见太夫人脸上露出笑意，一只手搭在阿菀的肩膀上，显然喜欢得不得了，就笑着说道，“长庆侯的爱女果然教养有方。”她尚未问阿菀的身份却已经知道阿菀是三房的嫡女，太夫人垂了垂眼睛，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也调皮。只是王妃在眼前，她自己才知道收敛些。” 　　“这才是懂规矩的姑娘。”安王妃顿了顿，见太夫人微笑，便急忙探身笑着说道，“想必太夫人也知道我今日来的用意。可否叫我见一见贵府的夫人与二姑娘？” 　　她今日本着相看的心思过来的，毕竟虽然往日里韩国公府的贵女们也都在京都，可是早年她没有联姻韩国公府的意思，虽然知道人家家里的女孩儿，却还是有些模糊。太夫人看了一眼秀气的脸微微涨红的安王世子，见他腼腆柔和，心里叹了一声，点头说道，“也好。只是我那儿媳最近在养胎……叫阿恬过来吧。”她侧头对丫鬟说道。 　　那丫鬟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就见那丫鬟引着一个穿着一件碧青色及地长裙，头上戴着一根玉兰花簪子，瞧着娴静顺从的少女走了进来。 　　阿菀见阿恬这摇身一变成了淑女，可没有前些日子挽着袖子抢男人的泼辣，胖腮顿时一抽。 　　“给老太太请安，给王妃请安。”阿恬微微垂下自己的脸颊，细声细气地给请了安，这才婀娜地起身，那做派……拧动纤细的腰肢，如弱柳扶风，那一刻胖团子觉得自己建见到了第二个柳氏似的。 　　虽然阿恬生得寻常了些，然而到底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若是穿得好看些，又多几分风流婉转，大抵不会叫人失望。只是太夫人见她因对这桩婚事十分在意，因此穿戴与举止都像极了柳氏，闭了闭眼，努力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对安王妃笑道，“这就是阿恬了。” 　　阿恬在安王妃打量的目光里微微垂目，脸颊微红，露出几分顺从。 　　胖团子都想给她的演技点个赞。 　　这绝对是经过柳氏的突击训练的呀。 　　“是个齐整的孩子。”安王妃倒是满意阿恬生得不是千娇百媚。 　　做主母的，只要见识过后宅的狐狸精们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手段，大多都不会愿意儿子娶一个狐狸精回头心里把老娘给忘了。 　　且阿恬虽然生得寻常，可是却文雅可爱，虽然安王妃早前更想要的儿媳乃是韩国公嫡长女阿琪，然而此刻看来，阿恬也是个好的。 　　她是知道韩国公府一日三变的态度的，虽然心里有些郁闷，不过想到与韩国公府联姻的好处，能忍的也就忍了。虽然她之前知道若论起好处来，还是韩国公庶女阿萱嫁给儿子好处更多，可是她心里多少重嫡庶，若不是万不得已，实在不愿叫儿子娶一个庶女做正妃。 　　如今见了阿恬，她的眼里不由自主多了几分笑意。 　　摆了摆手，一旁的丫鬟就再次奉上了见面礼，阿菀探头一看，见荷包都是一样儿的。 　　阿恬红着脸急忙接了，又柔柔地抬头看了一旁的安王世子一眼，见他生得俊秀斯文，看起来很和气温柔，心里已经多了几分满意。然而想到自己暗恋在心中数年的表弟萧韦，又总是在心里生出几分惆怅与哀怨。 　　她心里滋味儿莫名，慢慢地走到了太夫人的下首坐下，一边迎着安王妃慈爱的目光，一边垂头做娇羞状。阿菀这真是……看见她摆出一副这样温顺的样子，都默默地觉得安王府大概要步庆王府的后尘。 　　早前她还同情庆王被骗婚。 　　不过见了阿恬就知道了，这演技是多么的出众，被骗婚一下真不是不能理解了。 　　她捂着自己的小嘴巴乖乖巧巧的，因她年纪小，因此虽然在走神儿，也绝不会有人会说她什么。太夫人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垂头做贞静状的阿恬，一边与安王妃说笑。 　　安王妃显然很满意这个儿媳，脸上笑容更加亲近，倒是阿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王世子，见他虽然面目斯文柔和，可是眼底却仿佛多了几分认命似的，时不时看羞答答的阿恬一眼，安王世子只是抿着嘴角继续羞涩。 　　这两个羞涩的人儿……还挺有夫妻相的。 　　胖团子左看看，右看看的，小脑袋转个不停。 　　“都说国公府里的园子好，早前我还没来瞧过。”安王妃这话一出，太夫人闻弦知雅意，笑着说道，“那叫阿恬引王妃四处走走？”她这样善解人意，安王妃不由笑着说道，“我这上了年纪，哪里还有精神到处走动……大哥儿，你和阿恬出去逛逛，见了什么好看的好玩儿的，回来讲给我听就是。” 　　她一开口，安王世子便起身应了，倒是太夫人，哪怕阿恬现在目光如水已经恨不能当场嫁给秀气文雅的安王世子，却还是要女方的身份的，因此垂头对阿菀笑着说道，“你也陪着世子走走。” 　　有阿菀跟着，这两个冷眼瞧着也不会十分突兀。 　　不然一男一女一块儿逛园子什么的…… 　　“好呀。”胖团子看在大大的金丝荷包的份儿上，看了阿恬一眼，见她脸色一僵厌烦地转移开投向自己的目光，小小地哼哼了一声。 　　要不是看见阿琪非要赶着出嫁之前要阿恬也嫁出去，她非把这婚事给搅和黄了不可。 　　心里憋着坏主意，胖团子就柔柔弱弱地叫丫鬟们牵着跟着这两位羞答答的人儿一块儿逛园子。只是她才跟着走到了花园儿门口，却陡然听见熟悉的跳脱的笑声。 　　笑声之下，活猴儿似的萧韦王者归来，大概是因最近没挨揍，熊猫眼都不见了，越发神采飞扬，英俊不凡。 　　然而他那飞扬的笑容之中，本羞涩柔弱的阿恬见到，顿时一愣，之后眼眶红了，带了几分愧疚哽咽地唤了一声，“表，表弟。” 　　她大概……不能再喜欢他了。 　　想到这里，二姑娘正百转千回，哀怨惆怅，却听见比自己弱弱的声音更欢快的声音传来，压过了她的声音，一颗团子扑进了对面英俊少年的怀里。 　　“二表哥！” 第36章 　　“哎哟。”萧韦见了阿菀，顿时就乐了。 　　这两天没见，团子仿佛更圆润了一些。 　　“瞧着胖了。” 　　“那当然，要胖胖的才好看呢。这叫富贵逼人，有福气呢。”阿菀得意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见萧韦正把目光都关注在自己的身上，急忙伸出小爪子来。 　　庆王府二公子如今已经很懂了，转身蹲下，叫团子爬到自己的背上来，好好儿地背好，这才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只漂亮的小珠花儿来，拿给正抱着自己脖子的团子笑嘻嘻地说道，“从四公主的手里抢来的。我觉得这挺好看的，给你戴，啊！” 　　这话说的…… 　　胖团子嘴角抽搐地拿起了这珠花儿，沉默了。 　　这怕不是还没进宫给陛下请安，她就得罪了一个四公主。 　　还戴……叫四公主看见，还不咬死她啊。 　　果然，阿菀就看见这二表哥的露出的手臂上有一个鲜红的牙印儿，小小的，可是蛮狰狞的样子，显示了其主人恨不能跟京都小霸王同归于尽的凶悍暴躁的心情。 　　她抽了抽自己的小身子，纠结地捧着这珠花伤心地说道，“多谢二表哥心里想着我。”蹭了蹭萧韦不那么细腻的脸颊，团子小声说道，“只是下次还是不要抢了。不然要是叫大表哥知道，二表哥，你的腿……”叫庆王与萧堂看见萧韦抢人家四公主的珠花儿，还不打断这小子的腿？ 　　“怕什么！”又不是从前没有想打断过，萧韦哼了一声。 　　他跑得快着呢，从不会叫父王与大哥有抓住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庆王府二公子骄傲地扬起了自己尊贵的下巴。 　　“可我心疼呀。”胖团子软乎乎地小声说道，“表哥挨打，我可心疼。”她一双眼睛圆滚滚的，用很真诚的目光看着二表哥，二表哥一愣，下意识地看了阿菀一眼，之后红着脸转头哼哼着说道，“知道了。不叫你为我担心。” 　　这小小一团，软乎乎的小东西，却打心眼儿里惦记他，还不念旧恶，多么可爱善良的团子。二公子一想到庆王妃最近在府里因想要来韩国公府上却被太夫人断然拒绝因此咒骂不休，其中也没少捎带阿菀，犹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阿菀胖嘟嘟的小胳膊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不愿意理我了。” 　　庆王妃那么欺负阿菀，还算计她的婚事，刻薄她，看不起她，萧韦却没有在阿菀的面前反驳庆王妃，如今想来虽然做儿子的本该如此，可是却对不住阿菀。 　　“为什么不理表哥？表哥对我多好。”这没了萧韦以后谁背她呀，胖团子急忙说道，“若二表哥说的是小姑母，那姑母是姑母，表哥是表哥。姑母不喜欢我，那表哥呢？表哥是不是可喜欢我啦？” 　　她用力地想要用大眼睛挤出几分倾国倾城柔情似水来，却没成功，就跟趴在主人肩上的小奶狗儿似的，恨不能嗷嗷叫。萧韦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几分笑容，觉得团子也确实好看，用力点头说道，“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可爱的小姑娘。” 　　“那二表哥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了么？”胖团子不客气地问道。 　　“放了，放了。”萧韦连连点头。 　　“务必日日想着我。这珠花儿……就很好。”团子还在循循善诱，“要诚心，要天天把我放在心里头。不然我很伤心。”她垂了垂小脑袋，小胳膊紧了紧萧韦的脖子，二公子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可是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天天把你放心里头，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你，啊！”他这么一说阿菀就开心了，嘻嘻哈哈地蹭二表哥的脖子。 　　她这旁若无人的，顿时就叫阿恬气得红了眼睛。 　　她就算是与萧韦没有缘分，可是也没有叫萧韦被一只团子抢走的道理！ 　　这么一只只知道天天讨好长辈不学无术的团子有什么好？ 　　“表弟。”她抽噎了一声，缓缓上前。 　　这有些哀愁的声音传来，曾经饱受阿恬荼毒的二公子顿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见果然是阿恬，他飞快地皱了皱眉，背着其实不沉的团子看过来，见到阿恬身边站着的安王世子，他顿时哼了一声，抬了抬下颚唤道，“堂兄。” 　　他在宫中时常与安王世子见面的，只不过因庆王与安王不是一路人，嚣张跳脱惯了的萧韦也跟安王世子这蔫了吧唧的家伙不是一路人。且见安王府的庶子这么多，安王世子却压不住庶出的兄弟，他多少有些看不上。 　　若当真有庶出的敢在自己的面前那样嚣张，二公子早就捏着拳头把人给塞护城河里去了。 　　莫非安王还能为了个庶子杀了嫡子不成？ 　　“韦弟。”安王世子翩翩而来，带着几分和气文雅，那超凡脱俗的仙人气质顿时把孙悟空给比出三条街去。可是阿菀却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齐天大圣呢。 　　她歪着小脑袋就看着阿恬正痴痴地看着萧韦，只觉得浑身恶寒，小身子都直哆嗦，想要笑，却觉得笑了对二表哥不厚道，急忙把胖嘟嘟的小脸儿埋进萧韦的脖子里不去看婉约派才女的动人言情故事。 　　只是此刻只有微风，没有个好听的背景乐，真是辜负了阿恬那楚楚动人的风姿啊。 　　怕不是新欢旧爱？ 　　不过这年头儿这种恩恩怨怨缠绵悱恻的故事早就不流行了好么？ 　　然而叫阿菀自己说，年长一些，已经长得十分俊秀的安王世子，冷眼看着是比尚且年少一副横冲直撞模样的萧韦好看几分。 　　“表弟，对不起。”就在这时候，阿恬哽咽了一声说道。 　　正在看安王世子的二公子惊呆了，侧头，瞪圆了一双眼睛。 　　“哈？” 　　“从前我与表弟之间……日后我们只好只是姐弟了。”要不怎么说是造化弄人呢，明明她对他痴心一片，可是就是这样没有缘分。 　　阿恬早前经常看一些话本子什么的，此刻见萧韦呆呆地看着自己，明白他从前觉得自己仿佛空气，可是当她转身离去才明白她的重要性从而追悔莫及，一时露出了一个含着眼泪的笑容说道，“我已经累了。表弟，希望你也不要纠缠过去，日后好生珍重，能娶一个同样珍惜你的好女子。”她怀着最诚挚的祝福，安王世子微微一愣，见阿恬与萧韦之间仿佛情分不同，迟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这年头儿，男人的心都是星辰大海，都懂得包容呢。 　　“日后我只会深爱自己的夫君，旁人都不会再惦记半点。”阿恬柔柔地抬眼，见安王世子露出几分触动，含着眼泪一笑，轻声说道，“能得世子青眼，我觉得很欢喜。” 　　阿恬这是把吃奶儿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硬是学会了柳氏的几分皮毛，然而这几分皮毛也已经够用了，因不知阿恬这是装的，其实人家对月流泪格外诗情画意之外还是个行事果断下得去手抢婚的姑娘，安王世子虽然有些失望她生得寻常，然而面上也露出动容之色。 　　胖团子已经笑得要从二表哥的背上滚下去了。 　　二公子背着这直抽抽的团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两个，脸色忽青忽白。 　　“这是癔症了吧。”他就没明白阿恬冲上来稀里哗啦跟自己废话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来自于二公子的本能，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布景板。 　　冷哼了一声，他决定离两个疯子远点儿，抬脚就走。 　　“韦弟！”安王世子正感受到阿恬对自己的几分倾慕，见萧韦要走，急忙转身跟着他，见这小少年憋红了一张英俊的小脸儿，急忙轻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韦弟，对不住。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他本想说若是早知道些，他不会来和萧韦争抢，却见二公子实在忍不住了，抬头不快地说道，“堂哥，你快别恶心我了。就那么一个不孝的货色，白送给我都不要。你喜欢，你捡走啊。” 　　“不孝？”安王世子顿时露出几分狐疑。 　　“表弟，你要将我置于死地么？”阿恬的脸色顿时变了。 　　安王世子若是知道她对韩国公夫人不孝，那这婚事恐怕就完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费心把你置于死地。”若阿恬不来招惹萧韦，那小霸王一点儿都不会把阿恬放在心上。可是她刚刚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还踩着自己往上爬，就叫萧韦很不高兴。 　　他打从出生除了庆王与萧堂，还没有怕过谁，冷笑了一声说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德行！自作多情，真是难看！”见阿恬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他才不怕把阿恬的婚事搅和黄了呢，抬了抬下颚问道，“我问你，这几日，你可给大舅母请过安了？” 　　“没有。”胖团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母亲，母亲是要静养……” 　　“大舅母就算是静养，你去请个安都不会？”萧韦觉得自己真是看透了阿恬了，嗤笑了一声说道，“就忙着你的大好姻缘是吧？” 　　他这样咄咄逼人，阿恬竟然无可反驳，只能捂着自己的脸低低地哭泣，倒是安王世子面上越发狐疑，看了看阿恬，又看了看眉目不屑的萧韦。 　　不孝？ 第37章 　　因这话是萧韦说的，安王世子到底记在了心里。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婚事也已经差不多谈妥了。 　　不都说了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王世子心里想的啥不重要，要紧的是安王妃对阿恬觉得还不错，因此与太夫人说定了这婚事，就等着回头下聘。 　　她倒是想把婚事给弄得风光一点儿，毕竟她听说英王妃已经入宫请赐婚的旨意，想要迎娶韩国公府的阿琪。然而想到安王在皇帝面前一直不太行，这赐婚够呛，安王妃不得不将这个念头给按捺下来。 　　她与太夫人说定了正满怀安慰地说笑，就见萧韦进来了。 　　二公子背着一颗胖团子进门，直接去给太夫人请安。 　　“阿韦来了？瞧瞧，又欺负你表哥。”太夫人不许庆王妃回韩国公府，可是对萧韦这个外孙还是很疼爱的，见他生得虽然年少多了几分稚气，然而那精气神儿可比安王世子强多了。 　　这年头儿，当了小霸王的浑身都得充满彪悍的气场，不然也不让人望风而逃呀。她抬手拍了拍萧韦的手臂，见萧韦笑了一声先过去小心翼翼地叫阿菀站在了椅子里，这才自己转身坐在一旁，温和地问道，“今日怎么来了？” 　　“我在宫里瞧见了极好看的珠花，就合适阿菀戴，因此抢……要了来，给阿菀。” 　　萧韦瑟缩了一下，心虚地说道。 　　太夫人当没听见话里的猫腻，见阿菀胖爪子里捏着一只珠花，笑了。 　　“都是你有心了。”其实萧韦和阿菀也很合适，只是谁叫萧韦有个不叫人安心的亲娘呢？ 　　太夫人一想庆王妃就觉得头疼，哪里肯叫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去庆王妃面前吃苦，因此可惜了一下，又有点担心庆王妃这么胡闹下去往后萧韦娶不着好姑娘，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对一旁含笑看着的安王妃说道，“阿韦在王府里小霸王似的，却把咱们的阿菀当妹妹看。这也是他们兄妹的缘分。” 　　“阿菀虽然还小，不过我瞧着已经十分有规矩，兄妹情深，你想着我，我想着你，这是好事。”安王妃心中一动，面上却十分柔和地说道。 　　她侧头，虽然见安王世子与阿恬的神色都不好看，阿恬仿佛还哭过，然而见太夫人视而不见，笑了笑，也当做没有见到。 　　因将婚事都说定了，安王妃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到底说笑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带着安王世子出了韩国公府。坐着车，安王妃挑起了帘子看着韩国公府那高高的烫金匾额，显赫的门楣，又想到韩国公四兄弟如今皆十分出众，阿恬又是韩国公的嫡女，眼里就多了几分笑意。 　　“你这是怎么了？”见安王世子俊秀的脸上有几分狐疑，安王妃笑着说道。 　　她觉得这门婚事极好。 　　虽然安王更宠爱王府之中的庶子，那些庶子也有野心，有手段，叫他们母子身心俱疲，可是却挡不住儿子才是王府未来的继承人。 　　安王世子只凭着身份就能联姻豪门勋贵，姻亲贵重，自然也是安王世子的靠山，日后哪个庶子想要夺爵，也得问问人家安王世子的老岳父答不答应。 　　她想到这些，脸上的笑意更深，却见安王世子有些迟疑地低声说道，“母亲，今日我见韦弟与二姑娘争吵，二姑娘仿佛对韦弟曾经……”他是个优柔寡断不中用的性子，见安王妃皱了皱眉，直接继续说道，“还有韦弟不悦，骂二姑娘是不孝女。这……” 　　“她不孝顺谁了？” 　　“仿佛是韩国公夫人。” 　　“都是自家母女，有个龃龉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牙齿还有磕碰嘴唇的时候。”见安王世子迟疑了起来，安王妃便笑着说道，“更何况不看她自己，只看她的家族。韩国公府满门勋贵，且她的姐姐联姻了英王府，日后你与阿河做连襟，往后英王府也是你的靠山。莫非她的亲姐姐还能看着她去死不成？” 　　见安王世子欲言又止，安王妃便摆手说道，“还有一件，不提她的姐姐，就说他们府里的那个五姑娘，才得了陛下的蟠龙玉佩。那玉佩皇子都没份儿，却落在她的手上，可见陛下的心中，这孩子是有大前程的。你娶了这阿恬，日后不知多少的助力，到时候母亲也不担心你了。” 　　“母亲如今也不必担心我。弟弟们都还算安分，且父王也没有宠爱他们越过了我去。” 　　若是当真没有偏宠庶子，那东宫的位置怎么会旁落在庶子之手。 　　见安王世子这样天真，安王妃挤出了一个笑容，却越发想要将阿恬迎娶进门。 　　只要娶了阿恬，那韩国公府不提，还有韩国公府连着的那几家姻亲，想想都叫人心中无比的满足。还有宫中的罗妃，虽然不及皇后与皇帝结发夫妻情深义重，也不及淑妃一时盛宠得皇帝几分偏爱，然而却在宫中地位一直都很稳固，在皇后的面前也一向都很有体面。 　　这样的婚事才是真正的王府世子应该有的。更何况，就算阿恬有什么不妥，安王妃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她迎娶的是一个家族，至于韩国公府愿意送谁来联姻，嫡女更好，庶女……也勉强能忍。 　　“日后不要提及此事，免得叫她心里不自在。”她低声叮嘱着儿子。 　　安王世子犹豫了一下，到底答应了。 　　他天生就是这样温吞的人，也容易被人动摇，因此答应了安王妃，对这桩婚事也就忍了。 　　只是因阿琪年长，因此这婚事虽然与韩国公府说定，然而安王府却并未急着下聘，只等英王府的消息。倒是韩国公夫人，知道了阿恬竟然哭闹着要嫁到安王府去，顿时动了一次胎气，得亏阿琪在一旁早就有了准备，命人急急地去请了太医，好不容易叫韩国公夫人好受了，这才算完。然而韩国公夫人却忍不住垂泪，见阿琪无声地坐在自己的身边，流泪说道，“她怎么这么糊涂。” 　　“她的心性如此，母亲为她动了胎气格外不值得。”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心疼她。”做母亲的与做姐妹的都不是一种心情，阿琪能痛痛快快看着阿恬自己作死，然而韩国公夫人做母亲的，心里怎么可能会看着女儿如此呢？ 　　她握紧了阿琪的手带着几分期盼地问道，“当真没有转圜么？”见阿琪美貌的侧脸露出几分坚硬与抵触，她便摆手说道，“我也明白这件事怨不得别人。若说柳氏心狠手辣，撺掇她，可若是个聪明的，不贪心，不自私的，也上不了柳氏的圈套。” 　　韩国公夫人的心都灰了。 　　阿恬的婚事都要尘埃落定，可是阿恬竟然看都没有来看望她一眼。 　　韩国公夫人惦记女儿叫人请她来，阿恬却始终不肯见她。 　　她心里难受，忍不住和长女低声哭诉。 　　“母亲这话才叫真的。谁也没有逼她要这门婚事。是她自己。”阿琪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道，“她的确是母亲生的，可是她不念母亲的生恩与养育之恩，这样的白眼狼，母亲还在意她什么？母亲不止她一个女儿，如今还动了胎气，难道母亲肚子里这个不是母亲的孩子？为何为了阿恬反要叫这个孩子受这样的苦楚？” 　　见韩国公夫人一愣，继而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阿琪不客气地拿了一旁的补药喂给她轻声说道，“母亲也该想想肚子里这个。若是因母亲难过，这个孩子先天不足，那母亲只怕心里更加难过。” 　　为了阿恬就不过日子了？ 　　阿琪真是嗤之以鼻。 　　“您说呢？” 　　“你，你说的对。”韩国公夫人叫长女当头一棒，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又多了几分羞愧。 　　为了阿恬，却叫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受委屈，她还能自诩慈母么？ 　　下意识地把补药一口一口地喝了，韩国公夫人一双眼睛里多了几分郑重，甚至不敢再伤心，免得连累了腹中的这个孩子。因此当太夫人请她过去说话，小心翼翼地将阿恬的婚事说给她听，韩国公夫人竟然还能十分平和，柔顺地说道，“既然是阿恬自己愿意这门婚事，我自然不会拦着她。”她突然仿佛想开了，太夫人和窝在一旁的阿菀都惊呆了，实在想不到韩国公夫人那么爱惜阿恬，竟然一眨眼就变得由着阿恬去了。 　　不过见韩国公夫人心宽体胖，吃喝都随意，也不悲伤春秋，阿菀觉得挺好的。 　　不然若为了阿恬费神，叫人从一旁看了心里难过。 　　这门婚事上，真正为阿恬难过的恐怕才是爱惜她的亲人了。 　　不过之前韩国公夫人都请了太医了，然而一夜之间突然想开什么的，阿菀心里很好奇，又觉得这必定是她家大姐姐说了什么了，因此这一日，她大姐姐穿戴一新准备去佛寺跟英王嫡长孙相亲了，胖团子也把自己打扮得人比花娇一颗圆滚可爱的团子，叫阿琪抱着直奔传说之中香火鼎盛求姻缘可好使了的京都之外的佛寺而去。 　　待到了约定的地点，阿菀四处看了看，见此处倒是有山有水是个约会的好地点，且往来的人也不多的样子，一时歪了歪小脑袋。 　　“大姐姐，他是什么样儿的人呀？” 　　人家约会见面啥的，不都是有点儿特点，比如拿着玫瑰花的男子，比如穿着红裙子的漂亮姑娘…… 　　“彼此各抱一只团子，我跟他说好了的。好认。”阿琪四处看着，挑眉回道。 　　阿菀一愣，继而默默地垂头，理了理自己大红的小褂子，矜持地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面，胖腮严肃了。 　　原来……她存在的意义是这样重要！ 第38章 　　为了不辱使命，胖团子还严肃地问她堂姐。 　　“大姐姐，你觉得我今天可还行？” 　　“行，特别行。”见她一副好严肃的样子，阿琪就忍不住笑了。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融融的光，看着眼前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小团子，心里也软乎了起来。 　　虽然说在外人面前自己厉害强势得很，甚至说服了韩国公夫人叫她不要因阿恬难受多想，可是说句实在话，阿琪也不过是个年少的姑娘，她的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那是她的亲妹妹，如今姐妹两个却走到这样的地步，这叫阿琪人前依旧沉稳，可是在背地里也偷偷哭了两回。这样熬心的事没法儿对别人说，如今见了阿菀，她的心里总是有几分温情，抬手捏了捏阿菀的小脸儿。 　　“那就好。”阿菀点了点头。 　　她没看出来阿琪的心情不好。 　　只不过她觉得阿琪最近仿佛瘦了。 　　“你快别担心了。”她抱着阿琪的手臂认真地说道，“大姐姐你这么好看，相亲什么的担心什么啊，一定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 　　她圆滚滚地窝在阿琪的怀里正甜言蜜语，争取刷一波儿姐姐的好感值，就见阿琪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她一转头，就见一个高挑英俊的少年缓缓沿着林间而来，怀里也抱着一只……好眼熟的团子啊。 　　那不是河间王世子，她家阿秀表哥么！ 　　“表哥。”胖团子眼睛瞪圆了。 　　萧秀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堂兄的怀里，听见了这一声呼唤，转头，看见一颗红团子正在阿琪的怀里探头探脑。 　　他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指了指这里，那少年就顺着这处而来。他走得近了，阿菀就看清楚了几分这位英王嫡长孙。 　　因明仪郡主生得美艳照人，阿菀就想过英王府的嫡长孙萧河应该生得不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少年生得高挑修长，然而能把一颗团子抱着走到佛寺来，那力气也不小了。他生得凤目凛然，容色有几分肖似明仪郡主，却多了几分男子气势，此刻走到了阿琪的面前，先把萧秀给放在地上。 　　河间王世子飞快地走到阿琪的身边，仰头，一脸严肃地看还被抱在怀里的团子。 　　阿琪嘴角抽搐了一下，把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心都飞了的堂妹放下，两只团子在韩国公府大姑娘的腿边重逢了，执手相看。 　　“表哥，你今天要来见我，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 　　她好打扮得更加可爱，努力叫阿秀表哥为她神魂颠倒啊。 　　“惊喜。”萧秀板着一张雪白严肃的小脸儿认真地说道。 　　“本来我今天还觉得来相亲没意思，若果知道有阿秀表哥在，那我早就飞来啦。”胖嘟嘟的团子满嘴的甜言蜜语，“没意思”的萧河和阿琪都垂头看她。 　　阿琪本该知道今天相亲应该更美丽漂亮，然而面对这一转身就去骗人家河间王世子的堂妹，她的心情是复杂的。那来之前兴致勃勃的小模样儿可没有“没意思”的样子来的。她揉了揉眉心，正想说点什么，就看见萧秀已经上前抱住了阿菀的小脖子，小声说道，“下次不会隐瞒你。” 　　“说好了，不要瞒着我了。我多伤心呀。” 　　胖团子西子捧心，一双小眉毛皱起来，看起来可可怜了。 　　“好。我发誓。”萧秀继续点头。 　　阿琪这听的……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复杂的凤眼，顿时就尴尬了。 　　“这个……你别见怪，这两个小东西总是这样说话的。童言无忌。”唯恐叫萧河觉得阿菀这满嘴口花花的，阿琪还勉力给阿菀解释了一下，却见那双凤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萧河微微挑眉，垂头看了看仰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胖团子，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天真又讨喜，嘴上巴巴儿地甜得叫人心里舒坦，他带着几分笑意，却见阿菀已经拉着萧秀的手咳了一声说道，“不知哪里有歇脚的地方。” 　　“不远处有个亭子。” 　　“那我和阿秀表哥去坐坐，大姐姐，你和这位……” 　　“叫表哥。”若从明仪郡主论起，这转折亲排下来，萧河还真算是阿菀的表哥。 　　更何况明仪郡主如今喜欢阿菀喜欢得什么似的，都生出把阿菀扣在四房不还给韩国公太夫人这样大逆不道的心了，那英王妃见了还不把阿菀在英王府夸出花儿来？ 　　虽然团子的面儿大家都没见着，然而英王府都知道韩国公府有一颗团子十分可爱，叫明仪郡主爱不释手。萧河自然也是知道的，从前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今日见她腆着一颗胖肚皮硬装相亲很有经验，还给自己创造机会…… 　　英王嫡长孙显然不知道这世间有这样一种团子，为了给姐姐和未来大姐夫单独相处的空间，创造机会也要上的。 　　“阿河表哥。”胖团子顿时不客气了，顿了顿，揪了揪萧河的衣裳仰头问道，“阿河表哥是不是可喜欢我了？” 　　“对。”见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萧河很利落地点头，完全不动声色，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半点勉强，很真诚的。 　　“那以后要珍惜我啊。”胖团子紧张兮兮地继续说道。 　　“行。” 　　要不怎么人家英王嫡长孙是在东宫太子面前历练多年屹立不倒的人物呢，说话很真诚，就算说傻话，眼睛都不眨一下儿的。 　　“怎么珍惜我啊？”胖团子顿时美滋滋地问道。 　　萧河微微挑眉，见阿琪侧头正在闷笑，那笑得，不笑出声儿就已经十分淑女并且是给面子了。 　　他俯身就把胖团子给抱起来，眼底却露出几分诧异。 　　看着胖嘟嘟的，可是阿菀抱起来却轻飘飘的，完全没有想象中那样沉。虽然是这样，想到东宫里太子还有意无意地问起这位长庆侯最珍爱的女儿，他垂了垂眼睛，慢慢地把阿菀往一旁抱了抱，在这团子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能说服你姐姐嫁给我，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他的声音看似细微，其实在场的都听见了。 　　阿琪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住了这个高挑英俊的少年，却见他也把目光投过来，对上阿琪茫然又诧异的目光，萧河勾唇笑了笑。 　　这，这么主动的嫡长孙，阿菀觉得特别好啊！ 　　她的眼睛亮了，急忙抱着萧河的脖子连声问道，“阿河表哥喜欢我大姐姐么？” 　　“若不喜欢她，我为什么要提亲？” 　　“好呀，”胖团子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看着这心怀不轨的表哥，很八卦地问道，“从什么时候就喜欢我大姐姐啦？真是……从前咋没暴露呢？” 　　她虽然看似审问，可是一张包子脸都笑开花儿了，萧河见她开心得不得了，阿琪一张美貌的脸通红，目光潋滟地看着自己，哼笑了一声说道，“早几年初见时。” 　　这大哥说的……谁知道他们初见的时候是啥时候啊，阿琪仿佛也很糊涂，可是阿菀一颗小心却已经全都满足了，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连声说道，“表哥，表哥你可真有眼光。我家大姐姐可好了。” 　　她觉得阿琪真的对自己很好。 　　萧河还微微点头，带着几分笑意地扫过了阿琪说道，“那是自然。” 　　“你等等……这婚事是你……” 　　“我想娶你，母亲自然要在祖母面前旁敲侧击。更何况下手要早，不然叫人抢先一步。”他早就蹲守好久了，从前不过是因阿琪年纪小，自己冒出来提联姻之事吓坏了小姑娘。 　　且他为人虽然看似温煦，然而却多几分刻板，总是觉得先把婚事定下来再与阿琪往来是更尊重阿琪的办法。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差点儿叫安王府截胡，萧河顿时就急了，撺掇母亲英王世子妃去与英王妃提及联姻之事，表明属意阿琪。 　　英王妃这才来了韩国公府。 　　不过她觉得孙子有点儿丢人，竟然从初见开始时常在人家阿琪的面前晃，韩国公府大姑娘却依旧当他是路人甲，因此不好意思说是萧河早就有心。 　　她只说联姻，有说愿意将阿琪婚配给自己的嫡长孙，总能掩盖一点爱孙这废物的事实。 　　不然多叫人笑话呀。 　　英王嫡长孙奋斗了这么好几年，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见面微微颔首，然后目不斜视擦肩而过的存在。 　　特别是路人甲被人家姑娘颔首之后，还要暗戳戳回到自己的屋里好生回味两天…… 　　英王妃觉得太掉价了。 　　只是她千防万防，都把自家的这倒霉孙子给掩盖成一个精英分子，却没想到爱孙自己暴露，坦然地承认自己已经暗恋人家姑娘很久了。 　　反正幸亏英王妃没在，不然非晕过去不可，然而阿菀却觉得很满意了，扭着萧河的衣襟细声细气地说道，“阿河表哥，我就喜欢你这样儿对我姐姐一见钟情，还特别想娶她的大姐夫。天上的月亮我就不要了，留给你送给大姐姐人月两团圆。你，你往后就先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就行啦。” 　　她可不是一颗贪心的团子。 　　她要求一点儿都不高，从不难为人的。 　　萧河顿了顿，垂头看着这颗善解人意的团子。 　　“心尖尖儿？” 第39章 　　“表哥的心尖尖儿上有大姐姐，然后就是我啦。” 　　胖团子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小爪子，很讨好的样子，阿琪却觉得这话有理。 　　她虽然受到了冲击，实在没想到啥时候竟然叫英王嫡长孙把自己给看上了，也脸上发热……青春年少只以为联姻搭伙过日子的小姑娘知道未来夫君心里有自己，那心情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又觉得心里欢喜得不能自己。 　　只不过她到底不是扭捏的女子，知道萧河对自己有意，那也做不出娇羞的样子。 　　“我初见你是什么时候啊？”她还主动开口询问这嫡长孙啥时候打自己主意的。 　　“大前年，你去承恩公府玩儿，放风筝的时候我见过你。”虽然英王府与韩国公府是姻亲，可是萧河作为外男与韩国公府的女眷真心不大认识亲近，又不是如同河间王妃那样，韩国公府是她的娘家。 　　他早年也是没见过阿琪的，只有那一次，见她爽朗大方，放风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明亮无比，春日里的一眼就叫他记在心里了。他早就在宫里混迹，同样也不怎样羞涩，见阿琪似乎很感兴趣，凤目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彩。 　　说不上是喜欢她的哪里。 　　可是看见她，目光就忍不住追着她。 　　不过这种机会不多，英王嫡长孙见人家姑娘也没几次机会。 　　“原来如此。”阿琪就咳嗽了一声。 　　她对姻缘的期待本就不高。 　　见多了韩国公这种倒霉亲爹，阿琪对姻缘的想法很朴实。 　　好人，不折腾，别宠妾灭妻，那她就愿意做个好妻子。 　　当然，若是如同萧河这样，对她还有几分感情，仿佛很愿意求娶她，那阿琪觉得也不坏。她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显然心情不错。 　　萧河正专注地看她，见她美貌的脸上生出笑意，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媳妇儿算是骗到手儿了，越发凑过去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轻声说道，“先有媒妁之言，再有我对你的表白，这才是对你的尊重。若说父母尚且不知，我却对你百般示好，那未免孟浪，也是对你的轻贱。” 　　他如此坦诚，阿琪仰头沉默地看了他片刻。 　　英王嫡长孙越发露出几分稳重与正直。 　　阿菀抱着未来大姐夫的脖子，歪了歪小脑袋问道，“只有媒妁之言之后才能表白么？那我是不是平日里也很孟浪啦？” 　　她天天追着表哥们叫他们把自己放在心尖儿上，这是不是不好的呢？见她一副很茫然的样子，萧河沉默地看了看这一颗想多了的团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你年纪小，百无禁忌。”这小东西小小一团，孟浪个什么……他却不见萧秀正仰头抱着他的腿眼巴巴地看着他怀里的团子。 　　“媒妁之言。”萧秀脸色严肃地重复了一下。 　　阿菀下意识地垂头看了萧秀一眼，歪了歪小脑袋。 　　萧秀白皙漂亮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见他笑了，阿菀也跟着咧嘴一笑。她正忙着和自家表哥联络感情，就见自己被英王嫡长孙给抱着和阿琪走在一块儿，硬生生地当了一把大蜡烛。 　　这青山绿水的，叫人觉得风景很不错了。阿菀扒着萧河的肩膀很骄傲地四处看，一边听萧河与阿琪的对话。她觉得萧河人不错，且对阿琪还真心喜欢，这婚事自然也挺好的。因此当到了夕阳西下，阿菀已经提着好几个在佛寺里萧河该买来的小莲花灯，感受着大姐夫的深情厚谊，深深地感动了。 　　“特别好。”因得到了贿赂，胖团子一张小嘴儿甜得不行，回到家里抱着太夫人的脖子把英王嫡长孙给夸上天。 　　韩四用斜眼看这只卖力扭着小屁股给萧河说好话儿的团子。 　　肯定是被贿赂啦！ 　　不然能这么积极？ 　　只是这话韩四没敢说，不然叫明仪郡主听见怕不是一顿好打。 　　他抹着嘴角坐在一旁，其实对这门婚事也觉得不错。 　　想当年韩四公子用人格魅力征服了英王殿下叫他开口许嫁爱女，如今两家再次联姻，阿琪能嫁入英王府，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他对这婚事没什么意见，倒是韩国公夫人在一旁含笑听着，见胖团子扭着小身子给太夫人指指点点那几只漂亮的莲花灯，想到萧河竟然这样用心，连对阿琪身边的阿菀都这样好，这才放心了几分。 　　她如今努力不要去想阿恬的事，努力保养，只希望不要祸害了自己肚子里这个。 　　两个女儿各自姻缘有命，她只希望至少阿琪的婚事是美满幸福的。 　　也或许日后……若是阿恬受了委屈，还有个靠得住的姐姐给她出头…… 　　想到这里，韩国公夫人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愧疚，见阿琪嗪着几分笑意专注地看着阿菀在太夫人的面前献宝，犹豫了一下到底避开了众人，和阿琪一块儿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心里有些愧疚，然而到底这几日辗转反侧想得差不多了，见阿琪脸上越发容光焕发，知道她是喜欢这门婚事的，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慈爱，柔声问道，“听阿菀的话，英王长孙为人极好。只是这只有咱们娘儿两个，你也与我说说，是不是真的好？” 　　“真的挺好的，母亲不必担心。”阿琪笑着说道。 　　“听说他早就对你有意？”韩国公夫人试探地问道。 　　“这个倒是真的，虽然我记不得了，可是听他说起，总还有些印象。母亲，你别担心，我会把日子过好的。” 　　阿琪虽然本性刚烈，可是也不是糊涂人，有感情基础的姻缘自然更好些，哪怕日后丈夫变心，可是只要有几年恩爱，先生出儿女傍身，有英王府的规矩在，总不会出大乱子。她的嘴角勾起了柔软的笑意，见韩国公夫人欲言又止，急忙好奇地问道，“母亲还想问我什么？” 　　“我……”韩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听说安王妃很喜欢阿恬，这门婚事只要不出错儿，怕是要定下。虽然她年纪小，至少也要到后年才能大婚，可是……” 　　她伸手握着微微一愣的阿琪的手轻声说道，“你到底是她的姐姐……”韩国公夫人只觉得难以启齿，可是想到阿恬日后恐怕日子过得要坎坷一些，摇了摇头露出几分疲惫来轻声说道，“她打从上一次你叫她抄写金刚经，直到如今也没来瞧过我一眼。” 　　“母亲何必为她介怀。”阿琪干巴巴地说道。 　　“做母亲的，或许会心灰意冷，或许会伤心难过，可是却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阿琪，你如今年轻气盛，因此当做随她心意都是痛快。可是日后有了自己的儿女，就明白什么叫做慈母心肠。” 　　见阿琪垂目不说话了，韩国公夫人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和阿恬的嫁妆，国公府里自然会有章程。可是我到底是你们的母亲，总是要留些私房给你们。除了肚子里这个孩子留了一份儿，阿琪，你，你把你的那份儿让给你妹妹好不好？” 　　阿琪霍然抬头，诧异地看着韩国公夫人。 　　“母亲？” 　　“你养在老太太膝下，老太太自然会有贴己给你。”韩国公夫人只觉得难以启齿，艰难地说道，“可是阿恬却必然不会被老太太另眼相看。她那样顶撞老太太，老太太又不缺孙女儿，必定不会给她添妆。安王府的日子不好过，若是她没有好多的私房，那她恐怕会活不下去。至于你，英王府那样规矩，我听说今日英王嫡长孙对你也是喜欢的，你的姻缘美满……” 　　“姻缘美满，莫非就是要再三退让的理由？”阿琪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 　　“她到底是你的妹妹。” 　　“母亲不必多说，嫁妆的事，我不在意。都给阿恬也无妨。” 　　阿琪本想问问母亲为何总是这样容忍阿恬，然而想到韩国公夫人即将临盆，她好容易憋住了，霍然起身轻声说道，“金银珠宝，对我而言都并不是要紧的。嫁妆我也不会在意。只是我也知道母亲心里是怨我几分，因我眼看着她要嫁安王世子却没有阻拦。只是母亲对我公平点，当日撺掇她的是柳氏，哭着喊着要嫁入安王府的是她自己。老太太莫非没有拦着么？已经把利害给她说得分明，可是她却顶撞老太太，谁劝都不听。我自认分量不及老太太，就算是劝了，她也照样不会改变心意……”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见韩国公夫人含泪看着自己，转头轻声说道，“我不亏欠她。把嫁妆分给她，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只是日后母亲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说她受了委屈。这婚事莫非是别人给她的不成？就算往后受了委屈，也不是别人的过错。” 　　她本今日心情极好，然而却此刻叫韩国公夫人不着痕迹的埋怨给伤了心，顾忌韩国公夫人正大着肚子，到底舍不得与母亲发怒，匆匆地走了。 　　然而她今日心情不好，与萧河一块儿去跟阿琪相亲的河间王世子，却也对这次的相亲有所触动。 　　“父王。”他回了家，手里还爱惜地抱着一只阿菀送给他的莲花灯，走到了河间王的身边，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河间王正和河间王妃说话，见儿子来了，垂头看他。 　　萧秀仰头，迎着河间王疑惑的目光，一板一眼地说道，“请父王给我和阿菀一个媒妁之言。” 第40章 　　“给你个什么？”河间王觉得自己没听明白，垂头诧异地问道。 　　“媒妁之言。”萧秀歪了歪头，认真地说道，“很急。” 　　他就算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还板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儿，那严肃的……可把河间王给震撼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小年纪竟然就知道啥叫媒妁之言了的好儿子，又转头看了看忍笑的河间王妃，纠结地又重新垂头把独子给抱到膝上来问道，“说跟你说的媒妁之言？”这学的倒是挺快的，想当年河间王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就才知道对韩国公府的那小姑娘流口水。 　　也没想过说还知道先媒妁之言把人家小姑娘给拿下啊。 　　“重要。名分。”萧秀顿了顿，更加严肃地说道，“河哥就是这样。” 　　看见萧河他才学会了，这年头儿，想要先把一个小姑娘画地为牢，必须得先媒妁之言。他眨了眨乌黑的眼睛，见河间王惆怅地看着自己，垂目小声说道，“阿菀，我的。” 　　他打从出生就从未对旁人有过这样的执着，河间王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和河间王妃对视了一眼，这才耐心地对儿子温声说道，“父王知道了。只是如今你年纪还小……” 　　“不小。”河间王世子举了举自己细细的小胳膊。 　　“我还没说完。” 　　这真是……养儿子到底有什么用？ 　　儿生外向，简直叫河间王郁闷死了，他黑了脸说道，“你要跟人家媒妁之言，人家阿菀呢？阿菀的爹爹呢？”就韩三那朵白莲花儿，还能叫闺女这么早就被人给拿下？快别开玩笑了。不研究个十几年，在阿菀所有的表哥表弟里头研究出一个对阿菀最好，最合适阿菀的小子，韩三不可能对任何人松口轻易许嫁自己的爱女。 　　“为什么？” 　　“因为你对阿菀还不够好。现在你有什么呢？还没有资格对阿菀提亲。”河间王妃在一旁笑眯眯地鼓励儿子，温声说道，“女孩子家家的都金贵，你要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她觉得你是这世间最好的那个人，这才有可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团……姑娘。” 　　见萧秀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河间王妃爱惜地伸手摸了摸儿子白净精致的小脸儿温声说道，“你待阿菀，要比旁人对她更好。且一时的心血来潮是不行的。要紧的是持之以恒，无论多少年，十几年，几十年，要一直对她这样好，能做到么？” 　　“能！”萧秀用力点头。 　　“那母亲和父王可要在一旁看着你了。” 　　“除了阿菀，我不喜欢对别人好。”萧秀认真地说道。 　　他只喜欢陪在阿菀的身边，只喜欢对阿菀很好很好，也不喜欢对别人如同对阿菀那样。 　　“那咱们慢慢儿来。”河间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河间王抱着儿子垂头叹气。 　　那个什么……从今以后，河间王爷也要开始开启和白莲花韩三的笔友生涯，从今天开始持续吹他儿子了。 　　他揉了揉眼角，见萧秀垂头默默地摸着自己怀里的那胖嘟嘟的莲花灯，一副很重视的样子，也跟着一块儿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啥特殊的，就是那佛寺里寻常的莲花灯，还不及王府里自己做的精致。 　　见儿子爱不释手的样子，河间王试探地问道，“阿菀给你的？”他一问，萧秀仰头，乌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流光，点头说道，“只给我了。”他板着脸看起来有些故作老成，河间王却笑了起来，点头说道，“这倒是算得上独一无二。” 　　“阿菀对我很好。”萧秀更加认真的说道。 　　“看出来了。若不喜欢你，哪里会跟你黏黏糊糊的。”就韩三父女俩那个性，河间王妃再明白不过，若是不喜欢谁，一句话都不带多说的，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 　　就比如之前阿菀见了庆王妃，见了阿恬阿萱，也不说自己不喜欢谁谁谁的，可是在胖团子的嘴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人儿。她和萧秀甜言蜜语的，其实是喜欢极了才会如此，见儿子点头，河间王妃笑着叫人也去王府库房里取宫中赏赐下来的花灯送去给阿菀。 　　“都给阿菀拿去。”坐在河间王的腿上，萧秀转头对那丫鬟吩咐。 　　那丫鬟嘴角抽搐地去了。 　　河间王看着这败家儿子惊呆了。 　　“你为什么不拿自己私库里的东西给她？”这拿的可都是河间王私库里的东西，河间王妃才把钥匙给了丫鬟去拿，河间王觉得儿子这太过分了啊，自己的私房不动，偏偏要来浪费老爹的，这也太残酷了。 　　然而萧秀仰头困惑地看了一眼小气的父王，皱眉说道，“我的私库是阿菀的，都是她的。”这言下之意就是他的私房就算不送阿菀也是阿菀的，所以就拿亲爹的去讨好？河间王都心塞死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对河间王妃抱怨说道，“当初怎么不生个姑娘？” 　　若生个胖嘟嘟的小姑娘，那金山银山的还不飞来了啊？ 　　韩三这狡猾的货色，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才把闺女送到京都来敛财的？ 　　“不能是姑娘。”萧秀依旧很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 　　“作姑娘怎么和阿菀媒妁之言？“萧秀板着一张小脸儿，见河间王不吭声了，这才吩咐屋里的另一个丫鬟说道，“叫厨房做点心，一块儿给阿菀送去。还有衣料，我知道今天早上宫里赏了料子。” 　　他还耳聪目明的，河间王已经败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见河间王妃已经笑得停不下来，自己也觉得唏嘘不已，叹息地说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早年逃脱了韩三的荼毒，如今河间王府又深陷胖韩三他闺女的胖爪子下了。 　　“叫厨房多做点儿，也给岳母尝尝。虽然韩国公府不缺点心，到底是咱们的一点心意。”河间王在外是个很严肃的王爷，然而在家中面对娇妻幼子，自然多了几分温煦。 　　他与韩国公太夫人的关系不错，十分感激想当年太夫人对他求娶她的长女的时候没有刻薄爽快地就许嫁，因此说起来，河间王这些年一直都和韩国公府走得很亲近。虽然韩国公不是他喜欢的性子，然而韩二韩四都还不错…… 　　“母亲最近忙着阿琪的婚事。”河间王妃轻声说道。 　　她也知道安王妃看上了阿恬，不过这婚事叫河间王妃说，太夫人心里恐怕并不高兴。 　　“你既然说了要添妆的话，就大方些。你是她们的大姑母，从小看着她们长大，不要吝啬。”河间王见妻子温柔地看着自己，想了想才说道，“我知道你更喜欢那府里的大丫头，只是面上不要对这两个丫头厚此薄彼。不然她们姐妹之间如何相处？暗地里你多给大丫头一些就是了。” 　　河间王府虽然并不是皇帝这一脉的血缘，不过到底也是皇家王府，那家底很厚的，也不大在意这些添妆什么的，倒是河间王妃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既然你做姑丈的这样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再大方也大方不过咱们儿子。”河间王感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那点小大方不过是毛毛雨，倒是笑着叫人多取了宫中赏赐的料子还有宝石和那些漂亮的花灯点心的一块儿送去给了阿菀。 　　阿菀本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今天晚上依旧大大方方地在韩四忍耐的目光里撇着小短腿儿回了四房，把四房的院子里摆上自己的那几只莲花灯，还深情款款地拉着明仪郡主的手一块儿站在花灯的中心，扬起自己的包子脸对明仪郡主讨好地说道，“我听说这莲花灯好看，怕四婶没见过。这些花灯就是我对四婶的一片心呀。” 　　韩四蹲在角落，在莲花灯影之中投下大大一坨阴影。 　　他动了动嘴角，却没说出话来，反正十分悲愤。 　　这团子……怕是今天翻的又是她的牌子了…… 　　“真好看，阿菀，你对四婶可真好。”明仪郡主早年见过许多的花灯，宫中精美灿烂的不知多少，可是就这几只小小的花灯却把她给感动了。 　　这么可爱的小团子，明仪郡主怎么可能还给太夫人呢？她就俯身把轻飘飘的阿菀给抱起来，蹭了蹭她的脸柔声说道，“阿菀，你祖母正忙着你两个姐姐的婚事呢，多累啊。叫四婶照顾你好不好？” 　　她眼里的期待比地上的花灯都要亮眼，阿菀眨了眨眼睛，小身子软软地趴在了明仪郡主的怀里。 　　“好呀。”她觉得明仪郡主和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刚刚回府她见过的落寞都少了很多。 　　“那叫你四叔去跟老太太说去。”明仪郡主大喜！ 　　这非要自己主动把一只争宠的团子给亲手领回来是什么感觉？ 　　韩四都要呕血了，把自己往角落里躲得更加用心，只是他是如此高大的男子，很醒目，明仪郡主和胖团子一块儿看住了他。 　　“过几日就去说。”韩四闷闷地哼了一声，见明仪郡主和阿菀还欢呼了一下，哼了一声撇开头去，正在这个时候就见有丫鬟把河间王府的东西给送来了。 　　阿菀别的都不在意，就想尝尝河间王府里传说中好吃的点心，叫人打开先喂了笑眯眯的明仪郡主一块儿，又跳到地上去，抓着香甜的点心踉踉跄跄地跑到角落，站在蹲在地上依旧高大的韩四面前，踮起脚尖儿，把点心捧到韩四的嘴边。 　　“给四叔！”她笑得比花灯还要璀璨。 第41章 　　韩四蹲在角落，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团子。 　　点心的气味很香甜，可是阿菀的笑容却比点心还要甜美。 　　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里都是对自己的孺慕还有在意，是一个孩子最纯粹的心意。 　　很久之后，他收回目光垂下头，慢吞吞地把点心叼在嘴里，把这团子给抱起来，往天上举了举。 　　“哎呀，好可怕呀。”胖团子捧着脸幸福地叫道。 　　韩四嘴角用力地抽搐了一下，只觉得感动什么的都是扯淡，又举了举。 　　“头疼。”胖团子捂着心口，两条小胖腿儿那扑腾得可欢了。 　　看她努力不要笑得龇牙咧嘴就知道，她喜欢死被举高高了。 　　明仪郡主远远地看着，觉得嫉妒死了。 　　不过想到今天晚上还能和团子一块儿睡，顺郡主阁下好不容易忍住了心里的小嫉妒，反而叫人把河间王府送来的东西都送到了阿菀的小闺房里去。 　　因她早就存了要夺走阿菀的坏心眼儿，因此已经暗戳戳地叫人把阿菀放在太夫人房里的东西拿过来不少，满登登地放在这房间里总是有些拥挤，因此明仪郡主又开了一个房间专门给阿菀当库房。 　　她很周全，全心全意为阿菀能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打算，阿菀也乐得天天数自己的小财宝，今天见河间王府送来这么多的东西，胖团子带着丰收的喜悦，扭着小身子在房间里逡巡，看着自己的小家督满满的都是骄傲。 　　爹爹说了，能攒家底的团子才是好团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几样儿给姑母姑丈还有表哥送去。”边关的东西虽然不及京都精致，也贫瘠，奈何长庆侯是个懂得发家致富的人儿，这么多年在边关经营得很好，来往通商，又时不时去剿个匪，时常收获稀罕的玩意儿。 　　阿菀就踮着脚尖儿站在大大的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红木箱子前面，艰难地从里面摸出了胖胖的人参，柔软的狐皮什么的，累得半死一屁股坐在地上，叫丫鬟把那些好东西都拿去给河间王府，又想了想，还捧了很漂亮的翡翠葡萄送给明仪郡主。 　　晶莹剔透的翡翠，虽然只有巴掌大，然而却因是绿色与淡淡的一块儿紫色，雕琢出了一捧葡萄，虽然质地一般，可是意趣却可爱。 　　明显是长庆侯叫人雕琢来给闺女当玩具的。 　　这是阿菀很喜欢的东西，觉得只有自己心爱的东西才能拿来送给对自己很好的明仪郡主。 　　“给我拉？”明仪郡主这样的玩意儿见得多了去了，只是欢喜阿菀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专门儿给四婶儿的。还有四叔，”胖团子今天决定大家都送一送，把府里头的韩国公夫人二太太等人的都送了，又撅着自己的小屁股趴在箱子上往里摩挲，认真地说道，“大姐姐要嫁人……给大姐姐添妆。” 　　她瞪圆了一双眼睛，看起来天真娇憨，明仪郡主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这团子的脸。不过作为一朵白莲花儿，阿菀虽然觉得自己的胖腮都被捏肿，然而看在这是四婶深爱自己的缘故，默默地忍受了。 　　她把府里又送了一圈儿，只除了阿恬与阿萱没有，连韩国公庶出的四姑娘六姑娘都送了。 　　因这件事，阿恬又有些不悦，只是因前阵子挨了萧韦的几句话，越发不自在，因此也懒得理睬阿菀。 　　阿菀才不理她。 　　她这时候身子骨儿康健了很多，因此便去了外祖忠诚侯府家做客。 　　因是母亲的娘家，因此阿菀准备得很漂亮可爱地去了，一去了忠诚侯府，顿时就引发了海啸一样的轰动，那忠诚侯府上上下下全都来围观府里的表姑娘，忠诚侯太夫人抱着胖嘟嘟漂亮可爱的外孙女儿开心得合不拢嘴。 　　这说起来也蛮悲剧的，忠诚侯府也不知是不是武将的气运，阳盛阴衰，满府里也就忠诚侯太夫人当年很争气地生了两个姑娘，就是婠婠的母亲长庆侯罗芳与宫里的罗妃，余者，阿菀这一辈儿，忠诚侯府全都是小子。 　　看着满府的小子舞刀弄枪地乱滚，忠诚侯太夫人那心里…… 　　很沉重啊。 　　她觉得自己的命大概不好，只想要个娇滴滴可爱软乎乎的小姑娘，只是自家的两个闺女，长庆侯罗芳虽然是个姑娘，然而从小儿养成军伍中打滚儿的脾气，一杆银枪动八方，把军中的大哥们都收拾得没脾气，几个哥哥都打不过她。 　　如今罗芳镇守边关威风凛凛倒是为国尽忠，可是哪里有女孩儿半分的娇滴滴呢？好不容易养了一个罗妃，本想寻个好说话的女婿日后夫妻两个一块儿住忠诚侯府隔壁，谁知道叫皇帝给接宫里去了，长年累月见不着面儿。 　　因这个，忠诚侯太夫人这几年都觉得皇帝不是个好东西。 　　待到了孙子辈儿，这盼了多少年了，硬是没有盼到一个孙女儿，忠诚侯太夫人的心里也很郁闷。 　　如今来了一个阿菀，嘴甜，病弱，又可爱，完全是罗妃的翻版，忠诚侯太夫人简直喜极而泣了。 　　“就住在外祖家，住在外祖家。”忠诚侯太夫人比阿菀的祖母身子硬朗多了，说话也爽利，大概是因出身武将之家，阿菀觉得满府里的气氛比韩国公府轻快一些。 　　更因忠诚侯府是有家训的，不许男子纳妾，因此这府里就没什么勾心斗角，阿菀的几个舅母也十分和睦。她缩在自家外祖母的怀里，细声细气地板着手指头甜甜地说道，“阿菀也喜欢外祖母。可以小住，不能偏宠呀。” 　　她乖乖的，说着几句傻话，忠诚侯太夫人不由大笑了起来。 　　她就把家里的小子们都给叫来，给阿菀掌掌眼。 　　胖团子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八个铁塔一样的表哥惊呆了。 　　“表，表哥……”她胖腮抽搐，想到自己曾经费尽心思，那叫一个卖力也就迷住了萧堂萧韦萧秀勉强加一个萧河，谁知道这一眨眼的功夫……忠诚侯府完全是以数量上取得了好大的优势啊。 　　旁人也就算了，比阿菀年长很多，都过来摸阿菀的小脑袋表示“有事儿找哥”“没怕过谁”“给你撑腰”“随便欺负人”等等，只有最后一个年纪与萧韦相仿，只是比萧韦要高大出好些，小小年纪就十分强壮，看起来很憨厚的少年，对阿菀笑了笑，任劳任怨地给阿菀捧了一叠点心，笑出一口大白牙。 　　“表妹你吃！” 　　他一双大手有些粗糙，虎口还带着茧子，显然也是个武将胚子。 　　“是什么呀？”胖团子觉得这表哥好上道，探头眼脑，又严肃地说道，“我不是嘴馋的团子。” 　　“我知道。表妹是给我面子！”这少年又一笑，小麦色的脸映衬着大白牙，看起来还挺爽朗。 　　一旁，忠诚侯夫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觉得儿子做的不错。 　　“那我尝尝。”阿菀拿了一块儿小口小口地捧在嘴边啃，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两只胖腮鼓鼓的，那少年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儿，见她一边咀嚼一边歪头看着自己，急忙把点心送到她面前爽快地说道，“你吃。” 　　他这样照顾自己，阿菀记得他是自家第八个表哥名叫罗庆，就拱了拱小爪子感谢地说道，“多谢阿庆表哥。”她小小一团，玉雪可爱，又穿着大红的小褂子，软乎乎的，罗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他十分喜欢阿菀的样子，一旁忠诚侯夫人看了一旁婆婆，就对阿菀温声说道，“往后在京都有什么烦恼，阿菀，你只管对你表哥倾诉。他虽然文才不行，可是论起武艺比旁人都强些，断然不会叫你受委屈。” 　　她顿了顿便笑着说道，“可别忘了使唤你表哥。” 　　她与长庆侯罗芳姑嫂感情极好，想当年刚刚嫁入忠诚侯府的时候，那觉得罗芳这小姑子比自家那不解风情的夫君都可爱多了，如今见阿菀软乎乎地看着自己，倒是仿佛曾经性情坚毅的罗芳学会撒娇了似的。 　　且叫忠诚侯夫人说，也不知阿菀怎么长的，竟然性格肖似宫里的罗妃……想当年罗妃可是侯府上下的心尖尖儿，如今来了一个阿菀，自然也该被她表哥们捧在掌心不是？ 　　阿菀呆了呆，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那个什么……她大舅母太热情，主动把她的要求都给回应了怎么整？ 　　团子的三件套，“要爱惜团子”“要把团子放在心尖尖儿上”“要保护团子”，还没说呢…… 　　难道现在就要快进到“头疼”上表演自己的白莲花儿了么？ 　　她抽了抽小身子，迎着她大舅母温和之中带着几分慈爱的目光，哼哧哼哧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一定，一定使劲儿使唤表哥。” 　　“那就太好了。”忠诚侯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罗庆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仰头对自己一笑的胖团子，急忙拍着胸口，拍得震天响，“随便使唤！”他又凑过来，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胖团子很关心地问道，“那阿菀想怎么使唤我？要不往后我保护你？” 　　胖团子又吭哧吭哧半晌，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小褂子，觉得务必不能叫她家阿庆表哥看出自己的外强中干。 　　又……又抢她台词…… 第42章 　　胖团子一下子技穷了。 　　她呆呆地看着对自己笑出一口大白牙的阿庆表哥，很久之后，垂下小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双小胖爪，“背背我。” 　　她努力要求自己被背起来，罗庆爽快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轻轻松松地把自家表妹给背起来了。他还挺高兴的，盖因忠诚侯府里堂兄弟们太多了，这阳气重的……身为老八，罗庆一直深受哥哥们的压迫，常年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那心酸的……就别说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只软软的表妹，这么有趣，乖巧可爱，还嘴甜，比哥哥们不知强了多少，他当然很高兴。 　　且他母亲忠诚侯夫人都跟他说了，妹妹是要让着的，要好好儿照顾的。 　　罗庆深以为然。 　　他背着轻飘飘的团子就在房间里打转，笑得可开心了，余下的七个罗家的兄弟脸上对阿菀微笑，心里默默记下了这倒霉弟弟竟然敢霸占胖团子的恶劣行为，等回头团子回家看不见了就把弟弟往死里削。 　　倒是阿菀，趴在罗庆宽阔的背上，一下子又感受到了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得意，仰着一颗小脑袋，一双眼睛都开心得眯成了一条缝，还垂头对罗庆说道，“表哥，表哥往后多吃好吃的，长力气，长个子，以后还能背着我。” 　　“你放心。”罗庆竖起一根大拇指。 　　“等你长大了，我照样儿能背着你。”他笑呵呵的，只觉得今天特别高兴，一旁忠诚侯夫人满怀感动地看着，感动得都恨不能流泪了，在一旁对微笑颔首的婆婆轻声说道，“这两个孩子多亲近啊。一见如故。母亲，您说呢？” 　　她这想要联姻的心简直昭然若揭，掩饰都不掩饰，忠诚侯太夫人微笑了一下，却还是低声说道，“照理说，阿菀也只有养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儿，才是最叫人放心的。” 　　忠诚侯府为何敢这么说？盖因从前罗妃娘娘就是打小儿身子骨儿不怎么样，七灾八难的，可是叫忠诚侯府给养得多好啊。 　　那水灵得连皇帝看了都心动呢。 　　阿菀这样的身子，若是养在别人家，谁家能那么用心？ 　　且若是嫁给别人家做媳妇儿，那还不给欺负死？ 　　阿菀一看就没什么心机，后宅那点儿事儿落在她的身上，恐怕不是她愿意应付的。 　　可是忠诚侯府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论起养一只团子叫她一生顺遂的信心，那忠诚侯府当仁不让。 　　罗庆瞧着与阿菀也投缘，这两个孩子都是府中最小的，往后罗庆自己在外行军打仗，叫阿菀就跟在她们的面前当只大米虫，夫荣妻贵。那小日子不得过得美滋滋的啊？ 　　忠诚侯太夫人就很满意儿媳的建议了，婆媳虽然相得，可是如同今日这样心有灵犀也是蛮难得一见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决定回头给长庆侯罗芳千里家书多写几年，务必叫罗芳明白，谁家才是团子的未来最合适的夫家。 　　皇家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得了婆婆的许可，忠诚侯夫人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才不枉她没有理睬韩国公夫人的示好，咬着牙没有要了阿琪，没有叫韩国公府的女孩儿给自己做儿媳妇儿。 　　她想到阿琪，心中难免有些遗憾，盖因阿琪的确行事爽利，是可以支撑门楣，做主母的材料。可是这五根手指头伸出来都有长有短，她再喜欢阿琪，也不可能会越过阿菀去。 　　见阿菀胖嘟嘟的小身子趴在罗庆的背上，那罗家八郎开心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就背着阿菀在屋里乱转，忠诚侯夫人不由微笑起来，顿了顿，就对婆婆轻声说道，“母亲，如今阿菀的身子还好，是不是叫她进宫去给陛下与娘娘谢恩？” 　　皇帝赏赐阿菀一枚蟠龙玉佩，阿菀可还没有去谢恩呢。 　　“也好。你问问韩国公府是个什么章程，咱们提前一天给娘娘透个信儿，万万不能叫阿菀在宫里吃亏。她小小的人儿，要去后宫那种龙潭虎穴，我想想就心疼。” 　　忠诚侯太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晦涩，显然不怎么把那万众瞩目的后宫当成好地方。说起来叫她嘴里发苦，想当年一着不慎，没等她给爱女寻个好姻缘就叫皇帝捷足先登，叫罗妃进了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如今想来，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心疼闺女。 　　忠诚侯府荣耀至极，男人有本事，本就不需要家里的女人做出牺牲。 　　小女儿身子弱，本该养在她的面前，平平安安，无波无澜地度过这下半生。 　　为了能给女儿寻一门好姻缘，叫她把一生都托付，那时候忠诚侯太夫人真是操碎了心。 　　可是没想到皇帝竟然召了罗妃进宫，从此宫墙高高，将母女阻隔，想见上一面都要再三请旨，罗妃在宫里过的日子都说好好好的，都说皇帝宠爱，可是叫忠诚侯太夫人说，这样深锁宫墙，与那么多的女人争夺同一个丈夫，能有什么好的？ 　　且想到罗妃体弱，到了如今还没有一儿半女，忠诚侯太夫人心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见婆婆脸上带了几分伤感，忠诚侯夫人一愣就明白了，急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娘娘。好歹娘娘还有兄弟，还有侄儿们，总是娘娘的依靠。” 　　后宫嫔妃在宫中的地位有来源于帝宠，也有来源于家族靠山。 　　就忠诚侯府这样儿的，罗妃父兄都在军中，侄儿们陆续在军中打转，亲姐姐还做着边关守将，说起来就算没有帝宠，等闲宫中寻常的嫔妃也不敢得罪她。 　　不然不怕叫忠诚侯府翻脸啊？ 　　罗妃可不是不得父兄喜欢的小可怜儿，那是父兄的掌中宝。 　　谁敢在宫里头给罗妃气儿受，怕不是要被忠诚侯府给抄了家。 　　“也只好靠你们了。这么多年……”忠诚侯太夫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早年我一直都在想，若是当日我没有犹豫，你妹妹是不是就不必进宫，如今嫁给……” 　　“母亲。”忠诚侯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低声说道，“陈年旧事还说这些做什么？若是叫别人听见，娘娘在宫里恐怕不好过。”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贪心到了极点，此刻趴在罗庆的背上，竟然还拿小胖爪去抓罗家其他表哥们的团子，见她指挥指挥这个给端茶倒水，指挥指挥那个给整整她的包包头，一定要叫自己做盛开在表哥中间的那最美的花朵儿，美滋滋地还拿胖嘟嘟的小爪子搭着她那最年长的罗家大表哥，听闻人家要娶妻，还装模作样地“恭喜恭喜”。 　　她恭喜完了，仰头眼巴巴地看罗家大表哥。 　　高大得得叫人仰望的这大表哥为了回应这恭喜，急忙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把宝剑送给贴心的表妹表达自己的感谢。 　　胖团子看了看沉甸甸的宝剑，从罗庆的背上跳下来，蹲在地上摸了摸，感慨地说道，“是把好剑！”她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下，推了推这宝剑对一旁傻笑的罗庆眼巴巴地说道，“阿庆表哥先给我保管。拿了我的宝剑，日后要保护我啊。” 　　她满脸的小心机，那包子脸上的小阴险简直冲破天机，偏偏罗庆很喜欢她这样歪歪扭扭地拖着宝剑叫他保护她，急忙把宝剑轻轻松松地捡起来笑着说道，“表妹放心。我一定勤学武艺，努力从军，日后做了大将军，时常保护表妹左右。” 　　“万万要记得今日这话啊。”胖团子急忙握着他粗糙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表妹放心。忘不了。” 　　罗庆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十分爽快的性子，与锦衣玉食的萧韦还不同，他更高大，更强壮，看起来更可靠。 　　“从军辛苦，我可心疼表哥了。”胖团子还装模作样地说道。 　　“不辛苦。叫我说也挺好的，比读书强多了。”罗庆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顿时咳嗽了一声，目光游移了一下，见胖团子并没有听见，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把玩这把的确非常叫自己眼馋的宝剑。 　　他正乐呵呵地把玩，一旁忠诚侯太夫人笑着叫阿菀到自己面前来垂头问道，“如若叫你表哥保护你，那阿菀，你自己做什么呀？”她显然是在逗弄阿菀，阿菀仰头，一脸白莲花儿地说道，“我给外祖母，给舅母们做贴心小棉袄儿。” 　　忠诚侯太夫人大笑。 　　她本就是个爽朗的人，因是武将之家也没什么笑不露齿的破规矩，笑得前仰后合。 　　“小棉袄儿，阿菀可真是贴心极了。” 　　“那一定要多珍惜我啊。”胖团子握了握外祖母的手，又去握笑得直抹眼泪的忠诚侯夫人的手，小身子在舅母之中走动，特别地殷勤，也特别地博爱。 　　她小小一团在地上滚，忠诚侯夫人笑得好不容易能说话了，见胖团子正这个舅母亲亲，那个舅母抱抱的，撒娇打滚儿简直是超熟练，本正在一旁欣赏得心中愉悦，突然，感受到了几个弟妹眼里冒出的光彩，忠诚侯夫人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这个……当初都默认了叫阿菀嫁给她的儿子。 　　现在怎么瞧着，她弟妹们这是要反悔的节奏？ 第43章 　　因心中生出巨大的危机，忠诚侯夫人决定回头得跟弟妹们“谈谈”。 　　可不能言而无信啥的是不？ 　　只是瞧见仿佛阿菀与罗庆感情最好，忠诚侯夫人暂时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得先摆平侯府里的这群小子们回头才能跟什么河间王妃庆王妃的正面怼。 　　她心里憋着一点坏主意，面上却依旧是一位温和慈爱的长辈，见胖团子咯咯笑着滚到了自己的怀里，急忙一把抱住这油光水滑的团子，把她给抱到自己的膝盖上。见她美滋滋地跟自己腻腻歪歪，忠诚侯夫人只觉得自己遇到了曾经年幼的罗妃似的。 　　想当年罗妃也喜欢跟人蹭来蹭去的，柔柔弱弱一朵小白花儿。 　　“过几日你大概就要进宫见你姨母。你姨母想你想了很多年，你要多和她亲近。”因忠诚侯府没有许多别人家府里的破事儿，因此格外和睦些。忠诚侯夫人就温柔地和阿菀说话。 　　胖团子急忙点头，巴巴儿地说道，“母亲都跟我说了。姨母特别喜欢我，每逢我的生日，总是千里迢迢有生辰的小玩意儿给我。”她虽然年纪小，可是知道谁是真心对自己呢。见长辈们都笑了，也跟着笑了。 　　虽然忠诚侯夫人十分不舍，可是到底还是把阿菀给送回了家。 　　韩国公太夫人就问了两句，待知道忠诚侯府把八个小子都摆在阿菀的面前，顿时老脸抽搐了一下。 　　“你乖啊。跟祖母说话，那府里有没有很喜欢的表哥啊？”这忠诚侯府也太狡猾了，太夫人心肝儿疼，急忙侦察敌情，见她似乎很在意的样子，胖团子歪头想了想说道，“其他表哥对我都很好，不过最好的是阿庆表哥，往后说要做大将军，保护我呢。” 　　她憧憬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当一只软乎乎的大米虫，身边还跟着几个表哥招摇过市，谁都不敢和漂亮可人儿的白莲花对一个眼神，那得多么幸福。 　　“大将军，真是个有理想的孩子。”忠诚侯府的小子们大多出息，太夫人虽然心里嫉妒得什么似的，却还是感慨了一下。 　　她今日面前还坐着韩国公夫人，瞧着有些疲倦。阿菀眨了眨眼睛，见韩国公夫人脸色有些灰暗，小腹高高隆起，知道这是即将临盆，也不敢十分闹韩国公夫人。见了阿菀怯生生地趴在太夫人的怀里看自己，韩国公夫人不由笑着招了招手叫阿菀到自己的面前，垂头摸了摸阿菀的脸颊。 　　“今日累了么？” 　　她这样温柔慈爱，阿菀急忙摇头说道，“不累。”见韩国公夫人脸色有些苍白，胖团子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又把胖胖的垫子拿给她，关心得不得了。 　　见她这样关心自己，韩国公夫人想到自己与阿琪之间的纷争，再想到阿恬对自己如今越发冷淡，眼眶不由微微发红，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咱们娇娇真是个好孩子。” 　　她这两日辗转反侧，也知道自己对不住阿琪，做亲娘的，哪怕偏心更弱势的阿恬，可是阿琪的心情她也并不是不在意的。 　　想到阿琪没有反驳自己要把嫁妆都给阿恬的意思，韩国公夫人又觉得自己做错了。 　　莫非就因为阿琪对她这个母亲心软，所以总该理所当然是叫阿琪吃亏不成？ 　　“大伯娘，你最近要好好儿歇歇呢，万万不要忙碌。”阿菀很有经验地对微笑起来的韩国公夫人说道，“等伯娘生了小堂弟小堂妹的，那还有的忙呢。” 　　叫她冷眼看着吧，韩国公夫人仿佛是因阿琪与阿恬的婚事有点儿憋闷，可是这有什么憋闷的呢？ 　　阿菀觉得自己想不明白韩国公夫人心里的想法，这件事里自己憋屈有什么用？阿恬的确是个抢别人好处的货色，可是柳氏也并不无辜，叫阿菀说，如今韩国公夫人有婆婆撑腰，还不赶紧干掉柳氏？ 　　哪怕是碍于柳氏生了一儿一女，在国公府里也很有地位，可是这等祸家的妾侍，就送去庄子上叫她一辈子也别想在国公府里兴风作浪就算了。 　　她觉得韩国公夫人行事温柔，太过心慈手软了。 　　若是在边城，谁家遇到这么一只狐狸精，还能等她生出儿女来再觉得养虎为患？ 　　才进门恐怕就叫主母给一棍敲死了。 　　男人总不能不顾及家族的体面给爱妾报仇弄死自己的发妻。 　　反正这男人的心也不在自己的身上，反目不反目的还怕什么。 　　京都的贵女们大概想得都多，不知道直来直去干净利落，胖团子在心里好生惆怅了一下，就仰头抱着韩国公夫人乖乖地说道，“大姐姐要定亲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大伯娘，我也有添妆给大姐姐，可稀罕啦。”她一派天真无邪，韩国公夫人一愣，垂头看着一心一意愿意送阿琪东西的阿菀，想到阿菀只提到阿琪，并未提到阿恬，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愧疚，轻声说道，“我竟然还不及你看得明白。” 　　阿菀都知道，阿琪是比阿恬好的。 　　可是她却总是在苛责自己的长女，叫阿琪伤心。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阿菀茫然地问道。 　　“伯娘惹了你大姐姐生气。” 　　“那不能。”胖团子急忙摇着小脑袋认真地说道，“做儿女的怎么可能生母亲的气呢？就算是气了一下，也舍不得把这气留到明天，怎么可能有隔夜仇。特别是大姐姐，对伯娘多好呀，更不能和伯娘生气了。”她茫然不知道韩国公夫人想把自己的私房都给阿恬做陪嫁，太夫人却隐约知道一点的。 　　那一日韩国公夫人与阿琪的争执外面还有丫鬟听到，太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没有资格说什么。 　　她不也是偏宠了庆王妃那混蛋玩意儿十几年，最近才想明白？ 　　可见做母亲的都是如此，被母爱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的。 　　“是么。”韩国公夫人心里一酸，正在微笑，陡然见到外头一个贴身的丫鬟快步进来，见了太夫人与主母急忙福了福轻声说道，“奴婢来和老太太回话。” 　　她顿了顿，眼底却多了几分解气，对太夫人说道，“今儿柳姨娘病了，府里寻了大夫来给姨娘看病，大夫说是体虚多思。”见太夫人对柳氏什么情况完全不在意，她这才继续说道，“府里的陈姨娘也有些身子不爽利，叫大夫看了，说是喜脉。” 　　“你说什么？喜脉？”太夫人本没有把韩国公的这些妾侍斗法放在心上，听到这里，陡然一愣。 　　陈姨娘是外头有人孝敬进来的江南美人，生得婉转风流，且年轻娇艳，一进府就夺了柳氏的大半宠爱去，这两位之前在府中斗得正欢。 　　韩国公太夫人也想有个人来治一治柳氏的气焰，且陈姨娘倒是很懂规矩，时常在韩国公夫人这个做主母的面前侍奉，把主母讨好了，得了韩国公夫人的几分支持，回头就专注地跟柳氏往死里掐。 　　她倒是也看的明白，韩国公夫人虽然无宠无子，可是背后的太夫人不是吃素的，她为了争宠必然与柳氏翻脸，投靠韩国公夫人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因有了韩国公夫人的几分维护，陈姨娘挽着袖子就跟柳氏杠上了。 　　柳氏……虽然与韩国公恩恩爱爱十几年，且生儿育女，也有几分风流神韵，可是说实在的，尚且不及陈姨娘这等专门儿调教出来的有专业水准。 　　因此如今陈姨娘已经能与柳氏分庭抗礼，也比她不差什么。 　　就如同那一日柳氏吐血，可是陈姨娘就是有办法把心都在柳氏身上的韩国公给拉到自己的房里去。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了。 　　只是太夫人冷眼看着长子的妾侍斗法，却没有想到陈姨娘竟然会这个时候有孕。 　　陈姨娘有孕倒是正中太夫人下怀的，若是陈姨娘能生一个儿子，虽然韩国公夫人已经与她说了不愿夺人子嗣，可是看在陈姨娘在府中毫无根基，且来路不正她自己也心虚不敢与韩国公夫人争锋，这个儿子那说不得就是帮韩国公夫人生的。到时候府中自然不会亏待了陈姨娘就是。 　　因想到这里，太夫人苍老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笑着对韩国公夫人说道，“这是大喜。咱们韩国公府，这是喜上加喜啊。” 　　就算韩国公夫人生下嫡子，陈姨娘的这个孩子日后养好了，也是嫡子的左膀右臂。 　　做兄弟的有个帮手，这不是极好么？ 　　韩国公夫人也一笑。 　　她又没有韩国公的宠爱，对韩国公的姬妾有孕也生不出嫉妒，点头笑着说道，“这是陈姨娘的头胎，想来要稳妥一些。母亲，陈姨娘有功，也该奖赏。” 　　她摆出公府主母不嫉不妒的雍容气度来，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说道，“你愿意捧着她也是好的。只是你要记得，无论是谁，万万不能越过你自己去。”她默许韩国公夫人叫人好生照料陈姨娘，韩国公夫人自然是一副贤妻的做派，把陈姨娘给好生照料，又是派人又是叫拿药的，十分看重。 　　待柳氏见府中突然喜气洋洋，众人皆是一副喜色，近日本因阿恬夺了阿萱的那倒霉婚事身上有了些力气到处走走，听到陈姨娘有孕，顿时五雷轰顶。 第44章 　　叫柳氏说，陈姨娘怎么能有孕呢？ 　　她不是就应该整日里花枝招展却愚蠢地谄媚韩国公，以色侍人，却不敢有孕唯恐被其他美人踩下去么？怎么竟然敢妄图生育韩国公的子嗣，妄图府中更多的荣华富贵？ 　　特别是太夫人还这样重视这一胎，叫柳氏的心里多了几分惶恐。 　　她也怕这个孩子是给韩国公夫人预备的。 　　柳氏一向聪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太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说她本就心里打算了很多，可是当陈姨娘有孕，又被韩国公夫人好生照料，她心里不仅是酸涩嫉妒，还有一种莫名的危机。 　　如今她还能与陈姨娘分庭抗礼，一则是因这与韩国公多年的情分，另一则就是她生了韩国公的庶长子韩誉。可若是陈姨娘这样有宠爱，年轻娇艳的美人生了韩国公的幼子……说句不好听的，对男人来说，长子与幼子，都是心头好。 　　长子可以依赖，可是幼子却是可以承欢膝下，用心宠爱的。 　　柳氏早年曾经想再给韩国公生个儿子，只可惜打从生了韩誉，就再也没有机会。 　　如今，陈姨娘却有孕了。 　　她天旋地转，顿时又病了。 　　既然柳氏病了，那自然不能与韩国公恩恩爱爱，不然给国公大人过了病气儿可怎么办？ 　　哪怕是阿恬的喜事叫柳氏为自己的女儿放下了心，可是陈姨娘给她的打击更加大一点。柳氏一时感到四面楚歌，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因她病了，阿恬最近也没有来看望，唯恐叫柳氏的病传染了自己耽误了与安王府的往来。 　　阿菀虽然说躲在四房明仪郡主的羽翼之下，可是也常常能听到长房的一些姬妾之争。 　　陈姨娘自从有孕就骄傲了起来，她不敢在韩国公夫人面前轻狂，也不敢在太夫人的面前装腔作势，就天天捧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在柳氏的门前乱转。 　　柳氏就给她逼的…… 　　闭门不出了。 　　不然怎么办？ 　　但凡柳氏敢跟陈姨娘说一句话，不管说的是什么，陈姨娘必定抱着肚子就往地下倒，之后就要请大夫。说起来韩国公对陈姨娘这一胎也有几分欢喜，做男子的，不都是希望自己每天都还“行”么。 　　怎么叫外人看出自己还“行”呢？ 　　那能叫年轻娇艳的妾侍有孕，不正说明韩国公老大人龙马精神，挺精神的么？他心里就很高兴，因陈姨娘是最近的心肝儿，实在是个大美人，又会娇嗔，把韩国公迷住了一颗心去，难免冷落了柳氏几分。 　　柳氏因此事心中越发憋闷，且因太夫人恼火她挑唆了阿恬，在府中兴风作浪，因此不许有人给柳氏更多的照拂，只当做寻常妾侍一般。 　　待这件事闹大了的时候，阿菀正围着韩四与明仪郡主玩耍。 　　韩四黑着一张俊朗的脸蹲在地上，看着胖团子在自己的身上爬来爬去就跟翻山越岭似的，明仪郡主还笑眯眯地时不时“蹲稳了！”“不许叫娇娇跌下来！”等等这等完全没有夫妻之情的冷酷的话，一边默默地忍耐着，忍耐着。 　　忍耐到了这团子已经有恃无恐就差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小爪子压着自己的发髻，就跟只小乌龟似的趴在自己背上。韩四用目光示意明仪郡主赶紧把这熊团子给拎走，不然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明仪郡主就当没看见，笑眯眯地拍手说道，“娇娇真棒！” 　　“喂！”惨遭欺压的韩四气坏了。 　　“能叫娇娇……” 　　“阿菀，是阿菀啦。”胖团子趴在她四叔的背上，一双小爪子纠结地在她四叔的头上抓来抓去，抓下几根长长的头发，急忙背过小爪子当做无事发生。只是这抓头发给韩四疼的……他回头咬牙看着仰头哼哼唧唧的胖团子，就听见明仪郡主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阿菀也是挑人儿的。能背我家阿菀，这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 　　她说一句，胖团子急忙用力点头一下，显然深以为然，韩四都气笑了。 　　“莫非我还得说一句爬得好？” 　　“我就说四叔是个羞涩的人，心里高兴，嘴上还要装作不在意。真的很别扭。四婶真是辛苦了。”胖团子唉声叹气地说道。 　　韩四沉默了。 　　他今天非揍这熊孩子不可！ 　　“我就喜欢你四叔这别扭劲儿。”明仪郡主垂头亲了韩四一口，韩四沉默又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蹲好，正在继续艰难地因这个亲亲续了命继续忍受，就听见前头说庆王府的两位公子来了。 　　听见是萧堂与萧韦，阿菀的眼睛顿时亮了，好一副拔……无情，喜新厌旧……扑腾着就跳下了自家四叔宽厚的背，头也不回，吧唧吧唧地跑了。这无情无义给韩四气的，顾不得霍然站起头昏眼花，大步追出去怒吼道，“给我滚回来！” 　　团子抖了抖耳朵，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叫着头疼跑了。 　　“熊孩子！”韩四气得半死，眼睛都冒红光了。 　　他当牛做马这么多天，这团子简直翻脸不认人。 　　这到底都跟谁学的？ 　　就在韩四气得要命，恨不能把熊团子拖回屋里使劲儿揍一顿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长辈的威严，明仪郡主也追着胖团子跑得没影儿了。韩四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沉默了一下，脸色铁青地追着这两只熊跟着去了太夫人的上房。 　　只是他直接去了太夫人的上房，阿菀却是前头堵自家的大表哥。见了萧堂一身玄衣，身姿挺拔而来，她最亲近的就是这位千里迢迢把自己从边关带回京都的大表哥，滚上去，站在萧堂的面前，张开自己的小胳膊，跟一只劫道的胖土匪似的。 　　“此路不通。”小小一只的阿菀很有威胁力地叫了一声。 　　萧堂站在这团子的面前，垂目看了看她，见阿菀短短几日不见竟然胖了些，显然韩国公府把她喂养得不错，俯身把她给抱起来。 　　“想你。”阿菀抱着萧堂的脖子蹭了蹭，美滋滋的。 　　她软乎乎的，萧堂随手颠了巅，觉得分量也沉了些，满意了，勾了勾嘴角。 　　“大表哥，你好几天都没来看我，是不是心里有别的团子啦？”胖团子一张嘴那醋味儿可大了，抱着萧堂的脖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别的团子都没我好。大表哥，你都有我了，可不能三心二意，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呀。”她从边关回京都的那一路都是萧堂照顾，两个人格外亲近一些，萧堂自然也知道这团子是个什么德行，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垂了垂眼睛，“没有别的团子。” 　　就这一只就要了卿命了，还想再养一只？ 　　“那你最近怎么不来？”阿菀忙问道。 　　“最近有点忙。”萧堂已经快十五岁，庆王觉得儿子这已经可以历练一二了，美滋滋地就把儿子给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他并未按照与皇帝的约定将萧堂送去东宫，虽然说太子贤名，且地位稳固，也常常示好庆王这个王叔，可是庆王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赶太子这个热灶，反而把萧堂送去给了皇帝，叫皇帝使唤。皇帝却觉得蛮高兴的，虽然说立太子是皇帝自己的主意，也对太子十分看重，可是当太子被立了之后，朝臣与皇家都把目光分给太子几分，纷纷把自家的出息孩子往东宫里塞…… 　　皇帝还是蛮受伤的。 　　他觉得自己仿佛不那么被人看重了。 　　如今庆王摸准了皇帝心意，一举就把萧堂送到了皇帝的面前，这可是庆王世子，皇帝心里想想，总是高兴的。 　　萧堂又是亲侄儿，是弟弟的爱子，皇帝偏心几分。 　　帝王的偏心，自然是在帝宠还有差事上。 　　因看重萧堂，才叫他忙了起来。 　　“怨不得都消瘦了。大表哥，我可真心疼。”胖团子听了急忙捧着萧堂那张冷硬英俊的脸看了看，小胖爪在人家庆王世子的脸上摸来摸去的，还很关心地说道，“那要注意身体呀。不然我都不放心呢。”她这一副好心疼的小模样儿，还捧着自己的脸一副要跟着上天的样子，萧堂本就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少年，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脊背轻声说道，“听你的。” 　　胖团子顿时开心了。 　　“那说好了，一日三餐，好生安养，不能因为差事就忘了休息。不可以再瘦啦。”她奶声奶气地蹭了蹭萧堂的脸小声说道，“不然我心里难受。” 　　“头疼。”胖团子顺便还捂着心口露出了奄奄一息的表情。 　　“好。”萧堂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些话，庆王也跟他说过，庆王妃皮笑肉不笑地说过，可是听阿菀说起来的时候，总是不一样的。 　　“这是给你的。”萧堂从自己的衣襟里摸出一串碧玉佛珠来，挂在阿菀的小褂子上轻声说道，“宫里的物件儿，说是养人，且吉祥，你戴着也没有坏处。” 　　这碧玉碧绿剔透，圆滚滚的一串儿珠子圆润清凉，阿菀拿胖嘟嘟的小肥爪摸了摸这尚待萧堂几分体温的佛珠，又软软地靠过来趴在她大表哥的怀里小声说道，“大表哥忙，忙差事很累很累啦。那我允许大表哥每天只想我一点点……不要分心挨累……” 　　“一点点。我不贪心。” 第45章 　　“一点点就够了？” 　　“一点点……那就再多一点点。”胖爪子捏了一个小小的距离，阿菀小声说道。 　　萧堂沉默地看了这团子一会儿，片刻，抬手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儿。 　　“小东西。”他冷硬的声音却柔和了几分，握了握面前的小爪子轻声说道，“你想多了。” 　　他对于在皇帝面前经受的历练没什么好说的，这年头儿，想要成为被人瞩目的强者就得忍受那些众多的劳累。庆王府日后的主人是他，他自然要站出来支撑门楣，日后好好照顾弟弟还有阿菀。见胖团子呆呆地看着自己，萧堂眉目微微柔软了一点轻声说道，“我得多做事，往后才能叫你做米虫。” 　　“不要金银珠宝，只希望叫大表哥每天都轻快一点。”胖团子瘪着胖腮小声说道。 　　“我说，太腻歪了啊。”萧韦就站在一旁看这二位兄妹情深，觉得自己当了背景板。 　　好不容易萧秀那小东西今天被叫住在河间王夫妻面前当孝子，庆王二公子顿时飞来韩国公府来找阿菀玩儿。 　　如果萧秀在，萧韦总是觉得自己在胖团子的心里排不上第一号，只是没想到去了一个萧秀，今天他大哥竟然有空，一下子就夺走了团子的注意。 　　二公子站在一旁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团子就硬是没有发现身边还有一个英俊帅气的二公子，简直真是……从前的小宝石小钗子什么的，真是肉包子打阿菀，一去不回头啊。他伸手就去捏团子的胖腮，叫萧堂冷冷地看了一眼，唯恐挨揍，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贼爪子。 　　“二表哥，我也想你。”胖团子急忙甜言蜜语。 　　不过二公子如今也是经受过历练与甜言蜜语考验的人，完全不上套的。 　　“哼！” 　　萧韦顿了顿，探身握了握阿菀的小爪子，正想着怎么把这团子从大哥的手里骗下来，就见远远的一道婀娜纤细的身影快步而来，转眼就踉踉跄跄地到了萧韦与萧堂的面前哽咽地叫道，“大表哥，救救我姨娘吧！” 　　来的这正是三姑娘阿萱。她本就生得十分美丽，今日梨花带雨，别样的风情糊了阿菀一脸，就算是白莲花阿菀也不得不承认，如今阿萱正是最美好的年纪，美丽之中带着几分年少的稚气，容光濯濯。 　　可比阿恬好看多了。 　　她哭着过来，直奔萧堂而来。 　　萧堂抱着阿菀，冷冷地看着她。 　　“有完没完？”萧韦前儿才挨了阿恬的冲击，现在见到阿萱，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韩国公府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姑娘拼命往他们兄弟的身上使劲儿？ 　　“大表哥！”阿萱是绝不会理会萧韦的，虽然柳氏跟她说一千遍萧韦的好处，可是对于阿萱来说，如今已经做了庆王世子的萧堂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就萧韦那种什么京都小霸王，还像是个孩子，可是萧堂却已经有了几分沉稳与稳重的风姿。她虽然时常也难受自己是庶出，可是因韩国公府的形势，她的弟弟韩誉很有可能成为韩国公，因此她自视甚高，只觉得只有萧堂这样英俊强势的少年才配得上自己。 　　只可惜萧堂为人冷淡，也不常来韩国公府走动，叫阿萱与他并不十分亲近。 　　最近因阿菀的缘故，萧堂时常会来韩国公府，阿萱虽然心里有些嫉恨阿菀，不过这样好的机会却不容错失的。想到柳氏说起，男子都喜爱身世飘零，只能依靠他们的女子，阿萱霍然仰头，两行清泪从脸颊边滑落，哽咽地说道，“大表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姨娘，姨娘都要被人逼死，这府里，我只能依靠大表哥了。”她殷切地透过朦胧的泪眼期待地看着脸色不变，依旧冷淡依旧的萧堂，抽噎了一声说道，“府里踩滴捧高，姨娘又病了，我一个弱女子……” 　　“我不是韩国公府的人。”萧堂淡淡地说道。 　　阿萱一愣，抬眼诧异地看着他。 　　“一个韩国公府的小妾死活与我庆王府无关。且丢人丢到庆王府面前，韩国公府的妾侍胆子不小。”萧堂垂目理了理阿菀的小褂子，带着几分冷意地说道，“今日在我面前哭泣，来日恐怕安王世子面前也有一遭。我若是韩国公府，就捆了你去佛堂，平心静气，学一学稳重体统。”他顿了顿，见阿萱捂着心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继续说道，“一个妾侍的死活不算什么。既然做了妾侍，就应该有生死都在主母掌中的觉悟。若当真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去死。” 　　他这样冷静地说起柳氏的生死，阿萱只觉得心都窒息了。 　　“大表哥……是不是因我是庶出的看不起我？”她流着眼泪问道。 　　“你做的事能叫人看得起么？”萧堂反问。 　　他从前很少会对女子这样耐心，阿菀歪了歪小脑袋，不明白为什么萧堂会跟阿萱说这样多。 　　此刻，萧堂却已经开口叫阿菀去看阿萱。 　　“不要学这等女子，自作聪明，引人笑柄。”萧堂说了这么许多，不过是想要叫阿菀不要跟阿萱学这种哭哭啼啼跟人求情，口口声声活不下去。阿菀咬着胖手指点了点小脑袋，却听见阿萱突然声音尖利了几分，“大表哥对我不公平！” 　　明明都是一样儿的表妹，可是萧堂的心里却偏偏能分出三六九等来，把她重重地踩进泥里去。阿萱心里难受极了，只觉得自己的心意全都被辜负，然而更远的地方，正有几个丫鬟婆子的冲过来。 　　“世子，二公子。”最前面的一个正是太夫人身边的心腹，见阿萱对萧堂兄弟梨花带雨的，愣了一下，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萧堂与萧韦都是庆王嫡子，在京都贵女的眼里都是香饽饽，阿萱有些想法也不奇怪。只是不知她们这位心高气傲的三姑娘是看中了其中的哪一个，叫她竟然这样用心地哭了这一场。 　　然而此刻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几个丫鬟婆子的已经往远处去了，只留了一个对阿菀连声说道，“姑娘快去夫人那儿。老太太也过去了。夫人早产了！”她匆匆地说了这一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阿萱，已经更大声地叫人去张罗生产之事。 　　阿菀坐在萧堂的手臂上，扶着萧堂的肩膀，惊呆了。 　　“早产？”韩国公夫人怎么会突然早产？ 　　她听说韩国公夫人这一胎很稳固的呀。 　　“就，就是……”这婆子仿佛并不想说很多，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也露出几分紧张的阿萱，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往别处去叫人忙着生产之事了。 　　只是阿萱初时还未在意，然而想一想，突然脸色也变了，带着几分伤心地看了萧堂一眼哽咽地说道，“我也去见见母亲吧。”她口中的母亲自然就是嫡母韩国公夫人，阿菀见她十分关心韩国公夫人，微微一愣就明白了几分。 　　这是阿萱想要知道韩国公夫人生的是男是女呀。 　　她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萧堂的肩膀，萧堂一声不吭地抱着她就去了韩国公夫人歇息的正院。因他到底是别家的男子，哪怕年纪不大，却还是按着规矩站在了院子外面。阿菀就下了地往里面去。 　　才走进门就听见对面的正房里传来韩国公夫人的一声痛极的尖叫。阿菀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场面，见那正房的帘子被丫鬟们一次一次匆匆地掀起落下，一盆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还有那些丫鬟仓皇的样子，小身子顿时抖了抖，露出几分害怕来，越发撇着小腿儿往廊下的太夫人的面前去。 　　太夫人脸色铁青，在廊下正襟危坐，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到韩国公夫人的房间。 　　“国公呢？”她冷冷地问道。 　　“国公今日与同僚会饮，已经有人去叫了。”一旁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轻声说道，“老太太不如先回去等……”她见阿菀正从一旁踉踉跄跄地扑过来，急忙上前命人先把这小祖宗给扶住，好生送到了太夫人的面前，这才继续说道，“稳婆说夫人这一胎有些难产，老太太，若是，若是……”她话音未落，却见太夫人已经冷冷地看了过来，那双锐利的目光仿佛看破了这丫鬟的心，许久之后，太夫人收回了目光沉声说道，“若当真到了最后关头，当然是要保住大人！” 　　“可是国公爷……” 　　“我还没死呢！你想叫什么国公做主，也得等我死了！贱婢！”太夫人霍然指着她骂道，“背主的贱婢！打量你主子出了事，你就飞上枝头了不成？我告诉你，但凡你们主子今日有个好歹，我就发卖了你！” 　　这丫鬟头上的穿戴首饰都与寻常的丫鬟不同，显然是在韩国公夫人面前有几分体面，能在主母面前有些体面的丫鬟是什么身份？不外是韩国公的通房而已。这丫鬟与韩国公之间好上了，自然心里就多了几分其他的想法。 　　然而她在韩国公夫人面前服侍，韩国公夫人才是她的主子，如今她却偏向韩国公说话，还问什么保哪个……若不是担心此刻见血不吉利，太夫人就想先打死了这个通房再说。 　　这丫鬟已经满脸惊惶地跪在了太夫人的面前。 　　“老太太饶命！” 　　阿菀听着这丫鬟的哭声觉得脑仁儿疼，见她跪下了，微微一愣，继而看向一旁。 　　怎么地上还跪着一个阿恬？ 第46章 　　最近阿菀没怎么见到阿恬。 　　阿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做安王世子妃，正是满天下自得的时候，哪里还会理会一只跟自己不睦的团子。 　　阿菀之前的那风言风语差点坑死她。 　　因此，二姑娘是不屑与团子为伍的。 　　只是此刻她一贯眉眼之间淡淡的风流写意全都没有了，脸上好大的一把鲜红的巴掌印儿，已经把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她就那么跪在那里抽噎，然而太夫人却视而不见，显然对她跪在地上没有什么触动。 　　一看她这不敢起来的样儿阿菀就知道，阿恬恐怕又作死，且不仅是作死，这回还惹恼了太夫人。 　　这可真是很不容易了，盖因太夫人为长辈十分慈爱，对孙女儿们也十分爱护，平常舍不得打骂。 　　想当初阿恬哭着喊着非要嫁给安王世子的时候，太夫人都没舍得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就在阿恬都要与安王府联姻这样的节骨眼，太夫人却叫阿恬给跪下了，可见这回太夫人实在是气得不轻。 　　能叫太夫人气成这样，还是在韩国公夫人的院子里，这还有什么说的。 　　肯定韩国公夫人早产跟阿恬脱不了干系。 　　胖团子鄙夷地看了阿恬一眼，觉得她就算哭瞎了眼也不能掩盖是只白眼狼的事实，哼哼了一声，对堂姐水生火热当做没看见，扭开了自己的小脑袋不吭声。 　　她觉得有点生气了，想到韩国公夫人慈爱，可是阿恬却三番两次地伤做母亲的慈母之心，就觉得阿恬不知好歹。因胖团子默默地生闷气，小爪子还要忙着给太夫人顺气，太夫人一边抱着阿菀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一边对一旁的丫鬟们轻声说道，“去取关外的上好人参。” 　　她也唯恐韩国公夫人这一次过不去，因此要拿最好的人参给韩国公夫人吊住命。 　　“母亲叫人送回来的人参都是最好的。老太太，如果不够，我房里还有。” 　　阿菀从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见太夫人眉宇之间生出几分忧虑，听着房中韩国公夫人一声声的尖叫，胖团子抖了抖，露出几分害怕来小声说道，“大伯娘母子平安。要好好儿的。” 　　她奶声奶气，怯生生地靠着自己，软软地依偎着，太夫人顺手就把她扣在怀里，眯着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虽然她不懂医术，没法子帮屋子里的女人生产，可是坐在这里却如同定海神针，叫人不敢乱来。 　　“老太太……”此刻屋子里韩国公夫人的声音更加尖锐了。 　　她本就是高龄生产，又是受了刺激，自然会更加艰难，阿恬跪在地上许久，仰头露出几分可怜来哽咽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她为自己分辨了一句，然而太夫人却置之不理。阿菀从太夫人的手臂上往下看，看见阿恬眼底带着几分不忿，显然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正想要伸出小爪子给她来一下儿整整容，却见阿琪已经从外面冲进来了。 　　她今日穿得鲜艳无比，显然是和萧河有约，刚刚才被叫回来。 　　风尘仆仆地回来，阿琪顾不得别人，先是冲进了产房，产房里似乎有人将她推了出来，她这才脸色苍白地到了太夫人的面前。 　　片刻，她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她清早上的时候还问了一句韩国公夫人的身体如何，都说极好，因此才放心地出了国公府跟萧河去玩儿，谁知道一回家却听说了韩国公夫人早产，阿琪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因到底因阿恬的嫁妆，阿琪虽然嘴上不再多说什么，可是心底到底存了几分不自在，今日并未见韩国公夫人的面，只是问了丫鬟几句关于母亲的身体情况。可是如今想来，她真的是不孝极了。 　　为了一点嫁妆就与母亲闹别扭，她与阿恬还有什么分别？ 　　因此，阿琪的眼眶也红了。 　　“你母亲今日与人争吵动了胎气，你不要担心，一切都还有我在。”太夫人温声说道。 　　“争吵？”阿琪一愣，继而就把目光猛地扫过了阿恬。迎着那双冰冷的眼，阿恬瑟缩了一下，却还是突然充满了勇气仰头说道，“对，就是我与母亲吵闹了又怎么了？大姐姐，都是因为你！” 　　见阿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她霍然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哭着说道，“这世间还有没有占妹妹便宜的姐姐？大姐姐，你都嫁到英王府去了，大姑母给你添妆，二叔四叔给你添妆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来抢我在母亲这儿的嫁妆？！” 　　她只觉得这世间万分不公。 　　韩国公府的两个嫡女都要联姻，都是嫁到皇家王府里去，可为什么反倒还能分出三六九等？ 　　河间王妃的添妆今日早上刚刚送来，阿恬心里好奇急忙去看了，只觉得珠光宝气，叫人眼睛都疼。然而河间王妃却指明了只给阿琪，一根簪子都没有给阿恬的。 　　这也就算了，河间王妃一贯喜欢阿琪，并不大理会阿恬，阿恬心里还算有些准备。可是大清早上的韩国公夫人找她来说话，她不情愿地来了，正看见了房里的添妆单子，却见那上头，韩国公夫人给了阿琪两万两压箱钱。这就太过分了。 　　阿琪已经有了那么些的嫁妆，为什么反倒连母亲手里的都不放过？ 　　因这件事，阿恬与韩国公夫人吵了起来，只觉得母亲偏心。 　　“你，你就是为了嫁妆？”阿琪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我可是要嫁入安王府，嫁到王府去。若是家里都不给做脸，我怎么在王府立足？” 　　阿恬也委屈极了，见姐姐竟然还好意思与自己说这个，顿时红着眼眶说道，“我都不知道大姐姐到底是什么人了，在外人面前大方爽朗，心胸开阔，都称赞你明快爽利。可是一转头，你撺掇母亲抢我的嫁妆。还有，你自己在外头说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若不是你抱怨，安王世子怎么会知道我时常不给母亲请安，怎么会有我不孝的名声？若不是名声如此，我又怎么还会在意什么嫁妆？！” 　　她与安王世子也有书信往来，可是却觉得安王世子对自己并不大热络。 　　若说才情诗文，她不逊色旁人，只觉得自己也能与安王世子往来迎合。 　　若说安王世子嫌弃她的容貌……那日初见，安王世子对她也并未嫌弃。 　　安王世子冷淡下来，就是因萧韦说了她的不孝，可是萧韦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大家都默认她是个不孝的女儿？ 　　不都是阿琪在背后作祟，不过是不大时常请安，可是阿琪却闹得比天还大，恨不能就拿这点子小事儿招摇，叫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她不给亲娘请安了？正是因阿琪如此，所以她不得安王世子欢心，若是再不多一点嫁妆，那她怎么在安王府立足呢？安王世子又怎么会重视她？ 　　阿恬不过是拿这些事与母亲分辨，韩国公夫人自己动了胎气，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最应该怪的难道不是阿琪么？ 　　“你，你！”阿琪还有什么好说的，见阿恬柔柔弱弱却理直气壮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顾不得别的，上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母亲，母亲真是白疼你了！” 　　“母亲疼我？她素来偏心。给你添妆两万两，可是我呢？！阿恬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没有想到阿琪竟然还敢对自己动手，哭着叫道，“我什么都没有。大姐姐，你好厉害的心肠。如今你可满意了？！” 　　她哭得不停，阿菀只觉得满耳朵都是阿恬的尖声哭泣，头疼欲裂，不由把小脑袋躲在太夫人的肩膀上，眼睛都有些发花。她本就不是一个康健的身体，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阿恬给闹着了，太夫人急忙抱着她轻声问道，“阿菀，这是怎么了？” 　　“头疼。”阿菀小声说道。 　　她见惯了家庭和睦，从小儿就受宠爱长大，因此很难见到有阿恬这样急赤白脸的瞎折腾，见了自然头疼。 　　这回是真头疼了。 　　“母亲就算给了我两万两，可是你懂什么。”阿琪见阿菀的脸色不好看，顾不得伏在一旁的廊柱上低低哭泣的阿恬，伸手先从太夫人的怀里把妹妹抱出来，一双手轻轻地盖在阿菀的耳朵上，这才转头，眼睛酸涩，慢慢地滚下眼泪来说道，“母亲只给了我两万两，可是却把她私房的大半都给了你！” 　　她明白韩国公夫人心中对她有补偿之意，因此才会给了她两万两的压箱钱。 　　可是说一句不好听的，韩国公夫人做了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主母，当年也是勋贵嫡女赫赫扬扬地进门，手中的私房何止二十万两…… 　　她拿最少的银子补偿长女，可是更多的嫁妆，依旧如同那一日与长女说过的那般，都给了阿恬。 　　银子算什么？ 　　世家豪门，皇族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可是韩国公夫人手中的那些名贵的字画摆件古董还有田地铺子，却全都留给次女。 　　这是一番慈母心肠，阿琪还没有跳脚骂一声不公，可是阿恬却已经闹腾了起来。 　　“你真是个畜生。我不想和你多说。我只告诉你。若是母亲母子均安也就算了。若但凡其中一个有什么万一，我就要你的命！” 第47章 　　阿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着韩国公夫人的叫声还有这乱七八糟的声音，顾不得别的，先把阿菀给抱出了这个院子叫她不要受惊过度。 　　见外头萧堂与萧韦在，她顿了顿，抬手先把怀里的胖团子塞进了萧堂的怀里含糊地说道，“先交给你。”她不由分说就把胖团子塞给了萧堂，萧堂也不怎么理她……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母女的糟心事儿是不是？ 　　因此他只是把阿菀给抱着点了点头。 　　见萧堂抱稳了阿菀，阿琪这才眯了眯眼睛，抹去眼角的一点泪光，转身去收拾阿恬。 　　阿菀就靠在萧堂的怀里看着姐姐的背影，又看见远远的仿佛是阿萱在探头探脑。 　　“若是不想见她们，就回去。”萧堂垂头对阿菀说道。 　　叫他说，这京都未必比边关太平。 　　虽然边关条件贫瘠，不那么舒坦，阿菀在边关过得辛苦，可是叫萧堂说，韩国公府也不怎么样。 　　旁人也就算了，就韩国公这长房，天天恨不能演一整天的大戏，那叫一个热闹。 　　阿菀从小儿心思单纯，在这样的韩国公府里自然过得不会很舒服。 　　阿菀知道他心疼自己，然而想到韩国公夫人对自己不错，小小地摇了摇头，抱着萧堂的脖子小声说道，“想陪着大伯娘。” 　　叫她说韩国公夫人这命可真够苦的，别的不说，就修来阿恬这样的败家闺女简直能要了自己的命。她虚弱地靠在萧堂的肩膀上，软乎乎的，萧堂想了想，就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抱着阿菀听着里面因离得远因此变得微弱的哭声。 　　“大哥，这阿恬也太过分了。”萧韦贼头贼脑地靠过来小声说道。 　　见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萧堂横了他一眼，却没有吭声。 　　“为女不孝，竟然还能振振有词，真是给她惯的！”萧韦可不知道阿恬表姐曾经心悦自己，若是知道……那还不跑得更快啊。 　　只是他觉得阿恬这性子不好，若说一个人连母亲都不敬爱的话，那成什么样子了？就庆王妃糊涂成那样儿，庆王府二公子也没说来个大义灭亲啊。 　　因此萧韦觉得阿恬这人不怎么样，转了转眼睛压低了声音对萧堂轻声说道，“她自鸣得意不过是因要联姻成王府……不如我给她这婚事搅黄，看她怎么折腾！”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极了，特别的正义。 　　阿菀本头疼，听了这个主意，转头嘴角抽搐地看着萧韦。 　　萧韦接到胖团子的目光，眼睛一亮急忙问道，“阿菀觉得是不是极好？” 　　他摩拳擦掌，很有点儿想要破坏人家大好姻缘的意思了，胖团子的胖腮抽搐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一爪子拍下去这二表哥可能会重伤，本着能动嘴绝不动手她爹爹这人生经验，小小声地凑过去轻声问道，“搅黄了二姐姐的姻缘，叫没有人愿意娶她……”见萧韦用“你真知道我”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胖团子虚弱地问道，“二表哥要为她的人生负责么？” 　　“嗯？”萧韦一脸的不明所以。 　　“你都害人家嫁不出去了，那她不只能嫁给你了么？”胖团子更加虚弱地看着这愚蠢的二表哥，眨了眨眼睛问道，“二表哥，你暗恋二姐姐？” 　　“……”萧韦一脸的天打雷劈。 　　“怎么可能！”他好容易反应过来了，顿时跳脚，仿佛受到了侮辱。 　　见阿菀弯起眼睛看着自己笑了起来，小脸儿胖嘟嘟圆溜溜，还带着几分狡黠，他忍不住上前掐了这团子一把哼哼着说道，“我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二公子也是有审美的好么？就算不在意皮相，可是必须也得有心灵美，比如他面前这胖团子，拥有美好心灵什么的…… 　　阿恬坏成那样儿，他避之不及，怎么可能愿意娶她？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坏了她的大好姻缘啦。”阿菀奶声奶气地说道。 　　她对了对胖手指，抬头小小声地说道，“不然，不得祸害好人家去了么？”反正安王府……其实叫阿菀说，虽然情况不怎么样，可是她冷眼看着安王世子虽然为人庸碌，有点耳根子软，然而俊秀斯文，人没啥大毛病。 　　只要安王世子能撑得住，日后阿恬总是一府的王妃。 　　这婚事说好不好，说坏……以阿恬的为人来说，娶了她还不一定谁吃亏呢，半斤对八两，何必觉得是嫁入龙潭虎穴了呢？ 　　韩国公夫人觉得对不住阿恬什么的，在阿菀来说并没有。 　　只要想要好好儿过日子，不要不知足，其实安王府的婚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还不错了。 　　“祸害好人家……”萧韦就在阿菀的话里迟疑了起来。 　　他总是觉得韩国公府大概有毒。 　　先出了一个庆王妃骗婚了庆王殿下，这眼瞅着要再出一个阿恬骗婚安王府啊！ 　　毕竟人家安王府的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庶子强嫡子弱，人家安王妃也没遮遮掩掩不叫人知道。人家的条件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也没有骗婚，倒是韩国公府……把个阿恬给嫁过去，偏偏还不叫人知道阿恬是这种货色。 　　一想到这儿，在看看胖团子探头探脑的小呆样儿，萧韦哼哼了两声不说话，觉得自己也是眼瞅着安王府要悲剧的助纣为虐。他决定回头先对人家安王世子好点儿，毕竟自己有点亏心。 　　“你说的有道理。”萧韦吭哧吭哧的说道。 　　“我就说吧。”胖团子顿时骄傲地扬起了自己嫩嫩的小下巴，抖了抖，两层褶儿。 　　萧堂也不理会弟弟与阿菀之间的傻话，垂目，如同不动的山峰，由着阿菀和萧韦靠在自己的身边，仿佛支撑起了一片最安静的天空遮风挡雨。 　　看着阿菀与弟弟笑得灿烂又无忧无虑，他飞快地勾了勾嘴角，却抬手抽了弟弟后脑勺一记。 　　“为什么又是我？！”萧韦委屈了，捂着后脑勺控诉道。 　　“没忍住。”萧堂平静地说道。 　　这回答多叫人受伤啊，二公子感受到了来自兄长的森森的恶意，嗷地叫了一声打算跟大哥拼了。 　　兄弟阋墙就在今日，萧堂再次抬手，又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弟弟的大头，萧韦惨叫了一声，京都小霸王都不好使了，趴在了地上，闭目不动了。 　　他一装死，胖团子顿时瞪圆了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觉得表哥就跟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儿似的，那睡美人儿是怎么叫起来的？她急忙从萧堂的腿上滑到地上，也不头疼虚弱了，撇着小短腿儿上前，胖胖的小脸儿居高临下地探过去看躺在地上装死的二公子。 　　“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么？”她歪头好奇地问道。 　　她在边关的时候，爹爹也是睡在好多的花瓣儿里，等着她娘亲多亲几口，多抱几下才愿意起来的。 　　她爹爹怎么说的来的？ 　　这是成为米虫的必备技能，不会邀宠，往后失宠了谁给你当饭票，怎么当米虫啊？ 　　因此，见萧韦竟然也躺下了，胖团子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想到二表哥曾经也发过宏远做一只米虫，那岂不是和胖团子成了竞争对手？ 　　叫胖团子说，这左邻右舍的吧，集合好几家的力气能供养的米虫有限，多一只就有多一只分薄了大米的忧虑。 　　作为一只唯恐日后被表兄夺走资源不得不自力更生的米虫，胖团子见她二表哥表演得栩栩如生，明显是要和自己争宠，急忙也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块儿最平整的地方，吧唧坐下。 　　“等等。”萧堂冷眼旁观，见胖团子要躺下，霍然起身，解下了肩膀上的披风，铺在了地上，对胖团子抬了抬下颚说道，“躺着吧。” 　　“再，再要点儿花瓣儿。”胖团子滚在披风上顿了顿，爬起来强烈要求。 　　她想闹腾一下，叫自己暂时不要为韩国公夫人难过得透不过气。 　　庆王世子沉默了一下。 　　庆王府二公子偷偷张开一只眼睛偷看了一下，震惊了。 　　真是术业有专攻，原来想要当米虫还需要这么多的学问！ 　　早知道，当初去迎接阿菀回京都来，二公子就应该跟大哥一块儿去，去见见自家那传说中的三舅舅，得到一点宝贵的人生历练，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女将军生个胖团子每天安心地当米虫啊！ 　　他一睁眼，见萧堂英俊的脸转过来，急忙又收回目光闭目装死，打定主意这一次他大哥若是不亲……抱……不，不给他道歉绝对不会起来的！ 　　见他这样愚蠢，萧堂哼了一声，眉目冷淡地走到一旁的花枝之下，咔擦，辣手摧花。 　　人家想要点儿花瓣儿不过是摇一摇花枝，乱红飞花，美不胜收，一地落英缤纷也就算了。 　　庆王世子就把花枝一块儿给折了，拎着长长的花枝慢慢地走到了胖团子处，拍了拍花枝，无数的花瓣儿就落在了躺着打滚儿的团子的身上。 　　胖团子急忙摆出最优雅的姿势躺着，一双胖爪子放在圆滚滚的胖肚皮上，做睡着了状。 　　她心里很期待，也不知道这一回到底是谁能把睡美团给吻醒。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细细弱弱很快的脚步声，一只柔软的小手带着几分担忧和风尘仆仆的气息落在阿菀的小胖脸上。 　　“阿菀，你累了么？” 　　胖团子听到萧秀的声音，先诧异了一下他今日也来了，却还是严肃地闭着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累了。要亲亲抱抱才有劲儿。” 第48章 　　胖团子摊着小肚皮躺在花瓣儿里。 　　河间王世子跪坐在她的身边，歪了歪小脑袋。 　　“母亲，你先去看望舅母。我照看阿菀。”见阿菀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明显不好过的样子，躺在披风上还在轻轻地有些喘息，萧秀皱了皱眉，远远地听见了韩国公夫人的大院子里传来了女孩子尖锐的哭声。 　　他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想必是他大舅舅家里又有纷争。 　　别看阿菀像是在没心没肺地赖皮，可大概是因阿菀真的是扛不住了。 　　萧秀垂了垂眼睛，小手摸了摸阿菀变得苍白的脸，垂头小小声地说道，“刚养胖一点。” 　　他表妹刚刚胖一点，身上有了几分热乎气儿，这韩国公府一闹起来，又变得不好了。 　　河间王妃已经赶到了韩国公府，心里正担心得什么似的。 　　韩国公夫人突然早产可把她给吓坏了。 　　韩国公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怀胎本就有风险，竟然还闹出早产这样危险的事。 　　因被这韩国公府传来的消息吓得不轻，河间王妃与韩国公夫人的姑嫂感情极好，因此匆匆而来瞧瞧自己能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见韩国公府已经大乱，阿菀瞧着这竟然被吓得躺下，偏偏还很倔强地表示自己没什么病就是在撒娇，一时之间河间王妃都说不出自己到底更心疼哪一个了。先快步上前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垂头就在她的大脑门儿上亲了一口，这才对儿子郑重地说道，“好好儿照顾你表妹，我去去就来。” 　　到底那头儿还有韩国公夫人生死不明呢，她闭了闭眼睛，一边忍着对阿菀的担心，一边去看韩国公夫人的情况。 　　阿菀被姑母亲了一口，只觉得额头上香香的，还多了几分柔软温暖，正偷偷地笑了一下，就感到额头上似乎又被亲了一口。 　　她诧异地张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就见萧秀一脸严肃地已经凑过来，把嘴唇压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见胖团子看着自己惊呆了，河间王世子没有多说什么，伸出一双小手把阿菀给抱在自己的怀里，生疏地拿小手给阿菀顺着肩膀小声说道，“亲了。抱了。阿菀不要生病。”他似乎觉得还不怎么保险，这亲一口如果不好使可怎么整呢？ 　　因此，俊秀的河间王世子更加严肃地垂头，在阿菀震惊的目光里又捧着她的胖腮重重地亲了两口。 　　“好点了么？”他歪头问道。 　　胖团子此刻陷入了语言无能状态。 　　作为一个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小矮子，胖团子遇到河间王世子这种能动手决不动口的行动达人，简直一败涂地啊。 　　“我，我！” 　　她胖爪子捂着自己的胖腮呆呆地看着萧秀。 　　萧韦就在一旁看着，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先吐槽他们两只里的哪只。只是二公子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先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默念“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边慢吞吞地走到了萧秀的身边。 　　见自家小堂弟在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警惕地把胖团子往怀里揣了揣，二公子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去看自家大哥萧堂。萧堂却并不在意，只是俯身揉了揉萧秀和阿菀的头，目光却落在了韩国公夫人院子的方向。 　　阿菀觉得萧秀的小身子暖和极了，哼哼唧唧地凑过来，和他依偎在一块儿。 　　“大哥，你说阿恬会不会挨罚啊？”萧韦低声问道。 　　“与我们没有关系。”萧堂冷淡地说道。 　　就算韩国公府现在想要弄死坏事儿的阿恬，对萧堂来说也不算什么，这年头儿哪家勋贵还没死过几个不孝女。 　　就在兄弟俩低声说话，两只团子抱在一块儿的时候，突然那院子里传来了惊喜的丫鬟的叫声，之后一声因离得远已经有些细细弱弱的婴孩儿的啼哭声传来。阿菀听见这个声音一下子就机灵了，手脚虽然还有些发软，却还是勉力支撑起来眼巴巴地向着远处看去。 　　虽然离得远，可是她似乎很盼望的样子，萧秀犹豫了一下，仰头看自家堂兄。 　　他力气小，暂时抱不动阿菀，因此求助萧堂。 　　玄衣少年垂目看了看不舍地把阿菀给贡献出来的堂弟，冷哼了一声，又把阿菀给轻松地抱在怀里，兄弟几个带着阿菀一块儿重新回去了韩国公夫人的院子。 　　因如今韩国公夫人已经生产，几个男孩子就不再避忌什么，快步进了正院，却见太夫人正笑眯眯地和河间王妃在一块儿看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阿琪正一脸恍惚地靠在廊下，见了阿菀，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来，招了招手。 　　“对不住，刚才没有顾得上你。”阿琪把阿菀丢给萧堂就跑了，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大姐姐看着好累，不要太辛苦了。”阿菀却知道如今心里最不好过的就是阿琪，急忙用力摇了摇小脑袋，见阿恬已经被堵着嘴捆住了，急忙关切地问道，“大伯娘好么？” 　　她露出几分担心，盖因在韩国公夫人这个年纪也算是高龄产妇了。阿琪见她关心，就笑着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小脸儿柔声说道，“母子均安。你不必担心。”她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了几分，顿了顿，垂目轻声说道，“如今母亲也算是日后有靠。” 　　“是小堂弟么？”阿菀急忙问道。 　　“是。”阿琪笑着说道。 　　韩国公夫人如今生了儿子，她总算为母亲松了一口气。 　　日后女儿们都出嫁，总是鞭长莫及不能陪伴韩国公夫人日久。 　　可若这是个弟弟，日后就是韩国公夫人的指望，阿琪这嫁到别人家里去，也不必日日为韩国公夫人担心了。 　　她想到母亲心心念念想要生个儿子，如今心愿得偿，还是为母亲欢喜的。见阿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多了几分柔软问道，“阿菀，你也要做姐姐了。”她这么一说，胖团子顿时郑重了起来，急忙正了正刚刚变得凌乱了的包包头，庄严地点头说道，“我以后当个好姐姐。” 　　“什么好姐姐？”河间王妃笑着问道。 　　“我有了一个小堂弟，以后能当个好姐姐。”阿菀认真地说道，“把堂弟养大，叫他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她才说了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河间王妃噗嗤一声就笑了，只觉得这胖团子人生之中唯一的目标大概就是掐走所有人的心尖尖儿。 　　她抬手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轻声问道，“还有什么不舒坦？”她带着几分温柔与关怀，阿菀急忙拱着小爪子说道，“虽然有些害怕了。可是有了小堂弟，我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别瞒着姑母。” 　　“没瞒着姑母。姑母快去见见大伯娘吧。“见河间王妃爱惜地看着自己，阿菀挺了挺自己胖嘟嘟的小肚皮严肃地说道，“大伯娘更要紧。姑母看望好了大伯娘，我和姑母就在一块儿了。” 　　她认认真真地说着傻话，河间王妃的心里柔软成了一团，犹豫了一下，冷冷地扫过瑟缩在一旁被堵住了嘴哭都哭不出来了的阿恬，摇摇摆摆地往韩国公夫人的房中去了。那沉闷的帘子一掀开，阿菀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显然韩国公夫人这一胎当真是艰难到了极点。 　　太夫人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在一旁叹了一口气。 　　可是她苍老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 　　“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不要再担心。”她见阿琪眉目温柔地过来看自己的弟弟，不由轻声说道，“余下的，你都放心。祖母这一把老骨头还硬朗着。不会叫人夺了你们母女该有的东西。” 　　她这样慈爱，阿琪只觉得眼眶酸涩，想要流泪，却急忙忍住了，垂头轻声说道，“老太太对我们已经够好的了。如今这事儿，不是那居心叵测的杀将进来，反而是，是……”惊扰韩国公夫人早产，这说起来虽然柳氏也有这心思，可是今日这事却与柳氏完全无关。 　　竟然是阿恬，韩国公夫人的亲闺女把母亲给气得早产。 　　这叫阿琪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 　　“若是弟弟有个好歹，我真是觉得对不起他。”阿琪垂目，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正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弟弟，轻声说道，“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多的磨难。”她心疼极了，见弟弟弱弱的小小的，显然是因早产的缘故，忍不住就落下眼泪来轻声说道，“我只求满天神佛庇佑我的弟弟。不要有什么大出息，只望他一生顺遂，无波无澜。” 　　“你啊。心里都是做长姐的责任，如今累不累？”太夫人却更心疼阿琪。 　　阿琪是她养大的，说起来比其他孙女儿都叫她疼爱几分，见阿琪因最近这些事身心俱疲，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又与你有什么干系？” 　　这一连串的事儿，难道是阿琪的过错不成？ 　　“累。”阿琪点了点头，却笑了一下，温柔地看着挣扎了一下，哼哼唧唧抱住了自己手指的小小的婴孩儿，轻声说道，“所以日后，我也只有弟弟了。” 　　言下之意，就是阿恬不再是她的妹妹。 　　太夫人微微一愣，继而轻轻颔首，对看过来释然一笑的阿琪纵容说道，“都依你。” 第49章 　　见太夫人并未责怪自己，阿琪笑了笑，继续哄自己的弟弟。 　　这时候阿菀就凑过来了。 　　她也被萧堂给抱着，对这太夫人怀里的堂弟探头探脑。 　　那个什么……说句实在话，跟小猴子似的，不咋好看。 　　胖团子摸了摸自己油光水滑的小胖脸儿，决定往后给堂弟吃点儿好的，可别落后在起跑线上是不是？ 　　“现在是生得皱巴巴的，过些日子张开了就好看了。”见胖团子有点儿小诧异，明显是觉得这小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太夫人不由笑了起来，把这小东西往阿菀的面前送了送笑着说道，“摸摸？” 　　她带着几分笑意，阿菀也好奇极了……府里比她年幼的也只有六姑娘与七姑娘。因六姑娘是韩国公庶出，素日里只被生母老老实实地带在身边，平常也不怎么能遇见。 　　至于七姑娘倒是韩二太太亲生的，然而刚刚出生，被韩二太太珍惜地放在屋子里，她也不怎么能见到。 　　小孩子不好经历风吹雨打的，因此很少在府中走动。 　　如今又多了一只小堂弟，阿菀的眼睛就亮了。 　　她急忙探出软乎乎的小胖爪来摸了摸堂弟的小脸儿，小声说道，“一定一定，一定要和我好呀。”她一脸的天真懵懂，太夫人看着这孩子眼睛都要笑得眯起来了。倒是屋里头因河间王妃已经去救场，里头的韩二太太与明仪郡主就都出来。 　　韩二太太生小女儿的时候也气血两亏，此时还在静养。 　　她今天在产房里憋了半天就有些气虚体弱，对太夫人告了一声罪就踉跄地走了。倒是明仪郡主，眉飞色舞，比自己生了还开心！ 　　她都听太医在一旁说了，韩国公夫人虽然母子均安，不过生这孩子实在是伤了根基，因此要韩国公夫人不要操劳。 　　长嫂不能有精神带着刚出生的儿子，这小家伙儿不是就要太夫人勉力去照顾？到时候太夫人的膝下有这么一只小东西需要照顾，哪里还能顾得上阿菀呢？ 　　正好儿，明仪郡主就愿意为婆婆分忧，既然胖团子已经顾不上，那不如就把阿菀送给明仪郡主，叫明仪郡主养啊？她因想到了这件好事，那一颗心怦怦乱跳，眼角眉梢美艳惊人，上前先给太夫人笑着说道，“恭喜老太太。韩国公府又添嫡子。” 　　她这满面春风的，一点儿都没有看见别人生子自己生不出来的黯然失色，太夫人还茫然了一下。 　　早前，府里但凡有韩国公的姬妾有孕，那最闹心的反倒是明仪郡主。 　　可是怎么这一回竟然不闹心，反而很高兴？ 　　就这么为韩国公府的未来着想？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这一脑门儿的官司，本以为明仪郡主是在故作大方，然而深深地看了这幼子媳一眼，见明仪郡主这笑逐颜开的，沉默了一下觉得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顿时警惕了，温声问道，“你累不累？” 　　她这样温煦，明仪郡主更加欢喜，急忙笑着说道，“不累！” 　　她在产房里也这么久，产房闷热，全都是血腥味儿，韩二太太都因此躺平了，她这养尊处优的一位郡主殿下竟然不累…… 　　“不累好啊。”太夫人抱着嫡孙嘴角抽搐了一下。 　　“老太太，您忙着，我就带阿菀回去歇着了。”果然，见太夫人微微点头，明仪郡主顿时图穷匕见了。 　　她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太夫人一愣，继而有些无奈，见明仪郡主一双眼睛都放在阿菀的身上拔不出来，又觉得有几分心软，想到老三夫妻反正也不回京都，不如先把阿菀送给明仪郡主好好儿养着。且一则是她上了年纪精力有限，还有一则乃是太夫人忍住了没有对旁人说出来的。 　　阿菀年幼，正是学礼仪教导的时候。 　　若说这礼仪规矩，这世间哪里还能比得上皇族。 　　阿菀能在明仪郡主的身边耳濡目染，日后无论性情如何，可是只单论礼仪，那谁家的贵女赶得上呢？ 　　见阿菀对明仪郡主也有几分亲近之意，太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轻轻点头。 　　“也好。你多顾着些阿菀。”见明仪郡主利落地应了一声，太夫人心里如今也勉强还算是畅快。正见明仪郡主已经摆出了姑母的威仪叫萧堂赶紧撒手把胖团子还给郡主大人，就见院子外头韩国公已经匆匆而来。 　　他这老半天才回到家中，说不好听点黄花菜都凉了。 　　见他竟然这样对妻子儿女不用心，太夫人本来有几分好心情现在是全都没了，老脸一沉，见韩国公上前对自己赔笑，顿时冷哼了一声。 　　“你怎么才回来！” 　　韩国公咳嗽了一声。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出息的庶子的男人，就算是韩国公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嫡子，可是在韩国公的眼里也不算什么。 　　“母亲，我今日与安王去喝酒，因此耽搁了。”韩国公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只是酒气之中还带着一些花香，显然这喝酒的地方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韩国公太夫人都要气死了，这大白天的，韩国公就敢跟安王去喝花酒……这还要不要脸？且叫人瞧见了，能叫人嘴里说出什么好话来？她今日本就生了一肚子的气，阿恬还在一旁没有收拾，见了韩国公对自己讨好的样子，她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怒火，把怀里的小婴孩儿递给韩国公。 　　“这是你的嫡子，你瞧瞧他。” 　　“儿子身上还有酒气呢。熏着他怎么办。”韩国公笑着摆手说道。 　　他并未十分看重嫡子。 　　虽然这是自己的嫡子，然而又怎样呢？ 　　小东西养大还不知多久，到时候谁知道他出息不出息？ 　　比起来，韩国公就更喜欢自己的庶子韩誉了。 　　这男人都重长子，韩誉生得俊秀，为人也聪慧，且读书很好，特别给韩国公长脸，韩国公喜欢得不得了，也是因此才更加宠爱柳氏。这都多宠爱韩誉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习惯，哪怕冒出来一个嫡子，在韩国公心里也无法撼动韩誉的位置。 　　他推辞说身上有气味儿，虽然说看似关怀，然而若是男人当真狂喜自己有了嫡子，哪里还会注意到身上的不妥？ 　　不玩儿命抱着自己的儿子亲啊？ 　　见他笑了笑，却不怎么看这个孩子，韩国公太夫人心里生出一声叹息。 　　韩国公夫人挣命一样生出来的孩子，可是却被儿子这么看不上。 　　“既然你身上还有酒气，那就算了。这孩子是我的心肝宝贝儿，我说句不好听的，日后你在我面前也是不及他的。” 　　见韩国公的脸色有些僵硬，欲言又止，太夫人开口就不叫他张嘴说话，冷淡地说道，“他是你的嫡子，日后是这国公府中的继承人，比旁人都要重要金贵。你谨慎些，爱惜他些，自然是没错的。”她顿了顿，就叫众人都来见过韩国公世子。见太夫人竟然张嘴就说这是韩国公世子，韩国公脸色微变。 　　“母亲。” 　　“行了，去见见你媳妇儿。她为府里立功了，且她可不怕你身上有什么酒味儿。” 　　太夫人拍了拍哼哼唧唧的小婴孩儿，对韩国公抬了抬下颚，叫他去安慰自己的发妻。 　　韩国公沉默了片刻，揉了揉眼角，哪怕心里有千言万语，可是却都叫太夫人这一句一句的给堵回来了。 　　他不吭声地直接进了产房，里面传来了些微的说话的声音。倒是一旁的明仪郡主偷偷撇了撇嘴，只觉得韩国公这人真不是个东西。盖因家伙才刚刚进了屋子，几乎不过半柱香的时候就出来了，脸上依旧堆着笑容对太夫人说道，“母亲，丫头们都说产房不洁净，男子不好踏足，因此儿子……” 　　他虽然对韩国公夫人薄情，然而在太夫人的面前却不敢忤逆，老老实实地辩解。 　　太夫人冷哼了一声，眼里带了几分失望。 　　就不说远在边关的韩三与长庆侯两口子生产的时候是何种章法，就说韩二夫妻，韩二太太哪一回生孩子，韩二不是守在妻子的床前跟着给鼓劲儿？ 　　她长子却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教导出来。因心里有些郁闷，这一早上也闹腾得够呛，因此太夫人好容易喘口气见了韩国公又觉得晦气了。摆手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这里也没有你什么事。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自己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父亲救我！”阿恬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抹布给吐出来，只觉得嘴里都是古怪的味道。 　　匆忙之间寻到的抹布能有什么干净的货色，从地上捡起一块儿就往嘴里塞啊！ 　　吟诗作画十分风流婉转的才女阿恬被这块抹布给恶心得眼泪哗哗的，见韩国公点了点头没看见自己要走，顿时惊慌起来，哭着扑过来抱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父亲救命！大姐姐，大姐姐要杀我！”她的哭声委屈尖锐，霍然叫韩国公诧异地垂头看了过来。 　　阿琪见阿恬竟然还敢攀扯自己，脸色冰冷，冷笑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你做什么？！”见她眉宇之间杀气腾腾，韩国公早就知道这个闺女不是个省事儿的，急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大声质问。 　　“她既然说我要杀人，若是不弄死她，我岂不是白担了这虚名？” 　　阿琪见韩国公无情无义，一把把韩国公给甩到了一旁。 　　正酒后微醺且被产房给憋闷得有些晕头的韩国公，一头撞在一旁的柱子上，抱着柱子捂着额头的大包，惊呆了。 　　一个软乎乎的声音跟着传来。 　　胖团子捂着心口，看着他，软软地依偎在了萧堂的怀里，叫出了国公此刻的心声。 　　“头，头疼。” 第50章 　　太夫人都沉默了。 　　她默默地把自家的爱孙给放进丫鬟的手里，叫他不要小小年纪就看到亲爹的身上发生的这么残忍的一幕。 　　太惨了。 　　韩国公那疼的。 　　“你！”韩国公敏锐地觉得胖团子对自己开了嘲讽。 　　“你什么你！看见个女人哭哭啼啼，就偏了心去！”太夫人先喝住了韩国公叫他闭嘴，这才叫住了阿琪，叫她走到自己的身边不必去收拾妹妹，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住了捂着脸哭泣起来的阿恬，冷笑问道，“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你说你姐姐要杀了你，你怎么不说你又做了什么？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她很少会对小辈说出这么无情的话，阿恬一边哭一边仰头看着太夫人哭着说道，“您一向都偏心大姐姐，我是知道的！” 　　“我偏心她？若是我偏心她，她怎么会叫你欺负到这个地步！” 　　太夫人无法掩饰自己对阿恬的失望。 　　这个孩子，简直叫她没有办法体谅，无论是她对韩国公夫人做的事，还是对阿琪做的事。 　　“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去庙里呆着。”太夫人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泼在了哽咽的阿恬的身上，冷冷地说道，“到了那里好好在佛祖面前上几炷香，好生修修你的心，修修你的良知！” 　　她一张嘴就要把阿恬给送去庙里呆着……庙里是什么地方？只有勋贵世家犯了错的女眷才会被送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阿恬简直要被太夫人给吓坏了，那地方进去了就不一定能出得来，被家族关到死的女孩儿还少了不成？ 　　她一想到那种地方就觉得满心的惶恐，顿时惊慌了起来。 　　“老太太，你不能！”她这样水晶心肝儿玻璃人儿，若是到了庙里，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折磨死，就算不死，也是被扒一层皮的呀！ 　　阿恬只觉得畏惧得厉害，顾不得别人，急忙爬到了太夫人的面前仰头哭着央求道，“老太太，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我就要嫁入安王府。安王妃若是知道您这样折磨我，一定不会与府里善罢甘休的！” 　　她哭着把安王妃给提出来，太夫人垂了垂眼睛，沉默地看着她。 　　若是阿恬此刻认个错，反省己身，她或许还会原谅她。 　　可是原来从头到尾，阿恬对于差点儿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与弟弟完全没有悔意。 　　她跪在这里这么久，没说问问韩国公夫人，甚至对于刚刚出生的弟弟也无动于衷。 　　“韩国公府的确与安王府有联姻之意，只是如今聘礼未下，这婚事做不得准。”她慢吞吞地开口，这一句话连韩国公都震惊了，捂着自己头上的大包哪里还顾不上逆女阿琪，急忙凑过来，连声说道，“母亲！可不能再反悔了！” 　　这太过分了啊，人家安王虽然如今不怎么得宠，可也不是吃素的呀。韩国公府这么玩弄人家安王的感情，安王若是翻脸，韩国公也是很头疼的。 　　见父亲支持自己，阿恬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菀歪了歪小脑袋，哼哼了两声。 　　“就算不反悔，可是阿恬年纪还小，也不急着嫁人。嫁人之前先送去庙里给祖母祈福几年，也是她的孝心。”见阿恬仿佛还有恃无恐觉得没人治得了她，太夫人冷哼了一声迎着阿恬惊恐的目光冷冷地说道，“她待到后年也才十五，急什么。且……” 　　她顿了顿，看着这个跟妾侍庶女要好，反而看不上自己母亲的东西，冷声说道，“就算安王世子年长等不得，安王妃大可以叫妾侍服侍，到时候生出庶长子来，阿恬，你心胸如此开阔，自然也要疼爱如己出，你说呢？” 　　这些痛苦落不到自己的头上，阿恬就不知道难受。 　　太夫人是真的想要惩治阿恬了。 　　毕竟，虽然说安王府这门婚事她不怎么高兴，可是若阿恬嫁过去再闹出什么，那就太丢人了。 　　她无论如何都得在阿恬出嫁之前把这丫头的性子给扳过来，免得叫她成了第二个庆王妃。 　　且太夫人也知道，阿琪恐怕今年就要嫁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韩国公夫人母子，就阿恬这种性子，赶明儿气死了生母也说不定。这样的祸头子就不能叫她留在家中，不如就送去庙里好好儿关着，好生约束，叫阿恬懂事一点。 　　她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韩国公什么的自然不会被她放在眼里，抬手挥了挥，韩国公还没等回过味儿来，阿恬已经惨叫着被拖走。 　　阿菀见这回没人去堵阿恬的嘴，眨了眨眼睛，从萧堂的肩膀偷偷摸摸地看过去。 　　她贼兮兮的，看见阿恬倒了霉还觉得兴致勃勃要看戏，萧堂唯恐她作恶多端被韩国公打死，大手压住她的小身子，叫她不要在自己的怀里乱动。 　　不过此时此刻韩国公也顾不上讽刺自己的胖团子了，他摸着头上的大包却不敢对太夫人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母亲，这门婚事可还算数？”他也就只顾着婚事了，太夫人顿了顿，昂然说道，“自然是算的。”见韩国公赔笑，她便淡淡地说道，“叫她去庙里，一则是为了叫她修身养性懂得好歹，另一则，也是为了她的名声。” 　　“名声？” 　　“出嫁之前有孝顺祖母的名声，别的不论，起码名声好。”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母亲想得周到！”韩国公略想了想，顿时眼睛亮了。 　　如今的安王妃有贤良淑德的美誉，京都闻名的，一等一的好人儿，寻常的儿媳妇儿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婆婆呢？ 　　只有也拥有金子一样名声的姑娘，才好意思嫁入安王府是不是？ 　　因想到了这些，韩国公顿时笑容满面，在太夫人鄙夷的目光里笑着说道，“母亲一向周全，儿子自愧不如。”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只觉得太夫人慈爱温煦，实在是一位最好的祖母，正想要奉承太夫人几句，却见太夫人露出几分疲惫，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问道，“儿子送母亲回去休息？”见他有避开众人与自己单独说话的意思，太夫人眯了眯苍老却依旧精明的眼睛，微微颔首，带着他走了。 　　他一走，明仪郡主也急忙来抱阿菀。 　　“麻烦你了堂哥儿，阿菀给我吧。”她伸手就抢玄衣少年怀里的胖团子，此团子也哼哼唧唧地往她的方向倾倒，仿佛很想要她抱似的，然而下一秒，明仪郡主的裙子就被萧秀给抓住了。 　　小小的团子站在地上仰头看着明仪郡主，咬了咬嘴唇，认真地说道，“不给。”这两个字真是掷地有声啊，明仪郡主惊呆了，垂头看着这个小东西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可是你舅母，是你姑母！你竟然敢跟我抢阿菀？” 　　“阿菀，我的。”萧秀好严肃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仰头对阿菀问道，“对不对？” 　　胖团子奄奄一息，咿咿呀呀地捂着心口，瞧着特别难受。 　　“你这个小东西。”明仪郡主如今已经合法地占有了胖团子，顿时哼笑了一声，也不理会萧秀这软乎乎的小东西，看见萧堂退后了一步不把阿菀给自己，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可是天天能跟阿菀一块儿睡的长辈，你们竟然敢跟我争！” 　　她这话就叫萧秀微微瞪大了眼睛，歪头问道，“可以和阿菀一起睡么？”他的眼睛乌黑，突然明亮了起来，见明仪郡主骄傲地点了点头，垂目不语，许久之后，更加严肃地抱住了明仪郡主的腿。 　　“舅母。”他认真地问道，“我要一块儿！” 　　“床上只能住俩人儿？”明仪郡主垂目挑眉问道。 　　“我和阿菀睡床，舅母你打地铺。” 　　“喂过分了啊！” 　　“舅母睡床，我和阿菀打地铺。”萧秀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地铺也很舒服。” 　　他爹河间王有时不解风情被河间王妃踹下床的时候，总是会打地铺，河间王世子自然也实验过，觉得宣宣软软的睡起来感觉不坏，因此决定和阿菀一块儿打地铺睡觉。 　　见明仪郡主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自己，萧秀想到了自己曾经跟河间王提起的媒妁之言，又转头对阿菀认真地说道，“阿菀，以后我对你好。我娶你。” 　　胖团子正美滋滋地靠在萧堂的怀里，听到这里，惊呆了。 　　“哈？”她呆呆地问了一句。 　　“我以后天天对你好，娶你。”萧秀歪头问道，“你愿意么？” 　　阿菀觉得萧秀这为了争宠简直是要把人生赔进去的节奏，艰难地想了想，小声对萧秀说道，“表哥，我还小，还是个孩子。放过我。” 　　她小小一只白莲花儿的花骨朵儿，还没到要血雨腥风嫁人的时候呢，且虽然萧秀对自己很好，可是不过是兄妹之间的亲近，哪里还有什么男欢女爱……两只团子说什么男欢女爱是不是太沦丧了？胖团子抽了抽自己的小身子，表达自己的拒绝。 　　“若，若表哥真的想要娶我，等我及笄！到时候若表哥心意不变，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阿菀当真很喜欢萧秀，想了想，就竖着胖手指说道。 　　她这话一出，精致漂亮的河间王世子一愣，继而认真点头。 　　“好。这是表妹答应我了的。待你及笄时，我就来迎娶你。” 第51章 　　面对一只团子的誓言，胖团子觉得自己不需要十分重视。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说过傻话呢？ 　　等长大了还能记得的那才叫真英雄。 　　不过泰半这种誓言都当成兄妹之间避之不及的黑历史了。 　　“好啊好啊。”她就拍手鼓励了一下，顺便往萧堂的怀里蹭了蹭，小小声地问萧堂，“我爹爹当年也是这样么？” 　　也是有这么许多的表哥表弟要来迎娶她爹爹的么？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摆平了这么多的表哥啥的。 　　萧堂知道个屁！ 　　想当年韩三叱咤风云倾倒京都的时候，庆王世子也就是一颗团子，还是个没娘的，还倒霉的被韩三给抢了继母，因此收获了庆王妃这个败家的后娘，那日子苦的…… 　　如今想想，若是想当年庆王追到了长庆侯，那庆王世子的日子不得过得可幸福了？ 　　萧堂沉默了。 　　他抬手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心情突然有点复杂。 　　这么想想……韩三和世子殿下之间还有点儿小小的恩怨情仇呢…… 　　没有感受到大表哥那波澜壮阔的内心，胖团子被安抚了，又扭了扭小身子把自己给放成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小声说道，“头疼。” 　　她是真的很累了，萧堂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萧秀也在眼巴巴地看着，俯身叫萧秀也摸了摸阿菀的小爪子，这才把阿菀亲自送回了明仪郡主的院子。阿菀趴在床上滚了滚，就见萧秀踢了鞋子也跟了上来。 　　见阿菀的脸色有些苍白，萧秀抱了抱她小声说道，“陪陪你。” 　　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却很稳重，阿菀弯起眼睛笑了。 　　“那要好好儿陪我。”她弱弱地说了一声，拱在萧秀的怀里睡了。 　　萧秀默默地看着她一转眼就陷入了熟睡，起身给他们盖了被子，抱着她一块儿睡了。 　　明仪郡主进来就看见两只团子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睡着了，两颗小东西都圆滚滚的，忍不住也微笑了起来，上前先把小被子给他们盖好，这才转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就见韩四与河间王妃都在外间儿，挑眉问道，“这是说什么呢？” 　　韩四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薄汗，显然出府去找韩国公回家也是出了一把力气的，此刻正与河间王妃低声说些什么，听见妻子的问话，他抬头皱眉看了明仪郡主一眼。 　　“怎么了？” 　　“大嫂刚刚生了的这孩子仿佛有些不足之症。”河间王妃压低了声音对明仪郡主轻声说道。 　　明仪郡主一愣。 　　“你怎么知道？” 　　“我偷偷问过太医，太医说的。仿佛是大嫂孕中时时常憋闷，又突然动怒，因此这孩子……“河间王妃揉了揉眼角带着几分疲惫地说道，“这话今日我也只对你们说说。二嫂那里……二嫂本就因产后气血两亏身上不爽利，我瞧着最近走动也懒了几分，且还养着小七，实在是不能叫她多费心。倒是你们俩……” 　　反正这两位闲着也是闲着，因此河间王妃就来与他们夫妻轻声说道，“我唯恐大嫂知道了瞎想。你也知道，这个哥儿也是她日夜盼回来的，若是知道了岂不是极大的打击？就算是叫她知道，也得等到出了月子，叫她身上好些才好。” 　　“若说是不足之症也不算什么。”明仪郡主早年也算是在英王府有些见识，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就算先天不足，后天补足就是。只是这小小的哥儿若是用了大补之物，恐怕也是伤身。虚不受补呢。不如寻几个康健的乳母，若是乳母的奶水好，他吃得多，吃得补足，那也是好的。” 　　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是其实这里头的事儿也都知道得不少，河间王妃微微颔首说道，“我也是这么想。” 　　她叹了一口气撑着额头说道，“只望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没用。也得大哥喜欢。”明仪郡主想到韩国公对嫡子并不十分宠爱，皱了皱眉。 　　“我刚刚听老太太给哥儿取了个乳名，唤作长生。”河间王妃也不喜欢韩国公这等宠妾灭妻看不中嫡子的做派，顿了顿就对明仪郡主轻声说道，“恐怕母亲也看出几分，只求他平安长泰。不过叫我说，这做个国公还要什么文采风流呢？只要这孩子能养得康健些，那就是极好的勋贵国公，也不必日日苦读或者习武伤身。” 　　她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显然对这个孩子更加珍惜，明仪郡主想了想如今韩国公的庶长子韩誉，垂了垂眼睛。 　　韩誉的确是个很有进取心的孩子。 　　虽然素日里对人都不大热络，不过为人行事却与柳氏母女并不大相同，且昼夜苦读，也的确令人惊叹。 　　这等生于豪门勋贵的子弟，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自己能忍得住寂寞，耐得住疲惫远离享乐繁华，日夜苦读的真的不多。 　　且他小小年纪还已经中了秀才。 　　只可惜了韩誉，有柳氏那样的生母。 　　他刚刚中了秀才，柳氏就想在府里抖起来。如今还好，若是韩誉日后继续高中，那柳氏还不上天啊？ 　　明仪郡主说起来对韩誉这个侄儿没什么意见，她一颗心都放在自己与韩四的夫妻生活上，只是因柳氏的缘故，明仪郡主难免冷淡韩誉几分。 　　如今想到这些，她又想到韩国公夫人几乎要了命一样非要生个嫡子，对于这等妻妾之争不免有些疲惫，对河间王妃低声抱怨，“若说我的身份，本不该对你说这样的话。只是大哥这做得太过，也把大嫂逼得太紧。柳氏那贱人……若不是她这些年兴风作浪，大嫂怎么可能孕中多思忧虑，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拉拢了阿恬去？” 　　柳氏这么多年在府中与韩国公这等行事，明仪郡主最重嫡庶的，自然看不过去。 　　见她抱怨，河间王妃不免苦笑。 　　“你以为我没有劝过他？”河间王妃早就劝过韩国公，甚至暗中提点过柳氏，叫她安居妾侍之位，别想更多的。 　　若是柳氏当真是个聪明安分的女人，哪怕生了庶长子也对韩国公夫人毕恭毕敬，只敦促韩誉读书上进，礼敬嫡母，韩国公夫人自然也不会非要拦着韩国公不许韩誉做世子。 　　毕竟若韩国公膝下都是庶子，那谁袭爵不是一样儿的么？ 　　她摆了摆手头疼地说道，“她的心大着。只是却不知道自己心高，因此才误了阿誉的前程。” 　　柳氏就是对韩国公夫人咄咄相逼，因此才惹恼了太夫人，才决不许叫韩誉袭爵。 　　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柳氏算不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今更好了，韩国公夫人生了个嫡子。 　　别管人家身子骨儿好不好，只要长生一日喘着气儿，这世子的位置哪怕韩誉能耐得跟窜天猴儿似的，爵位也只能落在长生的手中。 　　嫡庶分明，这就是世家的规矩。 　　“旁人也就算了，阿誉倒是有几分可怜。”明仪郡主顿了顿，想到韩誉，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我瞧着他那做派，倒不像是柳氏生的。” 　　柳氏那样矫揉造作的女子，竟然能生出一个倔种……明仪郡主想到昔日里韩誉的种种言行，摆手说道，“他也是没有福气。只是虽然是个庶子，不过我听说他的功课与才学极好，小小年纪就如此，日后怕是也有大前程。”因韩国公夫人生子，因此明仪郡主这素日里懒得多说话的也忍不住揣摩了一番韩国公的儿子。 　　“柳氏……”河间王妃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我说这话不好听，可是还是得说。柳氏当年勾引大哥固然下贱，可是我还得公平点儿，若是大哥不动心，柳氏也成不了事。这两个人半斤对八两，都是混账。” 　　若是都跟她夫君河间王似的，哪怕女人黏上来也坐怀不乱叫一声“滚”，那哪怕柳氏是妲己再世呢，不也是束手无策？苍蝇不叮无缝蛋，韩国公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自家兄妹几人想当年只有韩国公与庆王妃被自家那位祖母养大，河间王妃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祖母当年养的两个，都是这么个德行。 　　她也不知道想当年祖母没看上自己，没有养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那时祖母看不上自己，觉得妹妹比自己好，年纪小不懂事的女孩儿心里自然是也难受的，谁不喜欢被家中长辈喜爱呢？ 　　可是如今想想，幸亏没看上，不然想到自己若也跟庆王妃似的，那她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呢？ 　　“就是不知柳氏还会不会兴风作浪。”明仪郡主皱眉说道，“为了这爵位，恐怕还得有官司。”她犹豫了一下对河间王妃轻声问道，“你说，要不要把柳氏也给送去庙里关着？若她不在府中，阿萱许还有重新教回来的把握。” 　　柳氏这上蹿下跳也够久的了，明仪郡主看见了早就烦死了。 　　从前碍于柳氏是韩誉生母，韩誉是韩国公庶长子，韩国公没嫡子身份不同。可如今韩国公夫人嫡子都生了，该有底气收拾柳氏了吧？ 　　把这个败家的妾侍给送走，一则叫她少在韩国公府里碍眼惹得人心浮躁。 　　另一则，也还她家胖团子一个和谐和气的生活环境不是？ 　　明仪郡主想到阿菀今日努力不要露出异样，可是却惨白的小脸儿，眯了眯眼睛。 　　心疼死她了。 第52章 　　因存了这个心，明仪郡主越发看柳氏不顺眼。 　　反正这年头儿，当正室的就没有看妾侍顺眼的时候。 　　虽然说柳氏乃是韩国公的妾侍，跟韩四没有半铜钱的关系，插手韩国公长房的事儿未免有狗拿耗子的嫌疑，可是明仪郡主是谁呀？那可是京都四大妒妇之一，霸占着自家夫君，就算断子绝孙都不给人家纳妾生子机会的绝代妒妇。 　　要命的是靠山还很硬，亲爹是皇帝的亲叔叔，自己个儿说起来还是皇帝正经的堂妹，这样的身份别说是长房的妾侍，就是老韩国公在世，明仪郡主想要收拾公爹的小妾，那也是完全不考虑会被人家非议的。 　　爱说什么说什么，管不着。 　　有能耐当着郡主的面儿说，郡主还敬她是个英雄。 　　明仪郡主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就行动起来了。 　　她最近时常抱着阿菀到处走动，闲着没事儿就把阿菀给送到阿琪的房中，自己就去见太夫人。 　　“老太太，您说如今这府里，旁人我不担心，只担心长生被人祸害。”明仪郡主坐在太夫人的身边，见胖团子嘻嘻哈哈满地乱滚，一会儿就扭着小身子滚到了堂弟的炕边，一双胖爪子扒着炕沿往床上探头探脑。 　　如今她小堂弟长开了，从前红彤彤皱巴巴跟小猴子似的，如今却白嫩可爱，虽然不是很胖，可是瞧着却很精神。这小东西正呼呼大睡……阿菀算是发现了，自家小堂弟特别能睡，堪称一代睡神。 　　她伸出胖手指，去戳堂弟的小脸儿。 　　小小的婴孩儿哼哼了两声，微微转头避开这讨厌的骚扰，继续呼呼大睡。 　　他睡得专心致志，哪怕这骚扰舞影随行地跟着过来了，哼唧了一声，踢了踢自己的小胖腿儿，最后却妥协了，由着阿菀在自己的身上动手动脚，自己只顾着继续睡觉。 　　这睡得喷香，阿菀也觉得自己困了，急忙爬上了炕跟这小堂弟一块儿睡觉。那谁谁谁不都说了么，谁跟小幼崽儿一块儿时间长，幼崽儿就跟谁亲近。她现在跟长生形影不离的，往后堂弟还不把她放在心尖尖儿上？ 　　胖团子如今攻略掉了韩国公府其他人，专心致志地刷她堂弟。 　　心尖尖儿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长生倒是个好的。”太夫人听见明仪郡主对自己说话，忍不住看向嫡孙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见阿菀缩在弟弟的身边睡了，这才和声说道，“我瞧着倒是个有心胸的。” 　　长生才小小一团，能看出有个屁的心胸，然而太夫人却真是觉得有点儿这个意思，这小东西除了那一日出生的时候嗷嗷哭了两声，之后就安分得厉害，给吃的就吃，给睡的就自己安静地睡，哪怕屋子里突然有些丫鬟们不小心弄出的动静，韩国公世子却依旧一副泰山崩于前也别拦着小爷睡觉的样子。 　　他能吃能睡，也不矜贵，明明是早产，可是短短几日就胖了起来。 　　什么虚弱，体虚，身子骨儿不好，那是完全不存在的。 　　“那您也想想。”明仪郡主完全不会考虑什么自己的形象问题，不客气地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老太太，长房如今乱七八糟的，大嫂正在做月子，大哥又是那样的人，如今若是有奸邪在其中作祟，旁的不说，假以时日，未免长生成了第二个阿恬。” 　　府里头的二姑娘阿恬已经叫太夫人给送去庙里关着了。然而虽然是如此，韩国公府与安王府的婚事依旧不能出岔子，阿恬恐怕也关不了几年。 　　她几乎逼死了韩国公夫人，太夫人听了顿时脸色一沉。 　　“我岂能坐视这种事。” 　　“我知道长生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自然不会叫他变成那样的人。可是就怕有人心存心机，时常在背后挑唆。” 　　明仪郡主笑了笑，翻看自己涂染了十分鲜亮的大红颜色的指甲，映衬雪白的手好看极了，漫不经心地说道，“长生出世乃是断了某些人的心机，他可是那起子小人的眼中钉。就算是大哥，不也对长生十分冷淡？他如今年纪小，又身体弱，都说家和万事兴，您可要多想想啊。” 　　她虽然没有直言柳氏会祸害长生，然而太夫人却听懂了，沉吟了起来。 　　“她的胆子……”她眯了眯眼睛。 　　柳氏的胆子，也的确是很大，无论是挑唆哄骗了阿恬去抢安王府的婚事，还是这么些年，她哄着阿恬与韩国公夫人做对，甚至这一次韩国公夫人生下嫡子，听说柳氏在韩国公面前也时常哭诉。 　　太夫人别的也就忍了，可是她断断不能再容忍柳氏害了自己的嫡孙，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小炕上的团子，太夫人垂目不语，许久之后缓缓地说道，“请太医过来一趟。” 　　她看似对明仪郡主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可是明仪郡主的嘴角却勾了勾，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此刻，柳氏也的确是在韩国公面前第八次哭诉。 　　“都是我的错，害了阿誉。他学问好，才学好，生得俊俏，出去了谁不说是与您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她此刻病恹恹地躺在韩国公的怀里，见韩国公垂头对自己露出怜惜的模样，哽咽地红着眼眶，长长的长发也不梳起，只惨淡地散落在肩膀上，一身雪白的里衣露出消瘦的锁骨，看起来衰弱极了，抱着韩国公的脖子便流泪说道，“若说起大家公子，这京都之中谁还比得上咱们的阿誉？他如今有了前程，都是您一心教导，手把手给教养长大，不说他是我的命，就是您，对他付出的也太多了。” 　　“阿誉最肖似我，且也是个出息孩子。”韩国公想到长子乃是自己自幼亲自启蒙，顿时也露出几分感慨。 　　“这就是父子的天伦之乐了。”柳氏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又仿佛是泪光，将头抵在韩国公的肩膀上说道，“都是我的错。因我出身卑微，因此也连累了他，害他被人都笑话是个庶子，在那些只知道享乐的纨绔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您也知道，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不知孩子心意的母亲呢？阿誉嘴上不说，可他如今越发用工，可见是在外受了嘲笑，又唯恐我担心，因此非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叫那些纨绔闭嘴。” 　　她闭目，两行清泪纷纷落下。 　　韩国公沉默了起来。 　　“我自然知道阿誉行事极好。他是我的长子，莫非我会不疼爱他？”想当初韩国公夫人连生两个闺女，韩国公的心都灰了，很担心自己这一房生不出儿子来，日后爵位就要便宜了弟弟们的儿子。 　　且那时韩四这倒霉蛋儿不提，就是韩二韩三也早就有了儿子了，对比了一下韩国公自己，那多么惨烈。韩国公急死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韩誉出世，哪怕是个庶子呢，可是也保住了自己这房的爵位。 　　韩国公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期盼多年的第一个儿子。 　　他那样悉心教养韩誉，甚至超过了其他的子女，韩誉也不负他的重望，长成了如今的出息样子。 　　若说柳氏对韩国公夫人突然生了嫡子是失望的，韩国公也十分失望。 　　“可是如今阿誉可怎么办呢？”柳氏顾不得自己从前一派的柔顺顺从解语花儿了，急忙问道。 　　韩国公看着这张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美丽的脸，犹豫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我也想要阿誉袭爵，日后叫你终身有靠。”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妻妾之争的厉害，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旦韩国公夫人日后得势，死的就是柳氏母子。因此他才会这样为难，甚至不愿去多看自己的嫡子一眼。此刻摸着柳氏那张泪水朦胧的美人面，韩国公一声叹息，“这几日我日日与母亲说话，希望母亲能多想想咱们阿誉，只是……” 　　只是太夫人一口唾在他的脸上，叫他死了心。 　　只要长生在，爵位就只是嫡子的。 　　“可是阿誉日后又该如何自处？”柳氏哭着问道。 　　她柔软的身体在韩国公怀里依偎着，韩国公最喜欢的就是她这般对自己依靠着，没了自己不能活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也无能为力。 　　“我又何尝不是问过母亲阿誉该怎么办。”只是人家太夫人也说了，这有什么这么办的？ 　　韩誉又不是第一天做庶子，早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从前怎么做庶子，日后还怎么做庶子。至于一个庶出的孙子的心情，太夫人想想柳氏，就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然而这些话韩国公可不敢对柳氏说，不然柳氏还不哭成孟姜女啊。因此他含糊了片刻，努力想了想，拍着她越发消瘦的肩膀和声说道，“母亲如今得了长生正在兴头儿上，恐怕听不进去我的话。等过些时候，我再与母亲说，定不会叫你们母子受委屈。” 　　他正温柔地给柳氏期许未来，柳氏心里虽然失望，可也知道如今只能如此，柔柔弱弱地答应，正想与韩国公更加恩爱一番好更捆住韩国公的心，却猛地听到门外传来了丫鬟平静的声音。 　　“姨娘，老太太听说姨娘身上不舒坦，请了太医来给姨娘看病了。” 第53章 　　“太医？给我？” 　　柳氏顿时诧异起来。 　　那个什么……太夫人可从来对她没有这样和蔼过呀。 　　难得的和蔼，却叫柳氏觉得心里慌乱得不得了，急忙推开了已经意动的韩国公，收拾了一下身上凌乱的里衣就叫丫鬟们开门。 　　门开，一个脸色平静，嘴角有些抽搐的太医进门，也不在意为啥大白天的韩国公与爱妾就关着门，更不在意柳氏哭得红肿的眼睛，只上前先给柳氏号脉片刻，微微点头，对柳氏不说话的，仿佛完全不把柳氏给放在心上，转身就走了。 　　这来去匆匆，连个药方都没给开，更叫柳氏觉得迷惑不已。 　　然而太夫人处却已经得了太医的话微微点头说道，“真是可惜了的。” 　　胖团子正抱着呼呼大睡，睡得露出小肚皮的堂弟揉着眼睛爬起来。 　　她爬起来了，她堂弟转了个身，继续睡。 　　完全没有姐弟之间的默契。 　　见阿菀起身，明仪郡主急忙走过去把阿菀给抱起来，见她打了一个哈欠，就把软乎乎的小身子往自己的肩膀上靠，一张明艳的脸简直笑开了花儿，笑眯眯地问道，“要不要吃点点心醒醒神儿？” 　　她转身叫身边的丫鬟去厨房端了几样儿润肺滋补的点心汤水，叫胖团子坐在自己的怀里喂她。见自己喂一口，胖团子张嘴乖乖地吃一口，明仪郡主只觉得自己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这样喂养团子了。 　　一颗胖嘟嘟的襁褓从床上滚过来，睡得吧唧嘴儿的长生也不张开眼睛，就挥着小爪子扒拉。 　　他抽着小鼻子，显然闻着味儿了。 　　“这个你可不能吃。”明仪郡主虽然也很喜欢长生，可自认不是博爱党，自然更喜欢阿菀，先把襁褓往太夫人的面前放了放，表示“你养你的，我养我的”，一边笑眯眯地对仰头鼓着胖腮呆呆看着自己的阿菀柔和地说道，“长生年幼，只能喝奶。阿菀，好吃的都是你的，高不高兴？” 　　她眼底的疼爱叫阿菀可幸福了，忙点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地说道，“四婶，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她一双小胳膊抱过去，拿胖嘟嘟的小脸儿蹭了蹭明仪郡主的脸。 　　太夫人就趁着胖团子撒娇听不见的时候低声说道，“挪出去。” 　　她话音刚落，几个丫鬟就领命而去。 　　阿菀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几个丫鬟凝重的样子，却歪头，觉得自己有点不明白。 　　这是怎么了呢？ 　　她觉得今日明仪郡主与太夫人都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正一边吧唧嘴里的点心，一边踢着小胖腿儿看地上，正对上太医老大人一双眼睛。 　　她觉得太医老爷爷的眼神也很怪，就仿佛有一种“活久见”的感觉。这叫她忍不住偷笑起来，一边贼兮兮地看了看仿佛被刷过三观的老太医，一边躲在明仪郡主的怀里偷笑，顺便还仰头巴巴儿地问明仪郡主，“四婶，我四叔呢？” 　　“怎么，你更喜欢你四叔么？”明仪郡主顿时醋了。 　　她觉得自己得打击一下韩四，不然这家伙跟自己在胖团子面前争宠。 　　得亏韩四现在在上朝，不然要是听见媳妇儿这心理活动，不报复这负心的人生就见了鬼了。 　　“我喜欢四叔，可是更喜欢四婶呀。不过四婶喜欢四叔，所以我也要更喜欢四叔一点。”胖团子甜甜蜜蜜地靠在明仪郡主的怀里，听见明仪郡主的笑声，这才咳了一声问道，“昨儿，昨儿的胖肘子好吃极了。四叔，四叔今天还会带回来么？”也不知道韩四是从哪里带回来一只炖得软烂醇香的胖肘子来，甜滋滋的，又香喷喷的，肉里都是香醇的糖汁，胖团子扑上去咬了一口，顿时一见钟情。 　　她觉得自己没吃够，因此今天还想吃。 　　要不怎么叫米虫呢。 　　混吃等死的人生，多么幸福。 　　她腆着胖肚皮，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还有。”那个肘子乃是京都之中最大的酒楼的名菜，十两银子一个，韩四昨天破了财，已经心疼得不得了，不过也没想胖团子竟然这么爱吃肉……爱吃肉的白莲花那还能叫白莲花么？ 　　韩四不过是想要逗弄一下这团子，看看她怎么一边装模作样表示自己只爱吃青菜萝卜一边偷偷地看着肘子流口水，因此特意买了这京都最好吃的肘子来馋她。 　　谁知道阿菀就是一只清纯不做作的团子，一边一双胖爪子捏着肘子吃得喷香，一边表示白莲花都是对别人，对自家人当然怎么真实怎么来。 　　因此早上唯恐被这团子叫住预约肘子，韩四大清早就跟做贼似的跑了。 　　十两一个肘子……韩四一个月的月俸勉强够这团子吃他半个月的半个月…… 　　这还不跑还了得啊？ 　　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团子压根儿就没有忘记他。 　　果然，明仪郡主笑着继续说道，“忘不了。我已经叫人去提醒你四叔，务必带回来。” 　　“我就知道四婶儿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胖团子甜蜜地笑了，胖腮鼓起，合着胖爪子憧憬未来。 　　“只吃肘子会腻歪。”她还捧着胖肚皮垂头可怜巴巴地说道。 　　“那酒楼里还有乳鸽做得不错，明天叫你四叔一样儿带回来，咱们换着样儿吃。”明仪郡主摸着这胖嘟嘟的小身子，见她抽了抽小身子，回头，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哪里还担心什么韩四大概就要财政破产，专心致志地给团子顺毛儿。 　　她今日的心情是真的好，恨不能再叫韩四从那酒楼订一桌儿上好的席面儿来开心开心，这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女子尖锐的哭声还有撕扯声。 　　阿菀一愣，在明仪郡主的腿上撑住了小身子想要看一看。 　　“别看，跟咱们无关。”明仪郡主一想到阿菀那一日吓成那样，心疼死了。哪里还肯叫阿菀再受那样的伤害与烦恼。 　　只是此刻突然就见外面冲进来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孩儿，阿菀探着小脖子一看，见正是她堂姐阿萱。此刻阿萱的身上什么诗情画意都没有了，流着眼泪惶恐地爬到了太夫人的面前哭着说道，“老太太，老太太发发慈悲，饶了我姨娘吧！” 　　她吓得大哭，毕竟从前就算有点小心思，可是说实在的，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或是嫉妒，或是小心眼儿，或是争风吃醋，可是哪里见过这样的后宅之争。 　　柳氏就刚刚叫两个婆子给从床上拖下来，拖着就往门外的一辆小车里塞。 　　甚至韩国公还跟柳氏在一张床上想要继续恩爱，见爱妾被拖下去刚想摆出国公的威严怒吼一声阻拦，叫个铁面无私的婆子一把推倒在床上，一头撞在了床柱上。 　　国公撞在床柱上晕头转向就不多说了，只说两次情动，先是叫太医打断一把，又叫婆子给吓得够呛，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下半生的个人幸福。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疼得不得了，自然还得在床上缓缓，顺便怀疑一下自己被个横眉立目的中年婆子推倒的人生，柳氏却已经吓坏了。 　　她虽然柔弱可爱，又纤细苗条，双手纤纤没什么力气，可是遇到这眼瞅着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不是吃素的，顿时就跟婆子们撕扯起来。 　　人的潜能无穷，一时之间几个干粗活儿的婆子竟然拦不住她。她也知道竟然敢把自己这个韩国公的爱妾给收拾了的必然是太夫人，心中慌张，口中就尖叫自己的儿女去太夫人面前央求给自己救命，自身就和婆子们厮打唯恐叫她们拖上车送去处置了。 　　她的儿子韩誉此刻正在国子监读书尚且不论，阿萱听见母亲的呼救过来，看见如此顿时惊呆了。 　　若是柳氏被治罪，她的儿女还能在韩国公府里过什么好日子？ 　　韩誉也就算了，到底是男子怎么都能活。可她一个柔弱的小姐，没有柳氏的庇护，韩国公的那些姬妾都能生吃了她！ 　　更何况若是没有柳氏为她筹谋日后，她怎么嫁入庆王府？ 　　无论是萧堂还是萧韦，那都是做梦。 　　因此这也是阿萱的生死存亡，她顾不得别人，踉踉跄跄地就扑到了太夫人的房中，知道只有太夫人才是能做主的人，搓着手央求叫道，“老太太，姨娘知道错了！无论您是因什么恼了她，她再也不敢了。求老太太饶了姨娘这一回！” 　　她本也是个欺软怕硬胆小怕事的女孩儿，见太夫人强硬起来，顿时也不敢如同从前一样矫揉造作。 　　太夫人垂头看见她一心一意为柳氏求情，垂了垂眼睛。 　　“你姨娘乃是生病。这病不好，唯恐传染，因此才送出府去。待日后病愈，你放心，我自然会接她回来。” 　　“生病？”阿萱仰头，哭得什么似的，却紧张地问道。 　　她迎着太夫人一双苍老又深沉的眼，竟然分不清太夫人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自然是生病。且病得不清。” 　　太夫人看向那太医，太医微微垂头，太夫人这才对阿萱平静地说道，“这是十分罕见的病症，不然你姨娘怎么吐了血，又缠绵病榻这么久？可见病入膏肓，不要留在府里传染了旁人才好。”这话一出，阿萱呆住了，片刻，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一旁，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柳氏一直“病着”乃是为叫韩国公心软，不要请封嫡子做世子。 　　怎么如今，假病成了真病？ 第54章 　　明明知道柳氏是装病，可是阿萱迎着太夫人那双冰冷的眼，一时心怯，竟然不敢说。 　　她明白太夫人也是知道的。 　　可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她就把柳氏给送走了不成？ 　　“老太太，就算，就算姨娘生病了，可是也可以留在府里医治的呀。”她哆哆嗦嗦，见太夫人眯着眼睛看着她，心里一抖，左右四顾竟然无人来帮助自己，简直吓得不得了，战战兢兢地说道，“姨娘既然病了，就轻易动弹不得，不然病得更加沉重了怎么办。” 　　她刚刚说到这里，本想说叫柳氏就在府中养病，却已经听见太夫人冰冷的声音问道，“你既然这样孝顺，不然我也送你去和你姨娘作伴？” 　　阿萱更加恐惧，瘫在地上，花容失色，呜呜地哭了起来。 　　太夫人怎么能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这是连她都不要了么？ 　　阿菀本开心地板着胖手指算韩四今天要花多少银子，听见这个，呆呆地看向下方的阿萱。 　　“柳氏这病会过了病气给旁人，留在府里我是不能同意的。这府里头年长的年长，年幼的年幼。她既然是个懂事儿的，就应该自己挪出去，什么时候好了便什么时候再回来。” 　　当然，柳氏这能不能“好”也是太夫人说了算了。她也不缺孙女儿，见阿萱张着嘴竟然被自己唬住了，便冷冷地说道，“我说她病了送去庄子上养病，自然这就是我的意思。若是你舍不得你姨娘，你就跟着去。” 　　“我，我……”阿萱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敢应承太夫人这话， 　　若是她跟着去了也回不来了怎么办？ 　　“可是父亲，父亲是舍不得姨娘的呀。” 　　“不过是个妾侍，有什么舍不得的。”见韩国公果然气急败坏地进门，太夫人顿时冷笑了一声，盯着一脸愤愤的长子额头上那片大红肿起漠然地说道，“这个妾侍没有了，赶明儿我送你十七八个比她还好的！至于这个病了的，我先送出去，怎么，你还有意见不成？” 　　有意见不成？ 　　韩国公意见大了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夫人总是要插手自己的房中事，明明国公府里该管的多了去了！ 　　韩二不说了，就韩四那小子，夫妻多年没有子嗣，他老娘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莫不是看人下菜碟儿，看国公好欺负？ 　　“母亲！柳氏为儿子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何不对她宽容一点，总是要将她置于死地！”韩国公说这话就多了几分悲愤，盖因在韩国公的心里，柳氏的确十分要紧了，他早年为了柳氏也生出几分忤逆。 　　然而如今他年长了，自然也知道“忤逆”的厉害，因此在太夫人面前不敢过于宠爱柳氏。可就算是这样，曾经甜蜜的爱情还萦绕在国公的心头，一转眼心肝儿就要被送人，韩国公顾不得别的，急忙说道，“就算不为了她，您也想想阿誉和阿萱。生母如此，他们的脸都没了。” 　　他还真的十分急切了。 　　韩国公太夫人却冷笑了一声。 　　“正是因我对她太过宽容，这些年才委屈了你媳妇儿与你闺女！这等败家的女人再留在府中，说不得明日就要杀到我的头上！” 　　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为了韩国公夫人母子，韩国公简直都要气死了。 　　“母亲，阿誉到底有什么不好，你这样看他不上！” 　　韩国公只觉得自己要疯，见一旁的太医默默地缩到了角落充当透明人，一副很老实的样子，他急忙压低了声音对太夫人急切地说道，“他难道不尊重母亲？他难道是个纨绔？世子之位关系重大，儿子谨慎些，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这要坐稳国公之位，怎么也得是个能干的人，才能带着家族走上最辉煌的路。 　　若嫡子日后是个纨绔中庸的人，那韩国公府在嫡子手中衰败了又该怎么办呢？ 　　韩国公一副为韩国公府打算的样子。 　　太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急得跳脚的韩国公。 　　“嫡庶分明。阿誉没有不好，只不过他是庶子，做了庶子就该知道自己不如嫡子。若是他能耐，有志气，自己就可以闯出一片前程，何必非要觊觎这国公之位？不说旁人，只说你的三个弟弟，同样没有爵位，可是如今在京都，在朝堂之上，谁人敢小看他们一丝半毫？你不要对我说什么庶子年长，嫡子年幼的话。若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请你去宫里问问陛下，怎么就没有立了嫔妾所出的庶长子，反而立了皇后的皇三子做了太子呢？” 　　韩国公瞪着太夫人半晌没明白，然而他到底也是机敏之人，想了想，顿时脸色一变。 　　太夫人是在提醒他，若是他敢立庶子做世子，那宫里头太子怎么想？ 　　是不是得觉得这国公跟自己对着干啊，意有所指，为大皇子张目啊？ 　　“母亲，儿子，儿子……” 　　“行了。她这些年在府中兴风作浪，如今到了这一步，看在阿誉的面子，他日后也要出仕，前程光明，断断不能有一个有污点被家族放逐的母亲，因此，我说柳氏病了。” 　　若是太夫人说一句柳氏乃是在附中做了恶事被丢去庄子，那韩誉的名声也得跟着柳氏一块儿倒霉。可太夫人冷眼旁观，这些年韩誉这个庶孙行事倒是十分低调，虽然为人带着几分阴郁与庶子的别扭，可并未妄图插手韩国公府的爵位，因此，她愿意给韩誉这个体面。 　　柳氏称病，就算被赶出国公府，那也是养病，一来叫柳氏从国公府滚蛋，另一则，却不需要阿誉与阿萱因柳氏背负恶名。 　　她已经考虑得足够体贴，若是韩国公再不知好歹，那她就没有办法了。 　　“母亲，这么多年，她对儿子一心一意，儿子怎能辜负。” 　　“若是你舍不得她，刚刚我对阿萱的话也送给你。你大可以跟着她一块儿去外头住着。”反正韩国公夫人儿子也生完了，且与韩国公之间没有什么夫妻之情，韩国公也不会再来宠爱她……若是发妻再一夜结胎，再给国公生个嫡子，那韩国公跳河的心都有了。 　　与其叫韩国公夫人母子看着韩国公在府里宠爱妾侍，不如就叫韩国公别回来，在外头跟他的心肝儿住，眼不见心不烦。 　　韩国公若是不在府里，太夫人觉得吧……至少一半儿的人都得觉得天更蓝，花儿更香了。 　　有了嫡孙还要这讨厌的儿子做什么。 　　韩国公瞠目结舌。 　　他看着自己老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几乎不敢相信。 　　那个什么……这是要叫他也滚蛋的意思？ 　　这是他的国公府，怎么反倒叫国公自己滚蛋了？ 　　见太夫人老脸阴沉，明显就是“敢反驳就去告你忤逆”，韩国公算是怕了她了，动了动嘴角，目光却落在一旁的那个小炕上，见自家闹得这样天崩地裂，阿萱依旧又哭得恨不能嚎啕，那自家那嫡子就跟没听见似的，睡得喷香，说什么都不肯睁开眼睛看看自家可怜的亲爹。 　　韩国公就感受到了强大的恶意，艰难地对太夫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儿子，儿子明白。” 　　他还能说什么？ 　　垂头丧气地把阿萱叫起来，父女两个一块儿去挥泪送别柳氏。 　　当然，他们谁都没想跟柳氏“一块儿去”。 　　见他来的时候斗志昂扬，走的时候就跟掉了毛的大公鸡似的，头都垂下来了，阿菀今天一点儿都没觉得头疼，反而眉飞色舞的，恨不能给自家祖母用力拍一拍自己的小爪子。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见老太医仿佛很有经验地从角落里出来对太夫人微微颔首，留了几张给韩国公夫人保养的药方走了，顿时觉得这太医老大人十分的专业，还十分淡定从容，大概各家各府的倒霉事儿没少看。 　　“可算是叫她走了。”见太夫人这次动如雷霆，甚至都没有见柳氏一眼听她求饶的意思，明仪郡主顿时神清气爽，眼睛亮了。 　　她心满意足，深藏功与名打算坚决不对别人透露今日这事儿也是她撺掇太夫人干的，笑眯眯地抱着阿菀就起身笑道，“如今府中清明，您也不必再担心大嫂与长生。老太太，既然家里没什么事儿，那我先带阿菀回去。” 　　她抱着胖嘟嘟的团子，阿菀看了看天色，觉得今日参与了一场很激烈的战斗，急忙捂着自己的心口柔柔弱弱地哼唧道，“累了。”这天色大概是快下朝了，胖肘子……不是，她四叔应该快回来了吧？ 　　太夫人揉了揉眼角，却不见疲惫，反而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对明仪郡主微微颔首。 　　说起来，府里头的几个儿媳，除了远在边关的罗芳，她还是最喜欢明仪郡主这爽快劲儿。 　　韩国公夫人稳重良善，可是却未免过于隐忍。 　　韩二太太为人极好，只是身子却不大康健，虽说不能算是纸糊的风吹一下就倒，可也时常生病，每一次生产就跟要了命似的半年缓不过来。 　　因此，爱说爱笑，就算想弄死谁也干脆利落的明仪郡主就更招人喜欢了。 　　“去吧。过两日阿菀就要进宫，你最近好好儿教教她宫中的规矩，别叫她在君前失礼。” 　　阿菀的身子都好到能去给外祖母请安，若是还不进宫谢恩，那就是怠慢了皇家了。 　　明仪郡主却急忙抱着胖团子笑了。 　　“阿菀是我的……侄女儿，宫里谁敢笑话她！” 第55章 　　明仪郡主这样自信，太夫人也说不上什么，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叫明仪郡主走了。 　　明仪郡主自信地抱着胖团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要进宫的么？”阿菀知道自己有进宫的一天，就跟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她其实也不怎么害怕，反正她爹爹娘亲都在边关给皇帝抛头颅洒热血呢，宫里还有她那位传说中特别慈爱可爱的好姨母罗妃娘娘，胖团子怕什么呢？ 　　且一想到日后还得叫罗妃姨母把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呢，阿菀就歪头问坐在自己身边哼着歌儿给自己试验最近做的漂亮小褂子的明仪郡主。 　　“你别担心，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进宫，看谁敢对你有什么不恭敬。” 　　明仪郡主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表妹，那除了皇后，满宫的嫔妃在她面前其实都不算什么，此刻自信地哼了一声，又给阿菀重新梳了一个漂亮的小包包头，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打滚儿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也得叫你知道怎么跟陛下请安才是。”想到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心机深沉很不好搞的皇帝陛下，明仪郡主哼了一声，垂头对阿菀柔声说道，“见了陛下一定要恭敬，还有，不要乱说话。” 　　“乱说话？” 　　“若是陛下问你边关的事，你就说你年纪小不知道。” 　　“我的确年纪小呀。”胖团子顿时严肃了。 　　她知道了，这莫非就是皇帝陛下对边关将领日常的各种防备？ 　　怪不得边关重地，皇帝竟然叫她娘一个女人做主帅，如今想想，女人又不可能会造反，比男人好用还值得信任多了，这皇帝好深的心机呀。 　　胖团子的心里就有一个心机深沉一把胡子看起来很阴险的皇帝的形象栩栩如生了。 　　然而当她这一日，叫明仪郡主牵着小爪子走到宫里去的时候，见到皇帝顿时震惊了。 　　虽然皇帝年纪不小了，也是个中年人的样子，可是真的是很帅很帅的男子。就连眼角的一点皱纹都充满了英俊的味道。这年头儿，团子们都是颜控，胖团子仰着小脑袋，按着规矩跪在御书房的小垫子上给皇帝磕头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顿时心都飞了。 　　她一边吸溜口水，一边急忙拱着小胖爪拼命掩饰自己的小色心，奶声奶气地叫道，“臣女阿菀给陛下请安。” 　　她趁着垂头的时候，急忙把口水给擦干净了。 　　一道十分动听的男子的声音在阿菀的耳边传来，还带着几分笑意，听起来很和善啊。 　　“阿菀？不是娇娇么？” 　　阿菀：…… 　　她决定收回觉得这帅大叔看起来很叫人心动的话。 　　“阿菀，是阿菀啦。”由于过于习惯，胖团子扭了扭小身子自动给纠正，纠正了一下，只觉得这御书房之中寂静无声，仿佛在场的大家都被这团子胆大包天竟然敢跟皇帝纠正称呼震惊了一下。 　　她急忙仰头怯生生地趴在垫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上方很帅气的皇帝陛下。她小小一只，今日因明仪郡主格外打扮，穿了一件绣着很漂亮的金莲图案的红色的小裙子，额头上还被明仪郡主点了一个鲜红的小点儿。 　　余下的，胖嘟嘟的小胳膊上明仪郡主只给她戴了一只漂亮的小金镯子。 　　这胖嘟嘟的小东西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趴在了垫子上小狗儿一样紧张地四处看，皇帝垂目看下去，笑了。 　　“的确是阿菀，不是娇娇。”萧堂今日也在皇帝的御书房，身边跟着自家的亲弟弟萧韦与堂弟萧秀，这三位知道今日阿菀进宫，因此在皇帝的御书房磨磨蹭蹭不肯走，果然就等来了一只胖团子。 　　此刻看见阿菀又呆又笨，只知道冲着皇帝可怜巴巴地眨眼睛，萧堂面无表情地解释了一下，又听见萧秀严肃着一张小脸儿认真地说道，“还是阿菀好听。”这侄儿们都在一旁说话，皇帝见胖团子一脸大难临头，挑了挑眉梢儿。 　　他慢慢地走下去，走到团子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她。 　　“抱！”胖团子条件反射地伸出两条胖胳膊，举到半空，又忍不住想流泪了。 　　这，这倒霉的本能反应…… 　　她只听见很帅的皇帝陛下轻笑了一声，就嗅到了一股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还没等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小身子慢慢地远离了小垫子，一双大手掐着她胖嘟嘟的小腰肢竟然把她给抱了起来，顿时呆呆地看住了与自己齐平的一双含笑的带着几分凛冽的眼睛。 　　见自己竟然被皇帝抱起来了，胖团子还没等想想这是咋回事儿，已经顺势就往这帅气的大叔的怀里倒去，哼哼了一声捂着心口说道，“头疼。” 　　她的小身子就僵硬在了皇帝的肩膀上。 　　萧堂沉默地在一旁看着这胖团子。 　　萧韦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左看右看，一脸大事不妙。 　　只有萧秀最是个好表哥的样子，仗义执言，继续严肃地对突然大笑了起来的皇帝说道，“阿菀体弱。爱头疼。” 　　他还用紧张的样子看着已经被皇帝抱着往龙椅上去了的那只胖腮鼓起的团子，见阿菀一脸要驾鹤西游的悲催，趴在皇帝的肩膀上求助地对自己伸出小胖爪，萧秀还想说什么，却叫萧堂一只大手压在头上叫他闭嘴。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萧堂突然不解救自家可爱的胖团子了，却见皇帝并未恼怒，反而坐回去，叫阿菀坐在自己的膝上。 　　“你还头疼么？”他戏谑地问道。 　　“哎呀……见了陛下就不头疼了。心里开心。”阿菀决定用自己的甜言蜜语征服一下皇帝陛下，免得这皇帝来一句“拖出去砍了”。 　　她一双小爪捧着自己的心，深情款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陛下，务必要想用自己的美丽动人迷住皇帝的心叫他想不起来自己刚刚的君前失仪。 　　见皇帝又大笑了起来，抬手还掐自己的胖脸颊，胖团子为了自己的小命儿默默地容忍了，努力地眨巴自己的大眼睛妄图能倾倒众生。 　　她胖嘟嘟一团，一张小脸儿漂亮精致，却又没有什么贵女的包袱，狡黠可爱，皇帝咳嗽了一声，笑着对一旁十分得意的明仪郡主笑道，“生得与罗妃有几分肖似。” 　　“阿菀当然是最好的！”明仪郡主才不像别人那样担心呢，此刻顿时得意洋洋。 　　她就说，能觉得罗妃是朵小白花儿还放在宫里养得油光水滑的男人，一定也会觉得阿菀是最可爱的团子。 　　皇帝看见她这样得意，沉默了一下。 　　这不知道的，看见明仪郡主这样为阿菀得意，还得以为这是明仪郡主的种。 　　“你说你叫阿菀？” 　　“是哒。”胖团子见这皇帝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心软货，顿时抖起来了，伸出小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蹭了蹭。 　　“回到京都这么久，一切可还习惯？”见阿菀美滋滋地占自己便宜，拿小胖脸儿蹭自己的脖子，皇帝眼底多了几分笑意，由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扑腾。 　　见她腰间垂落一枚蟠龙玉佩，他便温煦地说道，“说起来还是朕对你有些亏欠。若不是当年朕将你的母亲派遣去了边关，你也不会这样艰难。”他几次叫太医千里迢迢去给阿菀看诊，因此是知道阿菀的身子弱，此刻见她胖嘟嘟的，看似强壮，可是却轻飘飘的，就知道这是中气不足。 　　“什么亏欠不亏欠的，母亲保家卫国，为陛下尽忠，保卫边关不叫百姓流离失所，我觉得这是大大的好事呀。”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吃了皇帝的这碗饭，那一心一意地保卫家园不是应该的么？ 　　而且阿菀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被亏欠的地方。 　　无论是皇帝，还是她的母亲，她觉得并没有错。 　　要错……都赖那些暗戳戳暗算她母亲的敌军，阿菀每隔几天都会画圈圈诅咒一下的。 　　见她一副没什么要紧的样子，皇帝微微挑眉，把胖团子抱得紧了紧。 　　“你病弱都是因边关战事，当真不会抱怨么？” 　　“陛下。”明仪郡主本笑嘻嘻的，听见这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她就说皇帝讨厌。 　　阿菀才多大，问这样的话多诛心啊。 　　“抱怨了又不会叫我不生病，为什么要抱怨呢？”阿菀有些茫然地问道。 　　她喜欢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喜欢什么悲伤春秋，也不喜欢去埋怨别人，有这个闲工夫，都能多吃一碗药，叫自己的病快点好了。 　　皇帝一愣，迎着这团子一双圆滚滚清澈的大眼睛，许久之后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手轻轻地点在赤金扶手上，轻声说道，“所以，你连抱怨都懒得做，只希望没心没肺过日子，是么？” 　　他这话就很符合胖团子的心了，只是作为一朵白莲花儿，她还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脸圣洁地歪头说道，“陛下也不要为我愧疚。”她顿了顿，默默地在心里打算了一下自己米虫的人生，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天下最富，坐拥四海的帅气大叔。 　　“陛下，”胖团子探头探脑，决定给自己抱住这世上最粗的一条金大腿从此走上团生巅峰，见皇帝薄唇勾起含笑看来，急忙问道，“说起来，我，我这算不算是为国……为陛下捐躯了？” 　　皇帝咳嗽了一声，脸上的各种含义深刻的笑容凝固了，头一次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只为自己捐了躯的团子。 　　团子胖腮微红，羞涩了，对了对自己的胖手指，仰头，充满期待地看住了他。 　　“那，那陛下是不是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第56章 　　皇帝陛下今日遭遇史上最惨烈碰瓷。 　　他就看着膝上这只团子说不出话来。 　　说不是吧，恐怕寒了长庆侯与边关将士的心。 　　毕竟人家挺着个大肚子命都不要地保家卫国，为皇帝奉献自己的全部，可是狗皇帝可真够翻脸无情的，一转眼就否认了长庆侯的功劳啊。 　　可如果说是吧……皇帝谨慎地看了看这只为自己捐了躯的团子，觉得大概要不好。 　　怎么不好呢？ 　　大概就是要被团子讹上。 　　皇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许久之后，在长庆侯的威胁和一只团子的威胁之下，皇帝觉得吧，还是团子的威胁小点儿，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只敢于抱着皇帝的金大腿就玩儿命霸占好处的团子呢？ 　　因此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你的确是为朕牺牲了很多。” 　　他刚承认了自己的贡献，阿菀的眼睛顿时亮了，急忙握着皇帝的衣襟眼巴巴地问道，“那心尖尖儿呢？” 　　“有，有你。”皇帝嘴角抽搐地说道。 　　他生得英俊逼人，此刻一双眼专注地看着阿菀，阿菀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那要对我可好可好。”她小胖爪仿佛誓言一样握住了皇帝的大手，谦虚地说道，“陛下其实不必对我过于费心，只要平时宠宠我，疼爱我，保护我，庇护我，有好吃的想着我，有好玩儿的记得我，其实我的要求一点儿都不高。” 　　她软乎乎地把自己的小身子靠进了皇帝的怀里，美滋滋地板着自己的胖手指数数儿说道，“我可好养活啦。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胆的，都留给陛下！都是我对陛下的一片心意。陛下只要有新鲜的花样儿想着我，记得留给我吃就好了。” 　　她还格外体贴。 　　简直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好养活。 　　皇帝瞠目结舌。 　　他就抱着这只胖嘟嘟，心满意足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团子僵硬了。 　　“陛下，阿菀多么懂事啊。”这御书房之中一片寂静，除了明仪郡主，其他人呆若木鸡，都没想明白怎么几句话，这团子就成了皇帝的心尖尖儿。 　　只是明仪郡主却眉飞色舞的，她满意地看着正鼓起胖腮靠在皇帝怀里的胖团子，只觉得这才是自家小乖乖应该有的样子，急忙对皇帝说道，“我就说，我们家阿菀最懂事乖巧，从来不提任何要求为难陛下。哪怕她为陛下做出许多牺牲，可是都不求许多的报答呢。” 　　她一双手捧起，眼睛发绿看着自家团子，心都软乎得要化了。 　　“是，是么？这么说，是朕占便宜了么？”皇帝突然默默地怀疑了一下自己的龙生。 　　虽然宫里也有一只颤巍巍的白莲花罗妃，可是这团子明显段数够高。 　　也怪不得是韩三的闺女了。 　　想当年韩三竟然能打败罗妃拐走了罗妃的姐姐罗芳，可见从那时起，京都那时有名的一双白莲花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只是没有想到莲花儿生出来的团子依旧是朵莲花儿，还会撒娇，软乎乎的那种。皇帝下意识地揽了揽怀里这软绵绵，全心全意当自己是靠山，还美滋滋地抱着自己的脖子说“最喜欢陛下啦！”的团子，咳嗽了一声点头说道，“的确，的确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把大手忍不住地在阿菀的头上摸了摸。 　　胖团子急忙往他的掌心蹭了蹭。 　　“回京都之后，在家里可习惯？”皇帝见她无忧无虑，一双小胖腿儿悠闲地在自己的面前扑腾，哪怕自己的膝下也有几个公主，可是说起来天家亲情更多地在于地位。 　　虽然公主们对皇帝孺慕有余，这个完全不需要怀疑，每一个公主都深深地爱着自己的父皇，可是想要如同这团子一样儿会软乎乎一点儿都不害怕地撒娇要求被放在心尖尖儿上，那就没有了。皇帝的心里一软，见胖团子点头认真地说道，“过得可好啦。祖母和伯娘婶娘们都喜欢我。还有表哥们，陛下你知道我有几个表哥么？” 　　她还爬起来趴在皇帝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数不清啦。” 　　皇帝听着这团子的傻话，顿时笑了，心情格外愉悦了些。 　　“数不清？” 　　“光罗家就八个表哥啦。表哥们都说以后要保护我，阿庆表哥说往后要当大将军保护我。”这时候不刷她表哥们在皇帝心里的好感值都等啥呢？ 　　胖团子一点儿都不说自己在边关的俩亲哥，反正亲哥们已经很有名气，小小年纪就杀得边关外的坏人痛哭失声的，更何况夸奖亲哥风险太大，她一边推荐了一下外祖家的八个表哥，又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萧堂三人的身上，傻笑起来，“还有大表哥二表哥阿秀表哥……陛下，我觉得自己可幸福。” 　　她仿佛只要有这一点点的幸福就能上天，尾巴都翘起来了。 　　“有这么许多的兄长是一件高兴的事么？”皇帝笑吟吟地问道。 　　明仪郡主觉得狗皇帝真的太讨厌了。 　　总是用这些话来逗弄阿菀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可能是高兴的事。”胖团子却出乎皇帝的意料，叹了一口气，栩栩如生地忧愁着，抱着皇帝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鼓着胖腮，还时不时回头偷看一下正眯着眼睛侧耳倾听的几个萧家的表哥，对皇帝招了招手。 　　皇帝从善如流，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俯身，就看见这团子神秘兮兮地凑到他的耳边，还拿小胖爪挡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小声儿说道，“简直就是修罗场……都问我最喜欢谁……头，头疼。” 　　她软在了放声大笑的皇帝的怀里，看他笑得这叫一个开心，顿时觉得皇帝有点儿坏。 　　这不是看着团子的不开心，因此皇帝陛下就开心了的意思么？ 　　“没错，真的头疼。”皇帝一边大笑，一边感同身受了。 　　这团子跟皇帝面对的都是同一种修罗场。 　　想到后宫的嫔妃也常常充满期待地对皇帝询问“陛下最喜欢我们中的谁？”，或是在自己的宫里几个来请安的嫔妃一块儿撞上，皇帝想一想，再看看下方萧堂几个正关切看过来的样子，笑得直揉眼角。 　　他这就觉得此团子是个有趣儿的团子了，一只大手抱着阿菀软乎乎的小身子，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得这样开怀，不由一时生出几分宠爱与愉悦，又多了几分柔软，举了举这团子笑道，“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哎呀，好害怕呀。”阿菀被举到半空，骄傲地俯瞰了一下皇帝，又急忙捧着胖腮虚弱地叫了一声。 　　她还一个打滚儿滚在皇帝的怀里说道，“要……” 　　亲亲抱抱是不能够了，不然这皇帝陛下跟她实心眼儿的阿秀表哥似的亲她一脸口水怎么整？ 　　因此胖团子转了转眼睛哼哼唧唧地说道，“要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才能不怕。” 　　她刚进宫的时候还知道一些规矩，可如今发现皇帝竟然如此好攻略，顿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玩儿命在皇帝的怀里撒娇。反正就算她冲撞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也不能拿一只团子怎么办对不对？因她撒娇，皇帝也从未见过这么娇气的小东西，一边笑一边叫正在一旁赔笑，用“前程远大！”的目光看阿菀的內侍去御膳房拿点心。 　　“你喜欢什么点心啊？”皇帝还笑着问道。 　　阿菀沉默了一下。 　　“我不是吃货，都喜欢吃！”胖团子严肃地当一只博爱党。 　　“都喜欢？”这团子可真够博爱的啊。 　　“都来点儿。就要陛下喜欢吃的。陛下喜欢的，我也喜欢。”若说拍马屁的功夫，十个萧堂捆起来也比不上一只团子，这样肉麻的话说出口，萧堂都觉得自己这看的人浑身都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然而人家皇帝却笑得更加爽朗快乐。 　　这皇帝跟凡人之间的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萧堂不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立在下方，萧韦就默默地看着上方跟皇帝亲亲热热的团子，小声儿说道，“真是，怎么会有这么会唬人的团子。” 　　他表妹说好了的最喜欢他呢？ 　　才几天就忘了？ 　　更何况，阿菀竟然还回头时不时对自己弯起眼睛笑一下，这简直叫人特别嫉妒。 　　萧秀却一脸平静地看着胖团子撒娇，觉得他表妹没走心。 　　他家表妹只会对河间王世子走心，别人都是敷衍，都不必在意。 　　因此当下方安静得不得了的时候，一脸笑容的內侍纷纷上了无数的点心盘子，还有汤汤水水，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阿菀正觉得自己渴了，看了看上面的几样儿新鲜的果汁，急忙从里面挑了一杯看起来很清甜的，先捧给皇帝，见皇帝笑着摆手，这才抱着果汁乖乖地喝起来，还小声儿说道，“这个好喝，在家里没喝过。陛下若是还有，叫我拿回家一些吧。我家老太太还没有喝过呢。” 　　她还连吃带拿。 　　皇帝笑得不行，挑眉说道，“既然你念着你祖母，那朕就赏给你。” 　　“不仅是老太太，还有大伯娘二伯娘……”这团子顿时得寸进尺，既然已经发现皇帝的外强中干，当然要更快地扩大自己的战利品，扳着手指头美滋滋地说道，“还有外祖家。若能得陛下的赏赐，那我……”她转了转小脑袋，又趴在皇帝的耳边小小声地说道，“第一次进宫就带回家这么多好吃的，我多有面子呀。陛下，给个面子，你是我心尖尖儿上的人！” 第57章 　　在阿菀可怜巴巴的注视之下，皇帝决定给她这个面子。 　　他吩咐下去，叫人记得阿菀走的时候别忘了给这两家人都带点儿宫中的吃的。 　　“我就知道陛下心里有我。”阿菀顿时高兴了，捧着皇帝的大手美滋滋地说道，“陛下，你真是个好人！” 　　她从不吝啬夸奖，见皇帝哼笑了一声，靠在一旁看着膝上自己这小小一只，急忙也凑过去讨好地拿了一块儿点心递给皇帝，玩儿命地拱着自己的小爪子说道，“陛下，你吃。你吃！”她眼睛亮晶晶，就跟小奶狗儿似的，皇帝无奈地伸手把她手上的点心拿起来吃了一口，觉得味道果然不错。 　　怨不得这团子想往家里划拉呢。 　　“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好吃。”阿菀这才埋头啃点心。 　　应付皇帝这可是体力活儿，胖团子饿死了。 　　她又吃又喝的看起来十分惬意，皇帝倒是觉得心情轻松了几分，从前看折子累了还觉得御书房沉闷，可是没想到一只团子进门，顿时就不闷了。 　　“你这么想着你的家人，可见是你孝顺，你的韩国公太夫人与忠诚侯太夫人都很有福气。”虽然罗妃只是嫔妃，可忠诚侯夫人怎么也算得上皇帝心里的老岳母了。 　　且忠诚侯夫人一向爽朗，皇帝还蛮喜欢这个老人家，常常在想，怎么这么爽朗的老人家竟然养出罗妃那种一天恨不能病三回，得要人放在心尖尖儿上，一个不好就奄奄一息的惊世白莲花儿的呢？他笑吟吟地说着，正啃点心啃得胖腮鼓起的阿菀摇了摇头诚实地说道，“这算什么福气。从前长辈们都可担心我了，现在养我也小心翼翼的，是我给家里人添麻烦了。” 　　她知道自己总是生病。 　　虽然京都的条件好了很多，她最近没有很生病了，可是她知道叫自己这样健康，家里人付出了多少。 　　家人不都是这样么？ 　　没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彼此想着念着都是应该的，什么孝顺……孝顺长辈不应该是理所当然？ 　　不孝才应该被批判。 　　她摇着小脑袋说着孩子气的话，皇帝侧耳倾听，当听阿菀说起家里有趣的事儿，听说韩国公夫人生了嫡子，胖团子这弟弟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特别知道保养自己，皇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正坐在一旁笑吟吟喝茶的明仪郡主，这才对阿菀问道，“韩国公有了嫡子？朕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这话多新鲜呀，一个臣子家生个儿子还得跟皇帝报备不成？然而阿菀想了想才说道，“不怪陛下。小堂弟才下生不久，大伯父大概是忘了。” 　　“这孩子该是韩国公世子吧？”皇帝笑着说道，“韩国公儿女缘分不错，朕记得他的庶长子如今小小年纪就有了功名？极好。”这庶子出息不用担心前程，还有了一个嫡子继承自己的爵位，叫皇帝说韩国公才叫运气。 　　只是想到庶子年长又仿佛十分出息，皇帝就觉得韩国公或许会为了嫡子头疼一下。反正皇帝陛下感同身受，经常为太子与皇长子之间的不合十分头疼，此刻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就笑着问道，“你更喜欢谁做韩国公世子？” 　　阿菀仰头，想到被韩国公不喜的堂弟长生，也不客气，扳着手指头认真地说道，“有嫡立嫡，无嫡立贤，嫡庶分明。这还用陛下问我么？” 　　她当然更愿意叫自己的小堂弟做韩国公世子，倒霉的韩国公现在还不跟宫中请封世子，这不是明摆着还惦记自己的庶长子韩誉么？阿菀对韩誉没有意见，说起来，她其实回到京都这么久，也只是见过韩誉一面，记忆里是个清隽却带着几分冷淡的少年。 　　明明阿菀是韩国公府中最得宠的女孩儿，韩誉若是愿意昭显自己的心胸，该对阿菀示好才是。 　　可是韩誉对阿菀那一次却非常冷淡，之后虽然柳氏也对阿菀示好，说什么有事儿找堂哥，可是胖团子得说句良心话，韩誉影儿都不见一个。 　　他并不讨好阿菀，甚至对自己的亲姐姐阿萱也有几分冷淡，平常也不大在后宅走动。 　　虽然说他这样的行事叫阿菀松了一口气，毕竟阿菀与韩国公夫人感情不错，不愿与韩誉交好伤了韩国公夫人的脸面与心情，可是她就是觉得韩誉这人有点过于冷淡。 　　她并不讨厌这种冷淡，可若是当真涉及了韩国公府的爵位之争，阿菀没有别的话，只会站在自己的堂弟长生这面。嫡庶分明是一则，另一则，韩国公夫人与阿琪都对她这样好，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阿恬似的当白眼狼。 　　“这话说得倒是明白。”皇帝看着阿菀笑了。 　　这小小一团竟然还知道嫡庶分明，真是个有前途的孩子。 　　想必今日她在御前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皇后该很喜欢这团子了。 　　“都，都是爹爹与娘亲教的好。陛下您也可以表扬一下。”胖团子不好意思了，靠在皇帝的怀里美滋滋地觉得自己还给长庆侯夫妻做了一点贡献。 　　她今日才发现，原来在传说中进宫了大气都不能喘都是骗人的，皇帝这么帅气还这样宽容，是多么的一个明君呀。团子的心胸宽大，早就忘记之前还骂人家皇帝呢，一转眼，就觉得皇帝是个大大的明君，见皇帝哼笑，不置可否，急忙拉了了他的衣摆呆呆地问道，“陛下为什么不理我啦？” 　　她还恶人先告状。 　　皇帝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娇气的小东西。 　　得亏这姑娘年纪小，还仿佛没有什么进宫的心，不然这团子若是进了宫，日后跟罗妃珠联璧合，那后宫简直别想好好儿过日子了。 　　“你想朕怎么理你？”皇帝饶有兴味地问道。 　　“跟我说说话儿吧。我知道陛下每天看折子，这叫日理万机，可辛苦沉闷了。跟我说说话儿，我为陛下开解开解。” 　　胖团子只觉得自己一生的伶俐都在这儿了，见这话一出连明仪郡主都喷笑了，顿时严肃地鼓着胖腮对笑得捂着眼睛摆手的皇帝说道，“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了陛下！陛下，这世间还有谁能有我对你这样关怀呢？！”她还陷入了自我感动，一双小胖腿儿就在皇帝的龙椅上扑腾。 　　皇帝都要笑死了。 　　他真想问问这团子，天天这么感觉良好，是不是要上天呢？ 　　“好，你真是对朕最好的团子。”皇帝笑得不行，见阿菀还茫然地看着自己，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开怀，那一瞬间的愉悦叫他的一颗龙心顿时大方了起来，把阿菀抱在自己的面前颠了巅笑着说道，“朕得多谢你的关怀，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皇帝的嘴也歪了，也不知道胡诌些什么，然而跟团子竟然莫名地对上了思路，此刻他抱着阿菀起身，两个人靠在一块儿竟然还一同品鉴了一下御书房里的大鱼缸里的几条漂亮的锦鲤。 　　除了这两位，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成了布景板。 　　“好看么？”皇帝还指着鱼缸里的鲤鱼笑眯眯地问道。 　　“好吃么？”胖团子往下一看，那锦鲤肥啊，圆滚滚的，下意识地问道。 　　皇帝沉默了。 　　“我，我不是吃货。”胖团子见自己说走了嘴，急忙拿小胖爪捂住自己的心口奄奄一息，羸弱地说道，“头疼。” 　　她一边头疼一边去偷看皇帝的脸色，见他并未将红颜祸水注定日后血雨腥风的阿菀姑娘当成一只吃货，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千娇百媚地靠在了皇帝的怀里一块儿去一张大大的画卷面前指点江山了。皇帝别的不提，抱着阿菀就知道这小东西大概身体不怎么样，心里一叹，多了几分怜爱，由着阿菀在自己的怀里撒娇。 　　他心里真是遗憾死了。 　　阿菀固然可爱，可到底是外臣之女，总是不能时常进宫陪他如同今日这般说说笑笑，心情愉悦。 　　若是早年，他那个没用的弟弟庆王能拢住长庆侯罗芳的心，那这团子若是宗室郡主，天天住在宫里不就是理所当然。 　　庆王…… 　　废物啊！ 　　皇帝英俊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后悔，早知道罗芳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团子，哪怕回头叫罗芳一枪给挑了，也得先给罗芳跟庆王赐个婚。 　　竟然叫韩国公府的老三把人叼走，莫非如今的女人都喜欢韩三那种装模作样的白莲花？ 　　“喜欢这字画么？”皇帝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笑着问阿菀。 　　阿菀才不喜欢呢，黑乎乎的泼墨字画儿，上面一连串儿的红色的印鉴，看起来的确是名贵的字画，可是对于一只团子，若能看出其中什么意境那不是天方夜谭么？ 　　阿菀摇了摇头诚实地说道，“没看懂。”她一副老老实实乖巧的样子，胖嘟嘟的小爪子温顺地放在自己的小肚皮上，皇帝从未听过这样诚实的回答，顿时又想笑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其实朕也看不懂。” 　　“陛下自谦了。”阿菀知道皇帝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觉得皇帝很好，凑过去，蹭了蹭皇帝的龙脸。 　　有点粗糙，不及萧秀一般白嫩，胖团子在心里默默地嫌弃了一下。 　　然而皇帝却一愣，继而若有所思地看住了这只一本正经看着自己，其实默默在嫌弃龙脸不水灵了的胖团子。 　　“罗妃惦记你多日，想你想得每天病三回……不如你留在宫里，陪陪你姨母？” 第58章 　　正眉飞色舞为自家团子自豪的明仪郡主顿时啪地就把手里的茶杯给坐在桌面上了。 　　她霍然起身，冷冷地看着这妄图跟自己抢团子的狗皇帝。 　　虽然明仪郡主跟皇帝陛下乃是同宗，皇帝是个狗皇帝，郡主大人的身份也不怎么样，可是这一刻，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叫明仪郡主平静地面对眼前这家伙。 　　拿罗妃说事儿，这是想拐走阿菀啊！ 　　“皇兄，这宫中虽然也有臣女小住宫中的往事，不过阿菀年幼，恐怕离不开我呢。”后宫高位的嫔妃娘家大部分都背影很硬，就算没有帝宠，不过在后宫却都很有身份体面，寻常觉得宫中寂寞了，叫几个娘家的小辈女孩儿进宫陪自己住一段日子也是常事。 　　只是明仪郡主正跟阿菀好得不得了，冷不丁就有个皇帝冒出来妄图插足其中，她怎么忍耐呢？明仪郡主就生气得不得了了，瞪着皇帝，用眼神威胁他。 　　“你担心什么。宫里这么多的宫女內侍服侍，难道还能亏待了阿菀？” 　　皇帝颠了巅一见修罗场顿时又开始装死的胖团子，看着明仪郡主笑着说道，“不过是罗妃想她想得厉害。你也知道，罗妃这么多年时常担忧阿菀，好不容易阿菀回了京都，她又不方便出宫。” 　　皇帝温声把罗妃给说得比小白菜还可怜，见明仪郡主犹豫了，不免更加温和地说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阿菀总是要回家的，你就耐心地在家等着，她玩儿累了，总是会回到你的身边。” 　　胖团子一边熟练装死，一边觉得这话好耳熟啊。 　　这不仿佛是旁人劝那些自家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倒霉正室的话么？ 　　“那，那只可以留几天，不能太久了。”明仪郡主一想到罗妃就觉得有些可怜，盖因罗妃这么多年在宫中虽然过得风风光光轻轻松松，这宫里无论什么，最好的都是罗妃的那一份儿，可是出不去宫中总是寂寞无趣。 　　她和罗妃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因罗妃喜欢撒娇，明仪郡主心里也总是把罗妃当成是自己要用心照顾的人，因此想了想才勉强说道，“就看在罗妃的面子上。” 　　“我也留在宫里。”萧秀见皇帝笑眯眯的就把团子给骗到宫里来，在一旁轻声说道。 　　他不愿阻拦阿菀留在宫中。 　　能被允许留在宫中小住，这才代表皇帝的宠爱与喜欢，是阿菀的体面。 　　不过想到若阿菀不出宫，就不能回到韩国公府，河间王世子垂着自己的头想了想，走到了皇帝的身边，仰头，一张俊秀的小脸儿十分严肃地说道，“阿菀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他还记得这后宫之中有好几个皇子……这些皇子万一又有谁是阿菀的表哥可怎么办？河间王世子感到沉重的危机，用坚定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和皇帝对视。 　　皇帝觉得这小子会有大出息的。 　　看着毫不动摇冷静的小眼神儿。 　　“阿菀要住到罗妃的宫里，你去住也无妨。”皇帝垂头拍了拍罗秀的小脑袋，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虽然河间王府的血脉如今与皇帝已经疏远了，不过河间王是个看起来很正直其实十分识趣儿的人，因此在朝中板着一张脸却混得如鱼得水，都觉得他万分可靠，乃是宗室脊梁。 　　因河间王在皇家之中算是说得上话儿的，皇帝自然也愿意多给河间王府几分帝宠，反正河间王对他当年未继位的时候就十分恭敬，那可比安王这倒霉兄弟恭敬多了。因此皇帝也很喜欢河间王的独子萧秀。 　　虽然他不大明白河间王为什么每次赏赐美人都摇头，不肯开枝散叶，不过人各有志，愿意守着自己媳妇儿也没毛病。 　　皇帝做不了这样一心一意的人，却不会勉强别人不去做。 　　“好。”萧秀继续严肃点头。 　　他仰头，见胖团子正眯着一双眼睛偷看自己，严肃清隽的脸上露出一点细微的笑意。 　　“在宫里，我能保护阿菀。”萧秀留在宫里自然是想跟阿菀在一块儿，更要紧的是，这宫中不比韩国公府，都是对阿菀喜欢得不得了的长辈。 　　这宫中十分复杂，阿菀又呆呆的，若是也不小心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呢？萧秀一想到若是阿菀被欺负就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他虽然小小年纪不明白为什么想到阿菀会委屈就心疼，可是却知道自己是不愿意看见她有一点不开心的。 　　见阿菀还是乖乖巧巧地趴在皇帝的怀里，他踮起脚尖儿，费力地摸了摸阿菀的鞋子。 　　“有我在呢。”他轻声说道。 　　皇帝就垂头，再次觉得这小东西不得了了。 　　河间王端方沉稳，河间王妃一向温柔贤惠，虽然有些妒妇的名声，可是这泰半都赖河间王，皇帝就想不出怎么竟然这夫妻俩竟然还能生出这样的一只团子。 　　这团子下手好快啊！ 　　“我相信表哥。”胖团子见危机解除，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哼哼唧唧地对萧秀说道，“有表哥在，我什么都不怕。”她也蛮不得了的，皇帝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老了，竟然面对一只团子都有后浪要拍死他这前浪的感觉。 　　他动了动嘴角，英俊逼人的脸上万分复杂，差一点儿失去自己作为纵横后宫得到万千嫔妃爱慕的男人的那点信心。因见这两只团子情真意切的，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回去坐在龙椅上，叫阿菀坐在自己的膝上，好叫萧秀能趴在一旁跟阿菀手拉手。 　　“这黏糊劲儿。”萧韦就在萧堂的身后嘀嘀咕咕，小声儿说道，“阿秀这一只团子能保护阿菀什么啊！就得有我才行！”他可是宫中一霸，谁见了不撒腿就跑？就算是要保护阿菀，那也得是庆王府二公子不是？ 　　只是想到庆王威胁自己若是敢在御前胡闹就打断他第三条腿，二公子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横了自己一眼的萧堂，硬是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翘首以盼，希望自己得到团子的青睐。 　　阿菀现在忙着搞定皇帝和萧秀，哪里还顾得上他，只是感受到萧韦的殷切，胖团子还是冲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看，阿菀还是跟我好。”萧韦却满足了，躲在萧堂的身后念念有词。 　　萧堂冷哼了一声。 　　阿菀这一招儿明显学的是她爹韩三。 　　他从前去边关接阿菀回京都的时候就见过韩三，清隽秀雅的青年站在人群中央被众多武将簇拥，见到风尘仆仆而来的黑衣少年却过不来，也是这样遥遥在人群中一笑。 　　如沐春风，令人浑身的疲惫都觉得……挺值得的。 　　阿菀的道行不及她爹，不过糊弄一个区区没见过世面的庆王府二公子倒是差不多了。他没说什么，正看着阿菀在皇帝的怀里撒娇打滚儿，顺杆儿爬拼命抱大腿，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內侍的通报声，声音轻轻地传入御书房说道，“陛下，淑妃娘娘来给陛下请安。” 　　外面的声音刚落，明仪郡主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皇帝的心情倒是不错，笑着说道，“叫她进来。”阿菀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探头坐在皇帝的膝上看去，就见御书房的门口大开，走进来一个容色极美，美得令人心神摇曳的绝色的美人来。 　　这美人眉眼潋滟，嘴角一点笑容倾国倾城，阿菀坐在皇帝的膝上，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哼哼了一声不怎么惊艳了。 　　惊艳个屁！ 　　这后宫之中有这样的美人，岂不是跟她的姨母罗妃娘娘争宠的节奏？ 　　谁会去喜欢一个会跟自家姨母争宠的美人。 　　更何况这美人竟然封了淑妃，可是阿菀的姨母如今还只是一个罗妃，阿菀喜欢她才叫见了鬼。 　　皇后乃是皇帝的正妻，中宫之主，胖团子自然万分敬重。 　　可是一个皇后之下的嫔妃，那还是算了吧。 　　胖团子很懂得同仇敌忾，眨了眨眼睛，转身抱住了皇帝的胳膊，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落在了这淑妃的身上。 　　“淑妃来了。”皇帝看见淑妃心情愉悦，眼底多了几分柔和。 　　胖团子顺手在心里又送了这皇帝一个色狼的标签儿。 　　“臣妾今日听说陛下政务繁忙，因此给陛下炖了些滋补的汤水。”这淑妃穿戴得优美迤逦，此刻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笑意，与皇帝对视了一眼，仿佛彼此心意相通，转身从身后的宫女端起的金盘之中素手微抬，端了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的炖盅，轻柔地放在皇帝的御案上柔声说道，“陛下国政繁忙，臣妾也没什么能为陛下分忧的。只希望汤汤水水能叫陛下滋补身体。” 　　她美眸流转，一下子就落在了皇帝的膝上。 　　见皇帝的膝上正坐着一只穿着大红小褂子，胖嘟嘟的小姑娘，这小姑娘似乎怕了，转身往皇帝的怀里钻，淑妃沉吟了片刻，忙笑着问道，“这莫非就是长庆侯的爱女？” 　　“正是。”皇帝一向喜淑妃贤惠温柔，且善解人意，见她笑着看向阿菀，也微微点头说道，“阿菀要住在宫中几日陪伴罗妃。她年纪小，罗妃也身子不好，你有空，多照看阿菀些。” 　　“那是自然。”淑妃带着几分笑意，眼底看向阿菀闪过一道光彩，轻声说道，“真是个漂亮姑娘。” 第59章 　　面对淑妃娘娘这仿佛真情实感的表扬，阿菀默默地缩了缩小脖子。 　　她看起来呆呆的，有些失礼，然而淑妃却仿佛并不在意。 　　反而，这绝色的女子正用一双脉脉如春水的眼睛柔软地看着阿菀，就仿佛她是小仙女儿。 　　阿菀板着胖手指想了想，觉得这位淑妃娘娘早前应该没见过自己。 　　可为啥仿佛很喜欢她的样子。 　　“朕就知道你必定会喜欢阿菀这样的小姑娘。”皇帝对淑妃十分宠爱的样子，说话也轻松，不似寻常对嫔妃的居高临下，见淑妃的目光落在阿菀的身上，他笑着把阿菀往淑妃的方向推了推问道，“要不要抱抱？” 　　这狗皇帝见了美人色心一起，竟然忘了团子，团子心中好生气，哼哼了两声，却听见明仪郡主在一旁笑着说道，“淑妃柔弱单薄，哪里抱的动我家阿菀。陛下，若是你忙于朝政，那我带阿菀先去给皇后请安？” 　　她作为皇帝的堂妹，自然不会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闲话，上前就把阿菀从皇帝的怀里给抱出来了。 　　淑妃只是一笑，并未对明仪郡主的突然开口有什么不满。 　　见她被明仪郡主稍稍打了脸还没有动怒，皇帝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怜爱，伸手叫淑妃走到自己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阿菀看了这一幕就觉得头疼，盖因这种妻妾之争，她之前在韩国公府里看见韩国公的后院儿来了一把了，因此转头抱住了明仪郡主的脖子没有再吭声。见阿菀仿佛累了，皇帝就笑着叫人预备出一副珍贵的药材来赏赐给阿菀，这才叫明仪郡主送阿菀去皇后的宫中。 　　既然是去皇后的宫中，那阿菀就觉得轻松多了。 　　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看见御书房里皇帝与淑妃相视一笑，心里不知怎么有些难过。 　　不知是为皇后难过，还是为她并未见过面的姨母罗妃。 　　她看起来恹恹的，一点儿都没有刚刚见到皇帝时的活泼伶俐，明仪郡主其实也不大喜欢看见皇帝与淑妃这样恩恩爱爱的样子，这将皇后与其他嫔妃置于何地呢？只是她还是垂头笑着对阿菀说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四婶儿知道你心里不喜欢什么。”阿菀这样出身在夫妻美满没有第三个人搅和的家庭，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这样男人的三心二意。 　　见胖团子坐在自己的怀里叹了一口气，她不由笑了。 　　“日后不必与淑妃走得太近。”她平和地说道。 　　“淑妃娘娘看起来对我很喜欢的样子。”阿菀其实有些茫然。 　　说起来，她跟淑妃并不认识，甚至罗妃与淑妃之间还有竞争关系，为什么淑妃仿佛很喜欢她，对她很温和的样子？ 　　“她膝下有个七皇子，只比你年长五岁。”明仪郡主在宫廷之中长大，一双眼睛什么看不出来，也就是阿菀年纪小，在边关那等粗狂的地方日久，看不出淑妃的小算盘。 　　她笑了笑，也不在意淑妃对阿菀的善意，反而低声对阿菀提醒说道，“你在宫里，也不必理会什么淑妃贤妃的。平日里宫中的去处，只在你姨母的宫中，或是去中宫给皇后请安就是。”这宫里头的要紧的人，叫明仪郡主说，只有皇后，对阿菀来说再加一个罗妃。 　　其他的都是不要紧，也不需要理睬的。 　　“七皇子？”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 　　“陛下的皇子多了去了，皇子们你也不必理会。”这些皇子如今年纪都还小，也还算安稳，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出一个坑爹的，连累了阿菀？明仪郡主不愿意叫阿菀年幼的时候就与皇子走得近，日后被这群对皇位必然眼红的皇子们给坑了。 　　毕竟，阿菀出身韩国公府，韩国公府乃是勋贵之中的勋贵，不提她的外祖家忠诚侯府满门武将于军中格外强势，就说阿菀的母亲罗芳，如今在边关也是手握重兵，得皇帝信任。 　　她自己又仿佛很讨皇帝喜欢，还得了皇帝的蟠龙玉佩…… 　　要明仪郡主说，淑妃早不来给皇帝送吃的，晚不来给他送，偏偏选择在阿菀在皇帝御书房的时候送，本身就有淑妃的态度在里头。 　　虽然说太子早立，还是皇后嫡子，可是在这些嫔妃与皇子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一日不登基，太子也只不过是太子，是可以被拉下马的。 　　这些复杂的事，阿菀胖团子一颗说了也不明白，明仪郡主的心里却盘算得十分厉害。她眯了眯眼，哼笑了一声摸着自家团子的小脑袋说道，“真是做梦呢。” 　　淑妃生得绝色，膝下的七皇子自然小小年纪就有人间秀色，生得极美，然而这又怎样？莫不是淑妃还以为就叫七皇子用一张脸就把阿菀给迷出了心去，非要给七皇子做牛做马把家族双手奉上帮她们母子杠上太子与皇后不成？ 　　一想到淑妃如此明仪郡主未免有些气闷。 　　“不理她。四婶，不过是不要紧的人，我们不生气，啊！”胖团子见明仪郡主自己生气起来，急忙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十分乖巧地说道，“四婶若气着了，我可心疼了。” 　　她对淑妃也没有什么重视的，虽然这位是阿菀平生所见的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就跟阿菀之前对皇帝说的那样，嫡庶有别，淑妃就算是把团子给捧上天，阿菀也不会觉得她的儿子有什么能比得上太子的。 　　更何况阿菀从未听说太子有什么不好的言行。 　　她未来大姐夫萧河还在东宫跟太子相亲相爱呢。 　　就冲着这些，胖团子也是一只实打实的太子党呀！ 　　她觉得淑妃有点儿傻，明知道韩国公府与东宫走得更近，莫非觉得自己很好挖太子的墙角不成？ 　　也不看看胖团子是怎样的人呢。 　　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绝对坚定不动摇。 　　她哼哼了两声，又觉得自己无需担心这些，与明仪郡主好生劝慰，直到明仪郡主展颜这才放心地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这一路明仪郡主抱着她就心情好些到了皇后的宫中。阿菀就见皇后的中宫恢弘开阔，古朴却并不陈旧，反而多了几分威严的气势。此刻她头上正顶着一把漂亮的遮阳伞，乃是明仪郡主未雨绸缪出门的时候给准备的，冷着脸的萧堂叫明仪郡主抓了壮丁，走在她们的身边给撑着伞。 　　阿菀没晒到太阳，觉得身体也没有不舒坦，进了中宫就感到一股凉意，叫人浑身都舒服极了。 　　中宫之中四面开阔，寂静无声，明仪郡主命人通报之后把阿菀给放在地上叫她自己走。 　　胖团子扭着小身子跟着大家一块儿往宫殿里去，圆滚滚的，仿佛在地上慢吞吞地滚动，到了宫殿的门口，胖团子沉默了。 　　她就瞪着眼前比自家的门槛儿还高出几分的宫门门槛儿。 　　垂头看了看自己漂亮的小褂子，胖团子左看看右看看，见萧堂正在收伞，明仪郡主揶揄地看着自己，明显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她扬了扬自己的小脑袋，厚着脸皮就把小身子搭在了门槛儿上，扭着小身子就拼命要翻过去。 　　一只小小的手上前扶住她，轻轻用力把这团子给翻进了宫殿，顷刻，另一只团子也从门槛儿翻了过来，正是一心一意陪着阿菀的萧秀。见阿菀在宫殿里站好了，萧秀上前，拿雪白的小手给阿菀拍打衣裳。 　　他专心致志，也不嫌弃阿菀身上的灰尘肮脏，给阿菀拍打完了，又垂头拍打自己的。 　　“这两个小东西。”明仪郡主本以为阿菀会求助一下萧堂，没想到自己就翻过去了。 　　虽然跟背着壳儿的小乌龟似的，不过倒是多几分娇憨。 　　萧韦在一旁英雄没有用武之地，哼了一声。 　　他本想帮阿菀一把，谁知道阿菀没用他，这真是叫二公子十分失落了。 　　“自力更生。”胖团子腆着胖肚皮还十分骄傲的样子，只是见宫殿之中十分安静，急忙拿胖爪子捂住嘴不说话，牵着明仪郡主的手就往里走。 　　因明仪郡主算是自家人，因此宫女们也不阻拦她，笑着引她进去，阿菀就见层层叠叠的屏风之后，一间巨大开阔的宫室出现，四面的窗子都开了，阳光从四面八方照进来，一扇半开的窗外，一株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开得十分漂亮的花树投落进了一些阴影，空气里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这窗下，正有一张贵妃榻，窗外花枝横斜，榻上睡着一个纤细婀娜的美人。 　　她的身边，另一个脸上带笑，面容端丽沉稳的中年女子靠在一旁看着手中的书卷，见明仪郡主进门，笑了笑，无声地比了一个轻声的动作。 　　见她如此小心，阿菀正露出几分好奇来，却叫明仪郡主轻轻地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去给皇后请安。” 　　胖团子这才知道，原来这生得虽然不是十分妩媚，然而沉稳大气的中年女子竟然就是皇后娘娘了，她呆了呆，觉得皇后仿佛跟想象中也不一样， 　　说好了每天穿得郑重，妆容要浓厚，看起来要非常有威势，还得头上顶着七八斤重的金子才像母仪天下呢？ 　　眼前这位皇后娘娘虽然穿戴雍容，可是看起来并不严肃，还十分可亲啊。 　　是个好人。 　　她的心尖尖儿，是团子的了！ 第60章 　　因心里对皇后娘娘很有好感，阿菀就直奔皇后而去，滚到了皇后的面前，仰头，目光天真可爱。 　　她还拱着小胖爪，圆滚滚的小身子弯下来小小声，努力不要吵醒皇后身边的那位美人，小声地说道，“给娘娘请安。” 　　因请了安之后，胖团子就大着胆子去抱皇后的衣裳，仰头，露出了一个十分孺慕的表情来。她本就小小一只在自己面前，此刻仰头眼巴巴跟小幼崽儿一样看着自己，皇后不由笑了，随手把手里的书卷放在一旁，俯身就把这一下子就容光焕发了的团子给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阿菀美滋滋的。 　　她就知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不喜欢白莲花儿阿菀的呢？ 　　她急忙无声地凑过去，一口吧唧亲在皇后的脸上，退开了一点，眨眼睛。 　　皇后一愣，在明仪郡主嫉妒的目光里不由探身也亲了阿菀一口。 　　……没想到皇后娘娘比皇帝陛下还要好攻略，顿时皇帝陛下就成了“旧人”。阿菀急忙更圆润地把小身子塞进了皇后的怀抱里去，哼哼唧唧小小声地说道，“喜欢娘娘。娘娘呢？喜不喜欢阿菀呢？” 　　她又没有为皇后捐过躯，因此十分心虚，唯恐自己这宠爱不能长久，然而皇后还未开口，就听见一旁传来细细弱弱的声音，这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柔美与无力，叹了一声说道，“真是跟她爹一样儿的。” 　　阿菀就嗅到淡淡的清冷的香气，一转头，却见那正睡着的美人儿起来了。 　　她长长的头发简单地拢在肩膀上，一双妩媚的眼却雾蒙蒙的，平白多了几分羸弱可怜，娇弱的身体禁不起衣襟一般，柔软的轻纱披在身上，那肩膀却单薄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了一样。 　　此刻她撑着手臂慢悠悠地起身，一张美丽的脸雪白而透明，仿佛少了几分康健的血色，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娇嗔地哼了一声，抬手轻轻摸了摸阿菀的小脸儿。阿菀只觉得那只手冷的仿佛曾经触摸过的冷玉一样。 　　可明明是这样冷的人，然而那微微蹙眉的潋滟的风情，却叫人心中一荡。 　　这是一个很能令人生出保护欲的女子。 　　仿佛失去了庇护就活不下去的女子。 　　一瞬间，胖团子差点儿就滚到人家美人儿的面前拍着小胸脯赌咒发誓要保护她了。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转头，蹭了蹭这美人的掌心。 　　“喜欢。”她不由自主地呆呆地说道。 　　美人儿就笑了。 　　“果然是一家人。虽然这孩子从前未见过你，可是看见你了就比旁人亲近。”皇后见这美人从贵妃榻上撑起了身子，先把阿菀放在自己的腿上，探身就从一旁取了垫子叫这美人儿放在身后靠着，又垂头给她整理了一下盖在身上的丝被，温声问道，“身上可还好些了？还累么？”见她微微摇头，皇后这才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阿菀笑着说道，“这是你姨母罗妃。在家里的时候，你母亲可提过了？” 　　“提过。天天提，可记在心里头了。见过姨母。你真好看。”阿菀这才知道原来这美人儿就是自己的姨母罗妃娘娘，怪不得她心里怎么这么觉得好看呢。 　　胖团子扭了扭小身子，本想像对旁人一样儿也扑上去亲罗妃两下表达自己的亲近，然而见到罗妃侧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一串儿的宫女就簇拥过来紧张兮兮地服侍她，她就很担心自己的胖嘟嘟的小身子会压倒这样风吹一下就要散去的羸弱美人了，怯生生地从皇后的身边爬过去，爬在贵妃榻上，拿小身子凑近了罗妃。 　　“给姨母抱抱。”她伸出小胳膊怯生生地说道。 　　她趴在贵妃榻上，恨不能对自己摇尾巴，还奶声奶气地说着傻话。 　　罗妃又笑了一声，水眸潋滟，一只手探过去，轻轻捏了捏阿菀的胖腮。 　　“倒是个懂事儿的孩子。”皇后见知道了眼前这病弱的美人儿就是罗妃，胖团子都顾不得讨好自己，反而恨不能拼命去安慰罗妃，反倒因此对阿菀高看一眼。 　　她见多了这世上的踩地捧高，趋炎附势，然而这小东西的赤诚更加难得可贵。 　　毕竟身居后位，皇后什么讨好没见过，身边天天看着娇滴滴爱撒娇的罗妃，也不能没见识地第一面儿就被只胖团子给拿下了不是。然而见罗妃一伸手，胖团子就急忙扭着小身子依偎进了罗妃的怀里，还扬起小脑袋亲了亲罗妃，皇后心情就很不错了。 　　“你也坐。”见明仪郡主脸色发青，皇后笑着说道。 　　还坐什么坐。 　　明仪郡主都要被气哭了。 　　早知道后宫里这么多狐狸精，她压根儿就不可能带阿菀进宫！ 　　“皇嫂，你最近一切可好？”明仪郡主到底默默地忍耐了，想到阿菀反正也不是公主，怎么也都有回家的那一天……这么一想，最终的胜利者不还是自己？ 　　既然胖团子能回到自己的身边，那中间儿有个野心勃勃妄图挖墙脚的勉强也能忍耐。且她也多日没有见过皇后，见皇后温煦，忙叫萧家的这几个小子坐在一旁，自己就对皇后笑着说道，“最近我在家里忙得很。您也知道，我家大嫂生了儿子，因此家中总是要我搭把手。” 　　“我在宫中一切顺遂，没什么不好的。你大嫂？韩国公夫人生了儿子么？”皇后便露出几分诧异地问道。 　　她自然也是知道韩国公夫人有孕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个时候生产，毕竟之前明仪郡主进宫的时候就说过韩国公夫人有孕在身不能入宫给皇后请安，也说了日子。 　　皇后是个周全的人，比皇帝那没心肝儿的强多了，也记得京都这些豪门命妇们的各种特别的日子，本想到时候赏赐些人参燕窝的给韩国公夫人提一提脸面，谁知道韩国公夫人竟然提早生了。因听说是嫡子，皇后不由微笑起来，和声说道，“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韩国公宠妾灭妻，更爱重庶出的出息的长子，这在京都不是秘密。 　　韩国公夫人能生下嫡子，自然日子会好过很多。 　　因此，皇后想了想，便叫身边的大宫女去收拾出一份赏赐来，等着叫明仪郡主带回去。 　　“福气。”明仪郡主心说福气个屁！ 　　修来阿恬那样儿的败家闺女，她就没看出来韩国公夫人的福气在哪儿了。 　　不过这都是家族内部的纷争，明仪郡主就算再傻也不能在皇后的面前非议这个，因此想了想便笑着说道，“的确是有福气。且皇嫂不知道，刚刚阿菀……” 　　她就带着几分得意地说起在御书房里的事儿，待皇后听了明仪郡主说起这团子竟然在皇帝的面前口口声声“有嫡立嫡，无嫡立贤，嫡庶分明”这样的话，不由眼底带了几分笑意看向正软乎乎和罗妃趴在一块儿的那只团子。 　　这团子看起来特别单纯安静，一句话都不多说，就和罗妃依偎在一块儿，格外是个淑女呢。 　　“阿菀这话说得明白。”皇后的确很喜欢这样明白事理的孩子。 　　若说如今皇帝已经立了太子虽然会叫皇后地位稳固，不过皇后得说句发自肺腑的话，这宫里头能干的皇子不是一个两个。虽然太子也十分沉稳能干，年纪轻轻就能辅佐君父，可是这世上并无确定之事。 　　就算皇帝一如既往喜欢嫡子继承皇位，可是后宫皇子这样多，谁的心里没一点小心思呢？谁会甘心认命。如今朝中也有几分纷争，也都是因这嫡庶而起，皇后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她从前并不怎么喜欢韩国公府，就是因韩国公太烦人了。 　　把个真爱妾侍生的庶子给捧上天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想告诉皇帝，这年头儿规矩礼数都是虚的，那想要谁继承自己的位置，就应该是心爱的人？ 　　若当真如此，皇后是不是要给淑妃退位让贤？ 　　那才是皇帝的心肝儿。 　　心中想了许多，皇后待听闻皇帝听了胖团子这稚嫩的回答爽快地答应要立了韩国公夫人生的嫡子做世子，这也相当于一次不动声色的试探了，可见太子还在皇帝的心里，皇帝还是看重嫡庶，太子十分安稳。 　　她的目光更加柔软，这回看胖团子都觉得这世上再不会有这样可爱的孩子，伸手就摸了摸胖团子软乎乎的小后背。她一摸，胖团子就哼哼了两声，一边抱着正探身把自己往贵妃榻上靠得更舒服一点的罗妃，一边回头探头探脑。 　　“娘娘这么喜欢我么？爱不释手呀？”胖团子自我感觉良好地问道。 　　“怎么可能。皇后最喜欢我才对。”罗妃却气息奄奄地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见胖团子扭头震惊地看着自己，仿佛想不到她一个当姨母的竟然还跟团子争夺宠爱，一时之间顿时就想到了韩三抱着自家大姐罗芳时那得意洋洋的小人脸来。 　　这世道……虽然自古有云冤有头债有主，可是也有一句古话叫做父债女偿。 　　因此罗妃娘娘一张羸弱病弱的脸咳嗽着看向了嘴角微微一抽的皇后。 　　“皇后，你最喜欢我的，对不对？” 　　迎着罗妃那双潋滟多情的眼，还有胖团子眼巴巴的大眼睛，皇后沉默了。 第61章 　　皇后就很艰难地看着这两个。 　　“皇后？……皇后姐姐？”罗妃率先出手，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轻轻地拉扯了一下皇后的衣角，柔弱地看着她，仿佛没了皇后就不能活。 　　胖团子不甘落后，急忙滚到皇后的面前，仰头紧张兮兮地说道，“我，我把娘娘放在心尖尖儿上！” 　　她捧着自己的心口正要对皇后表白一下自己对皇后娘娘是多么的倾慕，希望皇后可千万别当负心人辜负了团子，却听见身后嘤咛一声，罗妃已经倒回了贵妃榻上，一转眼，一滴清泪竟然已经落下，侧头哽咽地说道，“既然如此，就别管我了吧！”她单薄的肩膀在颤抖，却再伤心也不叫皇后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爱莫能助地看着惊呆了，小狗儿一样茫然地趴在贵妃榻上的胖团子。 　　这团子还不是罗妃的对手，所以，真的对不住了。 　　“阿菀啊。” 　　“啊！” 　　“听说你已经在陛下的心尖尖儿上了？”皇后含笑问道。 　　胖团子本能地察觉到不好，咬住了自己的嘴角不吭声了。 　　“既然陛下的心已经给了你。那我的心就给你姨母了好不好？”皇后垂头亲了亲胖团子的大脑门儿，无奈地轻轻拍了拍罗妃的肩膀叹口气说道，“最喜欢你了。快起来，别又动气儿病了。” 　　她还摸了摸罗妃的头表达自己真的很喜欢她，罗妃顿了顿，骄矜地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皇后一眼，又带着几分笑容看着已经被皇后的话伤害到仰天瘫倒在了贵妃榻上，软乎乎的胖肚皮都起伏得很虚弱的胖团子身上。 　　打从学会了自家老爹的三把斧，胖团子简直杀遍京都无敌手。 　　谁知道竟然一进宫就败给了罗妃娘娘。 　　给爹爹丢了人，胖团子真的很伤心呀。 　　“伤心。”一滴大大的眼泪珠儿就挂在了胖团子雪白的脸上，她也挣扎着转过身，圆润的小肩膀抽搐了一下，哽咽地说道，“都，都别管我了。” 　　她这一扭小身子隐隐就有了罗妃的影子，皇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转头嗔怪地看了一眼正拿着帕子擦眼角隐隐露出几分孩子气得意的罗妃，一边就看见贵妃榻边儿上已经出现了一张精致严肃的脸。一转眼萧秀就趴在贵妃榻的边缘去摸阿菀的小脑袋，认真地说道，“我的心尖尖儿是阿菀的。不给罗妃娘娘。” 　　他还郑重地表示没罗妃的份儿。 　　“哼。”罗妃哼哼了一声，探身去摸胖团子的小脑袋，“皇后娘娘喜欢我。那我最喜欢你不就好了？”她竟然一转眼就甩掉了皇后。 　　皇后真心觉得自己刚刚那点儿温情都喂了狗，沉默了一下，这才一边叫罗妃趴在自己的身边去跟阿菀斗气，一边笑着对明仪郡主说道，“就跟养了个闺女似的。” 　　这闺女是谁皇后没明说，不过除了罗妃别人也不敢应这个话儿呀。明仪郡主早就知道皇后对罗妃一向包容宠溺，笑着说道，“这是皇嫂与罗妃娘娘之前感情好，罗妃如今还天性单纯，都是皇嫂护住了她。” 　　“哪里的话儿。她自己聪明着呢。”皇后笑着说道。 　　她一笑，眼角边儿就显出了几条细密的鱼尾纹来，只是虽然已经年华老去，可是阿菀却觉得皇后身上的气息叫自己十分舒服。 　　雍容包容，也对她姨母很好。 　　她喜欢皇后。 　　“就算娘娘的心尖尖儿上不是我，可是我还很喜欢娘娘。”胖团子狗腿儿一样一边拉着萧秀的手，一边叫罗妃摸着小脑袋，一滚，就滚到了皇后的面前仰头乖巧地说道，“喜欢娘娘喜欢得不得了。哎呀，我怎么能这么喜欢娘娘呢？” 　　她知道西子捧心是不好使了，因一捧心，她家更光棍儿的姨母就知道往床上滚奄奄一息去了。因此急忙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显摆自己的圆润可爱，仰头，争取哪怕不是心尖尖儿……心里有个位置就行啦。 　　“我也很喜欢阿菀。”皇后耐心地说道。 　　她叫罗妃坐在一旁，两边儿的宫女给罗妃打扇服侍她吃补药，一边对阿菀和声说道，“既然陛下留你在宫里住着，你就安心地住着。罗妃处一向清净，若是你喜欢热闹，便与罗妃一块儿来我这里。我这里虽然太子不常来，不过还有几个公主与你年纪相仿，到时候你们都是不错的玩伴儿。”她还含笑伸手握了握阿菀的胖爪子，对她眨了眨眼睛，又叫一旁的宫女去御膳房多拿些精致可口，小孩子喜欢的点心。 　　然而见阿菀一边羞涩地垂着小脑袋偷笑，一边还很贪心地拉着萧秀的手，皇后垂目想了想，不由笑了。 　　她想起来了，河间王妃是阿菀的亲姑母。 　　萧秀与阿菀如今这样好，莫非日后是要做亲？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实也很好。 　　眼底多了几分柔软，皇后便抱着阿菀与明仪郡主说话，待说起英王府嫡长孙萧河与阿菀的堂姐阿琪的婚事的时候，皇后便微笑着对露出几分关切的明仪郡主温声说道，“陛下说了，这几日就下旨赐婚。还有一事我一直斟酌，想着要不要给你们国公府一个体面。” 　　她犹豫了一下对明仪郡主说道，“安王妃来求我赐婚。你与我是贴心人，我不与你说两家话。安王府虽然这些年不得陛下的心意，可到底是陛下的血亲。若是过于吝啬冷淡总是会叫人诟病陛下不善待自己的兄弟。” 　　皇帝不乐意给安王府赐婚，因此安王妃就厚着脸皮求到了皇后的面前。 　　可是皇后本身是不愿意做这件事的。 　　虽然说皇后也有赐婚的权力，然而对于安王世子这样身份的皇族子弟，皇帝都没赐婚，一个皇后却扑棱着跳了出来抢着赐婚，这蹦跶得也太欢了，把皇帝放在何处？ 　　且踩着皇帝的小心眼儿就显摆你当皇后的心胸不成？那不是往皇帝的脸上打？ 　　因此，虽然安王妃苦苦央求，皇后却没有答应，只是安王妃有句话的确触动了皇后的心，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安王妃说的叫人心有戚戚。你府上的姑娘自然是极好的，你也知道安王府那样的后宅，她一个女孩儿初来乍到，若是还没有皇家赐婚这样给几分脸面，那在王府恐怕立足不易。” 　　皇后的心总是更柔软，不愿意叫一个女孩儿在安王府被人欺负。 　　皇后若当真赐婚，那阿恬在安王府靠着皇后的旨意也能舒服点，毕竟，这也是皇家赐婚，谁看不起欺负阿恬，不也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总是一份震慑。 　　皇后因想到这些，因此竟然犹豫了。 　　“皇嫂的心也太软了。阿恬也配不上这赐婚。”明仪郡主本就在死死地按捺才没有跟皇后曝家丑，毕竟她虽然出身皇族，可是如今也是韩国公府的媳妇儿，万万没有不维护夫家清誉的道理。 　　然而见皇后竟然要因阿恬这个白眼狼为难到这个地步，便冷哼了一声说道，“虽然这都是家事，我不能与皇嫂说许多。只是我也跟皇嫂说句实在话。阿恬还够不着您为她这样为难。什么赐婚！赐婚又是什么！不必管她！” 　　她言辞里已经带了几分对阿恬的厌恶，皇后一愣，继而若有所思。 　　明仪郡主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只要不提给她夫君纳妾，那明仪郡主就是小仙女儿。 　　能叫明仪郡主厌恶到这个地步，可见那位安王府求娶的韩国公府姑娘身上有点儿猫腻。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菀，却见阿菀也闭嘴不吭声，虽然死都不肯在宫里说阿恬的坏话儿，可是也没有为姐姐求情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就拒了。”皇后本就不愿意冒着惹恼了皇帝的风险去下什么赐婚的旨意，如今心里反反复复刷屏的都是怀疑“安王妃坑我！”这样的弹幕。然而此刻在明仪郡主面前，皇后却还是笑了笑对明仪郡主说道，“多谢你的提点。不然……” 　　她素日里见的女孩儿多，其实也不记得韩国公府二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只不过是安王妃把这姑娘说得可怜，什么亲爹宠妾灭妻，她日后没有兄弟依靠，简直活生生的小白菜，因此才多有怜悯。 　　不过现在她倒是轻松了。 　　“拒绝了正好！”明仪郡主从不怕安王妃，因此十分坦诚。 　　她哼了一声，见皇后笑着见有宫女拿了御膳房的点心来，先叹了一口气拿给罗妃一盏香茶，这才捏了点心又亲手喂给眼泪吧唧的胖团子，就觉得皇后此刻十分辛苦了。 　　正在这时候，皇后正看着胖团子幸福地双手接过点心捧在胖爪子里一口一口吃得胖腮鼓起，就见门外进来了两个满面笑容的內侍，其中一个急忙给看过来的皇后请安，“娘娘，陛下叫奴婢们来问皇后娘娘与罗妃娘娘，外头阳光正好，陛下与淑妃娘娘相约骑马，问两位娘娘可有兴趣一块儿去？” 　　外面日光高悬，毒辣辣的，这时候去骑马？ 　　怕不是脑子进了水。 　　皇后还未开口，罗妃已将香茶放在一旁的桌上，在宫女们的大呼小叫里软软地捧着心口倒回了贵妃榻。 　　“头，头疼。” 第62章 　　此时此刻，胖团子该怎么办呢？ 　　她也捧着自己的心口，软软倒在了自家姨母的身边。 　　皇后看着宫女儿们簇拥在这俩的身边，罗妃只虚弱地叫了一声就不吭声了，再看垂头认真地看着地面仿佛没有见到这满地凌乱的內侍温煦地说道，“多谢陛下的好意。只是本宫手中还有宫务，且罗妃的身子弱，不舒坦。就叫淑妃好好儿陪着陛下，多骑骑马也是好的。”她的目光温煦，那內侍急忙点头说道，“奴婢明白。” 　　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然而迎着皇后温和的目光，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 　　希望罗妃给力点儿去争宠啊？ 　　也得看看罗妃娘娘愿不愿意叫这毒辣的太阳伤害到自己柔嫩的肌肤呢。 　　他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在这宫中淑妃才是皇帝心坎儿里的人，可是说起来，內侍们反倒更喜欢这位从不对他们施恩拉拢的罗妃娘娘。毕竟淑妃对人太过通透温和，对他们这些內侍太好，总是叫人压力很大的。 　　且想到罗妃如今还膝下没有子嗣，这怎么还不急着争宠赶紧生个皇子……哪怕是公主也是日后有靠是不是？然而见罗妃已经闭着眼睛无声无息了，这內侍一声不吭地从皇后宫中退了出去，当做没看到。 　　“你啊。”皇后侧头看了罗妃一眼。 　　单薄羸弱的美人儿和她的胖团子外甥女儿都偷偷掀开眼皮，偷看皇后。 　　“起来吧。”皇后继续叹息。 　　“外面太阳这么大，陛下竟然还叫咱们去骑马，这莫不是想要我的命。”罗妃哼了一声，看了看外面的天儿，胖团子也看了看感同身受地说道，“若，若刚刚没有大表哥撑伞，我都要晒化了。” 　　这一大一小都娇气的……皇后沉默不语，许久之后艰难地说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 　　不过是太阳晒一点，莫非还当真能怎么着不成？ 　　不过是懒得动弹罢了。她一眼就看穿了罗妃的心事。 　　罗妃素日里懒懒的，仗着自己家世好，才不去争宠呢。 　　反正就算没有皇帝的宠爱，她自家娘家那么硬，也撑得住在宫中的底气。 　　因此，哪怕罗妃承宠的时候不多……这位罗妃娘娘睡皇帝一把就要歇半个月，皇后就不去问皇帝的心情了，不过显然皇帝对罗妃这样羸弱也是心有戚戚。 　　不过虽然罗妃承宠不多，皇帝却时常想着她点，不然只恐罗妃这样单薄会不小心病了什么的，这日日放在心里头多担心一点，别看罗妃承宠的次数少，可是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不低。想来后宫中的女子都有各自的生存之道，皇后本不该担心罗妃。 　　只是罗妃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就算自己身子弱生不出子嗣，可是说句心里话，皇后曾劝她将宫中失去母亲的皇子或是公主给收养在膝下，日后总是依靠。 　　罗妃却嫌麻烦，也称精力不济，不肯。 　　一想到罗妃全部的倔强都在这儿了，皇后愁死了，现在都已经开始在太子的面前絮絮叨叨，希望叫太子记住往后若是当真继承大统，好歹也别忘了后宫还有个罗妃娘娘要照顾。 　　她一颗心都要为不省心的罗妃操碎了，却见此刻罗妃与胖团子竟然偷偷儿一块儿去摸桌上的点心，摆明了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看着这两只，虽然背影不同，一只背影曼妙纤细，一只胖嘟嘟一团，可是那抬着一只爪子去摸点心的动作还挺像的。 　　“皇嫂，年轻的时候你最喜欢骑马，为何不去？”明仪郡主不由好奇地问道。 　　她的侄儿萧河如今都已经在东宫跟着太子混了，当然不乐意叫太子之位出什么岔子。 　　这两年皇帝很喜欢淑妃和淑妃生的七皇子，说句不中听的话，太子是继承人，皇帝自然十分看重。然而若论起宠爱来，太子是不及七皇子的。 　　七皇子乃是淑妃所出，生得好看，又年少乖巧，时常陪伴在皇帝的左右。如今还没什么，可是时间日久，明仪郡主真担心皇帝的心就偏了。她见罗妃这没用的遇到了争宠自己先躺平了，不由带着几分忧虑地对皇后轻声说道，“还有，陛下平日里朝政繁忙，皇嫂没事儿多去给他炖炖汤。”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 　　皇后不由笑了。 　　“炖汤不炖汤的，都不过是对陛下的心意。”她安静了一回儿，这才平静地说道，“淑妃炖滋补的汤水自然是对陛下的心意。可是我主持后宫，为陛下稳固后宫的平和，令他不必操心后宫之事，也是对陛下的心意。” 　　她早就过了争宠的年纪，且就算是想争宠，也争不过如花似玉的绝色佳人。 　　有句话那叫怎么说的来着？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就是如此了。见明仪郡主急得不行，皇后心里也有几分无奈。 　　皇帝对她的确尊重，可是她不及淑妃千娇百媚，也学不来淑妃的解语花儿一般温柔可人。 　　她就算是去争宠，可皇帝恐怕也不吃这一套。 　　如今，也只有她稳得住。 　　只要她稳得住，不要叫人拿住把柄，那自己的后位与太子之位，谁都拿不走。 　　以不变应万变吧。 　　皇帝也不是糊涂人。 　　“您的心意陛下都看不见。淑妃的心意，陛下天天喝在嘴里，那必然就记在心底了。”见皇后温煦地看着自己，明仪郡主小小地抱怨了一句，然而见对面萧堂与萧韦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到底不好说许多话，因此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一时之间宫中寂静了一下，胖团子左看看右看看，知道皇后虽然看似雍容大度，可是说心里话，谁看见夫君宠爱别人不难过呢？且皇帝是不是傻？ 　　跟淑妃一块儿去骑马，怎么还来问皇后与罗妃？ 　　嫌自己眼前不够血雨腥风啊？ 　　怕不是脑子进了水。 　　若是胖团子有一日左拥右抱，绝对不会干皇帝的这种蠢事的。 　　……她一天只宠一个…… 　　她默默地在自家姨母的手臂间打个一个滚儿，还叫萧秀陪着自己，想了想，靠在萧秀的手背上小声儿说道，“累了。” 　　她今天为了刷皇帝真的是操了很多心，此刻真的累得不得了。萧秀见她的确有些困倦的意思，想了想，张开了一双手臂爬上了贵妃榻，默默地把单薄羸弱的罗妃娘娘往另一侧挤了挤，在罗妃震惊得美眸瞪圆里，淡然地把胖团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小手拍着阿菀的小身子低声说道，“我照顾阿菀睡觉。” 　　“你！”罗妃娘娘竟然叫个团子给挤下塌，扶着一旁的皇后惊呆了。 　　“你看看他们！”她还哽咽地红着眼眶对皇后控诉道，“怎么办啊？” 　　她一副伤心得不得了的样儿，皇后哪里还记得住倒霉皇帝，无奈地叫宫女儿们再去搬了一张比这贵妃榻更大更华美柔软的贵妃榻来摆在自己的另一侧，目光柔和地说道，“歇着吧。”她这样温柔，罗妃矜持地弹了弹自己翩翩的长袖，哼了一声说道，“我也不是计较的人。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我平日里也不是很娇惯我自己的。” 　　“对。你最好养了。”皇后耐心地说道。 　　“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有我这样一般好养活呢？”罗妃轻叹了一声，蹙眉，柔弱地说道，“最不给娘娘找麻烦的就是我。就算有这一二争端，可是看在娘娘待我这样温煦，我又如何能叫娘娘为难呢？” 　　她没有去把两只团子从自己的贵妃榻上踹下来就仿佛是特别善良了似的，偏偏皇后却忍不住笑着说道，“你是最善解人意的人。”皇后这样笑了，罗妃这才哼了一声说道，“那是自然。” 　　她这才躺在了这张贵妃榻上，雪白的指尖儿撑着额头，目光流转地看着一旁的萧秀与阿菀。 　　看着胖团子这样体弱，罗妃的眼底露出几分不明显的忧虑。 　　只是这抹忧虑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只是不愿意把目光从阿菀的身上转移。 　　“怎么，这么喜欢阿菀？若喜欢小孩子，你自己也生一个。” 　　“哪里是喜欢小孩子。我是在想，阿菀这与韩三生得这么像，出门也不怕被套麻袋！” 　　想当年罗妃娘娘的记忆里，韩三是多么讨厌的人哟，打从第一天见过她就觉得这家伙不是一块好饼，果然突然有一天，自家大姐就被韩三这狐狸精给勾搭走了。罗妃一想到当年韩三种种狐媚把罗芳给迷的五迷三道连妹妹都顾不得了就咬牙切齿，如果有可能，恨不能手撕狐狸精！因此，她与韩三是不共戴天的！ 　　“这你不必担心。除了你旁人都不会套韩三麻袋。” 　　人家韩三当年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白莲花儿，捧在掌中还宠不过来，谁舍得套韩三的麻袋。 　　也就罗妃娘娘一个了。 　　见罗妃哼了一声，皇后不由微笑起来，只自在地与明仪郡主说话，顺便时不时拍拍罗妃的肩膀，哄她再睡一会儿。好不容易把这娇娇气气多愁多病的罗妃娘娘也给哄得睡了，她命人架上屏风挡住罗妃的睡颜，这才与萧堂萧韦兄弟两个温煦地说话，十分慈爱。 　　见萧堂沉稳，萧韦伶俐，皇后便笑着对萧韦戏谑地问道，“前儿我听说你抢了四公主的簪子？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四公主正嚷嚷着要报仇，你给了谁？莫叫人家姑娘被你牵连了啊。” 第63章 　　萧韦正看着胖团子小肚皮一鼓一鼓地睡觉，听了皇后的问话差点儿喷了。 　　“那个什么……”他吭哧吭哧两声，心虚地对皇后说道，“您可别跟四公主说啊。我后来都给阿菀了。这不是就她一个表妹，想对阿菀好点儿么。” 　　萧韦虽然表姐妹不少，可是还是觉得与阿菀最投缘，素日里阿菀对自己的宠爱又不拔尖儿，当然得想个法子争宠，不然岂不是永远不是萧堂与萧秀的对手？他还算聪明，也知道当胖团子的坐骑大概不能当很久，因此才想着拿好看的首饰拉拢一下胖团子的心。 　　谁知道胖团子很担忧，显然果然四公主就找上门来了。 　　“你啊。”皇后一愣就明白了，不由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些孩子们打打闹闹的，这后宫倒是鲜活了许多，因此她是不会苛责的。 　　她反而觉得有趣。 　　“您真的别跟四公主说。不然我真担心阿菀叫她给嚼了。”就那么一个泼辣的敢往京都小霸王的胳膊上啃，留了两个大牙印儿的彪悍公主，团子撞上了绝对不够一口吞的。 　　萧韦就哼哼了两声，专心央求皇后千万别暴露了团子，反正阿菀可聪明了，进宫的时候是不可能戴那几样儿首饰的。见他担心得不得了，皇后不由微笑起来，温和地看着一脸傻白甜的萧韦，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意动。 　　虽然说庆王世子是萧堂，可是皇后却觉得萧堂素日里太过稳重。 　　且萧堂的性子皇后知道一些，过于冷淡，叫他放在心上的人，如阿菀，捧在掌心样样儿用心。 　　可若是不得他心的人，也时常会非常悲剧。 　　庆王府的后宅其实也很不错，虽然庆王妃是个糊涂虫，不过皇后却觉得她这种糊涂蛋在庆王的面前什么都算不上，对庆王也没什么影响力。 　　她的娘家承恩公府如今也有与萧韦同年纪的女孩儿，若是能嫁给萧韦，哪怕日后不能袭爵，可是只看萧韦是这样正直的好孩子，寻常日子过得也不会很坏。且萧堂与萧韦兄弟情深，日后萧韦绝不可能沦落落魄，唯一叫皇后担心的就是庆王妃。 　　可是只要萧韦对妻子好，那自然会护着妻子，等闲庆王妃也管不了人家小两口的事儿。 　　更何况就算庆王妃想要闹事，也得看看儿媳妇儿是谁家的闺秀，她恐怕也不敢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去欺负皇后的侄女儿。 　　心里想着这些，皇后就看萧韦十分好。然而这婚姻之事都是缘分，她不可能自己中意了萧韦就不顾及萧韦的感受非要人家娶自己娘家的小辈女孩儿。 　　且萧韦如今年纪还小，也不是很着急。因此皇后不过是含笑听着萧韦压低了声音的解释，看萧韦的目光带着几分温和。她的目光都叫萧堂看在眼里，见弟弟还蠢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羞涩扭捏一二骗个媳妇儿回来，萧堂也沉默着不吭声，等着回头好好儿跟老爹庆王说说。 　　总得叫弟弟长点心眼儿是不是？ 　　不然，不定哪天就被谁家的闺秀给推倒。 　　“这是说什么呢？”就在皇后与众人说笑的时候，不知时间已经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已经日落西山，明仪郡主倒是注意到了这外面的天色不怎么亮堂，然而想到自己美滋滋地进来，却形单影只缺了一只团子回去，明仪郡主还回家回个什么劲儿？ 　　她厚着脸皮跟皇后说话，正准备蹭一顿晚膳，就听见皇帝的笑声。胖团子就被这爽朗的笑声给震醒了，从萧秀的怀里滚出来，坐在贵妃榻上，腿上还盖着丝被，呆呆地揉眼睛，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样子。 　　皇帝见她睡得胖腮红扑扑的，小小一团呆坐在贵妃榻上，不由一乐，上前俯身看她。 　　胖团子条件反射，张开两只小胳膊就要抱抱。 　　见她这样主动，皇帝微微挑眉，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戏谑，一转身就坐在了贵妃榻上把这团子给抱在了怀里，却见这团子还一副呆呆的没睡醒的小样儿，哼哼唧唧地蹭他的脖子小狗儿一样蹭来蹭去，含糊地哼哼说道，“陛下的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当然会有阳光的味道了，皇帝陛下那可是在大日头底下潇洒了一下午来的。 　　只是胖团子的腹诽没叫皇帝听见，皇帝反而听了心情十分愉悦。 　　“下次骑马也叫你一块儿去。” 　　“不不不！”胖团子顿时清醒了，挥着小胖手用力摇头。 　　“为什么？”皇帝好奇竟然还有人不喜欢骑马，不由笑着问道。 　　“颠簸。”就跟罗妃娘娘想的那样儿，胖团子一想到若是某一天自己在烈日之下暴晒一把还得在皇帝面前高高兴兴的就怕极了。 　　她摸了摸自己柔弱的小身子，软软地歪在皇帝的怀里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给陛下找麻烦。还是叫我独自在阴影里绽放吧。”这世上还没听说过白莲花得去日头底下爆嗮的呢，阿菀都觉得服了皇帝陛下了，完全不知道体恤可爱妩媚的美人儿们呀。 　　美人儿是要娇养的。 　　“没事儿，朕抱着你骑马。”皇帝挑眉，看着这一下子机灵了的团子。 　　“不要了。叫陛下玩儿得不尽兴，那多不好意思。”胖团子假假地关怀了一下皇帝，捂着心口躺在皇帝的怀里娇气地说道，“头疼。” 　　她这睡得这样开心，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头疼，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被一扇大屏风给遮掩住，显然也是在睡觉的罗妃的方向，正想说点儿什么，却见淑妃已经牵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年走进来。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显然骑马过后已经重新梳洗过，此刻美丽得那一瞬间的光彩压过了外面的夕阳，和那目光柔和的少年走在一块儿，仿佛画卷一般美好。 　　皇帝目光温柔了几分。 　　“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虽然得皇帝的喜爱，可是却从不恃宠而骄，对皇后也十分尊重，轻轻拜下。 　　“不必这样多礼。”皇后扫过淑妃那张红润带着几分春色的桃花面，笑了笑，看向那少年。 　　“七皇子也来了？”她对七皇子倒是十分慈爱，见那少年走过来，腰间的玉佩随着行动微微摇曳，竟然生出了几分翩然的脱尘之气，不由对皇帝笑着说道，“七皇子越发俊秀。” 　　这话说得不错，这七皇子走过来的时候，哪怕知道皇家多美人，也见过了皇帝的英俊与淑妃的绝色，胖团子都看人家七皇子看得呆住了。她就一双大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看见了一个嘴角嗪着如沐春风的浅笑缓缓而来的少年。 　　此间秀色不在人间。 　　阿菀莫名地就想到了这句话。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落口水。 　　“朕的皇子都各有各的俊秀。”皇帝脸上生出笑意，满意地看着七皇子走过来给自己与皇后请安，举手投足自然有属于自己的风雅，见他目光柔和，皇帝听到了垂涎的声音，一低头就看见胖团子正呆呆地，跟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财主似的看着七皇子，想了想，陡然嘴角抽搐地问道，“七皇子好看吧？” 　　他莫名生出几分醋意，显然想不到上午的时候这团子还赌咒发誓自己是她心里最喜欢的人，一转眼……有一种被团子抛弃了的感觉。 　　“再好看的人，也不及陛下十分之一呢。”胖团子还知道谁是自家金大腿，却说起美人儿她见的多了，七皇子虽然生得举世无双的好看，对阿菀也就是简简单单那么回事儿。 　　她急忙转过身来，抱着皇帝的手臂甜言蜜语地说道，“陛下才是我最喜欢的人呢。在我的心里，陛下就如同天上的仙人，如同天空上的明月。独一无二。”她这把皇帝给夸的，难为这么一只小小的团子竟然没有学会别的，先学会怎么甜言蜜语了。 　　皇帝心里的那点小郁闷不见了，矜持地哼笑了一声。 　　“那你刚刚看七皇子做什么？” 　　“谁见了陌生的漂亮人儿都要多看两眼的呀。只是陛下就仿佛是我家里最美丽的牡丹花儿，我放在心尖尖儿上，艳冠群芳。” 　　胖团子觉得她爹夸她娘的话如今说起来哪哪儿不对，不过想到她娘听到自己像是牡丹花挺满意的，就深情款款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对嘴角微微一抽的皇帝陛下继续卖力地说道，“陛下，您的美丽……”她刚说了这一点儿甜蜜的话，就听见屏风后头传来了罗妃的咳嗽声。 　　“这肉麻的。” 　　一看着团子说的话就知道平日里韩三那狐狸精是怎么谄媚她姐的了。 　　不然阿菀小小一颗，怎么知道这些玩意儿。 　　罗妃一向韩三竟然如此狐媚，顿时大恨，哪里还睡得着。 　　她一句话把胖团子的赞美给堵住了，本是想救皇帝一命，唯恐皇帝听多了恶心死。 　　谁知道要不怎么说是帝王呢，皇帝竟然还觉得这些称赞很不坏，还听得心里很舒坦，一边随口叫人去服侍罗妃坐过来一些，一边还更加充满了满意地问阿菀道，“朕的美……英俊又怎样呢？”他的这份满意，连与他大婚几十年的发妻皇后都忍不住侧目，许久之后，皇后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竟然从不知道，皇帝竟然是这样的皇帝！ 第64章 　　“就……”胖团子看着皇帝陛下目瞪口呆了。 　　“饿了。”她垂头捧着自己的胖肚皮小声说道。 　　还有什么……她爹爹就不叫她继续看了。 　　“饿了？”皇帝用自己的龙生宝贵的经验猜想了一下，笑着问道，“这是在说朕秀色可餐？” 　　这团子还是蛮有眼光的，虽然年纪小说不出什么美好的词汇，不过这份心还是很叫皇帝满意的。他笑眯眯地摸了摸继续目瞪口呆的胖团子点头说道，“不错，你是个诚实的小姑娘。” 　　虽然自己的本意是还没吃饭，不过看在皇帝陛下这么高兴的份儿上，胖团子转了转自己的大眼睛，软软地对皇帝说道，“因为陛下在我的心尖尖儿上呀。” 　　她露出真诚的表情。 　　“那七皇子呢？”皇帝见七皇子含着几分笑意，仿佛对这团子十分好奇，心中微微一动，笑着对阿菀问道，“七皇子生得好看么？” 　　“好看。”阿菀干脆地说道。 　　“那七皇子的心尖尖儿你还要么？”皇帝继续笑问道。 　　虽然他是在笑着说话，然而皇后正拉着罗妃坐在自己身边的动作却一僵，她下意识地看向温柔笑起来的淑妃，就见淑妃一双美好的水眸都落在了阿菀的身上。 　　这个问题太难以回答了，若阿菀干脆地拒绝，这说明这小姑娘的心里还是对淑妃这个与自家姨母争宠的嫔妃心怀排斥，甚至排斥七皇子，对皇帝来说自然是不讨喜的。可若是阿菀点头，哪怕是童言童语，日后孩子们长大了，皇帝随意说笑的时候也可以“想当年”。 　　“想当年阿菀还说把七皇子放在心尖尖儿上。”这一句话，阿菀就别想嫁给别人了。 　　虽然七皇子如今并未有什么异动，然而阿菀出身豪门世家，背后连着好几门厉害的姻亲，特别是罗妃又是阿菀的姨母。 　　皇后心里轻叹了一声，却只是笑了笑，叫微微蹙眉的罗妃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阿菀见七皇子一双漂亮柔和如同春风一般的眼睛看过来，眼底仿佛还带着几分笑意，回头看了看笑眯眯的皇帝，突然叹了一口气，抱着这狗皇帝的脖子无奈地说道，“本来心尖尖儿上还有点位置，可是陛下太占地方。” 　　她遗憾地看着七皇子流了一把口水，这才带着嗔怪与遗憾地看着皇帝，一双胖爪子就摸上了皇帝英俊的脸深情款款地说道，“陛下你看，我为了陛下做了多少的牺牲。为了陛下能在我的心尖尖儿上，好看的人都不能放在心上啦。” 　　她垂下了大脑壳，黯然失色了，一会儿，还巴巴儿地对七皇子说道，“虽，虽然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陛下了。不过七殿下也不要觉得失去了我的欢心就茶饭不思。日后一定还会有好人儿把殿下放在心尖尖儿上。” 　　她还很善良地去安慰七皇子，七皇子不由微笑起来，上前几步，声音带着少年的清越柔软，柔声说道，“不要心尖尖儿，只要你记得我，好不好？”他微微一笑，胖团子顿时眼睛又直了，痛苦地板着胖手指数着萧堂萧韦萧秀外加忠诚侯府的八个表哥，又摸了摸自己小心口，潸然泪下了。 　　“没地儿了。伤心。”她扑进了狗皇帝的怀里，抽抽噎噎，不时扭着小身子哽咽地看着七皇子流泪说道，“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呀……殿下来晚了。怎么不早点儿来找我？” 　　她这样天真懵懂的话，皇帝抱着这颗圆滚滚软乎乎的团子听得心都要化了，见七皇子正弯起眼睛笑得好看极了，皇帝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疼爱，垂头摸了摸阿菀的小身子笑着说道，“这就是你的不是。谁叫你不早点来给朕请安？” 　　“别说了。都是伤心事。”胖团子也不知道在哪儿学来了这么许多的手段，摆手，深深地伤心着。 　　她这样含糊了过去，皇后不由笑着看了罗妃一眼。 　　罗妃却在默默地磨牙。 　　“这又是怎么了？”见罗妃哼哼着捂着心口又一副要倒的样子，皇后探身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跟韩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说小孩子耳濡目染，大人什么样儿孩子什么样儿，可见韩三没少狐媚我大姐！这狐狸精！”罗妃一看胖团子那游刃有余的做派，都觉得这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背后有人细心教导过的呀。 　　她完全不相信胖团子自学成才，见皇后失笑，无奈地看着自己，雪白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拧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对皇后抱怨说道，“怨不得大姐最近都不给我写信报平安了。必定是韩三从中作梗！” 　　“……你跟阿菀的父亲计较什么。”这两位除了都是白莲花儿，还能有什么利益冲突不成？ 　　然而罗妃却只觉得盛世白莲世间只能有一朵儿，管他公母，碍了她的路就不行。 　　“大姐，大姐从前都最疼我的。”罗妃委屈了，拧着皇后的衣摆，顿了顿，咳嗽了一声，转了转自己的眼睛抖着耳朵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对皇后说道，“那皇后呢？是不是往后要对我更好啦？” 　　她一双妩媚的眼微微张开，期待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就嘴角微微一抽，想到了自家可怜的太子儿子竟然不仅要跟兄弟们争夺父亲的宠爱，还要跟罗妃娘娘争夺皇后的母爱，这命也是够苦的了，嘴上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对。对你最好，好不好？” 　　“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啊。”罗妃紧张兮兮，一张美人面都皱起来了。 　　皇后继续微笑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这样安抚了罗妃，罗妃这才觉得自己能勉强容下了韩三，没有把个跟韩三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胖团子吊起来抽打。 　　只是皇帝因与阿菀闹了一会儿，就在淑妃有些遗憾的目光里不再提及七皇子的话题，叫七皇子坐在一旁，这才叫人上晚膳一块儿吃饭。他在晚膳上也没有把阿菀给放下，就叫胖团子坐在自己的面前一块儿面对眼前长长的长桌还有晚膳，阿菀一双小爪子扒着饭桌看了一会儿，回头看皇帝。 　　“喜欢吃什么？” 　　“陛下喜欢的我都喜欢。”阿菀嘴巴很甜地说道。 　　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皇帝笑了，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皇后先叫人去给罗妃上了滋润开胃的汤水，心里微微点头，只觉得皇后对罗妃十分照拂，叫自己十分放心。 　　他对皇后虽然不至于如同淑妃那样深爱，然而对自己的发妻却一向尊重。且皇后沉稳贤惠，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说别的，就罗妃这样娇气的人，竟然还能在后宫活得好好儿的，这就说明皇后的确是个有本事，又有容人之量的人。 　　不然，就罗妃这种白莲花儿，进宫第二年就病死宫中，忠诚侯府都得觉得理所当然。 　　谁叫罗妃身子坏呢？ 　　且想到皇后也十分善待淑妃，甚至将七皇子也照顾得不错，皇帝心里也多了几分对皇后的温情。 　　没有炽烈的爱情，哪怕是温馨的亲情，他与皇后之间也是和睦的。 　　“今日朕去骑马，瞧见马苑之中多了几匹极好的进贡的马匹，因想起皇后曾经也十分喜欢骑马，朕专门给你留了一匹，日后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皇帝握了握皇后的手，见罗妃一只手撑着雪白的额头看起来不是很康健，心里更加关心几分问道，“今日你又不舒坦了？瞧着脸色不好，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免得叫朕为你担心。”他关照了今日没有陪伴自己的皇后与罗妃，阿菀见他竟然还蛮在这妻妾之间游刃有余的，就哼哼了一声。 　　“多谢陛下。”皇后笑着说道。 　　她却对骑马并不感兴趣。 　　皇帝大概并没有想过，所谓的喜欢骑马，并不是因她喜欢，而是因他喜欢。 　　他是她的夫君，他喜欢什么，她就愿意陪着他喜欢什么。 　　可是年华老去，或是感情容易消逝，如今，他也并不大需要她在身边陪伴他了。 　　虽然心中有些落寞，然而对皇帝的感情从来不是皇后心中的全部，她只是笑着应了这匹自己也不知何时才会去看一眼的好马，只招呼坐在两旁的人用膳。 　　这晚膳上的人不少，因萧堂与萧韦兄弟两个都在，皇帝随口问了问庆王府如今的情况，待知道庆王最近又纳妾了，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有点儿同情这在后院儿比自己还忙的弟弟，然而见萧韦与萧堂神色都很平静，皇帝顿时高看一眼。 　　不动声色，这真是做大事的人。 　　萧堂如今跟着皇帝做事，皇帝想了想，就对萧韦笑着说道，“你也大了，也不能总是在宫中胡混，不如去东宫，与太子身边多学学如何做事。” 　　他一句话就把萧韦给使唤到太子的面前，淑妃一愣，看了看萧韦那副痛苦的样子，不由抿了抿嘴角笑着说道，“陛下自然是一片温煦。只是庆王两子，世子在陛下面前忙得不得了，庆王妃身边只剩下一个二公子，若是再叫二公子也忙碌起来，未免庆王妃身边十分孤单。” 　　“孩子都要长大，哪里能总是养在母亲身边。她若孤单，就自己找事做，难道还叫阿韦不做事，只陪着她这个母亲就叫孝顺？”皇帝却摇了摇头。 　　见他打定了主意一般，淑妃这才笑着不说话了，转身给七皇子叫了些清淡的菜色。 第65章 　　七皇子就安静地垂目，谢了淑妃，在一旁吃饭。 　　阿菀就觉得这后宫真的不怎么样。 　　这怎么到处都是坑啊？ 　　虽然说韩国公府也不怎么太平，然而叫阿菀说，可比这帅大叔皇帝的后宫强多了。 　　她就心里不怎么乐意在后宫里呆着，反正已经刷了一遍皇帝的心尖尖儿，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是不是？然而看了看坐在阿菀不远处的罗妃，胖团子决定最近还是陪着罗妃在宫里，起码自己也能叫罗妃心里开心一点，也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 　　她还蛮有自信的，然而等明仪郡主等人要离开后宫的时候，明仪郡主顿时就跟胖团子恋恋不舍了。 　　和皇帝这种花心货不一样，明仪郡主的心都在胖团子的身上了。 　　“只住几日。到时候四婶儿来接你。记得想四婶儿，白日里起来不要往太阳底下去。”明仪郡主与胖团子执手相看泪眼，那哭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什么痛苦的离别几百年不见面似的。 　　皇帝捂着嘴角在一旁看着这两只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明仪郡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只留了一只胖嘟嘟泪流满面的团子哭着回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叫道，“陛下，除了皇后娘娘和姨母，这宫里阿菀只剩下你啦！” 　　她抽抽搭搭地趴在皇帝的腿边，弱小无助又可怜。 　　皇帝依旧沉默着。 　　那个……为什么还得除了皇后和罗妃？ 　　他还得排第三？ 　　“好了，朕会对你好的。”不过这都不是现在应该想的，如今最应该做的事，本就是先把这小东西给哄好了。皇帝又俯身把梨花带雨的阿菀给抱起来了，放在了怀里好生安慰，那对阿菀的耐心简直叫人震惊了。 　　然而阿菀却不知道皇帝这是难得的温柔，抽噎着抹着脸上的眼泪哽咽地说道，“陛下一定要对我好。为了陛下我才留在宫里的。”她一边哭一边打嗝儿，小身子弱弱的，又歪在了皇帝的肩膀上捂着心口哽咽道，“头，头疼。” 　　淑妃见阿菀与皇帝恋恋不舍的，不由在一旁温柔地说道，“阿菀第一次进宫，难免心里惶恐不安。陛下，今日你还是陪陪罗妃与阿菀吧。” 　　她带着几分善解人意的温柔，皇帝听了，看了看突然不哭了，一张小胖脸儿僵硬了的胖团子，又看了看一旁婀娜纤细的罗妃，倒是有些意动，微微颔首说道，“这倒是……”他已经连续宠了淑妃几日，虽然说淑妃是他心上人，然而独宠淑妃却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该做的。 　　“哎呀，头疼。”罗妃已经虚弱地靠在了一旁的宫女身上，脸色惨白，嘴唇没有血色，看起来十分可怜了。 　　“这又怎么了？朕都跟你说，白日里若是不舒坦，就不必在外走动，你偏不听。”皇帝见淑妃那单薄得风吹一下就要飘走，跟美人灯笼似的一碰就坏，几乎都不敢对罗妃重言重语，带着几分无奈细语轻声地说道，“去叫太医来瞧瞧。就是专门给罗妃看病的那个。” 　　他一手抱着阿菀，一手轻轻扶住了罗妃，阿菀嗅到罗妃身上那淡淡的冷香，她姨母就在那里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这身子弱，哪里有精力与陛下说话儿。又要照顾阿菀，又要招待陛下？陛下别烦我了。去别人宫里吧。” 　　她还嫌皇帝烦。 　　然而皇帝也知道她精力不足，没有精神应付自己，眼底带了几分怜惜，轻声问道，“那阿菀要不要留在皇后这儿？”他都担心罗妃若是为阿菀再操心些，自己就要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握着罗妃那冰冷的手，皇帝沉默了一下，大手握住了罗妃的给她取暖。然而罗妃却只是目光横斜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阿菀乖巧，我知道她不会闹着我。”她的目光潋滟如水，落在阿菀的身上，胖团子急忙用力点头，抱着皇帝乖乖地说道，“可听话。我照顾姨母呀。” 　　这两个这样善良可爱，又都是多病脆弱的身子骨儿，皇帝看了看怀里这只，又看了看手上这只。 　　“不许淘气，也不许胡闹，都好好儿的，嗯？”他看着这两个眼泪吧唧地看着自己的白莲花说道。 　　“都听陛下的。”罗妃的目光柔情似水。 　　“陛下放心，不叫陛下费心。”胖团子的目光深情款款。 　　见她们应了自己，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轿子过来，伸手把罗妃拦腰抱起放在了轿子上，又把胖嘟嘟的团子放在罗妃的身边，挥手叫人把她们送回去。 　　罗妃已经撑不住，伏在轿子上轻轻喘息，倒是阿菀，眼巴巴地看着皇帝巴巴儿地说道，“陛下，明天，明天我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陛下懂得。” 　　想要见胖团子，那就来皇后的宫里找她就好。她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充满了暗示，皇帝哭笑不得，点头说道，“朕懂了。”他想了想，想到淑妃虽然与自己真心相爱，然而本性顺从胆小，有些畏惧盛宠，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确与她在一块儿的时间更多些，如今罗妃又病了，不如好好儿抚慰皇后。 　　皇后到底是中宫，母仪天下，他怎么也要给皇后更多的体面。 　　若是他都不在意皇后，这后宫嫔妃谁还会把皇后敬重侍奉呢？ 　　“朕就陪陪皇后吧。“因想到这些，见轿子已经被抬走，胖团子趴在轿子上不肯转身，一直看着自己，眼泪吧唧万分不舍，皇帝的心里一软，到底留在了皇后的宫中。 　　然而阿菀却并不知道皇帝的心总是这样柔软，她直到皇帝看不见了，这才哼哼唧唧地一抹眼泪爬到了罗妃的怀里去，端详罗妃那张没有血色却清艳逼人的脸。这是她母亲的亲妹妹，是她母亲罗芳放在心上天天念叨挂心的人。 　　因罗妃久居深宫，罗芳提起妹妹的时候总是心存抑郁。 　　她知道母亲觉得忠诚侯府对不起罗妃。 　　想当年，罗妃不是没有可以嫁人的对象，只不过是忠诚侯府犹豫了对方的门第一下，之后还未点头，就被皇帝将罗妃接到了宫中去。 　　看着皇帝对淑妃那样相视一笑柔情蜜意的样子，阿菀就知道，罗妃在皇帝的心里再有地位，可是也不过是寻常了。想想自家这样可爱的姨母却得不到真心的疼爱，反而要与很多很多的女子一块儿去分享一个男人，就连怜惜与温柔都并不完整，阿菀不由自主地拿小胖爪轻轻地摸了摸罗妃的脸。 　　“姨母。”她怯生生地凑过去，亲了罗妃一口，把自己嫩嫩的脸贴在罗妃的脸上，小小声地说道，“母亲不在京都。我，我替母亲对姨母可好可好。” 　　她稚嫩又天真，说着这样孩子气却又叫人觉得有趣的话，然而罗妃正靠在轿子上闭目养神，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一瞬，一只手抬起，轻轻地落在了阿菀稚嫩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小东西。” 　　她的声音又柔软又好听，阿菀只觉得罗妃对自己温柔极了，趴在罗妃的耳边嘀嘀咕咕，说着许多的傻话。 　　什么边关的时候母亲是多么惦念姨母，还说很多的话，叫罗妃知道她母亲对她的惦念。 　　“母亲说，姨母要幸福。不然若是姨母不欢喜，母亲也不会觉得欢喜的。”团子今天简直爆种了，小嘴巴儿巴巴儿地说了一天没够儿，直到到了罗妃的宫里还没完。 　　她叫一个忍笑的宫女抱起来一块儿跟着罗妃往罗妃的宫里去，罗妃的宫中倒是十分华美，绫罗锦绣堆儿里出来的，满目的奢华。阿菀就喜欢这样简单不做作的炫富，什么低调清雅，在胖团子的心里都不及荣华富贵重要呢。 　　她喜欢浓烈的颜色，喜欢漂亮的首饰，也喜欢这样满目荣华锦绣的奢侈享乐。 　　……就是一只做米虫的料。 　　显然，罗妃也是喜欢享受的。 　　“姨母这宫里真好看啊。”胖团子真心实意地赞美。 　　“不然给皇帝做妃子图什么啊？当然图享受啦。”罗妃也得意洋洋，一回了宫里，顿时头不疼了，身子也不觉得难受了，哪怕依旧羸弱，却已经可以和胖团子坐在一张大大的，非常大的贵妃榻上，一块儿靠着贵妃榻又吃牛乳做的点心。 　　外面的夜风不是很凉，从半开的窗子外吹进来一点，也不知哪里还有一点花香格外叫人舒坦，这安静得不需要应付皇帝，只需要清清静静享受的生活，简直叫阿菀幸福得恨不能打滚儿。 　　“娘娘，该沐浴了。”一旁一个宫女笑吟吟地走过来，对罗妃说道。 　　罗妃撑着额头嗯了一声，摸了摸阿菀的脸问道，“要不要一块儿啊？” 　　阿菀尚且没有见过皇家的浴池，急忙点了点小脑袋，叫两个温柔可爱的美人姐姐牵着，与罗妃一块儿去宫后面的汤池去沐浴。 　　当胖团子穿着一件小肚兜儿坐在大大的玉石堆砌的汤池边儿上，看着那满池子清透温温的池水，又看了看汤池的边缘还给整出了一个大片的可以躺着浸泡在池水里的平台，又看了看两个笑眯眯的美人姐姐手里涂满了香喷喷的香膏把自己团团包围，胖团子幸福地躺进池水里，只觉得自己的团生都圆满了。 　　堕落，真的太堕落啦。 　　她喜欢！ 第66章 　　阿菀就受到了一次宫中顶级的享受。 　　她觉得自家姨母跟爹爹都是很好命的人。 　　这两只大米虫，一只抱住了皇帝的金大腿，一只找了她娘亲罗芳做长期饭票，简直就是米虫界的巅峰了好么？ 　　胖团子被美人姐姐们拿香膏在身上涂涂抹抹滋润自己稚嫩的小皮肤的时候，只觉得幸福得也有点忧愁。 　　这得去哪儿才能找到一属于胖团子的金大腿呢？ 　　她觉得自己的米虫生涯需要好好儿规划一下了，一边趴在温暖的池水里昏昏欲睡，看着自家姨母也幸福地被人服侍着沐浴，不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这舒舒服服的睡觉叫阿菀一下子就陷入到了深沉的梦乡，罗妃沐浴完毕从池子里起身，就看见这团子已经睡得小肚皮一鼓一鼓的了。 　　她哼笑了一声，叫一个宫女把阿菀给擦干净身上的水，送上了自己的床。 　　胖团子哼哼唧唧地打了一个滚儿，就抱着软乎乎的床睡得更香甜了。 　　“明日就送阿菀出宫吧。”罗妃坐在一旁叫人服侍着换上里衣，垂头看阿菀的胖嘟嘟的小模样儿，眼底多了几分爱惜，抬手轻轻地摸着阿菀的小胳膊，说出的话却叫一旁的一个贴心的宫女有些诧异。 　　这宫女乃是当初罗妃从忠诚侯府带进宫的，自然忠心无比，听见罗妃是不要留阿菀在宫里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到底心疼罗妃，轻声说道，“娘娘何必这样着急呢？叫五姑娘在宫里多陪陪娘娘吧。五姑娘在宫里头，娘娘瞧着心里也欢喜许多。” 　　“她不是个能在宫里呆的性子。”罗妃轻声说道。 　　“谁又是天生就合适在宫里呢？想当年娘娘不也是在宫里十分艰难？如今这日子都过得好了，娘娘怎么也算是颇有荣宠，五姑娘就算在宫里头住着，谁人还敢欺负了五姑娘不成？” 　　这宫女见罗妃羸弱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不由越发心疼，继续劝她说道，“陛下都说今日要来娘娘宫里。娘娘怎么反倒拒了？若是，若是叫陛下多在娘娘身边几日……” 　　“他多在我宫里几日，我过的也是如今的生活。不在我的宫里，我依旧过得奢侈，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用呢？”就算没有恩宠，可是罗妃娘家人能干，皇帝看在忠诚侯府那一家子为他在沙场玩儿命，也绝不会亏待了宫中的罗妃。 　　她不管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既然都已经是最好的了，那睡不睡皇帝，对罗妃就无关紧要了。 　　她满不在乎，宫女却迟疑了一下。 　　“好歹……也该生个儿女傍身。”她轻声说道。 　　“若生个皇子……罗家就不会如同今日这般过得舒心了。”罗妃顿了顿，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她这话说得叫这宫女只觉得心酸，哽咽了一声红着眼眶说道，“娘娘为罗家做得也尽够了。在宫里就跟个人质似的，陛下他……” 　　想当年忠诚侯府满门武将，偏偏个个儿都有出息。 　　皇帝并不是忌惮臣子的人，因此把这群骄兵悍将全都放出去为自己守江山，甚至对罗妃的姐姐罗芳也同样信任有加。 　　然而再宽心的帝王，也总是会未雨绸缪。 　　罗家最得宠的就是罗家最小的女孩儿，既然如此，就宣进宫中，荣宠加身，也是给忠诚侯府的宽慰。 　　看似皇帝是喜欢罗家的女儿将她接到宫里来放在手心儿上宠，这满京都谁不知道宫里的罗妃娘娘病弱成那样儿，皇帝却依旧宠爱不绝？可是内里皇帝到底有几分真心也只有天知道。 　　这宫女只觉得自家娘娘可怜，然而罗妃却嗤笑了一声，抬眼看了这为自己真心伤感的宫女挑眉说道，“陛下身为帝王，自然应该有这样的防范。且他并未亏待罗家，也并未亏待我。给我荣华富贵，叫我过得极好，我并不怨恨他。” 　　她其实不怎么怨恨帝王的利用。 　　因为无论存的是什么心，罗妃也必须要承认，皇帝对她不错。 　　该给的都给了，该宠的都宠了，她住在宫中如同曾经在娘家一样轻松愉快，这宫中也没有敢冒犯她的人。 　　她母亲与兄长姐姐们都觉得对不起她，是因她为忠诚侯府做出牺牲，然而罗妃却并不觉得家中亏欠了自己，平静地靠在阿菀的身边，看着灯火跳跃之下胖团子红扑扑的脸淡淡地说道，“我这样的人，若是不生在荣华锦绣里，就是个早死的命格。且无论嫁到谁家去，时间久了，我这身子都是撑不住的，或许反倒因种种琐事成了怨偶。如今我在宫中开开心心的，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至少，至少哪怕生个公主……娘娘，宫里头失去生母的公主也有几个，若是您当真担心陛下忌惮罗家。那不如就将哪位公主养在自己的膝下，这宫里的日子过得也快活呀。” 　　宫女是真的为罗妃担心，如今罗妃年华正好也就算了，可是来日罗妃若是老去，膝下无子，待来日皇帝一旦驾崩新君登基，莫非罗妃要老死宫中不成？她急的不行，很想再劝劝罗妃，罗妃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与皇后这样亲近，日后难道太子还能不养活我？” 　　……感情罗妃娘娘这大米虫不仅要啃皇帝，连下一任皇帝都不放过啊？ 　　这宫女动了动嘴角说不出话来。 　　“可您又不是太子生母……” 　　“太子也得听皇后的。反正皇后到时候一句话，太子也得继续养我这个母妃。”罗妃本来就不是一个悲伤春秋，对风流泪的性子，不然就凭这糟糕的身子骨儿，再是个敏感多思，常常憋闷在心中落泪的女子，那早就愁死了。 　　她能活得这样柔柔弱弱却总是不咽气，就是因素日里从不把这些能把人家宫女急哭的事儿给放在心上。见这宫女无奈地看着自己，她笑眯眯地握了握她的指尖儿柔柔地说道，“更何况就我这身子骨，也不是能轻易有孕的。何必放在心上。” 　　当年她被皇帝截胡没有嫁给自己想嫁的人，那时只觉得天崩地裂，可是如今想想，却是庆幸。 　　她那样病弱无力，总是需要被人捧在手心儿上珍重，可是美人乡是英雄冢。 　　若是她想嫁给的那个人天天留在后院儿里陪着她，忘记了自己的满腔的抱负，那她都不能原谅她自己。 　　那样的人应该策马而行，冲锋在沙场之上，是被天下百姓都称赞的大英雄，而不是一个拘泥在后院，日日为她悬心的男人。 　　如今她做了皇帝的嫔妃，其实都很好。 　　“行了，公主的事儿你可别往外说啊。我可不想收养别人的孩子。”若说收养阿菀也就算了，虽然韩三讨厌，可是也是她姐姐的胖闺女。 　　可叫罗妃去养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皇帝的种……当罗妃娘娘圣母，真的是白莲花啊？她素日里对公主们都不错，十分温煦慈爱，可是若说要抚养她们，罗妃自己还没把自己养活明白呢不是？她哼哼唧唧地就撒赖一般抱着胖团子睡了，一点儿都没有把宫女的话放在心上。 　　因她不肯，宫女也说不得什么，倒是阿菀，第二天正从软乎乎香喷喷的被子里爬出来，小狗儿一样趴在床边等着人服侍，听说她姨母要把自己送走，顿时惊呆了。 　　“为什么要送我出宫？”胖团子一脸天打雷劈，看着叫宫女们已经给穿上了漂亮的宫装，打扮得特别好看的罗妃。她眼巴巴地看着罗妃，罗妃哼了一声垂头就掐了掐她的小胖脸儿说道，“留着你跟我在宫里争宠啊？” 　　她一副小心眼儿的样儿，胖团子急忙讨好地拼命拱自己的胖爪子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先有姨母，再有阿菀的。不敢争宠。”她这样有趣，又比韩三缺心眼儿多了，罗妃顿时感受到了智商上的优越。 　　“这小笨蛋看起来比我笨多了。” 　　“……您要跟只团子比智商？”宫女面无表情地给她簪了簪子问道。 　　“争宠还分什么年纪大年纪小啊。总之，你赶紧回去啊。能住在宫里一晚上，京都世家也都应该知道你是个得宠的了。” 　　罗妃得意洋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见胖团子垂头丧气地答应了，顿了顿，这才缓缓地说道，“别去掐七皇子的心尖尖儿。淑妃娘娘娘家有志气的姑娘多了去了，都想去掐七皇子的心尖儿。你这么笨，可不是人家那姑娘们的对手。” 　　虽然淑妃是有大志气的人，素日里经常示好豪门权贵家的贵女，不过淑妃的娘家比较拖后腿。 　　不知道淑妃心里的苦，淑妃的娘家如今就希望能再有女孩儿继承淑妃的光彩，再出一个七皇子妃。 　　这时候谁敢与七皇子走得近，那说起来虽然谁都不能拿阿菀怎么着，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 　　苍蝇毒不死人，恶心死人。 　　罗妃不乐意叫阿菀被那样的女孩儿沾染上。 　　且七皇子也就是生得好看了点儿，这年头儿，好看都不能当饭吃，做米虫的心里得有点儿谱儿是不是？ 　　“我可不掐他的心尖儿。不过是个皇子，我掐他不是白费工夫了么？”胖团子就岔开小胖腿儿坐在床上一仰头，哼哼唧唧地说道，“姨母你等着，回头我掐太子的心尖尖儿去，那才是金大腿！” 　　冷面宫女听着这格外雄心勃勃的话，想到昨日罗妃娘娘也想去啃人家太子，顿时手中一颤。 　　太子……这太惨了点儿吧？ 第67章 　　宫女的内心十分复杂。 　　然而罗妃却已经对胖团子另眼相看了。 　　“你还挺有眼光。” 　　“那是。”两只米虫对视了一眼，都用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了。 　　只是见阿菀小小年纪蛮十分明白谁的大腿就该去抱，罗妃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往后还是可以经常叫这团子进宫来住一住，争取两只一块儿纵横后宫什么的。因心情好，因此她就亲自给阿菀挑选了两样儿小孩子也能戴的漂亮首饰，把阿菀打扮得跟朵花儿似的，一块儿去皇后的宫里去蹭早饭。 　　因皇帝这个时间已经去早朝了…… 　　罗妃娘娘和胖团子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皇后无奈地叫人重新上了早膳给这两只用膳。 　　待知道阿菀今天就要回家，皇后微微一愣。 　　“不如多在宫里住些时候。这宫里若是嫌憋闷，就到处走走。”皇后听昨日与自己一块儿睡的皇帝说了一晚上的胖团子，就知道阿菀倒是十分得皇帝的心意。 　　更何况阿菀十分聪明，且与自己也亲近，她自然不会愿意叫阿菀回家去。见阿菀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含糊地说“想弟弟了”，皇后略一想想，就知道阿菀这说的是韩国公嫡子。她笑了一下，这才对阿菀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家去。只是过些时候再进宫里来。” 　　“娘娘放心。我心里满满的都是娘娘，怎么可能不进宫来呢？”阿菀嘴上仿佛抹了蜜，那叫一个甜蜜。 　　皇后温煦地笑了起来。 　　阿菀若是过些时候再进宫，她倒是可以叫人趁着这段时间多做几样儿漂亮的衣裳，到时候好好儿妆点阿菀。想到这里，皇后便叫阿菀靠过来点，摸着她的小身子笑着继续说道，“还有若是你回家去，倒也是能赶上一桩喜事儿。” 　　皇帝给英王嫡长孙萧河赐婚了，赐婚的正是韩国公府大姑娘阿琪。 　　这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儿，阿菀这个时候回去倒是也有几分姐妹情深的意思在里头。 　　当然，皇后娘娘还忍住了没有问一问这胖团子，韩国公府二姑娘是个什么情况。 　　该不会也是个庆王妃第二，那岂不是韩国公府又骗婚了一把安王府？ 　　她默默地忍住了，看着胖团子幸福地跟自己歪缠，一旁罗妃又往贵妃榻上去小睡了，睡到了最后还“偶感风寒”因此叫了太医来给自己看病。 　　阿菀守了罗妃一整天，到了晚上才出宫回了家，等叫宫车给送到家门口，顿时就被喜极而泣的明仪郡主给抱住了。 　　“我的乖乖，四婶想死你了。昨天没有了你，都睡不着了。”明仪郡主顿时就跟阿菀一夜不见如隔三秋了，身后高大的韩四一脸晦气，黑着脸看着这跟自家媳妇儿嗷嗷地抱在一块儿痛哭的胖团子。 　　他才想哭好不好？ 　　怨不得都说儿女是债。 　　这么一只团子都跟讨债的似的，若是自己生的，那恐怕四房就没有韩四的立锥之地了。 　　“四婶儿，给你！”阿菀从皇宫之中带回来了很多的宝贝，不说皇帝给自己的那丰厚的整整五车的宝贝，还有皇后赏赐给自己许多进贡的漂亮衣料还有各色的珍贵的宝石珍玩。 　　什么蜜蜡手串儿，什么珊瑚珠子，阿菀简直都要被这些给淹没了。此刻从怀里摸出了一对儿漂亮的凤凰玉佩来，胖爪子捏着就递给明仪郡主呆呆地说道，“听说凤凰凤凰如影随形，一只凤给四叔，一只凰给四婶，天天在一块儿呀。” 　　她把大大的玉佩拿给韩四，韩四哼了一声。 　　“算你有良心。”也不枉费他听到今日阿菀会出宫回家，还飞奔去了胖肘子的酒楼，买了整整三只胖肘子了。 　　他伸手把阿菀给驮在肩膀上，带着这顿时哎呀哎呀叫起来，捧着胖腮看起来害怕得不得了，其实眼睛都亮了的小东西先去拜见了太夫人，见了韩国公的嫡子长生，这才一块儿回了四房。 　　因阿菀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因此得到的宫中的赏赐也都人人有份儿，什么漂亮的手串儿，精致的料子，不仅给了家中的姐妹与几个伯娘婶娘，还叫人送了三份儿去给了河间王府，她胖嘟嘟的小身子坐在财宝里，整个人仿佛也跟个金娃娃似的。 　　明仪郡主真是从未见过这样心宽大方的小团子。 　　明明阿菀还是很贪心的，可是却大方得有点儿不像话了。 　　“昨儿陛下已经赏赐了宫中的点心，说是你念着家中的长辈，因此格外赏赐。今日你又来？” 　　昨天韩国公太夫人因阿菀在宫中惦记自己乐呵了一整天。 　　这老人家啊，富贵荣华都享受过了，其实也并不在意皇帝的那点恩典，然而太夫人最欢喜的是阿菀对自己的这份孝顺的心情，就算是在外头，在御前，也会想到自家的老祖母。这对于一个老人家来说是最大的安慰，太夫人的心情很快乐。 　　明仪郡主也十分欢喜。 　　都说家和万事兴，谁不愿意家里人都快快乐乐的。 　　虽然说昨日她瞧见韩国公的脸色十分沉重，显然是担心自家被送去养病的侍妾柳氏，不过明仪郡主才不管韩国公。 　　大概很快皇帝就会给韩国公更大的打击。 　　虽然韩国公竭力想要弱化嫡子的存在，然而架不住一只团子在宫里帮了他一把，玩儿命地在皇帝的面前刷了一下韩国公嫡子的存在感。皇帝这都记在心中，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暗示韩国公该请封世子了。到时候韩国公还不一定怎么痛哭流涕呢。 　　她心里美滋滋的，见阿菀分好了礼物，将剩下的小金库都扭着小身子吭哧吭哧抱着往大大的箱子里塞，灯火之下，那忙忙碌碌到处奔波跟小仓鼠似的的小身影一下子叫屋子里就多了几分热乎气儿。 　　明仪郡主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虽然觉得有点不厚道，可是她就在想，三哥三嫂如今还不急着调回京都，只希望为皇帝镇守边关，真的太好了。 　　叫阿菀能在自己的房里多留些时候，哪怕只多几年也是好的。 　　“吃饭去喽。”她看见胖团子收拾得慢吞吞的，不大一会儿就趴在一旁小狗儿一样吐舌头，又叫丫鬟们去给自己收拾，笑着牵住了阿菀的手一块儿去吃饭。 　　或许是家里的饭菜格外香甜，虽然国公府中的饭菜绝对没有宫中的山珍海味，然而阿菀却吃得喷香，小筷子经常去夹眼前的好吃的香喷喷甜滋滋的胖肘子。这肘子肥而不腻，且酥烂无比，小筷子一碰就可以夹下一块儿来，阿菀深深地怀念这味道。 　　韩四为自己的荷包哭泣着，黑着脸看着这团子吃得飞快。 　　“好吃吧。命儿叫你四叔给你换好吃的乳鸽，还有鱼翅，都是极美味的。”明仪郡主如今也只有阿菀一个是命了，韩四会不会因此财政破产那完全不在郡主大人的考虑之内，因此她此刻就笑眯眯地给连连点头的胖团子擦嘴角，一边对韩四吩咐说道，“记住了啊？明天记得买回来。我记得城东的糕饼滋味虽然寻常，不过却花样儿新鲜，也记得带回来些。” 　　她这一点儿都不知道给夫君省钱，韩四闷闷地答应了。 　　……这个月大概他要吃土。 　　“不要买太多，不然糕饼会不新鲜，每天吃新鲜的才好。”阿菀顿了顿，谦虚地放下了手里的小碗儿说道，“一天也别买太多了，我好养活，不挑剔，每天一点点就够啦。” 　　她一副善解人意地看着自家四叔，韩四只觉得自己要爆炸，恨不能把熊团子吊在房梁上打，就想不明白这熊团子到底随了谁，简直是要把韩四逼得去卖身的节奏。 　　他迎着明仪郡主感动的目光更加脸色扭曲地答应了，继续一个人抱着枕头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看了一眼媳妇儿和团子一块儿睡的偏房，长叹了一声，压力很大地走了。 　　如今这点儿俸禄，大概是养不起这团子了。 　　为了能把日子过得好，他决定从今天奋起，早日升职加薪，位极人臣，得到更多的俸禄，至少给胖团子吃肉的时候，他也得喝口汤是不是？ 　　因此韩四再次生出了对仕途的热情，走了。 　　阿菀却没有什么进取心，只想当米虫来的，睡到了天都大亮了这才和明仪郡主一块儿起来去给老太太请安。她今日一进门就发现太夫人的房中十分欢喜，一打听才知道大清早上皇帝给赐婚的旨意已经分到了英王府与韩国公府。 　　韩国公难得今日没有上朝，纠结地，然而想到与英王联姻，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接了赐婚的旨意，顿了顿就对太夫人笑着说道，“母亲，这是喜事，是国公府天大的喜事儿啊。” 　　他的心里还是跟高兴的。 　　虽然说韩四娶了英王爱女，两家早就是姻亲，可那与英王亲近的是英王的女婿韩四，又不是国公大人自己。 　　如今他许嫁爱女，才是正经长房与英王府搭上了线。 　　想到英王在皇帝的面前非常体面显赫，韩国公的一颗蓬勃的进取的心也燃烧起了熊熊火焰，看阿琪怎么都多了几分顺眼。 　　他闺女，可是未来的英王妃…… 　　“自然是大喜事。阿琪是你的嫡女，是长生的姐姐。日后长生有姐姐与英王长孙这样的姐夫，前程光明啊。”太夫人笑着说道。 　　这苍老的笑容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韩国公熊熊燃烧的心头。 　　韩国公笑不出来了。 　　他的心，凉了。 第68章 　　“母亲，这些话儿子……”韩国公很郁闷了。 　　胖团子看着自家大伯，觉得他郁闷的日子还在后头。 　　虽然说长生年纪小，看不出往后如何，可是叫阿菀说，有太夫人亲手抚养，长歪的几率不大。 　　看看太夫人膝下儿女的成材率就知道了，虽然有庆王妃这样的糊涂蛋，有韩国公这种王八蛋，可是她听说这二位长辈从前小时候不是叫太夫人养大的。 　　而太夫人自己养大的儿女，个个儿儿都还蛮出息的。这样的一位长辈，是可以把一个年幼的孩子给教养得好好儿的，一点儿都不会溺爱成什么不像样的纨绔。因此，阿菀哼哼了两声，就探头探脑地去看赐婚的旨意。 　　“这些话，就算我不说，难道你心里没谱儿了不成？”太夫人一边摸了摸阿菀的头，一边平淡地说道，“且若我是你，就叫阿誉认命，不要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如今年少却已经有了功名，自己大好的前途也能挣得到。若是你害他变得不满足……只会毁了你自己出息的儿子。” 　　太夫人虽然对柳氏颇有微词，可是却并不十分讨厌韩誉。 　　更何况韩誉也是韩家的子嗣，太夫人也不会刻意打压。 　　只要韩誉不会抢人家嫡子本应该得到的东西，那太夫人是希望韩誉更好的。 　　把庶子养废了叫他们不能与嫡子抗衡这种蠢事太夫人不做。 　　若是韩誉自己当真出息，且不会对自家兄弟窝里反当白眼狼，太夫人只会扶着他往上走。 　　她希望韩誉能自己想明白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也希望韩誉与长生之间不要如同那些皇家的皇子一般为了一点子功名爵位就反目成仇，而是希望他们兄弟同心，日后是彼此的扶持，日后都能有最好的日子。 　　也因此，太夫人才会再三地阻挠韩国公，叫他少在韩誉的面前提那许多不切实际的话，免得韩誉当真放在心上，影响了性情。 　　她对韩誉是非常重视的，因此，警告地看着皱眉的韩国公。 　　“阿誉是你的儿子，难道不是我的孙子？我断断没有不疼爱他的道理。”若是不疼爱韩誉，太夫人只会把韩誉丢在脑后冷眼旁观，看他犯错，然后在忍无可无之后就如同对待柳氏一样把他清扫出韩国公府，或是当成了小猫小狗儿一样地养着，那才是厌恶韩誉的做派。 　　可是如今韩誉读着书，跟随的先生都是大家，都是韩国公府十分用心请来家学，束脩很贵，只主要为了叫韩誉得到最好培养的人，在韩誉的读书学问上，太夫人仁至义尽。不然真以为天降文曲星，自学成才就高中了啊？ 　　“儿子明白。”韩国公发愁，不过也知道老娘不好搞定，顿了顿，见阿菀窝在一旁一脸天真懵懂，想到这小侄女儿竟然去宫中住了一晚……国公大人也想陪皇帝在宫里住一晚上呢，只可惜帅气的皇帝不给国公大人这个机会不是？ 　　这能在宫中住一晚上，还跟皇帝一块儿吃了饭，把韩国公给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急忙把胖嘟嘟正拱着胖爪子跟阿琪道喜的阿菀给叫过来，伪装慈爱地问道，“五丫头，昨日在宫中过得好不好啊？” 　　“好极了。”胖团子想到罗妃过的那奢侈的生活，顿时羡慕得眼睛都亮了。 　　要不是她心中有宏愿，不仅做米虫，还得是只不跟人分享的米虫，她她她，她没准儿就要预定太子身边未来的绝世妖妃了呢！ 　　不过胖团子是只有节操的团子，听闻太子都已经有媳妇儿了，决定抬抬手放过他。 　　只要太子的心尖尖儿就好了，别的就不要了。 　　她摇头晃脑，一片天真单纯，胖嘟嘟一团倒是也玉雪可爱，韩国公眨了眨眼睛，心里羡慕了一下这团子的运气，顿了顿便笑眯眯地继续问道，“我听你四婶说，你见着七皇子了？七皇子好看么？” 　　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胖团子还没忘了他为了跟安王有三生之约就差点儿买了自己的嫡长女呢，哼哼了一声，一边侧头开始细细地咳嗽，一边虚弱地歪在了抿嘴一笑的阿琪的怀里目光朦胧可怜，呆呆地说道，“大伯父觉得七皇子好看？您喜欢七皇子那样儿的呀？” 　　韩国公默默地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怎么不怎么对味儿呢？ 　　“七皇子天潢贵胄，对你好么？”他决定厚着脸皮继续问。 　　阿菀就知道这坏大伯打什么主意了，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韩国公，许久，张开了自己的小嘴巴。 　　韩国公期待脸。 　　“不知道。”胖团子的这三个字差点儿噎死韩国公。 　　“不，不知道？”这团子好坏都不知道？是不是傻？ 　　“就是不知道。”阿菀不理他了，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就歪在了阿琪的怀里，一只手捧着自己的心口，一边含泪，耸了耸自己圆润的小肩膀，一滴大大的眼泪挂在胖腮上，哽咽虚弱地说道，“大伯父只喜欢七皇子，伤心！”她呜咽地控诉了一声，越发在韩国公目瞪口呆里叫了一声，“都，都别管我啦！” 　　她抽抽噎噎，那可真是团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美滋滋，一转眼就流泪了。 　　韩国公迎着太夫人与明仪郡主不善的目光，不敢吭声了。 　　他突然有一种千夫所指的错觉。 　　“你看看你，口口声声七皇子……自家孩子还顾不过来，你管七皇子什么？那是你的爹？！”太夫人知道韩国公是想烧淑妃与七皇子这热灶，一时之间简直都要气死了。 　　虽然说淑妃如今盛宠，在皇帝的心里地位不同寻常，可是说句实话，淑妃的娘家本就寻常，破落户儿一个，不过是生出一个倾国倾城的漂亮姑娘，借着裙带关系一跃成为京都新贵。 　　这样的爆发之家，一时显赫是有的，然而若说起门第，简直叫韩国公太夫人看不上。 　　若说世家豪门，谁不是峥嵘百年，门下弟子辈辈出色光大门庭。 　　这样的世家，就算一时在帝王的心中不得重用宠爱，甚至不及这些新贵，可是人家那门楣却很能撑得住两三代的冷落，依旧是顶尖的世家。 　　淑妃那样的娘家，一旦如今的皇帝有个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话，顿时就要被打回原形。 　　楚妃淑妃与七皇子走了狗屎运，突然太子倒了，前面的几个皇子都完蛋，或许七皇子的母族才能继续显赫。 　　然而就算是这样，太夫人也没有纡尊降贵，去和淑妃七皇子这样的宠妃皇子打交道的意思。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出自己的这个长子，最近仿佛还忙着与淑妃的娘家走近？ 　　把七皇子挂在嘴边儿，怕不是想叫太子现在就开始记仇呢？ 　　“七皇子珠玉之貌，母亲您是没见过。”韩国公却并不是突然才对七皇子生出几分亲近，乃是因实实在在地在皇子之中考量过。 　　这皇子之中虽然太子早立，可是要叫韩国公发自肺腑地说一句，太子若论起文韬武略，其实并不是卓绝于其他皇子，只不过是生了嫡皇子的身份，因此皇帝因礼法立了他。虽然说立了皇后的嫡子做太子，可是前有庶出的大皇子十分出色，右面还有得宠的七皇子，叫韩国公说，日后前程如何尚未可知。 　　这千百年间，太子不能登基的还少了不成？ 　　只是大皇子虽然人出色，可是不大得皇帝喜欢，因此韩国公才更倾向与七皇子相交。 　　如今七皇子并未入朝，虽然淑妃盛宠，那也是在宫中，淑妃的娘家又都是废物点心，因此，若是他此刻出手乃是最得七皇子倚重的时候。 　　更何况叫韩国公厚着脸皮说一句，哪怕日后太子登基，七皇子不能成为皇帝，他不过是与七皇子走得近一些，新君也未必会如何忌惮他。 　　想到了这里，韩国公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默默地盘算起了自己的几个儿女。 　　他的庶长子韩誉就不说了，只说女儿们，长女阿琪次女阿恬都是要结亲的时候，不提也罢。至于三女阿萱，四女阿兰，六女阿黛，这三个庶女都是庶出的身份，除了六女阿黛年纪尚且年幼，其余的两女，阿萱不提，阿黛生得也是个美人坯子。 　　她们生于豪门世族韩国公府之中，这身份十分尴尬，盖因同是豪族的其他门第若是要与韩国公联姻，对于这等庶女，只会门当户对给个庶子联姻也就算了。 　　然而韩国公怎么能愿意只叫这几个生得漂亮的庶女嫁给庶子，那岂不是都辜负了？ 　　可若说叫庶女们嫁入寻常的王府去，一来做不得正妃，二来，若是做了侧妃，反倒会给同族的其他姐妹丢脸。 　　叫韩国公说，不如就嫁给未来的新君，虽然说给皇帝是做妾，可是这做妃妾，就不是寻常的妃妾了不是？ 　　或者，联姻王府庶子…… 　　看起来，是得继续努力，多纳几个美人，生几个漂亮的庶女了。 　　他心里想了很多，脸上不由露出几分野望。 　　胖团子就眼睛上挂着大大的眼泪珠儿，看着她家大伯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正眉飞色舞，嘴角微微一抽。 　　她家的傻大伯哟。 　　又，又在做梦了。 第69章 　　不管阿菀心里怎么腹诽，国公大人已经这样决定去做了。 　　因此，就在韩国公夫人还在坐月子，阿琪的婚事都只能交给明仪郡主操办的非常时期，韩国公府后院儿突然进了几个年轻美貌的美人儿，生得都是弱柳扶风，明眸皓齿，花样儿的年纪，好生叫韩国公受用了一番。 　　不过韩国公大人可不是一个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无情的人，虽然国公府中来了新鲜的美人，可是国公是个念旧的人，也时常去柳氏养病的庄子上去看望柳氏，等回到家里再看看哭得不成样子的阿萱。 　　阿菀觉得韩国公真忙。 　　不过这件事太夫人尚且没有说什么，却已经引起了河间王妃的不满。 　　盖因韩国公时常在河间王面前吹嘘自家的几个美人儿，并且暗戳戳地对河间王惧内表示担忧，问有没有“能帮帮你”的地方。 　　河间王嘴上没说什么，转身就跟河间王妃告了状。 　　这年头儿，有劝兄弟纳妾的，还没听说过劝妹夫纳妾的。 　　河间王觉得务必得叫妻子知道她大哥是个怎么样的王八蛋。 　　且还得表达不屑与韩国公同流合污的一片真心。 　　河间王妃给气的…… 　　她这就回了娘家，带着萧秀一块儿正在太夫人的面前抱怨说道，“这世上再没有这样的兄长！自己贪花好色，后院儿不消停宠妾灭妻也就算了，还来拐带我们家王爷。母亲，大哥如此行事，不仅是自己不自重，也不说我家王爷心里是多么看不上他。您就说说，就算王爷心动纳妾，难道我丢了男人，他这个做大哥的还要弹冠相庆不成？” 　　这韩国公简直叫河间王妃无话可说。 　　哪怕她与韩国公兄妹感情寻常，可是也不能这么干吧？ 　　还主动说要买几个江南水乡的美人儿来给河间王开开眼。 　　“他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太夫人最近忙着养嫡孙，哪里知道长子还干这个恶心的事儿，顿时气了个倒仰，见河间王妃脸色不好看，急忙对她温声说道，“这件事你放心，我断断不能容他这样荒唐！你也不必恼火。”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最出息的长女，苍老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宽慰，温和地说道，“知道王爷对你这样用心，我就放心了。” 　　这世间送到嘴边儿的美人儿还不吃的，河间王算是其中一个奇葩了。 　　特别是他不仅不吃，还卖了自己的大舅哥。 　　他愿意对河间王妃这样忠诚，太夫人心里感激河间王什么似的。 　　“我家王爷本就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河间王妃脸上一红，虽然已经不是羞涩的年少女孩儿，可是却还是在眼底露出几分柔情，轻声说道，“我不后悔嫁给他。” 　　也不后悔只霸占着这个男人不分给别人，哪怕是背负着许多“妒妇”这样的恶名，可是有了河间王对她这样的情分，她这一生都不会后悔。见太夫人脸上也露出笑容，河间王妃急忙转了话题问道，“阿菀在宫中可过得还好么？” 　　“还好，虽然只住了一日，不过陛下与皇后都喜欢她，回来的时候赏赐都堆成了小山包儿。”太夫人就露出几分自得来。 　　河间王妃见了便笑着说道，“阿菀是个惹人疼的孩子，陛下与娘娘喜欢也不稀奇。她才从宫里回来就叫人送了赏赐的东西来了河间王府。母亲，她这小心肝儿，怨不得……”怨不得常常嘴上巴巴儿地说把人放在心尖尖儿上了，看阿菀这样子，不当真是把家里人都放在心上了么？ 　　想到这里，河间王妃忍不住低声对太夫人抱怨说道，“三哥与我到底还是不是兄妹？怎么有好闺女，不知道给我了呢？” 　　她前两天和河间王一块儿亲笔家书，热情洋溢地重新跟韩三共叙了一下当年的兄妹情深，河间王还专门儿提及想当年自己为了韩三这白莲花在宫里打翻过几个宗室子弟什么的，这深情厚谊的，河间王夫妻写完了这封家书都泪洒信纸了呢，特别的真情实感。 　　当然，叙旧了一番，再畅谈一下小辈儿们那亲热的样儿，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韩三压根儿就没亲自回这封家书，只叫一个副将代笔，歉意地解释了一下韩三为什么没回家书。 　　据说她三哥手疼，纤纤玉手，动不得笔，且看了这家书感动得泪流满面，已经哭了三天三夜，泪人儿一样，若是回信必定泪流成河卧床不起。就，就不跟着叙旧了吧。 　　河间王夫妻：…… 　　河间王心累啊，想要娶个儿媳妇怎么就这么难呢？他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又去了一封家书，说心疼韩三，也自己责备了一下自己不懂事害韩三竟然哭了等等。 　　如今这第二封家书还没有回信儿呢，可是河间王却已经隐隐听闻忠诚侯府那第八个小子罗庆如今正在苦练武艺要求与父兄一般早日投军，说是要给阿菀当大将军……河间王妃简直气哭了，又低声埋怨太夫人说道，“阿菀才回京都，您叫她回什么忠诚侯府？那一府的小子……冲撞了阿菀可怎么办呢？” 　　太夫人看着自家长女瞠目结舌。 　　许久，她苍老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到底那是阿菀的母族……” 　　河间王妃再稳重的性子，也低低地哼了一声说道，“您先叫我定下来，回头再去也不迟。” 　　忠诚侯夫人乃是阿菀的舅母，从不是一个好搞定的人，既然忠诚侯府也有意与韩三夫妻结亲，那河间王妃就压力很大了。 　　她动了动嘴角，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太夫人沉吟了片刻对她问道，“你是下定决心，以后无论阿菀怎样都不会变了？”见河间王妃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叹了一声对长女轻声说道，“这话我已经在心里琢磨些了时候，原就想对你问问，你是当真只想要阿菀？” 　　“母亲这话何意？”河间王妃急忙问道。 　　“你见过宫里的罗妃，就该知道阿菀是与罗妃一样儿的人。”太夫人面上难掩忧愁，见河间王妃愣了愣，不由苦笑说道，“罗妃这身子骨儿，进了宫这么多年，宠爱也没少了她那份儿，可是却没有生下子嗣。我只恐阿菀日后子嗣也艰难。”阿菀的身子坏，太夫人知道得最清楚，内中不足之症是外表看不出来的，别看胖嘟嘟，可是那胖虚得很，并不康健。 　　萧秀是河间王独子，太夫人只恐河间王妃日后后悔。 　　若是河间王妃如今对阿菀这样温煦，来日却因这样那样的事生出不满伤了阿菀的心，太夫人死了都不能闭眼。 　　若是不能将疼爱从一而终，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予阿菀宠爱与希望。 　　她老了，膝下也就这么几个孩子，阿菀是她最心疼的孙女儿，哪怕是女儿们也不能去祸害阿菀。 　　庆王妃因算计阿菀引得她震怒到了现在还没有回转，河间王妃也是一样儿的。 　　“若是等你现在热乎乎，日后却变了模样，我宁愿她嫁回忠诚侯府。”忠诚侯夫人最大的依仗就是膝下儿子多，长子也很快就要成亲，嫡孙不必发愁。 　　且罗庆是幼子，子嗣压力并不大，阿菀做幼子媳不必管家，只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称王称霸被罗家的兄弟们看着护着就能安稳一生。这是忠诚侯夫人对韩三夫妻最大的诚意了，若不是更偏心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太夫人摸着心口说句良心话，忠诚侯夫人提出的这门婚事，她是愿意的。 　　忠诚侯府也是勋贵，这年头儿，最有钱的就是这些在外征战到处搜刮战利品的武将，那日子过得不比王府差，且不必万众瞩目。 　　河间王妃自己大心脏，扛着“妒妇”这样的名声无动于衷，可是太夫人怎么舍得叫阿菀也有这样的名声呢？ 　　她小小一团，软乎乎的，太夫人恨不能拿最柔软的锦缎把她密密地包裹起来才好呢。 　　“母亲不必担心，这事儿我与我家殿下都想过。”见太夫人眼底露出几分郑重，河间王妃也急忙正色，举手说道，“我与王爷的心都是一样儿的。只要这两个孩子感情好，阿秀是个死心眼儿，对阿菀好，必然就是一辈子。若是有一日阿秀当真有这个福气，得三哥三嫂许嫁，子嗣上……”她对太夫人露出几分苦笑来说道，“本都是我不争气，只能生一个的缘故。怎么还能埋怨阿菀呢？儿女是缘分，没有，就算了。” 　　“那王府如何继承？” 　　“王爷说了，皇家多过继，过继个好的就是。”河间王妃平静地说道。 　　太夫人仔细地看了河间王妃一会儿，这才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是你说得也对，阿秀对阿菀的心才要紧。给阿秀十年，若他待阿菀始终如一，从未改变，十年之后依旧愿意迎娶阿菀，那我……” 　　“母亲就答应将阿菀嫁给阿秀么？！”河间王妃大喜！ 　　想什么美事儿呢？ 　　太夫人看着自家突然变得愚蠢了的女儿。 　　还王妃呢，怎么想得这么美？咋不上天呢？ 　　“那我就给你在你三哥面前说几句好话，你三哥或许还能考虑一下阿秀。”太夫人顿了顿，咳嗽了一声暗示道，“对你三哥好点儿。谁叫你三哥命好，生的是个闺女。” 　　这年头儿，闺女都值钱。 　　老岳父们为何被称为泰山？ 　　分量重呀！ 　　河间王妃：…… 第70章 　　河间王妃觉得自家夫君惨了。 　　这得是跟她哥缠缠绵绵好多年，一心讨好韩三这白莲花再也翻不了身的节奏。 　　不过……婚事么，都是男人的事，每隔三天一封情意绵绵的家书的事，她就托付给自家王爷了。 　　都能在朝中血雨腥风的王爷，那都是干大事的人，给区区莲花写几封信应该不会十分为难。 　　她脸上带着几分坚强的笑容，继续跟太夫人抱怨自家大哥这王八蛋，阿菀却没有听到母女俩的谈话，早就和萧秀一块儿溜出去了。 　　因好几天没有看见萧秀，胖团子就理了理自己的小褂子，摆出一副好矜持的样子带着萧秀一块儿去了国公府中一个漂亮的小亭子里一块儿坐着歇歇，问道，“表哥，这几天在家里，看见我送你的东西，有没有想念我呀？”她看起来非常和气，可是一双耳朵都竖起来了。 　　“想了。”萧秀一板一眼地拉着阿菀的胖爪子说道，“我在练武。” 　　“练武？”阿菀看着自家表哥的包子身材，嘴角抽搐了一下。 　　“练武，以后保护你。”萧秀觉得罗家老八能做的事儿，自己也能做来的，因此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说道，“日后你会常常进宫，可你八表哥不能随意进宫。我不练武，怎么在宫里保护你？” 　　他一张俊秀的小脸儿认真得不得了，就仿佛那宫里就是龙潭虎穴，就得天天儿玩命儿往死里掐似的，阿菀却感动得不得了，蹭了蹭萧秀的脸。 　　“表哥，你对我最好。”她甜言蜜语地说道，“我真感动。” 　　“现在还不算好。等以后对你更好。”萧秀觉得自己也没有对阿菀做什么保护的事，因此摇了摇头，听阿菀说自己在宫里一晚睡得蛮舒服，想了想，把阿菀放在自己身边，拿小小的手去取了丫鬟送上来的点心喂给阿菀，轻声说道，“离淑妃和七皇子远点。” 　　他看起来不大喜欢淑妃与七皇子，巧的是阿菀也觉得自己都喜欢皇后了，再喜欢淑妃有脚踩两条船的嫌疑，因此点了点头说道，“我不亲近。” 　　她这样乖，萧秀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表哥，你也不喜欢七皇子么？”要说美女们不能共存，看来这美男也不能共存。 　　萧秀虽还是只包子，却已经知道排斥比自己好看的七皇子了。 　　个中缘由，胖团子懂！ 　　“一般。”七皇子比萧秀年长了不少，其实说起来与萧秀没什么交集，与七皇子更亲近的乃是别人。 　　然而萧秀却实在和七皇子之间生不出什么深情厚谊来。见阿菀装模作样地点头，他抬手又摸了摸阿菀的手轻声说道，“七皇子凉薄。”见胖团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评价七皇子，萧秀一张精致雪白的脸用力地皱了皱，迟疑地说道，“为人通透，过于凉薄。” 　　他小小一只，能说出这种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阿菀简直崇拜脸。 　　她她她，她就被七皇子的美色给迷得团团转，哪里发现七皇子凉薄了呢？ 　　话说七皇子笑得格外如沐春风，就算是被团子当众拒爱，可是也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的样子，还对阿菀十分温煦客气，胖团子其实有点儿遗憾，只觉得这要不是淑妃生的，而是皇后娘娘的儿子，那胖团子早就扑过去先把这美少年压倒往死里亲，顺便一定要拐回家了。 　　不过她却知道萧秀的为人，不会是嫉妒旁人便背后非议，既然说七皇子凉薄，那八成确有其事，急忙点了点头说道，“我信表哥。” 　　“淑妃不该时常接娘家小辈进宫。”萧秀继续说道。 　　他的话都很简单，阿菀一下子就想起来罗妃是怎么跟自己说的了。 　　罗妃说，淑妃的娘家人想把家中女孩儿嫁给七皇子呢。 　　“叫我说，这样表哥表妹也算是一块儿长大，他们在一块儿不是很般配么？”见萧秀觉得淑妃无礼，阿菀就茫然地说道，“七皇子对自家表妹，总是比对别人有感情的吧？” 　　比如她和萧秀，若是一块儿青梅竹马地长大，那表兄妹的感情自然十分要好，若是如同萧秀所说，七皇子为人凉薄，可就算再对外人凉薄，总不会对自家表妹凉薄，岂不是天生绝配？她歪着自己的小脑袋好奇，萧秀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不是每个表妹都和你一样。” 　　“诶？” 　　“就算表妹无数，可是能让人愿意对她好的，也只有一个阿菀。” 　　萧秀认真地说道。 　　他觉得自己见过的表姐表妹也不少，可是叫他愿意天天陪伴亲近，想要把她抱回王府养的，只有阿菀一个。 　　由此可见，七皇子对自家表姐妹应该没啥感情。 　　“我的武艺虽然不好，可是在宫里能保护你。”萧秀见阿菀信任地看着自己，顿了顿，问她，“到时候二堂兄还有用么？” 　　他这问的当然就是庆王府的二公子萧韦了，阿菀一愣，顿时就觉得萧韦这命有点儿苦，明显是一个不好就要被萧秀夺走地位下岗的节奏。她矜持地哼哼了一声，想到自家可怜的二表哥，急忙劝萧秀说道，“就算他现在还有用，可是在我的心里，也不及表哥你的地位。咱们还是把他给放了吧。” 　　她只担心日后二公子天天遭遇小堂弟跟自己的各种竞争上岗，情况是要不好呀。 　　“我的地位更高么？”萧秀沉吟了起来。 　　他一边想自己的心事，一边听阿菀眉飞色舞地说自己在罗妃的宫中如何如何享受，那小日子过得很美的，当然，大大的浴池什么的阿菀没说，关于自己沐浴什么的，胖团子也知道羞涩呢。 　　她只说了罗妃宫中的那繁华盛景，什么大大的庭院里还摆着很多的莲花缸，里面莲花儿开得正好，正堪配罗妃这白莲花，简直相得益彰。且还有庭院里的一个漂亮精致的小池塘，里面全都是最好看的锦鲤，供罗妃赏玩。 　　其实这些莲花锦鲤的，宫里头有的是，御花园里的大湖碧波荡漾，还有荷花池，还有锦鲤的池塘。 　　不过罗妃娘娘是个精致人儿，在日头底下走两步就要嘤咛病倒，怎么去御花园玩儿呢？ 　　若是晚上了倒是没有了日光，不过大晚上的，那也看不清莲花和锦鲤是吧？ 　　皇帝有感于罗妃娘娘这白天晒病晚上风冷春天风大夏天闷热秋天秋老虎冬天大雪纷飞总之住在自己的宫里只要一出门就出事儿的柔弱体质，特别叫人给罗妃在大院里里挖池塘又摆放了各种莲花缸，远处的院子里还有山石湖泊，就把御花园里的景儿都在罗妃的院子里给好生缩小了一下。 　　当然，因这件事罗妃的院子就有点不够用，然而幸亏罗妃是个不能忍耐热闹遇到热闹人多也要病倒的人儿，当年选择宫室的时候，自己挑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宫殿。 　　既然这样偏僻，稍稍往外扩建了一下，也没有嫔妃吵闹。 　　嫔妃们还很满意罗妃识相，自己病弱不能服侍皇帝，因此自己就滚到冷清的地方去了呢。 　　然而无论如何，阿菀都觉得罗妃的院子漂亮极了，兴致勃勃地对萧秀说起。 　　萧秀若有所思，一张白嫩的脸绷紧了，严肃了。 　　“你很喜欢那样的池塘么？”他听阿菀着重地描绘了一下罗妃宫中的那个小小的锦鲤的池塘，手舞足蹈地说起漂亮灵活的锦鲤，说起自己的小胖爪伸进水里去行罪恶之事，那几条锦鲤竟然还蛮机灵的只抢走她手上的点心却转眼溜走。 　　看着阿菀眼睛亮晶晶，因快活，有些发白的小脸儿还红润得不得了，整只团子都明亮起来的样子，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阿菀的眼睛轻声说道，“若喜欢，就叫老太太给你挖一个。” 　　“不要啦。”阿菀一愣，急忙摇头说道，“正忙着大姐姐的婚事，老太太和四婶可累了。” 　　阿琪这婚事可是皇帝亲自赐婚，嫁入的是英王府，日后是要做英王妃的，那无论是英王府还是韩国公都都十分重视，不说太夫人上了年纪还要养嫡孙长生，只说如今这府里的长辈，韩国公夫人坐月子，她二伯娘二太太又病了。 　　这是真病，阿菀都见她二伯父脸色十分凝重，如今只有明仪郡主在当家，忙得不得了。 　　阿菀虽然顽皮娇气，可是却不会在这个时候添乱吵闹。 　　且二房韩二因妻子体弱多病正烦恼，她怎么还能做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来讨要什么池塘？ 　　二伯娘……对她也是很好很好的。 　　想当初还给她绣好看的肚兜兜儿。 　　“总之，虽然我喜欢，可是若是我想去逗弄锦鲤，想去看漂亮的池塘和莲花儿，进宫去就好了。” 　　“只要有这两样儿，你就愿意过去么？”萧秀沉吟了一下，一双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阿菀。 　　“当然！”胖团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随口说了了也就丢在了脑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一日河间王一身疲惫地回家，正想着怎么给韩三再来一篇小作文儿共叙当年，就看见自家宝贝儿子蹲在了地上，手里拿着小铲子。 　　河间王世子脚下，是个浅浅的面积不小的坑。 　　“父王，我给阿菀挖个池塘，养锦鲤。” 第71章 　　先期遭遇“库房门”，目前遭遇“锦鲤门”的河间王瞪着自己的败家儿子。 　　这一天，王爷和败家儿子挖了一晚上的池塘。 　　他身心俱疲，又赶着天亮上朝去了。 　　路上他遇到了最近忙着升职加薪因此在皇帝面前格外努力的韩四，两个人走在一块儿，河间王想到妻子河间王妃跟自己说起的太夫人的种种顾虑，长叹了一声，看向韩四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幽怨。 　　虽然说这也是他的舅兄，不过叫河间王说，比韩三好搞定多了，因此河间王还笑眯眯地充满了亲人的温暖对披星戴月而来的韩四关切地问道，“怎么这样一大早就出门？”从前虽然韩四也要上朝，然而从来没有说这么早就出门的。 　　韩四大人那习惯踩着点儿上朝，能多和明仪郡主腻歪一会儿是一会儿。 　　“为了陛下，我得越发勤勉，才能忠心报国啊。”韩四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假假的笑容，在河间王温煦的目光里慢慢地垂了自己一张最近没有明仪郡主亲亲抱抱越发干瘪的脸阴沉沉地说道，“多赚点俸禄，好养我们府上的团子。” 　　长生虽然也很可爱，可那是韩国公的嫡子，如今是府中的宝贝蛋，不归韩四养。且如今韩四对这些团子有心理阴影，一只就已经要了卿命了，再来一只，怕不是要直接去跳护城河。 　　他的脸黑沉沉的，河间王顿时嘴角一抽。 　　“团子……很好养么？” 　　韩四呆滞地看着自家妹夫。 　　要是好养，他还这么急着升职加薪？ 　　“你说呢？”他和河间王关系不错，因此直言不讳地问道。 　　“我觉得蛮好养。”河间王的眼里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在韩四绝望的目光里温声说道，“阿菀生得圆润可爱，又可人疼，还贴心，养起来也并不费力。如今我家里正在修池塘，等着多养些锦鲤叫阿菀来家里玩耍。若是你觉得不好养，那给我们王府养，如何？” 　　他这才图穷匕见，韩四顿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小小一点抱怨竟然叫这无耻的河间王拿出来意图拐走自家团子，不由冷笑了一声，咔吧咔吧捏了捏手指居高临下地说道，“想把阿菀带走，先来问问我啊。” 　　河间王笑了笑，优雅地当做没听见。 　　“不过，池塘是什么意思？”韩四见河间王不吭声了，又疑惑地问道。 　　谁能分享团子的攻略呢？ 　　河间王笑而不语，把韩四气得半死。 　　他哼了一声，也不理睬这狡猾的男人，反正河间王想得再美，阿菀也是在四房住着来的。因此，待早朝上，韩四就站在武将堆儿里，看着前方河间王淡定微笑，而皇帝突然在快下朝的时候暗示韩国公赶紧请封世子，韩国公那一脸天打雷劈之后，又觉得明仪郡主偷偷儿跟他提及的阿菀在皇帝面前提了长生，倒是皇帝有心了。 　　阿菀已经很久没有进宫，皇帝这时候才叫韩国公请封世子，完全没有把阿菀给暴露。 　　不然，若是韩国公知道是阿菀在皇帝的面前刷了自家嫡子的存在感，不说韩国公，就柳氏一脉都得恨死阿菀。 　　或许阿菀并不会在意旁人的怨恨，只是明刀易躲暗箭难防，韩四也不希望阿菀树敌与人结怨。 　　皇帝竟然有这样的人情味儿，而不是随心所欲，还知道为阿菀着想，韩四的心里生出几分感激，又觉得仿佛皇帝对阿菀十分维护。他心里有些欢喜，毕竟，谁都希望自家的孩子能被所有人宠爱的。 　　只是皇帝这句话简直就要了韩国公的命了。 　　他还打着主意想着能拖就拖，然而皇帝这不给他拖了，韩国公不得不捏着鼻子，第二天就上了请封世子的折子。待皇帝允了这折子，自家小堂弟做了韩国公世子，阿菀只觉得太夫人的心情好极了。 　　当然，那只襁褓里的小东西还在呼呼大睡，比从前胖了很多，据乳娘说能吃能睡。 　　阿菀趴在小炕的边儿上，巴巴儿地看了最近长开了，生得十分雪白漂亮的小堂弟，戳了戳他。 　　小东西无动于衷，坚持睡觉，完全不肯张开眼睛抗议一下，实在被闹得犯了，就抬起小爪子来挥挥，偏头继续睡觉。 　　阿菀看他睡得香喷喷的，眼睛都瞪圆了，也觉得有点儿羡慕这能吃能睡的小模样儿。倒是太夫人坐在一旁笑着对就算是在月子里也挣扎着过来，此刻有几分苍白的韩国公夫人温声问道，“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日后你可都安心了？”她觉得府中这日子是越过越好的，柳氏滚蛋了，韩国公夫人又生了嫡子…… 　　“多谢母亲。”韩国公夫人感激地说道，见阿菀十分亲近儿子，不由也笑着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她依旧一片慈爱，阿菀却见她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显然就算是月子里也没有怎么把身子养好。她在太夫人的房中听明仪郡主与太夫人低声说话，知道韩国公夫人这一胎因高龄早产，之后又差点儿血崩实在伤身，哪怕如今已经用补药补得不错，可是往后恐怕是不能再生了。 　　当然，不能生倒不算是遗憾。 　　毕竟韩国公夫人本就上了些年纪，就算能生，恐怕也不会再愿意生产。 　　儿女双全，这已经是十分满足，往后守着儿子闺女，韩国公夫人应该圆满了。 　　“我听说阿菀平日里还十分照顾长生，小小的一个你，真是辛苦了。”韩国公夫人本就是慈爱的人，对阿菀也是真心喜欢，见阿菀哼哼唧唧就蹭过来，想到身上到底都馊了快一个月，急忙把阿菀送到太夫人的怀里去，这才对太夫人感激地说道，“也多谢母亲照顾长生。母亲还有阿菀给我送来的大补之物，我都用了。” 　　宫中皇帝赏了阿菀不少的稀罕的药材，阿菀就算是天天把药当饭吃怕也是要吃好几年，因此她格外大方，把这些好药材都送去给了韩国公夫人与二太太。 　　至于美颜的如珍珠粉，还有罗妃在宫中命人制的香膏，就叫眉开眼笑的明仪郡主与胖团子受用了。 　　阿菀觉得这天天涂抹香膏，自己的小身子白嫩嫩的，还香喷喷的，真是…… 　　那叫什么来的？ 　　香气怡人呀。 　　明仪郡主天天抱着这爱臭美，把自己抹得香喷喷的胖团子深以为然，觉得自己都沾染了这股香味儿。 　　阿菀听着韩国公对自己的感谢，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摆手羞涩地说道，“都是一家人，给大伯娘是应该的。不过……” 　　她看了看正睡得香喷喷的小堂弟，见他还没醒不能与自己争宠，急忙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韩国公夫人说道，“不过大伯娘这么喜欢我……我不占地方，不跟长生争什么……我多么的善解人意。大伯娘素日里多想想我，亲亲我就够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韩国公夫人，一点都不在意什么身上不好闻，亲亲热热的窝在长辈的身边，韩国公夫人不由失笑，垂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好。伯娘以后也对娇娇好。” 　　“阿菀，是阿菀啦。” 　　“娇娇多好听。” 　　太夫人见韩国公夫人只和阿菀歪缠，并未提及阿恬，心里倒是一松，对她笑着说道，“这小东西就是个爱撒娇的。我听你弟妹说在宫里还敢问陛下要心尖尖儿，偏偏陛下还由着她胡闹。” 　　老人家说起这些的时候并未带着不快，也不觉得阿菀在宫里给自己丢脸了，韩国公夫人倒不知道阿菀竟然胆子这么大，笑着捏了捏阿菀的胖腮揽在怀里，看她心满意足地把胖嘟嘟的小身子窝在自己的身边，真心地说道，“阿菀赤诚，陛下怎么可能会不喜阿菀。” 　　皇帝什么人没见过，还能看不出真心假意……好吧，这男人面对女人的时候总是会瞎了眼一点，不过韩国公夫人还是相信皇帝的眼光的。 　　“这话出了我的口，入了你的耳，你不必再对旁人说。”见韩国公夫人急忙应了，太夫人就把阿菀在皇帝面前怎么说起自己有了嫡出的堂弟，才叫皇帝暗示了韩国公赶紧把嫡子请封世子，又如何如何说起“有嫡立嫡”这话原原本本给韩国公夫人说了。 　　韩国公夫人本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听到这里笑意僵硬，垂头看了看有点不好意思的阿菀，突然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滴温热的眼泪落在阿菀胖得带着肉窝窝的手背上。 　　她茫然地仰头，呆呆地看着对自己落泪的韩国公夫人。 　　“别哭，伯娘你一哭，我都伤心了。”她急忙巴巴儿地说道。 　　“伯娘不哭。只是阿菀，你往后是伯娘的心尖尖儿。”韩国公夫人不知自己该如何描述对阿菀的心情，这一刻，她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阿菀。 　　她也想不到，当丈夫无情，女儿不孝的时候，愿意帮自己一把的竟然只是阿菀这样一个享受溺爱，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孩子。这种心情无法描述，她慢慢地俯下去，把阿菀的小身子给抱在怀里，听见她开心地咯咯笑，闭了闭眼睛。 　　她都叫一个小孩子为她担心了。 　　从前她那样糊涂。 　　若是再糊涂下去，那婆婆，长女，甚至阿菀对她的这片心，她就都辜负了。 第72章 　　“好了，又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哭什么鼻子。” 　　太夫人见韩国公夫人这是有明白过来的意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温声安慰。 　　她对这个儿媳妇儿一向喜欢。 　　虽然说韩国公夫人在阿恬这事儿上过于隐忍糊涂，还伤了阿琪的心，可是太夫人得公正地说一句，谁没有糊涂过呢？ 　　为了自己的儿女，糊涂事儿太夫人也不是没有做过。 　　就比如庆王妃，早些年庆王妃那样嚣张，委屈了庆王世子萧堂，虽然太夫人非常疼爱补偿萧堂，可是却并没有有效地叫庆王妃对萧堂改观这其实就是一种糊涂了。 　　因此她对韩国公夫人十分宽容，韩国公夫人心里也明白，急忙抹了眼泪，摸了摸阿菀的头对太夫人感激地说道，“多谢老太太。”她欲言又止，太夫人知道她想问什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心里担心阿恬，我知道这是做母亲的一片心。可是你也该知道，我为何将阿恬送去礼佛。” 　　“是。”韩国公夫人的心都叫阿恬给伤得透透儿的了。 　　那一日的争执，如今想来还惊心动魄。惊怒的心情，韩国公夫人甚至都不想回想。 　　她想到阿恬一脸扭曲地对自己口出恶言，哪怕如今已经什么事儿都过去，否极泰来，可是却依旧是伤心的。 　　如果不是阿琪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对她依旧孝顺，对长生这个幼弟也长姐如母一样地疼爱，韩国公夫人只怕都会错失了自己的长女。想到这里，韩国公夫人稳定了心情轻声说道“，阿恬的性子也该好好儿磨一磨。不然，日后有她吃亏的时候。” 　　家里人还能宽容阿恬，至多就是叫她去礼佛，可是若阿恬不懂事，到了安王府上去也这样闹事，说不得没个两三年就是一个“重病”、“病逝”，韩国公府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恬若是失去了国公府中的安逸与纵容，在那等清苦的地方好好把性子给养一养，或许很快就能懂事了也说不定。 　　“还有一事。这国公府里的血脉，都是韩家的孩子。我虽然偏心嫡女嫡子，可是也不会对庶出的过于苛待。就比如阿誉，若是他自己想得明白，我这个做祖母的绝不会阻挠他的前程。还有阿萱，虽然她心里有些小算计，可是如今柳氏不在府中，她没有了柳氏的教唆，左右如今年纪还小，总是有好的那一日。”太夫人见韩国公夫人毕恭毕敬地听了，温声说道，“至于你，如今有了嫡子，就别想别的了吧。” 　　韩国公那家伙又往府里纳了几个年轻的美人，太夫人懒得管他。 　　只要韩国公别闹到她的面前，坏了长生的教养，太夫人如今有了嫡孙，就随儿子去了。 　　愿意怎么风流快活都无所谓，反正世子已经到手，儿子就不再要紧。 　　韩国公夫人本也不是个争宠的性子，韩国公府百花齐放，对于韩国公夫人来说都无法撼动她如今的位置。倒是柳氏得着急点儿了，毕竟花无百日红，她如今又是在府外，别叫府里的这些美人儿给夺了宠爱去。 　　心中想到了这许多事，太夫人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反而叫韩国公夫人依旧回去静养，又命人去垂问了二太太的身子，听说韩二请来个神医给看过，已经好多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去，继续折腾与英王府成亲的事。 　　阿琪最近幸福得红光满面，看着叫人心里也高兴。 　　阿菀日日在阿琪的身边一块儿养自家小堂弟，又因二太太病了恐过了病气给她叫她不要去二房，阿菀就对自家的七堂妹好生想念。她这一天自己就偷偷摸摸地抱着一颗好大的人参歪歪扭扭地撇开小短腿儿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因这是在国公府里，因此阿菀也不必带着丫鬟什么的，小小一只就吭哧吭哧地抱着人参埋头往二房的方向去。走到一半儿胖团子就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找个丫鬟抱着自己去，她累得要命，真是觉得自己柔弱的娇躯都要倒下了。 　　胖团子就埋头逮着最阴凉的地方走，然而到底一只团子，这国公府大得很，她踉跄了一下，吧唧滚在草地上。 　　大大胖胖的人参一咕噜从她的怀里滚出去，滚到了不远处。 　　阿菀趴在地上，圆滚滚的小屁股朝天，转动了一下小脑袋见四下无人，慢慢地厚着脸皮往人参的方向滚动。 　　反正也没有人看到，滚起来更轻松不累呢。 　　她正卖力地吭哧吭哧滚动，却听见一旁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之后，一把带着几分哭音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假山处传来。 　　听见这声音还十分耳熟，阿菀急忙抖了抖胖嘟嘟的小身子，也不娇弱了，一下子就抱着人参蹿到了假山的阴影里去，透过了假山的缝隙看见对面正彼此对视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梨花带雨哭得无比可怜，正是阿萱。另一个却是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生得细眉细眼，薄唇微冷，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冷淡。 　　阿菀顿时眨了眨大眼睛。 　　这不是柳氏的儿子，韩国公好得意的庶长子韩誉么。 　　她与韩誉不熟，曾经见过一面也因韩誉过于冷淡因此没什么交集，此刻见韩誉正听阿萱哭诉，就知道这是兄妹两个在说话。 　　她觉得没有意思，就抱着自己的大人参趴在假山上不大在意了，反正以她的猜测，阿萱也必然是要跟弟弟抱怨一下自己如今在府中过得不好，毕竟最近太夫人的确是在收拾阿萱的样子。果然，阿萱哭着上前，一双雪白的纤细的手就想去握住弟弟的衣襟。 　　韩誉冷淡地退后了一步，微微皱眉说道，“三姐自重。” 　　胖团子瞠目结舌。 　　阿萱也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的弟弟。 　　“我，我是你的姐姐……” 　　“就算姐弟，如今你我都大了，也不该动手动脚。”韩誉恪守礼仪，眉目冷淡，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平淡缓缓地说道，“若叫我照顾你，我自然不会拒绝。你我姐弟，本就该同气连枝。只是如今你行事不稳重，趁着年纪小，赶紧改了。” 　　他不喜欢阿萱对人这样轻浮，毕竟阿萱如今也已经不是年幼的孩子，亭亭玉立，已然有了少女的风姿，与男子这样亲近叫人看了不像话。 　　“你是在嫌弃我么？”阿萱见韩誉这样教导自己，顿时越发红着眼眶哽咽地说道，“阿誉，我是你的姐姐，你当真要对我这样刻薄？母亲被她们给害了，如今这府里只有你我还有父亲大人才是一家人。若是你都对我这样无情无义，这府里恐怕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 　　她转头呜咽了一声，纤细婀娜的身姿都在轻轻颤抖，晶莹的泪水在韩誉冷淡的目光里一滴滴滴落，捂着嘴哭着说道，“你素日里都在学堂，哪里知道我在后宅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克扣你的分例了？” 　　阿萱一愣，看着韩誉一双狭长的眼看着自己，迟疑地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克扣，可是……”可是也不及从前柳氏在时，柳氏房中那些多出来的分例了。 　　“骂你了？把你许嫁给不中用的人了？有奴婢怠慢你了？”韩誉不过是个少年，可是声音却多了几分低沉与锐利。 　　阿萱在弟弟的面前竟然不敢撒谎，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却还是哭着说道，“你这是在质问自己的姐姐么？阿誉，我是你的姐姐，母亲是你的生母，若是你不为我们做主，我们怎么办？”她又想上前，却见韩誉慢慢地退后了一步，不由转身就扑在一旁的树上说道，“你是父亲最喜欢的长子，是老太太面前都有体面的，你去求老太太，求求父亲，叫母亲回来吧！” 　　她失去柳氏的庇护才知道在韩国公府后宅的不易。 　　没有柳氏给她出主意，她哪里斗得过那些韩国公的妾侍们呢？ 　　更何况，都说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韩国公也不例外。 　　柳氏走了这么久，韩国公一开始还各种唏嘘怀念，因此惠及多照顾一番自己的庶女。 　　可是如今韩国公府那叫一个百花齐放，韩国公乐不思蜀，哪里还记得自己可怜的女儿正在受苦呢？ 　　阿萱也是从小儿被柳氏娇养长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落？ 　　她怀念从前的幸福光彩的生活，自然更希望回到从前去。 　　她们母女在韩国公心里就算再没有分量，可是韩誉有就行了。 　　韩国公最疼爱看重韩誉这个有功名的长子，太夫人也颇为妥协，只要，只要韩誉一句话，一句话…… 　　看着阿萱哭得可怜，韩誉冷淡的目光怔忡了片刻。 　　他垂了垂眼睛，许久之后方才平静地说道，“你叫母亲多等几年。” 　　见阿萱诧异地看着自己，他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道，“等我日后高中，于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到时候……” 　　“到时候你就夺爵么？” 　　阿萱口中夺爵二字，叫韩誉突然皱了皱眉，凝视着一脸惊喜，此刻讪讪的阿萱，冷冷地说道，“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不稀罕。夺爵可是母亲对你提过？若当真如此，母亲与你分开倒是一件好事，免得坏了你的心术！” 　　他突然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在阿萱震惊的目光里无情地说道，“我不会夺爵，跟个乳臭未乾的小孩子争东西，我还不屑这样做事。我自己的前程，自己也能拿到。你叫她多等几年，等我日后有了前程，会和父亲提分家之事。” 　　“分家？！” 第73章 　　阿萱没想到，不过是姐弟之间小小的抱怨，竟然闹出这么震天的一句话。 　　韩誉不想要韩国公这爵位？ 　　“你，你怎么可以！” 　　“就算没有爵位，我也可以在京都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我自己也可以建立一个韩家。”韩誉细长的眼平静地看着几乎要晕过去的阿萱，声音完全没有波澜，简直和此刻已经花容扭曲了的姐姐完全不一样，继续说道，“到时候母亲愿意在家里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何必还攀附父亲。” 　　他不想说什么空空的虚伪的话，只是想叫阿萱闭上她自己的嘴，往后明白自己的分寸在哪里。 　　庶子的确在爵位上争不过嫡子。 　　可是若说出息，谁又会说庶子比不上嫡子出息？ 　　他只要慢慢地把功名考上去，那谁还能看不起自己呢？ 　　“可是若你没有爵位，我与母亲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我劝你少跟外面那些庶女们来往，坏了自己的心性。死无葬身之地？你这话是在说谁？谁要害你？就算是庶女，也该心胸开阔才对。” 　　韩誉微微皱眉，见阿萱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继续说道，“我听说老太太已经命嬷嬷管教你，封了你吟诗作对的诗社，叫我说趁早封了才好，以后少跟着阿恬后头转。正经的大家闺秀，谁天天哭哭啼啼？日后多学学管家理事，少做白日梦，你的日子才会过得好些。” 　　他这话太冷酷了。 　　阿萱虽然不及阿恬对月吟诗那样多愁善感，可是也听不得这些话呀。 　　她呜咽了一声，哭得转身掩面而去。 　　韩誉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与其抱怨太夫人偏心刻薄庶出，不如是该抱怨父亲无能。 　　他养大了他们生母的心，叫柳氏野心勃勃，叫她以为继承国公府的爵位近在咫尺，可是一转眼，当嫡母生下了嫡出的血脉，当太夫人要拉着柳氏滚出国公府，韩国公竟然无力庇护。 　　若是当日真心宠爱希望她好，就一宠到底。 　　若知道自己护不住自己的女人，索性当初就不该给柳氏希望，叫她这些年上蹿下跳犯了众怒，当太夫人叫柳氏滚蛋的时候，柳氏竟然无人为她开口说话。 　　韩誉的目光黯淡了片刻。 　　若是可以，谁愿意自己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可是他到底年少，心中再冷酷也稚嫩柔软，此刻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晦涩。 　　长生的出生，他当真不在意并且坦然接受么？ 　　当府中多了流言蜚语，当一夜之间下人们的态度大变，当他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这个庶长子即将失宠…… 　　“谁？”就在此刻，假山后面传来了小小的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韩誉飞快地收起眼底的那抹黯淡，霍然转头，却见假山后头，一颗胖嘟嘟的大人参从角落里滚了出来。 　　这人参胖胖的，显然内中的含义非常丰富了，然而这人参都慢吞吞滚到韩誉的面前，假山后面却一片寂静，仿佛无事发生。这叫韩誉的眼底多了几分冰冷，他不说话，站在那里很久，不过一会儿，就看间假山的边边角角的地方，一颗胖嘟嘟的团子探出小脑袋，扒着假山探头探脑。 　　见韩誉没有走，竟然还留在那里，团子呆了呆，又缩回了小脑袋。 　　韩誉：…… 　　他觉得这有点蠢。 　　他依旧没有动作，也懒得去讨好假山后面露出行迹的那个堂妹，依旧平淡，脸色冰冷，倒是阿菀，默默地躲了一会儿，又探头出去，见韩誉还是在冷冷地看着自己，只好哼哼唧唧地从假山后面滚出来，一步一步怯生生地滚到韩誉的面前，见他没有动作，看着自己很冷淡的样子，试探地伸出了自己的小胖爪准备抢了地上的胖人参就跑。 　　只是她这样胖，动作哪里会机灵呢？小爪子才接触到人参的一瞬间，就见韩誉俯身，捡起了人参。 　　胖团子看着离自己原来越远的人参，泪流满面。 　　“你听见什么了？”少年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传来。 　　阿菀想到这姐弟二人的争执，哼哼了两声。 　　“什么都听到啦。”这听到的事又不是不能对别人说，而且叫阿菀说，韩誉还蛮有骨气的，竟然会拒绝阿萱夺爵的提议。 　　她顿时就觉得这个堂兄顺眼了很多，仰头看着这垂头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韩誉拱爪说道，“大志向，有志气！”她讨好了两句，见韩誉还是冷冷的不吭声，胖腮抽搐了一下，依旧举着自己的胖爪子试探地问道，“要不……把人参还给我？” 　　韩誉垂目看了看这难得一见看起来怎么也得有百年火候的人参，又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面前这颗胖嘟嘟的团子。 　　受尽宠爱的阿菀，自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他很早就听说过这个堂妹。 　　从小儿身上不康健，因此就算远在边关，然而太夫人那里都多了几分挂念，往边关送的年礼每年都是最好的，给阿菀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 　　当这小东西回转京都，韩国公府中上上下下，无论兄弟姐妹全都在太夫人面前失了宠，太夫人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阿菀。这自然引起了阿萱极大的不满，且因这堂妹脾气不小，因阿萱假装生病，顿时耿直地理都不理她，就算是分给各个姐妹的见面礼，也没有阿萱的份儿。 　　阿萱因为这事儿抱怨了好几次，还在他的面前哭了鼻子，叫他去给她报仇。 　　只是韩誉不会没品地对一个小丫头片子动手，不过也不会亲近她。 　　他厌烦极了柳氏的算计，叫他去讨好这么一个小姑娘，好在太夫人的面前得几分青眼，也叫日后韩三夫妻回归之后，会对他多几分看重。 　　他不喜欢被人算计，当然也不喜欢算计旁人，平日里懒得理睬阿菀，是韩家少见对阿菀不以为然的人。此刻看着这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韩誉垂目看了看手里的人参，突然开口问道，“这是给谁的？” 　　“给二伯娘的。二伯娘要好好补身子，我有的是药材，都分给二伯娘。”阿菀转了转自己的小脑袋，觉得自己面对韩誉好生势单力薄，之前每天都烦恼的表哥太多，今日竟然一个都不在。 　　因靠山们不在，胖团子还是很识时务的，因此乖乖地说话，等着往后聚集了罗家的八个表哥再来跟韩誉抗衡。她一派天真无邪，韩誉冷哼了一声，抬手把这人参提在手中，转身就走。 　　胖团子惊呆了。 　　说，说好不爱抢人家东西的有志少年呢？！ 　　韩国公的爵位都不抢，现在来打劫一只团子？ 　　这是魔鬼么？ 　　“哎呀，你，你不能拿走。我的，我的。”胖团子撇开胖嘟嘟的小短腿儿就摇摇摆摆地跟在韩誉的身后，奶声奶气，简直要被气哭。 　　韩誉走在前面，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向后，看见那颗团子吭哧吭哧地跟着自己，不知怎么就勾了勾嘴角。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拿了人参就走，如果是平常，自己只会冷淡地把人参丢在这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团子的脑袋上！他自幼自律，也对宠爱不在意，更看不上阿菀被人溺爱的样子。 　　天天在韩国公府里扑腾，天天都有团子的传说，真的神烦！ 　　“可怜！伤心！”少年身姿修长，那一抬腿顶胖团子三步，哪里追得上，阿菀顿时坐在地上，黯然失色了。 　　她看起来可怜巴巴地坐在草地上，小小一团，身边空旷又寂寞，的确可怜无助到了极点。韩誉又走了几步，见胖团子已经低低地抽噎了起来，沉默了一下回头看去，看见她这样年幼却孤单地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单薄得不得了，不知怎么心里莫名生出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他本不是个喜欢欺负弱小的人，刚刚一时心血来潮欺负了一下阿菀，见她已经伤心得不得了，下意识地抿紧了自己的嘴角。 　　他转身，走回到了阿菀的身边，见她还是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都不看自己了，慢慢地单膝跪在地上，把人参无声地往胖团子的面前送了送。 　　“还给你。”他声音冷淡地说道。 　　然而阿菀抽噎了一声，依旧垂着自己的小脑袋，也不看这颗人参了。 　　“你不要了？”女孩子都这么麻烦！ 　　看见堂妹小小一只就麻烦成这样，韩誉俊秀的脸上一片冷漠。 　　“伤心了。”胖团子抽噎了一下，小身子抽抽了两下，在草地上缩成一团。 　　韩誉默默地看着这颗团子似乎真的难过了，想到她刚刚对自己很和气讨好，可是自己对她那样冷酷，此刻再想想刚刚自己欺负她…… 　　他本该现在转身就走的。 　　“是我的不对，给你赔个礼。”韩誉冷冷地说道。 　　他很少会道歉，此刻说出口，迎上了这团子一双雾蒙蒙可怜巴巴的大眼睛。 　　……脸上没眼泪，不过眼睛里有点儿水意，这也算是哭了吧？ 　　韩誉面无表情地想，觉得自己似乎受了骗，可是嘴里却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你想怎么补偿你？” 　　迎面而来的，是一双胖嘟嘟的小胳膊。 　　胖团子看着面前沉默了一下，探身过来把自己和胖人参都抱在一块儿起身的少年，心满意足地挥了挥自己的胖爪子。 　　“开路！去二伯娘屋儿里！” 　　竟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好的好的，她会好好压迫的。 第74章 　　看着胖团子兴高采烈的，韩誉眯了眯眼睛。 　　阿菀感受到非常冰冷的目光，呆了呆，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歪在韩誉的肩膀上。 　　“头，头疼。”她奄奄一息，她弱小无助又可怜，她几乎不能呼吸，羸弱得跟风中的小白花儿…… 　　韩誉冷冷地抱着她继续走，直到远远地见到二房的院子，他俯身把这哼哼唧唧的团子给放到地上去，又把手里的人参拿给她，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他因柳氏的缘故一向在后宅之中没什么好人缘，其中二太太对他就十分冷淡，自然不会愿意看见他与阿菀来往。既然如此，何必自找麻烦，谁还没有自尊，非要在二太太面前露脸讨好？ 　　韩誉背对着阿菀越走越远，冷不丁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小小的叫声。 　　“阿誉哥。” 　　他顿了顿，转头看去。 　　那只刚刚还装模作样的团子并未卸磨杀驴，正抱着胖胖的人参对他挥了挥自己的胖爪子。 　　“再见。”她奶声奶气地说道。 　　韩誉垂了垂眼睛，没有再说什么，到底走了。 　　阿菀见这服侍自己的临时工走了，又见自己可以不花很多体力就可以见到二太太，哪里还记得什么阿誉哥，摇摇摆摆地就进了二太太的房间里去。 　　因这府上知名的病号就阿菀与二太太两个，时不时就要生病，因此阿菀与二太太很有一些惺惺相惜。见阿菀抱着人参跋山涉水而来，二太太被感动坏了。她虽然身子虚弱，可却不是温柔可怜的性子，对自己的身子骨儿也没有悲伤春秋，大大方方地收了人参，叫阿菀跟着自己一块儿吃韩二给特意叫人炖的药膳。 　　说是药膳，可是没有一点儿不好的味道，阿菀吃得小脑袋都不抬。 　　二太太见她喜欢，笑着说道，“你二伯父之前就说，叫往后小厨房也给你炖一份药膳，给你养养身子。只是叫我给拒了。你如今年纪小，才这么大……” 　　阿菀太小了，小小年纪就要吃药总是不好的，虽然说是药膳，可是这也未必对阿菀的症状，因此二太太拦了韩二一把，叫他不要给阿菀送药膳，等阿菀长大一些，身子再康健一些再说。不过这今天就只吃一回倒是无所谓了。 　　她这到底是对阿菀的关心，阿菀急忙谢了，又捧着自己的小碗儿四处看着问道，“七妹妹呢？” 　　“奶娘喂了奶，如今正睡着。”二太太叫人把睡得香喷喷的七姑娘给饱上来，小小一只的七姑娘只比长生大了半年，那胖嘟嘟的瞧着特别可爱。 　　阿菀眼睛瞪圆了，用惊奇的目光围着自家堂妹转了几圈儿，见二太太笑容满面，疼爱地看着七姑娘，急忙说道，“七妹妹真好看。”她觉得七姑娘那小小的嘴巴软乎乎的，脸颊雪白，一看就是个跟二太太一般的美貌淑女。 　　二太太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点头说道，“跟你一样儿好看。” 　　“哎呀，虽然我好看，可是我是只谦虚的团子。”胖团子伪装谦虚地摆了摆自己的小胖爪。 　　二太太更觉得有趣儿了。 　　她目光慈爱地看了看阿菀，想到最近听韩二说，河间王天天给韩三去送信，叫韩三心力交瘁。 　　这真是心疼死韩二了，正想跟河间王“一叙”时，想到萧秀那俊秀沉稳的样子，又看了看机灵得不得了的阿菀，却觉得阿菀与萧秀怎么也算是绝配了。虽然说忠诚侯府的罗庆也有几分好处，可是叫二太太说，能嫁入皇家王府享受荣光，谁还嫁到侯府去呀？ 　　阿菀这样软乎乎小东西，不正是应该被河间王府捧在手心儿么？ 　　只是如今阿菀的前程应该是不用发愁，也不知道自家的闺女前程在哪里。 　　要不……也嫁回娘家去？ 　　她心里想着心事，自然是担心七姑娘的未来。 　　女子若是嫁给不好的丈夫，那简直就是毁了下半生的幸福，虽然二太太十分喜欢女儿，七姑娘出生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只觉得儿女双全，然而如今想到七姑娘未来的姻缘，还未到眼前就已经叫二太太心里担忧，辗转反侧了。 　　她也知道七姑娘的身份，虽然如今说是公府嫡女，可是日后若分了家，七姑娘不过是寻常的高官显宦的嫡女，背后并没有爵位撑腰，这样的身份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儿倒还行，可若是说嫁去更好的皇家去，就差了一层。 　　因此二太太如今就想回头瞧瞧娘家的子侄，若是有好的，先拐一个过来，从小儿培养，给自己独女当未来的丈夫。 　　她这些话不能对一只懵懂的团子说，不过瞧着阿菀喜欢七姑娘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待见阿菀摸了摸七姑娘的手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又垂问了几句关于阿琪的大婚筹备得如何。 　　等到了晚上，胖团子又遭遇了她家可精可精的二伯父了，被韩二抱在怀里又问了一遍“是二伯父好还是四叔好”这样的话，胖团子心累，滚在韩二的怀里奄奄一息，最后被大笑的韩二发还给了黑着脸上门来讨要团子的韩四。 　　“叛徒！”韩四一边抱着团子往自家院子走，一边深深地谴责这只有奶就是娘的团子。 　　一顿好吃的就把她给收买忘记回家吃饭了，这三心二意的，简直谁勾搭就跟随走。 　　节操呢？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呀。”胖团子心虚地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见韩四英俊的脸绷紧了，急忙凑过去抱着韩四的大头讨好地说道，“其实在我的心里，四叔四婶是最可爱的长辈。二伯父……谁吃了好几天的肘子不想换点儿清粥小菜呀。” 　　胖团子今天吃了一肚子的好吃的，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见韩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自己，顿时更加繁忙地玩儿命拱自己的小爪子央求说道，“求，求不杀之恩！” 　　“你这是跟谁学的？”韩四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没骨气的胖团子。 　　要是遇见了什么坏蛋，头一个投降的就是这软趴趴的小东西。 　　“谁知道呢。”阿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捧着脸说道，“也就是在四叔面前玩笑。其实我是一只坚贞不屈的团子。品格……和我爹爹一样高贵！” 　　她爹已经蝉联边关整整十年的品格高尚奖，乃是边关那苦寒刀兵之地一朵永不凋零的白莲花，那圣洁而善良的名声永远都传唱在边关军民的口中，格外成功呢。因此阿菀觉得自己其实青出于蓝的，只可惜年纪小，刚刚有了一点威胁，都，都跟军中的大叔们说好了，下一年高尚奖要选胖团子不能选她爹爹，就被爹爹给踢回了京都。 　　她其实深深地知道，爹爹已经知道自己对他产生了威胁，因此才把她给踹走。 　　因为大家现在心尖尖儿上都只有她了呀。 　　韩四看着这只正捧着心口，蹙着眉尖儿，看起来柔弱哀愁的一只团子，沉默了起来。 　　“你爹倒是很高尚，可是你……”他三哥十分善良，从不是一个记仇的小心眼儿的人……当然，有什么仇韩四已经都帮他哥给报了，可他承认自家三哥是个善良的人，这团子肯定不是啊。 　　这把他跟明仪郡主给拆散的，比天上的王母娘娘还黑……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善良。韩四冷哼了一声，戳了戳侄女儿的大脑壳儿，见她哎呀一声倒在了自己的怀里奄奄一息，越发觉得这团子不是一只好团子。 　　这么坏的团子，明天不给她买胖肘子了。 　　改买佛跳墙吧。 　　他心里下了这个决定，阿菀却不知道她四叔似乎竟然还要给自己换菜单儿，不过胖肘子的确吃腻歪了，新菜简直是意外之喜，因此这新鲜的佛跳墙到底拢住了阿菀的心，连续几日韩二命人请阿菀去吃饭都被婉拒，在韩四的狞笑里下人跑得飞快，硬是没有骗走这颗团子。 　　只是新菜似乎比胖肘子还贵，终于有一天韩四蹲在墙根儿底下一块儿方砖旁看着自己私藏的小金库那空荡荡的匣子惊呆了。 　　他更加执着地希望升职加薪，最近一直泡在禁卫之中，非常希望自己能够更上一层楼了。 　　养家的男人……伤不起！ 　　韩四又默默腹诽了一下给干了十几年还不给涨俸禄的抠门的皇帝，一眨眼的功夫，更叫他贫血的事来了。 　　阿琪大婚，做四叔的能空着手么？ 　　韩四大人默默地贡献出了自己的一处三进的宅子来给侄女儿添妆，看着阿琪赫赫扬扬十里红妆地出嫁，回头抱着自己的小金库哭得恨不能流出血泪。 　　只是天幸韩四大人是个善于规划自己的私房的会过日子的男人，想到自己名下那偷偷藏着的还有千倾的良田，过些时候就能上钱，到底松了一口气，暂时没有被侄女儿们给逼死。 　　他这番养家男人的悲痛阿菀不知道，她每天吃得幸福，过得美滋滋的，听说河间王府有一个新建成的池塘，萧秀热情地邀请她去跟锦鲤一块儿玩耍。 　　阿菀心动了。 　　河间王府反正是姑母家，她亲近还来不及，且她对河间王府也很好奇。 　　都说皇家奢华，也不知道河间王府这样的皇家王府，会是如何奢侈呢。 　　她跟太夫人说了，正准备过些天就去河间王府小住，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与韩国公府最近来往得十分亲近的安王妃却突然登门，虽然笑着，可是脸上却多了几分僵硬与窘迫。 　　“老夫人。”她似乎难以启齿，又不得不开口，见太夫人温煦地看着自己，艰涩地问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能不能将咱们两府的婚事提前？” 第75章 　　“成亲？”太夫人皱眉。 　　不仅是安王妃这种急切之中带着几分焦虑的样子有些不寻常，就说阿恬，转年儿才十四，太夫人本不愿意孙女儿这样年少就出嫁，本想将阿恬留两年，一则是叫她好好儿修身养性，免得去了安王府作死坑死自己。 　　另一个就是爱护阿恬本身，希望阿恬嫁人的时候身量长成，好歹能应付安王府的风风雨雨，还有与安王世子的闺房之事。因此，阿恬两年后再与安王世子成亲这件事，她已经在安王妃下聘的时候提过。 　　因没有宫中赐婚，安王府自行下聘，虽然也热闹，可是却没有盖过阿琪大婚时的风头。 　　安王妃态度不错。 　　她只希望与韩国公府联姻，至于何时成亲并不十分在意。 　　阿恬年纪小，多养在闺中几年，安王妃也无所谓。 　　毕竟，儿子若是想要女子服侍，随便寻两个通房日后再偷偷打发了就是，何必非要叫阿恬嫁过来因此叫韩国公府感到不悦呢？ 　　她一口答应下来，也是因当初答应得痛快，今日上门变了卦，才这样为难。 　　阿菀正把自己今日打理得干干净净，就等着过些日子去河间王府过好日子，听见安王妃说要迎娶阿恬，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突然就想到最近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都忘了还有个堂姐在庙里水深火热。 　　据说阿恬如今也不对月吟诗了，天天忙着抄写经书，哭得什么似的。只是在庙里哭也没人同情呀，每天的经书抄不完，那是连饭都没有的。虽然说到底是家庙，因此不可能叫二姑娘去洗衣裳什么的，不过听说庙里清冷，住宿环境不怎么样，阿恬的日子过得也不大好。 　　太夫人安排人常常将阿恬在庙里的事给传回来听，听说阿恬最近老实了很多，阿菀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只要阿恬慢慢儿的被板过来性子，别那么自私自利什么都敢干还一副“你们都对不起我！”的嘴脸，阿菀本不是一个很坏心，就希望阿恬一辈子不能翻身的性子。 　　她希望阿恬能改好，一则是为她自己的人生负责，另一则也是别叫长辈们再为阿恬操心，说起来就算韩国公夫人说得那样决绝，可是做母亲的……阿菀私心里想着，如今或许还会气恼阿恬，或许还会心冷，寒心，不愿意管她。 　　可是做母亲的永远都是先心软的那个人。 　　谁会一直一直埋怨自己的孩子呢？ 　　与其叫韩国公夫人往后又担心阿恬，阿菀只希望阿恬把自己的人生过好。 　　她眨了眨眼睛，怯生生地依偎在太夫人的腿边。 　　太夫人一边摸着孙女儿胖嘟嘟的小身子，一边垂目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阿恬如今还小，不瞒王妃说，我虽然偏心些，待她不及她的姐姐，可是阿恬的婚事也一直在心里头装着。且既然已经王府下聘，这姻亲我们自然不会断绝，何必这样着急呢？”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阿恬就算不嫁过去，安王世子身上背着这婚事，也与韩国公府搭上了线，也未必非要急着和阿恬在一块儿是不是？ 　　安王妃肃容听了，不由露出几分犹豫。 　　“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她迟疑了一下。 　　太夫人听了这话，苍老的脸顿时微微一变。 　　“难言之隐？莫不是世子……”这样急着成亲，莫不是安王世子不老实，有了其他服侍的女子有孕，叫阿恬去做便宜娘？ 　　虽然说太夫人早有准备，这群王府世子每一个老实的，河间王那种独夫独妻过日子的才是奇葩，可是若安王世子当真这样不懂事，成亲之前先闹出庶长子的破事儿，那就当真是隔空一巴掌抽在韩国公府的脸上，太夫人是绝对不能忍耐的。 　　她虽然不喜欢阿恬，可是也不能叫阿恬受这样的委屈。 　　且皇家子弟，怎么可以这样放诞？ 　　“老夫人想多了，那孩子老实得很，如今在阿河身边帮阿河做事，阿河常常提携他，提点他，他最近也忙着办差，哪里有时间去与女人厮混。”安王妃急忙说道。 　　她口中的阿河自然就是刚刚与阿琪成亲的英王长孙萧河了，虽然说安王暗度陈仓，把个世子放在一旁把庶子丢到东宫去惹恼了皇帝与太子，如今别说庶子，就是嫡子都没资格在太子面前做事，然而东宫之外还是有些零零散散的差事的。 　　萧河为人沉稳能干，且颇有长兄之风，看在安王世子往后是自己的连襟，还十分厚道，出手帮了安王世子几次。 　　他出手自然非同小可，安王世子本是个中庸平凡的人，耳根子又软，又没什么主意，不过胜在听话。 　　他只听萧河的话，也不敢打小算盘违逆他，竟然把差事办的不错。 　　因他确实做了几件不错的差事，萧河也不隐瞒，就对太子说了。 　　太子想了想，又跟皇帝说了。 　　皇帝早前不喜欢安王世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废物点心，然而如今看看，发现安王世子勉强还算有些优点。 　　听话，就是安王世子最大的优点了。 　　不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默默地，说什么干什么，一点儿自己想法都没有，执行力惊人，谁说不是一种好处呢？ 　　因此皇帝转圜了些，虽然因讨厌安王，因此如今还没有叫安王世子重回东宫，不过却在寻常说笑的时候称赞了几句。 　　这几句话对安王妃母子来说简直就是久逢甘露呀，幸福得什么似的。安王妃因皇帝的这份称赞，还有萧河的扶持，如今在安王府摆了一个小佛堂，天天给满天神佛上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安王这坑儿子的老王八竟然给儿子结了这么一个好亲。 　　因此，虽然早前听说阿恬被送去庙里，这里面有些猫腻，恐怕阿恬不是什么好姑娘，可是安王妃想想韩国公府这贵重的姻亲，默默地忍耐了。 　　她虽然为人贤惠，对儿子纳妾并不在意，可是看在韩国公府这样可靠，因此不预备在儿子成亲之前给他明面上服侍的女子。 　　这不是为了阿恬，而是为了人家韩国公府的面子。 　　如今，她越发不敢叫太夫人怀疑儿子的操守……都说了，安王世子耳根子软，很听话，虽然做人优柔寡断，可是却安王妃说什么总是听什么。 　　因听了安王妃分析利弊，安王世子也一样儿继续忍耐没随随便便看上哪个美人，如今跟着萧河做事不知道多么的快乐，不仅在皇家来往的朋友多了，就算是在王府，也隐隐地叫一些从前看不起他的庶出的兄弟们忌惮了几分。 　　可正是因忌惮了安王世子，如今安王府中就闹出了一点事儿。 　　安王妃不由苦笑了一声。 　　“因是姻亲，我不与老夫人说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如今安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安王妃早前京都的大家都说了，是个贤惠温柔的人，对安王宠幸女子后院姬妾无数十分贤良，时不时还送些身边服侍的美貌丫鬟服侍安王。 　　虽然她得了一个极好的名声，可是也叫安王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安王早就看不上安王世子那窝囊样儿，且庶子们很有几个出息的，又有得宠的妾侍联合在一块儿，别的不说，就希望先把安王世子给废了再说其他，因此这些年，她是面上光鲜心里苦。 　　可是她如今就算是想要拢住安王的心，也没法子了。 　　安王早就不大理会他们母子，甚至这次联姻韩国公府，安王还有点儿后悔。 　　他与韩国公联姻，不过是看上了韩国公背后的姻亲，想给自己拉拢一二强援。 　　谁知道强援自己没有消受，好处都落在从前看不上的世子的身上，这叫安王心里怎么高兴呢？ 　　看儿子在皇帝面前比他老子还混得开，安王的心里不痛快。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在后院儿糊涂，觉得后院儿妻妾和睦，一家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子，还时常在外得意自己的王妃贤惠，妾侍娇艳很有齐人之福，因此王府里都要打得上天了，他却一味地觉得王府还不错，世子这做嫡子的多少应该让着可怜的日后没前程的庶出兄弟什么的。 　　这一回依旧是后院女人闹出的事儿。 　　“咱们府上的大哥儿刚刚成亲，娶了新媳妇儿，我家王爷就说叫我这个做婆婆的歇歇，把王府的管家权给了新妇，叫她也多管管家，叫我不必继续辛苦操劳。” 　　安王妃提到这简直嘴里发苦，那满心的苦水都在眼底，阿菀看了一眼，虽然说早前家里为了这婚事闹得十分不像话兵荒马乱的，可是看见安王妃这样难受，阿菀心里是也有点为她难过的。她抿了抿自己的小嘴巴，想了想，爬到了桌旁的椅子上倒茶。 　　“您是长辈，又是姻亲，因此我才在您这儿抱怨。您说这像话么？大哥儿是庶子，是王爷的庶长子，他娶亲虽然也是喜事，可是怎么能将管家权给一个庶子的媳妇？他时阿恬若是嫁过来，这管家权是交还是不交？就算是交了，大哥儿媳妇在王府经营这好几年，日后恐怕根深蒂固，阿恬管家也不会十分应手，岂不是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 　　安王妃简直气死了，想不到安王竟然还能点头答应。 　　她儿子以后要继承的王府，叫个庶出兄弟的媳妇给管家？ 　　把安王世子当成什么了？ 　　这明摆着要夺爵啊！ 　　她这样隐忍贤惠了几十年，谁知道安王这样对她，真是叫人寒心。 　　早知道如此，她还故作贤良什么？ 　　还不如学河间王妃做个妒妇，名声算个屁，自己舒服才是真的好呀。 第76章 　　安王妃满心的苦水。 　　这些话也叫太夫人沉吟起来。 　　虽然安王妃说得可怜，可是叫太夫人说，并不愿意叫阿恬如安王妃所愿，现在就嫁到安王府去。 　　这不仅是因唯恐阿恬如今这性子在安王府闹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也是一位祖母最后的心底的那点慈心。 　　毕竟阿恬无论怎么任性自私，太夫人如何惩罚，可是若说看着阿恬小小年纪就要搅和到安王府这嫡庶之争之中，太夫人总是不忍心的。她垂目不语，越发觉得安王府这门婚事不好，然而如今木已成舟，她也说不出什么。 　　若今日当真拒绝了安王妃，安王妃肯定就得把韩国公府给恨上了。 　　到时候才是要了阿恬的命。 　　“这件事，我得与阿恬的父亲商量一下。”太夫人缓缓地说道。 　　阿菀一边懂事地捧着漂亮的杯子把温温的茶水送给安王妃和太夫人，一边抽了抽自己的胖腮。 　　韩国公……就这个时候在太夫人嘴里最重要了。 　　还商量一下。 　　这话叫韩国公听到都要喜极而泣了好么？ 　　“多谢，多谢老夫人。”安王妃见太夫人并未一口拒绝，心里不由大喜，这满满的心底都是感激，只恨不能投桃报李日后把阿恬当做亲闺女，忙探身对太夫人含泪说道，“我知道此事是为难了府上。老夫人放心就是，只要有我一日，阿恬，我把她当亲闺女，决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她这赌咒发誓情真意切的，阿菀缩了缩自己胖嘟嘟的小身子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位王妃还是不要说这样的大话吧。 　　安王妃自己都在安王府被人这么欺负，怎么还能保证阿恬不被欺负呢？ 　　“王妃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咱们到底是姻亲，能帮的，我自然是要帮着的。”太夫人面上不动声色，见安王妃这样感激，也觉得这件事棘手极了。 　　她心里长长地叹息，把个韩国公给诅咒了八百遍，恨不能这儿子立刻就暴毙了才好，揉了揉眉心对安王妃和声说道，“只是就算是要成亲，恐怕筹备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王妃这段时间也该好好看守府中。” 　　她知道，韩国公打从尝到了与英王府联姻的甜头……上朝的时候被萧河毕恭毕敬地唤一声岳父，那心里能不美滋滋？ 　　因感受到了长女女婿的恭敬，韩国公现在巴不得赶紧把阿恬嫁给安王世子。 　　虽然安王世子自己不是个利落的人儿，可是架不住人家有身份地位不是？ 　　“自然。您放心，这婚事自然是要好好筹办，必然不能委屈了阿恬。”安王妃握着太夫人的手，情真意切，恨不能给太夫人上了长生排位。 　　太夫人年老成精，自然不可能在此刻扫兴，倒是阿菀，吧唧一下坐在太夫人身边的小座位里，转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安王妃，又看了一会儿太夫人，就没心没肺地啃起来自己身边果盘里的漂亮果子。 　　她啃得非常认真，安王妃见她胖嘟嘟一团，捧着个比脸还大的大果子乖乖的也不乱跳吵嚷，不仅笑着称赞说道，“真是个娴静的小姑娘。” 　　胖团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这么乖巧娴静怎么不来亲亲抱抱她？ 　　可见这称赞没走心啊。 　　如果是宫里的皇后娘娘，现在就开始已经要纠结到底自己心尖尖儿上的是谁了。 　　虽然说现在皇后娘娘的心尖尖儿还是她姨母，可是胖团子崇尚挖墙脚，只要锄头舞得好，什么墙角儿挖不倒，等她以后再进宫的！非把皇后娘娘的心尖尖儿给抢了不可。 　　因阿菀正想着等以后叫罗妃娘娘惨败于自己的胖爪子上什么的，她就对安王妃对太夫人说的其他的话不再感兴趣，待安王妃满怀感激地走了，她这才拉了拉太夫人的衣摆小小声地问道，“真的要把二姐姐嫁过去么？” 　　天晓得阿恬那样的姑娘现在嫁到安王府得闹出什么来。 　　阿菀一想想阿恬那天崩地裂还觉得“天下负我！”这样的纤细的心灵，就觉得不寒而栗。 　　“安王妃来问我这件事，是给我面子。不然直接去问你大伯父，你大伯父恐怕当场就要应了。” 　　太夫人见阿菀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心里也只觉得伤感，温声说道，“你大伯父到底是你姐姐的生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今日若是我答应下来，就是帮了王妃的忙。只看今日韩国公府对她雪中送炭的情分，你姐姐在安王府总是会得到她的庇护。安王世子是个软弱的人，却很听王妃的话。若是王妃叫他对你姐姐好，他会这样做的。” 　　哪怕阿恬的性子不讨安王世子喜欢，可是有安王妃开口，安王世子总不会冷落了阿恬。 　　这是她这个做祖母的能为阿恬做的最后的事了。 　　她只希望阿恬自己都能想明白。 　　既然选择了这样的丈夫，那就要知道怎么才能把日子往好了过。 　　“您对二姐姐真好。”阿菀觉得太夫人慈心一片，见太夫人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胖脸蛋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软乎乎的。 　　太夫人能对阿恬还再三筹谋，显然是一位真心疼爱晚辈的老人家，以后无论是对哪个小辈都会这样疼爱，阿菀心里很受触动。只是这婚事到底叫太夫人有些为难，请了韩国公夫人来自己面前商议。 　　韩国公夫人还能说什么？她也只能默认了这婚事，只是犹豫了再三，还是将阿恬的嫁妆尽力办得丰厚一些。 　　阿琪大婚的时候，并未拿走韩国公夫人所有的私房。 　　不仅仅是她希望韩国公夫人自己手里得有私房傍身，也是想将这些私房留给弟弟一份。 　　长生也是韩国公夫人的血脉，又是个儿子，若是韩国公夫人的私房只给了两个女儿，阿琪觉得仿佛抢走了弟弟的那一份。 　　且英王府本就富庶，上头还有英王，英王世子妃两重的婆婆，阿琪的嫁妆本就不能盖过这两位长辈，因此数一数，也没有需要多少的嫁妆。 　　因此，当阿恬要成亲的时候，韩国公夫人将阿琪与长生的那份没有动，只拿了一些从前本想留给阿恬的金银还有田地。这算下来，因河间王妃与庆王妃对阿恬成亲毫无表示，阿恬这副嫁妆竟然远远都不及长姐了。 　　阿菀觉得这事儿要糟，阿恬回头知道，还不跟阿琪打起来呀。 　　她就这一天见阿琪与萧河回门儿，小声偷偷告诉了阿琪这个担心。 　　见胖团子一张胖包子脸都担心得皱起来了，阿琪忍不住笑了。 　　她见萧河正站在远处，沉默地把今日吃饱了出来晒晒太阳的韩国公世子长生给僵硬地抱在怀里，胖嘟嘟的世子大人显然也是个十分聪明的团子，眼见这姐夫是个很好欺凌的人，顿时咯咯地抱着萧河的胳膊，拿自己的脸去蹭萧河的脸颊。 　　见萧河更加僵硬，阿琪偷笑了一声抱着自家胖团子走到一旁，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遇到对手啦？”从前阿菀在府中独孤求败，现在多了一只长生，团子成了双，阿菀恐怕遭遇史上最强对手。 　　“看大姐姐你说的，长生是我的弟弟，我还能防备他么？”胖团子大气极了，一点儿都不为弟弟可能抢走自己的宠爱感到忧虑，顿了顿，又默默地凑过来问道，“那大姐姐，长生，长生真的比我还可爱么？” 　　她看起来不经意的样子，其实紧张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阿琪大笑，爽快地戳了戳她的胖腮笑着说道，“他是个男孩子，你们路线不一样。”她这话看起来是个好大的安慰，可是阿菀却觉得有点儿危机了。 　　怪不得……她爹爹不叫她住在边关了。 　　怕是也感受到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吧…… 　　“男孩子也是要娇花儿一样娇养的。不然大姐姐你看我爹爹。” 　　阿琪想了想，虽然对她三叔的印象不深，然而因这府中到处都是韩三的传说，想起那些下人说起的韩三的做派，抽了抽嘴角。 　　她觉得必然不能把长生往韩三那种类型上教养，等弟弟再长大一些，一定往死里操练，叫他长成高大强悍的男人，不然这世上如同长庆侯那样愿意默默贡献大腿的傻姑娘真的不会再有，韩三跟长庆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去了，她只唯恐弟弟学了她三叔，往后娶不着媳妇儿。 　　就……怕是再没有另一根金大腿给弟弟抱了啊。 　　顺便嫉妒了一下运气很好的韩三，竟然还娶到了长庆侯，阿琪笑眯眯地听着胖团子在自己耳边的傻话，听到阿菀担忧地问道，“大姐姐，英王府……住得习惯么？这儿就咱们俩人儿，你不要说假话，不然我就伤心啦。” 　　阿菀担心阿琪报喜不报忧，毕竟她做新妇的，嫁到英王府恐怕也有些折腾，因见她眼巴巴地担心，阿琪顿了顿，不由越发失笑，垂头亲了亲阿菀的大脑门儿和声说道，“都是极好的。姐姐不骗你。” 　　“那我就放心了。”胖团子美滋滋地板着胖手指点头说道。 　　她一副摇头晃脑故作老练的样子，阿琪心里酸软一片，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还是不要叫长生也怎么可爱了。 　　这府上，这么可爱的只有阿菀一个就够了。 　　谁都不能跟阿菀抢那些心尖尖儿。 　　长生不能。 　　……她三叔……也不能。 第77章 　　因觉得阿菀最可爱，独一无二什么的，阿琪就把胖团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阿菀一边享受姐姐的亲亲，一边眼角的余光就看见她大姐夫目光时不时往这头儿看一眼。 　　那满满的都是羡慕嫉妒恨呀。 　　大概在她姐姐面前不如她讨人喜欢。 　　胖团子得意了，抱着阿琪不撒手。 　　不大一会儿，萧河就走了过来，抱着那只又呼呼大睡起来的长生，一只手揽着阿琪的肩膀，夫妻俩一块儿垂头看幸福得冒泡的团子。 　　等阿菀都臭美好了，这才抱着阿琪问道，“大姐姐，你回家来是因为二姐姐的事儿么？”韩国公都答应叫阿恬嫁人了，听说阿恬很快就要被从庙里接回来，这个时候阿琪回娘家想必是因为这样的事。她急忙凑过去眼巴巴地说道，“大伯娘给了二姐姐嫁妆啦。你不要担心。” 　　韩国公夫人还记得那点母女之情，没有见死不救的意思。 　　不过阿菀没给阿恬添妆。 　　多新鲜呀，这年头儿只听说有姐姐给妹妹添妆，还没听说过有妹妹必须得给姐姐添妆的。 　　给阿琪添妆是因阿琪对阿菀很好。 　　可是阿恬又是什么情况？她那么不喜欢自己，自己为什么要给她添妆呢？ 　　“我没有担心她。”阿琪如今与韩国公和解，也不愿念着从前的旧恶，对阿菀温声说道，“我这是来跟老太太说说安王府的情况。” 　　她声音温和，阿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却见萧河与阿琪对视一眼伉俪情深的，点头说道，“我知道大姐夫最近对安王世子很看重。大姐夫，你真是好人。”她软乎乎地说着好人的时候，萧河沉默了一下，见反正都是自家人，这才简单地说道，“把他扶起来，日后才不会给你姐姐添麻烦。” 　　若是安王世子总是扶不起来，阿恬以后肯定是要求到阿琪面前。 　　当日阿恬是怎么与安王府联姻的，萧河也知道一些。 　　他知道妻子的心里多少对自己曾经对阿恬一时意气就眼看着她跳火坑却没有拦着心存愧疚，若是阿恬日子过得不好，若安王世子这辈子就是个废物点心，阿琪此生恐怕都要不安。 　　既然这是阿琪的心事，那夫妻一体，自然也是萧河的心事。他自然要出手把安王世子给扶起来，叫他日子过得去，哪怕日后安王世子与阿恬夫妻反目，也决不能是安王世子的毛病，这才会叫阿琪彻底放心。 　　不过所幸安王世子为人虽然中庸无能，不过萧河是看出来了，是个胆小，并且对帮过自己的人总是心怀孺慕的家伙。 　　他认定萧河是个好人，就跟老母鸡后头的小鸡崽儿似的，跌跌撞撞地跟在萧河这鸡妈妈的身后，也不愿意离开。 　　……因此，萧河觉得自己还能勉强扶住安王世子…… 　　只要这鸡崽儿别自己认错了老娘跟人跑了就行。 　　“好人，好人呀。”胖团子就握着她大姐夫的手感慨地点着自己的大脑壳儿。 　　萧河哼笑了一声，看向阿琪的目光带着几分浅浅的温柔。 　　他并不是一个十分喜欢夸夸其谈的人，对自己如何帮助了安王世子也绝口不提，这样的为人不论是阿菀还是太夫人，都十分喜欢。今日见萧河与阿琪上门，太夫人十分欢喜，哪怕明仪郡主脚底生风又开始忙碌阿恬的婚事，也一块儿都来作陪，一家人说说笑笑十分和睦热闹，待韩国公从外面回来，热情地拉着萧河去喝酒，阿琪这才松了一口气去。 　　“这是我给长生专门儿打的长命锁，母亲，您瞧瞧好不好看？” 　　她一边又叫人取了一个十分精致，下面挂着一块美玉的项圈来，直接套在了阿菀的小脖子上。 　　阿菀垂头看自己胸前的项圈，见这项圈十分精致，打造得跟纸一样薄，可是上面却还细细地绘制了许多的莲花的纹路，还有一些梵文，瞧着仿佛是佛经的样子。 　　虽然说阿菀看不懂这上面扭曲的文字，可是想来应该是庇佑自己的佛经，下面的那块美玉细腻温润，瞧着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玉。这一个项圈不是凡品，阿菀又去看长生身边的长命锁，见也是同样的梵文，一时回头惊讶地看了看阿琪。 　　她大姐姐这是发了呀。 　　“你这孩子。”韩国公夫人打从长女出嫁就十分关切长女，唯恐她成亲之后的日子过得有什么艰难的地方，见阿琪突然出手这样阔绰，一时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是王府的东西？你如今才刚刚嫁人，不好常常把好东西都往娘家搬，不然叫人瞧见了，说你不好听的话怎么办？” 　　阿琪这门婚事虽然好，可是却因上头有两重婆婆，韩国公夫人只唯恐阿琪一不小心就犯了英王妃或是英王世子妃的不快。 　　她才成亲多久，立足未稳，大大咧咧拿着这许多王府出来的东西给弟弟妹妹，谁心里头瞧着高兴？ 　　“您别担心，这是阿河自己的私房，与王府无关。”阿琪顿了顿，想到萧河成亲之后就将自己的私房全都拿给自己，唯恐自己手头紧，眼底露出几分甜蜜来，柔声说道，“且这是阿河叫我拿来的。他说了，有好东西，不给弟弟妹妹，那还叫什么大姐夫？” 　　萧河本性大方，且知道阿琪这心里只有阿菀与长生……这年头儿，胖团子们都是务必要讨好的存在，英王嫡长孙也不例外。 　　他默默地用自己的深情厚谊，希望感动这两只团子，从娃娃起就讨好，好在阿琪的心目中成为最值得团子们信任的大姐夫。 　　“大姐夫，好人！”阿菀感动得果然热泪盈眶了，抽噎着摸着小脖子上情真意切的项圈，给她大姐夫竖了竖大拇指。 　　她这有奶就是娘，一个项圈就给收买了，韩国公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就是一个金项圈……瞧瞧，这就认定了这个大姐夫了。 　　“大伯娘，您瞧这项圈多好看。我觉得大姐夫对我们的心仿佛那蓝色的天空，深沉，宽阔，充满了广阔的安稳。” 　　胖团子拿到了大姐夫那默默的小贿赂，顿时就把大姐夫给吹上了天，眼看着韩国公夫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不由更加感慨地说道，“且这可是大姐夫的私房！用自己的私房来给我和长生打造这样漂亮的小玩意儿，大姐夫，行的！”她这小嘴巴巴巴儿的，若不是萧河跟韩国公走了，听到这里，又得一本正经地打着鸡血去给这团子再打两个项圈儿了。 　　“我也觉得自己没嫁错人。”阿琪也眉开眼笑地说道。 　　姐妹两个靠在一块儿，显然都被英王嫡长孙给收买了。 　　韩国公夫人忍了忍，转头，忍不住微笑起来。 　　看见阿琪脸上那幸福的光彩，她就知道，这婚事极好。 　　无论如何，长女的姻缘这样顺遂，她的心里也算是高兴了，欢喜了许多。 　　“虽然你在王府过得好，只是也要记得，不要太过张狂。阿河对你好，对你的弟妹都好，你要对他好，对他的兄弟姐妹一样用真心相待，也要真心孝顺王府的长辈。” 　　太夫人恨不能叫阿琪一辈子都这样幸福才好，见阿琪爽快地应了，这才头疼地说道，“如今这时候也该把你妹妹接回来。我已经叫庙里的人给她收拾行装叫她回来。只是……我不甘心。”她一心想磋磨阿恬的性子，叫她变得谦和稳当些，只是这样短的时间恐怕磨不出阿恬的性子，还会叫她得意。 　　得意什么？ 　　得意自己闯了祸，家里却拿她无能为力呀！ 　　太夫人头疼死了，就想厚着脸皮再压阿恬几日，好歹等即将大婚接回来也不迟，然而如今的安王府上却已经有了巨变。 　　就在安王妃紧罗密布地张罗儿子成亲的事，然而那庶长子的生母越发在安王面前絮絮叨叨，想抢在阿恬之前先将安王府大奶奶送去管家压住阿恬的气势的时候，安王府自己就闹起来了。安王妃听着急急忙忙赶到自己面前禀告的丫鬟的话，简直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大奶奶打了大爷？” 　　她不敢相信，之前瞧着还柔情蜜意的安王府大奶奶，竟然敢打自己的夫君，打了深受安王宠爱的庶长子！ 　　“王妃您还是去瞧瞧吧，大奶奶的身手……大爷不是她的对手啊。” 　　这丫鬟一句话，顿时叫安王妃更加惊讶了，因她没想到这位庶子媳妇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是听说……是书香门第的才女么？ 　　安王府大爷怎么也算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竟然还不是她的对手？ 　　“因为什么打起来的？”莫不是庶长子要纳妾，因此大奶奶羞恼了？ 　　安王妃到底好奇了起来，带着几个匆匆的丫鬟就往起了干戈的院子去了，才进院子，就见从前一向高傲的庶长子一颗猪头一样被摁在地上，从来在她这个嫡母婆婆面前低眉顺眼的庶子媳正横眉立目，一巴掌抽在丈夫的脸上。 　　安王妃听着那响亮的耳光声，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 　　这可是书香门第…… 　　“瞎了你的眼！自己不要脸，想抢人家锅里的东西，你还想把屎盆子扣在我的头上？庶子媳管家？叫我名声烂大街？便宜你占，黑锅我背，做你娘的梦！” 　　……的才女小姐…… 第78章 　　安王妃目瞪口呆。 　　在她面前一向桀骜不驯奸狡成性的庶长子被摁住殴打什么的…… 　　“这，这是怎么了？”看见一旁战战兢兢的几个丫鬟，安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那几个丫鬟何曾见过这样凶悍的女子……安王府一向太太平平的，安王的那些女人在安王面前玩儿命温柔，就算是安王不在，她们自己掐的时候也是口蜜腹剑更多些，这挽着袖子自己上什么的，皇家真的见得不多的呀。 　　因见安王庶长子已经被打得不敢反抗了，趴在地上闭目挨打，丫鬟们更加恐惧，低声对安王妃说道，“王妃，不然，不然我们先回去。” 　　此刻，安王府大奶奶已经丢了手里没用的男人，唾了一口。 　　“废物！贱人！” 　　她挽了挽自己凌乱了的发髻，又摆出一个婀娜温驯的样子，抬眼，看见了安王妃。 　　安王妃沉默了。 　　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给王妃请安。”谁知道大奶奶已经奔着安王妃过来了，见安王妃站在院子的门口应该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一点点不那么淑女的样子，她红了脸，目光如水，在安王妃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红了一张娟秀的脸斯斯文文地说道，“叫您看笑话了。我与大爷生出一点争执，夫妻间吵架而已，您不要放在心上。” 　　若不是她身后的安王庶长子已经拼命爬起来躲到一旁捂着脸哭了，安王妃大概还可能会相信了她。 　　“你，这是在做什么？”安王妃艰难地问道。 　　大奶奶年轻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愧。 　　“早前我不知道，原来大爷心里竟然藏着这样的主意，陷我于不义。”大奶奶一脸正容地给安王妃福了福，这才诚恳地说道，“虽然我出身寻常，可是也知道礼义廉耻，嫡庶有别这四个字。今日大爷与我说，希望我帮助王妃管家，已经被我拒绝。这王府乃是王妃主持，王妃正春秋鼎盛，想必并没有我伸手的必要。就算王妃无法主持，日后还有世子妃，也轮不找我。” 　　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色有带了几分愤怒。 　　虽然家中并不是世家豪门，可是能嫁给安王的庶长子，嫁入王府，大奶奶出身也不寻常。 　　她家里是书香门第出身，最看重的就是礼义廉耻这四个字。 　　安王庶长子不要脸，妄图夺爵，这件事她也是今日才知道。 　　当身为庶出的丈夫得意洋洋地来叫她去管家，顺便叫她问丈夫的姨娘生母叫母亲的时候，大奶奶顿时爆炸了。 　　她不仅鄙夷丈夫这想要夺爵的为人，也更愤怒丈夫叫自己里外不是人。 　　她若是管家，这王府之中得如何嘲笑她手伸得长，有野心，不名正言顺却还妄图管家。这都不说，若是这种名声传出去，叫人知道自己是个这样的小人，竟然如此不安分，那连累的就是娘家的清名。 　　天知道，她还有好几个姐妹待字闺中，若是她一个人的名声不好听，都觉得她是这么一种货色，那家里的姐妹还能嫁的出去？家中的礼仪不得叫人怀疑？无论如何，她是绝不肯这样做的。 　　只是见丈夫不听，非要跟自己歪缠，大奶奶一时没忍住，动了手，想必可以理解。 　　“这，这件事既然你说了，我自然就知道了。”安王妃这嘴角抽搐的，没想到庶长子野心勃勃，可是娶来的这个媳妇竟然是这样讲究的人。 　　她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见大奶奶对自己毕恭毕敬，这才心里一松，露出几分温煦来说道，“本也不是你的过错，你不必赔罪。只是今日这事闹大了总是叫你们夫妻生隙。你，你从前练过武？” 　　王妃个满天神佛的，这不仅仅是练过武的问题，这简直就是武艺高强了好么？ 　　安王上哪儿找了这么一个泼辣的庶子媳？ 　　这不是往死里坑他心爱的庶长子？ 　　往后谁要还敢说安王偏心庶长子，疼爱他超过了自己的世子，安王妃头一个不相信！ 　　看娶这么一个媳妇儿把人家给坑的，就连哭，都不敢大放悲声呢。 　　安王妃嘴角抽搐了一下，却见大奶奶爽朗一笑，她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丈夫，见生得英俊，平日里十分心机深沉的丈夫正惊恐地看着自己往廊下缩，这才扭头对安王妃笑着说道，“不过是生了好一把力气，并未十分练过武。不过我从前十分憧憬长庆侯，曾做梦，想着若是能如长庆侯一般做个巾帼英雄就好了。” 　　她提起长庆侯的时候，眼睛里放着光，显然是当真敬慕，安王妃顿时干笑起来。 　　“这倒是缘分了。长庆侯就是你未来弟妹的婶娘。” 　　“这事儿我知道，因知道此事，我还心中十分欢喜。王妃，世子妃嫁过来以后，您要好生为我引荐。想必长庆侯的侄女，也该是一位十分爽利的女子。” 　　大奶奶顿时就憧憬了一下未来的世子妃，韩家的那位二姑娘，想一想，若那位二姑娘也是如同长庆侯一般的女子，那她嫁入安王府也算是不亏本了。只是安王妃笑了一会儿，想到安王世子对自己说起的阿恬，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到底是夫妻，你也不要太严苛了。”她第一次同情了一下庶长子。 　　从前，她讨厌这个庶子讨厌得什么似的，只是如今看看……前半生过得如意，后半生大概就要不那么如意了。 　　“瞧您说的，我与大爷不过是有些争执，夫妻没有隔夜仇，明日也就好了。”大奶奶又笑得斯斯文文了。 　　原来这还不过是“有些争执”么？ 　　这都要打上天了好么？！ 　　安王妃勉强忍耐着自己心里的同情，见果然，大奶奶已经回头往自己的夫君面前去了，也不知道她柔和了眉眼问了什么，她那庶长子脸色惊恐地拼命摇头，玩儿命地拱手，美丽的新妇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温柔地伸出手还重新抱了抱一脸青肿的丈夫。 　　安王妃就看着庶长子泪流满面又期期艾艾蹭蹭大奶奶脸颊似乎果然被安抚的样子，脚下顿了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转身走了，她才走了不大一会儿，一旁一个丫鬟就快步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妃，那世子妃，咱们还娶不娶了？” 　　安王妃此刻心情十分轻松。 　　安王的爱妾庶子想要夺权，可是幸亏大奶奶不配合，她如今王府在手中还算是十分稳当。 　　说起来，这就不大急着要阿恬嫁入安王府了。 　　虽然说她最近也想着当日太夫人的确十分心疼阿恬年少，不愿阿恬早嫁，可若是开口说要大婚的是自己，开口说不要成亲了的也是自己，恐怕韩国公府会对自己生出埋怨。 　　她犹豫了一番，便对这丫鬟轻声说道，“王府才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我巴巴儿地去了韩国公府，恐怕会叫人知道我急着迎娶阿恬是想要压制庶子，难免会叫阿恬脸上不好看。”若是叫人知道阿恬这么早出嫁是为了她在王府的权柄，那阿恬不跟冲喜的差不多一样儿的么？ 　　难免叫人觉得不重视阿恬。 　　“你偷偷儿地去国公府上，跟老夫人说说这件事。”安王妃对自己的心腹丫鬟低声说道，“咱们府上这些事，对亲家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且此时风平浪静，你只问问老夫人，还愿不愿阿恬早嫁。若老夫人首肯，咱们就继续准备。若是还舍不得孙女儿想多留两年，那就给咱们个信儿，只说心疼孙女儿，我这儿也就再等等。” 　　她如今见大奶奶如此明白道理，已然少了几分担忧，自然也愿意多给阿恬一些闺中的好时光。 　　毕竟，一个女孩儿最轻松愉快的时光就是未嫁人之前了。 　　见她如此宽和，这丫鬟急忙应了，直接往韩国公府上去禀告。 　　太夫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在与明仪郡主烦心阿恬的事儿。 　　当知道自己可以回家，嫁入安王府做世子妃，阿恬现在就在庙里不安分，小包袱收拾得妥妥当当，对庙里的人也不大如同从前那般敬畏。 　　显然是有恃无恐。 　　这样的性子，太夫人哪儿敢把她给放出来。 　　“不然，她出嫁前叫我先收拾收拾她？”明仪郡主犹豫地问道。 　　“你是她的婶娘，若是苛待了她，必定叫人非议。”太夫人摇了摇头，见阿菀今日十分臭美地挂着阿琪给的金项圈，为了这项圈还特特儿换了一件漂亮的绣着金莲花儿的小褂子，白生生胖乎乎的手腕上也挂着好几个精致的金镯子，那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芒里，闪得叫人眼睛都疼。 　　偏偏这团子的审美十分诡异，不仅喜欢大红，还十分喜欢金子，此刻摇摇晃晃，跟她同样喜欢金子抱着长命锁不撒手的堂弟长生一块儿美滋滋地显摆。 　　太夫人看见这两只团子，叹了一口气。 　　就是在她为难的时候，安王府送了信儿过来，太夫人顿时愣住了。 　　“既然如此，那成亲之事，咱们再耽搁两年吧。”她笑眯眯地叫那丫鬟走了，这才看向一旁嘴角抽搐的明仪郡主。 　　“传个话儿给庙里，阿恬，不必回来了。叫她多住两年，熏陶几番佛法。” 　　太夫人的慈眉善目里，胖团子默默地抱着自家金灿灿的小堂弟，同情了一下远方的她二堂姐。 　　白，白有恃无恐了呀。 　　小包袱该放回去啦。 第79章 　　胖团子捂着自己的小嘴巴，偷偷幸灾乐祸。 　　显然，她充分想象了一下当阿恬已经充满希望即将启程回家的时候，听到自己又不需要回家时，那悲愤的心情。 　　只是叫她说，无论安王府如今这样的形势，阿恬还是再晚点儿嫁进门才好。 　　不然遇到了安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还不被吃了啊？ 　　“真真儿没想到，那府上竟然还有明白人。”太夫人对明仪郡主说道。 　　明仪郡主不由笑着说道，“能嫁入王府的，大多都是有身份儿的人家，谁家悉心教养出来的姑娘能是个破落户儿？也就只有那些身份低微，一朝得志的人才能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胡折腾。” 　　就比如安王的妾侍，既然做了妾侍，显然身份是不够的，教养出来的庶子自然眼光也短浅。然而能给安王做儿媳妇儿，说句不好听的话，素质肯定比那些庶长子什么的高多了，人家新媳妇儿不愿意参合这种事，情有可原。 　　毕竟，庶子媳当家也太难听了。 　　这不明显是从王妃与世子妃手里抢管家权？ 　　这要是安王府大奶奶能同意，明仪郡主都得怀疑一下大奶奶的娘家教养了。 　　“不过这样也好。”见太夫人心情不错，明仪郡主忙继续笑着说道，“那王府里有这样的明白人，阿恬往后嫁过去也不会受苦。毕竟，后宅是女人们的天下，这样的妯娌，您大可以为阿恬放心了。” 　　阿恬也是运气，不仅安王世子如今有了萧河的提携越发地进益了，就连王府之中先入门的嫂子也是这样明白的人，特别是明仪郡主听说大奶奶竟然往死里抽打自己的丈夫，眼角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她是喜欢这样的爽快人的。 　　虽然因立场原因不能十分与大奶奶亲近，不过对她倒是有些好感。 　　“你说的是。”太夫人想到安王府如今的形势，倒是觉得阿恬这婚事其实也还不是很坏。 　　毕竟虽然安王妃贤良淑德京都闻名，在她的手底下做儿媳妇儿恐怕要谨小慎微免得名声坏掉有一个恶媳妇儿的名声，可是如今安王妃承了韩国公府这雪中送炭的情分，等闲不会刻薄阿恬。安王世子如今虽然不中用，可是勉强立得住，人又生的俊秀，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越发想要改造好了阿恬。 　　这也是为了阿恬往后的人生。 　　因此她从自己的身边挑出了十个嬷嬷。 　　想当日把韩国公在柳氏的床头儿一把推得头昏眼花的嬷嬷赫然在列。 　　她被送去拾掇阿恬去了，太夫人把这十个嬷嬷分成两队，五个奔赴阿恬的战场，挽袖子要收拾柔弱无助的二姑娘，另五个却都送去了阿萱的屋里。 　　因柳氏如今不在府中，没有人给阿萱撑腰，阿萱胆小还不及阿恬敢跟家中对着干，哭哭啼啼地收了这五个嬷嬷，当天就叫人把什么那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给收了不提，嬷嬷们先把阿萱屋子里的丫鬟们都一顿斥责，骂这群背主的奴婢不知道劝谏自家姑娘，叫她天天泪人儿似的在外招摇，看着跟扬州瘦马有什么分别。 　　阿菀偷偷儿去扒着门口看了一把阿萱的教养实况。 　　就见阿萱但凡一哭，哭着说自己的可怜，但凡拧着腰肢摆出弱柳扶风的样子来走路，必然叫一旁的嬷嬷不是抽她，就是抽一旁的丫鬟。 　　没两天，阿萱就老实了。 　　她不老实也没有法子，丫鬟们都先老实了，从前在她屋儿里都跟千金小姐似的丫鬟们现在也都会绣花儿，会端茶倒水了，但凡阿萱有个不知分寸的地方，几个丫鬟就哭着喊着劝谏。 　　且唯恐她如今如此可怜来日再“病了”，嬷嬷们跟来看病的大夫们买了一麻袋的黄连，就丢在阿萱的屋子外头，看得韩国公府三姑娘眼睛都直了，就知道这群心狠手辣的嬷嬷们到底想干什么了。 　　她敢“病了”，太夫人绝不会把她挪出韩国公府跟柳氏作伴。 　　就天天给她喝黄连水，就能要了她的命。 　　阿萱就在府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时之间，水深火热，且这一日，河间王妃亲自上门来接阿菀去河间王府，一旁，多日没见阿菀的萧堂与萧韦也都一同来了。 　　这兄弟俩再加一个萧秀，把太夫人的面前站得满满登登，太夫人看着这三个出众的，年纪不同的小子心里也欢喜。先询问了萧堂如今在皇帝面前的差事，听说办得很好，太夫人便笑着说道，“你是王爷的长子，是庆王世子，如今越发能干，这才是支撑王府的长兄的气派。” 　　她绝口不提庆王妃。 　　当然，庆王妃已经很久很久没来给太夫人请安了。 　　不是不愿意来，是韩国公府压根儿就不敢给她开门。 　　哪怕庆王妃是王妃，可是太夫人才是府里的宝塔尖儿，她不许庆王妃进门，谁敢给她开门呢？庆王妃来了两次吃了闭门羹，气得哭着回了庆王府。 　　如今太夫人身边消停得很。见萧堂沉稳高大，英俊逼人，太夫人心里不由多出几分喜爱来和声说道，“只是就算是再忙着办差，身子骨儿也要自己留神，不要太累，每日里回家了，多用些补品才好。”庆王妃是不大可能给萧堂预备补品了。 　　这么多年，没毒死这个碍眼的继子就不错了。 　　“您放心，父王已经命人每日预备。”萧堂待人一向不怎么热情，不过对太夫人十分尊重，沉声说道。 　　一颗胖嘟嘟的团子滚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表哥，你又许久不来见我，我每天，日日都念着你，想着你，就想……”胖团子正想表达一下自己惦记的感情，突然看见身边的萧秀侧头看着自己，想到阿秀表哥的种种“嫉妒”，阿菀沉默了一下，这才诚恳地对垂目不语的萧堂继续说道，“就想着，阿秀表哥跟你一样儿，也都好几天没来了。我也十分想念阿秀表哥。” 　　她还转头对萧秀讨好地笑了一下，萧秀沉默了起来。 　　“我也想阿菀了。”他慢吞吞地蹭过来，坐在阿菀的身边，和她并排靠在一块儿。 　　胖团子只觉得心里幸福得不得了，跟萧秀挨在一块儿，两只团子蹭来蹭去。 　　“不错。”见她和萧秀感情这样好，萧堂眼角露出几分满意，抬手，奖励地摸了摸萧秀的小脑袋。 　　就应该这样嫉妒下去。 　　把阿菀看好，别人都不给，也不需要去看别的小姑娘。 　　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阿菀，每天都嫉妒担心别人会把阿菀抢走，这才是青梅竹马的正确打开方式。 　　“母亲，前一阵子我听说安王府要阿恬嫁过去，怎么突然又说不嫁了？”河间王妃之前就听人说安王妃正在筹谋婚事，正想躲两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阿恬这添妆都给混过去，谁知道突然有一天韩国公府突然放出话儿来，说舍不得阿恬早嫁…… 　　这倒是可以理解，可是河间王妃总是觉得这里头有其他的缘故。 　　她一开口问，太夫人沉默了一下，倒是觉得安王府这事儿不算坏事，毕竟这说明人家大奶奶的人品极好，便将这事给说了。 　　河间王妃听了，沉吟了起来。 　　“阿恬的运气极好。”她缓缓地说道。 　　从前，都觉得安王世子是个火坑。 　　可是谁知道，安王世子如今竟然还出息了起来。 　　“我是阿恬的姑母，自然只有希望她好的。只希望她这两年得母亲的教导，能真的懂事，不要辜负了母亲的一片真心。” 　　安王府这婚事到了这里，其实想来还真的不错了，只要阿恬自己愿意好好儿过日子，与丈夫之间不要闹事，彼此恩爱，那日后自然是极好的。虽然说河间王妃更喜欢阿琪与阿菀，可是阿恬到底是韩家的血脉。她倒是释然又庆幸地微笑起来，太夫人也笑着连连点头。 　　“我已经叫了嬷嬷去，她年纪还小，总能管教回来。” 　　河间王妃自然也只有欢喜的。 　　“若是她好了，大嫂也能安心些。” 　　“可不是。”太夫人笑吟吟地说道。 　　母女两个这样说笑的时候，阿菀也把小身子软乎乎地靠在自家阿秀表哥单薄的小肩膀上，两个人一块儿挨着，听萧韦在那里吹牛。 　　在庆王府二公子的嘴里，他就跟个哪吒似的，在宫中书房打遍天下无敌手，书房的先生们都拿他没辙，只能告家长……胖团子沉默地看着二公子坚强地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待听说二公子最近跟人家大皇子杠上了，据说敢跟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大皇子打架，不由惊呆了。 　　“大皇子怎么可以这么坏！”胖团子也不挨着萧秀坐了，霍然坐直，挥着胖爪子大怒！ 　　她气得不轻。 　　“嗯？”萧韦一愣，见胖团子气得浑身都鼓起来了似的，不由咳了一声说道，“那个什么……你不问问是什么缘故？没准儿是我理亏呢？” 　　大皇子跟他打了一架，回头就去告诉了庆王，庆王很生气。 　　“二表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会打他，一定是他坏！”胖嘟嘟的团子咬牙，在萧韦动容的目光里说道，“听说都是成亲的皇子了，还跟小姑丈告状，不要脸！” 　　萧韦呆呆地看着义愤填膺为自己抱不平的胖团子 　　不知为什么，他的嘴角勾起，就是放不下来。 第80章 　　“你说的对，他是很坏。” 　　“是吧是吧。”胖团子顿时得意起来。 　　她，她都无条件站在这二表哥这一边了，甚至都觉得大皇子是个大坏蛋，她二表哥是不是更喜欢她了？ 　　“父王这次也是这么说的。”庆王从前若是知道萧韦在宫里打架，那都是拿着个棍子追着儿子往死里打的，可是就这一次，大皇子得意洋洋地去庆王的面前告状，庆王恼火的却是大皇子竟然对自家堂弟这样没有包容，和萧韦这小堂弟打了架竟然还敢去人家的亲爹面前告状妄图叫亲爹跟着一块儿打人家的儿子…… 　　萧韦想到庆王隐忍的怒意，还有请大皇子赶紧从自己面前滚蛋的冷酷，哼哼了一声。 　　他眉飞色舞的！ 　　阿菀却嘴角抽搐了。 　　她觉得她家二表哥往后大概是娶不着媳妇儿的水平。 　　当千娇百媚的白莲花表妹都含着晶莹的眼泪抱不平，二公子在一旁说…… 　　他爹也是这么说的。 　　表妹是他的爹啊？ 　　阿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趴回了自家阿秀表哥的肩膀，小声握着萧秀的手喃喃地说道，“阿秀表哥，还是你最好了。” 　　她深深地觉得还是萧秀最可爱了，萧秀严肃着一张包子脸点头说道，“自然是我最好。”他的手摸起来有点异样，阿菀下意识地把他的手给抬起来看了一眼，见竟然是几个小小的血泡，顿时张大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秀细腻的，养尊处优的小手儿心上，鲜红的血泡叫人看了都觉得疼得慌。 　　“没事。”萧秀淡然地收回自己的手，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练武时磨出来的水泡吧？”萧韦此刻正沉浸在家庭的温暖之中，顿时就把头探过来了，看见萧秀手上的血泡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听父王说阿秀最近一直在练武，又是蹲马步又是用小兵器的，瞧着还真像是这么一会儿事儿。” 　　他觉得萧秀这小子长大了以后肯定不一般，才多大，就知道这么上进。 　　别人家王府的世子还在享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童年的时候，人家河间王世子就知道练武学本事了。 　　想当年萧韦练武的时候还撒泼打滚儿觉得辛苦过。 　　“还好。”萧秀对旁人都是一副十分简单冷淡的样子，见阿菀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凑过来亲了亲胖团子的脸颊。 　　“别放在心上。” 　　“都是，表哥都是因为我，是不是？”之前萧秀说为了保护阿菀要练武了，阿菀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盖因萧秀年纪还小，大概只是嘴上说说，或是就算练武也不会很辛苦。 　　可是看到萧秀手上的血泡，阿菀才发现，原来萧秀并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这样简单。他是真的在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认真到了这个地步。阿菀觉得心疼极了，抽噎了一下，抱着萧秀的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避开了那看起来就很疼的血泡。 　　“我心疼了。”她噘着嘴小声说道。 　　这话完全没有一点儿糊弄人，不是想要掐人家心尖尖儿刻意才说的话。 　　因为她是真的心疼，所以才会这样说。 　　“没事。父王说等血泡破了。慢慢就好了。”河间王见儿子天天练武，手上还有脚上都是新鲜的血泡，很有经验地告诉儿子，等血泡都没了，变成厚厚的茧子，那萧秀就不会再疼。 　　萧秀觉得河间王说得很有道理，最近越发努力忙着在练武，努力叫自己长成河间王口中的男子汉。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就跟疼的不是他一样，阿菀想到自己最近一直天天到处玩儿，可是萧秀却这样辛苦，羞愧地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 　　“表哥为我辛苦的时候，我只知道玩儿。” 　　她成天在国公府里蹦蹦跳跳，招猫逗狗的，完全就把萧秀给忘了，这真的现在想想，很没有良心。 　　“往后我把表哥放在心尖尖儿上，一定天天都念着表哥。” 　　“阿菀也在我的心尖尖儿上。”萧秀更加认真地说道。 　　他迟疑了一下，凑过去，拿自己依旧雪白的手指摸了摸阿菀的眼角轻声说道，“不要流眼泪。阿菀不开心，我心里难受。” 　　他小小一颗，虽然不及阿菀胖嘟嘟一团，而是精致漂亮，可到底也是一只团子，如此深情款款的动作做下来，除了正感动得圆滚滚的眼睛泪汪汪的阿菀，几个大人都嘴角抽搐了。 　　河间王妃顶着太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干笑了两声，这才对太夫人真诚地说道，“阿秀在家里还亲自给阿菀挖池塘呢，别家的小姑娘，哪里能得阿秀一二瞩目？母亲，阿秀对阿菀可真是不一般啊。”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现在就给你说好话的。”太夫人温声说道。 　　河间王妃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艰难地说道，“反正……阿菀很感动的。” 　　她真是没有想到，不仅三哥不好搞定……河间王现在天天都在给韩三写情……家书，已经从他们二人三岁初相见时河间王初见韩三时石破天惊“这就是对的人！”这般的感慨一直到了五岁的时候看见韩三遥遥站在石桥上虽然一颗团子却依旧十分精致可爱的优美风姿了。 　　河间王妃真担心再这么过十年要逼死自家王爷，深深地同情了一下咬着笔杆泪流满面的河间王。 　　她还帮河间王给铺了更好看的信纸，帮他熏香，争取得到自家三哥的青睐。 　　当然，这作弊一样的办法不能传出去。 　　不然忠诚侯府罗家警醒，也学着一块儿写家书怎么办？ 　　“阿菀从小儿就知道谁对她好。只是你说阿秀如今只喜欢阿菀一个，这倒是阿秀的一片真心。” 　　这世上的感情最讲究投缘，萧秀和阿菀这一见如故，瞧着感情极好，大概能青梅竹马地长大。只是太夫人如今不确定萧秀对阿菀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往后长大了会不会演变成她想看见的那种感情。 　　反正阿菀年纪小，她不着急，因此见河间王妃可怜地看着自己，太夫人却悠然自得。 　　一家有女百家求，谁家女孩儿能那么简单就被人骗走。 　　总是要矜持，要慢慢儿挑选，艰难地得到的姑娘，日后才会珍惜呢。 　　太夫人帮着自家孙女儿调教自家外孙，完全没什么心理压力，倒是河间王妃，见太夫人这样不配合，也无可奈何，却还是想到了一件事，迟疑了几分对太夫人说道，“母亲，还有一件事。” 　　见太夫人微微点头，示意她开口，她想了想才说道，“我记得今年正是秋闱之年，阿誉是不是也想下场？”虽然韩誉是个庶子，可是这个庶子出息，读书十分有办法，就算河间王妃不大喜欢他，可是也得想着，这是自家侄儿。 　　韩誉若是要去乡试，河间王妃自然也要问一句。 　　“自然要下场。就算阿誉年纪小，这中不中的两说，可是多感受一些气氛，多来往一些各处的才子，或许日后对他都是帮助。” 　　太夫人见河间王妃微微点头，和声说道，“虽然阿誉的生母不是个好的，可是咱们韩家断断没有阻拦他前程的道理。若是他能中，自然是他的本领。若是不能中，左右他年纪小，来日再考，或许更心里有底。” 　　她知道河间王妃担心什么，并不是担心韩誉若中举就得意便猖狂，而是担心韩国公又跳出来恶心人。 　　只是如今世子已经请封，韩国公再蹦跶还能蹦跶到哪里去呢？ 　　太夫人反倒希望韩誉能有功名在身。 　　毕竟，韩誉是不可能继承国公府了。 　　既然如此，总是要在她闭眼之前，把韩誉的前程给安排好。 　　只要韩誉这几年能有运气高中，就能靠着如今韩国公府的声势飞快地起来，到时候就算国公府分家，也不算是亏待了韩誉了。 　　见太夫人目光温煦，河间王妃便轻轻点头。 　　“柳氏……真是误了他了。”若不是韩国公夫人生下嫡子，叫河间王妃公平地说一句，韩国公的儿子里，韩誉的确是最出息的那个。 　　“到底柳氏是他的生母。只是我如今多留意了他，柳氏被挪出去，他并未挑唆你大哥来跟我闹，叫柳氏回来。这份沉稳与明白，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太夫人就等着看韩誉会不会央求韩国公把个祸害给请回来，没想到韩誉并未因韩国公宠爱自己开口，而是依旧埋头读书，她顿了顿，对河间王妃说道，“不过虽然他并未开口求情，却偷偷叫自己的小厮拿了自己这些年攒的银子送去柳氏的手里叫她不至于在外过得辛苦。这个孩子……” 　　太夫人沉默了片刻，摆手轻叹了一声说道，“过得也是为难。” 　　都说世间安得双全法，对韩誉就是如此。 　　他受到的教养，叫他觉得柳氏做事糊涂不像话，也不能给柳氏去求情。 　　可那到底是他的生母。 　　“他竟然当真不敢给柳氏求情？”河间王妃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聪明着呢。若是柳氏再留在府里，我泰半不能再容忍，到时候要了柳氏这条命，或是给她几次家法，到时候柳氏就大难临头。还不如住在外头，天高皇帝远，我懒得理睬。” 　　太夫人哼笑了一声。 　　“小小年纪，阿誉的确是个聪明人。” 第81章 　　“这样？”河间王妃更加专注。 　　“能忍受我这样教导阿萱，却一声不吭，可见他忍耐的性子。”太夫人缓缓地说道，“他自己也很清楚，若是柳氏回来，就柳氏那点心机眼界，阿萱就得叫她给养废了。如今柳氏摸不着阿萱的手指头，他看准了我绝不会叫阿萱在这样荒唐下去，因此一定会叫人教导阿萱。这么多日子，阿萱也算是改好了些，至少走起路来是个大家闺秀，不是婀娜蹁跹的样子……” 　　她目光有些复杂地说道，“我曾想，若是他愿意，日后倒是可以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母亲，我只担心这样聪明隐忍的庶子，日后恐怕成了祸患。” 　　不怕庶子有能耐，就怕庶子含着怨恨有能耐。 　　太夫人这样对着柳氏母女动手，又抢了韩誉本以为到手的爵位，河间王妃只恐庶子日后忤逆。 　　“他不是这样的人。越明白道理的，就越该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且……”太夫人顿了顿，见不远处阿菀和萧秀正坐在一块儿说些傻话，压低了声音在长女的耳边轻声说道，“那一日阿菀一个人去找你二嫂，正遇到他。当时阿菀的身边左右都没有丫鬟服侍，可是阿誉也没有欺负伤害阿菀，反而抱了阿菀往你二嫂的院子去了。只这一条儿，我就知道，这孩子与他母亲是不一样的。” 　　“阿菀一个人？母亲又如何知道？” 　　“说是阿菀一个，不过是不叫阿菀看见有人跟着她而已。就算这府里再太平，我又岂能叫阿菀一个人没有人看着守着就在府中走动。” 　　太夫人平静地说道，“这孩子喜欢玩儿，我就陪着她一块儿玩儿，左右阿菀开心就好。”胖团子以为自己特别机灵，竟然能避开丫鬟姐姐们的耳目自己溜达出院子，其实这些都在太夫人的眼里。 　　她知道阿菀无忧无虑的性子，因此只叫丫鬟跟得远远儿的看着阿菀，别人都看不见有人跟着，自然就是阿菀一个人了。 　　不然，就凭这么只胖嘟嘟的团子，还能自己就避开丫鬟们跑出去？ 　　当丫鬟姐姐们吃干饭的啊？ 　　太夫人满眼的宠溺，河间王妃听了，不由也失笑起来。 　　“阿菀这孩子，恐怕如今还没明白过来。” 　　“她在地上滚的时候，丫鬟们都吓坏了。”太夫人唯恐胖团子听到这些羞愤自尽什么的，毕竟，人家是白莲花来的，什么在地上滚……哪里有这样的莲花儿呢？ 　　警惕地看了一眼已经扑到萧堂的怀里，抓着萧堂的衣襟左拥右抱决不翻掉任何一艘船的美滋滋的团子，太夫人继续说道，“丫鬟们都想去‘偶遇’了，谁知道就撞见了阿誉和阿萱。虽然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不过阿萱哭着跑了，恐怕是阿誉对阿萱没有好脸色。他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遇见了咱们阿菀……” 　　太夫人更加得意洋洋了，对河间王妃笑着说道，“你懂的。” 　　河间王妃默默地看着打从胖团子回家之后，越发年轻活泼起来的这老太太。 　　“你懂的”这种话，早前她就见胖团子挤眉弄眼地对人说过。 　　“若是当真如此，倒是咱们韩国公府的幸事。” 　　韩誉既然不是个忤逆的逆子，那河间王妃自然放心，且听太夫人的意思，韩誉对阿菀颇为照顾，这已经是河间王妃的意外之喜。 　　当然，河间王妃也没傻缺到圣母得叫韩誉再去喜欢一下嫡出的弟弟，往后给长生当牛做马……没跟嫡子反目的庶子就是好庶子了，兄友弟恭什么的还是先放放。她想到韩誉对长生虽然从不提及，然而也似乎并没有什么怨恨，不由想到了宫中。 　　“见了阿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宫里了。” 　　“皇长子又闹事了？” 　　“哪里有不生事的时候。倒是太子叫我刮目相看，从不与皇长子冲突，若是小小的冒犯便一笑而过。若是不能忍耐的，也必然有理有据，拿出法度礼仪来斥责。虽然说太子年纪比皇长子小，只是叫我说，却比皇长子稳重。” 　　皇帝立了太子，自然是皇后嫡出的皇三子做了太子，只是二皇子也就算了，不占长不占嫡，从未敢觊觎皇位。可身为长子的皇长子自然心中十分不满，觉得应该长幼有序。如今宫中十分热闹，偏偏皇长子并不是个能忍耐的人。 　　他摆明了不服太子，皇帝就算恼火，难道还能杀了自己的儿子？ 　　“阿韦的事，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还不是皇长子笑话阿韦……”河间王妃揉了揉眉心才缓缓地说道，“话里话外都是妹妹在庆王府不得庆王喜欢，庆王不是又纳妾了么……皇长子就笑了阿韦亲娘不中用，连爵位都争不过自己的哥哥。阿韦那性子哪里能忍得住，跳起来抬手就给了皇长子一记封眼锤，两个人这才在宫里打起来。” 　　河间王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就不如刚刚那样谈论韩誉时刻意放低，因此阿菀虽然躲在萧堂的怀里去试探大表哥的心尖尖儿上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抖了抖耳朵，竟然隐隐地听见了几分。 　　萧韦也听见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萧堂却垂头看着萧韦冷哼了一声。 　　萧韦怕这个大哥比怕亲爹还厉害，抖了抖肩膀，做认罪状。 　　“下次他再敢这样羞辱你，你本不该这样轻率动手。”见萧韦哼哼了两声，一副虚心认错死不悔改的死德行，萧堂一双冷漠的眼闪过一抹锋芒，冷声说道，“你该来找我。我是你的兄长，难道不该替你收拾他？” 　　萧韦才多大，跟大皇子打架岂不是吃亏？可萧堂就不一样，已经是能把大皇子摁在地上扒层皮的强悍，见萧韦一下子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萧堂冷淡地说道，“没有人能欺负我的弟弟……” 　　胖团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和妹妹。”萧堂慢慢地说道。 　　萧韦和阿菀同时热泪盈眶了。 　　“大哥！”二公子握住了自家大哥的手。 　　“你是我的亲表哥！”胖团子也感动得恨不能仰天哭出来。 　　萧秀看了看，学着阿菀，也攥紧了萧堂的衣角，在庆王世子猛地一抽眼角里一本正经地说道，“亲的！堂兄！” 　　这三只一块儿用最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自己，萧堂抿了抿嘴角，好后悔说出刚才的话。 　　他想揍他们。 　　“瞧瞧阿堂，打小儿就是个稳重的性子。”河间王妃自然喜欢萧秀与萧堂亲近，毕竟萧秀是独子，往后来往也寂寞，若是有萧堂维护，怎么也算是有个兄弟。 　　如果不提讨厌的庆王妃，那庆王府这两个萧秀的堂兄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因此河间王妃笑眯眯地对萧堂说道，“阿堂，往后阿秀就托给你了。你们以后就是亲兄弟，啊！”她十分顺杆儿爬，萧堂觉得自己从前还是太年轻。 　　竟然没发现河间王府这婶娘竟然是这么一个厚脸皮的人。 　　……当然，不厚脸皮的话，也不能把四大妒妇都当成美称是不是？ 　　“婶娘放心。”萧堂十分后悔上了这三只的贼船，就看见胖团子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大表哥，你是最好的大表哥。”她一个劲儿地往萧堂的怀里钻，萧秀想了想，觉得大堂兄还是对自己很好的，对自己和阿菀之间的感情也十分认同，因此默默地没有去把胖团子从堂兄的怀里拖出来，只是垂头，拿小小的拳头抵在嘴边严肃地咳嗽了一声，自己也往萧堂的身上爬去。 　　顿时庆王世子就成了山岳，两只团子就在他的身上攀爬，萧堂沉默地坐在座位里，由着这两只闹腾。 　　倒是此刻，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 　　“老太太，三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这说的自然是最近正被嬷嬷们管束的阿萱，太夫人微微颔首，对河间王妃笑了。 　　“打从知道了规矩，她也知道日日来给我请安，倒是进步了许多。” 　　从前阿恬和阿萱这两个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病了”，自然就不能来给长辈请安。太夫人从前也不大在意，可是如今想到阿恬给自己的这打击太惨痛，因此觉得一定要好好儿地约束一下阿萱。 　　她面容平淡地叫人将阿萱给叫进来，阿菀正满心满足地坐在萧堂的怀里，左边一个自己，右边儿一个萧秀，两只团子一块儿抱着萧堂的脖子往门口看去。 　　门口的珠帘被掀开一个角落，一道裙摆，带着几分生疏的优雅荡开了一个小小的涟漪，缓缓走进来。 　　阿萱就这么走进来。 　　什么袅袅而行，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全都没有了，她眉目低垂，腰间的玉佩不动，稳稳地走到了太夫人面前。 　　“给老太太请安，给姑母请安。”她的声音温顺，少了几分婉转。 　　河间王妃一愣，不由露出几分满意。 　　“给表哥们请安，”阿萱低眉顺眼地请了安，抬头看见了一脸冷漠的萧堂，哪怕最近已经被磋磨得不行，骤然见到萧堂仿佛是个救世主，竟忍不住红了眼眶，想要说点儿什么。 　　一个嬷嬷在门外突然清了清嗓子。 　　胖团子的眼中，正要梨花带雨的纤细美人抽了抽，眼泪顿时消失不见。 　　吓的。 第82章 　　“好了，既然请了安，你就在一旁陪陪你姑母。” 　　阿萱到底不可能几日就彻底地给扳过来。 　　不过太夫人对阿萱还是蛮乐观的。 　　只要阿萱身边没有人教唆，谁说她不能变成真正的淑女呢？ 　　虽然阿萱是庶女，可是太夫人并不觉得做庶女的就一定要做个不好的女子。 　　庶女若是心中有正气，只要行的端立的正，那同样是一个极好的姑娘。 　　“是。”阿萱现在听见嬷嬷的声音就觉得浑身发软，又含着几分可怜地看了一眼对自己无动于衷，完全不想救自己逃出火坑的萧堂一眼，本想再飞一个情意绵绵的媚眼儿，然而想起嬷嬷们曾经跟自己说的话，她下意识地抖了抖，急忙往一旁的角落的椅子里去了，只觉得满堂都是刀山火海，那叫一个把自己摧残的…… 　　“三姑娘，为女子当行的端立得正。奴婢们得了老太太的吩咐教导您，若是您不知好歹……奴婢们也只能禀告老太太，教您去和二姑娘作伴去了。” 　　“庙里，您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二姑娘到底是嫡女，又有夫人在府中为她说话，过几年长大了自然就去做安王世子妃。可是三姑娘，你想想你自己，谁能在老太太的面前给你说句话？恐怕到时你就要终老那庙里，一生青灯古佛，虔诚于佛前了。” 　　“三姑娘，您再扭扭您的那小腰儿试试，咱们去问问老太太，要不要嫌弃您丢人，把您送去庙里？” 　　嬷嬷们简直就是魔鬼。 　　阿萱一想到那些威胁就只觉得满心恐惧，此刻见太夫人看都不看自己，丫鬟们无声给自己倒茶，果然自己是没有求助的人，顿时死了心就在下面垂头地喝茶，也不敢对萧堂与萧韦露出什么可怜的样子了。 　　阿菀见她这么短的时间就服帖了，也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还是自家祖母十分能干，转眼就能叫妖妖娆娆的小妖精们都变成名门淑女。她带着几分感慨和河间王妃一块儿回了王府。 　　河间王府阿菀早就想来见见，这一次叫河间王妃抱着坐车一块儿来了，顿时惊呆了。 　　那巨大的王府，比韩国公还大了好几圈，走到里面去，恢弘壮丽，一片皇家的风范，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那都不仅仅是什么简单的建筑，那璀璨的琉璃还有漂亮的设计，阿菀觉得自己跟在皇宫之中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没想到河间王府竟然这样有钱，那比皇帝的后宫虽然小了很多，可是胜在华美精致，因地方不及宫中那样大，因此山山水水的越发紧致，走两步就有好看的景色。 　　阿菀没想到自家阿秀表哥还是个富二代，顿时眼睛都不知道该先去看什么了。 　　“好看。”她其实就是一只小土包，从小儿生活在边关这种地方，虽然也有一些诗情画意的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可大多数都是稀罕的天地之间的奇景。 　　如今京都这样繁华，胖团子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不够用了。她叫河间王妃笑眯眯地抱着，扭着小身子四处看来看去，叼着自己的小帕子一副开了眼界的样子。其实她才见识过宫中，也不该这么没见识，只是没想到河间王府竟然这样壮丽奢侈。 　　“奢侈了，奢侈了。”胖团子连声摆着胖爪子说道。 　　“奢侈了么？”河间王妃笑着问道。 　　“我喜欢！”胖团子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还没说完。 　　见她喜欢得不得了，河间王妃不由失笑。 　　“你这个小东西。” 　　“每一家王府都这样奢华么？”阿菀觉得怪不得都说这天下至尊至贵都在皇家，河间王府早就与皇帝这一脉离得远了，算起来，已经延续了好几代的河间王，可是王府却依旧如此豪华。 　　阿菀默默地板着手指头想了想，想到京都那么多的王府啥的，一时唏嘘了起来。然而河间王妃却只是笑着摇头说道，“自然是咱们王府最好。”河间王虽然与皇帝这一脉关系不大亲近，可是这几代河间王的积累，自然比那些没根基，比如庆王安王这种刚刚开了王府的王府有钱得多。 　　特别是历任河间王还有一个十分传统的遗传。 　　都十分会赚钱，据说一开始乃是第一代的河间王为了不叫媳妇儿吃苦，因此玩儿命赚钱，赚钱的血液从此在河间王们的血脉里流淌…… 　　河间王妃咳嗽了一声，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就不比如庆王府，还有更远些的恭顺王府什么的，都不及咱们王府多了。”河间王妃顺便黑了一把庆王府。 　　庆王府二公子萧韦，这小子以后可别跟她儿子成了情敌。 　　河间王妃决定先把危险掐死在萌芽里。 　　她家最有钱，嫁到她家里来，把胖团子捧上天啊？ 　　“原来如此。姑丈，厉害了。”胖团子装模作样地给河间王竖了竖大拇指，就看见萧秀已经在河间王妃的腿边轻轻拉扯她的小褂子。她垂头，正对上了萧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他仰头对阿菀说道，“阿菀，想不想看你的小池塘？” 　　河间王世子图穷匕见了，对阿菀说道，“小池塘就在我的院子里，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他的提议叫阿菀眼睛一亮，显然对小池塘已经垂涎好几天了，急忙点头，请求河间王妃把自己给抱到了萧秀的院子里。 　　别看河间王世子年纪小，这院子可真不小，阿菀都觉得很震惊了。 　　这大院子大得很，到处精致，来往的小厮不少，一旁的角落正有一株高高的大树，起码要五人环抱，巨大的伞冠撑开，将头上的日光全都遮蔽，就在这巨大的树下不远处，阿菀就见到树冠的树荫底下有一个小池塘。 　　因有树荫的缘故，因此就算在这里蹲着一整天玩儿也不会感到晒到。她急忙从河间王妃的怀里跳下，叫萧秀拉着小爪子一块儿滚过去，趴在池塘边上往里看。里面几条颜色各异，却都十分舒展漂亮的锦鲤正慵懒地摆动身体。 　　胖团子的眼睛瞪圆了。 　　她侧头看了看萧秀。 　　“专门给你挖的。阿菀喜欢什么，我就给阿菀做什么。”萧秀认真地说道。 　　“那我可以去碰碰它们么？”胖团子奶声奶气地问道。 　　因池塘不深，因此河间王妃也不上前，只站在不远处听这两个孩子稚嫩的傻话。 　　“这是阿菀你的，当然你可以做任何事，不需要问别人。”萧秀摸了摸阿菀的小胖爪，指了指这小池塘说道，“以后阿菀有什么想要的，就要如同池塘一样告诉我。” 　　他小小一只站在池塘中间，阿菀呆呆地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只觉得这一刻，萧秀的脸英俊好看极了。她吸了吸小鼻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点头说道，“好。以后我想要什么，永远都不跟阿秀表哥客气。”她一边说一边转头就挽袖子把胖胖的一根手指没进了池水里。 　　池水并不十分冰冷，尚且带着几分白天时的暖和，阿菀美滋滋地拿胖手指去戳里面的锦鲤。 　　锦鲤似乎发现此团子不怀好意，离她远远儿的。 　　胖团子吭哧吭哧探身过去，追着这几只锦鲤不放。 　　她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漂亮可爱，小褂子微微撅起来，脚下还露出一双漂亮的绣着莲花的鞋子。 　　萧秀看见她可劲儿地扑腾，走过去，伸手抱住胖团子的腰，免得她跌下池塘去。 　　阿菀有了他在一旁保护拦着自己，越发张牙舞爪，跟锦鲤门战斗。 　　锦鲤门聚集在一块儿不给抓，她表示抗议。 　　若不是后头一个丫鬟忍着笑拿出了鱼食来，今日胖团子大概要惨败给这些锦鲤一只都摸不着。只是她撒了一把鱼食，这群有奶就是娘的锦鲤顿时亲亲热热地凑过来。对于这种为了一口吃的就没有了骨气的锦鲤，胖团子表示了一下喜欢。 　　她就喜欢没骨气的锦鲤。 　　“喜欢么？”见阿菀玩儿了一会儿，呼吸就开始急促起来，坐在了池塘边儿上的地上，一张小脸儿微微发白，显然是身子弱，累了。 　　萧秀忙叫她坐在自己铺开了一匹锦缎的地上，伸手细致地给阿菀顺气，见她舒服了一些，就叫丫鬟给阿菀端了一碗补气血的红枣茶来。虽然说身子弱，此刻累得有些不舒服，可是阿菀的眼睛却时不时地落在小池塘上，显然喜欢到了极点，河间王世子越发凑过去专注地喂阿菀喝茶。 　　“喜欢。”阿菀点头，凑过去蹭了蹭萧秀的脸，“多谢表哥。” 　　“如果这么喜欢，那你住在我的院子里，白天晚上，你都能玩儿。” 　　河间王妃听到这么阴险心机的话，顿时嘴角一抽。 　　怪不得儿子非要把小池塘给挖在自己的院子里，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怎么行，多打搅表哥呀。”阿菀摇头说道。 　　“你院子外头走几步就是凝香阁，又漂亮又清凉，就给阿菀当个闺房如何？”河间王妃见萧秀抿嘴，笑着说道，“凝香阁清雅，阿菀优雅可爱，当然与凝香阁十分相配。” 　　她笑着对萧秀眨了眨眼睛，河间王世子虽然不明白母亲的用意，却还是点头说道，“那……得给阿菀多预备一些好东西，叫阿菀住得舒坦。” 　　“好！” 　　河间王妃一口答应。 　　由此，这一日河间王满怀笑容地回家迎接胖团子，没见着胖团子，却见了自家目光同情的王妃。 　　“阿菀呢？”他搓着手问道 　　“……库房里呢。” 　　“阿秀叫她去他的私库挑东西了？”河间王乐了。 　　这小子，还挺会讨好小姑娘。 　　他笑起来到时候，河间王妃目光更加同情。 　　“不是他的私库。”河间王妃指了指自家王爷说道，“是你的私库。” 　　河间王：…… 第83章 　　河间王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怕不是听错了。 　　“我的私库？” 　　河间王妃已经不说话了，只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自家夫君。 　　许久之后，在妻子温柔如水的目光之中败下阵来，河间王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儿子都是赔钱货啊！”王爷在外面玩儿命赚钱，后面就有败家儿子挖他的墙角，话说，萧秀的私房也很丰厚，富得河间王都想打劫，为啥到了这紧要关头竟然要去他爹的库房里兴风作浪？ 　　他心里十分悲情，河间王妃都要笑死了，笑着说道，“阿秀自己的私库不是早就给了阿菀？怎么能叫阿菀住在咱们家里，却用她自己的东西？未免太小气了些，叫人瞧着你这个做姑丈的也不大方不是？阿秀乃是为了你慈爱的名声，因此才叫阿菀去了你的库房。” 　　河间王看着自家跟儿子一样儿败家的婆娘。 　　这么说，他还得谢谢败家儿子。 　　“叫阿菀多跳几样儿，给库房腾点地方出来，马上南边就要往府里送去年的出息，还有些绫罗绸缎，有趣的摆件儿什么。” 　　河间王唏嘘了一下自己苦逼的人生，就叫河间王妃别小气委屈了阿菀，叫阿菀多拿几样自己喜欢的。他这样纵容，河间王妃不由微笑起来，上前帮他解开了外衫笑着问道，“今天在朝上可辛苦？”她与河间王夫妻之间做什么从不假手于人，河间王一边脱衣裳，一边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不过就是一向的那点小事。” 　　“我听说大皇子最近不安分。” 　　“他安分不安分都得认命。”河间王哼笑了一声说道，“他虽然是长子，可是除了是长子，全然没有半点心胸。今日庆王弟就在宫里与陛下翻了脸，只问陛下，是不是要大皇子逼死自己的儿子。” 　　庆王叫大皇子告状到脸上，怎么可能不恼怒，今日叫萧韦去了韩国公府，不过是不愿叫萧韦在宫中卷入事端，不过庆王本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别管跟庆王妃关系怎样，他对萧韦是疼爱的，一状就告到了宫里去。 　　他就问问皇帝，大皇子年长，萧韦年幼，大皇子跟萧韦打起来了，还去告状，这是不是太恶心人了？ 　　兄友弟恭什么都是神话故事，可是别欺负年幼的弟弟，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还去告状…… 　　行吧。 　　大皇子挨了萧韦的打去告他爹的面前告状，那庆王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也只要去大皇子他爹面前告状，这才公平是不是？ 　　“今日大皇子在宫里挨了一顿训斥，陛下对他十分失望。” 　　若说大皇子这个长子皇帝并不看重，那是不可能的，世人都依赖长子。 　　只是若长子对弟弟们没有宽容之心，那还算什么长兄？ 　　且虽然皇帝的几个儿子都蛮能干，分不出优劣，可是大皇子也没说优秀到超过其他皇子许多，怎么就敢在太子被立了之后还这么上蹿下跳？河间王顿了顿，摆手说道，“不提这个蠢货。枪打出头鸟，他自己心里不明白，往后有个什么，都怪他自己。” 　　皇帝现在还能忍耐，是因父子情分还没糟蹋完。 　　若当真不耐烦那一日，大皇子还不知收敛，必然没有好下场。 　　“陛下恐怕舍不得对他如何吧？”河间王妃试探地问道。 　　“舍不得是一回事儿，若是他闹腾得厉害，动摇朝堂，那就是另一回事儿。皇子相争本就是大事。”河间王随口说了，才坐在一旁喝了一口茶，就微微抽了抽嘴角，迎着河间王妃笑眯眯的目光问道，“怎么是红枣茶？” 　　叫堂堂威严的王爷竟然只喝红枣茶，这多过分啊？可是河间王妃却温和地说道，“阿菀来了府里，阿秀叫人早早就预备了一壶红枣茶。阿菀小小的人儿哪里喝得了那么多，因此，这是我留给你的。” 　　“多谢你的好意。”河间王痛苦地看着自家笑容温柔的王妃，仰头，闭着眼睛把红枣茶给喝了。 　　甜的。 　　简直就是邪教！ 　　“阿菀喜欢吃好吃的，我叫府里多做了几样儿素日里不常做的菜，也算是欢迎一下阿菀。” 　　“你把她安排去哪儿了？”河间王点头，继续问道。 　　“阿菀去了凝香阁，一则与阿秀十分亲近，离得不远，往来方便。且我想着，阿菀日后是要常来咱们王府小住的，凝香阁就给阿菀做一个闺房，往后她长大了再来府里也能用。” 　　“那阿秀不是说想叫阿菀住在他的院子里？” 　　“如今他们年纪还小，自然是能住在一块儿。可是等阿菀大了些，再亲近的兄妹也不好住在一个院子里叫人说笑话。且若那时再挪出去，反而叫人觉得心里不自在。不如一开始就住得近一些，却在旁人的眼里分割开来，阿菀在王府小住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河间王妃为阿菀谋划得十分妥帖，河间王一向知道妻子从不做错事的，笑着点头说道，“你考虑得周到。且凝香阁才建好不久，没有人用过，倒是很合适阿菀。” 　　“你儿子心里郁闷呢。” 　　“他还郁闷？都把阿菀给他骗来了。”河间王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儿子的手段。 　　这简直一套一套儿的，别说胖团子招架不住，想当年河间王也得甘拜下风啊。 　　“阿菀的心意也很要紧。等她长大了，你三哥若是想把她嫁给谁，不得问问她？对阿菀一定要好，比谁家都好。”河间王很阴险地叮嘱。 　　他这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显然是被韩三给虐惨了，河间王妃哼笑了一声，抬起纤纤玉指一指头点在摸着下颚笑得十分险恶的丈夫的头上，夫妻两个一块儿说笑。待到了晚点儿，就见一群丫鬟婆子赔笑护着两颗团子滚进门。 　　阿菀的小脸儿又变得红扑扑的了，看见河间王，急忙滚上来请安。 　　“这是午睡去了？”河间王妃笑着问道。 　　“库房里有一张漂亮的床，铺得厚厚的锦缎，软乎乎的。表哥叫人把它拖出来，我就小睡了一会儿。姑母，那床还带香味儿呢。” 　　河间王微笑着想起了自家库房里唯一的那张用沉香木与紫檀木共同打造的漂亮的大床。 　　“那床就是做给女孩儿的。”沉香木并非主材，这床的主要材料都是紫檀木，打造的时候，本是不知河间王的爷爷还是太爷爷的希望家中有个女孩儿，为了这好寓意因此打造了一张精致的拔步床，非常奢华华美，就想留着给自家王府的小郡主。 　　只可惜河间王府大概遭受过惨烈的诅咒，小郡主没有，臭小子一代代地生，因此这床也没有出头之日。 　　今日阿菀既然来了王府，正好儿给她住，倒是勉强圆了河间王府这几代人的心愿。 　　“那就送到凝香阁去。凝香阁房间不小，该能装得下。” 　　“哎呀，这也太奢侈了”胖团子急忙说道。 　　“咱们王府还奢侈得起。”河间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那就多谢姑丈了。您真是对我可好可好。”胖团子谦虚了一下就臭美地给河间王献宝说道，“可香了。姑丈，可惜现在是夜晚，不然如果白天我去了花园儿，我还能招蝴蝶，一块儿给您跳个舞。” 　　她真诚地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表达自己对河间王特别的孺慕，河间王一边笑一边垂头看她胖嘟嘟的小身材，想了想人家美人细腰什么的，点头真诚地说道，“那一定是非常曼妙的舞蹈。” 　　“姑丈你可真有眼光。”胖团子捂着自己的嘴偷笑起来。 　　“可是以后咱们在自己家里说说实话就好了。在外头还是得谦虚点儿，不然叫人听到回家自惭形秽怎么办呢？” 　　红颜祸水的胖团子很善良地觉得自己不能独领风骚什么的，还殷殷地叮嘱了河间王一番，希望他给人家别人家的闺女一点儿活路什么的，那真心的叮嘱简直叫河间王差点儿笑喷，他到底是久居朝堂，一看就心机深沉，还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你说的对。阿菀，你这样善良，真是一个好姑娘。” 　　河间王妃慢慢地张大了眼睛，仿佛第一天看清楚河间王似的。 　　她才知道，这王爷原来是这样的王爷。 　　看这给胖团子吹的，马上就要上天了好么？ 　　“姑丈，您也英雄识英雄呀。”阿菀觉得河间王跟自己很有共同语言。 　　怪不得她爹爹说河间王是个不错的人，果然是一个有眼光的王爷。 　　“还好，还好。”河间王也谦虚了起来。 　　这姑侄俩顿时就有点儿一见如故的意思了，胖团子站在地上仰着小脑袋美滋滋的，河间王妃在一旁抿嘴无声地笑了一会儿，这才对一旁的萧秀笑着问阿菀都看上什么宝贝了。 　　只是阿菀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因此不过是随口称赞，真正想要的不多，萧秀只把那几样儿她觉得稀罕的给叫人送去阿菀的闺房里，正拉着阿菀想要一块儿去吃饭，就见门外又走进来了一个小厮，对正笑着跟阿菀允诺明天给她带好吃的糕饼的河间王低声说道，“王爷，安王殿下来了。” 　　河间王笑声一顿，皱了皱眉。 　　“他来做什么？” 　　“安王没说，不过仿佛是哭了。” 第84章 　　阿菀正抱着河间王的衣袍，想自己想吃啥好吃的，冷不丁听到这个，顿时抬头看了看河间王。 　　河间王正在叹气。 　　“这回幸亏是吃了饭才来，不然……”河间王妃也在叹气，话中的含义就很丰富了。 　　阿菀小小一颗，因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就叫萧秀把自己拉到了一旁去，见萧秀对自己这样用心，她就急忙和自家阿秀表哥站在一块儿，不大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生得很……平常的锦衣中年流着眼泪走了进来。 　　这中年生得这样寻常，顿时就叫阿菀震惊了。盖因这位安王殿下生得好普通啊。 　　阿菀见过皇家的几位王爷，只觉得那都是很帅的人。 　　庆王英俊，皇帝那简直是极品帅大叔，就算这两位安王比不上，可是安王世子总是安王的亲儿子吧？ 　　安王世子生得也很俊秀来的。 　　胖团子觉得自家对高贵皇族全是帅哥的想法一下子就破灭了。 　　“王兄！”安王上前对河间王含泪说道，“叨扰了王兄，今日是我的不是。” 　　他既然知道不是，那还来做什么？ 　　河间王也是也是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物，就算自己被安王绵软无力地握着手，却还是露出了平和的表情问道，“王弟，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叫屋里的下人将用膳过后的东西都给撤下去，重新给安王上茶，就听见安王含着眼泪低声说道，“家中不顺心，我心里头难受，来王兄这儿宽慰一二。”他这话顿时就叫河间王愣住了，毕竟安王在他的面前哭诉也不知一次两次，可是那大多哭诉的是挨了皇帝的冷淡排斥。 　　皇帝不大喜欢安王，自然素日里对他寻常一些不是十分信重宠爱。安王到底也是心高气傲的皇族，被皇帝气哭，总是来找河间王倾诉。 　　当然，这里头有没有是因河间王乃是宗室领头儿的，想要哭诉自己的心酸在皇族宗室之中抹黑一下皇帝，控诉一下皇帝刻薄自己的兄弟什么的，河间王就不妄自揣测了。 　　只是无论安王素日里在他面前哭诉什么，河间王也只不过是听了就算，从不在其他人面前传播，也正是因这样，皇帝对河间王越发地看重，只觉得这个堂兄还是很一颗心为了自己的。至于安王……皇帝就算叫他闭嘴，安王自己不肯，莫非还能杀了他不成？ 　　皇帝其实也十分头疼安王。 　　河间王倒是知道这皇帝和安王兄弟之间的龃龉，不过素日里听得多了，麻木了，也觉得不算什么。 　　今日听到安王竟然没有讲皇帝的坏话儿，反而哭着说家里不顺心，河间王都震惊了。 　　安王殿下可一向标榜的是自家妻妾和睦，贤妻美妾，她们都很爱他。 　　在安王的口中，他的安王府真的和睦安稳极了，不仅侍奉得他十分幸福，而且儿女双全，大家还都很孝顺。 　　因为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安王殿下还曾经十分同情河间王过的那苦逼的日子，因此时常友情建议河间王“不必理会那妒妇！”“纳两个美人儿又敢怎样！”等等，每每叫河间王烦死，不知解释了多少回，不是自家王妃嫉妒，乃是自己对女人多了嫌弃头疼等等。 　　然而这些解释都被安王看坐是河间王自己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明明那么怂，偏偏还要装作自己是个伟丈夫。 　　这也是京都的常态了。 　　打从河间王妃嫁入河间王府，每时每刻河间王都在对所有人说，自己并不是惧内，不过是觉得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谁会相信。 　　河间王妃头上妒妇的名号日隆，就有大家觉得河间王死鸭子嘴硬的缘故在里头了。 　　如今生活美满的反而来了生活水深火热的人儿面前来哭诉，河间王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若有什么不顺心，只拿出你做王爷的体统来。你的那些妾侍还敢与你争执不成？”那当然是不敢了，安王府里的妾侍玩儿命给安王温柔，就是为了讨好安王，若是敢对安王生出什么不恭顺，那不等着失宠？ 　　河间王烦死给人做心灵导师了，见胖团子已经美滋滋地爬到了河间王妃的身边，和萧秀坐在同一张椅子里，这两只团子已经每人都手里捧着一只小玉碗，里面满满的都是酸甜可口的消食茶。 　　……这是要看好戏消食儿啊？ 　　还蛮会享受生活。 　　河间王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他决定拼了。 　　……好不容易阿菀来王府一趟，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 　　那还是姑丈么？ 　　因此本想将安王给赶走的河间王爷默默地抹了一把脸，竟露出几分温煦关切来，伸手握住了感动地看着自己的安王的手背和声问道，“还是家中有什么难言之事？你我兄弟，且日后也算是姻亲，有什么心里不好受的，只管来对我说。” 　　河间王妃出自韩国公府，安王正经的世子媳妇儿也出身韩国公府，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自然只有更加亲密的，说一句姻亲，自然越发地亲近了起来。 　　安王不由深深感叹了一声。 　　“不瞒王兄说，我那王府，如今叫我十分失望。” 　　“失望？”看看，这就是女人多了的下场，好好儿的夫妻情深的日子不过，弄出那么许多的女人，无论能不能摆平，王府哪里有一日太平的呢？ 　　虽然萧秀年纪小，且河间王一向相信自家儿子的人品，不过他也十分需要安王这种反面教材来给儿子上一课，免得日后儿子一不小心走歪了路，也弄许多的女人回来。他顿了顿，慢慢地扫过儿子，却见萧秀对什么八卦没有半点兴趣，转头正看身边的胖团子。 　　见阿菀今日胃口好，小口小口仿佛很喜欢酸酸甜甜的消食茶，萧秀眨了眨眼睛，摸了摸阿菀的小肚子。 　　胖团子：…… 　　她扭头看萧秀。 　　“没撑。再吃点小胡桃吧。”胖团子的小肚子软乎乎的，可是没吃得凸起来，萧秀建议阿菀再吃点儿零食。 　　“晚上吃多了不好。”阿菀犹豫着拒绝。 　　“就一点点儿。”萧秀十分喜欢喂养自家表妹，见阿菀胖嘟嘟一团，急忙摸了摸阿菀的脸小声说道，“一点点，不吃撑。我给你剥小胡桃。” 　　他十分想给自家表妹干活儿的样子，阿菀也觉得看连续剧前得吃点儿瓜子什么的，点了点头，矜持地说道，“那就吃一点。看在表哥对我这样好，怎么能叫表哥剥不成小胡桃今天失望了呢？”她还一副为萧秀考虑的样子，安王听一旁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到这里顿时侧目。 　　他不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他也挤不出来多少眼泪了。 　　“这是……” 　　“这是韩国公府三房的阿菀。她父亲是韩三。”见安王顿时抖了抖，河间王是知道安王曾经吃过韩三的亏的，因此也只是随意地笑了笑，果然就听到安王缓缓地说道，“和韩三是有点像。都胖。” 　　人家韩三如今是出落得芝兰玉树，风中白莲一样优美的青年，就算是胖也是小时候胖了，可是安王却还是对韩三胖嘟嘟一团的时候非常执着，显然是讨厌得很深了。河间王微微挑眉，就听见安王叹了一口气。 　　“王兄，你竟然叫阿秀侍候韩三的闺女。” 　　他用一副河间王堕落了的样子看着河间王。 　　河间王就压根儿没想理他，笑了笑，依旧温煦地看着他。 　　“我家中的事，真是。王兄，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叫老大娶了那么一个败家媳妇进门。”安王眼底露出几分后悔，见河间王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急忙说道，“就是老大那个媳妇儿，口口声声书香门第的出身，可是今日你知道我听人说了什么？我家老大那被打的……前阵子我就瞧见了，老大的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儿，我好奇一问，他跟我说是骑马不小心摔着了。我也就信了。可是谁知道，这是老大媳妇儿给打的！” 　　安王简直出离地愤怒了。 　　自己的长子虽然是庶子，可是说一句实在话，世人重长子，哪怕不是嫡出，可是因是第一个孩子，感情总是不一样。 　　虽然后头陆陆续续有了许多的庶子，他心里更偏爱亲近他又可爱讨喜的小儿子们，可是对庶长子也是十分关照。 　　长子长大了，豪门世族的贵女娶不上，可是安王还是千方百计地给自己的长子迎娶了书香门第家的千金，虽然不及勋贵显赫，可是大奶奶的娘家也是官宦大族，出了不少高官才子，女孩儿教养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他觉得这样的女孩儿应该素质都不错，书香门第又清贵，正好儿聘来给长子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然后就如同安王妃旧例，贤妻美妾，小日子得过得多美。 　　想得真的挺美。 　　可是看看长子脸上的青肿痕迹，安王哪里还能忍耐？ 　　“……你这就气哭了？”河间王无语地问道。 　　莫非是儿子挨了打这么惨，就心疼哭了？ 　　不是吧？ 　　这世上还有这等慈父？ 　　他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虽然说安王很关照自己的长子，可是他听说安王庶长子的生母年纪不小了，早就在安王府失宠，如今安王最宠爱心疼的庶子，也不是他啊。 第85章 　　“王兄，难道我不伤心么？那逆子……” 　　安王不由更加恼火起来，眼眶也红了。 　　“逆子？” 　　“那逆子竟然还护着那个毒妇，竟然为了她忤逆我！”安王这才是被气哭的真相，真是没想到从前一向乖巧听话特别地懂事善良的长子，竟然敢忤逆起自家老父，听见自己的质问，不说先在他的面前说一些媳妇的坏话，还给她解释，还刨根问题，旁敲侧击地问安王究竟是谁敢把自己挨了大奶奶的打跟安王说了。 　　这种种的不孝简直叫安王瞠目结舌，没想到一向顺从的长子竟然会问出这些话来。 　　他能不生气么？ 　　安王都要气死了 　　河间王哼笑了一声。 　　他说什么来着？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慈父。 　　之所以气哭了，是因为乖巧懂事的儿子突然不听话了。 　　“既然这是他们夫妻自己的事情，就由着他们夫妻自己。你虽然是父亲，可是也没有插手人家小夫妻的道理。” 　　活该，河间王一点儿都不同情安王，因觉得这纯属活该，因此也不在意这些，只目光投在阿菀的身上。 　　此刻胖团子已经津津有味儿地捏着小胡桃往小嘴巴里塞了，她吃得香甜，还一边自己吃，一边去喂给忙着剥胡桃的萧秀。两只团子在一块儿你亲近我我亲近你，河间王觉得幸福极了，哪儿有时间应付安王。 　　他就对安王笑了笑，希望安王自己识相赶紧消失。 　　“王兄，话虽如此，可是到底是我害了老大的姻缘。”安王却没啥眼力见儿，见河间王不吭声，越发地自己说道，“这娶妻娶贤，老大的媳妇成了这样，我觉得对不住他。他素来没什么见识，如今这么个女人都当成掌中宝一样儿，瞧着可怜。” 　　他这个庶长子素日里倒是精明能干，可憋着一口气儿就是努力地做事，对女人不怎么上心。 　　好不容易娶了个正经的媳妇儿，就这么一个泼辣的女子，竟然都觉得天仙儿似的。 　　安王心疼死了。 　　河间王依旧在沉默。 　　见河间王不给自己点儿建议，安王顿时露出几分失望。 　　他沉默了片刻，也把目光落在了两只胖腮鼓鼓，跟小仓鼠儿一样捧着胡桃在小爪子里，放在嘴边儿吧唧吧唧吃的胖团子的身上，见她这么胖，不由忧虑了一下韩国公府那位二姑娘。 　　然而想到这团子乃是韩三的闺女，安王自己先恶寒了一下，抖了抖，这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他也不知又在想些什么，河间王正在此刻就看见门外又有人来禀告，说是安王长子萧大过来接父亲回家。 　　河间王顿时松了一口气，叫人命萧大进门。 　　阿菀正一边吃小胡桃，一边看着门口，就见门口快步进来了一个高挑的青年。 　　这青年生得倒是也十分英俊，身姿挺拔消瘦了一些，只是一双三角眼怎么看怎么像个反派，看人的时候就叫阿菀觉得不怀好意。 　　胖团子正看着这三角眼有点儿小坏的青年进来，这青年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的安王的身上，上前给安王请安，仰头说道，“父王，儿子接您回家。”他一仰头，一张英俊的脸倒映在烛光之下，阿菀就看见了，这人的脸隐隐有点儿肿。 　　胖团子目光漂移了一下，想到了传说中那位大奶奶霸道的左右开弓。 　　“你来做什么？”安王冷冷地问道。 　　“父王，儿子接您回家。”萧大给河间王夫妻行礼，匆匆行礼过后才急忙对安王赔笑说道，“儿子知道父王生了儿子的气，给您赔罪。” 　　他抿了抿嘴角，见河间王了然地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家父王是把自己挨揍的事儿对这位王伯说了，因此红着脸说道，“王伯不要误会了我家大奶奶。她是个好女子，不过是我一不小心，不小心……”他吭哧吭哧想再给找个理由出来，却没找出来，却还是说道，“反正都是我的错。” 　　“你还护着她！她如此悍勇，来日，就把你扒了皮我都不奇怪。” 　　“怎么可能。我家奶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萧大很有自信，三角眼里还有点小自豪。 　　别人家的子弟只能联姻勋贵贵女的时候，他却更进一步，娶到了书香门第家的小姐，还夫妻和睦，这多难得呢。 　　且他们夫妻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被扒皮。 　　青年有点浮肿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可把安王气坏了。 　　“你！娶妻不贤，害的是你的后半生啊！” 　　“父王，她可是您给儿子娶进门的。”萧大小心翼翼地说道。 　　安王一愣，顿时气了个倒仰。 　　“你说这都是我的错？！”逆子，这不是逆子是什么哟。安王气得肝儿疼，都觉得自己的心要裂开一样的伤心失望。然而萧大却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更加孺慕感激的笑容来说道，“怎么会是父王的错。您给我娶了这样的好女子，儿子感激还感激不过来。” 　　他这可是在安王面前说话，竟然还没有一句告状，真心实意地相信自己很幸福，胖团子手里的胡桃仁儿都要吓掉了，真想问一问，挨打的难道不是这位安王府大爷？ 　　挨了打还能感到幸福……她觉得婚姻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安王指了指萧大，靠到了椅子背上去奄奄一息。 　　萧大却知道安王的心结的，越发赔笑讨好，见安王闭着眼睛不看自己一眼，这才无奈地说道，“儿子知道父王心疼我。可是大奶奶真的只是为儿子好。儿子有时糊涂，不懂事，因此大奶奶贤良教导儿子，自然也是有的。可是她也心疼儿子。打了儿子自己心里也十分难过，还偷偷儿躲起来心疼得哭了。您看看，儿子脸上这伤，这么快就能好，就是因大奶奶专门儿去问太医要了最好的消肿的药，这都是为了儿子的一片真心啊。” 　　他情真意切，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满堂寂静。 　　这一回，连本来不怎么爱理会安王府这狗屁家事的河间王夫妻都目瞪口呆了。 　　他们都看着眼底晶莹，恨不能感动落泪的安王府大爷。 　　许久之后，胖团子动了动自己的小嘴巴，觉得自己这连续剧没白看，等回头还得跟自家祖母更新一下安王府连续剧的番外什么的。 　　她慢吞吞地把掉在小褂子上的胡桃仁儿重新塞进胖嘟嘟的小嘴巴里，就兴致勃勃地看着传说中更偏心侍妾庶子，叫自己的正妃嫡子退让的安王殿下被萧大给气得一愣儿一愣儿的。这倒是莫名有点解气的感觉。 　　然而心里觉得痛快的也就只有胖团子这样纯看戏的小东西了。 　　安王简直要被气死。 　　“你这个小畜生！“他怒吼了一声，又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父王，您不要因儿子就生这么大的气。说起来，还是那起子挑唆咱们父子之情的小人不好，竟然妄图离间我们父子，还有儿子夫妻之间的感情！这到底是谁说的？您跟儿子说，儿子一定饶不了他！” 　　萧大其实心里也很恼火。 　　他与安王府大奶奶虽然成亲的时候不长，可是夫妻恩爱，彼此都很甜蜜幸福，比举案齐眉强多了，那真是日日柔情蜜意。虽然大奶奶与他感情好，可是也从不轻狂。 　　她虽然不肯唤他的生母一声母亲，可是也喊一声姨娘，且素日里对他的生母并无刻薄，同样十分尊重。 　　平日里他生母的饮食起居，也是大奶奶亲自照料看顾，不仅如此，甚至大奶奶还给他生母做了衣裳鞋袜，平日里若是有安王的其他妾侍敢冒犯婆婆，也是会用言语弹压，也是护着的。 　　这是真正讲究礼仪的妻子，萧大自己也明白，当正妃尚在，大咧咧地问一个甚至还没有侧妃名分，不过是寻常妾侍的生母做母亲的确会叫人瞧着不像话，且大奶奶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在王府之中没规矩也就算了，若是这称呼落在外人的眼里，恐怕都是罪过。 　　不仅连累他的生母，也会连累他在京都之中的前程与名声。 　　一个庶子大咧咧地将生母喊成母亲，这是做给谁看？ 　　来日若是被人诟病，弹劾，那都是阻碍了他的前程，也是坑了他的生母。 　　除了称呼，虽然他的生母也常常闹腾折腾，还妄图给他塞两个身边的侍女做贴心人，可是大奶奶也都没有说跳起来把婆婆往死里打的时候。 　　她只不过是将一切选择权交给他。 　　若是觉得她不好，那就把侍女收了。若是觉得这两个侍女不如她，那还要这么多女人做什么？ 　　养得过来么？ 　　萧大觉得自己的妻子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一心一意和自己过日子，甚至翻脸把他打成猪头，可是回头又心疼得又亲亲他抱抱他，满满的都是心疼与爱惜。 　　这样温柔的妻子能娶到那是多大的福气呢，且他如今也想明白了，非要争什么王府的管家权，那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枪打出头鸟，叫别人觉得他们夫妻吃相难看，好处却都被别的庶子抢走。 　　因想通了这些，萧大都决定往后听媳妇儿的话只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谁知道背后还有这等贱人挑唆，想要害他家大奶奶！ 　　……呵，瞎了他们的狗眼！ 　　也不看看萧大爷是谁。 　　他可也是从后院儿这血雨腥风里炼过的！ 第86章 　　萧大在心里发狠，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过这个笑容却更加不怀好意了。 　　……长了一张阴险小人的脸，真的是对不住呢。 　　安王沉默着看着这个儿子。 　　“您想啊，大奶奶不过是个女人，儿子，儿子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平日里她对儿子言听计从时无人置喙，就这么一次挨了打，就被人说到父王的面前，构陷大奶奶不说，还教您跟儿子心生反目，这不是挑唆咱们的父子之情？” 　　萧大心说这不是安王妃干的吧？心里虽然怀疑，然而他的脸上却越发地孝顺起来。 　　他之前与安王之间起了争执，本就是因父子的口角，因此如今他多少服软，安王便也皱了皱眉哼了一声说道，“这倒不是不能说。” 　　“那父王说说是谁。” 　　安王含糊了一声，胖团子抖着耳朵没听见，不过看萧大那突然变得有点精彩的脸就知道，怕不是个有心人呢。 　　“儿子知道了。只是父王也别听她一面之词。”萧大脸上堆出些笑容来说道，“您多往后看看，看您儿媳妇儿到底是不是个泼辣的女子……若当真泼辣，儿子也不能够这么喜欢她是不是？夫妻吵架常有的事儿，您别放在心上。儿子才是一家之主，您放心！” 　　他顺势就扶着安王起身要走，拜别了河间王父子，正想对从来对自己面无表情的萧秀也告别一下，伪装一下自己也是个很慈爱的人，就见萧秀的身边坐着一颗胖团子。 　　那胖嘟嘟的，却生得眉眼精致，仰头呆呆地捧着一杯消食茶看着自己，眼睛圆滚滚的。 　　萧大咳嗽了一声。 　　“这位小妹妹是……” 　　“这是你伯娘娘家的侄女，长庆侯之女。”河间王笑着说道。 　　阿菀正不知道要不要爬起来拱拱自己的小爪子，却见萧大一愣，对自己有点虚伪，不怀好意的打量一下子真诚了起来，上前俯身看了看她问道，“这是长庆侯之女么？果然生得秀丽可爱。前儿在宫里我听人对长庆侯之女十分夸赞，没想到竟然是只……位秀外慧中的好姑娘。” 　　他这把阿菀给夸的，哪怕知道自己的确红颜祸水，可是也架不住这么夸呀，胖团子恶心得小身子直抽抽，感慨了一下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这嘴巴甜成这样儿，怎么不上天呢？ 　　“多谢，多谢夸奖。”阿菀磕磕绊绊地说道。 　　“我家大奶奶十分喜欢你，若是有机会上门来玩儿啊。”萧大更加热情地说道，“大奶奶知道是你，一定高兴！”他的三角眼放光！ 　　阿菀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财狼盯住的胖兔子。 　　她哼哼了两声，含糊地说道，“再说，再说。” 　　她跟安王府又没啥往来，唯一的交集就是阿恬，可是如今阿恬还没嫁过去呢，她巴巴儿地去安王府做什么？ 　　这位安王府的庶长子叫阿菀觉得热情得怕怕的，此刻伪装镇定，做出一副十分沉稳的样子，见她这样娴静优雅，萧大的眼底不由生出几分感慨来说道，“不亏是长庆侯爱女！”看着沉稳优美的风范！看看那胖嘟嘟的小短腿儿，看了看那还带着肉窝窝的胖爪子，看看那圆滚滚的胖脸蛋儿。 　　竟然是只美团子！ 　　怪不得他家大奶奶那么憧憬长庆侯呢。 　　长庆侯真的不一般，生个闺女都比别人家的可爱圆润呢。 　　“那个什么……”萧大就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眼睛一亮，从荷包里摸出了三四颗漂亮的玉石来，各自雕琢着憨态可掬，形态不同的小狗儿的模样，他就拉着嘴角抽搐的胖团子的小爪子把这几枚玉石放在她的手心儿里说道，“本来，本来要给小舅子的……回头再给他雕。先给你玩儿吧。” 　　他还对阿菀一笑，这笑容怎么说呢，因生得有特点，特别地不怀好意，再英俊也叫人觉得这人跟狼外婆似的。 　　胖团子胖腮抽搐，握紧了这几枚小玉石。 　　“谢谢。”她拱了拱爪子。 　　“不客气。你记得来王府啊。”萧大和阿菀依依不舍地说道。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俩是牛郎织女呢。 　　阿菀含糊地哼哼了两声。 　　她总得矜持矜持。 　　“好了！”安王在一旁看得气死了。 　　他跟长庆侯罗芳没什么冲突，可是从前跟韩三的仇真是不少，想当初韩三那家伙横行京都，完全没有把他这么先皇皇子放在眼里，还时常叫他挨先皇的训斥。 　　他一想到这些就觉得阿菀十分之不顺眼，刚刚不过是看在河间王的面子上勉强忍耐，如今见韩三的闺女把自己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恨不能把庶长子往死里打。他顿时大声冷哼了一声，命萧大赶紧跟自己走。 　　萧大叹了一口气，觉得他父王最近难搞得很，对阿菀告别，这才唏嘘着走了。 　　阿菀拿着玉石小狗儿，回头默默地看河间王妃。 　　“娶了媳妇儿的人，是比从前懂事很多。”河间王妃从前是看着萧大长大的，想到他屡次和安王世子相争，从不服这个除了是个嫡子其他一无是处的弟弟，如今却隐隐多了几分明白，还知道心疼媳妇儿，到底微微点头说道，“若是他当真能安分过日子，倒也是安王府的福气。也是阿恬的福气。” 　　虽然说萧大并不是安王最喜欢的儿子……若他当真是安王最喜欢的儿子，哪怕是为了给他提一提地位，他的生母也不会如今只是侍妾，而不是能上皇家玉牒的侧妃。 　　安王是个多情的人，后院儿美人娇妾无数，萧大的生母早就人老珠黄，如今还能得一二眷顾，在安王府兴风作浪甚至还妄图夺取安王妃手中的管家权，其实也不过是仗着萧大庶长子的身份，外加那王府里其他妾侍想要看萧大与安王世子兄弟相争两败俱伤好捡漏儿，因此才共同推动了此事。 　　只是如今萧大既然已经缩了脖子，那府里失望的女人也一定不少，河间王妃不由有些感慨。 　　“都说娶妻娶贤，他这个媳妇娶得值得。”河间王见胖团子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姑母，笑着说道，“无妨，不过是给你件见面礼，不必放在心上。” 　　他倒是知道阿菀恐怕是觉得自己拿了“敌人”的东西，只是这年头儿，有便宜不占不是傻么？他笑眯眯地看阿菀含蓄地把小玉石放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还知道分给阿秀两个，不由勾了勾嘴角。 　　因今日安王闹了一场，阿菀觉得很精彩的，也不困，就和河间王夫妻一块儿说话。 　　她天真懵懂，说的话也都孩子气，河间王久居朝堂，又养了个从小儿严肃认真的儿子，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顿时觉得自己幸福了。 　　他就笑眯眯地看着阿菀，眼睛都舍不得转开了。 　　这是他闺女多好，真是便宜韩三。 　　不过虽然不是闺女，以后当儿媳妇儿也极好，起码能养很多很多年，而不是长大以后就成了别人家的。 　　他心里觉得很欣慰，与阿菀说话越发和颜悦色，慈爱得简直叫胖团子都觉得怕的。 　　等阿菀觉得困了，他这才笑眯眯地叫人送阿菀往凝香阁去了，自己直奔书房，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继续给韩三写家书。 　　因有了胖团子的当面激励，王爷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一晚上下来，家书厚厚的，沉甸甸的，满满的都是王爷对韩三的深厚的感情和深深的眷恋怀念，并且建议“你闺女就是我闺女”“看在你我这么多年友情一定好好照顾你闺女”等等，这才叫人往边关去送信。 　　阿菀就在自己的新闺房里睡第一个晚上。 　　因恐阿菀睡不习惯，河间王世子友情提供了自己坚强的臂膀。 　　他陪着阿菀一块儿睡。 　　“多谢表哥。”阿菀换了家里带来的最喜欢的寝衣滚在被子里，看萧秀也一脸严肃地滚在另一个被子里，两只团子一块儿睡在大大的床上，想了想，往萧秀的身边拱了拱问道，“表哥，你明天还去宫里读书么？” 　　萧秀要去宫里读书，还要练武，日子过得很紧张严谨，阿菀觉得有点心疼，想了想，决定多关心一下这表哥说道，“早上我陪表哥吃饭，我送表哥去上学。” 　　“明天不去。我请假了。”萧秀诚实地说道。 　　“为什么？” 　　“多陪陪你。”萧秀往阿菀的身边也拱了拱。 　　阿菀一愣，顿时被感动了。 　　她急忙点了点小脑袋说道，“那表哥多陪陪我。读书，读书多累呀。” 　　她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缩了缩小脖子，见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范本的阿秀表哥没有谴责自己这个学渣的意思，这才哼哼了两声觉得有点高兴了，又数了一遍自己今天摸了几条胖锦鲤，这才跟萧秀头碰头一块儿睡了。她本来担心自己在河间王府睡得不习惯，可是或许是萧秀在自己身边陪伴的缘故，这一夜竟然睡得还挺香。 　　胖团子一觉睡到天亮，当听到身边有动静，阿菀揉着眼角微微张开眼，看见正一脸严肃地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的阿秀表哥，再看了看自己的睡姿，突然震惊了。 　　四，四仰八叉什么的，这还是白莲花儿么？ 第87章 　　阿菀的大眼睛僵硬地凝固在了床头。 　　她呆呆地四仰八叉，不知道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把小爪子们给收回来。 　　此刻，河间王世子依旧面无表情地在看她。 　　完了完了。 　　胖团子的心里在哭泣。 　　她大概要掉粉儿了。 　　再倾国倾城的美人，如果叫人看见挖鼻孔，那爱慕者们大概也都得跑了。 　　她现在这睡得如此霸道，跟挖鼻孔差不多了。 　　“软的。”正在这个时候，萧秀爬过来一点，小手轻轻地戳了戳已经露出悲愤的胖团子软乎乎的胖肚皮，见阿菀僵硬地转头看着自己惊呆了，歪了歪头，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点头说道，“很软。” 　　他似乎并没有被自己这不怎么好看比较豪迈的睡姿惊讶到，阿菀觉得自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问道，“除了这个，阿秀表哥你没有还想说的了么？”她拼命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可爱。”萧秀严肃地说道。 　　摊开小爪子呼呼大睡，胖腮红扑扑吧唧嘴儿的阿菀表妹最可爱了。 　　胖团子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拯救了。 　　“可爱？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 　　阿菀审视一样看了一会儿萧秀真诚的脸，顿时抖起来了，四肢摊开，露出一颗圆滚滚的胖肚皮，得意洋洋地仰面对俯身看来的萧秀大声说道，“那是当然，我，我可是阿菀。美美的！” 　　她哼哼了一声，又点头矜持地说道，“表哥，你真的很有眼光，能够看到我的美丽。”她一转身，躲进被子里偷偷儿地笑了。萧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了几句实话阿菀就这样高兴，可是看这胖团子躲在被子里时不时扭头偷看自己一眼，贼兮兮地偷笑，他却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凑过去，把阿菀从被子里挖出来。 　　“去吃饭。”他唯恐阿菀饿了，招呼了丫鬟们进来，紧张地先看着丫鬟们给阿菀服侍得舒舒服服，自己却不必丫鬟们给自己穿衣裳，一边自己穿衣裳鞋子，一边看着胖团子软乎乎地趴在床边由着丫鬟们的服侍。 　　他觉得阿菀享受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样子都很可爱，看见几个丫鬟们都笑眯眯的，抿了抿嘴角，走过去挤开了丫鬟，从一旁的金盆里拿出已经浸了水的帕子来，小心翼翼地给阿菀擦脸。 　　他轻轻的，也不用力，阿菀就把脸埋进他手里捧着的帕子里蹭来蹭去。 　　萧秀沉默了。 　　原来表妹这么爱撒娇。 　　早知道，他就更应该早点接阿菀来王府。 　　这么撒娇乖巧，都被丫鬟们给享受去了。 　　他抿了抿嘴角，也不说话，又拿着小木梳给阿菀梳头发，只是他到底年纪小，笨手笨脚格外生疏，总算给阿菀如同从前那样梳了两个包包头，已经外头大亮。 　　因耽搁了时间，阿菀与萧秀手拉手到了河间王妃的上房的时候，河间王早就上朝去了。两只团子一块儿滚到河间王妃的面前，河间王妃这才笑着招呼上了早膳，叫萧秀和阿菀爬上了椅子里。阿菀头一回在河间王府吃饭，探头一看，点了点头。 　　和罗妃宫中的早膳虽然不能比，不过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见河间王府这日子过得美啊。 　　“喜欢吃什么，就和姑母说。咱们是一家人，在王府，和在家里是一样儿的，万万不要学什么拘谨的道理。” 　　河间王妃带着几分宠爱地对阿菀说道，“阿菀，你是我的侄女，也是这王府的主子，不需要在王府拘束，知道么？”她的笑容温柔，阿菀急忙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我不拘束，跟家里是一样儿的。”虽然她在河间王府算是个表姑娘，是萧秀的表妹，可是她可不是处处小心，唯恐下人说闲话的林妹妹。 　　她姑母当家的王府，若是住得还不自在，那她也太傻了。 　　“这样才好。昨日睡得可还好？”河间王妃这才笑着点头，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若是觉得哪里住得不舒坦，就来与我说。你姑丈昨天还与我说，叫你在这王府住着不回去了才好。十分喜欢你。” 　　河间王喜欢阿菀倒不是不能理解，河间王妃见阿菀点头，小爪子里捧着小碗吃得香喷喷的，见她喜欢吃牛乳做的点心还有牛乳粥，心里默默地记下来，这才对阿菀继续说道，“还有这府里的下人，谁敢对你不敬，你不必来回我，直接叫人打发出去就好。” 　　她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下人，下人们都不敢与河间王妃对视。 　　虽然说河间王府已经是格外有规矩的人家，可是河间王妃却不愿意怠慢，叫阿菀或许受了委屈。 　　“丫鬟姐姐们对我都很好，姑母放心。”阿菀急忙点头，她看起来没心没肺一团，目光单纯可爱，河间王妃不由露出几分慈爱与牵挂，叫萧秀在一旁陪着阿菀一块儿玩儿，就见外面有人进门。 　　因这已经是快晌午了，却是同是宗室的其他几家的女眷来与她说话。因河间王在宗室之中的地位不一般，河间王妃自然身份水涨船高，算得上是宗室之中领头的女眷。她素日里往来的女眷不少，也是为了宗室和睦，因此便直接去了。 　　萧秀慢条斯理地陪着阿菀一块儿吃早膳，待吃了早膳，见阿菀有些无聊，试探地问道，“咱们去池塘？” 　　他这个建议不错，胖团子急忙点了点头，正要走，就见外面丫鬟拿了帖子进门。 　　“大姐姐说要请咱们去吃饭，你去么？”阿菀接过这直接给了自己的帖子，发现是阿琪给的，说是要请自己和萧秀吃饭。 　　……这二位想当初相亲的时候，两只团子出了多大的力呢，说得不谦虚点儿，这亲能相成，泰半的功劳都在伶俐可爱胖团子的身上，因此大姐夫夫妻要感激地请一顿饭吃，那真是特别正常。阿菀顿时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把这当成自己的功劳，见萧秀点头，这才巴巴地跟萧秀一块儿出门。 　　阿琪与萧河的车就在王府外，等着接这两位。 　　阿菀扭着小身子拱进了堂姐的怀里去。 　　她抱着阿琪的手臂，带着几分关心地问道，“大姐姐，咱们出去玩儿，你真是破费了。”她一副要为阿琪省钱的样子，阿琪含笑看了一眼微微挑眉的萧河，这才对阿菀柔声说道，“这点破费算什么。你大姐夫才领了陛下的奖赏，有钱！” 　　她一张嘴就卖老公，萧河动了动嘴角，觉得这媳妇儿也是没谁了，一脸严肃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迎着胖团子亮晶晶的大眼睛觉得压力很大。 　　他淡淡地说道，“随便玩，随便吃。” 　　“对了，到时候还有承恩公府的几位小姐，若是你喜欢的，你就说说话。若是不喜欢的，你不必理睬就是。” 　　承恩公府这说的就是皇后的娘家，新君登基的时候立了自己的发妻做皇后，皇后的娘家自然就被封了承恩公。只是阿菀却不知道这其中的详情，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明白。毕竟能嫁给皇子，皇后必然是出自勋贵豪门，可是这样的世家必然是有爵位的，这又封了一个承恩公，爵位要给谁呢？ 　　见她有些不明白，阿琪迟疑了一下，这才对阿菀温声说道，“皇后娘娘出身自家的二房。家中爵位叫长房袭爵，因此承恩公便恩封了她这一房。” 　　皇后虽然也是勋贵出身，不过自己却并不是长房嫡女，只不过想当年本有资格做皇子正妃的那位长房嫡女闹出了些事端，因此赐婚就落在了皇后的头上。这虽然是承恩公府一件十分晦涩的往事，不过皇后与自家娘家却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嫌隙，长房与二房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和睦。 　　阿菀顿时恍然大悟。 　　她点了点头，决定记住这件事，就算人家家中因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嫌隙……可是她也不要提及这种事，叫人家心里不痛快。 　　更何况因皇后对自己十分温柔慈爱，阿菀天生对承恩公府十分有好感。 　　她听了阿琪的话，知道承恩公府的姑娘大部分都很和气，这才放心了几分。 　　当然，既然是“大部分”，就说明承恩公府的姑娘并不是每个人都很好。 　　不过阿菀也能理解。 　　谁家里能没有一两个“阿恬”呢？ 　　再有教养的人家，也保不住兄弟姐妹各个儿都是好的，因此阿菀十分理解，并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虚心接受，并且打定主意绝对不会惹事了。 　　然而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听到了一句话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优美开阔，依照苏州园林建造的京郊别业里，阿菀瞪着眼前一个看起来与阿琪年纪相差不多，面容娇艳的少女，看她一身大红美貌惊人地站在阿琪的面前，仿佛不经意，又仿佛失言了一般笑嘻嘻地对阿琪说道，“阿琪户外护卫，没想到咱们姐妹之中头一个成亲的竟然是你。你与咱们姐妹交好，时常来承恩公府玩儿，我还以为，你以后会做我的大表嫂呢！” 　　她一顿，仿佛才看见阿琪身后的萧河，顿时露出几分不安惊慌，眨了眨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许久之后小声问道，“阿琪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第88章 　　阿琪沉着脸不说话。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对自己十分歉意的女孩儿。 　　萧河本想将妻子送到这里就自己在外走走，回头等阿琪与闺中旧友们许久热闹一番散去，带着妻子还有团子们一块儿吃个饭，养养团子，讨好讨好妻子，回头多吃点儿福利，这小日子过得多美。 　　可是一转眼就有这等蠢货，在他面前公然挑拨。 　　“既然知道不该开口，你就闭上你的嘴！”就在胖团子正准备闭着眼睛使出王八拳给这讨厌的女孩儿几下子的时候，就听到众人的身后传来高声的呵斥。 　　之后，一个同样红衣，竟然与这女孩儿穿得有几分相像的少女沉着脸拨开众人走过来，看了阿琪一眼，又看了一眼一脸不安，又有些委屈的女孩，这才冷冷地说道，“失心疯了你！阿琪妹妹与大哥又什么干系。她素日里来承恩公府，来的是后宅，又不是前院，话都没有与大哥说过，你胡乱攀扯什么！” 　　“可是……”这少女急忙叫了一声。 　　“叫我说，你才是心思龌龊。若是见一面的兄长都是有了往来，什么大嫂不大嫂的，你才和我大哥哥朝夕相处，难道你也想当我的嫂子？” 　　这少女的眼底带着几分讥讽，见阿菀都看着自己惊呆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冒出一颗胖嘟嘟的团子。她目光紧紧地落在胖嘟嘟的阿菀的身上，许久之后方才把目光勉强转移，目光冷淡地说道，“一口气你污蔑了两个。又是大哥哥，又是阿琪，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真是心思恶毒。” 　　她嗤笑了一声。 　　那少女已经被气得泪流满面了。 　　“我只是为大表哥抱不平而已。” 　　“你喊一声大表哥，我家的兄长就当真是你的哥哥了？这府里谁不知道你天天往我大哥哥面前去，如今还问阿琪的事，真是不要脸。” 　　“表姐，你！” 　　“知道我是你的表姐，你就闭上嘴吧！丢人现眼的东西，那点子龌龊阴毒瞎子都看出来了。也不知大姑母怎么教导的你，行事卑贱，令人厌恶！” 　　明明也算是自家姐妹，这姑娘把那少女给骂的，一点儿都不含蓄，简直指着鼻子骂到脸上。阿菀仰着头看着她都要惊呆了，一张小嘴巴张得大大的，盖因她素日里见识过的也大多是柔美多情的女孩儿，哪里见过这张嘴就可以什么都往外呵斥的姑娘呢？ 　　“女，女中豪杰！” 　　胖团子奶声奶气，冲着这姑娘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护着她姐姐的都是好人。 　　阿琪看着自家小脸儿红扑扑，恨不能一头滚到人家姑娘面前去的胖团子都惊呆了。 　　“表姐，你怎么能骂人？！你怎么能这样指责我娘亲！”这少女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见身边的几个女孩儿看自己的目光都十分冷淡，竟然没有给自己说话的人，顿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可怜，哽咽地说道，“且我也并未说错什么。当日舅母不就与老太太说过，说喜欢阿琪姐姐的人品，想要给大表哥聘来做妻子，难道我说错了什么么？阿琪姐姐嫁到英王府去，老太太不也是连声说可惜……哎呀！” 　　她才哭到这里，只觉得脸颊一痛。 　　那红衣姑娘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一家有女百家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是长辈的话，都是因阿琪人品好，行事好，因此才有这样的说法。只是阿琪与大哥哥不熟，两个人话都没说几个，怎么到了你嘴里反倒有了私情？且我也老实告诉你，我母亲与老太太说这话，说给听的人就是你！母亲的意思，是叫你少做白日梦想嫁给我大哥哥，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阿琪与萧河说道，“对不住。本今日是好好儿的与你说笑，谁知道遇到这等下贱的货色。阿琪，这件事是承恩公府对不住你，来日我亲自设宴，向你们夫妻赔罪。” 　　“不必赔罪。”萧河淡淡地说道。 　　他一开口，那哭着的少女顿时满怀期待地看住了他。 　　然而萧河看都不看那少女，冷淡地说道，“我家阿琪十分有长辈的眼缘，被人看重本就是情理之中。”他顿了顿，看了嘴角抽搐的阿琪一眼说道，“我妻子待我的心，我一向知道，难道还要告诉外人？” 　　他可是蹲守了阿琪好多年的痴心人，阿琪跟谁有往来他门儿清，且就算是不清楚阿琪与谁要好，对于萧河来说，他此刻的心情就是，“且无论从前如何，如今阿琪已经嫁给我。她就是我的。” 　　英王嫡长孙就带着几分炫耀了。 　　这一下子，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他。 　　这么说的话中含义，承恩公府几个姑娘们都听明白了。 　　别说承恩公府没联姻的心，就算有联姻的心，对不住，人儿已经是人家的了。 　　晚来一步，活该倒霉。 　　胖团子就站在这些英雄之间，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崇拜哪一个了。 　　“好了，既然只是误会，你就先去前头逛逛。”反正这别业大得很，叫萧河一个人去走走也是好的，阿琪一边说，一边咳嗽了一声，微微红了脸轻声说道，“且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应该知道。” 　　她目光流转，本就是娇艳的美人，眸光潋滟自然叫人心旷神怡，萧河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妻子身上片刻，抬眼，威胁地看了看承恩公府的姑娘们，这才点头说道，“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他这声音不小，顿时几个女孩儿脸都红了。 　　那个什么……真是很不含蓄呀。 　　“行了。有我在，谁还能吃了阿琪不成？”刚刚一耳光抽得一家子的姐妹晕头转向的姑娘已经笑了起来，她拉过了阿琪，又对萧河客气地微微颔首，这才叫人送萧河去别处走走。 　　见萧河走了，她的脸顿时一沉，慢慢地走到了一下子退后了一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姐妹面前，冷声说道，“今日这事，你心里揣着什么烂主意，我心里都知道。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现在赶紧给我滚蛋，不然看我不揍你！” 　　她眼底露出几分冰冷，那红衣少女害怕地喘息了一声，哭着说道，“我告诉老太太去！” 　　“你尽管去告！告诉了老太太，正好儿我就与老太太说，你敢得罪英王府的嫡长孙，看老太太怎么收拾你！” 　　“表姐，你好恶毒啊！” 　　“恶毒也比你这么下贱强！” 　　“大姐姐少说两句吧。”一旁的几个女孩儿急忙劝着，然而那少女却已经忍耐不住，又丢脸又伤心，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颊转身跑了。 　　她哭得声音不小，一转眼，还没等阿菀给她一爪子就跑得人影儿都不见了，阿菀顿时抽了抽嘴角。只是此刻那红衣少女叫姐妹们劝着，也是冷笑了一声看着她们问道，“刚刚她刚开口，你们就该一巴掌叫她闭嘴。为何不发一言，还是我来了才能整治她？！” 　　“大姐姐，如今，如今老太太她本就病着……” 　　“老太太病着，难道谁不知道不成？她都敢瞧着老太太病着不管不顾四处作践咱们家的名声，你们反倒顾着老太太不敢骂她了？我只问你们，若是今日之事叫老太太知道，老太太是气她这样无耻更多，还是会气你们出言阻止她更多。”这少女威风凛凛，十分厉害，承恩公府的几个姑娘都不由露出几分羞愧的表情来对她轻声说道，“大姐姐教训得是。都是我们的过错。” 　　因说了这些，这少女才转身看向阿琪。 　　“阿琪，今日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交待什么。她这事儿也没成。你没瞧见我家阿河也不在乎这些。” 　　“难道就因为你的夫君并未在意，我就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少女正色说道，“万万没有这个道理。” 　　她欲言又止，却只叫几个姐妹别站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添堵，这才拉着阿琪的手走到一旁低声说道，“这丫头就没安好心。你是不知道，早前大姑母带着她回了咱们盛家，老太太心疼她们孤儿寡母，自然多谢偏爱，养大了她们的心。之前你常来承恩公府，她就再三敌视你，如今你嫁了好人家，她自然直有更嫉妒的。” 　　“她嫉妒我做什么？我又没有碍了她的路。”阿琪皱眉说道，“她不是想嫁给你大哥么？” 　　“不过是见不得人好。你知道咱们家的事儿，我也不瞒着你。她天天在大哥哥面前表哥长表哥短，大姑母日日在老太太面前‘天作之合’，母亲早就厌烦了她。且老太太虽然心疼她没了父亲，可是大哥哥是咱们承恩公府的继承人，哪里是她能攀扯的。老太太只肯叫四哥娶她，四哥那傻子也愿意，偏她看不上四哥是个纨绔，文不成武不就……这时候你都嫁到英王府去了，她心里能舒坦？必然要给你添堵。” 　　少女便轻声叹息。 　　阿琪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阿菀仰头，看着这两位越说越亲密，显然是闺中好友，急忙握着自己的小拳头咳嗽了一下，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堂姐。 　　“大姐姐，引荐，引荐一下。”她摇头晃脑地说道。 第89章 　　这么一只一本正经的团子故作老成，阿琪一垂头看见，忍不住一笑。 　　她见阿菀刚刚气得不轻，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熨帖与欢喜。 　　“这是你盛家的阿贞姐姐。”想到阿菀与宫中的皇后十分亲热，阿琪就把阿菀给抱起来，对面前的红衣少女笑着说道，“这是我家五妹妹阿菀。她难得会对谁一见钟情，突然这么喜欢你，这真是难得。” 　　她对微微挑眉的阿贞微微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炫耀，显然是因阿菀喜欢阿贞乃是阿贞为自己说话的缘故。阿菀急忙抱着姐姐的脖子讨好地说道，“阿贞姐姐仗义执言。对大姐姐好，所以我喜欢阿贞姐姐。” 　　她摆明了是因阿贞为阿琪说话，因此自己才会喜欢她，与阿琪炫耀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贞不由多了几分兴致地问道，“那若是刚才我没有为你姐姐出言呢？” 　　“怎么可能。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我一看见姐姐就知道，你是个可好的姐姐了。”胖团子狡猾地说道。 　　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答案阿贞却仿佛明白了。 　　“前些时候我进宫去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还听娘娘说，她遇到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阿贞是皇后的侄女儿，因得皇后喜欢自然也是时常去给皇后请安的，拉了阿琪坐在一旁的小亭子里。 　　看见萧秀无声地站在阿琪的身边，一只小手紧紧地握着阿菀的衣角，她急忙叫人也扶着萧秀坐在阿菀身边的石凳上，这才对阿琪说道，“那时我还想，我家娘娘怎么喜欢别人家的小姑娘喜欢成那样儿，就算是罗妃娘娘的外甥女儿，爱屋及乌，可是也不能这样吧？” 　　皇后十分善待罗妃，承恩公府皆知。 　　因此，她还偷偷儿腹诽过。 　　皇后对罗妃就跟对亲闺女似的，那宠的……罗妃能在后宫过得那么舒坦，泰半都是依靠着皇后对她的宠爱。 　　因此，爱屋及乌，叫人很受伤啊。 　　“我家阿菀人见人爱，待人真诚一片真心，自然皇后娘娘也会喜欢。”阿琪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家小妹妹，只觉得过两年若是自己也能有身孕，生一个与阿菀一般胖嘟嘟又乖巧可爱的团子就最幸福了。 　　她眼底带着几分光彩，阿贞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说道，“我瞧着你这日子应该过得不赖，这门婚事极好，恭喜你。”她弯起眼睛，眼底满满的都是祝福，虽然阿贞是皇后的娘家人，不过阿菀却觉得阿贞与皇后的性子不像。 　　皇后温柔隐忍，阿贞却是个敢说话的姑娘。 　　一个如静美的月光，一个热烈如同阳光。 　　不过都是很好的人，阿菀觉得自己喜欢她喜欢极了。 　　她觉得阿贞与阿琪的性情相投，怪不得是好朋友。 　　“快别说我了，说说你。你的婚事如何了？”阿贞与阿琪同年，阿琪都嫁了人，阿贞自然也是花期。 　　说起这个阿贞不由笑了笑，摆手叫丫鬟们都出去，觉得两只团子应该也不会乱说话，这才压低了声音对阿琪说道，“家族里有人希望我能嫁到东宫去。只是叫老太太给否了。” 　　见阿琪一愣，她垂目看着面前的一些茶水点心平淡地说道，“人心不足。他们还想叫盛家再出一个皇后，延续荣光。只是老太太说了，盛极必衰，鲜花着锦未必是好事，韬光养略未必是坏事。盛家不可能再出一个太子妃了。” 　　盛家也是百年的勋贵世家，家族之中的旁支无数，不仅仅是本身的爵位还有因皇后而来的承恩公，其他旁支还有好些。 　　他们尝到了家里女孩儿做皇后的好处，因此还想叫家中的女孩儿嫁入东宫。 　　到时候新君登基，他们还能显赫荣光。 　　可是皇后的祖母，承恩公太夫人却已经不肯了。 　　太过显赫，恐怕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如趁着如今来点儿实惠的，反正从前他们大家族联姻都是那样过来的，日后继续与豪门勋贵联姻，把自己的根牢牢地扎在京都之中不倒才是硬道理。 　　“皇后娘娘怎么说？” 　　“娘娘没说什么。不过我冷眼瞧着，皇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反正盛家也是太子的母族，何必再叫女孩儿嫁入东宫，这不是浪费么。” 　　阿贞顿了顿平淡地说道，“且我与太子的性子合不来。太子外柔内刚，我秉性暴烈，做兄妹还可以和平相处，若是做夫妻，不打起来就奇了怪了。”她哼笑了一声说道，“瞧见我是盛家的大姑娘，因此就想叫我去东宫给他们争好处，真是美的他们。” 　　“若是皇后娘娘也不愿意联姻的话，对你也是好事。”阿琪斟酌了片刻轻声说道。 　　胖团子抖着耳朵在听。 　　听到太子外柔内刚，她默默地记下，决定以后加入攻略笔记，等回头去掐太子的心尖尖儿。 　　“皇后姑母自然也是为家族好的。就算我不合适做太子妃，可是日后我的姑母是皇后，表哥是太子，只这几条儿，难道还嫁不到好人家去？” 　　阿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胖团子在阿琪的怀里趴着，一张圆润的小脸儿巴巴地冲着自己，忍不住笑着把阿菀从她姐姐的怀里挖出来抱在怀里，伸手去捏阿菀的胖腮，对阿琪笑着说道，“叫我说，我倒宁愿太子是我的靠山，也不是我的夫君。” 　　太子做靠山，她往后嫁到别人家去想怎么称王称霸都随心所欲。 　　可是若太子做了夫君……阿贞觉得自己大概就没法儿过得那么滋润了。 　　“那倒也是。”太子这大腿是用来抱的，不是用来推倒的，胖团子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就比如她觉得皇帝是根金大腿，抱起来特别幸福。 　　可如果做皇帝的女人，那后宫三千……想想都想呕出一口心头血。 　　当然，如罗妃那般在后宫过得那样幸福的真的是蛮不多见的，说起来，大概是因罗妃没怎么把皇帝放在心上吧。 　　阿菀咬着自己的胖手指想着自己的心事，阿贞却觉得她十分可爱。 　　她的姐妹虽然大多良善温柔，可是却过于端着，有时过于无趣，不及阿菀这样狡黠。她摸着阿菀的小身子，听她哼哼了两声在自己的怀里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了一下这才对阿琪轻声说道，“阿欢那丫头……”她口中的阿欢自然就是刚才有心挑唆阿琪与萧河的女孩儿，平淡地说道，“想要嫁给我大哥哥做承恩公夫人，如今我瞧着母亲不肯，恐怕大姑母又要出幺蛾子。” 　　“她们还能有什么幺蛾子。如今不过是依附你们过日子。” 　　“大姑母几次想进宫去，皇后姑母都没有同意。如今大姑母在家中常常哭诉，说是皇后姑母还忌惮她。你知道的，想当年本该嫁给陛下的该是大姑母才对。” 　　阿贞的脸色十分平淡，说起自己那位大姑母的时候面无表情，显然对这位大姑母没什么好感，轻声说道，“她自己也不想想，若不是当年皇后姑母，盛家早就叫那时还是皇子的陛下给灭了。真是奇耻大辱。陛下能忍耐，对皇后姑母依旧信重，还愿意立了盛家的皇子做太子，说起来，都是盛家对陛下有所亏欠。” 　　当然，盛家对皇帝是亏欠的。 　　可是阿贞却觉得皇后并不亏欠皇帝什么， 　　所以皇帝如今宠幸淑妃，她讨厌皇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这涉及到了盛家当年的旧事，阿琪顿时尴尬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阿菀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眨了眨，默默地躲在阿贞的怀里听着。 　　“大姑母当年直接打了陛下的脸。先皇的赐婚都要临门了，大姑母却跑去陛下的面前说不愿意嫁给三妻四妾的皇子……” 　　阿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阿琪同情地看着自己，这才冷笑说道，“多么有风骨的姑娘，可是她把皇家赐婚当成什么了？若是当真不愿意嫁给皇子，当年陛下与盛家刚刚议亲的时候，她怎么不说？等到陛下都去先皇面前求娶，赐婚的旨意下来了，她反倒说不乐意嫁给女人众多的皇子了。” 　　那时盛家大姑娘闹到尚且是皇子的皇帝面前，人家没有直接砍了她就不错了。 　　简直是一场笑话。 　　什么“弱水三千”“你能保证只有我一个妻子……”，虽然做女子的都会想要如此，这么希望一个男子能做到也没什么毛病，可是当初为什么议亲的时候不问？ 　　若那时人家说不能做到，她直接不嫁给皇子也就算了，大家也不算丢脸。 　　可是已经闹得京都皆知，就要大婚的时候再去哭闹这些，谁的心里能忍受？ 　　“如今时过境迁，皇后娘娘后位稳固，虽然有得宠的嫔妃，可是却都越不过她去。娘娘这一路虽然十分艰难，不过到底母仪天下。” 　　阿琪见阿贞冷笑，便急忙安慰说道，“无论如何，当初陛下没有计较，是陛下心胸开阔，也是皇后娘娘与陛下夫妻情深的缘故。”她顿了顿，又纳闷儿起来，探身低声问阿贞，“只是你大姑母怎么又想到说起这个了？” 　　还敢提当年，怕不是想叫皇帝想起来一股火，送她上西天呢？ 第90章 　　“大姑母只是心里觉得不甘心。” 　　阿贞哼笑了一声说道，“当年陛下求娶她的时候还只是寻常皇子，虽然被先皇倚重，可是谁知道会有今日的盛世荣耀？且她虽然没有嫁给三妻四妾的陛下，可是嫁的大姑丈待她虽然温柔体贴，却过世得那样早。她带着阿欢就这么回了娘家，与阿欢的父族断了联系，看起来十分刚强，可是难免叫人诟病。如今自然也看皇后姑母不顺眼。只是我只想与你说一句心里话，她落得如今的下场，其实也是自己的选择，非要去说皇后姑母抢了她的，也其实没什么道理。” 　　“当年难道还是皇后姑母亏欠了她不成？” 　　阿菀就默默地想到宫里笑容敦厚温柔的皇后。 　　没有想到，皇后的从前还有这样的往事。 　　她呆呆地听着，觉得自己很想等进宫以后，多好好儿对皇后一点，叫皇后更开心。 　　“到底你家里的老太太还是明白人，如今你也别担心，只留意你自己的亲事吧。”见阿贞露出几分郁闷，阿琪便低声劝慰。 　　阿贞能与阿琪相交自然同样是心胸开阔的姑娘……就连抽自家表妹都跟阿琪抽阿恬似的，自然不会日日为了这些事就悲伤春秋。她还关切地问一下阿恬的情况，听说去礼佛了，顿时笑了一下，对阿琪眨了眨眼睛说道，“礼佛其实是一件极好的事。你想想看，礼佛多了，佛祖自然喜欢，以后会有大造化。” 　　阿琪嘴角抽搐地看着她。 　　“你说得有道理。”她又觉得阿菀今日很安静。 　　怎么没问阿贞要心尖尖儿了？ 　　带着几分疑问，阿琪一转头，就看见胖团子趴在阿贞的怀里，正探头吃不知何时坐在阿贞身边的萧秀给自己拿着的点心，这胖团子叫一个舒坦一个美，吃得眉开眼笑的，被服侍得十分妥帖，完全不费心的。 　　看见这团子被萧秀如此娇养，养得这么娇气，阿琪甚至都阴谋论了一下。那不是时常会有人说什么“把你养得娇滴滴的没人能养你，自然就只是我的了”。只是看着萧秀那年幼的团子脸，阿琪觉得自己或许想多了。 　　这么一只团子，没有这种心机吧？ 　　且把心机用在娶媳妇儿上，河间王世子那还真是拼了呢。 　　“阿菀与世子倒是感情不错啊。”阿贞正垂头默默腹诽家里的倒霉表妹还有跃跃欲试想要进宫跟皇帝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随便感慨一下物是人非的大姑母，就看见阿菀与萧秀的感情这样好，顿时羡慕了一下。 　　她倒是觉得这两只团子青梅竹马的十分可爱，又觉得阿菀这叫天真单纯不做作，因此对阿菀的印象极好，这一天与阿菀一块儿玩耍了些时候，便约定往后再一块儿玩儿，这才送了阿琪阿菀分别。 　　阿菀就去了萧河请吃饭的地方。 　　萧河倒是十分大方的人，赚到了不错的皇家外快，因此就宴请阿菀和萧秀。 　　作为他们成婚的关键人物……反正阿菀觉得自己很关键的，她不客气地坐在阿琪的身边。 　　好吃的一样一样地上来，萧河就举了举手里的小杯子，里头是薄红的果汁，萧河最近也不怎么喝酒了。 　　阿菀觉得奇怪，偷偷儿阿琪为什么大姐夫这样高大的男子汉不喝酒，反而喝甜滋滋女孩子家喜欢的果汁，阿琪的脸红了一下，唯恐这小妹妹问得更多，含糊地说，“太医说了，少喝酒才好。” 　　她虽然觉得胖团子听不懂，只听太医的话敷衍过去就算了，可是却不知道阿菀人家是一只有来历的团子，顿时就明白是啥意思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自家大姐夫为了未来的小侄儿这么拼，也急忙抱着果汁飞快地喝。 　　看起来，她大姐夫很想早点儿抱团子啊。 　　只是她竟然因此不知道该问阿琪些什么了。 　　问这些话对一只团子来说多尴尬啊。 　　可是萧河似乎还觉得不满足，低声对阿琪耳语了几声，阿琪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又怎么啦？大姐姐，我觉得你和大姐夫真的很坏。怎么可以撇开我和阿秀表哥说悄悄话呢？还是不是一家人啦？” 　　这俩公然虐狗，胖团子只觉得森森地愤怒了。作为一只尚且单身的团子，她高高地举起了火把严肃地谴责这两个感情到位了就不管不顾了的家伙，就看见阿琪更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你大姐夫说你可爱呢。他这么喜欢你，说往后叫你多来英王府玩儿，叫我多看看你。” 　　“真的么？”阿菀小身子滚过来，一脸严肃地仰头问道。 　　“自然是真的。” 　　“没想到大姐夫竟然如此喜欢我。哎呀……不多来看望大姐姐贤伉俪，满足你们对我的爱慕思念之心，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阿菀顿时美滋滋地臭美起来。她坐在阿琪的身边，阿琪就想到萧河叫她多看这样可爱的团子，往后才能学着生一只一样儿可爱的团子什么的，顿时更加脸红。她成亲之前可没有想到萧河在一本正经的蹲守心上人之外竟然还有这么那啥啥的一颗心，此刻见萧河连连点头，似乎很认同阿菀的话，阿琪更加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点憔悴啊。 　　“大姐夫，喜欢我你就直接跟我说呀，难道我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么？我不是的。我很珍惜大姐夫和大姐姐对我的喜爱，并且会投桃报李，也把你们放在心尖尖儿上。” 　　胖团子一只手抱着阿琪一只手握着萧秀，还对萧河探头探脑，这恨不能变身一下多生出几只小爪子来把船们都踩得稳稳的，努力地对萧河说道，“你知道我的心尖尖儿多难得么？因为是大姐夫，所以我才给你心尖尖儿的。” 　　她真诚地用一双大眼睛看着萧河。 　　萧河想了想，点头说道，“多谢。” 　　“……没啦？”阿菀等了一会儿，问道。 　　“嗯。”萧河点了点头，非常敷衍没有诚意。 　　胖团子感到很受伤，转身扑进了自家堂姐的怀里，伤心得直抽抽自己圆润的小肩膀。 　　“都，都不要管我了！”她哽咽了一声。 　　阿琪简直都要笑死，见萧河坏心眼儿地微微挑眉，急忙垂头笑着说道，“你大姐夫是个无趣的人，可是我很感动。阿菀，你也是我的心尖尖儿。” 　　她看见这团子一双软乎乎的小耳朵抖了抖，显然是在偷听，越发地亲了亲她白生生的小耳朵笑着说道，“我多喜欢你啊。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她只觉得阿菀跟自己的亲闺女似的，萧河依旧挑眉，倒是萧秀，慢吞吞地蹭过来，握紧了阿菀的小爪子，垂头，亲在她的指尖儿。 　　阿菀被亲了这一下，只觉得自己跟过了电似的，一下子从姐姐的怀里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她家表哥。 　　亲指尖儿什么的……这有点破廉耻啊。 　　话说萧秀是跟谁学的？ 　　“表，表哥，你怎么亲我？”她呆呆地问道。 　　“你的脸亲不着。”河间王世子诚实地说道。 　　他倒是想像从前一样亲亲阿菀的脸，谁知道这胖团子把脸埋在阿琪的怀里这样用心，他只捞着一只胖爪子。 　　不过阿菀的小爪子软乎乎胖胖的，还带着肉窝窝，亲一口的口感也不错。 　　阿菀看着一脸单纯天真的萧秀顿时惆怅了，她没有想到阿秀表哥竟然是这样的阿秀表哥，哼哼了一下，又觉得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急忙凑过去给他亲脸，老气横秋地说道，“以后还是只亲脸吧。不然我会害臊的。” 　　她都主动凑过去了，萧秀自然没有什么要拒绝的，探身过去，在阿琪万分复杂的目光里十分平静地亲了亲胖团子的脸。阿琪就看见团子凑在一块儿，动了动嘴角，竟然说不出哪儿不对。 　　原来亲脸是最正经的亲亲方式么？ 　　她心情十分复杂，然而看见这两只都不害臊，又觉得这或许真的很平常。 　　萧河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果汁，也沉默了。 　　他看出来了，胖团子看起来狡猾，其实傻得能被人给卖掉。 　　萧秀看起来对阿菀十分妥协，可是这都是占了好大的便宜！ 　　早知道小堂弟这么有本事，想当初他就应该跟这堂弟取取经，或许就少了几年苦逼的暗恋日子，早就把媳妇儿娶回家了啊！ 　　就算是英王嫡长孙，朝堂之上杰出的皇家子弟，如今看见萧秀也不得不得说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他萧河算是服了。 　　因他已经对河间王世子甘拜下风，这一天等两只团子吃饱了送回河间王府的时候还对自家媳妇儿表达了一下日后恐怕阿菀跑不出萧秀的手掌心等等话题，这是夫妻俩的私房话，阿菀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路跟萧秀回了河间王府，表兄妹两个天天在河间王府玩耍，等萧秀不得不要去宫中读书，阿菀顿时觉得王府十分寂寞。见她每天托着胖腮带着一个小板凳儿坐在上房门口眼巴巴等萧秀回来，小背影圆润又孤单，河间王妃顿时觉得心疼极了。 　　巧的是这一天皇后请阿菀往宫中去看看罗妃，河间王妃想到萧秀也在宫中，眼睛一亮，把胖团子打扮得世间独一无二，就带着阿菀往皇后的宫中去了。 第91章 　　胖团子也觉得今天自己格外美。 　　她美滋滋地来了宫里，看见皇后端坐在座位里，正侧头跟人说话。 　　罗妃，罗妃软软地靠在皇后的肩膀上，似睡非睡的样子，懒散得叫阿菀好羡慕啊。 　　她叫河间王妃领着，一路到了皇后的面前。 　　“可算是入宫了。打从你第一次来，这都多久了？还说把人放在心尖尖儿上，这么许久没见，我瞧着你仿佛也没有想咱们的样子。” 　　皇后与河间王妃关系不错，毕竟河间王妃是个有礼的人，也一向聪慧，从不像是庆王妃那种二傻子常常在宫里叫人心里不痛快。见河间王妃进门，她不由笑着招呼河间王妃坐在自己的身边，又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叫她直奔罗妃而去了。 　　罗妃哼哼着张开眼睛，看见自己的身边正有一只胖团子扒着椅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纤细的手指微微划过阿菀的胖腮。 　　“上来吧。”正好儿和她一块儿睡个觉。 　　胖团子急忙爬到罗妃的身边，和自家姨母一块儿歪在皇后的手臂上。 　　皇后撑着这两朵娇花儿，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与河间王妃说话，河间王妃就把素日里在宗室之中听到的有趣的话说给皇后听，两个人说说笑笑，阿菀只觉得罗妃身上淡淡的冷香沁人心扉，比自己用的那种香膏的味道更好闻许多。 　　不过她觉得自己如今还是更合适香喷喷的香膏，如罗妃身上这仿佛冷梅，又仿佛多了几分清冷味道的冷香不大合适盛世美颜热情似火的胖团子。她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扒着罗妃看她似乎睡了，急忙问道，“姨母，最近你有没有想我啊？” 　　“你有没有想我啊？”罗妃懒散地反问。 　　“日日都想，想得心都碎了。”胖团子急忙西子捧心，两条小眉毛还急忙蹙在一块儿，柔弱可怜极了。 　　皇后一不小心就看见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我也想你。想得都病了。”罗妃狡猾地说道。 　　她素日里在宫里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就算没有团子也没消停过呀，皇后算是服了这两位了，沉默了一下笑眯眯地对阿菀问道，“听说你最近住在河间王府，如何？是王府好还是宫里好啊？” 　　她笑眯眯地问话，阿菀却没有急着回答，反而仰头矜持地问道，“娘娘醋了？”见皇后诧异地看着自己，她捧了捧自己的脸对皇后更加深情款款地说道，“娘娘不要吃醋。虽然姑母家里很好，可是这宫里因有娘娘……还有姨母，也很好。” 　　因罗妃在一旁掀开眼角目光潋滟地看了自己一眼，胖团子艰难地加上了自家姨母。 　　皇后不由笑了起来。 　　听阿菀的意思她倒是有点儿明白了。 　　阿菀觉得宫里其实不怎么样，远远不及河间王府。 　　不过她只喜欢宫里的皇后娘娘和罗妃娘娘，因此倒是还好。 　　河间王妃嘴角也勾起了柔软的笑容，只觉得阿菀这话熨帖得心里试探，见阿菀抱住了皇后的手臂越发甜言蜜语，想到阿菀虽然看起来八面玲珑，可是说实话，她的真心也在里头。 　　就比如此刻回了皇后的话，显然是阿菀喜欢河间王府的温馨还有平和，不喜欢宫里的纷争。可是这团子却又偏偏有能耐说了老实话，又叫人心里欢喜。她想到宫里如今暗潮汹涌，同样也觉得不怎么样，就觉得阿菀很有眼光了。 　　宫里怎么与河间王府相提并论呢？ 　　若当真这么好，罗妃怎么可能只叫阿菀住了一日就叫她回了家？ 　　“这么说，你喜欢我与你姨母？”皇后揽着阿菀的小肩膀，见她软乎乎地趴在自己的怀里，低声笑着问道，“你还喜欢谁？” 　　“对我好时的陛下。”阿菀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不知陛下还有没有记得我。” 　　她摇头晃脑，一副幽怨的样子，正说着楚楚可怜的话，就听见宫门外传来了皇帝爽朗的大笑。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进门，那逆着阳光光芒万丈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婀娜绝色的美人，正是淑妃了。这两位一进门，阿菀就见皇帝的身后一个低眉顺眼的宫女手里还捧着几朵鲜嫩的莲花，显然是刚刚摘下来的。 　　见阿菀窝在皇后的怀里，皇帝笑着上前就要坐在皇后的身边…… 　　坐在皇后身边的罗妃用一双委屈的，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他。 　　皇帝陛下默默地坐在皇后的另一侧，没敢跟罗妃抢地方。 　　不然罗妃若伤心落泪，恐怕今天晚上皇帝又得睡不着觉了。 　　“你今日进宫也不提前说一声儿。若不是淑妃提醒朕要来皇后的宫中坐坐，朕恐怕就要错过你。” 　　皇帝见阿菀今天穿得还是大红的小衣裳，就觉得这只团子的审美……比较艳丽。他默默地记在心上，等着回头叫身边的內侍去自己的内库里多取几件大红色的最好的锦缎，反正这宫里淑妃清雅，罗妃矫情，都不是很喜欢这种大红大绿的颜色，既然阿菀喜欢，皇帝自然不会舍不得。 　　“唉。”胖团子叹了一口气小身子团起，非常落寞了。 　　“怎么了？”怎么看见皇帝陛下反倒叹气了？ 　　“我日日把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可是陛下对我却这样平常。”阿菀用谴责的目光看了一眼嘴角抽搐的皇帝，伤心地热泪盈眶了，哽咽地说道，“我多么喜欢陛下，刚刚陛下不在，我还在娘娘面前吐露自己对陛下的挂念。可是陛下，你竟然不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她在皇后的怀里扭了扭，拿自己胖嘟嘟的小背影背对皇帝，抽了抽肩膀声音嘶哑地说道，“太伤心了。不要理我了！” 　　罗妃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与时俱进的团子。 　　她觉得自己即将遭遇史上最强对手。 　　不过看在这团子攻略的是皇帝而不是皇后，罗妃娘娘还是可以勉强容忍的。 　　“这怎么说的。”皇帝见阿菀竟然伤心了，急忙伸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胖团子坚决不肯妥协，哪怕脸上已经得意洋洋，却就是不肯转过身看皇帝一眼。 　　皇后正对上胖团子干打雷不下雨的大眼睛，心情真是万分复杂。 　　她确定了，这是真的罗妃的外甥女儿，一模一样儿的。 　　“是朕错了。朕以后不会再把你忘了。”皇帝那么多的嫔妃娘娘，哪儿能把阿菀天天放在心尖尖儿上，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伤害了一颗团子，顿时又觉得自己的确是很坏。 　　他虽然对团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却已经经历了多年罗妃的调教，因此十分柔和地把阿菀给从皇后的怀里抱出来，见她挣扎了一下垂在自己的大手上软乎乎一团，就笑着说道，“以后朕时时把你挂在心上，旁人有的，你也有，好不好？” 　　“我是要陛下礼物的人么？我不是的。我不是一只贪心的团子。”阿菀分辨说道。 　　“朕知道。只是除了赏赐的时候，朕也时时叫你进宫来，多和朕说话，好吧？” 　　“那赏赐呢？”胖团子问道。 　　“赏赐也不能少。天天想着你。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见这竖着耳朵在听的小家伙儿板着胖手指想了想，似乎满意了，眉开眼笑地转过头来，皇帝看了看这团子脸上白皙干净的小脸儿，迟疑了一下硬是没看见眼泪珠儿，阿菀已经抱着他的手臂软乎乎地说道，“我哪里敢哭呢？若是我哭了，陛下必然伤心。叫陛下伤心的事，我不做。我。我都是泪在心里口难开呀。” 　　她一副为皇帝着想的样子，皇帝觉得自己有点感动了。 　　“真乖啊。”他感慨地说道。 　　这软乎乎的小家伙儿，才像是一个贴心的小闺女。 　　韩三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竟然养出这么一只闺女呢？ 　　他笑眯眯地问阿菀最近都做了什么，阿菀想了想，就把自己住在河间王府，萧秀还给自己挖了小池塘放养了很多的锦鲤与皇帝说了。 　　她说得天真幼稚，可是皇帝却偏偏喜欢这样的童趣，因此笑吟吟地听着阿菀说着自己跟锦鲤们斗智斗勇的许多的傻话，看她摇头晃脑的，不由目光越发柔和。他看起来喜欢极了阿菀，整个宫殿就这只团子叽叽呱呱地跟皇帝说话，皇帝也不厌烦。 　　淑妃在一旁目光柔和地看着，见阿菀说得高兴，抱着皇帝的手仰着小脑袋骄傲得不得了，皇帝这样纵容，不由也笑了。 　　“听了阿菀的话，都叫我想去河间王府瞧瞧去了。”她对河间王妃柔和地说道。 　　“不过是阿秀心疼阿菀，因此想了些简单的玩意儿。池塘简陋，阿菀也不计较，只因她说这是阿秀难得对她的用心。”河间王妃笑着说道。 　　“世子与阿菀当真是兄妹情深。”淑妃轻声感慨。 　　河间王妃笑了笑，却没有回应这句话。 　　明明是青梅竹马，见了鬼的兄妹情深！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却见皇帝在一旁听阿菀的说笑笑了起来，还招呼一旁捧着三朵开得极美的莲花的宫女上前笑着说道，“巧得很，朕今日赏莲见了这几朵莲花开得好，叫人剪了要赏人，一朵先赠皇后，一朵……”他笑眯眯地把一朵大白莲拿在手里，看了看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胖团子，笑了，给她抱紧笑眯眯地说道，“叫朕想想，应该给谁呢？” 　　空气在这一刻寂静了一瞬。 　　身为皇帝的心尖尖儿，胖团子理直气壮地伸出了自己的胖爪子。 　　她的。她的。都是她的！ 第92章 　　见阿菀这样自觉，皇帝忍不住笑了。 　　“送给阿菀。”他垂头含情脉脉地说道。 　　不过对于一只团子来说，什么含情脉脉，英俊潇洒，那都是浮云。 　　都是爱慕她的人，还给啥眼神。 　　得到了就不珍惜，对团子来说尤其如此。 　　“好看。”这莲花的确很美，满池莲花里能被皇帝给跳出来的，那必然得是莲花里的精英，别管是不是白莲花，只要是被挑上来的，那必然是好莲花。 　　白莲花只比阿菀的脸小一点儿，阿菀把自己的小鼻子凑到莲花上嗅了嗅，跟小狗儿似的。皇帝欣赏了一下这团子的兴高采烈，这才笑着问道，“如何？如今朕可是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了。”他笑眯眯的，阿菀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陛下当然得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不然，我多么伤心呀。”她抱着莲花叹气，往皇帝的怀里挤了挤对皇帝板着手指头说道，“陛下这样就对了，要好好儿地爱惜我，保护我，对我好，什么都想到我，我才能幸福。我为陛下捐了躯，陛下多对我好一点儿，那心里不是也有成就感。” 　　她眼巴巴地说着傻话，皇帝却喜欢这样幼稚的却带着一点小心机，然而也没有坏心眼儿，就是想在自己面前献宝的小东西。 　　他微笑起来，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阿菀，你可真是难得。”他温声说道。 　　“小小地爱慕一下就好了，不必常常夸我。”阿菀还觉得自己很谦虚。 　　“陛下……”皇帝面前的宫女捧着剩下的一朵莲花，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顿时有些不安了。 　　果然，皇帝也抬眼，看了看皇后另一侧正拿纤细的指尖儿撑着额头，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罗妃，又看了看下方含着笑意看着阿菀的淑妃，突然顿了顿，迟疑了一下。他一向是个博爱的人，早前不知阿菀进宫，因此只叫人折了三只莲花，本想送皇后淑妃罗妃一人一朵也就足够，可是谁知道罗妃陪着他过来的时候说阿菀来了。 　　他看着最后一只莲花，有些迟疑。 　　若是给了淑妃，罗妃恐怕心里要醋了。 　　可是若给了罗妃，淑妃岂不是被压了一头？ 　　皇帝陛下纵横后宫很多年，终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要翻船的悲痛。 　　“罗妃妹妹素日里在宫中静养，不大常去御花园，满池的莲花盛开无缘得见，也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淑妃见皇帝迟疑，就在一旁柔声笑道，“嫔妾已经在御花园赏玩过莲花，已经知道了这莲花开得美好的姿态。这一朵莲花不如陛下就送给罗妃妹妹，也能稍解妹妹的遗憾。”她说话温柔体贴，又十分关切熨帖，皇帝心里一软，见淑妃对自己微笑，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点头说道，“淑妃说得有理。” 　　胖团子抿了抿嘴角，又觉得自己现在不怎么喜欢皇帝了。 　　“这朵莲花送给罗妃。”皇帝笑着叫那宫女给罗妃送去。 　　罗妃才不会便宜了淑妃，见那莲花开得很美，挑眉，漫不经心地接过，却在手中拿纤纤玉手把玩了一下，就交给身边的宫女儿。 　　她一副看惯了的样子。 　　“你不喜欢？”皇帝见罗妃眉眼之间淡淡的，不由关切地问道，“若是不喜欢，朕再叫人给你去挑些新鲜的？” 　　他这样关切，罗妃也不矫情，靠在皇后的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陛下送的莲花儿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在我的眼里，也不及陛下送我的那满院子的荷花。那才是陛下对我的心意。这一只莲花又算得了什么呢？阿菀都有，不止我一人儿得了。可是我宫中的荷花却是陛下专门为我带来，自然那才是我最喜欢的心意。” 　　阿菀就想到罗妃宫里一院子的莲花缸了。 　　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下意识地看了淑妃一眼。 　　罗妃这是指着淑妃说她没见识呀。 　　不过淑妃刚刚那几句话多么清高，若是罗妃不刺她一下，阿菀都觉得不高兴。 　　就仿佛第三朵莲花是淑妃让给罗妃，还让罗妃欢天喜地似的。 　　这宫里嫔妃之间真是杀人不见血，只是阿菀没想到一向慵懒的自家姨母也不是好惹的，动了动嘴角，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却依旧在微笑。 　　罗妃摆明了更喜欢自己专门对她的心意，皇帝心里还是十分满足的。 　　都……被这不知足的小没良心的给虐惨了，偶尔罗妃表达一下自己对皇帝的感谢，皇帝觉得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你喜欢就好。”他对罗妃柔声说道。 　　“头疼。”罗妃娘娘跟皇帝说了这么多话，顿时身心俱疲，西子捧心，顿时就软乎乎地栽进了皇后的怀里憔悴了。 　　她伏在皇后的怀里，皇后不由笑着摸着她的头发对皇帝笑着说道，“到底是陛下对罗妃的心意，罗妃心里一欢喜，身子就受不住了。不过虽然满池莲花盛景美不胜收，这在宫中能赏莲美妙也是不同。陛下的莲花送给了罗妃，那我这朵莲花，就转送给淑妃，可好？” 　　她叫人把自己的那朵莲花送去给了淑妃。 　　淑妃诚惶诚恐地起身说道，“这如何敢当。” 　　“你素日里陪伴陛下也辛苦了，我本就要奖赏你。”皇后侧身对皇帝笑着说道，“陛下不要怪我借花献佛。陛下于我的心意，我自然明白。淑妃懂得谦让，也应该奖赏。她这样贤淑，的确为宫中的典范，若是不奖赏，那这宫中还有什么法度呢？” 　　她叫宫女把莲花给了淑妃，见淑妃红着脸羞涩地接过，这才摸了摸罗妃的长发说道，“且都是宫中的姐妹，淑妃得了莲花，与我得了是一样的。” 　　“也好。”皇帝见淑妃得了莲花，看向皇后的目光不免有几分温情。 　　虽然他对皇后敬重信任更多，对淑妃的爱惜与怜爱更多，可是皇后做事一向无可指摘。 　　“只是你却……” 　　“若是我想见莲花，就去罗妃的宫中。罗妃宫中的莲花开得正好，比御花园里的也不差什么。” 　　“不如陛下叫人每天都给娘娘和姨母送莲花。叫个小內侍，每天早上送一朵儿水灵灵的，那多好呀。”阿菀就想不明白，明明外头有一大池塘的莲花，怎么后宫嫔妃就能因为这不多的两三朵就杠上。 　　当然，人家这叫心目中的地位，因此胖团子牢牢地抱着自己怀里的莲花对皇帝招了招小爪子，皇帝挑眉，附耳过来，就听见这只胖嘟嘟的小家伙儿神秘兮兮地对皇帝说道，“陛下，每天叫小內侍多剪点莲花。我听说炸莲花瓣儿可好吃了，又美味，又清雅，正合适我这样的可人儿呢。” 　　“你要吃它？”皇帝诧异地问道。 　　牛噍牡丹就是这团子了。 　　“美人就得喝花露水儿，吃花瓣儿长大，不然怎么倾国倾城啊。”阿菀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自己软乎乎的小肚皮。 　　皇帝看着这只目标远大的团子沉默了。 　　原来……她还想倾国倾城。 　　“怎么吃啊？” 　　“我从前在书上说，把花瓣儿摘下来，一片片洗干净，裹上面丢进油锅里炸，炸得香脆好吃，可以是咸的，也可以是甜的，各种口味都好。还有可以捣烂了做甜甜的花酱，这听起来不是很好么？” 　　阿菀捧着自己的胖脸蛋儿决定做个辣手摧花的小贼，拉着皇帝的衣摆说道，“淑妃娘娘说满池的莲花，这么多，陛下给我吃点儿，反正不浪费。”她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试试。只是先得给太医瞧过，若是对身子不好，你就不能吃。” 　　“我听陛下的。”阿菀和皇帝做了约定，还回头对正掀开一点眼角偷看自己的罗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罗妃低低地哼了一声，没怎么理她。 　　“阿菀倒是别出心裁。”淑妃笑着说道，“七皇子也喜欢这些，在自己的宫里一角还栽种了许多极美的花朵风雅得很，若是阿菀喜欢花花草草，来日也可以去瞧瞧。” 　　“那七殿下舍得把花儿下油锅么？”阿菀急忙问道。 　　淑妃语塞了。 　　“可见还是陛下对我最好，舍得那么好的莲花给我。陛下，只冲着这一点，你就是我的心尖尖儿了。” 　　阿菀见淑妃无法帮七皇子答应，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面前的金大腿，小脑袋幸福地枕在闷笑的皇帝的大手上讨好地说道，“您真的是个好人。”她软趴趴的，刚断奶的小幼崽儿似的，明明只是孩子气的傻话，可是皇帝却觉得自己现在是最大方的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把胖团子高高举起来。 　　“我好害怕呀。”阿菀娇气地叫了一声。 　　这矫揉造作的，罗妃见了，捂着心口气得直哼哼。 　　韩三当初骑马，也是这么抱着她姐姐的腰哭着喊“害怕！”的。 　　天知道，没她姐的时候，韩三那骑马快的，简直奔驰千里啊！ 　　皇后一边笑着见阿菀在皇帝的手里一下一下地扑腾，扑腾得嗷嗷叫，眼睛亮晶晶的，正觉得有趣，听见罗妃这哼哼得一声声的，明显又要“病了”，不由带着几分笑意看下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罗妃大概要被拍在沙滩上。 　　……话说韩三把他闺女送回京都，这其中森森的对罗妃的恶意，皇后娘娘感受到了。 第93章 　　这份恶意，罗妃娘娘也感受到了。 　　她正在心里画圈圈诅咒韩三。 　　虽然胖团子似乎要拍她这前浪，可是团子是不会错的。 　　错的只能是韩三！ 　　若不是韩三坏心眼儿，罗妃娘娘还在宫里过着独孤求败的幸福生活呢。 　　罗妃一想到这里就更头疼了，哎哟哎哟地靠在皇后的肩膀上黯然憔悴，皇帝逗弄了一下阿菀，见她心满意足地趴在自己的怀里，这才笑着对皇后说道，“对了，太子的婚事，皇后可有什么人选？” 　　当然，对于罗妃娇滴滴地依偎着皇后，皇帝觉得皇后真的辛苦了。 　　美人多病，真是叫皇帝都伤不起。 　　太子也已经是该大婚的年纪了，大皇子现在都在忙着生儿子了，皇帝对太子一向都很疼爱，也希望儿子赶紧生下皇孙，到时候储君之位更加稳固。至于太子妃的人选，皇帝并未指定了谁，叫皇后与太子也有可以挑选的余地。 　　毕竟，太子妃的人选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也得皇后与太子喜欢。 　　皇帝一想到曾经自己的遭遇，都心有戚戚了。 　　那还是自己一开始议亲的时候盛家没有反对呢，都差点儿闹出事儿来，皇帝真怕太子也面对一个被自己赐婚的，非要叫他“给个说法儿”的姑娘。 　　想当年年轻脸皮薄故作大方，不然换了现在，他非弄死那女人不可。 　　皇后微笑起来。 　　“臣妾久居深宫，见识到的女孩儿都是好的。只是到底是妇人之见，太子又没有什么心上人，陛下，不如请您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赐婚，必然合适太子。” 　　她没有提出人选，皇帝一愣诧异地问道，“阿贞……”见皇后微微摇头，皇帝便笑着说道，“真是没想到。朕还蛮喜欢阿贞。”这个阿贞自然就是皇后的侄女儿，那天阿菀遇到过的了。她是皇后的亲侄女儿，自然时常进宫，说起来与太子也算是青梅竹马。 　　皇帝本以为太子与阿贞有意，谁知道看皇后的意思，仿佛对阿贞没什么想法。 　　可惜了。 　　那还真是个爽利泼辣的姑娘。 　　就算不够贤惠温柔，做不成太子妃，日后若是做个贵妃还是使得的。 　　“既然如此，那就朕来赐婚吧，”皇帝想了想对皇后笑着说道，“左都御史家的千金倒是都说是个贤惠端庄的姑娘，皇后觉得如何？” 　　他其实明显心里早就有太子妃的人选，不过是顾忌皇后与太子，因此并未拿定主意。如今皇后都不会在太子妃的人选上置喙，皇帝就很放心了。他这个人选叫阿菀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发现不认识也就算了，倒是皇后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是个举止十分大方的姑娘。” 　　她犹豫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只是那姑娘生得虽然大气开阔，然而却并不是十分的美人。 　　这皇帝恐怕是要捉妖。 　　果然，狗皇帝已经笑着开口，点头说道，“左都御史家中是书香门第，这样人家儿出身的姑娘，举止气度，行事为人，家教教养，朕还是信得过的。” 　　皇帝陛下显然因为讨厌安王，因此没有跟安王殿下探讨一下书香门第的姑娘的种种行事。 　　不然安王一定要用自己的血泪来告诉皇帝……娶了也好，反正到时候看东宫后院儿失火，没准儿安王殿下还能苦中作乐，一块儿苦逼起来，自己就不是那么苦逼了呢。 　　“臣妾也喜欢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孩儿，从容优雅，且一向都有礼仪。”当然有个左都御史的爹就更好了，皇后嘴角刚刚露出笑意，皇帝就在一旁点头笑着继续说道，“应该是个懂得举案齐眉的姑娘。东宫空虚，有贤惠的女子坐镇朕也放心些。不过太子身边儿不能只有一个太子妃，淑妃家里的阿嫣只比太子小了一岁，生得闭月羞花，就去太子的身边做个侧妃，也好生服侍太子。还有礼部侍郎家的三姑娘，也是个京都有名的美人，虽然是庶女，不过养在嫡母的名下，做个侧妃也是好的。” 　　皇后：…… 　　她没看错，狗皇帝还是那个狗皇帝。 　　不能因为多宠了宠胖团子些就改变这种想法。 　　“太子如今忙于辅佐陛下，一口气多了三个妻妾，臣妾担心他顾不过来。”皇后努力撑着自己脸上的微笑说道。 　　胖团子没有皇后娘娘的镇定，抱着荷花看着皇帝惊呆了。 　　就……公然给未来太子妃先上了两个情敌啊。 　　“朕当然知道太子是个忙碌的人，不过再忙碌，如今他也该开枝散叶了。”皇帝见皇后轻轻点头，显然对自己十分认同，温声说道，“朕已经和淑妃提过，她自然是十分愿意的。皇后，太子如今大了，身边也该有两个知冷热的人。” 　　未来的太子妃……皇帝没见过，不过他天天上朝能看到左都御史的那张黑乎乎的严肃的脸。 　　都说女儿随爹爹，只看阿菀就知道，那简直跟韩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皇帝承认左都御史是个能臣，以后还要给他加加担子的那种，也十分相信左都御史家的家教。 　　不过他闺女……皇帝有点心疼太子。 　　娶妻娶贤，纳妾纳颜，既然太子妃生得跟她爹似的，那侧妃的人选必然得国色天香才不辜负了太子对不对？ 　　皇帝千挑万选，因淑妃的几个侄女儿也常常来宫中“小住”，因此皇帝还记得淑妃的侄女生得好看。 　　他的审美自认还是很在线的，把绝色的美人给了太子，太子应该心里也能欢喜几分。 　　太子欢不欢喜胖团子不知道，不过她觉得皇后的脸有些抽搐，没想到皇帝还兴致不错，笑着对皇后说道，“更何况太子妃要大婚，起码要筹备半年。先将两个侧妃送去东宫好生服侍太子，朕也放心些。” 　　他还想赶着太子妃之前先把美女给送去给太子……阿菀已经小身子僵硬了，然而也知道皇后是拒绝不得，毕竟皇帝既然开了口，那就是皇帝的心意了。 　　然而虽然说太子冷不丁多了两个侧妃，然而皇后是坚决不肯叫侧妃先入东宫的，想了想便笑着说道，“臣妾感谢陛下对太子的心意。只是叫臣妾说，东宫如今服侍的宫人內侍也不少，太子也不缺人服侍。虽然那两个姑娘不过是侧妃，到底是太子的人，匆匆进了东宫，难免叫人家女孩子心里委屈。” 　　皇帝一愣。 　　“皇后说得也有道理。” 　　“臣妾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女子的心情。哪怕做侧妃不能花轿临门，可也不会希望仓促得仿佛为了侍候太子就匆匆一顶小轿地送上门去。本就该郑重些，就算没有大婚，可是也要被郑重其事。” 　　皇后见皇帝想了想，迟疑地点头，笑着说道，“东宫如今虽然宫殿不少，可是也没有拾掇出来给她们，那也太不精心。不如叫太子妃进门之后好生收拾出两个的宫殿来，再叫她们进来，到时候也是对两个侧妃的交待。” 　　她笑容敦厚贤良，淑妃在一旁垂了垂眼睛，微微张口。 　　“到底是皇后。朕也疏忽了。”太子宫中的宫女不少，若是太子需要，应该自己就找服侍的女子，倒是不急着叫侧妃进门，瞧着像是专门服侍太子上床似的。 　　这两个侧妃之中有淑妃的娘家小辈，因此皇帝也多青眼几分，见皇后给足了侧妃面子，就是给了淑妃面子，嘴角也愉悦地微微勾起。 　　淑妃慢慢地闭上了嘴，一双美妙的眼睛轻轻扫过皇后的脸。 　　“陛下不过是关心则乱，都是因爱重太子与臣妾的缘故，臣妾怎么会不明白。”皇后不由对皇帝微笑着说道，“这些年，陛下对臣妾与太子事事用心，能选了左都御史这样清正的人家的女孩儿做太子妃，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意。” 　　豪门贵女大多娇纵，虽然行事开阔洒脱，可是不比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儿知礼谦和。皇帝对太子妃的人选也是精挑细选了，只冲着这一点，皇后永远都不会怨恨皇帝。 　　“你知道朕的心就好。”皇帝顿了顿，探身，在淑妃飞快垂下目光里，一手抱着胖团子，一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当初朕与你说过，会好生待你。你放心，朕决不辜负你。” 　　他依旧英俊多情，那双眼睛落在皇后的脸上，依旧温柔缱绻。 　　皇后怔怔地看着皇帝带着温情的脸，许久之后，微笑点头。 　　她其实从未怨恨怀疑过皇帝，哪怕他后宫嫔妃无数，哪怕他另有所爱，偏爱嫔妾庶子。 　　哪怕他做了很多从前会叫她感到伤心的事，可是直到如今，哪怕她对他没有了曾经刻骨的爱慕，也时常担忧自己与太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却依旧愿意做他的皇后，为他主持后宫。 　　不仅仅是如今皇后的地位还有她儿子的前程。 　　也有当年，当她一脸恐惧地穿着嫁衣跪在他的面前，仓皇不安的时候，他微笑着扶起她说的那一句话。 　　她的姐姐给了他那样深刻的羞辱，她本以为就算嫁给他，他也会迁怒她，将她丢到一旁去自生自灭。 　　可是英俊的皇子微笑起来的样子那么好看温柔。 　　“她是她，你是你。既然嫁了本王，咱们就好好儿过日子。我会好生待你。” 　　这一句话直到如今，还仿佛是昨天的事。 第94章 　　皇后温和地看了皇帝一会儿，轻轻点头。 　　见她面容柔软，皇帝也微笑起来。 　　罗妃左看看右看看，又看了看垂头似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淑妃，眼底露出几分讥诮。 　　她没有说话，和胖团子一块儿撒娇，一个死命地缠着金大腿皇帝陛下，一个就努力要当皇后的心尖尖儿。 　　皇帝和皇后顿时被这两只白莲花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还疼不疼？”皇后垂头给罗妃揉着额头，看她还娇滴滴地喊着疼，又垂头继续努力。倒是皇帝陛下，本想把怀里的阿菀拿去给淑妃抱一抱，然而胖团子遇见金大腿怎么可能撒手，死抱着不肯跟他分别，还两只眼睛泪汪汪地仰头问道，“陛下，陛下讨厌我了么？” 　　“怎么会。”皇帝举手发誓，“最喜欢你了。” 　　皇帝的“最喜欢”能相信么，怕不是跟每个美人儿都这么说过。 　　阿菀顿时哽咽了，“那为什么要丢开我？” 　　“那个什么……” 　　“最喜欢陛下了。”胖团子怎么可能去淑妃的怀里，顿了顿，往皇帝的怀抱外面爬，抽噎地说道，“我知道了。不碍眼，当只懂事的好团子。” 　　她一副被伤了心的样子，河间王妃就坐在一旁带着怀念的笑容看着这团子撒娇，那一想到曾经韩三跟这团子似的，心里更多了几分柔软。只是皇帝哪里见过这么会撒娇的小家伙儿，早年韩三称霸京都的时候……皇帝虽然也见识过，可是韩三的主要攻略对象不是他，他其实也没怎么得到韩三的几分温暖。 　　虽然他有罗妃，可是看看罗妃就知道，都去迷惑皇后了，皇帝得到的撒娇真的有限。 　　“真是个磨人精啊。”皇帝一边叹气，一边心满意足地抱着背对着自己伤心黯然的胖团子。 　　阿菀顿时得意洋洋，对对面嘴角抽搐的河间王妃眨眼睛。 　　她这样卖力，皇帝自然十分喜欢她，只是这次再想留她在宫里，阿菀没同意。 　　“我得接阿秀表哥下学去了。”阿菀严肃地对皇帝说道，“阿秀表哥读书辛苦，还在习武，我可心疼他了。” 　　她一脸严肃地说着自己心疼萧秀，皇帝对河间王世子自然也一向关注的，想到这里，便微笑着问道，“你与阿秀十分要好么？”他的眼底其实还带着几分遗憾，飞快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淑妃才笑着问道，“你这么喜欢你这个表哥？” 　　他一这样问，阿菀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和阿秀表哥特别好。我当然喜欢阿秀表哥。” 　　“是么。”皇帝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仿佛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且表哥也对我好，只对我一人儿好。”阿菀神秘兮兮地跟皇帝分享说道，“他对别的女孩儿不屑一顾，就对我好，所以我特别喜欢他。” 　　她小小年纪就有点儿“嫉妒”的影子了，皇帝陛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的“妒妇”河间王妃，见她面露赞许的微笑，仿佛对阿菀这种说法十分赞同，抽了抽眼角，又想到了他在韩国公府里的那位“妒妇”堂妹，一想到这团子打小儿就被妒妇包围，顿时对她的未来产生了大大的忧虑。 　　这言传身教的……怕是要糟啊。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吝啬？你表哥是大家的，要懂得分享啊。对女子温柔体贴的男子才会招人喜欢，你说呢？”皇帝循循善诱。 　　“不行！”胖团子对这个分歧坚决不能忍，胖爪子抓着皇帝的衣襟，也不要什么莲花儿了，严肃地说道，“只能我一人儿的。不给别人。” 　　她胖腮都涨红了，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皇帝，片刻，竟然就滚下了眼泪来哽咽地问道，“陛下，陛下为什么要我分享表哥？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她深深地明白会哭的团子有糖吃，坐在皇帝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虽然干打雷不下雨，可是也把皇帝给吓坏了。 　　“知道了。就你一只的，别哭了。”这么小就知道霸占表哥，真是个有前途的姑娘。 　　“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这不是嫉妒。是怕表哥亲近的姑娘太多，累着。我这是关心表哥。”胖团子厚着脸皮说道。 　　“……你真是只好团子。”皇帝无语地说道。 　　“得陛下这一夸奖我就知足了。陛下真是我的知心人，若日后谁还敢说我是个嫉妒的姑娘，陛下，那就是在冒犯您，不相信您的眼光。您一定要好好儿治他们的罪。” 　　胖团子整个一只奸佞的样儿，幸亏对皇帝无意，不然来年进宫必然就是奸妃一只。只是皇帝看着她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跟自己告状，竟然还觉得十分可爱，笑着点头说道，“你放心。朕为了你，一定治他们的罪。” 　　这么昏君的话说出来，皇后和罗妃都沉默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 　　她同情地看罗妃。 　　罗妃哼哼唧唧地抱紧了皇后的胳膊，“我只有皇后你了，你可不许叛变！不然，不然我的心好疼啊。”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倒在皇后的肩膀上，皇后无奈地点头说道，“好。”她一个好字下来，罗妃急忙紧跟着问道，“那太子呢？” 　　她仰头，秋水一样的眼睛落在皇后的脸上，皇后越发纵容地说道，“太子的心尖尖儿也是你的。”她这才叫罗妃满意了，只是今日“伤心”太过，罗妃没跟皇帝一块儿风花雪月的，留在皇后处。 　　阿菀跟皇帝依依惜别，跟笑容满面的河间王妃母子回家。 　　“陛下，别忘了我，啊！”胖团子抱着莲花对皇帝一步三回头地叮嘱。 　　英俊的帅大叔答应了，目送阿菀走了。 　　见皇帝的身影消失不见，一出了宫门，胖团子脸上的两颗大大的晶莹的眼泪顿时就没了。她心满意足地回坐正，抱着阿秀问他今天在宫中读了什么书等等，一脸的没心没肺，可见心尖尖儿上的地位在她的心里也没什么要紧的。 　　见她对皇帝没什么感情的样子，罗秀歪了歪头，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来说话。河间王妃见这两个小的这样和睦，一块儿承欢自己膝下，眼底多了几分温情。 　　只是想到淑妃竟然把自己的侄女塞去东宫，她不由皱了皱眉。 　　皇帝会主动给太子两个侧妃，其中一个是淑妃的侄女儿，这是怎么想的？ 　　莫不是想叫太子看在这点情分，日后登基不要为难淑妃？ 　　这也太小看太子的心胸。 　　就算没有淑妃的侄女儿做侧妃，只要七皇子安分，以太子的心胸总是会容下七皇子的。 　　还是……淑妃也如今在打算太子若当真登基，那日后的后宫…… 　　“这事儿我瞧见皇后娘娘没说什么，也并未拒绝，只是为了太子妃的心情与东宫的体统，叫这两个侧妃不能更早地进宫去。” 　　等河间王从外头回来，河间王妃便絮絮叨叨地把这些事儿给说了，待说了东宫妃妾的人员设置，河间王便笑了笑说道，“不过是些女子的心机，打着两手准备。你瞧着，郑家，”郑家就是淑妃的娘家了，河间王微微皱眉，对河间王妃说道，“郑家对七皇子妃这个位置怕也不能撒手。” 　　若七皇子登基，他们家自然就是承恩公。 　　若太子登基，他们家的女孩儿那样美貌，许太子就是下一个皇帝与淑妃，还能盛宠于后宫，没准儿把太子妃给干掉呢。 　　河间王妃觉得悬。 　　“太子可一向不是个在女色上上心的，且我素日里瞧着，是个规矩人，不及陛下洒脱。”河间王妃委婉地说道。 　　皇帝喜欢淑妃喜欢得不得了，这就叫洒脱。 　　可是太子似乎并不是个对女人忘情，为了她什么都不顾的性子，雍容宽和，举止有度，就算是天仙儿下凡，叫河间王妃说也是够呛。 　　“郑家也是废物。”河间王换了外衫，站在门口看着灯火之下两只团子正蹲在一块儿看花灯，璀璨的花灯，各式各样的聚拢在团子们的中间，两个孩子的脸红扑扑的，他眼底多了几分慈爱，口中却淡淡地说道，“家中女孩儿进了宫得了宠，本该趁着这个时候男子在外头立起来，也叫家门兴盛。谁知道这世间还有这等废物，竟把女子当成晋身之徒，淑妃之后，还想再以女子维系荣华，我瞧着日后是要不好。” 　　谁家的豪门勋贵是靠着女孩儿带来的裙带关系发扬光大的？ 　　就算是承恩公府，可是人家家里也是男子出息。 　　又比如罗妃，在宫里完全不需要争宠，皇帝却依旧不会忘记她，时时惦记在心里，过得日子那叫一个美滋滋。 　　这不都是因家里的父兄出息，因此才过得幸福欢喜？ 　　淑妃的娘家总是这个皇帝给一个，那个皇子给一个……不叫人笑话就奇了怪了。 　　“他们家早年就是京都的笑柄，如今恐怕更叫人笑话了。”河间王妃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看着阿菀与萧秀，哼笑了一声说道，“今日还想给罗妃没脸……她也不怕叫忠诚侯府知道，在外头把郑家一把火都给烧了。” 　　淑妃谨小慎微这么多年，得宠了也一副荣辱不惊，可是到底忍耐有限，总是会露出几分痕迹。河间王对后宫这群嫔妃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就知道太子稳固，除此之外，谁理会后宫嫔妃是不是贤良。 　　当王爷们吃饱了撑的啊？ 第95章 　　……淑妃还谨小慎微…… 　　做宠妃就得有宠妃的样子，荣辱不惊，沉稳温柔，那是皇后的活儿。 　　当真荣辱不惊，还进什么宫，当什么宠妃。 　　河间王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且既然太子要大婚，朝中忙着的也就是这么多的事儿，哪儿有功夫管一个嫔妃心里怎么想。 　　阿菀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她听闻庆王殿下看中了承恩公府的阿贞，想给萧堂定下来，只是这桩婚事没成。 　　“怎么没成呢？”阿菀坐在萧堂的身边可惜地问道。 　　她早就从河间王府回家了，因韩国公的庶长子韩誉今年要下场考试，因此府中的气氛说起来怪怪的。与韩国公的那种期待之中又带着紧张，总之十分希望韩誉高中的样子不同，太夫人却只叫韩誉尽力就好。 　　毕竟韩誉年纪小，就算这一科不中，等三年也依旧是大好的时候，何必紧张，或者叫自己对科举生出敬畏恐慌呢？虽然阿菀和韩誉之间就是普普通通的关系，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韩誉是嘴硬心软的人，因此想了想，就回了家给堂兄摇旗呐喊。 　　韩誉这样一个明白人，若是以后当真有了出息，也能约束柳氏与阿萱，或者还可以与长生之间互相扶持。 　　韩国公夫人也是这么想。 　　只是柳氏给她的阴影太大了，虽然她命府中全力服侍韩誉，不许有半点苛待，并且一切都给韩誉的科举让路，可是她本人对韩誉却只是淡淡的。 　　她这做嫡母的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无可指摘，太夫人也不去逼迫韩国公夫人什么把庶子当亲儿子看，因此对韩国公夫人善待韩誉已经心满意足。她素日里也请了几位大儒来国公府里教导韩誉，因此韩誉越发苦读，瞧那样子就十分有上进心了。 　　这天韩誉又去读书了，阿萱就叫两个嬷嬷领着来给太夫人请安。如今阿萱经过了嬷嬷们的教导，也不弱柳扶风，也不扭扭捏捏地看人了，见了萧堂在一旁，还认真地垂目给请安，之后便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听见萧堂说要议亲，阿萱竟然无动于衷。 　　嬷嬷们说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优秀的女孩儿都是要男子的家中主动上门来求，那才是气派，才是体统与身价儿。 　　瞧瞧她家大姐姐就知道，英王府那么高的门楣，可是就因主动求娶，如今还把阿琪捧到天上去。 　　都说皇家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可是阿琪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那王府里也无人敢对她不敬，这是因为什么？这是因为没有上赶着呀。 　　且嬷嬷们还跟她说了，她虽然是韩国公的女儿，可是却是庶女，家中不把这身份当做是羞辱，然而在庆王府的眼中，必然不能被庆王放在心上。 　　若当真她那么好，庆王妃跟她生母柳氏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姐妹情深的呀，怎么不见庆王妃来跟柳氏提亲？难道庆王妃不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不成？可见庆王妃的心里也没把她当回事儿。若是她主动撞上门去，一则叫庆王妃笑话，且嬷嬷们也问她，愿不愿意给庆王妃那样的婆婆当牛做马。 　　庆王妃如今是疼爱她，那是因为她对庆王妃毫无利益冲突。 　　若她嫁给萧堂，她必然是庆王妃的眼中钉。若她嫁给萧韦……庆王妃若是亲儿子娶了一个庶女，还有阿萱的活路？ 　　嬷嬷们天天在阿萱的面前念叨，阿萱辗转反侧很久，突然发现，嬷嬷们说得没错。 　　反正只要她乖乖的，韩国公夫人就算是为了自己贤惠的名声也不可能把她嫁给不好的人，就算韩国公夫人坏心眼儿，那还有老太太呢。 　　太夫人愿意派了嬷嬷们来管教她，说明太夫人还没有厌弃她，这不正说明自己还在太夫人的心上么。 　　且嬷嬷们更说了，姐妹之间不应该彼此算计嫉妒，如今尚在闺中看不出什么，可是若来日出嫁，这些姐妹之间乃是至亲手足，是要彼此扶持的。 　　所谓姐妹兄弟，不正是如此？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也都是她日后在夫家的依靠。不然若是姐妹不合，连个诉苦求助的地方都没有，那日子还怎么过？阿萱本就年纪小，叫嬷嬷们吓唬了几下，说了几桩外头人家姐妹闹腾之后下场不好的事，如今也都想明白了好些。 　　她虽然不好拉下来立刻就姐妹情深的，可是默默地做了几个小荷包儿，叫丫鬟们送去给了几个妹妹。 　　阿菀也得了一个。 　　虽然这荷包绣得有点生疏，不过阿菀还是很给面子的，挂在自己的腰上。 　　见阿萱对萧堂议亲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没有抬头一双泪眼用目光控诉“大表哥你怎么可以辜负我！”这种，阿菀抱着萧堂的手臂都惊呆了。 　　她没有想到，柳氏一不在府中，阿萱一转眼就叫太夫人给扭转过来了啊。 　　“她不肯，我也不肯。这婚事就没成。”萧堂淡淡地说道，顺便给阿菀理了理包包头。 　　“承恩公府这门婚事不错，可惜了。”太夫人对萧堂一向如同亲外孙一样疼爱，自然十分用心，此刻真心有些可惜，对萧堂皱眉说道，“承恩公府这大姑娘与阿琪是极好的手帕交，这孩子从前我也见过几日，生性爽朗干脆，不是个心中藏奸的人。且为人不扭捏，能干，来日也能与你一同支撑庆王府的门楣。” 　　她听说萧堂因不乐意这门婚事可把庆王给气坏了，若不是人家承恩公府也透出话儿来说不乐意，那说不得庆王要“棍棒底下出孝子”。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问道，“到底哪里不合适呢？阿堂，我是长辈，因此才对你多说几句。阿贞这孩子生得好，为人也好，家世也好。她与太子的表兄妹感情不错，来日若是你与她成亲，与太子也更加亲密一层。” 　　虽然庆王与皇帝是兄弟情深，可是到了太子与萧堂这儿就隔了一层，与阿贞成亲那也算是亲上做亲，一个堂弟，一个表妹，这样的情分，说一句萧堂日后是太子面前皇家的第一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堂不肯应承这婚事，叫太夫人觉得十分可惜。 　　“我如今还不想娶亲。”萧堂知道太夫人真心为自己，便恭敬地说道。 　　“什么叫不想娶亲呢？这是什么话？” 　　“若她嫁给我，我却对她没有真心，其实是害了她的终身。”萧堂顿了顿，在太夫人的无可奈何之中平静地说道，“她值得真正的疼爱，而不是我的冷淡与敷衍。” 　　他见过阿贞几次，知道她是什么姑娘，若论平常，他觉得阿贞的确是个好姑娘，不过若是想要成亲，他觉得还差点什么。仿佛是没有那么许多的柔情蜜意，这若是成亲，对人家女孩来说岂不是同样可惜？ 　　“说得这么好听，阿贞姐姐也没看上大表哥呀。”胖团子没心没肺地拆台。 　　似乎发现自己说走了嘴，阿菀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 　　她觉得萧堂这婚事没成跟萧堂愿不愿意关系不大，明显是人家阿贞没看上萧堂。 　　话说怎么就看不上萧堂呢？ 　　她大表哥这样英俊，这样帅气，那怎么说的来的？ 　　皇家高富帅。 　　阿贞想抱太子的粗大腿嫁个好人家，叫阿菀说，其实庆王府就是好人家儿。 　　“对，她也没看上我。”萧堂大手压在哼哼了两声的阿菀的头上，平淡地说道。 　　他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平静，阿萱就在一旁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她问这句话十分好奇，并没有什么嫉妒，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曾经想嫁得不得了的人，可是在人家承恩公府小姐的眼里却没看上。她的样子并没有十分的矫揉造作，也没有婉转着声音说话，萧堂抬眼看了她一眼，垂目落在阿菀身边的那只荷包上，沉思了片刻方才淡淡地说道，“我并不是最好的人。她看不上我，理所当然。” 　　阿萱震惊地张大了眼睛。 　　新世界的大门在她的面前打开了。 　　原来萧堂在她的眼里千般好万般好，竟然在别人的眼里不算什么啊？ 　　她动了动嘴角，美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嫌弃。 　　嬷嬷们还真说对了，人外有人的，她的眼界小，只看见了萧堂，因此觉得萧堂好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看看有什么好呢？冷冰冰的，还有一个难缠的继母…… 　　哪怕是往后嫁给一个寻常的勋贵子弟，可是若夫君温柔，对她好，还有一个好婆婆，那其实比起来，比庆王世子强多了呀。 　　是面上光鲜内里苦，跟安王妃似的，还是自己关上门美滋滋过好日子，拿实惠的，阿萱觉得突然有了选择。 　　她收回了目光，觉得自己不大想讨好萧堂了。 　　……哪个姑娘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傻事儿呢？幸亏从前她还没有十分的行事踏错，往后努力地做个稳重真诚的好姑娘，还不晚呢。 　　没见她端庄起来，萧堂竟然都不厌恶她，甚至还对她说话了？ 　　可见做女孩子当先自重，才可以得到旁人的尊重。 　　因此，韩国公府三姑娘越发地目不斜视了。 　　阿菀一抬头看见这姑娘的转变，胖腮抽搐了一下，回头同情地看着她家大表哥。 　　大表哥，惨！ 　　又掉粉儿啦。 第96章 　　阿菀深深地为自家大哥哥感到担忧。 　　本来粉儿就少，又掉了一个，这明显是要糊的节奏。 　　为了安慰自家大表哥那颗受伤的心，胖团子还拿自己的胖爪子在萧堂的身上多虎摸了两下，很深情地仰头，在大表哥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送出了自己最珍贵的关心，仰头认真地说道，“大表哥，你永远都是我心尖尖儿上的人！” 　　她还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表示自己真的可把萧堂放在心上了，是她大表哥的铁粉。 　　萧堂眼角微微一跳，没说什么，只是拿大手用力地揉了揉这小家伙儿的小脑袋。 　　“你啊。”太夫人见萧堂这肯定是不会迎娶承恩公府的阿贞，是真的可惜了。 　　阿贞与阿琪交好，也是常来韩国公府里玩儿的。 　　太夫人看着阿贞长大，自然十分喜欢家世好，为人好的这个漂亮的姑娘，曾经动过心思想叫阿贞给自家做孙媳妇儿，左右两家都是豪门勋贵，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只是她膝下与阿贞年纪相当的孙子里，二房嫡子，韩二的独子韩潇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虽然功课不错，可是说实在话，比今年就要下场的堂弟韩誉的火候儿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阿菀倒是有两个亲哥哥，如今都在边关，长庆侯罗芳的麾下当副将，可是太夫人是不可能拿两个孙子的终身随意的。 　　没有得到罗芳的首肯，她不会擅做主张，在京都这头儿给孙子们定亲。 　　就算是看中了阿贞，真的想叫阿贞给自己做孙媳妇儿，那太夫人也得叫阿菀的哥哥们跟阿贞见一面，若彼此愿意了，她才会去提亲。 　　只是谁知道这一家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罗芳与韩三会把阿菀送回京都，恐怕是看出来皇帝短时间，至少几年之内不会叫他们回到京都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舍不得阿菀常年跟他们在外头吃沙子。 　　不然谁舍得把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家伙儿给送走，远离自己的身边呢？ 　　可若是韩三这一家不回来……阿贞其实是真的很抢手啊。庆王都看中的姑娘，那必然是极好的，萧堂不知道珍惜，有的是小子哭着喊着想要迎娶阿贞的好么？ 　　太夫人本以为阿贞会嫁给萧堂，还暗中高兴了一下，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今看起来…… 　　太夫人有点惆怅。 　　她头疼。 　　“大表哥，你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姑娘呀？”阿菀还在好奇地问 　　“不知道。”萧堂如今只不过是对女子没有兴趣，比起与女子成婚，他更愿意孑然一身。 　　且阿贞对他也很嫌弃，觉得庆王府乱七八糟的，因太夫人在上头，见她已经老迈，萧堂藏着没说，不然如今京都里也有人有些传闻，说庆王妃知道庆王给长子相中了承恩公府的大姑娘，顿时去了承恩公府闹了一场，阴阳怪气，只为了搅黄亲事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不仅承恩公夫人差点翻了脸，就是皇后的亲祖母，盛家的太夫人，都有些动怒。 　　不乐意叫继子迎娶身份高贵的妻子，这背后儿算计算计也就算了，摆在明面儿上，简直失了体统。 　　庆王妃干的这事儿不仅恶心别人，也叫别人对庆王府退避三舍。 　　谁会把大好的姑娘嫁到庆王府去叫庆王妃这么个恶婆婆给糟蹋。 　　萧堂不行，萧韦也不行。 　　庆王知道庆王妃干了什么，知道这倒霉王妃一下坑了他两个儿子，也没说什么，当然，这回庆王没纳妾。 　　……老了，纳不动了，庆王殿下还想多活几年。 　　他只是盛怒，把庆王妃给关在了自己的上房里，不许庆王妃出去。 　　也正是因此，萧韦这几天蔫头耷拉脑的，只觉得是自己母子将这大好姻缘给兄长搅黄了，好几天躲着萧堂走，一脸愧色。 　　然而萧堂其实不大在意婚事，见萧韦抑郁，因此今日单独来了韩国公府，想要背着萧韦请太夫人多叫萧韦回韩国公府散心，免得在庆王府听着庆王妃的震天哭声更加心里过不去。他这话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胖团子还在没心没肺地在他的怀里打滚儿，太夫人却冷眼看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她知道庆王府纷争不断，见萧堂垂眸似乎在想些什么，不免心中叹息，脸上却愈发慈爱，还把自己的嫡孙长生贡献出来送给萧堂。 　　萧堂一手抱着阿菀，一手抱着这新出炉的表弟，见长生竟然又开始吃了睡睡了吃，如今生得胖嘟嘟的，小胳膊跟莲藕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拍了拍阿菀的头说道，“最近多叫你二表哥来照顾你，他有一把子力气，你不使唤他可惜了。” 　　这真是大义灭亲啊。 　　不过阿菀喜欢！ 　　“大表哥放心，决不放过二表哥的。”她拍了拍小胸脯，用心地做了保证。 　　正做着保证兄妹情深呢，外头韩国公就一脸喜色地快步走了进来。他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太夫人如今看见这长子笑得开心就浑身不好，一边揉着心口，一边很头疼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看日子本是韩国公在外头柳氏那儿歇着的时候，虽然说韩国公如今被府中的小妖精们迷住了眼，然而柳氏能拢住他的心十几年，凭的也不仅仅是自己的美貌柔情，也是拿捏住了韩国公的心意习惯。 　　虽然美色叫韩国公目眩神迷，可是这些新鲜的美人却不及柳氏贴心，知道他的所有的习惯。 　　因此，韩国公每个月还是去柳氏处眷恋几日的。 　　这些事太夫人完全不管。 　　打从有了嫡孙，只要韩国公不说夺爵，他如今做什么太夫人都不在意了。 　　见韩国公这般欢喜，太夫人却觉得有点儿担心。 　　“母亲，儿子来给母亲贺喜。”韩国公先对萧堂笑了笑，这才急忙走到了太夫人的面前，眉飞色舞，掩饰不住眼底的喜悦笑着说道，“柳氏有喜了。儿子今日知道了这桩喜事，特特儿赶回来给母亲贺喜。” 　　他欣喜地搓了搓手，显然是当真在心里欢喜，不仅仅是柳氏又给他要生孩子，更是因如今韩国公大人人到中年，又满目春色的，时常会有有心无力的时候，因此唯恐担心自己老了。 　　如今柳氏有孕，证明韩国公宝刀未老，因此韩国公更加得意。 　　他这恭喜的话一出来，太夫人顿时微微一愣，继而冷淡地点头说道，“极好。那就叫她好生养着。” 　　她除此之外毫无表示，韩国公笑容一僵，只觉得被太夫人这一盆冷水泼得透心凉，脸上的笑容也勉强了起来，强笑说道，“母亲，柳氏到底是儿子身边的妾侍，她能为府中开枝散叶，已经是极大的功劳。” 　　柳氏是韩国公一子一女的生母，且韩誉出息，阿萱柔美，韩国公都另眼相看，自然对柳氏也更不同一些。 　　他这样重视柳氏这一胎，也是心中存了指望，只希望这一胎还是个儿子，如兄长韩誉那样出息，到时候韩国公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太夫人却只是点头说道，“做侍妾的，开枝散叶是她的本分。她做得不过是自己该做的事，难道还要我去感激她不成？” 　　韩国公：…… 　　韩国公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抽搐地说道，“母亲，柳氏在外过得十分辛苦，如今有孕在身，却住在外头难免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影响了这一胎。” 　　他咬了咬牙，想到回来之前柳氏躲着自己默默流泪，捧着自己尚且不见起伏的小腹忧虑自己与这个孩子日后的前程时仓皇的眼神，韩国公心底生出几分豪情与勇气，在太夫人冰冷的注视之下低声说道，“如今她的病也都好了。母亲，看在阿誉，看在阿萱，看在未出世的您的孙子的份儿上……你把她接回来吧？” 　　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期盼与恳求，一旁，阿萱正叫嬷嬷无声地压在肩膀上，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茫然。 　　嬷嬷们之前就对她说过，做庶女的，对嫡母恭敬，又不忘生母，这是理所当然。 　　无论是非曲直，做勋贵贵女的，就没有卷着袖子为了一个长辈，去杠上另一个长辈的道理。 　　孝顺知礼就已经足够，长辈们的决断，自然是要叫长辈们做主。她可以因自己的孝顺去恳求长辈，却不能哭哭啼啼又是跪着又是无状地求情。就算是求情，也要堂堂正正，带着对长辈的恭敬与自重。 　　因此，当韩国公期待的目光看过来，希望她跟他一块儿求情的时候，阿萱迟疑了一下，见嬷嬷们微微点头，这才起身对太夫人说道，“求老太太开恩。姨娘年纪大了，身子弱，在外总是不及府里周到。” 　　她没有哭闹，只是用自己做女儿的心来为自己的母亲求情，而不是哭着闹着跪在地上做出一副可怜卑微的样子，不失体统，却也有对柳氏的孺慕之心，太夫人看了阿萱一眼，见韩国公对阿萱露出几分失望，也不在意，缓缓地开口说道，“你的求情，我会斟酌。” 　　“母亲，这么说，您答应柳氏回来了？”韩国公虽然失望阿萱这次掉了链子，竟然没有哭诉委屈，可是见太夫人语气松动，还是露出了喜色。 　　太夫人看着这隔三差五生事的儿子，许久之后勾了勾嘴角。 　　“不行。” 第97章 　　韩国公沉默了。 　　这是在逗他玩儿呢？ 　　“她又不是外室，不过是在外头静养养病，既然已经在外头安了家，还挪动什么？阿誉就要下场考试，这府里大张旗鼓地为了她折腾？她回了府里，是不是还要与阿誉母子情深，抱头痛哭啊？” 　　太夫人没想到柳氏的手段这么厉害，都被撵出去，竟然还能有孕，然后想借着这件事回到韩国公府里。可是如今韩国公府里没有她的地方，见韩国公一愣，太夫人越发冷淡地说道，“还有她这一胎既然这么金贵，还回府里来日日担心什么？你府里这么多的美色，她见了心里能不憋闷？等生了再说吧。” 　　这一句话就把人家给使唤到明年去了。 　　韩国公挨了太夫人当头一棒，瞠目结舌，之后讷讷地说道，“可是她怕得很。” 　　“怕什么？怕我不承认这个孩子？想多了。阿誉阿萱我都认了，难道还会不认这个？这个难道不是你的种？”见韩国公嘴角抽搐着点头，太夫人平淡地说道，“我若是你，就常常去陪着她，伴着她，叫她不必担心。只要有你在，温柔体贴，随身守护，她还担心什么？” 　　她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韩国公温声说道，“既然有孕，那她就是韩家的有功之臣。我出不去这府里，就就多替我去好好儿安慰这个大功臣，叫柳氏好生养着，你也不必担心府里，都有我呢。” 　　“母亲！”韩国公顿时被感动了。 　　阿萱都被感动了。 　　柳氏依仗的只有韩国公，可是太夫人虽然没有叫柳氏回府，却叫韩国公多陪伴柳氏，这也是一番心意。 　　早前阿萱将太夫人想得那样冷酷，恨不能将自己母女置于死地，如今想来，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阿菀就缩在萧堂的怀里抽了抽胖腮。 　　……她祖母真是卸磨杀驴啊。 　　有了嫡孙，又不愿意长子在眼前碍眼，这一转眼就把人给支使到了外室去，不叫回来。难得的是，还收获了这么多的感动，都当这老太太是个好人。 　　“感动。”胖团子捧着心口装模作样地说道。 　　这时候就是团子表达孺慕的时候了。 　　萧堂垂眸看了这一脸贼兮兮的团子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想到韩国公日后若时常在外头，这国公府中更加清净，竟也是极好的，是个有利于团子生活的好环境。 　　他想得很满意，见韩国公已经虚伪地跟太夫人说了几句话转身就走，就跟没看见自己怀里的长生似的，垂了垂眼睛微微皱眉。只是萧堂觉得韩国公对嫡子冷淡，做嫡子的长生似乎对韩国公也不大在意，这小东西睡得四仰八叉的，完全不知道亲爹又要给自己添个兄弟姐妹。 　　这般心宽体胖，也的确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然而太夫人不叫柳氏回来，也是唯恐柳氏依仗这腹中的孩子在府中兴风作浪，然而更多的却是因韩誉即将下场，她多少不愿韩誉在这件事里再生出什么波动。 　　果然，韩誉知道柳氏不必回来，虽然脸色就冷淡，然而说实话，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阿萱眼见的瞧着成了大家闺秀，举止也气派起来，他实在不愿意阿萱再叫柳氏给哄着做出那么一个弱柳扶风的羸弱的姿态来。 　　因柳氏有孕，太夫人好歹跟韩誉说了一次 　　韩誉来了太夫人的面前，脸色平静地请安，见一旁阿萱也在，垂了垂眼睛，就看见自己的面前滚来了一只团子。 　　阿菀仰头，看着冷眼，用冷酷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半大的少年。 　　她伸出胖爪子来拽了拽韩誉的衣角。 　　韩誉没理她。 　　胖团子惨遭无视，哽咽了，伤心了，痛心了，转身，缩着小肩膀哽咽了起来。 　　“不理我。阿誉哥大概讨厌我吧。”她黯然神伤地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想要走开，哽咽地说道，“不碍眼。太伤心了。” 　　这伤心的小背影瞧着可怜巴巴的，韩誉抿了抿自己凉薄的嘴角，又看了看上方侧头与一个嬷嬷低声说着什么，似乎没有发现自己这面的太夫人，上前几步，垂头飞快地在胖团子的小脖子上摸了摸。 　　他一模，一只胖爪子就抓紧了这只修长的手。 　　阿菀转头，大大的一滴眼泪挂在眼角，问道，“阿誉哥是讨厌我么？” 　　韩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见她那滴眼泪要落下来，飞快地说道，“没有。” 　　他既然已经投降，胖团子顿时得寸进尺，伸出胖胳膊叫他抱，韩誉抿着嘴角咬着牙瞪着这只厚脸皮的团子，许久之后，见太夫人没说什么，这才冷冷地把阿菀给抱起来坐在一旁，却见一转眼，一只胖爪子捧着一个漂亮精致的白玉小瓶来。 　　他垂头看阿菀，就见这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奶声奶气地说道，“阿誉哥要下场考试了，听说可辛苦了。外面天儿那么热，阿誉哥还要在里面考几天几夜。我听说都不许胡乱走动，就算是方便也都在考场里。” 　　韩誉沉默不语。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几天的艰苦，与艰苦之后得到的功名与前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这么娇气的团子才会抱怨。 　　“而且天气闷热，在里头又是气味儿不好，又是休息不好的，阿誉哥影响了考试怎么办？这是提神的神水，我从边关带回来的。边关的大叔们常常喜欢用这个，虽然刺鼻些，可是闻起来却很叫人精神呢。” 　　胖团子献宝的打开了瓶子，韩誉就嗅到辛辣刺鼻，可是却叫人脑海一醒，头脑一凉的气味儿。 　　这种气味儿十分稀罕，他从未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当然，阿菀就对这种东西很习惯了。 　　这玩意儿她早年知道叫风油精，可是现在这儿，她听说是前几朝的时候有人发明出来的，只是因世人都不大喜欢这刺鼻的气味儿，因此也就边关流行一点儿，在崇尚典雅柔和熏香的京都没什么市场。 　　她带回来的不多，本想送去给皇帝试试，只是想到帝王面前是不好进献这种东西的，因此为了谨慎，胖团子就自己收藏起来。 　　如今韩誉要下场考试，阿菀一想到他要面对什么都觉得浑身发麻。 　　她是真的听人说过，那么炎热沉闷的天气，考生们出不得自己的考房，就算是方便也都方便在考场里。 　　胖团子心有戚戚了。 　　看看，这就是功名路上的苦逼遭遇，与其拼死拼活，还不如做只大米虫，天天享受，也不至于落得这么辛苦呀。 　　“阿誉哥，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试，考出好成绩。”胖团子这话特别熟练，见韩誉垂目慢慢地把这不大的白玉小瓶子给拿走藏在怀里，这才仰头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说道，“阿誉哥，你一定要有大出息，一定不能忘了我呀！” 　　她一看韩誉就是个有前途的人才，往后做了宰辅尚书的，万万不要忘记这世上还有一只团子正在翘首以盼，等待他的供养，一定要好好儿地给她做靠山呀。 　　一只金大腿永远都不够的。 　　阿菀的理想是抱紧每一根金大腿，倒了一根，下一根依旧粗壮。 　　“大出息？”韩誉垂目看着真心诚意希望自己有前途的团子。 　　他的眼底露出几分讥讽。 　　“这科考完，往后阿誉哥你能做探花……” 　　“为什么是探花，不是状元？！”韩誉突然冷冷地问道。 　　“探花多好听呀，我听说探花都是风流俊俏的才子才能做的。状元有什么好，状元不及探花听起来好听，而且我听说，状元都生得不好看，好看的才子，陛下殿试的时候都会去叫探花郎。” 　　阿菀还是个颜控，她觉得韩誉生得蛮好看，清隽秀致，若是当探花，到时候没准儿叫哪个高官显宦一见钟情想要拐回家去当女婿呢。她小小一颗，做事说话没有条理，太夫人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 　　可是韩誉却脸色阴郁地想了很久。 　　“你说的不错，探花的确可以。”他的眼底还带着几分冷淡凉薄，说出的话，叫一旁的阿萱都震惊了。 　　阿萱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突然认同了阿菀的弟弟。 　　韩誉为人冷淡，就算是对她这个亲姐姐也没有这样纵容妥协，怎么突然就…… 　　阿萱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韩誉已经转头，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缓缓地说道，“日后，你也可以有一个做探花的弟弟。” 　　他冷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阴郁的倔强，可是阿萱却觉得这句话充满了温情，心里酸涩极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对弟弟说点自己如今的可怜，可是突然发现，她早就很少挨嬷嬷们的训斥，如今嬷嬷们也在院子里听她的话，她的院子很太平的。 　　“我，我做了一件衣裳给你。”她小声说道。 　　“多谢。”韩誉总是很讥诮的嘴角依旧讥诮地勾着，却微微颔首。 　　“考试的事……你还小，不必这样焦急。那么多的读书人，有人一辈子读书都只是个秀才呢，更何况你已经是父亲的荣光。若是觉得考场里不舒坦，先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儿，再说考试的事儿吧。” 第98章 　　阿萱从前说不出这样的话。 　　若是从前，她只会和柳氏一样抓着韩誉的手臂流着眼泪希望他争气，好好儿地打府中众人的脸，给她们母女在府中做靠山，叫她们可以耀武扬威顺便夺爵。 　　如今能说出先关心弟弟的话，韩誉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他知道或许自己如今的心情对不住生母，可是韩誉只希望在阿萱被太夫人教导成正直的女子之前，柳氏还是留在外头好了。 　　等他有了功名，他自然会孝顺自己的生母。就算如今，他也时常命人往柳氏处送东西。 　　可是他也不能叫生母把阿萱的人生给毁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韩誉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对太夫人拦着不叫柳氏回府有什么不高兴的。 　　倒是韩国公，因韩誉就要下场，最近就十分活跃了。 　　韩誉进考场的那一天，韩国公拉着庶子的手说了许多的话，充满了期待，之后的三天，韩国公也不去外头陪着柳氏了，就焦急地等着韩誉从考场回来。 　　阿菀觉得这韩国公有点儿想当初她经历过的高考的意思了，那家长们各种忧虑焦虑，比在考场里的可怜高三生还要担心。她却只是在家里有吃有喝地等着，最近韩四因为做事努力，虽然没有升职加薪，可是却得了皇帝的赏赐，不仅风光，还得了银子，因此胖团子如今在韩四的小院子里的伙食真的是非常的幸福，整只团子竟然还胖了。 　　明仪郡主掂量了一下自家团子，觉得沉了些。 　　沉了好。 　　沉了是健康。 　　明仪郡主笑得弯起眼睛，更加敦促韩四给她皇帝堂兄好好儿卖命，顺便赚回大把的赏赐来喂养自家团子。 　　就在阿菀好吃好喝里，韩誉摇摇晃晃地总算从考场里回来，那看着消瘦苍白，容颜憔悴，可怜得不得了。 　　阿菀探着小脑袋看了一眼，更加吓着了，越发坚定了要做米虫的决心，不过面对韩誉那张苍白的脸，阿菀又觉得十分需要关怀一些这堂兄，以后好抱金大腿。她围着头疼虚弱的韩誉团团转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目送韩誉去休息了，这才回头看了看微笑的太夫人，仰头问道，“老太太，您说阿誉哥能高中么？” 　　若是高中，那就是举人了。 　　那真是京都之中勋贵子弟里最出息的其中之一。 　　“中与不中的，都是经验。”太夫人却觉得韩誉似乎自己很有信心的样子，温声说道，“只要阿誉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若是韩誉中举，之后还有春闱，太夫人想想就觉得心里欢喜。 　　她是喜欢有出息的家中子弟的，也希望家中的子孙都出息，日后叫韩家蒸蒸日上。见阿菀乖巧地点头，太夫人笑着把阿菀给抱起来放在身边温柔地逗弄，阿菀也知道最近太夫人关切韩誉精神不大好，急忙耍宝一阵子。 　　韩国公已经带着韩誉考得不错的喜讯去给柳氏当报喜鸟儿去了。 　　阿菀冷眼看着，韩国公夫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完全没有再把韩国公偏爱妾侍放在心上。 　　她一门心地和太夫人教养自己的嫡子，如今心里安稳，因此也就不在意更多。 　　叫阿菀说，这倒是极好的，如今府中安宁祥和，自然是大家伙儿的好日子。只是阿菀只觉得最近过得最不好的大概是庆王。 　　庆王殿下一心想给长子娶一门好媳妇儿，毕竟长子也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可是一则叫庆王气得半死的是庆王世子是个石头脑袋，硬是不肯现在就成亲。另一则是庆王妃闹了承恩公府这事儿到底流传了出去，如今庆王府已经超过了之前的火坑安王府，成了帝都有名儿的龙潭虎穴。 　　庆王殿下想跟谁攀亲，谁就跑得飞快，压根儿不敢跟庆王“喝杯茶”。 　　庆王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 　　想当初大家都觉得安王世子那门婚事不怎么样，盖因安王妃过于贤良淑德，安王府乱七八糟，安王世子是个废物点心，安王姬妾庶子成群，王府内乱，庆王那时还偷偷儿地嘲笑了安王，觉得安王府这破事儿多得上天，被人嫌弃也不奇怪。 　　可是当被嫌弃的事儿落在自己的身上，庆王顿时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在京都勋贵的眼中，自家王府比安王府还要坑，原配嫡子的世子，继母生了嫡次子想要夺爵，继室竟然还是个那样愚蠢狠辣的货色，这还不如人家安王妃温柔善良呢。 　　只要眼睛不瞎，没有被功名利禄迷住眼的正常人，就不带把自家娇养宠爱的闺女送去给庆王府的。 　　庆王挑了一遍外头的豪门，豪门都缩了脖子，庆王不得不抹了一把脸，来求太夫人“帮帮忙”。 　　再不求老岳母，他两个儿子都是一生孤的节奏。 　　可是太夫人觉得这次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只是当知道这一切都是因庆王妃而起，太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顿时病了一场。 　　庆王瞧见气倒了老岳母，顿时吓坏了，在太夫人面前当了好几天的好女婿，好生把太夫人给服侍得痊愈，这才有些愧疚地对太夫人说道，“是本王的错，不该拿这些事来叨扰您。连累您生病，本王真是羞愧。” 　　他英俊的脸转眼就消瘦了一圈儿，太夫人靠在床头，看见阿菀不在意自己生病，小身子软软地靠在自己的膝上，叹了一口气摸着阿菀的小肩膀轻声说道，“哪里是王爷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她，连累了王爷。” 　　这话说得才是真相。 　　可是庆王见太夫人都病成这样，也不好说什么。 　　“王爷叫她回来，我想跟她说说话。”太夫人见庆王犹豫了一下，笑了笑温声说道，“王爷不必担心我。别看我这如今只剩下一把老骨头，可是还硬朗着。管教女儿的力气还是有的。” 　　若不是她不能把已经是亲王妃的女儿怎么样，都恨不能想把庆王妃跟阿恬似的给塞去礼佛算了。虽然庆王倒是愿意送庆王妃去礼佛，可是如今已经闹成这样，庆王府不仅得罪了承恩公府，萧堂和萧韦的这婚事，只要庆王妃一日尚在，谁都担心她哪一天又从庙里王者归来了。 　　因此，虽然萧堂与萧韦都是极好的孩子，却没有人敢赌这个。 　　皇家勋贵的好孩子多了去了，人家也未必非要在萧堂与萧韦身上吊死是不是？ 　　“那本王明日叫她回来。”庆王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正抬着小爪子给太夫人顺气，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好生孝顺的阿菀的身上，眼底露出几分垂涎。 　　那个什么……这只团子，看起来真是个好儿媳妇儿的人选啊。 　　无论是萧堂还是萧韦，虽然年纪比阿菀大了许多，不过萧堂那死小子不是说了么，不想早早娶亲，那还不如等阿菀长大…… 　　一想到这里，庆王不免扼腕惋惜。 　　想当初庆王妃不怀好意提及阿菀与萧堂的婚事，他还气得够呛，觉得这婚事里头有庆王妃的算计，是对两个孩子的羞辱，那时的心情正义得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恨不能伟光正。 　　如今想来，还不如厚着脸皮一口给儿子答应，又给儿子定下来一个媳妇儿，又应了儿子的心意不必急着娶亲，这岂不是一箭双雕？一想到最近庆王府关于婚姻上的糟心事，庆王抑郁了半晌，捂着心口走了。 　　第二天，庆王妃就来了。 　　“母亲！”见太夫人靠在床头，阿萱正侧身坐在床边给她喂药，床上还有一只团子在拿着帕子给太夫人擦嘴角，那看起来十分惬意，庆王妃一下子就跪在了太夫人的面前哭着叫道，“母亲给我做主，王爷要害死我！” 　　她最近是被庆王给关得有点疯魔了，伏在脸色苍白的太夫人的面前哭个不停，口中还尖锐地叫道，“为了他的长子，他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还想要我的命。母亲，我和阿韦可怜，你若是见死不救，来日恐怕见到我们母子……” 　　“住口！”太夫人别看在庆王的面前病恹恹的，见了庆王妃，却格外有气势起来。 　　见庆王妃捂着心口被自己这一声给吓得不敢说话，泪流满面地趴在床边看着自己，太夫人扶着阿萱起身，指着她骂道，“狠毒的蠢货，你还有脸来我的面前抱怨？！” 　　她叫阿萱抱着阿菀往一旁去了，这才颤巍巍地对庆王妃问道，“庆王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害人家满门？你这些年种种算计，我顾及着母女之情，从未呵斥过你。可是你看看如今做了什么！韩国公府的脸被你丢尽了也就算了，两个孩子都叫你给祸害了！” 　　“母亲，明明是王爷偏爱大哥儿，为什么你反倒说是我的错？”庆王妃委屈地哭着质问道。 　　承恩公府的婚事，本来是她给萧韦看中的。 　　虽然阿贞年长于萧韦，因此不算是良配，可是阿贞底下还有好几个妹妹，那都是盛家的贵女，都是皇后的侄女，是太子的表妹，都是极好的女孩儿。 　　庆王妃本给萧韦看中了承恩公府的三姑娘，可是还没等开口，庆王却给萧堂想定下阿贞。 　　一府的姐妹不可能嫁到同一个人家儿里去，哪怕是王府也不可能。 　　庆王为了萧堂断了萧韦的姻缘，她为什么不能哭闹？ 第99章 　　难道叫她忍气吞声，叫她们母子吃了这个哑巴亏？ 　　“母亲只知道骂我，可是谁知道我的苦？谁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庆王妃今日非要在太夫人面前说个明白不可了。她不仅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胳膊肘往外拐，更怨恨太夫人这些年对她毫无庇护。 　　她死死地看着太夫人说道，“大哥儿是他的儿子，难道阿韦就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偏偏厚此薄彼？他给大哥儿挑了承恩公府的姑娘，可是对阿韦却从无表示！母亲，你也是如此。若你当真爱护我，这么多年王爷纳了那么多的妾侍，为何你一言不发？！” 　　“当初庆王已有长子，难道瞒着你了么？你嫁过去不是原配，你不知道么？是你自己说的，就算庆王有了长子你也不在乎，愿意把那孩子当亲儿子养。如今，你反来抱怨别人？”太夫人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庆王妃的哭声那叫一个歇斯底里，胖团子缩了缩自己的小身子。 　　她的目光和身边的阿萱相遇了。 　　虽然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什么的，可是胖团子和阿萱还没修炼成圣人呢，想到彼此之间的恩怨，哼了一声，各自撇开了目光。 　　阿菀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把小身子往阿萱的身后躲，唯恐庆王妃暴怒起来，拿团子出气。 　　阿萱气得脸都歪了。 　　她娇躯颤抖，恨不能把往自己身后躲，还捅自己腰眼儿叫她别动的团子给拖出来先往死里打。 　　只是更叫她惊恐的是庆王妃的样子。 　　早前，她最羡慕的就是庆王妃，那样光彩满身，做着皇家的王妃，在京都之中也是显赫光彩的。 　　可是如今看着庆王妃这样疯婆子一样，阿萱的一双眼睛都吓得张大了。 　　她，她就觉得想当初想嫁到庆王府去，真是不怕死啊。 　　她当年对萧堂可真算得上是真爱！ 　　“就算当初王爷有了长子，可是他也没有说过会如同如今这样厚此薄彼。母亲，凭什么我生的要矮了阿堂一头？他生而克母……” 　　庆王妃刚刚哭到这里，只觉得面颊一痛，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她的脸上。 　　她不是第一次挨太夫人的耳光了，可是却依旧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伏在床头看着自己气得脸色苍白的太夫人问道，“母亲，您打我？！”她的眼泪流下来，哭着质问道，“您有什么资格打我！” 　　“你这样胡说八道，我怎么不能打你？！”太夫人恨不能把庆王妃的嘴给打烂了，怒声说道，“你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把阿堂的婚事搅和了。可是却不知这京都都在看你的笑话！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有你这样的母亲，日后哪个豪族贵女敢嫁给阿韦做媳妇？！你自己害了你自己儿子的姻缘，还在这里与我理直气壮？” 　　她看见庆王妃诧异地张着一双满是眼泪的眼睛看着自己，也忍不住滚下眼泪来。 　　“谁家的女眷不是千方百计地贤惠，叫人看着人品好，温柔，才会叫人许之爱女？你这样狠毒妄为，蠢毒到了极点，就只看着你，阿韦日后也好不了。” 　　太夫人揉着胸口看着庆王妃冷冷地说道，“还有，你明知道承恩公府是极好的家世，你就敢跑去承恩公府去闹，你这是得罪了承恩公府！如今皇后稳固，太子正位东宫，旁人恨不能与承恩公府千般好万般好的时候，你反去得罪，你想叫皇后日后怎么看你？想叫太子日后怎么看阿韦？你是我生的，我难道不是在为你考量？” 　　说起这个，太夫人就满腹心酸。 　　“当年莫非我没有劝过你，王妃不是好做的，特别是前头人家还有个长子。可是你雄心万丈，叫你祖母撺掇着，一定要嫁给庆王。那时我跟你说什么？善待阿堂，王爷不是个糊涂人，只要你贤良慈爱，他能把你捧到天上去！你以为他愿意纳许多的美妾？若当真是叫美色迷住了眼，庆王府还有你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过？蠢货，若当真王爷是个只知道好色的，你过的日子恐怕还不及安王妃！” 　　太夫人此刻心中充满了愤怒，阿菀只觉得祖母从来都没有这么恼火的时候。 　　这种恼火之中，仿佛还藏着对前头的太夫人的怨恨。 　　也对，把庆王妃养成这样，还叫庆王妃非要嫁入庆王府，想想也的确叫人心中恨意顿生。 　　“您从来都没有觉得我好过，自然看我不顺眼。祖母当年说得对。大姐姐在您的眼里千般好万般好，生来就是做王妃的料。可是在你的眼里，我是不配做王妃，不配和大姐姐并肩的。她能做王妃，我却只配嫁给一个寻常的人家，对不对？” 　　庆王妃见太夫人看着自己说不出话来，不由带着几分怨恨地说道，“我知道当年您想把我嫁到什么人家儿去，我偏不要。无论美貌家世，我哪点比大姐姐差了？凭什么你只为她筹谋，却对我的终身不屑一顾？” 　　阿菀呆呆地看着庆王妃。 　　她现在突然明白了韩国公夫人面对阿恬时竟然会气得早产的心情。 　　她动了动嘴角，眼睛垂了垂，突然抱着阿萱的衣角抽噎地哭了起来。 　　阿萱回头，看着滚在自己裙子里的那颗哭得缩成一团的胖团子，惊呆了。 　　可是她也瞧见了太夫人的脸色不好看，不知道怎么，突然福至心灵，一边抱着滚在自己裙子里此刻扭进她怀里的阿菀，一边鼓足了勇气上前对庆王妃说道，“小姑母，您气到老太太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你不该这样抱怨老太太。” 　　她把阿菀丢进太夫人的床上，嫌弃得不得了，看见庆王妃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抿了抿嘴角，回头看了太夫人一眼，这才大声说道，“若您再敢冒犯老太太，我就只能喊人了。” 　　“死丫头，你在说些什么？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阿萱从前说话都是细语轻声的，庆王妃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突然敢这样高声。 　　她早前还觉得阿萱人不错，如柳氏当真有意，她就把阿萱接到身边给萧韦当个解语花儿，也算是有个知心人在身边。 　　到时候萧韦娶一个名门大族的贵女媳妇，身边再有一个从小儿一块长大的表妹做二房，庆王妃与阿萱联手，也能叫儿子的心不会落在妻子的身上，到时候还是与她一条心。她想得很美，因此对这些年柳氏言语里隐隐的那点意思也并没有拒绝，谁知道本以为阿萱是个好的，可是如今竟然敢冲撞她。 　　“这是怎么了？”见阿菀哭了，哭得伤心极了，太夫人垂头问道。 　　“我心疼您。”阿菀努力地憋红了眼眶，仰头对太夫人说道，“您才刚刚身子好些。不要吵架，老太太，不要生病。生病难受。” 　　她抱着太夫人哭得更加可怜，小小的孩子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怯怯的，顿时就把太夫人心里的那点因庆王妃这样忤逆怨恨自己的震惊痛苦还有怒意全都忘记了。她看着眼前孺慕又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阿菀，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对正对阿萱尖锐地咒骂的庆王妃无力地说道，“我与你已经无话可说。你走吧。” 　　“母亲这是赶我走？” 　　“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维护也到头儿了。都说溺爱就是害了你。如今想来，或许都是我的不对。若我早就呵斥你，或许你也不会糊涂成如今这样。”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平淡地说道，“至于阿韦的婚事……王爷既然能为阿堂筹谋，都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为阿韦着想？如今你闹得厉害，来日阿韦若是没有好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你吃了儿媳妇的苦，别在我的面前抱怨。” 　　敢当勇士嫁给萧韦与萧堂的，不是真爱无敌就是笃定了自己能辖制庆王妃，到时候才是庆王妃的苦日子。 　　太夫人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庆王妃都听不进去，那还说什么？ 　　不如就这样吧。 　　“那承恩公府的婚事呢？”庆王妃哽咽地问道。 　　“你还在图谋承恩公府的婚事？”太夫人不可思议了，她简直不知道庆王妃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哥儿自己没用，人家盛家大姑娘看不上他。既然如此，阿韦为什么不能联姻承恩公府？” 　　见太夫人闭了闭眼睛歪在一旁，懒得看自己一眼免得生气伤身，庆王妃霍然起身，冷冷地看了一眼下意识退后了一步，此刻有些惶恐的阿萱，嗤笑了一声说道，“一个小小的庶女，还敢图谋我家阿韦。”见阿萱的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她微微抬了抬下颚冷笑着说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配是不配。你也配与承恩公府的小姐相提并论？” 　　阿萱没有想到，原来早前对自己十分温煦的庆王妃，心里其实是看不起自己的。 　　她想到曾经庆王妃对自己的拉拢，再看见今日庆王妃原形毕露，捂着心口，只觉得后怕。 　　幸亏，没有听了柳氏的话，去非要嫁给萧韦。 　　不然，她若当真当初的希冀成真，就要日日受到的是这样的羞辱。 　　她一副恐惧得不得了的样子，胖团子却躲在太夫人的怀里偷偷哼唧了一声。 　　还想图谋承恩公府的小姐？ 　　刚刚她这姑妈的话说的好。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她自己，配不配给人当婆婆呢。 第100章 　　想到这里，阿菀就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胖嘟嘟的团子在剑拔弩张里叹一口气什么的，庆王妃把阿萱给骂得退后了几步，顿时就看住了更可恶的阿菀。 　　她讨厌阿菀，比讨厌阿萱多了去了！ 　　阿萱不过是忤逆，可是阿菀呢？ 　　这个小崽子……还有她的生母罗芳，带给了她多么多的羞辱与痛苦。 　　一想到当年庆王对罗芳的种种表白，如今京都之中尚且有皇族在她做不好的时候背地里低声说什么“若是长庆侯断断不会如此”什么的，庆王妃就觉得心中无法平静。 　　谁愿意被当做一个对照组呢？ 　　“怎么了？”太夫人唯恐阿菀怕了，急忙说道。 　　胖团子便怯生生，缩在太夫人的怀里一副好生害怕的样子小小声地说道，“阿贞，阿贞姐姐看不中大表哥。可是承恩公府也没说看上二表哥了呀。” 　　她对了对胖手指，歪头，用最无辜单纯的目光看着脸色一变的庆王妃乖巧地说道，“小姑母别急着跟老太太争吵吧。什么时候，先有力气给二表哥订了盛家的姐姐，您再来老太太说不公平呀？” 　　她歪头一笑，天真烂漫，庆王妃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顿时气成河豚！ 　　这是说她想跟承恩公府结亲是痴人说梦！ 　　好啊，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萧韦对她那么好，她却诅咒萧韦娶不着盛家的好姑娘。 　　“阿韦对你掏心掏肺，你竟然诅咒他！”庆王妃就恨不能一把挠死那只又怯生生地依偎进太夫人怀里的胖团子了，太夫人却沉着脸，看着气得不成样子的庆王妃冷冷地问道，“阿菀说错了什么？难道承恩公府瞎了眼，非要你这样的亲家？阿韦自己自然是极好的孩子，可是看看你，看看你如今的嘴脸！” 　　庆王妃这种德行的，承恩公府还能看得上她？ 　　她突然抬高了声音大声道。“外头的人呢？！都给我进来！” 　　因本是要劝慰庆王妃，因此太夫人还叫屋里不相干的人出去，只为了给庆王妃保全一些脸面。 　　可是见庆王妃这样不知好歹，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不大一会儿，屋里就站出来了许多一脸不安的丫鬟。 　　“送王妃出去。既然已经拣高枝儿飞了，我这个母亲不被放在眼里，那还说什么？”太夫人冷笑了一声，见几个丫鬟战战兢兢上前劝庆王妃出去，冷声说道，“你也不必在我的面前诸多抱怨。说得不好听点，我这个母亲对得住你！既然你不听我的劝说，日后你是好是坏，与我无关。”她顿了顿，心里生出几分痛楚，却还是对一旁的一个嬷嬷说道，“若庆王殿下再来，就说是我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妃在王府里过什么日子，与韩国公府无关。” 　　“母亲怎敢如此！”庆王妃见太夫人是预备日后不再给自己当靠山，顿时尖叫了一声。 　　如今庆王对她还算有几分忍耐，可是那王府里就已经姹紫嫣红了。 　　若是她背后没有韩国公府，庆王对她怎么还能有半点维护之心？ 　　“早我就该这么干了！助长了你的气焰，令你如此专横！”太夫人反唇相讥。 　　别看老太太这是病着，可是坐在床上，抱着团子指着庆王妃骂，那特别的中气十足。 　　“你不能……这国公府是大哥的，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倒是叫老大先来我面前说我没有资格代替他做主。我看他没这个胆子！”太夫人冷笑了一声，两旁的丫鬟在她冰冷的目光里顿时不敢再拖延，把庆王妃就这么拖了出去。 　　阿菀见庆王妃尖叫咒骂，状若疯癫，顿时抖了抖胖嘟嘟的小身子，却对上了一旁阿萱柔美多情的眼。这阿萱生的……阿菀得说句实话，柳氏虽然种种不堪，可是那张脸长得真是好看。阿萱生得肖似柳氏，说一句倾国倾城那是夸张，可也是柔弱妩媚的小美女。 　　此刻被小美女看着，胖团子顿时哼了哼。 　　她不带有心理压力的。 　　红颜祸水级别的团子面对普普通通的小美女，算啥呢。 　　阿萱就咬了咬嘴角。 　　刚刚阿菀的话，对她多有维护，可是看着这胖团子一副尾巴翘起来的样子，就好想掐她身上胖嘟嘟的小软肉。 　　“今日你姑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就在阿萱与阿菀正在用眼神较量的时候，太夫人突然对她缓缓地说道，“韩国公府嫡庶分明。” 　　见阿萱打了一个寒颤，她便缓缓地继续说道，“可只要是自家子嗣，就没有要委屈了你的道理。你母亲的为人，你应该知道。若不是她宽容，早前你不懂事的时候，她一个嫡母对庶女做点什么也并不是难事。”虽然说韩国公夫人有的时候有拎不清的时候，可是心正。 　　她没有对韩国公的儿女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只这一点，就已经算得上是贤良的主母。 　　阿萱苍白着脸，想到那些嬷嬷常常给自己讲的那许多的庶女过得不好的日子，被嫡母给嫁到不好的人家去，急忙点了点头。 　　“只要你日后懂事，你的婚事我心里有数。”见阿萱诧异地看着自己，太夫人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缓缓地说道，“为女子者，行事不能糊涂，也不能愚蠢。你的姑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见阿萱若有所思，显然想到了庆王妃这扭曲丑陋的样子，太夫人如今只能拿庆王妃这最后的用处教导一下自己的孙女，缓缓地说道，“王侯公府，未必是好。寻常门第，也未必是坏。只有自己想要过好日子，做正直的，被夫君珍重的女子，嫁到积善人家去，一生才会天平。” 　　“孙女知道了。” 　　“只是为人正直，也不是简单的贤良淑德。”太夫人难免多说几句，见阿萱懂事便温声说道，“安王妃为人也正直，贤良淑德，可是安王府却乱七八糟，连累自己的儿女。你再看看河间王府，你的大姑母，她并不十分贤良淑德，甚至还是个霸占了夫君的妒妇，可是谁会说她不是一个好女子呢？这其中的道理，你慢慢揣摩就是。你还小，日后还有阿誉做你的靠山，什么都不必害怕。不要因自己出身庶女就自卑，可也不要因自己出身庶女就暗藏心机，走偏了路。” 　　她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慈爱，阿萱急忙福了福说道，“孙女明白了。” 　　“你从前读书写字，吟诗作对，这也算是陶冶性情。日后再捡起来也无所谓，只是要明白分寸。” 　　太夫人本不预备把孙女们给养成满口正直正义的迂腐的女子，木头美人有什么意思。之前叫阿萱不许再吟诗作对，不过是恐她端正不了态度。 　　如今见阿萱竟然懂得维护祖母，呵斥庆王妃，太夫人也就放心了。 　　男子谁会不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呢？阿萱既然诗情画意的，这其实也很好。 　　“你今日的举止，我看了很高兴。是个好孩子。”见阿萱红着眼眶看着自己，太夫人笑了笑，拍着怀里的阿菀温声说道，“好好儿歇着。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行事糊涂，你若是因她伤心，未免得不偿失。” 　　她有些累了，到底叫阿萱出去，自己叫阿菀坐在身边。见她满面露出几分疲惫，胖团子贴心地伸出自己的胖爪子去给太夫人揉着眉心小声说道，“老太太不难受，往后，往后阿菀孝顺您。” 　　“你是最孝顺的人。”太夫人笑着说道。 　　虽然她这样说，可是难免心里不自在，因此这病就拖拖拉拉许久都没有十分好。 　　因太夫人身上不爽快，阿菀就一直没有出门，虽然自己年纪小，不能照顾太夫人，可是却依旧要留在太夫人的身边。 　　河间王妃知道庆王妃把太夫人给气成这样，恨不能撕了庆王妃算了。只是她没捞着机会，如今庆王府里，除了萧韦别人都见不着庆王妃。庆王为了萧韦的脸面不能把庆王妃给送到别院去关起来，不过却在自家恢弘奢华的后院儿特别迁出了一个小宅院来，把庆王妃给送进去了。 　　当然，对外庆王只说王妃得了会传染的病症，只是因夫妻情深，不忍分别，因此叫王妃依旧留在府中。 　　可是因这病传染，大家就都别见了，不然若是有个什么万一的，那庆王得多伤心啊。 　　京都都知道这里头有事儿，不过因庆王好歹也算是嘴上有个理由，全了韩国公府与萧韦的面子，因此不过是说说闲话也就算了。 　　只是阿菀就很同情庆王姑丈了。 　　“这么说，姑丈如今过得很艰难呀。”胖团子这一天见表哥们都来了，河间王妃和韩国公府的几个太太都去陪伴太夫人，作为小主人，胖团子当仁不让，坐在外边的花厅里招待自家表哥。 　　见萧韦的气色还算不错，她这么有爱心的团子当然不会忽视了二表哥，和萧韦坐在同一张大大的椅子里，把可怜的二公子给挤的……京都小霸王就敢坐个椅子边边儿，偏这团子还觉得自己对二表哥可温柔体贴。 　　“艰难着艰难着也就习惯了。”萧韦虽然人有些消瘦，可是却没心没肺的，对庆王的艰苦视若平常。 　　儿子们都是白养的货。 第101章 　　萧韦虽然难过于母亲被关起来了，不过说实话，庆王虽然关了庆王妃，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可是却没有亏待她。 　　那小院子里有花有水的，其实风景不错，只要庆王妃别出来折腾人，华衣美食不缺，下人们也不敢苛待，还常常有好儿子来看望，也挺自在的。 　　而且比起庆王妃，庆王比较可怜一点。 　　因王府主母给关了，这王府里里外外一大堆的事儿，总是要有人主持。 　　后宅内院无数的差事，日日忙碌，从前虽然庆王妃做事糊涂，可总是有人当主母不是？ 　　如今主母不在，庆王的那些美妾们都野心勃勃。 　　可是庆王殿下已经被女人给搞怕了，宁可自己背上了所有的大小事务，也不要女人再插手。 　　对于庆王总揽王府一切事务，萧韦自然是愿意的。 　　他与庆王妃母子之间再多的争吵，也不愿意如今王府里有妾侍顶替了他母亲的地位。 　　不过庆王一人干了这么多的活儿明显憔悴了很多，虽然说前朝后院的总是能料理得十分清楚，可是叫萧韦说，瞧瞧庆王殿下那憔悴的容颜都有点不忍心。 　　不过庆王殿下显然也觉得不能这样劳累，在所有的能放弃的活儿里纠结了一点，庆王果断地不进出后宅女人们的屋子，如今在前院里清心寡欲，攒点儿劲儿忙碌正事还有王府的琐事。对于这么坚强的父王，二公子还能说什么？ 　　希望庆王殿下撑得住呗！ 　　“不过你别担心哈，王府里的滋补的汤汤水水有的是，父王每天吃得好，也能养养身子。”见胖团子一副好担心的样子，萧韦笑呵呵地说道。 　　他也知道，因庆王妃做的这些破事儿，萧堂虽然没娶上媳妇儿，可是自己或许也跟着娶不上了。 　　可是他本愧疚得不得了的心情在萧堂的安慰之下如今好了许多，见阿菀对自己也没有什么芥蒂，他还笑得一脸爽快说道，“只是往后你在外头多给我说点好话儿，不能叫我以后凄凉得跟安王世子似的啊。”他都厚着脸皮求到了自己的身上，胖团子豪爽地拍着小爪子说道，“二表哥放心，往后你看中了谁家姑娘，我就帮帮你。不过你这条件不太好……有点儿担心。” 　　她重重地鼓着胖腮叹了一口气。 　　萧韦嘴角突然抽了一下。 　　“要不然你嫁给我算了。”还找别人干啥啊。 　　他不嫌弃这是一只团子。 　　“不行！阿菀以后嫁给我。”萧秀正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在听，见堂兄卖惨还想拐骗团子，顿时一板一眼地拒绝。 　　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萧韦，庆王府二公子看见堂弟这一双严峻的眼睛盯着自己，哪怕萧秀年纪小，竟然都有很犀利的感觉。 　　胖团子眨了眨眼睛哼哼了一声，仰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道，“爱慕我的人儿多了，二表哥，你不能插队。”她眼睛转了转，从椅子里溜下来就往外头跑，萧韦见萧秀利落地跳下椅子就跟了出去，哼哧了一声，对一旁脸色冷淡的萧堂低声说道，“大哥，我这娶不上媳妇儿怎么整？” 　　“没出息。”萧堂崇尚先立业后成家，见萧韦心心念念都是媳妇儿，顿时露出几分鄙夷。 　　做兄长的鄙夷弟弟没毛病，且萧韦如今还深深地觉得自己亏欠了兄长，因此默默地忍了。 　　虽然说庆王将庆王府中的事儿都给自己管了叫太夫人很安心，毕竟虽然庆王妃不好，可是太夫人总是要给萧韦的未来多用些心。然而时间久了，庆王越发清心寡欲，就算是太夫人听说了也十分担心，唯恐庆王殿下因庆王妃之事对女人有了心理阴影啥的…… 　　这种担心不仅是太夫人一个，就算是宫里皇帝也觉得有点忍不住了。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弟弟，且庆王一向忠心，还任劳任怨的，突然后院儿起了变故，皇帝就很郁闷了。 　　这一天，胖团子正在宫中做客，皇帝就与庆王一块儿来了皇后的宫殿。 　　阿菀今天还是一只大大的红包，软乎乎地趴在皇后的身边的软塌上，把自家姨母罗妃娘娘给拱得往软塌的一角缩去，拉着皇后的衣摆正紧张兮兮地问道，“皇后娘娘，今天，今天太子殿下真的会来给您请安么？” 　　她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都是期待，亮晶晶藏着星星一般，皇后嘴角抽搐地看着纤细婀娜的罗妃一副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缩在软塌的角落，一双妩媚的眼里潋滟着泪水，沉默了一下。 　　这软塌特意给摆了最大的那个，躺三个人都不带挤的，罗妃还能叫一只团子给挤得这样楚楚可怜？ 　　……竟然跟一只团子争宠，还耍心眼儿装可怜，罗妃也是可以的。 　　见罗妃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皇后默默地把这只软乎乎的团子给抱到自己的膝上，叫罗妃娘娘胜利地霸占整个儿软塌，这才笑眯眯地点着阿菀的小脑袋说道，“是啊。太子今日会来。” 　　她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提到这个出息的儿子自然也十分欢喜，阿菀迎着皇后笑眯眯的目光，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憧憬了一下太子殿下，急忙讨好地拱着小爪子对皇后说道，“太子殿下一定和娘娘一样儿是很好很好的人。” 　　“是呀。” 　　“那会喜欢我么？”胖团子图穷匕见了。 　　罗妃见这团子一进宫不仅跟自己在皇后面前争宠，竟然还当真想去掐太子的心尖尖儿，惊呆了。 　　之前这团子说过一次，罗妃并未十分放在心上，盖因一般的小孩子说说大话也就算了，谁还认真地放在心上呢？可是她没想到阿菀竟然是来真的，这入宫之后心心念念就是想见见太子殿下。 　　这种对心尖尖儿有着狂热热情的团子叫罗妃震惊了，她正病恹恹地想撑起自己的肩膀义正言辞地告诉着努力挥着小锄头挖自己墙角的团子太子是罗妃娘娘的，就见外头皇帝跟庆王先进了门。 　　见今日淑妃没有跟着，罗妃心里哼了一声，却端正了仪容，坐在皇后的身边。 　　“你真是叫朕担心。”皇帝今日心里烦，没时间去后宫，因此带着弟弟直接来了皇后的宫殿。 　　他本是想带着庆王去淑妃的宫里坐坐，谁知道叫庆王断然拒绝……去皇后这正经的嫂子的宫里坐坐没什么，去割嫔妃的宫里坐……也不看看淑妃够不够资格招待堂堂亲王呢。因庆王不肯去给淑妃这个体面，因此皇帝头疼地与庆王找了皇后的这个地方来说话，也是想叫皇后劝劝庆王。 　　劝什么？ 　　劝庆王纳个贤良淑德的侧妃，给他打理王府。 　　庆王妃如今瞧着是不成了，整个人跟疯婆子似的，总不能叫弟弟一直这么劳心劳力不是？ 　　只是庆王受够了所谓贤良淑德的女人。 　　……想当初韩国公府也是这么骗他的。 　　没大婚之前，韩国公府跟他说府里的二小姐养在祖母的膝下，美貌可人，性情温良，还是个愿意好好儿侍奉王爷照顾世子的好姑娘…… 　　大婚之后什么样儿，大家如今也全都知道了。 　　庆王已经被贤良淑德给坑得一脸血了，如今再听见皇帝说这个，顿时一脸拒绝。 　　“再过两年阿堂就要娶亲，到时候直接交给世子妃就是。”庆王见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先给皇后与罗妃施礼，见胖团子坐在皇后的膝上给自己拱小爪子，眼底不由露出几分慈爱，只是因忌讳阿菀在皇后的怀里，因此不能把她抱出来，却还是坐在皇帝的下首笑着说道，“且如今我也已经岁数不小了，皇兄，女人太多我瞧着烦。” 　　他比皇帝还小一些，皇帝如今还日日当新郎呢，可是庆王殿下却说自己老了？ 　　“你若是老了，朕怎么办？”皇帝不由问道。 　　阿菀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顾忌着自家是坑了庆王的罪魁祸首，因此没敢说。 　　庆王苍老的是一颗心呐。 　　“且若是侧妃掌家，日后京都之中来往走动也麻烦。”若是庆王如今提拔起一个侧妃掌管庆王府，这侧妃的身份就在王府不一般了，说一句是王府的实权派也不为过。 　　这在王府也就算了，可是掌管王府的侧妃出入勋贵皇家该怎么自处？侧妃再尊贵也只不过是一个妾侍，她若是坐在一串儿的正室女眷里，不说人家正室们心里愿不愿意和一个王府侧妃同坐，只说这位置。 　　庆王是皇帝如今最信重的亲王之一，河间王说起来都不及他，毕竟与皇帝乃是亲兄弟，这自然是皇帝眼前的第一人。 　　他的王妃至少也应该与河间王妃平起平坐，坐在所有女眷的最上头。 　　可是若是侧妃……叫一个侧妃坐在正室们的上头，这说不过去。 　　可若是叫她按着自己的品级坐座次，那又实在是在下头许多，这庆王府的地位怎么看呢？ 　　庆王决定还是别添乱了，且若是侧妃日后再生个儿子出来，保不准他前头的两个嫡子都要被刻薄。 　　他从前为了两个嫡子，虽然王府后院儿百花齐放，可是都是侍妾，并没有一个正经的有身份的侧妃，就是唯恐后院的女人有心大的，在王府生事。 　　“从前什么样儿，往后什么样儿吧。”庆王坚强地对皇帝说道。 　　看在韩国公府与萧韦的份儿上。 　　凑合过吧，还能离咋地？ 第102章 　　面对庆王的拒绝和心酸，皇帝心里很同情了。 　　他看着自家弟弟，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 　　他觉得心里还是有点郁闷，伸手就把皇后膝上的胖团子给抢过来放在自己的面前，捏了捏团子的胖腮，看她拱着小爪子奶声奶气地说话，不由露出几分笑容。 　　因阿菀十分讨喜可爱，皇帝的心情也变得不错，随意地与庆王说话，待知道庆王世子萧堂跟亲爹表示最近五年都不可能成亲，叫亲爹先顾着弟弟的亲事，皇帝叹息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好搞，莫不是要上天呢？ 　　他揉了揉眉心，有点可惜。 　　虽然阿贞做不成太子妃，可是阿贞的人品才貌，做个庆王世子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且庆王妃是那么个货色，越发叫庆王世子妃重要起来。 　　这庆王世子妃不仅内镇得住庆王妃这个便宜婆婆，在外也得撑得住庆王府的荣光，里里外外操持王府，往来权贵皇家女眷，等闲不是一般的女孩儿能胜任的。 　　“真是可惜了。”怎么阿贞就没看上萧堂呢？ 　　皇帝的眼里，萧堂生得英俊挺拔，仪表堂堂，不仅如此，还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友爱手足，简直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可是阿贞却没有嫁给萧堂的心思，就叫皇帝好生郁闷了。他一边可惜这门应该会很圆满的婚事，一边皇后也觉得郁闷。 　　这却是因阿贞如今也不想成亲，据说是想再在家里多留两年，一副还没有享受够闺中幸福生活的样子。 　　这二位都这么愁人，皇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太子的婚事预备得如何了？”皇帝就对皇后问道。 　　皇后顿了顿便笑着说道，“这事儿前朝正预备，我这里倒是清闲了很多。只是陛下……”她迟疑了片刻便对皇帝说道，“东宫如今正修缮，等着太子大婚。还有淑妃……” 　　她本不想说淑妃的任何事。免得日后有个什么不好都叫淑妃算在自己的头上，仿佛自己这个皇后容不得得宠的嫔妃，却还是继续说道，“淑妃娘家的大姑娘如今正在宫中。这是不是于理不合？” 　　她没想到淑妃竟然把即将要去东宫的那个女孩儿阿嫣给接到宫里来了。 　　淑妃想的是什么，皇后也知道几分。 　　不过是想赶在太子妃的前头，叫太子多与这郑家的女孩儿往来。 　　若是婚前能有几分情分，那婚后，就算太子妃是先进门的，郑家这侧妃也与太子不一般了。 　　只是皇后不能说这都是淑妃的盘算，不然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她只是提及了规矩二字，对皇帝柔声说道，“如今陛下赐婚，太子妃都守礼在家中备嫁不好随意地来往皇家，郑家大姑娘虽然与淑妃感情深厚，来宫中小住无妨，只是若是叫人传出去，到底与清名有损。” 　　才叫皇帝赐给太子就等不及住到宫里来，这多叫人笑话呀，就仿佛迫不及待要当太子的女人似的。 　　皇后觉得这位郑家大姑娘也是野心勃勃了。 　　“这事儿，淑妃与朕说了。她恐阿嫣那孩子行事无状，年少轻狂在东宫不知分寸，因此接到宫中多教导两三日，叫她明白宫中的规矩，也要明白，从前她是做客宫中，日后却是要服侍太子，这其中的分寸与从前不同，要多提醒些。” 　　皇帝觉得淑妃主动要赶在大婚之前先教导一下自家侄女儿日后在东宫安分守己倒是很懂事，因此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然而皇后却只是笑了笑和声说道，“当年淑妃未入宫时也没学过什么规矩，可是进宫之后不是一向都谨守宫规？陛下，郑家大姑娘的为人，臣妾不会担忧。还是叫她出宫，保全她的清名，日后也不会害了淑妃的清誉。” 　　她的声音柔和，皇帝虽然爱重淑妃，可是一向尊重信任自己的发妻，听到皇后这样说，便微微点头。 　　“到底是皇后想得周到，淑妃虽然用心，可是却想得不大细致。” 　　哪里是不大细致。 　　罗妃心里哼笑了一声，靠在皇后的肩膀上没有吭声。 　　见她跟皇后这腻腻歪歪的，皇帝心酸地发现自己只剩下了怀里的一颗团子，不由垂头，对上了阿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 　　“陛下，我听说太子今天会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阿菀就讨好地说道。 　　“是啊。太子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皇帝觉得心里满是温情，想到太子十分懂事孝顺，也很能干，嘴角勾了勾，觉得自己的龙生还是很美丽的，比如贤妻美妾，比如优秀的嫡子和生得如天上仙一般的庶子……当然，这说的是七皇子，不是跟讨债似的的大皇子。 　　他怀里如今还拱着一只软乎乎的团子，生活不要太美好。正满心觉得顺遂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之后一道修长清隽的身影从外面逆着天光走进来。 　　阿菀探头看去，就见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比萧堂年长一些，虽然高挑秀丽，却并不单薄羸弱，凤目凛然，穿一件紫色的锦衣，腰间一枚玉佩随着行动晃动，真的特别好看。 　　他一走进来，见了殿中的众人，就上前来给皇帝躬身说道，“给父皇请安。” 　　他面容温和，嘴角时常带着笑意，显然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胖团子呆呆地坐在皇帝的膝上，看着这少年生得这么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年头儿，看起来这么温柔善良，一看就可以随便掐心尖尖儿的真的不多了呀。 　　她急忙在皇帝的膝上坐正了，还努力地捧了捧胖腮，做出一副很讨喜的样子。 　　这少年的目光在胖团子的小脸儿上扫过，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胖团子的眼睛亮了。 　　这是对她一见钟情的节奏啊！ 　　“给母后请安。”见胖团子在皇帝的膝上一副美滋滋的样子，这少年又去给皇后请安，之后给庆王罗妃施礼，十分谦和的样子，见他都行礼之后，皇帝正想微笑一下，就感到自己的手臂突然一痛，垂头一看，胖团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迎着这么期待的目光，皇帝总是觉得莫名大事不好，却还是藏着心里莫名的小担心对太子笑着说道，“这是韩国公府的阿菀，你罗母妃的外甥女儿，往后你要多照顾着些。” 　　他把胖团子掐着小腰肢举了起来，在太子的面前晃了晃。 　　太子见阿菀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顿时笑了。 　　“阿河常常在儿臣的面前提及阿菀。”见皇帝一愣，他笑着说道，“阿河如今做了大姐夫，时常惦记团……这小姑娘。听说阿河的婚事能成，最大的功劳都是因阿菀。是不是？” 　　他笑眯眯地伸手过去，挠了挠胖团子软乎乎的下颚，阿菀顿时被挠得哼哼着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一副被顺毛得很舒服的样子。见她被太子两三下就给迷了去，皇帝嘴角再抽搐了一下，想把胖团子给收回来。 　　阿菀已经举着两条小胳膊叫太子抱，目光炯炯。 　　太子含着笑意看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团子，抬眼看了僵硬了的皇帝一眼，施施然地伸手，把这团子给掐到自己的怀里。 　　几乎是下一秒，胖团子软乎乎的小脸蛋儿已经贴在他的脸上。 　　皇帝看着自己举在半空的空荡荡的手，惊呆了。 　　“你！” 　　“父皇不是把阿菀送给儿臣么？”太子笑眯眯地坐在庆王的对面，见阿菀晕乎乎地抱着自己，恨不能流口水，越发弯起了眼睛，十分柔和地看向皇帝。 　　面对太子这么柔软的目光，皇帝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伪装自己的确是这样，点头说道，“是的。”他矜持地表示确实是自己想把团子送给太子看一看，见太子已经笑吟吟地拿了桌上的点心，掰碎了些一点一点喂给阿菀，还知道拿茶水滋润这团子，阿菀已经幸福地在太子的怀里翻肚皮了，皇帝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怎么熟练？” 　　太子从前可没照顾过别人。 　　“阿河教的。”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一边垂头回答皇帝的问题，一边还捏了捏胖团子的小爪子，见她矜持地收起小胖爪，贼兮兮地偷看自己，顿时笑了。 　　“……他不辅佐你政事，天天教你什么烂七八糟的呢？”萧河竟然教太子怎么养团子……怎么不上天呢？ 　　皇帝觉得气坏了。 　　萧河这心里还有没有皇帝陛下了？ 　　既然知道怎么养团子，为什么不先来教教皇帝陛下？！ 　　如今罗妃已经有冷淡他的意思，回头阿菀再跑了，皇帝想找个跟自己撒娇的人都没了。 　　“阿河素日里也忙着辅佐儿臣。”太子抬头对皇帝笑了笑，又垂头专注地看着已经厚着脸皮伸出胖爪子妄图抱住自己手臂的团子笑着说道，“不过阿河知道儿臣近日要进宫，因此多教儿臣些养团子的办法。不是据说……阿菀要掐儿子的心尖尖儿么？” 　　他一笑，笑得如沐春风，可是贼兮兮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提一提心尖尖儿问题的胖团子，惊呆了。 　　……这太子殿下，好主动啊！ 第103章 　　还没有进行专门的感情沟通，一下子就这么刺激的。 　　这简直太叫团子喜欢了。 　　不过面对太子殿下真诚地送给自己的心尖尖儿，胖团子矜持了。 　　她咳嗽了一声，小拳头抵在嘴上闷闷地哼哼，之后不着痕迹地缩回了自己的手，这才对太子殿下一副好矜持地问道，“殿下要送心尖尖儿给我么？那知道怎么才叫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么？会天天想着我，有好吃的想着我，好玩儿的想着我，保护我，维护我，不许别人欺负我，只能帮我欺负……不不不，我是一只好团子，从不欺负人的。只是太子殿下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么？” 　　她小嘴巴巴巴儿的，太子温煦地微笑，顺便给她端茶。 　　这么能说，一定很口渴吧？ 　　太子殿下，懂！ 　　“好啊。”他心情不错，笑眯眯地说道。 　　这团子一看就很嫩，比逼死太子的罗妃娘娘好糊弄多了。 　　他一边微笑，一边还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 　　罗妃已经哭着躲进了皇后的怀里不出来了，她羸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丢掉了太子的心尖尖儿只觉得晴天霹雳似的。 　　皇后一边叹气一边在她的耳边发誓把自己的心尖尖儿加倍给她，这才叫罗妃娘娘有信心面对这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世界。倒是阿菀，一边听着罗妃的委屈的与皇后的撒娇声，如今都已经到了“那明天我要吃你亲手做的枣泥糕”，她吭哧了一声，觉得自己也想吃皇后亲手给做的枣泥糕。 　　只是此刻太子的攻略只剩下一步了，想了想，团子决定先拿下太子。 　　“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喜欢我。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辞殿下的心意，不然殿下被我拒绝，回头失落地伤心哭泣，我该心疼了。” 　　“心疼。真的。”胖团子拿胖爪子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对太子真诚地说道。 　　太子想帮这团子把爪子放回心口去，然而想了想，见她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还是先微笑说道，“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他笑眯眯，真的是个很好的脾气，阿菀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幸福得不得了，摸着太子修长的手感慨地说道，“殿下你待我这样好，往后我也待你好。咱们一块儿吃点心，往后一人一半儿。”她美滋滋地往一旁也拿了点心，掰开，分给太子一半儿，自己美滋滋地吃一半儿。 　　这后宫的点心都这么大，吃整个儿的撑得慌，太子真是及时雨，能帮她吃掉剩下的一半儿。 　　阿菀觉得太子这心尖尖儿比皇帝的还真呢。 　　“阿菀，你真是个好孩子。”太子见这团子一点小心机都在脸上，美滋滋地啃着半块点心都要上天，闷笑了一声，一边吃了这剩下的点心。 　　他很喜欢甜食的样子，这跟寻常的男子不大一样儿，就比如阿菀的四叔韩四，那吃一口白糖糕跟要了命似的，仿佛吃了点心就不顶天立地男子汉了一样。如太子这般坦诚喜欢甜食的，这世上阿菀只见过一位，就是她家那最能吃能睡的大米虫爹爹了。 　　韩三对甜食的热爱简直就是狂热。 　　大概是遗传，阿菀也十分喜欢吃甜食。 　　她一想到这里，再看看太子，顿时生出了几分亲近，一边拿已经擦干净了的嘴巴去蹭太子的衣襟，一边美滋滋地抱着太子的手臂仰头讨好地说道，“殿下也喜欢甜食么？这真的叫我很高兴。我爹爹也很喜欢甜食。” 　　她仰头用孺慕的目光看着太子，太子想了想，坚决地把自己喜欢吃甜食就仿佛团子她爹这么一个奇妙的联系给忘掉，这才温煦地摸着阿菀的头和声说道，“若你喜欢，来日来东宫。到时候我已经娶了太子妃，一块儿给你吃好吃的点心。” 　　“那您什么时候娶太子妃呢？” 　　“快了。”太子笑着说道。 　　“您要快点娶太子妃，然后一定和太子妃一块儿，都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胖团子这贪得无厌的，顿时露出了贪心的小嘴脸。 　　太子之前从萧河的嘴里听说了很多这团子的动人故事，觉得有趣极了，一边在心里闷笑，一边点头说道，“你放心。”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对阿菀问道，“可是你之前和阿河不是这么说的。” 　　这团子当初在萧河与阿琪成亲之后口口声声说不要姐姐和姐夫的心尖尖儿，说是希望他们彼此把彼此放在心尖尖儿上，反正萧河是这么跟太子炫耀的，表示团子是一只好团子，可是怎么到了太子这儿，就得叫太子妃跟着一块儿先把她放心尖尖儿上了？ 　　阿菀犹豫了一下，没吭声，扭了扭胖手指。 　　见她如此，太子不由垂了垂头。 　　他生得秀丽清隽，虽然不及七皇子那夺目的俊美，可是却也是十分好看的年轻人，和声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您，您不是还要娶侧妃么？”胖团子哼哼了两声，这样的话本是不该在太子面前说的，可似乎是因为太子是皇后的儿子，她深信皇后生的皇子一定是个很宽容的人，因此左右看看，抱着太子小小声地哼着说道，“您都不能只守着太子妃……跟大姐姐大姐夫不一样的。所以太子妃的心尖尖儿才不要给你，要给我。”她说出的话孩子气得不得了，稚嫩又天真，孩子的眼睛里黑白分明，太子一愣，目光越发柔软。 　　“好。那往后太子妃的心尖尖儿给你。你的心尖尖儿不给我也好，就只给太子妃。往后你也保护太子妃好不好？” 　　“那太子殿下呢？” 　　“我保护你们两个。”太子微笑说道。 　　“这两个在说什么？”见太子跟阿菀一下子一见如故，还说悄悄话，此刻还彼此对视，一个傻笑一个笑得如沐春风，皇帝在一旁看得着急死了。 　　他探头努力想听人家俩说话，可是团子的声音小小的，硬是听不见，皇帝只能看见太子的眉目越发柔软，看阿菀的目光仿佛能滴出水来。这把皇帝给紧张的，他急忙在一旁对庆王窃窃私语，带着几分酸涩地说道，“大概是朕老了，来了新鲜的太子，阿菀就看不见朕了。” 　　庆王极力忍耐想要吐槽这句话的冲动。 　　他回头看他哥比他英俊百倍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皇兄还嫉妒太子么？” 　　“你不嫉妒？”皇帝叹了一声说道，“见了阿菀，你才知道女孩子家的可爱。”他生于皇家，这样单纯的撒娇，软乎乎地抱着自己的柔软都是不常见的，因阿菀对自己完全没有畏惧，小心思满满的还依恋自己实在是难得可贵。 　　且对于皇帝来说，阿菀从不在他的面前带着目的的讨好，她跟他撒娇，不是为了晋位份，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争宠，只不过是娇滴滴的小女儿，仿佛对父辈一样的撒娇。 　　皇帝只觉得心里满足得不得了，因此才隔了一段儿时间，就想叫阿菀又进宫来见见。 　　“你自己也生一个。”庆王说道。 　　“朕宫中的公主还少了不成？”可就是对他多了几分畏惧，或是生疏，少有这样亲昵的。 　　庆王觉得这就叫贱得慌。 　　他不吭声了，也看着阿菀发呆。 　　庆王殿下很想把这团子拐回家当个儿媳妇儿，只是恐露出痕迹来，回头叫河间王给套了麻袋。 　　众人皆知河间王府已经相中了韩国公府五姑娘，如今不是给接到王府去好生养着，就是天天带着河间王世子往韩国公府的门上去，这来往亲密，谁敢跟河间王府抢这团子，怕不是要被一把火给烧了呢。 　　如今各家都对这只团子远远地观望。敢不怕河间王府也想上来叼一口的，也就只有这五姑娘的母族忠诚侯府了。人家家大业大，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是马背上的将军，人多势众自然是不怕河间王府，可是若别人…… 　　想想也就算了。 　　庆王不禁扼腕。 　　想当初，是他的儿子千里迢迢把团子给接回家，这多大的渊源呢？ 　　长子这废物点心……也不知道在半路上先把这团子给迷住，叫她如今反倒成了别人家里的团子。 　　庆王心里郁闷死了，皇帝也跟着郁闷，这两位中年老帅哥组合一块儿看着胖团子在太子的怀里撒欢儿，别看人家认识的时间短，可是这世上的缘分哪儿有什么时间的关系呢？ 　　一见钟情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太子笑眯眯的，对阿菀十分温柔体贴，还很耐心地听她说许多傻话，时不时专注地点点头。 　　皇帝的目光更哀怨了，正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这只团子，就听见外头有內侍禀告淑妃来给皇后请安。 　　他听到淑妃这样守礼时常来给皇后请安，这么多年并未恃宠而骄，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点头叫淑妃进来，不大一会儿，就见玉珏声音轻响，门外走进来两个身姿曼妙的美人，前方的淑妃倾国倾城，后面的一个面容羞涩，目光顾盼流转，竟然也是一位阿菀生平仅见的美人。 　　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风华正茂，美丽的面容一下撞进了阿菀的眼睛。 　　胖团子顿了顿，摸了摸自己红颜祸水的小胖脸儿。 　　“你比她好看。”太子心有灵犀，垂头对阿菀笑着说道。 　　阿菀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这真的很有眼光。 　　她喜欢。 第104章 　　阿菀真是被太子感动死了。 　　面对外面的花红柳绿，一颗心扑在团子的身上从不转移，万般美色都是浮云，这才是知心人呢。 　　她抱着太子的手臂，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大的知音，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倒是淑妃，笑着看太子笑眯眯地摸着胖团子的小脑袋，顿了顿，便走过去给皇帝请安，笑着说道，“没想到今日太子殿下也在，若是早知道，我便带着七皇子过来，也好兄弟之间多说说话儿。” 　　她神情温柔，皇帝见了难免心里欢喜，笑着看向她身后露出几分羞涩的少女问道，“你怎么带了阿嫣过来？”他对淑妃招了招手，庆王就郁闷地起身往对面坐了，看着淑妃坐在了皇帝的下首。 　　这真是……被皇帝的后宫包围，这是怎样的修罗场？ 　　庆王后悔死了。 　　早知道淑妃这样阴魂不散的，他就不应该入宫跟皇帝兄弟情深，就该自己往庆王府去可怜自己悲催的后半生。 　　“臣妾本是想带阿嫣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招呼了自家侄女儿走到皇后的面前去，这才柔柔地对皇后说道，“日后阿嫣嫁入东宫，就应该努力服侍太子，孝顺皇后娘娘，也令太子于后宅无后顾之忧。从前她年纪小不懂事，因此臣妾想着如今正该来皇后娘娘面前先服侍两日，也好日后进门不必十分失礼。” 　　她口中都是对皇后的尊重，皇帝见阿嫣毕恭毕敬地给皇后请安，微微颔首笑着说道，“这样才好。朕不喜欢恃宠而骄的女子。” 　　他这话叫淑妃微笑了起来。 　　“阿嫣懂事得很，也知道孝顺皇后娘娘。只是她尚且刚刚赐婚，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做得不对，娘娘万万不要顾及她是我的侄女儿便对她宽纵，免得日后她行事不知分寸。” 　　这话说得叫阿菀直抖小身子，觉得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只觉得淑妃这是往皇后的头上扣黑锅啊。这往后阿嫣这姑娘若是有什么不对，跟她自己，跟淑妃都没关系，都赖皇后没有提点？她觉得心里不高兴，扭着小身子对太子小声说道，“这不是个好姑娘。太子殿下不要理她。” 　　若这阿嫣真的很老实，为什么抢在太子妃进门之前先在皇后面前露脸？ 　　“自然，我只喜欢阿菀。”太子笑眯眯地说道。 　　“虽然，虽然太子殿下这样喜欢我，可是在心里默默地喜欢就好了。若是总是挂在嘴边儿，叫人嫉妒呢。”胖团子捧脸。 　　皇后没听见阿菀说了什么，却听见太子在说什么，目光扫过面前含羞带怯的绝色佳人，笑了笑，对淑妃和声说道，“你是最妥当的人。且既然淑妃都已经把阿嫣带在身边这样教导，陛下，我想阿嫣应该是个自己明白事理的姑娘。” 　　她这话叫淑妃的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然而阿嫣却仿佛感受到了皇后的爱重，抬头，一双潋滟的眼扫过皇后与靠在皇后肩膀上的罗妃，垂头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称赞。” 　　“你忘了？还没有给罗妃请安。”皇后温声说道。 　　淑妃叫皇后这个下马威给逼的……她看了阿嫣一眼，见阿嫣果然一张美丽的脸涨得通红。 　　“给罗妃娘娘请安。”她刚刚没有给罗妃请安，一则是为了讨好皇后没工夫理睬罗妃这个膝下没有皇子公主，又宠爱不及淑妃的女人，另一则，却是因心里有些为淑妃感到不甘。 　　毕竟罗妃在宫中论起宠爱与位份，都不及淑妃，可是仗着家世横行宫中，淑妃的强都敢要，之前皇帝的那三朵莲花的事儿传遍了宫中，这宫里就没有不偷偷儿笑话淑妃的，只说淑妃家世寻常，得了一点宠爱就敢跟罗妃比肩，这不是就被罗妃打了脸。 　　在皇帝的心里，也还是罗妃最要紧，若不是皇后给了淑妃一朵莲花全了她的面子，淑妃怕不是要一头碰死。 　　什么？ 　　你说是淑妃让给罗妃的？ 　　若皇帝当真宠爱淑妃什么似的，什么让不让的，莲花都应该给了淑妃，而不是只留给淑妃一句“你很懂事”不是？ 　　因宫中有了许多的流言蜚语，阿嫣进宫陪伴淑妃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二，因此心里很是为淑妃抱不平。此刻她想到自己日后为太子嫔妃，罗妃却明显往后没了前程……在后宫之中没有儿女的嫔妃就是个寂寞终老的下场，能有个什么。 　　因此她才装作羞涩没有请安。这虽然是女孩儿的一点心机，寻常人没看出来也就算了，偏偏叫皇后给点出来，阿嫣的脸上露出几分难堪，给罗妃请安之后，抬头不安地看向皇后的方向。 　　罗妃也是嫔妃，可是为何皇后对罗妃这样庇护？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从前就发现，皇后待罗妃格外优容。 　　“你是淑妃的侄女儿，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快起来吧。” 　　罗妃这眉目柔软病弱，多愁善感地叹息说道，“我本就是个多病的人，何必为了我，叫淑妃心里不痛快呢？”她撑着额头滚在皇后的怀里，弱弱地说道，“头疼。” 　　她看起来又娇气又单薄，还仿佛对淑妃很体贴，可是淑妃下意识地看向皇帝，却见他带着几分不悦地看了自己一眼，急忙起身说道，“都是臣妾管教不严。”她这样紧张，罗妃不由越发地瑟缩了一下，忙说道，“我并未说什么，淑妃为何要与我请罪？陛下，莫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 　　皇帝就看着这多愁多病的罗妃娘娘，揉了揉眉心和声说道，“淑妃不过是觉得对不住你。你别担心。她并未埋怨你。” 　　见罗妃哼哼了两声，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在埋怨自己的粉饰太平，皇帝摆手对淑妃说道，“下次多教她些规矩。罗妃也是她一个晚辈能冲撞的？”皇帝眼底已经对这阿嫣少了几分慈爱，淑妃的脸色微微一变，轻声说道，“臣妾日后一定严加管教。” 　　“朕知道你委屈了。可是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肯说，乖啊，不然朕一会儿叫人给你去点两出戏开心一下？” 　　“外面的天儿那么热，我怎么出去呢？唱戏烦得很，闹得慌。叫皇后娘娘安慰我几日就好了。”罗妃弱弱地说道。 　　只要罗妃娘娘别生病，皇帝就谢天谢地了，他急忙应了，对皇后笑着说道，“那罗妃就托付给皇后了。” 　　他默默地琢磨了一下，怎么就觉得这话儿不对味儿极了，只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因此只能摸了摸下巴，在皇后抽搐的嘴角里继续说道，“罗妃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都别小气。只要罗妃心里欢喜就行。”他慢吞吞地继续说道，“若是有需要，就动用朕的内库。” 　　“陛下放心，臣妾明白。”见罗妃听见可以动用皇帝的私房钱眼睛都亮了，得滚在自己的怀里才不要叫皇帝发现，皇后脸上撑着笑容点头。 　　她看了淑妃一眼，见淑妃脸色一松，知道这是因皇帝愿意拿自己的私库来填补淑妃的错处，淑妃心里也十分欢喜。 　　这皇帝陛下…… 　　阿菀也被皇帝的大方给惊呆了。 　　怎么三言两语的，罗妃娘娘都混上皇帝的私库了？ 　　她羡慕地眨了眨眼睛，一双期盼的眼专注地看向刚刚在自己面前失了宠的皇帝陛下。 　　皇帝坚定地不肯对上胖团子那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只扫了阿嫣一眼，见这女孩儿呆呆地看了罗妃一会儿，仿佛什么都没明白似的，皱了皱眉，只觉得这阿嫣素日里看起来十分机灵，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这样木讷。 　　这没有灵气没规矩的木头美人，怕太子不喜欢啊。 　　皇帝忧心忡忡，只是到底看在阿嫣生得好看，好歹是个罕见的美人太子并不吃亏，对阿嫣说道，“去给庆王与太子请安。” 　　这阿嫣急忙给庆王请安，之后莲步轻移，蹁跹走到了太子的面前，面带红润，人比花娇，柔弱地翩然一福。 　　“给太子殿下请安。” 　　淑妃见她此刻行事并未失礼，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微微点头，仿佛是在满意她的举动。 　　“太子，来瞧瞧你的侧妃。从前你应该在宫中见过阿嫣的。”这些淑妃娘家的女孩儿常常来后宫小住陪伴寂寞的淑妃，因此阿嫣自然也是常来常往，太子惊鸿一瞥也的确见过。 　　只是他迎着皇帝那双热切的，又带着几分莫名希望的眼睛，看了面前福在面前的羞涩美人，一双抱着阿菀的手却没有动作。这就不大和气了，盖因淑妃虽然在宫中十分得宠，或许抢走了皇后的几分权威地位，可是太子的心胸若是连一个女孩儿都容不下，怕是要糟。 　　“太子殿下？”阿嫣此刻抬头，一双带着几分委屈的美眸看着不动声色的太子。 　　太子还是不动，对眼前的美色无动于衷。 　　就在这个时候，他怀里的胖团子动了。 　　胖嘟嘟的团子滚在太子的怀里，咳嗽得不成样子，那可怜巴巴缩成一团，比绝色美人儿可怜多了。 　　只是阿菀这回没装模作样，实在是眼前这等绝色佳人身上的花香叫她有点儿窒息。 　　“起来吧。”太子一边抱着阿菀给她拍后背，一边对阿嫣温声说道，“你的熏香太重，我闻着不习惯。” 第105章 　　这看似有些不留情面，可是看着太子温煦的样子，阿嫣竟然说不出什么。 　　她的脸涨得通红，忍着眼泪慢慢地退后了一些。 　　这简直就是太子和阿菀给阿嫣的当头一棒。 　　太子的无视，自然是在叫阿嫣刚刚无视罗妃感同身受。 　　那只团子就更可恶了，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跟罗妃一样儿娇气，就叫太子有机会斥退了她，还说她身上的熏香难闻。 　　这对于一个雄心勃勃想要重复自家姑母盛宠的女孩儿来说，过于残酷了。 　　可是阿菀一点儿都不觉得残酷。 　　如果不是皇帝还在那里看着，她都想跟合作默契的太子殿下拍个手表示一下合作愉快什么的。 　　这阿嫣面对罗妃的时候还知道对罗妃抢了淑妃风头十分不满，阿菀面对阿嫣怠慢自家姨母莫非就能忍气吞声？她心里都快气死了，只是年纪小叫太子给紧紧地抱着，因此不能扑上去给这丫头几口。 　　不过胖团子有自己的仙招儿，她咳嗽了两声，果然知心人就知道她是什么个意思，给了这阿嫣好大一个没脸。就算是绝色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在太子的面前不也是被嫌弃得不得了？ 　　阿菀觉得太子对自己和罗妃真的太好了，皇后也笑了笑，目光温和地看了太子一眼。 　　“阿菀体弱，的确不能闻刺激的味道。”皇帝倒是十分心疼阿菀，见胖嘟嘟，三头身的团子趴在太子的怀里，胖腮都通红，显然是真的不舒坦，他摆了摆手叫太子把团子送到自己的怀里，这才对垂目不语的淑妃说道，“回头你多教导教导。且太子一向不喜熏香……”他顿了顿，抬手拍了拍淑妃的手背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的脾气你一向知道，并不是有意给你没脸。” 　　太子的确不喜熏香，这并不是冲着淑妃来的。 　　淑妃急忙柔软地说道，“我都知道。太子也不是有意的。” 　　她只是看见侄女儿站在一旁红了眼眶，犹豫了一下说道，“只唯恐阿嫣令太子不喜。日后在东宫令太子为难。” 　　她这样担忧，此刻还在担心太子与阿嫣之间不和睦，皇帝笑着说道，“太子一向是个宽和的人。只要她都改了，太子再没有拿着错处不放的。”一个绝色佳人，太子就算郎心如铁也不大能够冷落起来是不是？ 　　淑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羞愧地说道，“只恐叫太子不悦，连累了七皇子。” 　　“怎么可能。”皇帝摇头，不大在意淑妃的忧心。 　　他见太子走过来，把阿菀送给自己，胖团子一个跟头滚进自己的怀里，虚弱得奄奄一息，急忙给她揉了揉后背。 　　“好些了没有？” 　　“我病了，叫陛下与淑妃娘娘都扫兴了。”阿菀顿了顿，哼哼着滚进了皇帝的怀里小声说道，“陛下不要嫌弃我。我，我努力不要咳嗽了。” 　　她小小一颗，说着有些担忧的话，皇帝心里软成了一团，忙温声说道，“不是你的错。都是熏香坏事。”他抬头看了阿嫣一眼，说道，“你先回去你姑母的宫里。日后在宫中不要熏香。” 　　多新鲜呀，这后宫之中嫔妃争宠百花齐放的，那香气无数，怎么就到了阿嫣这儿偏偏就不让熏香了？ 　　阿嫣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在皇帝怀里撒娇打滚儿的胖团子。 　　她若是还不知道这团子坑了自己，那白瞎了她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 　　罗妃自己当朵白莲花儿，便宜都占尽了，外甥女儿竟然也是这样的货色！ 　　“我！”阿嫣哭着就张开嘴。 　　“行了！陛下叫你回去，你就回去！”见皇帝当真不大高兴了，淑妃没想到今日高高兴兴地过来竟然会变成这样。 　　她就算不在意阿嫣在东宫日后的前程，可是看见皇帝对自己不悦也是心里有些憋闷，严厉地叫阿嫣出了皇后宫中，这才对罗妃歉意地说道，“对不住罗妃妹妹。阿菀若是当真病了，都是我的罪过。”她一脸慈爱地探身过来，摸了摸阿菀胖嘟嘟的小脸儿和声说道，“阿菀也不要放在心上。日后阿嫣必然不会再叫你难过了。” 　　面对淑妃的歉意，罗妃与阿菀都撑着头哼哼起来，弱气无比，没有回答。 　　“这丫头不行。”皇帝突然对淑妃说道，“幸亏是太子大婚之后才进东宫，之前也能多几日教导。她行事这样没有分寸，哪里像是你的侄女儿。朕想当初以为她是个好的，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丫头。” 　　皇帝本以为这阿嫣跟淑妃似的明白懂事讨人喜欢，可是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个性子，有些嫌弃，又有些庆幸太子大婚之前淑妃还能多教导教导她，因此对淑妃叮嘱了几句这宫中皇家的礼仪，这才送了阿菀与罗妃回宫去。 　　他本想在罗妃的宫里歇一晚上表示自己的荣宠，给罗妃一些体面，只是看见罗妃与阿菀都病恹恹地滚在床上，又十分心疼。 　　大的那个纤细婀娜，风吹就倒，此刻受了惊吓，已经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小的那个正在喝水，喝一口，咳嗽两声，虚弱地趴在自家姨母的身边，还努力对皇帝露出坚强的笑容。 　　皇帝沉默了。 　　他的确住在罗妃的宫里，可是却是罗妃跟团子睡在床上，皇帝陛下自己在一旁坐了一晚上。 　　直到看见这两个愁人货都睡了，不折腾了，皇帝才锤着自己的老腰往罗妃的软塌上将就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早上，什么嫔妃起身给皇帝穿衣送皇帝早朝，对罗妃娘娘来说，那都是天上的童话故事。 　　她起不来，弱弱地睡在床上每天必然是要日上三竿绝对不会为了皇帝陛下就忙碌的。皇帝早就知道她这性子，也不在意，自己叫人服侍穿了衣裳，又胡乱地吃了些早膳，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 　　罗妃和胖团子呼呼大睡，睡得各有各的姿态。 　　团子就四仰八叉的了，挺着一颗软乎乎的胖肚皮，时不时还哼哼两声，美滋滋地。 　　她本来也不过是叫熏香给刺激了一下，因此也不是十分多病，倒是罗妃，仿佛是昨日当真有些不舒坦，因此有些倦怠，抱着一颗软软的大枕头美眸迷蒙地靠在床头，就连吃饭都是一旁的宫女给喂到嘴里去的。 　　这奢侈享乐的腐败生活简直叫胖团子羡慕死了，她也决定学自家姨母坐在床边儿，张着小嘴巴等待投喂。那美丽的宫女姐姐们都在，笑吟吟温柔地喂自己吃好吃的，阿菀张嘴巴就有人送到嘴边，嗷呜一口，格外幸福。 　　她吃完一口就有下一口，简直觉得自己这日子过的真是幸福极了。 　　等吃了早饭，见罗妃又准备睡个回笼觉，阿菀就诧异了起来。 　　她不想睡觉，倒是想去宫里玩玩儿，见识一下这后宫的各处的美景。 　　“河间王世子今日应该在宫中的书房读书，你不是跟他好么？不如去找他。等他下了学你们一块儿在宫里逛。” 　　还能解放一下可怜柔弱的罗妃娘娘不必天天追着这团子跑。罗妃给出了个主意，阿菀顿时眼睛亮了，想到自己确实多日不见萧秀了，急忙带着罗妃宫里的漂亮的宫女姐姐们一块儿去了宫中的书房。 　　她一路奋力地滚到了书房，果然见此刻书房仿佛是在休息，院子里站着十七八个少年人。 　　胖团子踮着脚尖儿趴在书房的门口往里翘首以盼，期望看见自家阿秀表哥，还有萧韦这二表哥。 　　她觉得这书房大得很，不过看起来倒是十分干净，里面充满了笔墨的味道，瞧着也规规矩矩的。 　　想到萧韦与萧秀一会儿带着自己去玩儿，阿菀就觉得美滋滋的，越发扭着小身子探头探脑，引来了书房里里外外的几个少年的注视，露出几分诧异。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面容英俊的少年却突然顿足，看向阿菀的方向，见阿菀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茫然地回头看了过来，顿时脸色阴沉了起来。 　　“那个就是罗妃的外甥女？昨日在太子面前给阿嫣没脸那个？” 　　这少年面容桀骜，眼底多了几分阴沉，看向阿菀的目光十分不善。 　　一旁，一个给他提着东西的小厮模样的下人战战兢兢地轻声说道，“三爷，可不能再出乱子了。娘娘昨日对大姑娘发了好大的火儿。您别……这可是韩国公府的小姐。” 　　他这样战战兢兢地阻拦，这少年却冷笑了一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咬着牙说道，“阿嫣昨日从宫中退出来，只恨不得要上吊！这样恶毒的小东西，给了姑母与阿嫣没脸，若是不叫她知道好歹，日后郑家在京都如何立足？！” 　　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好脾气，一把就甩掉了小厮抓着自己的手，气势汹汹直奔阿菀而去。 　　阿菀一回头，正看见那少年几步就到了自己的面前，还没有疑惑一下这是哪儿根葱，就只觉得自己的小身子被用力地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么一个好大的少年竟然欺负自己一个小孩子，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萧韦从一旁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这少年的衣襟，抬起拳头，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 　　另一侧，萧秀几乎是同时赶过来，没捞着第一下，一脚揣在少年的腿上。 　　这少年应声而倒。 第106章 　　“二公子息怒！” 　　“瞎了你的眼，阿菀也是你能欺负的？！”萧韦不顾一旁的劝阻，咆哮声震动了整个书房。 　　不亏是京都小霸王，那真不是吹出来的，胖团子坐在地上，看见二公子把那个少年往死里打，那少年都反抗不能的。只是她现在还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碍了眼，叫这个陌生的，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差点儿给推到天上去。 　　她茫然地眨着眼睛的时候，小小一颗看起来可怜又委屈，小小一只，一旁的宫女们已经嚎啕着扑上来要把这小祖宗给抱起来，然而萧秀却已经走过来，把阿菀护在怀里。 　　“疼不疼？”萧秀也坐在地上，把阿菀拉到自己的怀里去，要去看看她的屁股。 　　这多叫人羞涩呀。 　　阿菀捧着自己的小屁股不给看，呆呆地问道，“也是谁啊？” 　　她没招惹这个人，为什么自己挨了这么飞来横祸呢？ 　　萧秀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明明也不过是一只团子，偏偏叫阿菀看出了几分冷酷王爷的感觉。 　　“郑家的人。”萧秀顿了顿，见阿菀露出几分茫然，平淡地说道，“是淑妃娘娘的娘家人。因七皇子在书房读书，郑家的人做了七皇子的伴读一块儿在宫中读书。” 　　淑妃的娘家郑家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只淑妃一个在后宫得宠，不说前朝……郑家十分废物点心，皇帝陛下接连提拔了好几次也没成功，只说小辈里头，郑家的女孩儿可以时常在宫中小住，郑家的子弟还有跟七皇子做伴读的，十分荣耀。 　　且因皇帝宠爱淑妃，因此郑家的这几个小辈在皇帝面前也十分有体面。 　　比如这挨揍的小子，就是叫皇帝给惯得不像话，不然在宫中，何曾有他能欺负人的份儿。 　　欺负人什么的机会，皇子皇孙们还不够分呢。 　　“原来是淑妃娘娘的娘家人。”胖团子顿时明白自己为什么招了仇恨了。 　　必定是昨日那位被皇帝给退出了宫中的阿嫣姑娘。 　　只是她并觉得后悔，也并不觉得那阿嫣是有多么的无辜。之前在皇帝的面前就敢无视她姨母罗妃，胖团子不说给阿嫣一个没脸，就说一巴掌糊在阿嫣的脸上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想到淑妃在皇帝面前得宠，胖团子再一看眼前，那少年已经被萧韦给揍成了一颗猪头，顿时觉得有点儿大事不妙了。她知道淑妃一贯温顺，皇帝多怜惜几分，若是这少年再在皇帝面前有几分宠爱，萧韦……不好说啊。 　　最近庆王妃才被关起来，虽然大家看在眼中都不说，可是对萧韦都是影响。 　　阿菀转了转眼睛，一下子就栽倒在了萧秀的怀里，咳嗽了起来。 　　罗妃宫中的宫女简直跟死了爹似的，哭着喊着扑到了阿菀的身边，摸着胖团子的小身子哭着叫道，“来人呐，我家姑娘病了！救命！姑娘坚持些，太医马上就到了！”又有宫女哭着说道，“我家可怜的五姑娘，这是飞来横祸，五姑娘，您不要怕，自然有陛下给我们做主！”这样训练有素，显然经常实践，胖团子一歪小脑袋，宫女们就都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哭声震天，比挨打的声音厉害多了。 　　胖团子见宫女姐姐们这样给力，顿时哼哼着歪在萧秀的怀里不说话了。 　　萧秀的脸色十分不好，摸着阿菀的心口轻轻给揉了揉。 　　萧韦已经做好了打虎英雄，又叫几个人给拦着，这才松开了手下那少年，往他身上唾了一口冷冷地说道，“姓郑的，小爷今儿告诉你，这事儿没完，你给我等着！” 　　他又用力地踹了那少年一脚，经历了庆王府二公子的一番暴雨雷霆，那少年已经是只猪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捅了马蜂窝，不过是欺负了一下团子，竟然就招惹了这后宫之中无人敢招惹的萧韦。 　　只是他就算此刻再后悔，被萧韦这样殴打也觉得羞愤不已，咬着牙，顶着一张猪头脸虚弱地爬起来，怒视萧韦。 　　阿菀比他还要奄奄一息，闭着眼睛往外吐小舌头。 　　“快，别管这王八蛋，咱们赶紧去叫太医。”见阿菀一副虚弱得不得了的样子，萧韦心疼死了，一边把胖团子给努力抱起来，一边咬着牙说道，“再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回我非告诉皇伯父不可！” 　　阿菀从小儿金尊玉贵地娇养，那都是叫人捧在掌心的掌上明珠，何曾叫这样粗鲁地一把给推到地上去？萧韦见阿菀似乎有些不舒坦，一张小脸儿惨白，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仿佛要把他看到心里去。 　　只是如今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萧韦努力地抱起了自家表妹就去了罗妃的宫中。 　　罗妃此刻刚起来，坐在宫殿外头的一处小亭子里正发呆，听见了杂乱的声音，之后萧韦抱着一个浑身是土的胖团子冲进来叫道，“娘娘，娘娘快给阿菀看看！” 　　他的声音这样大，罗妃给唬了一跳，霍然站起来就匆匆到了阿菀的面前，见阿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势，不过是受惊了一样缩在了萧韦的怀里，罗妃哪里还有素日里的半分虚弱无力，急忙握住了阿菀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郑家老三今天欺负阿菀了。”萧韦对罗妃说道，“仿佛是阿菀与郑家有了龃龉。” 　　这么一说，罗妃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的美眸潋滟，只恨得咬牙，却没说什么，只叫急忙赶来的太医来看望阿菀。 　　太医们给阿菀又是诊脉又是望闻问切的，最后犹豫了一下，觉得这韩国公府的五姑娘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中气不足，有些体弱体虚，这都是娘胎里的毛病，与今日的事儿没什么关系。 　　然而迎着胖团子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太医们沉吟了片刻就对罗妃缓缓地说道，“受惊过度。娘娘容秉，五姑娘年纪小，未见过这样的事，因此突然受了惊吓，恐怕对身上十分不好，也恐心里……”留个阴影什么的。 　　太医没说，罗妃却已经都懂了。 　　她一滴眼泪落下来，叫太医们去给阿菀开方子。 　　“姨母，我没事儿，也没吓着。”阿菀其实胆子不小，不过是素日在家里人面前装成一朵娇花儿，这年头儿，外表白莲花儿的内心其实都十分坚强，不然怎么角色扮演呢？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趴在罗妃的手臂上仰头说道，“就是，就是屁股疼。”那王八蛋的郑家老三，一把把她推倒，叫她屁股跟石子儿路来了个亲密接触，真的有点儿疼。不过除此之外，阿菀觉得自己没有叫罗妃担心的地方。 　　“真的？”罗妃眼眶红红地问道。 　　“不骗姑母，一点儿都没……” 　　胖团子才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儿保证到这儿，就见罗妃已经软软地靠在一旁，咳嗽了起来。 　　胖团子目瞪口呆。 　　她姨母这转换角色有点儿厉害啊。 　　“太医，太医，我家娘娘晕过去了！”宫女们已经哭着又出去把太医给请回来，苦逼的太医忙忙碌碌地赶回来的时候，罗妃娘娘已经十分顺利地被挪到了软塌上去人事不省。 　　这太医就更紧张了，急忙又给罗妃把脉，许久之后，干巴巴地对闻讯而来的皇帝与皇后说道，“回陛下与娘娘的话，罗妃娘娘这是伤心过度，又受惊过度，身体虚弱……”他念了一长串儿素日里诊断罗妃早就背下来了的情况，这才说道，“不宜动气。” 　　“这是怎么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罗妃与阿菀都服侍不好？”皇帝才下朝就听说后宫闹起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见罗妃已经晕过去了，阿菀呆呆地被放在床上，小小一只可怜无助，此刻一双眼睛看见了皇帝，还抽噎了两声把眼睛里大大的眼泪珠儿给憋回去，拱爪子来给皇帝请安。 　　皇帝简直气死了，上前坐在阿菀的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却见胖团子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 　　“怎么了？”见团子捂着屁股往自己的手臂上躲，皇帝急忙问道。 　　“疼。”阿菀抽噎了一声。 　　“太医！” 　　“不给太医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阿菀虽然年纪小，竟然还知道害臊，这屁股哪里是随便给人看的呢？她抱住了皇帝的脖子，小小声地说道，“怕。” 　　她没有大声哭闹，也没有看见了皇帝就大声告状，可是怯生生地依偎在皇帝的怀里小声说着害怕的时候，皇帝的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抱住了这颗小身子都有点僵硬，显然沉浸在惊恐之中的团子，柔和了脸色温声说道，“别怕，还有朕在。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朕都给你做主。” 　　“不认识。”阿菀可怜巴巴地说道。 　　她真不认识郑家老三，虽然已经被人科普了，可是在皇帝面前，她就是不认识。 　　“不认识？” 　　“是淑妃娘娘娘家的三爷……” 　　“放屁！在宫里他算个什么爷！”萧韦已经在一旁憋了一肚子的火儿，顿时就在一旁大声对皇帝说道，“皇伯父，皇子们还都不过是在宫里叫声几皇子呢，他倒成了爷了！郑家这要上天啊？！还是他觉得他自己比皇子，比皇家子弟都尊贵，在我们的面前都能当爷？他要当谁的爷？” 第107章 　　萧韦素日里虽然有京都小霸王的诨号，可是其实对人都笑嘻嘻的。 　　人缘也不错。 　　这突然暴跳如雷，顿时把皇帝给吓了一跳。 　　这可不像萧韦平日里的为人啊。 　　这小子素日没心没肺，最爽朗缺心眼儿的那种。 　　“你说的是那小子。”的确，叫三爷什么的在皇帝的心里也有点不乐意，只是皇帝如今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诧异地问道，“怎么你和郑家的人有了龃龉？” 　　他侧头看着抱着自己脖子蹭着自己的脸，小身子吓得瑟瑟发抖，却懂事得不肯叫他担心的胖团子，一只手……尴尬地没有去扣住这团子的小屁股什么的，只抱着她的小身子对萧韦开口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也八成就是昨日阿菀嫌弃了郑家丫头的熏香，郑家就因此来人报仇。皇伯父，他那么大的人，和阿菀这么小的孩子斤斤计较，竟然还一把把阿菀推在地上。” 　　萧韦咬着牙说道，“我是没有打死他！不然，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那么大岁数的人，竟然欺负一个小团子，怎么不上天呢？还不是觉得阿菀年纪小好欺负，不然换了萧韦试试，姓郑的怎么没有一把把萧韦给推倒在地呢？ 　　“不过是欺软怕硬，令人厌恶。这种小人如今就这样无耻，长大了还了得？必然是个奸臣！” 　　萧韦就对嘴角微微一抽的皇帝继续说道，“皇伯父，就算您宠爱淑妃，可是郑家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宫中撒野？这宫里哪一个不比他有身份，有地位？就算是阿菀，阿菀总是罗妃娘娘的外甥女，怎么他竟然敢欺负到阿菀的头上？莫不是淑妃娘娘觉得这宫中已经没有敌手，要称霸后宫，连着我们这些皇子皇孙也要在姓郑的面前低头，俯首称臣不成？” 　　“你这话说的，淑妃定然不知情的。”皇帝急忙说道。 　　“淑妃不知情？难道她还不知道规劝自己的娘家？我看郑家这么猖狂都是她纵容出来的。先是侄女儿在罗妃娘娘面前无礼，如今就是侄儿在宫中欺凌阿菀，皇伯父，这也有点太过分了。” 　　萧韦今日的怒气简直要爆炸了，见皇帝脸色微微发沉，显然也很恼火，便扬声说道，“我不做颠倒是非黑白的小人。皇伯父只管叫姓郑的来我面前对质！若是有一言半语我诬陷了他，我把脑袋摘了给他赔罪！” 　　“胡说！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就算打了他，也就打了。”皇帝皱眉说道。 　　萧韦可是他嫡亲的侄儿，郑家老三虽然得他的宠爱，可是怎么可能越过萧韦去。 　　“皇伯父不必顾及我。如今只阿菀可怜。她从小儿养尊处优地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哭都不敢哭，简直吓死了。” 　　萧韦心疼得不得了，见萧秀也站在皇帝的身边仰头看着阿菀，抿了抿嘴角对皇帝认真地说道，“她小小的年纪，就遇到这样的事。皇伯父，若是阿菀日后变得怕了人，都是因这王八蛋而来！” 　　他骂了个痛快，皇帝也觉得十分恼火，一边叫人去把郑家老三给拖过来，一边去看罗妃。 　　此刻罗妃正闭目躺在软塌上，皇后小心地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虽然罗妃娘娘昏迷不醒，可是在梦中也在流泪，可见悲痛。 　　见罗妃脸色苍白，一段垂落的手腕儿消瘦无力，皇帝顿了顿，露出几分愧疚。 　　“罗妃如何了？”见罗妃尚且昏迷，眼角还有泪痕，皇帝到底心疼，抱着阿菀走了过去。他走到皇后的身边坐下，却见皇后也在默默地流泪。 　　见皇后这样心疼罗妃，皇帝诧异了一下，继而目光柔和地拍着皇后的手温声说道，“你不必担心。朕这一次不会偏袒郑家。”他目光温柔，皇后却只是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来说道，“臣妾并不担心陛下会不会秉公，毕竟，陛下您一向公正，从未有过偏袒。可是臣妾只心疼罗妃。” 　　皇后一向温柔端庄，此刻落泪，显然是伤心到了极点。 　　皇帝对发妻一向尊重善待，见她落泪，急忙一只手抱着阿菀，一只手去安慰皇后。 　　“你放心，太医们都在，罗妃处朕叫人多看顾些。” 　　“罗妃难道只是为了这人多人少，陛下的隆恩才会痊愈么？陛下……”皇后顿了顿，见阿菀怯生生地从皇帝的怀里爬出来，依偎在罗妃的身边，红着眼睛对皇帝说道，“臣妾只心疼罗妃如今在宫中过得辛苦。早前宫中那些风言风语，说罗妃娇气任性的话，都传到宫外去了，臣妾也不多说什么，因罗妃并未在意。她是个懂事又善良的人，也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就闹得阖宫不安宁。可是陛下，懂事的，知道心疼陛下不愿意给陛下找麻烦的，难道就活该受到这样的欺负不成？” 　　皇帝缄默不语，许久之后，探身拂过罗妃苍白冰冷的脸。 　　“朕知道这些年罗妃受了委屈。” 　　“陛下宠爱淑妃，将淑妃高高地提拔起来，这些臣妾都无话可说，毕竟能叫陛下觉得心里高兴，日子欢喜，臣妾与罗妃都觉得高兴。可是陛下，罗妃进宫也有许多年，想当初，也是您亲手将她迎入宫中，您也是对忠诚侯府保证会好好儿照顾罗妃，可是如今罗妃却落得这样的田地。人善被人欺，她素日里不是个生事任性的性子，就越发有人作践到她的头上。不把她当一回事儿也就算了，如今，外人的爪子都敢碰到阿菀的头上！” 　　皇帝仿佛第一次听到皇后这样抱怨，却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安静地听着，没有露出什么恼怒的样子。 　　皇后见皇帝这样安静，便哽咽了起来。 　　“臣妾只问陛下，同样是宫外的女孩儿，淑妃的娘家人怎么就没人敢欺负，阿菀却偏偏叫人给欺负了？还不是见罗妃好欺，见陛下对罗妃疏远冷淡。” 　　“朕没有冷淡罗妃。”若罗妃还叫冷淡，那这后宫的嫔妃就都别活了。 　　罗妃在宫中样样儿无论吃穿用度都是顶尖儿的，有的时候皇后都未必能比得上，怎么反倒成了皇帝冷淡了？ 　　“不过是一些金银用度，绫罗绸缎，哪里比得上陛下的真心？陛下，臣妾只问您，罗妃服侍您多年，一向温柔娴静，从不行事踏错。她也没有叫陛下为难的时候，家世……她出身忠诚侯府，也不算简薄。可是为何这么多年，她进宫的时候是罗妃，如今依旧只是罗妃？您连个封号都不肯给，谁会相信她是您心尖儿上的人，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这后宫的位份，是一个女子安身立命的本钱，罗妃虽然在宫中娇养，可是叫皇后为罗妃不满的就是，这么多年，罗妃依旧是罗妃。 　　可是当初的郑妃，如今都已经是淑妃了。 　　“朕只是没有想到……”皇帝艰难地说道，“而且罗妃一直都没有子嗣。” 　　想当初淑妃进位，也是因生了七皇子的缘故，母凭子贵，有功当赏。 　　只是皇帝当时欣喜，如今想来，见了皇后对自己的哭诉，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做男子的自然都不会十分用心，他没有想到一个封号，竟然对罗妃来说这样重要。 　　“罗妃自然也从不在意这些。她只希望陛下安好，能有知心人陪伴陛下身边。可是陛下，臣妾为罗妃难受。若陛下对罗妃当真用心，罗妃哪里会在宫中七灾八难的？您也想想，郑家的人怎么不敢来欺负我这个皇后，怎么偏偏是罗妃？那日郑家的阿嫣对罗妃置之不理，已经带了几分鄙夷，这还是淑妃的娘家人……” 　　皇后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摆手伏在罗妃的身边轻声说道，“只叫罗妃自生自灭也算了。阿菀日后万万不要进宫，郑家的人左一个右一个，我都心疼阿菀受了这样的委屈。” 　　胖团子和皇后抱头痛哭。 　　……皇后没有痛哭，可是阿菀已经怯生生地抽噎了起来。 　　皇帝看着这流泪的妻妾还有阿菀，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都是朕的错，是朕没有想到这些，委屈了罗妃。”他对罗妃一直都很温柔体贴，罗妃也的确从不在他的面前讨要什么，不过是皇帝愿意给她就收着，皇帝不给的，也懒得要。 　　皇帝只觉得自己对罗妃千好万好，把她养得娇花儿一样的人儿，可是如今看着罗妃虚弱无助，看着阿菀不时怯生生地偷看自己，眼底还带着刚刚被欺负过后的惊恐，又想到皇后刚刚说破了的话，心里自然十分愧疚。 　　他的确……当初压了罗妃的封号与位份，是因恐罗妃压在淑妃的头上。 　　淑妃虽然是他的心头好，可是家世不行，远远不及罗妃家世显赫，若是同是高位嫔妃，哪怕膝下已有了七皇子，淑妃其实也是不及罗妃尊贵的。 　　可是如今他没有想到，当日对淑妃的一点偏心，却叫郑家养大了心，叫罗妃吃了这么多的委屈。 　　郑家敢对阿菀动手，不就是没有把罗妃放在眼里么？ 　　谁给他们的胆子！ 　　“是朕疏忽了。罗妃这么多年服侍在朕的身边，本也应该进位。不如就封为贤妃……” 　　“什么贤妃……陛下何必这样吝啬。既然要封，为何不封为贵妃？” 第108章 　　皇帝语塞了。 　　贵妃…… 　　这是后宫仅在皇后之下的位份，他私心里是…… 　　“这位份对罗妃是不是有些高了？”他轻声问道。 　　因皇后此刻心情十分伤感，因此皇帝对皇后说话不由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唯恐叫皇后伤心。 　　皇后安静地看了皇帝一会儿，就在皇帝有些心虚的目光里缓缓地说道，“若是只封贤妃，眼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郑家给了罗妃委屈，因此陛下这是补偿她。一个妃子的外家，欺负了宫中高位嫔妃却叫陛下来为她补偿，这叫罗妃的尊严何在？淑妃给一巴掌，陛下给个甜枣，所以就叫罗妃当傻瓜，叫京都众人取笑她不过如此？陛下，臣妾知道您偏爱淑妃，臣妾也觉得陛下若心里有淑妃，多宠爱些也是理所当然。可是淑妃得宠，不是叫罗妃受郑家这等奇耻大辱的理由。陛下，您何其忍心。” 　　她一双泪眼看着皇帝，皇帝急忙说道，“并不是这样。朕只是在想罗妃如今没有子嗣，骤然升了位份，还是贵妃，恐怕后宫不服。” 　　“怎么会不服。罗妃难道当不起贵妃么？陛下，正是因罗妃没有子嗣，因此臣妾才要陛下把罗妃高高地提拔起来。她立得高，才不能叫那些有皇子公主的嫔妃踩下去。才能叫人敬畏，才能在后宫立足，不叫今日的事再在宫中重演。陛下，您说呢？” 　　她的声音嘶哑之中带着沉稳，皇帝许久之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却在背对着罗妃沉思的时候，罗娘娘觉得今日自己玩儿大发了，明明就是想“病了”一下，怎么就突然开始讨论她要不要封贵妃了？ 　　她想爬起来，却叫皇后冷静地摁着脸给重新摁回了软塌。 　　阿菀就呆呆地看着皇后面无表情地看了罗妃一眼。 　　罗妃在皇后警告的目光里默默地再次“昏迷不醒”了。 　　迎着胖团子呆滞的目光，皇后突然微笑了一下，这仿佛是个错觉，因为之后皇后的脸色越发悲痛了。 　　“贵妃就贵妃。”皇帝虽然对罗妃的心不及对淑妃的，可是也对罗妃十分喜爱纵容，不然也不会叫罗妃在后宫过得这么舒坦。 　　他想到淑妃的娘家如今这样猖狂，脸色也微微一冷，对淑妃无法约束郑家难免十分失望，回头对正拿着帕子给罗妃擦拭脸颊的皇后说道，“今日朕就下旨晋罗妃为贵妃。”他心里对郑家其实十分不满，盖因郑家的显赫都是因皇帝陛下而来，可是在宫中闹事，这显然是恃宠而骄了。 　　欺辱后宫嫔妃，伤及勋贵贵女，郑家这是要上天啊！ 　　皇帝死死地忍着心中的怒火，走到软塌旁，俯身，看向罗妃的时候，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愧疚。 　　罗妃在宫中一向安分守己，虽然娇滴滴，虽然也十分任性，可是却从未叫他为难。 　　忠诚侯府那样的帝王重臣，几辈子的男人都在为皇家镇守天下太平，可是罗妃从不拿自家对皇帝的这份忠诚与功劳在皇帝面前显摆什么，忠诚侯府就算宫中有得宠的罗妃，可是却从不以外戚的身份行走，也从不娇纵，依旧埋头为皇帝做事。 　　可是郑家呢？享受了帝王的宠爱，却不知天高地厚上了天，竟然敢这样放肆。 　　“人呢？怎么还没来？！”皇帝在这里正摸了摸贵妃那张冰凉的脸，见到了如今郑家的那小子都没有被拿到自己的面前，顿时有些恼了。 　　都说帝王一怒浮尸千里，此刻罗妃的宫中众人噤若寒蝉，见皇帝脸色震怒，都知道这回淑妃算是倒了霉了。只有皇后，见皇帝松了口愿意给罗妃晋位，勾了勾嘴角，反手就把正软乎乎地趴在罗妃身边还没弄明白这后宫更迭的胖团子塞皇帝怀里了。 　　“阿菀受了惊吓，陛下龙威厚重，多陪陪庇佑阿菀几分吧。” 　　胖团子就在皇帝的怀里跟皇帝目光相对了。 　　她的大眼睛还红红的，窝在皇帝的怀里，小爪子紧紧地抓着皇帝的衣襟不敢撒手，抽噎了一下，却急忙摇头说道，“不，不害怕。” 　　她姨母已经得了这样大的好处，现在她若是继续装可怜叫皇帝多赏赐点儿什么，那还不叫人眼红死了？ 　　占了好处就赶紧夹着尾巴做团子，这才是一只米虫应该做的。 　　好处吃多了，引起众怒可怎么好？ 　　见阿菀小小的，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地说自己不害怕，明明小身子颤巍巍的，却这样贴心懂事，萧韦站在一旁心疼得肝儿疼，对皇帝就耿直地说道。“皇伯父，您看看阿菀！这世上有这么懂事的小姑娘没有！” 　　他倒是也想去翻翻胖团子的屁股看看红肿了没有，只是看团子宁死不屈的小模样儿，深深地恐怕这团子今日丢了脸回头不理自己，只能围着皇帝团团转。 　　皇帝见阿菀娇滴滴地躲在自己的怀里一声不吭，没有说淑妃与郑家半句坏话，心里一软，又觉得怒火冲天。 　　这样善良可爱的团子都欺负可见是没有人性的畜生！ 　　“阿菀没有身份，因此才被欺负。郑家，欺软怕硬的小人罢了，不然为何不去欺负公主？”虽然一旁的萧秀年纪小，不过此刻正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时候，从皇后的言谈之中，河间王世子顿时学习到了什么，此刻一张秀气的小脸儿板着。 　　见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仰头说道，“童言无忌，我说过就算，陛下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可是阿菀行走宫中，今日若是被郑家欺负，来日岂不是也会被人欺负？她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我很担心。” 　　皇后觉得河间王世子格外有前途，着重多看了他几眼，无声地笑了。 　　“你说的有道理。”长庆侯正给皇帝陛下镇守边关玩儿命呢，后头宝贝闺女就挨了皇帝宠妃的娘家的欺负，皇帝是个有心人，觉得自己是对不住长庆侯夫妻的。 　　特别是阿菀柔软乖巧，也不哭诉告状，皇帝的心里自然也更偏心她一些。 　　“怎么会没有身份，她伯父是韩国公，自己又是侯府贵女！”阿菀这身份说起来真的是星光灿烂的，那家里的爵位多不胜数，她又是家中的宝贝，说起来放在手心儿都怕化了的那种。 　　只是今日她吃了大亏，皇帝咳嗽了一声，在脚下萧秀这么一只精致的团子怀疑的目光里更加说不下去了。他既然还知道说不下去，皇后就知道狗皇帝心里如今对阿菀更愧疚喜欢，见罗妃已经对自己眨眼睛了，抬手，一张帕子盖在罗妃的脸上。 　　贵妃娘娘应该继续歇着，反正也是只米虫，没什么用处。 　　罗……未来贵妃娘娘小小地哼哼了几声，往皇后的怀里拱了拱。 　　皇后抬手轻轻拍着罗妃的肩膀，见皇帝沉默不语，默默地把脸上的眼泪也擦拭干净，对皇帝十分温柔地说道，“虽然阿菀家中显赫，可是陛下，这是她家人显赫，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出门去，谁也看不起她不过是个公府的五姑娘。”皇后轻叹了一声，在皇帝茫然的目光里对皇帝继续柔和地说道，“陛下，您别忘了，阿菀如今身子虚弱，都是为国捐躯。” 　　她这话出来，萧韦顿时嘴角抽搐了。 　　原来……为国捐躯竟然是这个意思么？ 　　“是，是的。阿菀真是辛苦了。”皇帝觉得今日皇后的笑容叫自己有点怕。 　　皇后却觉得自己笑得温柔贤惠无比。 　　“阿菀为陛下的天下太平做出这样的牺牲，可是陛下难道还吝啬一个爵位么？”见皇帝看着自己陷入了沉思，皇后顿了顿，抬手在皇帝的怀里摸了摸突然钻出来，一脸惊呆地看着自己的团子，这才温声说道，“且如今阿菀受了委屈，若是她身子骨儿康健，谁敢这样欺负她呢？” 　　皇后绝口不提阿菀的生母长庆侯，盖因若是以长庆侯的功绩，什么为皇帝镇守边关，这如今在皇帝心疼的时候算是功劳，可是日后难免被人攻歼这是长庆侯骄横，仗着为皇帝有了功劳，就连闺女受了委屈都忍不得。 　　一个武将为皇帝守卫天下太平，竟然还有脸为自己的爱女讨要爵位？ 　　这岂不是要被人非议么？ 　　到时候，就算罗芳在边关多年功勋卓著，也会因这些坏了她的声名。 　　皇后怎么会叫这样的事发生， 　　一个女子在边关领军本就艰难，更何况罗芳还是罗妃的姐姐。 　　见皇帝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动，皇后对皇帝轻声说道，“陛下，陛下看看咱们的阿菀，你看看她小小的，多可怜。” 　　她轻柔地说话，哪里还有为罗贵妃出气的时候那样激烈，然而皇帝却心里有了几分决断。他下意识地垂头看了看仰脸看着自己的胖团子，一只大手轻轻地在阿菀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突然温声问道，“刚才怕不怕？” 　　胖团子默默地蹭了蹭皇帝的手，老实地说道，“有点怕。可是，可是有表哥保护我。二表哥，阿秀表哥，都会保护我。陛下……” 　　她抬起小胖爪有些忐忑地摸着皇帝英俊的下巴小声说道，“表哥们在宫中闹事都是为了我，你，你不要骂表哥们好不好？我不怕了，不怕的。”她唯恐皇帝治罪萧韦与萧秀在宫里打了淑妃的娘家人，毕竟淑妃是皇帝的心上人，这怯生生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下子叫皇帝心里难受起来。 　　他用力地抱了抱怀里眼泪吧唧的小小的团子。 　　这一次，他比刚刚要封罗妃的时候痛快多了。 　　“阿菀就封个县主吧。” 第109章 　　皇帝这么主动，都不需要皇后提醒的。 　　皇后笑了笑，因心中对这爵位十分满意，没再说什么。 　　县主简直是意外之喜，她本以为皇帝只舍得封个乡君县君的。 　　阿菀却已经惊呆了。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皇帝陛下，又急忙转着小脑袋去看皇后，见皇后无声地对自己微微颔首，她又捧着脸看着正垂目看着自己的皇帝，许久之后，伸出小胳膊抱住了皇帝的脖子，把小小软软的自己挂在了皇帝的身上小小声地问道，“陛下还会骂表哥们么？” 　　她抽了抽小身子，这觉得简直……太划算了。 　　一个屁墩儿就能混个县主当当，这简直是世上最美滋滋的好事儿。 　　然而她姨母刚封了贵妃，虽然尚未册封，可是这好处也大了。 　　若是她也做了县主，那罗家的面子可就大了。 　　“怎么，你还在担心你表哥？”皇帝挑眉看着这只怯生生趴在自己怀里的团子。 　　“陛下，如果你要骂表哥，那我，那我拿县主跟你换好不好？我不做县主，你不要骂表哥好不好？” 　　阿菀觉得比起县主这爵位，还是萧韦和萧秀对自己更重要，小小声地贴在皇帝的耳边认真地说道，“我知道县主很好很好。可是比起来，还是表哥最重要的。”她一双眼睛大大的，认真地对皇帝说话，皇帝看着胖嘟嘟的这团子，许久之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来温声说道，“阿韦和阿秀没做错，朕不会责罚。至于你的县主，也是你的……你知道什么是县主么？” 　　皇帝陛下怀疑这傻团子是不是不知道县主代表着什么。 　　这可是女子能够得到的爵位里不多的其中一个，有了自己的爵位，虽然说这爵位不能传给自己的子孙，可是在京都之中也算是有名号的了。 　　除了皇家宗室贵女，寻常的外臣家中，很少会有女孩儿被封到县主。 　　当然，也是有的，就比如家中有长辈在宫中，自己在御前也得宠的女孩儿，叫皇帝高兴了，等闲也会封个县主当当。 　　“知道。”见皇帝没有责罚萧韦与萧秀的意思，胖团子见皇帝一定要给自己爵位，这拳拳心意拒绝了是多么的伤害皇帝陛下纯纯的一颗龙心呀，因此想了想就顺理成章地接受，美滋滋地蹭着这不大狗了的皇帝说道，“以后我是吃朝廷粮食的米……米，米粮了的。还有俸禄，对不对？听说还有封地，陛下，我也是有封地了的团子么？”她这一转眼就不推辞，还知道问皇帝继续要好处，皇帝哪怕心里再多对郑家的恼怒，现在也忍不住笑了。 　　“有。朕给你寻块富庶的封地，叫你当只大米……米，米粮足够的。好不好？” 　　“要离京都近一些。我往后一辈子都要在京都了，离得远了不方便我管理。”胖团子严肃地说道。 　　还管理…… 　　皇帝看着这软乎乎的小米虫，哼笑了一声。 　　“好，给你挑一块离京都进，又富庶又太平的好封地。”他见阿菀一下子快乐起来，简简单单的一点小小的美事就可以叫她忘记刚刚所有的不高兴和伤害，心里越发柔软起来。 　　只是却见这团子突然就在怀里扑腾了起来，抱着皇帝陛下的脖子继续问道，“给，给我个封号，以后出去了，我可以狐假虎威呀。”她还心思缜密，特别地聪明，那小小的美滋滋的算计叫皇帝心里一软，坐在了离软塌不远的椅子里想了想，见阿菀虽然美滋滋的，可是脸色却带着不健康的红润、 　　知道这是阿菀刚刚受惊又哭过，因此身上不好了，皇帝拍着阿菀后背的大手一顿。 　　“就封安平。安平县主。日后你平平安安，在京都之中好好儿过日子。” 　　“陛下对我真好。”胖团子急忙凑过去，亲亲热热地亲了亲皇帝的脸颊。 　　他好么？ 　　皇帝受了这香香软软的一枚亲亲，想到刚刚还对罗妃晋封有些迟疑，再看看一脸依赖信任地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胖团子，不由苦笑了一声。 　　“是朕委屈你姨母，也委屈你了。”他轻声说道。 　　“怎么会。陛下对我和姨母不知道多好。陛下，我真的很喜欢你。”阿菀是一只知足的团子，不完全要求皇帝跟圣人似的没有偏心……就算皇帝偏心淑妃，可是也没什么好怨恨的，那毕竟是皇帝传说中的心爱的人。 　　可是皇帝在偏心淑妃的时候并没有叫自己和罗妃受委屈，对阿菀来说，这其实真的已经很足够了。可是她的这份宽容，却叫皇帝心里越发不知是什么滋味，看着一双圆滚滚温润的眼睛里都是亲近的阿菀，皇帝许久，把这团子塞进自己的怀里。 　　“朕也很喜欢你和你姨母。”他垂了垂眼睛温声说道，“往后，朕不会再委屈你们。” 　　“好。”胖团子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儿。 　　萧韦瞠目结舌。 　　看着胖团子跟皇帝这短短时间就腻歪在一块儿，阿菀竟然都封了县主了，萧韦简直惊呆了。 　　二公子身为庆王嫡子，如今还没捞着个爵位呢。 　　“皇，皇伯父……” 　　“行了，朕没怪罪你。坐吧。你这回做得不错，日后若是谁再敢来欺负阿菀，直接往死里打，朕给你兜着。”见萧韦愣愣地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坐在自己的身边，还仿佛劫后余生……皇帝就奇了怪了。 　　莫非自己是素日里当真偏宠郑家太多，竟然连萧韦这样的皇家子弟都对郑家心存忌惮？想到这里，皇帝不由皱了皱眉，心里对郑家的骄横有些不满，一边叫萧韦萧秀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块儿服侍这只美滋滋地数自己往后拿朝廷多少俸禄的小蛀虫，一边叫太医们上了安神茶来给阿菀。 　　因皇后担忧罗妃，因此叫人把罗妃送到里头的寝殿里去休息。 　　“陛下，我去照顾罗妃了。” 　　一会儿淑妃肯定得过来跟皇帝请罪，皇后觉得自己不需要在这真爱的俩人儿生出龃龉的时候，自己和罗妃都在一旁看着。 　　虽然一定会很热闹，可是皇帝现在的确是对淑妃失望因此多有不喜，可若来日不失望了，想到罗妃在一旁看见他与淑妃反目，心里存了芥蒂怎么办？ 　　“去吧。”皇帝顿了顿，对皇后轻声说道，“好好照顾罗妃。朕一会过去看她。”他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见皇后眼中十分担忧，显然对罗妃真的用心，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愧疚来，握着皇后的手说道，“还有你自己。今日你伤心，朕知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他多说了几句，皇后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位英俊的帝王心心念念地对自己说了许多话，慢慢地答应了，这才带着几个心腹的宫女走进了偏殿。 　　皇帝就在外头亲手托着茶盅哄阿菀喝安神茶。 　　虽然安神茶不怎么好喝，不过胖团子一贯喝惯了苦苦的汤药的，小爪子抱着皇帝的大手，慢吞吞地喝了。 　　“苦。”她还娇气地喝光了安神茶抱怨了一声。 　　萧秀可算找着机会了，抓着一旁的点心喂给阿菀。 　　萧韦没抢过堂弟，到处看了一看，急忙拿了一旁的一方十分漂亮的团扇给阿菀扇风。 　　皇帝得了胖团子的好处，也跟着享受着这凉飕飕的风，听着萧韦小心翼翼地问自家表妹“舒服么？”，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 　　正心情好了些的时候，他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之后就见宫殿的门口，淑妃脸色苍白地走进来，身后捆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这少年还不忿地挣扎着，被两个宫女给推进门里，一抬头看见了皇帝，正想高声说点什么，却叫淑妃回头，猛地一个耳光抽在脸上。 　　“跪下！”淑妃眼里含着眼泪说道。 　　“姑母！”这已经是只猪头的少年没想到淑妃竟然给了自己一耳光。 　　“陛下面前，哪里有你放肆的份儿！”见这少年不甘地看了自己一眼，默默地跪下，淑妃上前几步跪在皇帝的面前哽咽地说道，“都是臣妾管教不严，叫这孽障冲撞了阿菀，还在宫中生事，求陛下责罚。” 　　她今日不施粉黛，露出一张素颜却依旧美丽无双的脸来，仰头一滴清泪在脸颊上滑落，无比的可怜。然而此刻皇帝只觉得怀里的小身子怯生生地躲了躲，虽然努力不露出痕迹，他却还是能感觉到阿菀怕了。 　　他沉默了起来，第一次没有叫淑妃第一时间起身。 　　此刻，刚刚因阿菀与罗妃接二连三病倒的怒火早就消磨干净了，他正用一双冷淡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淑妃。 　　“是管教不严，还是心怀恶意，排除异己，欺软怕硬，恃宠而骄，淑妃，你自己心里明白。” 　　听了皇帝这话，淑妃心里一凉，急忙抬头，一双手搭在了皇帝的双腿上。 　　“陛下，臣妾断断没有对阿菀的恶意。” 　　“是么。” 　　“臣妾对罗妃也绝没有半点嫉妒之心，也从未想过要欺辱她。”淑妃见罗妃不在，因来得匆匆，还不知道罗妃宫中发生了什么，此刻想到罗妃大概又“病了”，急忙说道，“气坏了罗妃，是臣妾的不对。臣妾，臣妾去给罗妃妹妹赔罪……” 　　“不必了。她正休息着。你也不必赔罪。”皇帝顿了顿，缓缓地说道，“罗妃受了委屈，不过是因她位份低，叫人看不起。朕已经封了她贵妃，日后就算是郑家，也决不能再在她的面前猖狂，放肆。” 　　他话音刚落，淑妃已经一脸惨白。 　　“贵妃？！” 第110章 　　这一声没忍住，带着几分尖锐，可是淑妃一时间顾不得这么多了。 　　怎么，怎么可能封了贵妃？ 　　淑妃简直不能相信，只不过是这一点的小事，只不过是推了阿菀一下，皇帝竟然封了罗妃为贵妃。 　　当初他是怎么答应她的？ 　　皇后之下，他不会叫人比她更荣耀显赫，可以叫她在后宫之中安享尊荣与荣宠。 　　可是一转眼，这才几年？ 　　淑妃心里伤心，眼底的眼泪更加晶莹，然而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心里一紧，看着冷着脸看着自己的皇帝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陛下，陛下做得对。罗妃妹妹受了委屈，陛下补偿她，叫她做了贵妃……” 　　“朕不是补偿她才叫她做了贵妃，而是她本就应该做这个贵妃。” 　　见淑妃一双眼睛绝望地看着自己，皇帝顿了顿，心里也有些酸涩，却还是对淑妃说道，“这些年，朕为了什么没有晋封她，你自己心里明白。”淑妃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年的偏爱，足够了。他承认他深爱淑妃，可是就算深爱她，他也已经叫罗妃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什么都已经偿还了淑妃不能成为他妻子的亏欠。 　　“郑家因为你而荣耀，朕自认对得起你与七皇子。” 　　皇帝的确宠爱淑妃母子，可是没想过为了淑妃母子就违逆了自己的心愿。 　　他希望后宫太太平平，也绝不希望有郑家这种东西在皇子们的面前浑水摸鱼。 　　“若是郑家老老实实，朕依旧会对郑家加以信重。可是如今朕看着，郑家这是不知好歹。” 　　“陛下，陛下……”淑妃见皇帝对郑家这样不满，顿时眼神一缩，急忙伏在地上请罪说道，“都是郑家恃宠而骄。陛下饶了他们这一次，日后臣妾一定用心督促，叫他们绝不敢如此行事。郑家做事糊涂，臣妾愿意补偿阿菀，臣妾与郑家也是真心悔过了陛下！” 　　她虽然有时的确对郑家的小心思不满，比如竟然愿意送阿嫣去东宫侍奉太子，明显打着自己私心里的如意算盘。她也希望阿嫣不要在东宫得宠，因此明知道阿嫣不妥，却依旧日日带着阿嫣，就是为了叫皇后忌惮阿嫣，厌恶阿嫣。 　　太子又不是没见识的乡下人，见阿嫣与自己这个淑妃交好，就不会宠幸她。 　　昨日她借着太子的冷淡将阿嫣赶出宫中，其实心里是满意的。 　　太子明显将阿嫣当做自己身边的人，因此在皇帝面前都无法掩饰他的厌弃。 　　只要阿嫣不得宠，郑家就没有人与她分庭抗礼，也不会一转身把她卖了攀附太子。 　　到时候郑家唯一能辅佐的就只有七皇子。 　　她的确有这样的心机，可是只不过是想借着此事将阿嫣打压下去，从未想过叫郑家一败涂地。 　　她与郑家休戚相关，若是郑家倒了，她一个嫔妃就算再得宠，若是没有家族在前朝辅助，日后如何立足呢？ 　　“求陛下开恩，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淑妃低声哽咽地说道。 　　皇帝垂目看着淑妃，轻声说道，“你该知道，有些错是不能犯的。郑家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在宫中欺凌功臣爱女，你叫朕被天下人寒心。长庆侯，忠诚侯，全都是满门武将，在外头给朕出生入死。他们在前头拼命，一个宠妃却仗着自己得宠，就能欺凌他们最疼爱的女儿。” 　　见淑妃仰头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皇帝只觉得胸口憋闷，缓缓地说道，“你一向温柔贤淑，懂事明理，可是这一次不能约束郑家却叫朕失望透顶。” 　　哪怕郑家今日欺负的是一个公主，甚至是个皇子，皇帝都不会这样失望。 　　因为公主与皇子是他的儿女，不得宠的公主皇子，在宫中的确过得不及宠妃的娘家小辈显赫，被欺负了也就欺负了，白欺负。 　　可是阿菀不一样，罗妃也不一样。 　　罗家如今能从军的都从军，更不要提阿菀的父亲与母亲还有两个哥哥…… 　　皇帝如今想想都觉得没脸。 　　一个只靠着皇帝的宠幸起身的家族，怎么有胆子欺负功臣之家？若是不杀鸡儆猴，日后难道那些得宠些的人家，都敢在这样满门功勋的人家上踩上一脚？ 　　皇帝心里更失望的是做了这一切的竟然是淑妃的娘家。他此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淑妃已经哭着抱着自己的腿泪流满面，心里也是感到难过。如果可以，他不想叫淑妃没脸，颜面尽失成为被他呵斥的对象，可是如今却…… 　　“昨日阿嫣怠慢罗妃，朕看在你的面子，哪怕知道罗妃吃了委屈，可是却并没有责罚她，还只将她发还给你处置。” 　　皇帝冷静的声音传来，淑妃顿时呜咽了一声。 　　“朕本以为那就是个警告，可是显然今日看，你与郑家都没有看在眼里。” 　　“陛下，这只是，只是小辈之间的争执，与长辈无关。”淑妃服侍皇帝日久，知道皇帝这是有了厌弃之心，急忙仰头，露出一张脆弱美丽的脸对皇帝流泪说道，“臣妾与郑家断然没有冒犯罗妃与韩家的心。只不过是小辈莽撞，这都是这孽障自己冲撞！”她努力想要把郑家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只惩罚郑三，然而皇帝却哼笑了一声说道，“小辈……只知道欺凌无知幼子的小辈？可真是出息！” 　　“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都是我做的，与姑母没有关系！”那郑家的少年见淑妃哭得这样可怜，顿时叫了一声。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当得起么？！你拿什么与阿菀当？！你以为郑家算是个什么？一群废物，不过是仗着淑妃的裙带爬上来的东西，也敢与阿菀比肩？！” 　　皇帝这话一出来，淑妃的脸已经惨淡到了极点，那少年也已经傻眼了，却见皇帝冷峻着眉目缓缓地说道，“之前将阿嫣赏给太子，不过是朕对你的一片心。”他早就知道郑家是一群废物点心，扶都扶不起来，可是因看着淑妃与自己情深义重，多年的深情，因此唯恐郑家到了新朝衰落，想着为他们延续下一朝的荣光。 　　阿嫣是他亲自给了太子，又是七皇子的表妹，一开始就服侍太子的人，无论是为了什么，太子登基，就绝不会亏待了阿嫣。 　　郑家在新朝也有高位嫔妃在宫中，自然可以保至少五十年的太平。 　　他这一片心，如今想来，却叫郑家给辜负了。 　　“这种人家出身的丫头，怎么配进东宫。”天底下好看的美人有的是，日后他再赏给太子就是，何必要阿嫣这种祸头子。 　　皇帝的眼底已经多了几分冰冷，看向淑妃的目光冷凝，沉声说道，“阿嫣为太子侧妃之事，日后不必再提。免得日后郑家越发不把勋贵放在眼中。”他俯身看着淑妃的时候，淑妃只觉得浑身冰凉，竟然发不出半句话来。 　　昨日的柔情蜜意还在眼前，可是一转眼，帝王竟然就能换了容颜。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最冷酷的帝王的一面。 　　“陛下？”淑妃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 　　“今日这件事，有淑妃你教导不利的罪过，闭门思过，罚你半年的月俸。”皇帝到底心里还是深爱淑妃，舍不得没有将她降位，也知道，若是将淑妃降位，恐怕她在这后宫怕是会被人踩到头上。 　　他心里一软，见淑妃虽然流泪，却并未说什么，也并未抱怨自己的不公，眼底多了几分温和，抬眼看向那郑家的少年的时候却变得冰冷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至于你，杖责三十，从此以后不许入宫。” 　　七皇子有这种东西做伴读还能好的了？ 　　皇帝简直都要气死了。 　　“陛下，陛下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您不要夺了阿嫣的婚事！”那少年见淑妃只知道伏在皇帝的膝上，皇帝将淑妃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过是禁足而已，可是却夺了自家阿嫣的婚事，急忙挣扎起来。 　　他在淑妃转头呵斥的时候置之不理，高声叫道，“陛下打死我，我也愿意承担！可是陛下，阿嫣不过是个弱女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她即将进东宫为侧妃已经京都皆知。若是您废弃了她，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皇家退货的女孩儿谁还敢要？ 　　那些嘲笑，鄙夷，流言蜚语还有嫌弃，能逼死一个女孩子了。 　　他挣脱了淑妃带来的宫女们的手滚到了皇帝的面前，用力在地上磕头说道，“求陛下开恩！我愿意抵命，只求陛下饶了阿嫣！” 　　他声音很大，阿菀缩在皇帝的怀里，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帝王。 　　当真翻手为云，一个人的人生就在这一瞬间转圜。 　　“别以为朕糊涂。就算京都有她的流言，可你们郑家祖居南边儿。将这丫头送回南边儿好生嫁了，谁会知道京都的事。” 　　皇帝冷静地说道，“你也不必拿你与阿嫣的性命要挟朕。想当初朕见过的生生死死，比你多得多。若是执意要死，就死到宫外去，别来朕的面前碍眼。”这少年说得可怜，什么被东宫退货阿嫣就没脸活着，可是不过是糊弄他而已。 　　这阿嫣若是送回郑家的老家，南边儿同样富庶，她大可以嫁一个富庶的人家，安居一生。 　　至于不能再成为太子的侧妃，这难道是皇帝的过错？ 　　这不是她的兄弟给非闹没的么？ 　　“你的确该死。因为都是因你的缘故，才坏了阿嫣的姻缘。”见那少年一张肿起来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皇帝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抵命？你的命不值钱，朕也不稀罕要。拖出去，脏了朕的眼睛。” 第111章 　　他话音刚落，顿时就有两个內侍上前将少年拖了下去。 　　……三十板子还没挨呢，怎么能就这么“滚”了呢？ 　　那少年愣愣的，一双眼睛看着皇帝冷酷的脸不能转开。 　　曾经在淑妃的宫中，那么些年，皇帝面对他们郑家的这些小辈是多么的温和耐心，仿佛当真是一位长辈，充满了温煦，叫他们住在宫中，叫他们陪伴皇子，种种慈爱仿佛还是昨天。可是如今，却陡然变了样子。 　　原来帝王的宠爱是有底线的，不会一再纵容。 　　可是直到板子落在身上，他才明白。 　　阿菀听到外头传来那少年的惨叫，哼哼了一声，把金大腿的脖子抱得更紧了。 　　淑妃只在皇帝的面前垂泪。 　　听到侄儿的惨叫，她羸弱地摇晃了两下。 　　“你也回去。”皇帝对淑妃说道。 　　他此刻这样冷淡，然而泰半不过是受了郑家的牵连，淑妃心里明白皇帝对自己开恩了，也知道皇帝怕是短时间不愿意看见自己，因此只能缓缓起身对皇帝含着眼泪说道，“臣妾知道对不住罗妃妹妹，也知道如今罗妃妹妹恐怕是不肯见臣妾的。只求陛下在妹妹的面前为我说说好话，叫罗妃妹妹不要怨恨臣妾。” 　　她笑了笑，一双充满了柔情与不舍的眼看着微微动容的皇帝轻声说道，“臣妾也请陛下不要恼火。气怒伤身。臣妾不能服侍陛下的日子，请陛下要好好儿的，要记得在御书房的时候不要总是看折子看到很晚……” 　　“朕知道了。”皇帝垂目说道。 　　见他不肯多看自己一眼，淑妃却心里一松，又对阿菀笑了一下，带着泪痕的笑容柔美得不可思议。 　　“还有阿菀，今日伤了你，是我的不是。来日必然不会如此了。” 　　“来日也没有人敢对我动手啦。”胖团子才不要跟淑妃来日呢，板着胖手指奶声奶气地说道，“陛下封我做安平县主，我是有爵位有封地的团子，往后谁敢伤害我，都是三十板子的事儿。” 　　她仰着自己的小脑袋，一点儿都没有当朝廷小蛀虫的不好意思，还觉得自己好骄傲，一副我是蛀虫我光荣的得意。淑妃一愣，继而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见她恋恋不舍地走了，皇帝冷淡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伤感，却还是先摸了摸阿菀的脸颊。 　　他这样做已经算是十分公平，阿菀也觉得这回淑妃娘家算是倒了血霉。 　　好不容易才叫家中的小辈差点儿混到太子的面前去，谁知道才一个晚上，美梦就成空了。 　　她觉得那挨了三十板子的猪头三要不好了。 　　推了一只团子一把之后坑得阿嫣没了前程，郑家还不扒了他的皮？ 　　更何况因阿菀虚弱，罗妃病弱，且很快就要有皇帝册封罗妃的诏书，因此阿菀最近留在宫中，没有亲身涉及，却还是听到了外头的京都风云变幻的故事。 　　她只知道因郑家伤了自己与气倒了罗妃，宫中还口口声声小辈之间的冲突……因此如今阿菀的八个表哥每天俩人儿，就蹲在郑家的大门处，因郑家的后门儿叫阿菀的几个萧家的表哥给带头儿堵住，因此罗家与韩国公府的人倒是分配得不错，彼此都各自守着各自的门儿，没有发生要抢战利品的斗殴事件。 　　战利品就是郑家的小辈子弟了。 　　别管从哪个门儿里出来，出来了的就是一顿暴打，打着打着，郑家往宫中哭诉，皇帝听了也没辙。 　　罗家带头儿振振有词的，这也是小辈之间的冲突，跟朝廷与皇家没什么关系，凭啥责罚人家呢？ 　　郑家的猪头三对罗家的小表妹阿菀动粗是小辈之间的冲突，他们这也是的呀。 　　没什么分别，不好直接叫皇帝陛下插手吧？ 　　皇帝也束手无策。 　　这京都之中勋贵子弟打架斗殴的多了去了，不能因为郑家小辈废材，打不过人家就叫人家别打了是不是？ 　　因皇帝并未呵斥这些围堵在郑家门外的小子们，最近京都风起云涌的，郑家小辈被逼在家中缩头当王八，很久都没有现身京都了。 　　阿菀就听说郑家的四个门儿，最大的前门儿叫她罗家的八个表哥牢牢占据，萧堂虽然强悍，然而到底还带着萧秀这样的拖后腿团子，因此只能冷着脸带着堂弟抢走了后门。 　　至于一个侧门儿叫胖团子的大姐夫带着缩头缩脑的未来二姐夫安王世子给堵住，顺便还带着安王府的大公子……萧大是被自家媳妇儿给使唤来报仇的，听说自己偶像长庆侯的闺女在宫中被郑家人欺负成这样，书香门第出身的安王府大奶奶没说什么，反手就对郑家丢出去一只安王府大公子。 　　因这都是皇族，郑家哪儿敢跟人家打架，虽然安王世子是个废材摆设蹲门口只为了好看的，可是还是牢牢占据了一个侧门。 　　黑着脸的韩誉与韩二的独子韩潇只能抢了一个素日里只有下人才出来的角门儿，不过运气好，竟然逮着一个偷偷摸摸很机智想从角门儿混出来的郑家公子，拍了两板砖，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阿菀就住在宫里，美滋滋地听着外头每天的战报，心满意足，挺着小肚皮在后宫只恨没有敌手，皇帝的嫔妃们远远地看见这只翘着尾巴的团子，都远远地避开了。 　　她过得很舒服，特别是罗妃册封的诏书下来，越发地觉得这天儿都亮堂了。 　　罗妃如今也该叫罗贵妃了，此刻穿了一身贵妃品级的华美宫装，虚虚弱弱地给皇后请安之后，全了册封的规矩，这才坐在了皇后的身边虚弱地撑着额头说道，“累了。” 　　这一套册封下来，可把素日里不爱动弹的罗贵妃娘娘给累得不轻。她见皇后微笑起来，哼哼着说道，“做了贵妃，日后我倒是要成了宫中一景儿了。”她小小声地抱怨，皇后就笑着说道，“就是要万众瞩目。叫人都知道，你就算膝下没有子嗣，也不是旁人能欺负的。往后这宫中也能敬服你。” 　　“我明白你的心。”罗贵妃甜甜蜜蜜地对皇后甜言蜜语。 　　当米虫的，都有一张格外甜蜜的嘴，哄得人开心幸福，胖团子呆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姨母嘴里巴巴儿的，把皇后给哄的眉开眼笑的。 　　“你啊。只这张嘴甜。”见罗贵妃软乎乎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对自己眨眼睛，就跟自己的小闺女似的，皇后不由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说道，“你还年轻，因此不将位份放在眼中。可陛下春秋鼎盛，日后你还要在宫中过一辈子。不在年华老去之前把该拿的拿了，要封的封了，日后新鲜的美人儿进了宫，陛下的心远了，就想不到咱们了。” 　　帝宠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皇后不敢赌日后皇帝对罗妃还有多少温情，只希望在如今皇帝还喜欢罗贵妃的时候，把该得到的都得到。 　　就算日后皇帝再有多少的真爱，也都越不过她们去，这也就足够了。 　　“那淑妃……” 　　“不必苛待她。如今陛下恼怒她，可是他们多年的情分，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心软。如今对她落井下石，只会叫陛下日后记在心里。” 　　皇后也知道这宫中有皮费早就嫉恨淑妃，如今暗戳戳地去刻薄嘲笑淑妃，这些嫔妃都叫皇后给重责，这些都叫皇帝看在眼里。她虽然对淑妃的确是有些心结，可是她如今安居皇后之位，要做的却是胸襟气度，而不是嫉妒与幸灾乐祸。 　　她只要绝对的公平，对后宫一视同仁，皇帝就会对她这个皇后满意。 　　当然，一视同仁之中小小地偏心一下贵妃也不算什么，谁还没个偏爱不是？ 　　皇帝陛下还偏宠淑妃呢，怎么皇后就不能偏爱贵妃呢？ 　　“我还听说有人偷偷儿要给陛下预备美人儿呢。” 　　“这些不像话的事儿你别参合。拿美人固宠，简直都是笑话。”皇后见罗贵妃不过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儿，这才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日后你做了贵妃……” 　　“那你的心尖尖儿也是我的！”罗贵妃顿时严肃地说道。 　　皇后沉默了。 　　她觉得这贵妃好贪心啊。 　　“知道了。”她叹了一口气，见胖团子失望地坐回了椅子里，岔开小胖腿儿咬着手指羡慕地看着自家姨母，又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对罗贵妃笑着说道，“虽然做了贵妃，可是你的日子还是同从前一样儿。对了，陛下心疼你与阿菀，说是叫开了私库叫你们随便取自己喜欢的东西。陛下好不容易这么大方……”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皇后似乎不经意地黑了一把皇帝，就听见皇后继续说道，“你和阿菀只管挑，不必担心。” 　　“挑什么呢？我如今还有什么没有呢？”罗妃觉得自己已经是只米虫，什么都有了，一时有些茫然。 　　“陛下的私库里，我记得有几件极好的金丝甲，轻薄坚韧。罗家人都在沙场上……就挑那几样儿吧。”皇后温声说道。 　　罗贵妃将头靠在皇后的肩膀上，怔忡了片刻，低低地应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 　　“不是我想得比你周到，是你不知道陛下的私库里有什么。若是知道有这样的宝贝，定然也会挑出来拿去罗家。” 　　皇后见阿菀也露出意动，笑了笑，温声说道，“金丝甲虽然别处也有，不过皇家搜罗得自然都是最好的。我瞧着陛下的私库里应该还有个十七八件……” 　　一大一小两只米虫的眼睛亮了。 　　这一天，皇帝陛下的宝库惨遭洗劫，损失惨重。 第112章 　　新出炉的安平县主坐在自家姨母的软塌上，美滋滋地数着自己面前的一笔横财。 　　贵妃娘娘心情也不错，也在翻看今天的收获。 　　皇帝的脸发青，坐在皇后的对面，看着胖团子岔开了小胖腿儿，把自己面前的财宝们都扒拉在自己的身边，奶声奶气地叫道，“祖母哒，外祖母哒，母亲哒……” 　　她现在倒是一个都不能少了，只要是见过的家人，人人儿都有份儿，慷皇帝之慨的时候特别的顺溜大方，只是她板着胖手指数了一圈儿，先偷偷儿地把据说是什么暹罗国十分稀罕的香料塞给皇后，急忙凑到了皇帝的身边去，捧起了一颗漂亮的明珠。 　　“送给陛下。陛下是我的掌上明珠。” 　　罗贵妃顿时咳嗽了。 　　她就看着拿皇帝的私库讨好皇帝的这团子。 　　如此抠门的团子也是前所未见了。 　　皇帝不抽她贵妃娘娘都不信了。 　　“这是……”皇帝觉得阿菀竟然还能想到自己，在历经伤痛之后，顿时有了一点被治愈的感动。 　　他看见软乎乎的小东西撅着小屁股，手里捧着好大的明珠幸福地看着自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把阿菀给抱起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见这小小一团的小东西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皇帝的目光柔和了很多，把明珠放在一旁对皇后笑着说道，“到底是阿菀对朕十分亲近。” 　　罗贵妃没想到狗皇帝竟然喜欢胖团子这一款，沉默了。 　　“说好了的，阿菀要把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皇后微笑说道。 　　她就不说今天这团子去了荷花池，把开得最好看的荷花儿送到东宫去谄媚太子了。 　　团子那几句话怎么说的来的？ 　　“太子殿下就是阿菀心头上的一朵白莲花儿呢。”这么深情款款的话传到太子的耳朵里，太子顿时感动了，听说最近这两位往来互动十分频繁，不是太子叫人送一条小锦鲤来，就是胖团子给太子一碗自己觉得好吃的奶糕……据说都是能分享奶糕的感情了，这两位真是进程一日千里。 　　特别是太子知道郑家的女孩儿不必入东宫，那天倒是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给阿菀举高高了几次，显然两只都很高兴。 　　只是见太子这样高兴，皇后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算没有阿嫣，皇帝也会赏赐其他美人给太子。 　　可是太子如今却仿佛对美人没什么兴趣，有护着未来太子妃的意思。 　　她不知道太子有这样的心是否是因为看见了自己在宫中的伤怀，可是哪怕是来自于年轻人的一腔热血，有着不顾一切也想试试看的这种感情，皇后也想乐见其成，看看太子与太子妃能否这样欢喜地走下去。 　　虽然说郑家的阿嫣就算不进宫，当日皇帝也赏赐了另一家的庶女进东宫，可是皇后难免就想，就给那女孩儿高位的地位，就如同她身边的贵妃这样，就算不服侍太子也有很好的前程，能在宫中过得很好，是不是也该满足了？ 　　罗贵妃没有帝宠不是也过得很开心？ 　　她想到这些，想到太子与阿菀的笑闹，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陛下今日在这儿用膳么？”皇后笑着问道。 　　贵妃娘娘横了皇帝一眼，心里哼了一声。 　　她想跟皇后吃饭，皇帝在边儿上叫自己吃得多难受啊，不过这种嫌弃的话作为白莲花儿是不会说的，说了掉好感度，她目光潋滟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皇帝怀里的阿菀目若秋水。 　　这是多么期待又可爱的眼神，皇帝吭哧了一下想留下……罗贵妃打从晋封之后天天跟皇后腻歪在一块儿，这还没跟皇帝陛下单独相处过呢。只是最近因晋封的时候繁文缛节太多，罗贵妃刚当了贵妃就大病了一场。 　　现在还颤巍巍的。 　　因此皇帝想了想，对皇后温煦地说道，“那朕就留下来。”往日里他大多都在淑妃的宫中用膳，只是淑妃如今被禁足宫中，皇帝不好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去见淑妃，因此到底在皇后这儿留了晚膳。 　　他吃了一顿饭，见罗贵妃仿佛吃得不克化，已经虚弱地靠在皇后的肩膀上要求给揉肚子，怀里的胖团子小小地打嗝儿，似乎也不大舒坦，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担忧，张罗着叫太医来给这一大一小都送消食丸。 　　折腾了一晚上，皇帝随便往前朝的宫中睡了，却也没有临幸后宫的嫔妃。 　　这就叫后宫十分不安。 　　虽然说淑妃被皇帝责罚，可是打从淑妃被禁足，皇帝只在皇后与罗贵妃宫中用膳，之后也不招幸其他嫔妃，自己给自己打了光棍儿。 　　这就叫宫中对淑妃十分不满。 　　虽然是真爱，可是到了如今还牵绊皇帝的心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皇后虽然知道这些事，不过压根儿就不愿理睬。 　　她天天带着胖团子跟罗贵妃就在自己的中宫里玩儿，直到有一天，庆王冷着脸进宫来，和皇帝一块儿又来了皇后的宫里准备带阿菀回家。 　　他看起来脸色有些冷峻，见阿菀没心没肺地穿着新做的小褂子拱在皇后的身边咯咯笑，这才勾了勾嘴角对有些不舍的皇帝说道，“皇兄，阿菀离家已经多日。臣弟想着她也得想家里人了。” 　　“怎么是你来？”从前都是萧堂萧韦萧秀他们一块儿来接阿菀回家的。 　　“……他们忙。”庆王干巴巴地说道。 　　虽然这话说得很简单，就三个字儿，皇帝却觉得自己懂了。 　　他嘴角抽搐起来，目光也十分复杂。 　　在知道自家侄儿都围在郑家门外蹲守等着套麻袋，这简直打开了皇帝新世界的大门了好么？ 　　“这，这都多少天了？”虽然郑家的确可恶，可是叫皇帝说，把人家家里的那伙儿小子别说郑家的猪头三，就是其他的子弟都只要敢出门就围着打，还守了这么多天，简直是太有毅力了好么？ 　　这帮小子算是把京都斗殴团的名声给坐实了，如今叫郑家闻之色变，仿佛他听说淑妃在禁足之中哭了一场。因想到淑妃，皇帝迟疑了一下，对庆王有些心虚地说道，“该惩治的，朕已经惩治完了。郑家……抬抬手放过吧。” 　　“不过是小辈们自己的事儿，哪有臣弟这长辈插手其中的道理。小辈的事，小辈自己解决，皇兄也不必担心。”庆王不以为然地说道。 　　皇帝沉默了一下，觉得这话略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胖团子其实是只十分记仇的团子，顿时就想到这话谁说过了。 　　淑妃娘娘呗。 　　欺负团子的时候就是小辈儿自己的事儿了，怎么着，才欺负团子引来了人家的表哥堂哥姐夫们，就，就觉得不像话了？ 　　还哭了…… 　　哭的好！ 　　因此，阿菀软乎乎地窝在皇后的怀里，捂着小嘴巴背对着皇帝，偷偷儿地笑了。 　　皇后无奈地看着这小身影圆润成一颗球的小东西，也发现了，跟她姨母一样儿一样儿的。 　　“朕只是担心郑家狗急跳墙。”皇帝看见庆王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对庆王说道，“你也知道的，现在是小辈们自己的争执。若是郑家心疼坏了，当真敢叫长辈或是下人动手，吃亏的还不是咱们家的孩子？” 　　他这样循循善诱，庆王却哼笑了一声，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对皇帝问道，“皇兄说的是打了小的来的老的？”见皇帝英俊逼人的脸上露出一个“你懂朕！”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冷冷地问道，“难道我是死人？郑家敢碰我儿子试试！” 　　皇帝震惊地发现自家皇弟突然变得好犀利啊。 　　那个什么……郑家有长辈，可是人家阿菀的各种哥背后的长辈们也不是吃素的，若是当真打起来，郑家大概要被灭族的节奏。 　　他许久之后，轻叹叹息，知道郑家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欺负谁不好，欺负最不能欺负的那只团子。 　　知道她背后是怎样强大的力量么？ 　　“况且，他们在宫里敢欺负豪族贵女，在宫外莫非还敢伤害皇族子弟？反了他们了。”阿菀的表哥们大部分都是姓萧的，姐夫们也都是皇族，也就是自家堂兄们废材了点儿，不过这大树底下好乘凉，人家韩国公府又不是白丁儿…… 　　因此庆王对皇帝的这叽叽歪歪对淑妃的各种优柔寡断觉得没意思极了……不就是个美人儿，这世上的绝色佳人莫非还少了不成？反正庆王殿下自己长这么大没遇上过什么舍生忘死的真爱，因此完全不理解皇帝。 　　这世上最不被世人理解的，大概就是真挚的爱情了。 　　当然，阿菀也没觉得皇帝真爱了淑妃，对淑妃偏心眼儿，现在还叽叽歪歪有什么不对。 　　只要她跟她姨母在宫里过得好好儿的，奢侈堕落没人欺负，谁管皇帝的爱恨情仇呢。 　　“你说的对。郑家的确没有这个胆子。”皇帝最后在庆王犀利的目光里叹了一口气。 　　“况且皇兄这次赏罚分明，臣弟十分佩服，就算是宫外也对皇兄十分称颂。”庆王觉得皇帝对淑妃有点妇人之仁了，竟然没给降位……起码也夺了封号，降为郑妃才能显示出皇帝对郑家恃宠而骄的警告。 　　他心里摇了摇头，觉得若是来日淑妃放出来肯定还得生事，然而因自家后院儿也没摆平，他也没什么立场对皇帝说这些，只能玩儿命拍皇帝的马屁，顺便对皇帝说道，“阿菀的封地臣弟已经挑出来了，正巧京都之外就有安平县，富庶安乐，民风祥和，十分合适阿菀。” 　　朝廷小蛀虫偷偷儿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第113章 　　这涉及自己的封地，当然要用心听了。 　　不说往后这是自己的子民什么的……有点儿厚脸皮了。可是若封地富庶，那往后阿菀就能继续吃喝玩乐，这是人生立足的根本，当然不能错过。 　　因此胖团子全神贯注。 　　“你听得懂么？”见这团子哼哼唧唧往外爬，听到自己的封地那眼睛亮晶晶的，皇帝不由笑着说道。 　　阿菀毫不掩饰自己的小贪心还有对米虫生活的向往，叫皇帝觉得十分可爱。 　　小小年纪就知道挖朝廷墙角，这真的很有前途了。 　　往后必定是个不得了的姑娘。 　　“就算听不懂别的，也听得懂姑丈对我的疼爱。姑丈，有劳您特意给我挑了封地，你是我的心尖尖儿。” 　　胖团子很讨好地对庆王拱爪，当然，庆王殿下这本就是来接她回家的，见她这样上道，当天就拐了这只软乎乎的团子回家去。阿菀也对皇帝洒泪挥别，等到离开了宫中，顿时抹了泪花儿就没心没肺地坐在了庆王的身边，做出一个乖乖的样子来仰头说道，“姑丈，表哥们都是为了我才去郑家。他们真好……您说呢？” 　　庆王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妄图探听自己有没有生气的团子。 　　“怎么好了？我看他们不安分得很！”因此，庆王虎着一张脸说道。 　　“怎么是不安分呢？这都是对我的爱呀。对我的爱。”胖团子急忙凑到庆王的身边去，拱着小胖爪对庆王说道，“妹妹都被欺负了，我可是表哥们的心尖尖儿，当然要给妹妹报仇。不然，男子汉大丈夫……妹妹都保护不了，不如去叫大豆腐啦。” 　　她小嘴巴吧唧吧唧说得有趣极了，还摇头晃脑的，庆王哪怕想到庆王妃再心塞，看见这团子心情也好了。他就觉得这人生命运真是无比的坎坷，想当初韩国公府里的那么多的好人儿，怎么最坏的一个偏叫自己遇上。 　　当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叫庆王妃对他一往情深，非君不嫁了？ 　　这狗屁婚事不仅坑自己，还坑他儿子，如今庆王简直发愁儿子们的婚事愁死了的那么愁。 　　因萧堂跟萧韦这一回殴打郑家的小辈，名震江湖……名震京都，反正名头打出去了，名声十分凶残，都以为这两个是暴躁的货，往后更不容易说亲了。 　　真是一生孤的节奏。 　　庆王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说道，“既然是你为他们求情，那就我饶了他们一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好不好？” 　　“哪里是看我的面子，是因为姑丈心疼表哥。我知道了，姑丈刚才唬我。”胖团子软乎乎地仰头笑，小模样儿可爱极了，庆王心里更加柔软，见阿菀小小年纪就这样明白事理，倒是也明白两个儿子为什么为了阿菀出头。 　　只是这还没完，却见胖团子扭了扭小身子从自己一旁的一个小包袱里翻了翻，翻出了十分漂亮的一个漂亮宝石来，捧到了庆王的面前说道，“这是陛下内库里的宝贝，听说是别国的贡品，姑丈，我专门儿给你拿来的。” 　　金丝甲当然都留给她的母亲父亲哥哥们……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就是阿菀送给庆王的礼物。 　　贼不走空的，好不容易进皇帝的内库一次，怎么能不想到家里的许多人口呢？ 　　庆王看着这宝贝，心情复杂地在心里同情了一下自己的皇兄。 　　内忧外患的，皇帝的龙生也满不容易的。 　　“行，多谢你。”他笑眯眯地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见她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袍子缩在马车里，哼笑了一声到底送了阿菀回家。 　　阿菀回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只除了两个堂兄还在郑家门外蹲守，旁人都等着。见阿菀全须全尾地回来，没有什么被欺负之后怕人之类的心理阴影，韩国公太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说道，“人平安就好。” 　　她真是恨死郑家了。 　　“阿菀也是能干。”韩国公觉得与有荣焉，笑着在一旁对太夫人说道，“要儿子说，福祸相依。阿菀没有受惊这一件事，又怎么能封了县主呢？” 　　他十分得意，盖因在韩国公这样的大家长的眼里，家里人的荣耀显赫其实都与韩家休戚相关，他并不会十分嫉妒弟弟们或是小辈们的显赫超过了长房，因为阿菀到底是韩家的姑娘，传出去说封了县主，得了皇帝的赏赐，这多有面子的事儿呢。 　　被推了一跟头就换个县主当当，韩国公老大人都恨不能以身代之了。 　　太夫人听韩国公说了这么没良心的话，忍了忍，因庆王还在，艰难地忍住了没有喷这儿子几句。 　　她宁愿阿菀的人生波澜不惊，没有欺负与伤害，哪怕做不成县主又怎样？ 　　阿菀难道还缺个爵位了不成？ 　　见阿菀眉开眼笑地扭着小身子扑进自己的怀里，太夫人没时间与韩国公废话，由着阿菀滚进了自己的怀里撒娇。 　　她依旧小小一团，胖嘟嘟的，没见瘦，显然在宫中被养得很好，太夫人这才放心地把阿菀交给了一旁眼巴巴地看着阿菀的明仪郡主，对庆王笑着说道，“多谢王爷把阿菀带回来，走这一趟真是辛苦了。”本来明仪郡主先进宫的，不过因最近她家侄儿萧河正领着阿菀的姐夫们在围堵郑家的子弟，因此明仪郡主想到自己的暴脾气，就没进宫坏事。 　　她很担心自己没忍住去抓花了淑妃的脸。 　　“在宫中……淑妃可又欺负了你没有？” 　　“淑妃娘娘被禁足了，最近我没看见她。”阿菀老实地说道。 　　明仪郡主冷笑了一声。 　　禁足？ 　　只是小小的禁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唯恐阿菀害怕，越发露出慈爱的表情对阿菀问道，“那七皇子呢？” 　　七皇子可是淑妃的亲儿子，亲娘被禁足，伴读被撵出后宫，表姐妹被东宫给退了货……这人吧，最喜欢迁怒，哪怕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的事，可是涉及到了自身，也十分喜欢怪罪到别人的身上。 　　虽然这件事是淑妃一家作死，可是七皇子难道还会埋怨自己的亲娘不成？ 　　怕不是要恨上阿菀呢，因此明仪郡主担心七皇子在宫中对阿菀做点儿什么。 　　阿菀却呆了呆。 　　对啊，七皇子呢？ 　　七皇子那美人儿可是淑妃的儿子，可是她在宫中这么久，没见过七皇子不说，也没听七皇子去给皇帝求过情啊。 　　“没见着他。”阿菀努力想了想，觉得这倒是奇了怪了，想到七皇子竟然对今日这事儿置身事外，她不免想到了萧秀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七皇子有些凉薄的话。 　　这份对亲娘与家族的冷眼旁观，虽然阿菀知道十分明智，也很合自己的心意，可是她莫名地就想到，七皇子的性子倒是与她堂兄韩誉有些相像，都十分理智，想到的都是最好的。韩誉觉得柳氏会带坏阿萱，因此不在韩国公面前为柳氏求情，只是暗中将自己的私房银两拿去送出府外给柳氏生活。 　　七皇子这也有点儿意思了。 　　不过韩誉到底还知道一腔热血，还知道去郑家堵门给阿菀报仇，叫阿菀觉得比七皇子多了几分血性。 　　阿菀说不清七皇子这样好不好，不过七皇子不纠缠怨恨她，她觉得其他的都无所谓。 　　“这样才好。七皇子倒是个懂事的。”明仪郡主勾了勾嘴角，哼了一声把阿菀抱得更紧了。她压低了声音与阿菀说话的时候，庆王已经交代了几句就跟太夫人告辞回府。 　　因他最近已经习惯了决断王府内外的一切事务，时间久了也不十分疲惫了，且因不大住在后院儿跟美人们恩恩爱爱，仿佛精神还好了些。见韩家仿佛还有官司要打，他便起身告辞，阿菀扶着门框眼巴巴地站在门槛儿口头看着庆王殿下。 　　“姑丈，姑丈记得叫表哥们来看我。” 　　庆王一回头就能看见这胖嘟嘟的小身影趴在门槛上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挥了挥手走了。 　　他一走，明仪郡主又不客气地把阿菀抱在怀里。 　　“说起表哥……”韩国公就嘴角抽搐地对太夫人说道，“母亲，阿誉这回有点不像话，竟然跟着罗家胡闹，儿子管教不严十分惭愧。” 　　韩誉这刚刚去考了试，回头还没等几天，榜还没下，也不知道高中没有，就已经去京都之中血雨腥风，得罪的竟然还是淑妃的娘家人。 　　虽然说阿菀得封县主，韩国公跟着高兴，可是韩国公也知道淑妃并未降位。郑家闯了这么大的祸，皇帝不过是责罚了小辈，并未罪及淑妃，韩国公也是在朝中历练多年的人物，自然看得出皇帝对淑妃还是很有感情的。他担心韩国公府与淑妃母子结仇，谁知道儿子已经拎着板儿砖往郑家去了。 　　……韩国公怎么不知道他儿子是这么热血的人呢？ 　　只是这岂不是得罪了淑妃与七皇子？韩国公很为韩誉担心，也不知道他跟谁学坏了。 　　罗家愿意为罗贵妃与阿菀出头，那就出头去好了，反正忠诚侯府有闺女在宫里，还如今封了贵妃，跟淑妃已经是大仇人。 　　可是韩国公府又何必与郑家结仇？ 　　一介书生这样暴躁，不好，不好啊。 　　太夫人就沉默地听着韩国公的低声抱怨，沉默了很久，突然冷笑了起来。 　　“亲侄女儿在宫里挨了欺负，你屁都没有一个，王八脖子一缩你装死鬼。如今反来埋怨阿誉？得亏你还有阿誉这个儿子，不然，我以为你如今已经成了个缩头的王八。” 第114章 　　“母亲，您这是怎么说话呢。”韩国公顿时讪讪地说道。 　　这家里人都在，自己挨了这一同喷，韩国公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凉得很。 　　“行了，就你扫兴，出去吧。不是说柳氏身上很不舒坦么？阿誉做什么，都有我看着。你管阿誉？我真是懒得说你。” 　　最近柳氏仗着自己有了身孕，一直在外头折腾，不过这种折腾自然只是一些柔柔的哭诉什么的……韩国公心疼无比，然而在太夫人的眼里却厌倦得不得了，越发不肯叫这种闹事的女人回来国公府。 　　因柳氏有孕，韩国公最近都仿佛长在外头了似的，这也就是阿菀今天回来，韩国公得回来看看阿菀这么一只已经开始吃皇粮的小米虫，不然韩国公大人的心早就飞到自己心肝儿的身边去了。太夫人也想得到，韩国公对韩誉给自己在外头结仇有些不满。 　　不过太夫人却对韩誉多了几分喜爱。 　　懂得维护自家人，这才叫男子汉。 　　若是有许多的“不得已”，还有许多的“隐忍”，那叫什么？ 　　那就是太夫人骂韩国公的话，就是个缩头的王八。 　　因此，太夫人横竖看韩国公不顺眼。 　　她的儿子里，就算是最病弱的韩三也有男子的血性，去了沙场，一去多年为这天下太平付出了很多很多。可是偏偏长子却总是叫她的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郁闷，为人也斤斤计较。 　　韩国公也郁闷，他一心为了家族多努力呢？ 　　老娘看不见自己的努力与辛苦也就算了，这时时在弟弟们的面前对自己这样呵斥，做长兄的也要面子不是？因心里有些不爽，韩国公略坐了坐就垂头丧气地走了，直接走去了柳氏的外宅。 　　柳氏知道如今阿菀成了县主，姨母在宫中封了贵妃，自然是吃了一惊，没想到阿菀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 　　她心里顿时翻腾了很多，想到了很多，因此这天早上，阿萱脸色发白地来见阿菀。 　　胖团子从皇帝的内库里发了家，因此给家里人带了很多的礼物，人人有份儿，自然如今也有阿萱的。 　　当然，阿恬现在远在庙里，阿菀就不知道有这个人了。 　　阿萱得了阿菀送的两颗漂亮的红宝，大大的，与如今外头的那些红宝比起来更加璀璨剔透，是难得的珍品，想到阿菀如今这样得宫中宠爱，竟然还知道想着自己，再想到从前自己挤兑阿菀的时候，还曾经“病了”，顿时有些不自在。 　　她如今明白了很多，也明白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眼皮子浅，当时不以为耻，如今却深深地心虚，且想到前些时候柳氏在外叫人给自己传的话儿，她心里越发地有些抑郁，见阿菀今日正坐在软乎乎的小垫子上张牙舞爪地跟自己面前的丫鬟说自己的传奇故事，阿萱进门的时候就咳嗽了一声。 　　阿菀一转头，看见是阿萱，顿时哼了一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她白白胖胖的，坐在软乎乎的小垫子上，阿萱见她竟然对自己翘尾巴，默默地忍耐着，没有上去掐一把。 　　“坐呀。”阿菀做出一副主人的样子对阿萱问道，“有何贵干呀？” 　　她摇头晃脑的，阿萱见房里没人，明仪郡主不知去了哪里，垂了垂眼睛，转头望阿菀的方向丢了一个荷包。 　　“送给你。” 　　“两颗红宝，竟然只换了一个荷包。”胖团子原形毕露……反正阿萱从前跟自己什么都掐过了，因此扭着荷包哼哼着，矜持地挂在了自己的小蛮腰上，对回头咬着牙看着自己的阿萱说道，“看在三姐姐专门给我缝的，不要难免伤了你的心。罢了，就给你这么个面子。” 　　她还幽幽一叹，仿佛真的就是为了给阿萱这么面子，一副善良得不得了的样子。 　　阿萱继续隐忍着，许久之后才小声说道，“多谢你送我的东西。” 　　“大姐姐四妹妹六妹妹七妹妹处我都送了，不是专门儿给你一个人儿的。”阿菀急忙说道。 　　“我知道。不过就算如此，我也多谢你。”阿萱本就是个小美女，此刻目光潋滟多情，少女的风姿令人倾倒。她美眸流转，抿了抿嘴角才小声说道，“我从前……对不住。”她都这么大的人，当初竟然跟阿菀一个小妹妹计较，本就是她的不对。 　　她竟然能主动提起这个，阿菀自然也不是什么小心眼儿的人，讪讪地说道，“过去的事儿就算啦。姐妹哪儿有隔夜仇呢。”她哼哼了两声，还挺成熟，阿萱转头噗嗤笑了一声，见阿菀看着自己，轻声说道，“我如今与你和解，并不是因你做了县主才讨好你的。” 　　“你怎么会怎么想。” 　　因为这就是柳氏给她透过的话儿。 　　阿萱心里莫名有些苦涩。 　　当初柳氏叫她隐忍，在阿恬的身边言听计从，仿佛是阿恬身边的小丫鬟，说是有好处。 　　如今柳氏又叫她讨好阿菀，说是日后必然有她的大好前程。 　　可是不知为什么，从前阿萱觉得柳氏是对的，如今却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儿了。 　　或许是挺直了的脊背，如今习惯了挺拔，就再也弯不下去了。 　　也或许是面对对自己真心的姐妹，再心存算计，她只恐自己当真成了小人。 　　“没什么，就是怕你多心。”只是阿菀才多大，阿萱也觉得自己仿佛与阿菀说得有点儿深奥，她想到柳氏叫人传话儿的那些事，心里莫名憋闷，因此反倒愿意与阿菀这没心没肺的大米虫说说闲话，免得在屋里自己闷死了自己。 　　因与阿菀慢慢地和好，阿萱与阿菀倒是亲近了几分，只是她如今也明白嬷嬷们所谓的姐妹情深其实并不是面上伪装的和睦，而是素日里对姐妹们的真心往来，因此平常就多带着府中的四姑娘。 　　六姑娘比阿菀还小，正吃奶呢，因此尚且不能有什么感情。 　　倒是四姑娘，同样是韩国公庶女，只是生母不得宠，在府中过得寻常，如今叫阿萱带着，叫阿菀瞧着，阿萱竟然还有了几分做姐姐的样子。 　　她就唏嘘了两声，觉得这约束女孩儿，还得是太夫人的雷霆手段呐，别管从前是什么样儿的姑娘，落在嬷嬷们的手里，保管都成了规规矩矩的姑娘。 　　更何况太夫人其实并不禁止女孩儿陶冶情操，阿萱依旧能诗会画还会抚琴，只是才女的名声不再满京都的流传，素日里倒是清闲了很多。这府中顿时太平了几分，只是有一件事有些可惜，就是韩誉这一科没中，名落孙山，得再等三年。 　　对于这件事，韩国公有些失望，然而韩誉却很平静。 　　他如今年纪小，就算三年之后再考也依旧是个有才的少年，只不过是没法儿给韩国公炫耀了而已。 　　不过或许是因为一块儿在郑家门口儿蹲过角门儿，韩誉与二房独子韩潇的兄弟情分多了些，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最近因朝中忙碌了几分，因此郑家的门口少了些人，郑家这又敢上街了。 　　阿菀觉得表哥们都辛苦了，挨个儿王府过去抚慰了一番，不说萧堂兄弟与萧秀，这都不必提，只到了安王府，她受到了安王妃的热情的接待。看见阿菀软乎乎胖嘟嘟的一只团子竟然有那么大的福气做了县主，安王妃越发觉得这门婚事做得极好。 　　她看阿菀的目光仿佛能滴出水来，慈爱得跟亲娘没啥两样儿了。 　　安王不见踪影，倒是安王世子与安王府大公子萧大一块儿来了。 　　萧大依旧是那么一副三角眼很阴险的样子，据说这样子吓哭了郑家的一个柔弱的姑娘，仿佛很担心他堵在门外是要强抢民女……不过阿菀看萧大这么一副不怀好意的脸也觉得郑家担忧得有点道理。 　　看着这位大公子英俊有余正气不足的脸，她吭哧吭哧地从安王妃身边的椅子上跳下来就给这两位行礼，奶声奶气地说道，“多谢世子与大公子为我出头。”她这圆滚滚作揖，小身子一拱一拱的，安王世子本就是个斯文温文的白面青年，顿时红了一张脸。 　　其实他也没干啥，文不成武不就的，蹲在郑家门口就是随便趁乱敲了及闷棍，在前头冲锋肯定找不着他。 　　“我也没做什么。” 　　“世子愿意为我去郑家讨回公道，我都记在心里，你真是好人！”胖团子先给安王世子发了一张好人卡，觉得自己对这位未来二姐夫也是蛮震惊的。 　　最近安王世子在朝中过得不错，有萧河提携，也颇有些风光，可是这都风光起来了，还依旧是这么一副软软的脾气，完全没有得了权势就厉害起来，也很不容易了。她觉得这二姐夫是真软，合适奴役，只不过来日方长，不着急，免得把这二姐夫给吓跑，就转头对萧大行礼。 　　“多谢大公子，你也是大大的好人！” 　　萧大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看着仰头乖乖地看着自己的胖团子，惊呆了。 　　他正偷偷儿对废材世子翻白眼儿呢，谁知道胖团子竟然还会主动感谢自己呢？ 　　擦了擦自己手心儿里的汗，他眼睛放光，想到自家媳妇儿还没见过这团子呢，急忙主动要拐走这小家伙儿。 　　“咱们王府可美了，还有好吃的糖果，还有特别特别好吃的点心，哎哟那咬一口软乎乎香甜极了，还有漂亮的花儿……”见阿菀看着自己呆住了，萧大三角眼里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光来，对一只不知人间险恶的团子伸出了罪恶的手，“跟哥哥走，咱们吃好吃的糕糕啊？” 　　安王妃：…… 　　胖团子：…… 　　这是狼外婆吧？ 第115章 　　因安王府大公子十分之不像好人，三角眼充满了邪恶，因此胖团子坚决地拒绝了。 　　大公子很失落，转身走了。 　　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阿菀一瞬间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觉得伤害了大公子一颗纯纯的…… 　　大公子半柱香之后又王者归来了。 　　他还十分讨好地扶着一个笑容温柔的美貌女子，嘴里巴巴儿地说道，“知道五姑娘来了我就去找你了。你不是喜欢五姑娘么？看！就在哪儿！” 　　这三角眼地大灰狼就把胖团子给卖了，在她瞠目结舌的目光里对身边的女子继续讨好地说道，“我的心尖尖儿上全都是你啊。你喜欢的人，我自然留心。你看，多么嫩……可爱的团子呀。”他笑容满面，一旁的女子也不觉得这家伙是个坏蛋，还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多谢你。” 　　大公子顿时昂首挺胸。 　　阿菀就默默地惊呆了。 　　这两位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儿，可是她听过的传闻不是这样的。 　　说好的天天把大公子往死里打的巾帼英雄呢？ 　　如今这样温柔贤惠，莫非还当真是书香门第？ 　　胖团子一下子对允文允武的书香门第产生了敬畏。 　　不过安王妃仿佛是常常看见这两位如此……这夫妻俩好的时候如胶似漆，不好的时候就打架……当然，是大奶奶单方面殴打萧大，萧大竟然好高大的男人制不住自家媳妇妇儿，哭着被打了之后还要对上门的安王妃常常说一句“其实我家大奶奶也挺好的”。 　　对于这两位，安王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如今萧大却不怎么对府里的事儿上心了，他最近求萧河给自己寻了军中的差事，努力奋发图强，对王府的这点勾心斗角就少了很多的注意。 　　因萧大还跟着萧河与安王世子一块儿去打了郑家的小辈，听说还是那种冲锋型顶在最前面的，安王妃犹豫了多日，终于对萧大没了什么恶感。 　　只要不来抢她儿子的爵位，不图谋她儿子的东西，萧大这庶子其实也挺好的。 　　至少比府里其他的不省心的强多了。 　　因见大奶奶来了，安王妃与大奶奶倒是关系不错，笑着叫她进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庶子的儿媳竟然在自己的面前还很有分量。 　　不过大奶奶虽然对她恭敬，可是对萧大的生母也十分孝顺，并未看不起萧大生母不过是个侍妾的地位。那女人现在也认命了，受了大奶奶的画饼，一块儿憧憬了一下往后分家自己当个老封君什么的，因此也就与安王妃少了冲突。 　　她笑着扶起了大奶奶，看向一旁的阿菀说道，“这是咱们府里的大奶奶，你就叫一声……”安王妃对阿菀柔声说道，“就叫一声表嫂就是。” 　　这豪门皇族的转折亲这么多，萧大算起来大概也能跟阿菀攀一个表哥，因此安王妃才有这样的话。见胖团子上前扭着小身子一点儿都不羞涩地给大奶奶施礼，她就对这个庶子媳妇儿笑着说道，“这是长庆侯的嫡女，安平县主阿菀。她性子乖巧，往后你在外头多照顾照顾她。” 　　安王妃看阿菀这样乖巧伶俐，心里不由有些遗憾。 　　若她家世子娶的是阿菀多好，这样活泼讨喜的小姑娘，养在自己的面前当亲闺女都是极好的。 　　“表嫂表嫂，你真好看！”胖团子仰头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的大奶奶说道，“就像是一朵莲花……” 　　“你可真有眼光。”他媳妇儿可不就像是一朵纯纯的莲花儿么，萧大就美滋滋地点头。 　　胖团子沉默了。 　　台词被抢，一时之间阿菀都接不上话儿了。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见大奶奶笑眯眯地坐在安王妃的下首，俯身把自己给抱起来，急忙撅着嘴巴去亲大奶奶的脸颊卖力地说道，“表嫂，我是一只可善良的好团子。听说你喜欢我。以后会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么？” 　　她眼睛圆滚滚的，温润得仿佛小兽，大奶奶惊讶地发现，巾帼英雄长庆侯竟然能养出这么软的一只团子来。她下意识地就把这小家伙儿给收在怀里了，感受着小东西软乎乎的依赖和亲近，心里有是满足又是遗憾。 　　满足怀里有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家伙儿。 　　可是这小东西不属于自己，大概晚一些就得被人家家里人给带回家了。 　　莫名的，感觉到这团子偷偷儿拿软乎乎的小嘴巴亲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大奶奶书香门第的心都被打动了。 　　阿菀这样可爱，想必她那位未来弟妹也同样是这样可爱的，会亲亲她，抱抱她，要求把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小家伙儿吧？ 　　若当真如此，那大奶奶倒是觉得妯娌之间可以多走动走动。 　　因此，大奶奶就对未来的世子妃多了几分好感与急迫，她掐指算了一下，听安王妃说韩国公府还想把韩国公府二姑娘给多留两年，不由有些遗憾，又忍不住暗中去看了一眼没用的废材世子……倒是有点儿能耐使出个美男计什么的叫人家二姑娘非君不嫁早早就想要嫁过来啊？ 　　因觉得安王世子不给力，大奶奶就笑着摸着阿菀的小身子说道，“自然是把阿菀你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你不会争的，对不对？”后面这句话，问的就是萧大了。 　　萧大笑容满面，搓手说道，“不敢争，你的心里有我一小块位置就足够了。” 　　安王妃觉得自己没眼看。 　　也不知道安王那王八蛋怎么生出萧大这种奇葩的。 　　当然，她的亲生儿子安王世子也一样儿奇葩，软乎乎，面嘟嘟，耳根子软，不过好在十分听话。 　　只要别被有心计的人哄了去，也算是还凑合吧。 　　至少安王世子的心还算纯良，没有长歪，叫安王妃操心。 　　她微笑着叫人上茶，见安王世子温文地坐在一旁，若是不开口说话，眉宇间的神情十分温和，看起来还蛮有欺骗相的。 　　想到那位韩国公府的二姑娘，安王妃心里不免多出几分期待来，也希望安王世子与阿恬能如同此刻的萧大与大奶奶一般琴瑟和鸣。 　　她不是一个见不得儿媳妇儿讨儿子喜欢，因此非要叫两口子彼此之间不好的性子，同样也不是一个非要为了给儿媳妇儿添堵就叫儿子纳妾的性子，因如今愈发看重韩国公府，安王妃都跟儿子说了，反正两年以后就有正经媳妇儿了，成亲之前，还是老实点儿，一个人睡吧。 　　难道两年还忍不得？ 　　安王世子本就是个软弱的人，见母亲这样要求，也就默默地听从，没什么可反驳的。 　　亲娘又不会害他。 　　只是看见阿菀亲亲热热地与大奶奶说话，安王世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他莫名就想到曾经自己那一次登门拜访韩国公府，见到的阿恬的性子仿佛有点儿……虽然他对阿恬不怎么好看不太在意，这年头儿，越漂亮的美人儿越是食人花儿。 　　就跟安王府后院儿的那群美人似的，面上娇羞倾国倾城的，背地里那就别说了，安王世子想想都觉得肝儿疼。他畏惧美貌的女子，也畏惧大奶奶这般敢对男人动手，且男人竟然还不是她对手的女子，因此此刻想想阿恬羞涩的样子，又觉得有些犹豫。 　　这种复杂的情绪他也不敢对人倾吐，不然若是叫萧河知道，萧河不得往死里打他？ 　　见阿菀胖嘟嘟一团，安王世子想了想，就决定先对这团子好点儿。 　　那叫怎么说的来的？ 　　想要和妻子琴瑟和鸣，就得先摆平她的姐姐妹妹什么的…… 　　“去给县主取些新做的点心来。”安王世子斯文地对丫鬟说道。 　　大奶奶见他对阿菀示好，知道安王世子是有意在成亲之前做个好姐夫什么的，因此沉吟了片刻就笑着对安王妃说道，“阿菀与我倒是投缘。见了阿菀，我就想，能养出阿菀这样女孩儿的人家儿，大抵姐妹们都是极好的。您若是素日里来往韩国公府，也叫上儿媳，儿媳也能多几个说话的人。” 　　她不仅是为了什么说说话，也是为了韩国公府这门姻亲。既然安王世子与韩国公府联姻，她自然也算是韩国公府的姻亲。 　　她与萧大日后总是要分家出去，到时候离开安王府，谁还在意萧大这个安王庶长子。 　　如今与姻亲多走动，日后来往亲近，才对萧大的前程有利。 　　只是这点心思他并未隐瞒安王妃，安王妃因她孝顺懂事，也愿意给他们夫妻这个机会。 　　“那也好。”她笑着点头说道。 　　“多谢母亲。” 　　萧大就坐在妻子的身边，只觉得大奶奶一颗心都是在为自己筹谋，心里甜得跟蜜似的，嘿嘿直笑，看起来越发不怀好意了。 　　阿菀一眼看见，抽了抽自己的小身子，往大奶奶的怀里蹭了蹭，又觉得有点儿心虚。 　　她觉得吧，如今韩国公府上能与大奶奶说说话儿的也就是刚刚改邪归正的阿萱了。若是某日遇上阿恬…… 　　她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当日韩国公府将庆王妃嫁给庆王时的那种心虚还有莫名的愧疚和对不住。 　　还有憋在心里，明明知道这男人即将苦逼却不得不为了家中给骗婚的那种罪恶感。 　　就算在家中再多龃龉，可是出卖姐妹就有点儿过分了。 　　阿菀做不来在外说阿恬的坏话儿。 　　迎着大奶奶期待的目光，阿菀觉得回头有必要偷偷儿问问她家祖母，那个啥……二姑娘这改好了没有？ 　　阿萱这样弱柳扶风的美人儿都已经正直起来了，阿恬莫非还改造不成？ 　　可是若当真改好了，为什么迟迟不见回来呢？ 　　莫非还真想在庙里烧两年的香不成？ 　　顽固派啊？ 第116章 　　阿菀都有这样的想法，太夫人自然也是有这样的想法。 　　阿恬到底是她的孙女儿，怎么可能眼看着在庙里吃苦。 　　因此，太夫人就叫人去庙里询问，问问阿恬怎么样了。 　　老嬷嬷给出的回应并不是很叫太夫人满意。 　　倒也不是阿恬如今依旧摆出一副气盛固执的样子来天天哭闹，而是阿恬如今过于顺从，这虽然是阿恬的缓兵之计，想先骗着回家里来再说其他的，然而这些小心思哪里能逃出老嬷嬷的法眼，因此老嬷嬷跟太夫人说，还得过段时间。 　　这一过段时间就已经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外头银装素裹寒风萧瑟，胖团子也不大出去了，天天猫在暖呼呼的屋子里吃点心。她因身子虚弱，因此不敢往外头去玩儿雪，今天就看见河间王妃带着萧秀过来了。 　　“大姑母，大姑母我可想你。”阿菀穿着厚厚的衣裳，小脸儿红扑扑地滚过来，就跟一颗糯米团子似的。 　　她白胖可爱，穿着漂亮的暖暖的衣裳，已经成了一颗球。 　　河间王妃不由笑着回头看了跟着自己的儿子一眼，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 　　“这是什么呀？”见萧秀的身后还有两个看起来高大强壮的下人抬着什么，阿菀探头探脑地问道。 　　萧秀却不叫阿菀到自己的跟前，先去炉火边儿上把自己烤得暖洋洋了的，这才过来抱阿菀的小身子，叫人把一个大大的东西放在地上，掀开了上面的布料说道，“王府里才做了几样冰雕，你素日里不能出去玩儿，我叫人抬来给你看。” 　　这冰雕晶莹剔透，看起来亮晶晶的，虽然造型不大奇异，可是看起来却精致，乃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漂亮的小狮子。阿菀早就因不能出去玩儿心里有些遗憾，此刻回头看了看萧秀，急忙凑到冰雕前，拿小爪子去摸冰雕的表面。 　　入手凉飕飕的，可是阿菀的眼睛却弯了起来。 　　“可是放在屋儿里很快就会化了。”阿菀有些遗憾地说道。 　　“化了就再做。你开心就好。”萧秀的手已经热乎乎的了，见站在冰雕前的胖团子一下一下拿胖手指去戳冰雕的表面，走过去也握了握阿菀的指尖儿，觉得凉了，还捧起自家表妹的小爪子来放在嘴边儿给吹吹……这么细心还温柔，顿时就叫阿菀震惊了。 　　她呆呆地看着自家一颗团子样儿的表哥给自己吹小爪子，很久之后，嘴角抽搐地问道，“表哥，你跟谁学的？”虽然表哥懂得服侍自己是很好的事，可是胖团子要说……这经验看起来很丰富啊。 　　“父王就是这么给母亲暖手的。”萧秀一本正经地说道。 　　河间王妃面上露出了淡定的微笑，看着自家老娘垂头仿佛听不见的样子，心里也是很受伤。 　　……这倒霉儿子…… 　　往后看来夫妻两个是不能随随便便亲热的了。 　　“姑丈对姑母真好啊。”阿菀感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手也不凉了，就把手抽出来，很有一种拔X无情的感觉，只围着这冰雕转来转去。 　　她这样转来转去的看起来很喜欢，一旁，今日跟着阿萱来给太夫人请安的四姑娘阿兰也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 　　只是她素日里是个羞涩腼腆的人，因见萧秀也在一旁，便只和阿萱坐在一块儿并不走到冰雕的面前。因阿萱如今与阿菀的关系不错，虽然姐妹经常互怼……不过吵吵闹闹才是自家姐妹，她就拉着阿兰一块儿走到冰雕前去看看。 　　见冰雕栩栩如生，不过看起来的确有点化了，阿萱不由有些可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准备面对此情此景的，来一个吟诗作对。 　　阿菀看了一眼，默默地往一旁拱了拱。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萱嘴角抽搐地问道。 　　“给大才女让个位置，你不是要抒情了么？”阿菀十分乖巧地问道。 　　她这样善良，阿兰都觉得这位三房的堂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了。 　　阿萱却觉得这团子有点儿蔫儿坏。 　　“我不吟诗。随便看看。”大才女决定还是先不要吟诗，不然这只团子容易心里生出嫉妒回头压迫她什么的，只回头对身边的庶妹阿兰低声说道，“你也来瞧瞧，家里虽然雪景儿多，可是这样的冰雕却不常见。” 　　阿兰同样是韩国公庶女，跟阿萱不是一个娘生的。不过阿萱如今也学着提携姐妹，而不是独善其身，倒是亲近了阿兰许多。阿兰虽然是府里的四姑娘，可是因生母不得宠，因此养成了有些懦弱的脾气。 　　她和阿萱差了一岁，如今也要长大了，却不知道姻缘在哪儿。 　　因阿萱如今多亲近她几分，阿兰心里也欢喜的。 　　“凉的。”见胖团子对自己笑了，并不十分排斥自己，虽然阿兰知道阿菀是个很好的妹妹，可是还是有些迟疑，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把手碰了碰冰雕的表面。 　　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这个笑容真好看啊。 　　阿菀就一脸感慨，觉得别看韩国公总是各种毛病，不过这眼光当真不错，能放在国公府里的都是大美人，生出来的女孩儿也都各有各的美貌。 　　阿萱就已经是个妩媚多情的小美女，说起来阿兰的美貌也不差阿萱什么。只是她素日里没有阿萱的才情，也因生母软弱，因此被养得软弱了一些。太夫人曾经也因这个庶出的孙女儿考虑了很多，因阿兰生得美貌却软弱，想到她日后的终身，也有些忧虑。 　　她能把女孩子们养成正直的女子，可是却不能改了她们的天性。 　　阿萱本就是能诗会画的女孩儿，因此如今也依旧是带着几分才气还会弹琴什么的。 　　可是阿兰就算太夫人再如何提携，却还是有些软弱胆怯，因自己庶女的身份有些不敢在众人的面前十分高声。 　　这样的软弱叫太夫人头疼极了，这天天在她的耳边说不要怕，可是她却还是怕怕的，这叫人怎么整呢？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河间王妃见太夫人的目光投在阿兰的身上，从侧面看去，阿兰生得姿容温婉可爱，她心里一动轻声问道，“母亲是为了四丫头担心？” 　　“你看看她……我只担心她这脾气在夫家立不住。”太夫人如今把几个女孩儿恨不能都养在眼前，可是也是有限了。 　　她侧头看了阿兰一眼，低声说道，“一年大两年小的，这两个丫头都又长大了一岁，若是如今还不筹谋，等到她们花嫁之时，恐怕就耽误了。” 　　这京都之中豪门贵女，谁不是为了姑娘从前几年就开始寻摸些好的女婿。若是这几个女孩儿如阿琪那般，一家有女百家求也就算了，可是阿萱与阿兰同是庶女，阿萱还好些，有柳氏与韩誉为她筹谋，总不会十分吃亏。 　　可是阿兰是这样的性子，又是一个庶女不说，还没有同胞兄弟。 　　太夫人想着，若是不从前几年就相看起来，怕临时抱佛脚，到时候遇人不淑。 　　若当真遇到不好的人，那阿兰的脾气，怕不是要被磋磨死。 　　“母亲也是一片慈心。”河间王妃顿了顿，试探地问道，“要不然，我也帮她瞧瞧？” 　　“你若是有心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也莫要寻摸那些高门大户。”见河间王妃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太夫人便轻声说道，“高门大户，寻常的族人就太多，阿兰的性子软弱，一则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另一则……”她叹气说道，“妯娌之间，姑嫂之间的学问那么多，恐怕她是应付不过来的。若是豪门大族，一个宅院里过日子，她恐怕过不来。若是寻那些新荣之家，我瞧着倒是还好些。” 　　“新荣之家大多是书香门第，怕是不愿意娶一个庶女。”读书人也是要脸面的，若是为了娶一个庶女却叫人诟病讨好勋贵都乐意娶一个庶女了，这人家也是不干的。 　　更何况读书人的家里规矩更多，嫡庶更加分明，恐怕还不及豪门勋贵之家宽泛。 　　“叫我的意思，是叫你寻那些人口简单，家中公婆和睦些的人家儿。人口不必很多，子弟上进，没有什么坏习惯……” 　　太夫人一边斟酌，一边垂头数着阿兰得嫁到什么人家去不会吃苦，这一连声的数着数儿，别说旁人，就是刚刚自告奋勇的河间王妃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她就呆呆地捧着手里的暖茶看着太夫人数着数着，许久过后，太夫人收声说道，“也就这些了，旁的也不挑了。” 　　“母亲您这还叫不挑了？您这已经挑剔到了极点。”河间王妃耿直地说道。 　　太夫人这一句句说得简单，可是这样四角俱全的人家，本就是香饽饽的好么？ 　　多得是勋贵人家，甚至宗室王府乐意把自家的嫡女嫁过去。 　　阿兰还想从这上头捡便宜…… 　　河间王妃本是想给阿兰寻个寻常温和些的庶子也就算了，谁知道太夫人竟然还有这样多的挑剔，顿时就对太夫人轻声说道，“您且放宽些条件。四丫头不过是个庶女，就算是您中意人家人口简单，可是人口简单的好处，难道只有咱们家知道不成？” 　　见太夫人叹了一口气，仿佛也知道自己挑剔了，河间王妃看了看正和阿菀站在一块儿去围着冰雕笑着的几个女孩儿，顿了顿才对太夫人说道，“叫我说，三丫头四丫头的婚事是得早早儿定下来。” 　　“你这话是何意？”太夫人诧异地问道。 　　“若她们也长到阿琪那样的年纪，母亲，大哥就怕要再出手。您想想大哥……” 　　之前安王府是个火坑，韩国公不也是眼睛眨都不眨，就把阿琪往火坑里推么。 第117章 　　这韩国公的人品，若是等到两个庶女长到花期一看是俩美人儿，那这婚事就不好说了。 　　到底是多年兄妹，河间王妃真没想错自家亲哥。 　　韩国公还真的觉得自家很需要联姻了。 　　因阿琪嫁入英王府，萧河虽然是个冷淡的人，可对岳父总是有几分尊重，再加上安王世子现在跟着萧河同进退的，在朝中很给韩国公面子。 　　韩国公左青龙右白虎……左边一只英王嫡长孙，一边一只安王世子的，都对自己十分尊重，韩国公就很自得了。不仅是自家联姻的自得，甚至韩国公还在想，他为自己的爱女们铺就了一条很好的生活的路，日后做王妃的做王妃，做世子妃的做世子妃，这不都是老父亲拳拳的慈爱之心么？ 　　因为两个女婿这样重大的成功，因此韩国公对余下的几个女儿也上心了几分。 　　这一天，河间王妃自己走了，把萧秀留在了韩国公府陪着阿菀。 　　阿菀恋恋不舍地和河间王妃挥泪再见，和萧秀一块儿坐在太夫人的身边。 　　“这两个孩子如今感情是真好。”韩国公夫人如今也常常来太夫人的身边一块儿教养自己的嫡子长生，韩国公世子因除了睡睡了吃，如今胖嘟嘟的，十分肥嫩可爱。 　　只是韩国公世子也不知是否心宽的缘故，一天里七八个时辰都是在睡着。看见阿菀把自家小堂弟放在身边，长生偏偏抱着阿菀的胖手指就能睡得喷香，一大一小两只团子都被养得胖嘟嘟的，韩国公夫人不由多了几分慈爱。 　　虽然说太夫人处如今还教养着阿萱与阿兰，不过韩国公夫人并不是一个迁怒的人。 　　只要阿萱与阿兰不要伤害自己的儿子，那韩国公夫人十分能容人，对庶女们也多了几分温煦。 　　见阿萱亲手捧茶给自己，韩国公夫人笑了笑，接过来，然而见到阿萱如今眉目清正，再想想如今被关在庙里的阿恬，韩国公夫人心中不由有些黯淡。 　　她心里酸涩了几分，这母女的天性就是如此，见着面儿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这么就没见到阿恬，天寒地冻的，韩国公夫人心里总是惦记几分。她知道庙里的生活清苦，且必然没有家中这样温暖，想到今年的风雪格外大，不由多了几分忧心。 　　只是这份忧心被她掩饰，她不敢往外说。 　　不然若说出去，莫非只她这一个母亲关心阿恬，太夫人对阿恬的生死无动于衷不成？ 　　太夫人想必也应该会叫庙里多关照阿恬几分。 　　“阿秀是个做哥哥的样子，阿菀自然亲近阿秀，”见萧秀正给阿菀剥着一个橘子，雪白的小手儿挖出蜜糖似的橘子就往阿菀的嘴里塞。胖团子吃得开心，时不时还噘着嘴叫萧秀给擦一擦，河间王世子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十分认真，太夫人微笑了一下。 　　她心里舒坦了，对韩国公夫人继续说道，“阿菀与表哥们都很好。只可惜老三夫妻俩如今没有机会看见。”韩三夫妻今年传来书信还有许多的年礼，年礼厚厚的一份，都堆在韩国公府的库房，说是边关如今正有零星的战事，因此不能派遣阿菀的哥哥们回来。 　　太夫人不由有些遗憾。 　　往年里，韩三总是会叫两个儿子中的一个来京都，见见祖母，叫她也看看自己的爱孙的。 　　只是今年她本以为还会有个孩子回来，谁知道竟然不回来了。 　　“三弟与弟妹一心为陛下效忠，咱们也只能忍着。只是我听外头的人说，陛下今年厚赏了各处边关的不少将领，不仅三弟弟妹有其中一份儿，仿佛还有几家都得了陛下的赏赐，如今正风光。” 　　皇帝是个有心人，知道自己的臣子在外风餐露宿，边关十分苦寒，因此这些年往边关去的赏赐就没有断绝过。不过今年格外厚重，虽然说如韩三夫妻这样的主将每年重赏都是寻常事，可是今年皇帝不仅重赏主将，连一些有名姓，有军功的副将们都得了很重的赏赐。 　　如今京都之中武将之家多显赫，素日里韩国公夫人冷眼瞧着，也有些武将之家有些得意太过了。 　　太夫人便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我听说忠诚侯府如今因都是女眷在家中，因此谨守门户，不大在外往来。” 　　她见韩国公夫人点头，便笑了笑温声说道，“陛下的隆恩是陛下的隆恩，只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应该明白，再有许多的功勋，其实也越不过陛下去。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若是猖狂起来，自认自己是陛下面前的功臣就不好了。咱们家几年也消停些，不要太过张扬。” 　　她不过是谨慎之言，然而韩国公夫人却十分听从，忙点头说道，“儿媳明白。” 　　见她通透，太夫人便微笑了起来。 　　“陈氏这一胎生了个闺女……日后就叫陈氏自己抚养就是。”韩国公的侍妾陈姨娘当初有孕在身，都以为是个儿子，太夫人也对庶出的孙子生出几分厚望，只是之后韩国公夫人生下嫡子，太夫人便对陈姨娘生男生女并不十分在意了。 　　毕竟庶出的孙儿，无论男女，都是韩家的血脉，她一视同仁就是。不过她听说陈氏生了一个庶女反倒没有哭闹，而是对生出女儿十分满意，就忍不住笑了笑。 　　陈姨娘对韩国公夫人再毕恭毕敬，也是聪明人。 　　唯恐生了庶子是给韩国公夫人生的，因此陈姨娘反倒愿意生个闺女。 　　左右就算是韩国公的庶女，日后嫁个好人家儿自然也有陈姨娘往后的前程。 　　“陈氏是个老实的。”陈姨娘生得妩媚多情，想当初是能和柳氏分庭抗礼的人物儿，不过与柳氏不同，陈姨娘一向都对韩国公夫人毕恭毕敬，因此韩国公夫人对陈姨娘的印象不坏。 　　更何况陈姨娘机灵，抱着新出生的闺女跟韩国公夫人投了诚，显然发现韩国公不是个能靠得住的货……因陈姨娘已经对她坦言，往后这庶女的前程还挂在嫡母的身上不假，也希望日后得到韩国公夫人与世子的庇护，韩国公夫人对陈姨娘没什么忧虑的。 　　她也不担心陈姨娘唬自己，反正世子之位已经尘埃落定。 　　至于庶女……韩国公夫人对懂事的庶女的确温煦，可是也没有什么心情亲自教养。 　　陈姨娘生了府里的八姑娘，往后这是陈姨娘的依靠，她何必夺走人家的指望，叫陈姨娘与自己反目呢？ 　　“本之前就想对您提这件事。陈氏与我说了，希望能养着八姑娘。我想着八姑娘年纪小，还是叫生母抚养才妥当。” 　　韩国公夫人温和地对太夫人说道，“更何况陈氏一向本分。从没有恃宠而骄的时候，她难得求我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对陈姨娘这样和善，太夫人便微微点头提醒她说道，“虽然说你宽容些是府中的好事，只是万万不能养大了她的心。” 　　“儿媳会留意。”韩国公夫人急忙笑着说道。 　　她本还想对太夫人提一提阿恬的事，只是正想开口，却见韩国公从门外进来。 　　帘子被掀开，卷起了几分外头的冰雪，韩国公身穿大氅快步进门，走到太夫人的身边，目光在韩国公夫人的身上漫不经心地扫过，就把眼睛落在了下方坐着的两个庶女的身上。 　　他看起来笑眯眯的，慈爱又温煦，阿萱与阿兰起身给韩国公请安，阿菀也仰着小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给韩国公拜了拜。她穿着一件小褂子，大红色很漂亮，领口还围着一圈儿雪白的兔毛，看起来雪白可爱。 　　韩国公看阿菀眉目似画的，想到了宫中透出的一些讯息，微笑了。 　　他上前想要摸摸阿菀的小脑袋。 　　萧秀挺身而出，把自己的小脑袋凑过去，叫韩国公摸了摸。 　　韩国公的大手冰冷，带着外面的霜风的气息，萧秀蹭了蹭，这才收回自己的小脑袋。 　　韩国公：…… 　　行吧。 　　虽然不是县主侄女儿的，不过是世子外甥的，摸起来也不亏。 　　“母亲房里今日倒是热闹。”韩国公叫太夫人屋里的两个丫鬟给自己解开了大氅坐在太夫人的面前，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太夫人对他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儿倒是也有几分温煦，因此关切地问道，“你在外冷不冷？” 　　她这样慈爱，韩国公难免有些受宠若惊，忙笑着说道，“儿子在外也不怎么冷。都是暖房，各处的差事也不忙。”如今都要过年了，谁还往死里干活儿……当大家对皇帝陛下真的肝脑涂地呢？ 　　见太夫人微笑颔首，韩国公忙将眼睛转到阿菀的身上去。 　　“今日路过东宫，太子还跟我说，说是最近叫你去东宫玩儿，太子妃也想念你。” 　　“我冷。太子心疼我，不会叫我去东宫啦。”阿菀缩了缩小脖子，露出几分胆怯。 　　她一听这话就知道韩国公是瞎编的。 　　太子，太子把她放在心尖尖儿上，太子妃更是如此，素日里常常叫人给她送个好看的手炉，或是给她送几张漂亮的狐皮，千叮咛万嘱咐叫阿菀不要冻着，不要贪玩玩雪什么的，怎么可能叫阿菀往东宫去呢？ 　　这大冷的天儿出去了，那胖团子还不成了冰冻团子啊？ 　　她一副娇气得不得了的小模样儿，奶声奶气地说话，韩国公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法理解这对太子不是很热络都不知道巴结的团子。 　　“也……不是很冷。若是你觉得冷，”韩国公循循善诱，对歪头看着自己的胖团子微笑说道，“下次去东宫，叫你的姐姐们陪你去，有她们照顾你就不冷了，对不对？” 第118章 　　阿菀一愣。 　　半晌，她懂了。 　　别看她年纪小，可是韩国公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想把两个小美女往太子的面前一摆…… 　　韩国公咋不上天呢？ 　　只是胖团子有心叫她大伯父别想这美事儿了。 　　想当初淑妃娘娘家的那阿嫣多好看啊，说一句绝色美女也差不多了，可是太子不还是没看上么。 　　不仅没看上，那时候皇帝陛下叫阿嫣不许进宫，把赐婚给收回，太子不仅不失落伤感没偷偷儿跟阿嫣“你等我！”“早晚把你接进来！”什么的，反而躲在皇后宫里跟胖团子高兴了好几回，那几回的举高高就算事到如今，胖团子也十分回味呢。 　　因早就知道太子的为人，因此阿菀觉得韩国公这么操作成功的可能性不仅不高，而且容易引起太子的厌烦。 　　且就算不说太子，只说太子妃。 　　太子与太子妃虽然大婚还没半年，却夫妻很是恩爱和睦。 　　太子妃的确是个很温柔的女子，与太子琴瑟和鸣，太子如今天天跟太子妃在一块儿，这都多久了，也没说纳个小妾什么的。 　　太子妃对阿菀很好，阿菀怎么可能把小三往太子妃的面前领。 　　就算是自己的姐妹也不行呀。 　　且好好儿的阿萱与阿兰两个姑娘，在外头给人做正头妻子多好呀，为什么要去做妾？ 　　太子的侧妃也是妾侍，也永远要矮太子妃一头，如果不是自己心中有宏图大志的那种姑娘，阿菀也舍不得叫自己的姐妹去给人做妾。 　　因阿菀伶俐，她眨巴了眼睛几下，转头直接去看太夫人，歪头呆呆地问道，“为什么要姐姐们跟我去东宫？东宫里头有太子在的，太子不是男子么？撞见太子怎么好？说好了的男女有别呢？”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太夫人却已经气得肝儿疼，忍耐了片刻对阿菀和颜悦色地说道，“不说太子，她们甚至也不认识太子妃，所以去了也不知该如何与太子妃相处。你大伯父的话，你不要听。” 　　“母亲！” 　　“好了！”太夫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韩国公若是叫阿萱与阿兰去做皇族妾侍，那太夫人是决不能同意的。 　　不仅是因韩家乃是勋贵，断断没有女孩儿做妾侍的道理，哪怕太子日后是皇帝，日后皇帝后宫的嫔妃就算是勋贵嫡女也能当得。 　　就比如罗贵妃，不也是忠诚侯府的嫡女，不也是入宫做了皇帝的妃妾。 　　可是当初罗贵妃入宫缘故十分复杂，太夫人虽然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也能想到皇帝为什么要把罗家的闺女给扣在宫中。 　　只是她明白罗家的无奈，也知道皇帝的旨意不能违抗，可是叫自家女孩儿去给太子做侍妾还是叫太夫人不能容忍。 　　以女子谄媚太子，这是要做佞臣？ 　　她这段时间听说太子与太子妃感情极好，虽然身边有个侧妃，然而太夫人偶尔听阿菀与萧秀说话的时候知道，那位侧妃从来都不在太子的面前服侍，也一向无宠，素日里反而与太子妃更亲近些…… 　　这样的东宫，去了也是无宠的命格，为什么叫自家女孩儿去受这样的罪？ 　　因想到这些，太夫人看韩国公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外头忙，平常也累了。这儿就不留你。” 　　虽然不过是两个没什么地位的庶女，可是太夫人也不愿意用女孩儿的终身叫韩国公府显赫。见韩国公欲言又止，她哼了一声说道，“早前不见你关心阿菀，如今更不需要你来关心她。行了，你的心肝儿正在外头等你，你还不去见她？”她说的是柳氏，可是韩国公这次回来却正是因柳氏对他的几句劝说。 　　“母亲，既然您不愿意她们去东宫走动，那儿子给阿兰挑了一门好亲事。” 　　“什么亲事？”太夫人顿时警惕了。 　　韩国公顿时赔笑，搓了搓手说道，“是极好的亲事。您还记得陆城伯府么？”见太夫人眯着一双苍老的眼睛看着自己，韩国公觉得太夫人大概对自己的成见太深，叫自己有些伤感了。 　　莫非他是卖闺女的不慈爱的父亲么？他的眼光难道不好么？想当初多少人都说安王府的亲事不怎么样，可是时间证明了韩国公的眼光，安王府如今是多么好的一桩婚事，如今想想，韩国公都觉得自己为阿恬做得真的足够了。 　　他对阿恬是多么的关怀，给她挑了安王世子…… 　　“我记得陆城伯镇守边关多年，年年都在外头打仗，一向军功卓著。”太夫人看了看赔笑的韩国公，骤然恼了。 　　“你敢！”陆城伯都三十多了，她家的孙女儿十几岁，花朵儿一样的年纪，韩国公怎么敢把闺女许给这样的人？ 　　“母亲，母亲难道陆城伯有什么不好么？”见太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的样子，韩国公急忙顾不得下方庶女们呆滞的脸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陆城伯年纪大了些，可是，可是您听儿子说啊……陆城伯这些年为陛下效忠镇守边关，到了这岁数儿还没有娶过亲。阿兰一个庶女，嫁过去就是陆城伯的原配，前头没人儿也没有继子继女碍眼。” 　　话说庆王殿下那个好大的长子把韩国公他妹给坑得一脸血，从此以后，韩国公觉得若是想要联姻，万万不能嫁给带儿子的男人。 　　不然嫁了也白嫁，拿不到爵位。 　　可是陆城伯虽然三十多了，却因为征战耽误了婚事，嫁给他还能当正室原配，这好事儿哪儿找去？ 　　阿兰一个庶女，又没有什么大好的名声，能嫁到陆城伯府去，这婚事也算是美满了。 　　“陆城伯如今应该还在边关，你怎么会想到陆城伯？” 　　“我听说陛下已经准备召陆城伯回京都。”见太夫人冷冷地看着自己，韩国公越发低声笑着说道，“一旦陆城伯回到京都，怕是还要有大封赏。我听说陛下信任的禁卫统领已经准备卸任了，陆城伯怕不是回来就要接掌陛下的禁军。若当真如此，京都之中，皇城内外，陆城伯也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见太夫人凝神听着，仿佛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眼睛一亮继续说道，“您不知道，如今多少世家勋贵盯着陆城伯这门婚事。若不是我疼爱阿兰，怎么可能……” 　　“说好了就滚吧。” 　　“母亲！”韩国公顿时急眼了。 　　“这门婚事，我要好好儿看看。”太夫人如今并不直接拒绝，而是想先瞧瞧陆城伯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韩国公虽然在这提亲之中有各种的如意算盘，可是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阿兰若是嫁过去，就是正室原配。 　　太夫人只是有些担心陆城伯这年纪也太大了，阿兰又年少婀娜，怕不是应付不了陆城伯这样的军中武将。 　　只是唯恐自己因一时的决断日后坏了什么好姻缘，因此太夫人只按下不提，心中又有些疑虑，对韩国公探身问道，“你当真听说陆城伯并未娶亲？” 　　陆城伯是京都之中有些名号的武将，当年陆城伯府衰落，只有陆城伯兄弟当家，其余的族人死的死散的散，说是勋贵，日子过得有些落魄。若不是陆城伯之后从军，慢慢地在边关立了不少的军功重新振作了陆城伯府，那陆城伯府其实也没什么人放在眼中。 　　他一去边关十几年，想当年仿佛是与韩三一样的时间各自去了各自镇守的边关，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按说应该娶亲了。 　　边关虽然苦寒，艰苦，可是也不是没有女人，若是想成亲生子还不容易？ 　　“应该没有。因为陛下这次叫人去给陆城伯赏赐，并未提及陆城伯夫人，也没有诰命。” 　　见太夫人眉宇之间犹豫不定，韩国公心里一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赔笑说道，“这门婚事儿子是有私心在，不过母亲，阿兰是儿子的庶女，儿子还能害了她不成？”见太夫人鄙夷地看着自己，韩国公想到刚刚自己还怂恿庶女去东宫“坐坐”，咳嗽了一声，心虚地说道，“儿子左右不能叫她把日子过不下去不是？” 　　见太夫人不说话，他就站起身说道，“儿子去看看柳氏。”说完这个，韩国公脚底抹油，跑了。 　　他这样没有避忌地提起了阿兰的婚事，阿兰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她虽然如今也能被称作小少女，可到底是个不大的姑娘，见父亲如今就要给自己说亲，不由露出几分迷茫。 　　阿菀也坐在萧秀的身边惊呆了。 　　她大伯父真是把自己的几个闺女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呀。 　　阿兰才多大，就，就要说亲了？ 　　“母亲，您觉得这婚事……”韩国公夫人见阿兰在下方已经满脸通红，羞涩得恨不能把脸埋进衣襟里去，心里叹了一口气叫阿萱与阿兰回去，这才对太夫人说道，“这话我说了仿佛有些私心，只是断断没有恶意。母亲，阿兰如今还小，还不到十五岁，陆城伯说句不好听的，是与她父亲同辈的人。虽然说尚未成亲，可是这样大的年纪，是不是身边的侍妾也该有几个了？” 　　太夫人皱了皱眉，缓缓地说道，“若是他身边有侍妾在，我倒是能放心些。” 　　“母亲这话何意？” 　　“若是他有侍妾，说明他尚未娶亲不过是看不上边关家世寻常的女子，想要迎娶一个名门贵女做正室，这倒是可以理解。”太夫人的目光有些凝重地对儿媳说道，“我只担心他身边全无妻妾，这就很麻烦。” 　　“您这话的意思是……” 第119章 　　“陆城伯老大不小却不成亲，三十多了，你说呢？” 　　这不是寡人有疾，就是心里有人儿。 　　因此，太夫人其实对这门婚事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若她当场拒绝，韩国公还得给阿兰继续挑婚事，到时候也未必是什么好人家。 　　因此太夫人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胖团子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打了一个哈欠趴在萧秀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她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暖和得很。萧秀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挨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点着小脑袋，要睡不睡的阿菀，抿了抿嘴角蹭了蹭她的脸。 　　他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与阿菀在一块儿的时候，只能听见胖团子叽叽呱呱的，从来听不见他多说什么，就比如此刻，萧秀同样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阿菀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见他对胖团子轻拿轻放的样子，韩国公夫人倒是觉得有趣。 　　她微笑了一下，又试探地对太夫人问道，“这么说，阿兰这婚事……” 　　“无论如何，陆城伯这门第再显赫，就算是人也极好，可是年纪大了，与阿兰也不合适。”太夫人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道，“你再去瞧瞧这外头有没有合适些的人家儿。只要对咱们家女孩儿好的，门第低一些也没关系。她日后还有姐姐姐夫，还有兄弟，都是她的依靠。可不能叫她在婚事上受委屈。” 　　她对阿兰的婚事虽然在意，可是也没有说在意得不得了的，因此将这件事交给韩国公夫人。 　　韩国公夫人心里却不由苦笑了一声。 　　她身为嫡母的，给庶女挑婚事，恐怕里外不是人啊。 　　所幸太夫人还知道韩国公夫人的为难，见她低声应了，便温煦地说道，“不过是叫你去挑人家儿。掌眼的，拿主意的也都是我。你不必担心。” 　　她拍了拍韩国公夫人的手背，韩国公夫人顿时就明白了婆婆的一番维护之意，到底点头就走了。她走了之后阿菀就忍不住钻萧秀的怀里去睡觉了，因这才是两只团子，还没到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程度，因此太夫人只叫人把这两只团子团团包好送回了明仪郡主的房里。 　　明仪郡主送出去一只团子，却回来了两只，顿时喜上眉梢。 　　韩四郁闷死了，看着萧秀，特别不想展露作为舅舅的慈爱。 　　“一个王世子，一个还县主……这些小蛀虫！”作为正在为朝中效力玩儿命干活儿妄图升职加薪的壮年重臣，韩四一看见这两只才不大一点儿就知道挖朝廷墙角的小蛀虫就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提起一只胖的看了看，抖了抖，塞进了被窝儿，又把那只精致漂亮，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也抖了抖，塞到了胖的那只的身边，这才挽着袖子对嘴角抽搐的明仪郡主说道，“一个两个爵位倒是都不低。都是米虫，都是……” 　　韩四大人不说话了。 　　作为比县主还高一等的郡主大人冷笑着也挽了挽袖子。 　　胖团子这一晚上仿佛听到了一点“饶命！”“不敢了！”这样低低的声音，觉得还有点儿耳熟，却没有理睬，抱着自家表哥一块儿睡。 　　她睡得香喷喷的，且生性十分霸道，占据了好大的床铺，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表哥都叫自己给挤得搭在床边边儿上睡着。阿菀本有些迷糊，可是此刻看着萧秀一张漂亮的脸在睡梦里多了几分稚气，少了几分严肃，无声地安睡的样子，不知怎么看得呆了一会儿。 　　她见过的漂亮的男人不少，不说别人，皇帝英俊逼人，七皇子生得冠绝人间，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萧秀最好看了。 　　胖团子忍不住伸出小胖爪子，轻轻地摸了摸萧秀白净漂亮的脸，却见他猛地张开了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睛镇定地看着自己。 　　“表哥真的好看极了。”胖团子用镇定的表情说道，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摸人家的脸被抓包什么的……她家阿秀表哥难道不知道会叫淑女尴尬么？ 　　就算感觉到被摸了两把，也应该当做不知道的呀！ 　　“你喜欢我的脸么？”萧秀刚刚睡醒，可是声音却清醒极了。 　　他还握住胖团子的小爪子，在自己的脸上又摸了摸。这白净细致的小脸儿养得还蛮精致的，胖团子哼哼了两声，有点儿矜持地说道，“表哥以后如果对我跟从前一样儿好，那我就喜欢。” 　　当然，如果以后萧秀对她不好了……他又怎么会对她不好呢？胖团子偷笑了两声，往萧秀的怀里拱了拱，诚实地说道，“表哥生得好看，我当然喜欢。”她虽然没有十分甜言蜜语，萧秀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 　　“如果我以后不好看了呢？” 　　“只要是表哥，那我就一定喜欢。”胖团子恨不能指天立誓了。 　　这样儿认真的团子当真不多见了，萧秀却仿佛相信了阿菀的话，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其实更想问问阿菀还喜欢谁的漂亮的脸孔，可是想来这只团子一定会甜言蜜语地说他才是最好看的那个，问了也没用，不如多想些招儿来怎么对阿菀好，把阿菀守住。 　　因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有城府，河间王世子从床上爬起来，坐在阿菀的身边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大脑门儿认真地说道，“往后我对你比……堂兄们对你都好。”他说得这样诚恳，还带参照物的，阿菀急忙点了点小脑袋算是自己答应了。 　　“万万要对我很好很好啊。”她千叮咛万嘱咐，恨不能每天都说一遍，争取叫表哥们永远都忘不掉。 　　这两只团子在床上滚的时候，明仪郡主已经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了。 　　因为昨日被韩四污蔑自己是只大蛀虫，明仪郡主叫韩四大人好好儿地感受了一下啥叫蛀虫的强大，今天早上看着韩四揉着被挠了一把的眼角上朝去了，她直接两眼放光地来了阿菀与萧秀的屋里。看着这两只团子一本正经地在床上谈判，明仪郡主噗嗤一声，招呼了丫鬟们给萧秀和阿菀穿衣裳，却见萧秀不叫丫鬟们动手，自己就穿好了衣裳。 　　明仪郡主觉得萧秀这真是个怪胎啊。 　　从不叫丫鬟服侍，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拾掇明白。 　　虽然很稳重，可是明仪郡主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正娇气地伸着小胖爪叫丫鬟姐姐们服侍的团子。 　　身为一只团子，若是不会撒娇，也不会混吃等死，那还叫养她的长辈有什么趣儿呢？ 　　明仪郡主觉得自己一辈子服侍团子都不会腻歪的。 　　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萧秀与阿菀都整理好了，萧秀还在给胖团子的脖子上挂金项圈儿，明仪郡主忙叫人抬了炉子进来对阿菀笑着说道，“我叫人熬了好吃的牛乳粥，正热乎乎的，你多吃几口。” 　　她就准备跟阿菀今天就在这屋里呆着，不冰天雪地地往外头去了，却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之后一个脸上冻得有些发红的丫鬟匆匆进来，见明仪郡主正抱着阿菀亲手喂她，胖团子一脸惬意地张着小嘴巴等着明仪郡主喂饭，这丫鬟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急切。 　　“郡主，老太太房里仿佛出了些事儿。” 　　“什么事儿？”明仪郡主诧异地转头问道。 　　“仿佛二姑娘在庙里冻病了，病得不轻。几个嬷嬷恐书信来往耽搁了，前些时候一边叫人送信儿一边护送二姑娘回府。如今书信到了，二姑娘也到了。” 　　这丫鬟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其他的事。然而明仪郡主想了想就想明白了，轻声问道，“大嫂难受了？”儿女是做母亲的心头肉，若是阿恬当真病得叫那几个嬷嬷必须送回府来，那怕是病得真不轻。韩国公夫人哪儿有不心疼的道理？ 　　恐怕太夫人心里也不自在。 　　“都在老太太那儿哭呢。”丫鬟是明仪郡主身边服侍的人，缓缓地说道。 　　明仪郡主顿时皱眉。 　　“在老太太房里哭什么？莫不是还埋怨起老太太来了？”若韩国公夫人当真因阿恬病了就埋怨太夫人，那明仪郡主觉得真是狼心狗肺了。 　　太夫人当初要惩治阿恬，不都是为了韩国公夫人？ 　　“并未埋怨老太太。只是夫人哭得有点厉害。老太太说叫二姑娘回府里来，已经去请太医。不过奴婢瞧着，夫人仿佛对二姑娘十分愧疚。” 　　丫鬟在太夫人的房里多看了一眼，也见阿恬的确是病得有点沉重，不过看起来不过是风寒而已，只怕是在庙里着凉。韩国公夫人看着病弱的女儿伤心倒是并没有什么课奇怪的，毕竟母女连心，不过在太夫人的面前哭成这样儿，说句不好听的。 　　韩国公夫人大抵心里并未埋怨太夫人，不过落在太夫人的眼里，这么哭，反倒叫太夫人心里有些多心。 　　“老太太房里还放着长生呢，长生那么小，怎么反倒把阿恬给送去老太太屋里？过了病气儿算谁的？” 　　太夫人房里老的老小的小，韩国公夫人也不说先把阿恬挪回自己的屋里去再哭。 　　明仪郡主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好脾气的人，听了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悦，哪怕与韩国公夫人一向妯娌之间相处得不错，也觉得韩国公夫人哭得不是时候。 　　“你等等。二丫头是风寒？”明仪郡主却突然凝神，侧身对这丫鬟轻声说道，“我记得前些时候老太太已经打发人去给庙里送了一车的炭，说务必不能叫二丫头冻坏了身子骨儿。庙里暖和得很，她怎么得了这风寒的？” 第120章 　　这话因涉及到了府里的主子，没人敢应。 　　明仪郡主冷哼了一声，想到自己到底是长辈，若是不过去看看说不过去，因此便起身准备去看看阿恬到底怎么了。 　　只是阿菀正窝在她的怀里，见明仪郡主要起身，急忙从明仪郡主的怀里爬出来呆呆地问道，“我要不要去看看二姐姐呢？”听说阿恬病了，还病得很重，虽然知道这里面是有些猫腻，可是阿菀却觉得自己从前对阿恬的幸灾乐祸都没有了。 　　她喜欢看阿恬倒霉，是建立在阿恬的身上康健，没灾没难的。 　　若是当真叫阿恬身体不好了，阿菀又觉得阿恬说起来还是遭罪了的。 　　她仰着小脑袋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明仪郡主就皱了皱眉。 　　“她正病着，又是风寒，你若是过去过了病气儿怎么办？”她到底更疼爱阿菀，因此不愿阿菀卷到这浑水里去，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脸蛋儿，只觉得嫩嫩的，胖嘟嘟的。 　　想到若是阿菀也受了风寒大概就要病得瘦下来，明仪郡主越发不肯叫阿菀跟着去看望阿恬了。她自己带着人往太夫人的屋里去了。阿菀就有些担心地和萧秀坐在一块儿，两个人一块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阿菀都觉得自己不喜欢玩儿了。 　　“她不会有事。”萧秀握了握阿菀的手缓缓地说道。 　　“我其实担心的是老太太，怕老太太看见她过得不好心里头过不去。”阿菀奶声奶气地说道。 　　太夫人本心是想教导阿恬的。 　　若是阿恬却因为这教导有个什么闪失，那最伤心的不应该是老人家么？ 　　阿菀的心里有点忧心太夫人，抱着萧秀小声儿说道，“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她怯生生一团，萧秀压低了声音，也伸出小手儿来抱住了阿菀的小手儿。这两只团子在床上互相依偎着。 　　因萧秀对阿恬无动于衷，因此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倒是过了一会儿明仪郡主气势汹汹地回来了。她在外头抖落了一身的寒气才进屋，明艳照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怒气，然而在看见阿菀的时候，明仪郡主忍了又忍，才挤出来一个笑容。 　　“四婶儿，怎么啦？不要生气。”胖团子从床上站起来，见明仪郡主走过来，急忙拿小爪子来给明仪郡主顺气，还巴巴地地叫人去给明仪郡主端热乎乎的红枣茶。 　　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明仪郡主心里有再大的火儿也发不出来了，目光慈爱地摸了摸阿菀的脸颊。 　　“没什么，不过是一路走回来累着了。”她笑眯眯地抱着阿菀，见萧秀靠在自己的身边和阿菀在一块儿，心里越发柔软，恨不能连萧秀也不还给河间王妃算了。 　　反正一只团子是养，两只团子也是养，阿菀一个人在她的身边，她知道阿菀没有玩伴素日里也寂寞，不如扣押了身边这只团子……明仪郡主邪恶的想法刚刚一闪而过，然而想到河间王夫妻都不是好惹的，哼哼了一声，这才对阿菀笑眯眯地说道，“不要担心阿恬。”她顿了顿，才对阿菀柔和地说道，“太医给她看过病了，说风寒虽然重，不过并不是十分伤身。” 　　“那，那二姐姐会好么？”阿菀好奇地问道。 　　“会。”明仪郡主想要冷笑，然而看见阿菀担忧地看着自己，温声说道，“她定然平安无恙。” 　　阿菀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四婶儿，二姐姐虽然要紧，我很担心她会生病，可是，可是在我的心里你更重要。你不要生气，不要因为二姐姐憋着。” 　　胖嘟嘟的小团子说着贴心的话，把自己的小身子怯生生地依偎在明仪郡主的身上，她乖乖地蹭着明仪郡主的脸小声儿说道，“如果，如果二姐姐叫四婶儿伤心了，那我就不要喜欢她了。”比起阿恬，对阿菀来说当然明仪郡主才重要。 　　她只是一个孩子，小小的孩子的心意自然是单纯干净，又天真又稚气，可是明仪郡主的嘴角却勾起来了。 　　“好。”她柔和地说道。 　　把胖嘟嘟的小身子埋进自己的怀里，明仪郡主想到阿恬这回为什么会受了风寒，只觉得气得要死，又看了看身边的萧秀。 　　她的嘴角变得冷厉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韩国公夫人请明仪郡主去说话，明仪郡主一向与韩国公夫人十分要好的，竟然冷笑了一声置之不理。因她仿佛对韩国公夫人都怀了气恼，阿菀就知道阿恬这回风寒之外大概闹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只是见明仪郡主不说，她知道这是长辈对自己的维护，不然小小一颗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儿知道家里许多糟心事或许会被吓到。她也不好奇地多开口问，只是心里却讨厌了阿恬几分，对她病了也不在意了，与萧秀一块儿围着明仪郡主团团转。 　　明仪郡主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容。 　　“你这是怎么了？”韩四今天从外头回来，因前不久刚刚加薪成功，因此最近很豪迈地买了很多的好吃好喝的喂养自家在冬天恐怕会虚弱的团子，争取给团子上上小肥肉儿度过这个寒冬。 　　他今天叫人带了阿菀最喜欢的胖肘子，见胖团子露出小米牙来，小门牙吭哧在胖肘子上一啃……肘子比这团子的脑袋还大，哼了一声，却见明仪郡主笑容有点不好看。 　　因是多年的夫妻，韩四自然看得出明仪郡主不高兴了，趁着阿菀和萧秀吃过了晚饭一块儿睡了，这才问侧坐在阿菀的身边，十分爱惜地一遍一遍摸着胖团子小身子的明仪郡主。 　　听了丈夫的话，明仪郡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阿菀无辜单纯的睡颜，许久，慢慢站起身，叫韩四跟自己出来。 　　这简直叫韩四震惊了。 　　盖因打从阿菀在家里住下，明仪郡主从不会这样简简单单叫阿菀一个人睡，而是习惯留在屋子里陪着阿菀的。 　　“到底怎么了？”可见明仪郡主要说的这事儿不小，韩四皱了皱眉，无声地跟明仪郡主一块儿出来这才关切地开口。 　　他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磊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明仪郡主一向喜欢韩四的强悍，此刻有些疲惫，坐到了阿菀房间的外间儿去，靠在韩四的肩膀上这才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说道，“你是不知道。今日险些没气死了！若不是有阿菀安慰我，我真恨不能……” 　　“家里谁敢给你气儿受。”韩四一边伸手帮明仪郡主揉着胸口，一边小声笑道。 　　他以为明仪郡主和妯娌之间拌了嘴，大概率就是韩国公夫人。 　　毕竟韩二太太身体不好，之前生七姑娘的时候伤了身体根基，如今跟阿菀一个样儿，到了冬天根本不敢出屋儿，明仪郡主别看看起来张扬，然而却是个孝顺的人，并不会与太夫人十分争执。这韩国公府里能跟明仪郡主拌嘴的大概就是韩国公夫人了。然而明仪郡主听到韩国公夫人，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摆手说道，“大嫂是个糊涂的，我不稀罕与她置气。叫我恼火的是阿恬。” 　　“阿恬回来了？” 　　“受了风寒，嬷嬷们不敢耽误她，因此送回府里来了。” 　　“她怎么受了风寒？莫非庙里有人苛待她？”韩四皱眉问道。 　　“她，她……”明仪郡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笑说道，“谁敢苛待她呢？她可是嫡女，是未来的安王世子……” 　　明仪郡主怔忡了片刻，这才握紧了韩四的手低声说道，“这件事儿一个不好，我只唯恐府里的女孩儿都要受牵连，怎能不恼火？往后我的阿菀还要嫁人，好名声都叫她给连累了！”因韩三夫妻不在京都，因此明仪郡主的心里，阿菀目前理所当然就是“她的”了。 　　韩四突然抽了抽嘴角。 　　他觉得往后韩三若是回来，他大概要完。 　　“名声？她又干什么了？”韩四觉得阿恬干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早前不就是敢抢庶妹的婚事，哭着喊着要嫁安王世子么。 　　因这事儿，柳氏还被太夫人给撵出了国公府。 　　韩四对府中的几个侄女儿一向都感情寻常，因素日里顾及明仪郡主的心情，从不主动亲近府里的侄子侄女儿，就算如今明仪郡主已经养了阿菀，然而韩四多年冷淡已经成了习惯，对家里的小辈都不大宠爱。 　　然而再不宠爱，到底也是自家的血脉，韩四素日里还是一个合格的长辈的。他早前觉得阿恬这事儿干得恶心，然而见太夫人已经主动开始教导阿恬，深信老娘的手段，因此没有放在心上了。 　　“她不想嫁给安王世子了。”明仪郡主闷闷地说道，把脸埋进了韩四宽阔的心口。 　　韩四一愣，之后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她不想嫁给谁了？” 　　“她不想嫁给安王世子了。我过去瞧她的时候，正看见她叫太医一碗药灌下去醒过来，握着大嫂的手就开始哭，说是不想嫁给安王世子了。说对不住三丫头，知道自己从前做错了，不该抢三丫头的姻缘，因此要把安王世子还给三丫头。她哭的真是……” 　　明仪郡主一边说一边难掩怒意，握住了韩四的手，见一向见多识广的韩四都已经听得惊呆了，这才愤愤地锤着韩四的大腿咬着牙说道，“她把婚事当成什么了？！这混账丫头，竟然敢闹出这样的事，她当安王府是什么？！” 　　安王府再失势，安王世子再废物点心，那也是皇族，阿恬说不嫁就不嫁，还说什么把婚事还给阿萱。 　　阿萱因阿恬嘴里说出这么恶心的话，口口声声要把姐夫推给她，如今已经是知道廉耻，不是要与姐妹抢男人的性子，正闹着要上吊。 第121章 　　韩四已经听住了。 　　这真是活久见啊。 　　长这么大他才发现，自家侄女儿竟然是这么个能干的姑娘。 　　他完全没想到阿恬竟然这么会折腾自己的亲事。 　　之前因为这桩婚事，阿恬那争得不行，为了得到这门婚事还管什么人情冷暖的，说抢就抢，还因为这件事坑得韩国公夫人几乎一尸两命。 　　闹成这样终于如愿以偿，好不容易太夫人点头了，许了这门婚事，可是偏偏阿恬这到头儿来，连安王府的聘礼都收了，京都皆知的时候，又反悔了？怨不得明仪郡主说恐会连累了韩家其他的女孩儿，就这样折腾又是抢婚又是悔婚的，谁受得了呢？ 　　传出去，阖府的女孩儿的脸都别要了。 　　之前因庆王妃，京都勋贵对韩国公府的家风总是有些怀疑，如今阿恬再闹一次…… 　　韩四沉默了很久，方才轻声问道，“母亲知道么？” 　　“哪里敢叫老太太知道，老太太如今正难受呢。”太夫人见阿恬病成这样儿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再知道阿恬又闹起来，明仪郡主不由露出几分担心，抓着韩四的衣襟轻声说道，“老太太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总是叫老太太知道这些烦心事，虽然她瞧着不放在心上，可只要过了心，走了眼睛，那恐怕都在心底压着。因此这事儿我没去与老太太说，只是大嫂叫了我几次商议……还有什么好商议的？莫非还当真要如了二丫头的如意算盘不成？” 　　“二丫头一向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按说这婚事她不该让给阿萱。”韩四冷静地问道，“是不是这里头有什么变故？” 　　“我也怀疑这里头有事儿。二丫头心心念念要做王妃，要压姐妹们一头，更何况这婚事若是让给三丫头，三丫头日后板上钉钉的安王妃。二丫头若是嫁得不如她，心里能过得去？” 　　明仪郡主顿了顿，缓缓地说道，“她这风寒也奇怪得很。我只担心这里头还有她别的事，因此是绝不敢与大嫂一块儿谋算什么。我瞧着二丫头哭得可怜，你是没见着，她病成一把骨头给大嫂赔罪，说是知道错了。……大嫂是心软的人。” 　　“再心软，她也不止二丫头一个闺女，难道阿琪，长生不是她的儿女？若是她这次还顺着二丫头，怕是不能叫人信服。” 　　韩四不是做人父亲的人，因此对这些父母对孩子的妥协完全没有触动，反而有些冷淡地说道，“二丫头既然这事儿有古怪，必然还会再闹。这事断断瞒不过母亲去。与其叫母亲听二丫头满嘴胡说八道气伤了身子，不如我明日早上去与母亲低低地说了，叫她心里有底。”见明仪郡主叹了一口气应了，他不由缓和了脸上的冰冷笑着垂头问道，“你莫非还担心？担心什么？有我在，谁也不敢打阿菀的主意。” 　　“我担心的是安王府。安王府怎么能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明仪郡主沉默了很久，有些疲惫地靠在韩四的肩膀上喃喃地说道，“且这门婚事也叫人心里不舒坦。若阿恬叫咱们给压服了，往后不情不愿地嫁入安王府，说句实话，你也别怪我说话刻薄……我只担心她成了下一个庆王妃。”阿恬这样的性子，叫明仪郡主冷眼旁观，与庆王妃也差不多了，往后嫁到安王府去，安王世子是决计压不住阿恬的。 　　那小子连王府里的庶出兄弟姐妹都压不住，更扛不住阿恬这样儿的。 　　到时候，许皇家又得多个王府骂韩国公府骗婚。 　　虽然说明仪郡主是安王世子的堂姑母，可是其实也都是面子情，素日里走动不多。 　　可就算走动得再少，好歹，好歹也不能看着安王世子往火坑里跳不是。 　　想着这些，明仪郡主就觉得满心的憋闷。 　　……早前韩国公府还不乐意人家安王府，觉得安王府是火坑。 　　如今看来，韩国公府才是火坑里最大的一个。 　　“她爱嫁不嫁。”韩四见明仪郡主这是真心为韩家考量，心里一软，又多了几分心疼，抬手摸了摸明仪郡主气得发烫的脸轻声说道，“她若当真不嫁，那就算了。左右安王府这门婚事也不是赐婚。咱们只说她身上不好，不能嫁人，一辈子送去庙里给家族祈福，郑重地给安王府赔罪，左右就算亲事黄了也都是咱们韩家的错处，我想安王府不会掐着婚事不放，与韩家也不会生出嫌隙。” 　　既然阿恬不妥，那索性就别嫁了，就送去庙里关着反倒轻松。 　　至于安王府，韩国公府只要拿出真诚的心道歉赔罪，说都是家中女孩儿的缘故，如今安王世子都已经立起来了，应该不担心找不着媳妇儿。 　　韩四对阿恬感情不深，因此说起把阿恬关一辈子真是一点儿都不带心疼的。 　　明仪郡主抬眼，看了韩四片刻，摇头说道，“我只担心这事儿不简单。” 　　“难道她还能翻了天？”韩四嗤笑了一声。 　　这家伙是个大男子主义，明显是不明白女子的杀伤力，明仪郡主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地说道，“我刚刚与你说了，她是个要强的人。若是嫁得不及姐妹必然会恼火。如今却非要将安王世子妃这样大好的婚事给退了……我担心她怕是另有更好的姻缘。……你说，不会是……皇兄吧？”能比安王府更强势，叫阿恬要退婚的必然是很厉害的，也就只有皇帝了。 　　韩四见明仪郡主闲着没事儿就要给她皇兄扣一口天大的黑锅，顿时觉得皇帝可怜极了。 　　“你以为陛下是急色的人？”虽然皇帝的确常常微服出巡，可是那个什么……也不是说在民间看见个小姑娘就色心大起的好么？ 　　“不急色？当初淑妃怎么入宫的？不就是他微服的时候看见带回宫的。” 　　“阿恬莫非有淑妃的美色？”淑妃那可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至于阿恬，韩四得说句公道话……生得随了韩国公夫人，姿容寻常。 　　如果皇帝连阿恬这样儿的都看得上，韩四得觉得皇帝的审美有问题。 　　“我这不是随便说说么。”明仪郡主也就是在韩四的面前才敢非议一下皇帝，顺便胡乱揣测一下。 　　见韩四哼笑了一声，她慢吞吞地眯着眼睛，掐着韩四腰间的软肉做出一副凝神的样子来说道，“就算不是皇兄，怕也是有在她的心里比安王世子还要强的人。你等着，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她自己若是想要什么，必然憋不住，定然要跟咱们说出来。”她黑了一把皇帝都不觉得抱歉的，韩四想了想，虽然是个忠臣，可是也没有说为了皇帝陛下就骂自家媳妇儿的道理。 　　他只是默默地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事儿你别管。你一个婶子，在这里头说什么做什么，日后都叫人诟病。”他拍着明仪郡主的肩膀垂头说道，“若大嫂与二丫头有事儿寻你，你只说一个妇人做不得主，叫她们来找我。我倒是要看看，谁有脸来跟我说这样狂妄的话。还有阿菀，最近也不要叫她出去。阿恬这性子不好，见阿菀无忧无虑，怕是又要生气，到时候狗急跳墙伤了阿菀，莫非你能打杀了她？” 　　“可若是老太太……” 　　“母亲一向明白。必然不会来为难你。”韩四顿了顿，看着明仪郡主美貌的脸柔声说道，“你放心。有我在，她们不能叫你不高兴。” 　　他多少也明白明仪郡主身为皇家郡主，安王府这门婚事若是有了变故，府里必然要明仪郡主出面说和。只是凭什么叫明仪郡主参合在里头？里外不是人，好了坏了的，到时候反倒都成了明仪郡主的罪过。 　　韩四愿意扶持韩国公府，也愿意做个慈爱的叔父，不过前提是别坑了他的媳妇。 　　若是阿恬有能耐自己去跟安王府退亲，那韩四觉得自己对安王府这门婚事无所谓。 　　想要当安王世子岳父的又不是韩四大人。 　　见他这样维护自己，仿佛一座山岳，风吹雨打都不怕，又深情款款，俯身看来的时候满面的柔情，明仪郡主被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美眸潋滟，斜靠在韩四强壮的胸膛上，面若桃花，一双水眸在烛火之下迷离，惊心动魄的美艳。 　　韩四的目光深沉了几分，想到打从胖团子占据了自家小院儿，自己就常常独守空闺非常寂寞寒冷，又看见妻子这样温柔爱慕地倒在自己的怀里，一时呼吸有些急促。 　　一根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胸膛上，带起了一阵阵的火花儿。 　　明仪郡主温柔多情的声音就在耳边，叫韩四的胸口激烈起伏起来。 　　“还是你好。”她柔声说道。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是要护着你，保护你……”韩四的声音低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 　　“那阿恬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嗯。” 　　韩四已经火急火燎去亲明仪郡主的红唇，就在彼此呼吸纠缠的时刻，多情美艳的郡主大人一把推开了他，笑靥如花，带着几分满意地对抬头呆呆看着自己的韩四柔声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外头的事儿都交给你。我是不操心的了。我去照顾阿菀……多谢你。你真好。”她捧着呆滞的英俊男人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满心欢喜没有愁事儿地去一心一意照顾自家胖团子。 　　韩四一盆冷水泼在头上，透心儿凉。 　　他看着明仪郡主美滋滋消失在团子屋里的背影，许久之后，沉默了。 　　……美人计啊这是？ 第122章 　　韩四大人中了美人计，心甘情愿地去跟老娘汇报阿恬的问题了。 　　太夫人听了，沉默了很久，发出了轻轻的叹息。 　　她也觉得束手无策了。 　　见韩四跟自己说了这个就走了，显然没有把阿恬放在眼里，太夫人忍了忍对阿恬的怒气就叫人暗中去问阿恬的情况。 　　见韩四跟自己说了这个就走了，完全没有把阿恬的死活放在心上，太夫人忍了忍对阿恬的怒气就叫人暗中去问阿恬的情况。 　　大概是韩国公夫人也知道阿恬干这种事儿十分丢脸，因此哪怕昨日阿恬喝了汤药已经病好了很多，也把她拘在屋子里不叫出去，因此这府里倒是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阿恬是好了，阿萱却病了。 　　这姑娘家家的，从前觉得女孩儿争风吃醋是一种很得意的事，抢了别人的姻缘是自己的本事什么的……这都是柳氏教的，柳氏当初就是这么干的，因此想当初阿萱对萧堂与萧韦还有安王世子都有那么点儿想法的时候，也曾经做梦是个万人迷，在兄弟们之间左右逢源，叫人爱慕一生…… 　　姑娘么，爱做梦而已，谁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呢？ 　　胖团子还天天厚着脸皮趴在自己的小床上数自己拥有了几个表哥的爱慕呢。 　　这都不算什么。 　　然而如今柳氏不在身边，不循循善诱，又有几个嬷嬷成天在她的耳边叮嘱，阿萱才明白，自己从前是不对的， 　　她本觉得如今已经明白道理了，谁知道阿恬飞来一口黑锅，吧唧，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说起来，安王府这门婚事都下聘了，安王世子与阿恬就等着成亲，这个时候阿恬哭着喊着说要把安王世子还给她，这不是想逼死人是什么呢？ 　　阿萱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太夫人知道的时候，心中越发疲惫。 　　阿恬，堂堂嫡女，如今竟然连个庶女都不如了。 　　她满心倦怠，又叫太医去给阿萱看了病，因知道有府里的四姑娘阿兰在阿萱的身边陪伴开解，然而这些事阿萱不能对别人说，因此格外憋闷，也知道这对阿萱十分不公。 　　因心里存了对阿萱的怜悯，太夫人叫人温言说了自己的传话儿，只叫阿萱好生养病不要想其他的事，这就挽着袖子来收拾阿恬。别看太夫人年纪大了，可是老当益壮，遇到事儿从来不怂的，韩国公夫人正坐在阿恬的身边，看着消瘦病弱，失心疯了一般的阿恬黯然落泪，就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她急忙站起来往外看，见是太夫人，顿时脸就白了。 　　叫丫鬟们去求明仪郡主来救场，韩国公夫人急忙迎出去，见太夫人脸色冰冷，显然来者不善，她心里想了想，明白阿恬与阿萱的事儿怕是叫明仪郡主告状到了太夫人面前。 　　这时候也顾不得埋怨谁了，韩国公夫人急忙上前扶住了太夫人的手臂请她坐在了上首，这才讷讷地说道，“母亲……阿恬她……”她也知道这件事是阿恬做错，因此无力辩解，太夫人冷冷抬手，叫她不必多说。 　　“我只问你，她当真对三丫头说了那些话？”太夫人冷冷地问道。 　　韩国公夫人紧张地闭上了嘴，许久，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想怎么做？”太夫人又问道。 　　“这婚事若是换人，不说安王府受不受得了咱们府里的种种，只说余下的女孩儿的名声就全完了。”说好了嫁到安王府的是嫡出的姐姐，可是最后折腾了一溜儿，嫁进门的却是庶出的妹妹，安王妃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这样的羞辱不是？ 　　韩国公夫人倒是十分明理，红着脸轻声说道，“我是容不得这等败坏门风的事的。母亲，您也请三丫头放心，这婚事定然不会祸害了她。” 　　她本以为阿萱心里藏奸，还跟从前似的想要嫁去安王府。 　　谁知道人家阿萱如今自己不愿意了。 　　阿恬昨日在病中握着阿萱的手哭着要把安王世子还给她的时候，看见阿萱不肯了，都震惊了好么？ 　　想要做人上人的妹妹突然不想抢姐姐的未婚夫了怎么办？在线等，很急的。 　　阿恬瞠目结舌的时候，阿萱就差点儿一头撞柱子上自尽，因此哭着叫人给送走了。 　　兵荒马乱的，韩国公夫人当时顾不上阿萱，如今想到，不免多了几分羞愧。 　　“你还想叫阿恬嫁到安王府去？”太夫人皱眉问道。 　　这话说得有不祥之意，韩国公夫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急忙对太夫人问道，“母亲这是何意？” 　　她觉得阿恬虽然闹得不像话，可是这亲事都定下来了，阿恬就算再不乐意，可是难道还能悔婚不成？且若是阿恬与安王世子悔婚，说句不中听的话，往后阿恬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她恼怒阿恬闹事，可是想到阿恬若是此生不能嫁人，顿时越发慌张起来，忙跪在太夫人的面前垂泪说道，“这个孽障做了错事，我本该将她一棍子打死。可是母亲，她年轻不懂事……以后会好的。” 　　“她如此狂悖，若是嫁到安王府去，我很担心安王府成了第二个庆王府。” 　　到时候再叫人传言韩国公府骗婚……太夫人年纪大了，承受不起了。 　　她不想看见阿恬在安王府中作乱，把安王府对韩国公府的这点亲近都给闹没了。 　　且如今安王妃与安王府大奶奶婆媳之间关系不错，阿恬这个嫡亲的儿媳妇儿怕是在人家面前也没有什么分量，夫家又不比娘家，阿恬这样个闹腾法儿，到时候安王府一旦撕破脸，那姻亲之间可就不好看了。 　　若是当真如此，太夫人总是要为河间王妃还有嫁入英王府的阿琪考虑，不能因为一个阿恬就叫爱女与孙女都被牵连。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此刻，冷冷地垂目，看着低声哭泣的韩国公夫人。 　　“你昨日想要与老四媳妇说什么？说来给我听听。” 　　韩国公夫人想到明仪郡主，心里一痛，不由低声哽咽地说道，“儿媳只是想着弟妹到底是皇家郡主，与安王府也有往来，只想求弟妹去安王府送个话儿……若是，若是……” 　　她说不下去了，太夫人的目光却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安静了片刻，在韩国公夫人有些颤抖的目光里缓缓地说道，“你是二丫头的母亲，心里为了她考虑，我不怪你。” 　　见韩国公夫人闭目流泪，太夫人苍老的声音慢慢地拔高，冷声说道，“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是大丫头的母亲，是长生的母亲！为了一个阿恬，阿琪与长生你都不要了？你的亲闺女嫁到英王府里，你怎么敢叫老四媳妇去安王府说这些事？你叫阿琪在英王府怎么立足？她一个女孩儿在英王府本就艰难，你不能帮衬她也就算了，你还在外败坏她？叫人看不起她？！” 　　“母亲，我没有。我只是想弟妹到底是咱们家的人，因此才想求求弟妹。” 　　“她的确是韩家的媳妇儿，可也是英王府的郡主。这种事就算老四媳妇自己宽和不笑话，难道别人就不笑话了？安王妃就不能去外边说了？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大丫头在英王府里后宅女眷之中得叫人笑话成什么样儿？还有，我问问你，你是不是想与安王府结仇，日后叫长生小小年纪，就结一个王府的大仇人？” 　　见韩国公夫人面露惊恐，使劲儿摇头，太夫人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知道摇头？我还以为为了你的好闺女，你什么都顾不得了！” 　　“母亲，我万万不敢的。”韩国公夫人心里一样儿疼爱阿琪与长生，且长生是她的命根子，她怎么敢祸害自己的儿子。 　　一个阿恬与阿琪长生姐弟比起来，她也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你不敢就好。我问你，阿恬到底怎么说的？” 　　“她说想把亲事还给阿萱，各就各位。”韩国公夫人如今不敢再遮掩什么，哭着说道。 　　“各就各位？她去就了谁的位？”太夫人脸色阴沉地问道。 　　韩国公夫人支支吾吾，许久，伏在地上默默流泪，显然是说不出口的。 　　见她如此，太夫人就知道厉害了。 　　这不仅是阿恬要把婚事转给阿萱，还硬生生地仿佛是隔空给安王世子扣了绿帽子了！ 　　“她做了这样的混账事，你竟然还想着叫老四媳妇儿去安王府说和，还想叫阿萱替她嫁到安王府去？！” 　　太夫人想了想，顿时勃然大怒，指着韩国公夫人气得不得了，颤抖着问道，“难道我素日里待你没有半分真心？我当你是亲闺女，你怎么敢这样糊涂！”她没想到阿恬竟然还是个敢红杏出墙，敢追求美好爱情的奇女子，这各就各位的话一说出来，太夫人就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只是正因为明白了，才恼怒阿恬的自私与狠心。 　　若是安王府知道阿恬背后有了别人因此才要退亲，那不仅怨恨韩国公府，若是明仪郡主去说和，安王府能不与明仪郡主翻脸？ 　　安王世子头上扣了绿帽子，阿萱若是当真嫁过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气得指了指韩国公夫人，厉声问道，“是谁！？” 　　一边询问，她一边去叫阿恬身边的嬷嬷们过来。 　　阿恬深陷嬷嬷们的包围圈，竟然还能追求爱情创造奇迹，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见有人去叫嬷嬷，韩国公夫人这才低声哭着说道，“我听阿恬说得也不真切。只是，只是仿佛，仿佛是哪个皇子……是大皇子。”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知道这次阿恬闯下了弥天大祸。 第123章 　　摄于太夫人的盛怒，韩国公夫人没有敢起身，倒是几个嬷嬷们匆匆而来。 　　面对太夫人的提问，嬷嬷们也傻眼了。 　　“老太太，奴婢们一向紧锁门户的。”这几个嬷嬷彼此窃窃私语了片刻，急忙对太夫人说道，“若说二姑娘与外头有往来，不过是有一次，奴婢们给您来过信儿，二姑娘逃跑那回。” 　　之前阿恬年轻气盛还不知道嬷嬷们的厉害，属于抗争的有勇气的姑娘的时候，曾经趁着庙里的大门开着自己就偷偷儿跑出了大门，只是那一次很快就被嬷嬷们给抓回来了。因这件事，嬷嬷们还给太夫人请罪了一次。 　　太夫人微微点头说道，“这件事我记得。’ 　　“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嬷嬷们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有了？” 　　“二姑娘素日里只在自己的房里呆着学规矩，因老太太您并未拘束她写字，因此平日里常常在屋里自己抄写经书。” 　　阿恬也是个才女，与阿萱喜欢吟诗作对不同，阿恬的字是极好的，太夫人对孙女儿有这样的优点也并未禁制，不过是叫阿恬不许胡乱写一些外头的狗屁淫诗，只叫她写一些金刚经之类的熬熬性子。 　　这些都是太夫人交待的，因此嬷嬷们一直都十分遵从。 　　“你说日日在屋子里呆着？”太夫人突然皱了皱眉。 　　阿恬可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 　　几个嬷嬷纷纷点头，不知道太夫人想到了什么。 　　太夫人却慢慢地闭了闭眼睛。 　　“叫人去她房间……” 　　她怀疑这丫头在房间里呆着的时候没干好事儿，只是阿恬现在还在病中，她来不及问她。且也懒得与阿恬说话。见韩国公夫人仰头央求地看着自己，太夫人一向是个有决断的人，沉吟了片刻，对一个心腹丫鬟说道，“你去安王府，去问问王妃何时有时间，我有事登门拜访。” 　　她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冰冷，韩国公夫人见了顿时心中一凛，顾不得别的，急忙问道，“母亲，您想……” 　　“这婚事做不得了。我要与安王府退亲。”太夫人果断地说道。 　　“那阿恬怎么办？” 　　“我不管她和谁勾搭上，只要我活着，她就滚回庙里呆着！这回，我给她铜墙铁壁。”与其叫安王府知道真相怨恨韩国公府，还不如自己承认一切罪过把这婚事给退了。 　　太夫人看见韩国公夫人委顿在地上落泪，便冷冷地说道，“我也实话告诉你。就算退了安王府这门婚事，她想去跟大皇子好也是做梦！她想败坏家门，我拦着她。”她一只苍老的满是褶皱的手用力在韩国公夫人眼前一握，韩国公夫人抬眼，战战兢兢，只觉得此刻太夫人眼底的冰冷叫自己感到恐惧。 　　这么几十年的韩国公府生活，她虽然知道府中传闻当年前头国公爷在的时候婆婆就是个冷酷的人，可是却从未见过。 　　太夫人一向都是慈爱的，温煦的，待人极好的。 　　可是此刻，却叫人畏惧惶恐。 　　“可是，可是大皇子那里怎么办？” 　　“皇子不缺女人，大皇子已经有了正妃，你叫这孽障去做妾？你叫长生有个做妾的姐姐？大皇子的后院儿，也不必你来操心。”太夫人的眼底露出几分讥讽，她连叫孙女儿给太子做妾都不肯，更何况是区区大皇子。见韩国公夫人语塞，便冷笑说道，“一个寻常皇子，竟然还敢做这样的事。陛下膝下的皇长子也不过如此。” 　　她想明白了几分，大概阿恬就是与大皇子在什么时候见过面，大皇子知道阿恬出身韩国公府，还是韩国公嫡女，因此也生出几分野心，想要联姻权贵。只是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要公府嫡女做妾，当他真爱无敌呢？ 　　“可，可阿恬说，说大皇子跟她说过，大皇子妃已经病重……” 　　“下贱！”太夫人劈手一耳光抽在韩国公夫人的脸上，冷冷地说道，“给你长长记性，你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阿恬竟然还等着大皇子妃去死自己做续弦？更恶心了，太夫人觉得自己厌恶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简直就是个贱人。 　　她冷笑了一声，抬了抬下颚，带着人不耐呆在阿恬的屋子，匆匆离开。 　　丫鬟隔了半日就回来，此刻，明仪郡主就不好意思地带着阿菀与萧秀在太夫人的面前。 　　因韩国公夫人挨了一耳光躲羞，因此太夫人此刻面前十分清净，只有一只胖嘟嘟的爬上爬下的团子，还有一个正伸开小手儿站在阿菀的身边唯恐阿菀从椅子里掉下来的萧秀。 　　看见两颗团子挨挨蹭蹭无忧无虑地在一块儿，明仪郡主就低声对太夫人说道，“老太太，我躲开了阿恬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您。”她虽然躲懒了，可是心里却还是知道自己有些凉薄，见了太夫人心里就不由有些心虚。 　　“你做得没错儿。若是我在，我也会叫你回避。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太夫人见明仪郡主红了脸，明艳俏丽，勾了勾嘴角，温和地说道，“你一个做婶子的，在这里头插手侄女儿的婚事总是不像样儿。且这件事轻重都要考量。你没有理会，我倒是放心了些。”她没有隐瞒明仪郡主的意思，左右一旦退亲，必然会闹得满城风雨，瞒也瞒不住，因此就压低了声音将一切都跟明仪郡主说了。 　　胖团子匍匐着蹭过来，趴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听。 　　当听到她家堂姐竟然能做出这样充满了划时代拒绝包办婚姻的举动来，阿菀震惊了。 　　只是她想了想，又发现，这还真不是包办婚姻，因为这婚事是阿恬自己愿意的呀。 　　她只能说，阿恬是个有进取心的姑娘。 　　先看中了萧韦，萧韦这庆王府二公子不能袭爵比不上安王世子，因此惨遭抛弃，二姑娘转身就跟安王世子定亲了。 　　如今发现安王世子这废物点心比不上皇帝的儿子，自然就甩掉没用的世子，转身攻略大皇子。 　　她这堂姐别看是个羸弱多愁善感的姑娘，可是真是行事果断啊。 　　阿菀趴在一旁，看见明仪郡主嘴角抽搐，显然也被刷了三观，抽了抽自己的小身子，觉得这事儿比自己玩儿要紧多了，待太夫人说完了，她津津有味儿地听完了，这才露出几分担忧来，拉扯了一下太夫人的衣摆奶声奶气地问道，“那三姐姐呢？三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阿恬是个什么下场她也不怎么在意了，死不死的谁管她。 　　不过阿萱竟然能忍住诱惑没有欢天喜地地答应安王府的婚事，反而病了，叫阿菀的心里莫名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感触。 　　这世间的女孩儿，有几个生来就是险恶的坏的女孩子呢？ 　　女孩子水做的，都是最单纯的。 　　只不过是环境，才造成了之后的改变。 　　她眨了眨眼睛，仰着小脑袋对俯身看下来的太夫人说道，“我想去看望三姐姐。”阿萱既然已经不是曾经的阿萱，那阿菀觉得自己应该去看望她。 　　因为从前的事不管，阿恬这件事给阿萱的伤害真的也很大了。她这样关心姐妹，太夫人的目光柔软起来，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脸儿温声说道，“你想去的话，就穿厚厚的衣服，别吹病了自己。”她虽然心里恼恨阿恬，可是看见其他的孙女儿感情不错，倒是很满意的。 　　“我知道啦。我去看望三姐姐。”见太夫人还是更喜欢自己，还知道关心自己，胖团子顿时梗着自己的小胖脖子得意洋洋。 　　她胖脸笑开了花儿，明仪郡主在一旁也疼爱地笑了起来，小家伙儿拳拳的心意叫人触动，她一叠声叫人拿了专门儿给阿菀做的大氅，柔软的狐狸皮毛油光水滑儿的，还暖和，做成阿菀能撑得住，可以把她的小身子给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的大氅，又给她戴了狐狸皮的帽子，看着这团子一下子淹没在皮毛里，圆滚滚一颗狐狸团子，明仪郡主忍不住一边给阿菀紧了紧大氅，一边伸手多摸了两把，这才叫丫鬟把阿菀抱起来往阿萱的房里去。 　　萧秀想了想，觉得应该知己知彼，得先知道阿恬到底都想干什么坏事儿，他好知道怎么样保护自家表妹在风波里不受牵连，因此没有陪阿菀一块儿去。 　　毕竟他也是小小的男子汉，除了阿菀，河间王世子才不会进别人的闺房。 　　因萧秀想探听一下阿恬的事，因此阿菀叫丫鬟抱着，艰难地跟萧秀挥了挥爪子，就被送去了阿萱的房里。 　　阿萱的房里倒是十分精致。她本就是个叫柳氏娇养长大的姑娘，因此闺房里十分华美，带着几分女儿家独有的雅致，虽然说从前一些不像话，不该女孩儿用的东西叫嬷嬷们给扔了，可是如今其他的地方却或是摆放一株梅花，或是摆着几样鲜果，倒是又有几分不同的趣味儿。 　　这房里还带着几分苦涩的药味儿，阿菀久病没成医，抽了抽鼻子没闻出来这是什么药，不过想来也是些凝神去肝火的药。 　　闺房里香香的，暖呼呼的，阿菀就把自己身上的狐狸皮一扒，又是一颗活泼可爱的白莲花儿了。 　　白莲花儿滚到卧房的门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往里面看去。 　　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还有细微的说话声，之后，她看见闺房的床里头，阿萱正脸色惨白地靠在床边。 　　看见阿菀躲在门口，胖嘟嘟的小身子都不能被门框遮掩住，阿萱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 　　“你别过来了。”她虚弱地说道。 　　“怕什么，你这又不是风寒。”阿菀就慢吞吞地从门后爬出来，见阿萱眼眶红肿，对面还坐着四姑娘阿兰，阿兰正转头急忙去擦眼泪，她抿了抿嘴角，仰头看着阿萱说道，“我都知道啦。三姐姐，你别往心里去。有什么好哭的，听说你还要寻死……” 　　见阿萱柔弱地靠在床边，美丽的脸都涨红了，白莲花儿不由微微摇头，悲天悯人地说道，“生命诚可贵，人生在世，再有不如意的事儿也不能寻死呀。” 　　她小小一颗，说的话还充满了哲理，就在阿萱觉得堂妹是在劝自己的时候，胖团子话锋一转。 　　“与其寻死叫她不疼不痒，你怎么不给她大耳瓜子侍候，叫她知道你不好惹，不是她能欺负的？” 　　画风突变。 　　诗情画意的姑娘沉默了。 　　说得好有道理，真是无法反驳。 第124章 　　阿萱就呆呆地看着这只一脸正义的团子。 　　“打，打她？” 　　“是你打她。”胖团子一本正经地提醒。 　　阿萱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呢？” 　　“我这样柔弱可爱，病恹恹的，而且是一只爱好和平的团子，怎么能去跟你打架呢？三姐姐，你看看我，看看我这多么柔弱，你真的忍心么？” 　　胖团子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西子捧心，在阿萱呆滞的目光里抽了抽自己的小身子，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这竟然还要使唤妹妹去打架的堂姐。她看起来胖嘟嘟一团，小脸儿因为在屋儿里红扑扑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阿萱觉得哭不出来了，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你说的有道理。” 　　阿恬若是当真不给她活路了，那阿萱为何不能跟阿恬同归于尽呢？ 　　大不了，也被关起来，总比枉担了这么个罪名强些。 　　因心里想着这些，阿萱的脸色竟然多了几分红润，转头一口就把一旁的一碗汤药一饮而尽，咬着牙说道，“你说的对！苦了痛了的都是自己，别人也不心疼！想叫我心里难受，我宁愿同归于尽！” 　　她摆出一副要战斗的样子把药给喝了，对面的阿兰见她可算是愿意喝药了，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看向阿菀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激。只是阿兰是个十分胆小的姑娘，见胖团子这样有气焰，又瑟缩了一下。 　　“说得好！”阿菀还拍着胖爪子给阿萱鼓劲儿。 　　“我要去见老太太。”阿萱死死地咬着牙说道，“如今还好，这些事还出在国公府里。若是日后有一日传到外头去，我可怎么活？还有阿誉，岂不是叫我给连累了？” 　　韩誉往后是要走仕途的，且还是读书人，若是亲姐姐闹出这样不像话的事，那对韩誉也清名有损。不仅仕途上有风波，只阿萱如今的见识，往后谁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有一个声名狼藉，还妄图跟亲姐姐抢姐夫的姐姐的男人？ 　　一想到韩誉这么多年苦读或许要被自己败坏，阿萱就觉得心里难受。 　　她一个人吃亏也就算了，若是阿恬要连累了韩誉，她能跟她拼命！ 　　早年她总是觉得韩誉对自己这个做姐姐的颇为冷淡，对自己受的苦视而不见，从前她被嬷嬷了教导管教，求到韩誉的面前，韩誉却置之不理。 　　可是如今她才想明白，韩誉对自己的置之不理，却正是因为韩誉知道，嬷嬷们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做弟弟的希望自己这个姐姐走一条最正直的，被人尊重的道路，而不是做出不稳妥的事日后被人看不起，进而终身都赔进去。 　　想到这些，阿萱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老太太说啦，说你不要担心，她给你做主的。” 　　“老太太能为我做主，可是，可是太太呢？”阿萱反问道。 　　阿菀吭哧吭哧不吭声了 　　虽然韩国公夫人对她一向慈爱，阿菀也知道韩国公夫人为人很好，可是一涉及到阿恬的时候，韩国公夫人总是变得有点不理智。 　　她当然不能说韩国公夫人这样做不对，叫韩国公夫人彻底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才叫大义灭亲，可是在这件事上，阿菀确实不能站在韩国公夫人的立场上觉得韩国公夫人做得对，不会做伤害阿萱的事。她沉默起来的时候，胖嘟嘟的小脸儿有些蔫巴巴的，阿兰在一旁看了有些不忍。 　　“三姐姐，别问五妹妹这些了。五妹妹还小，也不知道什么。”她低声说道。 　　“对不住。你来安慰我，我却叫你不高兴了。”阿萱一愣，对阿菀轻声说道。 　　胖团子冷哼了一声，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现在知道对不起我啦？”她摇头晃脑的，阿萱沉默了一会儿，主动伸手把这胖嘟嘟的小家伙儿给掐着胳膊提到自己的床上来，给她的腿上盖上一条轻薄的被子。 　　正红着眼眶服侍这只团子，就见外面又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她一抬头，就看见阿恬正叫两个战战兢兢地丫鬟扶着走过来。她似乎是刚刚醒过来，瞧着面色有些异样的潮红还有虚弱，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叫人害怕。 　　“你们都出去。”阿恬走过来坐在阿萱的对面，挤开了垂头不敢跟自己说话的阿兰，她也没有把这庶女放在眼里，抬了抬下颚，有些冷淡地对阿兰与阿菀说道。 　　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且一副十分高贵的脾气，可是谁又不是她的奴婢，阿菀如今还是御封的安平县主，京都之中赫赫有名的朝中小蛀虫，能听她的话才叫见了鬼。胖团子本就看不起阿恬干了这么多的恶心事儿，哼哧哼哧地拉着阿兰的手不让走。 　　阿兰犹豫了一下，担心地看了看脸色阴沉的阿萱，又看了看威胁地看着自己的阿恬，抿了抿嘴角，重新坐在了阿菀的身边。 　　“你不出去？” 　　“我，我是来看三姐姐的。三姐姐叫我出去，我才能出去。”阿兰鼓足勇气说道。 　　“这屋子里都是姐妹，谁比谁高贵不成？凭什么你一句话就叫姐妹们出去？想仗着自己的什么身份横行霸道，有能耐出去，京都街上喊一声二小姐驾到别人都滚呢。” 　　阿萱见阿恬诧异地看着自己，侧头看着那两个竟敢把阿恬扶着过来的丫鬟骂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也配站在我的屋子里？还不给我出去！”她一向诗情画意的，哪里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哪怕如今阿萱在府中没了柳氏撑腰，可到底还有个有功名的弟弟，也不算是完全失势。 　　因此，这两个丫鬟竟然不敢反驳，讷讷地退了出去。 　　“你，你拿丫鬟出气做什么。”阿恬震惊了，没想到自己才出去被关着这么点儿的时间，这些庶女们是要上天啊！早些年的时候，阿萱低眉顺眼是自己的应声虫，从来都不敢反驳自己，是自己的丫鬟似的，更不要提阿兰，小透明儿一个，死在国公府里怕是都没人知道。 　　如今阿萱竟然敢在自己这个嫡女的面前这样凶横。她心里气得半死，见阿萱咬着银牙冷笑着看着自己，想到自己的大计，默默地念了一会儿从长计议，这才挤出了一个笑容来伸手去拉阿萱的手。 　　阿萱没给她拉着，冷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到底是一家姐妹，我做姐姐的焉有不疼你的呢？三妹妹，早前我不懂事，做了很多伤人的事却不自知，如今多亏老太太教导，因此我已经悔过了。” 　　阿恬含着眼泪看着眼前这个生得闭月羞花的庶妹，见她冷笑，摆明了不肯相信自己，不由轻声说道，“我在庙里思过的时候常常在想，自己当日是怎么失心疯了，竟然要抢你的姻缘？当初与安王府的婚事本就是你的，我做姐姐的，本应该见你有了好姻缘就为你高兴才是。” 　　她真诚地看着阿萱，见阿萱的脸上完全没有触动，不由拧着眉梢儿轻轻地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也知道当初你受了委屈。如今我愿意将世子还给你，正是因为我对你的一片姐妹之情。” 　　她捂着心口对阿萱哽咽地说道，“我每每想到为了一个男人就叫姐妹之间生了嫌隙，就觉得自己十分的对不住你。世子殿下那样优秀的人，与三妹妹你是天作之合。我才是横插一杠的那个人。如今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抢你的婚事，只求三妹妹给我一个机会，叫我补偿你吧。” 　　阿萱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嫡出的姐姐。 　　虽然想当初她给阿恬当小跟班也没啥真心，也是利用阿恬，可是说实在的，她想不到阿恬竟然这样无耻。 　　……当然，若是当初的她自己，想必也会很无耻地羞答答地愿意了这门婚事也差不多了。 　　“这么说，你是真心要把这婚事还给我呢？”阿萱压低了声音，迎着阿恬期待的目光慢吞吞地说道。 　　她雪白美丽的脸上完全没什么表情，专注地看着阿恬的神色。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自然是真心的。什么男人都比不上你我姐妹之情。”阿恬举手发誓，很郑重真诚了。 　　胖团子看了一眼阿萱那风雨欲来的样子，只觉得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抖了抖胖嘟嘟的小身子，对坐在自己身边的阿兰使了个眼色。 　　还不赶紧把白莲花儿给抱走？ 　　这要打起来了。 　　阿兰也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只是因与阿菀接触得少，尚未点亮心有灵犀技能，见胖团子跟自己使出眼抽筋大法，只当阿菀是叫自己帮阿萱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这才扭着衣角小声说道，“可是这叫什么补偿呢？伤害都已经造成，二姐姐，二姐姐你都抢了三姐姐的婚事了，如今一句道歉也于事无补。且如今亲都定了，京都都知道你是未来安王世子妃，若是日后三姐姐进门，就是流言蜚语也要逼死三姐姐。明明本是她的婚事，可是到了最后，反倒要说三姐姐抢了你的姻缘，你才是可怜无辜的那个……” 　　“你闭嘴！”阿恬见她竟然说破了自己的真心，顿时脸色一变。 　　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只要阿萱愿意嫁给安王世子，转头儿她就能从这婚事之中解脱，还能卖个惨说自己被妹妹抢了婚事，到时候虽然可怜一些，可是清名无损。 　　不然，她突然要退了这门亲跟大皇子在一块儿了，这京都之中众人还不一定怎么骂她。 　　她想到这里，正想对阿萱再说两句，却见对面病恹恹的少女冷笑了一声，抬手，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第125章 　　“你！” 　　阿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地挨了一个大耳瓜子，捧着自己的脸惊怒无比。 　　她完全想不到，跟自己的丫鬟似的的庶妹，竟然有胆子给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还是在阿兰与阿菀的面前打的，阿恬只觉得自己的尊严都荡然无存了。 　　“我早就想怎么干了！”阿萱如今也顾不得别的了，冷笑了两声，眼里滚出眼泪来大声说道，“与其叫你给逼死，不如一起死了干净！” 　　她哭了一声，一把把身上的薄被给扯下去就扑到了阿恬的身上，这两位都是柳氏娇养出来的娇花儿一样的姑娘，手里拿着砚台都觉得累死了的那种，柔弱如蒲柳。此刻滚到一起竟然不分仲伯，一下子滚到了地上去。 　　胖团子就呆呆地坐在床上听到两声尖叫，没有卷入战火，急忙抱着被子就往床下看。 　　就见阿萱已经挠了阿恬两把在脸上，自己的头发被阿恬抓在手里也不在意，只咬着牙就往阿恬的身上抓挠。 　　姑娘们打架的场面真的是蛮凶残的。 　　阿菀都惊呆了，急忙推了推已经吓得站起来的阿兰。 　　“别叫三姐姐吃亏呀。真是可怜，娇花儿一样的人儿……”阿菀这句话简直叫阿兰明白过味儿来了，比起常常带着自己在太夫人面前走动的阿萱，总是看不起自己的阿恬跟阿兰没什么真感情，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眼看着阿萱有点吃亏，阿兰一边哭一边扑过去，看似想要拉开正在地上打滚儿的两个女孩儿，却只伸手帮着阿萱把阿恬给压在地上。虽然说都是柔弱的女孩子，可是阿恬到底是真病了，风寒才好了一点点，此刻两三下就被庶妹们给废了武功，压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来人，造反了！”庶女谋害嫡女，这还了得？阿恬顿时尖叫了起来。 　　几个丫鬟，不论是哪个姑娘的，都一块儿进来，看见了正中央的几个女孩儿都在地上滚来滚去，素日里的温柔娴静那都喂了狗，此刻咬牙出去的疯癫无比，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一个明仪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顾不得这三位长房的姑娘，只拿眼睛焦急地去看阿菀，见胖团子正趴在床上没有被殃及池鱼，急忙扑过去把阿菀的眼睛给捂上唯恐她看了害怕。 　　只是此刻胖团子一看这事儿闹大发了，阿恬的脸被阿萱尖尖的指甲给挠得跟蜘蛛网儿似的，顿时就知道不好。她急忙捂着自己软绵绵的小肚子仰头，看着一脸慌张的丫鬟抽了抽小身子说道，“喘不上气。” 　　她一头滚在丫鬟的怀里，不动了。 　　丫鬟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把胖团子小心翼翼地塞到安全的床里头去，这才起身，也不看别人冲出了房间，哭着叫道，“我家姑娘被二姑娘吓晕了！” 　　她哭得可怜，外头还有几个明仪郡主身边的丫鬟在，急忙“快叫太医！”“二姑娘好狠的心！”“我可怜的五姑娘！”哭声震天，里里外外地折腾起来。等阿恬趁着乱子一个一把推开了气得要断气的阿萱，踉踉跄跄，只穿了单薄的衣裳就往闺房外头跑的时候，院子里已经闹得不成样子。 　　“你别跑！”阿萱正在气头上，满头乌黑的长发被抓挠得乱七八糟的，摇摇晃晃地就追了出去。 　　阿兰急忙抓了一旁的狐皮披风往她的身上披，然而阿萱才不要这东西，她此刻浑身起得热血沸腾的，连房子都能点燃，要披风有什么用。 　　她眼里只有阿恬，追着阿恬就往外跑。姐妹几个刚刚跑到院子里，阿萱就把阿恬给一头撞翻在雪地里，揪着她的衣裳尖叫道，“你不要我活，我也不要你活了！”她的声音凄厉尖锐，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被她的气势给震慑住，竟然无人敢出面劝说拉架。 　　阿兰在一旁呜呜地哭，还扑过去把阿恬的手压在雪地上哭着说道，“三姐姐息怒，不要闹了。” 　　……既然是劝架，怎么不先把二姑娘的手给撒开了？ 　　阿恬目眦欲裂，看着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庶妹。 　　胖团子奄奄一息，被急忙冲进房间的两个丫鬟裹成厚厚一颗狐狸球儿抱出来，本是想要送回明仪郡主的房里好生安顿，却听到此刻突然传来一声苍老愤怒的声音喝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一声十分严厉，阿萱一愣，抬头看见太夫人正叫明仪郡主扶着走进自己的小院子里，顿时顾不得别的，泪流满面，趁着这个功夫又是一巴掌抽在地上的阿恬的脸上。这样众目睽睽的庶女给嫡女一个耳光，太夫人却顿了顿，当做没看见。 　　“老太太救我！”见是太夫人来了，阿恬顿时哭闹起来，“母亲救我！” 　　韩国公夫人本没有在这儿，可是想来听见太夫人过来，也会过来了。 　　“老太太。不是，不是三姐姐的错，是二姐姐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不顾人伦，叫人听了心里惊怒。”阿兰见太夫人进门，本胆小极了，瑟缩了起来，可是见阿萱已经有了决绝之意，不由扑过去跪在太夫人的面前仰头流着眼泪说道，“二姐姐口口声声要把世子还给三姐姐……老太太，这是要将三姐姐置于死地。” 　　她看着可怜极了，若是换了平常，太夫人许会不大能看得上她胆小如鼠的性子，可是见她刚刚还知道帮着阿萱，如今还知道给阿萱求情，这明显是顾不得韩国公夫人，脸色慢慢缓和了许多。 　　“我明白。你站到一旁去。” 　　“那三姐姐呢？”阿萱也不敢起身，只紧张地问道。 　　她到底只存了一口勇气要为阿萱问个究竟。 　　“是非公断，自然有老太太在，你不必担心。”明仪郡主见太夫人不说话，一双苍老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叫丫鬟们给拉开拖到自己面前的阿恬与阿萱，便对一旁的丫鬟吩咐了一声，叫人给阿兰披上了衣裳站到一旁。 　　她刚刚在太夫人的房里说话就听说阿萱的房里闹出来了，走到门口听见女孩儿那样歇斯底里的厮打，别的不担心，只担心她的阿菀被殃及池鱼。因担心得厉害，因此匆匆地来不及宽慰一脸害怕的阿兰，只拿眼睛去看被丫鬟们抱着的阿菀。 　　胖团子悠悠醒转，躲在狐皮皮毛里对明仪郡主眨了眨眼睛，捂着自己的小肚皮对明仪郡主可怜巴巴地说道，“晕倒了。” 　　她吐了吐舌头，又滚进了丫鬟的怀里。 　　明仪郡主见她还知道“生病”，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太夫人一脸冷峻地说道，“老太太，二丫头也太不像话了！您瞧瞧把咱们阿菀给吓的，天可怜见的，咱们阿菀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见过这样狠毒的丫头！” 　　她从丫鬟的怀里把毛茸茸的狐狸团子给抱在怀里，哽咽了一声对太夫人说道，“您快看看吧。阿菀好不容易养得好了些，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可是这府里却叫她看见了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明仪郡主实在心疼得不得了，眼眶都红了。 　　“老太太，我一片好心……”阿恬只觉得浑身没有不疼的地方，想不到阿萱竟敢对自己动手，抓着太夫人的衣摆哭着说道，“我断断想不到，这些庶女竟然要谋夺我的性命去！” 　　她本哭得厉害，然而太夫人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只看向一旁叫人披了一件火红的狐皮披风，乱糟糟的头发正被丫鬟们给收拢在身后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儿的阿萱，缓缓地说道，“你做得很对。知廉耻，这像是韩家的女孩儿。” 　　“老太太？”阿萱没想到太夫人这次竟然没有骂自己，委顿在地上，竟然不敢置信了。 　　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太夫人喜欢，从前无论她怎样孝顺谄媚，如何费心讨好，可是太夫人对她都淡淡的。 　　何曾有今日这样和颜悦色呢？ 　　“你的心事，我都知道。阿恬这种货色，你与她生气也不值得。”太夫人平淡的话说出来，阿恬与阿萱都震惊了，就连匆匆赶过来的韩国公夫人听了头眼前发黑。 　　只是她顾不得阿恬了，急忙对太夫人低声说道，“母亲息怒，万万不要因这个孽障伤了自己的身体。”韩国公夫人已经从刚刚怜惜阿恬的那份母爱里走出来，叫太夫人当头棒喝，就想起来自己还有阿琪与长生这双儿女。 　　她避开了阿恬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目光，对太夫人轻声说道，“这孽障……还是送回庙里去祈福吧。” 　　“这不够。”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祈福有个屁用，不还能与大皇子勾搭上？ 　　见阿恬此刻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太夫人眼底露出几分冰冷，挥了挥手，突然就有几个嬷嬷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一把将没有人给她披衣裳已经冻得战战兢兢的阿恬给摁在了地上，转眼，胖团子也从狐狸皮里偷偷儿扒个小缝儿往外看去，就见几个嬷嬷把阿恬给摁住，另一个嬷嬷手里竟然拿着好闪亮的一个剪刀，上去就给阿恬的长发上来了一剪刀。 　　当柔软顺滑的青丝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阿恬甚至都不知道要不要挣扎。 　　“母亲您这是？”韩国公夫人看着嬷嬷们两剪刀下去，阿恬的头发竟然被剪下去了一半儿，顿时惊恐起来。 　　太夫人的目光落在她那张惊慌的脸上一瞬，慢慢地收回了目光，露出几分冷笑。 　　“二丫头既然看破红尘，与其留在这浊世之中污秽了韩国公府，还不如我渡了她三千烦恼丝，送她出家。” 　　想嫁给大皇子？ 　　做梦去吧！ 第126章 　　“出家？！” 　　韩国公夫人震惊了。 　　她用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竟然会做出这样决断的太夫人。 　　“可是，可是母亲，阿恬到底，到底是国公府的二姑娘。”她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声音也颤抖着说得不圆满，眼睛里都是央求，这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的微弱的求饶，然而太夫人对这种表情无动于衷。 　　韩国公夫人还是太年轻，没有见过她年轻的时候……想当初太夫人也并不是一个只知道温柔慈爱的人。她只是看见韩国公夫人的样子，想到自己也曾经这样爱惜过庆王妃，因此心里有些唏嘘。 　　她早年对庆王妃的疼爱，变成叫庆王妃被夫君厌恶的下场。 　　若是早些时候能管教庆王妃，庆王妃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如今轮到阿恬，她说什么都不能重蹈庆王妃的覆辙。 　　“什么二姑娘，哪里来的二姑娘。”太夫人的声音冷冷的，见韩国公夫人央求地看着自己，缓缓地说道，“既然已经看破红尘，就是佛祖面前的虔诚的人，哪里还有俗世的身份。这些话你日后不必再说。” 　　她的脸色冰冷，显然是要连阿恬的身份都不承认了，不过阿菀觉得佛祖们也挺惨的，不能说家里撑不住阿恬这姑娘，就把这种玩意儿都送给佛祖去烧香是不是？那佛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的呀。 　　她在明仪郡主的怀里抽了抽小身子，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觉得这佛祖们面前自己也得多给烧几炷香了。 　　不然韩国公府这也太会给佛祖们添乱了。 　　“母亲，您就把她好好儿地关起来，不要给她剃度了吧。”韩国公夫人可知道厉害了，若阿恬成了一个小尼姑，就算日后改好了那也再没有前程了。 　　她这样苦苦央求，太夫人见她还糊涂，不由微微摇头说道，“你狠不下心，却不知到时候坑的是阿琪与长生。”若阿恬不被处置了，安王府能善罢甘休？这韩国公府里头不说男丁，只说女孩儿就有八个，韩家四个兄弟正是壮年，日后没准儿还要有子女出生。 　　与其到时候叫阿恬坏了姐妹们的大好姻缘，她不如就现在讲阿恬给收拾了。 　　“那也不必出家啊。”韩国公夫人想想闺女往后白菜豆腐一辈子，或许还要青灯古佛，顿时心疼了。 　　“不如你跟她一起去？”太夫人转头，她觉得心里烦了，对韩国公夫人冷冷地问道。 　　“母亲？”韩国公夫人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冰凉。 　　“若你舍不得，我还是当初柳氏出府的时候那句话，没变。谁舍不得，谁就跟着一块儿去。那时我问的是别人，如今也要问你。” 　　太夫人一双苍老的眼睛落在韩国公夫人的身上，韩国公夫人只觉得透心凉。她想到阿琪，想到自己小小软软的儿子长生，一时避开了阿恬求助的目光。 　　见她转开了目光，阿恬挣扎着挨了几剪刀，看到自己的头发已经越来越短，顿时更加尖锐地尖叫，对韩国公夫人充满了怨恨，“母亲，你好狠的心！为了他们两个，你要逼死我么？口口声声疼爱我，你就是这样疼爱我的么？！你不配做我的母亲，不配做！” 　　她迎着韩国公夫人痛楚的目光，突然拼着力气用力地把肩膀往剪刀上撞去，一下子就见了血。 　　见血花飞溅，几个嬷嬷愣住的那一瞬间，阿恬奋力地挣扎，一下子就冲出了院子往府外头跑去。 　　她听见身后嬷嬷们的大声说话，一边转头惊慌地看着，一边脚下不停地逃跑，还没有逃出多远，猛地撞上了一个柔软温暖的身体。 　　她只听到身边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一转头，看见了眼前竟然是一脸诧异的安王妃，身边扶着安王妃站稳了脚跟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顾不得别的，急忙抱住了安王妃的腿跪在地上尖叫道，“王妃救我！老太太要杀我！”她看起来头上都快没有头发了，肩膀上还往下流着鲜血，安王妃被撞得几乎厥过去，再听见这样刺耳的声音简直脑仁儿疼。 　　只是看清楚了跪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儿，安王妃也觉得震惊不已。 　　“阿恬？” 　　她身边的正是安王府大奶奶，听见这就是未来弟妹，不由也露出几分好奇。 　　待看见阿恬这样一个造型，大奶奶嘴角抽搐了一下。 　　“王妃救救我吧！”见身后几个嬷嬷冲过来，却不敢冒犯安王妃因此站在一旁，阿恬顿时就找着了主心骨儿，哭着抓着安王妃的衣裳说道，“王妃容秉，我重病在身，可是却遭了庶妹的暗算，您看看，这都是阿萱打的！她一个庶女谋害嫡女，可是老太太不为我张目，却为了她一个庶女遮掩，要将我置于死地！” 　　她扬起了一张满是血痕还有巴掌印儿的脸，安王妃顿时被吓得捂着心肝儿喘息了一会儿。 　　“阿萱？这不是府里的三姑娘么？”大奶奶也跟着安王妃来过不少回了，记得阿萱是个十分沉静秀美的少女，身姿婀娜，看起来是个窈窕的佳人，不过因韩国公府教养得好，虽然是个庶女，却没有庶女自卑轻贱的坏毛病，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因阿萱十分诗情画意，还会弹琴，到底与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奶奶很有共同语言。因此当阿恬控诉阿萱的时候，大奶奶因先认识了阿萱，因此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心却有点偏了阿萱几分。 　　她觉得若不是把阿萱逼急了什么的，阿萱也干不出彪悍的事。 　　安王妃也是这么想的。 　　说句实话，当看见温柔秀美的阿萱，安王妃也曾经在心里可惜她是个庶女，不然生得这样的美人，做她的儿媳也挺好的。 　　“阿萱不会吧。”安王妃就下意识地开口。 　　“娘娘都被她的虚情假意给骗了。她口口声声要我死，如今还在院子里，您若不信自己去看！”见安王妃竟然偏心了阿萱，阿恬只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掐尖要强的人，哪怕不想要安王府这门婚事，可是也不能叫人觉得自己不如人……二姑娘可是想要给安王府当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她急忙忍着肩膀上的伤口哭着对安王妃说道，“求求王妃救救我，在老太太的面前说说话吧。三妹妹想要嫁给世子，因此非要我死了才心安……” 　　她哭个不停，大奶奶却脸色微微变了。 　　她觉得阿恬这话说得有点不中听。 　　这不是口口声声阿萱图谋自己的姐夫？ 　　可若是想要安王府这门婚事，那她这多次过来也没见阿萱如何在安王妃面前讨好谄媚啊。 　　“母亲，万万不可听信一人之言。您想想看……若是庶女狂悖，这府里的老太太可是极规矩的人，怎能饶了庶女，反倒要把嫡女置于死地。” 　　她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安王妃本就觉得阿恬怪怪的，听到这话，不由露出几分笑意拍了拍十分明理的大奶奶的手轻声说道，“还好有你提醒我。”这个庶长子的儿媳妇儿十分贴心，却并不是一个会看别人家笑话的那种没心肝儿的人，因此安王妃如今与大奶奶越发地和睦。 　　因看在大奶奶与最近十分安分的萧大的面子上，安王妃对萧大的生母也更加温煦，多给了几分脸面。 　　萧大的生母侍奉安王的时间早，早就人老珠黄没什么宠爱，如今面对安王妃的示好，想一想如今萧大夫妻的确日子过得不错，也回转了几分，对安王妃也多了几分恭敬。 　　她只等着日后分家，跟着儿子儿媳去做老封君，因此安安分分，还有时劝大奶奶往嫡婆婆面前来，站在王妃的身边岂不是美滋滋？ 　　因彼此都退让妥协，因此安王妃觉得自己的日子好过了些。 　　“就算我不提醒，难道您就想不到了不成？不过是我说出来了，您觉得我说得好罢了。”大奶奶抿嘴笑了笑，见韩国公府的几个嬷嬷对阿恬虎视眈眈，下意识地看向阿恬套逃出来的小院子。 　　她觉得就算阿恬有些问题，可这一副逃出来的样子，既然撞见了自己婆媳，那也不能叫阿恬给跑了，因此对阿恬笑眯眯地说道，“二姑娘，我们一块儿去见见贵府的太夫人？你放心，只要你没做错，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看着阿恬刚刚控诉姐妹的样子，她心里已经厌烦了几分。 　　说来奇了怪了。 　　明明韩国公府她见过的几个女孩儿都十分可爱，她还憧憬过日后与阿恬之间妯娌感情和睦，可是怎么阿恬仿佛跟自己想得不一样？ 　　说好了这是个为家祖母潜心礼佛，十分孝顺乖巧的姑娘呢？ 　　因心里怀着这样的怀疑，安王府大奶奶对阿恬的眉眼就多了几分客套，阿恬却没看出什么，反而见有了靠山，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光凭自己跑不出国公府。 　　国公府的几个门口都有人把守，她就算插翅也难飞啊。 　　想到安王妃今日竟然在这里，她眼珠儿一转也有了主意，急忙上前来搀扶安王妃红着眼眶说道，“我扶您过去。” 　　她这样可怜巴巴的，大奶奶一皱眉，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扶住安王妃笑道，“二姑娘，你正受了伤，哪里能搀扶我们王妃呢？对了。”她想到刚刚阿恬对阿萱的控诉，莫名觉得心里不舒坦，继续勾了勾嘴角问道，“你说三姑娘想要抢你的婚事，因此要你去死？我见你如此慌乱……贵府的老夫人也觉得这门婚事该叫三姑娘从你手里抢走？” 第127章 　　她笑得和煦，阿恬顿时含着眼泪说道，“老太太只偏爱三妹妹，自然是不顾我的死活的。” 　　“诟病长辈，这可不是一个好姑娘应该做的。” 　　就算太夫人有再多不是，这样在外人面前公然指责……大奶奶对阿恬这印象也不怎么样了。 　　安王妃却是见识过了许多风雨的有经验的人，因此也不被阿恬动摇，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太夫人说要来安王府与自己见面，此刻看见阿恬这个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她眉宇之间露出几分思虑，却还是往对面的小院子里去了。此刻院子里早就没人儿了，谁大冬天的在外头等着阿恬？更何况明仪郡主担心得什么似的，把阿菀抱进了阿萱的屋子，把胖团子放在自己的腿上，亲自给阿菀捏着小肚子。 　　阿菀觉得舒服极了，哼哼唧唧摊成一只胖青蛙，也不昏迷了，抱着明仪郡主纤细的手撒娇。 　　此刻太夫人正在问阿萱。 　　阿萱跪在她的面前，哽咽地叫这些话说了，却下意识地掩去了阿菀教自己去跟阿恬打架的事，只低声说道，“四妹妹与五妹妹都来看望我，谁知道这时候二姐姐来了，口口声声说是对不起我，说她很后悔，要把世子还给我。老太太，我也是也有廉耻的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事？！当初，当初婚事与我无关，可是为何如今偏要攀扯我，构陷我的清白？莫非是我对世子做了什么，还是我对王妃做了什么？二姐姐为什么要这样诬陷我对安王府心存觊觎？！” 　　她的声音凄厉，走在门外的安王妃与大奶奶都听见，霍然看向一旁脸色微变的阿恬。 　　阿恬退后了一步，却叫太夫人的嬷嬷们给推了一把，推进了屋子里。 　　阿恬一进门，太夫人抬眼看见，见安王妃与大奶奶正站在门口，苍老又冰冷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急忙起身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王妃怎么来了？” 　　她看见阿恬脸色灰败，想到安王妃大概也知道了这什么事儿，因此便叹息了一声，只叫嬷嬷们痛痛快快地把阿恬给捆了。此刻安王妃的脸色铁青，显然万万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混账，韩国公夫人想到太夫人对自己做的告诫，顿时也是心中一凛。 　　“因您命人来说拜访安王府，母亲就想着许您府中大概有什么事儿。”大奶奶见安王妃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急忙上前对太夫人说道，“母亲想着您是积年的长者，怎好在府中坐等您来王府？因此带了我来国公府里见您一面。”她见阿萱跪在地上，面容激烈，也是披头散发的，想到阿萱刚刚说的话，倒是觉得阿萱这个庶女比阿恬还刚烈得多。 　　她微微颔首，扶着很久没有说话的安王妃坐到一旁。 　　见安王妃气得脸都白了，哪怕明仪郡主一心想置身事外，此刻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她忙伸手给安王妃捧了一杯茶。 　　阿菀趴在明仪郡主的怀里，第一次没有撒娇卖乖，而是带着几分担心看着安王妃。 　　“您府里这是……”大奶奶见安王妃眼眶都发红，显然是被刚才的话给刺激得大发了，甚至对明仪郡主的茶都视而不见，急忙伸手接过，与明仪郡主道谢，这才看了看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事儿。 　　见她开口，太夫人顿了顿，露出几分愧疚来对安王妃说道，“家门不幸，遇到了这样的不肖女，连累了王府。王妃，我本想登门，亲自对王妃请罪，千错万错都是韩国公府的错。阿恬这丫头行事狂悖无德，不堪为王府世子妃，因此这门婚事，还是算了吧。” 　　“您的意思是？”大奶奶摸了摸安王妃的手，发现手上冰凉，不由诧异地问道，“退婚？” 　　“都是因韩家无德，一切的罪过都是在韩家，就算是退婚，也请王府体谅。这种败坏家门的丫头就算嫁进门，也是祸家的根源。”太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日后这丫头我会送去出家。与王府的缘分就此作罢吧。”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府要如何处置韩家，无论什么我们都能接受。只求王妃不要与这孽障动气，坏了王妃的心情。”她作为韩国公府的太夫人，身份也很高贵，且又是老人家，如此低声下气，安王妃本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就算心里有气，可是看见太夫人这样疲惫可怜，再多的气也气不出来了。 　　“这么说，贵府的二姑娘是看不上我们世子了？”她突然开口问道。 　　“这本是家丑，只是既然要退亲，我自然要与王妃说个明白。” 　　“母亲！”韩国公夫人声音里带着几分央求。 　　“她既然敢做，我就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太夫人冷静地对安王妃说道，“这丫头行事狂悖，从前气得她母亲难产，险些一尸两命。”见安王妃诧异地看着自己，太夫人也知道当初韩国公府把安王府给骗得团团转，塞了阿恬这么个货色给人家世子的确不地道，因此有些羞愧地说道，“因她行事如此忤逆，因此唯恐她祸乱家中与日后的王府，我送她去庙里思过，希望能将她教导成规矩的姑娘。” 　　“您这没教导过来啊。”大奶奶看着阿恬，突然说道。 　　“可见这丫头忤逆，是不配为世子妃的。”太夫人再说了一次不配，这才继续说道，“她在庙里的时候机缘巧合认识了大皇子，因此动了心思，想要别嫁大皇子，做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妃。” 　　她突然把家丑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韩国公夫人在一旁简直绝望了，见安王妃几乎是仇恨地看着自己，她急忙起身哽咽地说道，“都是我管教不严，请王妃恕罪。”她知道太夫人将一切和盘托出就是为了彻底斩断与安王府的这门婚事，因此心里更加难受。 　　“大皇子妃？大皇子妃还活得好好儿的呢！”安王妃压低了声音怒声道。 　　“她口口声声说大皇子给她保证，大皇子妃已经病重了。” 　　既然大皇子能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那太夫人也不介意帮大皇子在安王符面前刷刷存在感。 　　只是这存在感太强烈，叫安王妃婆媳都呆若木鸡。 　　“这，这种贱人！”安王妃一向温柔和善，可是此刻也忍不了阿恬这种货色了，口出恶言，早就没了一开始的端庄。 　　只是如今谁还会在意这些，大奶奶简直叫阿恬给恶心得够呛，顺便恶心大皇子恶心得跟那是一只苍蝇似的。她想到自家萧大与大皇子关系不怎么样，顿时心里一松，只等着回去叫萧大离这种妻子病重就在外头勾勾搭搭的货色远点儿，一边扶住了安王妃给她顺气，低声说道，“母亲息怒。这其实是一件好事。难道您要等娶这等货色进门之后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她算是看出来了，韩国公府早前那是骗婚啊。 　　就跟骗庆王似的，先把闺女是个什么玩意儿死死地隐瞒，然后嫁出去祸害别人家去。 　　“你说的对。万万不能叫世子娶这等贱婢！”安王妃恨得眼睛都红了。 　　她对阿恬可是一片真心，为了迎娶阿恬进门，她儿子老大不小，房里连个通房她都不给放，就等着叫儿子与阿恬琴瑟和鸣，务必不能辜负了韩国公府的姑娘。 　　虽然早前安王世子也说起阿恬有些不妥，可是安王妃却依然用宽大的胸怀宽容了阿恬，想着女孩子家家的就算有些小毛病，可是瑕不掩瑜，总是能把日子过得。可是她想不到这东西竟然是这样的混账，若是娶进门，那岂不是害了她儿子一辈子？ 　　大奶奶说得对，幸亏是在成亲之前揭破，不然，他儿子这辈子没法儿在皇家立足了。 　　“这种贱婢我们王府不要。”安王妃冷冷地说道。 　　太夫人哪怕看见安王妃恼怒的眼神，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自然。韩家对不住贵王府，都是我的错。” 　　“不过这丫头既然要与大皇子好，直接退亲就是。为何还口口声声要把婚事让给三姑娘？” 　　这事儿安王妃知道，想当初韩国公府先许嫁韩国公长女阿琪，之后许嫁庶女阿萱，最最后哭着喊着把嫡次女阿恬给了安王世子的事儿还在眼前呢，说起来阿萱与安王世子并不算是毫无渊源。 　　安王妃叫大奶奶这句话给说得一愣，之后下意识地看向阿萱的方向，见阿萱此刻还伏在地上，美丽的脸上都是眼泪，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想到阿萱刚刚的刚烈懂事，她抿了抿嘴角，莫名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应该顾及阿萱不过是个庶女，就换了嫡女阿恬。 　　当然，这想法太夫人有话要说。 　　若是当初定了阿萱，阿萱没叫嬷嬷们给管教过来，那同样儿没什么好日子给安王府过。 　　“这孽障失心疯罢了。”太夫人顿了顿，对大奶奶缓缓地说道，“韩国公府没有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来日，她不再是韩家的姑娘。” 　　她这一回露出几分决绝，韩国公夫人没脸见人，自然也在一旁哭泣，然而大奶奶却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关切地看向安王妃的方向。这若是两家退亲，就算是韩国公府一力承担骂名，可是安王世子也必定会被人笑话，她正有些担心的时候，却听见安王妃已经冷冷地开口。 　　“谁说当初王府下聘，定的是贵府的二姑娘了？” 　　绿帽子这种东西，她永永远远一点儿机会都不能叫人扣在她儿子的头上。 　　且阿恬不肖，可是阿萱却显出了自己的光彩，倒是个烈性有自尊的姑娘。 　　权衡利弊，安王妃的脸色铁青，却还是冷冷地说道，“当初我们王府明明与国公说好，聘的是三姑娘。” 第128章 　　“什么？” 　　安王妃竟然主动提及此事，别说见多识广如太夫人，就连胖团子都吓坏了。 　　“王妃，您这是何意？”她怕不是听错了。 　　“这门婚事不能退。”若是退了，安王世子只有被人笑话的份儿，安王妃见阿恬在对面听见婚事换人竟然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冷笑，只对太夫人冷冷地说道，“若是外头有人问起，就说当初贵府将二姑娘送去礼佛时，就已经与咱们王府变了婚事。那个时候就已经换成了三姑娘。” 　　阿恬是在礼佛的时候跟大皇子勾搭上的，既然如此，她不能叫安王世子沾上这死丫头一星半点，见太夫人沉默地听着自己开口，她冷着脸继续说道，“且二姑娘被送去礼佛，乃是忤逆生母，戕害幼弟。” 　　这样的罪名若是传出去，这婚事换成阿萱倒是也能叫人理解。 　　不过阿恬岂不是名声尽毁？ 　　韩国公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凉气，看了看安王妃，又去看太夫人。 　　“可以。”太夫人冷静地说道，“她本就是这样的不孝之女，我没有为她遮掩的道理。如今她礼佛之时并不虔诚，因此我送她出家，也与安王府无关。” 　　她的脸上露出十二分的平静，阿恬一愣，继而尖叫了一声，“您不能这样做！老太太，你要将我置于死地么？你要得罪大皇子么？！”大皇子都对她说了，大皇子妃只剩下一口气儿了，只要大皇子妃过世，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然后做尊贵的大皇子妃。 　　虽然如今太子已立，可是这世上从太子成为新君的又有多少？ 　　大皇子乃是诸皇子之首，说起来，比太子也不过是差在了出身上。 　　谁说日后大皇子不能争一争那位置呢？ 　　若是她有幸成为皇后，日后成为后宫之主，那韩国公府就以她为荣，显赫无比。 　　太夫人一心一意为了韩国公府，可是为什么这一次竟然不理解她对家族的贡献？ 　　阿恬叫人给扣着，嘴里却总是在叫嚷，阿菀算是服了这个败家货了，捂着自己的小脑袋喃喃一句，“头疼。”她软软地，虚弱地倒在了明仪郡主的怀里，明仪郡主已经厌烦透了阿恬，霍然开口道，“你们莫非都是死人？还不堵住她的嘴！” 　　安王妃还在，阿恬就口口声声大皇子的，这怕不是担心安王妃不恨死韩国公府呢？ 　　果然，安王妃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已经怫然变色。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结这门婚事，这京都之中的好姑娘不计其数，难道就非韩国公不可了不成？ 　　可是如今安王府也骑虎难下，她艰难地隐忍着，却听见一旁阿萱哭着说道，“老太太，我不愿意！”她哭着爬到太夫人的面前仰头流泪说道，“无论两府如何自欺欺人，可是外头总是会听到风声。老太太，不是我不懂事。可是您想想阿誉。难道您要叫阿誉有一个被人嘲笑抢夺姐夫的姐姐么？文人的笔墨如刀，文人最重清誉，求老太太再为阿誉想想。” 　　韩誉是她的亲弟弟。 　　虽然说这联姻看似换个人也就算了，可是谁能保证没有人不说点嘲笑的话？ 　　阿萱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她的弟弟怎么办？要命的是柳氏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那个孩子怎么办？ 　　难道要顶着长姐无耻的罪名过日子么？ 　　阿萱如今并不十分想嫁入这样的豪门显贵之中，因此对于安王妃仿佛开恩一般把自己给扶上来，仿佛自己站了大便宜的婚事没有任何兴趣。就算那个对象是安王世子，可是阿萱如今都不稀罕了。 　　她红着眼睛，本就是楚楚动人的少女，此刻苦苦地央求，不说太夫人，就连一旁的大奶奶都露出几分意外。大奶奶并没有想到阿萱身为庶女竟然都敢拒绝安王世子这样好的婚事，难道她当真没有想过未来？ 　　庶女之身成为亲王正妃，这是何等荣耀。 　　“母亲，三姑娘倒是明白人。”见安王妃不说话，大奶奶心里多少怜惜阿萱，这才低声说道，“只是如今三姑娘正在惶恐的头儿上，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并不知道母亲慈爱，也不知道母亲的那些话也是为了她考量。” 　　安王妃叫韩国公府传扬阿恬忤逆，其实就是在说安王府当初看上的本就不是阿恬，因此当初定亲虽然都说是阿恬，其实人家两府里的默契跟阿恬没有半毛钱关系，阿萱这婚事不是从姐姐的手里抢来的。 　　当初下聘，阿恬被送走的时候，安王府定的就是阿萱。 　　不过阿萱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呢？ 　　她年少懵懂，也看不出安王妃这话语之中的重重心意。 　　安王妃看着如今还在为韩誉着想的阿萱，沉吟了起来。 　　她本恼怒恨上了韩国公府全家，挑选阿萱不过是权宜之计，对阿萱也多了几分迁怒，可是如今见阿萱这样委屈，倒是心软了。 　　她本就是个心软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 　　“这门婚事，咱们不退亲，也不急着叫三姑娘答应。”说起来，大奶奶更喜欢阿萱这样明白事理的妯娌，往后分家了也好亲近不是？ 　　她笑了笑，轻声说道，“先把阿恬这丫头送去出家。至于三姑娘……您叫世子常来，等她知道安王府的诚意，知道世子并不是一个会害她的人。等她想明白这门婚事不会伤及她的清誉，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世子温柔体贴，再没有不成的道理。” 　　她这话说得妥帖，安王妃犹豫了起来。 　　“您想想，谁家小夫妻成亲之前，不是男子对女子十分关爱呢？世子待她好，也是他们之间相处的缘分。” 　　这年头儿，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定亲之后总是得培养培养感情。安王世子是比较特殊的那种，赶着与阿恬培养感情之前，阿恬就叫太夫人给送走，因此没赶上趟儿跟阿恬没啥感情。如今想来也好，安王世子本就是个软乎乎的人，阿萱又生得十分美丽动人，还是个作风不错的姑娘，那安王世子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只要安王世子学会如何殷勤，叫阿萱知道他的真心，难道阿萱还会无视了不成？ 　　当然，若安王世子是那种仗着身份看不起女子的人，大奶奶也就不劝说这些话了。 　　“你说的这些话倒是有些道理。”安王妃想了想，露出几分温煦，见大奶奶不过是笑了笑，也不居功，心里更是喜欢了几分。 　　她因得了大奶奶的劝，因此就对正垂头摸了摸阿萱发顶，之后要跟自己说道说道的太夫人说道，“三姑娘的顾虑，我都明白。不过老夫人也该知道我的心意。这门婚事暂且搁置，至于几个孩子的清誉，老夫人，我说句叫贵府不爱听的话，断断没有因一颗老鼠屎搅和了一锅好汤的道理。既然一切的根源都是因贵府二姑娘而起，我希望恶名她一人背负，与卷入其中的其他人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自然。”太夫人冷静地说道。 　　阿萱跪在太夫人的脚下，流着眼泪想不明白地看着安王妃。 　　她，她就是个庶女，都这么不愿意，安王妃为何不就坡下驴，退了这门婚事？ 　　堂堂亲王世子，娶一个庶女为妻难道还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不成？ 　　满京都的贵女如今都愿意嫁给安王世子的，怎么就非搁置，却不退亲？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贵府这些嘈杂之事，本就与安王府无关，乃是贵府的家事。只是万万不可牵连贵府的几个好姑娘。” 　　安王妃觉得这走的一趟真是少活十年……她忍了又忍，这才上前，亲手扶起了浑身颤抖的阿萱，挤出了一个温煦的笑容来和声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自重刚烈的姑娘。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我不会迁怒在你的身上，自然也不会叫别人往你的身上泼脏水，你且放心就是。” 　　“王妃，我真的……” 　　“日久见人心，往后你就知道安王府对你的真心。今日你累了，好好儿歇着，赶明儿我叫大奶奶来看你。” 　　阿萱想要说话，却见安王妃开口问道，“你姐姐脸上的巴掌是你打的？” 　　阿萱下意识地点头。 　　“打得好。” 　　阿萱震惊地看着安王妃，觉得这个世界都颠倒了。 　　她想当初玩儿命儿柔顺多情的时候，大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彪悍起来给嫡姐一脸血了，这都多少人在她的面前称赞了？ 　　因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为什么了，阿萱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原来自尊自重，的确也会被其他人尊重的。 　　“下次遇到这种贱人，你只管打死，有我为你撑腰，你不必害怕。” 　　安王妃见阿萱哽咽着说不出话，心里更加怜惜，拍了拍她的手劝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带着一身的疲惫与恼火与大奶奶一块儿走了。她直到最后都堵着阿萱的嘴叫她没说出来什么，阿萱追出去想要说话，却叫太夫人给拉回来。 　　一边安抚了阿萱，太夫人这才腾出手儿来，目光慢慢地落在了颤抖起来的阿恬的身上。 　　阿恬没想到安王妃竟然这样果断，看着太夫人战战兢兢，想要求助，却没有人帮忙。 　　韩国公夫人都觉得羞耻，转身不去看她，一副叫她听天由命的架势。 　　“老太太，我……大皇子，大皇子若知道你们这样对我，不会放过韩国公府的！” 　　“你倒是叫他来找我试试看！”太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冰冷，这才干脆地说道，“剃度吧。” 第129章 　　阿菀就咬着一块儿点心看着短短时间，阿恬被剔了一个光头。 　　满头青丝落地，阿恬被人放开，扑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哭也没用了。 　　胖团子探头探脑，见阿恬哭得什么似的，哼哼了一声。 　　活该。 　　要说若不是她觉得那位大皇子妃可怜，叫阿菀说，既然阿恬是大皇子自己勾搭上的，索性就直接给了大皇子算啦。 　　这京都总有韩国公府各种骗婚的传闻，而是阿恬这种……不算是骗婚了吧？ 　　人家是真爱的呀！ 　　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情饮水饱来的。 　　想必大皇子应该不会介意阿恬的一点点小毛病是不是？ 　　不过想到那位传说中病重的大皇子妃，阿菀到底心里怜惜了几分。这就是遇人不淑的可怜女子，自己已经在病中，丈夫却偏偏对她不理不睬，只等着她死了就迎娶身份高贵的贵女进门。 　　如今想来也是叫人心里难受。只要是好女子，阿菀觉得就算是敌人家的也是要可怜一下儿的。见太夫人对阿恬的可怜毫无动容，当天就给塞进了小轿里给送去当尼姑了，她忍不住抱着明仪郡主的手臂，仰着小脑袋问道，“二姐姐往后肯定回不来了么？” 　　明仪郡主虽然与韩四早有猜测，知道阿恬这东西没干好事儿，可是没想到竟然干出这么恶心的事儿，还得罪了安王府。 　　她趁着太夫人训诫韩国公夫人的时候抱着阿菀出来回了自家温暖安静的小院子里，见胖团子露出几分关切，想到阿恬一个不好就要坑死全家的姐妹，不知怎么，一下子对萧秀爆发了极度的热情。 　　她算是发现河间王世子的好了，也希望萧秀往后也这么喜欢阿菀，对外头的风言风语全然不在意的，因此一边叫阿菀和萧秀坐在一块儿，一边摸着阿菀的小脸儿温声说道，“你放心，断断不会叫她坏了你的名声。” 　　“我不怕她坏我的名声，公道自在人心，行的端立得正，表哥们都知道我是个好姑娘。”阿菀奶声奶气地板着胖手指说道，“可是三姐姐有点可怜。而且，而且……”她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站在椅子里小声说道，“大皇子妃也可怜。” 　　她有点垂头丧气地说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坏的皇子呢？”比起太子，大皇子简直就是渣渣里的渣渣，她又动了动自己的小脚儿，在明仪郡主诧异的目光里小声说道，“往后叫二姐姐当真如愿以偿，也挺好的。” 　　渣渣对渣渣，大皇子和阿恬在一块儿了没准儿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福气。 　　不然，阿菀想到若大皇子妃当真有个好歹，大皇子还要续娶另一个好姑娘，都觉得可惜了的。 　　“你啊，孩子话。”明仪郡主见阿菀仿佛是吓着了，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怜爱。 　　只是郡主大人却又莫名地觉得，这话仿佛还十分有道理。 　　“也不知道大皇子妃什么病。”明仪郡主不大喜欢在朝中上蹿下跳的大皇子，因此对大皇子妃也少有接触，记忆里只是一个有些沉默的女孩儿，生得虽然也很好看，可是为人却总是静静的，不是十分活泼。 　　她想到大皇子与阿恬这恶心得要死的两个人，到底也有几分可怜大皇子妃。然而可怜一下也就算了，她也不好去看望大皇子妃什么的。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谁知道几日之后，河间王妃上门来接萧秀回家的时候，太夫人总是要垂问几句。 　　“您说大皇子妃？”河间王妃不知道阿恬跟大皇子勾搭上，却知道韩国公府突然爆出二姑娘因早前忤逆不孝因此看破红尘出了家的一二故事，本想来问问阿恬这到底又怎么了，谁知道却听太夫人问起大皇子妃。 　　她皱了皱眉这才对太夫人说道，“说起来，大皇子妃与太子妃同年纪。只是因比太子妃早了一年大婚，因此已经有了嫡子。” 　　她忍了忍这才对太夫人说道，“说起来大皇子妃也是可怜。您知道大皇子的，一贯掐尖要强，凡事都想抢在太子的前头。太子没有子嗣，他倒是急着往外生了几个庶子。只是他也知道庶子不够分量，因此非要大皇子妃生个嫡子。大皇子妃倒是挣命给他生了个嫡子，却坏了身子，我听说血崩不止，如今只是在熬日子了。” 　　太夫人一脸阴晴不定，听大皇子是这么个王八蛋，简直时所眼见啊。 　　“竟然有这样的事。“ 　　“不止。大皇子府里的姬妾不少，庶子也有两三个，大皇子妃如今病重，那府里闹得厉害。”河间王妃疑惑地问道，“母亲为何问了她？” 　　太夫人没有办法，只能把阿恬干的坏事儿给说了。 　　河间王妃简直被阿恬给气得半死。 　　“怨不得您送她出了家。”好吧，河间王妃想问的问题现在也有了回答了。 　　她拍案，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 　　“母亲，大嫂她……”虽然河间王妃与韩国公夫人姑嫂情深，可是韩国公夫人什么事儿都是好的，只有在阿恬的身上糊涂得很。 　　河间王妃只担心韩国公夫人日后钻了牛角尖儿，又唯恐她与太夫人婆媳之间生出嫌隙，艰难地说道，“大嫂这么多年日子也不十分好过。母亲要教导大嫂就教导，只是到底给她留些脸面。”她也不能再为韩国公夫人求情，太夫人眉目淡淡的，许久之后缓缓地说道，“她是国公府的女主子，自然日后是继续管家的。” 　　“您的意思是？” 　　“她管家倒是公允，既然如此，就好好儿地管着家里。至于家里的小辈，我只要还有一口气，是不敢给她教养了。”太夫人叹了一声说道，“长生年纪小，最是容易叫母亲影响的时候。若是她日日在长生面前提阿恬可怜，叫长生以后给姐姐当靠山……” 　　见河间王妃顿时脸色变了，太夫人冷冷地说道，“我的确是希望长生日后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日后做姐姐们的靠山。只是这个姐妹里头，可不包括阿恬这种贱婢。” 　　“您说得对。若是长生叫大嫂给教坏了，那往后国公府都不够阿恬折腾的。” 　　“若是阿恬还有半点良知，就该断了与大皇子之间的纠葛，日后虔诚地在佛前忏悔，也为大皇子妃祈福。” 　　一想到阿恬竟然巴望大皇子妃赶紧死，太夫人就恶心得心口疼，她忍耐了片刻继续说道，“若是她还有良心知道回头，我定然还能叫她在庵里过好些的日子。若是她还不知悔改……这世家豪门之中，谁家都有几个夭折的女孩儿。”她的老脸沉沉的，河间王妃对太夫人这句话没有异议，轻轻点头说道，“母亲只看好了长生才好。” 　　“长生是国公府世子，我定然不能叫他出半点差错。”太夫人脸色温煦了许多。 　　她顿了顿，握住了河间王妃的手轻声问道，“你的心意没变吧？” 　　这问的就是河间王妃对阿菀的心思了。 　　河间王妃哭笑不得。 　　“母亲，莫非我能为了一个阿恬，就连阿菀都看不顺眼了不成？” 　　“我知道你不能。不过是平白问一问。你是不知道，如今我这心里头装着许多的事儿，夜不能寐。”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对河间王妃低声说道，“不过到底安王府忍了这一次，竟然还愿意娶三丫头。说起来，若安王妃当真疼三丫头，我倒是愿意叫她嫁过去，到底也是一桩良缘。阿恬闹得这事儿虽然大，不过京都之中日日都有各种流言蜚语，她这种事儿过去几年，偃旗息鼓了也没有人会再提。过两年，再给阿兰说个亲就好了。” 　　其他的女孩儿，到了五姑娘阿菀往下都还小得很，长个十年八年的再说亲也来得及。 　　太夫人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四丫头倒是也能明辨黑白，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阿兰的生母在府中不得宠，阿兰在太夫人的面前也并不十分有体面，可是人家叫姨娘教导，虽然教得胆小怕事，却还有几分明白。 　　太夫人喜欢明白懂事的姑娘，因此嘴角露出了几分满意。 　　见她仿佛对阿兰也很喜爱，河间王妃笑了一下，这才对太夫人宽慰地说道，“您放心。都是极好的孩子，往后自然也都不叫国公府的门楣蒙羞。” 　　她轻声安慰，太夫人也微微点头，只是到底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河间王妃摩挲了胖团子一整天，带着萧秀母子两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她走了以后太夫人就紧锁门户，小心翼翼地听着京都之中的动向，不过因韩国公府与安王府的联姻当初就闹得不停，因此如今倒是没有人说什么。 　　不就是韩家把忤逆不孝的嫡女送去礼佛，之后挑了家中贤良温柔的庶女给安王府当世子妃么。 　　安王府都没有因嫡女换成庶女骂街，别人还能说什么？ 　　明眼人看出阿恬这个嫡女必然是有些不妥，对于韩国公府死缠烂打不愿意丢了安王府这姻亲，甚至把庶女都厚着脸皮结亲给安王世子倒是有一二非议。 　　安王世子与阿萱本身倒是没啥可叫人议论的地方。 　　只是阿萱病倒在家里，心情总是有几分抑郁。 　　胖团子对这抑郁有点不理解，这天呆呆地坐在阿萱身边的小枕头旁，歪头说道，“该打的打了，又没牵连到你的名声，有什么可伤心的呢？我觉得婚事挺好的。” 　　她扭了扭小身子，刷地把胖爪子从背着的圆滚滚的小身子后面亮出来，胖爪子里攥着一大把的香甜可口的蜜饯，对虚弱地看了自己一眼的阿萱晃了晃说道，“这是世子给我的贿赂。他说了，只要我在你的面前说好话儿，往后天天给我好吃的。” 　　安王世子愿意为阿萱讨好她，如果是发自本心，那也不错。 　　不管阿萱以后愿不愿意嫁给他，那是阿萱自己的选择，她不会置喙。 　　阿菀不会插手姐姐的婚姻与人生，可是至少这份真诚，她觉得应该叫阿萱知道。 　　闺中少女有一两个追求者多正常呀。 　　她啃了一口蜜饯，胖嘟嘟的胖腮幸福鼓起，顿时点亮了甜言蜜语技能。 　　“世子真是个好人！” 　　阿萱：…… 第130章 　　阿萱就看着这个一把蜜饯就把自己卖了的胖团子。 　　还是那只坏团子，打从回府就没变过。 　　“你给我一口。”阿萱这吃了几天的药，苦得很，挣扎着说道。 　　“这是给我的。” 　　“谢谢你啊，那你给我一口。”这还是安王世子买的，胖团子这样警惕地把胖爪子揣进了衣裳里的小抠样儿简直叫阿萱前所未见了。 　　她艰难地拿了一块儿胖团子递给自己的蜜饯，放在嘴里，只觉得嘴里都是甜甜的味道，这才哼了一声说道，“为了几块蜜饯就把我给卖了。” 　　“怎么可能！他其实还夸我是小仙女儿，我觉得他很有眼光。” 　　阿萱：…… 　　这是什么奇葩审美？ 　　安王世子怕不是有毒。 　　只是没想到安王世子这样有心，阿萱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想当初还做梦想要嫁给安王世子当未来尊贵的世子妃的心情还是在昨天一样。 　　如今，她却不怎么乐意了。 　　“我是为了蜜饯，为了夸奖就出卖姐妹的人么？我不是的。我是这世上最正直的团子，因为太可爱，安王世子才会买给我蜜饯的。当然，有了蜜饯，替他传句话也不是不行。这是两码事。我不是一只贪吃的团子，你信我。” 　　阿菀吧唧把小爪子里的蜜饯都塞进嘴里去，胖腮鼓鼓的，含糊地哼哼了两声说道，“而且只是一句话而已，又不是叫你嫁给她。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 　　三姑娘秀致的脸慢慢地扭曲了。 　　“你当初对阿誉也是这么说的！”这胖团子当初就说把韩誉放在心尖尖儿上的。 　　“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你放心，阿誉哥反正也不在，暂时是你的。”胖团子身经百战，且想当初阿琪的婚事就是团子一手搞定，对于怎么撮合小夫妻，胖团子最有经验了。 　　她眨了眨大眼睛，艰难地滚到了阿萱的面前坐在她的身边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多看一眼安王世子的心呢？他虽然和二姐姐定亲过，可是从来都没有对二姐姐有什么私情。”如果不是眼瞎心瞎，别有所图的大皇子，阿恬那么一个扭曲的人，怎么可能会叫人喜欢。 　　安王世子虽然耳根子软，可是也知道好歹，想当初阿恬对萧韦叽叽歪歪的时候就已经对阿恬露出不满了。 　　不过后来安王府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可见其中必然有安王妃的功劳。 　　“可是他们毕竟定亲过，若是我再巴结过去……我心里过不去。” 　　“从前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胖团子没心没肺地说道。 　　阿萱简直要被这团子给气死。 　　这不是生来克他她的吧？ 　　谁还没点儿黑历史咋地？ 　　“你！”她横眉立目，恨不能给这只团子扒一层皮。 　　“这有什么，看把你给气的。好吧好吧，你还在生病，我给你揉揉，不要生气啦。”胖团子伸出胖爪子就给阿萱揉心口，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阿萱却知道这倒霉团子真的是十分讨厌了。 　　她顿了顿，却只是握了握阿菀的小爪子轻声说道，“我也知道我从前是不讨喜的。你如今与我好，我很感谢你。”她眉目不动，见胖团子仰着小胖脸儿看着自己，明明这小小一颗，可是却叫她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轻声说道，“我总是觉得不自在。” 　　“你觉得不自在，是因为知廉耻，老太太说这样的女孩儿最可爱了。当然，比我还差一点。我最可爱，人见人爱。” 　　胖团子吹嘘了一下自己，见阿萱沉默地看着她，短短几日竟然容颜消瘦，美丽的脸都憔悴了几分，想了想哼哼着说道，“可是我觉得这廉耻给阿恬简直浪费。阿恬算是你的姐妹么？”见阿萱一愣，阿菀眨了眨眼睛说道，“这婚事是阿恬不要的不说，而且她对你那样狠毒，已经没有资格做你的姐妹。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心里过不去的呢？” 　　又不是阿恬与安王世子有了名分，然后阿萱在其中使坏抢了她的姻缘。 　　安王世子明明是个下堂夫。 　　下堂夫那上哪儿找媳妇儿去啊。 　　“可是他是世子，我是庶女，日后总会看不起我。” 　　“他都被人抛弃了，多可怜啦。有个好姑娘愿意嫁给他就烧香拜佛吧。不然你以为他为啥追着你不放？不就担心往后娶不着媳妇儿？你是救他出单身火坑的大好人，往后他只好把你高高捧起来了。” 　　胖团子的歪理一套一套儿的，听得阿萱眼花缭乱，见阿萱明显被自己给说得晕头转向，阿菀又哼哼着说道，“庶女怎么了？你忘了？你还有阿誉哥当靠山，往后阿誉哥当了大官儿，位极人臣，他不可得攀附舅子了么？” 　　阿萱不吭声了。 　　她觉得这团子就是来劝自己认了这门亲事的。 　　“你怎么说啊？安王世子虽然没见过你，可是听说你给了阿恬一巴掌挠她个满脸桃花开，对你心生仰慕呢。” 　　阿菀觉得安王世子这审美……到底跟萧大是亲兄弟呢，萧大把书香门第的大奶奶喜欢得挨打都觉得幸福，安王世子听说阿萱把阿恬给打得在地上滚，听说那叫一个心生爱慕，觉得阿萱大概是这世上最高洁可爱的姑娘。 　　其实说起来，阿菀是觉得安王世子这门婚事现在不错的。 　　有大姐夫萧河帮衬安王世子，安王世子最近也十分得到皇帝的看重，不能独当一面，不过好在听话就叫皇帝很满意了。 　　他的位置安稳，且为人软乎乎，跟白兔似的……胖团子恶意勒索蜜饯吃，安王世子还觉得胖团子是只好团子，和阿萱在一块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阿萱说起来并不是全无心机，就靠着从前在柳氏身上学到的后宅手段就能在安王府立足，一般的宅斗高人都应该不是阿萱的对手。 　　且她生得好看，又能诗会画，还是个才女，与安王世子倒是十分投契。因这是一门不错的婚事了，因此阿菀才来劝劝阿萱。她握了握阿萱的手小声说道，“虽然我年纪小不大懂得，可是都说安王妃娘娘是可好的一位长辈。她待人慈爱温煦，往后也会对你好的。对了，我听说世子连通房都没有……多难得。” 　　“你知道什么叫通房么？”阿萱看着这小家伙儿嘴角抽搐地问道。 　　“怎么不知道呢？当然知道的呀。大伯父天天带着一溜通房在府里乱转，我都看见啦。”阿菀表示这经验还是跟阿萱她爹身上学的。 　　阿萱就看着黑了她亲爹韩国公的胖团子。 　　许久之后，她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胖团子岔开小胖腿儿坐在阿萱的面前，跟黑店孙二娘似的哼哼唧唧地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世子往后会请我吃饭才来给他说好话儿的。我不是会被蝇头小利打动的团子，你万万不要误会我。当然，什么胖肘子蜜饯点心饭局什么的……其实世子都没有答应我。真的！”她露出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给阿萱看，阿萱却从这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看见了一串儿的好吃的，顿时虚弱地靠在了一旁。 　　“我还得再想想。”姻缘可是大事，涉及她未来的终身，她如今没有可以一块儿商量的人，总是要好好儿自己想想。 　　当然，就算如今想找人商议，阿萱想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弟弟韩誉，而不是亲娘柳氏。 　　若是叫柳氏如今知道安王世子出息了，不会劝她三思，只会欢天喜地叫她赶紧抓住安王世子这个出息人儿，往后做了王妃，也叫她们母女风光。 　　“那你想吧。反正我的话是带到了。”阿菀点了点头，见阿萱不说话了，这才继续说道，“四姐姐如今也被老太太养在面前了。我觉得老太太的心里把女孩儿们都当成宝贝。你也是老太太心里的宝贝。若是你当真不愿意，不必顾忌国公府，也不必顾忌老太太，只说自己的心意。老太太一定会叫你如意的。”她虽然觉得这门婚事好，可是也没有逼着姐姐嫁给自己不愿意的人的道理，如果阿萱真的不愿意安王府的婚事，那其实就是俩人没缘分，就算了。 　　阿萱如今的品貌极好，又有出息的亲弟弟，往后嫁个好人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未必会有安王世子这样显赫的王爵，可是寻常一些的人家，或许人口简单一些，也各有各的好。 　　安王府乱七八糟的，阿萱嫁过去风光体面，不过却也会劳累抗衡安王府的那些姬妾。 　　若是嫁到太夫人能挑到的人口简单，为人良善的人家，安稳度日，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因为阿菀觉得无论怎样选择以后的道路，都应该叫阿萱做决定，而不是指手画脚地规定别人的人生。 　　“若我不愿意，这婚事退了安王府不会恼火么？”阿萱在阿菀滚在自己床上蠕动里，突然紧张地问道。 　　“为什么会恼火呢？”阿菀歪头问道，“安王世子如今还算出息，想退亲换个人家儿也容易得很。你放心，这都是长辈们该操心的事，你只想自己的心情。” 　　韩国公府也没到非要联姻安王府的地步，虽然韩国公老大人大概会不高兴，不过阿菀觉得比起她大伯父会不高兴，太夫人更在意的是几个女孩儿会不会心里开心快乐。她对阿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出一把蜜饯往嘴巴里一塞。 　　嗷呜一口，一把蜜饯就消失在了胖团子的小嘴巴里。 　　不过若是安王世子当真与阿萱能成，那胖团子厉害了。 　　姐夫们能娶到堂姐们都是胖团子在其中出了大力气，那还不赶紧把胖团子往后都放在心尖尖儿上？ 　　不然叫他们一生孤！ 第131章 　　阿菀憧憬了一下未来。 　　她下意识地搓了搓胖爪子。 　　见她小胖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阿萱暂时收敛了心里的心情，靠在床边看着这只胖团子嘿咻嘿咻地爬来爬去。她的心里更担心的是韩国公的态度。 　　与阿菀这种对韩国公完全不感冒，反正也不是亲爹的堂妹比起来，韩国公对阿萱一向都很慈爱，她垂了垂眼睛，想到韩国公对安王府这门婚事是满意的，一时心里也烦乱起来。不过一个闺中女孩儿的烦闷在长辈的眼里，也没有什么。 　　因很快就到了过年的时候，国公府各地的庄子上的年礼也都送上来了，阿菀天天在家里看庄子上都有什么好吃的。 　　阿琪与萧河夫妻两个趁着过年的时候登门，给太夫人请安，见了阿萱，阿琪难免露出几分歉意。 　　她亲妹这回可把人家阿萱给坑坏了。 　　虽然从前与阿萱的关系不怎么样，可是阿琪心中自有法度，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她还是分得清的。 　　因这件事实在是阿恬干的不地道，阿琪对阿萱就多了几分柔和，拉着阿萱的手低声说话，顺便给阿萱赔罪，轻声说道，“这事儿说起来，你才是十分无辜，都是阿恬的错。也是我们对不住你。” 　　她何曾这样和颜悦色过呢？阿萱红了眼眶，却只是垂头说道，“并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虽然我心里过不去，可是也知道这门亲事极好的。”她实在是没有人来一块儿商量，鼓足了勇气对阿琪问道，“大姐姐，你觉得我应该嫁去安王府么？” 　　阿琪没有想到婚姻大事，阿萱竟然愿意听自己的话，微微一愣便沉吟了起来。 　　“这本是你自己的选择。”见阿萱红了脸，阿琪便笑了笑和声说道，“只是我是你的长姐，既然你问了我，我自然会为你考虑。” 　　她见胖团子正趴在今日也来请安的萧韦的怀里咯咯笑，庆王府二公子没心没肺地把这团子给举高高，举了一下累得够呛，几个表兄妹正在一块儿玩耍，眼底露出几分温柔，口中爽快地说道，“我若是你，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心里过不去？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又没有亏欠了别人，也没有害了谁。安王妃是个极好的婆婆，你只看安王府大奶奶能与她十分和睦就知道了。且安王世子虽然为人中庸，可是这样的人容易心软，只要你握住他的心，他绝对不会生出外心来。” 　　“可是安王妃会不会对我心生芥蒂？” 　　阿恬这回坑得安王世子一脸血，还给戴了绿帽，叫阿萱拿手指头想也知道，安王妃如今恨死韩国公府了。 　　她代替阿恬嫁进门，安王妃难道对她能有好脸色？ 　　“芥蒂什么？再有芥蒂，只要你孝顺她，她总不会对你翻脸。且还有我与你姐夫在，安王妃看在我们的面子，也会善待你。” 　　阿琪顿了顿和声说道，“我劝你点头，不是因为你以后可以做高高在上的王妃。这又算得上是什么？我只是想着，安王妃与世子都是极好的人，大奶奶为人你也知道，妯娌间的相处也是极好的。安王府的旁人都是跳梁小丑，你愿意搭理就搭理，不乐意理睬，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难道你是同他们过日子不成？等日后继承了王府，大家分家，他们恐怕还得来巴结你。” 　　“我倒是不在意巴结的事，只是……” 　　“你这也可是，那也可是，怎么不亲自去问问安王世子的心？你自己的心？”见阿萱垂头不语，阿琪便笑着说道，“他前些时候还叫我们把阿菀带出来，许了好多的承诺，对阿菀殷勤得不得了。他对阿菀十分讨好，其实都是在讨好你，这也是一片真心。” 　　她心里感慨了一声，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伸手拍了拍阿萱的手背说道，“世子生得也俊秀，与你十分相配。你想想看，就算你不嫁给他，嫁给别人，难道就一生太平，无风无雨？日子是过出来的，大好的姻缘也是自己经营出来的，你靠着国公府，比旁人差什么？” 　　“就算往后嫁给他发现他不是个好的，合离就是，到时候再嫁平稳的人家也没什么。”阿琪这话很是惊世骇俗。 　　这世间女子若遇人不淑，大多都是忍了，又有多少敢说出休了夫君的话呢？ 　　可是阿萱却听住了。 　　“大姐姐，多谢，多谢你这样说。” 　　“如今你什么都明白过来，我也不与你说虚伪的话。一家子兄弟姐妹，我自然会向着与我同母生的，也会对庶出的心存不喜，可是兄弟姐妹同气连枝，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妹之间有个寻常的争执争宠，这不过是小事。我偏心些其他姐妹，可也不代表乐意叫你掉到泥土里去。”阿琪见阿萱看着自己流眼泪，目光柔和地说道，“我是长姐，自然是有做长姐的责任。我不喜欢你姨娘，也是事出有因，如今也不会牵连到自家姐妹的头上。” 　　这话说得中肯极了。 　　就比如韩誉与长生，阿琪定然会最偏心长生，可是难道她日后就叫韩誉跌落尘埃不成？ 　　并不是这样的。 　　“二姐姐那儿……” 　　“什么二姐姐，你有什么二姐姐？她既然已经出家，这世上就再没有你的二姐姐！”阿琪是偏心同母的，可是这同母的里肯定不包括阿恬。早前对阿恬有亏欠，是她觉得把阿恬给推进火坑。 　　如今阿恬自己找了个大火坑坑了家里人，莫非还是她的错不成？见阿萱红着眼眶看着自己，她冷冷地说道，“你并未亏欠她，日后也不必再理会她。安王世子那儿，务必不要再提她，免得你们心生芥蒂。如今，你只当她死了。” 　　她一想想阿恬干的事儿就觉得没脸极了，更何况如今大皇子妃眼看着已经是在熬日子了，越发不好，阿琪觉得自己每次听到大皇子妃的消息都有些心虚。 　　大皇子妃…… 　　阿琪想了想，心里轻叹了一声。 　　大皇子妃的年纪也不大，正是花期的女子，可是年纪轻轻就要在皇家凋零。 　　不说她的儿子怎么办，只说她嫁给大皇子，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不说大皇子府里的那姹紫嫣红的，只说大皇子对她若但凡有半点真心，也不能她还没死就在外勾搭阿恬。 　　大皇子也是真够可以的了。 　　别的皇子还没娶皇子妃呢，他这眼瞅着就要再娶一个进门了。 　　也不怕精尽人亡。 　　“大姐姐！”她正想着心事，胖团子已经嘻嘻哈哈地抱过来。因是过年的时候，这团子穿得十分漂亮，好看的小红衣裳穿起来，头上手上都是好看的红宝石，整个人红灿灿的。 　　如今房里的蜡烛点得大亮，照得小家伙儿越发地亮堂。阿琪收拢了心里的不痛快，目光一转，见韩国公夫人与二太太都不在，心里就知道，韩国公夫人怕是最近在太夫人的面前不怎么得宠，然而想到二太太也在生病，不由露出几分担忧。 　　“二婶如何了？”她一边把阿菀抱起来，一边对阿萱问道。 　　“太医过来瞧过，说是只能静养的病症。”阿萱细声细气地说道，“不能大喜大悲，也不能十分劳累，如今用温和的药膳调理着。” 　　她如今与阿琪的关系挑破之后好了些，因此红着脸小声儿说道，“听说得慢慢儿养，养好几年。这几年连，连……都不行的。二婶担心二叔，恐二叔没人服侍，因此问二叔要不要服侍的人。二叔说不要。”当然，二太太知道自己得养病几年不宜房事，因此就很贤良淑德地问韩二要不要两个服侍他的人。 　　韩二不肯，说自己就守着妻子一个女人，并且严肃地谴责了二太太竟然忘记他们成亲时的誓言，竟然舍得把自己推给别的女人。 　　一想到二太太的回答，正捏着一块儿点心往嘴里塞的胖团子噗嗤一声笑了。 　　她那天也听见韩二的赌咒发誓了，说不要小妾什么的，二太太就沉默了一下，委婉地表示，她也没想给韩二小妾什么的，问服侍的人，是问给两个小厮服侍韩二来往府外的事儿。 　　这就很尴尬了。 　　之前对胖团子很犀利的韩二哑口无言，哼哼了两天，这两天抱着自家胖闺女七姑娘好幽怨的。 　　自作多情什么的，还被一只团子给亲眼看见了，这多叫韩二伯父害臊啊。 　　因看见了这夫妻俩的对话，阿菀如今想想都觉得有意思极了。 　　她二伯父大概有点儿污。 　　明明只说是服侍的人，谁说是小妾了呢？她二伯父怎么一下子就想到是小妾了呢？ 　　她笑得咯咯的，在阿琪的怀里打滚儿，显然觉得很有趣儿了，又觉得二太太也是十分可爱的长辈。这一笑，胖团子就在阿琪的腿上颠簸了一下。 　　阿琪看着阿菀窝在自己的怀里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儿，突然咦了一声，把这只团子抱起来颠了颠，露出几分诧异，之后有些惊喜地举着阿菀到了自己的面前惊讶地问道，“怎么沉了好些？”她当然知道阿菀从前胖嘟嘟却轻飘飘的并不是好事，如今胖团子沉了，她只觉得惊喜无比。 　　阿菀一愣，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 　　还，还是那么胖，小肥肉儿满满的。 　　“沉了么？”她转了转小脑袋，见萧韦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庆王府二公子本流窜在阿琪的身边随时等着接手胖团子，听到这里，迎着阿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吭哧了一下，觉得得说实话。 　　“是，是沉了。是实心儿的了。” 第132章 　　为人实在的二公子说了一句实在话。 　　胖团子还觉得很高兴。 　　“今年冬天，就病了两次。身体可好啦。”她从前在边关的时候，哪怕父亲母亲再用心地照顾，好药都用着，可是也扛不住边关的苦寒。 　　虽然屋子里是暖的，用了很多很多的炭火，可是天气坏，总是叫她的小身体扛不住。打从回到了更温暖的京都，又有皇帝叫太医常常来给她调养，阿菀觉得自己的身体的确是好得多了。这个冬天她只生了两次病，之后就好得不得了。 　　然而她这样仿佛炫耀，叫人在一旁听着却十分心酸。 　　原来病了两次还算少了的了。 　　阿琪一顿，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脸儿笑眯眯地说道，“等下一年冬天，争取一次都不要生病。” 　　她还是喜欢阿菀美滋滋地在家里滚的样子，而不是这个小堂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还努力露出笑容叫大家不要担心，她一点儿都不难受的样子。 　　见阿菀叫萧韦抱着，还蹭着萧韦的脸去一旁玩儿，阿琪看见萧韦笑呵呵地抱着阿菀到处滚，想到这表弟如今在宫里很是过得不错，就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也曾担心庆王一个不高兴再抬举一两个妾侍上来，到时候若是生了得宠的庶子，哪儿还有萧韦的立锥之地。 　　不过庆王殿下经历过庆王妃之后，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 　　因庆王妃已经被他给关起来不能兴风作浪，阿琪多少听说如今的那些姬妾都少了庆王的一二看顾，很少能有得宠的了。 　　阿琪在英王府听到庆王如今过的日子，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抱歉的。 　　若不是因庆王妃坑了庆王十几年，庆王殿下也不能够像现在这样，对这些女人都有了阴影啊。 　　因此庆王妃一个前车之鉴，想到英王妃说起这件事时有些怪怪的脸色，阿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务必提醒太夫人可不能叫阿恬再翻身了。 　　她愿意叫阿恬在庵里好好儿地生活，只要阿恬不要重新再跟大皇子勾结上，她做姐姐的难道能叫阿恬去死不成？可若是她当真这样开口，阿琪的心里也有点不好过。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阿恬的事儿叫自己心里沉甸甸的。 　　若说旁的姐妹知道阿恬给这样收拾了，能跟阿菀似的幸灾乐祸。 　　可是她做亲姐姐的，心里再恨阿恬，却只希望阿恬能明白懂事，而不是使劲儿作死，把自己给作死的。 　　“陛下在宫里还提起你了呢。”萧韦把阿菀给抱到堂兄弟的面前，前有萧堂，后有萧秀，二公子警惕地看了这些兄弟们一眼，把自家圆滚滚，多了一点儿分量的团子往自己的怀里揣了揣，一块儿坐在椅子里笑呵呵地说道，“陛下还说你许久不见，格外想念你。”他最近成了火坑，其实也挺好的。 　　早前庆王府二公子虽然说婚事上不及太子是个香饽饽，可是说实在的，看中了他想要当他是个女婿的勋贵豪门也有不少。 　　他在宫里的时候时常去给皇后请安，若是撞见了去给皇后说话的勋贵女眷，那些女眷们的目光炙热得都能把他给烧了。 　　现在，热乎乎的炭火都凉了。 　　二公子又不急着找媳妇儿，还觉得现在的生活过得不错。 　　他成了鬼见愁了，勋贵女眷们有时带着自家闺女进宫来做客，远远地看见二公子转身就跑，格外有趣儿。 　　阿菀听着她表哥的话，觉得心里有点儿担忧。 　　这表哥大概是想不到吧，现在他不急着找媳妇儿是觉得轻松了，可是来日真的想娶媳妇儿的时候，还不得哭啊？ 　　“姑丈在府上的日子还好么？”阿菀见萧韦这说得眉飞色舞的，显然是真的觉得挺高兴的，深深地为自家表哥忧愁几分，关切地对萧韦说道，“表哥，表哥身边有知冷热，好好儿照顾二表哥的人么？” 　　庆王妃虽然说啥啥都不好，可到底是萧韦的生母，对亲儿子那还是玩儿命对他好的。如今庆王妃都给关起来了，阿菀自然担心萧韦在庆王府大概日子不及从前好过。且说实在话，经历过阿恬之后，胖团子竟然已经在庆王妃与阿恬之间分出了高下。 　　早前觉得庆王妃真是讨厌得没边儿了，如今想想，还是她太年轻呀。 　　活到老学到老的，没有多吃半年的米，也见识不着阿恬这么给力的姑娘。 　　胖团子顿时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 　　“还好吧。不过我觉得现在更自在。”从前萧韦叫庆王妃精心抚养，说一句锦衣玉食也差不多，不过庆王殿下显然是个严父，信奉儿子需要粗养些，因此虽然没有苛待萧韦，不过从前碰破一点儿肉皮儿就天塌了这种肯定是没用的。 　　萧韦如今叫庆王管教，天天在宫里打架斗殴，叫庆王忍无可忍地送去给宫中禁卫做了小弟子……人家训练的时候二公子也跟着一起练。他还觉得非常高兴。 　　想当初萧堂就是这样长大，他追着兄长的脚步，希望自己能成为兄长一样强悍的，能支撑家门的人。 　　“只要二表哥过得好，我心里就好开心啦。”胖团子甜言蜜语地说道，“只是如今虽然很好，可是二表哥要量力而行。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等二表哥以后成了大英雄，我一出门去都说知道我表哥是英雄，那我多有面子啊。”她胖爪子捧着萧韦的脸深情款款地说道，“所以为了成英雄那一天，二表哥不要逞能，每天若只能扎半柱香马步，就不要扎一炷香的。要可持续发展，慢慢儿地练起来。” 　　她说得语无伦次，可是萧韦却听懂了。 　　这么大的团子能把练武说得怎样有条理呢？ 　　这是关心他，萧韦就觉得满足了。 　　萧堂一双眼沉默地落在阿菀的身上，目光又扫过微微点头的萧秀。 　　“跟你这么说过没有？”他低声问道。 　　萧秀如今婴儿肥的脸已经慢慢消去，越发精致漂亮，仰头看了一眼堂兄点了点头。 　　“阿菀更关心我。” 　　他这样自信，沉默地站在萧韦的身边的样子，叫萧堂又沉默了起来。 　　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见胖团子在萧韦的怀里叽叽呱呱的，又觉得有阿菀在的地方，似乎整个空气都流淌着天真烂漫。 　　这个年同样过得不错，因过年的时候连韩国公都没敢触太夫人的霉头，因此韩国公府上上下下也算是和乐融融。阿菀这个年过得很开心，因兄弟姐妹们都在身边，暖烘烘的大厅里每天都有人陪伴，长辈们都疼爱她，她倒是也能缓解几分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兄长不在身边的想念。 　　等刚出了新年，阿菀就进宫去给皇后请安。 　　她冬天的时候没有进宫，这次进宫也是因过年喜庆，也是有礼貌的来的。 　　明仪郡主心疼了半晌，还是给她再次裹成了一颗狐狸团子，圆滚滚裹起来，背影看着也仿佛是一只趴在雪地里的狐狸崽儿了。 　　这狐狸崽儿明显被喂养得油光水滑儿的，从后面看着，那胖嘟嘟的小身子，显然是在狐狸窝里也是吃得最好的那一只。看见自家团子胖嘟嘟一团，明仪郡主那得意的……恨不能告诉每一个看见这团子的人，这是她家里的，是她亲手给养得呀。 　　她抱着阿菀进了宫，一进宫门，就看见了皇后与罗贵妃正在说话。大大的暖呼呼的大殿里安静得很，充斥着香甜的仿佛是点心，又仿佛是果子的味道。闻起来还蛮温馨的。 　　上头罗贵妃也把自己给裹成一颗团子，长长的裙摆迤逦在地上，脖子处是一圈圈的狐狸的皮毛，越发映衬着那张脸清艳妩媚。她在皇后的宫里一向都没什么规矩的，侧靠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一个白玉暖炉，腿上还压着一张十分华美的狐狸皮。 　　上看下看都很像是狐狸精。 　　看见明仪郡主抱着一只毛团儿进门，罗贵妃顿时一愣。 　　毛团儿扭动了两下，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罗贵妃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夸张了点儿吧？ 　　给裹得这么仔细，得亏是叫明仪郡主给抱着，不然要是叫人看见，还不得立马来一箭别叫这狐狸崽儿给跑了啊？ 　　“这是……”她看见明仪郡主把狐狸毛团给放下来，一转眼，这毛团儿就滚出来，成了一只白胖白胖的团子滚着扑进了皇后的怀里。这把罗贵妃给气的……看见破孩子在皇后的怀里撒娇，拿软乎乎的小脸儿蹭来蹭去，还巴巴儿地问道，“娘娘，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她都这么问了，皇后能说不想么？更何况她也确实想了。因此，在罗贵妃幽怨的目光里，皇后笑眯眯地点头说道，“自然十分想念你，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啊，只有你姨母……” 　　“咳咳……”罗贵妃捧着心口虚弱地咳嗽起来。 　　胖团子的眼睛瞪圆了。 　　皇后笑容不变，缓缓地说道，“我也很开心。” 　　“娘娘心里只有姨母，我是不要紧的团子。”胖团子看见罗贵妃得意洋洋地捧着手炉斜眼看自己，那眼角潋滟多情，哽咽了一下垂下了自己的小脑袋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这心里难受。难受。头疼。” 　　她捂着心口倒在皇后的怀里。皇后都要笑死了，只觉得自己的身边只要有罗贵妃与阿菀这两只在，这日子再没有不好过的时候。因此她也不在意罗贵妃的得意洋洋，摸着阿菀的小胖脸儿柔声说道，“快别难受了。我心里疼爱阿菀，与疼爱你姨母是一样儿的。” 　　“那如果只有一朵莲花儿，我与姨母娘娘会给谁？”胖团子琢磨了一下，就犀利地问道。 第133章 　　这个问题岂不是俩人儿跳河里先救谁的白莲花儿版本？ 　　皇后笑了。 　　“我的给你姨母，叫太子折更漂亮的给你好不好？”她很轻车熟路了，显然也知道眼前这两只的脑回路。 　　果然，罗贵妃很满意，胖团子也很满意。 　　皇后娘娘现在倒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太子刚进门就听见这么没心没肺的话，简直无奈到了极点。 　　他秀丽的脸上露出几分隐约的纵容，走上前先解开了身上的披风，在皇后的身边坐了一会儿散去了寒气，就一张手，看着胖团子嘻嘻哈哈地扑了过来。 　　见他还有心情跟只团子玩耍，多了几分幼稚，正主动问阿菀最近有没有想他，这真是近朱者赤啊。皇后却见太子孤单地一个人过来，不免露出几分关切来问道，“太子妃呢？”太子妃不久之前嫁进门，皇后对这个儿媳妇儿一向很满意。 　　端庄温柔，却又不是一味的贤良淑德，也带着几分风骨。 　　真……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啊。 　　皇后喜欢太子妃，自然也愿意看见太子与太子妃形影不离，这儿媳儿子的感情的确是极好的，太子这一个人来给她请安却不是很多见。 　　因她垂问，太子一边抱着有点儿沉了的胖团子，一边温声说道，“太子妃去了大皇子府，因此我今日一个人过来。”他虽然与大皇子兄弟之间一向不怎么样，当然这其中大多都是大皇子单单以他为仇敌，不过太子显然也不是圣母，大皇子都想夺他的太子之位，他还能跟他“不计前嫌”？ 　　然而虽然大皇子与太子之间感情不好，然而对于女眷来说，太子妃与大皇子妃倒是没有什么冲突。 　　大皇子妃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没有大皇子那么多的叽叽歪歪，素日里在宫中遇见太子妃的时候，因都是官宦世族出身，礼仪教养在那儿，大皇子妃与太子妃也能说一两句闲话。 　　且叫太子冷眼瞧着，大皇子妃仿佛也是瞧出来大皇子是个靠不住的王八蛋，因此格外讨好太子妃几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是自保的手段，太子夫妻并非容不下这些的人，因此太子妃平日里对大皇子妃也算是多有庇护。 　　只是因大皇子妃这次挣命一样生了大皇子的嫡子，连累她自己本身卧病，太子妃心里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她与大皇子妃都是花朵儿一样的年纪，说起来，早一年生晚一年生又能怎样？可是大皇子这样逼迫，大皇子妃也是没法子。 　　“我听人说大皇子妃病了？”皇后不由问道。 　　她虽然也不喜欢大皇子，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大皇子妃不过是个做不得主的弱女子，她为难大皇子妃做什么？ 　　若大皇子妃是劝大皇子跟太子玩儿命掐的那种妖精也就算了，可是大皇子妃素日里也算本分，皇后还有这个心胸，容得下大皇子妃。 　　因听到太子三言两语，大家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大皇子妃的身上，阿菀先躲在太子的怀里心虚了一下，却更加关切大皇子妃的身体。 　　她这种心情是说不出来的，若只知道大皇子妃病了，她或许只会同情一下可怜了这世间的姑娘什么的。可是等知道自家堂姐曾经在这里头插一脚，这种心情格外的不好。她抖了抖，窝在太子的怀里也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却听太子斟酌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得不多。只是太子妃回来时也多三言两语，仿佛是不大好。” 　　大皇子都能有信心去勾引阿恬了，那大半是笃定了大皇子妃好不了了，因此才会如此行事无所顾忌。 　　阿菀听着太子的话，心里有些难过。 　　为什么不大好的不是大皇子那样的讨厌鬼呢？ 　　若是大皇子就这么嗝儿屁了，那其实还蛮天下太平的，到时候大皇子妃嫡子在手，继承一下大皇子的爵位……大皇子现在还没爵位呢，混了这么久，弟弟都混成太子，自己连个王爵都没捞着，也是惨！ 　　胖团子摇头晃脑的，心里觉得大皇子上蹿下跳的还怎么惨也是活该，就见皇后微微皱眉，缓缓地说道，“她年纪轻轻的，身体康健，也有力气恢复，不比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旦病了就不得痊愈。叫太子妃多看顾她些，太医，好药，都尽量可着她。大皇子留意不着的地方，你叫太子妃多照顾照顾。” 　　做太子妃的，照拂妯娌，也是理所当然。 　　太子一顿，轻声应了，却只是笑了笑说道，“若当真叫太子妃多照顾几分，我怕是要得罪大皇兄。” 　　“难道你现在没得罪他么？这是什么话。” 　　“儿臣只是随意说笑，若当真是怕了大皇兄，儿臣也不会叫太子妃常常过去探望。” 　　叫太子说，他看不上大皇子的地方就在这儿了。身为一个女人的丈夫，庇护不住自己的女人还没心没肝地在外胡混，由着自己的发妻去死，这还叫人么？这是畜生。 　　一个女子将一生托付给他，本就是他的责任。若是连一个女人一生的平安喜乐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天下百姓，谈什么雄图大志呢？ 　　“你这才对。我常常对你说，皇子们彼此之间有些嫌隙，可是只要不是助纣为虐，就不应该落在他们后头的女子的身上。大皇子也是……大皇子妃连嫡子都给他生了，这还不叫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皇子妃病重，这肯定跟大皇子脱不了关系。皇后虽然不至于心疼大皇子妃心疼得什么似的，毕竟她有罗贵妃与阿菀，有自己的亲儿媳妇儿要疼，可是多关心大皇子妃的心情也叫她心里不痛快。 　　罗贵妃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因阿恬与大皇子之间的事儿并未闹得满城风雨，就叫太夫人给咔擦了，大家都不知道阿恬与大皇子就等着大皇子妃赶紧死给腾地方呢。 　　太子迎着皇后不悦的目光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他隐约能猜到大皇子为何对大皇子妃的死活冷眼旁观，甚至不愿意叫发妻活着。 　　说起来，这也是皇帝的锅。 　　因早早就决定叫嫡皇子做太子，因此皇帝就想着不能叫其他儿子的心大了与太子相争，这不仅是为了太子打算，其实也是为了其他皇子打算，毕竟若太子登基，从前与他有过争夺的皇子岂不是都要被清算？如今的安王不就是前车之鉴？ 　　更何况别的皇子也就算了，安分守己些，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那么回事儿。可是大皇子本就觉得自己是皇长子，比太子还显赫一些，若是再叫大皇子娶一个身份高贵的皇子妃，皇帝真担心大皇子上天。 　　因此皇帝给大皇子挑的是一个家世门第寻常的正妃。 　　就是大皇子妃了。 　　不然若是大皇子妃身份高贵，家族显赫，父兄得力，也不能叫大皇子给欺负成这样儿娘家还忍气吞声，没什么动静不是？ 　　不早就套了大皇子的麻袋了？ 　　大皇子不满大皇子妃的家世，觉得没法儿给自己带来助力，因此对妻子不满，由着她病重，太子心里想得出来，可是却不愿这年下的说出来叫皇后与罗贵妃难受。 　　在他的心里，大皇子妃再可怜也越不过皇后与罗贵妃去，哪里可能叫大皇子妃坏了这两位长辈的心情，因此只是笑了笑，和声对皇后说道，“大哥行事糊涂，不过您放心。外头还有太子妃呢。她为人您一向知道，是个温柔妥帖的性子。且也不会吃亏。” 　　他能叫太子妃多照顾大皇子妃，可是也不能叫自家媳妇儿吃委屈，对皇后说道，“我叫她带了东宫的侍卫一块儿去的，您也放心。” 　　“你这话说着了。我正要跟你说，可不能叫太子妃被冲撞了。” 　　“这是自然。” 　　“也是可怜，如今她的儿子还小呢。”皇后侧头对罗贵妃说道。 　　罗贵妃本对大皇子妃没什么感情，因此不过是闲散地听着，然而见皇后心情不快，想了想，柔声对皇后说道，“都说为母则强。这女人呀，遇到了心里过不去的事儿，郁结于心，自然什么病都好不了的，有那些被欺负得紧了的，一句不想活了说出来也是有的。” 　　见皇后微微一愣，罗贵妃靠着皇后的肩膀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子妃如今就算去劝她养好身体，给她再多的灵丹妙药，可是她自己精神不济，天天想着自己的痛苦，你说这身子骨儿能好么？” 　　“那你说该怎么办？”皇后好奇地问道。 　　“叫太子妃多跟她提提她儿子。”罗贵妃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眼前桌上的一枚果子，平淡地说道，“叫她想想，她若是死了，她这命根子一样的儿子日后得过什么日子。” 　　她顿了顿，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仿佛想不到自己也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这也忒看不起白莲花儿罗贵妃娘娘了。因此娇滴滴地哼了一声，生出几分报复胖团子……白莲花儿们也只敢欺负欺负胖团子了，慢条斯理地柔弱说道，“叫她想想庆王妃啊。” 　　庆王殿下的长子失去了母亲，看看叫继母给作践成什么样儿了。 　　这还是庆王明理，至少父爱爆棚的情况。 　　想想都知道，大概大皇子是没有庆王阁下的那份慈父之心。 　　到时候大皇子妃这玩儿命生出来的儿子，恐怕过得连萧堂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胖团子看着皇后一愣，心有戚戚的样子，顿时嘴角一抽。 　　她小姑母庆王妃娘娘，在，在人家心里现在得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的形象哟。 　　惨！ 第134章 　　“你这话说着了。是得叫太子妃多说说她如今她是个做娘的了。” 　　“可不是。”罗贵妃哼哼了一声。 　　“咱们的贵妃娘娘真是又善良又聪慧，世间难得的菩萨心肠。”皇后看向罗贵妃的目光十分柔软温情，不仅自己夸，还转头来看太子与阿菀博取相同的意见。 　　明仪郡主本在一旁心虚得不得了，恶心阿恬恶心得要死，恨不能当透明人，听到这里顿时嘴角抽搐了。她觉得皇后娘娘这有点儿那什么眼里出西施的意思，然而迎着皇后的笑容，罗贵妃还捧着脸，香腮似雪，媚眼如丝地说道，“哎呀，虽然是事实，可是皇后娘娘心里知道就好了，何必说出来呢？多叫人不好意思啊。” 　　她顿了顿，就继续问皇后，“我有多聪慧？多美丽？您再说说叫我了解一下。” 　　太子垂头，努力不要去看罗贵妃那双得意洋洋的眼睛。 　　他真怕贵妃娘娘兴致上来，也叫他夸她一夸。 　　……贵妃娘娘的优点那么多，太子殿下一时竟然想不到啊！ 　　“等我慢慢儿跟你说，一天说完了多没有意思。”皇后本就不会冷落了明仪郡主，因此安抚了一下满意了的罗贵妃，这才对明仪郡主询问韩国公府上如何。 　　待垂问了太夫人的安康之后，皇后便笑着说道，“前儿安王还来陛下的面前抱怨，说是你们府上不肯把嫡女嫁给他家世子，因此闹着要退亲。”安王殿下本就发现嫡子打从结了韩国公府这门贵亲之后，一下子抖了起来，虽然还是个废物点心，可是一大堆的骄兵悍将，把安王世子的气势给撑得足足的。 　　这安王世子起来了，安王怎么废了他？ 　　因此，韩国公府突然闹出这一出，叫安王殿下找着了机会，来宫里跟皇帝告状，说不愿意这门婚事了。 　　“陛下怎么说的？”明仪郡主没想到安王竟然这么干，顿时急了。 　　她家里阿萱听说很得安王世子爱慕，安王世子还偷偷儿求了英王嫡长孙，说是想跟阿萱亲自表白一下什么。 　　她觉得这门婚事对庶女出身的阿萱已经足够不错的，因此就有些恼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若是安王退亲，又闹一场，韩国公府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这闹得这么热闹，你来我往的，日后影响了阿菀的婚事怎么办？ 　　明仪郡主都要气死了，恨不能把安王给扒了皮，顿时冷笑着说道，“他有什么资格不愿意？平日里只宠着庶子，如今嫡子好不容易有了前程姻缘，他竟然还来败坏！若是这门婚事不好，哪里用得着他来抱怨？难道世子是个死人，难道用他来退亲？” 　　“陛下说了，婚事不是他赐的，所以若是有什么官司叫他自己找你们府里去解决。”安王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当自己是庆王那样讨皇帝喜欢呢？皇帝不叫他滚就不错了。 　　因此皇后笑着安抚气得够呛的明仪郡主说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平白给你透个话儿，免得日后他突然上门你们家里没防备，叫他拿捏了去。”这种不慈爱的父亲，皇后自然也是极厌恶的，见明仪郡主气得点头，和声说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若安王世子当真不愿意退亲，难道他还能越过儿子去退了？” 　　“这可说不准。”明仪郡主皱眉说道。 　　“你太看得起他了。你们府里连着几家王府，他不敢闹得太过。”皇后笑着说道。 　　这话中含义，阿菀抖着耳朵在一旁都觉得自己听懂了。 　　这说明安王是个怂货啊。 　　胖团子觉得自己就喜欢这种怂货。 　　只要吓唬一下，那就什么都怕了。 　　“您的话我明白了。”明仪郡主见皇后微笑，顿时明白了几分，心里也缓和了很多。因这是才年后，想进宫来给皇后请安的女眷不少，因此明仪郡主就想告辞回家。 　　只是她都要回家了，太子却笑吟吟地扣着自己怀里的胖团子不放，对明仪郡主说道，“太子妃年后还没有见过阿菀。姑母放心，回头我亲自把她送回去。”他虽然笑容秀丽温柔，然而一只修长的手压着阿菀稚嫩的小后背，明显没有把胖团子还给明仪郡主的意思。 　　明仪郡主震惊地瞪圆了一双极美的眼睛。 　　她这是第几次在宫中被人把团子给抢走了？ 　　“太子你！” 　　“见不着太子妃，太子妃心里也想念阿菀。”太子弯了弯眼睛，看着明仪郡主那一副被辜负被欺骗反正被渣了的目光，很没有良心地当做没看见。 　　这叫明仪郡主很受伤了，她红了眼眶，见胖团子回头对自己可怜巴巴地看着，到底一个人可怜地走了。阿菀巴巴儿地看着明仪郡主的背影，回头抱着太子修长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脸儿美滋滋地埋进了太子的脖颈里软乎乎地说道，“太子殿下，我真是喜欢你。我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 　　“我也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太子从不知什么叫肉麻的，笑眯眯地说道。 　　“那今天晚上，心尖尖儿上的团子能住在东宫么？”胖团子仰头问道。 　　太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垂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团子。 　　“你想和太子妃一块儿睡。”他语气肯定地说道。 　　“怎么可能。人家是乖巧懂事的团子，怎么可能和太子妃一块儿睡呢？那殿下怎么办。”阿菀一副为太子着想的样子，太子沉吟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儿缓缓地说道，“也不是不行。” 　　这团子从前又不是没有和太子妃一块儿睡过，不过正是因曾经太子妃被团子霸占过，因此太子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他从前没大婚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大婚之后没有太子妃跟自己睡在一块儿，都觉得床铺永远都是冰冷冷的。 　　“太子您真好，您是我的心尖尖儿。”见他答应了，阿菀顿时眼睛亮了。 　　那个什么……她得在东宫住两天，给她四婶四叔放个假。 　　天可怜见的，大过年的，叫她四叔在家里吃顿好的吧。 　　这都多久没挨着她四婶儿的边儿了？ 　　叫阿菀说，别说明仪郡主现在生不出来，就是能生了，想必韩四也肯定不愿意了。 　　这女子啊，有夫君的时候把夫君当天上的星星捧着爱着，可是等有了儿女，那夫君就是墙角儿的狗尾巴草儿，要多烦有多烦。想一想韩四如今生活的水生火热的，阿菀看在这半年里那么多的胖肘子什么的，因此还是决定当一只善解人意的好团子……王母娘娘每年还能给织女牛郎的放个假呢。 　　她这样善良，想想都觉得心里温暖极了，捂着小心肝儿哎呦哎呦地自我感动。 　　“你去东宫住，那你不回宫了？”罗贵妃见外头有人禀告又有人来给皇后请安，因这次请安的女眷是外人，因此急忙从软塌上起身与皇后坐在一块儿。 　　当然，这坐的椅子是铺着柔软温暖皮毛的，背后是有厚厚的垫子的，说起来也很舒服。她捧着白玉暖炉舒服得很，见阿菀抱着太子不撒手，哼了一声转头说道，“亏我还准备过几日带你去泡温泉呢。”她目光横斜，胖团子的耳朵顿时竖起来了。 　　“温泉？！”天哪，娇滴滴的白莲花儿们，最应该享受的就是冬天里的温泉啦。 　　从前身在边关没有条件，可是这回了京都，阿菀觉得这小日子应该过得更美滋滋一点。 　　“是京郊的温泉皇庄，这正月儿快过去了。我与陛下说了，带着后宫都去皇庄上去散散心，解解乏儿。”皇后笑眯眯地对捧着胖腮眼睛亮晶晶的阿菀说道。 　　堕落！ 　　太堕落了！ 　　胖团子深深地谴责了这些皇族们奢侈享乐的生活，握爪急忙严肃地鼓着包子脸说道，“务必带上我啦！” 　　她的两只眼睛亮得很，显然期待无比，皇后忍着笑点头说道，“你放心，必然不能忘了你。” 　　她想了想就对一脸不高兴的罗贵妃笑着说道，“那就叫阿菀在东宫和太子妃住几日，等到了去温泉庄子的时候，你再和她在一块儿。”她这下儿就把胖团子的归属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罗贵妃想想，觉得这样儿也行，因此哼哼了两声算是答应了。 　　她这一点头，阿菀顿时抱着太子的脖子欢呼了起来，恨不能在太子的怀里打滚儿。 　　太子一只手压住这只快乐的团子，一边忍不住笑了。 　　皇后一向是个妥帖的人，既然带着后宫去温泉庄子，自然也会带着几个皇子妃，因此太子妃也能松快松快。 　　“那儿臣就不去了。” 　　“你想去也不叫你去。不然这东宫无人做主，岂不是要乱了？”太子妃若是侍奉皇后去泡温泉，那东宫岂不是没有当家的女人了？皇后笑着点了点太子，见太子微微颔首，这才笑着说道，“你快回东宫去吧。免得叫太子妃等你。” 　　女眷很快就要过来，撞见了太子总是不自在。太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信手给阿菀裹成一只毛团儿，看见她圆滚滚地在油光水滑的皮毛里露出一双大眼睛，他笑眯眯地多摸了两下。 　　手感这不错。 　　看见胖团子被摸了两把恨不能摊开胖肚皮，太子笑了一下，起身与皇后罗贵妃告辞，这才带着几个內侍往东宫去。 　　外面有点冷，太子一手抱着团子，一手微微抬起，来给阿菀遮蔽寒风。 　　阿菀幸福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觉得太子真的很温柔。 　　往后肯定是个好爹爹。 第135章 　　她这样感慨的时候，太子也在默默地掂量着阿菀的小身子。 　　这小家伙儿仿佛沉了点儿。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谁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团子？”狐狸毛团儿动了动，里面传出了奶声奶气的声音。 　　两旁內侍面无表情。 　　这个问题每次安平县主看见太子都要问一问，太子殿下也会很耐心地回答，俩人儿乐此不疲。 　　就比如现在，太子已经心情愉悦地柔声说道，“当然是咱们的阿菀。” 　　“太子殿下告诉我，谁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团子。”毛团儿拱了拱又开始问了。 　　太子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是阿菀最美丽。” 　　“谁把阿菀放在心尖尖儿上啦？” 　　“我把阿菀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內侍们目光茫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再一次得到了升华。 　　毛团儿底下传来了得意的笑声，毛团拱了拱，毛茸茸的小身子去蹭太子的脸，甜言蜜语地说道，“太子殿下，现在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她说的话甜甜的，软软的，太子的心情愉悦，哪怕天气寒冷，可是有一只毛团儿拱在自己的脸颊上，听着她天真无邪的声音总是叫心里感到温暖的。他耐心地回答着胖团子的每一个傻傻的问题，那耐心程度比面对外头的朝臣们厉害多了，还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毛团儿身上的小皮毛。 　　得多摸两下，不然冬天过去，狐狸皮一脱，这毛茸茸的触感就全都没了。 　　“殿下。”就在太子笑眯眯地和拱着自己的团子说话的时候，就看见前方內侍突然侧身过来，他顺势看去，就看见內侍们有些警惕地看见的是一个雪地里的高挑英俊的青年。 　　这青年生得瘦瘦高高的，穿着一件黑狐大氅，眉眼英俊，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走过来的时候，看见太子露出几分冷笑，却还是走过来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看见太子。”看见太子手里抱着一只毛团儿，这青年皱了皱眉。 　　看着是只狐狸崽子，可是太子不能够把只狐狸抱在怀里是不？ 　　就在他开口说话，毛团儿动了动，从油光水滑的皮毛底下，露出了一张白嫩嫩的小胖脸儿。 　　她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天真单纯，不过看那圆滚滚的小身子，这明显分量不轻。 　　青年有些诧异。 　　这不是一个小姑娘？给伪装成狐狸崽子难道还有糖吃啊？ 　　“大皇兄。”太子姿容秀丽，然而比起眼前这青年却矮了一些，见他带着几分冷笑地看过来，太子却十分平和，毕竟这大过年的与大皇子动气得不偿失。 　　因被大皇子这样冷笑着看，他气度平和，缓缓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在宫里能看见你。”大皇子的生母不过是个身份不高的嫔妃，还是因生育了大皇子有功，因此才被皇帝封了一个嫔位。这就很能看得出大皇子生母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了。 　　生了皇长子却没混上一个妃位，不说与如今无子女傍身却做了贵妃的罗贵妃相提并论，就是淑妃也比不上啊。 　　淑妃当年给皇帝当真爱，同样无子女傍身，出身也不高，只看郑家那些破落户就知道淑妃的娘家不怎么样，可就这样儿呢，一进宫也还是个郑妃。 　　如此可见，大皇子的生母是真的不得宠的。 　　面对大皇子，太子只觉得头疼。 　　他懒得与大皇子计较，实在是因为大皇子自视甚高，可是其实他清楚地知道大皇子想要当太子是没戏。可是苍蝇毒不死人却恶心人，这两年大皇子越发地生事，还总是干恶心的破事儿，他心里高兴才叫见鬼。 　　此刻见大皇子一副跟自己有仇的样子，太子随手把阿菀头上的狐狸皮给压了压，争取不要叫她见了风免得冻病了。 　　这种活儿虽然太子第一年照顾阿菀难免生疏，可是从前在宫里都是见惯了的。 　　皇后也常常在冬天给多愁多病柔柔弱弱的罗贵妃娘娘整理身上的狐狸皮。 　　他一脸柔软，可是大皇子简直气坏了！ 　　这明显是没把大皇子殿下放在眼里啊！ 　　作为自认为是太子的竞争对手，大皇子努力露出一副优雅从容的样子，然而脸上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太子倒是整日里忙碌。我听说太子妃又去我的府中。太子，你可真是关心我的皇子妃啊。” 　　他虽然英俊，面目端正，然而说实话，叫阿菀说，还不如人家三角眼的萧大来的顺眼呢。看似一副英俊端贵，其实心里干的都是恶心事儿，还拿话儿来恶心人。去看望大皇子妃的明明是太子妃，可是他往太子的身上扯什么？ 　　还太子关心大皇子妃。 　　这家伙不是自己干了龌龊的事儿，就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皇兄说笑了。皇嫂如何与我无关，与皇兄才有关。她们后宅女眷的事，我是从不多管多问的。”太子难得平和地说道。 　　当然，太子这是怀里还抱着一只毛团儿，不然非忍不住回头套这王八蛋的麻袋不可。 　　见他并未被自己这话激怒，大皇子不由继续冷笑。 　　他的目光落在一动不动窝在太子的怀里的毛团，慢吞吞地说道，“也不知这是谁家闺秀。太子，你日日抱着这么一个小姑娘……”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子，见太子秀丽的脸微微一冷，发现自己说到了大皇子妃的时候太子尚且没有动怒，面无涟漪，可是说到了这小姑娘的身上的时候却十分恼火，顿时眼睛一亮。他正想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太子冷冷地说道，“大皇兄慎言。身为皇族，言行如此卑劣，令人嗤笑。” 　　阿菀也有点儿生气了。 　　她就是一只团子，这大皇子是要坏了她的福利啊？ 　　人生一共才能当几年团子，她多不容易呢？ 　　“大皇子殿下问我是谁么？”她挣扎了一下，胖爪子轻轻地从狐狸皮底下探出来，戳了戳太子好奇地问道。 　　早前她与大皇子阴差阳错的没见过面，虽然一向都知道这是个王八蛋，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恶心人。 　　“没事儿，不必理睬他。” 　　“无妨，我的身份又不是什么秘密，阖宫都知道啦。大皇子殿下想要知道，这是我多大的荣幸呢，怎么能隐瞒呢？” 　　胖团子善解人意，很为大皇子着想了，见对面大皇子眯着眼睛看着自己，急忙拱了拱小爪子对大皇子说道，“我是阿菀。韩国公府的阿菀。韩家的小五。”她眨了眨眼睛，歪头靠在太子的怀里问道，“大皇子的名讳好生熟悉。莫非我们也在哪里见过么？” 　　大皇子看着一脸天真烂漫的团子，英俊的脸顿时变了。 　　韩国公府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神兵利器啊。 　　只要大皇子没有健忘症，就该想到不久之前跟自己海誓山盟的那姑娘也是韩国公府的女孩儿。 　　他想到这里，再看还在拼命地想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自己的名字的这毛团儿，想到韩国公府之前大乱，阿恬被送去出家，那一桩桩一件件，就算是京都之中没有流言蜚语，可是应该在韩国公府中是瞒不住的。 　　这不大一点儿的团子怕是在家里听说过自己与阿恬之间的爱情故事，因此才会觉得自己好生熟悉。 　　他一下子只觉得背后一身冷汗，寒风一吹，哪怕隔着大氅，也吹得他透心儿凉。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这嘴上没有把门儿的毛团儿随便说一句两句的，那还了得？ 　　太子若是知道自己竟然偷偷儿与韩国公府嫡女往来，一块儿盼着大皇子妃赶紧死，恐怕是要以此为武器攻歼他。 　　想到这里，看着阿菀那一副呆呆的小模样儿，大皇子可算是想到这是谁了。 　　皇帝这半年宠爱韩国公府的五姑娘，还封了县主，为了她连淑妃的娘家郑家都倒了血霉，大皇子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想到他自己费尽心机想要拉拢韩国公府和他背后的几家王府，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爱情和身体，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个当了尼姑的阿恬。可是太子随手一划拉，竟然划拉出来一只韩国公府万千宠爱的毛团儿，大皇子简直都要气死了。 　　他咬了咬牙，其实恨不能赶紧掩面而走，叫这团子不要看着自己念念有词了，可是他刚刚转身，却听见那只毛团已经奶声奶气地说道，“大皇子殿下！我想起来了！” 　　大皇子陡然站定，冷着脸，又带着几分紧张地转头看去。 　　他死死地看着这个小东西。 　　如果她敢多说些什么，他一定要恶人先告状，告太子指使毛团儿诬陷他的清白！ 　　“大皇子殿下，不就是刚才说太子殿下您可关心大皇子妃的那个人么？”毛团儿露出一个单纯可爱的笑容，对大皇子呆呆地问道，“大皇子，您说太子殿下关心大皇子妃？是真的么？是您在污蔑太子殿下么？” 　　迎着这团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大皇子莫名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威胁。 　　仿佛这毛团善良地表示，如果他坏太子的清誉，她也送他在京都流言版上出道。 　　“……自然不是真的。我有口无心，污蔑了太子，太子别与我见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皇子盯着这只毛团儿冷冷地说道。 　　“那刚才的话，所有的话都是污蔑么？” 　　“是。”大皇子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 　　毛团儿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了大皇子一会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抱着太子的脖子窃窃私语。 　　最怕大皇子和阿恬闹出来的就是韩国公府，可是阿菀真是没想到，大皇子竟然还能被韩家的姑娘威胁到。 　　“太子殿下，我觉得他智商不太行。” 第136章 　　太子的嘴角微微一抽。 　　要是这都看不出来大皇子心虚，那太子也是白混了。 　　不过大皇子竟然是因为阿菀心虚，这明显是跟韩国公府有点儿什么。 　　然而就算是这样，借太子殿下十个脑子，太子也想不到大皇子跟韩国公府的联系竟然是阿恬。 　　他虽然知道大皇子无耻，可是小看了大皇子无耻的水平。阿菀也没有把自家的家丑往外吐露嘴儿的意思，见大皇子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这才抱着太子的脖子小声儿说道，“幸亏陛下眼光好。他不行呀。” 　　就大皇子这种货色还能当皇帝？那没准儿回头就得叫人给骂昏君，王朝倾覆的命。 　　还不是普通的昏君。 　　“多谢你为我仗义执言？”太子笑眯眯地问道。 　　“别客气。我都说啦，太子殿下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胖团子谦虚地说道。 　　“阿菀对我真的很好。”太子点了点头，露出几分感慨，阿菀看见太子似乎十分愉悦，也捧着胖腮偷笑了起来。 　　这只毛团儿又缩回了狐狸皮里，拿头上的狐狸毛蹭了蹭太子的脸问道，“陛下呢？今天我没有见到陛下，怪想念的。”……这团子刚刚还说自己是最重要的人，一转眼嘴里就已经开始念叨别人，这渣渣的程度比罗贵妃厉害多了，至少贵妃娘娘的嘴里就只有皇后娘娘，很少有皇帝陛下。 　　太子微笑着开始想皇帝到底啥时候又偷偷勾搭胖团子了。 　　“父皇今日去了淑妃娘娘宫里。等过两天我送你回宫去泡温泉，你就能见到父皇。”太子也不能够抱着阿菀去淑妃的宫里不是？他到底是已经娶了亲的成年皇子，往淑妃的宫中去实在不像话。 　　阿菀也是完全理解的，胖嘟嘟的毛团儿扭了扭小身子，很懂事地说道，“我也不着急。只是担心陛下想念我。”不过看起来皇帝陛下不怎么想念她，这不是跟淑妃情深义重呢么？阿菀对后宫争宠没啥兴趣爱好，反正皇后地位稳固，她姨母还是贵妃，至于皇帝喜欢谁，由着皇帝去吧。 　　做皇帝的，有个真爱在宫里，日子过得其实也蛮水深火热的。 　　若独宠淑妃就闹得宫怨沸腾，若是不独宠淑妃，又叫辜负了真爱，对淑妃有点不好，那就是渣渣。 　　人家美女都为了他进宫了，可是瞧瞧，现在还叫两座大山压在真爱的头上，这不是渣渣是什么？ 　　毛团儿躲在太子的怀里，深深地为可怜的淑妃娘娘控诉了一下渣渣皇帝。 　　听见她躲在狐狸毛底下偷笑，太子就知道这小东西不定又憋什么坏主意了。他不过是纵容地一笑，抱着阿菀缓步而行，阿菀本能地感觉到他今天的心情不错，软乎乎地问道，“陛下今天去看望淑妃娘娘了，淑妃娘娘是怎么了呢？”她觉得皇帝竟然在自己进宫的时候不在皇后的宫里，这有点儿不寻常。 　　因皇帝很喜欢这只团子，每每阿菀进宫，只要皇帝有空总是会来坐坐的。 　　太子笑吟吟地说道，“淑妃有孕了。” 　　“哈？！” 　　“淑妃有孕了。”太子温煦地说道，“因今日刚刚太医来报了父皇，因此父皇大概顾不上你。” 　　他看起来毫无芥蒂，显然对皇帝的真爱生几个皇子无动于衷，毕竟他如今的地位稳固少做少错，只要能稳住，皇帝也不会轻易动摇谁的太子之位。且若皇帝是个糊涂鬼，那淑妃现在早就干掉皇后了。 　　既然皇帝还对皇后尊重，还立了嫡皇子做太子，就说明皇帝把真爱和前朝后宫都分得很开。 　　那太子还担心什么？ 　　杞人忧天的事，太子也不会做。 　　“那就恭喜淑妃娘娘了。”毛团儿干巴巴地说道。 　　她突然觉得心里难过。 　　她姨母罗贵妃什么时候能生一个孩子呢？ 　　无论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只要有一个小孩子，至少能叫罗贵妃的宫里不是那样寂寞。 　　“自然是要恭喜的。你不知道，母后与贵妃早上刚刚去看望了她，因你要进宫因此才回了自己的宫里。”至于太子早就在宫外什么都知道，他侧头，见胖团子纠结得不得了，胖爪揪着狐狸毛儿小声儿哼哼，不由柔声说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明白你的心。只是阿菀，不论是嫡庶有别，还是心胸宽容，咱们都不能拘泥于一个后宫嫔妃要生几个孩子。” 　　他修长如玉的手探进狐狸毛儿里，摸了摸阿菀柔软的小胖脸儿温声说道，“就算是后宫嫔妃想要生事，弟弟们想要逆反，可是只要自己成了最优秀的那个，总是会被人看在眼中。若一心只知道防备弟弟，嫉妒弟弟，那人的心胸也是有限了。” 　　“我知道太子殿下的大道理，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开心。” 　　“若是当真不开心，就在东宫里多玩儿几日。” 　　“那我可以叫表哥跟我一块儿在东宫么？”阿菀觉得一只团子没意思，急忙问道。 　　“你想叫阿秀陪你？”太子知道阿菀和萧秀感情好，笑眯眯地问道。 　　“东宫里那么舒坦，我过得开心，可是若阿秀表哥也在的话，那能过的更开心。”毛团儿拱了拱，蠕动了一下，哼哼唧唧地说道，“而且阿秀表哥本来就忙得很。他要读书，还要习武，若是每天专门儿来见我，多累呀？不如您一块儿养着得了。一只团子也是养，两只团子也是养，养在一块儿，我和表哥天天在一块儿，表哥也不必十分奔波，是不是？” 　　她拱了拱自己的两只小胖爪，太子握了握这团子的指尖儿。 　　“怎么不叫阿韦陪你？” 　　“二表哥都大了，得为陛下鞠躬尽瘁了。阿秀表哥还小，所以可以陪着我玩儿。”胖团子还挺知道为皇帝陛下尽忠的。 　　太子却抽了抽嘴角。 　　鞠躬尽瘁什么的……这严重程度仅次于胖团子的为国捐躯了。 　　“阿韦行事虽然跳脱，不过胜在心胸开阔。”太子笑吟吟地说道，“他们都对你很好。” 　　萧堂萧韦不必说了，听说河间王府的萧秀恨不能天天挂在阿菀的身边。太子是喜欢这样一只得到了表哥们喜欢的团子的，正因为被很多人喜欢，才证明了这只团子的魅力是不是？他虽然不至于拉拢河间王府，不过萧秀一板一眼的也很可爱，因此他想了想，笑着应了。 　　他们本想走出御花园就回东宫去。 　　毛团儿已经欢呼起来，扭着小身子那叫一个美滋滋。 　　只是走着走着，太子就见到了宫中前方有长长的仪仗。 　　仪仗的不远处就是一个冬日里的小暖亭，瞧着有些趣味儿，又因落在梅林里，梅花纷纷扬扬的，倒是十分有美景。 　　太子远远地看见仪仗顿了顿，便抬脚继续前行，走到不远处，就看见暖亭里一个英俊到了极点的中年男子探头出来笑着问道，“那不是太子？”探出头来一脸意气风发，帅得天打雷劈的当然就是皇帝陛下了。只是皇帝陛下也没认出来太子怀里抱着的那毛团儿是阿菀，只当是想带出宫送给太子妃玩儿的狐狸崽子。 　　直到太子走进了暖亭，暖亭里的暖风叫太子放心地解开了怀里的狐狸皮，皇帝就见一只油光水滑的胖团子滚了出来。 　　皇帝不由笑了。 　　“怎么是你？”看见阿菀趴在暖亭厚厚的毯子上捧着胖腮停了停，发现了现在的状况扑过来抱自己的大腿，皇帝亲手把阿菀给抱起来。 　　他颠了巅，沉默了。 　　这个冬天，看起来胖团子很有内涵啊。 　　“陛下，我刚刚和太子殿下说想念陛下，没想到就看见陛下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阿菀趴在皇帝的腿上，看见自己的对面，淑妃笑着抚摸着还不见起伏的小腹微笑着。 　　她眨了眨眼睛，急忙从皇帝的腿上爬起来，拱着小身子给淑妃请安。 　　淑妃娘娘不得了啊，之前因为她娘家郑家的那些事儿，闹得不可开交，都叫皇帝给厌弃了，可是一转身，淑妃娘娘又是后宫里最得宠的那一个了。 　　这大概就是真爱无敌了。 　　不过胖团子现在比较对真爱无敌心存忧虑。 　　她和她家姨母大大地跟淑妃娘娘结了仇，一个抢了淑妃娘娘梦寐以求的贵妃之位，一个更了不得，坑了人家的大姑娘阿嫣做不成太子侧妃，被皇家退了亲不说，就郑家那几个小子，就没有不被团子家的表哥们给殴打过的。 　　因这些事搅和在一块儿，因此阿菀觉得自己跟淑妃娘娘之间本就没啥的关系彻底地凉了，这段时间来宫里，也不大看见淑妃。然而要不怎么说皇帝的女人都是影后呢，淑妃看阿菀的目光依旧十分温煦慈爱，仿佛在看自家小辈。 　　阿菀想给谁淑妃竖个大拇指。 　　也就是淑妃，此刻还能笑得出来。 　　要是谁敢打了自家的弟弟或者小侄儿什么的，胖团子非跳起来挠死谁不可。 　　“阿菀快不必请安。看这小小的，倒是十分规矩呢。”淑妃今日心情不错，眸光如水，显然是再次有孕心情大好的缘故，笑着对皇帝说道，“只是今日臣妾瞧见阿菀，心里倒是有些触动。” 　　见皇帝探身笑着过来，淑妃看着歪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胖团子笑着说道，“还在年里，臣妾就看见了阿菀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孩儿。这是不是上天来预示臣妾，臣妾这一胎，不是陛下喜欢的皇子，应该是个十分可爱的公主呢？” 　　阿菀一愣，咂摸了一下，总觉得哪哪儿不对味儿。 　　怎么着？ 　　她是病毒啊？ 　　看见她了，就只能生不太讨皇帝喜欢的公主啦？ 第137章 　　胖团子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蔑。 　　皇子有什么好的？ 　　这世上最可爱的是公主。 　　她就喜欢公主！ 　　更何况淑妃以后生了个皇子也就算了，若是当真生个公主，难道胖团子还成了背锅侠？ 　　生公主都赖她啊？ 　　正月里看见她一眼，回头就只能生公主生不出皇子。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呢？ 　　“陛下，你喜欢皇子还是喜欢公主呢？”阿菀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自家姨母不在，团子简直要在宫里被吃掉的节奏，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帝。 　　皇帝刚刚本在和淑妃说起这个话题，因淑妃是自己的真爱，又有孕了，皇帝这心里特别高兴火热，就像是那种老树开花儿知道自己龙精虎猛不说，给自己生孩子的还是自己的心肝儿这种的感觉。他看见阿菀转头问自己，笑着说道，“自然是皇子。” 　　重男轻女的家伙都这么回答。 　　特别是这重男轻女的皇帝陛下刚才还跟淑妃娘娘热烈讨论这个问题，十分希望淑妃再给自己生一个皇子。不必如七皇子一般清绝贵重，寻常些，更像皇帝些的就更好了。 　　胖团子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脸上的黯然失色真是栩栩如生啊。 　　“这是怎么了？”皇帝笑着问道。 　　“我以为陛下这么喜欢我，会觉得公主也是好的。女孩儿多可爱呀，会撒娇。您可以天天宠爱她，把她当掌中宝。而且不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儿么？我觉得我在家里的时候，家里的人都特别喜欢我，连我家的长生都不及我得宠呢。还有您知道我二伯父么？宠爱我家七妹妹，比宠爱我家三堂兄厉害多啦。” 　　阿菀哼了一声，描述了一下之家韩国公府女孩儿们的幸福生活，见皇帝笑着点头，似乎也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歪头说道，“且公主有什么不好么？您已经有七皇子殿下啦。大美人！” 　　胖团子竖了竖胖手指，见皇帝笑着抓住自己的手指头，认真地说道，“再有个公主才叫儿女双全。您想想……”阿菀给皇帝画了一个大饼，在淑妃有些僵硬的笑容里开说道，“淑妃娘娘生个公主才是大大的好呀！有一个和淑妃娘娘一样儿漂亮的公主殿下，您想想，继承了娘娘的美丽，还有您的尊贵，那得是多么的小仙女儿呀。”阿菀奶声奶气地憧憬了一位未来的七仙女儿，皇帝本没想到这个，一心是希望淑妃给自己再生一个皇子的，如今听到这里，反倒觉得十分有理。 　　“阿菀说得倒是十分有道理。不然淑妃，咱们这次生个公主？”皇帝笑着问道。 　　“都听陛下的。”淑妃含笑的目光在捧腮十分憧憬的团子的身上一掠而过。 　　太子想笑，勉强忍住了。 　　“看来娘娘也更喜欢女孩儿。您看，你一提娘娘就答应了。我只怕娘娘其实心里日日想念，祈求漫天神佛也赐给自己一个小公主。可因陛下您总是皇子皇子的，娘娘都不敢吐露自己的心声。” 　　阿菀感动地眨了眨大眼睛，见皇帝觉得很有道理微微点头，这才一仰小胖脖子说道，“要不刚刚娘娘怎么说小公主就一定是可爱的呢？陛下，您就算再喜欢皇子，也得，也得多想想淑妃娘娘的心情。我爹爹常说，做男子的应该体恤媳妇儿，媳妇儿喜欢啥，他才喜欢啥。” 　　“你爹爹喜欢女孩儿？” 　　“爹爹是个博爱党，都喜欢。”胖团子左看看右看看，趴在皇帝的耳边小声儿黑了她爹一把。 　　那个什么，这叫未雨绸缪。 　　胖团子在京都经营了这么久，万一她爹爹哪一天回了京都，回头抢走她的劳动果实可怎么整？ 　　现在可以说说她爹爹的坏话儿了。 　　“莫非是都喜欢？”皇帝笑得不行，挑眉问道。 　　“那可不是，天天跟我抢心尖尖儿，您说说多过分啊。母亲大人的心尖尖儿他要，哥哥们的心尖尖儿们他也要，外头军中的大叔们的心尖尖儿他还要。也就家里的丫鬟姐姐们的心尖尖儿他不要，因此都留给了我。我，我太惨了。” 　　胖团子一想想从前在边关被韩三逼的，顿时眼睛里就充满了晶莹的泪花儿，抽噎了一下抱着皇帝告状，“都，都跟大叔们说好啦，下一回万人迷要选我，可是爹爹却叫我赶紧回京都。我知道，这真是一山不容二虎啊。” 　　“噗嗤……”皇帝顿时喷了。 　　“我这样伤心，陛下您竟然笑了！”胖团子看着这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皇帝陛下。 　　“对不住，朕真的不是有心的。”皇帝这真是没憋住，看见这团子已经伤心地挂着大大的眼泪转过身去，拿自家越发圆润的小背影对着自己，不由戳了戳这圆滚滚的背影，只觉得仿佛成了实心儿的了，就又戳了戳。 　　可是阿菀怎么可能戳几下就回头原谅他呢，突然趴在了一旁奄奄一息地捂着心口说道，“气的。头疼。”她觉得皇帝陛下辜负了自己，明明自己都把最苦逼的往事对皇帝一一倾诉，皇帝不但没有同仇敌忾，怜香惜玉，竟然还笑了。 　　“是朕错了。朕觉得阿菀真是可怜。要不然等下一次，朕在宫里也给投个票，叫后宫上上下下都选你？”皇帝挑眉笑着问道。 　　他想想韩三，没想到韩三竟然连自家闺女的醋都吃，顿时觉得有趣极了。 　　“后宫的万人迷么？”胖团子竖着耳朵听了听，在倾倒后宫的未来上憧憬了一下，觉得这个可以有，这才宽容地原谅了皇帝，用自己宽阔如同星辰大海一样的胸怀表示对皇帝的谅解，大人不记小人过。 　　“怎么样？这样儿好了吧？” 　　“我只担心这投完票，姨母又得病了。虽然我的魅力超群，可是只陛下你一人儿知道就好。还是给姨母点儿快乐与希望，不要叫姨母知道真相啦。” 　　胖团子还知道心疼罗贵妃，担心罗贵妃若输给了自己回头自我怀疑人生什么的，她这样自信，皇帝忍不住笑着点头说道，“好。难得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忍了忍，转头扭曲了英俊的脸，很久之后才没有笑出来，又回头抱着阿菀说笑。 　　只是因胖团子这天南海北的，皇帝陛下早就不记得刚才关于皇子与公主的话题。 　　其实看看这贴心的还在问自己最近有没有过年喝了很多酒，要好好儿爱惜身体的团子，皇帝觉得女孩儿也很好。柔软可爱，只要从小儿爱惜，也不会畏惧他，而是会和阿菀一样娇滴滴地依赖他这个父皇。 　　臭小子们哪里会在意皇帝会不会喝多了伤身呢？ 　　“朕是喝了不少，不过也还好。” 　　“天气也冷，陛下虽然康健坚实，可是也要多穿点儿。”阿菀还巴巴儿地仰头说道。 　　她软乎乎地仰头看着自己，皇帝又微笑起来。 　　“朕知道了。”这团子关心人倒是不会甜言蜜语，干巴巴的，可是却比寻常柔软呢喃的关心熨帖很多，大概是因真心更多些。 　　“那就好了。还有陛下过年的时候赐给我的那些贡品我都收到了。好长的大鱼，家里人都说可好吃了。” 　　过年的时候皇帝赐给了阿菀一些外国进贡来的贡品，比如长长的瞧着十分狰狞，可是肉质难得鲜嫩关键是没有刺儿的大鱼，这鱼叫阿菀吃得恨不能把小脑袋都埋碗里去。就是如今已经能吃些鱼肉鱼汤的长生也喜欢得不得了。阿菀眼睛亮晶晶的，小身子比划了一下，觉得大鱼得跟自己一边儿长。 　　“若你喜欢，仿佛宫中还有，回头叫人给你送回去。”皇帝笑着说道。 　　“那陛下叫他们送去给老太太。”阿菀才不客气呢，这年头儿，白莲花儿都是要吃饭的，自己过得开心才是真的好，还拱了拱小爪子说道，“老太太之前还舍不得这稀罕的贡品，说单独做给我吃。只是叫我说，一家人哪里有吃两样饭的道理，自己吃得少些怎么啦？得叫家里人都尝到好吃的才对。陛下，您说我说得对么？”别看胖团子捏着自己的小私房是只小守财奴，可是有些事儿上却格外地大方，还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最喜欢它没有刺。” 　　一条长长的鱼骨之后，那鱼肉嫩得不得了，吃起来还不担心吞了小毛刺。 　　阿菀想到小堂弟长生这能吃能睡的小东西吃鱼肉也幸福得都不睡觉了，捧着脸高兴了。 　　“这么喜欢？”皇帝觉得回头得叫人在贡品上多加点这种鱼肉。 　　“虽然喜欢，不过长生对我才真心。他吃一口还知道喂我一口。”阿菀与堂弟总是在太夫人的房里，虽然韩国公世子不是一个活泼的人，可是却很喜欢和阿菀腻歪在一块儿。 　　他别人并不时常搭理，看见韩国公的时候说一句呆若木鸡也没什么不对，倒是与阿菀十分亲近，吃什么，还知道跟阿菀平分。阿菀觉得长生是个很可爱的堂弟，因此忍不住在皇帝的面前炫耀，皇帝笑着听了，虽然没怎么把韩国公的儿子放在心上……皇帝自己的儿子还顾不过来呢，不过到底有了些印象。 　　淑妃只见这团子进门之后就霸占了皇帝，便在一旁保持微笑，带着几分柔和地看着皇帝和阿菀。 　　太子站在一旁也不觉得尴尬，听见阿菀说道，“大鱼交给老太太，我今天要和太子殿下回东宫去。” 　　“你去东宫么？”皇帝诧异地问道。 　　阿菀叹了一口气。 　　“太子诚心邀请我，陛下，您知道的，我是一只心软的团子，担心太子失去了我，心里伤心呀。” 第138章 　　“太子有心了。”皇帝嘴角抽搐地说道。 　　“太子妃一直念叨阿菀，儿臣想着叫阿菀在东宫住几日，也陪陪太子妃。且阿菀刚刚还说想接阿秀进宫，儿臣也答应了她。”太子柔和地说完，皇帝对这些倒是都无所谓的，点头说道，“那务必叫东宫好好侍奉阿菀。阿菀年纪小，叫他们多用些心。” 　　他这样叮嘱了一番，可算是想到自己冷落了淑妃了，因见淑妃并不生气，还十分贤惠地看着自己，皇帝的心里越发地感动起来，笑着说道，“朕记得过些日子后宫都要去温泉庄子上小住，到时候叫阿菀一块儿去。” 　　“母后已经跟她说了。” 　　“这样就好。”皇帝犹豫了一下，想到这都叫罗贵妃的外甥女儿去泡温泉，就对太子说道，“到时候叫承恩公府的几个丫头也去。皇后许久不见你表妹们，怕是也十分想念。” 　　“儿臣记下了。” 　　淑妃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多说什么。 　　皇帝看了她很久，之后对淑妃说道，“你身子重，也不耐烦折腾，若是留在宫里寂寞，就叫你娘家的丫头进宫来陪伴你。” 　　“多谢陛下了。只是陛下，还是不要叫郑家的人进宫了。”淑妃见皇帝看着自己愣住了，露出几分善解人意的柔情，对皇帝轻声说道，“郑家行事太过猖狂本就是陛下对我的隆恩，叫他们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郑家起于微末，一切的荣耀都因陛下的垂爱而来，可是如今他们也应对不住陛下的心意。既然他们是这样的性子，您就将他们当做寻常的臣子，或许叫他们远离陛下的宠幸，才是叫他们一家平安，知道尊卑轻重。” 　　“可是你心里不是念着郑家？” 　　“再念着郑家，臣妾也希望郑家能够得到教训。陛下也想一想，郑家女孩儿若是进宫，岂不是知道陛下不再恼怒她们？到时候恐怕郑家会不知悔改。” 　　淑妃这话说得叫阿菀都震惊了，这是什么？这是大义灭亲啊！ 　　她呆呆地看着亲自叫皇帝不要宠爱郑家的淑妃，然而淑妃却并未在意阿菀的目光，只对皇帝柔和地说道，“臣妾知道陛下都是为了臣妾。提拔郑家，是为了叫臣妾在宫中担心娘家。臣妾也明白陛下的心。可是娘家对于臣妾重要，然而在臣妾的心里，陛下却更重要。” 　　“淑妃。” 　　皇帝轻声唤道。 　　“我们母子这一生都只托付给陛下。至于郑家……”淑妃顿了顿，带着几分怅然地说道，“郑家若是当真扶不起来，或许回去南边儿，远离权利的纷争才是更好的事。” 　　她有些黯然，然而却用一双信任的眼看着承担着自己人生的皇帝。皇帝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轻轻地握了握淑妃的指尖儿轻声说道，“你放心。朕绝不会辜负你与七皇子……还有这个孩子。” 　　淑妃若是离开郑家，那几乎一无所有。 　　除了他之外，就当真没有别的依靠。 　　可是淑妃却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看着皇帝微笑。 　　“陛下当年的誓言臣妾还记得，这么多年，陛下也从未亏待过臣妾。陛下有许多的不得已，臣妾也都明白。” 　　什么不得已呢？难道皇后与罗贵妃都是皇帝的“不得已”？阿菀坐在狗皇帝的膝上觉得有点气闷，然而皇帝却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朕的心就好。皇后是朕的原配，贵妃是朕也曾经发誓要用心保护的人，朕与你发誓，除了皇后与贵妃，日后不会叫任何嫔妃位居在你头上。” 　　……这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啊？ 　　胖团子觉得皇帝这誓言不怎么行啊。 　　人家淑妃娘娘柔情刻骨，听到这渣渣一样的回应脸都僵硬了好么？ 　　“多谢陛下。”淑妃微笑了。 　　只是阿菀觉得没哭就不错了。 　　皇帝后宫里的妃妾，说起来本就是这样，除了皇后和贵妃，淑妃的地位本就是第三位，往后再升，上头也没有地方了呀。 　　“你与朕这么多年相处，又有什么多谢不多谢的。”这小小的暖亭里当真是和乐融融，胖团子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了。阿菀抽抽搭搭地说道，“真的是太叫人感动了。陛下，陛下你真是好人！” 　　她觉得眼前这皇帝又不是狗皇帝了，顿时亲近起来。皇帝垂头看见阿菀对自己百般讨好，不由微笑起来，目光又落在了阿菀披着过来的那狐狸披风上。看见阿菀刚刚一只毛团儿滚进来，皇帝觉得毛团儿也很有趣。 　　回头叫皇后给阿菀多做几件换着穿。 　　“感动了？以后朕也给你赐一个如朕一般的夫君。”皇帝笑眯眯地说道。 　　“还是不要啦。”胖团子谦虚地摆手说道。 　　“害臊了？你知道什么叫夫君么？”皇帝还逗她。 　　阿菀当然知道啥叫夫君，很怕告诉狗皇帝，要是自家夫君是他这种的，怕不是成亲不出蜜月就得叫她家的表哥们给打死。 　　她用最天真的笑容掩盖了一下若没有皇帝的身份的渣渣会拥有的命运。 　　“对了，前儿你们韩国公府到底怎么了？安王还来跟朕说你们府里看不起他，把个庶女嫁给世子，却不许嫡女嫁给他？” 　　安王讨厌极了，正月里都不消停，皇帝不喜欢看见他。 　　不过皇帝对韩国公府的八卦蛮有兴趣的，此刻询问阿菀，阿菀呆呆地咬着胖手指想了想，歪头问道，“当初说好了的不就是庶女？我听老太太说，下聘的时候就是三姐姐而不是二姐姐了。因为二姐姐那时候都被送去礼佛，超脱红尘，有慧根啦。安王殿下不知道么？大概是他素日里对世子不留心，因此才分不清谁才是自家儿媳妇儿吧。” 　　阿菀顺手抹黑……真不是抹黑，安王就是这种王八蛋，因此她黑起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 　　“这倒是。”皇帝微微颔首。 　　他心里对安王就十分不满。 　　再没有见过安王这种见不得嫡子好，嫡子幸福一点儿就想要给败坏的亲爹。 　　这还叫亲爹么？ 　　“总之，王妃和世子若是不愿意，早就说了，还用安王殿下出头么？只是如今虽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若京都闹得不好，这婚事到时候再看吧。” 　　阿菀才不会在皇帝面前非要说阿萱一定会应了这婚事呢，安王世子还得继续表现，博取美人的心是不是？她摇头晃脑的，皇帝不由微微点头说道，“朕就说，安王怎么突然闹起来。”他轻声哼了一声，然而淑妃却仿佛听出了什么，在阿菀的身上逡巡了几分。 　　阿菀歪头，看了淑妃一眼，收回了目光。 　　难道淑妃还想知道韩国公府里闹了什么事儿不成？ 　　就不告诉她。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回头得叫太夫人把阿恬给塞瓦实了，不然这坑全家姐妹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到阿恬，阿菀忍不住心里就气呼呼的。她虽然如今康健了几分，可是却精力还是不足。从皇后宫里就叽叽哇哇了一路，到了皇帝这儿，累了就有些昏昏欲睡。她不爱说家里的闲事，因此滚在皇帝的怀里睡了一小会儿，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见皇帝和淑妃已经走了。因唯恐她睡着了的时候搬出去叫风吹病了，皇帝没敢抱她出去。 　　暖亭里就剩下太子了。 　　阿菀在暖亭凳子上厚厚的皮毛里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伸出小胳膊叫太子抱她。 　　她这样习惯被人服侍，太子也不气恼，笑吟吟地拿了帕子给阿菀擦了擦额头，见她精神了，这才重新给她裹上了狐狸皮，一块儿出了暖亭去了东宫。 　　此刻天已经有些黑了，太子一回宫，就见宫中灯火大亮，带着阿菀进了门看见繁华的大殿之中，有一个衣裳华美的女子撑着头在假寐。听见太子的脚步声，她抬眼看来，见到是太子，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上前服侍太子更衣。 　　太子却不必叫她服侍的，一边笑着把阿菀塞给她，一边自己解了身上的大氅温声问道，“等很久了？饿没饿？”他露出几分关切，阿菀挣扎着从皮毛里探出小脑袋，也去蹭这女子的脸。 　　“太子妃，我想你。”毛团儿奶声奶气地说道。 　　这形容美丽的女子自然就是太子妃了。 　　“我也想你。”太子妃不由笑了。 　　她刚刚嫁入东宫的时候就认识了阿菀，如今与阿菀相处得久了，也把她真心疼爱。 　　谁会不喜欢对自己毫无恶意的团子呢？ 　　“今日在宫里见着父皇了。因淑妃有孕，父皇很高兴，拉着我们不放。”太子叫人去预备膳食，见太子妃端丽的脸上带着几分疲倦，不由关切地问道，“大皇子府闹了你了？” 　　太子妃这是从大皇子府回来，就累成这样，想想也知道都是因为大皇子府那些不省心的女人。听到这里，太子妃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团子，只觉得这小家伙儿四肢都扒在自己的手臂上，不由笑了笑，对太子轻声说道，“皇嫂实在可怜。” 　　“她就算可怜，你也不能为了她叫自己吃亏。”太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哪里吃亏了呢？不过今日我也瞧见那府里是什么样儿了。那些妾侍一个个不把皇嫂放在眼里，看不起她，殿下也知道，皇嫂无宠，家世也寻常，可不就由着旁人作践。” 　　这群姬妾敢欺负大皇子妃，不过是因得了大皇子的默许。 　　太子妃想到这里，想到大皇子妃奄奄一息，不由轻声叹息。 　　大皇子妃产后血崩，且调理得也不用心，又受了气，已经病成了一把骨头。 　　偏偏大皇子无动于衷，对发妻卧病听说已经十几天都没来看一眼了。 第139章 　　太子皱了皱眉。 　　“她家世再寻常，也是父皇赐婚，是皇子正妃。自己立不起来，活该叫人欺负。” 　　反正皇后不在，太子就露出不善解人意的真面目了。 　　他其实对大皇子妃成了如今这样觉得不仅是大皇子的锅。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冷酷，可是太子妃又不是外人，因此太子便平静地说道。 　　“殿下也不想想皇嫂的处境。”太子妃一边顺着阿菀的小身子给她喝暖暖的杏仁茶，免得一会儿吃饭肚子里都是凉气，一边柔声说道，“她的家世寻常，因此娘家就没有能给她做主的人，落在大皇子府，又是个不得宠的，大皇子带头儿欺负她，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叫她如何立起来呢？且叫我说，那些姬妾在她面前日日冷言冷语，又是嘲笑羞辱，这心里憋着一口闷气，越发精神坏了。” 　　都是嫁入皇家的，太子妃自然与大皇子妃有同样的处境。 　　只是她嫁给太子，太子珍惜她，爱护她，因此她日子过得好些。 　　可是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非要说大皇子妃是个废物。 　　就大皇子那种玩意儿，怕是仙子下凡嫁过去也得是英年早逝的命。 　　“今日母后也说了这事，母后说叫你往后再去看她，就跟她说说为母则强是个什么意思。”见太子妃眼睛一亮应了，太子便握了握她的指尖儿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好心。可是也得多想想你自己的身子。日日打理东宫，再去看望她……别熬坏了。” 　　他顿了顿，对太子妃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如今万众瞩目，前朝后宫都看着你这位太子妃，不敢露出半点不贤良。可是日子是咱们的，不是给他们看的。就算他们说道你了，难道与你过日子的是他们？” 　　“我何尝不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外头若是有风言风语，只会连累了你。”太子妃摇头说道。 　　“有风言风语也无所谓，谁还能当个圣人不成。”太子秀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他们夫妻俩都是十分漂亮的容貌，坐在一块儿相视一笑，倒是叫人觉得跟画儿似的。 　　当然，阿菀觉得自己也在画中。 　　她是多么美丽的小仙女儿呢。 　　“不过这一回，我倒是听皇嫂影影绰绰地说，你那位皇兄大概是有人儿了。”太子妃见外头的膳食上来了，便一边起身一边对太子说道。 　　“他府里的人还少了不成？” 　　“不是寻常就能进府的妾侍，仿佛是个贵女，虽不知道是哪家儿的。不过她隐隐听大皇子说起，仿佛极显赫。”太子妃一边说，阿菀一边把头垂下撞死，因没有察觉胖团子的这份心虚，她只对太子轻声说道，“她心里愁苦因此越发抑郁病重也正是因为这个。我听那意思，那贵女正等着当大皇子的继妃……你我夫妻，我的心事都没有瞒过你。话难听，只是这凉薄之人，你这位皇兄真是此世第一。” 　　太子沉吟起来。 　　“他还想娶个贵女？” 　　“至少也要压过我的风头。”太子妃冷淡地说道。 　　她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也是世族名门，父亲如今做着左都御史，可是却并不是勋贵贵女。 　　因此大皇子想干什么，都在太子妃的眼睛里。 　　太子哼笑了一声。 　　“龌龊。这种东西竟然也配来与我相争，真是……” 　　阿菀觉得自己明白太子的意思。 　　跟大皇子相提并论，大概太子都觉得自己掉了逼格。 　　只是她没有想到大皇子妃竟然也隐隐地听到了风声，想必大皇子这王八蛋素日里在妻子的面前也露出几分痕迹。若是大皇子妃知道得不多，那阿菀松了一口气。若大皇子妃知道得不少，可是却并未提及阿恬，那阿菀简直恨不能玩命感谢她。 　　无论如何，大皇子妃是因为什么，可是就这份隐瞒都叫她很感激了。 　　阿菀不大在意自己的名声好坏，能不能嫁出去，反正她现在已经是朝中小蛀虫，只当只米虫就能富贵一生。 　　可是她那么多的姐姐妹妹的，难道都要叫阿恬给败坏了去？ 　　想到这里，阿菀立意装死，越发把小嘴巴闭得紧紧的，唯恐坑了自家姐妹。 　　“他失心疯，你不要理睬他。若他当真能与你相争，陛下也不会如今还不给他封王。”大皇子如今还是大皇子，都出去开府了，大婚了，如今竟然还没有混上王爵。这就是皇帝的态度。 　　太子妃一介女流都看得出来，想到大皇子还蝇营狗苟，对太子便轻声说道，“他爱怎么作死都无所谓，只是苦了皇嫂和刚降生的小侄儿。你那皇兄对这个嫡子说不看重，当初是他非要皇嫂生的。可若说看重，如今正经的乳娘都没有一个，那孩子饿得直哭，皇嫂因喝着药也不能喂他，因此只能叫人熬了牛乳来给他。” 　　太子这才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微微皱眉。 　　“他真是畜生。” 　　“我瞧着心里难过。”太子妃叹气，和太子坐在桌前，叫人拿了小碗儿给阿菀端了好吃的汤水，叫她先埋头喝着，这才缓缓地说道，“若是别的我就帮了。可是乳母不同。这孩子吃食上的事儿，我是万万不敢插手的。”不然有个万一可怎么办？虽然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大皇子明显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太子妃当真送了什么，这孩子有个万一，那岂不是牵连太子？ 　　大皇子怎么可能不闹个满城风雨？ 　　她垂了垂眼睛。 　　太子却斟酌了起来。 　　“大皇兄本就是这样无情的人，那你就更应该叫她知道，若是她死了，她儿子怕是也活不成。”见太子妃微微一愣，太子平静地说道，“我也不能插手其中，你是不知道，今日在宫里见了大皇兄，他口口声声我对皇嫂关心得厉害。” 　　见太子妃嘴角微微珉起，露出几分恼火，太子继续说道，“你只问问她，是觉得一闭眼死了成全了这混账的心愿好，还是活着给他添堵，叫嫡子继承他的王爵好。” 　　大皇子总不能永远只是大皇子。 　　只要他被封了王爵，那世子之位只能是嫡长子的。 　　太子也不能插手太多，免得叫人非议，不过却不愿看见太子妃为大皇子妃十分操心。 　　“我知道了。……殿下，你真好。” 　　胖团子被肉麻得直抖自己的小身子。 　　她的爹爹呀，这柔情刻骨的，真的是太刺激团子了。 　　“咳……阿菀还在呢。”太子羞涩了。 　　其实人家把太子妃的手握得可紧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胖团子拿胖爪子握着眼睛叫道。 　　见她贼兮兮地往外看，太子妃不由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因见阿菀如此活泼，她侧头对太子轻声说道，“阿菀仿佛比冬天之前康健了些。” 　　她记得冬天刚开始的时候阿菀生了一场大病，病歪歪的，整个小身子都单薄得不得了。一张小脸儿一点血色都没有，怯生生地笑，可怜极了。可是如今在家里养了一冬天，阿菀的气色好多了，见太子笑着点头，太子妃便说道，“我见前些时候进贡了许多的皮毛，不如给母后，贵妃娘娘，还有阿菀做两样儿披风，也能保暖，样式好看些的。” 　　“你别忘了你自己。” 　　“我自然记得。” 　　“还有岳母，你也别忘了。” 　　“我母亲如今说起你，倒是觉得比我这个当闺女的还贴心。” 　　“她费了这么多年心血娇养出来的闺女嫁给了我，我不贴心行么。”太子在皇后与罗贵妃的面前规矩，在胖团子的面前十分温煦柔和，在太子妃的面前就是另一样儿的油嘴滑舌了。 　　阿菀觉得太子这男人心也千变万化的，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叼着碗里的好吃的歪头看着这俩腻腻歪歪。她看得兴致勃勃的，太子妃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实在扛不住太子那秀丽冷淡下面的厚脸皮，因此推开了太子，与他一块儿用膳。 　　太子也只是笑了笑。 　　因见他们夫妻这甜言蜜语完了，阿菀觉得自己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她转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再次学会了一门绝学。 　　等回头试试看，看看对表哥们说说会不会叫表哥们对她更当牛做马。 　　因想到了这些，阿菀就越发地埋头苦吃，争取叫自己更加有力气来多学学太子的手段做个万人迷。她眉开眼笑的，见饭桌上都是自己都很喜欢的菜色，一边吃一边就拿着一旁干净的小筷子艰难地给太子和太子妃夹菜。 　　她的小爪子颤巍巍的，夹起来放在太子与太子妃的碗里，看着他们目光炯炯。太子妃笑吟吟地吃了，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觉得心里十分熨帖。 　　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慈爱，因阿菀来了，因此到了晚上，与阿菀在正殿消食了一会儿，就带着阿菀去了阿菀住的小宫殿。 　　这宫殿离太子妃的正殿不远，本该是日后太子妃的子嗣住在里头，因此极尽华美，如今先便宜了阿菀。 　　哄了阿菀睡觉，太子妃也不回去正殿了，就换了寝衣留在这宫殿里准备陪阿菀一块儿睡。 　　只是见她竟然预备陪阿菀一块儿歇着，一旁的一个服侍太子妃的嬷嬷不由露出几分不满。 　　“太子妃，您要陪着县主？” 　　“怎么了？”太子妃转头问道。 　　见这嬷嬷犹豫，太子妃突然皱了皱眉，之后露出几分冷淡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您与太子大婚不过半年，常常为了县主把太子撇在一旁……虽太子没说什么，也只守着您，可是您别忘了，您如今可还没有太子殿下的子嗣呢。” 第140章 　　太子妃沉默了片刻。 　　“嬷嬷，你打小服侍我，是我身边的老人了。” 　　“是，因此奴婢才担心太子妃。” 　　“可是你既然是我身边的老人，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也应该知道，我与太子之间的感情是禁不起作践的。”见这嬷嬷露出几分诧异，太子妃看着她缓缓地说道，“别说阿菀是我很喜欢的孩子，就是我不喜欢她。可是她得母后与太子的宠爱，你也应该明白她在母后与太子心中的分量。如今你叫我对她置之不理？把她这么小一个小家伙儿单独丢在宫里，自己去侍奉太子？你让太子怎么想，让母后怎么想我？” 　　这嬷嬷本心是为太子妃考虑，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了。 　　“奴婢没有想到。” 　　“既然没有想到，日后就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太子敦厚，母后慈爱，可是你这些话岂不是叫人寒心？不知道的，都得以为我容不下一个阿菀。” 　　虽然阿菀睡了，可是若听见嬷嬷的这些话该多伤心？因此，太子妃带着嬷嬷走出了寝殿，走到了门外，这才冷淡地说道，“从前在家里，嬷嬷一心为了我，什么都想在前头自然是好的。可是如今这是在东宫，不能行事踏错一步。嬷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脸色，都代表的是我这个主子。” 　　这嬷嬷已经羞愧得不敢多说什么了。 　　可是太子妃还在继续。 　　“若说不明白，我与太子都已经大婚半年，难道你还什么都不明白？” 　　“您的话，奴婢都明白，再不敢对县主埋怨什么。” 　　“你也没什么可以埋怨阿菀的。阿菀做错了什么？她与我亲近，正说明她喜欢我。难道她喜欢我还不对了？”太子妃叹了一口气，这才对这嬷嬷继续说道，“且儿女都是缘分。难道阿菀不在的时候，我不是日日与太子在一块儿？不也没有身孕？这说明如今还不是时候，而不是因阿菀的缘故。” 　　她也希望自己赶紧有孕生子，彻底将太子妃的位置给坐稳，可是既然自己暂时还生不出来，就好好儿调养身体才是，埋怨别人做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太子从前对她也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举案齐眉，夫妻慢慢了解之后感情深厚。 　　她知道太子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自然不愿意叫太子的真心错付。 　　若她成了那等尖酸小气的女子，太子岂不是信错了人？ 　　“奴婢也是一时急糊涂了。”这嬷嬷见太子妃的脸上露出几分失望，急忙跪下来对太子妃请罪，仰头说道，“奴婢只是担心太子妃的日后。如今太子虽然最重太子妃，可是宫里却还有那个赵侧妃杵着。” 　　这说的就是皇帝之前赐给太子的侍郎家的庶女了，当初在闺中的时候就有美貌的名声，这一进东宫，来给太子妃请安之后，太子妃没说什么，待之十分温煦，然而这嬷嬷却觉得不得了。 　　太子妃本相貌端庄也有几分美貌，可是赵侧妃却比太子妃美上许多。 　　唯一叫这嬷嬷欣慰的是，太子到底更喜欢太子妃一些，虽然赵侧妃进了东宫，然而太子却从未去宠过赵侧妃，只分给赵侧妃一个十分华美的宫殿，之后荣华富贵，奴婢服侍都不许人怠慢，虽然无宠在这东宫过得也不错。 　　正是因赵侧妃在侧，因此哪怕从无宠爱，嬷嬷也担心了几分。毕竟人心易变，太子如今是与太子妃夫妻情深，可若是来日变心，腻味了，想去宠宠其他女子，太子妃那时若还没有子嗣就坏了。 　　谁能保证太子的真心呢？ 　　就算日后赵侧妃不得宠，也保不准还有其他狐狸精。 　　听着这嬷嬷含泪的低声解释，太子妃揉了揉眉心。 　　这个打小儿服侍自己的嬷嬷真是留不得了，得赶紧送回娘家去。 　　她自然知道她对自己是一片忠诚之心，可是这份忠诚之心是不合时宜，也是会连累了她的。 　　“太子待我温存一日，我就不会担忧他日后所谓的变心。你把太子当成什么？就算日后当真有那一天，他宠爱其他女子，可在太子的心里，我的地位却也必然与众不同。” 　　且叫太子妃这么久与太子的相处久知道，太子并不是一个十分喜欢美色的人，也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只要自己的正妻不是个提不起的阿斗，太子总不会厌烦了去。她的脸慢慢地沉了下来，看着哽咽起来的嬷嬷平静地说道，“我的身边不需要挑唆我与太子情分的人。明日你就出宫，回家里去吧。” 　　“太子妃！” 　　“你的忠心我都知道。可是却忠心太过迷了心。且日后，不要叫我听见你诋毁旁人之言。”这嬷嬷服侍自己一场，太子妃不忍打骂呵斥，不如送回娘家去，至少还有个终老之地。 　　太子妃心里轻叹了一声，转身回了寝殿，见几个身边的侍女噤若寒蝉，便平和地说道，“从我的私房里收拾出五百两来给她。日后你们与她都是一样。只要在我身边的人，都不许胡乱挑唆。若是叫我知道你们背着我在东宫作威作福，欺凌赵侧妃，你们就也都出宫去。” 　　几个侍女都惶恐地应了。 　　见她们露出几分害怕，太子妃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安抚。 　　若是温言抚慰，身边的人就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轻重。 　　她一人成为太子妃，鸡犬升天，身边的侍女都自认金贵了几分，只是叫她说，这都是叫她极为不喜欢的。 　　因太子妃生性平和，因此本就不喜欢得志猖狂，想要管教身边这些侍女已经很久。今日这身边的嬷嬷撞到枪口上来，太子妃反倒顺势出手，也算是叫身边服侍的人都紧绷一些。 　　待见她们都怕了，太子妃这才挑了床幔与阿菀一块儿睡了。说起来，太子妃是十分喜欢与阿菀一块儿睡的。软乎乎的胖团子一颗，浑身软绵绵的，抱在怀里别提多舒服了。比小枕头什么的舒服多了。当然也比硬邦邦的太子招人喜欢多了。 　　这团子呼呼大睡的时候还知道化身八爪鱼往太子妃的怀里蹭，睡得香喷喷的，太子妃抱着这颗胖团子，也觉得一夜好梦。 　　不过阿菀的睡相不怎么样，等太子妃次日清晨一起来，就见这团子已经四仰八叉露出胖肚皮，好生霸道地占据了大大的床铺。 　　外头的晴朗的光线照进来，寝殿里因生着炭火，因此暖呼呼的，这团子只穿一只小兜兜却不觉得很冷。她还很享受，因炭火烧得旺，寝殿里难免干燥，这团子还睡前知道叫太子妃给放一盆清水，又在床边摆着一盘子鲜嫩水灵的果子。 　　如今房中并不十分燥热，果子的香味儿弥漫得整个床上都是，这团子睡得直砸吧嘴儿，幸福地哼哼唧唧的。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吧唧转身，又滚进了太子妃的怀里，伸出小胳膊哼哼唧唧要抱。 　　太子妃笑吟吟地看了阿菀无忧无虑的睡姿一会儿，这才弯了弯眼睛。 　　她刚刚大婚那会儿，虽然是因皇后与太子喜欢阿菀因此才喜欢她，可是如今对阿菀也是真心喜爱。 　　见阿菀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小身子起伏不定，她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没有起床。 　　反正若是有人问起，太子妃娘娘可以坦然地把黑锅推给这只团子，就说是团子爱睡觉，她陪她来的。 　　阿菀显然不知道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太子妃娘娘是这样黑心的人儿，竟然忍心往团子的身上推锅，还睡得无忧无虑的，把太子妃当成大好人。 　　当然，当阿菀醒过来和太子妃一块儿吃午膳，发现了许多自己喜欢的膳食，顿时就觉得太子妃是这世上最好的那一个了。她把太子妃亲了又亲，反正白莲花儿都喜欢没事儿亲别人的，等到了晚上，看见太子把萧秀给领进门，顿时更开心了。 　　萧秀一板一眼地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忙扶住了，就嘴角抽搐地看着萧秀直奔他家表妹去了。 　　他爬上椅子，跟阿菀坐在同一张大大的椅子里，顺手就知道去给阿菀扒果子吃，看见阿菀看着他笑，嘴角也缓缓地展露出一个十分柔软的笑容来。 　　“阿秀与阿菀真是极好。”太子妃见阿菀跟萧秀腻歪在一块儿，还知道给萧秀狗腿儿一样擦手，愣了一下，就听见这胖团子好殷勤地说道，“我给表哥擦手。擦了手扒果子才更干净。” 　　她殷勤起来都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好福利，偏偏萧秀还点头说道，“多亏你想到。我都忘了。”他摊开手，叫阿菀给自己擦手，看着胖团子卖力地扭着小身子给自己擦手，还目光扫过了太子跟太子妃。 　　太子被这个眼神看得虎躯一震。 　　“阿秀有话要说？” 　　“阿菀给我擦手了。” 　　“是啊。”太子妃微笑。 　　“阿菀只给我一个人擦过手。”萧秀用独孤求败一样冷然的目光看着太子。 　　太子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慢慢地变得柔软 　　当然，心情到底是不是也不僵硬了就不知道了。 　　“阿秀你跟我住。”见萧秀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太子忍不住又微笑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与太子妃这回还真跟牛郎织女似的，一人儿身边儿一只团子。然而看见阿菀与萧秀之间十分亲密，倒是也觉得这样十分可爱。更何况，虽然太子没有在皇帝如日中天就拉拢宗室皇族，妄图取皇帝代之的意思，不过若是能不着痕迹地与河间王府关系和睦一些，太子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萧秀是河间王夫妻的独子，日后的河间王府主人，他为什么不善待他一些？ 　　“好。”萧秀点头，顿了顿，看着太子慢慢地说道，“阿菀住几日，我就住几日。” 第141章 　　“那真好。要不然我在东宫里可寂寞了，特别想表哥在身边。” 　　阿菀一边没良心地抛弃了太子贤伉俪，一边把小身子软乎乎地靠在萧秀的肩膀上甜甜蜜蜜地说道，“我就喜欢跟表哥一块儿玩儿。” 　　她美滋滋地偷笑，萧秀垂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叫心里熨帖之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抿了抿嘴角，小小声地应了，拉着阿菀的小胖爪低声说道，“我最近还学会了些新的诗词，你要不要跟我学？” 　　“什么诗词？”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胖团子琢磨了一下。 　　“这是不错。”这不是青梅竹马的意思么？ 　　她看着萧秀那双漂亮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莫名地颤抖了一下。 　　太子秀丽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阿秀真是有前途。”他压低了声音和太子妃轻声说道。 　　太子妃眼角微微一跳，没说什么，觉得太子对萧秀欣赏得不得了的样子。 　　只是这两个孩子都玉雪可爱，一个生得精致漂亮，一个生得胖嘟嘟一团，虽然说已经把自己的嬷嬷送回了娘家去，可是太子妃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里也生出几分期待。她当然是愿意给太子生儿育女的，因夫妻情深，越发地希望一双两好，家中和睦。 　　不过她的年纪还不大，因此也并不着急，因此素日里只更加服侍皇后，来往宫中。 　　阿菀与萧秀两只团子在东宫住得不错。 　　阿菀还陪着萧秀一块儿练武。 　　说是练武，不过萧秀如今只不过是扎马步更多一些，他在扎马步的时候，阿菀就坐在东宫侍女给拿来的小凳子上，托着自己胖嘟嘟的小下巴呆呆地看着萧秀习武。她不动不笑不说话的时候，还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 　　太子妃远远地见了也觉得有趣儿，却也不来闹这两个小家伙儿。等过了几日，皇后带着后宫嫔妃都去温泉皇庄，也叫几个皇子妃跟着，太子妃带着阿菀去了宫里，把胖团子还给罗贵妃。 　　萧秀这才跟阿菀分别。 　　“我等你回来。”见阿菀要去泡温泉了，萧秀在宫门口，拉着阿菀的小手一脸严肃地说道。 　　“等我！”胖团子眼泪汪汪，就跟八百年见不着了似的。 　　“我等你。”萧秀用力点头。 　　“虽然外头有点儿暖和了，可是还是下雪天，表哥不要忙着练武，好好儿照顾自己。”阿菀和萧秀挥泪再见，趴在罗贵妃的宫车上回头看着萧秀站在原地跟自己挥挥手地慢慢模糊了身影，这才转过头来，坐在罗贵妃的暖呼呼的华美的宫车上唉声叹气。 　　因罗贵妃如今是后宫第二人，因此这待遇都是最好的，不仅宫车外表看着奢华，就是内里也是十分享受。厚厚的毯子，还有华美的装饰，香喷喷的香炉，暖呼呼的气息，阿菀趴在地上打滚儿，都觉得到处软乎乎的。 　　看着她小小一团坐在自己的脚下，罗贵妃纤细的手指探下来，挠了挠团子的下巴颏儿。 　　“怎么了？舍不得阿秀？那你怎么不带上他？” 　　“都是娘娘们去泡温泉，表哥是男孩子，怎么跟着呢？”阿菀舒服地抬头，叫自家姨母给自己挠痒痒，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哼哼唧唧地说道，“且表哥还得读书呢，多忙呀。” 　　她瘪了瘪嘴角，听见罗贵妃哼笑了一声，急忙精神了一下，扭着小身子爬过去跟自家姨母依偎在一块儿对她说道，“过年的时候，我去给外祖母请安啦。外祖母现在的精神头儿可好了，因大表哥就要娶媳妇儿，那叫怎么说的来的？就快四世同堂了。” 　　“你知道得还不少。”罗贵妃挑眉说道。 　　“可是外祖母心里都最挂着的就是姨母。”阿菀小小声地说道。 　　“那是自然。我可是你外祖母心里的第一人！”罗贵妃娘娘顿时得意洋洋地说道。 　　阿菀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都有点儿急了，可是扭着小身子满心的话，却又觉得自己不该给罗贵妃什么心理压力，因此哼哼着说不出来。 　　她可怜巴巴地萎靡在了罗贵妃的身前，小声说道，“就，就先把外祖母让给姨母。反正我的心尖尖儿够多了了。”她其实是希望罗贵妃能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团子，可是这话怎么说的呢？罗贵妃如今还没有儿女，这或许是罗贵妃的心病。 　　宫里的女人谁不愿意给皇帝生儿育女，哪一个女子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 　　因此，她不愿意叫罗贵妃伤心。 　　可是阿菀却隐隐地觉得，打从罗贵妃当上了贵妃娘娘，觉得已经心满意足了，因此对皇帝就不怎么用心了。 　　她也不邀宠，皇帝一来就病恹恹的，只和皇帝说说话儿就完了，又如何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呢？ 　　阿菀想到自家外祖母忠诚侯太夫人提及罗贵妃的时候眼底也有说不出的忧虑，其实就想着……皇帝女人那么多，罗贵妃不爱睡他也是有点儿道理的，就算，就算不睡皇帝了，不能有自己的血脉的话，那养一个宫里失去生母的小公主什么的也蛮好的。 　　阿菀记得皇后曾经问过罗贵妃，要不要把失去生母尚在襁褓的十公主抱回宫里养，可是罗贵妃也拒绝了。 　　宫中奢华享乐，可是一个人也太过寂寞。 　　阿菀小小声地趴在罗贵妃的肩膀上，把自己软绵绵的小身子挂在姨母的怀里，“我心疼姨母。” 　　罗贵妃勾了勾嘴角，抬手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身子。 　　“心疼什么。如今我过的才是好日子。”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是，可是往后谁给姨母养老送终呢？”胖团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罗贵妃：…… 　　罗贵妃万万想不到这团子还挺深谋远虑的啊。 　　“等我老了，难道你敢不孝顺我？”贵妃娘娘老了也是一颗老白莲，到时候胖团子横竖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儿，自己的终身就都归这团子了。 　　听见这话，团子大惊失色，急忙板着自己胖嘟嘟的小爪子满头大汗地问道，“姨母，你，你要我养你么？老太太，外祖母，父亲，母亲，我的天呐！这养老压力太重了！”她掐指一算，发现自家的长辈这叫一个多啊，养老压力沉重如泰山，简直是小米虫那柔软的小身子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啊。 　　她想了想自己的小家底儿，都想哭了。 　　“还得继续，继续抱陛下大腿。”她本想卸磨杀驴，专心去抱太子的粗大腿，可是现在想想，还是得抱皇帝的粗大腿。 　　谁叫皇帝陛下最有钱呢？ 　　“抱他的大腿做什么？”罗贵妃挑眉，不怀好意地问道。 　　“挖空陛下的私房，养我的好多的心尖尖儿。”胖团子哽咽地抹着眼睛说道。 　　罗贵妃就觉得吧，得亏皇帝心疼淑妃有孕不能来泡温泉因此留在宫里，随后才能来看望在温泉皇庄上的嫔妃们，不然若是听见胖团子这种话，那还不吓得转身就跑？ 　　她摸着这很有前途，知道挖空皇帝补贴自家的团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可跟你讲，往后我就指着你了。你得继续努力，用心抱大腿，回头咱们俩才能有更多的好日子过啊。”她美滋滋的，连自己老了以后如何养老都给想好了，胖团子抽噎了一声，握了握自己的小爪爪。 　　“姨母你放心，我争取一下，咱们能当一辈子的米虫。” 　　“若是陛下的私库挖完了呢？”罗贵妃又兴致勃勃地问。 　　“……不还有太子殿下么。”胖团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此刻，本想来罗贵妃车上说说话儿的皇后娘娘站在车辕前，听着这两只一大一小米虫正说着自己未来的“阴谋”，嘴角抽搐了一下，摆了摆手叫忍笑的宫女们站在下边不必跟着自己，随后一个人上了罗贵妃的车子。 　　见这两只正软乎乎地靠在一块儿，皇后无奈地坐到这两只的身边说道，“你们啊。真是没有半点顾忌。”被喜爱的都有恃无恐，就知道大家喜欢她们俩，这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顾忌什么？这都是真心话。我们从不当口是心非的人。”罗贵妃西子捧心，觉得自己乃是世间最诚实的人了。 　　这话暗讽的是淑妃，皇后摇了摇头，摸了摸罗贵妃的发顶。 　　“不必理会旁人。” 　　“这宫里的人都说，淑妃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我是个没福气的人，听了心里难受，难道还不让人说说么？”罗贵妃心眼儿可小了，见皇后纵容地看着自己，靠着皇后的膝盖缓缓地说道，“她有了七皇子，如今又有了，自然就是有福气的人了。且如今陛下还在宫里只陪着她一个，多么风光，怕是寻常人都不叫她放在眼里了。”罗贵妃懒洋洋地说道，“她别的我不在意。可是那一日在陛下面前挤兑我们阿菀，娘娘……我只觉她小人得志，得志猖狂。” 　　“陛下也没有顺着她的心意，如今她有孕在身，轻重都碰不得她。好了好了，”皇后顿了顿笑眯眯地说道，“等她把这一胎生了，我给你与阿菀出气，好不好？” 　　阿菀这才知道，罗贵妃又隐隐地对淑妃不满，竟然是因为自己。 　　因为罗贵妃对自己的维护，顿时就把胖团子给感动了。 　　这种被长辈维护的滋味儿多好啊，因此，阿菀觉得给罗贵妃养老也是理所当然的。 　　养老钱从哪里出呢？ 　　当然得从皇帝的私库里出。 　　因此，这一天皇帝安抚了孕中不安的淑妃千辛万苦来了温泉庄子，迎来了一只热情亲切，飞奔而至的团子。 　　“陛下陛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142章 　　胖团子撇开小胖腿儿，咬着小奶牙而来，皇帝受宠若惊。 　　他急忙把扑过来，打从太子出现以后就对自己冷淡了几分的团子给抱起来，举了举。 　　胖团子咯咯笑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朕莫非是做了什么叫阿菀感动的事？” 　　皇帝重新得到了团子的眷顾，不由有些惊喜地问皇后。 　　皇后娘娘觉得自己还是别说了。 　　“难道只能陛下做了什么我才想陛下么？不是的陛下，我不是这样功利的团子。只是想念陛下了。”胖团子见皇帝笑着看着自己，顿了顿，软乎乎，甜蜜地说道，“我把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当然天天想念陛下。陛下是不是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放在心尖尖儿上怎么能体现？要从陛下的私库里体现。”她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对皇帝高高兴兴地问道，“陛下，你懂了么？” 　　皇帝陛下懂了。 　　他心酸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团子，很想问一句，这心尖尖儿的，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啊？ 　　“贪心啊。”皇帝摇头叹气。 　　“怎么贪心啦？这天下都是陛下的，我只要陛下私库里的一点点儿，能以后养活我和姨母就足够啦。”阿菀软乎乎地靠着皇帝，美滋滋地憧憬以后皇帝拿私库养两只米虫的未来，抱着皇帝的脖子小声儿说道，“我也不贪心，不全都要。只要一点点儿。”她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当然，白莲花儿当然都很善解人意不是？ 　　可是皇帝却震惊了，侧头问道，“你还想全都要？” 　　“这不是说说看么。陛下，你放心。你的还是你的。”阿菀扭了扭小身子，拱了拱皇帝的手心儿，眼巴巴地问道，“一点点儿？” 　　“那，那就一点点儿。”皇帝觉得自己的私库在流泪。 　　“阿菀不是贪心的团子，陛下放心，不会天高三尺的。”皇后也在一旁笑着，几个人一起挤兑皇帝，皇帝突然就觉得……算了，因淑妃孕中生事，这后宫屡屡不平，若是皇后与罗贵妃能因阿菀这样甜甜蜜蜜地折腾轻松几分也是好的。 　　他抬手揉了揉阿菀的脸颊，见皇后身边没有跟着自家的几个女孩儿，不由笑着问道，“朕不是让你带着承恩公府的几个丫头过来？人呢？” 　　“阿贞冬日里病了，因此就说都不来了。”皇后不动声色地说道。 　　罗贵妃看了皇后一眼，心里哼了一声。 　　“叫太医给阿贞瞧瞧去。只是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不定亲？”皇帝随意地与皇后说了会儿话，这才先去了其他妃子的宫里去。 　　见他走了，罗贵妃这才对皇后轻声说道，“你这心也太软了。那叫阿欢的丫头本就不是承恩公府正经的姑娘，凭什么她一个不能来，连阿贞都不能来了？难道你还欠了她们母女的？”承恩公府这回一个女孩儿没来，乃是因皇后的娘家承恩公府出了点事儿。 　　阿菀已经被匆匆离开的皇帝放下，坐在皇后的身边，憋着胖腮努力想了很久，突然瞪圆了眼睛。 　　“阿欢？” 　　“怎么，你见过她？” 　　“她可坏了，之前当着大姐夫的面儿说大姐姐的坏话，叫大姐夫好一痛羞辱。”阿菀见皇后一愣，这才爬过去小声儿说道，“阿贞姐姐很不喜欢她。虽然我觉得娘娘的家里人都可好了，几个承恩公府的姐姐都特别善良，可就不喜欢她。” 　　她不敢说当初皇后的那些旧事，因此只说自己不喜欢阿欢。皇后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何尝喜欢她？只是你该明白，世人多怜贫惜弱。她们母女如今寡居在承恩公府，但凡若是有个不公允，就是咱们欺负了她们孤儿寡母。” 　　“欺负了又如何？当初不把她浸猪笼就不错了。差点儿害了你一辈子。”罗贵妃小声儿说道。 　　皇后可是为堂姐顶缸才嫁了皇帝。 　　“这话，别人都说得，可是就我说不得。不然你只看着，不知多少人要拿这件事攻歼我。”皇后的声音冷冷的，轻声说道，“只是我也不过是忍着一时而已。等阿欢再大一些，就送她们回老家去。到时候也就不必操心。至于阿贞，你以为当真是为了阿欢才不来宫里？她是避嫌。” 　　见太子妃还没来，皇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罗贵妃说道，“早前京都里都有传闻说阿贞以后是做太子妃的命格。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又是太子正经的表妹，我知道，她成亲之前，怕是不愿意进宫常来我面前走动。” 　　不然岂不是给太子妃添堵？ 　　就算太子妃心胸开阔，可是阿贞也不会那么不懂事。 　　阿贞还等着往后嫁人抱太子夫妻的粗大腿在夫家耀武扬威呢，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太子妃生出嫌隙。 　　她一日不成亲，一个没有婚约的贵女总是在太子的面前晃，这多不像话。 　　想到阿贞这样懂事，皇后眼底不由多出几分怜爱。 　　“阿贞真是个好姑娘。”罗贵妃从前也没少和阿贞打交道，知道阿贞是个十分痛快并且明白的女孩儿，想了想就笑了，低声说道，“还是你有福气。” 　　无论是儿媳，还是侄女儿，都是十分懂事的性子，因此也不必十分操心。她这样夸奖阿贞，皇后想到忠诚侯府那几个大小子，眼睛也是微微一亮。盖因打从阿贞拒了庆王世子萧堂这门婚事，承恩公府上下都愁死了，就不知道阿贞想要嫁给一个怎样的人。 　　忠诚侯府家风极好，且她与罗贵妃之间也极好，若是阿贞能嫁到罗家去，虽然不是王侯皇族，不过也有罗家的好处。 　　只单凭罗家不纳妾，就是阿贞的好日子了。 　　“福气好不好，还得看阿贞喜欢谁。”皇后揉了揉罗贵妃的头发温声问道，“等你嫂子们进宫，你帮我问问看？” 　　她嘴角微微勾起，罗贵妃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毕竟阿贞的性子罗贵妃也是十分喜欢的。她们俩说着这些家长里短的，阿菀都觉得昏昏欲睡，只在皇后的怀里点着小脑袋。见她困了，皇后不由笑了起来，对罗贵妃说道，“阿菀如今瞧着怪喜庆的。” 　　阿菀看起来康健了些，脸上有血色，还比从前活泼，自然是招人喜欢的。 　　这一次把阿菀带来跑温泉，是因皇后听说温泉养人。 　　当然也能滋润一下团子。 　　“她是我的命根子。”罗贵妃摸着点着小脑袋的阿菀轻声说道。 　　皇后欲言又止。 　　“十公主……”她还是斟酌地说道。 　　“别给我了。又不是我生的，我这样凉薄的人怕是难以真心照顾她。”罗贵妃知道皇后与阿菀都在担心什么，却只淡淡地说道，“我如今很好。” 　　她拒绝再提及养育失母皇子与公主的话题，皇后却只能这样算了。等到了黄昏的时候，太子妃才带着人一块儿来给皇后请安。见她面上有些疲倦，皇后探身关切地问道，“怎么来晚了？”她这样垂问，太子妃顿了顿才笑着说道，“因母后叫皇嫂也来，因此我去接了皇嫂才耽搁了。” 　　皇后是个妥帖的人，因此来温泉庄子叫人来，从未缺了任何一个人。 　　来不来是一回事，她能不能想到是一回事。 　　因此既然阖宫都来了，大皇子妃身为诸皇子妃之首，就算病重，皇后也不能说“看她病重就没叫她”。 　　她本以为就算是叫人通传大皇子妃来庄子上，可是大皇子妃病成那样自己就不来了，没想到她竟然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来了温泉庄子。 　　想到大皇子妃如今的处境，皇后难免多了几分怜爱，对太子妃说道，“既然来了，你帮我好生安顿她，也不许叫这宫里的人欺负她。” 　　这宫中都是跟红顶白的有眼色的人，如今大皇子妃失宠于大皇子，这群人还不往死里踩一脚？皇后也能明白大皇子妃挣命一样来了庄子，只不过是想求一点庇护，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世间女子不容易，她也没有拒绝大皇子妃这一点小小的请求。 　　太子妃见皇后并未不悦，笑着说道，“皇嫂到底是皇子妃，我不会叫人怠慢她。” 　　“这样就好。”皇后笑着对她说道，“你一向是个妥帖的人，有你在，我是不担心的。” 　　“我也不过是想着，都是皇子妃，还是皇家和睦些要紧。” 　　“你这样想很对。”皇后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臂，倒是十分放心她。 　　不过因大皇子妃是个十分安静的人，且还病着，因此皇后叫太子妃给她收拾了一处十分安静，利于静养的温暖的寝殿。阿菀没见过大皇子妃，虽然知道她一块儿来了，有点儿心虚，不过干坏事儿的又不是阿菀，她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一心一意在温泉庄子上幸福地生活。 　　她和罗贵妃住了大大的一个宫殿，不出宫殿，就在宫殿的后头就是好大的一个泉眼，终日里冒着白乎乎的水汽。 　　阿菀试过这泉水，有点儿烫，可是又觉得很舒服。 　　她每天恨不能都泡在温泉里，若不是罗贵妃恐把她给泡皱了，那说什么都不愿意爬出来。 　　见她喜欢得不得了，罗贵妃也起了兴致，天天跟她一块儿泡温泉。 　　如此几日，胖团子觉得自己红里透着白，粉嘟嘟的，越发滋润可爱了。 　　她深深地被温泉给折服了，想到这温泉庄子自己是占了罗贵妃的便宜才来混混，往后或许没有了，顿时有些紧迫感。 　　听着这团子泡在温泉里就操心往后没温泉的生活，罗贵妃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你说怎么办？”罗贵妃顿了顿，摸着光洁的下颚突然开口说道，“不过我记得这处附近几家王府也是有温泉庄子，小了点儿，倒是都还不错。” 　　“都谁家有来的……” 　　胖团子的耳朵扑棱棱地竖起来了。 　　这些皇族太会享乐，她得谴责一下！ 第143章 　　她紧张地听着。 　　“河间王府大概在这儿也有。” 　　阿菀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也有温泉泡了。 　　胖嘟嘟的团子飘在水面上，跟一只胖青蛙一样得意洋洋。 　　谴责什么的，都是浮云。 　　罗贵妃看了这小家伙儿一眼，心里就知道，怕是河间王府要如愿以偿了。 　　温水煮青蛙什么的，煮熟了的小青蛙哪儿还跑得了呢？ 　　不过罗贵妃不准备告诉河间王妃。 　　这么早知道了，河间王府得意了，不心疼她外甥女儿了可怎么办？ 　　“那以后我去姑母的庄子上泡温泉。”因为知道往后有了备胎，因此阿菀就不是很贪心眼前这个了，也没有再天天跟最后一餐似的非要泡在温泉里。 　　她今天在这个宫里转转，明天在那个宫里转转，小日子过得很不错。虽然这宫中嫔妃不可能都喜欢阿菀……特别是有公主的嫔妃，对这只在皇帝面前比公主还得宠的团子十分不喜，可是看在皇后与罗贵妃的面上，也总是笑脸相迎。 　　然而阿菀发现，公主们似乎都不太喜欢她。 　　她觉得很正常。 　　要是她爹爹更喜欢别人家的小姑娘不喜欢她，那胖团子早就翻脸了。 　　公主们这样矜持，虽然不喜欢阿菀，可是却没有什么恶言恶行，而只是冷淡地避开什么的，阿菀觉得这样的公主也挺好的。 　　她觉得这些公主们并不可恶，不过也没有和公主们亲亲热热的意思，因此每天与公主们都很默契，公主们若是在东边儿，她就自己个儿在西边儿玩儿。时间久了，因这只团子十分懂事，公主们的态度缓和了几分，依旧不喜欢阿菀，然而远远地看见阿菀，还能勉强微微颔首。 　　因此阿菀觉得皇帝陛下的公主们都还蛮可爱的。 　　“你真在父皇面前给我们说好话儿了？”时间久了，就有公主忍不住团子的诱惑，跟团子蹲一块儿了。 　　阿菀正蹲在一个小暖房里想给皇后和罗贵妃揪几朵花儿，听见身边脆生生的声音，转头，看见了一个比自己大了些，与萧韦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女孩儿跟自己蹲在一块儿，想了想，把头又转过来专心致志地看面前的花枝，奶声奶气地说道，“也不是说好话儿。陛下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我觉得陛下的公主们都挺好的，因此就实话实说啦。” 　　皇帝之前问她都喜欢这宫里的哪个公主，阿菀觉得都不错，至少没有很坏的，会欺负自己给自己使绊子的公主，因此都赞美了一圈儿。 　　仿佛皇帝很满意，设宴单独请公主们一块儿吃了个饭，也算是和乐融融。 　　因这件事，公主们对阿菀都有改观。 　　现在跟阿菀蹲在一块儿的就是四公主。 　　说起四公主阿菀就觉得自己的浑身都疼，这可是曾经能把萧韦为了几个小首饰就追去二里地往死里打的巾帼英雄，她从前好生敬畏的。 　　不过四公主脾气很火爆不假，对阿菀还第一个伸出了友谊之手，阿菀觉得她没有把自己往死里打，这说明跟团子勉强算是真爱了。 　　“我从前还对你生气呢，你不嫉恨我啊？”四公主从前远远的对阿菀鼻孔朝天哼了两回，如今想来，对一只团子这样做实在有点过分了。阿菀却愣了一下歪头问道，“这很过分么？” 　　“这不过分么” 　　“若是我爹爹被别人抢走，我就要打她了。可是几位公主只是对我不高兴，却没有欺负我。”阿菀软软地在四公主顿时通红的脸色下往四公主的怀里蹭了蹭，甜甜蜜蜜地说道，“我觉得公主们的心都是极好的，就像是莲花儿一样纯洁可爱。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就是女孩子，公主们自然是最可爱的。你说生我的气，可是你又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嫉恨你什么呢？” 　　她歪头，弯起大眼睛看着四公主。 　　四公主被只团子这样热乎乎地看着，脸更红了。 　　她的目光有些漂移，声音发飘，小声儿说道，“可是，可是我还偷偷骂过你。” 　　哦，还是一只吃软不吃硬的公主殿下。 　　胖团子眼睛亮了，想到自己还没有闺蜜，往后有个公主当闺蜜多拉风，且四公主武力值高得很，往后还可以保护世上最可爱的团子殿下，她急忙伸出一双沾染了花汁的胖爪子，抱着四公主的手臂乖巧地说道，“可是你又没有当面骂我，若是你当面骂我，那我多伤心啊。快别说了，头疼。”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歪在四公主的怀里，奄奄一息地说道，“往后，往后公主是不是只喜欢我，不讨厌我了？” 　　“你也不是很讨厌。”四公主哪里见识过这种团子，脸更红了。 　　她的母妃与罗贵妃来往不多，罗贵妃这么多年只专注地窝在自己的宫里，虽然在宫中大大有名，可是四公主见识到的却不多。 　　更何况她母妃天天只骂“杀千刀的淑妃”，又没有骂过罗贵妃娘娘。 　　甚至去年罗贵妃上位做了贵妃，淑妃想要爬上去却叫一脚踩下去了，阖宫都很高兴，欢欣鼓舞。 　　嫔妃娘娘们的心情大概就是“只要不是淑妃，谁当贵妃都可好了”的心态。 　　这就是皇帝真爱的待遇了。 　　“那以后公主得可喜欢我，爱护我，珍惜我，保护我，对我好。我是一只需要轻拿轻放，水晶心肝儿玻璃团儿。” 　　胖团子顿时顺杆爬，越发地哼哼唧唧地小声儿说道，“而且我从不怨恨几位公主。我都说了，公主们的心胸也是很宽阔的，怨不得是陛下的皇女，心胸如同陛下一般。我也知道我抢了公主们的宠爱，以后虽然不能把陛下让给公主们，可是以后咱们一块儿进步，一块儿刷……在陛下面前高高兴兴的，这多好啊？” 　　“你真的愿意这样？” 　　“为什么不呢？世上谁说陛下喜欢的只能是一个呢？我只要陛下的心尖尖儿，可是陛下的心那么大，给公主们也足够地方的。” 　　公主们在皇帝的心里不及皇子们值钱，这重男轻女的……反正四公主虽然暴躁凶横存在感爆棚，可是其实在宫中并不怎么得到皇帝的看顾。 　　她垂目，看了看阿菀，有些羞愧地垂头不说话了。 　　“公主不要觉得从前对我很坏，若是当真觉得对我坏，那往后加倍对我好啊。”阿菀胖爪子捧着四公主的脸，摸了摸，又凑过去软乎乎地亲了一口。 　　她如今还每天跟者罗贵妃喝桂花羊乳呢，身上一股子奶香，香香甜甜的。四公主只觉得心都变软乎了，下意识地把这只团子给抱住了，小声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她说了这话，又红了脸，刚才的霸道都成绕指柔了。 　　阿菀就满意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她早就说过四公主殿下是个心软的姑娘，心尖尖儿……她当然当仁不让啦。 　　要说这宫里头的心尖尖儿什么的，公主们的心尖尖儿她还没来得及掐，这回真是一场大收获啊。 　　“只是我与公主说的这些话，公主不要在外面说。”阿菀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日久见人心，光拿嘴巴糊弄人的，只知道给个饼就丢在一旁的，那不是我。” 　　她其实也是希望和公主们一块儿繁荣昌盛的，不然她在皇帝面前一枝独秀，那也有点不像话。她从不会因为自己把公主们踩下去而得意洋洋，因为在阿菀的眼里，其实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 　　阿菀只希望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也希望公主们在皇帝的面前不要因为自己而觉得不公平，进而对阿菀生出怨愤。 　　她又没想跟公主们抢爹。 　　“我知道了。你真是一个多心的人。”四公主哼了一声，又摸了摸自己的衣裳，看见阿菀笑呵呵去拿胖爪子去摸一旁的话儿，急忙说道，“有刺。” 　　她先帮阿菀把喜欢的花儿都折了，这才叫身后的宫女们都抱在怀里，带着阿菀一块儿往外走。 　　暖房外头还是有点凉气，不过似乎是温泉在此地密集的缘故，阿菀觉得还是蛮暖和的。 　　“公主要送我去皇后娘娘那儿么？” 　　“也行。”四公主出了暖房又是一副很张扬的霸道脾气了，她自认是个大姐姐，当然要照顾阿菀这小家伙儿几分，因此牵着阿菀的手准备往皇后的宫里去。 　　只是前头她们突然看见太子妃正往这地方走动，四公主对太子妃倒是十分乖巧，没说脾气上来就跟太子妃吹胡子瞪眼什么的，上前好奇地问道，“皇嫂，你要去哪儿？”因太子妃对几位公主都很照顾，四公主自然多关心几分。 　　太子妃脚下一顿，见四公主牵着阿菀，对阿菀十分在意，眼底露出几分欣慰，柔声说道，“我去看看你大皇嫂。” 　　这说的就是大皇子妃了。 　　四公主皱了皱眉。 　　她跟大皇子关系不怎么样。 　　因大皇子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四公主又脾气爆烈，因此没少冲突。 　　因与大皇子不睦，四公主也从不喜欢跟大皇子妃说话的，只是见太子妃要去看望大皇子妃，若是她不去难免落人口舌，想了想，就跟阿菀一块儿去了。 　　因大皇子妃这生的是心病，也不怕过了病气，阿菀也对大皇子妃多几分关心，就也没有拒绝。她们一同到了大皇子妃的宫殿外头，阿菀才进门就听见有人低低的哭声，她犹豫了一下探头一看，见一个形容消瘦，病得只剩了一把骨头的年轻女子窝在锦被里，一旁是一个侍女在哭。 　　阿菀见了这女子生无可恋的样子，想到大皇子的无情无义，突然觉得她家姨母说的是对的。 　　大皇子想换媳妇儿？ 　　就是不叫他如愿以偿，就是要撑着一口气带着儿子活得活蹦乱跳的。 　　气死他。 第144章 　　作为白莲花，阿菀的人生哲学一向是卖惨。 　　卖惨不成，那就同归于尽。 　　见大皇子妃已经奄奄一息，却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来了温泉庄子，显然是已经被逼到绝境，阿菀觉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凭什么这世间只能男人欺负女人，不能女人反抗男人呢？ 　　“你怎么了？”四公主正牵着她呢，见小家伙儿往自己的身后藏，以为是害怕大皇子妃这陌生人，轻声说道，“别怕，还有我和皇嫂呢。” 　　她这话说得光明正大的，可是阿菀心里苦。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看见大皇子妃就想到阿恬干的坏事儿，心里很生气的感觉。因见四公主关切地看着自己，胖团子揪了揪自己的小衣裳，小声说道，“见了难过。”她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四公主的眼里，这小东西的心肠太软。 　　怨不得都说罗家出白莲，这大概是一朵真白莲。 　　就拿四公主来说，虽然看着大皇子妃这样可怜，也没有真情实感得跟阿菀这样的呀。 　　“皇嫂？”太子妃心下叹息了一声，上前轻声问道，“今日可好？” 　　那正对着大皇子妃流泪的侍女急忙站起来，拼命拿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给太子妃请安。 　　见了四公主，她飞快地请安之后，就看向四公主手里的阿菀。 　　胖团子抱着四公主的大腿，躲在她的身后探头探脑。 　　“这是安平县主，罗贵妃娘娘的外甥女。”四公主微微抬了抬下巴。 　　她在宫里也是个暴躁的脾气，萧韦之下，后宫里数得着的武林高手，大皇子妃嫁入皇家这么久，当然也知道四公主的厉害。 　　因此她这侍女一愣之后，见四公主对安平县主十分关照的样子，也不敢怠慢，给阿菀福了福之后，突然想到阿菀的身份，脸色微微一变。只是这异状都被她掩饰在恭敬之后，她侧身对太子妃轻声说道，“太子妃请先安坐，奴婢去给太子妃上茶。”她飞快地看了阿菀一眼，内涵十分深刻，胖团子顿时心里一凛。 　　她慢吞吞地把小身子藏在了四公主的身后。 　　“阿菀来见过皇嫂。”太子妃见阿菀怕了，这倒是难得一见。 　　想当初太子妃大婚第二天去给皇后请安，那只胖团子几乎是滚一样滚进了自己的怀里，还没有自我介绍，已经把胖爪子从心口往外捧了一下，口口声声心尖尖儿给了她了。 　　这样不见外的小家伙儿，却单独有些和大皇子妃生疏，太子妃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笑着把阿菀拉过来，抱着这垂着大脑壳儿一脸垂头丧气的团子对大皇子妃笑着说道，“这是韩国公府的安平县主，不过皇嫂叫她阿菀就好。是个十分贴心的孩子。” 　　大皇子妃的目光疲倦地落在了阿菀的身上。 　　阿菀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微微抬头，呆呆地看着她。 　　片刻，大皇子妃的目光却慢慢柔软了起来，垂了垂眼睛，虚弱地说道，“是个好孩子。” 　　阿菀觉得自己仿佛被拯救了，又仿佛有点难受。 　　她忍不住试探地伸出自己的胖爪爪，去摸大皇子妃落在床边的枯瘦的手。 　　见大皇子妃并未拒绝自己，她扭了扭小身子，回头看了太子妃一眼，见太子妃笑得十分温柔，阿菀鼓起勇气慢吞吞爬到大皇子妃的身边去，亲了亲她微微蜡黄的脸，小声儿说道，“否极泰来。病走走，病走走。”她挥了挥小爪子，仿佛是在把病气都赶走一样，迎着她怯生生的大眼睛，大皇子妃的眼里闪过一抹黯淡的泪光，又多了几分柔和。 　　“多谢你。”她艰难地抬手，摸了摸阿菀的胖脸蛋儿。 　　怎么会有这样宽容的人呢？ 　　阿菀觉得，如果谁伤害了自己的话，她一定会迁怒，都不理睬了的。 　　更何况，能和抢自己夫君的女人做姐妹，又算什么好东西呢？ 　　“您不要再生病。好好儿的。”她伶俐劲儿都没了，讷讷地垂着小脑袋说道。 　　大皇子妃微笑起来。 　　“阿菀的话就是我的话。皇嫂何必郁结在心中，如今有好太医，最好的良药，什么病治不好呢？”见大皇子妃眼底露出几分黯淡厌世，太子妃心一横，便沉声说道，“若皇嫂还是如此，害了的何止是自己。还有你自己的儿子！” 　　见大皇子妃颤抖着看着自己，太子妃冷淡地说道，“皇嫂是个与世无争的好人。可是与世无争，也应该知道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说句诛心的话，如今大皇兄就对你的儿子无动于衷，这么多日见都不见。若是连你这个当娘的疼他的都不在了，你也该想想，他日后怕不是皇兄与继妃的眼中钉，除之后快。你当真忍心么？” 　　“可是我又能如何？那府里是那些侧妃们的天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日子我过得艰难。”大皇子妃便对太子妃垂泪说道，“殿下不将我放在心上，如今……” 　　她突然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如今只盼着我赶紧死了，给继妃腾地方，因此府中如今对我还不及对一个奴婢。皇后娘娘是个好心人，来了外头也要我也来。我知道这身子不祥，可是也想着能多活两日，因此才厚着脸皮来了。” 　　她不是不想好，只是大皇子府里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失势的正妃还不如一个在大皇子面前得宠的奴婢，下人们就先踩两脚，没有人服侍，把大皇子妃一个人丢在屋子里不闻不问，外面却在说笑，三餐都不给也是有的。 　　“你来的时候能强些，毕竟她们勉强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是你不来的时候……” 　　“皇嫂是御封的皇子妃，是陛下亲自赐婚，她们安敢这样作践。”太子妃皱眉问道。 　　“御封的又如何？陛下总不能日日都看着他们如何对我。”大皇子妃没有个靠得住的娘家，因此十分艰难，握着太子妃的手含泪说道，“我这身子一日坏似一日了。唯一不放心的就只有这个孩子。” 　　她哽咽了一声，对太子妃说道，“若是我死了，这孩子如你所言，必定没有活路了。可是若是随便把他交给你，他好了坏了，恐怕都是你的不是。我不能那么做。”见太子妃迟疑地看着自己，大皇子妃顿了顿，缓缓地说道，“我记得宗室里有几户人家没有子嗣，恐怕要断了血脉。若是我当真有一日死了，求你帮我给陛下递个折子。” 　　“你想求陛下过继？” 　　“把他过继出去，他就不能再碍继妃的眼。”大皇子妃轻声说道。 　　“皇兄不会肯的。”大皇子就指着这个嫡子来压倒太子，怎么可能同意过继。 　　太子妃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且虽然过继之后这孩子能得到宠爱，可是到底不是生母。你是他的生母，生了他，就有责任看他平安长大。且你死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正有人在家里烧香念佛地希望你赶紧去死，你若死了，就是趁了那些贱人的心愿！凭什么要你自己流泪，却叫那等无耻的小人逞心如意？不如好好儿地活着，叫那女人永远都进不得府里，看她和皇兄能有什么好结果！” 　　胖团子坐在床上，也点了点小脑袋。 　　她跟太子妃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就是这样啦。”她奶声奶气地说道。 　　大皇子妃看着这扶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儿连连点头的小家伙儿，呆了呆。 　　她突然有点说不出来的欣慰。 　　“你叫我牢牢地占着大皇子妃的位置？” 　　“不然呢？凭什么是你让位？你有什么心虚的地方？你可是御封的原配发妻。你的儿子，是元妻嫡子。无论是谁的尊贵都越不过你去。” 　　见大皇子妃怔怔的，面上还有些愁苦之色，太子妃缓和了脸色，叫一旁一脸莫名地听着的四公主坐在自己的身边，对大皇子妃说道，“你只要好生活着，难道谁敢休了你？就算日子过得再苦，可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又何必一副等死的样子呢？” 　　“皇兄对皇嫂当真这样坏？”四公主一脸诧异地问道。 　　“世间男子，没良心的也不少。” 　　“没良心的男人，打死了就算了，何必愁苦成这样。打死这个没良心的，往后再找有良心的。”四公主咔擦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阿菀的大眼睛凝固在了彪悍的四公主的手指上，抽了抽小身子。 　　她觉得自己新掐的这心尖尖儿真的很彪悍，真的好呀。 　　“说的容易。那可是大皇子，自然是与寻常男子不同的。”大皇子妃还能打死大皇子不成？ 　　太子妃无奈地看了哼了一声的四公主，这才对大皇子妃和声说道，“只是皇嫂的身份也是极尊贵的，只要拿出威势来，压住那府里，把府中的权力握在手中，就算是大皇子也不能把你怎样。”她见大皇子妃沉默起来，有些茫然，就知道自己的劝谏对大皇子妃的冲击很大，许久之后，听见大皇子妃虚弱的声音问道，“若是他，他敢对我动手该怎么办？” 　　她倒是也想立起来，可若是大皇子这个皇子府的主人对她动手，她又如何能压住那府中呢？ 　　“他还敢动手？！”四公主高声问道。 　　大皇子妃露出几分对大皇子的一言难尽来。 　　胖团子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慢吞吞地扭着胖手指说道，“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妻子动手呢？那您把陛下赐婚的旨意拿出来抱着，谁敢打你，就是打陛下，大不敬啊。” 第145章 　　“……大不敬？”太子妃霍然看这只团子。 　　团子天真可爱，仰头一笑露出俩酒窝。 　　“是呀，不是，不是说御封的皇子妃么？”阿菀歪头问道，“如果对皇子妃不好，不就是抗旨不尊，不尊重陛下么？这不好。” 　　她奶声奶气地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做出一本正经的脾气来，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儿抽噎了一下说道，“陛下的心都被辜负，心疼陛下。”虽然皇帝陛下不在，可阿菀不是一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团子，就算皇帝看不见，也是真心实意地在为皇帝陛下心疼呢。 　　她慢吞吞，软软地倒在了四公主的怀里。 　　“想到陛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胖腮，哽咽了一下说道，“心疼。” 　　太子妃瞠目结舌。 　　她看见一朵雪白的胖莲花在眼前徐徐绽放。 　　大皇子妃都诧异得继续屏住了呼吸。 　　“抗旨不尊？”她试探地问道。 　　“其实是不忠不孝。因为大皇子不还是陛下的儿子？爹爹给找来的媳妇儿都不好生对待，这得对陛下多大的怨气儿呀。” 　　阿菀觉得大皇子妃既然能宽容自己，那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虚弱无力地靠在四公主的怀里，柔柔地轻叹了一声说道，“若是您顶着圣旨，大皇子殿下还敢打你，或是叫人羞辱你，欺负你，那就都是大不敬。还是蔑视陛下，多该死呢。诛九族啦。”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阿菀说得有点道理。”太子妃眼里露出几分笑意，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她觉得自己突然很想亲亲抱抱这只小东西。 　　胖团子显然不知道自己被太子妃默默地爱慕了，不过就算不知道太子妃的心情，然而她天生丽质的，其实早就得到太子妃的倾心了。 　　看见大皇子妃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弯了弯眼睛。 　　“皇嫂也别说别的。你温柔贤良他既然不对你好，可见是个不知道好歹的人。索性也不必对他温柔贤良。他敢碰你一下，你就跟他拼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日子已经过成这样，难道还会更坏不成？他若是打了你，或是欺负了你，或是苛待你，你就进宫来告状，看谁怕谁。他总不敢把你困在王府。不然他一个大皇子，把个大皇子妃给关了，不必你喊冤，我就去父皇那告他。” 　　四公主不耐烦地说道。 　　她虽然与大皇子妃感情寻常，可是更讨厌大皇子这种欺负老婆的货色。 　　看见大皇子倒霉，四公主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十分正义的事情。 　　大皇子妃看着面前的这几位，许久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嫂答应了？”太子妃笑着问道。 　　“你们都是对我极好的人，难道我不知好歹么？这样多的劝说，若是我心里还过不去，怕不是就应该一头碰死。” 　　大皇子妃许久之后轻叹了一声，露出几分释然来说道，“我自怨自艾，一心等死，只想着把我的孩儿托付给好的人家，可是却不想，我才是他的生母，我也想要把他养大。”她垂泪说道，“只是日后我必然与殿下反目。此生……他爱在外面如何勾三搭四，我都不管。只关门过我自己的日子。只要有我在，他勾搭了谁都进不得王府，想进王府，就只能做妾。” 　　“这么想就对啦。”阿菀顿时轻松了。 　　不然若阿恬当真是逼死大皇子妃其中的罪魁祸首之一，阿菀觉得太夫人的心里必然不好受。 　　她奶声奶气地拍手，大皇子妃不由露出了几分温情。 　　没想到韩国公府的女孩儿，竟也都是极好的。 　　“正好儿你养病的时候留在母后这儿，温泉庄子本就养人，又没有那些妾侍侧妃来碍眼，叫你憋闷。你好生静养些时候，好好儿调养，等养好了身子才能图谋日后。” 　　“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啦。”阿菀就在一旁很有经验地说道。 　　这话叫大皇子妃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点了点头，眼底多了几分光彩。 　　因她看起来仿佛已经没有了死志，因此阿菀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大皇子妃病恹恹的不大能招呼人，不过阿菀也不是喜欢闹她的性子。胖团子每天都忙着收获温泉庄子上大家的心尖尖儿，忙碌得很，只不过时不时叫人把一些暖房里的鲜花儿都送去给大皇子妃。因为她听人说过，这些娇嫩的，鲜艳的叫人心里感觉高兴的鲜花会叫病中的人心情愉悦明媚，看见这些鲜活的花朵儿，心情好，因此病也好得快。 　　她也不说是自己关心大皇子妃，反正就是每天都叫人去送。 　　虽然太子妃见她对大皇子妃十分用心有些疑惑，不过因知道阿菀一向是个心软纯良的性子，就想大概阿菀看见大皇子妃那样凄凉有些不忍。 　　她不也同样十分不忍么。 　　然而阿菀却知道自己为什么。 　　这一次她听说大皇子妃竟然将养得好些，都能下床走动了，忍不住带着罗贵妃宫里的几个宫女儿就去了外头，走到了大皇子妃住的地方外边，看见大皇子妃正慢慢地走到了一处大树下的石凳上坐着。 　　她看起来依旧很消瘦，还单薄，穿着厚厚的狐皮的披风，可是精神却好了很多。阿菀就趴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后探头探脑。她胖嘟嘟一团，还喜欢穿大红色的衣裳，身上还穿着太子妃特意叫人给新做的红狐皮的大披风，瞧着就跟一只红狐狸崽子似的。 　　看见她躲在树后看自己，大皇子妃见了，对她招了招手。 　　阿菀磨蹭着蹭过去，仰头看着她。 　　“你们先下去。”见阿菀有些不安，大皇子妃轻声说道。 　　她身后的那个曾经看着她垂泪的侍女看了阿菀一眼，眼底露出几分感激与了然，带着服侍的人都远远地走开。 　　这里就只剩下了大皇子妃与阿菀，阿菀这才垂头小声儿说道，“本来，本来不该来叫您看了我烦心的。”她有些局促地站在大皇子妃的面前，小小一只，软乎乎的，还是个没有十分长大的孩子。大皇子妃目光多了几分柔软，拍了拍身边，叫她坐在自己身边的石凳上。 　　胖团子艰难地爬到石凳上坐好，一双胖爪子放在肚皮上，很老实了。 　　“与你无关。”大皇子妃柔和地说道。 　　“可是，可是总是我家里的堂姐。”阿菀垂头丧气地说道，“家祖母可生气了。您放心，她已经被送去出家了。就是觉得对不住您。” 　　若说阿恬当小三只是为了真爱，当个妾本就够恶心人，可是阿恬竟然图谋的是的大皇子妃的位置，是咒人家去死，这就过于恶毒了。大皇子妃这都能心平气和，没有露出半点风声，阿菀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说道，“也多谢您的宽容。不然……” 　　她委屈地说道，“我还有好几个姐妹的。” 　　大皇子妃没有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保全了韩国公府其他女孩儿的清名。 　　不仅是尚未出嫁的，就是已经出嫁和还在备嫁的，也被大皇子妃给救了。 　　不然就比如阿琪，这是与阿恬同母所出，嫁入英王府。 　　阿恬闹出那种丑事，怎么可能不影响到阿琪呢？ 　　“你说这个？”大皇子妃不由笑了笑，见阿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柔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想这本就与你的姐妹无关。而且……”她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也太知道女子在世间立足不易。我将她的身份说出，固然是叫心中大快，可是也要想想你家被无辜牵连的姑娘们。”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微笑了起来，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和声说道，“我也知道你心里觉得对不住我。你能有这样的心，可见我的隐瞒并没有错。” 　　“谢谢您。” 　　“你是罗贵妃娘娘的外甥女儿，见了我，唤我一声表嫂也是好的。” 　　“我才没有大皇子那样的表哥。我的表哥们都可好啦。”胖团子拒绝大皇子也成为自家表哥中的一员，要知道，这可是很严重的事情。 　　“你这么嫌弃他啊？” 　　胖团子仰头看天，拒绝回答这么明显的问题。 　　见这小家伙儿十分狡猾，大皇子妃不由微笑了起来。 　　她虽然身子依旧很虚弱，然而想到病好以后还要回去跟大皇子干仗，因此越发地保养自己的身体，此刻就叫身边的侍女去给自己端了滋补的汤水，见阿菀巴巴儿地看着自己，想了想，带了阿菀回了自己的屋里给她端了八宝茶，看见这只团子满足地小口小口地喝着，柔和地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十分仇恨你的堂姐。” 　　阿菀抬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若不是大殿下动了这种心，你堂姐也不会与他勾结。就算不是她，日后恐怕也会是别人。” 　　只要男人起了这个心，那以大皇子的地位想要勾搭一个贵女真的太简单不过。 　　虽然阿恬可恶，也很恶毒，然而若是这世上大皇子妃只能要一个人的命，那就只会是大皇子。 　　“那回去抽他！”阿菀握着胖爪子，顿了顿，看见大皇子妃又看向自己，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裂了，急忙撑着自己的胖腮咳嗽了两声，柔柔弱弱地说道，“仔细，仔细手疼。” 　　大皇子妃一愣，继而捂着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多么柔弱，善解人意的团子呢。”阿菀顿时抗议了。 　　她挥了挥胖爪子，大皇子妃急忙忍笑摸了摸她的爪子，笑着说道，“多谢你的关心。你真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好姑娘。” 　　胖团子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脸红了，羞涩地垂下了小脑袋。 　　“说，说啥大实话呀。” 第146章 　　这只团子的脸羞得红红的。 　　大皇子妃却笑了。 　　她看着阿菀，觉得今日的心情不错。 　　因开解了心情，她想，她也不必如同从前那样，做一个安静本分，只躲在阴影里努力不要叫宫中的大佬们不放在眼里的小透明。 　　这年头儿，越本分就越叫人欺负啊。 　　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见宫殿外传来了请安的声音，正是一愣的时候，大皇子妃看见门口快步走进来了一个气势汹汹的英俊的青年。 　　这青年英俊高挑，脚下气势十足，阿菀也一边喝八宝茶一边歪头看去，见竟然是大皇子，她呆了呆，手里抱着八宝茶就不知道要不要先往渣渣的头上丢个碗什么的……正在纠结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到了眼前。 　　他脸色阴沉，冷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大皇子妃，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起身了？”他眼底带着几分厌恶。 　　仿佛大皇子妃是他的污点。 　　不过大皇子觉得自己的厌恶还是有道理的。 　　他是皇长子，这样尊贵的身份，却只能娶一个家世寻常的女子，这不是拉低了自己的地位？ 　　大皇子妃的地位与太子妃的娘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只论起妻子的出身，大皇子就矮了太子一层，怎能不叫大皇子十分郁闷？ 　　他自认没有一处不及太子，可婚事却吃了大亏，娶了这么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来往的都寻常的官宦。想到这里，大皇子就忍不住想到阿恬。虽然阿恬生得不怎么好看，可是她乃是韩国公嫡女，只当着王妃的姑母就是俩……想想就叫大皇子心热。 　　他迫不及待，希望大皇子妃赶紧自己识相去死。 　　可是今日见到大皇子妃竟然起身了，仿佛康复了一下，大皇子心里好生气哦。 　　“托殿下挂念的福，我已经好多了，很快就会康复，死不了了。” 　　大皇子正怒气冲冲展现自己的威严，本以为大皇子妃得瑟瑟发抖了，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平静的回应，还觉得一时有些不习惯，微微一愣。 　　他专注地，深深地看了大皇子妃一眼。 　　大皇子妃坦然地看着他。 　　“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我会活得好好儿的，还活得很舒坦，殿下若是想等我死了另娶新人，怕是做不到了。” 　　大皇子妃看着大皇子那张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脸，只觉得心里感到无比的快慰，更加平静地说道，“就算殿下心里有了心上人，若是殿下舍得，就委屈进府当个妾侍。我这个当殿下正妃的，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不过若是谁敢与我抢殿下身边的位置，怕是不能够。殿下的正妃是我，殿下的世子就是我的儿子，谁来也不好使。” 　　她说到最后，文雅一点都不乐意了。 　　大皇子简直看着大皇子妃不敢置信。 　　他来的时候，想象中的大皇子妃不是这样。 　　不应该是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然而越发憋屈愁苦，最后伤身自己赶紧死了算了么？ 　　怎么还跟他杠上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有了嫡子，殿下的喜怒哀乐，就再与我无关。我也不必再去讨好殿下，希望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因为有了儿子，我本就在皇家，在陛下面前地位稳固。” 　　大皇子妃这老实人若是急眼了，还挺气人的。阿菀就呆呆地抱着自己的小茶碗，看着大皇子妃用十分平和的声音看着面前的大皇子，动了动小嘴巴，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人家夫妻吵架。 　　她一下子就精神抖擞了，然而唯恐叫别人发现，急忙弱弱地撑着自己的小脑袋，仿佛可怜楚楚的一朵莲花儿。 　　“别，别吵架啦。”她弱弱地说道，没人听的着。 　　不过胖团子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她已经劝过架，是一只爱好和平的团子了。 　　“你，你怎敢这样说！” 　　“不然对殿下说什么？殿下，既然你并不疼惜自己的妻子，那我对你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大皇子妃见大皇子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嗤笑了一声说道，“想当初我初嫁殿下，本希望成为殿下的贤妻，因此对殿下在府中左拥右抱竭力隐忍，希望殿下能过得开心。可是如今想来真是无知到了极点。若早知道殿下是这种货色，你府里的那些女人，我又何必容忍？” 　　她素日里是不敢说这些话的。 　　可是为母则强。 　　为了儿子，为了日后自己能跟在大皇子府上站稳脚跟，叫自己的儿子不必被人谋害，母子俩能过上好日子，她就一定要叫大皇子知道自己的厉害。 　　知道她的厉害了，就不敢招惹她。 　　“你是不是疯了！”大皇子气得够呛，真是没发现，兔子急了竟然还敢咬人。 　　他怒吼了一声，上前一步用力攥紧了大皇子妃纤细羸弱的手腕，然而一瞬间，大皇子妃尖锐的声音比他的声音还要大，尖声喝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我是大皇子妃，是陛下御赐！你敢伤我，羞辱我，就是对陛下不敬！” 　　见大皇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大皇子妃眼底露出几分冰冷，踮脚，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若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去陛下面前给陛下看看我身上的伤疤，让陛下知道你是怎样羞辱我。叫陛下知道，你是多么的对他亲自挑选的大皇子妃不满，也叫殿下知道，你对陛下是多么的不满。” 　　“你在胡说什么？你怎敢如此。”大皇子惊怒交加。 　　“殿下，你要好好儿想清楚。陛下若是知道你这样无耻，竟然不肯善待自己的发妻，恐怕对你很失望。你还想争皇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胖团子拼命抹着额头上的虚汗。 　　大皇子妃这话说得好犀利，她都觉得大皇子虎躯一震啊。 　　“你怎么……” 　　“若是你敢把我关起来虐待我，自然有别人去陛下面前告状。到时候，你一样别想与太子相争。” 　　大皇子想要什么，她这个做妻子的门儿清，虽然早就觉得大皇子这是在做梦，不过拿来威胁一下，大皇子还真的蛮受这份威胁。 　　怨不得这世上的人都说无欲则刚，这有了欲望的人，就十分投鼠忌器。大皇子妃心里放心了几分，却越发露出了阴沉的样子，对大皇子缓缓地说道，“所以，殿下千万别叫我不高兴，不然我不好过，就拉着殿下垫背。” 　　大皇子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一双眼睛赤红地看着她。 　　“殿下也别想要我的命。我如今正是青春年少，若是一旦病死，无论是什么缘故，我都有一封密信，但凡我一死，就送到陛下的案头。陛下只会知道，是你害死我。” 　　大皇子惊呆了。 　　“我怎可能保准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那殿下就要对我十分用心照顾，希望我长命百岁了。”大皇子妃微微抬了抬下颚，看着大皇子冷声说道，“日后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皇子府里后宅，日后我说了算！若是你的心肝儿们再敢生事，我就要拿出皇子妃的身份整治，殿下，你千万别帮着她们来欺负我了。” 　　大皇子妃柔和地看着英俊的脸微微扭曲的大皇子，平心静气地说道，“不然来日京都之中若有殿下宠妾灭妻的风言风语，那都只赖您自己情不自禁啊。” 　　大皇子捂着自己的心口，喘得跟风箱似的。 　　胖团子捂着自己的小嘴巴，笑得直抽抽。 　　她小小一团，拼命缩成一颗球，希望别人看不见自己。 　　大皇子看见这只团子了，可是现在来不及收拾她。 　　大皇子妃的这突然变了模样，从前的柔弱悲苦都不见踪影，怎么瞧着换了一个人儿似的？ 　　如果是阿菀，没准儿还能想想是不是穿越或者虐渣快穿没准儿还有个系统啥的，不过大皇子是个十分不懂得天马行空的男人，看着大皇子妃，许久之后，指了指她手指颤抖地质问道，“你是在威胁我？” 　　他的脸色很难看，大皇子妃还十分耿直地说道，“没错。就是威胁你。怎么了？你碰我一下试试。”她的嘴角露出几分无所畏惧，大皇子踉跄了一下，看着她竟然无计可施。 　　阿菀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皇子就这点儿能耐，竟然还敢去要太子的强。 　　太子这么多年容忍他在面前蹦跶，也是很辛苦了。 　　这大皇子多蠢啊？ 　　“你到底想做什么？”大皇子很久之后声音干涩地问道。 　　“我要皇子妃的身份，还有在皇子府中的位置。殿下，我都与你说了。我不要你的宠爱，也不稀罕。” 　　看见大皇子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很受伤，大皇子妃却心里生出无比的欣慰与快乐，她觉得从前的自己其实真的被欺负得很有道理。 　　如果自己都不知道自救，那自然就跌落在了泥土了。 　　她往前踏了一步，见大皇子竟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越发在心底发现大皇子原来是个纸老虎。 　　“你的女人，都要对我恭敬顺从，谁敢对我不敬，我就按我的规矩责罚，你不可以插手。”见大皇子犹豫了一下，仿佛是因为受委屈的不是他本人因此点了点头，大皇子妃这才继续说道，“还有我的儿子，那是你的嫡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日后你若封了王爵，我的儿子必须要是世子。”她要的只有这两样，至于其他，她也不稀罕了。 　　见大皇子没有吭声，她笑了笑，和声说道，“当然，若是你日后不愿意，我就去陛下面前告你重庶轻嫡，违逆伦常。” 　　“你不要太过分啊！”大皇子见她口口声声都是去皇帝面前告状，顿时大怒。 　　大皇子妃却笑了笑，依旧有些消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看着大皇子温和地说道，“就这么过分，你打我啊？” 第147章 　　大皇子：…… 　　大皇子从未见过这样可恶的女人。 　　可是……好男不跟女斗。 　　他是不会动大皇子妃一根毫毛的。 　　他可不是被她威胁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念各种经文，希望暴怒的心情能努力保持平静。 　　大皇子妃勾了勾嘴角，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都可以。”大皇子最后冷冷地说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大皇子妃，只觉得她恶毒得叫自己无法忍耐，转身就走。 　　如此决绝，仿佛会很叫人伤心死的。 　　可是大皇子妃一点都不伤心。 　　她只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踉跄了一下，坐在了阿菀的身边。 　　胖团子急忙把手里的八宝茶送给她。 　　“没有想到，原来这些话想要说出口也并不是那样艰难。”只要第一句强硬的话说出来，大皇子妃发现，其实这一切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难以出口。 　　她苦笑了一声，其实并不是一个厉害的性子，强撑的一口气散了，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衰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战胜了大皇子，可是心里却有莫名地悲痛。 　　想当初，当她知道自己被皇帝挑中，可是嫁给皇帝的皇子的时候，那时候多么开心？ 　　每一个女子心里都有一个想要嫁给皇子，做皇子妃很风光，被人羡慕的美梦。 　　可是一转眼，一切的梦想都这样在大皇子厌恶嘲讽的目光里散去。 　　他甚至和她生了儿子，也并不是喜欢她。 　　而是他需要。 　　多么可笑。 　　“不伤心。甜甜嘴儿。”阿菀还捧着八宝茶给她。 　　“多谢你。”大皇子妃见阿菀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迟疑一下，轻声问答，“你家祖母，还愿意把你堂姐嫁给大皇子么？” 　　阿菀呆呆地看着她。 　　“若是我不死，她只能进府做一个侧妃，我倒是也想看看她屈居在我之下的样子。”大皇子妃勾了勾嘴角，可是阿菀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不会的。我家祖母不会叫她嫁给大皇子。” 　　不说韩国公府没有给人当妾侍的习惯，就算是有，也决不能是阿恬和大皇子这种恶心的情况。阿菀眨了眨眼睛，抬手摸了摸大皇子妃的脸，小声说道，“老太太不会叫她出来了。她都出家了。看破红尘，是佛家弟子。阿弥陀佛。” 　　她拱了拱胖爪子，捏着爪子做出一个佛印来。 　　大皇子妃看着她微笑起来。 　　“你和你的堂姐真的不一样。” 　　“我家里的姐妹跟她都不一样。”说起这个阿菀就觉得郁闷，也不知道阿恬这性子是随了谁，横空出世之后，阿菀觉得庆王妃都不是那么讨厌了。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握着大皇子妃的手乖巧地说道，“否极泰来。以后您的日子可好可好。”她小小一团，却说着这样暖心的话，大皇子妃心里一软，只觉得阿菀千好万好。只可惜阿菀的辈分和自家儿子的不一样，不然说实在的，阿菀比大皇子的嫡子年长也没多少，其实也可以做个亲…… 　　大皇子妃好遗憾了。 　　“往后你也多来我的面前走动。我不在意你堂姐之前做的事。”大皇子妃柔和地说道。 　　“好啊。”胖团子心说她一只日理万机的团子，天天得去安慰自己的心肝儿们，大皇子妃估计得排得超过这个月份了。 　　万人迷就是这样，到处都招人喜欢，还一个都不能渣掉，因此就很忙碌。 　　不过人家管这个叫现充，胖团子就喜欢当一只被人很羡慕嫉妒恨的现充呢。 　　“您和太子妃娘娘很要好，往后也可以一块儿说话儿。”阿菀觉得太子妃对大皇子妃好，却不能白当活雷锋不是，还用心地说道，“太子妃娘娘可担心您了。我之前住在东宫的时候，太子妃就很想总是去看望您，反正我觉得很用心了。” 　　她说着孩子气的话，大皇子妃却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她这一生都会感激太子妃，也希望太子妃日后能够母仪天下，因为那个位置才最合适太子妃。 　　想到这里，想到大皇子还做美梦呢，大皇子妃低低地哼了一声。 　　她到底还有些疲惫，因此与阿菀说了一会儿话，阿菀就识趣儿地告辞。 　　因今日在大皇子妃这里逛了一圈儿，阿菀就不去见自己的那几位公主新宠了，迈着八字步慢吞吞地回了罗贵妃的宫里。只是没想到她从宫里走出来的时候罗贵妃还在睡懒觉，此刻罗贵妃的宫里竟然已经热闹起来。 　　皇帝担心罗贵妃的身子，因此特别来看望，只是没想到他一来，这后宫的嫔妃就来了很多，都来给罗贵妃请安。 　　罗贵妃嘴角嗪着一点柔弱的姿态，也不说话，只听着下头嫔妃们的莺声燕语。 　　当然，这妩媚的眼神还有莺哥儿似的声音，都是冲着皇帝陛下来的。 　　若换了淑妃，许还会气闷这些嫔妃当着自己的面儿勾引皇帝。 　　然而罗贵妃却并不在意。 　　正是因她从不拘束这些嫔妃在自己的面前与皇帝眉来眼去的，十分从容宽容，因此罗贵妃在嫔妃们之间的形象虽然也有一些不怎么样，却比淑妃强多了。 　　若淑妃在，皇帝还能看得进去谁呢？ 　　“你们说得都对，都很有趣儿。”罗贵妃还时不时地肯定一下这群美人儿在自己面前的讨好……比起皇帝的那张看腻歪了的老脸，虽然英俊，不过看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罗贵妃更觉得自己面前这些新鲜的美人儿十分养眼。 　　她眼角露出一点妩媚，见这几个嫔妃对自己都十分讨好，想了想其中一个送给自己的鲜花儿，另一个送给自己的荷包儿，还有一个还送了好吃的亲手做的点心，顿时心满意足了。 　　她们都指天发誓把贵妃娘娘放在心尖尖儿上呢。 　　“好吃。”罗贵妃身边摆着花瓶儿，几朵鲜花开得正娇艳，赏心悦目。腰间垂着一个精致漂亮的荷包，鲜活可爱，手里捧着一只小玉碗，里面是温温的甜汤，那享受的，时不时地点了点头。 　　皇帝也看见和几样儿了，探身摸了摸鲜花儿，翻看了一下垂在罗贵妃腰间的荷包，又笑着叫人给自己也舀些甜汤。他这番动作，之前讨好了罗贵妃的几个嫔妃顿时眼前一亮，知道自己落在皇帝的眼里。 　　没有送的默默地扼腕。 　　看来得玩儿命对贵妃好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胖团子滚了进来。 　　“哟，换衣裳了？”见了这团子身上漂亮的火狐披风，皇帝笑着问道。 　　“陛下，好看么？”胖团子美滋滋地凑过来，张开小胳膊就要求抱抱。 　　皇帝俯身把她抱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胳膊，笑着说道，“十分好看。” 　　“太子妃给我做的。新做的，专门儿给我做的。说是我皮肤白皙柔嫩，仿佛豆腐一样娇嫩，正合适穿这样红色的狐皮，说是倾国倾城的好看。” 　　胖团子美滋滋地在皇帝的怀里蹭了蹭，这才说道，“太子妃还给姨母做了好看的披风，只是姨母最近身子不舒坦，因此不能穿上臭美……”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小嘴巴，在贵妃娘娘秋水一般的目光里对皇帝小声儿说道，“可是姨母可高兴啦。陛下，我觉得太子妃对我们都可关心。” 　　“这是好事。太子妃自然是应该孝顺宫中这些妃母。” 　　胖团子点了点头。 　　太子妃孝顺的也就是罗贵妃这么一个庶母而已。 　　当然，如果太子妃把宫中的嫔妃都给送到了，怕是皇帝会不高兴。 　　毕竟那也太周全了。 　　如今只照拂罗贵妃一个，既孝顺，也没有讨好后宫的嫌疑。 　　她舒舒服服地在皇帝的怀里坐着，顺便把本应该进皇帝嘴儿里的甜汤自己给吃了。她吃得眉开眼笑的，知道是下面的一个嫔妃做的，还急忙从皇帝的膝上站起来认真地给拱了拱胖爪子。 　　倒是皇帝，仿佛是因罗贵妃与阿菀都很喜欢这甜汤，又多看了那嫔妃两眼，见她生得也十分容色出众，不过这宫里的美人无数，皇帝还有淑妃这个真爱，素日里能记住得不多，此刻看一眼，觉得眼生。 　　他想了想，没有在罗贵妃面前多说什么，不过之后的几日却召了这嫔妃伴驾。 　　阿菀知道了，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觉得皇帝这移情别恋的速度可够快的啊。 　　“姨母，您伤心么？”这一日听说皇帝带着几个新鲜的美人儿出去了，阿菀看见罗贵妃懒懒地睡在软塌上，小声儿问道。 　　“我伤心什么。”罗贵妃不是不知道这些嫔妃的心机，不过却无所谓，哼了一声说道，“我又没有对陛下求什么真心宠爱。只要他好好儿地养着我，叫我当个吉祥物……反正把我养得白白嫩嫩的，别来烦扰我。那后宫都是他的女人，他随意重新，我莫非还要骂他辜负了我不成？他对我不错啦。”罗贵妃是真心觉得皇帝对自己不错了，后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地位，还有谁也不敢小看她，她还不需要烦心怎么去跟淑妃争宠，这天天过的…… 　　贵妃娘娘这半年越发油光水滑，就在于此了。 　　只要都别来跟她抢皇后的心尖尖儿，那罗贵妃没啥伤心嫉妒的。 　　皇帝睡谁不是睡，淑妃也好，其他嫔妃也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当贵妃了，从前时不时还为了自己妃位稳固，侍寝一次两次的，现在侍寝都用不着了。 　　罗贵妃现在叫什么？ 　　叫佛系生活了好么？ 　　她懒洋洋地抱着松了一口气，也放心地佛系了的胖团子，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上睡眼惺忪，觉得还能继续睡个回笼觉。 　　反正就算伤心…… 　　也轮不着贵妃娘娘啊。 第148章 　　没心没肺的两朵白莲花该吃吃该睡睡，小日子过得可美了。 　　阿菀好不容易蹭到温泉，见罗贵妃是真的对皇帝没怎么上心，顿时一颗心都飞了，天天不是跟公主们玩耍，就是自己往温泉里一泡。 　　时间久了，当然是一朵肤若凝脂的胖团子。 　　她天天摸着自己水嫩嫩的小皮肤，觉得自己那叫一个美。 　　皇帝看着美滋滋在自己面前顾盼生辉的胖团子，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这几日都在庄子上，说起来也有给自己放个假的意思……不能总把皇帝陛下塞在御书房为天下鞠躬尽瘁不是？只是因最近淑妃不在，他总是放纵了几分，这美人儿相伴的时间久了，铁打的都熬不住，因此皇帝也想到自己已经人到中年，唯恐变成第二个去偷偷摸摸叫太医的庆王殿下，他机智地来了皇后的宫中。 　　嫔妃们再想争宠，也不敢跟皇后抢人不是？ 　　见阿菀这几日在温暖如春的庄子上过得不错，皇帝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阿菀哼哼了两声，看在自己和姨母的养老金的份儿上滚了过来，嗅了嗅皇帝，发现没啥胭脂味儿这才满足地叫皇帝给抱起来。 　　“在庄子上开心么？”皇帝还笑着问道。 　　“开心。”阿菀干脆地说道，一点儿都不犹豫的。 　　“可惜了的。等咱们回去了，你就没有温泉可以泡了。” 　　“没事儿，陛下不要担心我。”见皇帝逗自己开心，阿菀表示没啥，摸着皇帝英俊的脸说道，“我知道陛下心疼我，可是怎么能叫陛下常常想着这些小事呢？我不是任性的团子。”她认真地表示自己可好了，一点儿都不叫人操心，这才挥着自己的胖爪子说道，“更何况还有我姑母姑丈呢。我听说河间王府在附近也是有庄子的。到时候我想温泉了，就去蹭姑母家的。” 　　“……怎么不来蹭朕的？”皇帝本来是想吓唬一下胖团子，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了。 　　“陛下的庄子开一次好麻烦，要很多人忙碌，若是我跟着娘娘们一块儿来享受也就算了，可若是陛下单独叫我来玩儿，那多费事啊。”阿菀贴心地抱着愣了一下便十分唏嘘的皇帝，懂事地说道，“劳民伤财啦。我知道陛下可心疼我了，可是我也心疼陛下，想给陛下节俭一些。”皇帝的往后没准儿都是胖团子的，为皇帝陛下省钱义不容辞！ 　　胖团子心里握了握爪子，觉得自己的面容如同天山雪莲一样高洁。 　　皇帝看着一脸正直，一双眼睛清澈的阿菀，真的觉得心里很舒坦。 　　看看，这就是不恃宠而骄的团子。 　　多么可爱。 　　他伸手多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然而瞧着却十分满意。只是皇帝心里满意了，自然也会大方一些，果然，过了几日，阿菀就得了皇帝赏的一个温泉庄子。 　　这庄子不大，小得很，比起广大的皇家庄园是没法儿比了，里头只有两个小泉眼，不过皇帝叫人将地契给了阿菀的时候笑着说道，“给你拿去玩儿吧。或是招待小伙伴儿，或是自己拿来消遣，都是好的。” 　　这个小庄子虽然不大，不过温泉本就是稀罕物儿，能在皇家庄子旁边儿捞着这么一个，阿菀这便宜大了。 　　阿菀也没想到。 　　她捧着这地契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皇帝温煦的面容，眨了眨眼睛。 　　“陛下，我真喜欢你。”她是喜欢皇帝对自己的这份爱惜与疼爱的，更何况，因皇后与罗贵妃都对皇帝已经没什么争宠的心情，因此阿菀对皇帝根本就没啥爱恨交加的情绪。 　　只要皇帝不要脑子不清楚地废太子，阿菀觉得自己对皇帝虽然心里嘀咕两声“狗皇帝”啥的，其实心里还是很爱很爱这个皇帝的。这或许就是因为没有爱恨情仇了。她心里如今只有感动，抱着皇帝的脖子不撒手，小小声地说道，“我真的把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皇帝哼笑了一声，突然嘴角抽搐了。 　　“这么说你从前没把朕放在心尖尖儿上？！” 　　“头疼！” 　　胖团子捂着心口软软倒下。 　　她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可是对皇帝却更亲近了几分，更何况皇帝似乎因她最近与公主们走得近，虽然没说赏了公主们温泉庄子，然而公主们却各自得了一个比阿菀的庄子大了十倍的皇庄。 　　因这件事，公主们都把感谢的心情放在阿菀的身上，阿菀在公主们之间左拥右抱的，过得更好了。 　　皇帝就不明白了，人家别人家的贵女都把眼睛放在皇子们的身上，怎么这只团子只喜欢公主呢？ 　　阿菀还振振有词。 　　“都说女孩儿是水做的骨肉，是娇花儿一样的。”胖团子摸了摸自己娇花儿一样的面容，对十分疑惑的皇帝陛下说道，“古往今来，那些诗词歌舞称赞的，不都是可爱的女孩儿么？有谁时常称赞男人了？可见在有识之士眼里，女孩儿比男人可爱多了，招人喜欢多了。那个什么……才高八斗的曹子建的《洛神赋》，哎呀，陛下，我都说不清，这世上有多少可爱的女子，你怎么能重男轻女呢？” 　　“朕什么？” 　　重男轻女？ 　　这个词真是栩栩如生，虽然陌生，不过特别通俗易懂啊。 　　“那您看，女儿还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您看看我，我是不是很贴心，是不是最心疼您了？”阿菀还挺着胖肚皮对皇帝循循善诱。 　　皇帝就用一种莫名的心情看着眼前这只敢说他重男轻女的团子。 　　“那你说呢？朕往后一视同仁？” 　　“不仅要一视同仁，您还更应该疼爱公主一点儿呢。”阿菀抱着皇帝娇滴滴地说道，“做兄弟的，难道还能跟姐妹们争夺宠爱不成？男子是为姐妹顶起半边天的支柱，宠爱我们拿，他们去当支柱呀。您看看我们家里，是不是女孩儿天天过得很开心，我的哥哥，堂哥们，如今都在拼前程这是为什么？这是要给家里的姐妹们当牛……当，当靠山的呀。”阿菀仰头看着沉默不语的皇帝，歪头问道，“您说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皇帝心说有道理个屁。 　　这团子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真是胡说八道，然后妄图同化了他啊！ 　　“您往后才知道我说得很有道理呢。只是女孩儿要娇宠，您要时刻把公主们放在心上，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心里满满的都是我们。” 　　这只团子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扣题，一定希望皇帝陛下把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见皇帝吭哧吭哧答应了，她这才软乎乎，娇滴滴地抱着皇帝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身子软软地靠在皇帝的肩膀上甜蜜地说道，“所以，您再赐公主们和我一些体面，出去看见谁，都夸夸我们吧。” 　　“夸夸你们？” 　　“叫京都的大家都知道您喜欢公主，喜欢我。”阿菀指了指自己，美滋滋地说道，“我优点那么多，陛下您每天想几个，等我长大了，我得是名动京都的淑女，到时候……那得多少人爱慕我啊。” 　　她憧憬了一下皇帝龙口一开，这京都顿时就知道韩国公府五姑娘是个秀外慧中，白莲花儿一样纯洁善良的人儿，那这纯纯的名声之下，白莲花儿还不开得特别美好啊？她拉了拉皇帝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 　　“好，朕知道了。” 　　多夸夸阿菀，顺便夸夸公主们。 　　也算了，就当是阿菀新年的一点小心愿好了。 　　因此皇帝严格地贯彻了阿菀的要求，等回了京都，天天玩儿命夸罗贵妃的外甥女，天天不重样儿。 　　京都之中安平县主的大名无人不知不说，更叫人迷惑的是，今天那县主机灵可爱，明日就严肃威严，后日都说秀外慧中，然而过两天就成了倾国倾城…… 　　是个千变万化的姑娘、 　　不过就算如此，只要得皇帝喜欢的就是真的好。 　　因此当阿菀回到京都，抱着从皇帝库房里搜刮来的不少金银财宝外加好处回了家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皇帝已经夸上天。 　　她默默地听着明仪郡主说起皇帝这几日夸奖自己的话，觉得皇帝陛下真的很有眼光，能看得出自己百变小白莲的内在，每一天都是一只全心的团子。她这觉得还挺臭美，听见明仪郡主觉得皇帝这夸人竟然都不知道统一观点，还为皇帝解释了一下，觉得皇帝这是把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每一天都能发现一只全新的自己。 　　明仪郡主无奈地看着这只臭美的小家伙儿。 　　“不过京都倒是都看出来了，你得陛下宠爱。” 　　皇帝每天先夸阿菀，再夸公主，显然是把阿菀当公主似的喜欢。 　　不过想到罗贵妃娘家忠诚侯府千顷地里就阿菀这么一只独苗苗，余下的都是臭小子，皇帝这么喜欢阿菀倒是情有可原。 　　“我不把自己的好名声亮出来行么。”阿菀扭捏地臭美了一下，见丫鬟们都不在，这才抱着明仪郡主小声儿哼哼着说道，“大皇子是个嘴上没有把门儿的，他和二姐姐勾结的事儿，连大皇子妃都知道了，恐怕还会有别人知道。若是有人传出一句半句的，我也就算了，心胸开阔……” 　　她蹭了蹭明仪郡主的脸小声儿说道，“四婶儿，可是姐姐妹妹恐怕都要去上吊了。如今陛下夸了我，这可是陛下觉得我很好。等来日二姐姐的事儿真的闹出来，家里把我往外一亮，就说姐妹们都与我一样儿的教养，那谁都不敢说什么了。” 　　到时候谁敢说什么？ 　　说韩国公府女孩儿一句不好，那就是打了皇帝的脸。 第149章 　　明仪郡主本以为阿菀只是每天美滋滋的想要皇帝夸夸她，没想到阿菀其实还想到了这样深远。 　　她诧异地把阿菀给推开一些，看见了一只郁闷的包子脸。 　　“你这么小一小只，真是，真是辛苦了。” 　　“其实也没啥，顺手而为，而且我也是做姐姐的呢。做姐姐的，当然也要护着妹妹啦。” 　　胖团子心说其实这也是为了讨好几个公主。虽然说皇帝的心里公主不值钱，可是公主也有公主的好处，谁不愿意小伙伴儿多着点儿呢？ 　　阿菀往后要在女眷之中厮混，那必须得跟公主们搞好关系。而且这几位公主都是十分宽和的性子，阿菀不吝啬和大家一块儿分享皇帝的宠爱。跟公主们走得近，总比跟皇子们走得近好听多了。 　　更何况胖团子也是做堂姐的。 　　韩国公府几个姑娘排下来，如今留在家里的除了三姑娘阿萱还有四姑娘阿兰，阿菀这五姑娘就是底下小辈们的姐姐，这能做的当然得做一做。 　　她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明仪郡主看了就十分心酸。 　　她抱着自家胖团子哭了一场。 　　当天晚上，本来已经美滋滋地趁着团子不在暖了很久被窝儿的韩四又孤枕难眠了。 　　胖团子表示很遗憾。 　　顺便抱着自家香喷喷的四婶儿睡得喷香。 　　这团子是个博爱党，在谁怀里都睡得着。 　　只是她到底在温泉庄子一路回来有点疲惫，因此多歇息了两日才在太夫人面前耍宝。太夫人见阿菀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深深地觉得温泉是个好物，等直到皇帝赏了阿菀一个温泉庄子，急忙就叫人去修缮那个庄子，预备尽快收拾好了，再把这团子给塞回温泉庄子去养人。 　　阿菀本就是个喜欢享受的性子，因此对太夫人的意思十分称快，且这团子是个好显摆的性子，也想叫庄子赶紧修完了，自己带着姐妹们一块儿去玩耍。 　　叫大家都能有温泉泡，那才是真的好。 　　虽然两个温泉小了点儿，不过都是柔弱的姑娘家，也足够了。 　　当然，因修缮庄子用的是公中的银子，阿菀觉得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得出点儿私房，只是韩国公夫人知道了，忙叫她把自己的小金库给收好。 　　“这点银子家里还是有的。虽然是公中出银子，可你莫非不是韩家的一分子？既然你也是韩家的姑娘，那用公中的银子有什么不对？” 　　见胖团子奶声奶气跟自己道谢，韩国公夫人忍不住微笑起来。她过年的那段时间精神不好，整个人苍老了几分，然而对阿菀却一向都慈眉善目的。她今日来给太夫人请安，先说了些府中这段时间如何料理的家事，就把一双眼睛忍不住放在了滚在炕上没心没肺跟阿菀一块儿挨挨蹭蹭的长生的身上。 　　她的眼底带着几分渴望，太夫人也不是恶婆婆，不许儿媳与孙子亲近的性子。 　　只要韩国公夫人不要从小教导长生他姐姐如何如何可怜，叫长生给阿恬当牛做马，太夫人没有别的想法。 　　她就叫丫鬟把长生抱在韩国公夫人的怀里。 　　韩国公夫人抱着儿子，见他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的怀里，心里不由又欢喜又感激，自然对阿菀也和颜悦色。 　　且她见长生的身上的小衣裳都是最柔软的棉布，针线都被揉进了棉布里，显然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对自己的儿子没有半点儿的疏忽，一颗心也就放下了。见阿菀靠过来，长生懒洋洋地摊开胖肚皮握着堂姐的手不放，却昏昏欲睡起来，韩国公夫人眼底多了几分慈爱。 　　她一向是个妥帖的人，只在阿恬的事上有些糊涂，太夫人心里叹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却对韩国公夫人说道，“等庄子修好了，你来跟我说一声儿。叫她们姐妹都去散散心。且明年我想着把阿萱嫁出去，她在这家里也待不了多久，有好玩儿的，快活的，多享受享受也是好的。”她这样一开口，阿萱顿时就在一旁红了脸，韩国公夫人一愣，忙问道，“你应了安王府的婚事？” 　　“是。”阿萱见众人都看她，垂了垂眼睛轻声说道。 　　“那就好。安王府这门婚事如今想来，是没得挑。”韩国公夫人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阿萱得亏愿意了这门婚事，不然若是这门婚事再有变故，安王府还有不怨恨韩国公府的？ 　　她儿子是韩国公世子，迎面一个仇敌就结下，韩国公夫人心里怎么能欢喜。 　　只是想到如今被扔在庵里当尼姑的阿恬，韩国公夫人想到婚事本是阿恬的，心里又忍不住唏嘘了几分。 　　“这婚事，说起来阿萱愿意了也碍不着谁。不是她抢来的，谁都不能对阿萱有半分埋怨。”太夫人见韩国公夫人的脸色复杂，知道她的心情也复杂，沉默了片刻，对她缓缓地说道，“你要记得，阿萱是为了阿恬顶缸的！如今安王府对阿萱没有挑剔，是安王府的胸襟，气度，宽容。可是换个人家，若是姐妹易嫁，人家知道阿恬干了这样的事，你要想想阿萱嫁过去就是万劫不复！” 　　“母亲，我对三丫头自然只有感激的。”韩国公夫人急忙说道。 　　“那就好。我再与你说一次，三丫头不欠阿恬的。说是说句不中听的，是阿恬亏欠了三丫头，你明白么？” 　　“媳妇儿明白。三丫头，你不仅救了韩国公府，也救了我的命。”韩国公夫人想到自己的阿琪与长生，心里的一点不舒坦都没了，对有些羞涩的阿萱柔声说道，“你只放心，往后我会好生照顾你。你的嫁妆我也给你备着呢。” 　　见阿萱起身给自己福了福，韩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便对太夫人说道，“母亲，还有一事。阿萱既然答应了安王府的婚事，那往后她这庶出的身份……不如叫她记到我的名下。” 　　虽然阿萱庶出的身份众所周知，不过记在嫡母的名下，说出去也好听。 　　阿萱一愣，没想到韩国公夫人竟然主动愿意把自己记到她的名下。 　　她都长大了，记得自己的生母，韩国公夫人想必也知道，就算把她记到嫡母的名下，那阿萱的心里生母依旧是柳氏。 　　“这样也好。回头开祠堂把阿萱的名字落在你的膝下。”太夫人顿了顿，面容冷静地说道，“再把阿恬的名字给勾了。” 　　她这句话如石破天惊。 　　韩国公夫人本已经十分恭顺，听到这里，停顿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继而脸色大变。 　　“母亲？！” 　　什么叫把名字勾了？ 　　这是要把阿恬给逐出家门？不认她是韩家的女孩儿了？ 　　韩国公夫人只觉得手脚发软，双耳嗡嗡作响。 　　就算是她再恼恨阿恬，可是阿恬都出家了，这还不够？还要把阿恬从族谱上抹去？ 　　没有家族的女孩儿就是无根的浮萍，阿恬若是被逐出家门那这一生都完了。 　　韩国公夫人心里突突乱跳，对太夫人忍不住露出几分央求来颤抖着说道，“母亲，母亲您饶了二丫头这一次。她已经知错了，一定悔改了。就当她往后是为韩家出家，为韩家礼佛一生，求您不要将她逐出家门。” 　　且叫韩国公夫人说，太夫人这是不是有点儿不是自己闺女就不心疼的意思？想当初庆王妃那么折腾，闹得京都都是她的恶名，也连累了韩家的名声，可是太夫人却没说把庆王妃给逐出家门。 　　怎么到了阿恬这里，就这般严苛？ 　　都已经出家了还不够么？ 　　她眼底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太夫人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怕是怨我。” 　　“儿媳不敢。” 　　“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做母亲的若是不知道为自己的孩儿愤懑，那算什么母亲。”见韩国公夫人垂泪，太夫人方才平淡地说道，“阿恬做的事，你可知道牵连多大？庆王妃虽然做事糊涂，可是她只祸害庆王府，并未为韩家结仇。” 　　这话说的，反正阿菀觉得这意思就是庆王一个人倒霉，大家不心疼。 　　她抽了抽自己的小身子，觉得庆王听见这话非气哭不可，不过太夫人却已经继续说道，“可是阿恬不仅得罪安王府，还得罪了大皇子妃的娘家。你觉得大皇子妃娘家不硬，可是人家到底也是官宦家出身的小姐，这仇怨难道不是结得莫名其妙？” 　　韩国公夫人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眶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更何况，就算庆王妃再不好，她也不过是人品不好。”庆王妃撑死了就不是个好继母，想要夺爵，这虽然也是恶名，可是说实在的，京都里这样的事还少了不成？ 　　可是阿恬不一样。 　　阿恬干的那些恶心事儿，简直能毁灭自己家中所有的姐妹。 　　这样的祸根从前太夫人犹豫着没有将她彻底逐出家门，可是如今听了明仪郡主对自己的劝说，她辗转反侧数日，还是决定不能把阿恬留下。 　　明仪郡主说的好，若是大皇子这大嘴巴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这渣渣若当真觉得不能叫别人知道，要守口如瓶，大皇子妃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是无意识地露出来，可是大皇子这王八蛋也叫太夫人吓得几天没合眼。 　　阿菀虽然叫皇帝天天夸她，可是小孩子想得太简单。 　　堵得住悠悠之口，却堵不住这心底是怎么想的的那一片心。 　　到时候韩家女孩儿照样没人敢娶了。 　　太夫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事。 　　“开一次祠堂也麻烦，顺手儿，把她的事儿也给了了。”她淡淡地说道。 第150章 　　这话说出来就跟吃顿饭一样简单。 　　韩国公夫人无力辩驳，顿时萎靡在了椅子里。 　　阿萱有些不安。 　　她刚记到嫡母的名下，嫡母的亲闺女就被踹了，还都是因为同一个男人，听起来怎么这么坑呢？ 　　不过阿菀对这种决定感觉没啥。 　　阿恬这种性子，也就是韩国公夫人还能心疼一二，那是因为韩国公夫人是阿恬的亲娘。 　　可是阿菀对阿恬就没有那么多的感觉了。 　　她一说到阿恬，唯一想到的就是大皇子妃在病榻上垂泪，却默默地隐瞒了阿恬干的坏事儿的样子。 　　若只是因真爱两情相悦，阿菀只会说这种感情是不对的。 　　可是阿恬却希望大皇子妃去死…… 　　这不是真爱，也玷污了爱情，这就是个奸情，还是最丑陋的那种。 　　她就趴在太夫人的腿边装死，完全不去看韩国公夫人的愁绪。 　　巧得很，韩国公世子似乎也对这位亲姐姐没啥兴趣，反正也还是听不懂话的一只小婴孩儿，世子大人鼓了鼓自己的胖肚皮，听见母亲在低低地哭泣，吧唧，转头睡了。 　　他睡得这叫一个舒坦，太夫人看了都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却没有再和韩国公夫人提起这个问题。她本就是韩家的最年长的宝塔尖儿，将这件事决定了，除了韩国公有点儿郁闷，韩二韩四举双手赞成。 　　韩二觉得自己可以去给媳妇儿说说了。 　　他也有个亲闺女小七，如今被韩二太太给带着，前些时候阿恬闹出的丑事叫韩二太太好一阵郁闷，冬天里病了好几次，如今有了好消息，想必二太太能康复了。 　　至于韩四，他一想到明仪郡主在自己面前哭着说阿菀懂事得叫人心疼，就觉得胃疼。 　　胖团子懂事么？ 　　大概吧。 　　可是明仪郡主也得想想，是团子亲还是夫君亲！ 　　韩四愤愤不平，只是知道阿恬被逐出家门倒是也心里满意，脚下不停地去给明仪郡主报喜。倒是阿菀，偷偷儿去看阿萱，想问问她怎么就答应安王世子的婚事了？ 　　她这离开了家里没多久，感觉错过了一万年！ 　　贼兮兮的胖团子凑到阿萱的房里，阿萱顿时无奈极了。她就看着这八卦鬼忍了忍，这才叫丫鬟抬出了一个漂亮的不小的箱子，打开了，阿菀踮脚趴在箱子的边缘往里探头探脑，却见都是一些很简单的玩意儿，不是一些小宝石，就是一些胭脂水粉，或者是一盒棋子，还有一把不大的小琴…… 　　阿菀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觉得安王世子套路深啊。 　　从前怎么没发现安王世子还这么会讨好女孩儿呢？ 　　安王世子想当初跟阿恬订了亲，虽然远在天边儿，可是也没说送阿恬点儿东西不是？ 　　“他见过你啦？”阿菀好奇地问道。 　　“没见过。只是他书信上说，我那个时候没有欢天喜地地嫁给他，而是拒绝了他，叫他觉得我为人一定很好。” 　　安王世子被阿恬这姑娘伤得狠了，因此知道阿萱顾忌名声不愿意嫁给自己，还把阿恬往死里打，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允文允武的好姑娘……咋那么有缘呢听着？安王世子心里默默地仰慕了一下，虽然没见过阿萱，不过听安王妃与大奶奶都说阿萱是个美人……其实安王世子没相信。 　　那个什么……阿恬生得寻常，虽然说阿恬的亲姐姐阿琪生得美貌，不过安王世子觉得自己还是别对颜值有太大期待了。 　　他就是想娶一个忠贞可爱的好姑娘，别管好看不好看的，为人正直就好。 　　“这挺好的啊。”阿菀呆呆地坐在箱子边儿上，扒着箱子边缘说道。 　　“如今想来，若我还是当初的我，怕是也不会得到他的喜欢。” 　　阿萱见胖团子偷偷儿想要爬到自己的箱子里去，上前，把这软乎乎已经挂在了箱子边儿上的团子给抱出来，累得一身汗，只觉得团子沉了，一边抹汗一边说道，“从前的我，自然是愿意欢欢喜喜地嫁给他，甚至还为自己抢了阿恬的婚事得意洋洋。可是那样的我，却绝不是世子会喜欢的女子。”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想当初，哭哭啼啼不愿接受太夫人改造的自己，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 　　也或许，若太夫人当真不疼爱自己，对自己不闻不问，她也不会有如今的尊重与体面。 　　就算阿恬依旧作死，安王世子也不可能回愿意娶她。 　　“我……”她顿了顿，见胖团子还在蹬着小腿儿想要往箱子爬，哼了一声给这团子按住，这才小声说道，“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我。” 　　“我也是。我也喜欢现在的你。”胖团子甜甜蜜蜜地说道。 　　阿萱沉了脸。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叫你进箱子的。”这胖团明显就是想扑进箱子霸占世子给自己的这许多的东西，阿萱能叫她成功才叫见鬼。 　　可是胖团子顿时就哀伤了，默默地挂在箱子边缘，委屈巴巴地抽噎着说道，“真是媒人丢过墙。明明，明明是我给你们传的话儿，你们好上了，却过河拆桥。”她一回头就格外控诉地看着阿萱。阿萱嘴角抽搐了一下，在这双谴责的大眼睛的注视之下都觉得自己仿佛很坏了。 　　“你还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来传话儿了，一点儿身价儿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还叫世子多夸夸我才对么？” 　　“总，总得叫他知道娶媳妇儿的艰难！”阿萱一张十分美丽的脸红了。 　　“那你也没矜持几天呀！”还敢说团子，咋不看看自己呢？阿菀固然是被几句甜言蜜语给收买，可是三姑娘不也是这么几天就给拿下了么。 　　隔房的堂姐妹又内讧了。 　　至少四姑娘阿兰进门的时候，就看姐姐跟妹妹已经打起来了，胖团子占了上风，小奶牙磨得可厉害了，扭着小身子就往三姑娘的身上拱，只是看见阿兰进门，一朵白莲花儿顿时急忙捂着额头抽噎了一下说道，“三姐姐，你不能对我这样！” 　　她抽了抽小身子栽倒在目瞪口呆的阿萱的身上，十分虚弱地说道，“心里疼。”这跟刚才张牙舞爪的团子不一样儿啊，阿萱这么久还是不能明白团子的套路，呆呆地看了看歪着小脑袋奄奄一息的团子，又看了看阿兰。 　　阿兰的脸红了。 　　“你来干什么？”阿萱无力地问道。 　　“五妹妹送了我些漂亮的宫花，我想多谢五妹妹。”阿兰急忙说道。 　　因阿菀如今与公主们要好，因此宫里公主们有的首饰玩意儿，公主们总是愿意给阿菀一份儿。 　　那些宫花样式漂亮，且娇嫩可爱不说，还点缀着许多漂亮的小宝石，做工也是极好的，阿菀觉得自己人比花娇，完全不需要宫花的妆点，因此送了家中长辈，又送了几个姐姐妹妹。 　　因自己还给尚在吃奶的八姑娘送了，陈姨娘还亲自抱着八姑娘来给阿菀道谢。 　　阿菀觉得这不算什么，见阿兰已经把一朵海棠花戴在头上，的确娇艳好看，欣赏了一下就心里很得意了。 　　她觉得自己身边的女孩儿都得漂漂亮亮才好呢，见阿兰依旧胆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跟阿萱一样打架，只笑呵呵地叫阿兰抱自己从阿萱的怀里爬出来。她小小一团又十分和气，阿兰的心里也亲近几分。姐妹几个在一块儿说话，阿萱叫人上了些暖暖的茶来，就对阿菀问道，“你的温泉庄子真的很有趣儿么？” 　　“当然。多泡温泉，皮肤都光滑白嫩，不一样了呢。”阿菀抬着自己胖嘟嘟的小胳膊给阿萱看。 　　阿萱和阿兰都好奇地看了一会儿。 　　……这团子营养不错。 　　“我还没见过温泉呢。”阿兰小声儿说道。 　　她其实是很开心的。 　　作为在府中不得宠，生母也没什么宠爱的庶女，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挺好的。 　　虽然她是个庶女，可是素日里也常常在外走动的，来往的大多也都是庶女……嫡女也看不上她。 　　不过那些庶女的日子过得显然没有她这样舒服，不说别的，只说韩国公夫人就是一位十分宽容的嫡母，阿兰心里是很感激韩国公夫人并未刻薄自己的。她心里没什么野心，只想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回头嫁个老老实实的人家儿。 　　不过就算是个本分的性子，可是知道自己还可以去玩耍，也会觉得开心。 　　“我原先也没见过。不过沾了光儿而已。”阿菀搓爪子期待了一下，见阿萱在一旁神魂不舍，不吭声，她眨了眨眼睛，觉得有鬼。 　　“三姐姐，你想什么呢？”她八卦地问道。 　　阿萱一愣，继而红了脸颊，却没有隐瞒什么，小声儿说道，“过几天大姐姐邀我出去吃馆子，听说，听说叫我跟安王世子见一面。” 　　也不能总是当笔友，都是往后要成亲的人，总得面基。 　　胖团子一下子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这个含义，恍然大悟了。 　　她目光炯炯。 　　在这样的目光下，韩国公府三姑娘柔弱如蒲柳的娇躯顿时颤抖了一下，嘴角抽搐地垂下了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把胖爪子揪在自己衣襟上的胖团子。 　　“三姐姐，我真担心你下馆子没有人保护。”白莲花儿颤巍巍地说道。 　　阿萱迎着她的大眼睛，懂了。 　　几日之后，安王世子穿戴一新，格外斯文俊秀地进了大大的饭馆的包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只大红包。 　　他眨了眨眼睛，看见那只胖团子甜甜蜜蜜地看过来，急忙张嘴。 　　“这不是天上地下四合八荒独一无二第一美团阿菀表妹么？几日不见，越发白皙可爱，倾国倾城，艳压群芳，京都之中没有敌手，令人倾倒……阿菀表妹你今天真的很好看。” 第151章 　　阿萱：…… 　　怪不得这团子愿意给安王世子带话儿。 　　这不是甜言蜜语。 　　这简直就是泯灭了良心！ 　　阿萱肉麻得浑身都哆嗦。 　　从未想过，安王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才。 　　“好说好说……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美丽，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啦。”胖团子一张小胖脸儿笑开了花儿，捧着胖腮眉开眼笑的，见安王世子红着脸看着自己，竟然都被自己绝世的美貌给倾倒了，她深深地感叹了一下红颜祸水，这才往一旁躲了躲，露出了身后的阿萱。 　　安王世子正默默地回想更多的赞美，就见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自己的面前，生得婀娜婉转，眉眼带着几分风韵，呆了呆，想到这必然就是阿萱，默默地脸红了，一句赞美都说不出来了。 　　阿萱沉默地看着这个面对胖团子滔滔不绝恨不能夸成七仙女儿，看见了自己竟然一句“美人儿！”都喊不出来的安王世子。 　　俊秀的青年本来就不是十分强势的脾气，感觉美人在看着自己，更脸红了。 　　他完全想不到哇！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阿恬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妹妹！ 　　这男子就没有不乐意自家媳妇儿是美人儿的。 　　心灵美当然是首选，可是锦上添花地变成一个大美人，那也很开心不是？ 　　就比如从前，都说太子妃生得很仿佛她的左都御史的爹爹，把皇帝给吓的……赏赐太子的侧妃都是美人儿，太子也觉得既然闺女随了爹，那太子妃大概生得得跟教导主任似的了。 　　谁知道大婚之后多惊喜呢。 　　太子妃完完全全是个美人儿。 　　太子都觉得自家老岳父这是铁面无私。 　　明明大美女，都给谦虚成了“像我！”。 　　他怀疑左都御史平常不怎么揽镜自照的。 　　不过现在回想太子的心路历程没啥用，只说安王世子，见阿萱生得好看，心里更加欢喜了几分。 　　他虽然对阿萱的容貌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不过此刻见阿萱生得这样美丽，又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因此垂了头，默默地坐在了胖团子的身边。 　　阿菀见他手指颤抖，羞涩成这样，再看阿萱也红了脸，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身边，顿时挺了挺小腰板儿，咳嗽了一声。她一本正经地对安王世子严肃地说道，“世子，虽然我知道我好看，可是往后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夸奖我。不然叫人自惭形秽了不是罪过么？今日是自家人，就不必担心这个了。你说我艳压群芳，真是真的么？” 　　“真的，你是这世间最美的一只团子。比我家的弟弟妹妹都好看。” 　　胖团子看着安王世子真诚的眼睛，沉默了。 　　她才不跟安王府的那些蹦跶得可欢的庶出比。 　　“那我跟三姐姐比呢？这是我三姐姐。三姐姐，这位是安王府的世子殿下。”胖团子很利落地说道。 　　阿萱也看了过来。 　　“都，都好看。”安王世子是个老实人，叫胖团子给欺负的，顿时一张俊秀的脸通红，都觉得自己还缩成一团了。 　　换了别人这团子肯定不敢这么干，就比如对面的大姐夫萧河，那胖团子只有讨好抱大腿的份儿。 　　不过安王世子软成这样，不欺负不舒服斯基。 　　“都好看。”阿菀琢磨了一下，想到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既然如此，那自己大概跟西施一样好看，且都喜欢捧心……她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觉得安王世子这还蛮有眼光。 　　阿萱是情人眼里的西施，可是胖团子大概在安王世子眼里就是货真价实的了。她看见这两位都扭扭捏捏地不说话了，扭了扭小身子也不在意，叫了人往自己的面前送菜。这顿饭是安王世子花钱，作为一只米虫，阿菀从来不吝啬姐夫们的钱。 　　她不客气地要了四个大肘子，自己吃一个，一边叫人给剩下的打包，小奶牙磨着大肘子对侧目看来的安王世子说道，“给老太太她们带的。到时候我就说是世子给买的，特特儿叫带回来，那世子在老太太，在大伯娘心里，那得多真诚的人呀。” 　　她体贴而且善良，全心全意为了自己，安王世子顿时被感动得不轻，急忙点头说道，“还是阿菀表妹想得周到。再，再来四个肘子！给，给三姑娘一只。”他的脸更红了。 　　萧河一边喝茶一边看安王世子这糊涂蛋。 　　被团子给骗得团团转也就算了，叫个柔弱的美人儿啃肘子。 　　这种蠢蛋竟然还能找着媳妇儿。 　　萧河沉默了一下，觉得这真是老天不长眼。 　　“多谢你。”阿萱垂头，红着脸说道。 　　“你也喜欢肘子么？”安王世子紧张地问道。 　　胖团子拿小门牙磨着胖肘子，一脸无辜天真，看起来可爱无邪。 　　阿萱咳嗽了一声，含蓄地说道，“还好。”换个人，她把肘子砸他脑袋上去！ 　　“你喜欢吃什么只来告诉我，我一定都记得。”都说了，安王世子是个老实人，很容易被骗，可是老实人却有很诚恳的脾气，只要说一遍，都不会忘记。 　　他不过是因初见阿萱因此失了进退，不然出门在外也是清贵的皇族子弟，肯定不能这么呆呆的。阿萱心里也知道安王世子这是关心则乱，想了想，对安王世子说道，“我喜欢清淡的饮食，不过若是你喜欢肘子，我也能用几口。”这多贤惠，是要彼此退让一些，为彼此想一想。 　　“我也喜欢清淡的口味。”安王世子轻声说道。 　　阿菀依旧啃着面前的肘子不说话。 　　她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 　　“过来，我给你扒虾子吃。”阿琪也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安王世子与阿萱这是看对眼儿了，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才缓和了几分，想到阿恬，她揉了揉眼角觉得头疼无比，只是如今阿恬既然被太夫人给压制住，她也不必十分为难。她也知道，阿恬虽然被逐出家门，可是太夫人不会看着阿恬落魄，这辈子出不得庵里，可是安安稳稳，也就算了。 　　她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阿菀却没有姐姐们的各种复杂的心情，只是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如今自己也能过得舒舒服服了。 　　“大姐姐，你怎么不吃？”见阿琪不吃虾子，阿菀好奇地问道。 　　阿琪的脸微微一红，美眸潋滟，看了萧河一眼，仿佛很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你要做姨母了，高不高兴？”萧河开口问道。 　　阿菀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阿琪有孕了？ 　　“我要做姨母了？”她急忙从阿琪的怀里蹭出来，唯恐伤了姐姐，却匆匆地去摸阿琪的小腹，仰头巴巴儿地问道，“那是不是我就是长辈了？” 　　她一想到阿琪这么给力的，现在就有孕，往后心尖尖儿又多了一个，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儿。见她开心得不得了，阿琪也觉得十分欢喜，摸着这团子的小脑袋瓜儿对她笑着说道，“开心了？你以后当然是长辈。”她也正是因为有了身孕，因此才想将安王府这门婚事彻底了了。 　　不然月份大了，恐怕她就不好跟着忙碌了。 　　阿萱也听见了，急忙过来道喜。 　　“哪里这么金贵了。”见两个妹妹都对自己十分关切，阿琪的眼睛也弯了起来。 　　她微笑起来，眼底满满的都是幸福，与身边的丈夫相视一笑十分默契。因她有孕在身，阿萱顿时就顾不得安王世子了，虽然与阿琪还是有些生疏，可是却围着阿琪打转。安王世子虽然受了冷落，却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很喜欢阿萱这样为姐妹用心的样子。 　　他与萧河两个走在后头，前头三个姐妹坐车回了韩国公府。 　　韩国公夫人知道阿琪有孕，顿时合掌默念阿弥陀佛。 　　无论阿琪这一胎是男是女，她在英王府也算是站稳脚跟了。 　　虽然说阿恬被逐出家门，族谱上都给勾了姓名叫韩国公夫人难免心里伤感，可是阿琪有孕，却叫她的心又欢喜起来。 　　“母亲不必围着我转。”见韩国公夫人单独把自己给拉回屋里来絮絮叨叨，关照这关照那，仿佛自己跟不能碰的琉璃瓶儿似的，阿琪不由笑了一声，对无奈看过来的韩国公夫人说道，“太医说我身体康健，这一胎稳固，没有操心的地方。”阿琪虽然不是那等能骑马拉弓的巾帼英雄，不过素日里却一向康健，因此这一胎并未十分艰难。然而韩国公夫人却担心女儿的，关切地问道，“你在王府……王妃与世子妃待你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阿琪笑着说道。 　　英王妃与英王世子妃都是宽和的脾气，阿琪从无行事踏错，也与人为善，自然没有半分不好。 　　见她看起来并不是强颜欢笑，韩国公夫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我只担心你妹妹牵连了你。”阿恬这件事，明白人都能看得出这其中有猫腻。 　　韩国公夫人也唯恐英王府厌恶了阿琪。 　　“就算她如今闹出来丑事，我也不担心。王妃与婆婆都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我与阿恬不同，她们早就知道。”阿琪平和地说道，“阿恬的事一出，王妃就叫我放宽心。我就知道我不会被她牵连。只是母亲，”她顿了顿，对韩国公夫人轻声说道，“我不曾被阿恬连累，是因为我与王妃与婆婆相处，她们自然知道我的为人。可是下头的妹妹们却并不同。若阿恬这是闹出来，正经些的好人家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又如何相处，知道她们是好女子呢？” 　　韩国公夫人安静地听着， 　　“所以老太太做得没错。”阿琪平和地对韩国公夫人说道，“母亲，我知道你心里心疼阿恬，可是她与大皇子这样，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老太太的宽容。” 　　古往今来，因这种事“病逝”的女孩儿还少了不成？ 　　可不要再不知好歹。 第152章 　　见爱女尚在孕中却依旧关心自己，韩国公夫人不由有几分感动。 　　阿恬伤透了她的心，丈夫又是个王八蛋，韩国公夫人最近也十分憋闷。 　　阿琪的好消息叫她眼前豁然开朗。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你放心，我心里明白着呢。老太太对我好，我心里也知道。”若不是太夫人护了她这么多年，她早就叫柳氏给逼死了。 　　虽然说太夫人从未想过将柳氏斩草除根，顾忌长子因此有些优柔寡断，可是她一个做婆婆的能亲手出来整治儿子的妾侍，已经是一个好婆婆。韩国公夫人心里叹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阿琪还看不见起伏的小腹，对她笑着说道，“我只望你这一胎能平平安安的。” 　　“那是自然。”阿琪笑着说道。 　　“这一胎若是个儿子就好了。” 　　“儿子女儿都是一样儿的。母亲不也是先有了我，再有了弟弟。”阿琪对生男生女无所谓，因为阿菀如今在皇帝面前得宠，明仪郡主也喜欢阿菀喜欢得什么似的，因此英王妃还在阿琪的面前念叨了几次，说是女孩儿也是极好的，胖嘟嘟一团，跟她小姨似的软乎乎甜蜜蜜的，那多招人喜欢。 　　阿琪想到英王妃与世子妃都说是个姑娘极好，没有非逼着自己生个儿子若生不出来就是英王府的罪人什么的，眼里不由露出几分笑意，笑着对韩国公夫人说道，“都说常看谁这孩子就像谁，我得多去看看阿菀。” 　　若能生得跟阿菀一般可爱就好了。 　　“这个倒是。阿菀不仅乖巧，且还孝顺。你瞧瞧她送我的人参，听说是陛下赏赐。她倒是大方得很。” 　　“阿菀一向对亲近的人大方。只是若是外人，你看她给过外人一根针线？想当初与三妹妹不睦的时候，她别说针线，就是一句好听的都没有。” 　　要叫阿琪说，虽然阿菀是个软乎乎面团儿一样的性子，可是内里却还带着外祖忠诚侯府的一点刚强的性子，说不喜欢谁就不喜欢谁，绝无转圜，也从不两面三刀。 　　她想到阿菀的性子，再想想阿恬的性子，见韩国公夫人这半年苍老了很多，轻声劝说道，“若是母亲放心不下阿恬，就更应该叫她早日明白。她做了如今的事，的确不能被人原谅。可是也不能就叫她做着这样心里荒诞的人就此一生。” 　　就算阿恬往后在庵里出不来了，阿琪也希望阿恬变成一个善良的人。 　　而不是终日觉得自己被家人伤害，然后整日里都在仇恨，在诅咒家人，自己在庵里抑郁一生。 　　“我知道了。你放心。如今你不要管这些家里的事。对了……”韩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地问道，“世子妃可赏了你服侍的人？”她看起来就多了几分忧虑。 　　“我们小夫妻俩用的人不多，院子里人口简单，婆婆没有赏人。只说等往后我生产了再挑两个乳娘就好。”阿琪顿时就知道韩国公夫人担心什么，笑着握了握母亲的手柔声说道，“您别担心，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就都说好了的。我们夫妻之间没有别人。” 　　只是这份誓言是萧河跟阿琪小夫妻自己的，如今他们住在英王府上，上头两层婆婆，韩国公夫人自然有些担心英王妃或者世子妃会给萧河屋里人。 　　这怎么可能呢。 　　英王妃又不是傻的。 　　自家爱女还在韩国公府当四太太呢，她怎么可能去折腾韩家的嫡长女。 　　若是她见阿琪有孕就给孙子两个通房，口口心疼孙子，那韩国公太夫人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仪郡主嫁过来多年没个一儿半女，更应该给明仪郡主两个小妾，心疼心疼儿子？ 　　那不是坑闺女么？ 　　虽然说孙子要紧，可是女儿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英王妃想了想，见萧河日子过得不错，自己都没吭声想要个美人，就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既然都闭上眼睛装死，对英王偶尔询问“大哥儿屋里没个贴心人怎么整”无动于衷，世子妃就更希望自己儿子的膝下全都是嫡子。 　　因此，虽然阿琪在英王府上头有许多长辈，不过日子过得其实十分轻松。 　　英王倒是麻烦，可是这做祖父的，也没有把手伸到孙子房里的道理。 　　她没有把英王妃这些小心思与韩国公夫人一一道来的想法，只是叫母亲不要为自己担心。因韩国公夫人紧张她，到底催她和萧河一块儿回了英王府养胎去了。她一养胎就待在英王府不动，哪怕都说除了三个月的最初的时候胎像稳固，不过因太医说这一胎看起来像是个姑娘…… 　　酸儿辣女，阿琪最近喜欢吃辣的，因此英王妃十分欢喜，天天笑眯眯的，越发把阿琪放在心里，还来了韩国公府，希望把阿菀给拐去孙媳妇儿的房里，叫阿琪多看胖团子两眼。 　　明仪郡主很受伤。 　　皇帝和太子跟她抢阿菀也就算了，如今亲娘也来抢，还有没有人性了？ 　　“不给！”明仪郡主抱着胖嘟嘟的团子，赌气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小气呢？”英王妃见明仪郡主明艳美貌的脸皱起来，仿佛与阿菀待得久了，自己都变得孩子气了许多，其实心里是欢喜的。 　　这女子变得幼稚，没有烦恼，大抵都是因夫君得力，爱惜的缘故。且明仪郡主从前还烦恼子嗣因此多谢心事烦躁，可如今有了阿菀，这一点小小的心病都没再有，越发轻松自在，瞧着水灵灵的。 　　英王妃就看着岔开小胖腿儿回头抱着明仪郡主奶声奶气地安慰的胖团子，眼底多了几分柔软。 　　“小气什么？我很小气么？母亲怎么不想想，你借走几日，回头大妹妹借走几日，来日还要进宫，阿菀留在我身边的日子本就不多。”明仪郡主哼了一声说道，“王府里又不是没有小姑娘。叫大哥儿去饱了给阿琪看去。” 　　她这样霸道，英王妃愁死了，急忙说道，“家里的小姑娘没有阿菀讨喜可爱。”见明仪郡主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英王妃心里哼了一声，对阿菀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来问道，“那阿菀你说说，愿不愿意跟我回去，跟你大姐姐住几日？” 　　明仪郡主看着这阴险的亲娘，都要气哭了， 　　怎么可以直接去问团子。 　　阿菀就歪了歪小脑袋，深深地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觉。 　　她垂着小脑袋瓜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四婶，咱们回去省亲呀？”她回头抱着竖着耳朵在听的明仪郡主，很善良地说道，“四婶回娘家多住几日，我陪着四婶一块儿去。等到了王府里，四婶天天能看见我，大姐姐也能天天看见我。这就叫不负如来不负卿啦。罪过罪过。”她一副摇头晃脑的小模样儿，明仪郡主顿时听住了，想了想，眼睛大亮，摸着阿菀的小胖爪说道，“你说得很是。很周到啊。” 　　“都是因为我舍不得四婶儿，因此才努力地想，绞尽脑汁地想，希望不要和四婶儿分开。”胖团子甜甜蜜蜜地说道。 　　英王妃：…… 　　好的，曾孙女儿若是甜言蜜语也随了自家小姨母，那真是极好的。 　　“你说得很对。四婶儿也不想和你分开。”明仪郡主目光柔柔地看着阿菀，只觉得她三哥三嫂把胖团子送回京都这真的太好了。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变得亮堂了起来。 　　“行了。”看见这两只脸贴着脸蹭来蹭去的，胖团子幸福得哼哼唧唧地撒赖，英王妃勾了勾嘴角。 　　她因爱女嫁了这样一个没有逼迫她的好人家，因此才愿意投桃报李，对阿琪也十分关照。此刻见明仪郡主喜欢得什么似的，也不说扫兴的话，叫人收拾着明仪郡主与阿菀要用的些日用的东西好一块儿回去英王府。 　　只是因明仪郡主要回去娘家住几日，因此去太夫人的面前禀告。 　　太夫人也知道明仪郡主要回娘家其中也是为了照顾阿琪，哪里又不愿意的。 　　她连连说好，又叫许多的侍女陪着明仪郡主一块儿回去，喜闻乐见啊。 　　明仪郡主都觉得这阵仗太过了。 　　“这有什么。”太夫人笑着说道，“你好不容易回个娘家，叫我说，还得多住几日。至于家里，你也不必担心。” 　　“家里头……” 　　“如今阿萱的婚事算是彻底定了，这府里暂时也没什么大事。”阿兰还不急着定亲，因此如今太夫人在意的就只有二房独子，韩二的嫡子韩潇的婚事。 　　不过韩潇虽然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不过因功名上还不能更进一步，不都说先立业后成家么……太夫人想着先叫孙子等两三年，高中了进士博一个少年英才，出息的勋贵子弟的名声再去说亲也不迟。 　　她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此刻心情就很放松，抱着胖嘟嘟趴在炕沿儿上去扒拉阿菀手臂的长生，对明仪郡主笑着说道，“且家里还有我与你嫂子，你多在娘家清闲几日自然是好的。” 　　“母亲说得极是。弟妹只管在王府歇着，家里没什么烦恼。”韩国公夫人也热情地说道。 　　虽然这份热情里多少有些猫腻，不过明仪郡主还是被家里的这份温和给感动了。 　　她从善如流，又收拾出了许多的行装，大包小裹地跟着笑眯眯的英王妃一块儿回了英王府。 　　因此，当韩四回到了家中，听到了丫鬟们给自己传来的回话儿，发现自己一个不留神老婆侄女儿全都跑了，心情可想而知。 　　那是相当复杂的呀。 第153章 　　因此韩四惆怅得不行。 　　他想了想，卷了铺盖，厚着脸皮去了英王府当上门女婿。 　　太夫人听说了也不恼火，笑了一声也就算了。 　　不过韩国公就觉得很丢脸了。 　　韩四住到了英王府去，那叫别人怎么看他这个做大哥的呢？不得都以为是他排挤弟弟了啊。 　　因此韩国公就跟太夫人抱怨了两句，太夫人知道这家伙的德行，也没怎么搭理。 　　因此胖团子在英王府住了不短的时间，又去河间王府住了不短的时间，等回了韩国公府，都觉得自己在府里都生疏了很多。 　　当然，太夫人是不能叫她生疏的，她又被太夫人养了几日，因此觉得还是那个熟悉的韩国公府。只是这府里也有些不太平，盖因韩国公老大人真的很努力的，非要给亲娘找不痛快，这天，当太夫人满意地问阿萱最近与安王世子如何，阿萱说自己与阿旺世子倒是互相写了几首诗什么的，就见韩国公进门了。 　　太夫人见了长子就胃疼，想当没看见，韩国公却赔笑进门。 　　“母亲。” 　　“什么事。” 　　“儿子有一事想求母亲。”韩国公见阿萱也在，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太夫人说道，“这事儿与阿萱也有些关系。母亲也知道，柳氏就要生了，这在外头难免心里头不安，觉得还是家里好。且儿子也想求母亲为阿萱想想，柳氏是阿萱的生母，她如今亲事这样美满，总是要受亲娘的祝福，看着她日后出嫁不是？” 　　韩国公今日显然有备而来，拉阿萱下水，叫正跟堂弟长生一块儿坐在炕上你一口我一口吃奶糕的阿菀说，这心也够狠的了。 　　也不知道是韩国公自己想的主意，还是柳氏给他出的主意。 　　太夫人如今对阿萱正是温煦的时候，然而前提是阿萱别找事儿，在府里闹腾叫人厌烦。 　　可是韩国公今日当着阿萱的面儿求太夫人饶了她的生母，阿萱是求情还是不求情呢？ 　　求情，就是不明白好歹，不知道感恩，叫太夫人厌恶。 　　可是不求情，却是凉薄不孝，也是很坑人的。 　　果然，阿萱已经满面赤红地站起来，实在不敢在韩国公说起自己生母的时候还坦然安坐，当做没自己什么事儿。 　　“阿萱要亲娘的祝福有什么用。”太夫人冷淡地说道。 　　“母亲？” 　　“她在祠堂已经把自己记到嫡母的名下，日后就是正经的嫡女，跟个妾侍有什么关系。还祝福！你去问问柳氏，她配不配给三丫头什么祝福！就算是祝福，也是你的原配，我的正经儿媳妇儿！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挺着个肚子，就敢再三地折腾，在府外也敢作乱，难道当真以为我舍不得她的肚子？你给我回去告诉她，叫她给我老老实实的，今日这件事，看在三丫头的面上，我当做没听见。若是往后再叫我听见你们两个东西拿三丫头作筏子，将她陷入不义之地，你是知道我的。” 　　太夫人冷眼看着脸色微变的韩国公冷冷地说道，“别以为她能生个孩子就金贵！这满府里，能生孩子的侍妾多了去了，我也不缺她肚子里这一个。她如果想安稳地过日子，就给我好好儿地在外头呆着。若是不想好生过日子，觉得这府里苛刻，熬不住了，我送她嫁妆，给她再挑个能叫她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好人家。左右不是正经儿媳，她改嫁不改嫁，愿意往后过什么日子，我都随她。” 　　“您怎能这样做！她是，她是阿誉和阿萱的生母啊！” 　　“那又怎样。阿誉与阿萱有府里照顾，她不必担心。这京都留子去母的还少了不成！”太夫人冷酷地说道。 　　韩国公本以为今日这事儿能成，看见太夫人如此冷漠，顿时惊呆了。 　　“三丫头，你说说看，你说……” 　　“你问三丫头做什么。她一个闺中女孩儿，还敢做长辈的主？” 　　“可是她也该为柳氏求情吧？”韩国公见阿萱默默地跪在地上，转头对太夫人说道。 　　“她这不是给我跪下了么？也算是求情了。可是这求情我不答应。”太夫人目光落在涨红了脸的阿萱的身上，看着韩国公缓缓地说道，“而且我实话告诉你，阿萱日后就算做了安王世子妃，柳氏也不是正经的亲家。若是叫我知道，你敢叫柳氏日后往安王府上去给阿萱丢脸，叫安王府厌恶，我也不在意做一个恶人。” 　　柳氏这简直如同附骨之疽，叫太夫人不寒而栗。 　　她只担心日后阿萱嫁到安王府，柳氏就要去祸乱安王府了。 　　安王府可没有韩国公府这样好说话，柳氏若是作乱，安王妃也就算了，如今的安王府大奶奶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母亲，您也想想儿子。”韩国公对柳氏还是真的蛮喜欢的，这年头儿，知情解意，且能说中自己心事还帮自己想法子的聪明女人本就不多，韩国公拿柳氏当知心人外加半个诸葛孔明，自然不愿意时常在外奔波。 　　此刻见太夫人冷眼看着自己，他动了动嘴角有些艰难地说道，“儿子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喜欢的人。她离了我，素日里见不到我，也时常伤心。” 　　这话说的叫阿菀都觉得惊呆了，她看了看仿佛一脸情深义重的韩国公，真想问问她大伯父，既然只喜欢柳氏，那他后院儿的莺莺燕燕的又是个啥情况？ 　　走肾不走心的啊？ 　　这不更渣渣了么？ 　　胖团子抖了抖自己胖嘟嘟的小肥肉，抱着自家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堂弟，两只团子在炕上装死。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太夫人简直都要气笑了。 　　她揉了揉眼角，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情深义重，她又离不得你，你就陪她在外头住着就是，府里你也不必回来。” 　　“可是柳氏再不好，您总得给您孙子一个名分。难道叫他做外室子么？”柳氏肚子里这个都说是个儿子，韩国公心中十分欢喜。 　　因韩誉从小儿是个能读书的小天才，阿萱又是一个美貌与才学并重……反正挺诗情画意的姑娘，因此韩国公觉得柳氏肚子里这个必定长江后浪推前浪，比兄姐都要强些。因此当柳氏哭诉唯恐这个孩子日后因身份被人嘲笑，韩国公心里是十分担心的。 　　太夫人沉默地看着他。 　　韩国公急忙露出十二分的可怜。 　　“那就把孩子抱回来，叫柳氏继续在外住着。”这是要孙子不要人家亲娘。 　　韩国公不忍地说道，“这岂不是太残忍了么？” 　　“她再敢胡搅蛮缠，我更残忍的事也做得出来。好了，这话我给你放在这里。要么叫这孩子生下来就抱回府中养育，做你名正言顺的庶子。要么她若是狠心非要带着这个儿子一起堕落，那就是她自己自私，我也随她去。自己的儿子若是她都不在意前程，非要绑在自己的身边，可见她对这孩子的疼爱也有限，就别再在我的面前扮什么慈母做派。” 　　太夫人宝了摆手，叫韩国公赶紧闭嘴，冷淡地说道，“这种抱着儿子装可怜的，大概都没有想过自己儿子的前程。” 　　她扫过阿萱，对阿萱说道，“事到如今，明知道我对她厌恶至深，且你就要有好前程，却非要闹着叫你来我面前求情的，这对你的疼爱想必也超不过对她自己的。” 　　阿萱摇摇欲坠，却还是没有吭声，也没有露出对柳氏的失望。 　　生母再不好，再算计了她，可是那到底是她的母亲，也曾经为她筹谋过将来。 　　她总不可能只因为这些小事，就把生母的生育与养育教导的恩情都一块儿抛弃，然后与生母划清界限。 　　只是她想，日后柳氏希望她做什么，她总是要先认真地衡量对错。 　　若是对的，她就帮生母一把。 　　若是错的，她不能帮的，她也只能拒绝柳氏。 　　这或许也算是有些没良心，可是却是她唯一能做出的选择了。 　　“您为何这样冷酷无情！”韩国公顿时顿足，觉得自己受到了针对。 　　柳氏说得没错，他这个长子就跟路上捡来的似的，太夫人对弟弟们都很纵容，可是对自己却总是十分苛刻。 　　“我的这份冷酷也是为了你！这府里袭爵的是你，往后袭爵的是你的儿子！我如今冷酷，安定府中，都是为了叫你的后院太平！改日若我死了，你弟弟们分家，你才会明白我今日为何这样冷酷。” 　　太夫人冷冷地说完，见韩国公郁闷得什么似的，却不敢多说，这才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眼底多了几分烦闷。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韩国公显然是不能再把心肝儿给带回来，想到太夫人的话，抿了抿嘴角，施礼过后就走了。 　　阿菀见他走了，看起来仿佛不大高兴，有些担忧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杠上韩国公的次数太多，她有点担心自家祖母与韩国公母子之间的情分。 　　“老太太……”阿萱低低地唤了一声。 　　“你是怎么想的？”太夫人这才问道。 　　阿萱的脸顿时苍白起来。 　　她如今虽然说没良心，不孝，可是也是不希望柳氏回到国公府里。 　　她弟弟韩誉读书这样好，小小年纪就有了秀才的功名，虽然去年没有高中，不过师傅们都说下一次必然会中的。到时候若是能娶到好人家儿的姑娘，到时候夫妻恩爱，前程有了，还有个好妻子幸福美满，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可是若柳氏回了府中，若是再妄图夺爵，或是仗着是韩誉的生母欺负韩誉的妻子，那该怎么办呢？阿萱从前心疼柳氏出府，可是如今听说，柳氏如今住着极大的院落，使奴唤婢，日子跟韩国公府中时没有差别。 　　她愿意日后出嫁以后去多照顾生母的生活，使她不至晚景凄凉，可是却不愿柳氏回到府中，日后多生事端。 　　“姨娘……在府外的日子过得听说也极好。”她无力地说道。 第154章 　　太夫人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 　　她摆手叫阿萱去歇着，这才揉了揉眼角。 　　阿菀乖巧地坐在她的身边，只依赖地依偎着她，却没有多说什么话。 　　这份安静，恰恰是太夫人想要的。 　　“真是投鼠忌器。” 　　想要收拾柳氏容易，然而太夫人如今却要顾着阿萱与韩誉。 　　所幸阿萱如今倒是还明白，知道不能把柳氏这祸头子给带回家里来。 　　如今也算是还算不错。 　　只是柳氏这半年一出出的，也实在叫太夫人没有了耐心。 　　她抬手，摸了摸阿菀嫩嫩的小脸蛋儿，却不会在孙女儿的面前说一些会叫阿菀害怕的话，因此这件事只当过去了。 　　阿菀却觉得太夫人多了几分心事。因此，当河间王妃回家来看望太夫人的时候，太夫人将这件事细细地说了，缓缓地说道，“若不是冲着三丫头与阿誉，柳氏我是断断不会留着她了。可是如今留着她也叫人十分为难。你想想看，往后三丫头嫁到安王府去，柳氏若是在安王府做了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如今担心这，担心那，心里反倒劳累。”河间王妃劝着说道，“她就算生事，为的也不过是夺爵。只要阿誉心里透明白，阿萱我瞧着也不是不懂事的性子，她也蹦跶不出什么水花儿。就算是当真是个祸害，拖到庄子上关起来，叫她自己熬着就是了，还能把母亲给为难成那样儿？若两个孩子懂事，咱们便多心疼些。若是日后当真怨恨你，不懂事了，那丢开手自然也没什么。” 　　河间王妃没有太夫人对韩誉和阿萱那么深厚的关切，因此十分冷静。 　　太夫人一顿，便轻叹了一声。 　　“也只好这样了。” 　　胖团子竖着耳朵听着太夫人岔开话题，不再说这个了，这才转头问坐在自己身边的萧秀问道，“表哥，你有没有想念我啊？” 　　她这几个月忙忙碌碌的，打从前次从河间王府回家里来，就好些时候没有见过萧秀了。她也不知道萧秀在忙些什么，就十分关切。萧秀一手拉着她，一边沉默地想了想，缓缓地说道，“在宫里读书，习武，想你。”他前面的话叫阿菀有些心疼，后面句话就叫阿菀顿时羞涩了。 　　“每天都想我么？” 　　“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萧秀一般一眼地严肃说道，“每一天。” 　　阿菀觉得开心极了。 　　她觉得萧秀与自己年纪相仿，因此才能有时间每天都想着自己。 　　不然若换了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萧堂和萧韦，如今忙忙碌碌办差事，虽然也时常来看望阿菀，可是阿菀就知道，俩表哥更多的心都放在公事上。 　　全心全意想着念着团子的也就是萧秀了。 　　“我也想阿秀表哥呢。”阿菀心里得意洋洋，拉着萧秀的手不放，觉得自己好叫人放不下的。她不仅自己心里美，还要出去炫耀，因此这一日去了宫里，又去了皇后的面前显摆了一番。 　　皇后早就知道她的小脾气的，知道她最想要别人把她念着宠爱，因此笑着对一旁的罗贵妃和声说道，“那一会儿等阿秀下了学，就叫阿秀也来宫里与阿菀一道儿。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在咱们的面前，我们也开心。” 　　“您说什么是什么。”罗贵妃扒拉着面前的小零食哼哼唧唧地说道。 　　因最近已经快要到了夏天，因此贵妃娘娘越发羸弱畏惧炎热，吃了两口零食，就要去吃小冰碗儿。 　　皇后哪里敢叫她吃这么冰的东西，爽完贵妃娘娘就得躺床上起不来，急忙压住了不叫她吃，叫人上了清凉的酸梅汤来给她。 　　罗贵妃叫皇后给压住了手，看着胖团子也冲着冰碗流口水，却一样儿的不能吃，仿佛是看见了别人苦逼了，贵妃娘娘自己心情也好了，顿时就觉得不难受了，安安分分地在一旁吃酸梅汤。倒是阿菀，那馋的……她早年体弱多病，吃一口冰就要卧床不起，因此对这些冰碗都有着很深的执念。 　　如今她身体好多了，因此就跃跃欲试。 　　皇后同样不肯的。 　　“想吃。”胖团子可怜巴巴地搓着胖爪子看着皇后。 　　这种眼神每年皇后娘娘都能看一万次！ 　　她冷酷地拒绝了可怜的团子，也叫人给她吃酸梅汤，还不是冰镇的，自然放凉的。 　　一只团子在罗贵妃得意的目光里，喝一口酸梅汤，可怜地往冰碗上看一眼，实在馋得慌了，急忙对皇后说道，“大块的冰不能吃，可是可以磨成细细的冰沙，小冰粒儿小小的，沙沙的，倒上果汁，就，就吃一口，一小口。” 　　她扭着小身子歪缠皇后，皇后头疼得不行，且见罗贵妃听了这冰沙什么的也馋了，也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虽然说皇后娘娘看这种眼神看一万次，可是双倍加成还是很震撼的，她犹豫了片刻，叫宫女们去磨冰沙。 　　胖团子花样儿还挺多，叫宫女姐姐们看看有没有甜甜的蜜豆什么的，也可以放一点。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皇后点头，就算没有御膳房也能叫它有！ 　　因此等宫女们捧着冰沙上来的时候，其他的小碗儿里不是果汁就是蜜豆，外加御膳房给送来的蜜糖和玫瑰酱。 　　阿菀美滋滋地都浇上一点，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 　　她觉得嘴里清凉，口感好极了，急忙捧着小碗儿给皇后和罗贵妃献宝。 　　罗贵妃吃得不抬头，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小碗儿里去。 　　见她这样贪吃，皇后不由失笑，却自己先不吃，专门看着这两只最近越发道骨仙风起来，反正格外佛系了的米虫吃冰。 　　等她们各自吃了小小的一碗，皇后急忙压住了又不叫吃了。觉得这冰沙的滋味儿倒是比冰碗好些，口感更好，皇后想了想，叫人往东宫送了些，只说是阿菀的心意。阿菀默默地承受了皇后的这份爱护，抱着皇后的裙摆，因天气有些热，也不靠着皇后坐。 　　她倒是十分乖巧懂事，皇后垂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要抱她上来，阿菀却摇了摇头。 　　“热呢。” 　　“那再叫人用些冰？”皇后叫人往大殿里上了冰盆，大殿里越发凉快了些。 　　虽然是这样，不过大热天的阿菀也不愿意跟人挤在一块儿，正在此刻，皇帝就带着一个十分美貌的嫔妃来了皇后的宫里。 　　他在外本也觉得炎热，一进了这大殿之中，顿时感受到了沁人的凉意，不由灵台一醒，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说道，“皇后的宫里倒是清凉。”只是他看见了罗贵妃与阿菀都在，却还是上前关切地问道，“你们两个身子受得住？” 　　这两位太医院里的常客可是叫皇帝整日里给担心坏了。 　　阿菀点了点头，忙献宝一样把冰沙端给皇帝。 　　“陛下热了么？这冰可好吃，可凉快了。” 　　“你吃了没有？”皇帝捧着冰沙笑问道。 　　“吃了。” 　　“不等等朕，自己就先吃了？” 　　“我得帮陛下先试试口感，这责任可重要了。”胖团子一脸严肃，抱着皇帝的手臂仰头说道，“我是馋嘴的团子么？陛下，你误会了我，我当然不是的。我心里都是陛下，所以希望陛下吃到最好吃的冰沙，因此才自己先挺身而出，以身犯险，为陛下捐躯尝了尝。” 　　她扭了扭小身子，特别义正言辞，皇帝喷笑了一声，看着这哪儿哪儿都是道理的馋嘴的团子笑着问道，“那你觉得尝试得如何？” 　　“挺好了，陛下也尝尝。”阿菀讨好地说道。 　　皇帝垂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碗，见雪白剔透的小碗里堆着细细的冰粒儿，浸在果汁里，还有些粘稠的蜜糖与豆子？他觉得还是很有趣，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胖嘟嘟的小吃货……这只团子为了吃也是拼了，竟然都能想出这么多的新招儿来。 　　他笑着吃了一口，眼睛一亮笑着对皇后说道，“这倒是味道不错。” 　　其实皇帝陛下用惯了山珍海味，阿菀这点小主意也不是什么十分伟大的，不过皇帝觉得阿菀这心思有趣，因此给面子赞了赞。 　　皇后不由微笑起来。 　　“叫人给太子送去些。” 　　“已经叫人送了。” 　　“这就好。太子如今盛夏里忙碌，本就炎热……他身边服侍的人也少，不如朕……” 　　皇帝就想说，要不再给太子赐两个美人好了。 　　听说他先头赐给太子的侧妃在东宫不大得宠，可见是没有眼缘，不得太子喜欢。 　　那太子苦哈哈地只守着太子妃一个，也是很叫皇帝心疼了。 　　“这么热的天，我巴不得叫他身边服侍的人再少些才好。”皇后就笑着对皇帝说道，“不然乱糟糟的都在他的面前，太子的心情也烦闷。” 　　她笑着拒了皇帝的意思，皇帝就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一边说，一边觉得怪怪的，只是这种怪怪的感觉却看见胖团子看着自己流口水一晃而过。他动了动手里的小碗，见这小家伙儿的眼睛随着小碗儿左右晃动，不由笑了起来。 　　“想吃啊？”皇帝笑眯眯地垂头。 　　皇后挑眉，就看着已经吃了一碗的胖团子还想仗着自己机灵可爱混一碗吃吃。 　　“想吃。”阿菀点了点小脑袋，很坦诚了。 　　在天子的面前怎么敢说假话呢？ 　　她是一只诚实的团子。 　　皇帝微微一笑，施施然地把小碗放在了一旁的宫女手里，叫她再给盛一碗，把堆得冒尖儿了的小碗在使劲儿抽气儿的胖团子的鼻尖儿前一晃而过。 　　“不给吃。” 第155章 　　这坏心的话，叫蠢蠢欲动的胖团子惊呆了。 　　这，这剧本不对啊。 　　“不给吃？”她呆呆地仰头看着英俊的皇帝陛下。 　　“不给吃。”皇帝挖了一口，塞进了自己的龙嘴里。 　　胖团子惊呆了。 　　“陛下，陛下，我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 　　“哈哈！”皇帝朗笑。 　　皇后觉得皇帝这笑十分缺德。 　　她揉了揉眼角，看见罗贵妃咳嗽了两声，慢吞吞把身子藏在自己的身后，只觉得估摸皇帝此刻在这两只的心里得跟大灰狼似的了。 　　因为皇帝这欺负团子简直是骇人听闻，虽然皇后并不大赞同胖团子再吃一口凉的，却还是对皇帝说道，“再给阿菀一口吧，陛下。”她都为自己说话了，胖团子急忙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又期待地看住了皇帝。恨不能把身后看不见的尾巴给摇成风火轮！ 　　皇帝也怕把这小白莲给欺负哭了，笑眯眯地拿了一个干净的勺子，给了阿菀一口。 　　胖团子心满意足地坐在皇帝的腿边，抱着皇帝的衣摆甜甜蜜蜜地说道，“陛下，虽然你刚刚伤了我的心，不过我是一只既往不咎的团子。对陛下的深深的喜欢，叫我决定忘记陛下对我的伤害，咱们往后还是最好的。” 　　她有奶就是娘，趴在皇帝的腿边叽叽咕咕地说着动听的话，如果不知道这只团子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皇帝没准儿都要信了。他心情愉悦，只觉得有阿菀在的地方，仿佛天气也不是那样炎热得叫自己心中浮躁了。 　　顿了顿，他对皇后笑着说道，“再送些给淑妃和七皇子。” 　　“淑妃能用冰么？”皇后只感到自己的腰被罗贵妃轻轻捅了一下，知道她在为自己生气，笑着对皇帝问道。 　　皇帝俨然不明白在妻子面前提起自己的小妾是个什么渣渣的举动，还认真地想了想。 　　“应该可以用一些。” 　　那皇后娘娘也没有兴趣往淑妃的宫里送吃的，出了事算谁的？笑着说道，“这冰沙小小的冰粒，拿出去在宫中走一路怕是都要化了。不如叫御膳房的人拿了冰去给淑妃现做。左右虽然这滋味儿不错，倒是做法简单，只一些果汁蜜豆还有蜜糖，都叫御膳房备齐了给淑妃送过去就是。” 　　她这样关心淑妃，皇帝想了想，便笑着说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他一边想着淑妃，一边又笑着叫身边安静侍立的美貌嫔妃坐在自己的身边笑着说道，“朕晋了陈妃的位份，如今她也是妃位，她宫中的操持，皇后别忘记了。” 　　陈妃又柔柔弱弱地起身，给皇后福了福。 　　“既然陈妃服侍陛下得力，那自然是极好的。”皇后温和地看着皇帝，目光柔软地说道，“陛下放心就是，我不会辜负陛下的托付。” 　　大抵一点儿都不生气的，不是已经被气得不能再生气，就是随便儿反正生不生气的都无所谓了。 　　阿菀见皇后并未有触动，就觉得皇后大概是真的对皇帝只有亲情了。 　　这种看儿子的目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就好。”皇帝笑着看了陈妃一眼。 　　阿菀探头从皇帝的身边看陈妃，见这位能得皇帝青眼的嫔妃的确是个大美人，生得艳光四射，与罗妃多病婀娜，柔弱纤细的模样儿不同，她生得极为美貌，虽然不及淑妃倾国倾城，然而却颇有几分风情的样子。 　　只是见陈妃对皇后还算是十分恭敬，虽然与皇帝眉来眼去的，可是却不敢在皇后的面前放肆，阿菀就为皇后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就已经佛了，反正皇帝在女人的问题上是个大渣渣，就算是真爱怕是也难逃他的毒手，那她就希望皇后不要为皇帝伤心，能被这些得宠的嫔妃一直恭敬着就好了。 　　因此，阿菀对陈妃没有半分排斥。 　　当然，也不亲近就是。 　　不过这份平淡，叫陈妃忍不住多看了阿菀几眼，仿佛这团子没有为了自家姨母挽着袖子跟自己掐一把很稀罕似的。 　　那想当初团子可把皇帝的真爱淑妃娘娘给坑得不轻啊。 　　见她没有触动，只坐在皇帝的腿边垂头玩儿宫女们拿给自己的小玩具，陈妃的眼底也生出几分轻松。 　　她虽然得到皇帝的宠爱，可也不是傻的，膝下尚且没有一儿半女，如何敢在皇后的面前猖狂。哪怕罗贵妃也是没有儿女，可是架不住罗贵妃叫皇后给护得严严实实的，谁敢碰贵妃一根手指头，还不得叫皇后给扒了皮啊？ 　　因为自己如今得宠，陈妃倒也知道，与自己争宠的必然是淑妃。 　　淑妃是皇帝的真爱，皇帝的心里自然满满的都是淑妃，自然是陈妃的对头。 　　因此陈妃就不愿再结怨皇后了。 　　“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向对后宫都十分关照，臣妾也十分感激。”她这话多了几分讨好。 　　皇后只是笑了笑，却并未理会她的投诚之心。 　　她也不是那种拿着几个嫔妃去跟淑妃争宠的性子。 　　皇帝爱宠爱谁就宠爱谁，她都懒得管，也不会去插手嫔妃们争宠与拉帮结派的事儿。 　　皇帝却对陈妃口中夸赞皇后十分满意了。 　　他在皇后的宫中待了一会儿，只觉得浑身清凉，之前的燥热也都散去，生出了几分凉爽。 　　因淑妃有孕在身，这都快八个月了，因此皇帝也十分用心，与皇后说笑了一会儿，叫陈妃回去自己的宫里等自己，这才往淑妃的宫中去陪淑妃说说话儿。这般忙碌，简直叫阿菀都惊呆了。她就看着自家的金大腿脚踩这么多船，抖了抖，趴在罗贵妃的耳边小声说道，“陛下好忙啊。” 　　先去看淑妃，晚上再去见陈妃，这是什么操作？ 　　这怕不是要叫淑妃娘娘呕血，陈妃娘娘叼帕子的操作呢。 　　“大猪……男人都是这样儿。”罗贵妃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男人都觉得自己能左拥右抱不翻船，咱们的陛下坐拥天下，自然觉得身边的嫔妃都要对自己无怨无悔，不嫉不妒。” 　　若不是淑妃想要得太多，罗贵妃真想心疼一下淑妃，毕竟她那可是口口声声皇帝的真爱。 　　皇帝再真爱也没耽误跟别的女人风花雪月，这怎么能不叫人郁闷呢？ 　　只是淑妃如今的动作叫罗贵妃知道，淑妃娘娘的心可大了呢，那不仅想做皇帝的真爱，还想做下一任皇帝的亲娘…… 　　因此，罗贵妃满宫里独独地就不怎么喜欢淑妃。 　　当然，大皇子的生母罗贵妃也不怎么喜欢，不过大皇子太蠢，贵妃娘娘觉得讨厌他都是浪费自己的心血。 　　“好了。陛下忙着些，自己都不累，你们两个心疼什么。”皇后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心疼陛下。”阿菀急忙说道。 　　其实那个什么……胖团子是羡慕皇帝陛下。 　　那叫一个分配均匀，她也得多学学皇帝陛下，不然心尖尖儿越来越多，她，她唯恐翻车。 　　她爹爹是怎么干的来的？ 　　胖团子急死了，想到自己的后宫如今还有几个美貌如花儿的公主殿下正在等自己的垂怜，可是马上自家阿秀表哥还要来跟自己亲亲热热，她哀愁了一声，摸着自己这正红颜祸水，倾倒众生罪孽深重的小胖脸儿，小声儿说道，“若是这世间的心尖尖儿们都能和平共处就好啦。” 　　她抽噎了一下，特别地哀愁，皇后本想劝劝这两只不必操心后宫，等听到这个，嘴角顿时一抽，不吭声了。 　　看来不需要她操心，这团子操的心都是这样儿的浅白。 　　“现在不能和平共处么？”皇后决定拉低一下自己的智商对阿菀问问。 　　胖团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争宠得太厉害，太为难了。” 　　她一脸惆怅，本想跟皇后说一说自己最近的心尖尖儿们的收获情况，谁知道正在这时候，就听见外面宫女进门来对皇后禀告说道，“娘娘，河间王世子到了。”她身后就转出了一个眉目精致漂亮的河间王世子来。 　　见萧秀来了，阿菀急忙迎了上去，看见萧秀的额头上有些细细密密的汗水，她就拿了帕子来给萧秀擦脸，甜甜地说道，“表哥热了吧？我给表哥擦汗。” 　　“多谢阿菀。”萧秀探头，叫阿菀给自己擦汗。 　　他擦了汗就恭恭敬敬地来给皇后与罗贵妃请安，皇后笑着叫他起来，这才对萧秀问道，“今日功课如何？” 　　“还好。”萧秀伸手要从自己的袖子里摸什么，却摸了摸，突然皱了皱眉。 　　“怎么啦？” 　　“我知道你今日进宫，给你带的香囊。”萧秀抿了抿嘴角，摸着阿菀的脸小声说道，“你说在家里常有蚊虫叮咬，那香囊里放了极有效的草药，戴上就不会被咬。” 　　胖团子从小儿教养长大，白嫩嫩胖嘟嘟，血都是甜的，这是蚊虫最喜欢的口粮，最近在家里没少挨咬，怎么驱赶都不好使。这烦恼给萧秀说了，萧秀就记在了心里，因此叫王府里的人给自己寻了方子特意给阿菀配了一个香囊。 　　“是不是掉了？”阿菀见萧秀皱眉，忙说道，“掉了就掉了，那就再配一个就好了。” 　　“不行。那是给你的，不能叫别人捡着。”萧秀严肃地说道。 　　他绝不愿意自己给阿菀的东西被别人得到。 　　无论阿菀需要不需要，都是属于阿菀的，别人都不能从阿菀的手里拿走什么。 　　“我去找找。”萧秀说道。 　　阿菀探头，一看外头天儿那么热，太阳那么大，急忙捂着自己的额头倒在了自家表哥的肩膀上。 　　“你别出去。我，我心疼。” 　　她可心疼他了。 　　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她没有甜言蜜语。只是心疼他。 第156章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香囊还是不能给别人。” 　　萧秀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柔软，看了看外边的太阳，又看了看阿菀心疼的样子，退让了一下。 　　“那等太阳落山了，我再去找找看。” 　　“那我和表哥一块儿去。” 　　“不行。傍晚闷热，你不要出去。” 　　“可是我想陪着表哥。” 　　胖团子这甜言蜜语的，别说河间王世子扛不住，就算是皇后也在一旁听着笑了。 　　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对一旁哼了一声的罗贵妃低声说道，“看着两个小家伙儿的样子，我瞧着河间王府也是个不错的人家儿。”虽然说对阿菀好的表哥不少，可是萧秀与阿菀的年纪最相仿，别的表哥难免年纪大了些。 　　虽然说年纪大的男人知道心疼人，可是叫皇后说，若能青梅竹马，谁还愿意嫁个大叔呢？ 　　她就觉得萧秀极好。 　　而且河间王府是好几代的宗室皇族，虽然富贵不及皇帝，却比寻常的皇子要有钱多了。 　　就大皇子那样儿的，刚刚开府，手上的钱跟河间王府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阿菀的性子也是娇养的，跟罗贵妃的似的，嫁到河间王府去总不会吃苦头。 　　且姑母做婆婆，表哥做夫君，那对阿菀还能有半点儿不好？日后还有河间王世子妃这样的地位，勋贵之家也是比不了的。 　　罗贵妃是知道自己的嫂子忠诚侯夫人希望把阿菀给娶回家的，听到这里，一边骂侄儿不争气，只知道天天玩儿命上进，说是给阿菀当守护神，却不知道温柔体贴，这不就叫河间王府的小子给抢在头里了么？ 　　想着自家罗八嚷嚷着当大将军，往后保护表妹，罗贵妃简直都要气哭。她装死，靠在皇后的手臂上不吭声，就是不接皇后这话。皇后刚刚还不明白是怎么了，待想到罗贵妃的小心眼儿，忍不住失笑。 　　“你啊。” 　　“我怎么啦？若阿菀嫁到罗家，亲舅母当婆婆，外祖母是太婆婆，亲表哥当夫君，不也好得很？”罗贵妃小声儿说道，“且罗家人口多，小八上头那么多哥哥，全然没有开枝散叶的烦恼，若阿菀不喜欢生，寻常也没有人说她。世子虽然好，可是，可是他是独子。” 　　罗贵妃只担心阿菀的身子骨儿弱，随了自己。虽然这么多年她在宫中没有子嗣有自己刻意避开的缘故，可是她的身子撑不住也算是其中的一些缘故，罗贵妃想到太医对自己说起的话，不由露出几分忧心。 　　太医说，虽然阿菀回京都来调养是对的，毕竟边关环境不好，京都却养人，阿菀的身子骨儿的确康健了些，可是与寻常女子还是不能比。日后怕是子嗣艰难。 　　这是先天羸弱，又因当年早产，被沙场的煞气冲撞过，骨子里带来的疲弱是好不了的。 　　若是阿菀当真子嗣上有些妨碍，河间王府当真会一直忍耐么？ 　　虽然她没说什么，可是眼角眉梢已经带了这样的几分意思。 　　皇后不由轻声安慰说道，“你莫要担心。阿菀的身子骨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好，河间王妃难道想不到这点？既然如今还叫阿菀与阿秀亲近，可见是不在意的。” 　　“我只担心如今她做姑母的，喜欢阿菀喜欢得不得了，因此不在意。可是若来日，经年累月……” 　　“瞧你，看着对阿菀不用心，其实心里全都是她。”见罗贵妃不吭声了，皇后不由笑着安慰说道，“阿菀离长大还有这么多年，咱们慢慢儿瞧着，是一时兴起，还是认准了阿菀，到时候不就都知道？你的身子也不好，还是不要担忧这些，伤神不说，瞧着叫人也为难。”她这样低声劝自己，罗贵妃躲在她的衣裳里想了想，也觉得不要露出什么叫阿菀为难的痕迹。只是她觉得皇后这真是老好人儿一个，自己的事儿不发愁，反倒发愁别人的。 　　皇后应该发愁什么？ 　　发愁淑妃娘娘呗。 　　要不连阿菀都觉得淑妃是个有福气的人，得皇帝的宠爱，膝下有个好看得跟神仙似的七皇子，待到快到了冬天，瓜熟蒂落，淑妃娘娘竟然又生了一个皇子。 　　可见淑妃娘娘弄错了。 　　当她以为自己这一胎是个不招皇帝喜欢的公主时，一鼓作气生下的竟然是个皇子。 　　这是皇帝的十皇子，也是皇帝最小的一个儿子，都说小儿子大孙子是男人的命根，可皇帝就觉得吧……虽然这是个小儿子，可是有点儿遗憾。 　　他抱着出生之后睡得蛮香喷喷，在自己的怀里呼呼大睡的这个小儿子，还有躺在床上疲惫无比，脸上却露出了欢喜的淑妃娘娘，顿了顿，有些遗憾地叹息说道，“是个公主就好了。” 　　虽然皇帝重男轻女，可是却被胖团子这一整年趴在自己耳边说公主最可爱，柔软又漂亮，还会娇滴滴地撒娇这种话给洗脑了。已经成年的公主对他已经生出敬畏，虽然这一年来他常常赏赐夸赞公主们，可是却发现公主们往自己有点儿郁闷的方向转变。 　　一去不回头。 　　对皇帝敬畏的就更加敬畏……胖团子说这叫爱在心里口难开……好吧，皇帝承认自己还是希望自己得到嘴里的孺慕的，可是这群公主天天跟胖团子泡在一块儿也不说什么，要紧的是，该温柔贤惠的公主更加温柔贤惠，沉稳得跟胖团子的亲娘似的，唯一一个从前比较活泼的四公主如今成了宫中一霸，拳打大皇子脚踩庆王二公子的，那真的是武功越发高强，号称宫墙内外无敌手，连大皇子之前缩头缩脑想要欺负胖团子，都叫四公主给打了个满脸开花儿。 　　皇帝：…… 　　他就想要个软乎乎的胖闺女，亲手养，养得跟阿菀似的天天会甜言蜜语，还没有许多人觊觎的。 　　这份期待他没有说，可是想着淑妃娘娘与皇帝陛下是心灵上的真爱，怎么也该明白不是？ 　　淑妃娘娘不也口口声声是要个闺女么？ 　　谁知道这份期待到了如今，淑妃娘娘怀胎十月，却只生了一个小皇子。 　　皇帝又不缺皇子，更不缺跟淑妃的皇子。 　　淑妃本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抱着自己的次子，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僵。她觉得自己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了，难道皇子不好么？ 　　当初她说自己喜欢公主，不过是给自己挽尊，因为本以为这是一个公主，因此之前大方一些，叫皇帝习惯了就好。然而这三天三夜的挣扎，差点儿要了淑妃的命去，等到了如今，皇帝竟然还口口声声想要公主……淑妃默默地闭了闭眼睛，忍耐着挤出一个微笑。 　　皇后也在一旁，她不能叫皇后看了笑话去。 　　“陛下，十皇子生得倒是极好。”皇后笑着说道。 　　她觉得淑妃笑容僵硬，不过对淑妃也没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 　　人家生了一个皇子，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还好吧。”才下生的小婴孩儿能好看到哪里去呢？跟一只小猴子似的。 　　不过皇帝对自己与淑妃有信心，想想七皇子就知道了，那生得漂亮得跟仙人似的，为人也多了几分仙气儿，常常喜欢一个人在宫里待着。皇帝一想到这里嘴角就抽搐了一下，只觉得七皇子从前还好，还有几分人气，只是打从这一年越发有超凡脱俗的气质，若不是时常还能跟他父子情深，皇帝都得以为七皇子看破红尘了呢。 　　“罗贵妃呢？”皇帝看了一圈儿，好奇地问道。 　　皇后沉默了片刻。 　　她还是想不明白，皇帝心心念念想叫自己后宫里的嫔妃和睦相处，生孩子也在一起围观是个什么想法。 　　天下大同？ 　　“阿菀病了，她在宫里照顾阿菀，也恐过了病气儿给淑妃，因此才没来。” 　　“她自己的身子骨儿本就不康健，怎么照顾阿菀？阿菀怎么又病了？”阿菀刚开年那会儿养得精心，因此冬天里虽然病了几次，可是却并没有如同往年在边关频繁。 　　只是皇帝没有想到，他都以为阿菀的身子骨儿好些，甚至熬过了炎热的盛夏，如今都已经是深秋，虽然有些寒冷，可是却并不是苦寒酷热，阿菀竟然又病了。这小家伙儿叫皇帝十分放在心上……这世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会天天有点儿事儿闹出来的才能占据皇帝的心。 　　本分又安稳的，皇帝很放心的，就不怎么在意，毕竟不用担心。 　　可是罗贵妃与阿菀这种三天两头儿生病，病恹恹的得叫人放在心上的，皇帝时间久了，也就放不下了。 　　“也不怪她。”皇后顿了顿，目光慢慢地扫过淑妃，见淑妃垂头，脸色看不清楚，这才收回目光笑着对皇帝说道，“阿菀也是前些时候听说太子妃有孕，心里头欢喜，在东宫热闹了两天，回来累了才病了。” 　　这还没入冬，太子妃突然传在东宫不舒坦，皇后因此命人去给太子妃看病，谁知道看出来的竟然是喜脉。这自然是宫中的一件大事，因太子与太子妃大婚也快一年，可是一直都没有太子妃的好消息。 　　皇后不着急，太子也不着急，可是宫中，起码皇帝是有点儿急了的。 　　他还偷偷儿想要给儿子塞两个侧室，叫太子温言拒绝了。 　　如今太子妃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阖宫欢庆自然是理所当然，阿菀这段时间被罗贵妃带在身边，听见太子妃这样的喜事自然去热闹了两天。 　　回来就病了。 　　皇帝顿时心疼得直抽气儿，抱着十皇子犹豫了一下，放在淑妃的枕边，转身就要去看望阿菀。 　　“这不省心的小东西！”真气死皇帝陛下了！ 　　淑妃：…… 第157章 　　这狗皇帝，还记不记得谁才是亲生的了？ 　　为了阿菀，把十皇子就这么丢她身边儿了？ 　　哪怕说一句“你辛苦了”也是好的呀！ 　　可是皇帝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匆匆地走了。 　　淑妃哪怕知道，皇帝最近都只会留在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块儿照顾十皇子，去看阿菀也不过是看看就回来，可是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憋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见皇帝匆匆走了，只留给自己一个十分挺拔的背影，许久之后抱着十皇子对皇后道谢，毕竟她挣扎着生下十皇子的这几日，皇后的确跟着皇帝一直都在忙碌。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皇后也不会留下来，她温和地看着对自己十分恭敬的淑妃，和声说道，“既然十皇子已经平安出生，我也已经功德圆满。淑妃，你好生歇息，陛下晚上还会来看你。” 　　她目光柔和，淑妃在这一刻只觉得皇后仿佛看破了自己的心。 　　十皇子是早产。 　　本来十皇子还得月余才出生，那才是太医给掐算的日子。 　　可是那个时候，听说太子妃有孕的消息，淑妃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激荡。 　　她本以为太子妃不会这样早有孕，毕竟她听说东宫之中太子妃独宠，可是这么久太子妃依旧没什么动静。 　　那个时候听见太子妃有孕，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早产了。 　　淑妃抱着自己的十皇子，许久之后对皇后羸弱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一片关切之心。若是娘娘见到太子妃，也请替我对太子妃说声恭喜吧。我如今要坐月子，在宫中不能动，太子妃这样的喜事，我却不能当面恭喜，真是遗憾极了。” 　　她虽然早就对皇后不满，毕竟，若不是当日皇后对皇帝提及罗贵妃上位，那如今她身为皇帝心爱的心上人，又生育了两个皇子，无论是私情还是有功，都堪配贵妃之位。甚至她才是最有资格晋封贵妃的那个。 　　至少比罗贵妃名正言顺多了。 　　可是如今罗贵妃占了那位置，淑妃自然不能再封个贵妃。 　　若是可以，淑妃本希望皇帝心血来潮，封自己个皇贵妃。 　　可是看皇帝的那意思，想必是不肯的。 　　皇贵妃就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今太子地位稳固，要命的是太子妃在这个时候有孕在身，皇帝不可能会叫其他嫔妃与皇后之位那样接近。 　　皇帝真爱她，可是却不会伤害皇后这个发妻。 　　因想通了这些，淑妃看起来更加温顺而善良，皇后也只是笑了笑，这才叫人好生服侍淑妃，自己往罗贵妃的宫中有些担忧地去了。 　　她进了罗贵妃那总是十分奢侈豪华的宫殿，就听见里头出来软绵绵的声音，走进去就看见罗贵妃正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显然是叫自家外甥女儿给累得不轻，一旁，躺在被窝里的一颗胖团子正没有力气地和坐在身边的皇帝说话。 　　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一脸严肃的河间王世子。只是河间王世子此刻正耐心地垂着手里的一个小碗儿，仿佛是在给汤水吹凉。这个时候皇帝与阿菀就在说话。 　　“原来是个皇子。真是可惜啦。”阿菀声音细细地说道。 　　“可不是。朕本以为是个公主，到时候也养得跟你似的才好。” 　　“我可是独一无二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养出来的团子。”虽然是在病中，不过胖团子依旧是好骄傲自信的那一只，见皇帝大笑了起来，她伸出胖爪子抓了抓皇帝的手指，小声说道，“可是皇子也还好。陛下不就是想要皇子么？若还是个与七皇子一样儿的皇子，那多好看啊。”这团子念念不忘七皇子的美色，皇帝这才一愣，若有所思地说道，“朕刚刚倒是没有见到七皇子。” 　　“我倒是看见了。”皇后笑着走过来，摸了摸阿菀的额头，松了一口气。 　　“娘娘，我没事儿，只是贪凉，吹了风。”阿菀急忙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她之前在东宫撒欢儿开心，恭喜了太子又恭喜太子妃的，因此一身汗，等回了罗贵妃的宫里，因为太热了些，偷偷开了一点窗户，吹了几缕凉风。 　　“下次可不要这样任性了。”皇后温声说道，“叫人多担心。”虽然阿菀生病已经是常态，可是怎么可能不会叫人担心呢？ 　　皇后担心得不得了，若不是太医要太子妃静养，太子妃都要来看看阿菀了。她看着阿菀乖乖的，此刻萧秀吹凉了药，喂给阿菀喝，这胖团子一声不吭地把闻起来就苦得不得了的汤药仰脖儿就给喝了，萧秀还从一旁取了帕子来给阿菀擦嘴角，这才回头看了罗贵妃一眼。 　　“怎么是阿秀照顾阿菀？”皇帝这几天忙着淑妃早产，天天和皇后泡在淑妃的宫里听淑妃的惨叫，见萧秀把阿菀给照顾得这样好，不由好奇地问道。 　　“这些日子都是世子在照顾阿菀。我就是在一旁看着。”罗贵妃虚弱地说道。 　　皇帝忙问道，“你没有累着吧？”可别把贵妃累坏了。 　　“我哪里有挨累的机会。都是世子上上下下，打理得十分周全。”罗贵妃真是服了河间王世子了，小小的一只，只比阿菀大了那么两三岁，自己还是一只团子，可是却能把罗贵妃宫里的宫女儿使唤得团团转，比贵妃娘娘还能干些。 　　她本就是个纤弱的脾气，见萧秀能干，索性就叫宫女们听萧秀的话，自己就守着阿菀。萧秀本就年纪小，不同于那些成年的不好在宠妃宫中住的成年皇族，因此跟阿菀睡一张床，天天在一块儿。 　　“阿秀真是打小儿就能干。” 　　萧秀听到皇帝的称赞，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应了，顺便又从一旁取了一碗甜甜的八宝茶来给阿菀喝。 　　“多吃两颗枣子。可以补气血。”他还认真地说道。 　　“吃了。”阿菀听话地点了点头。 　　“真乖。”萧秀一脸严肃地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当做奖励。只是见阿菀这一病了一场似乎又消瘦了许多，小脸儿也变得苍白了几分，他摸了摸阿菀的小手，轻声说道，“等病好了，我给你多补补。” 　　他并不说希望叫阿菀往后注意别再生病，因为知道生病这样的事也并不是阿菀的意愿，因此绝口不提。倒是罗贵妃，撑着侧脸靠在一旁看着萧秀照顾阿菀，美眸潋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十分唏嘘。 　　“我看阿秀对阿菀倒是极好。” 　　“是么。”这话，夏天那会儿皇后也这么说过，如今皇帝也这么说，这莫非是帝后心有灵犀？ 　　罗贵妃不置可否，依旧看着阿菀和萧秀腻歪在一块儿，随口就说道，“他们这也算是青梅竹马，倒是情有可原。对了，还没有恭喜陛下又添了一个皇子。” 　　淑妃娘娘知道太子妃有孕就早产，也就皇帝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罗贵妃哪怕没有亲眼目睹，可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见皇帝笑得跟朵喇叭花儿似的，罗贵妃心里哼哼了两声，这才对皇帝说道，“到底是陛下的小儿子，淑妃岁数儿也不小了，如今母子平安，陛下有时间多去看望淑妃些吧。” 　　就算她不说，皇帝也肯定会这么做。 　　不如给白莲花儿当个道具，刷一刷善良值。 　　“你对淑妃倒也是一片关怀。”皇帝感慨说道。 　　“我关怀淑妃做什么，我只是见陛下开心，多说两句凑趣儿的话。”当然，刷完了善良值，淑妃娘娘就开始说大实话。 　　只是大实话没人相信，皇帝觉得罗贵妃这是在“善良”。 　　“只可惜不是公主。不过看见了十皇子，朕都在想，若是你给朕生一个公主，那与阿菀是表姐妹，定然像极了。” 　　皇帝握了握罗贵妃的手，眼底多了几分温柔，见罗贵妃那张清艳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唯恐叫罗贵妃感怀她不能有孕因此伤心，急忙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你不必十分忧愁，儿女都是缘分，无论怎样，朕都会护着你。只是若是有缘，朕还是希望有一个能如同你与阿菀一样的公主。” 　　狗皇帝这话莫不是想叫贵妃娘娘又开始侍寝呢？ 　　罗贵妃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没有想到，淑妃这都生完了，马上就要王者归来跟皇帝再次甜甜蜜蜜，皇帝竟然还要来找自己生孩子。 　　她咳嗽了两声，顿时无力地靠在了软塌上。 　　贵妃娘娘觉得自己是真的非常头疼。 　　“陛下的心意，臣妾明白。”罗贵妃许久之后，对皇帝露出一个柔弱可爱的笑容，对皇帝温柔地说道，“只是臣妾想，与其生一个如阿菀与臣妾这样柔弱无助的性子，倒不如仿佛我姐姐那般才叫可靠。只可惜，臣妾无福。”她默默地捧住了心口，软软倒在了软塌上，看了一眼呆呆地捧着小碗儿看着自己的那只胖团子，美眸一转，哀叹地说道，“真是把臣妾累坏了。” 　　她倒在软塌上，奄奄一息。 　　阿菀抱着自己的小药碗，看着自家姨母，抽了抽胖腮。 　　她家姨母这段时间除了陪着她，天天吃得好睡得好的，竟然恶人先告状，说她累了。 　　更何况，她柔弱些怎么啦？ 　　她娘亲虽然可靠，可是却有一点不能跟阿菀相比。 　　她娘一杆银枪动八方，天下皆知的巾帼英雄，身边被白莲花簇拥，自己却当不成白莲花儿。 　　遗憾，太遗憾了。 　　不当白莲花的人生，是多么不圆满的人生哟。 第158章 　　胖团子为自家娘亲遗憾了一下，就继续愤愤不平，哼哼唧唧。 　　她拉着皇帝的手，问是不是还把她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基于淑妃娘娘生的是个皇子而不是一个公主，胖团子目前独一无二，因此渣渣的皇帝难得没有渣掉旧团子，拍着胸脯儿指天跟阿菀发誓，自己的心尖尖儿还是她。 　　当然，皇帝大概跟很多的美人儿都这么发过誓，胖团子本着一颗宽容的心，相信了皇帝这一次。 　　皇帝表示要跟罗贵妃生个公主的主意就这么被忽视过去了。 　　阿菀觉得自家姨母有点太过一根筋。 　　罗贵妃仿佛很不愿意提起孩子的事儿。 　　不过无论是怎样，罗贵妃还是她心里最爱的人……之一，因此阿菀觉得，就算罗贵妃不想给皇帝生孩子也没啥。 　　皇帝那么渣渣，儿子闺女的那么多…… 　　反正以后，她肯定是会给她姨母养老啦。 　　皇帝的私库她都已经扒拉了好几遍了。 　　“歇着。”见阿菀趴在被窝里咬着手指头在盘算什么，小身子在被子底下凸起了一个小包包，最近都住在宫里的萧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在怀里要求是休息的时间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陪着阿菀，阿菀觉得抱着萧秀虽然也很稚嫩，可是却热乎得不得了的身子很舒服，小声儿问道，“表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好大的麻烦？”她总是在生病……这次生病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很快就要入冬，每次季节变换，阿菀总是会生上一两次小病。 　　这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你不麻烦。”萧秀认真地说道。 　　“可是你要照顾我，都不能去读书，不能练武，什么都不能做了。” 　　“那是因为在我的心里，这些都比不上你重要。” 　　而且，萧秀就想，如果自己真的很能干，那在照顾阿菀之外，也可以去读书练武。 　　现在耽误了功课，都是他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胖团子看着自家表哥惊呆了。 　　这甜言蜜语的……她家表哥以前不是这样儿的呀！ 　　“一次两次还好，可我如果以后总是生病，那你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陪着我了。”阿菀蹭了蹭萧秀的脸小声儿说道，“我总是拖累人。以前拖累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回到京都，还要叫老太太，叫家里人都操心。” 　　她从来不愿意在长辈们的面前说起这些，因为她知道，如果叫长辈们知道自己的心情，她们一定会很难过，甚至她爹爹和娘亲还会很自责，因为那一年母亲怀着她去沙场拼杀，因为这样，她的身体才会这样坏。 　　她一点都不怨恨母亲生下自己的时机不对，叫自己从此会多病一生。 　　因为她觉得，母亲能生下她，这真的已经太好了。 　　她也不愿意母亲因为这件事伤心而难过，她其实很感激母亲，叫她又一次拥有生命，她也很爱自己的娘亲还有爹爹，不想叫他们为自己日日费心。 　　她希望自己能够每天都快快乐乐的，然后叫长辈们都不要再为自己为难操心。 　　可是明明是这样，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和萧秀说一说自己心里的话。 　　“病了的话，会叫家里人劳神。我这次生病，姨母就很累，她很担心，却什么都不说。” 　　罗贵妃的这个寝殿里只住着阿菀和萧秀，此刻也没有宫女服侍，因此阿菀抱着默不作声的萧秀小声儿说道，“我不想生病，不想叫家里人为我忙碌。还有表哥，你现在这样照顾我，把我惯坏了就不好了。”她如果依赖萧秀怎么办呢？生病是一件会叫人心灵变得软弱的事，如果萧秀以后不愿意陪着她了，那阿菀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难过。 　　“我一直都陪着你。”萧秀认真地说道。 　　“我不能那么做。霸占表哥，叫你除了我什么都顾不上是不对的。”阿菀小声儿说道。 　　萧秀安静地看着缩成一团的这颗团子，没有说什么，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 　　“我知道。大家都不会嫌弃我。是我自己不愿意叫大家为我费心。”家里人那么爱她，怎么会嫌弃她，丢下她呢？可是阿菀自己心里是过不去的。 　　她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萧秀把她往怀里塞了塞。 　　“你想多了，这样会不开心。”作为一只团子，天天开开心心没良心得多好。萧秀不喜欢阿菀变得这样难过，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她抱在怀里，叫她知道自己也是她的依靠。 　　两个孩子就这样睡了过去，之后这个话题也再也没有被提起，阿菀病好了以后，又是一只天天眉开眼笑的团子了。至于什么忧愁难过，那都是天边的浮云。她还主动去跟皇帝见了一面，顺便在皇后的宫里见着了皇帝带过来的十皇子。 　　十皇子小小一只，也没有什么早慧什么的，窝在皇帝的怀里也没有什么十分厉害的举动。 　　皇后也笑着看了看十皇子。 　　叫她说，十皇子看起来不及七皇子温润好看，轮廓更鲜明些。 　　不过显然在皇帝的眼睛里十皇子生得还不错，见皇后微笑，也逗弄十皇子，他想了想就笑着说道，“淑妃跟朕说，这段时间她照顾十皇子十分劳累，难免忽视了七皇子几分。也不知道七皇子最近可好，朕怎么没听他去见过淑妃？” 　　他这样询问，皇后便笑着把逗弄十皇子的手给收回来对皇帝笑道，“七皇子这是大了，知道规矩了。淑妃如今在坐月子，他如今已经不是个孩子，就算想见弟弟，又怎么能闯进去见自己的母亲呢？淑妃生产那日，七皇子也是在的，只是陛下没有见到。” 　　“朕还真是没见到。”皇帝一愣说道。 　　“且淑妃大概是那时睡了，宫人没有通报。七皇子去淑妃的宫里几次，想要见见弟弟，只是淑妃大概正歇着，并没有把十皇子给抱出来。” 　　“这些奴婢是怎么回事？七皇子想见弟弟，难道还得问过她们？” 　　哪里是要问过奴婢，分明是淑妃本不愿意叫七皇子见十皇子。 　　皇后心里生出几分疑惑，总觉得淑妃这拦着七皇子的样子仿佛是怕七皇子把十皇子给吃了似的，笑着摇头说道，“都是服侍淑妃的老人儿，许是心疼淑妃如今身子还虚弱。才生产完的女人总是虚弱几分，受不得打搅。且淑妃与七皇子是亲母子，自然更没有什么讲究。因此您看，奴婢们瞒着淑妃，叫淑妃都不知七皇子来过自己宫里，因此还与陛下抱怨，岂不是叫七皇子百口莫辩？” 　　她笑言了一句，皇帝却抱着十皇子沉吟了片刻，叫人把七皇子给叫来。 　　“七皇子想见弟弟，是七皇子手足情深，这可是同母弟。那些奴婢再是老人儿，这也太大胆了些。”皇帝皱眉说道，“仗着淑妃与七皇子温柔仁厚，竟敢要主子的强！朕看不责罚她们，她们日后是要翻了天了！” 　　他的脸色不好看，皇后微笑着说道，“若陛下此时责罚淑妃身边的贴心的宫女，难免叫淑妃心里不自在，且也给其他宫里看笑话。叫我说，陛下只叫人暗中去淑妃的宫中申饬就是，不必打搅淑妃坐月子，也不必叫人看了淑妃的笑话，叫她心里苦闷。” 　　“你总是为朕想得十分周到。”皇帝想了想，觉得皇后为自己想到十分周全，这才觉得自己或许是一时急了，险些伤了淑妃的脸面。 　　淑妃刚生完十皇子就被自己罚了宫里的宫人，岂不是明着叫人看笑话。 　　“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后笑了笑。 　　淑妃想折腾什么，她是管不着的。 　　只是若皇帝重重地责罚了淑妃，来日又舍不得，觉得自己亏待淑妃了，回头还得埋怨她。 　　也算了，左右皇后如今也不在意淑妃是不是挨了皇帝的厌弃或喜爱。 　　她就想平平安安，与皇帝这样彼此互相尊重，哪怕是当做家人一般熬到太子登基也就算了。 　　她笑容依旧温和，皇帝心里更是对发妻的稳重与贤良满意几分，叫了內侍过来叫他们偷偷儿去淑妃的宫中，这才与皇后和病好了王者归来的阿菀一块儿说话。 　　阿菀和萧秀就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十皇子，见他小小的，生得眉眼也有几分细致，都觉得日后这或许不能如七皇子一样美丽脱尘，可是至少也能有男子的几分英俊。正围着十皇子团团转，阿菀就见七皇子从外头进来。 　　他依旧是眉目如画一般的好看，哪怕阿菀知道这是淑妃的儿子，都忍不住小心肝儿跳了跳。 　　“小七过来。”皇帝对七皇子笑着说道。 　　他虽然疼爱十皇子，可是却更疼爱七皇子这样被自己已经亲手养大的儿子。 　　七皇子微微一笑，又温柔又秀丽，走过来给皇帝请安，又给皇后请安，这才看向皇帝怀里的十皇子。 　　他微笑起来眉眼柔软又潋滟，仿佛能生出光辉来，叫阿菀说，这是一个很美丽，美丽到哪怕不是皇子也愿意喜欢他的少年。更何况回到京都都这么久了，阿菀觉得七皇子为人倒是十分安分，也不勾搭女子，更不勾搭男人，平平淡淡地在读书，也不见欺负谁，当然，也没被别人给欺负了就是、 　　早前大皇子还想欺负一下这个看起来比女人还好看的弟弟，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大皇子从此离七皇子三丈远，远远地看见了也坚决绕道走的那种。 　　胖团子想了想大皇子如今得绕路走的名单，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对大皇子的同情。 第159章 　　这家伙最近听说连自家的大皇子妃都压制不住了，大皇子妃占据后宅，哪个姬妾敢冒犯她当场就是一顿好打，哪个奴婢敢不听话，当场就是发卖，因此如今大皇子府里，大皇子妃已经把小日子过得很美了。 　　当然，大皇子依旧是妾侍里说了算的那个，不过他也不敢招惹自己的发妻还有嫡子就是。那么一个怂怂的家伙虽然没啥参考价值，不过到底也是一个皇子，七皇子能杠上他不落下风，也是相当厉害了。 　　因此阿菀对七皇子其实还有一点小敬畏。 　　七皇子显然不知道自己收拾了一次大皇子就被胖团子给敬畏了，看着自己的弟弟，眼底生出几分笑意。 　　“在想什么？”皇帝笑着问道。 　　“儿臣在想，这一次儿臣总该是十弟的心尖尖儿了吧？”七皇子温柔地说道。 　　阿菀：…… 　　七皇子这真是美人爱记仇的典型案例呀。 　　皇帝也沉默了。 　　“朕觉得，朕才可能是你十弟的心尖尖儿。” 　　“父皇连一个心尖尖儿都不舍得留给儿臣么？”七皇子美丽的脸露出几分幽怨，皇帝顿时败退千里。他看了看正哀怨地看自己的胖团子，犹豫了一下对阿菀问道，“你想说什么？” 　　他觉得胖团子总是很会甜言蜜语，谁知道阿菀抱着他的腿仰头说道，“陛下要那么多心尖尖儿做什么？我，我这么胖，一个人就把陛下的心尖尖儿霸占啦。既然七殿下想要，您就给他，给他。”她胖爪子往七皇子的方向送了送。 　　皇后也在一旁笑了。 　　“七皇子到底是兄长，日后也要好生照顾弟弟。”她对七皇子不过是寻常嫡母对庶子的态度，并未十分笼络，却也从不压制排斥，见七皇子对自己微微一笑，也有些清冷，却并不在意，只叫七皇子坐在皇帝的身边一块儿围观十皇子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儿。 　　阿菀的堂弟长生才一岁多，不到两岁的年纪，想当初出生的时候也是阿菀亲眼见过的，她好奇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十皇子，觉得跟其他的小婴孩儿差不多。 　　也没说生出什么三头六臂的。 　　“淑妃这次又生了一个皇子，也是有功了。”皇帝感慨地对皇后笑道。 　　再有功也当不成贵妃了不是？ 　　皇后微微一笑，等着皇帝继续说话。 　　“……朕本想恩封她的娘家一个爵位。” 　　皇后一愣。 　　古往今来，除了后族，是没有妃子的娘家可以恩封的。 　　难道皇帝还想恩封一个承恩公？ 　　那就搞笑了好么？ 　　皇后温声问道，“不知陛下想恩封郑家一个什么爵位。” 　　她的态度平和，皇帝虽然爱重淑妃，也知道淑妃如今膝下两个皇子却只能安居淑妃这个位置有些委屈，可是迎着皇后关切的目光难免有些愧疚，对皇后轻声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爵位。不过是一等子。只是淑妃没有答应，说是无才无德，不敢推恩娘家。”他这话只是为了给淑妃在皇后面前刷一刷好感值，因淑妃如今膝下两个皇子，难免皇后心里会不自在。 　　淑妃也是恐皇后心里不舒坦，因此才坚决地推辞了皇帝的恩封。 　　想到淑妃懂事，尚在月子里就挣扎着央求他，说是不愿给皇后添堵，皇帝的心里也多出几分柔情。 　　爱妾这么懂事，当然要在皇后面前给她卖好儿，叫皇后知道淑妃是这样为她着想。 　　皇后却只是微笑了起来。 　　“臣妾有什么不自在的。郑家被推恩，不过是陛下看在两个皇子的份儿上。淑妃未免多心了。我虽然并未贤德如同前朝贤后，却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阿菀就坐在一旁呆若木鸡。 　　她觉得这一刻，皇帝真是一个大傻子。 　　先不说他想要推恩淑妃娘家没成功还来告诉皇后是个什么狗屁操作了，就说淑妃娘娘就被皇帝陛下给卖了啊。 　　淑妃大概也想不到，自己“恐皇后娘娘心里不舒坦”这种话能叫皇帝告诉了皇后。 　　这简直…… 　　淑妃往后若是叫皇后给弄死，狗皇帝也怨不了旁人，只能怪他自己来的。 　　七皇子垂头摸着十皇子的小脸蛋儿，听见皇帝说了这些，抬眼微笑，笑若竹林里的风，又优雅又清新，反正叫人觉得心里头可舒坦了，他柔和地说道，“母妃推辞郑家的爵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母妃如今尚在养身，因此连这推辞之言都不知该如何对父皇说起。” 　　他顿了顿，把十皇子抱在怀里，侧头对皇帝和声说道，“儿臣想，母妃只是不知该如何与父皇推辞爵位。叫儿臣说，郑家本就是庸碌之家，与父皇，与社稷无功，就算是为两个皇子的母族，可是我与十弟又不是郑家生的……” 　　皇帝一愣，笑了起来，显然觉得七皇子这话说得俏皮。 　　七皇子却只是柔和地笑了笑。 　　“既然郑家并没有什么功劳，就算封爵，也为人不服。更何况郑家颇有些得志猖狂，从前仗着母妃与我就敢在宫中闹事，若封爵，怕是更要嚣张。叫儿臣说，母妃推辞了倒是好事。儿臣知道父皇宠爱我与十弟，不过日后封了我与十弟就好，何必推恩郑家。” 　　七皇子对皇帝眨了眨眼睛，那姿态十分美丽。 　　皇后微笑着看了七皇子一眼，心里微微点头。 　　七皇子虽然为人有些清冷，可到底是个明白人。 　　可是淑妃…… 　　她沉吟了片刻，却没有多说什么，却也懒得提淑妃一句了。 　　什么叫恐皇后娘娘心里不舒坦。 　　枕头风吹到皇帝的耳朵里，淑妃这颗心也太大了。 　　难道当真是想要有所图谋？ 　　“你说得很是。就算要封，也该封你与十皇子。不过你们兄弟如今还小，等日后出宫之时，朕再封赏你们。” 　　皇帝这次心血来潮要恩封郑家，其实就是因淑妃的位份已经不能存进，因此想要叫淑妃心里高兴一下。不过见众人都推辞，最推辞的就是淑妃，他也知道自己若这样做难免被人诟病，说句不好听的，没准儿回头有那铁面无私的御史大人就敢在朝中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什么的。 　　他因此将这件事按捺住，不再提及。 　　皇后自然也乐得不提。 　　只是阿菀就觉得后宫这是刀光剑影的，叫人心里总生出几分畏惧。 　　她虽然病好了，不过因恐在宫中生事，也不愿意多靠近十皇子，等过了这一天就匆匆地回了家里，想着最近不要进宫，顺便竖着耳朵听宫中的事，发现十皇子没有在宫里病了一场被自己过了病气儿的消息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淑妃娘娘的枕头风厉害，暗地里就能使绊子那种，还叫人百口莫辩。就比如淑妃的一句“皇后娘娘心里不舒坦”，若皇帝没有大咧咧说出来给皇后表白，若是皇帝只天天留在心里满满琢磨，那对皇后怎么也得多心几分。 　　她觉得自己也得小心点儿，等自己健健康康的了，才好去宫里玩耍。 　　不过她从宫里回来，整个人掉了一圈儿的肉，看起来不那么胖嘟嘟的，太夫人看见顿时心疼无比。 　　“阿菀这遭罪遭的。”太夫人就对河间王妃叹息说道，“亏的你把阿秀送去宫里，不然我只有更担心的。” 　　河间王妃之前送了萧秀去宫里照顾阿菀，如今听到太夫人对自己说这个，不由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阿菀的脸，抹了一把觉得不如从前水润，心里也只有心疼的份儿。 　　只是她不动声色，只问了一些宫中皇后与罗贵妃的安康，听见阿菀看见十皇子了，她笑了笑温声问道，“十皇子可还好？”她对十皇子没什么感觉，不过是随口一问，阿菀也就是随口说道，“还好。叫淑妃娘娘养着呢。” 　　阿菀觉得最近自己身边知道的人有身孕的好几个。 　　不说如今已经生了十皇子的淑妃，就说阿菀身边太子妃与阿琪都有孕，柳氏都已经生了。 　　柳氏生了一个闺女，在韩国公府里排行第九，都该成一声九姑娘。 　　只是如今柳氏和韩国公正因九姑娘在太夫人面前扯皮呢。 　　太夫人要孙女不要妾侍，只要把九姑娘抱回府里养，可是柳氏哭着喊着“母女情深！”“骨肉分离天理不容！”什么的，就是想要跟着一块儿回来。 　　如今太夫人恼了，索性连孙女儿都不要了，叫柳氏就在府外慢慢儿养，她不管了。 　　阿菀也是之前因这件事，韩国公在太夫人面前几次央求，闹得心里烦才进宫去的。 　　如今她都回来了，也在宫里住了好久，见太夫人的房里依旧如同从前，没有什么才出生的婴孩儿用的东西，只有一只小堂弟长生趴在炕沿儿对自己目光炯炯就知道，柳氏怕是没落好。 　　她不肯把九姑娘送回来，那太夫人就真的不要了。 　　这样想起来，叫阿菀说，虽然跟着生母的确不必有骨肉分离的苦痛，可是若日后都留在外头，那她这个堂妹往后的前程怕是都要受到影响。 　　她心里闪过了这些想法，只是却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扑过去先跟自家堂弟蹭来蹭去一会儿，这才跟长辈们请安说话儿。 　　河间王妃见胖团子无忧无虑可开心了，笑眯眯的没说什么，只是等晚上从韩国公府出来，在车上，这才握着板着脸一脸严肃的漂亮儿子，柔声问道，“阿菀这一次生病，我叫你在宫里照顾她。阿秀啊……你阿菀表妹日后会常常生病，若是总是叫你照顾她，你会不会觉得不愿意？” 　　若儿子把阿菀生病当成麻烦不愿意照顾，那她怕是不能叫萧秀迎娶阿菀。 　　不然阿菀日后怕是要受委屈。 　　萧秀一愣，仰头看了河间王妃一会儿。 　　“我愿意照顾阿菀。她不是麻烦。” 第160章 　　见萧秀这样斩钉截铁，河间王妃才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她疼爱阿菀，也疼爱自己的儿子。 　　两个孩子往后情投意合，她才会觉得高兴。 　　不然若成了怨侣，岂不是又坑儿子又坑侄女儿？ 　　“你要记得今日的话。男子汉，说过的话就不能改变，不然只会叫人看不起。”她温声说道。 　　“母亲放心，我不会变。一辈子都不会变。”萧秀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拉扯了一下河间王妃的衣摆。 　　“母亲，不如把阿菀接到王府里，我每天都能照顾她，习惯了更好。” 　　阿菀如今时不时地来河间王府住两天，虽然胖团子觉得足够了，可是萧秀却觉得远远不够。他还是喜欢每天和阿菀都能见面，朝夕相对的日子，而不是板着手指头数着阿菀什么时候再来王府做客……阿菀怎么会是客人呢？ 　　萧秀垂了垂自己的眼睛，一双小手拧着自己的衣裳，心里突然有点不高兴。 　　阿菀不是客人。 　　她是河间王府的小主人。 　　跟他一样。 　　“老太太，我可想你了。”河间王世子正想着自家胖团子的时候，胖团子正围着太夫人打转。 　　只是她最近不是从前那样圆润，太夫人心疼还来不及，哪里想叫她围着自己打转呢？太夫人和韩国公夫人一叠声地叫人去做滋补的膳食，唯恐阿菀继续这么瘦了。阿菀也摸了摸已经瘦下去的小肚皮，觉得自己最近的确吃了苦头。 　　她软软地枕在太夫人的手臂上，听太夫人给自己慈爱地说话。 　　等韩国公府里的事说完了，阿菀就问了阿琪在英王府如何了。 　　韩国公夫人听了就忍不住笑了。 　　阿琪虽然尚未生产，不过英王府却把她护得好好儿的，又因明仪郡主坐镇英王府，因此没人敢给阿琪不痛快。 　　阿琪这一胎胎相不错，养得也用心，韩国公夫人惦记闺女时常去看，此刻带着几分笑意地对阿菀说道，“太医给你姐姐看了，说往后你要有个小外甥。阿菀，等你姐姐带着你小外甥回来就知道了。”虽然阿琪说得敞亮，也一向都不在意，然而韩国公夫人却依旧希望长女先生个嫡子。 　　反正阿琪还年轻，往后也还是要生的，若当真喜欢闺女，等生一两个儿子以后再说闺女的事儿也不迟。 　　韩国公夫人叫没儿子给折磨得怕了，因此格外希望阿琪的每一胎都是儿子。 　　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这个小姨母也就算了，只是我一想想，往后小外甥问长生叫舅舅，就觉得有趣极了。” 　　长生现在也才周岁才过，还没有两岁，软乎乎地趴在床上，可是却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即将成为威严的舅父大人了。胖团子伸手摸了摸这只趴在自己腿上的堂弟，垂头吧唧亲了一口，却见小堂弟仰头，撅了撅嘴巴，显然是要求再亲一口。 　　两只团子顿时蹭一块儿去了，韩国公夫人听着阿菀这样幼稚的话，也露出几分无奈。 　　“虽然长生年纪小，不过辈分大。”她笑着说道。 　　“这也好。日后长生也有个伴儿。”太夫人微微颔首说道。 　　只是她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韩国公府最近除了韩国公折腾，别的事儿倒是不多，阿菀可算是没想再从韩国公府里跑出来到处溜达。她一则养身子，一则也是因最近京都之中最火的就是皇帝宠爱的淑妃娘娘生下十皇子的消息，还有太子妃有孕之事。 　　阿菀不怎么喜欢听外头的那些八卦，因此只留在家里，好容易养了一个多月，重新养得白白胖胖的了，揽镜自照，发现自己还是一朵儿娇艳欲滴的胖白莲，这才得意洋洋地王者归来。 　　作为复出的第一站，胖团子没选择宫里。 　　皇帝陛下最近正忙着给太子塞小妾呢，阿菀可不愿意进宫去听皇帝和皇后的各种“朕觉得这美人不错……”“美人的确不错，不过臣妾瞧着生得仪态寻常，还是算了”等等等的你来我往。 　　她觉得够够儿的了，因此觉得自己应该先去看望太子妃，因此寻了一天，她打扮得格外漂亮，大红小衣裳穿着，美滋滋地去了太子妃的宫里。太子妃的面前正坐着一位一脸严肃的夫人，胖团子滚进去的时候看见了，急忙给这位夫人问好。 　　她又看见下方坐着已经圆润了一些，少了许多从前的枯瘦的大皇子妃，也急忙行礼。 　　胖团子一本正经地扭着小身子行礼，嘴里念念有词，什么“给请安啦”，喜气洋洋的，大皇子妃看见了就觉得心里头欢喜。 　　虽然说韩国公府有个不省心的阿恬，韩国公府的其他姑娘大皇子妃也很少见到，不过她倒是很喜欢阿菀。 　　见阿菀走过来，她伸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身子，发现还胖嘟嘟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温声问道，“我听说你前阵子在宫里病了？如今可还觉得不舒坦？” 　　她这样关切，阿菀见太子妃与身边的那位神情庄肃的夫人也看过来，急忙拱爪给大皇子妃道谢说道，“多谢您的关心，我都好了。且您看看，这胖嘟嘟的小肥肉……反正我现在身子骨儿还好，还好。”她谦虚地四处拜了拜。 　　“你来了才好。这月余不见，我十分担心你。” 　　“太子妃叫人送来的补品还有好吃的我都看见了，我知道太子妃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我也天天念着太子妃，可想太子妃了。”胖团子又急忙谄媚太子妃，完全不以自己谄媚巴结太子妃为耻，反而觉得自己抱住大腿很光荣，甜甜蜜蜜地挤在太子妃与大皇子妃的中间左拥右抱。 　　她一只红彤彤的胖团子左右逢源，左亲亲太子妃，右亲亲大皇子妃的，太子妃下手的那位夫人虽然脸上严肃跟教导主任似的，不过眼底却多了几分笑意。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阿菀就听说前朝的左都御史老大人铁面无私，是个黑脸英雄，如今想来，太子妃这位亲娘，左都御史夫人也同样是个严肃的性子。 　　不过虽然严肃，却并不迂腐，没说看什么都不顺眼的那种，虽看不惯皇帝有点独宠淑妃，不过这位夫人对阿菀这种胖团子却格外纵容。 　　这就叫有眼光。 　　“既然都好了，为何不来看我？”太子妃还在笑着对阿菀问道。 　　“虽然前些时候好了，只是得养好了身子，肯定自己一点儿都不会生病了再来看太子妃。太子妃如今是有身孕的人，我也要精心一些。” 　　阿菀一只小肥爪握着太子妃的手，另一只胖爪子勾住了大皇子妃的衣带。说起来，太子妃居于东宫，进来看望一次十分不容易，倒是大皇子妃，虽然顾及韩国公府不能亲近往来，不过与阿菀比较看看，还是来往得多些。 　　因此大皇子府里，大皇子怎么苦逼了，阿菀全都知道。 　　她都把这些当乐子，时常在自己悲苦的时候拿出来想想。 　　想到大皇子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阿菀就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这种盼着妻子死了去跟别人勾搭的渣渣，怎么苦逼阿菀都不觉得足够。 　　“你啊。我没这样娇弱。”太子妃笑着说道。 　　“您没这么娇弱我知道，可是我只唯恐对您不经心。太子妃，我心里都是你，因此不由自主的就十分往心里去了。”阿菀的小嘴巴仿佛抹了蜜，哄得太子妃心里十分欢喜，就算是最近因宫里皇帝处闹出来的那些破事儿也觉得不在意了。 　　她真是想不明白，皇帝是赐侧室有瘾还是怎么地？自己宠爱美人也就算了，反正皇后和罗贵妃如今都佛了。可是皇帝陛下不仅自己享用，还时常要往太子的嘴里塞，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太子妃深知太子的心意，也知道太子不会给自己添堵，可是皇帝这一出出的真是气死个人。 　　偏偏皇帝还觉得这是满腔父爱…… 　　父爱爆棚，唯恐好儿子吃不好睡不香的皇帝陛下大概没发现，最近太子都不怎么爱在他面前出现了。 　　不过正是因此，她才请了母亲来东宫解闷，没想到大皇子妃与阿菀都来探望自己，如今亲近的人都在，太子妃的心里也轻松欢愉了几分。 　　左都御史夫人虽然看起来十分刻板，不过也不是那种叫太子妃贤良淑德，把太子往别的女人的房里推的性子，如果不是左都御史老大人还是个读书人很要脸，都恨不能亲自来东宫里帮闺女瞧瞧有没有野心勃勃的小妖精什么的。 　　这谁生的闺女谁心疼，谁愿意叫闺女去分享自己的夫君呢？太子妃这个位置固然是个荣耀，不过也十分坑爹。反正左都御史打从那时候皇帝赐婚，默默地躲在书房里偷偷骂了皇帝很久。 　　他本想当初给自家闺女寻一个自己的学生，日后也走读书人仕途，被自己提携，顺便在老岳父火眼金睛之下不敢对不住自家闺女的年轻人来着。 　　太子妃这个位置不好坐，傻子都知道，左都御史夫人如今来了东宫，自然只为了叫太子妃不要生气。 　　如今见太子妃笑了，左都御史夫人这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看向阿菀。 　　胖团子一笑露出一嘴小白牙，天真烂漫，可见在家中无忧无虑。 　　这么说，韩国公府大概不像传闻中那么坑？ 　　想到了自家还有一个小女儿，如今才十四，正是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左都御史夫人看见胖团子这纯良可人，目光清澈的小乖乖，也可见韩国公府家风几分，心里莫名一动。 　　阿菀这小姑娘……听说是有两个兄长的吧？ 第161章 　　阿菀就觉得眼前这位夫人看自己的目光，仿佛自己是大大的金子。 　　她抖了抖小身子，往太子妃的怀里挤了挤。 　　这眼神叫团子怕怕的。 　　“母亲？”太子妃也察觉自家母亲看阿菀的目光不对，并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得很的样子。她想了想，顿时就想到了什么，一时忍笑，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却没有多说什么。 　　叫太子妃说，韩国公府除了韩国公在的长房十分之乱七八糟，说起来，二房和三房都是极好的，不仅长辈和气，就连家风也很好，韩二与韩三都是不纳妾的，她听说韩二太太卧病在床日久，可是韩二身边却依旧没有妾侍。 　　这当然不是韩二自己说的。 　　韩二疯了才会在外标榜自己身边没小妾棒棒的。 　　这都是二太太的娘家感动得不得了，在外炫耀的结果。 　　当然，炫耀一下也蛮好的，至少韩二绝世好男人，跟韩四守着生不出孩子的明仪郡主一块儿成为了京都的美好传说。 　　想到韩二膝下的独子韩潇年纪与自己的妹妹差不多，阿菀所在的三房也是有两个哥哥，太子妃勾了勾嘴角，觉得胖团子帮自家哥哥们解决了老大的问题了。 　　就这么一只胖嘟嘟每天眉开眼笑的团子开开心心地走出去，女眷们不都得觉得韩国公府十分和谐？若不是太子妃早前听见了大皇子妃与阿菀的一二谈话，她还以为韩国公府是个人间仙境呢。只是她并不预备对韩国公府出了那么一个阿恬就闹出来，如今只当做不知道，大皇子妃与阿菀也并未察觉什么。 　　不过太子妃想想，自己的妹妹还是与韩国公府二房联姻更合适。 　　她家乃是书香门第，听说韩家二房的韩潇也是个读书人，想必翁婿一块儿说话的时候，不能没啥共同语言。 　　然而这些心事自然不能当着阿菀的面儿说，太子妃今日心情不错，只当做没有看到，拉着阿菀说有趣的话。 　　她喜欢听这小家伙儿奶声奶气地说一些傻话，虽然看似狡黠的，却十分天真烂漫。等到了晌午，太子传话儿过来说不回来吃饭，在前头跟几个宗室里的堂兄弟吃，太子妃乐得请母亲与妯娌留下来与自己一块儿用膳。她用了膳之后送了左都御史夫人出宫去，正与大皇子妃和阿菀瞎话家常的时候，听说外头有侍女送来了赵侧妃给太子妃做的一些婴孩儿用的小衣裳。 　　大皇子妃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却笑了笑，叫了侍女进来，且见这侍女的手上捧着的是好几件十分精致柔软，瞧着十分喜庆的小衣裳。 　　“赵侧妃也十分用心，你回去替我谢谢她。”太子妃对那侍女笑着说道。 　　那侍女毕恭毕敬地应了，也不多说什么讨好的话，这才转身走了。 　　“这些衣裳倒是十分用心。”大皇子妃是养着儿子的人，自然看得出这些小衣裳用料都是最好的，只是如今太子妃有孕，听说皇帝时常在考虑给太子几个妾侍。 　　她有些关心太子妃，太子妃见了她的目光也笑着说道，“她是个安分的，从不往太子的跟前凑，因此素日里我也给她几分体面。”赵侧妃生得的确美貌，奈何太子就不是一个对美色与女子十分上心的，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就没有闲心去看其他的妾侍。 　　赵侧妃来了东宫都一年了，硬是没有跟太子在一间屋子里说过三句话。 　　她虽然生得美貌，然而却老实本分，见太子虽然并不宠幸自己，不过给自己的待遇都是侧妃品级之中顶尖儿的，许久之后也就默默地接受了。 　　当庶女的，都有一个惜福的心。 　　赵侧妃想到从前在家里过的小透明的苦逼生活，再想想如今虽然依旧小透明，不过却十分安稳要啥有啥的腐败生活，竟然觉得其实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 　　她也看出太子喜欢太子妃，如今天天抱着太子妃的金大腿，恨不能给太子妃当牛做马。 　　反正太子靠不住，那还是靠太子妃吧。 　　太子妃还听说，赵侧妃的偶像乃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就希望往后有个不错的位份，然后混吃等死，当宫里的米虫。 　　想到这里，太子妃忍不住笑了。 　　赵侧妃倒是个明白人。 　　不明白的，如同没进东宫就出师未捷的那位郑家的阿嫣，也是想仗着自己的美貌兴风作浪，可是又是个什么下场？ 　　赵侧妃这样老实的，就想混个不错的好生活的，叫太子妃说，她还愿意多给赵侧妃几分体面。 　　“那就好。”大皇子妃心说要不怎么说这世上同人不同命呢，大皇子是那么一个王八玩意儿，天天往府里划拉美人儿，叫那些妾侍们一个个养大了心恨不能先搞死她这个正妃。然而太子却为人端肃，连身边的侧妃都这样老实，真是叫人唏嘘。 　　她摸了摸赵侧妃给送来的小衣裳的料子，见都是柔软的棉布，眼底多了几分满意，却不愿再刺太子妃的心，因此只当对皇帝在宫里蠢蠢欲动什么都不知道，低声对太子妃说道，“如今我忙着府里……你去见过淑妃娘娘的十皇子么？” 　　她脸色有些异样地问道。 　　“我如今动弹不能，因此没有见过。只是听说十皇子是个十分讨喜的样子。” 　　太子妃自然也知道淑妃早产的猫腻。 　　怎么她一传出有孕，淑妃就早产了？ 　　话说淑妃娘娘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想要图谋皇位的，都得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心脏，太子妃有孕算什么，就算太子妃生出儿子来，也得无动于衷，继续夺嫡不是？ 　　才听说她有身孕就早产……太子妃心里就漠视了几分。 　　胖团子不知道太子妃心里的复杂，咳嗽了一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对了，阿菀见过，如何啊？”太子妃笑眯眯地问道。 　　“我见了，生得不及七皇子好看。”阿菀的心里七皇子大概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了，不过七皇子跟她不是很熟，她对七皇子也没啥兴趣。 　　见太子妃笑吟吟地听着，她忙得意地对太子妃说道，“不过也算是个好看的小婴孩儿。”她想了想，觉得十皇子除此之外也没有啥出生就口吐人言或者一张开双眼如同星辰日月来的，因此讪讪地吭哧了两声，垂着头说道，“蛮可爱的。” 　　太子妃也笑了。 　　她轻轻地弹了弹阿菀的小脑门儿。 　　“你啊。” 　　“我怎么听说宫中都传说十皇子肖似陛下。”大皇子妃轻声说道。 　　这是宫中的老伎俩了，太子妃笑了笑，和声说道，“十皇子是幼子，陛下自然偏宠几分，因此传出这些话来也无可厚非。” 　　这大概就是淑妃娘娘的仙招儿了，那肖似皇帝，皇帝哪儿有不高兴的呢？日后总是能偏宠十皇子几分。不过这种招数太子妃觉得宫里头大概都要看吐了，哪个皇子出生的时候没有这句话呢？她并未放在心上，大皇子妃也就放了心，这才带着几分笑意说道，“只是说起这位十皇子……如今就有了对家儿了。” 　　“对家儿？” 　　“我家殿下。”大皇子妃笑了笑，柔声说道。 　　太子妃沉默了。 　　她本以为大皇子的对家儿是太子来的，怎么大皇子这样不把太子放在心上的么？ 　　竟然跟一个才出生的小家伙儿当对家儿？ 　　“这是怎么说？”她艰难地问道。 　　“太子妃也知道，我家殿下一向都想做皇子里的第一人的。”反正大皇子是个王八蛋，大皇子妃如今对他没啥感情，就想好好儿地与东宫走动，日后太子若登基，起码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只弄死大皇子，宽纵了自己母子，因此也不在意大皇子如今苦逼的心情，对太子妃细细地说道，“如今十皇子一出生就都传言肖似陛下，陛下也的确更宠爱幼子，难免疏忽了他。因此……” 　　大皇子觉得自己心酸了，被夺去了宠爱，怎么可能不扎十皇子的小人儿。 　　更有甚者，大皇子还听说皇帝意图日后给十皇子与七皇子封王。 　　那个什么……大皇子已经开府很久了，嫡子庶子的一大堆，也时到今日没混上一个王爵，怎么到了淑妃娘娘的儿子们的面前，爵位是这么简单的？ 　　因此大皇子很受伤，躲在家中骂了几天七皇子，又骂了几天十皇子，自己就封了自己是十皇子的对家儿了， 　　阿菀在一旁听得肚子疼。 　　她捂着自己的胖肚皮，忍耐着不要哈哈大笑，却又觉得自己想要彻底忍住好艰难的。 　　太子妃也垂头摸着自己还不见隆起的小腹沉默不语，虽然看起来十分平静，不过肩膀微微颤抖，显然也在默默地忍耐。 　　大皇子妃想到大皇子的种种抑郁，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这么说，大皇兄可见是心里有些不悦的。”太子妃许久之后才艰难地说道。 　　看看大皇子这点儿出息。 　　“我家殿下还想着去陛下面前讨要爵位，也不知道当真不当真。” 　　大皇子妃都觉得大皇子有点蠢得可怜，从前，她那样畏惧他，甚至不敢在他的面前说话，可是当她再次回到王府，手里天天攥着赐婚的圣旨指着大皇子问他敢不敢碰自己一根手指头，大皇子看着她握着圣旨挥舞的手臂直往后退的时候就知道，大皇子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大皇子还真的敢在皇帝的面前抒发自己心中的憋闷。 　　“父皇！”大皇子实在无法忍耐宫中可笑的传闻，见皇帝诧异地看着自己，在他的御书房中霍然而起，怒声道，“什么肖似父皇！我们都是父皇的皇子，哪个不肖似父皇！不肖似父皇那还得了？！” 　　皇帝：…… 第162章 　　皇帝竟然无言以对。 　　这话的确很有道理。 　　可是叫皇帝陛下听得好生气啊！ 　　什么叫不像他的就不是他的种了？ 　　明明，明明皇帝陛下也就是想听听好听的话，有这么难的么？ 　　这世上哪个当爹的不乐意听见别人说一句“像你！”这样的回应。 　　难道还乐意听见“像你是应该的，不像你你就该悲剧了”这种狗屁倒灶的鬼话？ 　　“你胡说什么！”因十皇子出生才刚满月，皇帝其实心里蛮高兴的，因此还在宫中宴饮了几次，注意着没有越过当初太子的待遇，不过是图个热闹开心，谁知道今天一来大皇子就给他泼了一头冷水，这叫皇帝的心里怎么好过？ 　　他气得不轻，见大皇子竟然还敢委屈得热泪盈眶看着自己，顿时指着这蠢货喝道，“出去！还有，别再叫朕听见你用这些话来羞辱你的弟弟！不然，朕不会容了你！” 　　大皇子连十皇子比较得宠这点小事都要来抱怨几次？ 　　皇帝心里怎么可能不恼火。 　　大皇子见自己说了实话，可是皇帝竟然这样生气，也觉得惊呆了。 　　“父皇，儿臣是您的长子，是十弟的大哥，怎么可能不疼爱他。”这小崽子大皇子是没有机会，不然非弄死不可，然而大皇子一向是努力兄友弟恭的，对咬着牙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皇帝虎目含泪，带着几分伤心地说道，“可是儿臣觉得委屈。” 　　他好大一个男人，说着委屈叫皇帝都哆嗦了一下，却还是继续哽咽地说道，“儿臣是兄长，当为皇子们的表率，也当为弟弟们的榜样，可是父皇，您要封十弟与七弟王爵，又有没有想过，若是儿臣屈居弟弟们之下，弟弟们只会看不起儿臣？” 　　他仰头，一滴眼泪悬而未落，很婉转了。 　　皇帝恶心坏了。 　　他沉默着依旧没有吭声，看着面前的大皇子。 　　这幅样子，仿佛是被自己打动了心神，大皇子不由露出了一个坚强的笑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儿臣也为父皇的朝政尽心尽力，可是儿臣直到如今，却依旧没有爵位。” 　　皇帝面无表情。 　　为了个爵位，跑来跟他说“十皇子幸亏像你”…… 　　他沉默地缓缓坐进龙椅里，看着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的大皇子，很久之后，指了指门口。 　　“父皇？”大皇子希冀地看着他。 　　“滚。”皇帝觉得自己没力气生气了。 　　在大皇子身上生气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父皇！”大皇子没有想到皇帝对自己这样无情，顿时惊呆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內侍无声地走进来，越过了正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身为皇长子却被弟弟们压制，甚至君父都不在意自己的大皇子走到了皇帝的身边，低声说道，“给县主的几样儿东西都准备好了。前些时候南边儿进贡的珍珠十分华美，奴婢特意叫人拿了两斛给县主把玩。还有些小颗些的，倒是可以磨成珍珠粉。”他这样低声与皇帝说话，皇帝便微微颔首说道，“这样也好。” 　　他看了內侍拿给自己看的几样东西，含笑说道，“阿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你拿给她玩儿吧。” 　　“是。”这內侍这才敢把这些东西拿下去。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说话的时候，大皇子就在哪里呆呆地看着，见皇帝说起什么“阿菀”的时候目光柔软，本还以为是皇家的哪位县主最近得了皇帝青眼，可是一转眼，他突然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想到了韩国公府那只可恶的，与自己作对了好几次的团子。 　　此刻大皇子的心中无比地复杂。他目光闪烁起来，见皇帝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想要爵位是白扯，突然福至心灵，踉跄地退后了一步，给皇帝施礼之后匆匆地走了。 　　他心里想到了一个大好的主意。 　　只是大皇子却不知道，自己触怒皇帝这件事先在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皇子脱口而出的对十皇子肖似皇帝本就是应该的这种话，简直叫阿菀听着笑死了。 　　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也不要说出来叫皇帝心里不高兴是不是？ 　　听说大皇子狼狈地被皇帝给撵出来了，大皇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太子妃说道，“若是叫他拿了王爵，他恐怕又要耀武扬威，怕是又要与我争执。” 　　大皇子若是得了皇帝宠爱，那肯定不把大皇子妃放在眼里，那就是要了大皇子妃的命了。因此，大皇子妃宁愿大皇子不讨皇帝喜欢，给自己一条活路，也不乐意跟着大皇子风光，当个苦逼的王妃回头叫大皇子给磋磨死。 　　如今大皇子被皇帝给赶走，恐怕最近对皇帝会更多敬畏。 　　若是如此，那大皇子妃手里赐婚的旨意就更值钱了，大皇子肯定不敢对她出言不逊。 　　她这样谨小慎微地活着，太子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我也只盼着日后了。”等她的嫡子长大了，她就能放心一些，过几天轻松的，不必与大皇子你来我往的日子了。 　　不过阿菀觉得够呛。 　　想想安王妃就知道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安王世子长大，可是日子其实一开始也不是那么好过，不然不会那么愿意韩国公府的婚事是不是？ 　　她眨了眨眼睛，却觉得无计可施，除非现在大皇子被穿个越回头变成了一个大好人，大皇子妃才能过上好日子。 　　于是胖团子也在心底捏着胖爪子虔诚地祈祷了一下大皇子不要在皇帝的心里多么得宠，反正只要熬到太子登基，大皇子肯定就没电了。她眨巴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听着太子妃与大皇子妃说话，因太子妃是头胎，虽然也有人教导她要注意什么，然而大皇子妃却更加有心得。 　　她在一旁与太子妃说一些阿菀听不懂的话，可是太子妃听得似乎很用心。 　　阿菀却头昏脑涨的。 　　她有些敬畏做母亲的女子。 　　看着太子妃与大皇子妃脸上的笑容，她缩了缩小脖子。 　　听说生产可疼了，可是做母亲的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却宁愿承受任何痛苦。 　　母亲是这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 　　胖团子在心里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决定等回家以后用自己无限的深情给在远方的亲娘来一封含情脉脉的家书什么的，表达一下自己做闺女对母亲的感激和想念……当然，看在她爹爹这样可怜，等待胖团子的垂怜等待得花儿都凋零，她还是可以分一点关注给她的爹爹的。至于两个哥哥……胖团子想到自己的两个英俊又能干的哥哥，不得不捧着自己的胖腮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有她这样完美的妹妹，真的是兄长们甜蜜的负担。 　　胖团子只担心哥哥们与自己曾经朝夕相对，见惯了自己的美丽，日后怕是天下女子都不能放在眼里。 　　这真是罪过。 　　“这是怎么了？”见胖团子摇头晃脑的，太子妃就笑着问道。 　　阿菀与太子妃一向亲近，就把自己的隐忧对太子妃说了。 　　太子妃为了做个厚道人儿，努力不要笑出声儿来。 　　“你顾虑得对。”见胖团子忧心忡忡，怕日后哥哥们凭着自己的样子找媳妇儿一生孤……太子妃柔和地安慰说道，“不过如今你人已经在京都，你哥哥们不能时常看见你，因此也能将别的女子看在眼里了。快别担心。” 　　“我只担心长久不见，我在哥哥们的回忆里更加美好，到时候可怎么整。”阿菀担忧地说道。 　　太子妃忍了忍笑，这才柔声说道，“像你这样完美的团子，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个。等你哥哥们明白了这个道理，会退而求其次的。” 　　这么完美的团子，的确也就这么一只了。太子妃笑眯眯地摸着阿菀的小脸儿，听着阿菀呆呆地说着她家里的婚事规矩，什么爹娘不管，哥哥们觉得好的才是真的好，虽然这都是胖团子的傻话，然而心里却也有了几分琢磨。 　　她自然也是希望妹妹嫁到好人家儿去的，韩家虽然长房不行，不过其他的几房都没什么毛病。 　　然而阿菀的哥哥如今在边关，离得太远，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恐怕她娘家想要做亲也十分艰难。 　　那就只剩下韩家二房的韩潇。 　　听说功课还不错，只要用心丢给左都御史打磨两年，也会有出息的。 　　而且不必跟着夫君往边关那等苦寒的地方去，就留在京都繁华之处，韩国公府的生活也过得都很好，再有温煦的婆婆。 　　太子妃心里已经是愿意了几分，只是这样看重了谁家的小子，心里就会生出急迫，很担心自家看中的也被别人家看中，被挖了墙角。 　　韩家的好处，太子妃的娘家看得出来，难道被人家看不出来不成？ 　　因心里存了这些想头，太子妃就唯恐韩家二房独子韩潇被别人截了胡，因此几次敦促了家中的父亲与母亲多相看了几次阿菀这个堂兄。 　　阿菀的堂兄韩潇如今在京都书院里读书，埋头苦读的那种，都不怎么回家，是个很能吃苦的。虽然不及长房庶子韩誉聪慧，年少就有才名，可是那句话怎么说的？笨鸟儿先飞……多流点儿血汗就好了，因此昼夜苦读的话，与韩誉的差距还是不大的。 　　而且韩潇又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省心的爹娘，可比韩国公强多了。 　　因此这一天，韩二下朝正准备回家，却觉得自己的手臂一紧，之后，被一只老树皮般的大手攥紧了。 　　他诧异回头。 　　左都御史严肃的老黑脸上，徐徐绽开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第163章 　　这个笑容叫韩二有点怕。 　　那一瞬间，他都被震慑了，以为自己干的哪一件亏心事被左都御史发现。 　　而且老大人还要跟他喝杯茶。 　　因为太怕了，韩二差点儿撒腿就跑。 　　不过等喝完了茶回到家里，韩二就带了几分笑意了。 　　与太子妃娘家联姻，这门婚事其实不错。 　　韩国公府虽然是勋贵世家，可是说实在的，荣耀与爵位都在长房，没别人什么事儿，等日后分家出去，韩二家也不过是寻常显赫一些的官宦之家。 　　这样的人家与左都御史家联姻，不是门当户对么？ 　　韩二厚着脸皮也觉得自己是书香门第来的。 　　而且太子妃如今在东宫一向都有贤德的名声，阿菀回家的时候也时常念叨太子妃，可见左都御史家中的家教很好，太子妃的妹妹总不会有什么错处，因此韩二心里已经十分愿意这门婚事。 　　不过他还是很尊重家中的意见的，先回来问了问妻子，韩二太太自然是喜笑颜开，甚至今日因这喜事都多吃了一碗饭，起来走动了两步，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待太夫人知道的时候，也满意得不行。 　　“若是当真能成，那可真是阿潇的福气。”太夫人笑着说道。 　　跟太子做连襟，若是这都觉得没福气，那就是大傻子。 　　胖团子正在明仪郡主的膝上爬来爬去，抖着耳朵听到这儿，顿时惊呆了。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那天夫人对我笑得可和气了。我还觉得有点怕怕的。她看我的眼神儿就像是在看大宝贝。”胖团子奶声奶气地比划着自己的小胳膊，表示那一天左都御史的夫人对自己笑得特别慈爱，韩二却一下子也想到了左都御史对自己露出的那个笑容。 　　这笑容有点惊悚，他就算是如今都想做亲家了还有点接受不能，因此哼了两声，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对太夫人说道，“只是如今咱们还做不得亲。” 　　“为何？” 　　“阿潇在功名上怎么也得再进一步。”韩二低声说道。 　　就算不能中进士，金榜题名，可是也得当个举人不是？ 　　不然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女婿还能只是一个小秀才啊？ 　　那老大人的心里能舒坦么？ 　　“你这话是实话，所幸咱们两家先有了默契，先暂且将人家姑娘给定下来，别叫人截胡了。”和左都御史家中担心韩潇被人截胡一样儿，太夫人也担心太子妃的妹妹这样抢手也会被截胡。毕竟太子妃的妹妹这种身份也肯定抢手。 　　她想到下一刻还得两年，心底盘算了一下，决定先跟人家家中走动。当然，若是韩潇下一科还是不能中……那这婚事就大概是要够呛了。不过人家愿意有这样一个机会，太夫人也十分满意，笑着对阿菀说道，“这么说，可见人家夫人喜欢你。” 　　胖团子必须是人见人爱的，因此骄傲地扬了扬自己的小脑袋，就趴在明仪郡主的怀里扒拉面前的大珍珠。 　　珍珠滚圆滚圆的，她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弹珍珠玩儿。 　　当然，胖团子除了在屋里玩儿弹珍珠，也不敢再干别的了。 　　她隐约地记得不知哪一个朝代，有个很有名的美男子听说也很讨皇帝喜欢，因此天天拿着弹弓四处用黄金弹丸调皮捣蛋，最后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皇帝他老娘给弄死了。 　　这个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痛，虽然如今的皇帝陛下的亲娘已经追随先帝去了，可是胖团子觉得自己还是得收敛点儿免得日后不小心被人拿住错处给灭了。她瞪圆了一双眼睛，胖爪子在珍珠上扑腾，明仪郡主勾着嘴角，也帮着她护着桌子上的珍珠们。 　　一只韩国公世子仰着头趴在桌边跃跃欲试，也想去戳一戳珍珠，终于找着机会，吧唧亲了一口自家堂姐，趁着堂姐呆滞的时候，把珍珠给拍到了地上。 　　珍珠滚了滚，滚到了韩二的脚下。 　　韩二微微挑眉，看见两只团子都转身，一个扑进明仪郡主的怀里，另一只小些的，很机智地扑进了太夫人的怀里，伪装熟睡。 　　看着长生腆着小肚皮睡得呼呼的，若不是看见他前一秒还在干坏事儿，韩二险些信了。 　　太夫人一脸严肃地抱着爱孙，咳嗽了一声说道，“孩子顽皮，顽皮的孩子才机灵。只是在屋子里玩儿也就算了，若是出去了，万万不可这样靡费。虽生来富贵，可也不能耽于靡费与奢侈。” 　　她这些话小小的一只韩国公世子听不大明白，可是太夫人却很习惯地从这样小就开始说这些话，摸着长生的小脑袋说道，“你姐姐是娇养的女孩儿自然可以享乐，可你日后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是要做你姐妹们的靠山，你要用心经营国公府，日后叫你的姐妹们享福啊。” 　　韩二沉默了。 　　他觉得他老娘怎么这么偏心闺女呢？ 　　莫非儿子孙子不值钱，活该给姐妹们当牛做马？ 　　这话他明智地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真担心太夫人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应，到时候就哭死了。 　　“那母亲，这门婚事……” 　　“日后咱们与左都御史夫人常常走动。阿潇也是，读书要紧，可是素日里也多回家来，多有些风情。”风情二字一出，韩二顿时不吭声了。 　　太夫人却觉得自己没说错啥，理直气壮地摸着长生的小脑袋对儿子说道，“怎么，只许女子讨好男子，就不能男子去讨好女子？你看看咱们府里的几个女婿，不说你的妹夫们，只说小辈，大丫头的夫君，当初是他追着大丫头这婚事才成的吧？三丫头的婚事，也是安王世子真心相待，时常殷勤才能有这样的良缘。如今轮到你的儿子了，叫他机灵点儿。” 　　“谨遵母亲教诲。”韩二慢吞吞地点头，有点危机感。 　　他儿子书呆子一个，风情啥的，怕是够呛啊。 　　见胖团子躲在明仪郡主的怀里偷笑，贼兮兮的，一副幸灾乐祸的小模样儿，韩二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孺子可教。”太夫人最近没啥烦心事儿，因此也觉得自己的心情不错，还愿意开些玩笑了。 　　什么？ 　　柳氏的事儿？ 　　在太夫人的眼里，柳氏这种不知好歹的妾侍的事儿就不叫事儿，虽然阿菀觉得愁得慌，可是太夫人却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她素日里只将柳氏丢在一旁，至于九姑娘，说句诛心的话，是亲娘作死不肯放她一条大好前程，难道还要叫太夫人这做祖母的跪迎她们母女不成？太夫人还没有这样的耐心，既然柳氏要母女共存亡，她也不在意少一个孙女儿什么的。她也不缺孙女儿。 　　因此太夫人早就把柳氏给忘天边儿去了。 　　只是她忘了也就算了，韩国公却觉得自己忘不了。 　　他还是要为自己的爱妾争一争的，因此下了朝，已经来了太夫人的房里。 　　“头痛！”看见韩国公，胖团子就捂着自己的心口软软地倒下，奄奄一息了。 　　她一副虚弱可怜的样子趴在明仪郡主的怀里，韩二横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坐在了另一侧低头喝茶，见韩国公气势汹汹地出现，抬头看了韩国公一眼。只是韩国公进了屋儿就觉得屋里这气氛不对，怎么老娘明知道自己来了还十分愉悦呢？他心中一动，忙问太夫人家中是否有喜事，太夫人也不吝啬告诉他，笑着将这件事说了。 　　韩国公听了，脸色不由诧异了几分。 　　“是阿潇？当真是他？”这不能够啊。 　　韩潇只不过是二房嫡子，说起来，太子妃的娘家就算要联姻，要联姻的也应该是韩国公府长房，怎么会是没有爵位的二房？ 　　“难道你不为自己的侄儿高兴？”太夫人皱眉问道。 　　“怎么会。儿子一向都疼爱侄儿们，视若己出。侄儿们有了好姻缘，也是韩国公府的荣耀，儿子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 　　韩国公见太夫人变了脸色，心里一抖，急忙笑着对韩二恭喜了几句，这才对太夫人笑着说道，“这是一件大喜事，儿子刚刚也是惊喜莫名，因此才诧异了几分。婚事极好。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对太夫人问道，“当真是要联姻阿潇么？”话说他的庶子韩誉比韩潇强出一条街去好么？ 　　除了是庶子，除了年幼一些，韩誉当初中了秀才的名次可比韩潇高多了。 　　且韩誉生得俊秀，韩潇虽然生得也不错，却的确是不及韩誉的。 　　因此，太子妃这娘家是怎么了？ 　　怎么没有看中韩誉呢？ 　　莫非是嫌弃韩誉是个庶子？ 　　要说也有可能。左都御史家中乃是书香门第，最重正统嫡庶，因此看不上庶子也是情有可原。 　　韩国公心里有点儿疑惑，又有些不足，太夫人忍耐了片刻，看在韩誉是个明白人，且一向都安分，因此没有开口讥讽。 　　还能因为什么？ 　　韩国公这倒霉玩意儿宠妾灭妻，想当初京都里知道得不少，后院儿那么乱，谁敢把闺女嫁给他的儿子？怕日后儿子不有样儿学样儿呢？ 　　且韩誉虽然出色，却有个不省心的生母，左都御史家里也不是聋子瞎子，这么许多年，韩国公为柳氏闹得国公府中鸡飞狗跳的，外头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声？都闹成这样，人家若是还敢把爱女许嫁，那怕不是与亲闺女有仇的。 　　这对爹娘坑了韩誉这么一头，如今做出这无辜的模样儿给谁看呢？ 　　还想不明白…… 　　叫太夫人说一句不中听的话。 　　这世上谁都可以想不明白，可是最应该想明白的就应该是韩国公。 　　儿子娶不上好媳妇儿，那不都是因为他么？ 第164章 　　韩国公得到了老娘一个很肯定的回答。 　　他侄儿的确是飞上枝头，要去跟太子妃的妹妹联姻了。 　　他的庶子完全没戏。 　　只是虽然心里有点儿不足，韩国公这人也没啥节操，可是若说觉得韩潇不配这婚事，非要给闹黄了，或者偷偷儿挖侄儿墙角，把这门婚事抢给自己的庶子这么没品的事儿，韩国公老大人目前还干不出来。 　　他只是从韩潇都开始预备婚事之中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些孩子们都长大了，别说韩潇，就是他的庶子韩誉，其实也很可以把成亲的事儿给提上日程了。因为韩誉到底是自己最出息的儿子，韩国公很上心。 　　不用心也不行，柳氏还给吹枕头风呢。 　　“我跟你父亲说了，你日后可是安王世子妃，阿誉是你的同母亲弟弟，若只是娶一个寻常家的女子，那能行么？不是给你丢脸么？能配得上安王府的门楣么？” 　　这一日，因柳氏生了妹妹，阿萱特意跟太夫人请了假，出门儿来看母亲和妹妹。柳氏如今抱着自己的小闺女，一张脸依旧柔美多情，见阿萱坐在自己的床边不说话，不由美眸流转，拍着阿萱的手含笑说道，“你放心，我总是会给你弟弟寻一门好亲。” 　　“姨娘，您还是先顾着九妹妹，老太太总不会亏待阿誉的。”阿萱小声说道。 　　这一声“姨娘”，叫柳氏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不懂。”她异样的神色一晃而过，见阿萱有些不安，便缓缓地说道，“阿誉是你的亲弟弟，若是从前，我也不觉得什么。可是阿萱，如今你就要做世子妃了！好孩子，到底是我的女儿，就是有本事。” 　　说起这个，柳氏就十分骄傲了，毕竟，虽然阿恬之前作死的确是有自己找死的意思，可是阿萱凭着自己的能耐能叫安王府没有退亲，反而愿意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阿萱做未来世子妃，这也是很有能耐点事儿。 　　柳氏早就后悔了。 　　早知道安王世子还能咸鱼翻身，她也不会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差点儿便宜了阿恬不说，还因这件事被太夫人厌弃，赶出了韩国公府。 　　如今想来，还不如那个时候默认了韩国公的安排，这门婚事配给阿萱极好。 　　比庆王府的婚事强多了。 　　如今庆王妃失宠，被庆王给关得不见天日，柳氏曾经心机地叫韩国公登门，说是求见一下自己的妹妹，庆王竟然连韩国公的面子都不给，不让见。 　　庆王妃既然已经成了这样，那萧韦还有什么好处？ 　　现在就算把庆王府二公子摆在柳氏的眼前，柳氏也不稀罕了。 　　她的眉眼之间带了些这样的意思，阿萱的脸顿时涨红，咬着嘴角低声说道，“这门婚事不是我抢来的。虽然……姨娘，我这次来看你，不是说我的婚事的。”她其实是想劝柳氏把九姑娘给送回国公府去，毕竟养在外宅算什么事儿？日后她这妹妹还要不要在长辈膝下教养了？ 　　若是日后说亲，问起九姑娘的教养，人家都说是在外宅姨娘手里养大的，如今阿萱也明白几分道理，知道豪门世族是看不上这样的庶女的。 　　九姑娘到底是她的亲妹妹。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主意。”柳氏见阿萱担心，皱了皱眉。 　　她觉得阿萱仿佛不如从前贴心了。 　　又似乎是阿萱竟然在替太夫人说话，与自己生出几分隔阂。 　　“可是……” 　　“可是什么？我服侍你父亲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心？你不要担心。”柳氏顿了顿，看着阿萱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阿萱，你在府里要好好儿照顾你弟弟啊。只要你们姐弟好，我自然就起来了。至于阿誉的婚事，你一定要用心些。如今你就要做世子妃，日后若是你弟弟也迎娶贵女，那国公府里，自然还有咱们的一席之地。” 　　她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叫阿萱心生恐惧。 　　因为柳氏的话她听明白了。 　　柳氏这还是想夺爵啊！ 　　这怎么可能。 　　虽然说阿萱的心里，幼弟长生说什么都是比不过韩誉的，可是对于她来说，如今也生不出夺爵的心。 　　韩誉或许是对的。 　　他们姐弟年长，日后想怎么出息自己奋斗就是，怎么抢一个小孩子的爵位？ 　　“姨娘，爵位，爵位……如今府里有长生了。长生是嫡子，又是弟弟。做兄长的不爱护弟弟就不对了，怎么可以抢弟弟的东西。” 　　韩誉这些话天天说日日说，终于是把阿萱给洗脑了，阿萱也觉得抢小团子的东西不好。试问若是叫阿萱如今去抢阿菀的……当然她也抢不过，不过她这么大的人了，如果去抢小孩子的东西，多不要脸呢？ 　　因推己及人，她就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嫡子继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柳氏抱着自己的九姑娘，看着阿萱惊呆了。 　　这还是她从前柔弱心机的好闺女么？ 　　“这些话谁跟你说的？！”她忍着怒气问道，“是老太太的教导？” 　　“是阿誉自己说的。”阿萱觉得不能叫太夫人背锅，耿直地说道。 　　“不可能！阿誉这是唬你呢，这世间谁不想做国公？谁愿意屈居嫡出的之下？”柳氏美丽的脸上阴晴不定，她这才第一次仔细地看阿萱，见她素日里喜欢的弱柳扶风，虽然如今还留着些影子，不过却脊背笔直，看起来多了几分钢骨，莫名地有些阿琪的品格，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她这一年都住在国公府的外头，虽然说也知道太夫人教导阿萱，可是因忙着笼络韩国公的心，唯恐自己在外宅，韩国公日后把自己撇下，因此没有多留意阿萱，可是没想到时间久了，阿萱仿佛陌生了起来。 　　“你好好儿想想，长生虽然是嫡子，可是你拍着胸脯儿问问，他哪点比你弟弟强？如今还是个毛娃子，看不出什么，可是日后长大，他必然不及你弟弟出息。这国公府能者居之，难道你弟弟就要对一个不如自己的拱手相让？阿萱，你是未来做亲王妃的人，你能眼看着弟弟受委屈？更何况，若是长生是个废物，那国公府叫他继承，不是败坏了么？” 　　柳氏耐着性子想把阿萱给劝回来。 　　她就不信了，太夫人竟然三言两语，就能把阿萱给教得跟她不亲近了。 　　可是阿萱的脸顿时红了。 　　她是个十分美丽的少女，此刻红着脸，眼底带了几分水意，顿时生出几分风情。 　　“姨娘，姨娘还是别说这样的话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废物什么的……我家世子从前也很平庸，您这话我不爱听。” 　　阿萱如今跟安王世子时常书信往来，安王世子虽然有点儿废材，可是当真是个十分温柔并且能把她的心声听到耳朵里的人。 　　譬如阿萱曾经在书信里感慨了一声迎春花儿开得好看，那第二天，必然有一瓶水嫩嫩的迎春花儿送到自己面前。 　　她如今心里也已经多了几分对安王世子的喜爱，因此是见不得别人说什么废物，什么废材的。 　　废物怎么啦？ 　　废物难道就没有优点了？叫阿萱说，若叫她在一个精明厉害却狼心狗肺的男人和废物却温柔对她十分体贴还不沾花惹草的男人里选，她宁愿选废物呢。 　　就比如如今大皇子和安王世子里选，选谁？ 　　……阿恬当然会选大皇子了，可是叫阿萱说，她只会选择安王世子。 　　且再废物也是个王府世子，还想怎么地啊？ 　　且想到了安王世子偷偷儿在书信里跟她讲，他如今身边清白得很，往后跟她夫妻俩好好儿过日子，阿萱的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甜蜜。 　　甜蜜之后，她心里有点不痛快，觉得柳氏这是有地图炮的嫌疑。 　　虽然她不知道地图炮是什么个意思，不过想当初胖团子栩栩如生给她解释过，很合适目前的情况了。 　　“你不爱听？！” 　　“我不爱听。男子汉顶天立地，当自己博个功名利禄，专门瞅着别人碗里的做什么？掉价不掉价？更何况什么叫废物？姨娘怎么就知道废物没有春天呢？叫我说，所谓废物，不是真的不能干，是那些上位者没找出来如何使用他们的能耐。” 　　就比如安王世子，从前都说完犊子了，可是叫阿琪的夫君萧河给提携着，如今不是办差事也办得挺好的么？可见从前都是皇帝的错，没有发掘出安王世子的优点。 　　……恋爱的人都是眼里出西施的，麻麻儿都好，因此阿萱这样想，其实也不奇怪。 　　皇帝背锅背得多了，想必也不缺这一口。 　　“你，你这是什么话！”若说柳氏之前还能跟阿萱心平气和，智珠在握十分优雅，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了。 　　她万万想不到，阿萱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总之，您别在阿誉的身上打主意，更何况，日后我日后是安王妃，可大姐姐还是英王妃呢。我们姐弟哪里抢得过他们姐弟。阿誉的婚事，老太太必定会选择一位淑女，叫我说，齐大非偶，若是只冲着门楣给阿誉寻一个眼高于顶的妻子，那日后岂不是害了阿誉？不如叫老太太好好儿选个性子好模样儿好，能和阿誉好好儿过日子的，那才是阿誉的福气。”更何况韩誉到底是韩国公庶长子，就算是选个这样的，那肯定也是出身名门，有什么不知足的？ 　　莫非还要娶个公主，才能叫柳氏满意？ 　　阿萱今日也不是来说这个的，她顿了顿，这才对竟看着自己瞠目结舌的柳氏咬牙说道，“还有，姨娘，你，你把九妹妹叫我带回府里吧。” 第165章 　　她，她可不能叫妹妹留在外宅。 　　不说说出去叫人鄙夷，就，就若是日后再养出一个从前的自己，那可怎么办？ 　　“你说什么？”柳氏没有想到，阿萱竟然是为了九姑娘来的，顿时脸色微变。 　　“姨娘，九妹妹养在老太太的膝下，老太太一定会叫人好生教养的。”阿萱抿了抿嘴角，她有点紧张，毕竟想要带着九姑娘回家，这件事她并没有跟别人说，而是想要自己劝劝柳氏，总是跟太夫人杠着那是不行的。 　　老太太不缺孙女儿，如今都九个了，她冷眼瞧着她爹韩国公正是龙马精神的年纪，后院儿又是百花齐放，没准儿之后的几年又得跟她添几个妹妹。如今九姑娘是最小的，太夫人看能放在心上想一想。可是日后孙女儿多了，太夫人莫非还能记得什么九姑娘？ 　　若当真如此，她妹妹就算是完了。 　　哪怕柳氏口口声声“母女情深”，阿萱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原来你是来劝我的。阿萱，我已经与你分离，难道你这样忍心叫你妹妹尚在襁褓，就跟亲娘分开？”柳氏看着阿萱落下眼泪来，红着眼眶说道，“这世间最令人伤痛之事，就是令母女分离，令母亲失去自己的女儿。若是府里将你妹妹夺走，我在外头还活着什么意思？不如一头碰死！” 　　她本就是柔弱可人的女子，这样一落泪，阿萱本该手足无措，然而阿萱与她母女多年，却看出了些端倪。 　　“您还想回府里去？想仗着九妹妹回去？姨娘，老太太是不会肯的。” 　　“若是她不肯，那你妹妹也不能去那府里。”柳氏咬牙，红着眼眶说道。 　　“若是九妹妹养在您的身边，您想过往后么？”阿萱轻声问道。 　　她觉得浑身发冷。 　　“老太太莫非当真舍得？”柳氏抬眼，看着阿萱轻声问道，“阿萱，你是知道母亲的，母亲难道不是为你筹谋，为你弟弟筹谋？若是我不回府里，日后你们都要被他们教成奴仆了！” 　　见阿萱沉默地看着自己，她突然勾了勾嘴角冷声说道，“就算你妹妹在外头又如何？老太太是个心软的人。你也养在我的膝下多年，可她不是还把你的前程给放在心上，给你挑了安王府这样的好人家儿？可见她是放不开自己的孙女儿的。” 　　阿萱迎着柳氏那张自信的脸，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想问问柳氏，既然赌的是太夫人心软，那万一这次太夫人不心软了，她妹妹怎么办？ 　　柳氏可还能拿出更多的主意？ 　　可是她瑟缩了一下，却很怕再听到柳氏其他的回答。 　　她只能忍了忍，缓缓起身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劝姨娘。只是九妹妹的事，您好生斟酌。姨娘……您是真的不愿母女分离，还是，还是……” 　　还是拿着九姑娘做筹码来跟太夫人抗衡，赌太夫人不愿叫自家血脉流落在外？这句话她到底吐不出口，见柳氏沉默地抱着九姑娘看着自己，小小的襁褓里婴孩儿睡得正香，迎着柳氏那双多情潋滟的眼，阿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 　　她回了府里，也没对太夫人说柳氏的坏话，只说了九姑娘生得白胖可爱。 　　太夫人有些冷淡，也没有问柳氏愿不愿意把孩子送回来。 　　这世上有许多母亲是不愿意与孩子骨肉分离的，既然柳氏不愿意，她也不做那样分离母女的恶人。 　　如果都希望太夫人做那种使唤些仆人抢走柳氏的孩子，叫柳氏哭闹寻死的事，太夫人觉得自己还没有那样作恶的心。 　　柳氏若愿意，就送女儿回府。 　　若不愿意，那就放在身边养着。 　　见她无动于衷，阿萱心里也有几分明白，一时心里有些伤感。她早就过了做梦的，什么左边大表哥右边二表哥的年纪，走到了府里的园子里的时候，本心中有些抑郁，却突然听见园子里仿佛传来了团子咯咯的笑声。 　　这笑声仿佛是阳光，驱散了一些她在府外的阴郁，阿萱哼了两声，就迈步往传来笑声的地方去了。一过去了阿萱就嘴角抽搐起来，就看一只胖嘟嘟的团子在地上……散步，时不时地回头戳戳身后摇摇摆摆的长生。 　　她戳一下，身后的小堂弟就吧唧坐在地上，顿时引来这团子的更多的笑声。 　　这笑声现在想想很可恶啊。 　　阿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见长生吧唧吧唧从地上爬到了阿菀的身边，扑倒自家堂姐，两只团子在草地上滚，身边一群丫鬟追着护着，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只是笑意过后，想到柳氏要夺爵，她还是有些哀愁。 　　想夺爵，怕不是找死呢？ 　　安安分分地活着，等她和韩誉分家出去，接了她在家中颐养天年，难道不好么？ 　　“三姐姐？”胖团子被自家因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因此养得同样胖嘟嘟的堂弟给压在地上，顿时闷哼一声，见这小堂弟厚脸皮，把自己推倒就趴在自己身上伪装熟睡，眼睛闭得可紧了，也不知道这弟弟是随了谁了，先戳了戳这小猪儿，这才看向远处的阿萱。 　　阿萱见她叫自己，犹豫了一下方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伸手先把长生给抱起来，却见这嫡出的弟弟一转眼就滚在自己的手臂上睡了，眼角抽搐了一下。 　　“吃嘛嘛好，睡嘛嘛香！”胖团子还给她堂弟竖了竖大拇指。 　　她家堂弟，行的！ 　　“怎么这么能睡。”阿萱早就发现了，自家这弟弟是个能吃能睡的货，外加还不怎么爱搭理亲爹韩国公。每每韩国公出现的时候，这小子总是在熟睡，小睡，午睡，反正各种睡。 　　当然，韩国公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嫡子。她犹豫了一下，把长生的小身子给放在了身后丫鬟们的怀里，这才看向阿菀。似乎是因这两天天气冷的缘故，阿菀的脖子上都套了毛茸茸的狐狸围脖儿。阿萱看了一会儿这形象，咳嗽了一声。 　　“你今天出去了？”阿菀好奇地问道。 　　她腰间，一个漂亮的小香囊摇摇晃晃的。 　　见阿萱看那香囊，她急忙扭了扭自己圆滚滚的小身子献宝。 　　“看好么？阿秀表哥送给我的。里面是一些草药，说是天天用着，天冷的时候不会咳嗽。” 　　胖团子很愿意炫耀一下身上的小宝贝。 　　“知道了。”阿萱觉得自己真不该来看阿菀。 　　这怕不是找虐呢？ 　　若说香囊，那萧秀真的很厉害了，夏天有驱蚊虫的香囊，秋天有清新些的香囊，到了快冬天的时候，还有会叫人不会很咳嗽的香囊。 　　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都是表哥对我的一片心意呀。”见阿萱不捧场，胖团子觉得堂姐这是嫉妒了，因为安王世子没有给她送香囊，因此深深地嫉妒自己。不过身为一朵倾国倾城的白莲花儿，不被嫉妒的人生还能叫莲花人生么？ 　　胖团子理所当然地仰着自己的小脖子美滋滋地对黑着脸的阿萱友情建议说道，“我知道三姐姐也喜欢这个，可是不行的呀。阿秀表哥只肯给我，别人都不给的呀。”她捂着小嘴巴偷笑了两声，见阿萱都要气得晕过去了，这才良心建议说道，“阿秀表哥是不大能够了，那三姐姐，你去书信一封给世子。世子，懂！” 　　她一副好关心姐姐的样子。 　　善良，单纯，美好，圆滚滚一只团子。 　　阿萱气得倒仰，想要揍她，可是想到这团子身边靠山大多来头很硬，唯恐被围殴，不得不忍耐了一下，假笑说道，“多谢你啊。” 　　“谢什么。咱们又不是外人。” 　　胖团子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小衣裳，善良地说道，“若为了三姐姐，我自然十分用心。我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 　　她这话去骗韩誉肯定能得手，不过想骗阿萱就算了。谁还不是从心机鬼期间过来的呢？ 　　阿萱因此挤出了一个笑容，也十分塑料姐妹花儿地说道，“我真开心。阿菀你对我这么好，往后我也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她的笑容也很真诚，看起来美好无比，两朵姐妹花儿同时露出了笑容。 　　阳光之下，笑容美好隽永。 　　迎面而来的安王世子被这笑容给融化了。 　　他红着脸，跟着萧堂萧韦与萧秀亦步亦趋地走过来，见阿萱看见自己一愣，顿时白皙的脸红透了。 　　阿萱没想到自己跟妹妹塑料情的时候安王世子来了，沉默了一下，想要娇羞，却娇羞不起来了。 　　“刚才我跟三姐姐炫耀阿秀表哥给我的香囊，三姐姐可羡慕了。”胖团子才没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见表哥们都在，顿时滚到了表哥们的身边左拥右抱，摸着自己的小香囊献宝。 　　萧堂看见了也就算了，本就是个冷淡的人，只是对萧秀对阿菀上心十分满意。倒是萧韦见了这香囊顿时怪叫了一声，觉得萧秀狡猾狡猾地，跳脚问道，“上回不是说只是随便给了个香囊，怎么花样儿这么多？” 　　他气坏了，觉得萧秀这是想要拐跑阿菀的节奏。 　　萧堂看着这个倒霉弟弟，深深地同情了一下自家老爹。 　　庆王殿下满京都给儿子们寻亲事，头都大了，若是萧韦再暴露一下自己智商不行，那庆王殿下怕是等不着儿子成亲那一天。 　　“二表哥，你好久没见了。最近在忙什么？”阿菀却好奇地看着萧韦。 　　她觉得萧韦已经很久没来韩国公府看她了。 　　萧韦吭哧了两声，没吭声。 　　“什么？”他的声音小得不得了，阿菀就好奇地凑过去。 　　这回听清了，叫她包子脸上满满都是诧异。 　　“你跟踪大伯父做什么？” 　　莫非有什么八卦？ 　　一块儿分享啊？ 第166章 　　“就……” 　　萧韦顿了顿，突然看了看阿萱和安王世子在，这才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说道，“我看见大伯父跟承恩公在说话。” 　　看见韩国公对皇后的哥哥承恩公十分热络的样子，承恩公对韩国公也十分和气，他就觉得怪怪的。 　　因此，他最近偷偷在留意韩国公，想看看这舅舅在打什么算盘。 　　阿菀也呆呆的。 　　没听说韩国公跟承恩公之间有啥关系来的。 　　不过这件事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觉得萧韦这是闲的……没吃饱了撑的的话，天天跟着韩国公都不来看胖团子了，这像话么？这必须要强烈地谴责！ 　　因此这一天的下午，胖团子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用力地批判了自家二表哥的行为，叫庆王府二公子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深刻地表示以后不看韩国公那张老茄子脸了，因为这样做太坏了，他应该除了办差事，就把胖团子表妹放在心尖尖儿上。 　　安王世子亲眼目睹这一幕，看胖团子的目光十分敬畏。 　　阿菀被萧韦讨好地侍奉着，这才看向安王世子。 　　“阿菀表妹今天真的美丽极了，看看这圆滚的小胳膊，看看这白里透红的脸蛋，看看这美好单纯的笑容，你就仿佛天上的云彩，美人如花隔云端，遥不可及，只能叫我们深深地仰慕。” 　　安王世子如今张嘴就来，把胖团子夸上了天，胖团子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摆了摆自己的胖爪子谦虚地说道，“也没有十分好看。我虽然好看，可是接地气的，愿意把自己的美好都带给表哥们，就，就不要隔云端啦。” 　　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对安王世子和气地微笑。 　　安王世子谦虚地赔笑。 　　阿萱沉默了。 　　她觉得这未来夫君好狗腿的样子。 　　“世子今日来做什么啊？”阿菀见安王世子难得回来，好奇地问道。 　　这难得可不是萧韦那种跟踪自家舅舅想看看老茄子偷偷干啥坏事儿的难得，而是因已经有了婚事，因此安王世子不大好总上门来看未过门儿的媳妇儿。 　　不过今日来了，安王世子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过些天是阿萱的生辰，因过几日我与堂兄要出京都做事，因此想着，提前，提前给阿萱贺一次芳辰。”他白皙的脸已经红得跟番茄似的了，胖团子却被突如其来的秀恩爱给糊了一脸！ 　　虽然说她过生日的时候几个表哥都来了，给她过生日，可是也挡不住此刻安王世子说起这话的时候那缱绻的心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阿萱。 　　阿萱也露出几分诧异，显然是没想到的。 　　哦，还是个惊喜。 　　胖团子哼哼了两声。 　　“我忙着差事因此恐怕赶不上你的生辰，你别怪我。”安王世子咳嗽了一声，从自己的衣摆下拿出了一对儿赤金簪子。 　　这种簪子太不值钱了好么？ 　　别说是韩国公府的小姐，就是韩国公府的丫鬟也都嫌弃这种看起来粗糙又俗气的赤金簪子来的。 　　这年头儿，若不是累丝的，或者打造得有点儿创意，最重要轻薄精致的，那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的。这赤金簪子太俗气了，安王世子把簪子递到了阿萱的面前轻声说道，“首饰你有的是，可是这簪子……我只希望你我来日成亲，如同簪子一般情比金坚。” 　　“我特意挑的，最坚韧的，肯定不会轻易折断。” 　　因唯恐簪子以后会断，不能情比金坚，因此他特意挑了最粗的簪子，想着这样寓意就很好了。 　　阿萱慢慢地接过，一双美目落在有点羞涩的安王世子的身上。 　　“多谢你。我真喜欢。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她随手就把簪子给插在了发髻上，阿菀都替她觉得头沉得慌。 　　“你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可是送了我这个，我却更喜欢你的那句话。” 　　“什么话？” 　　“你我成亲之后情比金坚，这才是最叫我心里喜欢的话。” 　　安王世子看起来头顶儿都要冒烟了。 　　胖团子震惊地发现，自家的甜言蜜语都被比下去了呀！ 　　她惊呆地看着也羞红了脸的阿萱，这一刻竟然有一种被堂姐打败了的感觉，围着自家阿秀表哥急得直转圈儿，竟然无计可施。正是在这个时候，就听阿萱羞答答地说道，“你要出远门儿么？若舟车劳顿，你不要急着办差，先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也不要叫我在家里担心你。” 　　她这声音柔软可爱，又说着熨帖人心的话，安王世子都觉得自己一向都干涸的心灵被这细语轻声给滋润了，他急忙答应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阿萱的指尖儿。 　　柔软纤细，握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阿菀叹了一口气，不看着糟心的一幕，转头趴在萧秀的肩膀上。 　　“你是最甜的。”萧秀转头，对阿菀说道。 　　胖团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才是世上最可爱的。”萧秀凑过去，亲了亲胖团子的脸。 　　萧堂继续满意地看着，并且冷酷地镇压萧韦，叫他不许去萧秀那里捣乱。 　　阿菀哼哼了一声，抱着萧秀蹭了蹭。 　　“我，我也觉得我是世上最可爱的那只团子。”至于安王世子还有她堂姐什么的，一时忘情因此如此肉麻，胖团子觉得不屑把他们当对手的。 　　因为得到了萧秀的肯定，因此阿菀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神气活现地在一旁围观这两位的郎情妾意，不过到底是在外头，安王世子不好十分唐突，虽然也恨不能跟堂弟萧秀似的去亲亲人家姑娘的脸，不过很担心这么干了回头叫人给打出门，他礼貌地去拜见太夫人。 　　太夫人笑得十分慈爱。 　　不慈爱不行，因阿恬干的好事儿，她如今好心虚的。 　　因唯恐阿恬的破事儿再给阿萱带来麻烦，因此太夫人和蔼可亲，令安王世子感受到了春天一般的温暖。当知道安王世子要和萧堂一起出去办差事，路途十分遥远，太夫人想了想便对他温声说道，“路远是一件事，还有如今就要入冬，这天气寒冷，世子与阿堂出去，多带些暖和的衣裳，也要赶在新年前回来的。” 　　她露出几分关切，萧堂与安王世子也都急忙应了，太夫人这才微笑起来。 　　她看见了阿萱头上的簪子，心里一松。 　　虽然说安王世子并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然而只要有一颗真心，就已经什么都足够了。 　　然而这种欣慰，才安王世子与萧堂刚出了京都，才给阿萱做了一个不大的生日……其实就是姐妹几个在一块儿吃了个饭，顿时就又有事故发生。 　　反正阿菀一开始并没有十分在意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太夫人就暴怒，在房中与韩国公争执了起来，那一声声的骂声都叫阿菀觉得自家祖母当真老当益壮，声若洪钟，把韩国公给骂得焦头烂额。她都被震得耳聋眼花的，又觉得有点担心。 　　太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且听说秋冬的时候，因天冷，最不好叫老人家动怒，她怎么可能不烦心呢？ 　　阿菀想了想，叫人给太夫人去熬安神茶，这才怯生生地走到房门外，趴在门槛儿上往屋里探头探脑。 　　因她四婶儿明仪郡主最近住在英王府上看顾阿琪，她身边没有了长辈当靠山，因此觉得怕怕的。只是她正趴在门槛儿上扭着小身子犹豫要不要进去，从后头就有一只大手提着她的小衣裳把她给提起来了。 　　胖团子在半空嗷呜挣扎了一下，艰难地转头，就看见了竟然是自家二伯父。韩二正挑眉，一边听着里头太夫人骂自家大哥，一边提着胖团子抖了抖哼笑了一声说道，“真是分量还挺沉。” 　　胖团子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这是对团子最好的赞美。 　　仅次于倾国倾城。 　　“怎么了这是？”韩二指了指里面问道。 　　“不知道。”阿菀奶声奶气地往他怀里扑腾，见她要自己抱她，韩二也不吝啬，伸手把这只团子抱在怀里，看她软绵绵地靠着自己，眼底不由生出几分笑意，带着几分轻松地进门去看顾太夫人。 　　他本是一番寻常普通的心情，然而听见了太夫人跟自己说的话，顿时轻松不起来了，匪夷所思地看着垂头丧气，已经被骂得灰头土脸的韩国公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我，我说叫阿誉去娶承恩公府上的小姐。” 　　“承恩公府上的小姐……”韩二嗤笑了一声问道，“是正经的小姐，还是客居府上的表小姐？” 　　“那不是一样儿的么？那姑娘在承恩公府上与承恩公府自己的姑娘一块儿教养长大，且虽然因家中无人如今没有爵位，可是到底问承恩公叫舅舅，管皇后娘娘叫姨母，也是太子的亲表妹，这样的婚事还有什么不好的？” 　　韩国公觉得自己被太夫人骂得好冤枉啊，他难道不是为自己的庶子着想的么？正因为韩誉是他的儿子，因此韩国公才想着不要叫韩誉落在别人的后头。二房的侄儿韩潇能联姻太子妃的娘家，那韩国公想来想去，就想着，自己的庶子怎么也得再上一层，联姻皇后娘娘的娘家吧？ 　　因此，承恩公府叫韩国公眼前一亮。 　　韩国公老大人就喜欢这种实惠的，显贵的姻亲，安王府如此，英王府如此，承恩公福府自然如此啊。 　　若韩誉娶了太子的表妹，那往后与太子不就成了一家人，那前程光明是不是？ 　　只是胖团子却抖了抖小身子，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了。 　　……承恩公府上的表小姐，问承恩公叫舅舅，问皇后娘娘做姨母？ 　　可别是那位有个情奔天涯放了皇帝鸽子的亲娘的阿欢姐姐啊。 第167章 　　阿菀一下子就紧张了。 　　那可是个神坑啊。 　　阿欢那姑娘阿菀其实才见过一面，可是就那么一面，给胖团子带来的印象无比深刻。 　　更何况还有曾经承恩公府的阿贞给阿欢的那个大耳瓜子。 　　她急忙拉了拉韩二的手，然而韩二却皱眉正看向韩国公的方向，没有垂头看自家小侄女儿的意思，缓缓地说道，“大哥，这婚事是承恩公答应的么？” 　　“那是自然！”韩国公对自己的交际非常自信，骄傲地扬起了头。 　　承恩公……承恩公有什么不答应的。 　　阿欢那姑娘待在皇后娘娘的娘家，可把承恩公给讨厌坏了。而且说起来，承恩公不怎么喜欢长房的这对母女，就算是堂妹堂外甥女儿这样的至亲也不怎么喜欢， 　　毕竟虽然说嘴上都是一家人，可皇后才是承恩公的亲妹妹。想当初皇后差点儿叫人给坑死，承恩公喜欢阿欢才叫见了鬼。不过到底是养在自己家中，总不能不给个好婚事。若是不给一个好婚事，承恩公很担心回头阿欢母女都得哭着喊着皇后嫉恨她们母女，因此害了她们一辈子的姻缘。 　　因此阿欢这婚事很不好打点。 　　有些名望的家族，都知道当初京都里皇帝叫人给甩掉这件事儿。 　　谁会愿意娶这么一个女孩儿呢？ 　　可是若只是寻常门第，阿欢自己又不愿意。 　　她本想留在府里，嫁给承恩公的儿子，可是承恩公觉得别开这种玩笑，不如祸水东引。 　　在这个时候韩国公贴心地出现了，露出了一些联姻的意思，承恩公早就知道韩国公家里宠妾灭妻，听见这还是个庶子……就问了问韩国公，承恩公府正经的姑娘如阿贞是不能够了。那客居在府上的阿欢这种行不行？ 　　韩国公一口答应，因此承恩公也觉得这婚事不错。 　　虽然说韩国公府韩誉是个庶子，不过听说是个小才子，小小年纪就成了秀才，还听说以后是能中进士的。 　　那想一想，也不算亏待了阿欢日后引人诟病，更不会坑死承恩公自己的儿子，至于韩誉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儿，承恩公跟韩誉没啥感情，不管的。 　　因此，承恩公有什么不乐意的？ 　　他就等着韩国公来跟自己提亲，就把难搞的阿欢给嫁出去，顺便等韩国公府分家，叫自己这堂妹也跟着滚蛋。 　　毕竟，当初家中虽然长房袭爵，可是承恩公得了皇帝的恩封做了承恩公开府的时候，因想着都是一家子的兄弟，本就是至亲，且皇后的祖母，太夫人如今还健在，为了老人家希望儿孙满堂都在自己的眼前，他，他把承恩公府就开在了长房的隔壁，通个小门儿，继续是一家人。 　　想当初承恩公都被自家这种浓浓的家族亲情给感动哭了，当然，等阿欢母女回来闹得阖家不宁，承恩公撕扯都撕扯不开的时候，承恩公大人也被自己给蠢哭了。 　　他真的是错了，就不该一时顾念阖家团圆什么的，闹得自家儿子们都不敢在府上住。 　　不然被阿欢巴结上，岂不是要娶她？ 　　如今承恩公府里男丁寥寥，都住在外头，承恩公郁闷死了，恨不能第二天就送阿欢出嫁。 　　“这婚事……”韩二因二太太多病，因此不大知道这京都之中各家的八卦，女眷之间的事儿他知道得不多，因此犹豫起来，只是这等不能决断的事，他自然是要看太夫人的，见太夫人脸色恼怒，他就知道这婚事八成得糟。 　　因想到韩国公的节操……韩国公也没啥节操，因此韩二斟酌着对他问道，“这婚事倒是奇怪。客居？这姑娘是怎么个客居法儿？是父母双亡，还是父母为官在外？且只说舅舅与姨母，她自己呢？她自己的本家如何？” 　　“还能如何？这丫头我知道，你也不必问你大哥。”太夫人都要气死了。 　　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每当自己觉得多少有些好日子过了的时候，韩国公总能跳出来给自己添堵。 　　她虽然不是十分疼爱庶出的韩誉，可是却从未有过苛待，更不想坏了他的前程，至于韩誉的婚事，她并没有想得这样早。 　　韩誉还小，正是苦读的时候。 　　他不能继承府中的爵位，又是庶子，因此说别的都是白扯，只应该趁着年少聪慧，赶紧把书读出来，赶紧考个好功名，到时候再提婚姻之事。 　　早早儿的给他定亲，坏了韩誉的定力，这怎么可以。 　　若是韩誉对妻子冷淡只知道考功名，那岂不是害了妻子的青春？可若是只知道一味与妻子红袖添香，那功名还要不要了？虽然说可以两全其美，又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又是功名好好儿地考学，可是叫太夫人说，功名是最要紧的，只要高中进士，到时候她给庶孙寻一门好亲事更有底气，没准儿还会比现在定亲更好。 　　她想得很好，因此从未想过韩誉的婚事问题，毕竟韩潇口口声声要定下太子妃的妹妹，那都还得是有功名之后。 　　嫡子尚且如此，更遑论庶子。 　　韩国公如今闹的这些，简直叫太夫人气得肝儿疼。 　　更加太夫人恼火的是，韩国公这算是什么父亲，这给找的是什么破烂亲事？ 　　不坑死自己的儿女他是觉得睡不着觉么？！ 　　“这门婚事做不得。”太夫人抬手，冷冷地说道，“你说的这丫头的生母我还记得。你们男人对这些事不上心，听过就完，因此对不上号也是有的。可是我却记得这丫头的生母，就是当初拒了陛下婚事与人暗中有了私情，因此叫皇后娘娘嫁到陛下身边的那个。”韩国公这是不是蠢？虽然说皇帝宽容，从未因这件事说什么，可是若是想到了心里能痛快？ 　　人家恨不能离这种败家货十条街那么远，韩国公自己却凑上去。 　　还得意洋洋？ 　　太夫人都恨不能给韩国公一巴掌叫他开开眼。 　　“母亲，陛下何等仁厚。从前既往不咎，可见从未将这些小事放在眼里。过去的都过去，您如今还翻出来，恐怕小看了陛下的心胸。” 　　太夫人：…… 　　太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要破口大骂。 　　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家心胸开阔的大伯父。 　　她就觉得，往后若是有一个女子也能放她家大伯父一把鸽子，她家大伯父大概就能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情了。 　　韩二也缄默了。 　　他竟然有一种面对韩国公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的惆怅。 　　“这姐姐，姐姐我知道。”就在这即将火星撞地球一样可怕的气氛里，一只胖团子奶声奶气地开口了。她看起来无所畏惧……天真无邪，见韩国公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就垂了垂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小声儿说道，“陛下，陛下当然心胸开阔，还很阔气，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她先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儿，这继续说道，“陛下可仁厚了，库房叫我随便挑的。可是这个阿欢，老太太，我见过这个姐姐啦。” 　　“你见过她？”太夫人一愣，继而露出几分了然。 　　她记得承恩公府，太子正经的表妹阿贞与阿菀也是有几分渊源的。 　　想到阿贞，太夫人都觉得自己的心疼。 　　萧堂那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好的姻缘，阿贞那样出色，竟然不愿意。 　　当然，阿贞也没看上庆王世子就是了。 　　“见过啦。大姐姐与大姐夫成亲之后，去和承恩公府的姐姐们一块儿说笑。阿欢姐姐那时候还跟大姐姐可惜来的。说是可惜了大姐姐与大姐夫伉俪情深，不然承恩公夫人都想把大姐姐说给自己的儿子，说什么青梅竹马。” 　　见太夫人的脸绿了，胖团子才不是个说坏话儿的坏团子，只是一五一十地把那些话说了，对太夫人眉开眼笑地说道，“阿欢姐姐生得好看，还跟承恩公府上的姐姐要穿一样儿的衣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挨了阿贞姐姐好大的耳刮子，哭着喊着回家去说要告诉老太太……” 　　她这样天真，也没说什么添油加醋的话，只平铺直叙就叫太夫人气得不轻。 　　“你们听听，这是好人家的女孩儿？阴险嫉妒，暗中挑唆，行事卑劣，还小气自私，十八般武艺都占全了。叫我说，阿贞那一巴掌还少了，就得一顿巴掌把她打死！” 　　阿琪从不将外头自己遇到的不好的事儿跟太夫人说起。 　　因此太夫人竟然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丫头，竟敢挑唆阿琪与萧河之间的感情。 　　“就算她是承恩公府正经的小姐，只要是这种脾气，我也断断不能答应这门婚事。”这不是身份地位，而是一个人的品行，太夫人怎么可能叫这种东西进家门。 　　见韩国公犹豫着看着自己，她便冷笑说道，“这丫头我是绝不能叫她进门。你也别跟我来什么先斩后奏，我告诉你，我老了，脸皮也厚了，你若是敢背着我定亲，回头我就敢亲自去承恩公府退了这门婚事！到时候若两家结仇，面子上过不去，你可别怨我。” 　　“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韩国公还真想先斩后奏的。 　　只要跟承恩公约定，难道太夫人能得罪承恩公府，得罪皇后，得罪太子？ 　　……不过看起来老太太好狠的心哦。 　　“这门婚事能联姻承恩公府，若是不能成，那多可惜。” 　　承恩公就想巴结上皇后太子的，若太子稳得住不被废掉，往后，往后也要在新朝当个肱股之臣啊。 　　他急死了，恨不能流下眼泪来。 　　太夫人见他把这门婚事心疼成这样儿，突然气极反笑。 　　“你这么舍不得这门婚事，这么喜欢这丫头，若是真有能耐，不如叫你纳进府里来给你做了小。日后问太子叫表哥，问承恩公叫舅舅，你这前程光明啊！” 第168章 　　韩国公瞠目结舌。 　　他没想到老娘竟然说出这么火爆的话来，又觉得有点儿委屈。 　　若是能娶个承恩公府的表姑娘当小妾，那韩国公也是愿意的呀。 　　只可惜如今他有了妻子，若是人家表姑娘乐意给他当小妾，其实也不是不能够…… 　　厚着脸皮问承恩公叫舅舅怎么啦？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 　　更何况人间自有真情在，年纪辈分都算得了什么。 　　因为想到了这些，韩国公一时不能吭声了。 　　他闷闷的，又觉得有点小委屈，只觉得自己的心不能被家人理解。 　　叫他说，这所谓的联姻，就是连的两姓之好，和那个阿欢到底是个什么姑娘关系不大，反正只要联姻，那韩誉就是承恩公府的姑爷，与太子就搭上了关系，日后前程也是有的。 　　若是那阿欢当真不好，就放在家里当个摆设算了，回头再纳几个贴心的妾侍红袖添香，日子不是过得很美？他自己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他这想法觉得没啥毛病，因此对太夫人不理解自己觉得委屈坏了，低声说道，“若母亲不愿意这门婚事，日后您可别后悔。” 　　“我后悔什么。”太夫人嗤笑了一声。 　　韩国公想得美，想着叫韩誉与承恩公府搭上关系。 　　可是承恩公凭什么对韩誉刮目相看？ 　　这明显是把阿欢扫地出门，甚至连韩国公的庶子都愿意的架势，叫太夫人冷眼看着，承恩公府对阿欢也没什么感情，日后只怕是不能借上承恩公府的力的。 　　还有皇后与太子，定然对阿欢多几分心结，日后还能看的顺眼韩誉？可别前程没有，先被太子忌惮排斥，日后就倒了血霉。只是这些话，她都懒得与韩国公说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手叫韩国公赶紧滚蛋。 　　她今天这气得真是不轻，阿菀就担心极了，忙着给太夫人摸胸口端茶倒水，还给太夫人努力讲了两个笑话儿。 　　她就把在宫里听到的，大皇子挨了皇帝的骂的笑话儿说给太夫人听。 　　当听到大皇子如此“耿直”，太夫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而想到阿恬，又觉得晦气。 　　若是可以，她只想把大皇子当个陌生人，爱咋地咋地。 　　可是如今，她真是担心这么“耿直”的大皇子哪天再憋不住，在皇帝面前深深抒发一下他与阿恬之间的情深似海呢。 　　因韩国公闹了这一出，太夫人好几天没缓过来，等回过味儿来了，便叫人探听外头承恩公府的风声，想要看看，韩国公府反悔不乐意娶阿欢这姑娘，承恩公有没有不乐意，进而迁怒韩国公府……明明嘴上都说好了，回头就反悔，当承恩公老大人是什么？ 　　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只是太夫人担心了几日，发现承恩公府并没有什么动静。她心中虽然犹豫，想到韩国公府上能与承恩公府走得近些的只有自己的长孙女儿阿琪，可是阿琪有孕，她到底舍不得叫阿琪因这些事忙碌操心。 　　胖团子就自告奋勇了。 　　她跟承恩公不熟，可是跟皇后娘娘可熟了。 　　虽然这是长房的事儿，可是韩誉怎么也算是阿菀的堂兄，对阿菀还是不错的，因此阿菀撇开小胖腿儿，任劳任怨地进宫去跟皇后说话。 　　她也没瞒着皇后耍心机，只把自家大伯父背着太夫人就随意跟人提亲的事对皇后说了，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抱着皇后的手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可担心了。担心韩家推了这门婚事，叫阿欢姐姐脸上不好看。可是皇后娘娘，我家老太太说姻缘都是缘分，那个什么……阿欢姐姐跟我家堂兄没缘分。” 　　虽然皇后肯定不会喜欢阿欢，可是阿菀也没有说阿欢的坏话儿讨皇后开心的意思。 　　她只是委婉地表示都是韩国公自作主张而已。 　　“阿欢原来也到了这个年纪。”皇后哪里不知道阿欢是个什么德行，就是自家的那位常常想要进宫跟自己叙旧的堂姐，她也太知道她了。 　　正是因为知道，且从前承恩公夫人常常偷偷儿来与她背地里抱怨，说阿欢不是跟长子流泪，就是跟次子赠荷包什么的，因此心里就偏了旁人几分。她想到承恩公没准儿还真的得在家里气个好歹……这没嫁出去祸头子，回头祸害了自己儿子怎么整？ 　　因此皇后忍笑，摸了摸阿菀胖嘟嘟的小脸儿笑着说道，“这事儿我应下了。只交给我，回头我与家里说。” 　　“那就太好了。”胖团子拱了拱胖爪子千恩万谢地说道，“只可惜没缘分，不然，不然……”不然韩誉说什么都不可能娶阿欢地。 　　她趴在皇后的怀里，觉得自己真是一只很真诚，都不会说假话的团子。 　　见她吭哧吭哧地扭着小身子往自己的怀里来，皇后下意识地伸手抱着她，也叫她软软地依偎着自己。她的怀抱温暖又柔软，阿菀觉得很舒服，且一旁罗贵妃嫉妒得要命，正咬牙看着自己，对于胖白莲来说当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了。 　　她越发卖力地探出胖爪子抱着皇后，又关心地问道，“太子妃最近好么？太子最近好么？娘娘最近好么？”她真的很担心皇帝什么时候再给东宫几个小妾。 　　叫阿菀说，这简直就是一件叫自己觉得很闹心的事儿。 　　这么多美人在眼前放着，若是太子不去宠爱，她们也过了自己的花期，其实也蛮不人道。 　　也总不能为了人道就去宠爱她们，然后叫太子妃独守空闺？ 　　这左右为难的，所谓三妻四妾，叫阿菀说，舒坦的只有没心没肺男人，女人再没有什么幸福快乐的。 　　但凡是个有心的男人，都不能喜欢左拥右抱。 　　“都很好。太子妃还念叨你。”阿菀活泼可爱，胖嘟嘟一团油光水滑一颗小团子，叫人瞧着心里舒坦，心情也好。太子妃最喜欢看着阿菀在自己的面前，总想着常常看看阿菀，日后的儿女也会是阿菀这样天真纯善，有点小狡黠却从不险恶的脾气。 　　见阿菀得意地念叨“我也把太子妃放在心尖尖儿上了”，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揉着她的小身子，摩挲她胖嘟嘟的小脊背和声说道，“大伙儿都把你放心尖尖儿上。不如在宫里住几日？” 　　阿菀歪头，伪装思考，其实心里可愿意了。 　　如今明仪郡主守在英王府，也不能照顾阿菀。太夫人身边还有堂弟长生，叫老人家再照顾自己，阿菀觉得有点叫老人家劳累。 　　至于旁人，二太太养着自己膝下的七姑娘，自己的身子骨儿也不好，韩国公夫人忙着管家，也不是个有时间养孩子的，因此胖团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向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伸出自己的胖爪子。 　　这宫里住得多舒服呀，因为自家姨母已经是贵妃了，整个后宫完全没有敌手，那什么皇帝的新宠的，宠爱一时显赫的，虽然有宠爱，可是没什么位份，哪里敢在贵妃的面前嚣张？ 　　花无百日红，只有位份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那些新宠对罗贵妃都敬畏几分，她可是罗贵妃的心尖尖儿，这宫里谁敢欺负她呀。 　　因此，胖团子觉得自己在宫里还是很舒服的。 　　“既然娘娘这么想念我，不住在宫里，皇后娘娘和姨母多么寂寞呀。想到娘娘想念我，我这心疼呀。”胖团子软乎乎地仰头亲了亲皇后的下颚，见皇后垂头看着自己笑了，顿时羞涩地说道，“我可喜欢皇后娘娘了，您要留我在宫里，那我特别高兴。” 　　她偷笑着扑进了皇后的怀里，罗贵妃就看着这撅着小屁股在皇后怀里扭来扭去撒娇的团子，看着简直气得半死。不过这一幕叫皇帝进门看见了，皇帝倒是觉得很有趣儿。 　　“阿菀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会撒娇。”皇帝今日来皇后的宫里吃饭，笑吟吟地问道。 　　“我邀请阿菀在宫中住几日，阿菀想念我，因此答应了。”皇后笑着说道。 　　皇帝的一双剑眉已经飞进鬓角了。 　　他拍了拍手，对阿菀伸出手臂来笑着问道，“那阿菀想朕了没有？” 　　淑妃也是不争气，生了个皇子，却没生了可爱漂亮的小公主，如今眼前只有阿菀一只团子，皇帝当然更上心些。 　　“我天天把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陛下您知道的，我心里的满满都是你。”阿菀顿时忘了太子妃，转身就往皇帝的怀里爬，为了自己的米虫事业兢兢业业地抱皇帝的大腿。 　　皇帝看着阿菀这甜甜地对自己讨好的小模样儿就觉得心里熨帖，笑着对皇后说道，“阿菀总是这样贴心，朕看见阿菀心里就轻松愉悦。”叫皇帝说，跟要人命的大皇子比起来，阿菀简直就是小天使！ 　　他想到大皇子，就忍不住想到十皇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揉了揉眉心。 　　他觉得头疼。 　　大皇子在自己御前悲愤的那几句言论，简直叫皇帝郁闷坏了，又觉得如今满宫里十皇子肖似自己的那些传言叫他突然有些不自在。 　　就仿佛是从前不在意，可是叫人提点之后，皇帝就算想要忽视，可是那种憋闷却叫人觉得不痛快。 　　皇帝如今都觉得明明是个喜气洋洋的讨喜话，可是落到如今，却仿佛是在讥讽自己似的。 　　怕不是都觉得皇帝是个傻子。 　　见皇帝有些疲惫，皇后不由探身关切地问道，“陛下这是累了？” 　　“心里烦。” 　　“心里烦？”皇后有些茫然，觉得最近皇帝应该没什么愁事儿，笑着对皇帝顺水推舟说道，“若陛下心里烦，不如去看望淑妃与十皇子？十皇子肖似陛下，陛下见了十皇子心情也就好了。” 　　皇帝：…… 第169章 　　这一刀仿佛捅得有点儿深。 　　皇帝抽搐了一下嘴角，没吭声。 　　那个什么，虽然大皇子愤怒的怒吼已经宫里都知道了，然而皇帝还是不想叫人觉得自己难以面对十皇子了。 　　难道还能说没听到一次十皇子像自己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啊？ 　　那不是犯贱么？ 　　因为唯恐淑妃知道自己对十皇子有了一点小别扭，皇帝最近没怎么去见淑妃，唯恐自己露出这样的态度叫淑妃伤心。毕竟淑妃娘娘玩儿命给他生了儿子，他却对十皇子有了那么一点点莫名的意味儿，叫淑妃知道得多难受？ 　　皇帝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渣渣，因此避开了淑妃，最近跟新封的陈妃在一块儿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见皇后关切地看着自己，他含糊地说道，“十皇子还在襁褓，朕也不好时常去看望，免得叫十皇子养不好。” 　　这话说的。 　　皇后沉吟了片刻，却没说什么。 　　她想了想才和声说道，“陛下自己觉得怎样好就是了。” 　　她觉得皇帝这有点儿矫情，然而到底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淑妃得不得宠在皇后的心里不大要紧，就算不得宠，皇后也不可能再帮淑妃邀宠什么的。 　　见皇帝跟阿菀一块儿低声说话，胖团子抱着皇帝的脖子正讲自己在外头的许多有趣儿的事儿，其实不过是小孩子的一些游戏，可是阿菀却偏偏讲得眉开眼笑，哪怕是摸到了秋天的落叶，拿着落叶去跟人家斗叶子梗儿都能讲得开开心心的。 　　皇帝听着就觉得有些趣味儿，笑着问阿菀，“这是跟谁学的？韩国公府世代豪族，竟然还会这样简单的玩意儿？” 　　豪族之中，女孩儿若是玩儿绣球什么的倒是常见，可是彼此抓着叶子梗儿拔河是个什么情况？ 　　太草根了？ 　　胖团子承认自己就是一只草根团子，仰头还安利给皇帝说道，“可好玩儿啦。” 　　她似乎真心实意觉得这游戏有意思……想当初胖团子也是斗叶子梗儿保持不败记录的强大的团子呢，见皇帝意动，她还巴巴儿地抱着皇帝怂恿说道，“外头现在在大中午，不大冷。陛下，陛下，咱们捡叶子去。”她瞪圆了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皇帝，盖因皇帝陛下的御花园里树木无数，那都是胖嘟嘟的大叶子，粗粗的叶子梗儿，看起来很有前途啊。 　　“行，咱们去走走。”皇帝心说从前他只知道跟美人弹琴，与臣子下棋，如今还学会陪团子捡树叶，也是进步了啊。 　　他笑了一声，颠了巅怀里的胖团子，起身就往外面去。 　　皇后跟罗贵妃都呆呆地看着皇帝这么走了。 　　当然，这是皇帝跟胖团子自己的游戏，不带别人儿，阿菀叫真龙天子给抱着，骄傲地扬起自己的小脑袋，如果不是怕叫人叫一声“妖孽！奸团！”之类的，胖团子其实很想爬到皇帝陛下的头上去，起码也得骑脖子什么的…… 　　她叫皇帝抱着也算是不错了，看皇帝的身后几个內侍无声地服侍，眨巴了一下眼睛，用自己犀利的眼神逡巡在附近的大树旁，不大一会儿，顿时指着地上给皇帝叫道，“陛下，那片叶子胖！” 　　正在这个时候，她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小身影正在捡叶子，身边还有两个小厮亦步亦趋地帮拿着。 　　阿菀一愣。 　　那不是萧秀么？ 　　“怎么是阿秀？”皇帝在皇族小辈里最喜欢的是自己亲弟弟庆王的两个儿子萧堂与萧韦，除了这两个之外，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河间王萧秀了。 　　他总是觉得萧秀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却并不叫人讨厌的脾气，有些端肃严谨，可是却并不刻板。且萧秀生得精致漂亮，说实在的，谁不喜欢漂亮的孩子。更因萧秀在书房的功课极好，却从不做一些讥讽旁人，或是看不起旁人的事，因此皇帝对萧秀也是青眼几分。 　　见萧秀正在捡地上的叶子，板着脸一板一眼的，雪白的小脸儿满是认真，皇帝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萧秀正一心一意捡叶子，听到这话，抬头看来，见到是阿菀与皇帝，顿了顿，手里捏着几片落叶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这是在做什么？” 　　“阿菀喜欢玩儿叶子，只是韩国公府上的大多干巴巴，我见宫中的叶子更好，因此给阿菀拿些，想回去给她玩儿。” 　　河间王世子当真是个能干的人，送的出自己的小金库，也能毫不脸红地把一把烂叶子塞进自家表妹的胖爪子里。看见阿菀挣扎着从皇帝的怀里下地，他扶了阿菀一把，把叶子送给她说道，“表妹喜欢就好。” 　　他这样认真地说着贴心的话，不知道的还得以为送的是九佰九拾九朵玫瑰花儿呢。 　　阿菀却觉得高兴极了。 　　她虽然这喜好有点儿草根，可是却有人愿意陪着自己草根，而且当做很正常的事，怎么可能不叫她心里开心呢？ 　　皇帝哼笑了一声，看见胖团子凑过去，撅了撅嘴巴亲了萧秀一口，也从一旁把阿菀刚刚指点的那片叶子给阿菀，得到了胖团子一个幸福的亲亲。 　　他竟然低头捡了一片叶子，顿时就把身边服侍的人给吓坏了。 　　那个什么……竟然叫皇帝陛下亲自弯腰给捡叶子，这胖团子厉害了。 　　“可简单了，不过陛下，我最近都要住在宫里，你一时输给我也没什么，都是因为经验。等过段时间，咱们天天玩儿，你就能功力大进，成就一番传说啦。” 　　胖团子看见皇帝很没有技巧地把一只脆脆的叶子梗儿跟自己扭了两下的放在一块儿，一下子就输掉了，为了皇帝陛下那纯真的心灵，急忙拿出胖爪子来安慰他。她这安慰叫皇帝哭笑不得，只是想了想，又觉得有趣，一本正经地回应说道，“也好。朕不会输给你的。” 　　萧秀默默垂头，只忙着给阿菀整理手上的叶子。 　　“你既然这么喜欢叶子，不如去西山，咱们一块儿去看红叶？”皇帝笑着问道。 　　“红叶？枫林如火，我听说可好看了。可是陛下，我得跟您打个招呼，可不能再把枫林也赏赐给我了。” 　　阿菀觉得心有戚戚，年初的时候因为跟皇帝陛下去泡温泉，皇帝一时兴起给自己赏了一个小温泉庄子，阿菀虽然美滋滋的，可是也很担心皇帝这样大方，再赏赐自己什么。听见她这么担心，皇帝的嘴角抽了抽说道，“你放心。这个朕也没法儿分你。” 　　难道还能把山头分给阿菀一个？ 　　不过皇帝想想，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只是看在胖团子好警惕的样子，他笑眯眯地没有吓唬她，只是过了几日，带着阿菀与萧秀，又带着陈妃一块儿去了西山赏红叶。 　　阿菀真是服了这皇帝陛下了，因皇后忙着宫务，罗贵妃……罗贵妃小小地病了，因此皇帝不得不带着别的美人儿来西山一块儿恩爱缠绵的。她本以为应该是出了月子重新能够服侍皇帝的淑妃，毕竟淑妃娘娘与皇帝也是看得见吃不着整整快一年，皇帝难道不想念自己的真爱么？ 　　可是皇帝却只带着自己的新宠陈妃来了。 　　陈妃生得艳光四射，说起来十分养眼，因她对皇后与罗贵妃都毕恭毕敬，因为阿菀与她之间没啥矛盾。 　　看着陈妃也不像是个嘴巴里就坑人的性子。 　　只是叫阿菀与陈妃有多么的好，那也是不可能。因皇帝不仅带着她和萧秀出来，还带了四公主与萧韦，那这西山就热闹了。四公主跟萧韦那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公一母都不好使，打得天翻地覆，又因为萧韦有好男不跟女斗的这种直男想法，所以被四公主压着打得抱头鼠窜。 　　这样美丽的枫林，如诗如画的，皇帝陛下正诗情画意想跟美人儿们一块儿携手看个夕阳啥的，就听见自己的身边兵荒马乱的。 　　皇帝握着嘴角抽搐的陈妃娘娘的手，觉得有点尴尬了。 　　他目视四公主，四公主当做没看见，继续抽打庆王府二公子，一旁，还有个捧着脸眼睛亮得不得了的胖团子柔弱地叫“别打架啦”。 　　皇帝放下了陈妃娘娘的手。 　　他觉得带这群熊孩子一块儿来看枫叶什么的简直是个错误。 　　因为心里格外郁闷，皇帝陛下都不想在西山多住几日了，只是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叫惹不起躲得起，带着陈妃偷偷摸摸地去了别的小树林儿，反正避开了这群破孩子。等过了两天舒心的日子，阿菀本想挥泪送别忙于朝政要回去的皇帝陛下，却没想宫里先一封书信给了自己，说是罗贵妃送了人来看望阿菀，叫阿菀去山脚瞧上一眼。 　　因皇帝正在西山，因此来人上不了山，只能叫阿菀下山去看他。 　　阿菀先是茫然，之后叫萧韦给读了信，顿时瞪圆了眼睛。 　　“我，我二哥哥回京都了？”她的眼睛圆滚滚，显然很诧异。 　　这之前没信儿啊。 　　她家二哥一向在边关兴风作浪，欺负外族，怎么突然无声无息地回了京都？ 　　她都离开父母兄长很久了，心里自然十分想念，顾不得别的，急忙抱着书信往山下滚。 　　“怎么啦？急得这么活猴儿似的？”萧韦跟在后面好奇地看了一眼，对四公主说道，“近墨者黑啊。看看我家阿菀，跟你在一块儿都变得……” 　　他嗷地一声惨叫就被四公主给拍地上去了，四公主觉得这小子欠揍，追着抱头就跑的庆王府二公子就也往山脚儿跑，才跑到了阿菀与一个青年的身边，正跳起来意图给萧韦一个降龙十八掌，高高跃起的瞬间，看见正被胖团子美滋滋抱着自己大腿的青年仰头看了自己一眼。 　　四公主：…… 　　四公主翩然落在地上，仿佛小仙女儿。 第170章 　　萧韦本以为自己要遭到毁灭性打击，却没想到下一刻，四公主温柔地问道，“阿韦，你没事吧？” 　　萧韦抱头，震惊地转头看着四公主。 　　四公主脸上的笑容又好看又善良，秋日的光辉映照着她美貌的脸，一点儿也不母老虎了呀。 　　“二哥哥，这是阿韦表哥，我信上跟你说过的。这是四公主，我信上也跟你说过的。”阿菀没有想到哥哥突然回了京都，还找过来跟自己相见，心里高兴得不得了，顾不得萧韦和四公主，正抱着自家二哥的腿仰头深情款款地说道，“我可想你啦。天天，天天把二哥哥放在心尖尖儿上。为伊消得人憔悴呀。”她的胖腮鼓鼓的，努力做情深义重的模样儿，她抱着的青年嘴角压着笑意，忍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道，“我也想念你。” 　　“放在心尖尖儿上没有？” 　　“放了。” 　　“那爹爹呢？二哥哥把爹爹放在那儿了？” 　　青年似乎很习惯这种送命题，因白莲花老爹没在，因此很利落地说道，“自然是不及我们的阿菀的。”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见这只团子软乎乎，欣慰地抱着自己不说话了，伸手就把这只团子给抱起来，一边对四公主施礼说道，“见过公主。”他的目光又含笑落在了萧韦的身上，见萧韦生得英俊，虽然还有些稚气与少年的跳脱，可是那一张脸当真是非常英俊，笑着说道，“这是二表弟？第一次见面，你与阿堂瞧着有些肖似。” 　　萧韦：…… 　　如今京都之中，“肖似”二字有点儿叫人心里发慌。 　　“表哥？”萧韦倒是还记得萧堂曾经与自己说过阿菀有两个亲哥，在边关已经都做了副将，是长庆侯罗芳的左膀右臂，能干得很，建功立业的一把好手，听见阿菀叫他二哥，顿时就知道这是阿菀的二哥韩靖。 　　见他生得高挑俊美，眉眼有句话怎么说带来的？眉目若春……反正生得就是与别的男子不太一样，若说俊美，韩靖自然比不上宫中的七皇子，然而七皇子为人虽然笑吟吟的，却总是有一种冷漠。倒是韩靖，嘴角带着笑的时候，就叫人心里总是有小爪子在挠似的。 　　萧韦心里对韩靖就多了几分亲近。 　　他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比起横眉立目的老爹庆王与一脸严肃的大哥萧堂，韩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啊。 　　四公主也这么觉得。 　　“你是阿菀的二哥么？千里迢迢而回，一路辛苦了吧？喝点儿水么？”她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把萧韦都给吓坏了，然而韩靖却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着道谢说道，“多谢公主。只是想着先来见我家娇……阿菀一面，因此亟不可待地来了。” 　　他笑着垂头蹭了蹭胖团子的脸，温声说道，“因心里想念咱们的阿菀。也只想念我家阿菀。”他眼底的温柔叫人心动，看起来不像是军伍出身的壮汉，可是看起来却比寻常的读书人多了几分强硬与肃杀。 　　反正四公主晕了。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韩靖与阿菀之间兄妹感情真是太好了。 　　“二哥哥，你怎么回京都啦？母亲爹爹还有大哥哥呢？你们去年一个都没回来，过年都没有见到。”阿菀软软地在自家兄长的怀里撒娇，很习惯，习惯得不得了，还贴着韩靖的耳边小声儿说道，“想你。” 　　她依恋地抱着自己的哥哥，韩靖眼底生出几分疼爱，抱着她轻声说道，“去年战事繁忙，今年母亲与父亲脱不开身，叫我先回来见见你。顺便给府里送些边关的东西好过年。在府里过得开心么？我不听信上的话，只问你亲口说到底过得好不好。” 　　“可好了。现在我跟姨母在宫里住，二哥哥，我有个温泉庄子，陛下赏赐的，送给你去泡，解解乏儿。”胖团子奶声奶气地拿小爪子揪着自家哥哥的衣襟说道。 　　她说完了，还巴巴儿地去靠近了哥哥的怀里。 　　“我也不累。只是见不着你，就觉得心里过不去。”韩靖笑着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亲了亲她的眉心，又颠了颠，见胖团子这实心儿了很多，就对她在京都的生活心里有数，这肯定是过得好了。 　　虽然说他并不是一个多心的人，总是会怀疑家中有人欺负阿菀小小一只留在京都，可是韩靖却总是会对阿菀挂心几分。见她当真是过得好，不是报喜不报忧，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那咱们回家去吧。”胖团子见了哥哥，哪里还记得老白菜皇帝陛下，抱着他的脖子说道。 　　“不是说你在伴君？” 　　“伴君的又不是我。我就是打酱油的。”伴君的是陈妃娘娘，不过碍于这是宫中的事，阿菀也不会大嘴巴地跟哥哥说这么些妃子承宠的事儿。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跟来打酱油的团子，完全忘记皇帝陛下乃是真心想要讨团子开心一块儿来看枫叶的事儿了。这么拔X无情，怨不得跟狗皇帝能成为心灵上的忘年交呢。她又蹭了蹭自家哥哥的脸，急忙一溜烟儿地回去跟皇帝说，自己要跟哥哥回去了。 　　这么翻脸无情的团子，皇帝很心酸了。 　　“……朕也是要回去的，既然你也要走，那就一同回去。你们呢？”皇帝见萧韦与四公主这几日玩儿得开心，就关心地问道。 　　“父皇都回去，我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四公主正义凛然地说道。 　　皇帝诧异地看了四公主一眼。 　　他从前怎么没体会出四公主还有这么一颗爱父之心呢？ 　　“那也好。不过朕记得长庆侯与韩三两子，都是难得的年轻俊杰，又是阿菀的哥哥，朕倒是想见见。” 　　说起来皇帝对韩三的两个儿子好奇很久了，很好奇是不是两朵跟韩三父女一般无二的白莲花儿，只是等见了韩靖，见这青年虽然生得眉眼俊美，然而却又郎朗之气，面容舒朗之外，又带着几分军中将领也有的气势，不由牵动了一下嘴角儿，都想说一声这一点也不“肖似”韩三。 　　皇帝陛下最近也对肖似二字有点儿魔怔，本以为会见到翩然的浊世佳公子，可是看起来，韩靖还是更偏硬朗武将一些。 　　不过这张脸生得当真俊美，哪怕皇帝见惯了七皇子，也忍不住对韩靖生出几分喟叹。 　　“这么说，你是来接阿菀回去的。是个俊俏孩子。”皇帝在回程的仪仗前看了韩靖一眼，突然有一种人到中年见了年轻的小帅哥的危机感。虽然皇帝陛下生得也很帅气，可是那叫什么来的？中年危机啊。 　　他先把陈妃给送上了宫车，见韩靖生得这样好，顿了顿，就咳了一声说道，“不过朕觉得还是阿菀生得更美丽些。你千里迢迢回到京都就知道来寻阿菀，倒是个好哥哥。边关苦寒，你能守在边关为天下尽忠……朕就赏你一柄宝剑……” 　　“陛下，陛下，”胖团子急忙扯了扯皇帝的龙裤仰头说道，“我还有一个哥哥。” 　　“……那就也赏一柄宝剑，等你回去边关，一块儿带回去吧。”皇帝哼哼了一声，心说如果阿菀那大哥也生得这么帅，那皇帝陛下真的好生气哦。 　　“多谢陛下。”韩靖见胖团子在皇帝的身边这样自在，这才柔软了眉眼，谢恩拿了赏赐。 　　皇帝见他这样恭敬，顿时又觉得还是自己比较英俊，这才满意地带着陈妃一块儿走了。 　　只是他得意洋洋地走了，四公主与萧韦却面面相觑。萧韦见了自家的表哥当然十分亲近，可是四公主没有与皇帝一块儿回去宫中就有点奇怪了。 　　萧韦转头看了四公主一眼，四公主也不尴尬，对韩靖说道，“我是陪着阿菀出来的，那个什么……我得送阿菀回家才能安心。”做皇帝闺女的，当然没有难看的公主，四公主生得眉目朗朗，因在宫中独孤求败从不憋闷，因此也不瑟缩，看起来十分美丽。 　　韩靖想了想，对四公主客气地笑了。 　　“劳烦公主了。”他是愿意叫阿菀与公主们交好的。 　　公主们到底是皇女，日后也是皇家的女眷，阿菀日后长留京都，与公主们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他见四公主虽然是个武林高手，拈叶飞花的，有武林霸主的气象，不过对阿菀却十分和气，看来各种武功大多都落在了他庆王府的表弟的身上。 　　可见四公主还是很有眼光的，知道自家的团子是个可爱的，需要精心喂养，不能上手的小家伙儿。 　　“客气了。我把阿菀放在心尖尖儿上，不必这样见外啊。”四公主看着在韩靖腿边探头探脑的胖团子笑眯眯地说道。 　　她笑得恨不能一脸慈爱，胖团子迎着那双心怀叵测的眼睛，又仰头看了看自家隔了一年多，又变得更加俊美的二哥。 　　她想到了什么，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仿佛在四公主突然对自己更加亲近哭着喊着送自己回家之中明白了什么。 　　这种眼神，她早年在边关的时候时常见到，哪一次她两个哥哥出门，不被边关的闺秀这么看着呢？ 　　她此刻又忍不住看了看四公主那张努力善良可爱的脸，许久之后，突然缩了缩小脖子，慢吞吞地把小身子藏在了她二哥哥的身后。 　　她，她觉得有点对不住四公主了。 　　早知道四公主能对她家二哥哥一见钟情什么的……她书信里就把四公主夸成七仙女儿。 　　不像是如今，她的书信里对四公主，那是写实派啊。 第171章 　　想到这个，胖团子抖了抖。 　　她觉得自己大概坑了四公主一把？ 　　不过真实的四公主已经都在她家二哥眼底，胖团子又不是给专门给人做媒的。 　　如果只是四公主单恋，自家二哥哥对四公主没有什么感觉，她也不会硬为了小伙伴儿就逼着自家兄长对四公主怎么柔情蜜意。 　　白莲花儿们从不会插手别人的感情。 　　所以，见四公主很艰难地对自己微笑，妄图做出淑女的模样，阿菀想了想，还是觉得叫四公主做一贯的自己，不然就算得了她哥的倾慕，也不能装一辈子不是？ 　　就在韩靖与萧韦在外面起码，自己跟四公主在车里的时候阿菀偷偷儿把自己书信上的描写给四公主说了。可怜四公主殿下正含情脉脉地往外偷看帅哥儿，听到胖团子的坦白再想想刚刚帅哥儿跟自己说“阿菀的信上也有你”，顿时晴天霹雳啊，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对自己撅着嘴巴妄图鼓励自己一下的胖团子。 　　很久之后，她抹了一把脸，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起来，团子这亲哥是把自己当成一代侠女了。 　　只希望在这帅气的二哥哥的眼里，自己是个正道圣女，别是个魔道妖女就好了。 　　胖团子觉得四公主这希望大概是够呛。 　　她哼哼唧唧地扭着小身子依偎进了四公主的怀里，抱着亲了两口。 　　四公主本着没鱼虾也好，亲不着帅哥，亲帅哥他妹也能缓解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啥的，垂头用力地吧唧吧唧亲了两口这团子嫩嫩的小脸蛋儿，这才垂头丧气地坐在车里怀疑自己腥风血雨的前半生。 　　若是早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么叫人心动的男子，她……她大概依旧是个武林高手。 　　脾气这玩意儿忍不住的。 　　她虽然在宫中不及那些皇子得宠，不过身份还在，自然不是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亲自送了阿菀回家，就叫太夫人给留下了，一定要道谢。虽然知道自己的形象在美人的心里崩了，不过四公主还是有点儿想法的，厚着脸皮坐在太夫人的身边，伪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韩靖来到太夫人的面前，太夫人几乎热泪盈眶。 　　她见了自己的亲孙子，自然十分欢喜，急忙拉着韩靖坐在自己的身边。见韩靖如今生得这样好看，不由对韩靖含泪说道，“早年都是你哥哥回来，你是不大回来的。前一次你回京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如今想想……”为了为皇帝尽忠，说起来韩三一家也真是付出了无数的。 　　只说韩靖，都已经是要成婚的年纪，可是回来见长辈却是屈指可数，最新的那次都如太夫人所说，是七八年前。 　　因此如萧韦都是对韩靖这表哥没有什么记忆的。 　　“虽然见不到您，可是父亲母亲，还有我与大哥都十分关切您。”韩靖对太夫人十分孺慕，且见老人家用一双疼爱的眼看着自己，对阿菀也十分疼爱，他不由微笑起来，起身先给太夫人磕了头，又捏了捏趴在炕沿儿难得没有睡觉而是巴巴儿地看着自己的小堂弟长生，这才与家中的长辈见礼。 　　旁人也就算了，只韩国公夫妻对韩靖十分亲近。韩国公夫人早年本就是想交好三房好好儿希望结个善缘日后照顾自己的两个女儿，如今虽然有了儿子，然而长生还小，日后必然要有堂兄的扶持，因此十分亲近。 　　倒是韩国公，见韩靖生得仪表非凡，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 　　虽然说韩国公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不过韩国公还是有些优点点，就是从不嫉妒弟弟们家的好事儿。 　　韩三的儿子出息，那与韩国公自己的儿子出息也没啥区别，这年头儿家族家族的，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靖优秀，自然是整个韩家的福气。 　　“我听说如今你在边关已经做了四品的武将，是陛下的封赏，只是也是你与你大哥在军中的确有功。”韩家兄弟在边关跟着父亲母亲打仗，这年头儿，文官升官非常麻烦，也很艰难，然而对于武将来说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边关战乱，就有大笔的军功，只要肯玩儿命，敢流血，敢上阵杀敌且运气好活下来，大多功勋在身，很容易就在军中升上来。当然，这说得轻松，然而文官不过是在朝中勾心斗角，可是武将却是要玩儿命的。 　　阿菀的外祖当年就是战死在沙场上。 　　她母族罗家为了天下承平战死的长辈也不知多少。 　　韩家是勋贵世家，从前也不是这样能玩命的阵仗，不过是娶了一个巾帼英雄，因此阿菀的两个哥哥也没有回到京都来享受富贵，而是跟着母亲在边关吃沙子。 　　因此阿菀的两个哥哥如今都是军中的四品武将，都不是白丁了。 　　说起来，韩家的小辈里头，也只有她的两个哥哥已经有了官职。 　　韩靖笑了笑，对韩国公和声说道，“这是陛下的恩典。若说有功，边关诸将谁身上没有功勋？不过是因我们是母亲的儿子，陛下的恩典福泽到我与大哥罢了。更何况，就算没有军中封赏，只做一个小小的士兵，我与大哥只要身在军中，就会在其位谋其政，也会尽心维护变成的太平与平安。” 　　他的声音温和，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会在沙场上杀敌浴血的强悍的武将，可是韩国公却知道这些年这个侄儿是如何在边关带着麾下冲锋陷阵，武力强悍的，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这个哈哈大笑也没啥内容。 　　什么欣慰侄儿是个忠君心怀天下什么的，那都是白扯。 　　反正做了四品武将就是大大的好处。 　　见韩靖行事温煦，韩国公顿了顿，就叫站在自己身边的庶长子韩誉走到韩靖的面前笑着说道，“这是你弟弟阿誉，读书极好，师傅们都说下一科必然高中。日后你们兄弟，还有阿潇，兄弟同心，文武兼备，可要好好儿一同光大韩国公府啊。” 　　他一边说，见韩誉垂目给韩靖施礼，韩靖笑着扶住韩誉，就觉得这真是兄友弟恭，越发看炕上的那只嫡子不顺眼起来。那嫡子胖嘟嘟一团，看起来既不文采风流，也不彪悍强势，只看着能吃能睡一颗肥仔儿。 　　韩国公老大人想自己英明神武一生，嫡子却跟自己不亲近不说，还没有什么本事安享富贵太平的样子，就觉得心里郁闷。 　　“好了，快别只说这些功名利禄的话。”太夫人忙拉着韩靖坐在身边，见了孙子最想问什么？ 　　当然是问姻缘。 　　“可有定亲？” 　　韩靖笑着摇头。 　　“你大哥呢？你大哥可有定亲？” 　　韩靖又摇了摇头。 　　太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妄图为自家爱孙挽尊，笑着问道，“莫非是想先立业后成家？” 　　“……与女子不大熟悉。”韩靖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啊这是？ 　　“大哥哥二哥哥在家里的时候，只陪着我玩儿，对别人家的姑娘都不上心。我真是红颜祸水。” 　　胖团子就自我谴责了，在四公主“干得好！”的赞赏的目光里对沉默不语的太夫人叹气说道，“哥哥们天天围着我转，我之前就十分担忧，见了我这样的美颜盛世，哥哥们可怎么把寻常姑娘看得进眼里去呢？如今果然如此，都是我的过错呀。”什么叫与女子不大熟悉呢？还不是因胖团子太过倾国倾城，因此哥哥们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妹妹更可爱的姑娘，因此对女子们都如同过眼云烟啦？ 　　听见韩靖这样说，阿菀就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这可怎么办呢？ 　　太夫人捂着嘴角，试探地看向韩靖。 　　韩靖眼底都是笑意，微微点头说道，“我与大哥这些年的确只看顾阿菀，因此没有急着自己的婚事。” 　　阿菀自幼病弱，他们兄弟哪里有时间去与别的女子亲近，一心一意地守着这个常常会被太医说恐怕会夭折的团子，守了好些年，去年才把阿菀给送回京都，之后就是一连串儿的打仗，婚事上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这些婚事之类都是不急的，见阿菀看着自己十分发愁，胖嘟嘟地坐在一旁，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还看见另一个孩子坐在阿菀的身边，正转头给她捧茶喝。 　　想到这大概就是河间王府的表弟萧秀，韩靖微微挑眉，觉得光看这漂亮的脸，倒是叫人很满意。 　　话说河间王恨不能一天三顿饭地给他爹送家书，把自己的儿子从地上夸到天上，叫韩靖说，自己对萧秀的了解都比阿菀多。 　　他都知道河间王世子一岁之后就不尿床了。 　　当然，这种会掉好感值的话，韩靖不准备说。 　　他怕萧秀回去咬死卖自己黑历史的亲爹。 　　“原来如此。”太夫人想了想，见韩靖只看着那只愁眉不展，似乎很忧愁的胖团子微笑，修长优美的手指抵在嘴角，眉眼温柔，也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只是这笑意，却在太夫人落在阿菀身边正托着下颚，反正也暴露了，因此十分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家爱孙的四公主时，突然心里微微一动。 　　她自然是知道四公主与阿菀算是不打不相识……虽然没跟胖团子打架，不过四公主从前还不理睬过阿菀，还是后来阿菀用真心感动了她，叫四公主知道这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小姑娘，因此才与阿菀要好。 　　可是从前阿菀与四公主来往亲近，四公主再与阿菀要好，也没说上韩国公府作客。 　　如今她不仅来了，竟然目光不专注地落在自家团子的身上，反而把目光慢慢地落在团子她哥的身上。 　　太夫人咳嗽了一声，觉得有点儿不妙了。 　　四公主怕不是看上她家阿靖了吧？ 第172章 　　老太太就看着自家优秀的孙子开始发愁。 　　说起来，公主这身份自然十分尊贵。 　　不仅尊贵，而且勋贵人家，其实还是蛮乐意娶一个公主给自家增添荣光的。 　　可是就算是人家愿意迎娶公主，也得是有母族可以依靠，或者说有个兄弟姐妹，或是得皇帝宠爱的公主。然而本朝的皇帝陛下重男轻女的，虽然如今对公主们都还不错，可是也仅仅就是不错的水平，想起来就赏赐一波，想不起来了……也就变成从前的小透明儿了。 　　四公主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就自己个儿一个，母族寻常这都算了，若是别人家的勋贵，出一个嫡出的不能袭爵的没什么能耐的小儿子，就富贵闲人那种，迎娶公主其实是叫门第生辉的事。 　　再不得宠，也是皇家血脉，生的孩子也都是皇家的，若是公主跟皇帝亲近，许还能捞个好处啥的。 　　可是韩靖不一样。 　　他是这样出息，根本就不是那种娶了公主就放松了人生在京都之中风花雪月的性子。 　　他自己就有能耐，娶公主有什么好处？ 　　难道公主娶回家，皇帝还能叫自己的女婿把公主往京都一扔，自己再去边关冲锋陷阵？ 　　太夫人只怕若是韩靖尚主，那日后就要困居在京都之中，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因担心孙儿这婚事，太夫人就不着痕迹地看了四公主片刻，却没有声张，也没有老怀欣慰什么的，只当做视而不见，把四公主当做是一个为了阿菀上门的宫中贵客。 　　她甚至都不敢给四公主多几个眼神儿，盖因自家倒霉长子还在，这要是发现四公主对韩靖有点儿什么好感，说不得还想深情地问四公主喊一声“侄媳妇儿”什么的。然而这段心事叫太夫人很焦心了，她笑眯眯地送了依依不舍的四公主走了，这才回头看着韩靖，很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的确是个俊杰人才，叫她心里很骄傲，可是又很为难。 　　“二哥哥，二哥哥，你在京都能留几日？”胖团子才不管太夫人的复杂内心呢，她觉得四公主为人不错，可是也得问问自家兄长乐不乐意跟四公主有个什么。 　　再说，她觉得自家二哥生得好看，能叫可爱的女孩子们一见钟情，可是就怕往后四公主被美色迷住的心窍清醒过来，再发现她二哥跟公主殿下脾气不合什么的。因此她没跟太夫人似的担心，抱着韩靖就想问问他能在家中住多久。 　　韩靖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能住个十几日。” 　　“只有十几日么？”阿菀就板着胖手指很失落了。 　　韩靖没说什么，把怀里的妹妹紧了紧。 　　“我不拦着二哥哥回去。因为二哥哥是去保家卫国，其实也是有保护我的那一份儿。”胖团子抱着韩靖的脖子哼哼着说道，“可是二哥哥在京都的时候，要天天儿跟我在一块儿，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天天陪着我。” 　　她恨不能一刻都不跟兄长分开，韩靖垂眸，忍不住笑了起来，颠了颠自家这小家伙儿，点头笑吟吟地说道，“好，都听我们娇娇的。”他一答应，胖团子顿时翘起了尾巴，还认真地纠正说道，“是阿菀，阿菀啦。” 　　阿萱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又俊美又器宇轩昂的堂兄。 　　她就看着这样一个好生出众的青年，抱着一颗胖团子，就跟……鸡妈妈似的？ 　　他还认真地听胖团子的傻话。 　　韩国公府三姑娘沉默了一下，幽怨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虽然说她家阿誉对自己也十分在意用心，可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的？爱在心口口难开，韩誉就是个中翘楚，想当初对她那样在意用心，甚至不乐意叫他们的生母柳氏回到府中拖累阿萱，把阿萱给教坏，可是韩誉当初那叫一个冷血无情啊。 　　就……就温柔点儿给她掰开来说，哄哄她，说一句“我心里都是三姐姐”能死么？ 　　早前阿萱还没觉得什么，可是这一有了对比，见韩靖对阿菀那样温柔，无所不应，她这心里好心酸。 　　韩誉面无表情地看着阿萱，沉默了片刻，转移开了目光。 　　他顿了顿，又转过头去看韩靖对胖团子的柔软的笑意，想了想，又对阿萱挤出了一个笑容。 　　阿萱在这个可怕的笑容里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有点怕。 　　韩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哼了一声，又变得面无表情了。 　　他这亲姐姐没什么审美。 　　“阿靖若是住在家中，那母亲，我给阿靖收拾出一个好些的院子，叫他好好儿歇歇？”韩国公夫人对韩靖真是……她当初羡慕死自家弟妹罗芳能一口气儿生两个儿子了。 　　因为对韩靖十分亲近，她就一叠声叫人给韩靖收拾好屋子好院子，还叫身边最得力放心的丫鬟去服侍韩靖。她这样热心，韩靖急忙抱着阿菀对韩国公夫人道谢，然而虽然屋子预备了，他晚上的时候却把自家胖团子也给抱到了自己的屋儿里。 　　河间王世子也一同前往，默默地跟自家表妹一块儿和韩靖住。 　　不过韩国公夫人早就有所准备，叫人摆了两张软塌，正合适阿菀和萧秀一人一张软塌。 　　胖团子梳洗过后，红扑扑白嫩嫩水灵灵的滚在被子里，看见韩靖坐在自己的软塌边儿上温柔地看着自己。 　　萧秀却只是一声不吭地窝在被窝里，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了韩靖很久。 　　“阿秀不来和我与阿菀说话么？”韩靖对萧秀这个与自家妹妹十分要好的小表弟十分温柔，笑着问道。 　　“表哥与阿菀许久不见，我不打搅你们亲近。”萧秀从被窝里坐起来，看起来严肃又认真说道，“我与阿菀要好，喜欢和阿菀在一起。可是不会阻拦她和表哥亲近，那样做不对。” 　　他虽然心里有点小酸酸的，可是却不会很霸道，独占欲很强地叫阿菀不许跟一年多不见面的哥哥亲近，或者打断他们的话，或者插足其中。他觉得自己应该尊重阿菀对兄长的亲近还有喜欢，他一板一眼地说道，“表哥疼爱阿菀一日，我就欢喜一日。” 　　“你喜欢阿菀被我疼爱？”韩靖笑着问道。 　　“喜欢。阿菀要多多的爱。”萧秀认真地点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道。 　　“那你怎么办？” 　　“我对阿菀好。最好最好。”萧秀还在认认真真地回答。 　　这样一个小家伙儿，看起来年纪小，可是却又有些小男子汉的承担，韩靖都觉得这皇家的确出这种小可爱有点儿意思了。他探身，仿佛对待大人一般拍了拍萧秀稚嫩的肩膀，对他和声说道，“多谢表弟对我与阿菀的关怀。日后我不在京都，阿秀，阿菀就交给你。希望你好好照顾她，保护她。” 　　不过他对萧秀十分在意，却还想到自家母族忠诚侯府还有个罗庆。那是忠诚侯夫人的幼子，忠诚侯一家子一日三顿饭地往边关投递书信。 　　河间王走的是韩三的路子，深情怀旧想当年。 　　忠诚侯府就妄图打动阿菀她娘罗芳，书信全都投寄给罗芳，不仅想当年，还有忠诚侯太夫人对自家爱女的爱呢。 　　爱完了之后，顺便夸夸自家的小八罗庆。 　　韩靖都知道，如今罗庆都天天往军中厮混，虽然年少些不能从军承担什么武职，可是人家有一颗想当大将军的心呢。 　　这年头儿，妹妹的爱慕者多了还不好？因此韩靖希望这些年下来再看看，寻一个最妥帖的日后照顾他家的小妹妹。 　　“不必表哥说，我自然会好好照顾阿菀。”萧秀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见阿菀爬过来亲了自己一口，眨了眨眼睛，在韩靖温煦的笑容里敏锐地没有亲回来，只把这个亲亲记在心中等着回头找补，这才转身睡了。 　　见他去睡觉，阿菀这才扑进了韩靖的怀里小声儿说道，“二哥哥，我想你。也想娘亲和爹爹，想大哥哥。”她怯生生一团趴在自己的怀里，也不狡黠甜言蜜语了，有点呆呆地说着想念，韩靖叹了一声，靠在软塌上，把阿菀放在自己的怀里。 　　“我们也想你。” 　　“我在京都好好儿的，大家都喜欢我。你们不要为我担心。二哥哥，我都不在边关，都不能跟娘亲说话儿了。你帮我回去跟娘亲爹爹说，要保重自己，不要受伤，穷寇莫追，刀剑无眼，要好好儿照顾自己，不要叫我担心。我，我不要叫家里有大英雄，就想叫家里都平平安安。”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趴在自家兄长的怀里，拿自己的小脸儿蹭哥哥的颈窝，小小声地说道，“叫军中的大叔们也都平平安安的。。” 　　“我记得了。”韩靖柔和地说道。 　　他眉宇间的那抹硬朗都退去，透出了几分对妹妹的疼惜。 　　“身子好点没有？” 　　“全都好了。都不大生病了。”胖团子睁眼说瞎话儿。 　　韩靖微笑起来。 　　“小丫头。”他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小脑袋。 　　“真的，真的不大生病了。不要担心我。好好儿为陛下尽忠，然后快些回来一家团聚呀。”阿菀抱着韩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可想，可想二哥哥。” 　　她还这么小一只，眼巴巴的，韩靖本都已经想要松开手放这团子去睡觉，然而却到底舍不得，陪着阿菀说了一宿的话。等快到了天亮阿菀累了，疲惫地睡在自己的怀里，他这才揉了揉眉心，把这小东西塞进了被子里，看她滚进被子里睡得四仰八叉，这才微笑起来。 　　他逆着外头的一点晨光，看着睡得香喷喷的阿菀，又看了看另一张软塌上，也刚刚睡过去的河间王世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装睡了一晚上，他这表弟真的很辛苦了。 　　演技惊人。 第173章 　　不过想到萧秀昨夜伪装睡了不愿意打搅自己与阿菀，韩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手又揉了揉萧秀的小脑袋。 　　这也是个好孩子。 　　房间里不大一会儿，就是两个小家伙儿熟睡之后的寂静了。 　　等到看见阿菀与萧秀都睡了，韩靖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却见韩二和韩四走往这边走来。因最近韩四都住在英王府，这是难得因韩靖回家来看望侄儿。 　　韩靖上前给韩二与韩四请安，这才在这两位长辈炯炯的目光里熟练地说道，“父亲在边关一切都安好，叫二伯父与四叔不要十分惦记他。他不过是风吹日晒了一些，在边关疲惫了一些，吃住粗糙了些，格外想念二伯父与四叔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哥真是叫人担心。” 　　韩四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向都报喜不报忧，唯恐你我为他担心。”韩二也在摇头说道，“只怕边关的生活不大好。” 　　韩靖一时没说话。 　　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神……报喜不报忧。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才对韩二说道，“本是寻常的回京都叙职，母亲命我去兵部将最近边关的情况与大人们都说一说，还有粮草与辎重……”他低声对韩二与韩四说话，唯恐声音大了打搅了屋里的两个小家伙儿，轻声说道，“战马需要大量补充。只是这战马……”马匹一向都是重要的战略资源了，他一个人在京都怕是要够呛，因此来求韩二与韩四帮忙。韩二与韩四想了想，韩四便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去说。” 　　韩靖急忙道谢，又询问两位长辈如今可好。 　　“父亲临我回京都之前对我叮嘱过，一定要二伯与四叔给他多多来信，多叫他知道二伯与四叔可安好。他在边关没有一时不把二伯与四叔放在心上。” 　　韩靖俊美的脸上轻轻抽搐了一下，见韩二一双眼睛微微发红，带着几分感动地看着自己，他垂了垂眼睛缓缓地说道，“还有我这次回到京都，带了许多边关的东西。父亲与母亲知道二伯娘身子不爽快，因此叫我拿了许多的人参还有滋补的补品。至于四叔……”他看了韩四一眼缓缓地说道，“父亲说四叔不缺什么，就不给四叔带些什么。记得帮他把阿菀养胖就好。” 　　韩四沉默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暖暖的。 　　他三哥就是知道他真心想要什么。 　　他就想把胖团子扣押在四房。 　　阿菀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宝贝。 　　“叫你父亲不要操心家里的事。他本就羸弱，常常忧心京都，又要操劳边关，这怎么受得了。”韩二关切地说道。 　　他顿了顿，就对韩靖问道，“你这次回到京都，可想过亲事？” 　　韩靖好不容易回京都一趟，韩二总想着若是能把婚事敲定也是好的。韩靖便笑了笑，摇头说道，“如今还不是很着急。”他这样一副不想成亲的样子，韩二觉得有点头疼，就弄不明白如今这些小子都是怎么了，前阵子庆王世子萧堂也不愿成亲，如今韩靖明显也没有成亲的意思……想当初韩二听说自己要成亲的时候那是恨不能跳起来的呀。 　　“不着急……你都多大了。” 　　“大哥比我年长，您先操心大哥的婚事。”韩靖笑着就把自家大哥给推出来当挡箭牌。 　　韩二瞪他。 　　鞭长莫及，阿菀的大哥现在在边关开心地过单身日子呢，他能怎么办？ 　　千里迢迢发嫁一个媳妇儿过去？ 　　“……我这是见昨日四公主对你……” 　　“深宫之中，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看见一个生得俊美些，又与自己所见过的子弟不同的男子，总是会在心底喜欢几分。不过这种感觉过些时候褪色，热情消散就也结束了。” 　　这就跟阿菀从前跟他说的那叫什么来的？爱慕者？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女孩子看见个好看的男人，嗷嗷叫两声，喜欢几日这有什么不得了的，不过若是说一见面就想嫁给他什么的……过些日子回头想想，没准儿四公主就得觉得自己太傻了。 　　韩靖没有把四公主对自己的觊觎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四公主有什么可笑的。 　　喜欢一个男孩子，动一动春心算什么大不了的？ 　　他并不讨厌四公主对自己的小觊觎，不过也没什么可动心的。 　　见韩二不吭声了，他和声说道，“我也没想尚主。” 　　“这我就放心了。”韩二却没有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祖母担心这件事，恐你心悦四公主，日后断了自己的雄图大志。那是尊贵的公主，若是你当真尚主……古往今来，我还没听说过哪位公主跟着驸马去边关吃苦。” 　　若说叫韩靖与公主成亲还去边关……难道把公主一个人丢在京都十几年啊？那也太过分了些。 　　见韩靖只是笑了笑，韩二不由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二伯给你相看相看？” 　　“阿菀……” 　　“你喜欢阿菀那样儿的？”韩二震惊了。 　　“阿菀喜欢，也喜欢阿菀的姑娘。姑嫂亲密些总不是坏处。”韩靖笑着说道。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妹妹哪怕没说亲如姐妹，可是至少不要互相讨厌，这样才能家中安宁。 　　至于希望妻子如何如何把妹妹放在心尖尖儿上，那就有点过分了。 　　他只希望自己善待妻子，而妻子善待妹妹，一家和睦就好。 　　“原来如此。”韩二这才松了一口气。 　　叫他说，若阿菀是自己的侄女儿，他自然是对阿菀十分疼爱，可若是自家侄媳妇儿，这样娇滴滴的，那岂不是要叫侄儿天天把她捧在掌中？ 　　韩二也是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他自己对二太太十分爱惜，却来担心自家侄儿，不过这些话被他放在心里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见韩靖没有要成家的意思，顿时重重地叹了一声，不说什么。见他不再跟自己询问婚事，韩靖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天又趁着阿菀睡觉，去了忠诚侯府见了外祖母一家。 　　他见了罗家的八个表哥表弟，觉得八表弟罗庆小小年纪生得英武强壮，的确是个大将军的人才。 　　“表哥，阿菀表妹怎么没来？”罗庆憨憨地问道。 　　“她昨夜疲惫，还在休养。我没有打搅她。”韩靖见罗庆把阿菀放在心上，眼底生出了几分笑意，却见罗庆点了点头，急忙叫人去张罗好吃的点心。 　　见他十分熟练，大概因自己是阿菀的哥哥，大概想着阿菀喜欢的阿菀的哥哥也一定会喜欢，因此叫人端上来的都是阿菀喜欢的点心，韩靖默默地将罗庆的优点记住，又询问了几句，听见罗庆已经跟着军中的将领忙进忙出，他微笑起来。 　　这次回京都，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多见见萧秀与罗庆。 　　如今看起来，倒是都是很好的男孩子。 　　他也没有再对罗庆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在边关的事都一一说给了忠诚侯太夫人听，又说了些自己家中的日常生活，待听到打从阿菀回了京都，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一家子都住在军营之中，忠诚侯太夫人的脸上却生出几分骄傲来。 　　她看着自己又俊美又出息的外孙，颔首说道，“这样也好。得陛下信任，你母亲是军中的主将，本就应该与军中同吃同住，不要弄那些特殊的。也要叫你母亲记得，将士的性命都很宝贵，百姓的性命也是如此，她每一个决断，都要反复考虑慎重。” 　　“孙儿记下了。”韩靖急忙说道。 　　“也要叫她保重自己。她是个倔强的人，早年……”忠诚侯太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母亲有你母亲的倔强。你姨母有你姨母的倔强。她们性子不同，可是骨子里都是刚烈的人。对了，你知道你姨母做了贵妃么？” 　　她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韩靖，韩靖便颔首说道，“姨母刚封了贵妃母亲便已经知道。母亲如今放心姨母了几分，只是有些不足。”他顿了顿，对忠诚侯太夫人和声说道，“母亲说，若是姨母是自己不乐意，想要清静自在地过日子，那日后我们兄弟就是姨母的依仗。可若是姨母只顾及是为了家族因此不能为陛下生育子嗣，那大可不必。罗家与母亲无需姨母的委曲求全。” 　　忠诚侯太夫人一愣，怔忡着看着面前的外孙。 　　“你的意思是……” 　　“姨母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就不生。母亲和舅舅们在外头拼杀，不是为了叫姨母在宫中审时度势的。”罗贵妃恐生子被皇帝所忌，罗芳心里觉得为妹妹难受。 　　想生就生，管什么狗皇帝的心情。 　　忠诚侯太夫人沉默了很久，眼眶有些酸涩。 　　“这话我也劝过她。” 　　“那就请您将母亲的心意告知姨母。母亲说，姨母只要每日欢欢喜喜过日子就好。” 　　“这话你父亲听见没有？”忠诚侯太夫人心里酸涩却又欣慰，戏谑地问道。 　　韩靖很久没有说话。 　　“父亲是听见了的。” 　　那天晚上韩三就病了，躺在床上握着嘴角抽搐的罗芳的手，一叠声地问谁才是她的心尖尖儿。 　　想想那段日子母亲的辛苦，韩靖如今都心有余悸。 　　爱吃醋的白莲花儿真是伤不起。 　　不知是不是他的表情娱乐了忠诚侯太夫人，太夫人拍案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把韩三的悲苦都当做一件很有趣的事。 　　自然她也赶快进宫，把罗芳的意思说给自家爱女罗贵妃娘娘听。 　　贵妃娘娘对姐姐“生孩子”什么的建议不在意，反而在听了韩三竟然因这件事病倒在床上，顿时一点小病不药而愈。 　　知道韩三嫉妒她，她也就安心了。 第174章 　　因这件事，贵妃娘娘还多吃了半碗饭。 　　心里爽，胃口大开。 　　忠诚侯太夫人看见爱女多吃饭了，深深地感谢了一下善良的，用自己的苦逼来叫自家闺女高兴的女婿。 　　到底是她女婿。 　　懂她！ 　　不过这种话就不要叫女婿知道了，不然回头女婿病倒，千里迢迢来信追问老岳母心尖尖儿上的是谁，那不是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了么？ 　　“母亲，您的心尖尖儿……” 　　“是你。”太夫人临走以前，对贵妃娘娘深深地表示最爱她，这才看了一眼罗贵妃宫中的奢华富贵，转身心里轻叹了一声走了。 　　她也不知道长女对罗贵妃说的这些话有没有什么用，可是看见爱女如今心满意足的样子，又觉得或许生不生的都没什么所谓。罗贵妃膝下有儿女傍身是好事，可是就算没有，难道还能晚景凄凉了不成？ 　　她有那么多的侄儿外甥，还有个胖嘟嘟的小阿菀，也已经足够了。 　　过得开心就好了。 　　因心里这些心事都差不多了，因此忠诚侯太夫人心里的倒是轻松了起来。 　　阿菀也觉得心里头很快乐。 　　她每天都黏在韩靖的怀里，只要韩靖不是去办公事，就一定要韩靖抱着自己。 　　这样黏黏糊糊的，阿萱都觉得看不下去了。 　　她觉得韩靖是一个很不错的堂兄。 　　虽然对她与阿兰这样的堂妹并没有什么喜欢得恨不能抱起来亲亲什么的，不过韩靖对于堂妹们都很温煦关怀，从边关带回来的礼物里也有很多是给了她与妹妹们的。甚至等韩靖回了京都，还时常关心地问问她们姐妹素日里喜欢什么等等。 　　虽然没有说体贴温柔得不得了，可是这一份关心也已经足够了。更何况韩靖对她的弟弟韩誉很照拂，询问了韩誉的功课，还建议韩誉虽然不必文韬武略，不过身体是科举的本钱，建议韩誉多在外强身健体。 　　韩靖对韩誉的这份关心虽然没有超过对长生的，可是阿萱已经很感激他。 　　“三姐姐，你这是嫉妒。”这天韩靖去兵部了，因此阿菀正趴在堂姐的屋里打滚儿，见阿萱哼了一声，仰头说道，“有这嫉妒的时间，你去叫阿誉哥抱抱你啊。” 　　阿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她想到韩靖送给自己的那一匣子漂亮的宝石，又默默地忍了。 　　虽然她是个庶女，不过因韩国公与柳氏之间是真爱，素日里宝石还是有些的。哪怕知道韩靖并未一视同仁，给身为嫡长女的阿琪与二房的小七的礼物更珍贵，然而这一匣子宝石却已经是很重的心意了。她如今学着不要不知足，而是学着感恩，因此越发觉得韩靖是个很好的堂兄。 　　冲着堂兄，她默默地隐忍着破团子。 　　阿菀得意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还没有多谢二哥哥。”阿兰就在一旁红着脸说道。 　　她是个不得宠的庶女，没什么好东西，一匣子宝石对于她来说是很多的东西了。 　　“谢什么呢？二哥哥一向都是大方的人。”阿菀眨了眨眼睛，见堂姐们都对自己微笑，见她们当韩靖是个大大的好人，想了想，决定贴心地不要把韩靖听说了阿恬干的坏事儿差点儿连累自己名声时那可怕的表情拿出来说了。 　　她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的哥哥是个好哥哥，自己也是一只好团子，正在和堂姐们腻歪的时候，就听人说四公主来了。想到四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胖团子胖腮抽搐了一下，赶去迎接四公主。 　　四公主已经去见过了太夫人，直接找她来了。 　　“你哥哥呢？”四公主四处看着问道。 　　“二哥哥去兵部了。忙得很。”阿菀见四公主的眼睛都是亮的，显然是真心喜欢韩靖的那张脸，她咳嗽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反正四公主喜欢韩靖长得好看，这也不是什么叫她觉得生气的事。 　　只是见韩靖不在，四公主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握着阿菀的小胖爪说道，“你哥哥真是生得好看。你不知道，那天父皇回了宫里，一个劲儿地问陈妃娘娘他和你二哥谁好看。陈妃娘娘心有所属，当然说是他了。可父皇说陈妃娘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问她，又跑来问我。” 　　完了。 　　那四公主岂不是也情人眼里出西施？ 　　阿菀觉得皇帝命太苦了，遇上个很容易就被她二哥给勾住了魂魄的败家闺女。 　　“我就实话实说，说你二哥生得好看。父皇气坏了。”四公主果然不负众望，对阿菀说道。 　　阿菀一双胖爪子交叉了一下，呆呆地说道，“多谢你觉得我二哥哥生得好看。” 　　“阿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喜欢得不得了？”四公主兴奋了一下，紧张地问道。 　　“怎么会。世人都喜欢好看的人，男人喜欢漂亮的女子，女子喜欢好看的男子有什么不对？这有什么轻浮的？难道要看见我二哥哥无动于衷，说一句‘也不怎么样’，我就觉得公主端庄持重啦？” 　　阿菀没觉得一见钟情有什么不对的，只是想了想对四公主说，“可是公主现在喜欢的只有我二哥哥的皮囊。却不知道他的内在。公主不了解我二哥哥，喜欢得有点儿……仿佛在空中飘。” 　　四公主听了阿菀的话，叫她挥了挥自己的手，仿佛在空中飞似的，果然思考了起来。 　　“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所以有些肤浅了。” 　　“等等……”她没说四公主的喜欢很肤浅…… 　　“那我就努力多了解他，努力更喜欢他真正的样子。”见胖团子尔康手，绝望地看着自己，四公主爽快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虽然喜欢他，不过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若是他不喜欢我，我不会勉强。可若是彼此了解了，他觉得我也是个好姑娘，那岂不是很好么？”四公主板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也是花期之年，与其嫁给一个皇帝给自己挑的不知根底的人，不如自己去追求一下自己的幸福。 　　武林侠女都是敢爱敢恨的。 　　阿菀一屁股坐在四公主的身边，呆呆地说道，“可我也不知道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你不知道？你二哥哥不喜欢你么？” 　　“喜欢妹妹和喜欢媳妇儿能一样儿么？”胖团子哼哼了一声，拉扯了一下四公主的手说道，“不过若公主当真觉得我二哥哥还行，那也随你的心意。我觉得我很喜欢公主。公主若能给我当嫂子也挺好。” 　　当然，她不会逼着韩靖娶她给他看重的媳妇儿什么的，她是韩靖的妹妹，又不是韩靖的老娘，哪儿有管哥哥喜欢谁的道理。不过她喜欢四公主，因此便利还是可以给点儿的，对四公主说道，“我哥哥为人可好了，只是素日里对女子有些疏远，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韩靖看似对女子温煦，可是却很有些距离。 　　就边关那么多的姑娘蜂拥而来，一个都没把阿菀的两个哥哥给拿下不说，至今也没有一个跟他们有什么更亲近的关系的。 　　阿菀觉得她两个哥哥也真的是老大难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四公主顿时摩拳擦掌。 　　阿菀突然愣了一下。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我就突然想，若公主当真喜欢我二哥哥，那若是二哥哥也喜欢你，日后尚了你，难道就不能回边关去了么？若是二哥哥想要安逸富贵，那也犯不着小小年纪就跟随父亲母亲在军中做事了。” 　　阿菀虽然没有知道太夫人心里的担心，可是这一刻真是和太夫人心有灵犀了。她眨了眨眼睛，想到韩靖是一个希望能驻守边关安稳天下的有大志向的人，就觉得有点为难地看了四公主一眼。 　　若韩靖尚主，那是不是就要困锁在京都这繁华锦绣之地了？ 　　这繁华京都，对阿菀来说如鱼得水。 　　可是对她的哥哥呢？ 　　四公主诧异地看着为难得不得了的阿菀。 　　“你就担心这个？” 　　“这不是未雨绸缪么。”阿菀垂着小脑袋说道，“公主也得好好儿想想，别一时意气，之后后悔。二哥哥是男子，终不过是个风流名声。可公主……” 　　四公主是个闹腾的人，若是叫京都皆知她觉得韩靖人不错，若是日后事有不谐，这被损伤的还是公主的体面。阿菀想到阿恬与大皇子那事儿令太夫人震怒，甚至把阿恬的名字都从家谱之中给抹了，就知道女子的清誉这玩意儿虽然不是很被人看重，可是没有却是万万不能的。 　　她仰起头看了看四公主。 　　“担心这个做什么。”四公主顿时笑了起来，神采飞扬的，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阿菀挑眉说道，“你放心，我也不能连累宫里的皇姐皇妹们的名声。” 　　宫里的公主也不是一个两个，若是她行事荒诞出格儿，公主们也会被人在背后念叨，这是她不会做的事，不过四公主眨了眨眼睛说道，“公主虽然尊贵，也没尊贵到出了京都就活不下去的份儿上。他是有大志向的人，若是他当真愿意娶我，那风霜雨雪，苦寒风沙，我陪他吃了又怎样？” 　　“哈？” 　　“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的公主，我不是一只怀疑你真心的团子。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四公主急忙问道。 　　胖团子叹了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自己可头疼了。 　　“这话您跟我告白没用，您跟我二哥哥说去呀。你，你想嫁的又不是我。” 　　四公主沉默了。 第175章 　　“你说的有道理。” 　　“而且我二哥哥只留十几天就走了。”阿菀还在说。 　　四公主想要在短短的十几天功夫里拿下她哥哥，怕是够呛。 　　若是她哥是那么容易心动的人，那现在也轮不着四公主了不是？ 　　四公主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似乎有点儿小阴险……这种阴险的表情能出自总是行侠仗义的四公主的脸上蛮叫人诧异的。毕竟四公主走的是霸道路线，不走谋士风。 　　然而四公主就是笑眯眯地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瓜儿，就不再说韩靖的问题，专心地跟胖团子一块儿玩耍。她本就喜欢阿菀，与阿菀也时常在一块儿，因此也不勉强，看起来不是为了讨好韩靖而特意来跟阿菀交流感情的。等到了晚上，见韩靖还没有回来，四公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阿菀也知道韩靖要在兵部和老大人们交流感情，就等在家里。 　　她吃了饭却不睡觉，直到等韩靖回来才算完。 　　萧秀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阿菀趴在家里等着韩靖，萧秀就和阿菀在一块儿一样不休息，等到韩靖带着几分寒风地回来，看见两只小家伙儿都在屋里等着自己，仰着头一块儿看过来的时候，叫他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他在外间把自己身上给稍稍地缓和了凉气，这才回了阿菀的面前，这一回把阿菀跟萧秀一块儿抱了起来。虽然说河间王世子有点不习惯，不过扭了扭，发现自己和阿菀更亲昵了几分，就严肃着脸跟阿菀一块儿去抱自家表哥的脖子了。 　　“差事忙完了么？”阿菀乖乖地问道。 　　“忙完了。”韩靖靠在踏上，叫阿菀与萧秀坐在自己的胸口说道，“姨母从宫里给我传了信儿过来，说明日叫我进宫。你去不去？” 　　他说的自然是罗贵妃，想到没准儿进宫之后也要回答一下“我和你爹谁是你的心尖尖儿”，韩靖含笑揉了揉自己的眼角，目光落在萧秀的身上说道，“阿秀也去？”他这样关切，萧秀想了想，见阿菀的确是要进宫，便说道，“我从书房下学就去贵妃娘娘的宫中。” 　　他还在宫中上学，韩靖微微点头，又看了阿菀一眼。 　　“等过了年，阿菀也要启蒙了。”他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觉得这时光真的是飞快。 　　仿佛一转眼，软乎乎的小家伙儿就要长大了。 　　“我来教表妹。”萧秀急忙说道。 　　“你怎么教？” 　　“先生们启蒙十分晦涩，不容易听懂。我已经学过一遍，可以教给阿菀自己的心得。”萧秀是一心想要跟阿菀在一块儿的，若不是宫中书房都是男孩子，他恨不能把胖团子给带去跟自己一块儿上学。 　　且阿菀若是启蒙，那就可以跟他一块儿读书，这有什么不好？不过河间王世子这个淳朴的愿望被皇帝给破坏了，因为皇帝已经帮胖团子找好了书房，第二天等韩靖带着阿菀进宫，皇帝笑着说道，“朕正想着阿菀就要启蒙，就跟公主们一同学习。” 　　公主们另有地方读书，先生都是女子之中最出色的，什么诗词歌赋，礼仪举止，琴棋书画，就没有不会的。 　　胖团子觉得自己的人生够呛。 　　米虫么……不需要诗词歌赋，也不需要琴棋书画，就需要有一个丰厚的私房和一只金大腿，好好儿过日子的那种。 　　不过面对皇帝的一片真心，胖团子还是感激地道谢了。 　　起码在宫里读书不花钱，都叫皇帝承包了，这才是小蛀虫的正确打开方式。 　　韩靖也急忙对皮笑肉不笑的皇帝道谢。 　　他生得俊美，行事却开阔，从不拘束，身上带着几分武将的挺拔，皇帝就觉得这帅得有点儿叫自己郁闷了。因他在，罗贵妃竟也不好问问外甥在他的心里是自己重要还是韩三重要，因此沉沉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知道自己被讨厌了，还对着韩靖偷偷小嫉妒。昨天那会儿都晚上了，皇帝陛下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住了自己心里的不自在去看了看十皇子，刚要跟淑妃娘娘百年好合的时候四公主创了进来。 　　公主殿下听说皇帝要派遣人往边关去犒赏功勋武将，自告奋勇，要当个副使。 　　她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一看四公主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儿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郁闷得不得了，总觉得韩靖把四公主的心都给抢走了。 　　“客气什么。你是贵妃的外甥，那就是朕的外甥。更遑论阿菀。”皇帝还得露出一副心胸开阔的样子不能在年轻的美男子面前落了下风叫贵妃看出自己小气，哈哈大笑，用欣赏的目光心酸地看着面前微微一笑的韩靖。 　　他见韩靖并不答应自己这话，心中微微一动，倒是对韩靖多了几分满意，毕竟皇帝的嘴里“外甥外甥”的，若是韩靖真把自己当外甥，那皇帝就要不喜他的跋扈。 　　想当初郑家人也以为跟皇帝是一家人，那不是有真爱淑妃杵着呢么？不也是被皇帝给厌弃了么？ 　　“你这次回京都，可有打算回到京都来为朕做事？”皇帝关切地问道。 　　“微臣在边关多年，还是更愿为陛下镇守边关。” 　　听见这话，皇帝沉默了一下，觉得四公主与韩靖这婚事不大好。 　　难不成叫他家闺女独守空闺？ 　　“……京都也是极好的。” 　　“他舍不得离开边关，就叫阿靖在边关吧。”罗贵妃在一旁听得头疼，弱弱地靠在软塌上，见韩靖关切地看着自己，心里倒是满意了几分。 　　她对韩靖这个外甥那完全没有对韩三的宿命的对手什么的感觉，反而心里多了几分疼爱，见韩靖被皇帝问得有些窘迫，便对皇帝说道，“阿靖在边关习惯了，回到京都反倒不习惯呢。知道陛下心疼阿靖，不过他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软软地靠着，皇帝习惯了担心她，忙把一张披风盖在她的腿上。 　　“莫非又头疼了？”他紧张地问道。 　　“没有。陛下不要担心，臣妾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陛下为我担心。”罗贵妃弱弱地说道。 　　皇帝感动地看着她。 　　“你姨母总是这样为朕着想。”见韩靖微笑着看着自己与罗贵妃，皇帝便露出几分温情，此时此刻，倒还真的有些一家人的意思， 　　只是正在这个时候，就听到宫门外有內侍来传话儿，说是淑妃带着十皇子来看望罗贵妃。听见这个，皇帝英俊的脸上突然一僵，顿了顿，不忍驳了淑妃的脸面叫淑妃在外臣面前丢脸，这才叫內侍把淑妃给领进来，对韩靖笑着说道，“淑妃与贵妃在宫中一向情同姐妹，此时过来看望也是常有的。” 　　什么情同姐妹。 　　她娘亲才是罗贵妃的亲姐姐，唯一的姐妹，哪儿又冒出一个姐妹来。 　　胖团子觉得皇帝有点儿那啥啥了。 　　“那我先告退。”韩靖到底是外臣，又已经年长，怎么能随意见后宫嫔妃……见见皇后还差不多，毕竟皇后乃是后宫之主，见见贵妃的外甥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是淑妃又是哪根葱，大咧咧地就见外臣，这怕不是想叫宫里宫外都有淑妃娘娘美如天仙的动人传说呢？韩靖已经站起来了，然而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却还是笑着说道，“你不必拘束。这是在贵妃宫中。淑妃也算是你的长辈，还是不必回避。” 　　淑妃来了把贵妃的外甥从宫里给赶走……淑妃怕是叫人给喷死。 　　因此皇帝硬着头皮叫韩靖坐下了。 　　韩靖犹豫了一下，便垂下了眼，就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之后一缕清清淡淡柔柔的香风而来，一片华美的裙角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韩靖起身，恭恭敬敬地施礼。 　　“既然是贵妃的外甥，那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多礼。”淑妃见韩靖说什么都不肯抬眼看自己，一副老实刻板的样子，笑了笑，见他生得俊美，想到韩靖如今已经在边关是四品武将，父母长兄都在边关有赫赫威名，又是罗家的外孙，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十皇子。 　　其实有句话皇帝还是没说错的，她最近是挺喜欢带十皇子来看望罗贵妃的，抱着十皇子走到了皇帝的身边笑着说道，“生得真是俊俏。” 　　韩靖沉默了。 　　杀了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喊一句“多谢淑妃娘娘欣赏！”啊。 　　胖团子见罗贵妃嘴角抽搐，也觉得这话不应该从淑妃娘娘嘴里说出来，茫然了一下点头说道，“大家都说我二哥哥好看。” 　　淑妃娘娘这怕不是一孕傻三年？之前“肖似陛下”，现在又外臣“生得好看”了？ 　　她敢说，阿菀还不敢叫人知道这是淑妃在夸自家二哥呢。 　　“是么？都有谁这么说了？”皇帝也觉得不舒坦，想到陈妃斩钉截铁地跟他说“陛下最英俊”，他再见淑妃十分欣赏韩靖，心酸了一下就笑着问阿菀。 　　“四公主就这么说的。” 　　胖团子不提四公主也就算了，提了四公主顿时就叫皇帝想起来这倒霉闺女怎么嫌弃自家父皇的，咬着牙哼了一声，把胖团子给捞到怀里来问道，“那你呢？” 　　胖团子仰头，见韩靖头也不抬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再看看皇帝陛下，眨了眨眼睛。 　　“陛下最英俊！” 　　她二哥最俊美，皇帝最英俊，中华五千年形容男子好看的词儿那么多，她怕啥啊？ 　　只要不问她的心尖尖儿…… 　　“那你心尖尖儿上是谁？”皇帝犀利地问道。 　　胖团子不吭声了，沉默很久，捂着自己的心口软软倒下。 　　“头疼。” 　　没别的招儿了。 　　凑合用吧。 第176章 　　韩靖看着自家团子这样滚在皇帝的怀里，叹了一口气。 　　离了他们的爹爹，这团子都一年多，竟然还没有进化出其他技能。 　　可见不是懈怠了，就是没有竞争，因此觉得招数都够用了。 　　看来皇帝不怎么行。 　　果然，皇帝陛下已经急忙给胖团子揉额头，低声询问，然后还亲自拿了一旁的八宝茶来给胖团子喝了两口。这团子四爪摊开在皇帝的怀里，好生受用，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儿露出了几分惬意，显然很享受皇帝的服侍。 　　看见她美滋滋地在皇帝的怀里作怪，韩靖就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的目光满满的都在阿菀的身上，淑妃本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见他专注阿菀，甚至还愿意抬起头来看一眼，虽然说见了阿菀的娇气模样又重新垂头，可是只这一眼就叫淑妃明白了什么。 　　在这位韩家二公子的心里，别人都是浮云，只有妹妹才是命根子。 　　她心里有了数，对一旁的罗贵妃笑着说道，“二公子回了京都，仿佛阿菀也活泼了些。” 　　“哪里是因阿靖，其实还是因陛下养得好。锦衣玉食，滋补的药材，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咱们阿菀，阿菀哪里有不活泼的？陛下不是赏赐阿菀庄子，就是带着阿菀去看红叶，自然阿菀与陛下就亲近。这小孩子呀，遇上了亲近的长辈，自然就活泼了，不拘束了。”罗贵妃弱弱地在一旁说道，“不然若是换了那些心存狠毒心机的长辈，阿菀恐怕理都不理，更遑论活泼呢？” 　　她带着几分柔弱，声音细细弱弱的，可是淑妃却笑容僵硬了一下。 　　“贵妃说对。朕对阿菀当真是一片真心。”皇帝觉得罗贵妃这话说到自己的心坎儿里去了。 　　这小团子们不就是他用真心，自然就用真心回报自己的么？他心里叫贵妃这念叨得满心欢喜又觉得阿菀与自己亲近叫心里熨帖，哪怕没有跟韩靖分出个胜负，可是也已经叫心里舒坦了。因心里舒坦了，他看向淑妃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温柔，见淑妃抱着十皇子，伸手逗弄了一下十皇子。 　　阿菀也爬起来趴在皇帝的手臂上，好奇地看了十皇子几眼。 　　嗯…… 　　的确肖似皇帝。 　　看来大家没说错。 　　她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却见淑妃已经笑着问道，“阿菀喜欢十皇子？” 　　这话问的。 　　见七皇子的时候淑妃娘娘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七皇子，见十皇子的时候又问她喜不喜欢十皇子，难道当胖团子是那样博爱的团子么？ 　　虽然她的确是的。 　　“我看见十皇子，就仿佛看见了我家长生。”阿菀不说自己喜不喜欢十皇子……又不是她儿子，她喜不喜欢的有个啥用，因此抱着皇帝的手臂仰头说道，“长生去年生的，现在可好玩儿了。陛下，哪天你召见我家长生瞧瞧，他虽然不及我聪明可爱，可是也是一只好团子。”她友情举荐了一下自己的弟弟，皇帝笑着点头说道，“朕记得你这个弟弟。韩国公世子？日后长大了，必然也是一个良臣。” 　　韩家的男子大多出息。 　　就算是韩国公在女子与子女的姻缘上有各种毛病，可是阿菀得公允地说一句，韩国公老大人的仕途走得不错，本身也是个能干的人。 　　不能也不能叫他混在前朝不是？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当团子的时候先认真地当好团子就是。”阿菀心说长生那吃了睡睡了吃的，没看出是个良臣，有几分仿佛是只米虫，因此咳嗽了一声抱着皇帝撒娇打滚儿。 　　她正和皇帝说话儿呢，听说皇帝抱怨四公主竟然跟自己要求去边关安抚赏赐边关武将，顿时就想明白皇帝对自家二哥的敌意了。只是她当真没有想到四公主竟然有这样的魄力，竟然真的愿意为了韩靖踏出锦绣繁华的京都，千里奔波前往边关。 　　这真是真爱啊。 　　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二哥。 　　韩靖依旧垂着脸，看不清此刻脸上的表情。 　　仿佛淑妃娘娘在这宫中一时，她二哥就要垂头到天荒地老了。 　　罗贵妃也瞧见了，不由微微皱眉，心里对淑妃多了几分埋怨。 　　她虽然从不喜淑妃心眼儿多妄图当个皇后或者太后什么的，可是素日里也从未与淑妃如何争宠冲突，不过是自己躲在自己的宫里装病而已，甚至当日淑妃因郑家被皇帝冷落，罗贵妃也没说落井下石什么的。如今见淑妃来了，自家好不容易回京都的外甥都不敢抬头，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侧头咳嗽了两声。 　　“娘娘，您怎么又咳嗽了？只怕病得沉了。”一旁一个宫女急忙含着眼泪跪在罗贵妃的身边。 　　“怎么了这是？” 　　“娘娘前些天就有些不舒坦，只是想着不愿叫陛下担心，因此勉强忍耐。”前些时候皇帝跟陈妃在西山携手话枫红呢，因此皇帝听到这里，顿时露出几分关切。 　　见他担心，这宫女急忙对皇帝说道，“娘娘之前的小病才好利索些，因此若是又病了，陛下难免把娘娘的身子骨儿放在心里，娘娘是不愿叫陛下忧心的，太医们来的时候也不叫他们诊脉。可是如今时间久了，因此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这怎么能忍着？你就是素日里贤良老实太过。这病了是耽误的么？” 　　“我也没什么，不过是秋冬时节季节交替，因此容易咳嗽。这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 　　皇帝久被罗贵妃折腾，顿时就想到，罗贵妃每到秋末冬初的时候，的确是会病上一场，浑身都不舒坦的。 　　“那还不叫太医来看看？” 　　“那就叫来瞧瞧，顺便也来瞧瞧阿菀。咱们俩的身子骨儿都是弱弱的，叫陛下扫兴了。”罗贵妃眼角一滴眼泪悬而未落，看起来十分可怜，皇帝哪里还舍得叫她心中不开心，急忙说道，“这都不算什么。你康健才是要紧的。” 　　他一边抱着胖团子，一边摸了摸罗贵妃的手背，罗贵妃微笑起来，柔弱地说道，“陛下心疼臣妾，臣妾心里高兴。只是唯恐过了病气给十皇子。陛下，十皇子尚在襁褓，臣妾素日里都不敢多见十皇子。唯恐自己连累了十皇子。” 　　“胡说，你能连累谁？你谁都不连累。” 　　罗贵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十皇子自然是好的，可是臣妾这宫中……” 　　“你说得也是。先把十皇子抱回去。”皇帝也知道罗贵妃的顾虑，且生病久了，罗贵妃养成了菩萨心肠，素日里本就和皇子与公主们都避开一些，免得叫自己过了病气去。 　　她这样谨小慎微，并不因自己身居高位就刻薄寡恩，反而带着几分对宫中皇子公主的挂念与爱惜，皇帝心里也是十分感同身受的。更何况，十皇子尚在襁褓，本就容易生病，哪怕不是因罗贵妃生病，可若是病了，怕罗贵妃也会因此把一切都算在自己的身上，如此放在心中，那身子岂不是更坏了么？ 　　“贵妃虽然多病，可是却从不牵连旁人。陛下，还是叫十皇子多陪陪贵妃吧。”淑妃懂事地说道。 　　若是平日里，淑妃这样贤良温柔，还愿意不顾十皇子的风险守着罗贵妃，皇帝会欢喜的。 　　可是皇帝想到若是罗贵妃会因此日夜不安，不由垂了垂眼角。 　　他见罗贵妃无声地往软塌上缩了缩，似乎避开了十皇子，那殷切慈爱，温柔小心叫人心里发软。 　　“不必。且贵妃还有一件事说得对。如今秋末冬初，正是叫人身子不爽利的时候。十皇子还小，又体弱，你不要时常抱他出来。” 　　皇帝见淑妃怔怔地抱着十皇子看着自己，似乎被自己打击到了，他虽然不明白淑妃在伤心什么，可是却还是努力缓和了面容说道，“朕知道你是好心，愿意叫贵妃多听孩子的声音。可是贵妃的宫里不合适。日后你不要常常带十皇子来贵妃的宫中，免得贵妃害怕。” 　　……贵妃害怕。 　　淑妃沉默了。 　　贵妃害怕个屁！ 　　就算是害怕，也该是十皇子害怕贵妃祸害自己，怎么反倒成了贵妃怕一个小小的婴孩儿？ 　　可是她已经看出皇帝的眼里有几分不悦，抿了抿嘴角，还是起身恭顺地说道，“那臣妾就先带十皇子回去。等贵妃病好了……” 　　“朕都说了，贵妃就算是病好了，也不要总是带着十皇子。他小小的孩子，你常常抱他出来做什么？若吹了风伤了孩子的身子骨怎么办？是药三分毒，年长的大人都不敢用药，更遑论十皇子。” 　　皇帝有些糟心，想不明白淑妃为什么这么爱抱着十皇子出来走动……这都冬天了，若是春日里出来情有可原，大冬天的不在自己的宫中好生养着……难道是因淑妃更喜爱七皇子，因此对十皇子不上心？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然而到底舍不得怀疑自己心爱的女子，缓和了语气对淑妃说道，“你快回去。等贵妃身子好些，朕就回去看望你和十皇子。” 　　淑妃欲言又止。 　　她今日抱着十皇子匆匆来了罗贵妃的宫中，其实有千言万语。 　　可是没有想到还没说什么，罗贵妃竟然又“病了”。 　　她也知道罗贵妃这是对自己送客的意思，可是却没有想到，罗贵妃竟然这么干脆，竟然乱刀斩乱麻。 　　皇帝的一句“少带十皇子见贵妃”，就叫她心里的话都说不出来，想做的事都做不出来了。 　　可是不带十皇子来见贵妃，她心中的那些思虑岂不是都成空了么？ 第177章 　　“那臣妾回去了。贵妃，你要好好儿养病，不要叫我与陛下担心。” 　　这话说的，简直是皇后娘娘的腔调。 　　说起来，贵妃娘娘算是淑妃的上司来着。 　　有这么跟上司说话的没有？ 　　罗贵妃咳嗽了几声，在宫女们低低的哭声里虚弱地一歪头，不吭声了。 　　皇帝抱着自家胖团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又从一旁拿了清水来捧给罗贵妃，见罗贵妃一副要昏过去的小模样儿，他犹豫了一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问道，“要不然，阿菀，你和阿靖去皇后宫中歇着，别闹了你姨母。朕在这里陪她就是。”听见皇帝要陪着自己，罗贵妃突然抽搐了一下，悠悠醒转对皇帝轻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前朝事忙。我只是小小地病了，算得了什么？陛下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多么贤良淑德的话。 　　皇帝都被深深地感动了。 　　胖团子坐在皇帝的怀里仰头看天。 　　那个什么……她平常不乐意跟谁一块儿待着的时候，也都是这么说的。 　　“你放心，朕还不会因正事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宫里。”皇帝的目光更加柔和，也不大在意淑妃了。淑妃抱着十皇子隐忍了片刻，见皇帝看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不得不转身走开。 　　她走到韩靖的身边时顿了顿，这才径直走了。见她走了，韩靖才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先把阿菀从皇帝的怀里抱出来，这才对皇帝轻声说道，“姨母在意陛下，陛下在身边，姨母虽然心里欢喜，可是却又休息不下。陛下……” 　　“朕明白。贵妃看见朕心里欢喜，可是却要陪着朕，因此竟不能好好歇歇。”皇帝轻叹了一声，见太医们进门，叫他们给罗贵妃与阿菀诊治，这才对罗贵妃说道，“朕先去跟皇后说说你最近如何养身，你先叫太医诊脉。” 　　他就当真去找皇后了。罗贵妃见他走了，这才叫太医诊断。 　　她最近也的确是有些不舒坦，太医们给仔细地看过，专注地叮嘱了一旁的宫女几句，这才都去熬药了。 　　“可算这宫里头清净了。”罗贵妃便叹了一口气。 　　韩靖不由笑了笑。 　　他伸手给罗贵妃整理了一下腿上的被子，显然是做熟悉了的。 　　罗贵妃却欣慰地看着自己已经长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外甥，许久之后轻声说道，“知道你们在外头一切安好，我心里就安心了很多。阿靖啊，你在边关，要好好儿地照顾你母亲……还有父亲。只是也不要只顾着他们。你与你哥哥也要顾着自己。”她侧头咳嗽了一声，见韩靖温和地答应了自己，露出倾听之态，勾了勾嘴角缓缓地说道，“也叫你母亲不要顾念我。我在宫里一切都好得很。你也看见了，陛下对我当真是隆恩。” 　　她其实是感激皇帝的。 　　皇帝虽然总是有各种讨人厌的地方，可是罗贵妃不得不说一句，皇帝对她是真的善待。 　　她不是白眼狼，不懂得感恩的人，所以会一辈子老老实实，一心一意地做皇帝的贵妃，也不会三心二意，或者吃着皇帝的，又在心中恨不能皇帝死掉。 　　他喜欢宠谁罗贵妃都不会在意，更不会因此怨恨皇帝，可是只希望自己后宫的生活风平浪静。 　　好生熬到皇后做了太后，太子登基，她日后有阿菀还有阿菀的两个哥哥，就用后半生给皇帝守着自己的一生，也算是对得住皇帝了。 　　也或许她这破烂身子，死在皇帝之前也未可知。 　　“我看见了。姨母在宫里过得好，我会回去告知母亲。可是姨母。”见罗贵妃美眸流转，带着几分水意看过来，韩靖轻声说道，“我不说许多大道理。只希望姨母是当真幸福安稳，而不是因母亲的愿望勉强做出那些快活的模样。” 　　他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对罗贵妃的关切，罗贵妃笑了笑，突然露出一些小骄傲来扬了扬自己的头挑眉说道，“那是自然。你以为进宫做了妃子，看见陛下左拥右抱就要终日悲苦？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心胸可开阔啦。” 　　“那就好。”韩靖见萧秀此时下学进了罗贵妃的宫中，顿了顿，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说道，“和阿秀吃点心。” 　　他看见一旁的宫女无声地上了点心，还有两碗羊乳，哄着自家胖团子坐在一旁去跟萧秀吃点心……河间王世子在书房读书那么久，下了学自然不能饿着。更何况萧秀见阿菀十分喜欢喝羊乳，喝得美滋滋眼睛都弯起来，也凑趣儿陪着阿菀一块儿喝。 　　只是阿菀虽然吃点心，还喂给萧秀一块儿，却竖着耳朵在听韩靖与罗贵妃的对话。 　　韩靖也不大在意阿菀会不会听到，正皱眉与罗贵妃轻声问道，“姨母，淑妃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她一向是个没规矩的。早前还想叫庆王去她宫里坐坐。” 　　“我说的不是这事。”淑妃没规矩，韩靖还在罗贵妃的宫里，外臣尚在就匆匆而来，虽然的确没什么规矩，不过韩靖也不在意。反正被看了爱妾的又不是自己，皇帝都不觉得郁闷，二公子郁闷什么？ 　　更何况他也看见淑妃长什么样儿了，生得绝色，可是叫韩靖说，还不如他家姨母生得优雅可爱。因此他对淑妃没规矩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缓缓地问道，“她常常带着十皇子来见姨母是想做什么？” 　　“她的心事，我能明白些。” 　　罗贵妃靠在一旁，一口喝了正端上来的一碗汤药，苦得默默流泪，看见宫女拿给自己的蜜饯急忙放进嘴里吃，一边含糊地说道，“十皇子如今是她的依靠。你是不知道，我就没见过能把自己的亲儿子给作死到如此疏远的。七皇子是她亲手养大，可是你是没看见她那样儿，仿佛七皇子是她的对头似的……自然，七皇子当初对郑家见死不救，还下手处置过郑家的小辈，她求情也不在意的确有些冷酷，可是不也都是为了她么。” 　　“七皇子见死不救？” 　　“郑家当初犯了事，京都之中群起而攻之，又被陛下厌弃，生出许多的罪过，因此被御史弹劾。她求七皇子把郑家给捞出来，至少别叫郑家获罪，不然她岂不是成了罪臣之女？” 　　淑妃对郑家虽然有些感情，可是不希望郑家出事却大半是为了她自己。郑家如果除了是当真被皇帝治罪，那她就是罪妃，往后就算是被皇帝宠爱到天上去，生十个皇子都没用了。因此她叫七皇子想办法叫郑家不要获罪，七皇子只问淑妃，郑家犯的事是真是假。 　　那当然是真的了。 　　郑家在宫里都敢欺负阿菀的，在外干点坏事儿算什么？ 　　七皇子听了郑家是当真犯错，逼死了几条人命，就不肯去开口捞人，最后是郑家出了一个没前途的庶子认了罪，把一切都承担下来自己因罪过被砍了脑袋，郑家却依旧因此被连累贬黜。 　　七皇子冷眼旁观，且对淑妃说了什么，从那以后，淑妃就很畏惧七皇子。 　　也是因此，当淑妃生了十皇子，把十皇子当成命根子，也不肯叫七皇子与十皇子亲近。 　　阿菀眨了眨眼睛。 　　七皇子这听起来的确是有些凉薄，可是做的没毛病。 　　难道要把郑家给捞出来，叫他们逍遥法外，这才是郑家的好外孙，淑妃的好儿子啊？ 　　“七皇子倒不怕自己成了罪臣的外孙？” 　　“他怕什么？若是他怕，他还会那样对淑妃？”罗贵妃摆手说道，“他若是一直这样明白，太子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日后保他一时平安富贵，在京都做个皇家亲王，其实这是大福气。七皇子看明白这个，因此不争。可是淑妃却看不明白。”淑妃能得皇帝宠爱，生儿育女，日后出宫做个逍遥自在的王太妃，守着儿子还有自己的子孙过日子，这一世的平安喜乐有什么不好？ 　　“那她带着十皇子来见姨母？” 　　“她以为我是生不出……我也的确生不出孩子来。难道心里当真不喜欢小孩子？”罗贵妃嘴角勾了勾，有些冷淡地说道，“我身后的母族是忠诚侯府，不说联姻京都豪族，只说如今罗家，我的哥哥姐姐们都掌着陛下的兵权，且为陛下倚重信任，她就觉得……若是十皇子得了我的喜爱，或许日后我就丢了皇后，转而扶持她了呢？她口口声声说十皇子可爱，常常来见我，也是想叫皇后忌惮我。还有阿菀……” 　　她不着痕迹地看着那只偷听中的胖团子，压低了声音，见韩靖顺势低头，勾了勾嘴角低声说道，“阿菀与十皇子相差也没有几年。” 　　韩靖本嘴角带着几分温煦，听到这里，嘴角慢慢地绷紧，露出几分冰冷。 　　“她算计阿菀的婚事？” 　　“若是阿菀能嫁给十皇子，那她能为十皇子结下多少姻亲？不说京都勋贵，只说皇家，阿菀的姐姐，姑母俱为王妃……她与她表哥们又都十分要好。” 　　罗贵妃冷淡地说道，“年长几岁算得了什么？只要日后十皇子能有那一日，难道还少了年轻的美人不成？更何况她本想着，大概我也觊觎皇后之位，自己坐不上，就想叫我的外甥女坐上去舒坦舒坦。”罗贵妃虽然说得轻松，可是韩靖却已然在眼底存了几分压抑的怒火。 　　“她这是做梦。” 　　“谁说不是。不过这种糊涂人，你与她生气平白坏了自己的心情。” 　　罗贵妃才不对淑妃这种人生气呢，顿了顿，见韩靖面容冷峻，笑眯眯地说道，“就当看个西洋镜儿，给我和阿菀在宫里解闷儿了。她这上蹿下跳的，多有意思。等找个时间，我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第178章 　　韩靖却摇了摇头。 　　“她自己爱怎么唱戏，随她。只是不能叫她拿阿菀当戏本子。” 　　“我知道。”罗贵妃哼了一声说道，“难道我能看着她算计我的阿菀？” 　　她既然能有这样的保证，韩靖也不由一笑。只是他眼底的冷意叫罗贵妃默默地替淑妃同情了一下，这才对他说道，“我之所以眼下没有说破，不过是因这都是我心里猜测，她面上瞧着温柔慈爱，也没说十皇子与阿菀的流言。阿菀到底是个女孩子，总不好跟她扯上这种关系。不过你也不要担心，阿菀在我的面前，再不会有半点疏漏。” 　　更何况，比起出身勋贵的贵女得宠，她和皇后还是更放心家族低微，自己也蛮蠢的淑妃。 　　叫她占着这得宠的地方吧。 　　而且还能叫皇帝高兴。 　　她与皇后都得皇帝庇护，皇帝既然喜欢淑妃，还没啥威胁，那就宠着。 　　开心就好。 　　“我明白。只是淑妃……”韩靖皱了皱眉。 　　“她如今的宠爱虽然最多，不过因陈妃已经起来了。十皇子叫陛下心里头不自在，她心里也是急了。” 　　罗贵妃不说这些了，转而问韩靖对四公主是什么情况。怎么四公主突然说要去边关当使者了呢？听见这个韩靖就诧异了一下，他想了想方才摇头说道，“公主的想法我也有些明白。只是姨母，边关苦寒，公主若是去瞧瞧也是好的。”什么感情都挨不过现实去，若是四公主发现自己住边关不习惯，自然这感情也就褪去。 　　“那若是她依旧喜欢你呢？” 　　韩靖看着罗贵妃微笑起来。 　　“若是有一个女子，为了我不在意边关苦寒，不在意万里风沙也愿意与我长相厮守，姨母，我心里也是欢喜的。”他又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会感动于这样的感情，而且四公主行事作风很有边关女子的风采，那什么武林高手的……也不如京都贵女那样娇气任性。他觉得四公主如果去了边关还觉得自己是良配……说实在的，谁不愿意娶一位公主呢？四公主生得美丽，又性子与韩靖投缘，韩靖为什么不愿意？ 　　他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肯成亲了。 　　“那就好。”罗贵妃点了点头。 　　她今日因皇帝与淑妃的破事儿病了一次，不过到底见了外甥也算是满足了心愿，因此到了晚上就放了韩靖回家。 　　胖团子跟哥哥一块儿回了家，还跟着一个萧秀。 　　萧秀一本正经地走在韩靖的身边，见胖团子滚着滚着就滚进了韩靖的房间里去准备睡觉，这才开口道，“淑妃想要抢阿菀，我不会叫她得逞。” 　　他见韩靖诧异地看着自己，脸色平静地说道，“她是在做白日梦。”他偷听到了罗贵妃与韩靖的话，听说淑妃可能觊觎阿菀，顿时都觉得自己非常厌恶淑妃轻声说道，“阿菀的婚事只能她自己做主，谁都不能算计。” 　　“如果她自己做主，那她想要嫁给别人，不想嫁给你怎么办？” 　　“那一定是我的错。我没有旁人对她好。”萧秀顿了顿，对韩靖说道，“我会努力对阿菀好，比别人都好。阿菀以后会喜欢我，会嫁给我。” 　　他一只团子一本正经地说着嫁娶之事，韩靖都觉得有几分可爱了，勾唇微笑了片刻，这才俯身看着萧秀说道，“感情不是好坏，是缘分。若是有一日你发现自己对阿菀好，可是她却依旧喜欢了别人，那又该怎么办？”他笑着看着自己，河间王世子愣了一下，垂了垂眼睛，“会伤心。” 　　“伤心之后呢？” 　　“如果她在那人的身边比在我的身边更快乐，我愿意守着她，在一旁看她幸福。” 　　“她不嫁给你没有关系？” 　　“阿菀开心就好。”萧秀却顿了顿认真地说道，“可是阿菀一定只会喜欢我。” 　　他一定会成为阿菀最喜欢的人，努力成为这世上最好的人，保护阿菀，维护阿菀，叫阿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这样有些坚定的样子叫韩靖有些忍不住微笑起来。他摸了摸萧秀的头和声说道，“我要多谢你阿秀，多谢你这样喜欢阿菀。”他本来说得温情，可是萧秀却耿直地板着一张精致的脸说道，“与表哥无关。我不是为了表哥才对阿菀好。” 　　韩靖：…… 　　韩家二公子嘴角抽搐地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那你真是个好表哥。”他艰难地说道。 　　只是他却觉得萧秀也十分可爱了。 　　因韩靖对萧秀十分喜欢，虽然说对外祖家的表弟罗庆也很看重，不过到底有些偏心。他也不会说什么偏心的话，只守着阿菀一道在府中，并不时常出去应酬。 　　他这样身份的年轻武将来了京都，却不出去跟大家应酬喝酒，也不来往交际，孤零零地只在府里跟团子相亲相爱，韩国公都替这侄儿着急。如今京都都知道长庆侯的次子回了京都，还在皇帝的面前留了名号，皇帝似乎很喜欢他，还赏赐宝剑。 　　这样有前途，又出身勋贵的青年人，不仅是各家各府的女婿人选，更是一些朝中文臣武将们希望能联络交好的人。 　　韩国公都听好几个同僚念叨侄儿了，本觉得心里美，可是几次要带着韩靖出去应酬，韩靖却都不去。 　　他苦口婆心，希望能叫韩靖跟自己出去，至少见见朝中的高官显宦的，往后大家都认识了，也要亲近一二不是？ 　　“边关重地何等要紧，陛下能喜欢自己信任的武将跟京都你们这群人厮混？你可算了吧。”韩国公要带着韩靖出去，韩靖拒绝了两次，太夫人就看不下去了。 　　她觉得韩国公这真是要了命了，好不容易爱孙回了府中，自己心里欢喜，韩国公偏偏要来败兴，不客气地对顿足惋惜的韩国公说道，“他这么多年才能回来这么十几天，不在家里孝顺我这个祖母，反倒为了功名利禄出去饮酒作乐？你怕不是跟你侄儿有仇！”不怕御史破口大骂啊？ 　　“母亲这话说的。我疼阿靖还来不及。”韩国公好冤枉的。 　　“总之，阿靖只在家里侍奉长辈，尽孝道就是。别的应酬一概都不出去。”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这不仅是为了韩靖的前程，也有为了四公主对韩靖的那点好感。 　　她听说四公主竟然愿意为了韩靖往边关去试试生活，顿时就觉得四公主十分可爱了。 　　韩国公那种家伙们去喝酒的地方大抵都是喝花酒，她怎么能叫韩靖沾染这个。 　　更何况，韩靖回到京都，其实人家当真有权势的人家，比如承恩公府，那叫一个安静平稳，一点儿示好的意思都没有。只有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晃的才把主意打到韩靖的身上来。 　　她不喜韩靖被这些事闹得在京都知名，然后传到皇帝耳朵里叫皇帝心里生出厌烦，越发压着韩国公叫他自己去喝酒享乐。韩国公见侄儿与母亲说不通也就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没多久，他就叫承恩公第一次主动找上门。 　　承恩公也不瞒着他，只问韩靖兄弟两个人的情况。 　　韩国公仿佛明白了什么。 　　承恩公不说有个败家的表姑娘，那还有正经嫡出的承恩公府小姐呢！ 　　韩国公懂！ 　　他如今尚且不知道四公主对韩靖是多么有心，见承恩公仿佛对韩靖兄弟都很感兴趣，顿时把韩靖先给夸到天上去！这可是正经的承恩公府的姑娘，是皇后眼前的红人，是太子的嫡亲表妹，这回总不能说当伯父的坑自家侄儿了不是？ 　　韩国公快乐地回来，又把这件事说了，只是太夫人这一回没恼，叫韩国公受宠若惊，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好，连手都不知何处安放了。 　　“母亲，您看这婚事？”承恩公从前不怎么搭理韩国公，就算是韩国公想出个庶子接盘人家府里的阿欢，承恩公其实也是淡淡的。 　　可是这一次承恩公是主动找上门来。 　　韩国公就很得意了。 　　“承恩公府的阿贞……倒是个不错的姑娘。”更何况承恩公询问的是韩家兄弟，并未一定看中了韩靖，韩靖还有个大哥呢。 　　太夫人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地说道，“你这次倒是做了一件不错的事。”见韩国公笑容满面，太夫人垂了垂眼睛方才平静地说道，“只是他们兄弟的婚事，你我又不是他们的爹娘，是做不得主的。你去修书一封问问你弟弟，看看你弟弟的意思。” 　　“您做主不就行了。”韩国公搓手说道。 　　他唯恐这婚事飞了。 　　“他们兄弟有父亲又有母亲，我一个祖母做什么主。” 　　韩国公沉默了。 　　想当初黑着一张老脸摆弄他家儿子闺女婚事的时候，老娘不是这么说的呀！ 　　“母亲，承恩公府的姑娘实在很抢手。”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论起尊贵，许比不上公主，可若是实惠来，那可比公主强多了。 　　韩国公在这婚事上当真没有坏心眼儿，一心希望光大韩国公府的门楣，恨不能侄儿儿子各个联姻权贵皇族，见太夫人还要千里迢迢修书去问弟弟两口子，就露出了几分担心。然而太夫人却摆手说道，“该是咱们的姻缘，这婚事躲不掉。若不是咱们的，也不过是没缘分。” 　　老三夫妻靠谱儿，不会拿捏儿女的婚事，因此太夫人是不会越俎代庖的。 　　不然还不累死老太太啊？ 　　“儿子知道了。不过过些天承恩公说想邀请阿菀去承恩公府的别苑去赏晚秋美景……” 　　“你与阿靖一块儿去送阿菀过去，叫承恩公看阿靖一眼。他们兄弟生得像，见了阿靖与见了他大哥也没什么区别。”太夫人想了想，觉得既然是好婚事，那也不必非常抗拒。 　　不过等隔了两天，胖团子兴致勃勃地去了承恩公府见了阿贞，看着韩国公与韩靖去见承恩公了，才要开口，就被阿贞一只柔软的手给捂住了嘴。 　　“我心里有人了。对不住，阿菀，我跟你哥哥没缘分。” 第179章 　　阿菀惊呆了。 　　“怎么，怎么还有相亲的意思？谁说我哥哥要相亲啦？” 　　阿贞见她诧异，也是一愣。 　　“你不知道？” 　　胖团子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阿贞就咳嗽了一声，觉得很抱歉了。 　　“谁说我哥哥是来相亲的”阿菀还记得四公主呢，虽然说她和阿贞也要好，可是和四公主才是更亲近几分，更何况四公主是先来的，都为了他哥哥愿意去边关了。 　　阿菀就急忙拉着阿贞的手眼巴巴地问，阿贞犹豫了一下，就对阿菀说道，“我也是听了父亲与母亲的谈话才知道。不是看上你这个哥哥，而是想着从你两个哥哥里挑一个父亲觉得好的。”她听了这个就很担心了，更何况唯恐被乱点鸳鸯谱，就急忙偷偷跟阿菀说了。 　　因她不愿含糊地糊弄别人成亲，也不愿成亲之后心里想着别人，反倒叫夫君因此心里难受。 　　那不成骗婚了么？ 　　且她家里还有个前车之鉴，本来都答应跟皇帝成亲说得好好儿的了，临圣旨都来了，又不乐意了。 　　那不是坑人？ 　　因此阿贞希望把这婚事提前，赶在府中都没有决定的时候先推掉，这样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阿菀的表情，阿菀其实没啥表情。 　　“真是可惜了。”她挤出一个可惜的样子对阿贞说道，“我还真的蛮喜欢阿贞姐姐。” 　　她的确很喜欢阿贞，因阿贞脾气爽快，与阿琪又交好，人品信得过的。更何况阿贞是太子的表妹，那身份说起来多金贵，不过感情这种事儿都是缘分。阿贞另有喜欢的人，她觉得也没有法子非叫人喜欢自己的哥哥，因此接受了。 　　不过小八卦就急急忙忙地问道，“那姐姐喜欢的是怎样的人？” 　　“其实也跟你有点关系。”阿贞仰头看天说道。 　　“谁啊？” 　　“你表哥。” 　　“……我表哥多了去了。是哪个表哥？莫不是大表哥？”莫不是萧堂？可是阿贞不是都不愿意萧堂么？ 　　“是忠诚侯府，你三表哥。”阿贞这话就叫胖团子一下子回想起了罗家的八个高大表哥中的一个，想到这位罗三表哥十分高大俊朗，她先捧着小爪子恭喜了一下，这才迟疑地说道，“姐姐喜欢表哥，当然，当然好了。可是你喜欢他什么？”她的表哥自然是出色的，不过要说多么出色，出色到惊才绝艳，那也是没有的。 　　罗家八个表哥一出来，她都觉得自己沐浴在一群壮汉里，觉得表哥们都差不多啊。 　　怎么阿贞就能从里头挑出一个最喜欢的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次瞧见他在街上见到有姑娘卖身葬父……”见胖团子捧着胖腮抽搐了一下，仿佛对卖身葬父敬谢不敏，她便含笑说道，“若说卖身葬父都是心机的女子，我是不信的。必然当真有可怜的女子走投无路，因此只能走这样艰难的路。若是遇见了直接走过，难免狠心。可若是怜香惜玉，我倒也觉得是个傻瓜。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她不由笑了一下。 　　“怎么做的？” 　　“他叫自己身边的随从拿了十两银子给那女孩儿，也没要那女孩儿卖身给自己。若是那女孩儿当真可怜，自然千恩万谢，他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免了那女孩儿被恶人买走身世不堪。不过我见那女孩儿巴巴儿地跟着他，果然说以身相许。” 　　这年头儿，见到器宇轩昂的勋贵子弟，谁不春心荡漾呢？阿贞笑吟吟地继续说道，“你这位三表哥见那女孩儿追上来说要以身相许，就指着身边的随从说是随从给的银子，既然愿意以身相许，那正好儿是一段良缘。” 　　胖团子拿胖爪子捂着自己的嘴，觉得自家三表哥没看出来，是个人才啊。 　　怪不得不自己给银子，反而叫随从给银子。 　　真是坑随从不坑自己啊。 　　“那，那挺好的。”她吭哧吭哧地说道。 　　“我也是见他心善却机敏，因此觉得他很好。且素日里听了我家中兄长的些话，知道他为人正直，且你知道的，罗家没有三妻四妾，我若是嫁进门，日子自然会过得很好。” 　　阿贞见胖团子连连点头，这才轻声说道，“我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只求一个正直可靠的夫君，日后能善待我。虽然我是太子的表妹，可是难道我真愿意顶着太子的威风作威作福不成？尊荣显赫的是皇后姑母，是太子表哥，可是铅华褪去，其实我本不过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莫非还非要嫁到什么国公府，王府之中去才叫配得上我的身份？我又有什么身份了？” 　　阿菀呆呆地听着，没想到阿贞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 　　“那你和我三表哥……” 　　“他也见过我。我就问过他，愿不愿意娶我。他说愿意，因此提亲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 　　阿菀这才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 　　真是差点儿她亲哥挖了表哥的墙角。 　　“那我希望阿贞姐姐能幸福。”胖团子仰头，真诚地合爪说道。 　　“那是自然。若不是我喜欢的男人，对我好的男人，我嫁给他做什么？我知道庆王世子很好，也知道你的哥哥也定然是最出色的人物，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在他的身份，也不在他是多么好的人。我就是喜欢了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更何况罗三是个出色的人，日后只要他们夫妻同心，那罗三自然有走上高位的那一天，她或许做不成王妃，做不成继承爵位的夫人，可是谁说日后罗三不能有凭着自己的能耐封侯的那一日呢？ 　　阿贞就俯身对阿菀微笑起来。 　　她脸上的笑容真是好看，阿菀觉得自己喜欢阿贞这个笑容喜欢得不得了。 　　神采飞扬倒是其次，眼中的光彩和明亮剔透，叫阿菀觉得阿贞是很美丽很美丽的人。 　　“那其实咱们还是一家人。”胖团子见阿贞日后是要做自己表嫂的，顿时眉开眼笑地往阿贞的身上爬。阿贞也弯起眼睛来笑眯眯地说道，“那是自然。往后还要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 　　显然罗三已经很诚实地跟自家未来媳妇儿说起罗家的心尖尖儿在宫中是罗妃娘娘的，在宫外就全是胖团子的了。阿贞早就把心尖尖儿给了阿菀，此刻非常顺畅地接受。她这样好，阿菀抱着她的脖子蹭了蹭。 　　只是见到阿贞心底宽阔，阿菀还是觉得为自家大哥可惜。 　　不过她家大哥远在边关，又没有见过阿贞，也说不上什么可惜。 　　“往后我做了你表嫂，一定好好儿照顾你。” 　　“那就拜托了。拜托啦。”胖团子扭着小身子美滋滋地说道。 　　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客气一下儿的，不过抱着阿贞不撒手，胖团子想了一会儿就急忙问道，“那，那我二哥已经去了前头……” 　　她很担心承恩公觉得韩靖不错，回头被韩靖拒绝了就去考虑自家大哥，阿贞却不在意的，笑眯眯地说道，“父亲不会擅做主张，定然会来问我。我刚才与你说了这些，也是为了给你家里一个交待。”若是承恩公就能为自家闺女做主，那早就把闺女塞去庆王府了。 　　当然，承恩公现在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那个什么……庆王府如今想想乃是龙潭虎穴，没嫁进门当真是极好的。 　　“那我就放心啦。”这事儿又不是大张旗鼓，韩国公与韩靖是送阿菀来玩儿的，因此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谁的名声都妨碍不着。 　　阿菀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正满意得不得了，却陡然听到前头传来了女孩儿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尖锐得要命，呼救连连，阿菀正觉得诧异，却见阿贞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怎么是阿欢的声音？”她顿了顿，突然变了脸色，抱起胖团子就匆匆地往前头走去，才没走出多远，就听到又有“噗通”一声闷响，之后就是更多的尖叫。 　　阿菀一呆。 　　这是落水声？ 　　她也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是有人落水？前头，前头有大湖？” 　　阿贞见她焦急，也顾不得别的，脚步更快地往前头走，不大一会儿，就见前方开阔，显出了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来，湖边围着不知多少的丫鬟婆子，正看着湖里尖叫。阿菀恍惚地看见里头有人在挣扎，想到了自己从前听说过的很多女子把终身赖在男子身上的招数，想到今日自家二哥来了承恩公府，只觉得小身子都怕得要缩成一团了。 　　她听阿贞刚刚说呼救的是那个阿欢，恨不能气哭。 　　这不明摆着要坑她家二哥？ 　　“我，我二哥哥呢？”胖团子紧张地问道。 　　听她带着几分哭音，显然是怕极了，阿贞也觉得阿欢这回肯定是要搞事，气得胸口起伏，也来不及说什么，抱着阿菀冲到了湖边厉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有人落水，你们都是死人？为什么不去救人上来！” 　　她看见湖水里一抹艳丽的裙边飘荡，阿欢的确是在水里，不远处还有个男人的模样顶着乱七八糟的水草在扑腾着去救人……也不知道是救人还是自己也要沉下去，只是瞧着两个人就抱一块儿了。 　　都这样了，还没有人想着救人，只知道在湖边尖叫，这若说是意外，阿贞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阿菀也恨不能跳进湖里去。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韩靖诧异地问道，“阿菀？” 　　她霍然转头，就看见自家二哥站在丫鬟们的身后，呆了呆，下意识地看向湖里。 　　“二哥哥，你，你没在湖里？”她胖腮抽搐地问道。 　　韩靖不由露出几分柔软疼爱。 　　“怎么可能。”他虽然对湖边的乱象皱了皱眉，却还是对阿菀安抚说道，“秋日寒冷，湖水更是阴寒……且我不通水性。湖里的是大伯父。” 第180章 　　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家二哥。 　　打死团子也想不到，这竟然是韩国公掉湖里了不是？ 　　不过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是…… 　　“不是，不是二哥哥就好。”阿菀怕了，刚刚的时候十分害怕跟阿欢掉进水里的那个人是自家二哥，虽然说在她的记忆里，那新时代游泳池里男男女女地混在一块儿游泳都不叫事儿了，可是在古代这种地方，掉在水里还抱着在一块儿，这浸猪笼都差不多足够，还叫害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一旦当真有这样的事，那不娶这姑娘都不行了。 　　可是阿欢是能随便娶的姑娘么？ 　　阿菀觉得自己宁愿韩靖一辈子打光棍儿也不要这样会使心机算计韩靖婚事的嫂子。 　　“不怕，别怕，乖啊。”看见胖团子吧嗒吧嗒掉眼泪，韩靖顿了顿，看了阿贞一眼。 　　阿贞这羞愧的。 　　她抬不起头，恨不能钻地缝儿里去。 　　阿欢这种小心思连阿菀都看得出来，更遑论这位长庆侯家的二公子。 　　当然，阿贞也不得不承认，韩靖生得俊美，仪表不凡，比自家那几个兄弟都好看多了，难怪阿欢会动了这样的心 　　她只能把阿菀放在地上，看着胖团扑过去抱住自家兄长的腿，韩靖俯身把这团子给抱起来放在怀里，这一向的神采飞扬算是全没了，对韩靖有些不安地说道，“二公子，这件事是承恩公府做错，因此……”她想要赔罪，可是韩靖一边温柔地把怀里胖嘟嘟的妹妹压进怀里，由着她的小脑袋躲在自己的颈窝里，一边平淡地说道，“这件事与贵府旁人没什么关系，你不必道歉。先把人救上来再说。” 　　他顿了顿，微微皱眉，缓缓地说道，“也莫要叫府中闹得外头都听见。” 　　阿贞的脸顿时涨红了。 　　她什么都听明白了。 　　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自家的罗三，转身指着那几个还在放声尖叫的丫鬟喝道，“都给我堵住嘴，谁再敢叫嚷，全都一棍子打死！”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怒，显然恼了，跟着她的丫鬟自然十分听从她的话的，听了这些，将那几个丫鬟都给扣住，胡乱地拿了什么东西堵住嘴押在一旁，又急忙命人赶紧把快要沉在湖里的那两人给救上来。 　　等到看见了阿欢浑身的衣裳全都浸透，露出了青涩却圆润的线条，一旁韩国公可怜巴巴仿佛丢了一条老命，阿贞的眼前一黑。 　　“去叫父亲母亲。”这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儿了。 　　若是阿欢不过是寻常心机，女孩儿之间的拌嘴下不来台，或者为了首饰裙子勾心斗角，她一耳光下去也就管得住了。 　　可是这一次并不是这样。 　　“送国公去父亲的前院换衣裳，还有她。”阿欢这副样子太难看了，完全没有了半点仪态，虽然裹着衣裳，可是什么都叫人看透了去。阿贞从不会因为这种事对阿欢幸灾乐祸，因此已经面红耳赤，气得胸脯起伏，可是却忍着气叫人把阿欢也赶紧披上了大氅送去自己的房中。 　　她就不说这秋末的湖水是多么的寒冷了，韩国公冻得跟木棍儿似的，不然若是寻常的夏天，韩国公早就英雄救美优上来，也不可能跟着美一块儿沉了湖底儿不是？ 　　他哆哆嗦嗦地叫人给扶着走了。 　　“这件事……” 　　“这件事是大伯父的事，我不敢自专。想请家中长辈过来。”韩靖一直垂着眼睛，从不看前面阿欢一眼，这样的从容又知礼，顿时就叫阿贞高看一眼。 　　她见韩靖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件事不大喜欢，虽然说也知道韩国公在韩国公府里被家中人都不怎么亲近，可是看见韩靖对长辈依旧在意，阿贞不由心里叹了一口气。怨不得承恩公想相看韩家这两兄弟，只看韩靖的品貌就知道，这的确是一等一的人才。 　　韩靖如此，阿菀如此，那韩靖的兄长显然也差不了。 　　虽然说没缘分，阿贞也心有所属，不过称赞一句倒是没有什么。 　　她没脸再跟韩靖说什么，沉着一张脸叫人去请家中长辈，直到承恩公夫妻青着脸匆匆而来，他们又急忙去了承恩公夫人的院子。 　　等都落座了，韩靖也只是个小辈不说什么，抱着阿菀顺着她的小身子当个透明人，倒是承恩公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叫人送韩国公与韩靖出府，自己一个眼神没有照看到，府中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他的眼前发黑，扶住了一旁的椅子一脸要中风的样子。 　　承恩公夫人也一脸要厥过去死一死。 　　按说她发自内心地说一句，自家没有为难过阿欢母女，可是怎么，怎么就这么要人命呢？ 　　这都是跟谁学的呀？！ 　　“那孽障呢？！”承恩公顾不得外人了，冷冷地问道。 　　他提着一口气，此刻想到阿欢，顿时就想到了阿欢的母亲盛氏。 　　若说他之前捏着鼻子照顾盛氏与阿欢是为了皇后，毕竟若是苛待了这两个女人，难免会有心人传出皇后对曾经与自己有怨的姐姐心存嫉妒，到时候污了皇后的清名，可是说实在的，承恩公对盛氏这女人没什么感情。 　　这是隔房的堂姐妹，就算当初有些情分，也都在叫皇后顶缸代替她出嫁的时候消磨干净了。承恩公本是为了皇后与太子忍着，努力做出一副家中和睦无懈可击的模样，只想着熬着皇帝驾了崩，自己回头就能好好儿收拾这母女，谁知道…… 　　承恩公看着一旁不说话的韩靖，哪里还有脸把女儿嫁给韩家。 　　韩家不定以为承恩公府是个什么乱糟糟的地方呢。 　　“叫人给她换衣裳去了，从水里捞出来……不像样。”阿贞一向泼辣爽快，就算是说自己不想成亲，老父亲面前也是十分张扬的，可是如今却一句话都不敢高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吭声的韩国公夫人，这才轻声说道，“父亲，我已经叫人审了阿欢身边的丫鬟。她们说是，说是……”她抿了抿嘴角，只是这些事都瞒不住的，与其叫韩国公府猜测坏了两家的和睦，不如此刻就说出来。 　　“是什么？” 　　“阿欢使人叫人盯着父亲这边儿，知道国公与二公子快走到这儿，自己跳下去。只是这几个丫鬟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紧张，本想推二公子入水，谁知道二公子不往湖边来。” 　　这叫人说就十分铁石心肠了，有女子在湖边呼救，那正常人不都是应该跟韩国公似的看个热闹，或者看个究竟往湖边凑合凑合？可是韩靖竟然十分平淡，对湖里传来的呼救充耳不闻，大老远的也不走过来，还准备直接出府回家…… 　　这哪里是一句铁石心肠就能形容的。 　　倒是韩国公仿佛活泼的小伙子一样十分好奇地去张望了两眼。 　　因本着没鱼虾也好，反正自家姑娘都要求推人落水，因此丫鬟们在韩国公的背后推了一把。 　　承恩公瞠目结舌。 　　他摊开手，看了看韩靖，看了看从韩靖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惊呆了的胖团子，只恨刚刚心理素质顽强没有厥过去，竟然听到这等匪夷所思之言。 　　“阿欢这件事做错了。”承恩公夫人厌烦阿欢母女很久了，这两个女人如今害得自家儿子竟然不愿意回家，天天不是住在东宫就是跟朋友们住在外头，她早就想叫这两个滚蛋了。 　　此刻见承恩公咬碎了满口的牙，她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对承恩公轻声说道，“当初我就说这两个是祸害！偏你顾虑再三，唯恐叫娘娘难做。可是当初娘娘是怎么说的？娘娘说这两个幺蛾子多，叫我们不必为了她忍着她们，该赶走赶走。你犹豫着这么久，如今可好了？” 　　“那几个丫鬟都扣住，日后送去庄子上。至于阿欢。”承恩公心说现在说这个有啥用，拍着妻子的手叫她别一时恼火先给他一巴掌，缓缓地说道，“阿欢……” 　　这清名算是完了，若是照阿欢想着的意思，恐怕是想赖上人家韩家二公子。可是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跟她抱在一块儿在水里纠缠的是韩国公。承恩公总不能把阿欢嫁给韩国公不是？他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送去礼佛吧。” 　　阿菀就觉得佛祖太特么惨了。 　　咋总是谁家不要的就都往佛祖的面前送？ 　　先前一个阿恬，如今一个阿欢…… 　　凭啥啊？ 　　佛祖又做错了啥啊？ 　　她呆呆地看着承恩公，心里都给佛祖心疼坏了，张了张小嘴巴，却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如今看承恩公的样子，是也顾不上叫外头都说皇后娘家和睦了。 　　“她是长房的丫头，你能做主？”承恩公夫人顿时冷笑了一声。 　　她倒是看出了阿欢的心意几分，可正是因为看出来了，才在心里厌恶得透透儿的，也心里生出无比的厌恶。 　　若说长庆侯家这位二公子是不是人才，那承恩公夫人必然要公允地说一句，见了一面之后，这样俊美朗朗的青年，的确是京都之中都顶尖儿的人才，就算是皇子之中，比韩靖出色的也不多见。可是阿欢从前见过韩靖没有？ 　　她并没有见过，却为何又就敢孤注一掷，就敢在家里跳湖也要赖上这位二公子？ 　　那是因为这是承恩公给阿贞千挑万选的。 　　因为承恩公觉得韩靖一定极好，也与阿贞必然十分相配，且看好韩靖日后的前程。 　　正因为如此，阿欢才要做出一副要死在湖里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想把韩靖抢到手。 　　她不仅是想抢一个好夫君。 　　也是……想抢阿贞的男人。 第181章 　　想到这里，韩国公夫人恨不能阿欢死在湖里。 　　阿欢这心肠太恶毒了。 　　谁不想要贵婿？ 　　可是不能丧良心。 　　抢姐妹的夫君洋洋得意，以为给姐妹没脸了，自己成了成功的人了，这种东西怕不是要天打雷劈。 　　从前阿欢在儿子们的面前提鞋照影儿的，承恩公夫人都能勉强忍耐，可是一旦涉及自己的女儿，她就绝对不能容忍了。 　　今日见承恩公已经恼了，她哪里还做得出什么贤良的模样。且这些她都能想得到，承恩公莫非就想不到不成？因此，阿贞的脸色发青，承恩公的脸色也不好看，正在这个时候韩二匆匆而来，来给自家大哥擦屁股。 　　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承恩公见礼一番，就低声询问韩靖。 　　韩靖也没添油加醋，只把事情给说了。 　　韩二那一张脸…… 　　阿菀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自家二伯父有这样可怕的表情。 　　只是片刻之后，韩二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且见韩国公已经换了承恩公的衣裳一脸晦气地走进来，还兄友弟恭地上前搀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 　　可正是这种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平静，叫承恩公觉得头疼。他微微欠身客气地说道，“今日府中孩子不肖，惊扰了大人，来日我亲自登门赔罪。”他只希望韩国公把这件事烂在心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算了。至于阿欢，他偷偷儿地处置了就是。 　　可是哪里是这样简单的呢？ 　　韩国公咳嗽了两声，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那温暖又柔软的一段…… 　　“大人不必担心。韩家尚未感谢大人府中的救命之情。我大哥不小心跌落湖中，多亏府上救起。至于其他……大哥一时不慎跌落水中，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事。” 　　韩二正跟承恩公平心静气地说话，这一副要撇清关系，仿佛韩国公老大人自己个儿掉水里自己爬上来了似的，完全不提阿欢半个字，承恩公顿时觉得自己被拯救了一般。他最担心的就是府中闹出丑事来，坑了自家家中的女孩儿。 　　毕竟阿欢这样做太恶心人了，传出去叫人笑话她，也笑话她的姐妹不是？ 　　不过看韩二和气的笑容，韩靖垂眸不语，承恩公就知道完了。 　　韩家这门婚事是别想了。 　　他如今还不知道自家闺女有能耐给自己找了一个女婿，因此心里一凉，心疼好女婿心疼得顿时眼眶湿润，只恨不能掉下眼泪来。这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今承恩公就太伤心了。 　　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与韩二互相客套地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正就只差把这件事给抹平了。承恩公夫人对这种官场上的事儿没有放在心上，只低声叫人现在就送阿欢滚蛋，然而还未叫丫鬟出去，就听见门外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 　　“阿欢，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哭音就跟吊嗓子似的，九曲十八弯，阿菀呆呆地趴在韩靖的怀里，看着门口，不多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个生得……很有些老态却一身绫罗的女人扑了进来。 　　这女人生得虽然有几分苍老，显然生活不大顺心，嘴角的皱纹簇拥在一块儿生出几分刻薄的纹路，可是阿菀却能从这张已经不年轻了的脸上看出几分属于阿欢的美貌，显然早年这也应该是一个美人。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顿时就想到这是谁了。 　　这不就是放了皇帝鸽子的那位自由爱情斗士么？ 　　只是如今冷眼看着，这不像是当初跟皇帝一般的年纪，反而像是皇帝的老娘。 　　当然，阿菀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从前是美丽过的，至少比皇后娘娘好看，也怨不得当年就有底气跟皇帝讲“爱情”，之后很多年还想再见皇帝一面。 　　这怕是觉得自己美貌依旧，皇帝突然发现自己还爱着曾经的她把皇后娘娘给废掉重新娶她一回？ 　　可算了吧。 　　当宫里的淑妃娘娘是死人呐？ 　　就算有爱情，那也是淑妃娘娘的，轮不着眼前这位呀。 　　因阿菀与皇后感情可好了，她看着女人就看起来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且叫她说，每一个孩子都天生一张白纸，阿欢成了那荒唐的熊样儿肯定跟这女人脱不了干系。 　　因此听见这女人刺耳的声音一出来，胖团子顿时奄奄一息地抱着自家二哥的脖子，虚弱地说道，“怕。”她虚弱，无力，可怜无助，小小一团缩在韩靖的怀里，一副好单纯可爱的样子，韩国公没觉得啥，想当初他家三弟也是这么一个怯生生的脾气，可是承恩公就受不住了。 　　哪里见过这样柔弱可怜的小家伙儿呢？ 　　“住口！”看把那只团子给吓的，承恩公拍案喝道，“闭嘴！” 　　他恼火起来，完全没有素日里的和气，那女人顿时一愣，哭声停止了，可是一转眼却又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哪怕哭得不是十分凄厉了，可是却猛地扑过来抓住了承恩公的手泪流满面地说道，“我把阿欢交给了你，可是你怎么叫阿欢成了这样！阿欢以后可怎么办？你说啊！”她虽然是寡居在娘家，可是也一向涂脂抹粉的，此刻眼泪把脸上的胭脂水粉一冲，没什么梨花带雨，就有点儿惊悚的效果。 　　承恩公却冷笑了一声，一把把她摔在地上。 　　“交给我？凭什么交给我？她又不是二房的骨肉！” 　　“你说什么？！”这女人就是阿欢的母亲盛氏了，不敢置信地趴在地上，哭都忘了。 　　她没想到竟然承恩公说出这么一句话。 　　叫她说，承恩公府都欠她的。 　　若不是当初她把婚事让给了堂妹，二房如今不过是家中不能袭爵的旁支，能有如今的地位？ 　　二房因与皇帝联姻这么多的好处，堂妹做了皇后，堂弟做了承恩公，之后的血脉也都与皇家有亲，得到了可以继承的爵位不提，连太子都出自二房，这样的恩德，换了一个别人家不得阖家回报？ 　　可是她听见堂弟刚刚说了些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盛氏不敢相信，然而承恩公的脸色却已经冷淡下来，冷冷地说道，“你是长房的姑太太，阿欢自然也是长房的事。素日里来承恩公府走动，我不拦着你。可是若你想把阿欢推到我这一房，那是没门儿。” 　　虽然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可是承恩公此刻只能顾得上自家的女孩儿。 　　阿欢这破事儿一出出的，往后没准还得闹出什么，与其祸害全家，不如只祸害本就撕扯不开的长房。 　　他摆出一副这样的脾气，承恩公夫人顿时心里一松，乐得自己做个好人，也不出声，只把阿贞拉到身边与自己在一块儿。 　　她看起来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可是盛氏的脸却不好看了，抬头尖声叫道，“什么长房二房？盛家尚未分家，你竟然敢这样大逆不道？！”见承恩公冷笑一声不吭，她又有些急了。她这么多年在娘家住着，吃穿用度都是娘家，早就碍了亲嫂子的眼，若是二房再不管自己，那还怎么活。 　　承恩公管她怎么活呢。 　　叫他说，若不是盛氏当初想图谋长房的长房长孙，自家那位堂嫂未必会与盛氏翻脸。 　　如今自家翻脸已经算是晚的了。 　　“阿欢的事，你知道几分我不管。”见盛氏突然瑟缩了一下放开了抓着自己裤腿的手，承恩公就知道阿欢闹这一出跟盛氏肯定有关系，冷冷地说道，“她坏了盛家的门风，冲撞了府中的贵客，我不能再容她。家里在南山有个家庙，日后叫她在家庙之中思过，不要再出来了。”他显然一定打定了主意把阿欢给送去家庙，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清白没了就要嫁给男人，在承恩公的心里想都不要想。 　　可是盛氏却急了。 　　她撺掇阿欢落水不是为了这个呀。 　　“你不能！你是她的舅舅啊！你怎么能对她这样狠心？阿欢才十五岁，你想叫她这一生孤独终老么？！”盛氏简直不能相信承恩公这样狠心，更何况阿欢是她这一生唯一的指望，若是阿欢去了家庙，她日后还当什么老封君？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在家族终老，永远比皇后低一等？ 　　她用力摇头，眼泪又落下来，转头看见韩靖，见韩靖垂眸不语，抱着一颗团子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她的眼睛闪了闪，霍然看向一旁传说中救了自己女儿的韩国公。 　　韩国公……生得蛮英俊，因养尊处优，也没什么老相。 　　这个年纪的男人，手中握有权柄，出身勋贵，被女人们捧着侍候着，总是威风凛凛，仪表不凡的。 　　虽然说人到中年，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子褪去了一般的青涩，已经有了几分风姿。 　　不是只有女子才有风韵的。 　　“国公大人……”盛氏颤巍巍地对韩国公伸出了手，带着几分期盼，几分可怜，几分仓皇地说道，“求你救救阿欢……她才十五岁，豆蔻年华。她那样美貌，怎能凋零在家庙之中？您真的忍心么？” 　　她刚刚开口的时候没有人反应过来，等说出这句话，承恩公一愣，继而勃然大怒，恨不能上前一脚踹死盛氏！不提他暴怒，只说韩国公，正头昏眼花，骤然听到这个，他是风月之中的老手，顿时一愣，继而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点心动地看住了盛氏。 　　这大娘的意思是…… 　　“不行！” 　　就在此刻，韩二与韩靖同时开口。 　　韩靖垂了垂眼睛，下意识地抱住了怀里的阿菀，脸色冷峻。 　　那个阿欢这么不要脸的勾当都做得出来，他断然不能叫这种祸害进韩国公府的大门。 　　虽然是长房的事，可是他妹妹可也在那府里住着。 　　想进门，做梦比较快。 第182章 　　韩靖一向沉稳，且自知是小辈，若不是事关阿菀，绝不会这样莽撞开口。 　　“不行？”韩国公诧异地看了弟弟和侄儿一眼。 　　他其实觉得这大大地行啊。 　　虽然说韩二坚决不能叫阿欢这种祸害进门……眼睛好使的都看得出来，盛氏这是想要把阿欢塞给韩国公。阿欢这样的身份虽然说韩国公夫人还在，正室是指望不上了，可只要入门，看在承恩公府的面子上，起码也得是个二房，而不能是寻常的小妾。 　　别说二房，就这么一个东西，韩二连个通房都不能让她当的，只是又不能得罪承恩公，说你家里这东西实在叫人看不上…… 　　“大哥你忘了，大嫂还在。难道叫承恩公府的姑娘，叫承恩公大人的侄女儿，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儿，太子殿下的表妹，未来皇孙的姨母给你做妾侍，在大嫂的面前挑帘子立规矩？” 　　韩二这坏啊，坏得都要冒油了，把想当初韩国公在自家老娘面前关于阿欢姑娘的那一套儿全都重复了一遍，说一个身份，承恩公就颤抖一下，等说到了太子的儿子他姨妈的时候，承恩公只差抽过去了。 　　这真是刀刀致命，可是承恩公差点气哭。 　　至于这么狠么？ 　　也没说把祸害给你家，咋这么能捅刀呢？ 　　若是阿欢当真给人家做了妾侍，这后面的一串儿都得跟着丢脸。 　　“你胡说什么！这是盛家的自家事，你问国公做什么！”承恩公呵斥盛氏。 　　他久仰韩二大名，虽然也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鸟，可是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这家伙真的好坏哦。和他比起来韩国公老大人天真纯洁得仿佛小天使。因见韩二还对自己温煦微笑，看着就跟很善良的路人甲似的，承恩公忍耐了片刻，看着盛氏冷冷地说道，“你想自个儿闺女做妾，盛氏的门楣却受不住你的糟蹋！自己行事无耻，难道还要叫人给你承担？” 　　“可是国公大人抱了我家阿欢啊！”盛氏尖叫道。 　　“是是是。”韩国公春心荡漾，顾不得韩二的刀子眼连连点头。 　　他觉得送上门来的小妾没什么不好的。 　　有身份，又年轻美貌，还是自己送上门的，不是韩国公强抢民女，这世上的好事儿总算落在老大人的身上，他怎么能推拒呢？ 　　“大伯父，抱了女人这种事快不要叫人知道。”见韩国公意动了，韩靖只恨不能分家，然而想到自家团子还要在韩国公府里住着，只能忍耐着对韩国公轻声说道，“不然御史弹劾……你放浪无德，在承恩公府骚扰盛氏女……大伯父。” 　　他的声音越发压低了轻声说道，“若是这女人做了你的妾侍，那必然是要有一个说法，总不能妙龄女子就见了大伯父一面宁愿做个二房。承恩公府为了皇后的清誉，难保不叫你顶缸。只说你猥琐盛氏女，她的清白没了，盛氏不得不低头将她给你做妾。可是大伯父您在京都恐怕清誉难保，御史也要弹劾您。” 　　见韩国公诧异地看着自己，韩靖摸着怀里目瞪口呆的团子轻声叹息说道，“若大伯父不是至亲，我怎会这样为大伯父着想，得罪承恩公府也在所不惜，坚决不肯应允婚事呢？大伯父，您才是我的亲伯父，我只在意您的清誉与前程，旁人……我不会这样提醒。” 　　他露出了柔和又温煦的笑容，韩国公刚刚色心起来，完全没有想到，如今想想，侄儿竟然句句说的在理，若是一个十五岁的勋贵之女嫁给自己做小妾…… 　　谁不得问问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是瞎了眼就是别有内情。 　　可承恩公府能随便说是阿欢自己干的破事儿？ 　　就算承恩公府愿意，皇后与太子也不能答应，最后反倒要叫韩国公背锅。 　　国公大人虽然好色，可也不愿当背锅侠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到底是一家人，也只有你为我这样着想了。”他感慨地对韩靖说道。 　　韩靖摸着自家圆滚的妹妹，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 　　韩二无语地看了韩靖一眼。 　　只是韩靖这几句话的确说动了韩国公的心。他细细地想了半晌，觉得侄儿的确是为自己一心考虑，若说十五岁的美貌少女，这天底下多得是，韩国公想纳多少就纳多少，何必纳这烫手山芋呢？因想到自己要背锅，韩国公就对问太子叫表哥没什么兴趣了。 　　他不吭声了，承恩公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唯恐跟韩国公当真成了亲戚……等来日韩国公真问他叫舅舅，承恩公还不死过去啊？ 　　他急忙礼貌地请韩家人都可以回家了。 　　这件事到此完结，跟韩家没什么关系。 　　“国公大人！你不能对阿欢见死不救啊！”见韩国公仿佛改了主意，盛氏顿时哭着爬到了韩国公的面前，扬起了一张苍老却依稀带着美貌的脸哭着说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欢的命都在国公大人的手里了！求国公大人发发善心，把阿欢带走吧！她只求做个二房，日后一定好好服侍大人。来日，来日……您是阿欢的救命恩人，我们母女一辈子给大人供长生牌位，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她哭得可怜极了。 　　孤儿寡母的心酸，叫她一一为韩国公道来，听起来万分悲情。 　　阿菀却觉得这女人有点白眼狼了。 　　“不可怜！”她突然奶声奶气地叫道。 　　怎么盛氏的嘴里阿欢跟她母女在承恩公府过得跟小白菜似的？ 　　这传出去还了得啊？不都得说皇后的坏话儿啊？ 　　若是只是承恩公府，阿菀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事涉皇后还有太子，胖团子是一只小斗士！ 　　“什，什么？” 　　“不可怜。那么可怜，怎么还穿绫罗绸缎，怎么还满头首饰呢？这都可怜，那大家都得过得多不幸呀。”胖团子哎呀哎呀地可怜巴巴地看着盛氏，论起装可怜来，谁能比得上团子呢？她抽噎了一下，顿时红了眼眶可怜巴巴地说道，“陛下，陛下疼爱我，给我穿好的，也只有阿欢姐姐穿的那样的衣裳了。一样的料子……都这么锦衣玉食了，怎么还说可怜呢？怕怕的。” 　　她胖爪子指了指盛氏的绫罗绸缎，又指了指盛氏脑袋上的金玉首饰，往韩靖的怀里瑟缩了一下。 　　承恩公沉默地看着阿菀。 　　许久之后，他默默垂头，寻摸着自家有没有跟这团子同年纪的小子。 　　片刻，他眼神有些复杂地上前，走到韩靖的身边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 　　“常来玩。”早前承恩公夫人回家说皇后和太子十分宠爱韩国公府上的罗贵妃的外甥女儿，其实承恩公心里不怎么乐意。 　　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儿都没稀罕完呢，怎么还去宠上别人家的孩子了？可是如今看见这小家伙儿这样护着皇后与太子的体面，他反倒觉得皇后与太子当真没看走了眼，心里也对阿菀多了几分喜爱。 　　见胖团子怯生生地从哥哥的怀里探出头，蹭了蹭自己的掌心，承恩公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哪怕府里都苦逼透了，可看见这小家伙儿歪头胖嘟嘟，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他的心里也忍不住柔软了几分。 　　“不可怜。”她小声儿说道，“我大伯父可怜。”她红着眼眶，见承恩公嘴角抽搐了一下，哽咽地说道，“湖水可冷了。我大伯父……我心疼。” 　　她揣着自己的小心口就倒在了韩靖的怀里奄奄一息，那为韩国公心疼的……韩国公都热泪盈眶了。他头一回发现这团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急忙对承恩公说道，“我家阿菀受了惊吓。可怜见的，打小儿没见过这种阵仗……大人，我们先告辞，以后再叙。” 　　叙个屁！ 　　承恩公只希望今日的事儿大家都给忘了。 　　“国公大人！”见韩国公当真要走，盛氏顿时急了。 　　“男女有别。”韩二对承恩公温声说道。 　　别女儿还没从他大哥的身上扯下来，当娘的就也扑上来了。 　　承恩公听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垂头，目光晦涩地看着盛氏。 　　他只觉得时光流转，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曾经青春美貌，娇养在家中，因身为长房嫡女因为自幼受尽宠爱的堂姐哭着在地上仰头求自己的妹妹，“你想看着全家去死么？妹妹！求你救救一家子吧！我，我是不成的了，我心里有人儿，与他已经……你嫁给殿下，你嫁给他，往后盛家就过来了！只要你愿意嫁给殿下，以后盛家都感谢你，都记得你的恩情！” 　　那时的话言犹在耳，可是如今想来，却可笑至极。 　　他此生最恨这个女人。 　　若不是妹妹嫁给有心人，那败坏的就是一生。 　　就算如今她做了皇后，日子过得不坏，与皇帝举案齐眉，可是难道当初的伤害就全都算不上了么？ 　　看着盛氏滚在脚下，承恩公无声地垂了垂眼睑。 　　阿欢行事令人厌恶，可是他从未声张，只是纵容，只叫自家的小子不要沾染阿欢，只叫府中的孩子退让，叫阿欢的心一日比一日的高。 　　若她老实，家中对她们母女但凡有一点刻薄就是气量狭窄，不顾骨肉之情。 　　可是她们母女这些年闹得家中没有一个人不讨厌她们，能翻脸的都翻了脸。 　　到底是为了皇后的清名，还是只为了养大她的心，叫她有一日人心不足令阖家厌弃，再也不会庇护她，甚至为了家中的清誉将她们母女彻底踩进泥土里。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183章 　　想到这里，承恩公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很恼火。 　　可是恼火之外，又有一种“终于到了这一日”的欣慰。 　　现在再叫这母女彻底滚蛋，想来两个府里都不会再有问题了。 　　阿欢闹的这一出丢人丢到韩国公府去，就算长房对盛氏还有几分兄妹之情，可是也得想想自己的儿女了。 　　承恩公的脸色太扭曲了，胖团子默默地滚进了自家哥哥的怀里不吭声了。 　　她虽然不知道承恩公那复杂得九曲十八弯的心事，可是说实在的，她总是觉得阿欢母女在承恩公府里闹得这样不像样儿怪怪的。 　　就算是韩国公府没规矩，阿恬给养坏了，可是太夫人也不是没有当头棒喝的，怎么阿欢再三出状况呢？她不大相信承恩公对差点儿坑死自己妹妹一辈子的堂姐能有什么真心，太夫人容忍阿恬还是因为那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可是承恩公图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就是松了一口气。 　　“阿菀，来日等家里的事儿都完了，我再找你。”阿贞对阿菀说道。 　　阿菀对阿贞一向亲近的，急忙点了点小脑袋。 　　只要被把阿欢塞给他大伯父当小妾，那什么都行。 　　“以后见。”她还拿着胖爪子对阿贞挥了挥。 　　见她一副“往事随风”，完全没有把刚才哭闹放在心上的样子，阿贞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柔软的表情。她对正在一旁轻轻地给阿菀揉爪子的韩靖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觉得面对韩靖也没什么可说的。笑了笑，她叫人送韩家的人都出了门，等出了门，韩二这才冷冷地看了韩国公一眼问道，“府里的女人不够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大哥就这么动心？” 　　这要是他没来，怕不是韩国公要一口应承呢。 　　若是韩国公真敢这么干，回头能把太夫人给气死。 　　韩国公就很尴尬了。 　　“你，你知道的。”他对韩二这个弟弟莫名总是心里有些畏惧，总觉得韩二才是老大似的，且今日这事儿他热血消散回头一想，韩二拦着自己还真有几分道理，毕竟若阿欢跟自己是真爱什么的也就算了，可这么一个关于清白的理由才嫁给自己，往后不定承恩公府往自己的头上扣什么黑锅。 　　他虽然想要联姻，也觉得承恩公府不错，可也不是二百五，就相信承恩公府可善良了，把一切都自己承担下来还韩国公老大人一个朗朗晴天什么的。 　　因此他就讪讪的。 　　“你知道的，这么娇滴滴的丫头，她的……” 　　韩二恶心死了，完全不想听这种事。 　　他快步走了几步，回头，却见韩国公默默地跟了上来小声说道，“你终日里守着弟妹也不是个办法。正当盛年，却不能纾解……就算有个妾侍又算得了什么？燕瘦环肥，豆蔻风韵，各自享用过才不虚度了此生不是？”韩国公努力给自己挽尊，见韩二脸色铁青，就更加带着几分兴致地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年纪的丫头，一掐就……”他正想说说水嫩嫩的年轻的女孩子，却见韩二已经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这一眼把韩国公给吓得够呛。 　　那简直是要送自己上天的一眼。 　　素日里韩二内敛，能这么可怕，可见是他当真把这弟弟给气到了。 　　可是至于么。 　　不过是，不过是说说女人。 　　“大哥想要如何，我不会置喙。只是我也与大哥说一句真心话，自古以来，多少人因女色之上栽了跟头，坏了自己的身家仕途倒是其次，若是坏了自己的阖家性命，那死了都不能闭眼。” 　　韩二在女色上一向不下功夫，与二太太夫妻情深，哪怕二太太不能与他在一块儿，可是也没想过另纳新人。正是因此，他看韩国公三妻四妾的就很不顺眼，从前也就算了，不过是些妾侍美人，可是如今韩国公怎么反倒觉得这些年少的女孩儿好？ 　　说句不好听的，什么豆蔻之龄，韩国公都能当人家的爹了，怎么能这么好色呢？ 　　“知道了。知道了。可是我这回了家里……母亲又不叫我插手孩子们的婚事。” 　　不叫插手就对了。 　　看看他哥哥给韩誉做的是什么臭媒。 　　一想到韩誉差点儿叫韩国公给娶了阿欢这么个不要脸的货，韩二简直没把他大哥给剁了都是轻松的。此刻冷笑了一声，也不理会韩国公的叽叽歪歪，只叫韩靖与自己并肩走。待什么都听完了，就对韩靖说道，“承恩公府这婚事做不成了。承恩公是要脸的人，绝不可能将女孩儿嫁到知根知底，知道他们家这么丢脸的破事儿的人家去。可惜了的……”这婚事其实不错，阿菀犹豫了一下，闭嘴不吭声了。 　　既然这婚事做不成，那她就不对家里所阿贞与罗三之间的事了。 　　总是阿贞的清誉，能少一个人知道也好。 　　不过这件事韩二自然不会瞒着太夫人，等太夫人阴晴不定地听了韩二的话，知道阿欢差点儿嫁给自己的长子，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道，“你们做得极好。这种行事不择手段的无耻的丫头若是进了国公府，就阖家不宁了。” 　　阿欢的身份不好弄，虽然说看着承恩公府对阿欢不上心，可她到底代表了皇后母族的体面，谁敢给她一点脸色试试？这么一个轻不得重不得的东西进了国公府，太夫人甚至都不能对她跟对柳氏似的扫地出门。 　　且见韩国公这贪花好色的…… 　　这王八蛋对阿欢魂不守舍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的心肝儿柳氏给忘天边儿去了？ 　　太夫人心里冷哼了一声，然而见韩国公这一回勉强没有给自己丢脸，也满无辜的……这不是叫人给推下去的么，因此忍了忍，这才对阿菀慈爱地说道，“阿菀今日也吓着了。最近还是得在家里好好儿休养，不要出门。”她也怕承恩公府再找自家孙女儿上门。 　　如今承恩公府是不乐意把阿欢送来做妾，若是一晚上回去想明白了，非要丢进国公府里呢？那不是叫阿菀左右为难？ 　　“不出去。二哥哥在家的时候，我不出去。”胖团子在哥哥的怀里拼命拱爪。 　　她还回头抱住韩靖的脖子，扭着小身子撒娇，仿佛很不愿意跟韩靖分开。 　　太夫人这就笑了。 　　阿萱在一旁看了一眼，默默地在天上给自己的弟弟感谢了一下满天神佛。 　　她就说，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府里的事儿，就得听太夫人的，别听她亲爹的。 　　虽然说韩国公对他们姐弟是真的庇护，她也心里很孺慕韩国公，可是得发自真心地说一句，韩国公可真是个坑啊。她不会跟阿琪与长生一样儿，对韩国公没啥感情，往后也疏远。韩国公生养了他们姐弟，对他们也有疼爱的情分，往后她会好好儿孝顺韩国公的。 　　可是若说听他的话，那还是不必了。 　　不然一个不小心，遇上的都是坑。 　　“这件事，你们也都烂在心里，不要在外提起。”太夫人还叮嘱韩国公与韩二说道，“承恩公府必定不会愿意有人张扬此事。就算日后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可也决不能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话儿，知道么？” 　　她就严厉地看着韩国公。韩国公还有些怀念曾经柔软细腻的触感，出神了一会儿，就探头探脑地对太夫人轻声问道，“母亲，若，若这件事当真传扬出去，那丫头的名声坏了，承恩公要儿子负责……” 　　“做你娘的美梦！”太夫人气得半死。 　　就算阿欢的事情败露，承恩公就算是送阿欢去死，也不可能叫她来给韩国公当小妾！ 　　就跟阿恬似的，太夫人宁愿叫她出家，也不叫她去给大皇子当侧妃。 　　太夫人这一声声若洪钟，韩国公顿时抖了一下，他本就在湖水里冻得不轻，此刻就有点儿不舒坦了，小声儿说道，“儿子也说是如果。” 　　“若当真如此，你就带着你的小妾给我从国公府里滚出去。”太夫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告诉你，我决不许这种东西进韩家的门。从前……”她见阿萱在，忍耐了一下才说道，“如今，我不会容忍！” 　　她当初就是因一时心软叫柳氏这么个祸害进了门，闹得鸡飞狗跳，如今还能叫阿欢那么个妖精祸害韩国公府？如今韩国公府里一府的孩子，叫阿欢那种东西沾染了，有个纰漏怎么办？ 　　太夫人来老了，精力不济，决不能叫府里乱了。 　　韩国公不吭声了，束手而立，默默承受太夫人的庭训。 　　韩二就跟没看见似的。 　　他觉得他大哥的确是找抽，多挨挨骂，紧着点儿皮没什么坏处。 　　一时给点温柔就要上天，这可怎么整。 　　只是他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的，也知道承恩公其实已经算是把这件事从韩家身上摘出去了。只是没等几日，他在朝堂之上就听到了一个有点儿匪夷所思的诏书，这古往今来的，有皇子去边关安抚赏赐武将的，怎么第一次听说还有公主的事儿？四公主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就真的这么看他家侄儿好，要追到边关去？ 　　他虽然也知道四公主的心事，只是没想到四公主下这么大的决心，不由来问韩靖。 　　韩靖将这件事说了，韩二微微点头，然而见韩靖面容柔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驸马也好。日后你大哥袭爵，你做驸马，也好。” 　　韩靖生作次子，不能袭爵，若是有个驸马的头衔也算是挺好的了。 　　韩靖一愣，继而笑了笑反问道，“二伯父从哪里听说我大哥要袭爵？” 　　韩二一愣，不由诧异地问道，“你大哥不想袭爵？难道他让给了你？”我的天呐，这可真是上朝好大哥啦！ 　　爵位都不要？ 　　然而韩靖却还是摇了摇头。 　　“爵位是母亲挣下来的，我们与母亲说好了，日后叫阿菀袭爵。” 第184章 　　韩二沉吟了片刻。 　　爵位给谁，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你知道阿菀如今已经被封了县主了吧？” 　　这爵位，阿菀已经有了，若是韩靖兄弟俩再把长庆侯的爵位留给阿菀，天呐！这团子日后怕不是只爵位批发商，身上那爵位也太多了。 　　且韩二还隐晦地对韩靖提醒说道，“你是见了阿秀的。你姑母十分喜欢阿菀。那是河间王府。阿秀是独子。”这话说的就是没准儿往后胖团子就成了王妃呢，且萧秀是独子，以后河间王府的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韩二现在想一想这团子头上的爵位，就觉得头昏。 　　数都数不过来的感觉。 　　韩靖不由笑了。 　　“谁会嫌弃爵位多呢？” 　　且叫韩靖说，只有爵位多多地堆在阿菀的小脑袋瓜儿上，往后才能叫人觉得仰视不是？ 　　就算不嫁给萧秀，往后的日子也足够了。 　　“这是你们母亲的爵位，我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要你们兄弟没有纷争，和和美美，爵位给了阿菀也好。”韩二却高看了两个侄儿一眼，那别人家里为了一个爵位，兄弟们争得跟乌眼鸡似的，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没有。 　　可是韩靖兄弟对长庆侯的爵位没什么放在心上，反而愿意留给自己的妹妹……虽然说女子袭爵在朝中看有点破天荒的意思，可是罗芳不也是破天荒罕见的女子之中的侯爵么？亲娘的爵位不给儿子给闺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与大哥正年轻，往后的前程有的是，就算没有母亲的爵位，往后我们自己也能挣出来。”韩靖见韩二理解自己兄弟，完全没有阻挠，且十分看重阿菀，心里对韩二更添几分尊重，对韩二也说了真心话，和声说道，“阿菀没有来京都之前，二伯父没有见过阿菀的样子。打小儿就比同年纪的孩子小了好大一圈儿，都是四五岁上，她瞧着却似别人的两岁不到。” 　　说起这些事，韩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忍了忍心中的酸涩轻声说道，“胃口也小，却恐我们担心，装着自己胃口好。只是二伯父，这是能勉强的么？反倒病了一场。” 　　看着妹妹小小一只躺在小床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没了命，韩靖只觉得揪心。 　　“就这样把她拉扯大了些，吃了不知多少的药，好容易瞧着胖了，喜庆，可是抱起来轻飘飘的，都是虚的。天气但凡差些就喘不过气，都不敢叫她出门。” 　　韩靖见韩二沉默，想到韩二的独女七姑娘也不怎么康健，想必是感同身受的，轻声说道，“那会儿我跟大哥就说，阿菀是我们的命根子，什么都能给她。只要她过得舒坦，能，能活着，什么都愿意。” 　　阿菀从小就叫他们悬着一颗心，不说他们兄弟，只说韩三和罗芳，对这小家伙儿伪装自己康健只当没有察觉，阿菀病一次，罗芳就自责一回，韩三先把闺女的病给养好，自己也得病一场。 　　虽然别人看着阿菀是累赘，可是他们却觉得阿菀是他们的宝贝。 　　什么都给她。 　　叫她一生无忧，一生平安喜乐，富贵双全。 　　因此韩三夫妻再舍不得，也把阿菀给送回京都来。 　　一则是因京都奢华温和，不似边关苦寒，一则韩三是存了些私心，想着京都之中长辈都在，更何况还有宫中的罗贵妃在，旁人也就算了，罗贵妃跟罗芳是亲姐妹，罗家八个儿子……忠诚侯府对罗芳的孩子一定会真心疼爱。 　　韩三不知道自己妹妹会不会喜欢阿菀，可是就想着……罗家八个儿子，就随便舍出来一个，往后好好儿照顾阿菀，看在他与罗芳的情分上，罗家是一定会愿意的。 　　不说骨柔亲情，只说韩三夫妻还有韩靖兄弟如今在外功勋卓著，怎么也能被罗家倚重些不是？ 　　因此当初韩三其实是想把阿菀嫁到忠诚侯府去的。 　　他其实都相看完了，就老八罗庆最好，头上有亲兄长，日后就算阿菀跟罗贵妃似的生不出来，这子嗣问题在罗家也算不上什么。 　　罗家家风清白，从未有纳妾之事在，忠诚侯夫人为人厚道温煦，是个很慈爱的婆婆。 　　打小儿把阿菀送去京都，与罗庆青梅竹马地长大，到时候罗庆习惯了照顾阿菀，这婚事也就差不多了。 　　说起来，韩三是有些小心机的，也因此，当阿菀回了京都，京都的书信传来大家愕然发现，罗家的书信的确来了这很好，可是河间王府却热络起来，顿时就叫韩三抓瞎了。 　　大白莲一点儿都不想自家闺女左拥右抱的，这往后服侍胖团子的有一个就最好，多了生出烦恼……反正现在韩三夫妻都闷不吭声，罗家和河间王府的书信都不怎么回了。这回韩靖回京都，夫妻俩叫他们多看看这两个表弟，韩靖看了也觉得左右为难。 　　萧秀与阿菀当真是青梅竹马，可是人家罗庆也不是道上捡来的不是？ 　　罗庆虽然常在军中努力要当大将军，可是素日里的小零嘴儿，好吃的也没少了给阿菀的这份儿，可是人家是上了心的。 　　这些话韩靖就不能跟韩二说了，影响韩三在韩二心目中的形象。 　　不过韩靖私心里说，萧秀虽然万全，与阿菀感情最好，可是只有一样儿，就是萧秀是独子。 　　韩三正是因为这样才对河间王府的书信一言不发的。 　　“你们是出息的兄弟。”韩二不知道韩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见韩靖对自己微微一笑，欣慰地说道，“自己挣一个前程。这话说得极好，是大丈夫所为。” 　　韩靖兄弟倒是十分有志气，当然，人家有志气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真的有能耐。想到韩靖的本事，韩二就带着几分笑意拍了拍韩靖的肩膀温声说道，“韩家小辈里头，你与你大哥在军伍之中，你三弟如今读着书……只是我瞧着有限，能中个进士已经顶天儿了。”这说的就是韩二的独子韩潇了。 　　韩二不免生出几分怅然。 　　谁家都以为自家儿子是个学霸，可是一经过科举才发现，学霸有点儿水，虽然没有被考验成学渣，不过想要当个大才子什么的那就是做梦了。 　　见韩二有些唏嘘，韩靖不由笑了。 　　“这世上多少读书人想中了进士都已经是光宗耀祖，怎么到了二伯父的嘴里，三弟中了进士反倒不如人了？”别看韩三这白莲花儿是韩家老三，可是人家行的，早早就绑定了罗家的女将军，然后火急火燎地就赶紧生了两个儿子，如今也算是在长庆侯的后院儿站稳脚跟了。因韩三十分着急，唯恐自己米虫的真面目被揭破，长庆侯发现养不起把这只米虫扫地出门，因此韩靖兄弟其实在小辈里头是大哥二哥。 　　韩国公不必说，庶子韩誉行四，韩二也没抢过弟弟，生了独子韩潇是行三的。 　　想到韩三如今美滋滋地觉得自己给长庆侯生儿育女，可以当米虫不被休掉，天天哼哼唧唧腻歪罗芳，韩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和人家寒门学子能比么？能从寒门起来的，大多是真的有才学，是真的能耐。你也知道，寒门之中日子过得艰难，能在艰难的环境里头读出来，是有大毅力的。可是你看看你三弟，锦衣玉食，身边跟着个小厮陪着去书院读书，多安逸轻松，却只是……” 　　韩二这叫啥？这叫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韩靖不由温声说道，“虽然二伯父这么说，可是寒门学子自然被人尊重，也的确令人钦佩。可是科举面前一视同仁，若三弟能考中，其实也是自己付出了辛苦与汗水。十年寒窗，这不仅说的事寒门，说的也是富贵之家。” 　　他觉得韩潇往后得更苦逼。 　　不是听说被左都御史看中了么？ 　　那位就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往后……还得遇上一大堆邻居家的孩子。 　　“你说的也是。”韩二咳嗽了一声，欣慰了。 　　他就是小小地抱怨一下，其实对自家儿子还是很满意地。 　　那不是说了么，在别人面前他是严父，在自己儿子的面前他是亲爹了。 　　“不过你三弟虽然读书还好。”韩二这就又给儿子描补上了，韩靖觉得有趣，却忍耐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你四弟虽然是庶子，可是读书的确极好。日后……虽然他是庶子，可是你们到底是兄弟。” 　　韩誉这孩子虽然有点沉默寡言，不过却不是愤世嫉俗，因为自己出身庶子就报复一下这可恶的世界什么的性子，韩二觉得他还是很难叫人喜欢的。见韩靖微笑点头，他便笑着说道，“我与你说这许多话都是闲得慌。你们是手足，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您愿意聆教导侄儿，侄儿其实心里很高兴。”韩靖温煦地说道。 　　他这样温和，韩二不由微笑起来。 　　“到底是你爹的好儿子，你爹养得好。” 　　韩靖心说谁在边关给自家白莲花老爹当牛做马十几年，也得格外温柔体贴了。 　　他继续微笑，云淡风轻。 　　“对了，府里有些东西你拿去给你爹。”韩二就对眼角微微一跳的韩靖笑着说道，“你父亲的身子一向都不大康健，你要记得娇养他。他这辈子，尽在外头吃苦。好好儿的勋贵子弟，为了天下太平付出了太多太多了。”韩二眼角带着几分伤感地说道，“你父亲是个痴心的人，一片心都在你母亲的身上，又一心想要为陛下尽忠……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好，不顾惜自己只为了天下的人呢？” 　　韩靖：…… 第185章 　　说什么是什么吧。 　　“您说的对。父亲的确是最可爱的人。” 　　韩二欣慰地看着他。 　　他就喜欢孝顺的孩子。 　　韩靖继续微笑。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你如今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意，那些仕途上的事儿，我也不多叮嘱你。”韩二对侄儿们还是很放心的，这才叫韩靖走了。 　　韩靖走了这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一挑帘子进门，就看自家小妹妹已经因为今天受惊过度趴在了小床上睡得呼呼的。她的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鲜活可爱。他的心里柔软，俯身把这团子给抱起来，却看见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哼哼唧唧，掀开眼皮看了自己一眼，吧唧亲了自己一口，又睡了。 　　她这睡着的时候还知道给人亲亲，真是训练有素啊。 　　韩靖见她累了，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小胖胳膊，抱着她一块儿歇息。 　　不过胖团子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虽然去承恩公府被吓得不轻，可是一觉醒来又是一只好团子。 　　她第二天叫韩靖抱着往太夫人的房里去了，却见太夫人仿佛发了火儿，韩国公夫人垂着眼睛有些尴尬地坐在她的身边似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很尴尬的样子。 　　因见韩靖兄妹进来，韩国公夫人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急忙起身笑吟吟地说道，“这是醒了？阿菀，阿靖，想吃点儿什么，我叫人给送上来。”她顿了顿对太夫人说道，“母亲，我去给两个孩子瞧瞧吃食。”她说完了这个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阿菀尔康手，硬是没抓住踉跄飞奔的大伯娘。 　　这怎么仿佛一去不回头的节奏？ 　　“想吃什么就跟你伯娘说。这是自己个儿的家里，不必十分拘束。”见韩靖答应了一声，太夫人忍耐了片刻才对阿菀柔声说道，“你姑母传话儿过来，说是你表哥这几日要和几个王府世子一块儿闭门读书，仿佛陛下要考察功课，因此不能过来。你大姑母担心你一心等着他，因此特意叫人来跟你说一声儿。”萧秀这几日就仿佛在韩国公府安了家，天天上门跟韩靖一块儿睡，河间王妃喜闻乐见，若不是宫里皇帝要垂问皇家子弟的功课，那是绝对不会把儿子接回来的。 　　接回儿子容易，往后婚事不成不得哭死啊？ 　　“那叫表哥别挂心我，还有，还有给表哥多些滋补的汤汤水水，天气凉了，表哥要多穿衣。” 　　“好。到底是咱们阿菀，多么懂得关心家里人，真是个好孩子。”太夫人慈爱地笑了。 　　韩靖一瞬间觉得太夫人与韩二的形象同步了。 　　“看您说的，只不过是小小地担心了表哥一下下，我，我就是把大家放在心尖尖儿上。”胖团子羞涩了，扭着小身子扑进了嘴角淡然微笑的韩靖的怀里偷着乐，跟偷油吃的小老鼠似的。 　　见她似乎没有发觉自己刚刚大怒，太夫人这才揉了揉眼角，心里叹息了一声。她这大清早上起来才知道，韩国公这王八羔子昨天从承恩公府回来就生出花花肠子来，虽然不能打人家表姑娘的主意，可是却收用了府中的一对儿姐妹花儿。 　　这姐妹俩都才十五，这怎能不叫太夫人动气？ 　　韩国公在外仕途倒是不错，人也能干些，可是看看这是什么狗屁事。 　　一后院儿姬妾，竟然如今还宠起了这样年纪的女孩儿。 　　死死地忍耐了一下，太夫人神色扭曲，却见门外有人传信儿进来。 　　当她听说承恩公府的老封君，皇后娘娘的亲祖母昨夜连夜请了太医，说是病倒了，想到昨日承恩公府发生的事，顿时就觉得这年头儿当宝塔尖儿都不大容易了。 　　就看看她，再看看承恩公府的老封君，这遇上都是什么王八玩意儿。颐养天年简直就像是笑话。因也有几分心疼那府里的老夫人，她就关切地问道，“那府中如今如何了？”因是韩二叫人传信，可见是在朝中承恩公自己露出了几分意思，传信的人就禀告说那位老夫人已经把盛氏与阿欢撵出了府中。 　　“透出□□的意思，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太太既然已经嫁了人，那以后夫家才是自己的家里，叫她们母女回去找夫家，不要找娘家。往后就算是愿意做妾做丫头的，也是从夫家算起，再没有说起皇后娘娘这一面儿的。” 　　这就是那位老夫人一看不好，阿欢是个不稳当的，唯恐坏了自家儿孙的姻缘名声，因此将阿欢扫地出门。阿欢的亲爹都死了十多年了，若是她们母女与族人往来友好，能在夫家立足，又何必投奔回了娘家呢？ 　　如今娘家不要推给夫家，恐怕夫家……看在皇后与太子，虽然会捏着鼻子接盘，可是若说想要如何照顾是不能了。 　　“那位老夫人说的也是。”太夫人微微颔首。 　　这话说得没毛病。 　　有父族在，自然可以依靠父族，且到时候想给谁做妾什么的，也从父族算起，跟承恩公府这头儿没什么关系了。 　　这也算是勉强护住了皇后的体面。 　　“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那府里的姑太太被押进车里送走的时候还哭着嚷着要见陛下呢。”韩二身边的小厮很机灵，活灵活现地说了盛氏母女是如何如何嚎啕大哭说娘家对不起自己断了自己的姻缘前程，又尖叫着要见皇帝说皇帝不会丢下她看她落魄不管，这把盛家的脸给丢的……当然，皇帝陛下也荣幸地出现在了这母女的哭声里，因此仔细想想，皇帝的心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胖团子瞠目结舌。 　　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女人还真的“要见陛下！”啊。 　　她以为只是随便说说。 　　太夫人揉了揉眼角，然而心里却一松。 　　承恩公府叫这母女滚蛋，日后韩国公这事儿算是抹平了。 　　不然叫这么两个祸头子沾了韩国公的身，那还不天翻地覆？ 　　她心里轻松了几分，又问韩靖这几日的打算，因韩靖在京都也停留了许久，应该回去了。听见哥哥要回去，胖团子顾不得对别人的幸灾乐祸和小八卦，一门心地挂在韩靖的脖子上给他当挂件儿。 　　韩靖俊美高挑，仪态不凡，当真是十分出色的青年武将，然而无论是走到外头的哪儿，这脖子前挂着一只黏黏糊糊的团子也硬朗不起来了。等太子抽了个空儿说要见见阿菀的哥哥，看见韩靖就挂着一只团子来了，就算是太子殿下真心爱慕胖团子，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看见胖嘟嘟的小家伙儿软绵绵地挂在韩靖的身上，兄妹来就都觉得这样儿没毛病。 　　“这个……难得见到阿菀与谁这样亲近。”太子这心酸的。 　　因太子妃在养胎，因此没在，阿菀想了想，去给太子妃请安之后，又撇开小短腿儿回来，爬上了韩靖的腿，重新挂在他的脖子上。 　　“太子妃正念叨你，你怎么不多与太子妃说说话儿？”太子就笑着问道。 　　“我瞧见太子妃有些累了，有身孕的人要好好儿养着，反正，来日方长。”胖团子这博爱的，连来日方长都整出来了，这明显是先唬住太子妃，先来跟韩靖这个哥哥腻歪，等韩靖出了京都再来跟太子妃重温旧梦。 　　太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然而看向韩靖的目光却柔和几分，这世人都是颜控，韩靖生得俊美，太子看见了也赏心悦目不是？且四公主那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傻子都看得出来。 　　不过四公主算是先下手为强了。 　　其他公主在宫中远远见过韩靖一眼，顿时都惊呆了。 　　太好看了的人有没有？ 　　怎么就叫四公主先下手了呢？ 　　因听说韩靖还有个同胞兄长，听说与韩靖一般的人才俊杰，因此……大着胆子托太子来问问韩家老大缺媳妇儿不的公主不是一个两个。 　　太子对韩靖就格外温煦了。 　　不温煦不行，承恩公府那事儿太恶心人了，明晃晃地算计韩靖，因韩靖是罗贵妃的外甥，把罗贵妃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太子殿下不得不亲自来抱歉一下。 　　韩靖却觉得不必如此。 　　“您多虑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且虽口口声声是您的表妹……”韩靖见太子眼角一跳，这才和声说道，“到底远了一层，若论父族，她与太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太子仁厚，愿意对她施以援手，可是也不必把她当做自己的责任对待。”他宽慰了太子几分，见太子一副“你懂我！”的感动表情，也觉得太子的确是个很温和的人，更何况韩靖也知道太子在宫中对罗贵妃十分孝顺。 　　这是他万分感激太子的。 　　一个阿欢算得了什么？ 　　若是以为这么一个女子就能叫他心里觉得皇后与太子不怎么样，那就是小看他了。 　　“你明白我的心。”太子便唏嘘地叹息说道，“越是高位，越是如履薄冰。”更何况，谁家没几个倒霉玩意儿？所幸阿欢不过是个表姑娘。 　　他是把韩靖当成正经亲戚的。 　　只看在罗贵妃与阿菀，太子对韩靖的好感就天然爆棚了好么？更何况韩靖知礼数，懂得分寸，又在边关听说很能干，太子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人？ 　　没准儿往后还是一家人呢？ 　　因想到了这里，太子就不由神色越发亲近了几分，与韩靖说起话来也更加亲昵，胖团子被吊在哥哥的脖子上，左看看右看看，见太子与韩靖笑吟吟地说话，恨不能秉烛夜谈，又垂头看了看自己。 　　……她咋这么像是电灯泡呢？ 第186章 　　韩靖和太子这是不知道胖团子心里想了什么。 　　不然非双人组合双打抽她不可。 　　不过太子和韩靖都觉得对方不错。 　　太子是个叫人放心的未来帝王。 　　韩靖是个可以叫人放心的未来大将。 　　这东宫里见了一面，大家都很满意了，虽然说太子拈酸吃醋，觉得韩靖在的时候胖团子都跟自己不亲了，可是韩靖却只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他对太子带着十分的恭敬，从不因太子对自己的温煦失礼，太子知道韩靖这是对自己的尊重，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过闲话了一段时间太子就赶着去见太子妃了。 　　他对太子妃的身子很用心，因倒霉催的皇帝陛下天天跟自己絮絮叨叨没个女人不成的，太子唯恐太子妃多心。 　　且这东宫之中的一些事，见太子妃养胎没有精神打理，太子就应了太子妃的话，将一些琐事交给了赵侧妃。 　　他冷眼观察了几日，见赵侧妃兢兢业业的，东宫虽然对赵侧妃无宠有些非议，不过因赵侧妃能插手东宫事物，因此对赵侧妃对了几分尊重。 　　这些女人之间的事太子弄不明白，可是却觉得太子妃这么做也不错。若是赵侧妃日后依旧愿意这样过下去，他尊荣体面都不会缺了赵侧妃的那份儿，日后哪怕他登基之后赵侧妃想要叫自家的侄儿侄女儿如同阿菀一样养在宫中排解寂寞，太子也会答应。 　　他没法儿给赵侧妃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也希望赵侧妃的娘家的孩子能叫她多点开心。 　　这些话他与赵侧妃说过，赵侧妃十分感激。 　　不然，就算得了太子的宠爱又能怎样？ 　　太子如今是对太子妃独宠，因此显得赵侧妃十分可怜，没有宠爱虚度了一生。 　　可若太子不独宠太子妃，谁能说得清赵侧妃承宠又能有几日的欢好呢？ 　　就如同皇帝，后宫嫔妃无数，能得宠的那不过是屈指可数，余下的嫔妃不也是寂寞老死宫中，也虚度了这一生？红颜未老恩先断，这句话并不是糊弄人的，赵侧妃自认自己不是一个能拿捏住太子一生的女子，若是太子今日宠宠她，来日将她撇在一旁忘了个干净，恐怕日后十几年过去，她不过是成了一个白头老嫔妃，除此之外也什么都没有了。 　　还不如如今的日子过得幸福。 　　赵侧妃是庶女，见多了姬妾没了青春之后的下场，因此安之若素，对太子的提议十分感激，也更感激太子妃愿意容了自己，给自己一席之地。 　　她身为庶女，日后也能成为后宫嫔妃，这已经是极大的体面。 　　不然寻常庶女也不过是嫁给一个寻常人家，然后服侍夫君，养育儿女，之后年老之后看着夫君纳几个新鲜的美色，自己礼佛一生。 　　还不如在宫里有意思呢。 　　赵侧妃如今掌管东宫的这些琐事，虽然权柄不大，不过日子也过得风光，行事也风风火火起来。 　　韩靖抱着阿菀出宫的时候就远远地见到了几个女子，他侧身避过，阿菀却不需要躲避的，看见是赵侧妃，见她气色极好，比从前多了几分阳光，眨了眨眼睛。她说不清在这个古代，什么样的女子是幸福，什么样的女子是不幸，只是看见赵侧妃脸上的笑容，她觉得她是觉得自己很幸福的吧。 　　自己觉得幸福就够了。 　　“二哥哥，我舍不得你。”阿菀从东宫出来，就小声儿对韩靖说道。’ 　　“你乖啊。等过几年……” 　　“哥哥的心都在边关百姓的身上，我不要你们因为我就回了京都。如果金戈铁马是你们想要的，我不想叫你们为了我就在京都之中荒废了一生还有抱负。”阿菀小小声地说道，“可是，可是二哥哥要常给我写信，絮絮叨叨，什么都要听。不要简单，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跟谁在一块儿练武了，家里的花儿开了没有。二哥哥，我什么都想知道。”她是一只贪心的团子，可是面对她的贪心，韩靖却觉得心里酸软成了一团。 　　“我答应你。” 　　“大哥哥的婚事也要说起来了。”胖团子还板着胖手指老气横秋地说道。 　　韩靖简直要笑死。 　　“只大哥一个人的婚事？” 　　“你，你都……我不担心你。”胖团子心说来了一回京都就勾走一个公主，她还担心二哥干啥？只是见韩靖失笑，她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又重新抱住了韩靖的脖子。 　　然而就算她再舍不得，再珍惜与韩靖相处的时光，没有多久，韩靖就不得不离开京都准备回去边关。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不过是家里人送一送而已，然而这样的离别实在叫人伤感，就算是与韩靖相处不过十几天的阿萱与阿兰都红了眼眶。 　　阿菀抱着哥哥的披风，踉踉跄跄地跟着哥哥走，小尾巴一样。 　　她摇摇摆摆，明明都要哭了，可是却憋着小嘴巴不肯哭出来。 　　“要好好儿的，一路顺风。”她还乖乖地说道。 　　韩靖回头，看着摇摇摆摆跟着自己的妹妹，沉默了片刻，回头俯身把阿菀抱起来，用力地抱了抱，这才走了。 　　他走得很仓促，阿菀就把小脑袋枕在韩四的肩膀上，眼巴巴地掉眼泪。 　　她抽噎了几声，却没有喊韩靖多陪陪自己，看见韩靖追着浩浩荡荡的使者的队伍走了，她这才抱着韩四小声儿说道，“二哥哥说明年叫大哥回来。”她可怜巴巴地一团，韩四都觉得心里很心疼了，且看见阿菀救想到自己可怜巴巴的三哥，韩四轻叹了一声。 　　韩国公迎风洒泪，哭得比阿菀还伤心。 　　韩二为之侧目。 　　只是此时伤感，他没空跟韩国公说点儿什么，等都回了韩国公府，阿菀还要对太夫人露出没心没肺的样子来抱着太夫人的腿说道，“我跟二哥哥说好啦，我把他放在心尖尖儿上，他也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互相想念，就算远隔千里之外，也没什么，我们的心在一块儿。以后就能一家团聚了。”她还拿胖爪子去给太夫人顺气儿，韩国公本以为这是一只娇气得得在地上打滚儿不叫哥哥离开的团子，见她如此深明大义，顿时深深地感慨说道，“到底是韩家女，就是懂事。” 　　韩二与韩四都没理他。 　　韩四侧头，叫一旁的小厮去给阿菀买好吃的几样儿菜，看见河间王妃带着萧秀坐在一旁，萧秀的小脑袋一直看着阿菀的方向，心里放心了几分，却听见韩国公已经低声与韩二说道，“四公主对咱们阿靖和颜悦色，我瞧着仿佛动了心，你说这门婚事怎么样？” 　　虽然说本朝没有尚了公主就不能上朝的说法，可是说实在的，这都当了驸马了，谁还辛辛苦苦地给皇帝干活儿啊？且韩国公就觉得，若是能尚四公主，那韩家的门楣顿时就不一样了啊。 　　“大哥胡说什么。四公主待人一向温和，我瞧着对阿靖没有什么不同。” 　　“你别唬我。四公主是个霸王脾气，阿韦都被她打成什么样儿了，你还说她温和。我看她只是对阿靖温和。” 　　韩国公生就了一双发现奇迹的眼睛，今日在四公主当着副使去宣抚边关的时候，顿时就发现四公主对韩靖的柔情似水了。这四公主的那点小道行在韩国公的面前算个什么！他沉吟了一下，又带着几分嫌弃地说道，“可惜四公主的生母不过是寻常妃位，她自己也没有个兄弟帮衬。” 　　韩二垂头，默默忍耐，恨不能堵住韩国公的嘴。 　　“不过听说陛下对四公主格外看重些，倒也算是一桩不错的婚事。”前些天承恩公府的阿贞叫阿菀的罗家三表哥给截了胡，这把韩国公给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虽然说罗家是姻亲，可是有好姑娘谁不愿意扒拉到自己的碗里，还能天天羡慕别人家的饭好吃啊？他唏嘘了两天，本想趁着韩靖在京都的时候再张罗张罗，可是这世上任谁家都强不过承恩公府去了，若是要选，就只能往皇家的各个王府瞧瞧王爷们的郡主了。 　　韩国公贼心起来，正默默在自家书房盘算王爷们的郡主呢，韩靖呼啦啦地走了。 　　这多失落呢。 　　姐妹花也不能叫他展颜。 　　只是他一提起来这个韩二就觉得头疼。 　　韩国公这真是……在府里头这么荒唐，到底也是人到中年，也不怕肾亏。这是忘了庆王从前过的是什么苦逼日子了吧？ 　　想到庆王，韩二就垂了垂眼睛。 　　这都一年多了，庆王妃竟然还没有给放出来，可见是不能改好的了。 　　庆王总是把庆王妃这么体体面面地关着不是个事儿，如今京都都知道庆王府是火坑……庆王能对庆王妃冷酷无情，那是因为人家是庆王妃的夫君。可是进门的儿媳妇儿难道敢对庆王妃说半个不字？那可就是不孝了。韩二是有闺女的人，想想庆王府那倒霉的一家子也不愿意把闺女填了火坑，可是也不能总是叫外甥们娶不上媳妇儿不是？ 　　阿贞是怎么飞了的？ 　　口口声声不愿早嫁人，可是这一转眼，回头才一年就要欢欢喜喜嫁给罗家三郎了。 　　……现在若是还想不到这是托词，韩二那也太蠢了些。 　　他心里犹豫再三，想着怎么先叫庆王妃赶紧像个人样儿，阿菀却对庆王府的婚事没啥兴趣，往太夫人的怀里窝了窝，觉得太夫人看不见自己难受了也就算了。 　　一个温热的小身子在这个时候靠了过来，熟悉得叫阿菀下意识地就抱住了。 　　“表哥。” 　　“没事。”萧秀熟练地抱着自家团子，蹭了蹭她的脸小声儿说道，“就算别人都不在，我也一直都陪着你。” 第187章 　　他还转头亲了阿菀一下。 　　阿菀瘪了瘪嘴角，抱着萧秀不吭声了。 　　河间王妃一边看着儿子哄胖团子，一边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对太夫人说道，“与四公主这婚事倒是两可之间。若是阿靖与四公主有缘分，只也算是一桩良缘。只是咱们长辈万万不要插手其中。” 　　她只担心都跟韩国公似的撺掇韩靖就跟人家四公主成亲不可，虽然四公主身份高贵，可是这世道也没有说只看着身份娶谁的不是？若韩靖当真与四公主两情相悦，她觉得这婚事不错。 　　可是若彼此之间没缘分，她还是希望韩靖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你说的这话我就很爱听。”太夫人见韩国公与韩二嘀嘀咕咕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家中，如今也不可谓不显贵，又何必非要为了那一点荣光就扒着上头不放呢？” 　　韩国公府的荣光已经足够了，可是韩国公是个贪心的人，太夫人如今老了，管得了后宅，却管不住儿子们在外的前程奔走。她只能养着自己的几个孙女儿，想着好好儿地教养儿孙，可不能再出一个如同韩国公这样的家伙。 　　倒不是韩国公一无是处。 　　韩国公的心胸也是有的。 　　就比如韩靖回了京都，这样出息，韩国公却并不嫉妒，而是真心欢喜，甚至之前的韩潇与太子妃的妹妹要定亲，韩国公也帮着奔走。 　　在前朝里，韩国公的官位也不低，也勉强算得上是能臣。 　　可是这家伙把自己的后院儿过得糟心得叫人呕血，也是没谁了。 　　因想到韩国公最近后院儿多了那几个娇嫩年少的美人，太夫人觉得头疼万分，可是日子还是要过的不是？她只当成个聋子瞎子，只要韩国公不来在自己面前说些有的没的，那太夫人就只当看不见长子的荒唐。 　　不过到底是韩靖离开京都叫阿菀萎靡了一阵，等阿菀慢慢地精神了起来，她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明仪郡主在英王府里传话儿出来，说阿琪要生了。等韩国公府的女眷浩浩荡荡地一块儿去了英王府，正好儿遇上了阿琪生产。 　　阿琪给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虽然说英王妃婆媳对阿琪生男生女不是很在意，可是一举得男，怎么也是府中的功臣。世子妃看阿琪这个儿媳喜欢得不得了，眼睛里都恨不能滴出水来，太夫人就笑着奉迎英王妃说道，“四世同堂，这是王府的喜事，恭喜王妃了。” 　　阿琪这个重孙乃是长房嫡出，尊贵无比，英王妃心里欢喜，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儿了，因韩国公夫人默许明仪郡主在英王府住了整整快一年，还把韩四贡献出来跟他们一块儿住，英王妃对太夫人就越发亲近起来。 　　“这不仅是王府的喜事，也是老夫人的喜事。”太夫人这不也是抱上了重外孙了么？ 　　且见阿琪这一生就是个胖小子，这小东西可比他舅舅长生出生的时候胖多了，虽然已经咿咿呀呀地睡了过去，可是只看那襁褓就比从前长生的大了一圈儿。 　　阿菀趴在小床边儿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心说这外甥务必得把自己这小姨母放在心尖尖儿上啊，为了贿赂外甥，急忙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自己给小外甥的一个小金锁来，上头宝石虽然细小，可是却光华灿烂，放在了外甥的身边奶声奶气地说道，“小姨给你哒。” 　　英王妃看了阿菀一眼，险些喷笑。 　　她今日喜上眉梢，真是看谁谁顺眼。 　　“取了小名儿没有？” 　　“王爷说取名叫天保。”英王妃对太夫人说道。 　　韩国公夫人看完了自己的小外孙，急忙又去屋里看自己的女儿，此刻因她不在身边，太夫人便笑着说道，“这命儿倒是吉祥。都是对孩子的一片心。” 　　她不也给孙子取了一个吉祥的小名儿么，见英王妃含笑点头，她心里也高兴。因阿琪是她的长孙女，亲手养大，感情不同寻常，因此看天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爱。她也不问乳母什么的预备的怎样，想来王府也决不能亏待了自家这位长房的小重孙，因此只说英王妃这段时间照顾阿琪辛苦。 　　“哪里辛苦，阿琪是个懂事的孩子。”韩国公府其实都非常懂事。 　　明知道……她只不过借个由头叫明仪郡主住在自己的娘家过些轻松的日子，太夫人也没说什么。 　　韩四这个女婿也对王府十分用心，说起来，英王对韩四这个女婿如今十分喜欢，超过自己的长子是不可能了，可是超过了其他的儿子倒是差不多。 　　韩四为人爽朗，对明仪郡主一心一意，英王似真似假曾经提过，说把府中的奴婢给韩四，回头生了儿子总算也能给自家闺女留日后的香火，韩四就远远地对英王指了指那时尚未回边关去的韩靖问英王殿下自家侄儿怎么样？英王殿下觉得挺好的，韩四就表示，若日后当真与郡主没儿女傍身，那就叫这么个挺好的挺出息的侄儿给自己摔盆儿，保证不能耽误了王爷他闺女在地底下的那口香火。 　　英王……偷偷躲在英王妃的屋里把韩四夸上了天！ 　　因彼此姻亲不绝，因此英王妃与太夫人越发和睦。 　　“这孩子其实叫我给惯坏了，若不是府上包容，她这性子说出去是刚强，可是锋芒太过。也只有王妃才愿意宽容她。”太夫人这话倒不是谦虚，阿琪的性子的确强势，那当初说抬手给阿恬一巴掌都不含糊的。 　　此刻见英王妃摇头笑了，太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客气的话。倒是英王妃，见府中的几个年长些的女孩儿都在，阿萱与阿兰安静地坐在一旁十分淑女的样子，她也记得早年阿萱是个什么模样儿。 　　见如今阿萱行事贞静，可是却并不十分拘泥，风情未散只是多了几分风骨，日后是要嫁给安王世子的，英王妃不免微笑着看向下首的阿萱。 　　养在太夫人膝下的孩子，怎么也错不了。 　　她因阿琪生了重孙，如今正是欢喜的时候，见阿兰生得也是个明眸皓齿的小美女，只是仿佛脾气羸弱了一些，有些怯懦，想了想就低声笑问道，“四姑娘可有亲事了？” 　　她这样一问，太夫人不由笑着说道，“早年想着她还小，就觉得得过几年再说，说知道这一晃儿，很快就要大了。”见阿兰坐在椅子里，一双眼睛好奇地看在小床上的天保，她收回目光对英王妃说道，“是个撑不起门第的性子，因是一家人，我也不与王妃说虚话。只望寻一个知道疼人的，能撑住家门，不必她当家理事的。” 　　“我记在心里了。”太夫人这话是希望给阿兰寻一个幼子或者不必当家的，英王妃点头缓缓地说道。 　　她倒是觉得阿兰生得这般柔弱的样子，怯生生的，纤细柔软，也的确当不成当家主母。 　　当家主母都得雷厉风行，手段无数，阿兰的性子撑不住。 　　太夫人见英王妃放在心上，心里也多了几分喜悦。 　　她自然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英王妃的身上，不过也想着，若英王妃愿意帮着相看，总也是一条路子可以走，不然回头阿兰再叫韩国公给卖了。 　　前一次想把阿兰嫁给一个三十多还没有姬妾傍身的权贵，这一回没准儿还想把阿兰嫁给谁呢。她心里叹息了一声，也知道因阿萱的成功，韩国公还想故技重施叫阿兰嫁个勋贵豪族当当家主母，可是叫太夫人说，阿萱能嫁给安王世子当真是太巧合了。 　　阿兰有没有韩誉那样出息的亲兄弟，不如寻厚道的，善待她的人家。 　　“老太太，我想去看望大姐姐。” 　　“产房里都是血腥，未免冲撞了你。”太夫人如今把阿菀捧在手心儿，产房那样的地方就不愿意叫阿菀进去，对阿菀柔和地说道，“且见了你，你姐姐怕是休息也不好。等她整理好了，好好儿地歇好了，你再与你姐姐说话。” 　　她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见阿菀听话地点了点头，这才微笑着把阿菀抱在怀里。见胖团子不老实地总是去看襁褓里的小外甥，英王妃眼神一转，笑着对阿菀问道，“不然，阿菀就留在王府几日陪陪你姐姐与天保。等回头你姐姐出了月子，你四婶正好儿带你们一块儿回去。” 　　胖团子呆呆地看着英王妃。 　　……太夫人也看着英王妃。 　　这是什么意思？ 　　英王府这是扣住自家儿媳明仪郡主，扣住了自己的儿子，如今得寸进尺扣住胖团子。 　　咋不把四房都搬来英王府一块儿住呢？ 　　太夫人都觉得一瞬间，这府中的空气都不那么友好了。 　　英王妃觊觎地看着这颗胖团子。 　　她闺女可想死阿菀了。 　　英王妃舍不得明仪郡主回去夫家，又心疼闺女对团子朝思暮想的，太夫人那么善良，应该会理解的哦？ 　　太夫人就觉得自己理解不了，只是见英王妃把天保往胖团子的身边推了推，团子的眼睛都黏住不动了，到底叹了一口气回了韩国公府，把阿菀留在了英王府上。 　　直到天保满月，明仪郡主才抱着胖团子回来。不过阿琪生了英王的重孙这自然是一件大喜事，这个冬天就过得很热闹，韩国公夫人时常去看望长女与外孙，因自己不需要养儿子长生，她倒是多看顾外孙些，直到翻过年来的秋天，天保养得结结实实的才算完。 　　太夫人没有拦着她疼爱长女，只守着阿菀与长生在府中，然而这一日她正陪着阿菀一块儿说太子妃即将临盆的这一胎，就见满头是汗的韩国公匆匆地跟着进来，做了外祖父的韩国公老大人也顾不得高喊这一年里“我外孙是英王嫡重孙！”的口号了，只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不好了！” 　　“怎么了？”太夫人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儿子。 　　韩国公脸颊一抽，这才气急败坏地说道，“阿恬，阿恬那死丫头被大皇子给接大皇子府里去了！” 第188章 　　韩国公气急败坏。 　　他生气。 　　他愤怒。 　　他就仿佛大皇子挖了自己墙角儿似的。 　　太夫人却没有长子那么恼火，反而格外地平静。 　　这就有点不寻常了啊。 　　按说韩国公府上但凡出现点儿风吹草动，太夫人一向都是最愤怒的那一个，有好几回韩国公都唯恐老娘的巴掌抽到自己的脸上去。可是谁知道当自己这么生气的时候，老娘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了。 　　他疑惑郁闷了一下，却还是追着太夫人连声问道，“阿恬这孽障！母亲，该怎么办啊？”他这气得恨不能上天了，还接着与太夫人抱怨说道，“大皇子这心也太黑了！怎么光知道祸害咱们家？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他，他非要阿恬做什么？” 　　阿恬一个看破红尘的，怎么叫大皇子巴望着不放了？ 　　叫韩国公横看竖看，阿恬没这么大的魅力不是？ 　　他生气得不得了，阿菀在一旁看见了，默默地跟这位大伯父一块儿回了屋儿里，好恭敬地给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坐在太夫人身边的韩国公面前仰头乖巧地说道，“大伯父，你别着急。气大伤身，喝口茶呀。”她还转身给太夫人倒了一碗，十分之孝顺可人疼了。韩国公就算是气得不轻，叫败家闺女给坑得一脸血，然而此刻看见自己面前的胖团子，忍了忍，挤出了一个笑容，伪装十分慈爱。 　　“阿菀，还是你乖啊。” 　　虽然又过了一整年，可是韩国公冷眼瞧着阿菀又年长了一岁，却似乎还是小小的一团。 　　别人家的姑娘到了阿菀这样的年纪，大多都抽条儿了一些，虽然依旧是个小孩子，可是也能看出些眉清目秀，或者长大了些的模样。 　　只是也不知道阿菀这是真的身子不好，还是怎么回事，硬生生就比同龄的孩子小得多得多，又是一团孩子气，虽然生得眉目精致，可是叫韩国公心里也有几分担心。都说有苗不愁长，可是这小幼苗若是不长了，往后到了十岁上还是这么小小一团，那可就不妙了。 　　他顿了顿，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见胖团子对自己笑了，笑得天真懵懂，犹豫了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这侄女儿怕不是总是摸脑袋，因此摸得不长个儿了？ 　　“好了，快过来歇歇。”见胖团子小小一颗在地上滚动，太夫人心里也生出几分柔软，且见似乎是因阿菀在一旁打岔，韩国公这气势就不那么厉害了，这才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十分欢喜。” 　　韩国公最喜欢联姻权贵皇族，恨不能各个儿闺女当王妃，各个儿儿子当驸马，此刻因大皇子与阿恬的事儿竟然这样生气，真是叫太夫人心里唏嘘。她一脸的不在意，韩国公就急了。 　　“母亲，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谁跟你开玩笑。”太夫人哼笑了一声说道，“早前我要把她从族谱里抹去，你还与我抱怨了两句。如今你可看见了？幸亏她被逐出了家门，从此名声好歹都与咱们无关。不然恐怕韩家的女孩儿都要受她的牵连。三丫头的婚事怕是也要横生枝节。”阿萱的婚事就定在不久之后，算起来，与安王府定亲已经两年，怎么也不好耽搁了。这时候阿恬若是闹出这种事叫安王府知道，安王府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谁知道。 　　不过阿恬如今跟韩家没有什么关系，太夫人自然什么都不担心。 　　她甚至都不觉得恼火。 　　大皇子就算闹得人尽皆知又怎样？阿恬已经与韩国公府闹成这样，闹出去就闹出去好了。 　　韩国公一愣，不由在心底感慨了一下姜还是老的辣啊。 　　太夫人当初的一个举动，叫他这心里头轻松多了。因此，他也松了一口气，把刚刚惊怒的感情都勉强收了，凑到了太夫人的面前赔笑说道，“到底是母亲老谋……有智慧。儿子真是甘拜下风。” 　　他这就发现自己跟亲娘比起来真的少看了很多步了，见太夫人鄙夷地看着自己，韩国公顿时讪讪的，摸着自己蓄起的短短的一抹小胡子就对太夫人说道，“阿恬这死丫头竟然做出这种丑事，既然母亲已经有了决断，儿子就不说什么。这丫头，儿子日后不会认了。” 　　“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太夫人讥讽地说道。 　　早前她收拾阿恬的时候，韩国公还十分唏嘘，说阿恬与大皇子是不由自主的爱情来着。 　　这王八蛋还吟哦了一首诗词。 　　叫什么还君明珠双泪垂啥的，可把太夫人给恶心坏了。 　　这才多久，韩国公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说女人善变，叫太夫人说，韩国公这老爷们也不遑多让啊。 　　“今时不同往日，大皇子这不是不行了么。”韩国公就很有政客也有的厚脸皮了，反正是在亲娘的面前，因此就也不虚伪，直言不讳地说道，“早前还想着他到底是皇长子，太子那个时候也不稳当。” 　　韩国公早前看好的还有七皇子，可是七皇子从前不显，如今叫皇帝带到朝堂就知道了，富贵闲人，与他说什么，只用一张美人面柔和地看着自己，外加一句“大人所言极是”，之后别的都没有，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的美容觉，那生得的确是好看了，可是那啥，这么不思进取，也叫人头疼不是？ 　　七皇子对政事不感兴趣，大皇子又着了皇帝的厌弃，如今太子妃即将生产，据说肯定是个儿子…… 　　韩国公见风转舵也不奇怪了不是？ 　　谁知道在这个时候家里跟大皇子又有了姻亲，韩国公气死了，只恨不能哭着去太子的面前剖白一番，给太子看一看自己的满腔忠诚一颗红心啊。 　　他深沉地叹息，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 　　阿菀就呆呆地坐在太夫人的身边，看着自家唏嘘不已的大伯父。 　　她一边看韩国公唉声叹气，一边顺嘴儿往嘴里吃小点心吃。 　　因又年长了一岁，虽然说还是小小的，可是阿菀明显觉得自己比前两年回到京都的时候康健多了。或许是如今正是因为要好好儿地叫自己的身子骨儿变得康健，她的身体也知道努力地补充营养弥补从前的虚浮空虚，因此虽然阿菀没长大，可是她却明白，自己的小骨头都变得结实多了。她想着要多吃多养，等自己从前亏空的体弱都补充好了，自己就能跟平常其他小姑娘一样儿慢慢儿长大了。 　　因此她没有韩国公那么着急，不过闲暇的时候，总是记得往嘴里吃吃的。 　　看见她踢着自己的红色的小鞋子，快快乐乐地看着韩国公，太夫人嘴角勾了勾，揽着阿菀在自己的怀里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不必担忧太子对你不满，忌讳你。太子这些心胸还是有的。” 　　她冷眼看着太子并不是一个不能容人的人，更何况大皇子上蹿下跳的也没占什么便宜，太子也是懒得理会，更不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威胁。大皇子纳个妾又怎么了？没见太子妃还与大皇子妃要好呢。 　　见韩国公愁成这样，太夫人便摇头说道，“我只再说一回。阿恬已经与韩家没有关系，就算日后大皇子要攀亲，你也只把手上的族谱给他看。” 　　她本想叫韩国公回去跟韩国公夫人提醒一句，别再当什么狗屁慈母回头心疼阿恬又对阿恬缓和了，然而想到韩国公本就不大喜欢韩国公夫人，若是她提点韩国公，韩国公没准儿还要与妻子闹腾，想到养在身边的长生，还有这将养了快一年又有身孕了的阿琪，太夫人垂了垂眼睛没说什么。 　　“儿子明白。”韩国公犹豫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歪头看着自己的胖团子的身上。 　　阿菀穿着新做的小衣裳，还臭美地在自己的小包包头上缠了珠花儿，那看起来真的很好看。 　　韩国公府这样认真地娇养，外加宫中与各家王府里的亲戚们也只要是好东西就往她的嘴里塞，如今虽然没长大，可是这只团子被养得油光水滑的。 　　一看就叫人打心眼儿里高兴。 　　“母亲，要不然叫阿菀去东宫，去见见太子？”太子喜欢阿菀，这件事京都之中没有不知道的。韩国公还十分自豪，觉得自家的团子在外头就是万人迷啥的。虽然他自己没看出这小东西有什么格外的魅力，可是自家碗里的就得炫耀不是？ 　　如今叫大皇子这天外飞仙给坑得一脸血，韩国公这郁闷得不行，很担心地与太夫人说道，“别叫太子殿下与咱们生分了。”若是太子从此忌惮起来，那可怎么办啊？ 　　太夫人嘴角抽了抽。 　　她都说了，太子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韩国公这是没完心里去啊。 　　“去见什么见……就算见了，也不必解释。断然没有把这种破事儿在太子面前说出来给人添堵的道理。大皇子纳妾与太子何干，你只当大皇子纳了一个寻常小妾，横竖与咱们没关系就是。” 　　见韩国公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太夫人看见这一张老脸就觉得烦闷，摆手说道，“你也回去休息。不过是件小事，没什么了不起的。该吃吃该睡睡，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她就不信了，大皇子还真的有那么厚的脸皮，能看见韩国公就喊岳父。 　　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把韩国公夫人给叫到自己的面前，将阿恬的事给说了。 　　韩国公夫人怔忡了片刻，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当真给大皇子做了妾，顿时眼前一黑。 　　她只觉得胸口憋闷，又觉得满心的仓皇。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坑弟弟，坑姐姐的丫头？！ 第189章 　　“那，那阿琪怎么办啊？” 　　阿琪生了萧河的长子，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现在是韩国公夫人的命根子！ 　　若说早前，阿恬还是韩国公夫人心里要惦记的人，总想着帮衬一把，那现在韩国公夫人心里要惦记的真的太多了。不省心一个劲儿地生孩子的长女，还有胖嘟嘟的小外孙，早就把韩国公夫人的心给占据了大半。 　　更何况府中她还有个儿子，长生这越长越大，如今都会叫人了，天天趴在炕沿儿上对自己叫一声“母亲”，那奶声奶气的小模样儿，谁听了不心里熨帖呢？因此韩国公夫人如今已经不怎么把阿恬放在心上了。 　　更何况一想到阿琪与长生都要因阿恬蒙羞，韩国公夫人就忍不住满眼眼泪。 　　阿恬跟了大皇子，日后阿琪与长生在外头不知道该怎么叫人嘲笑呢。 　　她可是韩国公府嫡出的小姐。 　　因为伤心得不得了，韩国公夫人都恨不能大病了。 　　见她明白道理，太夫人心里一松，面上越发和颜悦色一些，对她温声说道，“你也不必为阿琪与长生担忧。你是个明白人，做事有分寸，我不过是平白嘱咐你一句。虽然说这两年阿恬是在庙里，可是我得拍着胸脯儿说一句，她并未受了苛待，除了庙里寂寞清冷些，别的也没什么。可是她自己不乐意冷冷清清地过日子，如今跑去了大皇子府，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家是不能管的。她既然乐意做妾侍，日后是给大皇子妃挑帘子立规矩，我都不管。你也要记得不要心软。” 　　“我还能怎么心软呢？” 　　“若是她敢上门，你得不认识她。” 　　韩国公夫人急忙点头答应了，犹豫了一下对太夫人低声说道，“那她……嫁妆。” 　　“她还有个屁的嫁妆！”太夫人刚欣慰完就叫这么一句糊在脸上，气死了，见韩国公夫人不安又隐隐带着几分担忧的样子，不免恼火地说道，“她与韩国公府无关，韩国公府给她出什么嫁妆。既然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自己想法子去。” 　　见韩国公夫人点头，恐她还因这件事不明白，太夫人冷冷地说道，“若是日后叫我知道你偷偷给她银钱，你若是这么担心你这个闺女，往后不如搬到皇子府去与她同住。” 　　“我不会了。”韩国公夫人被吓到了，急忙说道。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说这些事叫阿琪上火。天可怜见的，摊上这么一个妹妹。”太夫人都想替阿琪心疼。 　　长生到底是男子，出门在外也日后也不是在女眷之中相处。可是阿琪日后来往京都女眷，这可怎么说呢？往后阿恬若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大皇子府里还能勉强支吾，若是来日阿恬给放出来，命妇满座，她在妾侍堆儿里问上头的阿琪叫姐姐，叫太夫人说，寻个地缝儿都能钻进去。 　　她冷哼了一声，见韩国公夫人讷讷地起身，这才摆手带着几分疲惫地说道，“这些事不要在外说，你只当做不知道就完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韩国公夫人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阿菀跟自家趴在自己怀里的小堂弟一块儿啃奶糕，见韩国公夫人有些犯愁地走了，这才小小地拉扯了一下太夫人的衣摆小声说道，“老太太，大伯娘放不下二姐姐呢。”到底是慈母心肠，女儿做了妾是要一辈子吃苦的，再生气恼火心里也得惦记着。 　　叫她说，往后阿恬给放出来了且有的磨呢。只是她没想到阿恬这么倒霉，从前还能有个身份，韩国公嫡女听起来不坏，还想着熬死了大皇子妃自己上位当正妃。可是没想到这如今当尼姑熬不下去了，连小妾也愿意当了。 　　这偷偷儿叫大皇子给带进府里，自然是没有名分。 　　别说正妃，就是侧妃也没挣上啊。 　　那小妾，小妾是什么啊？ 　　那就跟皇子妃面前的大丫头似的。 　　“叫我说，大皇子也是无礼的人。”阿菀小小声地对太夫人说道，“他与二姐姐好了一场，怎么一个好些的名分都不给二姐姐呢？如今这样给接到府里来，若是能顾着大姐姐的体面几分，我想着应该请封侧妃才对。可是宫里也没动静呀。”实在给阿琪丢脸。 　　因觉得大皇子这只想跟韩国公府攀交情，却不整实惠的，因此阿菀去了东宫还跟太子妃抱怨呢。太子妃如今即将临盆，正喜欢听阿菀叽叽呱呱地跟自己说话，含笑听了阿菀跟自己说韩国公都要因为阿恬给气死了，不由失笑。 　　她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大皇子妃。 　　“当真有这样的事？”大皇子跟阿恬有事儿，太子妃早就猜出来几分，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奇怪。 　　“的确是有。那天晚上他偷偷儿把个小尼姑给带进来，把府里的人给吓了一跳，后来我才知道，是韩国公府给送出出家的那位姑娘，还想着，这也太不恭敬了一些，怎么能跟佛祖抢人呢？” 　　大皇子妃文文弱弱地说着这样的话，阿菀都觉得叹气了。她觉得佛祖这回可算是叫大皇子给拉走了一个祸头子，没准儿在心底怎么感谢大皇子，回头大概会保佑大皇子的。这才叫好人有好报。 　　不然天天把阿恬这家伙放在佛祖面前，看了心都苍老了。 　　“按说，就算是从你们家里给抹去了名字，可到底姓韩，这身份也够一个侧妃了。”太子妃沉吟了片刻说道。 　　“我知道他心里想请封侧妃给她一个名分，可是她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上不得台盘，总是要养养头发什么的。你不知道，”大皇子妃在太子妃的面前当真是知无不言，此刻见太子妃轻轻点头，侧耳倾听，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被陛下厌弃这都快一年了，七皇子都已经去了朝中行走，虽然七皇子对差事不用心，可是我得说一句，派到七皇子头上的差事，虽然七皇子不是十分用心，可是办的从无错处，不过是费的时间久些，我听那意思，陛下是满意的。” 　　“不止陛下满意，我家太子也是满意的。” 　　都说了，太子并不是没有心胸的人。 　　大皇子这种货太子都容下了，更遑论七皇子。 　　虽然七皇子是皇帝的宠妃所生，可是淑妃娘家衰落，空有宠爱，这古往今来，还没说光有宠爱就把皇位给坐稳的呢。 　　淑妃的娘家郑氏刚刚崛起，早年也风光过，可是这不是叫皇帝亲手给打趴下了么，如今在京都之中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但凡有半点儿不好的地方，不必皇帝再惩处，就已经叫御史给弹劾了。 　　这种有宠妃在宫中能刷自己刚正不阿的风骨，本身家族不行报复不起来的家族是御史们最喜欢的……弹劾了没啥风险……因此郑家如今还不怎么样。正是因为这样，太子对七皇子也不错，见他差事办得还不错，且为人俊美优雅，因此叫他去礼部做事。 　　这样风姿优美的人去礼部，叫人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这话从何说起？” 　　“连我都不知道，还是太子说的。说是七皇子曾经处置过郑家的人。”见胖团子也好奇地凑过来，太子妃挺着一个好大的肚子，却不会把胖团子给踹边儿上去，反而摸着她嫩嫩的小脸蛋儿叫她可以跟自己挨在一块儿，对大皇子妃柔声说道，“早年郑家被御史弹劾，当真是有人命的，虽然说出了一个庶子，那庶子并不无辜，可是……”那庶子的确逼死过人命，可是郑家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两条，也不能都是这庶子干的。 　　这庶子被砍了脑袋，郑家把罪过都推在他的头上，以为天下太平。 　　后头太子与太子妃才知道，十皇子出世之后，七皇子等淑妃没了早产难产小产什么的可能性，回头就把郑家手上有人命官司的亲手给送天牢里去了。 　　郑家因此死了四五个，都是郑家各房的主子，如今……反正淑妃听说都不敢跟七皇子说话了。 　　胖团子惊呆了。 　　她张着小嘴巴，没想到七皇子这么干脆啊。 　　“逼死人命……也活该了。” 　　“只冲着这一条，太子就不会厌弃七皇子。”太子偷偷儿与她说过，七皇子为人虽然有些冷淡，信奉明哲保身，不过只看他会出手惩治郑家就知道，七皇子的心倒是算正的。虽然说有个宠妃的生母，可若是七皇子日后当真出息了，叫皇帝觉得比太子好了，这说明太子是不如七皇子的，自己反省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怨愤七皇子呢？若是他的德行能压住七皇子，那七皇子若是能为能臣，也算得上是太子日后的左膀右臂。 　　因此太子觉得不必十分顾忌七皇子。 　　“太子的心胸……”大皇子妃不由感慨了一声。 　　换了大皇子，现在正躲在大皇子府把七皇子给骂上天呢。 　　太子妃微笑了起来，目光流转，想到太子，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柔情。 　　这才是她愿意嫁给的大丈夫，若只是心胸狭窄，整日里担忧自己被兄弟们夺了皇位，她还真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太子又怎样呢？ 　　难道嫁给一个男人，就只看他的身份不成？ 　　阿菀软软地依偎在太子妃的身边，心里不由给大皇子鞠一把同情的眼泪了。 　　太惨了。 　　才在太子妃的面前有姓名儿，一转眼，又被七皇子给夺去了光辉。 　　明明刚才在谈论大皇子，才几句话，大皇子就没影儿了。 　　太子妃与媳妇儿大皇子妃的面前都是如此，可见大皇子如今在朝中过的是什么苦逼的日子。 　　站在七皇子身边的日子不好受吧？ 　　最惨不过大皇子。 第190章 　　这……大皇子急了些，想要勾结一下权贵，想问韩国公叫一声老岳父，想想也真的是情有可原了。 　　她心里正觉得大皇子惨！，却听见大皇子妃关切地问太子妃，“生产就是最近几日了，可有什么异动？”她顿了顿就对太子妃笑着说道，“只希望一切平安，叫你顺利生产。” 　　太子妃也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身边阿菀的小脑袋瓜儿，垂头眨了眨眼睛说道，“有阿菀在，当然一切平安。” 　　这话叫胖团子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小脑袋。 　　这是夸她是个小福星，当然听得懂啦。 　　“那当然，我天天儿念叨着叫太子妃平安顺遂，可用心了。”胖团子亲亲热热地挨着太子妃，因太子并不在意这一胎非是个儿子不可，因此叫阿菀说，太子妃想怎么生就怎么生，没有一点儿的心理压力，其实对生产也是有好处的。 　　她还留在了宫里跟罗贵妃一块儿住，想着与东宫近一些，太子妃一生了孩子就赶紧去贺喜。因为她在宫里头，皇帝也觉得十分欢喜，还看见了阿菀好奇地问了一句。 　　“朕听说你姐姐嫁到大皇子府上去了，这是真有其事？” 　　阿菀就沉默了。 　　皇帝这么八卦可怎么整？ 　　“隐隐听说了一句，只是不大真切。”胖团子吭哧吭哧地坐在皇帝的怀里，目光却落在下头的淑妃的身上。淑妃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抱着自己的十皇子……十皇子都快一岁了，还抱在怀里，可见淑妃娘娘是多么舍不得撒手。 　　阿菀才不相信这八卦不是淑妃跟皇帝分享的呢，见皇帝沉吟了起来，忙说道，“都是长辈们的事儿，我知道得不多。我小的时候，”这团子厚着脸皮表示自己长大了，也能“想当年”了，见皇帝含笑看着自己，真诚地说道，“她就出家了。不仅出家，还离开国公府，可见我这姐姐可想侍奉佛祖。阿弥陀佛。” 　　胖团子虔诚地给佛祖道了个歉。 　　皇帝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一听阿菀对这个姐姐生疏得很就知道，她跟这姐姐不亲。 　　“这么说，你们不熟？” 　　“都说了。我那个时候年纪小，哪儿能记得住二姐姐呢？”胖团子狡猾地说道，“又没有与跟陛下一般天天在一块儿。记不得啦。” 　　她挥了挥胖爪子，见皇帝含笑聆听，吭叽了一声，心说大皇子可真是个坑货，急忙对皇帝继续说道，“不过就算是从前尘世时与我家有缘分。陛下，陛下，还要顾着如今的规矩呀。不能因为您对我的宠爱，就偏心。这样不好，不好。”她一副叫皇帝不要偏心的小模样儿，还蛮正直的，皇帝也不过随口一问，笑着说道，“不过是与淑妃说笑的时候说起。淑妃惦记是你的堂姐，因此想着叫朕多给你堂姐几分体面，也是荣光不是？” 　　什么体面。 　　就算是做侧妃那也是妾，有个鬼的体面。 　　胖团子可算是从皇帝的龙嘴里鉴证这都是淑妃干的好事儿，急忙拱着小爪子说道，“没想到淑妃娘娘这样在意我的姐姐。多谢淑妃娘娘，谢谢您挂念。”她谢谢淑妃全家呢。 　　见淑妃温柔地看着自己，眼底还带着几分慈爱，阿菀却还是仰头说道，“只是虽然淑妃娘娘是好心，却将大皇子妃置于何地呢？大皇子妃是名正言顺的正室，就算身份再高贵，再得宠的妾侍，也不能越过原配发妻去，陛下，您说是不是？” 　　她天真地为大皇子妃说话，皇帝一愣，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做得不那么圆满。 　　若是他真的看在阿菀的面上封了阿菀的堂姐，大皇子妃恐怕就要被人笑话了。 　　“你说的对。”皇帝看向阿菀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阿菀这样得他的宠爱，却从不恃宠而骄，反而对他处处维护，还知道体恤人，叫皇帝的心里柔软起来。 　　“都是皇后娘娘和姨母教的好。” 　　“也是你为人聪慧。” 　　“一般一般，一般般的聪慧啦。”胖团子抖了抖耳朵又对皇帝问道，“都，都哪儿聪慧了？” 　　她美滋滋地抱着皇帝的脖子说一些傻话，皇帝本就没怎么把大皇子纳妾这事儿放在心上，若不是事关阿菀，就算韩国公自己嫁给大皇子他都不会动容的，因此就抱着阿菀的小身子和她叽叽歪歪地说话，倒是淑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她抱着十皇子的手有点颤抖，因十皇子养得白白嫩嫩的，因此也沉甸甸的，叫她抱着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阿菀的话叫淑妃听明白了。 　　虽然阿菀仿佛是在谢谢她，可是一句句的都在她的心底。 　　再受宠，也越不过原配发妻去。 　　皇帝还点头了。 　　若说这不是胖团子故意的，淑妃是不相信的。 　　可是就算是别人听见，也得说一句这只团子是一只很懂得规矩，是只明白懂事乖巧可爱的团子。 　　她没有恶言相向，可是却比恶言相向还叫人心里发凉。 　　淑妃想笑一下，然而却笑不出来，她抿了抿嘴角，却还是抱着十皇子在皇帝的身边安静温柔地坐着。本就是一位绝色的美人，皇帝看淑妃一眼也觉得十分养眼。 　　只是这几日皇后与罗贵妃在太子妃的面前，也不怎么搭理他，因此皇帝就对淑妃叹气说道，“也不知道太子妃什么时候生。”他这自然是为太子上心了，淑妃攥紧了十皇子的小衣裳，看十皇子瞪圆了一双眼睛去摸阿菀的小爪子，急忙笑着说道，“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且叫臣妾说，是个皇孙就极好了。” 　　“皇孙。”皇帝微微颔首。 　　若太子能有个嫡长子，那皇帝也就放心了。 　　长子，嫡子都是一人的话，就不会有如今他这样看着庶长子在眼前跟蚱蜢似的蹦跶的烦恼了。 　　阿菀就歪了歪小脑袋，没说什么。 　　反正太子都说了，是个儿子挺好，是嫡长子，若是个闺女更好了，女儿多么可爱，贴心小棉袄，那太子与太子妃的心里头不得热热的了。又不是太子妃生完了往后就生不出来了。 　　不过她不说这样扫兴的话，抱着皇帝美滋滋地板着胖手指说道，“以后，以后小皇孙的心尖尖儿都是我的。”她正在憧憬一下未来的心尖尖儿，皇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的时候，就见外头匆匆有人进来说太子妃发动了。 　　阿菀想要去东宫，可是想到自己是去添乱，因此就留在宫里陪着皇帝。 　　淑妃摒心静气同样等待。 　　也没等多久。 　　太子妃这一胎十分顺利，确实是个皇孙。 　　阿菀急忙给皇帝恭喜，又给淑妃拱爪子说道，“承娘娘吉言，真的是位皇孙，真好。” 　　她天真无邪地看着淑妃，淑妃的脸色发白，突然手里一软，十皇子顿时往地上掉落。这把阿菀给吓坏了，她只不过是想挤兑一下淑妃，叫她不要总是很虚伪地在宫里说讨厌的事，可是虽然不喜欢淑妃，她跟十皇子又没有仇，几乎是滚的从皇帝的怀里滚下去，正好儿给十皇子当了一个人肉垫儿。 　　倒霉皇子还趴在胖团子的小后背上咯咯地笑了起来。 　　皇帝眼睛都直了。 　　“还不把十皇子给抱起来。”看见胖团子趴在厚厚的毯子上，小脸儿埋进毯子里不吭声了，皇帝忙叫两侧的宫女把十皇子给抱起来，见淑妃急忙关切地去看十皇子，他皱了皱眉，没有多看十皇子一眼，只把阿菀从地上给抱起来。 　　见胖团子一副柔柔弱弱靠在自己怀里的小模样儿，顿时恼了，问道，“自己的身子骨儿不好，你还想当大英雄呢？！地上就是厚毯子，十皇子摔了又能怎样？要你做救世主呢？！” 　　因淑妃时常带皇帝来他的面前，皇帝的宫中的地方总是铺着厚厚的毯子。 　　十皇子就算摔在地上其实也就是嗷呜叫一声而已。 　　“哪里想到那么多呢？十皇子小小的。”阿菀抱着皇帝的脖子软乎乎地说道，“别生气啦。” 　　“你说能不生气么？！” 　　“头疼。”胖团子捂着心口倒在了皇帝的怀里，顿了顿，蹭了蹭皇帝的脸颊说道，“得见见小皇孙才能好。” 　　她一副赖皮的样子，皇帝却顾不得什么皇子皇孙了，叫太医院的太医来给阿菀看看，别砸出什么内伤来。见太医们给阿菀诊脉，又给看了看后背，见没什么，这才把这只颤巍巍的小家伙儿给抱起来叹气说道，“十皇子要紧。可是阿菀，你在朕的心里与朕的皇子公主没什么两样，日后做什么，都要想想朕的心情。”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阿菀天天病恹恹的，皇帝自然把阿菀多放在心上几分。 　　这日日想着念着，自然对阿菀的感情就不同寻常了。 　　说得不好听点儿，宫中的公主皇子们不得宠的，在皇帝心里还不及阿菀的分量呢。 　　“知道了。您别生气了。您一生气，我的心里都难受极了。”胖团子甜言蜜语地说道，“陛下这样担心我，我心里可美了。”她还吧唧亲了皇帝英俊的龙脸一口。 　　皇帝一顿，哼哼了两声，眼底却多了几分笑意。 　　“再去给十皇子看看。” 　　看见淑妃抱着十皇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皇帝的心里有些恼火，盖因淑妃这太不把十皇子给当回事儿了，怎么就一下子把十皇子脱了手？ 　　他心底有些不满，觉得淑妃日日抱着十皇子有点儿紧张过度，反倒害了孩子，可是如今太医们尚在，他得给淑妃体面，因此忍耐了片刻，还听见胖团子讨好兮兮地在他的耳边说道，“陛下真是一个慈父呀。”这只团子本不过是想要讨好，拍个马屁，谁知道皇帝听到这话，龙脸顿时一黑。 　　“慈父有什么用，一群没良心的！” 第191章 　　他还突然恼了。 　　阿菀吭哧了两声，很心虚了。 　　这就都赖四公主了。 　　都留在边关快一年了，人家使者们都回来了，四公主却留下了。 　　“就是，就是那样啦。”胖团子抱着皇帝的脖子小声儿说道，“都爱在心里口难开，其实都可喜欢陛下了。”她偷偷看了皇帝一眼，急忙催促说道，“快去看太子妃。要看小皇孙。” 　　她就催着皇帝走，淑妃见皇帝要走，犹豫了一下急忙也抱着十皇子跟了上去，众人一块儿到了东宫，且见太子迎接而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秀丽的脸许是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更加漂亮明亮了几分。 　　见太子这样喜悦，皇帝也忍不住笑了。 　　“孩子呢？” 　　“叫母后与贵妃娘娘抱着在屋儿里。”太子急忙回去把儿子抱出来，阿菀急忙探头看了一眼。 　　皇帝跟太子就跟互换信物似的，太子把阿菀抱过来，皇帝顺手就把孙子放在了自己的怀里，一块儿去看这才出生的小婴孩儿。他小小一只，阿菀看见他也跟自家弟弟似的，刚出生跟小猴子似的，急忙抱着皇帝说道，“陛下，皇孙以后长开了就好看了。”她担心皇帝嫌太子的儿子长得丑，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朕见过的婴孩儿比你多多了。”他哼了一声，见这小家伙儿看起来蛮精神的，便松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朕就放心了。” 　　太子后继有人，这江山也是有了保障，见太子微笑，抱着怀里的胖团子听她拱爪说吉祥的话，皇帝想了想就关心地问道，“身边有服侍的人没有？太子妃要休养。如今你已经有了长子，朕也不担心叫庶出的做了长子日后有麻烦。不如朕给你几个伶俐的人？”他这真是见缝插针啊，太子抱着阿菀，两个人都无语地看着皇帝陛下，许久之后太子艰难地说道，“有好的就先可着父皇吧。” 　　“迂腐！” 　　“父皇，儿臣还想要个嫡子嫡女。”一个儿子不保险，太子觉得还得多生几个，叫皇帝闭上嘴。 　　“你生嫡子嫡女，也没碍着你宠爱别的女人。”皇帝现在可后悔了，想当初都说太子妃随爹，左都御史一张老脸严肃得跟门神似的，皇帝就觉得吧。这太子妃不好看，太子自然是得去多宠爱宠爱美人。 　　谁知道左都御史家里骗婚，生了那么好看的闺女也不叫人知道，叫皇帝都被蒙蔽，太子妃一进门皇帝就知道坏了。太子妃生得这么好看，太子还能对别人动心？果然，打从太子妃进门，东宫就没有什么花花草草了。 　　听说一个侧妃如今还形单影只呢。 　　“太子妃也这样劝儿臣。只是儿臣觉得女子烦闷，日日在宫中乱糟糟的，哪里省心呢？”太子皱了皱眉对皇帝轻声说道，“太子妃也好意把身边的侍女给了儿臣，可是儿臣没有这种心，与太子妃也气了一场，她如今是不敢管儿臣的。儿臣也警告过她，日后若是敢在儿臣的面前举荐美人，儿臣就从此与她再不开口说话。” 　　他这口口声声都是警告太子妃什么的，皇帝眼角都在抽搐。 　　他本想着回头先把美人给太子妃，叫太子妃带到太子的面前去。 　　可是如今太子都这么说了，来日若是太子妃当真跟太子夫妻失和，皇后还不骂死他啊？ 　　虽然说太子这话里全都是猫腻，可是皇帝真的不敢试验试验，因此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他都这样说，太子也笑了，对皇帝柔声说道，“如今儿臣年轻，也不知这些美人美在何处。父皇放心，来日儿臣有了这样的心情，自然自己就知道去搜寻美人了。”言下之意不必皇帝帮忙给塞小妾，胖团子甜甜蜜蜜地抱着这讨人喜欢的太子，嘴里讨好地说道，“都，都有我这样的美人日日在殿下的面前，殿下眼里还能看得进去谁呀。” 　　她捧着一张胖腮美滋滋地说道，“倾国倾城，美人在我的面前都没颜色啦。” 　　“可不是。有阿菀在，都给衬得跟墙角的野花儿似的。” 　　“野花儿香啊。”胖团子严肃地指出。 　　“那就像狗尾巴草儿吧。”太子笑吟吟地说道。 　　“殿下天潢贵胄，都知道狗尾巴草呢？”阿菀震惊了。 　　“就算天潢贵胄，也得知道民间疾苦，知道这世间百态，有什么花花草草对不对？”太子这样耐心地给胖团子解释了一下，阿菀还呆呆地点了点小脑袋深以为然，这叫太子微笑起来。 　　他今日喜得贵子，又与阿菀一人一句把皇帝给噎得翻白眼儿，见皇帝懒得理睬自己，抱着皇孙就走去了前头的大殿，太子这才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笑着问道，“开心不开心？”他显然是欢喜的，因为太子妃总算是在皇家立住了，阿菀也急忙点头说道，“开心。” 　　“恭喜太子。”淑妃就在一旁说道。 　　太子侧头看了淑妃一眼，见她抱着十皇子，温煦地说道，“今日虽然天气温和，不过十弟穿得不多，娘娘还是将十弟送去大殿之中。”他看淑妃的目光温和，可是淑妃却只觉得太子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她的心里忐忑不安，抿了抿嘴角方才低声说道，“十皇子身子不舒坦。”她这样说，阿菀不知怎么心里就有点异样，忙抱着太子的脖子对太子说道，“方才淑妃娘娘一不小心把十殿下摔在地上了，还是我救了十殿下。太医还没有看完全，想来不舒坦也是有的。” 　　太子慢慢地把目光从淑妃的身上转移，勾了勾嘴角，蹭了蹭阿菀的小胖脸儿。 　　“阿菀，你真是能干。” 　　“那当然，我是一只善良勇敢的团子。”阿菀顿时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见她得意洋洋的，太子也不在意淑妃，抱着她回了正殿。 　　因太子妃在侧殿生产完了，已经精疲力尽休息了。阿菀也懂事地不要去闹她，只和太子围在皇帝的身边看着小皇孙美滋滋地。虽然说皇孙小小的，可是瞧着却叫人心里充满了欢喜，皇后眼底都是笑意，见皇帝十分满意的样子，就对皇帝柔和地说道，“陛下，太子妃这次生了嫡孙，实在是大功一件。我想着好好儿赏赐太子妃些什么。” 　　“都随你。若要用什么，就从朕的内库里挑。”皇帝顿了顿对皇后问道，“这孩子养在谁的身边？” 　　“自然是养在太子妃的身边。”皇后温声说道，“我素日里在宫中忙着宫务，哪里顾得上养小孩子呢？太子妃年轻，多受些累也没什么，叫她自己养着吧。” 　　抢走太子妃的儿子叫人家母子分离，这种事皇后可干不出来。更何况叫她说，虽然皇孙养在宫中有养在宫中的好处，可是哪里比得上养在亲娘的身边？见皇帝诧异了一下答应了自己，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逗弄自己的爱孙。 　　如今孙子都有了，皇后就越发不在意皇帝宠幸谁了。 　　不过皇孙出生，自然京都之中震荡不休，还有后宫之中也一下子安分多了，只有淑妃宫中，十皇子最近多病。 　　“又病了？”皇后探身问太医道，“是什么病？可严重？” 　　胖团子正跟自家姨母一块儿躲在一扇大屏风后头在软塌上打滚儿，听见皇后问话，阿菀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她眨了眨眼睛，侧耳倾听，小狗儿一样趴在软塌上。 　　罗贵妃见她小小一只也不在意，抱着这只团子也安静地听着，就听见太医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日夜惊啼之症，看不出什么。”小儿惊啼，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十皇子瞧着有点厉害，恹恹的。他又不是能说很多的话，自己怕什么也说不出口，因此小小的一只越发地衰弱了。 　　皇后皱了皱眉，叫太医们出去。 　　皇帝已经与淑妃守了几日，十皇子却都不见好转，皇帝最近上朝也瞧着不舒坦了。 　　阿菀不由想到了之前十皇子差点儿掉在地上的事。 　　罗贵妃也想到了。 　　她也不是眼睁睁看着小孩子夭折的狠心性子，见皇后揉着眼角露出几分疲惫，心里一软轻声问道，“莫不是之前淑妃没有抱稳的缘故？”这就是她佩服皇后的地方了。 　　无论皇后曾经怎样忌惮或者警惕过皇帝宠幸过的哪个嫔妃，可是皇帝的皇子与公主，能养住的都养住了。虽然说夭折的皇子与公主不少，可是罗贵妃可以用自己与皇后朝夕相对来拍着心口保证，皇后从未对任何一个孩子下过手，甚至对宫中的这些皇子公主都是十分爱惜。 　　淑妃的孩子也不例外。 　　若皇后是个不喜淑妃血脉的人，七皇子也养不大。 　　“那不能。”阿菀窝在自家姨母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道，“那天十殿下摔在我的背上，还笑呢。” 　　倒霉催的十皇子，好沉的，把胖团子差点儿砸进地里去，这家伙竟然还在拍手觉得自己跟玩儿似的……阿菀想到这个就默默磨牙，摸着自己的小身子说道，“养得可真好啊。”淑妃把十皇子养得胖嘟嘟的，一砸就是一个坑，十皇子就是个神坑！ 　　她默默地腹诽了十皇子，却不知道此刻七皇子正站在皇帝的面前，也说起十皇子的事。 　　“儿臣听说十弟在宫中时常啼哭，如今十分羸弱。”七皇子眉眼夺目的美丽，见皇帝揉着眼角十分头疼，便关切地说道，“父皇与母妃日夜不能安枕。不如将十弟送到儿臣的宫中，儿臣宫中安静，许十弟就好了。父皇，您说呢？” 第192章 　　皇帝本就被十皇子给闹得头疼。 　　若是换一个皇子，皇帝未必多么理睬。 　　可十皇子是真爱的结晶来的。 　　皇帝陛下当然对十皇子很上心，哪怕看见十皇子就条件反射一下他像谁，可是说实在的，就算是心里有点疙瘩，皇帝对十皇子的宠爱也是皇子之中拔尖儿的。 　　如今十皇子日夜啼哭，安神的药不敢多用，他陪了几天已经受不了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看见十皇子小小一只就这么消瘦衰败下去，皇帝的心里不好受。他如今怕见淑妃流泪，也怕听见十皇子的哭声，本觉得心中烦闷，听到七皇子的话不由愣住了。 　　“你是说，你要照顾小十？” 　　“儿臣到底年轻，身强力壮，总是能看顾十弟。父皇与母妃如今也该好生休养了。”七皇子温声说道。 　　见皇帝陷入了思索，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由着皇帝思考。 　　皇帝心里倒是意动的。 　　不过十皇子如今还小，七皇子又年轻，他心里担心七皇子照顾不好弟弟，因此想了想就往皇后的宫中来了。见皇后的宫中安静得不得了，皇帝那抽痛的额头都觉得清净了很多。 　　此刻见皇后正靠在软塌上，一只手拍着罗贵妃的后背，一只手正拿着一卷书册在看，此刻宫中安静，眉目温柔的女子就这么悠闲地坐着，叫皇帝的心里恍惚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到皇后的身边，见皇后抬头，急忙摆了摆手。 　　皇后也没想给他起身行礼什么的，对皇帝微笑了一下，指了指身边的罗贵妃。 　　纤细婀娜的贵妃娘娘此刻正抱着一只胖团子在睡，她穿着一件长长的漂亮的宫装，似乎睡得正香甜，可是却老老实实的窝成一团，倒是那只团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胖腿儿可霸道了，恨不能支出天际！ 　　她吧唧吧唧自己的小嘴巴，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一转身滚进额罗贵妃的怀里。罗贵妃哼唧了一声，抱着这只团子就往皇后的身边蹭。这两只睡在一块儿，叫皇帝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眼角柔和，也笑了，坐在皇后的身边也不打搅。 　　皇后见他不动弹，这才抬手继续哄着罗贵妃睡觉。 　　只是罗贵妃是个觉轻的人，听见了隐隐的声音，便抱着皇后，把脸埋进她的怀里蹭了蹭，抱着一只蹬了蹬小胖腿儿的胖团子揉着眼睛爬起来。 　　似乎被自家姨母给闹着了，胖团子哼哼了两声，努力张开眼睛看了一眼，看见面前一张英俊的大脸，作为一只小米虫，就算是睡梦里也认得出自己的大腿，她伸出一双胖胳膊抱住皇帝的脖子，叫皇帝把自己从罗贵妃的怀里抱出来，就趴在皇帝的肩膀上继续睡觉。 　　皇帝忍不住笑了，捏了捏阿菀的小耳朵。 　　“陛下怎么来了。”罗贵妃美眸惺忪，靠在皇帝的腿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皇帝：…… 　　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整个后宫都是皇帝陛下的，难道来了还不对啊？ 　　“就想过来瞧瞧皇后和你。”最近罗贵妃没怎么生病，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忙着和皇后一块儿常常去看望太子妃母子的缘故。 　　想到罗贵妃膝下没有子嗣，皇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如今罗贵妃正是最美好的年纪，风韵美貌都是拔尖儿的，她懒懒地看过来的时候，也叫皇帝心里头一热。因罗贵妃的身子骨儿不好，皇帝也不敢叫她有孕，因此此刻见皇后都有孙子了，罗贵妃却形单影只，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罗贵妃的发髻。 　　“没生病。”罗贵妃哼哼着说道。 　　“知道你没生病。”皇帝垂眸想了想，想到宫中虽然有几个公主和皇子，可是如今大多记事了，就算拿来给贵妃养，怕日后也得惦记自己的生母。 　　除此之外，宫中也只有一个十皇子，可是十皇子是淑妃的，淑妃未必愿意将儿子给贵妃养育。心里盘算了一下，皇帝就想着回头要不自己再寻个位份低微些的嫔妃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日后就记在贵妃的名下，这从襁褓之中养育，这罗贵妃就跟亲娘没什么区别了。 　　孩子的生母位份低，贵妃也压的住，不会担心日后反噬。 　　“陛下瞧着憔悴，不如好好儿歇歇吧。”皇后关切地问道。 　　“十皇子成了那样儿，朕这心里怎么歇得好呢。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原先好好儿的啊。”皇帝忍不住对皇后抱怨。 　　皇后垂了垂眼角，带了几分冷意。 　　她一向都不在意淑妃得宠，也不在意淑妃的小小的心机，从前淑妃想要谋夺太子之位，她并不在乎，可是这一回淑妃算是把她给惹着了。 　　也正是皇帝的这话，从前十皇子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惊诧啼哭，恐惧无比？十皇子是从什么时候不舒坦的？是从太子的嫡子出生之后，他就不好了。如今淑妃正忙着装模作样当慈母，可只要十皇子再在宫中多病，那日后岂不是得有闲言碎语说皇孙克了自己的叔叔？ 　　不然十皇子怎么怎么畏惧皇孙？ 　　虽然说这不过是寻常流言，可是这些流言只要入了人心，轻易就是个隐患，日后十皇子一旦有个什么，必然会被人想起来这样的说法。 　　且太子嫡子命竟然这么硬，竟然还能克人，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因此，皇后便缓缓地说道，“许是养得太娇气了些。陛下想想，十皇子也不小了，就快一岁，可是却终日叫淑妃抱着到处走动，溺爱太过。因陛下宠爱淑妃，素日里我也多给淑妃几分体面，也恐淑妃多心，因此对她宫中事从不十分插手。”她这话说得大气宽容，皇帝顿时想到自己跟真爱怎么怎么闹出来的那点事儿了，此刻见皇后敦厚，急忙说道，“你说的也没错。那个什么，的确是淑妃……” 　　“淑妃如何我不管，只要她叫陛下开心，叫陛下觉得心里欢喜，虽然她素日里行事有错，我也不会和她计较。”皇后温柔地看着皇帝说道，“我只希望陛下每天心里头都是热的，是欢喜的，至于一些行事出格儿，我也不在意这么多。” 　　她的眼底对皇帝是充满了温和的，皇帝听得心里一软，握住了发妻的手轻声说道，“你对朕的心意，朕一直都很明白。这么多年，淑妃若不是有你庇护，恐怕也不会过得这样轻松。” 　　换一个皇后，没准儿早就把淑妃娘娘给一把掐死了。 　　皇后却勾了勾嘴角说道，“我也不过是私心，也是存了她服侍陛下得力的的心。只是陛下。”她顿了顿正容说道，“若只是她一人也就算了。可是十皇子养得娇气。虽然是幼子，可是我听说那天他掉在阿菀的背上就受惊了这么多天？” 　　她半句不提十皇子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事才日夜啼哭，皱眉说道，“若论娇养，这宫中谁不娇养？阿菀难道是外处捡来的？不也是被我与贵妃捧在掌中？可是陛下您也瞧瞧，阿菀都没说什么，十皇子却吓成这样。如今年纪小也就算了，日后长大，怎么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言辞之间带着几分不满，皇帝不由也露出几分思索地说道，“你这话有道理。” 　　他可以宠着淑妃，可是若十皇子被溺爱，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我才说，淑妃紧张十皇子是应该的，可是也不能这样养着。” 　　“这正是朕今日与你想说的事。” 　　皇后便露出几分倾听之色。 　　等听说七皇子想要去养弟弟，她心里不由轻叹了一声。 　　七皇子是聪明人，虽然信奉明哲保身，可是对十皇子倒是有几分真心。 　　若他放任淑妃搞事，若日后当真有流言说皇孙与十皇子之间谁克了谁什么的，虽然皇孙叫人觉得不好，可是太子却恐怕并不会十分在意。 　　太子妃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生孩子，总不能每一个皇孙都克一把十皇子，到时候十皇子妨碍的也不过是太子长子的名声。 　　太子焉有不迁怒十皇子的？ 　　如今太子的地位稳固，淑妃怕是难以动摇储位，若日后太子登基，怕就是清算之时。 　　七皇子这个时候把十皇子抱到身边，自然会有办法叫十皇子不再啼哭，身体好转，日后十皇子也不会受到传言的连累。 　　她心里有点柔软，又有些唏嘘，之时想到七皇子到底是一片对弟弟的真心，便缓和了脸色对皇帝说道，“七皇子与十皇子是亲兄弟，难道七皇子做哥哥的还能祸害亲弟弟不成？既然七皇子开口，也是有心为陛下与淑妃分忧，倒是一片用心良苦。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试试呢？左右淑妃身边十皇子的这啼哭之症没有好转，许到了自己的哥哥的身边就好些了呢？就算好不了，到时候再挪回来就是。” 　　她这样一说，皇帝琢磨了一下就觉得不错。 　　“皇后说得和有道理。”罗贵妃偷偷翻白眼。 　　胖团子也清醒了，抱着皇帝的脖子张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心里骂淑妃一万遍。 　　真是白眼狼啊。 　　团子救了她的亲儿子，不知道感激，竟然还拿这件事做文章。 　　她又觉得十皇子这肥嘟嘟的皇子崽儿真的蛮叫人郁闷的，扭了扭小身子，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皇帝看见胖团子蔫哒哒的，笑着问道。 　　“一想到十殿下，心里难受。”胖团子软软地靠在皇帝的肩膀上，抽了抽小身子对皇帝叹气说道，“若不是淑妃娘娘那天脱了手，十殿下怎么能遭这样的罪。十殿下叫人心疼呀。” 第193章 　　胖团子可怜巴巴地心疼十皇子。 　　罗贵妃飞快地勾了勾嘴角。 　　就知道这团子是只奸猾的团子。 　　皇后也无奈地笑了。 　　皇帝也忍不住想起，当初是淑妃脱了手。 　　若不是淑妃没抱稳，十皇子能成这样儿么？ 　　他好好的儿子…… 　　“叫七皇子把十皇子给带回去。”皇帝觉得烦闷，他已经容忍了淑妃很多了，也是为了叫淑妃在宫中能好过一些。 　　想当初淑妃娘家不行，在后宫只凭宠爱立足艰难，因此时常惊慌不安。皇帝为了叫她在宫中好过，因此早就习惯不在旁人的面前驳淑妃的面子。只是今日这事儿这是叫皇帝太难受了。想到淑妃还在自己的面前为十皇子流泪，皇帝烦躁起来，却又不想再去看淑妃的眼泪，因此就叫七皇子直接把弟弟抱走。 　　胖团子急忙拿胖嘟嘟的小胖爪给皇帝抹胸口。 　　她还转身捧着茶给皇帝喝，十分殷勤。 　　……狗皇帝打从那天就忘了胖团子在这里头有功劳了。 　　怎么不说再给她把小金库给塞点儿宝贝。 　　“到底是阿菀贴心。”皇帝叫胖团子给滋润得很幸福了，见阿菀讨好地蹭着自己的脸颊，嘴角微微勾起，捧了茶来喝，又询问罗贵妃最近身体如何。正说着话儿呢，就听见皇后的殿外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淑妃一时冲了进来，含着眼泪跪在皇帝的面前央求说道，“臣妾求求殿下，不要把十皇子从臣妾的身边夺走。陛下，十皇子没有娘亲照拂是不成的呀！”她的脸色苍白，此刻梨花带雨的，别有一番美丽的姿态。 　　可是皇帝却觉得烦死了。 　　他忍了忍，这才对淑妃努力和颜悦色地说道，“并没有把十皇子从你身边夺走。朕把他给了七皇子，他们是亲兄弟。淑妃，莫非你还不放心七皇子不成？” 　　他不过是开解淑妃，可是淑妃听见七皇子的时候却不由娇躯颤抖，想要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说不出口。她只好抹去脸上的眼泪哽咽地对皇帝说道，“旁人哪里有亲娘照顾得好呢？十皇子如今已经憔悴成这样，若是再离了亲娘的身边……” 　　“若不是你这个亲娘的当日把十皇子摔了，十皇子能这样？！”皇帝顿时忍不住了。 　　他忍耐得一肚子火气，可是没想到淑妃半点都没有体贴的意思。 　　就算是此刻跪在他的面前，可是也没说先关心一下皇帝。 　　团子还知道给皇帝陛下喝口茶呢。 　　“陛下？！”淑妃在皇帝的面前一向得宠，哪里听过皇帝这样的指责，看着皇帝一时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阿菀默默地缩在皇帝的怀里，觉得皇帝这的确是有点火大了，毕竟这段时间累死皇帝陛下了，皇帝恼火也是情有可原。 　　她板着胖手指不吭声了，却听见淑妃哽咽了很久，红着眼眶说道，“臣妾知道臣妾一时失手，可不是还有阿菀？陛下，阿菀对十皇子多好啊，十皇子被阿菀救了……” 　　“都是因为我的心尖尖儿都是陛下呀。”胖团子抱着皇帝讨好地说道，“不然十皇子若是伤着了，陛下多心疼。一想到陛下会心疼，我这颗心哟。” 　　她慢吞吞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胖爪，看起来含情脉脉的。因她打岔，这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消散了几分，皇帝虽然郁闷，可是听了这一心一意的话还是心里柔软，见淑妃流着眼泪可怜楚楚地跪在自己的面前，缓和了语气对她温声说道，“朕不是在怪你。不过他们是亲兄弟，骨肉之情，与你，与朕都是一样的。” 　　他明显是厌烦了，淑妃心里慌乱，然而见皇帝露出几分厌倦，一时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因此，十皇子就这样被挪到了七皇子的处所。 　　胖团子听说十皇子到了自家老哥的屋里，当天就睡得香喷喷的，也不哭闹，也不惊诧，养了些时日，顿时又是一只胖嘟嘟的好皇子。 　　她想了想十皇子那分量，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只是太子就郁闷了。 　　七皇子打着照顾十皇子的旗号，又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许久都没有上朝。他虽然说并不会倚重这个弟弟……倚重了也是脑子有包，不过见七皇子这样悠闲自在心里也是有点嫉妒。 　　如今太子妃养着自己的长子，小皇孙被养得肥软可爱，太子也想回去当个奶爸，而不是天天在朝中跟一群老家伙勾心斗角的。因此太子很是在太子妃的面前抱怨了几句。他虽然是抱怨了，太子妃却只笑着安慰他也就算了。 　　不过太子的确蛮苦逼的。 　　因阿琪又有身孕，英王嫡长孙萧河顿时就开始在公事上不积极了起来，这位可是阿菀的大姐夫，既然不爱干活儿愿意回家去陪媳妇儿，那是多么好的事儿呢？阿菀还贼兮兮地劝了太子几回，叫他少给萧河安排差事。 　　只是如今安王世子即将与阿萱成亲，这也忙着自己的私事，太子茫然四顾，最后不得不抓了庆王俩儿子萧堂与萧韦的壮丁。萧堂也就算了，萧韦本是个活猴儿，叫太子给折磨的面黄肌瘦的。 　　阿菀一次看见了她家二表哥，差点儿没认出来。 　　“二表哥，你，你这是怎么啦？”看见萧韦形容憔悴，也不水灵也不霸道了，哪里有当年京都玉面小霸王的风采，说一句沧桑也差不多了，这把胖团子给心疼的，急忙给萧韦捏肩膀。 　　见萧韦叹了一口气，她又叫人赶紧去炖大补的鸡汤啥的，这才看着自家可怜的二表哥说道，“要不，二表哥你也成亲吧。成亲以后太子殿下就不给你这么多活儿干了。”她家大表哥萧堂是个工作狂，叫太子给这么使唤，竟然还觉得没什么。 　　叫胖团子说，太子得给她俩表哥涨工钱。 　　“太子，太子啊！”萧韦长叹了一声。 　　庆王今日带着儿子过来看团子，看见儿子还有劲儿做这等怪样儿，顿时冷哼了一声。 　　“想成亲，也得有姑娘看得上你！”要说庆王气死了，只恨儿子们不争气，竟然连个媳妇儿都骗不回来。想之前韩靖回了京都，就凭借自己的本领骗走了一只四公主，四公主这连边关苦寒都不在意了，现在还窝在那穷嗖嗖的地方眉开眼笑呢。 　　庆王因听了皇帝许多抱怨，什么女生外相，恨嫁什么的，此刻想想韩靖，再看看废物儿子，一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他都要为萧韦的和萧堂的婚事愁死了。 　　“我可不想这么早成亲。有好姑娘的话，您先顾着大哥。长幼有序啊。” 　　“闭嘴！”庆王呵斥了一声。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个沉稳能干的人，庆王妃虽然是个蠢货，可也好歹算是个世家女，怎么萧韦就横看竖看是只猴子，就没有说安安分分在座位里坐半柱香的。 　　“阿韦年纪还小，王爷不要苛责。”太夫人自然心疼外孙，见庆王这个女婿最近似乎比从前清爽了许多，面上无须，看起来多了几分年轻的感觉，不知怎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就算她知道这么想对不住庆王，可是为了自己的外孙，也绝不希望庆王跟皇帝似的有个真爱什么的，只是庆王正当盛年，身边有妾侍服侍谁也说不出什么，沉默了片刻，想到庆王府的种种苦楚，一时还是没有忍心说什么。 　　“而且，而且二表哥如今多能干呀。”胖团子板着胖手指说道。 　　她倒是对庆王有妾侍服侍没觉得什么。 　　庆王本来就不是河间王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设，就算从前庆王妃没被关起来的时候，听说庆王的后院儿美人也不少。 　　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帮萧韦说话。 　　听见她为自己说话，刚刚还一脸疲惫的二公子顿时龇牙一笑，把团子艰难地从地上抱起来跟自己坐在一块儿，也不埋怨太子如何艹自己了，一心给阿菀剥新鲜的果子吃。 　　庆王看了他一眼，见他对阿菀这样用心，阿菀与萧韦也亲近，心里都不厚道地想要去挖一挖河间王府的墙角了。只是他咳了一声，把自己的小阴谋都藏在心底，对太夫人带着几分满意地说道，“阿菀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这小子在太子面前正经有几分体面。” 　　他早前把萧堂放在皇帝的面前，不过最近皇帝心疼太子，因此叫萧堂去帮太子几天。 　　庆王自然是高兴的。 　　“阿韦若是能在太子的面前立足，那日后就不必操心他了。”太夫人欣慰地说道。 　　萧韦日后不能袭庆王的爵位，若是能被太子看重，前程必定是有的，虽然做不得亲王郡王，不过太子封他一个爵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缺个媳妇儿。 　　想到媳妇儿太夫人就觉得牙疼，试探地对庆王问道，“不知道阿韦他母亲……”庆王妃这都被关了一年多了，就算是战斗种族显然也该服软了吧？庆王沉吟了片刻方才对太夫人说道，“王妃如今倒是安静了许多。只是……”他只怕把庆王妃给放出来，这女人又在背后捣乱。若再捣乱，儿子们怕是真的娶不上媳妇儿了，庆王犹豫起来，太夫人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听见庆王妃还没改好，如今也不管了，只凭庆王做主。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建议庆王把庆王妃给塞去庄子，日后别给两个孩子的媳妇儿添堵的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韩四的声音。 　　“母亲！”韩四气喘吁吁进门，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郁闷，反正就是很复杂，咳嗽了一声对太夫人说道，“郡主有孕了。” 第194章 　　“你说什么？！”太夫人霍然起身。 　　“你媳妇儿有了？！”明仪郡主有身孕了？ 　　“是的。”韩四很纠结地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要有后了，可是咋觉得未来得是个悲剧呢？ 　　特别是看见此刻正扶着椅子看过来的胖团子，韩四想到日后自家媳妇儿的身边又要多一只团子，顿时眼前一黑。 　　他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怕是要苦逼，没准儿一年半载都不可能被明仪郡主宠幸了，因此想到养胖团子的艰难，他心里那个郁闷。他都做好了往后没儿女的准备，等着以后跟明仪郡主潇潇洒洒一生了。可是看着明仪郡主那欢欣无限的样子，韩四又觉得心里蛮高兴的。 　　他急忙对太夫人说道，“前些时候一直犯恶心，今日请了太医来细细地诊断过，因确实有了，因此才来与母亲回话。”他话音未落，太夫人已经颤巍巍地说道，“好，极好！” 　　就算是不逼着儿子生孩子，可是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有后？太夫人心里喜欢得什么似的，又急忙对韩四说道，“你赶紧去英王府，把这件事与王妃说。也叫王妃高兴高兴。”英王妃最疼爱明仪郡主，这么多年为了明仪郡主操碎了心，如今明仪郡主有孕，这样的喜事得一定叫英王妃知道。 　　韩四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真是府中的喜事。”庆王笑着说道。 　　明仪郡主到底是他的堂妹，皇帝跟英王叔侄之间关系很不错，庆王自然对明仪郡主多几分亲近。 　　“老四媳妇儿盼了这么多年，我就想着，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总是他们夫妻俩往后的指望。”若是韩三夫妻回到京都，那韩四就得把胖团子还给人家三房，到时候明仪郡主不依旧膝下空空？ 　　太夫人心里也担心过这事，因此如今听说明仪郡主有孕，为这个儿媳妇儿是松了一口气的。她带着几分欣慰的笑意抱着阿菀就往明仪郡主的院子去了，庆王想了想，决定赶紧去跟皇帝说说，叫皇帝给预备些补品什么的。 　　他带着萧韦走了，阿菀已经到了明仪郡主的面前。 　　明仪郡主已经哭过一场了。 　　当她以为自己此生无望之后，却一下子有了这样的惊喜，那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一般人怕是不明白。 　　只是看见太夫人抱着阿菀进来，她难免有些羞涩，急忙起身，却叫太夫人把阿菀放在她的床边亲手扶住她说道，“快不要多礼，如今你是双身子，可还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她这样关切，明仪郡主不由想到这么多年，太夫人从未有过一句半句询问她何时有孕的那种慈爱，想到太夫人从不逼迫，从不拿言语挤兑，甚至也不往她们夫妻的院子里塞丫头，就算她任性这么多年没有子嗣，太夫人依旧宽容，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多谢您。”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哽咽地轻声说道。 　　若是换了别人家，她恐怕是过不得这样顺遂的。 　　“我早就说过，你们还年轻，日后会有的。如今这是大喜事，怎么反倒哭了？”太夫人见明仪郡主流泪，想到这些年她受到的那些压力，又想到明仪郡主心里怀着的对韩四的愧疚，不由心底更加怜悯一些，和声说道，“如今有孕了就很好。无论男女，都是你们夫妻的血脉，日后你也不必着急了。”她这样温煦，明仪郡主也觉得自己哭得有点丢脸，却忍不住依旧流眼泪说道，“叫您看笑话了。” 　　“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笑话的。” 　　太夫人给明仪郡主擦了眼泪说道，“你如今刚有孕，还是不要大喜大悲才好。” 　　“是。”明仪郡主也知道轻重，急忙回了床上，只是见胖团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想到自己方才喜极而泣，顿时露出几分惭愧，伸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说道，“阿菀，四婶儿以后还是最爱你的。”她带着几分讨好，仿佛自己不点头就要失去自己似的，胖团子顿时就想到从前自己听说过的那些二胎家庭了，听说爹娘有孕的时候，都得关心一下第一个孩子的心理健康啥的。 　　不过阿菀觉得明仪郡主不必担心自己会受伤啊。 　　多一个小堂弟小堂妹，她岂不是又可以收获一个心尖尖儿？ 　　“虽然四婶儿疼爱我，可是也要疼爱小堂弟小堂妹呀。“胖团子很懂事地捧着胖腮对感动地看着自己的明仪郡主乖乖地说道，“您要好好儿养胎，往后我跟他一块儿玩儿。我是姐姐，以后可会养小团子啦。” 　　这胖团子美滋滋地板着胖手指把这颗心尖尖儿记录在案，见她眉开眼笑的，欢喜得不得了，明仪郡主却觉得自己的心里酸软成一团，忍不住抱着这只团子小声儿说道，“你才是我的命根子。凭他日后几个，都比不上咱们的阿菀。” 　　“那不行。要博爱，一视同仁啦。”阿菀义正言辞地说道。 　　明仪郡主忍不住含着眼泪亲了亲她。 　　她的确是真心话。 　　虽然说自己的骨肉自然是疼爱的，可是阿菀是她几乎绝望抑郁的人生里突然出现的光明，因有阿菀在她身边这两年，明仪郡主才撑了下去，且每天都觉得生活是有指望的。 　　她早年还动过些自私的念头，想着既然三哥三嫂愿意在边关镇守边陲，那，那阿菀岂不是就是她的了？这样的心事也曾经在明仪郡主的心里过过几次，此刻见胖团子美滋滋的，真心为自己欢喜，她抽噎了一声，还是没忍住，又吧唧亲在了阿菀的小脸儿上。 　　“哎呀，怎么能这么喜欢我呢？”胖团子很忧愁地得意了。 　　她还小心翼翼地往明仪郡主的怀里蹭了蹭。 　　这样小心，明仪郡主忍不住嗔怪她。 　　“四婶儿是有身孕的人，当然要小心得很。”胖团子急忙建议说道，“往后四婶儿多喝些羊乳，还有，还有，”她数着那些好吃的，还有自己记得的孕妇们该吃什么，认真地说道，“多吃水果，还得多吃鱼虾，这样小弟弟小妹妹才长得可爱。”她想了想抱着明仪郡主的手说道，“等太医老爷爷们来了，四婶儿就多问问呀。反正问一句也没什么。”她团团地围着明仪郡主，小身子扭来扭去的，太夫人柔和地看着这只团子，无奈地笑了。 　　“瞧瞧，亲弟妹怕也就是这般欢喜了。” 　　“阿菀这是与我亲近。”明仪郡主目光柔和地说道。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想到这一胎若是能给韩四生个儿子，那韩四日后也算是有了继承。 　　虽然说女儿好，可是独木难支，女儿没有兄弟姐妹，日后嫁了人，怕是也要被人欺负。 　　“这话是骗别人的。”听见明仪郡主有些心结，想着要个儿子，太夫人便和声说道，“女儿怕被人欺负，那说的是没根基的人家儿。她的母族是英王府，她是韩国公府的小姐，堂兄弟难道是死人不成？个个儿都能为她做主。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敢欺负她一根手指头。”这话，她早年也曾经对年幼时的阿琪说过。 　　彼时阿琪还小，因韩国公夫人生不出儿子，因此有些恐惧，唯恐日后。 　　太夫人就叫孙女儿不用害怕。 　　怕什么？ 　　韩国公府这样显赫的门楣有什么好怕的？ 　　韩国公夫人那些担心韩誉袭爵之后，做庶子的对嫡姐见死不救，在太夫人的眼里都是屁话。 　　毕竟就算韩誉不好，可是韩国公府四房，哪个堂兄弟不能给阿琪做主？ 　　阿琪尚且如此，明仪郡主的娘家英王府更是显赫，还担心以后生了闺女嫁人被欺负……那吃饭还有撑死的呢，难道就不吃饭了不成？见明仪郡主红着脸点头，太夫人含笑继续说道，“且叫我说，还是闺女更贴心些。小子粗心，闺女是贴身小棉袄。”虽然庆王妃这棉袄冻死个人了，可是河间王妃是多么的暖和哟，叫太夫人说，比她的几个儿子都贴心多了。 　　“你还能打扮她。”太夫人还对明仪郡主安利闺女的好。 　　明仪郡主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她看了看身边乖巧可爱，与自己十分亲昵的胖团子，再想想不听话，天天在外头翻滚的臭小子，不由若有所思了起来。 　　“是男是女都极好，只要是你们的骨肉，都是心尖尖儿。”太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胖团子急忙点着自己的大脑壳儿与明仪郡主一块儿憧憬未来。 　　因见太夫人对生男生女无所谓，明仪郡主本也是豁达之人，因此也就放开了自己心里的憋闷，想着先给韩四生个孩子，儿子闺女的都随便。 　　她正与太夫人婆媳之间说这话，就见英王妃已经带着英王世子妃喜笑颜开地进门，见了太夫人，英王妃急忙握住了太夫人的手感激地说道，“明仪这么多年，受亲家的照顾了。”她早年都觉得对不住韩家了，谁知道太夫人就那么沉得住气，硬是从不对韩四的屋里指手画脚。 　　一想到这，英王妃就恨不能眼泪流下来。 　　“这话说的。我自己个儿的儿媳妇儿，自然是当闺女疼的。”太夫人笑着说道。 　　英王妃连连点头，恐怕太夫人现在说天是绿的都会没有二话。 　　只是她面上却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明仪郡主这一胎金贵得很，明仪郡主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英王妃就想着，是不是送两个服侍明仪郡主养胎的嬷嬷过来。 第195章 　　只是这有事儿妈的嫌疑。 　　韩国公府也是显贵，缺英王府的两个嬷嬷啊？ 　　难道就英王府知道明仪郡主金贵，韩国公府就不知道啊？ 　　因此英王妃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 　　韩国公府够仗义的了，她也不能太不知好歹不是？ 　　太夫人见她没有说什么，也只是笑了笑。 　　英王妃如今也说不出什么韩国公府的话了，急急忙忙到了明仪郡主的面前欣慰地握着明仪郡主的手，只恨不能闺女明天就赶紧把这一胎平安生下来。 　　只是这样紧张，太夫人瞧着难免会叫人不自在，叫跟着老岳母一块儿进门的韩四抱了阿菀就出来，走到了门口才对韩四轻声说道，“你媳妇儿好不容易有孕，你可不要惹她生气。还有，最近早点回家。”韩四在外也与同僚有往来交际，素日里虽然也不会很晚回来，可是如今明仪郡主有孕在身，总是要更重视一些。 　　韩四急忙答应了。 　　“日后要好好儿过日子。你如今已经是万全了。”太夫人对英俊强壮的儿子说道。 　　“母亲放心。儿子是个惜福之人。”韩四就知道，太夫人很担心自己跟韩国公一个德行。见太夫人满意地看着自己微笑，他急忙点了点怀里的胖团子说道，“我一会儿把阿菀送回去。” 　　他是阿菀的叔父，自然不必担心会欺负胖团子什么的，太夫人满意地走了，韩四这才把胖团子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她软软地挂在自己的手上，咳嗽了一声说道，“阿菀，日后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阿菀呆呆抬头，看着她四叔。 　　“四叔……心尖尖儿上都是你。”为了胖团子的心理健康，韩四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家三哥说一句对不起，先把三哥从心尖尖儿上放下来，叫胖团子霸占两天。 　　见小家伙儿捂着小嘴巴喜极而泣了，他仰头看天，片刻之后继续说道，“总之，往后你还是我们最喜欢的孩子。”他这样宽慰，胖团子眼泪吧唧地伸出胖爪子来对韩四说道，“四叔，我真的很感动。”她抽抽噎噎地说道，“你的心尖尖儿可算是我的啦。” 　　“……嗯。”韩四艰难地应了一声。 　　“会在四叔的心尖尖儿上多久？”胖团子急忙问道。 　　她的眼睛里还堆着大大的泪花儿，韩四哪儿敢叫她气哭，急忙说道，“很久很久。” 　　“那四叔要记得今日的话，还有，小堂弟小堂妹的心尖尖儿也是我的。是我看着长大的呀。”胖团子老气横秋地说道，“不能因为四叔和爹爹的感情好，你就给爹爹走后门儿，叫他抢走我的心尖尖儿。” 　　她捧着韩四英俊的脸好严肃了，韩四就瞪着这只没心没肺，空叫自己白瞎了一番心意的胖团子，许久之后哼了一声，含糊地说道，“知道了。”他看见这只团子一转眼又美滋滋地笑了，顿时感到团子心海底针，想到往后自己要被这些小家伙儿给欺负，又觉得…… 　　“你四婶儿……以后也不知道我得排到什么地方去。” 　　明仪郡主早前先有团子再有夫君，如今再来个亲生的，想想都觉得悲凉。 　　“那四叔就不及我家爹爹了。我家爹爹在我家里是这个！”胖团子竖起大拇指，肯定了一下韩三在家中的地位，这才慢吞吞地说道，“不过因为遭受了我的挑战，有失宠的样子，因此爹爹才将我赶回京都，不然人老珠黄……哎呀，想想都觉得可怜。”她摇头晃脑的，韩四真想抽这团子，然而他的眼底却忍不住生出几分笑意，到底将心里对阿菀的关心给放下了几分。 　　只是明仪郡主一有孕，京都都震动了。 　　这可是京都四大妒妇之一啊。 　　怎么突然有孕了？ 　　那，那还嫉妒不嫉妒啦？ 　　最近京都之中的目光都汇聚在韩国公府，都想看看母老虎明仪郡主这从前怀不上孩子因此霸占韩四，现在有了身孕，应该不安心别人给韩四生子影响自己的地位，也应该把男人让出来了是不是？ 　　不然郡主大人有孕在身，十月怀胎的，难道叫韩四这么一个正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忍着不成？不过明仪郡主显然坐实了自己妒妇的心肠，硬是没有给韩四什么通房小妾的，不仅如此，韩四如今都不大喜欢出去应酬，一下工就赶紧回家陪伴自己的媳妇儿。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夫纲不振啊！ 　　韩国公眼见弟弟被辖制成了这样，顿时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不过韩国公老大人的感慨没什么卵用，明仪郡主素日里也不怎么理睬这总是撺掇自家老公“纳个妾又能怎地！”“生了庶子她还敢不认？！”这偷偷摸摸的话……叫韩国公在明仪郡主这英王的亲闺女面前堂堂正正地说，老大人是不敢地。他就只敢背后怂恿，且若是明仪郡主翻脸，老大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因此明仪郡主就当韩国公是放屁，精心养胎才是最要紧的不是？ 　　阿菀也觉得还是孩子要紧。 　　只是最近她冷眼瞧着韩国公夫人有些恍惚，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每每太夫人关心问起，韩国公夫人却只说是关心阿琪。 　　阿琪这都是第二胎了，有什么好关心的。 　　阿菀觉得蹊跷，只是过些天在太子妃的宫中，她就听见一件大事。 　　这一天大皇子妃也来拜访太子妃，因太子妃生了儿子，如今养得不错，大皇子妃也更加关心太子妃调养如何。见太子妃显然月子坐得不错，如今出了月子瞧着脸色很好，她也就放心了几分，一边抱着太子他儿子小心翼翼地哄着，一边对太子妃关心地说道，“如今我是看明白了，什么事儿都不及有个好身子骨儿要紧。你已经生了太子的嫡长子，如今也不要很着急连续产子，得好好儿调养一年半载才好。” 　　她担心太子妃急切，生了一个就要赶紧生第二个。 　　这女子生产讲究得太多，养育婴孩儿在身体里，自己的身体也跟着亏空，大皇子妃很怕太子妃会急迫，坏了自己的身子。 　　年轻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是等年长了就知道厉害了。 　　“大嫂放心，我知道轻重。”太子妃与太子都说了，先把长子养得壮实了，等过两年再生，左右她与太子年轻，慢慢儿生也来得及。 　　见大皇子妃看着自己微笑，太子妃想她是个投桃报李的人，当初在大皇子妃困顿几乎被逼死的时候的一点温暖，如今得到了这么多的关心，不由眼底也多了几分柔和。更何况如今皇子之中迎娶了正妃的也就大皇子和太子妃，妯娌两个自然更亲近些，她也不在意会被人说自己手伸得长，关心地问道，“你在那府里如何了？” 　　“挺好的。只是最近我家殿下有点烦心。” 　　“怎么烦心了？”大皇子不是该春风得意的么？ 　　这家伙刚刚把人家韩国公府的嫡次女给拐进王府当小妾了，够有本事的啊。 　　虽然说韩国公府如今不认那阿恬，可是说一句实在的，除族是在名义上，可阿恬到底是正正经经的韩家嫡出血脉，未来韩国公世子是她的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是撕扯不开的。 　　正是因为这样，因此太子妃还担心过韩国公府其他女孩儿的名声，所幸阿菀的名声没有影响，毕竟京都权贵也是跟红顶白，阿菀得皇帝的宠爱，天天挂在皇帝的脖子上，谁敢说她半个不字呢？ 　　且太子妃也听阿菀说过，韩国公府的姑娘如今都九个了，只是阿恬之下，一个庶女阿萱马上成亲，另一个庶女也仿佛在相看人家。其他的姑娘们都还小，要说亲都得几年以后，那几年以后阿恬的这破事儿早就叫大家给忘了。 　　京都每天八卦那么多，谁记得谁啊？ 　　因放心了这些事，太子妃忍不住摸了摸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儿子的阿菀，却听见大皇子妃顿了顿才无奈地说道，“他带了新人进府里，咱们府里的女人个个儿不是个省油的灯，群起而攻之，韩氏，”大皇子妃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与我们殿下吵闹了几次。” 　　实在是阿恬被欺负得狠了。 　　大皇子府里都是一群天天掐架的女人，阿恬虽然在韩国公府看着东方不败了，可是说实在的，那都是家里人让着她而已。 　　到底是骨肉之情，谁会当真把阿恬给置于死地。 　　可是大皇子府却不同。 　　都是争一个男人的，阿恬进门之后又没有什么身份，连个侧妃都没混上，外加如今韩国公府说什么都不认她，因此日子过得好生艰难。 　　“大皇兄没有护着她？”太子妃皱眉问道。 　　这不对啊。 　　阿恬不是真爱么？ 　　“……他前些天跑去韩国公面前想要喊一声岳父，谁知道韩国公看见他转身就跑，影子都不见一个。与韩国公府巴结不上，韩氏还有什么用。他如今正后悔呢。” 　　阿恬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大皇子难道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才纳她进门啊？见太子妃沉吟，大皇子妃轻声说道，“不过韩氏的运气不错，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勉强在府中立住了。”她这话就叫阿菀霍然明白，韩国公夫人为啥魂不守舍了。 　　这是知道次女过得不好，又有了身孕，因此心里难受。 　　“若是能养下来，好歹也算是她日后的依靠。”太子妃对阿恬不感兴趣，含糊了一句，却又笑了起来，对大皇子妃笑着说道，“不过说来咱们阿菀倒是个小福星。你想想，打从她回了京都，这亲近的人家都人丁兴旺起来。”看看后宫皇帝听说最近宠幸了个宫女有孕了，明仪郡主有孕，她刚刚生了长子，阿琪又有身孕，可不都是胖团子这福气满满，亲近而来。 　　胖团子一呆，迎着太子妃慈爱的目光，沉默了。 　　她这个小福星哟。 　　带来很多小团子。 　　她往后的小名儿还是不要叫娇娇。 　　叫招娣吧。 第196章 　　小福星还觉得自己挺美的。 　　她美滋滋地靠着太子妃听着太子妃关于怎么教养小皇孙，还时不时地插嘴。 　　那个什么，自从太夫人养了韩国公世子长生，阿菀也能说说怎么养小团子的。 　　她可有心得体会了。 　　想要掐团子们的心尖尖儿，不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她摇头晃脑的，太子妃瞧着也有趣儿，且叫太子妃有点儿迷信的说法，这团子真的是蛮有福气的，虽然出生的时候坎坷了一些，其他的时候没有吃半点儿苦头，这如今养得白白嫩嫩，人生是多么的圆满，因此太子妃还笑眯眯地听着这团子说着说着就“想当年我就是……”咋咋的。 　　听着这只团子想当年，大皇子妃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早前她厌恶阿恬，可是如今阿恬是死活也不叫大皇子妃放在心上了。 　　只是阿菀回去还是偷偷儿把阿恬有孕的事儿跟太夫人说了。 　　这事儿瞒不住，恐怕什么时候不死心的大皇子就给韩国公“报喜”了，因此阿菀也没有遮掩。 　　太夫人平静地听了。 　　她就说，怎么最近长媳瞧着魂不守舍的样子，怕是也知道了阿恬有了身孕。 　　儿女若只是自己作死也就算了，可如今阿恬的腹中有了大皇子的骨肉，只冲着这有孕，韩国公夫人大概就要把阿恬放在心上。 　　只是这事儿是阿菀偷偷儿与太夫人说的，太夫人也不预备此刻就敲打韩国公夫人，不然叫韩国公这么一想，岂不是阿菀在背后偷偷儿告状？ 　　虽然说韩国公夫人疼爱阿菀，可是断断没有越过自己儿女去的道理，倘知道阿菀在其中插了一脚因此叫家中有了警醒叫她不能关心阿恬，韩国公夫人心里总是芥蒂。太夫人想到这里便收住了心，冷眼看着最近韩国公夫人总是出门子去，说是去看望阿琪，可是十次里头总有两次没有往英王府去。 　　太夫人忍耐着，强压一口气，在家中当做浑然不觉，只守着有孕的明仪郡主。 　　果然，还是有人忍不住的。 　　韩国公老大人过了几日就气急败坏地来了，他一口气儿冲进了太夫人的屋儿里，就见太夫人正养着两只团子养得连自己都年轻了几分。一只胖团子正在捧着书摇头晃脑地讲“人之初”这就是阿菀了。 　　胖团子如今被自家表哥启蒙，总是“认得三两字”了。另一只小点儿的正听着奶声奶气的读书声在呼呼大睡。仿佛这读书声是催眠的利器，韩国公世子听得那叫一个睡得香啊，岔开两条小胖腿儿，睡得人事不知。 　　太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神气活现的胖团子。 　　这只团子自从认了字，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儿了，因此时常很骄傲地来一句“子曾经曰过”来表达自己文学水平真的是极好的。 　　她正带着几分满足地看着这两只，就见不省心的长子冲进门。 　　看见韩国公的短短的小胡须都气得立起来了，太夫人当真是打心眼儿里感到满意了。 　　可算把这王八蛋给等来了。 　　太夫人都想着，这儿子怎么才来呢？ 　　因心中欣慰长子终于来了，因此太夫人含笑探身问道，“你今日瞧着怎么不开心？说来给我听听，我到底是你的母亲，给你排解排解。” 　　那一瞬间的疼爱，慈母的心肠，把韩国公给吓坏了。他这是不时髦，若是时髦一点儿没准儿都得觉得自家老娘给人穿了越了。现在就都流行穿个老太太当宝塔尖儿不必应付倒霉夫君只需要收拾不肖儿女啥的么？因此他打了一个寒颤，坚强地看着太夫人。 　　“母亲？” 　　“快过来。”太夫人温煦地说道。 　　韩国公都沉默了一下，这才试探地靠过来。 　　“母亲，儿子没想到您这样关心儿子。” 　　“这话说的，我是你的母亲，只有疼爱你的，哪里有烦你的呢？”太夫人越发和颜悦色，仿佛从前黑着一张老脸把长子恨不能往天上抽都是童话故事。 　　她这样温煦，韩国公都尴尬了一下，差点儿忘了自己的愤怒，只是想到自己气成什么样儿了，韩国公目光扫过了正摇头晃脑，其实贼兮兮竖起了耳朵的胖团子，这才对太夫人顿足说道，“母亲，儿子不是不省心。而是这件事实在可恶！” 　　“说吧。”太夫人慢吞吞地说道。 　　“阿恬有孕了您知道么？” 　　“有孕了？”太夫人顿时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一旁的胖团子也捧起了胖腮做惊讶状，祖孙两个此刻起码能混个奥斯卡，看见韩国公哼了一声，太夫人便缓缓地说道，“她如今与韩家无关，就算有孕了。生了也是大皇子的儿子，你生气什么。”韩国公刚才进门就仿佛自己被戴了绿帽，这若不是太夫人早就知道点儿意思，怕不是以为韩国公老大人跟大皇子之间有了什么，不然人家的侍妾怀孕，韩国公生个屁的气。 　　“这孽障有孕也就算了，儿子管不着皇子后院的家事。只是今日大皇子追上儿子，您知道他跟儿子说了什么？” 　　说起这个韩国公就恨不能流泪，大皇子这腿脚太快了，饶是韩国公当自己踩了风火轮这一回都叫大皇子给堵上，且见大皇子窸窸窣窣地给自己道喜，一副亲近的模样，韩国公被堵在墙角真是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怆。 　　可怜今日韩二去太医院帮韩二太太询问药方子，韩四……这倒霉弟弟一下朝就没影儿，也不知道是去给明仪郡主当什么牛做什么马，因此韩国公在墙角竟然硬是没有撼动非要把他留下来的年轻强壮的大皇子。 　　说起这个，韩国公就心疼自己凌乱了的衣裳还有疲惫了的身心。 　　“大皇子感谢儿子，说是儿子对阿恬那孽障真的是一番慈父的心肠，知道她有孕时常补贴，可见血缘不可减免，儿子嘴上说得冷淡，一颗心却是火热的。” 　　大皇子这话把韩国公差点儿恶心死，他连嫡子都不喜欢，更何况是个给自己丢脸的嫡女呢。且韩国公还有几分惊魂不定地对太夫人说道，“母亲，大皇子还跟儿子说，儿子这暗度陈仓极妙。面上对大皇子冷淡，可是咱们内里是一家人。我，我……” 　　韩国公想骂人。 　　太夫人都想笑了。 　　长子竟然也有今天，也有被坑的这一天，虽然看起来的确苦逼，不过还是不厚道地多笑笑没什么。 　　“您说，我撕扯开跟大皇子之间的关系容易么！”韩国公见太夫人勾了勾嘴角，因是在生母面前，因此也不在意形象越发抱怨着说道，“我这才知道，原来是阿恬她母亲隔三差五就去大皇子府上去看望阿恬，又是金银又是补品，好一个温馨慈爱的岳母，好一个皇孙他的外祖母啊！” 　　韩国公死都不想跟大皇子有关系叫太子迁怒自己，可是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有这等傻老娘们儿拖自己的后腿，他简直都要气死了。 　　韩国公夫人登大皇子的门就算再遮掩，可是大皇子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京都众人的眼中，这哪儿瞒得住？ 　　叫人说起来，他又跟大皇子捆一块儿了。 　　且大皇子还是一个投桃报李的人，见韩国公这么为自己打算，还很体贴地表示以后也可以这么干，面上不必与韩国公多么走动，内里知道是一家人就行啦。 　　多么善解人意的皇子殿下呢。 　　大皇子还暗戳戳地对韩国公表示，自己跟大皇子妃之间没啥感情，只要阿恬这一胎能一举得男，往后若是大皇子有了前程，这这孩子就是那啥啥…… 　　是啥韩国公都没敢听，赶着大皇子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时候奋力推开大皇子撒腿就跑。 　　这简直是老了他的命哦。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韩国公老大人混迹朝中半辈子，只有自己渣渣了别人没有别人渣渣了自己，竟然人到中年掉进了大皇子这神坑里爬不上来。 　　“母亲，儿子真是没法子了。这女人！”韩国公本就对韩国公夫人不喜欢到了极点，只是因太夫人时常护着韩国公夫人，因此不得不默默容忍。 　　如今他就理直气壮了起来，对太夫人说道，“您瞧瞧，瞧瞧她！阖府的体面，荣光，女孩儿的清誉名声全都不要了，只在意这个阿恬！母亲，不是我说她，这等败家的妇人……”他是想借题发挥的，可是太夫人却摆了摆手平淡地说道，“这件事，我会说她。只是你也别想趁着这件事趁火打劫。我问你，你莫非还想休了她？” 　　“我！” 　　“做你的梦呢。她除了对阿恬这件事糊涂，别的从无错处。若说这辈子，她也对得住你。你对不住她的时候那么多，她对不住你这一次怎么了？” 　　就算太夫人要管教儿媳，也不会叫韩国公找着道理欺负了儿媳去，见韩国公吭哧吭哧不吭声了，她冷冷地说道，“比起你那祸家的小妾，她还算好的，至少没有翻手为云，连王府的婚事都敢插一手。更何况她给你生儿育女，但凡你对她好点儿，多教导她，她能成了如今这样？” 　　“怎么还成了儿子的错了？” 　　“怎么不是你的错！宠妾灭妻，薄待嫡子嫡女，你媳妇儿难道不委屈？行了，说了这件事赶紧滚，看见你就心烦。” 　　太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既然韩国公将这件事揭破，她再管教儿媳，就不会叫儿媳怀疑是阿菀在从中作梗。 　　跟刚才的慈爱温煦关切温柔判若两人啊。 　　别说韩国公惊呆了，就是胖团子都叫自家老祖母给惊呆了。 　　这莫非就是卸磨杀驴？ 第197章 　　“母亲你！” 　　“出去吧，找你的小妾去吧。”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韩国公伤心。 　　韩国公失落。 　　韩国公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太夫人顿时沉了脸，叫人将韩国公夫人给叫来自己的面前。 　　韩国公夫人一脸忐忑地进门，就见太夫人坐在上首，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屋儿里也没有别人，阿菀跟长生都叫太夫人给送到后头的隔间儿去，就是唯恐她训斥韩国公夫人的时候有小辈在叫韩国公夫人丢脸不自在。 　　只是这份体贴却叫韩国公夫人心中惶恐，她觉得有点儿不好，又的确心虚，一时战战兢兢地看着太夫人。却看见太夫人抬手喝了一口茶，这才对她说道，“才老大过来，给我说了一件稀罕的事儿，我如今说来也给你听听，若是冤枉了你，我回头饶不了他。” 　　韩国公夫人顿时跪下了。 　　事到如今，她还能不知道韩国公说了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韩国公竟然当真这样狠心。 　　阿恬是他的亲闺女，可是他…… 　　“这么说，他没冤枉你。”见韩国公夫人伏在地上哭起来，太夫人平静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你在咱们家里是受了委屈的。可是就算老大再不好，我自认这个做婆婆的总是对得住你。你竟然背着我就敢做那种事，莫非当我是个死人？” 　　她带着几分讥诮，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心里的确是失望的。 　　她的确那么多年由着柳氏在后延儿得宠叫韩国公夫人心中十分不安，可是她也没有允许过柳氏踩到韩国公夫人的头上。 　　她做婆婆就算不是顶好，可是至少也能算得上是个中等。 　　可是韩国公夫人怎么回报她？ 　　难道阿恬有孕这件事告诉了她，阿恬就活不下去？ 　　这是防着她这个老太婆呢。 　　正是因这个态度，才叫她心里憋闷。 　　挖心掏肺，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母亲，我知错了。”韩国公夫人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此刻见太夫人失望地看着自己，顿时匍匐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流着眼泪说道，“我一时迷住了心窍。可是，可是……” 　　她捂着嘴哽咽地说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啊。母亲您不原谅阿恬，若是叫您知道，您是不能叫我去照顾她的。您不知道阿恬如今……”她从前也是不肯原谅阿恬，也恐给阿琪和长生招惹祸端，可是那一日叫人带去见了阿恬，叫韩国公夫人痛心到了极点。 　　曾经养尊处优的阿恬如今成了惊弓之鸟，抱着自己的肚子就说会被人害了去，院子不大，丫鬟也不用心，一口热茶都喝不上。她冷眼瞧着，若是若没有娘家，大皇子恐怕想都想不起她了。 　　还是她这段时间常常去看望，大皇子看在她的面子上给阿恬换了大院子，才能伸展开…… 　　“看你的面子？你有个屁的面子！”太夫人对韩国公不假辞色，对韩国公夫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宽容的，见韩国公夫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她指着她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大皇子凭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他看的是韩国公府，是韩家百年的门楣，是你小叔子们小姑子们的前程！你把一家子都搭上了，你还敢跟我说只看你的面子？你当自己是谁？！” 　　听见韩国公夫人的哭诉，她一向老当益壮的，拍案喝道，“他还看的是你的儿子，你的长女，你祸害了一家人，难道你还有理了？莫不是阿恬是有功劳在的，我们一家子都应该陪她去死！老大媳妇，做母亲的不能太偏心，阿琪长生不是你的儿女？你为什么不为他们多想想？” 　　“儿媳断无此心，母亲，我是糊涂，可是我就想着，叫阿恬能在大皇子府里过得好些，我心里就安稳了，就日后不必把她放在心上了。”韩国公夫人哽咽地说道。 　　“你安稳了，你男人都要气死了。他口口声声要休了你这个败家妇人，你还做梦呢。”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休了我？”韩国公夫人一愣，急忙红着眼眶说道，“国公爷怎么能休了我。我，我给他生了阿琪，生了长生……” 　　“所以你拿阿琪与长生来威胁我？”太夫人反问。 　　“我没有。我一时失言。母亲，我真的只是见阿恬可怜。她大着个肚子，那府里头没有一个贴心人，上到大皇子妃下到大皇子的侧妃妾侍，都在看她的笑话。阿琪和长生过得都好，可是阿恬却……” 　　韩国公夫人呜咽地说道，“她到底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真的舍不得她。” 　　她哭得可怜，可是太夫人却完全没有触动。老太太连自己的闺女庆王妃如今都舍了，还舍不出一个孙女儿？见韩国公夫人哭得厉害，太夫人冷了冷眼角便缓缓地说道，“她可怜，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初是谁叫她弃了安王府的婚事，非要与大皇子私通？难道过得好的就活该要给过得坏的背黑锅？叫我说，这等蠢货就该活得坎坷些。若是连她都活得快活，那这世上没什么天理。” 　　韩国公夫人听见这等无情的话看着太夫人都惊呆了。 　　阿菀默默地在隔间儿点着自己的小脑袋。 　　不知什么时候韩国公世子也醒了，打了一个哈欠，因已经开始学说话了，还在胖团子的身边滚了两滚，慢吞吞地扶着堂姐的胖胳膊站起来鹦鹉学舌，“活该，活该。” 　　胖团子急忙捂住这倒霉堂弟的嘴。 　　这怕不是想叫他亲娘哭死呢？ 　　韩国公世子懒洋洋地抗议了两声，小脑袋往胖团子的身上一歪，睡了。 　　阿菀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已经睡得跟小猪儿似的的堂弟。 　　她哼哼了两声，抱着堂弟一块儿睡了。 　　这一觉醒来之后韩国公夫人早就没影儿了，胖团子朦朦胧胧看见太夫人正坐在床边，急忙揉着眼睛从小床上爬起来往太夫人的怀里依偎过去，给太夫人摸着胸口讨好地说道，“老太太不要生气，生气了多不值得呀。您放心啦，太子不会忌讳咱们家。他的心尖尖儿可还在我的手心儿里呢。” 　　胖团子得意洋洋地摊开自己的胖爪子表示太子翻不出自己的小肥爪，太夫人见了不由微笑了一下，又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对对对，韩家的前程往后可都在你的手里了。” 　　“哎呀，其实我只是小小地帮助一下家里。”胖团子美滋滋地当个功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见她美得见牙不见眼，太夫人不由微笑起来，又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长生。 　　幸亏没有叫韩国公夫人亲自养育长生，不然往后，长生恐怕也得教着挖心掏肺地贴补阿恬了。 　　阿恬算什么可怜？ 　　她如今落魄了就可怜，那怎么不说想当初她闹得阖府不宁的时候是多么的叫人恼火。 　　“那往后……大伯娘还会去看望二姐姐么？”阿菀没听到最后就睡了，此刻不由关心地问道。 　　“我已经跟她说过，她再敢背后贴补阿恬，去跟阿恬见面，我只能叫你大伯父休了她。”想来韩国公是肯定乐意的，不过太夫人也就是吓唬吓唬而已。这怎么可能。若是韩国公夫人被休了，那阿琪和长生怎么办？ 　　母亲无德，孩子们也丢脸，太夫人眼角带着几分冷意说道，“你伯娘是个明白人，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坐。”就算再不明白，她也就只能送韩国公夫人也去家庙里过日子了，左右一年半载的明仪郡主这一胎生了，到时候叫明仪郡主管家就是。 　　阿菀一看自家老祖母就是有话没话留了半句，不过也没吭声。 　　叫她说，韩国公夫人可别为了阿恬折腾了。 　　不然别说韩国公会不会欢天喜地地休了她，只说她家大姐姐与长生怕都是要与韩国公夫人这亲娘离心。 　　偏心什么的，这世上很平常，谁家爹娘能真正地一碗水端平呢？ 　　她的爹爹娘亲还更偏心她呢。 　　可是为了一个白眼狼就祸害一波儿好的儿女，那就有点儿过分了。 　　“只希望大伯娘不要叫大姐姐失望。大姐姐也怀着孩子呢。”阿菀觉得自己也不乐意跟阿恬扯上关系，不然见了大皇子妃都觉得没法儿抬头做人。 　　大皇子妃仁厚宽容，可是也不能叫大家都当做从前阿恬盼着人家驾鹤西游不存在不是？她扭了扭小身子，却没有再说什么，这一回太夫人盛怒其实也是悄无声息的，都是唯恐叫韩国公夫人这当家主母太丢脸，想着给阿琪和长生都丢脸。 　　只是隔了两日，太夫人的态度就出来了。 　　她从自己的私房里拨出了一个南边儿的大庄子给了阿萱。 　　“你大姐姐嫁人的时候我也给了。”见阿萱惶恐不敢拿这田契，太夫人对她温煦地说道，“你再有两日就要成亲，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补贴你。” 　　她把那大庄子的田契给了阿萱，胖团子抱着自家喊“嫁妆！”的堂弟长生下意识地去看韩国公夫人，就见韩国公夫人脸都白了，然而太夫人还在对诚惶诚恐摇头的阿萱缓缓地说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日后做了安王世子妃，闺中的出身就不算什么，该挺起胸膛来做人，若是做出一副小家子气来，反倒叫人失望。” 　　这南边儿的田契都是太夫人的私房，自然也都是最好的田地庄子，听说还是在鱼米之乡，十分富庶了。 　　这样一个大庄子捏在手里，对于一位王妃来说都是极重的私房了。 　　“老太太，孙女儿惭愧。”阿萱一下子跪在太夫人的面前，抱着她的腿哽咽地说道，“早年，早年都是我的错。”早年她被太夫人训诫的时候，也曾经暗中骂过老太太，可是如今却…… 　　她正是怀着这样不舍的心上了花轿，在良辰吉日嫁给了安王世子。 　　胖团子穿着大红漂亮的小衣裳被打扮成一颗大红包儿和自家堂弟一块儿被送去当坐床童子的时候，深深地感慨了。 　　她这小福星哟，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 　　处处都抢镜！ 第198章 　　小福星得意洋洋。 　　今天来观礼的女眷都被她迷住了，谁进来都摸一摸她的脸。 　　她还收获了三姐夫一个好大的坐床红宝儿，一拆开，眼睛顿时弯起来了。 　　深情厚谊，深情厚谊。 　　是真爱了。 　　“三姐夫，谢谢你。只是下次不要这样破费啦，我和长生都不是贪财的团子。都是，都是为了你们俩百年好合呀。”胖团子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小褂子，表示自己可不是为了红宝儿才来给坐床的，这样善良，顿时就叫安王世子深深地感动了。 　　他先看了一眼披着盖头坐在一旁的新娘子，急忙对阿菀说道，“那是自然。阿菀你当然是最美好最美丽最不在意钱财的团子。只是我这心里太感谢你，都不知道该怎样感激你。”他拱手，就看见长生站起来对他拱爪，奶声奶气地叫道，“白头到老。” 　　“哟，这谁教的呀。”安王府大奶奶还没有孩子呢，看见长生素日里小猪儿一样，今日却还十分机灵，笑眯眯地问道。 　　“五姐姐。”长生胖嘟嘟地说道。 　　“五姐姐这么好啊？”大奶奶笑着问道。 　　“心尖尖儿，五姐姐的。”长生如今会说话了，虽然面对亲爹韩国公的时候是一只呆雁，看见韩国公立刻就能睡着，可是面对别人的时候还是很能说几句的。 　　他回头吧唧亲了一口喜笑颜开的胖团子，凑到了安王世子的面前仰头，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三姐夫就秒懂了，他虔诚地拿起了一旁桌儿上的点心放在了两只团子的面前，这才过了这一关走到了阿萱的身边。 　　他红着脸挑了阿萱的盖头，和她喝了交杯酒。 　　阿菀就一边吃一边看着，顺便看着安王世子那脸给红的，都比阿萱的还红，不知道的都得以为这世子大人是嫁人要被那啥啥的一个。不过安王世子新婚之夜有没有怎么着就不知道了，只是三朝回门儿的时候他羞涩地来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那叫一个不好意思，跟大姑娘似的。 　　所幸阿萱也是伪装的一朵小白花儿，她同样羞答答的，夫妻两个很有些新婚羞涩的样子了。 　　“佳儿佳妇，极好，极好。”韩国公就很满意了。 　　他之前因为阿恬的事儿发过一次火儿，与韩国公夫人夫妻之间又多了几分龃龉，只是见到此刻眼前庶女与安王世子的这婚事，想想安王世子这样的人品相貌……就别说什么才气了。安王世子也没什么才气，反正只身份地位就很不错了。 　　他对跟自己有用的人那是十分和颜悦色的，见安王世子对他十分恭敬，肃容竟然跟红了眼眶的阿萱给自己磕了头，顿时在心底光速踹掉了大女婿英王嫡长孙萧河，如今的心尖尖儿是三女婿的了。 　　他就很慈爱了，握着女婿的手不撒手。 　　安王世子本就是个面面的性子，此刻叫老岳父握着手，迎着那双慈爱的眼睛，一时语塞，就默默地坐在韩国公的身边当个孝顺的女婿。 　　阿萱早就跑了。 　　她可不想坐在韩国公面前一整天。 　　只是想到韩国公，阿萱心中未免有几分唏嘘。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韩国公再宠妾灭妻，在府中有再多的诟病，甚至薄待了很多的儿女，可是韩国公对她与韩誉姐弟俩却总是有几分真心的。 　　就算府中的兄弟姐妹对韩国公都不会有什么真心，可是阿萱心中对韩国公是当真有对父亲的孺慕，不然刚刚也不会认认真真地给韩国公磕了头。她想到韩国公偷偷塞给自己的那一万两的私房就觉得心里酸涩。 　　这私房是韩国公偏心的产物，想来其他姐妹都是没用的。 　　她不会把这私房分给余下的妹妹，不然那也是辜负了韩国公对自己的一片心。 　　可是阿萱想，日后若是妹妹们需要自己扶持，或者需要自己做什么，她都会义不容辞，会帮助她们的。 　　事到如今，当阿琪也叫萧河在她成亲的那日来帮忙，阿萱才明白什么叫做姐妹与血缘。 　　当姐妹四散分离，也只有血缘才能叫她们之间的感情变得那样真诚。 　　“三姐姐，你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几个女孩儿就一块儿去了阿萱从前的闺房，胖团子是不太感兴趣的，就安王世子那面瓜一样的性子，阿萱这奸诈鬼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倒是阿兰有些担心，小声儿说道，“安王府里的那些妾侍不是省事儿的，三姐姐，你不要被她们欺负了。若是欺负了，你，你就回国公府来，老太太一定能给你做主的。”她觉得安王世子虽然极好，可是安王府很愁人。 　　叫阿兰想着，那安王府里，安王的那些小妾们真的太讨厌了。 　　“不省事儿？”阿萱勾了勾嘴角，也不新婚腼腆了，哼了一声托腮说道，“我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们那点儿道行在我的眼里算什么。” 　　三姑娘可是青出于柳氏的宅斗冠军，就安王府那群叫安王给宠坏了就只知道使小心眼暗戳戳给人上眼药的蠢蛋，在阿萱的眼里就是一盘小菜，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她慵懒地板着自己的手指说道，“若是她们老老实也就算了。若是不老实，我自然有手段料理她们。” 　　安王妃也是……就那么几个小妾竟然给逼得不行。 　　阿萱就觉得吧……她婆婆这样儿挺好的。 　　若不是王府里小妾那么多，安王世子也轮不着她这么个庶女给弄到手不是？ 　　“真的么？”阿兰和阿菀顿时肃然起敬了。 　　这得多么大的底气呀。 　　可见虽然她三姐姐是改好了，可是从前的本领一样儿没丢，没准儿还得青出于蓝。 　　“你放心，那府里我觉得日子过得不错。”安王再宠爱妾侍庶子，可是如今因嫡子出息也不得不勉强应付。至于后院儿的那几个小妾什么的……又不是安王世子的小妾，因此阿萱统统没有放在眼里。 　　见胖团子看着自己惊呆了，她便哼笑了一声说道，“对付这种小妾，你该拿出身份体统来。”安王妃素日里是温柔贤良太过，可是阿萱觉得，温柔贤良自然是应该的，可是规矩也很要紧。 　　安王府那一群没规矩的，用不了多少天阿萱就能一个个拿住错处，到时候她们都得叫阿萱给捏在手心儿里。 　　“你，那你厉害了。”胖团子呆呆地说道。 　　她觉得自己是一定不合适那样复杂的人家儿的。 　　“厉害什么。若不是为了你姐夫，我才不操这份儿心。我只望叫他在前头做事的时候不要再为后宅担心顾虑，不要因自己不中用，叫他两头上火。”阿萱轻叹了一声对两个妹妹说道，“他真心待我，我自然也是要真心待他。且他真的很好。”就是废材了点儿，新婚之夜的时候手忙脚乱的，竟然还不会同房……还是阿萱从自己的嫁妆里摸出了一本老太太给塞进去的避火图，才没叫新婚之夜酿成惨案。 　　至于之后世子殿下缩在被窝儿里仿佛被她给强了的羞涩，就别说了。 　　真是作孽。 　　阿萱觉得很满意。 　　这说明什么？说明丈夫跟她说自己没有通房，竟然还真的是没有的啊！ 　　婆婆真是个好人。 　　阿萱这新婚三天就已经被婆婆给感动了，她觉得就冲着这样可爱的婆婆，也得把安王的那些小妾该收拾的收拾了。 　　阿菀仰慕地看着这堂姐一副战斗的雄风带着脸红红的，却知道妻子上车的时候亲自过去扶一把的安王世子走了，回头想想，也不知道阿恬如今身在大皇子府里会不会后悔。她心里唏嘘了一声，不管怎么的也得感慨一下这世上的姻缘的奇妙，只是她竖着耳朵等了很久，安王府却一直没有安王世子妃泼辣的传闻。 　　可见阿萱也是沉得住气的。 　　倒是不知怎么，安王突然发作了两三个从前得宠的小妾，就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阿萱的手笔。 　　叫阿菀说，阿萱还真的蛮合适安王府那样复杂的后宅的。不过虽然说阿萱合适，可总是没有叫阿萱就这么耗费精神的道理，因此太夫人也时常打发人叫阿萱回娘家来，一则是叫阿萱歇歇，这姑娘战斗力卓著，这大婚头一个新年过去，安王府已经失宠了好几个从前气势凌人的小妾，太夫人很担心安王府的那群小妾还不够阿萱一年功夫收拾的……另一则就是为了给阿萱做脸，叫安王府都知道，韩国公府是重视阿萱这个出嫁女的。 　　就算阿萱是庶女，可是也是被韩国公府记在嫡母膝下，也是后头有人扶持的庶女。 　　阿菀就觉得阿萱精神极好，她眉目越发朗朗，没有半分抑郁，大概……就算是心里有什么火儿也都叫发泄在安王的那些小妾的身上了。 　　阿萱的日子过得很不错，然而韩誉却开始日夜苦读起来，比从前读书更加认真，就算是过年那会儿，连皇帝都封了印了不办公，可是韩誉却依旧在苦读。 　　这么能吃苦读书，别人也不过是唏嘘了一声，可是二房的韩潇就抓瞎了。他的功课本就比不上韩誉，虽然中举中进士都很有可能，不过也架不住身边还有个学霸。此学霸还十分能刻苦读书……韩家三公子这年都没过好，跟堂弟闭着读书，深深地体会到了隔壁家小孩是个什么意思。 　　阿菀就觉得韩潇一定很痛苦了。 　　她记得今天又是秋闱，只要高中，就能也当个传说中的举人老爷了，因此想了想，虽然觉得堂兄们苦逼，却也没说什么阻拦的话。 　　她还鼓励自家累得头昏眼花的三堂兄。 　　胖团子给自家堂兄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三哥哥三哥哥，你好好儿读书。子曾经曰过，等中了举，就能娶媳妇儿喽。” 第199章 　　韩潇为了媳妇儿，继续吭哧吭哧地读书。 　　韩誉为了能给阿萱撑腰，也吭哧吭哧读书。 　　胖团子等过了年，也开始继续读书了。 　　她跟着萧秀一块儿先启蒙。 　　太夫人对胖团子这种爱读书的精神还是很支持的，给胖团子专门儿定做了小书桌儿小毛笔，还给配了一个小丫鬟给磨墨。阿菀觉得这学习的生活一下子叫自己很痛苦了，都顾不得不久之前刚刚跟自家三堂兄说的那点儿鼓励的事儿，天天趴在萧秀的身边读书。 　　萧秀在宫中的学堂里学了功课，回来就教阿菀。他很认真，从来不会在读书这种情况下溺爱阿菀，有的时候看见阿菀偷懒儿，他还会严肃地把这胖团子给抱起来重新摆在书桌前。 　　河间王世子虽然生得并不十分强壮，可是大概是从小儿习武，可有劲儿了。 　　胖团子被他抱到书桌前，觉得自己是一只被盯上的胖兔子。 　　她垂头丧气地写毛笔字。 　　因从前习惯用硬硬的笔写字，这软乎乎的毛笔叫阿菀觉得很不习惯。 　　她写得歪歪扭扭的。 　　“这字不行。我教你。”萧秀握住胖团子的小爪子，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绕过她的小身子……这两只如果年纪大一点儿，还真的能有点风流韵味，只是团子就免了。 　　阿菀叫萧秀微冷的手给握着慢吞吞地写了两个字，一被放开顿时就打回原形。萧秀沉默了一会儿，想到面对学渣的时候最好的叫他好好儿学习的办法就是给点儿鼓励，就对阿菀说道，“如果写得好了，我就给你亲一下。” 　　胖团子：…… 　　“不然你亲我一下也可以。”河间王世子见自家表妹很不乐意地看着自己，决定纵容她一点。 　　胖团子依旧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我再教教你。”萧秀看见阿菀不动弹，这才说道。 　　“表哥你这儿跟谁学的呀？”胖团子纠结地问道。 　　“怎么了？” 　　“你，你教别的姑娘的时候，也这样么？”阿菀有点小纠结地问道。 　　她觉得自己不是吃醋，就是觉得……萧秀本来是自己一人儿的，可是怎么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怪怪的呢？一想到萧秀可能也去亲近别的团子了，阿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气闷。 　　她哼哼了两声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却一转头看见萧秀正安静地看着自己，他看见她看过来，认真地摇头说道，“我不会教别人读书。”他顿了顿，握着胖团子的小爪子小声儿说道，“只教阿菀。” 　　“为什么呀？”胖团子绝不承认自己是被取悦了。 　　“因为只有阿菀是独一无二的。”萧秀看见阿菀这两个字写得极好，眨了眨眼睛，吧唧亲在自家表妹的脸颊上，小声儿说道，“我不教别人，不论是什么人都不教。” 　　他是阿菀一个人的小师傅，是属于阿菀的，怎么可以分享给被人呢？看见阿菀美滋滋地扬起了小脑袋，萧秀心里莫名柔软又欢喜。他眨了眨眼睛，看见阿菀又奋力地写了几个字，手都磨红了，垂头给她吹了吹。 　　河间王妃偷偷趴在窗外看了一眼，捂着嘴角无声无息地走了。 　　她觉得儿子不一般，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等过几日，我就得进宫去读书啦。”皇帝已经想着开春儿就叫阿菀进宫去跟公主郡主们一块儿读书，到时候阿菀想必就要歇在罗贵妃的宫中。见萧秀轻轻点头，阿菀眨了眨眼睛说道，“表哥，那你多来看看我。咱们一块儿去姨母那儿吃点心去。” 　　她眼睛亮晶晶的，或许是因萧堂与萧韦都年长，如今差事忙叫太子使唤得不停，只有萧秀因年纪小逃过一劫，她与萧秀相处的时间更多些。 　　在阿菀的心里，对于自己的表哥们，除了接自己回京都的萧堂，就是萧秀了。 　　“好。贵妃娘娘宫中的豌豆黄极好。” 　　“不对，表哥喜欢的是芸豆糕。豌豆黄是我喜欢的。”胖团子急忙说道。 　　“你喜欢的我就喜欢。很好吃，我很喜欢。”萧秀其实不大在意口腹之欲，可是每次看见团子吃得喷香心里也十分欢喜。他喜欢阿菀多吃东西，因为阿菀单薄，多吃才能强壮。 　　只是阿菀却哼哼唧唧地说道，“其实我都爱吃，芸豆糕也是极好，极好的。”她还是个小馋鬼，总之，米虫该有的特点这团子一样儿都没少，只是萧秀却知道，阿菀平日里因县主的爵位得到的银米，其实都暗中叫她透过韩国公府捐给了军中。 　　这团子爱好扒拉皇帝的小金库，当一只朝廷小蛀虫，可是却又总是会把自己得到的一点东西送出去。 　　当然，皇帝赏赐的不送，只是阿菀如今名下的田地里出产的，除了新鲜的孝敬府中长辈，余下的都捐了。 　　胖团子还不愿意叫人知道。 　　毕竟暗中捐了就是心意，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别人捐不捐呢？ 　　阿菀不是喜欢道德绑架，非要叫人捐了银子大米什么的才觉得人是好心人的性子，自己做事也只是为了心安，才不会去管束别人。 　　因这事，河间王还曾经躲在书房里闷笑了好几天，从书房出来之后，越发鼓励儿子赶紧把这只团子给拿下。 　　萧秀觉得自家父王是做梦呢。 　　团子哪儿有那么好攻略，要命的是追求者还不少，不仅有一只罗国公府的八郎罗庆，如今宫中还有只倒霉催的十皇子。 　　十皇子打从被胖团子给英雄救美，顿时发现了团子善良的内心和动人的魅力，这一天天的……阿菀一回头就看见萧秀脸色冷峻。他如今已经长成了稚嫩的小少年，还有些年幼的孩童的模样儿，可是一张脸却越发精致起来，此刻一双变得狭长的凤眼眯起，总是叫阿菀哆嗦一下。 　　萧秀的脸漂亮极了，可是叫那双有些凛冽的凤眼衬着，却令人有些畏惧。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怎么啦？”胖团子蹭了蹭自家突然不吱声儿了的漂亮表哥。萧秀也不准备叫阿菀知道自家正在危机那几个狼子野心的坏蛋，慢吞吞地摇头说道，“没什么。” 　　他握了握阿菀的小爪子，只转身捏着一块点心来喂自家胖嘟嘟的表妹，看见她眉开眼笑地靠着自己啃点心，胖腮鼓起好幸福的样子，也忍不住蹭了蹭阿菀的脸颊。表兄妹之间的感情极好，阿菀叫萧秀多在家里教了几天，觉得自己起码也能算是个小才女了，仰着小脑袋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就往宫中去了。 　　她一进了宫中顿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皇帝喜上眉梢，看见一只团子打着滚儿就从殿外春光明媚地进来了。因已经是暖春时节，阿菀穿得就不是很多，没有披风什么的，此刻背着小书包梳着包包头格外精神，瞧着叫皇帝的心里也多了几分喜庆。 　　他就十分欣慰阿菀这么一副一心向学的样子了，对胖团子招了招手笑着说道，“快过来。得下午才去上课。先吃点儿果子。”他今日在皇后的宫中，见皇后已经预备了十分新鲜的果子，厚着脸皮借花献佛，拿了一个递给阿菀。 　　阿菀道谢，熟练地爬上皇帝的腿跟他一块儿分享这颗蜜桔。 　　也不知道皇家是不是都精选，这桔子甜得很，阿菀吃一瓣儿，就给皇帝也吃一瓣儿。 　　皇帝还提了提她放在一旁的小书包，看着上头绣得笨拙的一只五颜六色的鸭子对阿菀笑着说道，“这鸭子绣得还不错。” 　　他还打开小书包看了看，见里头是好几个大大的荷包，荷包里不是金瓜子就是金银裸子，就知道这是用来赏赐宫中服侍的下人的，还有些小玉石小玩意儿，这看起来倒是像是阿菀的玩具。除此之外笔墨纸砚都是小小的，正合适小孩子，贴心极了。 　　皇帝心里称赞了两声。 　　阿菀就有点儿一言难尽了。 　　“……这是孔雀。”因凤凰是不好随便绣的，因此她的书包上这绣的是可漂亮的孔雀了。 　　皇帝沉默了。 　　他突然深深地怀疑起了韩国公府的绣娘们。 　　“这是四婶儿亲自给我绣的，年前就已经开始绣了。”明仪郡主正有孕在身，本就不是专注绣东西的时候，只是听阿菀说要去宫中，她还是撑起精神，哪怕一天只绣一点点儿，到底赶着阿菀上学给阿菀做了一个小书包。 　　阿菀得到这个书包的时候可感动了，恨不能天天背在身上叫大家都知道明仪郡主对自己的疼爱。她心里觉得皇帝没眼光，这羽毛，这尾巴，这五彩的……怎么能看成是一只鸭子呢？ 　　鸭子有这么好看优美的没有？ 　　“金瓜子儿也是明仪预备的？”皇帝觉得明仪郡主这厉害了。 　　这么多年，咋没说给自家皇帝堂兄也给绣个啥呢？ 　　哪怕只绣朵白云也是好的呀。 　　不过明仪郡主肯定有话要说的。 　　狗皇帝后宫无数，美人儿们抢着给他绣，恨不能都给绣到亵裤，这还折腾堂妹，还是不是个人了？ 　　不过明仪郡主没在这儿，胖团子倒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小脑袋说道，“四婶儿叫我拿着在宫里赏人。您别担心，没花四婶的私房，这是四叔的私房。” 　　明仪郡主知道宫中的奴婢们都是什么德行，从前阿菀只混迹在贵妃与皇后宫中，服侍的人都是皇后与罗贵妃的心腹，自然不需要什么赏赐。可往后阿菀若是在宫中读书，那一口茶，一口点心，大方些总比小气强些。 　　她有皇帝的宠爱，又有钱，那些奴婢不得把这团子当祖宗？ 　　因此明仪郡主给阿菀预备的赏人用的东西极多。 　　只是团子她四叔哭了。 　　养家的男人伤不起，送侄女儿去贵族学校的男人…… 　　上辈子怕是恶贯满盈来的。 第200章 　　皇帝陛下一听说堂妹夫的苦逼日子，顿时哈哈大笑了。 　　他觉得韩四这肯定是得赶紧给自己当牛做马了。 　　不然怎么办？ 　　怕是儿子都养不起了。 　　“你四叔说什么了没有？” 　　“没说什么。不过听说想求陛下多给点儿活儿。”这年头儿，男人的负担就是重呀，胖团子没良心，随手就把自家苦逼的快要养不起家的四叔给卖了，抱着皇帝叽叽呱呱地说最近在家里的有趣的事儿。 　　等听说明仪郡主不走寻常路，人家怀孕恶心喜欢吃酸的，她反倒喜欢吃甜的，且还不喜欢点心，就喜欢炖得清甜的补汤或者水果，皇帝心里就觉得韩四这是药丸。只是这酸儿辣女的，喜欢吃甜的又是个什么情况。 　　“心里欢喜，自然喜欢吃甜的。”阿菀老气横秋地说道。 　　她最近蹭自家四婶儿的伙食蹭得营养很好了，油光水滑一只团子，想想还吧唧嘴儿。 　　“什么甜汤这么好吃？”皇帝目光扫过皇后和罗贵妃，耐心地问道。 　　“什么甜汤都有，天天不重样儿的。我家老太太专门在外头寻了一个极好的厨子，专门儿给女眷炖补汤，还有四婶单独还开小灶呢。” 　　这样的厨子只要去京都高档酒楼之中去挖角，没有挖不着的，谁不愿意来国公府里给干活儿。且活儿是很轻省的，只做甜汤甜品，也不累。老太太本是见明仪郡主喜欢因此专门给请了，可是想想，唯恐家里人不自在，毕竟韩国公夫人有孕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关心，因此还是叫这厨子给家里每个人都做。 　　不过是十分滋润的甜汤，没什么忌讳，如今各房都在吃。 　　阿菀就发现自己的姐姐妹妹的都变得水灵多了。 　　“那今天吃了什么甜汤？”皇帝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今天吃了蒸的燕窝雪梨，滋阴润肺，甜甜的，水水的，还清甜清甜的，我很喜欢。”胖团子今天在家里奋勇吃了小碗儿里的一颗大梨子，见皇帝眼底似乎有些怜悯，急忙说道，“您放心啦，这是公中出钱，四叔，四叔还是省下来了。” 　　太夫人请了一个厨子如今各房都受益的，因此也懒得叫四房出钱，而且韩国公为人虽然不怎么样，特别不是个东西，不过还算是个大方人，爽快地答应叫公中出钱出物，什么都走公中。 　　阿菀美滋滋地抱着皇帝，回味了一下。 　　“那叫御膳房也寻两个专门做这些的，分给贵妃的小厨房。”皇帝抱着阿菀胖嘟嘟的小身子说道，“阿菀年纪小，贵妃又身子弱，多吃些甜汤滋润些也好。” 　　他这话是对皇后说的，顿了顿还对皇后说道，“皇后宫中也放一个，还有……淑妃。”他还是惦记淑妃的，皇后也不恼火笑着说道，“哪里要这样麻烦。陛下只给贵妃与淑妃各自分派一个就是。贵妃一向与我都吃住在一块儿，她有了什么，我自然就有什么。” 　　“不必这样俭省。” 　　“不是俭省，是省心。”皇后笑着说道。 　　皇帝顿时被感动了。 　　他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见狗皇帝现在还心心念念淑妃淑妃，仿佛皇后是个搭头儿，罗贵妃的心里哼哼了两声。 　　皇帝却只是握了握皇后的手，抱着阿菀就往学堂去了。 　　宫中的学堂里的老师们都是各处的才女，礼仪教养都是最好的，只是学生有限，宁缺毋滥，不是公主就是王府郡主，阿菀这小插班生一过去就是皇帝亲自给抱去的，待这些老师们知道这是宫里罗贵妃娘娘的亲外甥女儿，顿时就知道惹不起，因此阿菀叫皇帝给放下来在一张小桌子里，皇帝还温柔地叮嘱了几句“回头朕来接你”，阿菀就知道自己在学堂里算是稳当了。 　　公主们本就与阿菀要好，年前大家还去了阿菀的温泉小庄子去玩耍，至于各家王府的郡主，就更不会对阿菀有什么敌意。 　　相反，还很热情，争着抢着论交情，带一连串儿的交情论下来胖团子就发现，自己多了一串儿表姐。 　　她是一只多么奸猾的团子，见表姐们这样友好，这可是尚未开辟出来的新战场，急忙赶着贵妃娘娘和自家老爹还没有发现这块儿的时候，和表姐们约定好了。 　　心尖尖儿都是胖团子的，要专心，不能三心二意。 　　公主们都惊呆了。 　　看着这只团子左拥右抱，甜蜜蜜地扭着小身子仰头亲亲热热地叫表姐，还主动伸出胖胳膊叫人抱她，那哪里有什么生疏见外的，不说皇帝之前恐她被人排斥欺负，就此刻这小模样儿……俨然成了学堂一霸。 　　不过盛世白莲华儿怎么能当小霸王呢？这团子柔柔弱弱地靠着自家一个算起来跟河间王府有亲的表姐，吃着另一个表姐给送到嘴边儿的点心，这整天小日子过得可美了，到了下课的时候，还邀请大家等闲着没事儿就一块儿去温泉庄子去玩儿。 　　她在学堂混得如鱼得水，且皇帝日日垂问，就担心这只团子吃亏，谁还敢叫她心里不痛快。 　　所以，其他小学生什么不爱上学的，在阿菀这儿都没有。 　　她如今叫女先生们给教导着简单的诗书，因手指头嫩嫩的，因此尚未学琴，不过行走的礼仪倒是开始练了几分。对于这些宫中的礼仪规矩阿菀其实是知道的，不过是年纪小喜欢撒欢儿因此不大遵守，不过学的时候蛮认真。 　　就是因胖嘟嘟一团，没什么风姿，瞧着还是一颗团子在地上滚。这样过了些时候，皇后就已经把皇帝开口说的厨子送到了罗贵妃与淑妃的宫中。阿菀吃了一回，就发现这宫中的能人真的太多了，那好吃得叫人都不想出宫了。 　　她觉得每天都吃得甜甜蜜蜜的，自己的嘴巴也甜，这一天萧秀过来看望自己，她和萧秀就吃了一碗桂花红豆沙，美滋滋地出去玩儿。 　　“学堂里挺好的，公主们对我好，郡主们对我也好。”阿菀也知道这份好里有些猫腻，不过难得糊涂，太较真了的人生不幸福，因此对萧秀美滋滋地说道，“先生们对我也好。等过些时候我给表哥写几个字儿。我现在正学柳体。”她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可有逼格了，都学柳体了，萧秀安静地听着，一只手握着阿菀的胖爪子。 　　因是春暖花开，还折了一旁的一只迎春花儿放在阿菀的手里。 　　阿菀见迎春花儿鲜嫩嫩开得真好，揪下来俩，一只别在自己的鬓角，一只就别在萧秀的鬓角。 　　“表哥真是人比花娇啊。”她还很讨好地说道。 　　萧秀对她的淘气一向宽容，虽然是严肃的性子，却不骂她，由着她往自己的鬓角戴了一朵花儿。 　　小小的少年精致漂亮，一朵漂亮的花朵儿相映生辉，的确越发地唇红齿白起来。 　　阿菀心说她表哥日后怕不是个祸水呢。 　　不过空有祸水的长相，性子也不知道谁了谁，叫胖团子瞧着有几分黑面神的品格，叫人看了就有点儿畏惧。 　　“阿菀也好看。”所幸黑面神对别人严肃，对自家胖团子十分温柔，还很会说话。 　　“咋不说我人面桃花呢？”阿菀心里美，却还装模作样地说道。 　　“不喜欢。”萧秀觉得什么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什么的，这什么玩意儿啊，这岂不是在说有缘无分什么的。他觉得这首诗不好，不吉利，因此也不喜欢往阿菀的头上套。 　　此刻见阿菀扭着小身子在草地上玩耍，他慢吞吞地跟着，看着阿菀在草地上撒欢儿说道，“过些日子是我的生辰，阿菀，咱们一块儿过。”阿菀的生辰和萧秀的生辰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缘分，都在春天，相差也没有几日，先是萧秀，之后就是阿菀。 　　阿菀的生日每年都过得很热闹，毕竟这团子每活过一岁，她爹爹娘亲就恨不能抱着她哭一场。 　　回了京都，太夫人自然也对阿菀十分用心，阿菀每年的生辰都过得很快乐。 　　“行。我送表哥一只荷包吧。”胖团子如今还能绣两下，虽然歪歪扭扭的，不过年纪小，是个心意就行啦。她还邀请萧秀说道，“等我过生辰的时候，表哥也来。” 　　她没心没肺的，萧秀点了点头对阿菀说道，“以后你的生辰我都会陪你过。我的生辰，你也要陪着我过。”他漆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阿菀，阿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儿，只是刚想跟破颜露出了一个笑容的萧秀问问这怎么个情况，就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几声呼唤。 　　奶声奶气，弱弱的，小小的。 　　“恩人，恩人……” 　　胖团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胖腮一抽，撇开小胖腿儿撒腿就跑。 　　她圆滚滚一团，若是寻常人，几步就把这只发胖团子给揪住了，可是身后的那只却似乎追不上她。 　　“表哥，快走。”团子不仅自己跑，来拉着重新面无表情的萧秀跑。 　　“恩人。”软软的，稚嫩的声音委屈巴巴地叫道，“给你……当牛做马……不娶你，回来，别怕……” 　　“噗嗤……”胖团子都喷了，不知道这都是跟谁学的，只是身后突然没声儿了，转头一看，一只团子滚在新春全是嫩芽儿的青翠草地上，五体投地。 　　她咳嗽了一声，远远地站住了，转身看着那团子在地上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地抬头，吐出一口小青草。 　　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小小一只。 　　“恩人……当，当牛……” 第201章 　　阿菀就看着这只团子恨不能跳河了。 　　这十皇子是黏上她了还是咋地。 　　十皇子的身后，七皇子慢慢地走出来。 　　他依旧一副仙人的样子，美丽得很，站在初春的草地上格外道骨仙风，就看着自家弟弟都在地上滚了也没什么表示。 　　十皇子反倒自己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吧唧了一下嘴儿，他没哭，还扭着小身子往阿菀的面前走。 　　他才学会走路没多久，走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两步摔一下，可是却不哭，也不娇气地在地上打滚儿等后头的宫女们来抱自己，就爬起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慢吞吞地走过来。 　　阿菀哼哼了一声也没动弹，十皇子这神坑都说了就是想给她当牛做马，她还能这么着？而且想当初她防备淑妃使坏，总担心跟十皇子亲近点儿就叫淑妃在外嚷嚷自己很十皇子怎么怎么了，可是如今十皇子归七皇子管。 　　七皇子还是很靠谱的。 　　虽然人看起来神仙了一点儿，不过做事没得挑。 　　“你怎么出来啦？”胖团子看着眼前这只十皇子问道。 　　“春天，暖和。”十皇子吧唧一下坐在了阿菀的面前，小身子上穿着圆滚滚的小衣裳，厚厚的，被包裹得很好，阿菀见他手上还戴着小手套，就算是摔在地上也不会受伤，小裤子小衣裳在容易跌伤的地方都鼓鼓的，可见七皇子的确细心。她一边俯身戳了戳十皇子，就看见十皇子咯咯地笑了。七皇子一走过来，这狗腿的小东西转身就抱住了亲哥的大腿，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笑若春风，没理他。 　　见过仙人抱团子的么？ 　　那还怎么目下无尘啊？ 　　“阿菀，听说你最近在宫中读书。”他的眼底含着几分笑意，看起来温柔缱绻，可是又似乎有些几分没有人气的清冷，见胖团子得意洋洋的，他温和地问道，“听说心尖尖儿又多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十皇子，十皇子更狗腿地抱着他的腿，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被亲哥嫌弃了。如今十皇子大了些，看起来就格外精致漂亮，生得好看极了，就跟观音座下的小金童似的。不过十皇子显然没有金童的好运遇上的是慈悲善良的观音娘娘，遇上的是个没啥感情的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就对他好生不温柔体贴了。 　　“还好还好。”阿菀客气地说道。 　　“还想要我的心尖尖儿么？” 　　“不了不了。”胖团子谦虚地说道，“给十殿下留着，殿下更需要他。” 　　看这团子可怜的，看一眼都心软，眼巴巴地想叫亲哥抱他，七皇子硬是当做没见到。阿菀心里怀疑十皇子什么“不娶你……别怕……”肯定是七皇子这狡猾狡猾的教的，可见七皇子也很担心十皇子以后得娶一只胖团子什么的。她对七皇子一向都客气，虽然这是淑妃的儿子，可是七皇子长得好看，谁对美人不多几分耐心呢？ 　　“您还是别叫十殿下喊我恩人了。就是当初小小地给他当了个软垫儿。”阿菀那之前叫十皇子给砸的，此刻见十皇子圆润可爱，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却见七皇子摇头微笑说道，“当叫他明白什么是善意。” 　　阿菀当日能跳下去趴在十皇子的屁股底下，电光火石的才更见人心。 　　这与虚情假意不同，是真正的一瞬间的发自真心的选择。 　　七皇子为人虽然冷淡，可是也没想把弟弟给教生一个同样冷淡的人。 　　对他真正的善意，他应该感恩，并且不能忘记。 　　对他有恶意的…… 　　七皇子眸光清浅，没说什么，只是垂头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 　　十皇子被这一个动作给拯救了，嘿咻嘿咻顺着七皇子的腿就往上爬，爬到膝盖处，吧唧跌下来。 　　胖团子瞠目结舌。 　　十皇子四抓朝天，跟只小乌龟似的，就在草地上扭来扭去，这看起来有点儿惨啊。她回头看了萧秀一眼，觉得这亲眼目睹十皇子的黑历史压力很大，毕竟十皇子往后长大了，回想起来年幼时的一切，那还不得杀人灭口啊？ 　　只是她看了萧秀一下，萧秀却误会了，以为阿菀是在请自己救十皇子一救，点了点头走过去把十皇子给提起来，叫他坐在了地上。十皇子岔开两条小腿儿靠着七皇子美滋滋地揪身边的青草，似乎想到自己刚才也啃了一口，仰头严肃地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三只说道“不好吃”。 　　阿菀沉默了。 　　她深深地怀疑七皇子当初出生的时候透支了淑妃肚皮里的智商，十皇子这明显智商不怎么行的节奏。 　　“恩人！”十皇子又抱着萧秀的腿讨好地蹭蹭了。 　　萧秀垂目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收回眼睛什么都没说。 　　“不以身相许。”十皇子急忙说道。 　　“……那你想以身相许谁啊？”这俩恩人都不以身相许，十皇子还身价儿挺高的么。 　　阿菀忍不住问了一句，就看见十皇子好严肃地回头看了看微笑着的七皇子说道，“七哥。嫁给七哥。”他还很真诚地举起了爪子里的青草来给七皇子表达自己的心，只是恕胖团子多说一句，这年头儿送花也就算了，送一把青草……这莫不是希望七皇子日后头上顶着大草原呢？ 　　她颤抖了一下，等着七皇子抽打弟弟。 　　七皇子却只是笑了笑，拿了青草，放在了弟弟的头上。 　　十皇子欣喜地笑了。 　　胖团子被这可怕的互相诅咒的兄弟情给惊呆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重新认识了七皇子啊，这报复心杠杠的，正有点敬畏地板着胖爪子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七皇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她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见淑妃从另一处的小桥流水上提着裙子如同飞扬的鲜花儿含泪惹来。她的身后跟着皇帝的仪仗，许是跟皇帝一块儿出来观赏春天的景色。不过显然淑妃娘娘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就顾不得皇帝了。 　　皇帝给她抛下，慢慢地走过来。 　　“小十。”看见十皇子就这么坐在草地上，浑身乱七八糟的，小脸儿上还有两道绿色的草汁留下的痕迹，淑妃顿时梨花带雨了。 　　七皇子笑了笑，给淑妃请安。 　　“母妃。” 　　“小七，你，你是怎么照顾你弟弟的。”淑妃见了十皇子顿时一脸心疼，急急忙忙地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十皇子给扶起来叫他站在身边，轻轻拍打十皇子身上的草叶子还有沙土，带着几分埋怨地说道，“你年轻不知道照顾人，可是到底也是小十的哥哥，怎么能对他这样不用心？你弟弟这么小，你多照顾他几分都不能？” 　　她把十皇子头上的青草给摘下来，回头看见皇帝走过来，顿时红了眼眶。 　　“我与陛下倒是省心了一冬天，可是陛下，十皇子还是吃苦了。” 　　阿菀没吭声。 　　这属于皇家伦理剧，跟她没啥关系。 　　不过十皇子一向蛮机灵的，怎么见了淑妃仿佛不敢动弹。 　　“十皇子这是……”皇帝也看十皇子跟小花猫儿似的，只是见十皇子精精神神的倒是不以为意。他已经瞧见了，十皇子这身上厚厚的，在草地上打滚儿也没什么，因此摸了摸十皇子的小脑袋把他给抱了起来颠了巅，对含泪的淑妃笑着说道，“你也太紧张了一些。朕掂量着十皇子沉甸甸的，可见在他七哥宫中没吃什么苦头。”他知道淑妃是爱之心切，毕竟打从去年十皇子日夜惊诧啼哭之后，七皇子就把弟弟带走。 　　因十皇子在七皇子宫中也不哭闹了，皇帝也心疼淑妃养儿辛苦，更希望兄弟俩感情能更好些，因此冬天的时候没叫折腾，叫两个儿子住在一块儿。 　　淑妃几次在他面前流泪说想念十皇子，皇帝叫她去七皇子宫里看，淑妃去了两次就不去了。 　　因淑妃冬天里病了，是恐过了病气给十皇子的缘故，因此皇帝还想着开春儿是不是叫淑妃多去看看两个儿子。 　　今日他和淑妃正出来散散心，却见了两个儿子，心里也觉得十分欢喜。 　　“哪里没吃苦头。不是当亲娘的看不出来，陛下您瞧瞧，淑妃急忙撸起了十皇子的衣裳，露出一段白胖胖的小胳膊，上头好大的淤青，触目惊心的。皇帝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拿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却听见十皇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也不哭闹喊疼，愣了愣就侧头问十皇子，”这么开心？“他带着几分笑意，十皇子还是认识自家老爹的，抱着皇帝的手磕磕绊绊地说道，“七哥给亲亲，不疼。” 　　胖团子惊呆了。 　　打死团子也想不到，七皇子竟然还是一知道亲亲抱抱的仙人呀。 　　不过小孩儿身上有点儿淤青不算啥，就十皇子那连跑带颠儿的，摔两下肯定就青了。 　　“亲亲？”皇帝没想到七皇子是这样的七皇子，下意识地把目光透到了自家风姿优美的儿子身上。 　　十皇子抱着皇帝的脖子蹭了蹭，还大声宣布，“嫁给七哥！” 　　皇帝就沉默了。 　　这七皇子如果对十皇子不上心，十皇子哪儿能给迷成这样儿。 　　又不是受虐狂。 　　他就知道，七皇子是断断不会有差错的。 　　“陛下，就算七皇子妥帖，可十皇子才一岁多些……”淑妃含着眼泪对皇帝央求说道，“我到底是当亲娘的，总是更细心些。如今十皇子已经好了，天儿也暖和了，不如把十皇子抱回我的宫中吧。”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十皇子的脸，可是十皇子看见她含着眼泪对自己伸出手，却小身子一僵，眼睛瞪圆半晌动弹不得，转身就抱住了皇帝的脖子叫道，“怕！” 　　淑妃的脸色顿时微变。 第202章 　　她骤然把目光投向七皇子。 　　那目光刺人得厉害。 　　七皇子笑得依旧跟神仙似的。 　　“怕什么？这是你娘亲。”小孩子么，一个冬天不怎么见面，在他眼里自然就是陌生人了。 　　皇帝倒是没往心里去，摸了摸十皇子的小脑袋，却见十皇子眼泪吧唧地就伸出胖胳膊叫七皇子抱他。这就很狡猾了，七皇子拒绝了无数次也不能在皇帝的面前拒绝坏了自己温柔的人设不是？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把委屈得不得了的小家伙儿给抱起来，阿菀就呆呆地看着十皇子这神坑吧唧亲在亲哥的脸上。 　　这把胖团子给嫉妒的。 　　她，她都没亲过七皇子的脸！ 　　“陛下，臣妾，臣妾……” 　　“好了，十皇子认生。”兄弟俩兄友弟恭的，皇帝心里好生满意，见淑妃难受，急忙轻声劝慰说道，“十皇子还小，突然叫他回了你的宫中难免又要啼哭。不如还是叫他哥养着，你时常去看望。等熟悉了，十皇子记得你了，到时候再抱回去。” 　　他心里对七皇子是很满意的，觉得七皇子这样温柔，把弟弟养得这样好叫人省心。 　　见淑妃恋恋不舍，皇帝笑着揶揄说道，“看你心疼的。莫不是怕十皇子日后不认你了不成？” 　　阿菀偷看淑妃的脸色，觉得她应该是真的这样担心的。 　　只是这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十皇子是臣妾的儿子，臣妾十月怀胎……”淑妃垂泪，只是见皇帝不以为意，就知道十皇子是不能现在就回到手里来了。她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阿菀的身上，顿时又露出几分感激地说道，“因此，臣妾十分感激阿菀的。阿菀如今与十皇子一块儿玩儿，青梅竹马的，又救过十皇子，臣妾……”她这话似乎有什么叫十皇子条件反射了，小家伙儿一呆，转头奶声奶气地叫道，“不娶，恩人。” 　　“什么意思啊这是？”皇帝从前没听十皇子说过，不由好奇地问道。 　　十皇子指了指阿菀，指了指天空。 　　“天上的，云彩。不娶，供着。” 　　胖团子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小衣裳。 　　“哟，这么说你把阿菀当仙女儿，觉得自己不能娶她，就想把她供起来啊？”皇帝顿时乐了，也不知道十皇子从哪儿学来的，分外有趣，也没看见淑妃苍白的脸和一双死死看着七皇子的眼睛，只逗弄了一下十皇子笑眯眯地问道，“那救命之恩怎么办啊？”他觉得有趣儿极了，就看见十皇子蹭了蹭七皇子清冷的脸对皇帝说道，“当牛做马。” 　　他可能尚且不明白当牛做马是怎样苦逼的生活，说起来认认真真的，皇帝越发笑了起来。 　　“阿菀，你说呢？” 　　“看见十皇子，我就想起我家长生。”阿菀也笑呵呵地说道。 　　像弟弟总比青梅竹马强。 　　十皇子还是蛮机灵的。 　　她看起来一副很满意的样子……都把她当仙女儿了还能有啥不满意的，皇帝也觉得十分满意。他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揉了揉十皇子的小脑袋瓜儿，只是侧头看淑妃摇摇欲坠，想到她想念自己的儿子也是有的，因此多了几分心疼说道，“朕扶你回去歇歇。你啊，病才好些，今日非闹着出来做什么呢？”他这话叫淑妃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层，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话来，只轻声说道，“臣妾，臣妾只是想在外走走。” 　　“走动什么。快回去，皇后给你的厨子如何？可用心？” 　　“多谢陛下费心，小厨房最近出了几样的甜品的确极好。” 　　“朕也觉得极好。朕想着皇后公允，贵妃宫中的那个做的汤水极好，你这个应该也没什么两样。” 　　“贵妃宫中也有么？”淑妃这一冬天没怎么出门，自然也不知道都谁有这待遇，只是她没有想到本以为是皇帝的温煦，到头来竟然罗贵妃的宫中也分了一个。 　　她的心里有些抑郁，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抬头看着皇帝英俊温柔的脸，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陛下对贵妃真是关心。”她这明显是有些醋了，因他俩是真爱，因此素日里淑妃也是有些小性儿嫉妒的，虽然懂得分寸，可是也有些时候对皇帝使个小性子，这是闺房之乐，皇帝也没觉得什么。 　　可是今日就尴尬了。 　　贵妃她外甥女儿还在边儿上站着呢。 　　“贵妃身子弱，朕素日里自然上心些。”皇帝含糊地说道。 　　若是叫淑妃知道自己是先给了贵妃再想到淑妃，淑妃怕是心里更加要苦闷了。 　　他一垂头就看见阿菀正仰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急忙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说道，“朕晚上跟你姨母一块儿用膳，叫宫里多做几样儿你姨母喜欢的菜色。” 　　他这话说的，阿菀心说罗贵妃今天说好了要去皇后的宫里吃饭的，想了想就关心地说道，“淑妃娘娘不舒坦呢，陛下要送娘娘回宫，那都多晚了，还奔波什么呀。多陪陪淑妃娘娘吧。姨母那儿有我呢，陛下，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姨母一块儿用膳呀。” 　　听说皇后娘娘宫里今天有可好吃的西瓜，这可是反季水果，古代能种出来也是厉害了，阿菀不想错过来着。 　　虽然她脾胃弱，只能吃小小一块儿，可是能吃一口西瓜，多美啊。 　　皇帝看她目光真诚，顿了顿，目光更加柔和。 　　阿菀与罗贵妃的性子都平和温柔，从不喜欢争宠，也不喜欢给人添乱，可是却只有叫人更心疼的。 　　“知道了。那你们去皇后的宫中用膳。朕叫人做好了膳食送过去。”他心里只觉得对不住罗贵妃，只是手里扶着淑妃，到底是心软的。见阿菀拱爪答应了，对自己一脸纯良可人的笑容，皇帝顿了顿，心里想着回头还得开一把私库叫团子去挑几样儿好东西才叫他的心里舒坦，这才扶着淑妃走了。 　　淑妃一走，十皇子顿时又神气活现起来，他正抱着七皇子的脖子小小声地说道，“疼。” 　　他摊开自己的小肥爪。 　　白白嫩嫩没什么异常，可是十皇子却龇牙咧嘴的。 　　七皇子垂目，轻轻吹了吹他的胖爪子。 　　十皇子顿时高兴了，亲了亲哥哥的脸。 　　阿菀就觉得这两个家伙似乎有什么秘密，不过关于淑妃儿子们的秘密她就不是很在意了，到底是跟萧秀一块儿去了皇后的宫中。 　　她和罗贵妃都是馋西瓜的人，一人吃了小小一块儿，只是没忍住，又趁着皇后没留神对西瓜伸出了罪恶的爪子，这贪嘴的下场很惨痛了，贵妃娘娘和胖团子双双病倒，简直叫皇后都给气笑了。阿菀就觉得自己蛮苦逼的，她馋嘴儿是一回事儿，为了口吃的病倒……传出去多不白莲花儿呀。 　　因此贵妃娘娘和团子对外都说是春风夜冷，过于柔弱，冻病了。 　　皇帝听见了都沉默了。 　　他忍了忍没有拆穿这两只，只是也知道罗贵妃与阿菀都喜欢什么，因此每天叫人送两块西瓜，虽然少，可是细水长流每天都有不伤身，阿菀就跟罗贵妃躲在宫里过得美滋滋的。 　　她跟罗贵妃这样吃吃喝喝，上上学，当然病早就好了，又是一颗神气活现的胖团子。等她在宫中的日子过得滋味儿不错了，就听说四公主给了皇帝一封家书。皇帝一颗沧桑的老父亲的心在接到四公主的家书的时候都治愈了，可是一打开，顿时拍案骂女生外相。 　　“这不到要成亲了，断断不知道给朕写信的！”书信里，四公主火急火燎地叫皇帝赶紧给她和韩靖赐婚，唯恐耽搁了，韩靖这回过味儿来再反悔了。 　　她这急得跳脚，八百里加急就是为了赶紧嫁出去，皇帝气得要死，觉得四公主这真是丢了自己的龙脸。 　　“那陛下要不要赶紧赐婚呢？”皇后笑眯眯地看着阿菀在皇帝的怀里欢呼自己要有嫂子了，觉得皇帝也有这样苦逼的时候心里很满意。 　　她这样一问，皇帝想到韩靖的品貌，再想想四公主那武林侠女一般的霸道作风，吭哧了一声也觉得韩靖这大概转过头就得反悔，急忙赐了婚，一份旨意叫八百里加急可得赶在韩靖还被四公主蒙蔽的时候传到边关，另一封旨意就叫人送去了韩国公府。 　　韩国公府自然欢欣无限。 　　这样的大喜事，阿菀也得回家溜一圈儿，她一回家就见韩国公春风满面，对也露出几分笑意的太夫人慷慨激昂地说道，“儿子就知道，韩家的小子都错不了！阿靖这婚事极好！” 　　虽然四公主在宫中待遇寻常，可是到底是公主不是？这韩家出了一个驸马，多大的荣耀呢，韩国公老大人往后也可以跟皇帝当个隔房的亲家了呢。他觉得这是国公府里的喜事，张罗着要给边关发贺礼，还有给四公主的聘礼。 　　其实，娶公主就是一点好，不需要聘礼的，因为这公主是尚的，说得不好听点儿，公主不给韩家聘礼就不错了。 　　可是韩国公就对太夫人说，“务必得叫公主知道府中的欢欣。” 　　他多狡猾啊，就想叫四公主明白国公府对这婚事是乐意的，开心的，反正都赐婚了，别管侄儿开不开心，反正只有叫四公主心里头欢喜才能叫小两口关系更和睦不是？更何况这还是个态度，是对皇家的尊重。 　　太夫人也知道长子虽然后院儿不是个玩意儿，不过前头的事儿也有几分分寸，叫他大张旗鼓地预备了，趁着这个机会，胖团子打开了自己金碧辉煌的小金库，一屁股坐在自己金灿灿的金子宝石上，圆滚滚的小背影有些忧郁。 　　她愁。 　　宝贝这么多，挑花了眼，给啥当贺礼呢？ 　　真是幸福的烦恼。 第203章 　　胖团子最后送了一对儿比目玉佩。 　　羊脂玉的，晶莹细腻，又值钱又喜庆。 　　她本想厚着脸皮送送子观音，不过那个什么……有点儿刷下限，因此到底没送。 　　不过韩国公府这样的态度，的确叫皇帝心里高兴。 　　毕竟，皇帝觉得蛮丢脸的 　　虽然女婿很好，可是这闺女身为公主泡在边关风里来火里去的才把人家拿下来，那个什么……不得叫韩国公府闹得热闹一点儿，叫人觉得四公主没倒贴啥的呀？ 　　皇帝严密地扣住了四公主火急火燎要嫁韩靖的书信，表示对韩国公府很满意。倒是这段时间京都的目光汇聚在韩国公府的上空，其实也有几分怜悯……四公主乃是武林高手，韩靖那么帅的漂亮青年竟然叫四公主给啃了。 　　“我觉得很般配。若二哥哥心里没有公主，也不能愿意赐婚呀。”胖团子就对来自己面前问喜不喜欢四公主给自己当嫂子的八卦众人说道。 　　她表示韩靖是喜欢四公主的，大家都不吭声了。 　　说实话，对四公主都是有点儿小嫉妒的。 　　韩靖在京都那段时间，多少世家豪门想把闺女嫁给他呀，不过是韩靖行色匆匆，没来得及，且又没有四公主的魄力，说追着韩靖去了就去了。因此阿菀说起韩靖肯定也是喜欢四公主的，大家酸了一下，就又想到胖团子还有个大哥来的。 　　这叫众人的心里就又有点儿意思了，阿菀就当做不知道，最近留在家里，等着自己的两位堂兄秋闱。 　　她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又分给堂兄们各自的清凉油儿什么的，这才耐心地在家里等。 　　韩潇也就算了，到底年长些，身子骨儿也强壮。 　　韩誉就年纪还小些，从考场回来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 　　“你说阿誉能不能高中啊？”阿萱都从安王府回来了，因为太夫人恐她弄死安王府里上上下下的小妾，这太能干了也是发愁，因此叫她赶紧回来先顾着弟弟，叫安王老王爷有机会喘口气儿什么的。 　　她紧张得不得了，一边祈求漫天佛祖保佑，一边又去给文曲星烧香，好忙碌的。见阿菀装死缩成一颗团团不吱声儿，阿萱急忙戳了戳她的脸轻声问道，“问你话呢？你说阿誉能不能高中啊？” 　　“能的能的。”阿菀连连点头。 　　“那就好。” 　　“你，你信我啊？”胖团子又不是考官，怎么知道。 　　“你不是小福星么。太子妃玉口夸你，能得太子妃的夸奖，你浑身都是福气。”阿萱现在可迷信了，当然，属于临时抱佛脚那伙儿的，韩誉没科举之前没这臭毛病。 　　见胖团子无语地看着自己，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已经去清净寺里求了签儿，说三哥哥与阿誉都能高中的。”她唏嘘了一声说道，“三哥哥若是能高中，就能定亲了。”这说的就是二房的韩潇，这个准备高中之后给左都御史老大人当女婿，跟太子做连襟。 　　她的眼底生出几分感慨，又低声说道，“只希望阿誉未来的媳妇儿也是这样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 　　胖团子抽了抽小身子。 　　她觉得阿萱这眼光也忒高了。 　　太子也就才混上了个书香门第的媳妇儿。 　　“你，你有人选啊？”见阿萱专门提起书香门第，阿菀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不过是有点这心事，只是也得阿誉争气。”阿萱清楚地知道，在韩国公有嫡子的情况之下，韩誉这样的庶子再出息怕是也难迎娶勋贵嫡女。若只是个庶女……阿萱垂了垂眼睛。 　　她倒不是看不起庶女，毕竟，她自己就出身庶女，怎敢看不起呢？可是如今大多庶女都是养在生母的膝下，这姨娘教养长大的，为人就叫阿萱心里有些担心。当初她也是柳氏教养长大，因此是有点性格歪掉的…… 　　还不如寻书香门第的女子，哪怕是书香门第的庶女，可是言传身教，那府中的生活环境熏陶着，想必也是好的。 　　“大嫂娘家就是书香门第，来往的也多是清流。”阿萱这些话没法儿跟被人说，说与柳氏听，柳氏怕是不干的。她亲娘还指望韩誉迎娶勋贵贵女夺爵呢…… 　　看见阿菀虽然胖嘟嘟一团，可是眉目舒展目光灵动良善，阿萱想到前些时候去见了养在柳氏身边的妹妹被宠得不知分寸，心里有些烦闷，忍了忍才对阿菀轻声，“我想着，日后阿誉总是要走文官这条路的。若是妻族也是文官，日后也有扶持。”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可是你觉得书香门第极好，前提得是阿誉哥考出来。不然人家可看不上勋贵家的子弟。”阿菀公允地说道，“若是阿誉哥能中明年的春闱，也不必状元探花的，只要中一个进士，阿誉哥年纪小，家族显贵，生得又好看，又有才学，到时候都不必你上杆子，自然就有人心动啦。这上杆子和叫人觉得阿誉哥好，那态度还有待遇能一样儿么？阿誉哥又不急着订媳妇儿，慢慢儿来呗。” 　　她吧唧吧唧说得可快了，阿萱却连连点头。 　　“你说的是。”阿萱顿了顿，看着阿菀轻声说道，“多谢你。” 　　“又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誉哥。”胖团子仰头看天。 　　阿萱：…… 　　安王世子妃心里那一点点的感动全都化成了渣渣，用力点了点堂妹的大脑壳儿，咬着牙说道，“你给我等着！” 　　她这话也就是以后算账的意思，不过胖团子觉得这小黑账不知道啥时候堂姐就忘天边儿去了，反正她跟阿萱之间恩怨情仇那么多，不发愁啦。也不诚惶诚恐，就一门心地跟阿萱拌嘴，倒是阿萱对她说，“我前些时候去看望大姐姐了，大姐姐瞧着精神不错，听英王府的人说，怕这又是个小子。” 　　“那八成是了。”她都是招娣了，能不是胖小子么。 　　阿菀顿了顿，叹气说道，“还是女孩儿更好。柔柔软软的。”她觉得自己喜欢女孩儿更多些，阿萱就憧憬着说道，“以后我若能生龙凤胎就好了。”她要求的还挺多的，阿菀不由为佛祖担忧了一下问道，“你这没去求佛祖保佑吧？” 　　这佛祖真的太忙碌，这些凡人也不知道给佛祖喘口气儿。胖团子脸上栩栩如生的同情叫阿萱都黑了脸了，瞪了阿菀一眼，这才对她说道，“我去见大姐姐，大姐姐说有桩不错的婚事给四妹妹。叫我回来问问。” 　　“那你去跟老太太说啊。” 　　“……老太太正在佛堂给三哥哥与阿誉祈福呢。”阿萱心说求佛祖的又不是她一个，胖团子有能耐去太夫人面前去同情佛祖去啊。 　　阿菀很快就没声儿了，片刻，弱弱地说道，“佛祖……能者多劳。阿弥陀佛。” 　　她装模作样地感谢了一下佛祖，在阿萱鄙夷的目光里好奇地问道，“是怎样的婚事呢？”她这样关心，阿萱如今与阿琪走动得不错……她如今明白什么叫做姐妹互相扶持，也懂得与阿琪之间的姐妹之情是很珍贵的，因此时常去看望阿琪。抿了抿嘴角才轻声说道，“是她从前手帕交的家中，家里也是侯爵，只是爵位跟想说给四妹妹的那人没啥关系。” 　　阿菀点了点小脑袋。 　　“然后呢？” 　　“大姐姐说的这人是家中的庶子，不过养在嫡母的名下，与嫡出的一块儿教养，人也能干，也是走科举的，今年与二哥哥与阿誉一同下场。大姐姐打听过他的功课，说是与二哥哥仿佛，因此是能中举的。” 　　见胖团子眼睛亮了，阿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了看外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虽然是庶子，不过嫡母很喜欢他，又因为有出息，因此家族之中没有怠慢他的，素日里起居都与嫡出的兄弟一般，且大姐姐的手帕交说了，早年嫡母已经给了他几个铺子，他使人经营了几年，如今身家丰厚，良田宅子铺子都有，就算日后分家也不会叫妻儿吃苦。” 　　“这条件……”胖团子琢磨了一下，有点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好了点儿。” 　　这样出息，就仿佛韩誉……韩国公府能叫韩誉娶一个没什么名声的庶女？ 　　“就，就是这话了。大姐姐说他早年订了个亲，只是才定亲未婚妻就急病夭亡了。因此有点克妻的传说。” 　　阿萱低声说道，“可是我得说，克妻什么的大多都是骗人的勾当。什么命硬不硬的，人品好才是真的好。我听说他未婚妻的家里还想再把妹妹给他，只是他担心害了人家姑娘拒绝了，若不是品貌双全，人家还能不顾及克妻再给他一个女孩儿出来联姻？我倒是想着这婚事是不错的。他有这名声，因此就不能挑挑拣拣。且他是庶子，四妹妹柔顺，人家府里娶庶子媳应该也是喜欢温柔的，你说对不对？”虽然克妻是有点叫人望而却步，可是若没有这名声，等闲这样好的婚事也轮不着阿琪为阿兰肖想。 　　阿菀歪在阿萱的肩膀上认真地想了想。 　　“这涉及四姐姐的终身，也得问问老太太，还得问问四姐姐自己。” 　　也不知道阿兰愿不愿意这样的婚事。 　　那是阿兰的人生，旁人不好为她选择。 　　“我的婚事是阴差阳错，四妹妹恐怕不及我幸运。这京都之中勋贵庶子倒是有不少，可是好的却凤毛麟角。”阿萱轻声说道，“四妹妹是个扶不起的性子，温柔良善，若是嫁到狼虎窝里去，怕是要受磋磨。” 　　她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早年，我只希望姐妹们都嫁得不好，只我一人风光才叫称心如意。可是如今……”她轻声说道，“我只希望自己的姐妹都能嫁得良人。” 　　原来善待帮助别人，是这样叫心里快乐的事。 第204章 　　因怀着心事，因此阿萱等太夫人从小佛堂里出来就把这件事给说了。 　　“说起来，大姐姐也是迟疑的。”阿萱见太夫人沉吟没说什么，顿了顿才对太夫人轻声说道，“这人的人才倒是极好，只是克妻这名声……也实在是叫人为难。大姐姐舍不得他这人品本事，可是又想着，若当真克妻，岂不是害了四妹妹。”阿琪正是因这件事才犹豫不决，不然早就把这小子给说给太夫人听了，不过她也觉得克妻这事儿吧……说起来有点儿邪乎的意思。 　　阿菀也想了想。 　　叫她说，她是不怕的。 　　克妻这种不属于封建迷信么。 　　可如今大家却不觉得这是封建迷信，而是蛮相信的。 　　她坐在太夫人身边软软地依偎，见太夫人没有当场拒绝，反而犹豫起来，就知道这条件太夫人也是觉得极好的。 　　出身庶子，有家族可以依靠，又很能干，能自己管得了家产，又能科举，说一句不好听点儿的，怕是比一般儿的勋贵门第的嫡子还出息一些。且这样能干，又被嫡母养大，应该人品也是不错的，不然嫡母能为他筹谋，还想着给他田地铺子叫他自己积累家财？叫阿菀说，这嫡母跟活雷锋也差不多了，不过也可以看出这其中的母慈子孝。 　　能对嫡母这样用心，想必人品还真的不错，但是就说克妻这事儿，也叫阿菀觉得有点儿够呛。 　　毕竟这说给的是阿兰，而不是阿菀自己。 　　她觉得阿琪和阿萱对阿兰倒是一片真心。 　　不是亲姐妹，不会说这样短处与长处都很鲜明的给妹妹。 　　不然一个不好，岂不是落下埋怨？ 　　阿琪与阿萱觉得好，可是在阿兰的眼里未必好，若是一个心眼儿小的姑娘，没准儿还得觉得这是姐姐们坑了自己一把。 　　她心里想着这些，就歪头去看老太太，就见老太太正一手一颗一颗地把玩手中的佛珠，显然正在思考，在阿萱摒心静气之中突然缓缓地问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家？”她这样一问，阿萱便轻声说道，“是赵国公府。” 　　她这样一说太夫人就微微点头了，斟酌着说道，“我这两年也不爱出去走动，也不知道赵国公府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只是早前的时候，我倒是见过年轻的赵国公夫人几面，为人干脆爽快，人却不坏。这是一个极好的人。只是她为人再好，也没有随意养育庶子的道理，可见这庶子对她也的确孝顺，才叫她这样用心。” 　　愿意把庶子给教导成能科举的读书人的，不多了。 　　叫太夫人说，这庶子换了别人家……怕也是难以成才。 　　“正是这话。大姐姐也是因赵国公夫人为人虽然强悍，可是却并无那些后宅之中的险恶的心，因此才觉得合适四妹妹。”阿萱就对老太太说道，“我与大姐姐心里都想着，四妹妹这样的品貌都是极好的，可就是为人太过良善。” 　　她没说阿兰太过柔弱胆小，继续说道，“这样的性子，若婆婆是个刻薄些的，四妹妹怕是招架不住。赵国公府是个规矩人家，家中的规矩大，虽然累了些，可是有规矩镇着总不会叫四妹妹烦心。等过几年分家出去，自己小两口儿过日子，也清净。” 　　“克妻。”太夫人闭了闭眼。 　　她用力地攥紧了自己手中的佛珠，心里叹息了一声。 　　阿萱就不说话了，且见胖团子正捞了太夫人身边的点心吃，动了动嘴角，使了一个眼色。 　　胖团子把点心给了她一块儿。 　　阿萱也啃着点心不吭声了。 　　“这孩子……”太夫人突然开口了。 　　阿萱几口把点心塞进嘴里，一抬头，又是柔弱纤细的好美人儿一个。 　　倒是胖团子胖腮鼓鼓，吃得跟一只仓鼠儿似的。 　　优雅美丽的美少女对自家堂妹露出一个居高临下的俯瞰的表情。 　　胖团子气了个倒仰。 　　这阿萱果然是她的对家儿呀！ 　　“克妻这事儿，我听着怎么心里都不对劲儿。” 　　“若是您觉得不喜欢，那就算了。大姐姐不过是见这人好，因此动了念头。左右都没有与谁提起过。大姐姐也说，若是您觉得不好，那就放着。她来往女眷多了，各家各府也都能知道些，往后再给四妹妹挑万全的人。不过这人是近水楼台，因大姐姐想着他的家中姐妹是她的手帕交，早前一块儿时常往来，因此知道他家里不是不规矩的人家，算是知根知底。”阿萱装模作样地给太夫人倒茶，顺手也给胖团子倒了一杯喂给她顺顺嘴里的点心，香风袭来，胖团子心说这安王世子妃身上这叫一个香喷喷呀。 　　可见在安王府日子过得很不坏。 　　阿萱当然过得不坏。 　　她眼下不知道胖团子在腹诽自己，反而专注地等着太夫人的决定。 　　太夫人却没拒绝她的意思。 　　“我听你的话说，这赵国公府的小子早前定亲的人家儿，死了一个庶女之后，还想跟他定亲？”太夫人就慢吞吞地说道。 　　“大姐姐是这么说的。说是定的吕安侯府的小姐，只是这小姐定亲之后骤然过世，吕安侯觉得实在对不住赵国公府，因此还想将这小姐的妹妹许给他。” 　　这也是时常有的事儿，为了连接两姓之好，姐姐死了妹妹代替也不是不行。阿萱和阿琪都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只觉得吕安侯厚道，对太夫人说道，“吕安侯府倒是十分真诚，只是是赵国公府透出话儿来，说这庶子唯恐自己克妻再克了吕安侯府的小姐，因此才不得不拒绝。” 　　太夫人哼笑了一声。 　　“他们定亲的时候应该已经到了花嫁之年，怎么会定亲之后突然就亡故。” 　　“说是突然急病没了。” 　　“正是这话。若是定亲之后急病没了，可见这庶子果然克妻，这还克得凶。”不然怎么订了亲就死了未婚妻？太夫人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不过若当真克妻，吕安侯怎么那么善心，还想将家里头的女孩儿嫁给他？都死了一个，难道还怕不死第二个？倒是赵国公府反过来。他那庶子都已经有了克妻的传闻，能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不在意他克妻的名声就不错了，为什么反而拒了吕安侯府？” 　　阿菀瞠目结舌。 　　嘴里新叼住的一块胖嘟嘟的白糖糕都要掉了。 　　阿萱也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不是，不是赵国公府心善。” 　　“心善什么？若是能娶媳妇儿，谁还管别人死不死？”太夫人年老成绩，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事儿，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反而仿佛吕安侯府做了亏心事一般？这事儿你与阿琪也不必出去打听，我都能想得出几分。这世家之中，‘病逝’了的姑娘谁家都不少。叫我说，吕安侯府厚道不厚道说不准，不过赵国公府倒是十分厚道。”她这样一说，直指其中有事儿，阿萱简直叹为观止。 　　她还觉得自己在安王府独孤求败，十分寂寞。 　　原来后宅之中学问多了去了。 　　可见她还年轻，还有进步的空间啊。 　　“您是说，这克妻传闻之中有猫腻？可是这说起来也不像话。这庶子心就这么厚道，连克妻的名声都愿意背负，就为了一个可能对不住自己的未婚妻？” 　　这怕不是个傻子。 　　若是谁知道未婚妻有不妥，不闹一个人尽皆知？如今自己身上可怜巴巴地背了克妻的名声，叫人顾忌着不敢随意嫁给她……连她想要说给阿兰都迟疑得要命，这不是傻子是什么？阿萱心里觉得这庶子脑子进了水，不过太夫人却哼笑了一声。 　　“这庶子是个聪明人，虽然也的确是厚道人，不过为人倒是机敏。” 　　闹出来有什么好。 　　不过是坑了吕安侯府无辜的小姐们，然后跟吕安侯府结仇。 　　如今他吃了哑巴亏，吕安侯府总是得对他多几分小心，一则愧疚，一则是恐他在外嚷嚷，因此怕是对他还得有几分客气提携。 　　且若吕安侯府的小姐有什么不妥，这庶子疯了才叫京都的这些人看自己的笑话。 　　还不如说自己克妻呢。 　　“这小子倒是有点儿意思。”太夫人斟酌着对阿萱说道，“听说他也今年秋闱？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必对旁人提，我得瞧瞧他的人品。” 　　怎么瞧人品呢？自然太夫人是有法子的，等阿萱忐忑地将这事儿放下了，太夫人就耐心地等着，等到了放榜之日，胖团子又从宫里头出来回家贺喜，盖因自家两个堂哥都中了举，名词还都不错。韩誉的名次高些，在第八，韩潇的名次差了些，不过也有十六。 　　这已经极好了，太夫人就叫韩潇与韩誉邀请与自己相交不错的同年来家中一块儿庆祝一下。 　　这来的人里头就有赵国公府的庶子，论排行行七，因此韩潇就问人家叫赵七哥。 　　看起来与这赵七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他们这些新中举的年轻读书人都在前头，当真是意气风发，全都是满腹经纶，韩国公自然也得意洋洋，不仅没觉得庶子和侄儿往家里召人叫家里乱了，还觉得很满意。 　　知道交好同年，这都是人才。 　　他还有心计去去和这些年轻读书人，祖国的未来什么的一块儿喝了酒，问了各自家中的情况，之后放下酒杯就往太夫人的面前来了。 　　“母亲！儿子觉得赵国公府的七郎人才不错，不如把四丫头给了他，联姻赵国公府啊？” 　　迎着韩国公一双期待的眼睛，太夫人沉默了。 第一回和长子心有灵犀了。 　　好郁闷。 第205章 　　老太太就没吭声。 　　她都觉得胃疼。 　　不过韩国公老大人不胃疼就行了，他期待地看着自家老娘。 　　前些时候骂自己利益熏心，把个老头子说给年轻貌美的庶女丧心病狂，那现在好了？老大人寻的是青年才俊，这总没什么问题吧？ 　　韩国公还特意跟这赵家七郎询问，人家现在还没媳妇儿呢。话说韩家邀请的这几个年轻才俊里头，就赵七郎的出身最好，虽然是庶子，可是赵国公府也是勋贵世族，说起来，与韩国公府早年也有亲，厚着脸皮也能给韩国公混个世侄当当。 　　韩国公就觉得这也不错了。 　　哪儿那么多的侯府国公府里缺主母呢？ 　　虽然赵七郎是庶出，可是耐不住自己本人能耐，听说这一科的名次比韩潇的还要好一些，显然是年轻有为啊。 　　他又与寻常的科举的学子不同，家里有靠山，叫兄弟与父亲提携着，几年功夫就能自己独当一面。 　　因此韩国公觉得这婚事不错。 　　胖团子坐在太夫人的一旁当小吉祥物儿，听见韩国公竟然难得开了眼，给寻了这么一个好人家儿，下意识看了太夫人一眼，却听见太夫人冷冷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欢心平静地说道，“你说的这赵七郎我也知道，只是有一点……他早年定亲，之后未婚妻夭亡，京都之中都说他有些克妻。”老太太可会装模作样了，明明觉得心里已经很满意，不过还在韩国公的面前装相儿，韩国公也上当…… 　　实在是被老娘拒绝得多了，已经有了心灵上的创伤。 　　见太夫人这还能挑出毛病来，韩国公就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克妻什么的，不必相信。这也不过是那姑娘自己福气不够，与赵七郎有什么关系。四丫头的福气是足够的，母亲，您也不必担心这个。” 　　他就觉得克妻算个屁啊，别说赵七郎克妻不克妻的话，只叫韩国公自己说，若是自己是女子，就算克妻也要嫁给赵七郎过好日子呢。只是韩国公老大人自己没有这个福气，如今就热情地想推荐一下自家闺女。 　　阿兰是个庶女，还想叫他怎么提携？ 　　嫁给赵七郎就不错了。 　　且……韩国公府与赵国公府还能再次联姻，到时候韩国公遇见赵国公，那还不得成一家人似的啊？ 　　他觉得克妻不怎么算个事儿，不以为然。 　　太夫人却冷哼了一声，看出他不是为阿兰考虑，反而一肚皮是跟赵国公怎么当“亲家！”呢。 　　“这婚事我得好好儿想想。” 　　“还想什么！母亲！赵七郎这样的人品，儿子都觉得好，那怕是别人家也觉得好的啊！”韩国公急了，深深地觉得自家亲娘好生麻烦，不过太夫人却很能沉得住气缓缓地说道，“这联姻也得看孩子们的缘分。若是没缘分自然也就算了。我得再看看赵七郎的人品。” 　　她得瞧瞧那孩子是不是真的人品好，不过这怎么看呢？当然不能叫把赵七郎夸成一朵花儿似的韩国公老大人去干，如今身负使命早就心里揣着一肚子打探的，就是韩誉了。 　　韩潇没有受到老太太的委托，这小子一点儿都没学会韩二的一肚皮的阴谋诡计，反而读书读得傻白甜，藏不住事儿。 　　比起来，还是韩誉特别有心机一些，因此被委以重任了。 　　韩誉也不在意太夫人觉得自己心眼儿多，反正就这么心眼儿多了，怎么着吧？不还是得倚重他么？ 　　他就坐在赵七郎的身边，先看赵七郎生得眉目挺拔，眉宇舒展，虽然没说英俊得叫人一见倾心，不过也是个体面人，心里称赞了一声，见赵七郎颇为照顾自己这年纪小的，与自己在一块儿不劝酒，反而帮自己挡了几杯酒，心里微微点头，却还是对赵七郎道谢之后，指了指正在一旁傻乐的自家堂兄说道，“三哥快要娶亲，因此格外欢喜。若是有怠慢的地方，赵七哥别与我们见怪。” 　　左都御史家已经点头答应婚事，因此也不算是韩誉胡说八道，败坏太子妃她妹的名声了。 　　赵七郎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赵七哥可成亲了？”韩誉一副关注地问道。 　　赵七郎摇头，看了韩誉一眼，韩誉一脸阴嗖嗖的豪门庶子的形象，没看出什么别的来。 　　见他对自己没生出什么怀疑，韩誉顿了顿，就对赵七郎关切地问道，“可定亲了？” 　　他阴沉着一张俊秀的脸，仿佛一个庶子阴沉这话题，很勉强地在和同年亲近的样子，赵七郎就也没往韩国公府的女孩儿身上想，想了想就缓缓地说道，“早年定过亲，不过那女子病逝，因此如今尚未再次定亲。”他看起来十分平静，也没说什么，韩誉干巴巴地叹息了一声说道，“真是可惜。怎么病逝了呢？” 　　“体弱吧。”赵七郎慢吞吞地说道。 　　他如今尚未说起旁的，韩誉心里就微微点头。 　　若是与自己抱怨吕安侯府不好，自己十分无辜，那韩誉就要给赵七郎画大叉叉了。 　　“体弱还与赵七哥定亲，这不是害人么。”他狡猾地跟赵七郎同仇敌忾了，本以为能听到一二抱怨，却见赵七郎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见他如此，韩誉就垂了垂眼睛，也不提其他，专注地与同年挨个儿交流。 　　等这酒席都散了，韩誉才回了老太太的面前把赵七郎如何如何给说了，太夫人听了不由带了几分笑意，见韩誉此刻站在自己面前，俊秀细致，如今也很能干，便和声问道，“你觉得阿兰这婚事如何？” 　　“不错。他虽是庶子，不过却没有阴郁与愤世嫉俗之色，可见心胸，也可见赵国公府的家教。”韩誉冷淡地说道。 　　他看谁都是阴沉沉的死德行，不过行事却很靠谱，太夫人看着他，带着几分温和。 　　“我信你的眼光。”见韩誉露出几分惊讶，太夫人便温声说道，“你也是韩家的子孙，自然也可以在这些事上提出自己的建议。阿誉，你如今已经是举人，日后还有进士，或者做个状元探花也是有的。日后，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你要记得，兄弟姐妹之间同气连枝，你帮我，我帮你。独木难支，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变的道理。如今你愿意为了阿兰出面，出力，我其实很高兴。” 　　韩誉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她这一次叫韩誉出面，也是为了瞧瞧韩誉的心。 　　韩誉认真地绑阿兰打探了赵七郎，说起来，太夫人对赵七郎满意不假，可是叫她最满意的是韩誉的态度。 　　并不是豪门逆子，所以有点儿小性格什么的，倒是也有些可爱。 　　“多谢您。”韩誉顿了顿，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好好儿读书去吧。热闹了一场，不过也不要耽误了春闱。你的前程才是要紧的。后院的事儿不必你多操心。”太夫人微笑了起来，叫韩誉出去了，这才盘算起了赵国公府这门婚事。 　　与其叫韩国公继续蹦跶眼瘸给阿兰以后寻个不怎么样的人家儿，还不如是赵七郎。不过韩国公府虽然显赫，可如今赵七郎也是有功名的人，太夫人只担心人家赵国公府看不上阿兰这样的庶女，想了想，还是等韩国公夫人出去应酬的时候，叫她多带阿兰走动走动。 　　阿兰生得温柔美丽，是个十分安分的庶女，这样的人品走出去，自然能被人看在眼中。 　　阿琪得了太夫人的暗示，就也暗示了一下与自己交好的赵国公府的小姐，等过了几日，赵国公夫人就上了门。 　　阿菀就不大知道赵国公府与韩国公府这之间是如何来往的了，反正等年前的时候阿兰就与赵七郎订了亲，她瞧着阿兰十分欢喜的样子，就知道这是见过赵七郎的了。 　　对于这位庶出的堂姐，阿菀自然也是一视同仁，定亲之后就送了贺礼过去，因阿兰一向都对自己不错，她还投桃报李，送的是两副漂亮的头面，镶嵌的都是不错的宝石。这样的首饰阿菀如今在宫中搜刮了不少，盖因皇帝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突然特别愿意给阿菀开个宝库。 　　等阿菀炫耀了一下自家姐姐又有一个要嫁出去，皇帝陛下泪流满面了。 　　他家四公主又来信了，说了，不回京都成亲了，千里迢迢的折腾多麻烦，请皇帝老爹把自己的嫁妆什么的都送到边关来吧，她已经在这儿先把韩靖给吃干抹净了。 　　皇帝抱着书信骂了一把这混蛋闺女，这才叫人把公主要成亲的所有的东西送去边关，不过也知道四公主这是委屈了些，毕竟别人公主起码在宫中赫赫扬扬地出嫁是多么的体面，可是四公主却一副送嫁的样子，也没什么招摇。 　　当然，皇帝陛下也有点心虚，当然不能告诉胖团子她亲哥被四公主给啃了，心虚之下，对胖团子敞开了自己热情的私库的大门，由着胖团子天天儿在财宝里打滚儿。 　　阿菀如今就跟小金人儿似的，美滋滋的在宫中读书。 　　等到了冬去春来，又一年过去，她那俩堂兄又要去春闱去了的时候，宫中就来了喜事儿了。 　　皇帝陛下的十一皇子出生了。 　　皇帝喜上眉梢，赶着摸了摸热乎乎新出炉的十一皇子一把，就匆匆地来了罗贵妃的宫中。 　　他见罗贵妃正跟胖团子一块儿正缩在一块儿睡得可香了，想了想，咳嗽了一声把胖团子抱起来，见罗贵妃醒了，就将自己得了十一皇子给她说了。 　　“……朕想着，把十一皇子抱到你宫里来，你觉得可好？”皇帝柔声问道。 第206章 　　本打着哈欠一块儿拱爪给皇帝道喜的贵妃娘娘和胖团子被这一句话都给吓醒了。 　　“抱给我？”罗贵妃慢吞吞地问道。 　　胖团子瞪圆了眼睛，胖爪子僵硬，一副麻爪儿了的傻团子样儿。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提议。 　　皇帝身边的宫女儿有孕了，这件事她早前就知道，且见皇帝对这宫女十分嘘寒问暖，只留在自己的宫殿旁的偏殿，瞧着仿佛很重视的样子，胖团子还没良心地想着这是不是皇帝陛下又真爱了啥的。 　　只是这宫女虽然得到皇帝的看重，然而皇帝这么久都没有册封她，就是一个宫女儿，连个低位的嫔妃都没有蹭上，阿菀想想想当初淑妃进宫的时候一无家世，二与皇帝没啥功劳就无子封妃，再看看这宫女就觉得有点儿意外。 　　若皇帝当真宠爱这宫女，怎么可能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原来在这儿存着故事呢。 　　“就……”皇帝见罗贵妃呆住了，一手抱着不吭声了的阿菀，一手握紧了罗贵妃的手，带着几分柔和地说道，“你这么喜欢孩子，朕见你每日里对阿菀都舍不得撒手。” 　　罗贵妃嘴上嫌弃胖团子，可是这天天跟团子混在一块儿不知道多开心，因阿菀在宫中读书了的缘故，贵妃娘娘更加有理由时常把阿菀接到宫里来跟自己一块儿住，最近正跟大着肚子即将临盆的明仪郡主闹得厉害，皇帝心里明白，这女子哪儿有不喜欢孩子的。 　　可是罗贵妃的身子骨儿够呛，过于羸弱，若是能生，早就生了。 　　“朕想着叫你养个孩子，日后也有靠。” 　　见罗贵妃一双水眸潋滟地看着自己，皇帝顿了顿，对她柔声说道，“朕知道你与皇后要好，太子也是个孝顺的人。只是到底不及日日在你跟前来得贴心。这孩子的生母出身低微，也没什么家世，家里人已经都没了，日后十一皇子长大了，也没人来找你的麻烦，挑唆你们的母子之情。”皇帝既然想要为罗贵妃打算，自然是要打算得用心的。 　　他挑的这宫女家里头已经没人了，日后外头外戚也闹不出什么。 　　这宫女本身也老实，他不预备册封她，就叫她还在自己的身边服侍，给些体面也就完了。 　　罗贵妃身份高贵，十一皇子的生母卑微，日后十一皇子也不会被人从罗贵妃的手中夺走。 　　“十一皇子尚在襁褓，朕也想着他如今什么都记不得，日后自然与养母亲近。”从前宫中有些失母的公主皇子的，都已经记事，因此之前罗贵妃不愿意养，也就算了。 　　不然辛辛苦苦养大，之后对养母没什么感情那怎么行？ 　　皇帝怜惜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罗贵妃轻声说道，“朕也知道，这宫中没个孩子过得艰难。你性子柔和温柔，也一向都喜欢孩子，瞧着这些孩子心里也是难过的。” 　　他真心为罗贵妃打算。 　　如今他在还好，罗贵妃自然受千万娇养。 　　可是若日后他驾崩，罗贵妃就要靠着皇后生活，皇后是个温柔的人，待罗贵妃也好，可是那后宫之中毕竟都已经不是皇后的天下。到时候都是新君的嫔妃，就算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对罗贵妃一二恭敬，可是背地里又不知会怎么想。 　　他只想着，不如日后十一皇子长大，给十一皇子封王，叫罗贵妃出宫当王太妃，她在宫外一则自在，另一则，他就不信十一皇子后院儿的女人们敢对罗贵妃指手画脚。 　　不孝可是大罪。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更加温柔。 　　罗贵妃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目光变得柔软。 　　她早就知道，皇帝是个心软的人。 　　她虽然对皇帝没什么男女之情，也平日里时常偷偷儿腹诽一下皇帝陛下，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待她的确有几分真心。 　　“陛下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罗贵妃抬手，微冷却细腻雪白的手拂过皇帝英俊逼人的脸，一张柔弱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柔软的笑意，对皇帝轻声说道，“陛下都是为了叫我日后过得好些，难道我会不明白么？我心里全都懂得。” 　　她靠过去一些，见皇帝愣了一些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眼，带着几分笑意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我能在宫中过得安稳，都是因陛下的宠爱与宽容。只是陛下，我已经有了陛下的隆恩，只怕福薄，若是人生太过圆满，就折了我的福寿去。” 　　“胡说。这是什么话。”话说罗贵妃已经很多年没跟他这么亲近，此刻轻轻摸着他的脸的温情，叫皇帝的心里轻轻跳了一下。 　　“该是我的，命里自来。不是我的，强求不得。陛下，若是我没有儿女的缘分，又何必强求？十一皇子有生母在世，生生夺了人子，令母子骨肉分离，这样的事叫臣妾心里不能安心。” 　　罗贵妃眉目秀致，见皇帝张口欲言，雪白的手轻轻压在皇帝的嘴角轻声说道，“我知道陛下对我的一片心。寻了这样的宫女，陛下也是费心了的。”这就跟外头的那些借腹生子的似的，家中的主母生不出来，就选个丫鬟生下来，留子去母。 　　皇帝还算厚道，没有要了那宫女的性命。 　　可是罗贵妃想，她是真的做不出夺走别人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这样的事。 　　那对一个女人的伤害太大了，也太绝望了。 　　更何况孩子本就应该跟着生母生活，而不是跟着另一个所谓身份高贵的养母。 　　“陛下，日后不要再为我的子嗣忧虑了。”罗贵妃垂了垂眼睛，抬头对皇帝笑着指了指正呆呆地做木鸡状的胖团子弯起眼睛说道，“若说抱养皇子公主，还不如养我自己的团子。您也看见了的，我与阿菀一向感情深厚，阿菀是个孝顺的，与我亲生的有什么分别？难道日后，阿菀他们兄妹还会不奉养我这个姨母不成？”她摸着阿菀软乎乎的胖脸蛋儿，对皇帝缓缓地说道，“且我精神不济，养尚在襁褓的婴孩儿实在有心无力。” 　　“陛下，陛下，姨母的养老钱我已经攒了好多，以后我能养姨母。”胖团子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儿献宝说道。 　　养老钱里，可多亏了皇帝陛下的友情贡献呀。 　　“阿菀……”皇帝诧异起来，低声说道，“不是你亲生的。” 　　那十一皇子也不是她姨母亲生的呀。 　　胖团子吭哧吭哧说道，“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我与姨母亲若母女，往后，往后我可孝顺了。陛下您还不相信我咋地？” 　　她觉得自己被皇帝的怀疑伤害了，吭哧吭哧在皇帝的腿上转了一个圈儿，用自己寂寞滚圆的背影冲着皇帝，抽了抽自己圆润的肩膀，“伤心了。” 　　她这被皇帝给嫌弃了，都伤心了，皇帝也觉得自己伤害了一颗纯真的想给自家姨母当孝顺孩子的胖团子，急忙探身哄着阿菀说道，“都是朕不对。朕说错话了。阿菀，朕一时口不择言，其实在朕的心目中，你一直都十分善良可爱。” 　　胖团子抽了抽小身子，没吭声。 　　“这世上再没有如阿菀一样孝顺的团子。” 　　胖团子的耳朵竖起来。 　　“养老金……”这词儿没听过，不过听起来还蛮契合的，因此皇帝急忙说道，“朕的私库里再给你留出些宝贝，往后你的俸禄加双份，总叫你轻轻松松养着你姨母，好不好？” 　　他都这样赔罪了，胖团子这才慢吞吞地转身抱着皇帝的脖子说道，“我不是记仇的团子，怎么会和陛下生气呢？我不是那样的人。就算陛下没有要给我很多的财宝，可是，可是我依旧深深地爱着陛下呢。” 　　这团子心满意足地把小脑袋枕在皇帝的肩膀上，做情深义重状。 　　可不是刚刚翻脸要跟皇帝拜拜的样子了。 　　皇帝被深深地感动了。 　　“朕就知道阿菀你的心胸宽阔，怎么会为这点小事与朕生分。” 　　……罗贵妃嘴角抽了抽，看着这自我感觉良好的皇帝。 　　这团子没准儿刚刚怎么在心里腹诽这“狗皇帝”呢。 　　“反正陛下放心。姨母这儿有我照顾她，姨母都养了我了，您不要再为姨母费心。其实我心里可感动了，若不是真心为姨母着想，怎么会有陛下今日的这些话呢？” 　　胖团子抱着皇帝小声儿说道，“可是我想，母子血缘，这是一场缘分。就算是姨母用心慈爱，可是亲娘永远都是不一样儿的。就比如我娘亲，虽然为了我把我送到京都，可是我知道，娘亲心里是多么想念我。陛下，咱们不要叫人家母子分离好不好？” 　　她小小的，带着几分稚气，可是天真之下却见赤诚，皇帝看了看正看着阿菀欣慰微笑的罗贵妃，再看看一脸纯善的阿菀，心里一软。 　　“好。都听你与你姨母的。” 　　“我就知道，陛下是个好人！”胖团子急急忙忙给皇帝陛下发了一张好人卡。 　　这张好人卡糊了皇帝陛下一脸，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不过这世上有好人做到底的传统，好人皇帝就决定送罗贵妃与阿菀一个好名声，对罗贵妃问道，“那十一皇子日后……” 　　“自然是与生母在一块儿的。陛下您想想，这宫中您的皇子与公主，哪个不是养在自己生母的宫中。也只有生母亡故，皇子公主无人照拂因此才会选其他嫔妃。您给十一皇子的生母晋个位份，叫她好好儿养着就是。” 　　罗贵妃心说狗皇帝差点儿叫自己白莲花儿一般的名声臭大街。又是抢人家儿子又是压着人家不许给个名分的，这是啥？ 　　这分明是个奸妃的人设啊！ 第207章 　　贵妃娘娘是如同白莲一样纯洁的人儿，不当贤妃都已经很客气，怎么可以当奸妃。 　　因此她觉得必须得给这宫女讨点儿应该有的待遇。 　　怎么也得叫贵妃娘娘的美名在后宫流传呀。 　　至于其他嫔妃心里想什么，关她啥事儿。 　　有能耐也给狗皇帝生个崽儿，不也能上位了么？ 　　因此罗贵妃这么一提议，皇帝也恐日后十一皇子的生母对罗贵妃心存芥蒂……虽然不在意这些宫女和低位嫔妃的心里想什么，可是能不给罗贵妃树敌总是好的。 　　他还真的是明白抢别人的孩子是叫人恨的事儿，因此想了想，格外大方地直接封了这宫女儿一个嫔的位份，说的是因为得到罗贵妃青眼，因此皇帝格外给面子。可是这一个嫔就叫后宫震惊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生个皇子这么值钱的。 　　有的皇子的生母还就是个美人呢好么？ 　　淑妃听见的时候眼前一黑。 　　她更眼前一黑的是，皇帝之前对十一皇子的降生那样欢喜，竟然是为了给罗贵妃去养的。 　　想到装模作样，日日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难受，恨不能天天窝在宫里享受荣华的罗贵妃，淑妃的心里就格外地难受。她忍了又忍没有在皇帝的兴头儿上发作，只是往七皇子的宫中去的时间却多了起来，就阿菀在宫中读书的那几日就看见淑妃娘娘隔三差五地在宫中各处想要堵住七皇子与十皇子。 　　这都是人家母子之间的家事，阿菀也没有说非要期待人家母子反目，十皇子忤逆淑妃的。 　　可是她就是觉得十皇子奇了怪了。 　　若说不养在身边难免生疏，这大概是有可能的。 　　可是也不能见了面儿就转身撒腿就跑的。 　　她堂弟长生也没有被韩国公夫人养着，可是与韩国公夫人相处也不是那么艰难，也与韩国公夫人感情很好的样子。更何况，若是叫阿菀去猜测七皇子背地里挑唆十皇子敌视淑妃……七皇子殿下这美丽的人儿要是还有这样的雅兴与精神头儿，早跟太子争皇位去了。 　　阿菀这一天下了学，正跟几个郡主表姐，公主心尖尖儿一块儿告了别，就带着罗贵妃宫中的宫女儿神气活现地背着自己绣着孔雀的小书包在御花园里走着。 　　她想着再在宫里开心地享受几天，就得出宫去了。 　　过些天就是春闱放榜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家堂兄们，还有未来四姐夫都考成什么样儿了。 　　虽然都说进士是差不多了，可是叫胖团子偷偷儿地说一句，若能当个探花什么的那不得可美了？她正翘着尾巴想这往后自己成了探花他妹的美好生活，就看见前方十皇子撇开自己的小短腿儿歪歪扭扭地走在路上。 　　这又过了一年功夫，十皇子殿下更胖了，说来也奇了怪了，七皇子清隽美丽，仪态翩翩，可是十皇子虽然生得眉目精致漂亮，未来大概又是美男一枚，可是这有向胖团子发展的趋势。 　　阿菀就好奇地问了一下十皇子。 　　十皇子奶声奶气地给了胖团子一个叫人震惊的答案。 　　十皇子说，要向恩人学习！ 　　他觉得恩人就胖嘟嘟的，因此觉得这很美丽，决定自己也变成一颗胖团子。 　　那一刻，阿菀都没敢去看七皇子的眼神。 　　她再一次深深地觉得，对自己露出一口小奶牙的十皇子真的是一神坑。 　　还是个被动技能，说不清啥时候就叫她掉坑里。 　　如今神坑又团团地出现往自己这方向飞奔，那一刻，胖团子的心底闪过了无数的恐慌，连腿儿都软了，可是输人不输阵的，不能叫人都知道自己害怕了。 　　她挺了挺自己的胖肚皮，一脸威严地看着十皇子滚到了自己的面前，咳嗽了两声看着这神坑十皇子。十皇子吃得珠圆玉润的，白胖可爱，滚过来对自家恩人奶声奶气地叫道，“恩人。”他想蹭蹭团子的脸，被严肃地拒绝了，也不垂头丧气，反而在阿菀的身边亦步亦趋的。 　　“你皇兄呢？”十皇子在宫里走动的时候从来不缺七皇子的身影，阿菀就好奇地问道。 　　“前面。”十皇子顿了顿，对阿菀说道，“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人。”十皇子垂下了自己的大脑壳儿。 　　这不是废话么。 　　不是人还能是个啥啊？莫不是还真以为有神仙呢？ 　　阿菀哼哼了两声就带着十皇子往七皇子的方向去了，想着先把这神坑发还给总是大义灭亲的七皇子，只是才走过了一处漂亮的春天的花朵儿后头，就看见七皇子正仙姿缥缈地站在一处繁花处，他的身边正有三个极美丽艳质的少女围着他，露出了爱慕的表情。 　　一看七皇子这是春天到了的样子，胖团子顿时躲在一旁的灌木后探头探脑，一副围观的样子。 　　十皇子看了看胖团子，又看了看自家七哥，扭着小身子抛弃了团子就飞奔着去七皇子面前，抱住七皇子的腿，对三个绝色美人儿横眉立目。 　　“不给你！七哥！我的！臭！”他还挥着自己的胖爪子扇了扇，仿佛人家美少女身上的香风多么难闻似的，胖团子就看着神坑十皇子，再看看人家美丽的姑娘们骤然变了的脸色，深深地担心十皇子这样下去怕是日后婚姻艰难……话说皇家的这群皇子皇孙的，有一个算一个，怎么就都这么有性格，都一副凭实力一生孤的样儿呢？ 　　阿菀想想自家大表哥萧堂，二表哥萧韦，七皇子十皇子的，深深地觉得皇家的风水不怎么行。 　　这怕不是想当初寻个风水宝地的时候，忘了算子子孙孙的姻缘桃花儿了吧？ 　　惨！ 　　只可怜胖团子没人家隔壁那样犀利，会画个桃花符啥的，不然拯救一下表哥们真是一刻都不能停！ 　　“表弟。”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花容变色的姑娘已经整理了自己的心情，虽然说内心世界怕是想要把这倒霉十皇子往死里打，可是面上却格外温柔，垂头想要摸摸十皇子的小脑袋却惨遭拒绝也不在意，带着叫阿菀都觉得格外美丽的笑容柔声说道，“表弟今日不如与我们一块儿去看望姑母吧。姑母因表弟日夜伤心落泪，我们瞧着心里都很不忍心的。都说母子血缘，表弟也该想想姑母的心情。” 　　十皇子歪头，一副懵懂的小模样儿，“你说啥？” 　　“……我说，表弟去看望姑母吧。表哥，你也去见见姑母吧。姑母说表哥如今在前朝忙碌，越发与姑母生分了。” 　　这绝色的少女眼底含着几分眼泪看这垂眸浅笑，看着伪装幼崽儿啥都听不懂的十皇子的俊美少年，忍不住露出爱慕之情，含羞带怯地说道，“我也，我也想念表哥。”这一通表哥表弟的下来，胖团子顿时恍然大悟。 　　她就说，这世上怎么多了这么多的美人儿，原来都是淑妃一家儿的。 　　话说淑妃的娘家郑家虽然都是一群没出息的货，不过不论男女，这都是美人儿呀。 　　阿菀深深地，贪婪地多看了两眼美人。 　　都说了……好看的谁不喜欢看呀？ 　　“怕！”十皇子虽然装傻，可是见七皇子没吭声，顿时急了，回头抱着七皇子，又可怜巴巴地伸出自己胖嘟嘟的小爪子来仰头，含着眼泪说道，“疼。” 　　他看起来十分可怜，委屈得恨不能缩小成一颗小团子，七皇子也没理睬他，看着面前这三个郑家的姑娘，缓缓地说道，“不必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见这三个本面容羞涩，满脸绯红的少女霍然看着自己苍白了脸，他笑了笑，单刀直入地说道，“我不会迎娶郑氏之女。” 　　他这话可真是伤了美人儿的心了。 　　一点温柔缱绻安慰体贴都没有，就跟拎着一锤子，一锤子就砸碎了姑娘们的梦想呀。 　　胖团子深深地觉得，就再来一打儿桃花符，怕也不能拯救七皇子了。 　　“表哥，表哥你怎么能……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其中一个姑娘顿时就哭了。 　　阿菀就充满了小八卦，扭着小身子恨不能凑过去围观人家的爱恨情仇，得亏这是没叫七皇子见到，不然七皇子一定会深深地记住此刻这团子八卦的嘴脸。 　　只是七皇子此刻也懒得去理会旁人，之事看着这美丽得如同明珠生辉一般的少女缓缓地说道，“你如今正是花期，嫁人是正好的时候，又没有延误了你的嫁娶，等了我这么多年从何而来。若我一心要耽误你，我也不会今日将我的心情告诉你。” 　　他眸光清浅，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孩儿缓缓地说道，“郑氏不是豪族，根基不深，族人也没什么本事。”他顿了顿缓缓地说道，“何必涉足皇家。” 　　“表哥，姑母能做宠妃，我们为什么不能做王妃呢？”她们生得美貌，这样的美貌落于平凡之家，岂不是都辜负了？ 　　“因为没有王爷愿意娶你们，你们说是么？”七皇子平淡地问道。 　　他这话说的……也的确，淑妃进宫这么多年，为皇帝生下两个皇子，这样荣耀显赫，可是郑家想要联姻皇家，到了如今还没有什么王府，皇子愿意接收郑家的姑娘。 　　这残酷的现实叫七皇子说破，真的太伤了，顿时郑家姑娘们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可是，可是今日我们进宫，姑母都跟我们说好了，叫我们可以嫁给表哥做王妃……” 　　“谁答应的你们，你们嫁给谁去吧。” 　　七皇子俯身把眉开眼笑的胖皇子抱起来，走过去又提起一只躲在灌木后头仰头看天伪装纯洁的胖团子，扬长而去。 第208章 　　阿菀八卦七皇子正开心的时候被当场逮到。 　　她被提着衣领吊在半空，四只小爪子紧张地都缩在肚皮上。 　　等了等，觉得七皇子没有跟自己翻脸的意思，胖团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在半空扭了扭小身子，艰难地回头，用纯洁的茫然的无辜的，反正跟自己没啥关系的目光歪头看着七皇子，见这神仙似的皇子正垂头看自己的弟弟，急忙说道，“七殿下，我喜欢自个儿走路，你放我下来呀？” 　　见七皇子嗪着如同春风一样的目光含笑看了自己一眼，胖团子抖了抖，又急忙说道，“刚才，刚才我迷路了。不然不会出现在殿下的面前。殿下和几个姑娘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在意。我是那么八卦的团子么？我不是的！我路过，打，打酱油的。” 　　胖团子努力挤出了一个可爱的目光。 　　“路过？” 　　“去东宫的路上。不然殿下送我去东宫吧。”阿菀狡猾地说道。 　　七皇子就笑了。 　　十皇子看见哥哥笑了，也对自家恩人露出了无齿的笑容。 　　“想去见太子？” 　　“心尖尖儿，我的心尖尖儿。”胖团子装模作样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哎哟哎哟地叫唤，“可头疼。” 　　“我叫人送你去。”七皇子表示那自己就不去了。 　　果然七皇子现在不敢去东宫。 　　因胖团子是个小福星，太子亲近的人里头很多家里都有了婴孩儿的声音，因此人家当奶爸的当奶爸，准备当奶爸的准备当奶爸，太子殿下蓦然祸首，发现自己的身边格外地空虚寂寞冷。 　　太子已经在满世界地找人给自己当牛做马呢，最丧心病狂的就是有一天，实在发现堂兄弟们都是重色轻太子的货色，太子殿下把年幼的，板着脸一脸拒绝却无力反抗的河间王世子都给抱去东宫的书房了。 　　阿菀知道的时候都为自家阿秀表哥心疼哭了。 　　小小年纪就要被太子这样磨炼，怕以后不报复这个负心的世界就不错了。 　　还因为这样，胖团子扭着小身子在罗贵妃的宫中忙着给萧秀弄点儿滋补的好吃的，不然累坏了自家表哥可怎么办？她这心疼得不得了，因此也知道七皇子不敢去太子宫里免得被抓了壮丁。 　　现在太子是啥啥都不挑了，反正有了嫡子，嫡子还奶肥奶肥的，因此淑妃娘娘生的这俩崽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看见七皇子就直接拖走……七皇子最近看见东宫离都恨不能绕出八里地，一看这团子就是在威胁自己。 　　“真是遗憾呀。同去同去呀。” 　　阿菀还伪装善良天真地说道。 　　白莲花儿们，一向都当这世界大同，怎么可能有太子无耻狠毒奴役弟弟的事情发生呢？ 　　当然是七皇子想多了。 　　“改日吧。今日我送十弟去睡午觉。”顺便自己也得睡个午觉。 　　这年头儿保养一张美丽脱俗的脸，都当那么容易呢？一个不好，就要叫太子给逼成未老先衰。 　　七皇子嘴角嗪着柔软美好的笑容，把胖团子放在地上，看见十皇子巴巴儿地看着松了一口气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就想跑的阿菀，他觉得此地没人儿了，应该可以露出自己冷漠无情的真面目了，把只胖弟弟往地上一扔，自己就施施然依旧美如画地站在一旁。 　　十皇子还不知道自己日常被亲哥嫌弃，跌跌撞撞地跑去要跟自家正腹诽神坑的恩人告别，最好离别还可以亲亲啥的，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淡淡的笑声。 　　“这不是阿菀？” 　　熟悉的笑声，熟悉的笑语，熟悉的姿容秀丽的太子殿下翩跹而来。 　　七皇子垂了垂眼睛，发现自己被太子殿下的侍卫们给包围了。 　　好一副关门打……皇子的架势啊。 　　“太子殿下，心尖尖儿，心尖尖儿上都是你！”胖团子又不会被抓壮丁，因此觉得太子殿下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太子，扑上去就往太子的怀里爬。 　　叫太子俯身抱起来，她心满意足地挂在太子的脖子上，甜蜜地对太子说道，“我可想太子了，还想着去看看太子，看看太子妃，看看咱们的小皇孙。想的，想得头疼。”她捧着自己的心口当病西施似的，十皇子看见了太子，呆了呆，突然往地上一滚，翻身躺倒，很快睡去。 　　“十弟累了，太子先与阿菀叙旧，臣弟送十弟回宫休息。”七皇子又温柔慈爱起来，俯身把地上的胖弟弟给捡起来就要告辞而去。 　　“七弟急什么，东宫就在附近，不如叫十弟与我家小安一起睡。”太子家的小皇孙起了个小名儿叫小安，这名儿有点儿奇怪，不过太子殿下给自家长子取名就叫萧安，因此儿子叫起来就成了小安了。 　　此刻见七皇子要走，太子便微微笑了。看见七皇子云淡风轻地看着自己微笑，笑容里充满了温柔之下的拒绝，他笑着对偷偷儿探头探脑的十皇子含笑说道，“小安最近正喜欢吃小奶糕，奶糕。” 　　胖团子和胖皇子都默默地吞口水。 　　七皇子沉默地在想，他亲娘和亲爹是有什么时候饿着过十皇子。 　　怎么听见吃的这么开心呢？ 　　“睡觉。”不过十皇子还是很有节操的，抱着自己的胖肚皮小声叫道。 　　“走吧。七弟。”太子这就笑容里带了几分威胁了……最近真是累死太子殿下了，不抓壮丁真的不行，虽然前朝有个要养家糊口的韩四最近工作非常努力，主动申请加班并且索要加班费，可是那是皇帝最近正要用的人……皇帝最近也缺人手来的。他饥不择食，反正虽然七皇子不大爱干活儿，不过干活儿什么的还没出过错，因此全都带去了东宫。 　　把团子们都放在太子妃处叫太子妃给养，太子欣然地带着沉迷不语的七皇子走了。 　　十皇子就跟小皇孙，自己的小侄儿大眼瞪小眼儿。 　　他比小侄儿大了一些，看见这小家伙儿正滚在床上果然是在啃奶糕，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亲侄儿，这才从盘子里摸出两块奶糕，一只啃在嘴里，一只放在怀里。 　　“奶糕有的是。”太子妃见十皇子似乎担心奶糕吃没了，就温声说道。 　　“这块，七哥哒。”十皇子表示连吃带拿不是他的本意，谁叫他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呢？他不是一个人！因此不得不多拿点儿。 　　因他奶声奶气地坐在小皇孙的身边，两只团子天真无邪，一会儿就咯咯地滚在了一块儿，太子妃一边心疼地看着那块七皇子的奶糕被压成了奶饼饼，也不知道当七皇子看见这奶糕得怎么下嘴，一边带着几分感慨地看着十皇子，想到了曾经十皇子日夜啼哭的事。 　　那时她尚且在坐月子，因此外头的事儿只当稀奇。 　　可是后来她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又只觉得满心的愤怒。 　　若流言蜚语只冲着太子与她，这还算是光明磊落。 　　可是冲着一个无辜的婴孩儿小手，这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 　　淑妃……也是有自己的孩子的，就算不能感同身受，可是这做的也太过分了。 　　因此太子妃是没法儿忍耐的，虽然说她在宫中没有露出什么痕迹，却更加排斥了淑妃几分。只是想到十皇子也同样无辜，她倒是没法儿迁怒这样天真懵懂的孩子。且如今十皇子叫七皇子养在身边，宫中也没有许多的流言蜚语，因此太子妃也就不担心了。 　　因见她时不时那拿温和的目光去看床上的团子，一旁的赵侧妃就犹豫了起来。 　　赵侧妃就是太子并未宠幸过的侧妃，不过因与太子妃十分交好，自然也对皇孙用心的。 　　“娘娘……”赵侧妃如今就希望太子赶紧登基封自己当个嫔妃好好儿享受呢，且这东宫的生活平静祥和，叫赵侧妃想想，比在娘家闺中的时候还要安稳几分。她本就是个安分的性子，如今认了命，在太子妃身边帮着处理些东宫琐事，也不觉得空虚。 　　此刻她正在给小皇孙缝个小肚兜兜，见十皇子与皇孙你蹭我一下儿，我蹭你一下儿，便低声说道，“淑妃娘娘是个不省心的。若是，若是十殿下在咱们这儿……怕是淑妃娘娘不肯善罢甘休的。” 　　之前就差点儿碰瓷皇孙，这人品真的需要思考一下。 　　“也不必担心什么。小孩子的磕磕碰碰，本也没什么。”太子妃轻声说道。 　　“只恐淑妃娘娘无毒不丈夫。”若是十皇子真的在东宫出点什么事儿，这就说不清了。 　　十皇子反正年纪小，若是他出了事，就能累及太子，到时候淑妃还有七皇子在，总是有胜算的。 　　“我不是觉得十殿下不好，而是淑妃娘娘实在是……”赵侧妃低声对凝神倾听的太子妃轻声说道，“早前娘娘有孕在身的时候，我的身边的两个宫女儿就时常劝我来给娘娘‘分忧’。时常还与我说些为我不值得，恐我辜负了韶华的话。我心里觉得不对，把这两个宫女送还宫中，不过后来禀告了太子殿下。殿下说仿佛是淑妃娘娘宫中的人。” 　　她当时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因此对淑妃格外防备些。 　　太子妃却看着赵侧妃温和地笑了。 　　“你关心我，关心小安，我都知道。这是你的一片心。可是这若是她想无毒不丈夫，就算小十不放在我的面前，也有能耐赖在我与太子的身上。” 　　孩子又有什么错呢？若为了淑妃这么个东西，反倒叫这样的孩子被疏远冷漠，倒是本末倒置了。 　　“多谢你的提醒，你很好。”太子妃还拍了拍赵侧妃的手背。 　　赵侧妃的脸红了。 第209章 　　“我，我也只是担心您。” 　　十皇子这跟在太子妃的面前，但凡出点儿差错，岂不是都成了太子妃的错么？ 　　“我都明白。”太子妃含笑说道。 　　她觉得狗皇帝对东宫干的最对的一件事儿，就是没叫淑妃的娘家人进门，反而送进来一个老实的侧妃。不然这东宫不得反了天了？ 　　她心里对赵侧妃也多几分怜爱，也想着这样年轻的女孩儿在东宫是不是有点的确辜负了韶华，可是又能如何呢？叫她分一半儿的太子给赵侧妃？那是她绝对干不出来的。因心里对赵侧妃多了几分亏欠，太子妃对她一向都很好。 　　阿菀捧着小奶糕矜持地坐在一旁慢慢地啃。 　　她是白莲花儿，才不没形象地跟臭小子们滚在一块儿呢。 　　不过太子妃这一回见了阿菀，还有心多问了几句韩国公府上春闱的事儿。 　　因这涉及到韩潇与太子妃她妹的婚事，阿菀就老老实实地说了，说觉得自家堂兄这一科应该没啥问题。还果真如此，等下了榜殿试之后，当然了，韩家的小神童韩誉也没混上状元探花儿的，毕竟这天下的有学问的人当真是不少，不过韩家兄弟都中了进士，如果靠着韩国公府的运作，应该都有不错的去处。 　　外加说给了阿兰的赵七郎也中了进士，赵国公府那开心的……反正还觉得阿兰十分之旺夫。 　　不旺夫怎么可能呢？ 　　不旺夫那也不能才定亲就把未来夫君给旺成了进士不是？ 　　因此赵国公府对阿兰就格外喜欢，且当初相看的时候，赵国公夫人眼神儿多么的好使啊，一眼就看出来阿兰是个胆小柔弱却心性不错的姑娘。因为这样的儿媳实在是赵国公夫人梦寐以求的……这年头儿如果庶子媳妇儿日天日地，那嫡出的大家都别活了。 　　她疼爱庶子，可是也不能叫庶子的媳妇儿挑唆败坏了他们的感情去。见阿兰生美貌，还老实，赵国公夫人自然心里喜欢极了。 　　这一次赵七郎中了进士，赵国公夫人还命人来给阿兰报喜。 　　阿菀也跟着在家里热闹了一番。 　　因萧秀被太子给拎走了，她最近连个玩伴儿都没有，好生寂寞的样子。虽然说宫里还有公主郡主这些心尖尖儿，不过阿菀就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或许是回到京都这几年与萧秀在一块儿的时间久了，阿菀一时觉得自己跟离不开萧秀似的。好不容易国公府里有了喜事儿，她倒是心里开心了几分，先去给堂兄们道喜，又去给阿兰道喜，就见阿兰的脸上正露出几分欢喜。 　　她生得美貌，自然此刻越发光彩照人。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见也不是说假话儿呀。 　　“恭喜四姐姐。”见阿兰的身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荷包，胖团子就知道这怕是给未来四姐夫绣的，还拿过来看了看，见上头的青竹苍翠可爱，就称赞了几声。 　　阿兰本是个害羞的人，平日里也不大好意思说起赵七郎的事，可奈何胖团子是只厚脸皮，时不时就把话题拐到人家赵七郎的身上去，还说道，“我听大伯父说，未来四姐夫还可有能耐了，听说京都城中开的那个什么挺好的酒楼就有他的一份子。” 　　韩国公这老家伙天天钻营，自然也会钻营自家的女婿的情况。 　　没几天，赵七郎几天换个内裤啥的是打听不出来，不过赵七郎在外头有什么买卖……赵七郎已经含蓄地，主动地都透露给了未来老岳父，并且不怎么含蓄地表示，往后这些都要交给媳妇儿打理，他就留点儿私房钱就行，别的都上交。 　　这种坦诚顿时叫韩国公老大人大喜啊！ 　　女婿的就是女儿的，那女儿的不就是老大人的么？老大人一下子就飞踹走了大女婿和三女婿，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四女婿才是自己的贴心人。 　　因此韩国公最近没口子地夸赞未来女婿。 　　那给夸的，深情款款，叫胖团子都差点儿以为她大伯父要对赵七郎以身相许了似的。 　　什么？二女婿？！ 　　休提那败家的女婿，跟老大人没有一铜钱的关系。 　　“父亲，父亲说他好就是真的好。”阿兰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见阿菀对自己笑呵呵的，她抿了抿嘴角，一双带着欢喜的眼睛扫过自己的衣裳……衣袖下头的雪白的皓腕上，她此刻手腕儿上正挂着一只雕工极好的羊脂玉镯子。 　　就是那人送的……阿兰紧张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儿，便下定了决心，俯身艰难地把阿菀给抱……她挣扎了一会儿，勉强把自家胖团子给举上了腿上坐着，顾不得累得够呛，低声问道，“五妹妹，你说，若是我，若是我想学着管家，你说好么？” 　　“管家？”阿菀满意地摸了摸堂姐的心尖尖儿，歪头好奇地问道，“四姐姐想嫁过去以后管赵国公府的家么？”这不像是阿兰的作风呀。 　　“不是。我是想着，他真心待我，我也该真心待，待他。他忙碌仕途我是帮不上忙的，只想着叫自己把后宅给他管理好，叫他没有后顾之忧。父亲与我说，他说往后的铺子还有良田，所有的赚钱的事儿都交给我。可是我却之前一窍不通的。” 　　阿兰从小儿缩着头当小透明儿，爹不亲生母倒是对她极好，可是生母丫鬟出身，也没什么见识，因此将她养得胆小怕事，唯恐遭了家里的讨厌。 　　可是现在她想鼓起勇气，学一学管家，把那人信任自己交托在自己手中的事做得圆满，叫他可以省心一些。 　　阿菀就呆呆地看着自家堂姐。 　　这，这么上进，叫她这只小米虫情何以堪啦。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什么都胆小怕事，然后做他的拖累，叫他前朝费心，回到家里也要为我操心。”阿兰垂了垂眼，嘴角露出柔软的笑容，又生出几分柔情，阿菀就觉得这事儿真的……挺好的。 　　虽然胖团子立至做一只米虫，可是她却绝不会讨厌认真生活的人，想了想就拉着阿兰好奇地问道，“都说四姐夫克妻。四姐姐，你心里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担心么？”太夫人又不是傻的，虽然知道这克妻的传闻有猫腻，可是也不可能叫阿兰知道。 　　阿兰单纯，赵七郎猴精猴精的一个人，但凡叫他看出阿兰知道自己曾经的黑历史，那日子就别过了。 　　若赵七郎愿意坦诚，自己告诉阿兰去。 　　若是赵七郎不愿意说，那就当他克妻就算了。 　　“克妻又怎样？我宁愿寻个克妻却待我用心的男人，也不要名声好，却对我不好的男人。”阿兰一想到自己嫡母韩国公夫人过的日子就觉得不寒而栗。 　　韩国公夫人如今过得还算勉强凑合，还是因为婆婆是个明理的人。若婆婆不好，夫君又是韩国公那种坏蛋，怕不克妻她也是个早死的命格。她的心里有些欢喜，小声儿说道，“若是，若是能嫁给真心待自己的人，哪怕叫我过几年就死了，我也愿意。” 　　“呸呸！”胖团子急忙合爪说道，“坏的不灵好的灵，阿弥陀佛啦。” 　　她没良心地忘记了佛祖的辛苦，已经开始拜拜了。 　　可见良心这玩意儿，跟自己没啥关系的时候格外有，遇到事儿的时候选择性地就没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见阿菀扭着小身子念念有词的，阿兰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阿菀也呵呵地笑了，心里默默腹诽她家大伯父这叫一个作孽啊。 　　看看在后院儿干了这么多坏事儿，叫自家庶女都有心理阴影儿了。 　　她心里深深地觉得韩国公老大人干坏事儿不少，不过此刻没想别的，拉着阿兰就往太夫人面前去了，这一回阿兰却没叫阿菀帮自己开口，毕竟，“我也该学着自己张嘴了”。 　　她求了太夫人，太夫人就满意了几分，觉得这是阿兰明白事儿了，到底是在她面前养了两年，如今阿兰也学着立起来，自然是她心中所愿。因此阿兰就被分配给了韩国公夫人，叫阿兰跟着韩国公夫人学着管家，管账本儿什么的。 　　韩国公夫人对要嫁出去的庶女自然不会十分刻薄，只是见阿兰如今都有了良缘，看着阿兰这个曾经怯懦胆小的庶女都幸福满满，脸上光彩无限，又忍不住想到了阿恬。 　　她知道太夫人这一回是发了火儿不是说笑，因此也不敢去见阿恬，只是到底偷偷儿地央求了旁人，将自己攒的私房拿去大皇子府给阿恬过日子，免得叫阿恬在大皇子府中吃苦。等到了阿恬生产，阿菀就听大皇子妃与自己说了，说阿恬生的是个儿子。虽然说阿菀不喜欢阿恬，可是总想着，阿恬有了这个儿子总算是能够在大皇子府站住脚儿了，因此就不是十分担心。 　　她还有她家四婶儿呢。 　　明仪郡主生了一对儿双生子，都是儿子，那生下来的时候哟，英王妃娘娘听见自家闺女生了两个儿子，顿时腰都挺起来了。 　　虽然就生一回，可是她家闺女有效率，一生就是俩儿子，这还在国公府里不垫底儿了呢。 　　因此英王妃笑得满脸都是细碎的皱纹，还赏，大赏，重赏了明仪郡主院儿里所有的丫鬟婆子，最后奋力把胖嘟嘟的胖团子给抱了起来，吧唧吧唧用力亲了好几口。 　　“小福星，真是小福星！”小福星一进她闺女的院子，这儿子就来了！ 　　小福星矜持地抹了一把满是王妃娘娘的口水的脸，托着胖腮，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 　　她这小福星哟。 　　她四叔……怕是要给皇帝陛下卖身一辈子了。 第210章 　　胖团子想得没错儿。 　　韩四一回家，听说媳妇儿生了，先是一喜，待知道生了两个讨债的儿子，顿时差点儿厥过去。 　　偏偏老岳母尚在，他还得强颜欢笑，不知多么苦逼。 　　两个儿子！ 　　这一刻，韩四仿佛看见了自己沧桑的未来，还有一个在养儿子道路上艰难地佝偻着的背影…… 　　“四叔，恭喜恭喜。”胖团子得了英王妃一个大大的红包儿，觉得太满意了，看见了摇摇晃晃的韩四急忙凑过去献宝，先把大红包举起来对韩四说道，“王妃说我是小福星。小福星，四叔，你懂的。” 　　她是白莲花儿，视金钱如粪土的那种，怎么可能主动要红包呢？这都是她四叔主动要给的，为了不驳了四叔的面子，团子勉为其难才收下的。因此，胖团子小身子扭了扭，仰着小脑袋站在她四叔的面前。 　　她四叔兜儿比脸还干净，还给红包……恨不能现在客串一下土匪，先抢了这团子手上的红包。 　　“好好好，乖啊。”韩四抹去一把辛酸泪，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总算摸出了一个扳指来给这要命的小福星，看见这小崽子美滋滋地转身就跑去明仪郡主的产房了，韩四伤心了一下，也来不及去看赔钱货的俩儿子，先去看了自家媳妇儿。 　　见明仪郡主已经昏睡过去，产房里都是血腥，韩四只觉得心疼得要命。 　　他想都知道明仪郡主这生孩子是格外地辛苦，因此垂头出来，看见英王妃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快看看你儿子们。”英王妃欣慰地看着好女婿，这声音都拔高了。 　　总算是在女婿的面前敢大声说话了。 　　想想从前对韩四都不敢高声，英王妃觉得很心酸，特别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欣慰。 　　韩四颤抖着手接过这两只自己的崽儿，一瞬间就潸然泪下了。 　　当然，英王妃理解这好不容易有了血脉的幸福，特别是这一生就是两个儿子，多有福气呢。见韩四这一副恨不能痛哭失声的样子，英王妃觉得女婿上道，拍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道，“虽然你们这儿子来得晚了些，不过这一胎是双胞胎……等以后啊，明仪再给你生一对儿闺女，到时候凑成一双好字，你们这日子过得就欢喜了。” 　　韩四腿软，终于发现自己这泰水真是有点儿要命的节奏了。 　　“够了够了，不生了。明仪生育辛苦，我又帮不上她什么。”他的确是心疼明仪郡主生产辛苦，因此有感而发说道，“都说女人生产就仿佛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回。如今也有两个小子，就不要闺女了。有阿菀就足够了。” 　　他如今其实也算是儿女双全，反正阿菀养在自己的院子里，跟亲生的没区别，因此就拒绝了再生。英王妃倒是愣了愣，只是见韩四是真心实意心疼明仪郡主，顿了顿，不由无奈地笑了。 　　“随你们吧。”她笑眯眯地说道。 　　如今明仪郡主有了两个儿子，她就真的没有什么忧虑，只满心欢喜地回了英王府去。 　　明仪郡主醒过来以后就看见自家的两个儿子跟阿菀都凑在自己的面前，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这才看了一圈儿问道，“你四叔呢？” 　　韩四没在身边，叫明仪郡主有点奇怪，阿菀就乖巧地说道，“四叔去给四婶儿炖鸡汤去了。说亲自给四婶儿补身子。”她一边说，韩四就端着一碗鸡汤来给妻子，他虽然一向君子远厨疱，不过炖个鸡汤还是能干的，亲自把明仪郡主扶起来喂给她。 　　明仪郡主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摸了摸韩四英俊的脸。 　　“如今，我总算是对得住你了。” 　　“你从前也对得住我。” 　　对得住对不住的，也不是指单看能不能生儿子。 　　因此韩四如今看着这两只儿子，突然深深地怀念起了自己跟明仪郡主只俩人儿的人生。 　　因明仪郡主是个倔强的人，还想亲自给这两只喂奶……天知道，也不知道是韩四的基因还是咋地，反正这两只可能吃了，短短几天，明仪郡主就撑不住了，从英王府给寻了两个奶娘。 　　反正阿琪生了第二个儿子，英王府的奶娘预备得不少，因此豪爽地给了明仪郡主四个……胖团子深深地羡慕了一下两个堂弟幸福的吃奶人生，等回了太夫人的屋儿里，就看见太夫人正给堂弟长生启蒙。 　　能吃能睡的长生竟然也坐得住，在炕上的小桌子上歪歪扭扭的，一本正经地仿佛在读书。 　　胖团子凑过去一看，书都是反的。 　　“五姐姐。”长生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因胖，滚着到了阿菀的面前，阿菀就看见除了长生，太夫人的炕上还有一个小团子，仔细一看，这正是二房的她七堂妹。 　　因七姑娘一向都养在二太太的身边，二太太体弱，不大带小七出来，因此阿菀已经好多天没有见着小七了。不过堂妹一向是被伯娘养着，太夫人是没抱回自己面前的意思，阿菀一愣，看见妹妹怯生生的，趴在炕上慢吞吞地往自己的身边爬，急忙去摸妹妹的小脑袋。 　　“老太太，七妹妹以后养在这儿么？”阿菀好奇地问道。 　　“你伯娘精神头儿不好，我帮她养几年。”太夫人温声笑着，并未叫阿菀看见自己眼底的忧容。 　　二太太的身子骨儿越发地不好了，这么多年，也吃了许多的药，可是却总是不见好转。前些时候因忙着韩潇定亲的事，虽然都叫太夫人给包圆儿了，可是难免有叫二太太费神出面的时候，这定亲之后二太太就卧床不起。 　　想到这里，太夫人揉了揉眉心，面上却不露出什么，摸着阿菀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道，“你二伯娘才还叫人来跟你道谢。说是你给的人参已经用了，用着很好。” 　　韩三夫妻在边关，那儿最出名的儿就是人参。还有宫中，皇帝这两年也越发疼爱阿菀，药材流水一样进了韩国公府。 　　太夫人却不敢叫阿菀吃那么多的药。 　　这药吃多了能是好事儿么？ 　　她只是斟酌着给阿菀用一些，素日里只是用温和的滋补的东西调理阿菀的身子，倒是剩下了的人参，阿菀一向都是很大方的性子，吃不了也不收着……这玩意儿收着收着药性就没了，为啥不给自家人用了呢？ 　　她大半都送给了二太太。二太太吃这这样上好的药材，本已经有了起色，谁知道这又躺在床上了。不过韩二夫妻情深，虽然也知道儿子这两年身边没有女人服侍有些艰难，太夫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儿子与妻子伉俪情深，她又不是个恶婆婆。 　　她的确心疼儿子，可是儿子自己乐意，她管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那我去瞧瞧二伯娘？” 　　“你二伯娘才歇下，见你去了又是折腾。陪着你妹妹吧。”小七这身子骨儿倒是还行，不是十分羸弱，只不过是因素日里被养在二太太身边，二太太总是不能时常带她出来玩耍，因此这小家伙儿有点儿不大爱出去玩儿。 　　这倒是贞静的意思，太夫人却不太希望孙女儿过于贞静只守在自己的屋里，想了想，看了看一本正经地带着两只小团子在玩儿的胖团子，太夫人犹豫了一下，闭了闭眼睛。 　　韩国公倒是还有两个庶女，六姑娘和八姑娘……这混蛋儿子别的不行，倒是生了不少的孩子，也勉强算是功劳。 　　她如今虽然已经老了，不过身子骨儿还算康健，正想着，要不要将六姑娘与八姑娘都给抱到自己面前养，一则是恐孩子在姨娘身边养得不用心，一则也是叫孩子们彼此有个伴儿。 　　至于柳氏所生的九姑娘…… 　　太夫人皱了皱眉。 　　这一日，阿萱正好儿回娘家……安王妃是十分愿意儿媳时常回娘家与娘家亲近的，且见阿萱聪慧，与娘家走动得很好，虽然是庶女，可是与身为嫡女的阿琪姐妹情深，与其他的姐妹兄弟也关系不错，特别是与阿菀……这两只在人前的时候那叫一个姐妹情深，恨不能执手相看泪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么有爱呢。 　　因阿萱为人也孝顺，安王妃就乐意叫她回娘家，顺便叫儿子与韩国公府的出息孩子在一块儿。 　　太夫人就暗示了一下阿萱。 　　阿萱没有想到，太夫人竟然还愿意给妹妹一个机会接回来养，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顾不得别的，放下给四房两个才出生的小堂弟做的两套新衣裳，给太夫人道了谢就往生母的外宅去了。 　　这样的好事，阿萱简直恨不能流泪，本以为太夫人是一辈子都不想理睬她的同母的妹妹，可是到底是长辈的慈心，叫事情有了转机。哪怕是明知道妹妹是借了其他的庶妹的光，这在心高气傲的柳氏眼底是有些丢人的，可是阿萱如今却只想感激两个庶妹。 　　若不是想到她们俩，太夫人如何能想到自己的妹妹呢？ 　　她匆匆地上了外宅，直奔柳氏面前，恨不能抢了妹妹就走。 　　只是柳氏看见她进来，顿时面上也是一喜，急忙问道，“可是有了？” 　　阿萱沉默了一下。 　　“……没有。”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柳氏问的是她是否有了身孕，阿萱顿时就郁闷了。 　　这是关心她，她明白。 　　可是怎么这么扎心呢？ 　　“还没有。”柳氏顿时失望地皱了皱眉，见闺女不吭声，眼底就露出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 　　“你先回了国公府了？”见阿萱点了点头，柳氏顿了顿，低声问道，“你父亲可说起你弟弟的婚事了？” 第211章 　　“婚事？”阿萱顿时反应过来，这怕说的是韩誉的婚事。 　　不过阿萱半铜钱都不担心韩誉，她就关心自己的妹妹。 　　韩誉的婚事，肯定都在老太太的心上，她操哪门子的心？ 　　她就想把妹妹从柳氏的身边带回去。 　　“阿誉的婚事有父亲做主，母亲你不必担心。”不过也知道柳氏嫉恨太夫人，阿萱没敢给太夫人招惹什么诅咒的意思，因此避开了太夫人的话，却陡然听见柳氏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父亲能做什么主？那府里，老太太才是说了算的那个。她一句不行，就算婚事再好，也落不到你弟弟的头上去。你父亲纵然是有心也无能为力的呀。” 　　她一提起韩国公有心无力，简直就把阿萱给气坏了。 　　快别提韩国公。 　　当初她老爹给弟弟做的是什么臭媒！ 　　说的是承恩公府盛家的那个表姑娘阿欢。 　　那姑娘差点儿给她爹当了小妾，就这狗屁眼光，柳氏还一门心地觉得韩国公是个能干的人呢！ 　　只是想到那阿欢已经被赶出盛家了，阿萱忍了忍，唯恐叫柳氏听了心里烦心……阿萱那时候还没嫁人，虽然韩国公没说对阿欢多么的喜欢，可是从承恩公府落水差点儿跟阿欢成了落汤的鸳鸯，回来承恩公就收了极年少，豆蔻年华的小妾，就叫她知道，韩国公这渣渣心里怕是对阿欢动过心的。 　　韩国公是她的亲爹，又一向对她极好，阿萱没法儿白眼狼一样骂韩国公什么，可是若说叫她相信韩国公的眼光，那也千万不要了。 　　“……老太太又不会害了阿誉。听老太太的话有什么不好。” 　　“她一门心都在嫡出的身上……” 　　“她也没冷落了庶出的。”阿萱沉默了一会儿，对柳氏轻声说道，“姨娘，您知足吧。阿誉如今已经做官，我也已经成了世子妃，这样的祖母，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您还想要什么？” 　　她慢慢地半跪在柳氏的腿边，仰着头看着坐在床上的柳氏轻声说道，“您安分些，只要您安分了，老太太自然就不烦你了。等过几年分家出来，阿誉就把你接过去，好好儿孝顺您。到时候也给您搏一个诰命，难道这不都是福气么？” 　　她带着几分央求，只觉得自己若是不劝劝柳氏，其实也是对不住太夫人对自己的一片关爱。 　　她总不能对柳氏做的那些事视而不见，然后伪装自己无辜不知情，当做自己与柳氏没有关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诰命！你弟弟就算做官，如今也不过是微末。进士，说起来好听，可是想要熬出头，不知要多少年！” 　　柳氏见阿萱仰头带着几分隐忍地看着自己，顿时气得半死。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教出阿萱这么一个给了一点甜头就缩了头的蠢货来……想当初也是很机灵的姑娘，叫老太太就给教成这样儿了？见阿萱不吭声，她用力地拍在阿萱的肩膀上咬牙说道，“我是想要诰命，可是也得你弟弟去争，你帮你弟弟去争！那什么官位诰命算什么？日后分家，你弟弟就是旁支，能分到多少家产？贫贱的小官，这诰命有什么用！” 　　她想要的，是那韩国公府满府的荣华，而不是所谓的日后分家。 　　阿萱给她的未来，简直叫柳氏眼前一黑。 　　“国公府不是咱们的。”阿萱低声说道，“姨娘，老太太待我……” 　　“她待你好么？不过是想离间你我的母女之情，因此才对你虚情假意。你看看，如今你不对我起了分离之心？” 　　“虚情假意？就如姨娘当年对二姐姐那样？” 　　“你说什么？！” 　　“姨娘，算了吧。”阿萱轻声说道，“父亲对咱们算好的了。您不看外头的妾侍庶女……只看咱们府里，四妹妹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给咱们的够多的了。不是咱们的，咱们就别要了。” 　　她从前没有觉得如何，可是在安王府，看见了人生百态，看见那些妾侍庶子野心勃勃的样子，阿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身居安王世子妃之位，要应对那些妄图夺爵的庶出与小妾的时候才骤然明白，长生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日子。 　　如今她自己都厌恶野心的庶子，又有什么脸去欺负年幼的嫡出弟弟。 　　“你，你！”柳氏气得柳眉倒竖。 　　见她说不通，阿萱也觉得心里难受，只是咬了咬牙轻声说道，“阿誉已经对父亲说了，不会觊觎世子之位。”她只觉得柳氏霍然站起，之后脸颊一痛，竟然是被柳氏一耳光摔在脸上。剧痛与骤然的茫然叫她怔忡了片刻，却苦笑了一声没有反抗，捂着脸看着柳氏缓缓地说道，“姨娘断了这念头吧。就算父亲想给，阿誉也不会要。我今日来，也不是与姨娘说这个的。” 　　她伸手就把床上趴着，正歪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给抱起来。 　　“我带妹妹回国公府去。” 　　“做梦！”太夫人这次竟然又松口，柳氏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得意。 　　她就知道，那个老太太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血脉流落在外宅，只要她扣住九姑娘，终有一天，太夫人不得不妥协，会叫她一块儿给接回去。 　　如今九姑娘是她的指望，且柳氏也极担心。她如今已经有了年纪，虽然风韵犹存，可是说实话，怕是不能再生了。太夫人已经叫韩誉与阿萱与她离心，若是九姑娘再叫太夫人接进去养，日后这个女儿怕是也不能与她有什么母女感情。 　　她绝对不能叫九姑娘离开自己的身边。 　　因想到这里，柳氏劈手抢过九姑娘，推了阿萱一把。 　　“如今你做了世子妃，因此看不起我这个做姨娘的，恨不能一头拜在老太太的面前装作自己是个嫡出的，我都明白。只是你又何苦叫你妹妹变成你这样叫人戳脊梁骨的不孝之女。” 　　见阿萱的脸色惨白，柳氏顿时嗤笑了一声说道，“你想要走你的荣华富贵路，我不拦着你。可是你也别拿你妹妹当投名状，去讨好那府里的人。”她摸了摸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女儿，见阿萱摇摇欲坠，冷淡地说道，“若你素日里来只是气我，跟我说不要爵位，以后我不想看见你。” 　　“姨娘。” 　　“姨娘？”柳氏咬着牙冷笑起来，“我如今倒成了姨娘了。” 　　她与阿萱话不投机，因此不欢而散。阿萱亲自去接，竟然没有把妹妹接回去，且她从小儿就养尊处优，皮肤白嫩，挨了柳氏一耳光，那是好大的巴掌印儿，哪里敢叫太夫人看见。 　　因此阿萱没回韩国公府，只叫人去娘家传话儿，说是九姑娘没接着，自己就回了安王府去。不说安王世子晚上回来看了妻子脸上的巴掌心疼得要死，就说阿菀，等了几天，没见自家九妹妹，心里就觉得柳氏这看着精明，其实有点儿傻啊。 　　太夫人都给她的儿女包圆儿了大好婚事，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难道叫女儿跟着小妾住在外宅，这以后说亲的时候好听啊？ 　　不过柳氏这样非要抱着闺女共存亡的大傻子还是不多的，太夫人一心软要养孙女儿了，韩国公的妾侍们都心动了，不说六姑娘与八姑娘都被生母伶伶俐俐地给送了来，据说韩国公老大人最近回国公府的时候，遭受了小妾们的热情的围堵。 　　毕竟，本以为韩国公这家伙管生不管养，因此妾侍们唯恐生了以后日后没前程，谁知道太夫人这是承包日后的呀。小妾们就把韩国公老大人给服侍的…… 　　阿菀听说他大伯父偷偷儿去找庆王了。 　　去找庆王干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啦。 　　不过因府中的美人儿们对自己格外温柔体贴，韩国公就连着几日暂且忘记了自己的真爱，混迹在国公府里左拥右抱格外潇洒。阿菀都觉得她家大伯父这渣渣的小日子过得很美了，生了一群，现在丢给老娘养。 　　胖团子如今成了团子军团的领袖，天天摇摇摆摆地带着一群比自己小了两圈儿的团子们在国公府里招摇过市。不过阿菀不是白带这群小团子的，每每就坐在团子们的中间，一个一个儿地问过去。 　　“长生，你的心尖尖儿是谁的呀？” 　　“五姐姐哒。”胖嘟嘟的韩国公世子趴在堂姐的肩膀上睡着了。 　　“六妹妹？” 　　“五姐姐哒。” 　　“七妹妹……” 　　胖团子每天都收回许多的心尖尖儿，并且与弟弟妹妹们严肃地约定，往后都要出人头地，回头好养自家娇弱无助的米虫堂姐，苟富贵勿相忘，得到了非常叫人感动的回应，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跟小家伙儿们培养感情。 　　她都在国公府里乐不思蜀了，带着满心的幸福，看着自家未来的小靠山们，心底充满了满满的期待。当然，她现在在宫里读书呢，虽然说对家里的这群团子们恋恋不舍，可是还是含泪告别，不舍地进了宫。 　　进了宫，皇帝陛下看见胖团子蔫哒哒的。 　　他问原因，阿菀就把自己不得不跟许多只属于自己的嫩嫩的心尖尖儿分别，特别空虚的可怜说了。 　　皇帝停顿了一下，震惊地发现，外面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小妖精跟自己竞争胖团子的心尖尖儿。 　　他这一颗老心，怕不是小嫩草们的对手啊！ 　　见胖团子现在都怀念国公府了，皇帝陛下感受到了浓重的危机。 　　自己一个不行，皇帝决定含泪举荐几个更嫩的，来跟外面的小嫩草们抗衡。 　　“把……十皇子，十一皇子都给朕带过来。”皇帝沉吟了一下，板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家的小白菜们，脸色阴晴不定。 　　……虽然数量上比不得韩国公府的那几只团子，可是皇帝陛下靠质量取胜。 　　一只顶两只！ 第212章 　　皇帝陛下找来了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勉强抗衡住了韩国公府的一群小崽子们。 　　不过阿菀是个懂事的团子，看见皇帝为自己伤神，急忙赌咒发誓，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皇帝陛下，一点儿都没变心。 　　就算没有皇子崽儿，在胖团子的心里，皇帝也是独一无二的。 　　胖团子指天发誓，皇帝这才算勉强舒坦了一些。 　　他待皇子们就重新正常了。 　　各找各妈，皇帝就不管了。 　　只是他这几次召见了十一皇子，顿时就叫淑妃心中生出了几分慌乱。不仅仅是因十一皇子被皇帝宠爱，而是她心中唯恐皇帝还没打消了要将十一皇子留给罗贵妃当养子。 　　不然，为什么皇帝要几次叫十一皇子与阿菀在一块儿亲近呢？她心里急了，又满心忧虑，犹豫了很久才去了皇帝的面前，且见皇帝正在拉着阿菀一块儿说话，胖团子正坐在皇帝的膝头，握着一只小小的毛笔在练字。 　　皇帝似乎嘲笑了一下，就握着她的手给帮着写了两个字。 　　“我的字儿其实，其实是可好看的了。”阿菀看着纸面上歪歪扭扭的字，对皇帝坚强地说道。 　　皇帝忍耐了一下，违心地说道，“自然是极好的。有才！不过更上一层楼才好。”他看见淑妃进门，笑着叫淑妃坐在自己的身边儿一块欣赏阿菀的字。只是这团子年纪小，字也没什么好看的，淑妃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收回了目光，笑着称赞道，“到底是贵妃的外甥女，贵妃教养女孩儿，一向都不必叫人担心。” 　　她这话说得怪怪的，阿菀琢磨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歪头对淑妃露出大大的笑容。 　　“淑妃娘娘觉得我好，那我一定真的好。” 　　皇帝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味儿，不过见淑妃低眉顺眼，柔软纤细，此刻一双美眸潋滟，心里一软生出几分柔情，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有事想与陛下说。”见皇帝微微颔首，淑妃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云袖之下的手，绝美的脸上露出几分疼爱，看着皇帝轻声说道，“臣妾想着，七皇子年岁也大了，如今还留在宫中，虽然臣妾知道陛下是心疼他，可是到底年长的皇子在后宫有诸多不便，也不能叫陛下心疼他就乱了规矩。” 　　她这话说得十分懂事，皇帝忍不住微微颔首，露出几分笑意来说道，“你说的这事，朕也想过。七皇子如今跟着太子做事，行事也十分稳重成熟，的确已经是个大人模样儿。” 　　说起这个，淑妃差点儿没笑出来。 　　七皇子最近跟着太子，仿佛太子的跟班，供太子驱策，仿佛忘记他自己也是一位尊贵的皇子。 　　他又不是奴婢，太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也太掉价了。 　　大皇子还知道反抗太子呢。 　　“……这就是他们兄弟情深。到底是七皇子手足之情。” 　　“也是太子殿下知人善用呀。”胖团子回头就抱着皇帝的脖子甜蜜地说道，“陛下没有见到，可是我去东宫看见太子殿下与七殿下兄友弟恭，看见太子妃娘娘对十皇子十分疼爱，十皇子还跟小皇孙一块儿玩，可亲近了。” 　　她这样笑呵呵地鼓着胖腮给太子说好话，淑妃只觉得胸口憋闷，然而听到狗皇帝没心没肺的大笑声，她还是忍耐了起来。倒是皇帝，对这样的兄弟相处十分满意，缓缓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小十与小安年纪相仿，这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胖团子默默地腹诽了一下皇帝的文学素养。 　　她哼哼了两声。 　　“正是这话。七皇子既然已经能帮太子做事，再留在宫中不合适。”淑妃美眸流转，见皇帝微微颔首，这才对皇帝说道，“陛下还是给七皇子开府吧。” 　　“可是朕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宫外。” 　　话说淑妃这个做娘的没有想到，可是皇帝却多了几分心疼，见淑妃沉默着没有说话，皱眉说道，“他在宫中尚且有你照看，在朕的眼皮子殿下。若是出了府，府中里里外外的大小事也没有个人帮衬他，他过得能叫咱们放心？” 　　他到底是疼爱七皇子的，恐七皇子在外没有人照顾，淑妃就笑着说道，“臣妾想着，他与臣妾娘家的表妹们玩儿得好。且陛下想想，他们是青梅竹马，郑家的女孩儿都是在宫中长大……这表兄妹之间的情分本就极好。因此臣妾想着，不如叫七皇子娶了臣妾娘家的……” 　　“这不行。”皇帝却劈口打断。 　　淑妃诧异地看着他。 　　“陛下？” 　　“七皇子早前跟朕说过，对郑氏之女不大喜欢。”见淑妃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皇帝慢慢地说道，“这话，出得朕口，入得你耳，七皇子也是叫朕不要大张旗鼓，免得闹出去，叫郑氏之女不好做人，坏了名声。” 　　他见淑妃双手有些颤抖，心里一软轻声说道，“你是做姑母的，自然瞧自家的女孩儿好。只是七皇子不久之前才与朕说，郑氏之女轻浮，在宫中就大大咧咧地说要嫁给他。若是两情相悦也就算了，可是明知七皇子无意，她们却非要围着七皇子许嫁，七皇子不喜这样没规矩的女孩。” 　　皇帝也不怎么喜欢。 　　不过郑氏到底是淑妃的娘家，看在淑妃，他不会多苛责什么。 　　“给咱们的小七做正妃的，必须得有气度，有体面。若只是个侧妃也就算了，纳妾纳颜，德行什么的也不必在意，服侍男人舒服了就行。”皇帝就对淑妃缓缓地说道，“正室雍容，郑氏之女朕瞧着是配不上咱们小七的。不过若是你当真想要个贴心的日后做儿媳妇，等小七大婚，娶了好正妻，回头朕寻个法子来把郑氏之女指到小七的府里就是。不过你可要叫那丫头知道，正妻就是正妻，妾侍就是妾侍，不许胡闹，免得乱了尊卑。” 　　淑妃看着皇帝已经摇摇欲坠了。 　　胖团子看着对淑妃娘娘推心置腹的狗皇帝，心说这家伙是真的渣啊。 　　渣渣啊。 　　这话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自然是皇帝心中一直都这样想的。 　　可是由七皇子推到皇帝的自身，可见皇帝的心里，也是正妻要紧，那个什么……小妾得安分守己，得知道体统尊卑。 　　还“服侍男人舒服了就行”…… 　　苍天呐！ 　　这一刻，胖团子都不敢去看淑妃娘娘的脸色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就是想给七皇子塞个媳妇儿，咋就听见这么劲爆的回应了呢？ 　　“陛下，陛下……”淑妃此刻也只觉得仿佛挨了一闷棍似的，她只觉得心疼无比，又觉得皇帝此刻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定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后宫，而是只为了七皇子打算。 　　她的脸色惨白，可是却还要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勉强了很久才颤抖着嘴唇轻声说道，“陛下，陛下为七皇子打算得是。”她只不过是为了心中的盘算来了皇帝的面前，可是没想到七皇子的事儿没成，却叫皇帝这样回应，此刻心中剧痛，低声说道，“七皇子真是有福气，得陛下的宠爱。” 　　“七皇子是你给朕生的，朕自然多挂念几分。”皇帝此刻还觉得自己在甜言蜜语。 　　女人不都喜欢独一无二么。 　　看！ 　　皇帝陛下就格外喜欢淑妃娘娘生的儿子。 　　这不就是真爱么？ 　　爱情的结晶来的。 　　胖团子不忍直视，拿胖爪子捂着眼睛，岔开好大的指缝儿去偷看淑妃此刻勉强露出的顺从温柔的笑容。 　　“陛下，还有一事。”淑妃能在宫中混得这样好，自然是有两笔刷子的，此刻已经勉强镇定，见皇帝关切地看着自己，顿了顿才对皇帝轻声说道，“七皇子若是出宫，那十皇子还是叫臣妾接回来吧。不然，莫非还能叫十皇子跟着七皇子出宫？小七在外本就繁忙，回了府中再照顾小十。臣妾心里哪里舍得。”她一副慈母的样子，阿菀这才明白为啥淑妃娘娘说想要七皇子出府。 　　原来是想七皇子滚蛋，顺便把十皇子抢回来。 　　她不知道十皇子为什么与淑妃母子疏远，不过素日里也没什么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就是觉得，小孩子的爱憎分明，许是淑妃有什么事儿叫十皇子不喜欢了。 　　因此，她就看了看皇帝。 　　“也好。”皇帝又不知道十皇子与淑妃之间感情不怎么样，淑妃可是十皇子的亲娘，他也犯不着怀疑什么，因此想了想，微微颔首说道，“等过几日，朕叫人给七皇子收拾出府邸来，到时候再叫小十回你的宫中。” 　　他的确过了一段时间就给七皇子开了府，不过开府之后，却并未给七皇子封王，寻常的皇子身份就叫出宫了。这一番慈父之心顿时就叫皇后唏嘘了几分，在皇帝不在的时候就对罗贵妃轻声说道，“陛下……心里还是顾念七皇子的。” 　　七皇子乃是宠妃所出，这身份本就万众瞩目，若是出府就封王，那还了得？ 　　大皇子乃是皇长子，出了宫开府如今还是个白丁儿呢。 　　七皇子若是封了王爵，到时候皇子之中怕是没有一个不扎他小人儿的。 　　“陛下慈父心肠，不过这样也好。嫡庶尊卑都在陛下眼中。如今也能看出陛下的心中，太子地位是稳妥的。”罗贵妃就对皇后说道。 　　皇后想到皇帝这其中也的确是不愿叫太子的地位受到旁人的质疑，眼底露出了几分柔软。 　　“陛下的确是个慈父。” 　　所有的儿子，他都尽力顾及，也都尽力保全了。 　　不过这世上有皇帝陛下这样的慈父，自然也有渣爹，就在胖团子正在宫中跟郡主表姐们稳定心尖尖儿的时候，京都之中闹出了一件大事。 第213章 　　这大事还涉及到了皇家王府。 　　阿菀这一天天的在宫里，听了一耳朵八卦。 　　不过看着皇帝恼火的样子，又觉得皇帝有的时候也蛮苦逼。 　　皇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破事儿，都得叫皇帝来擦屁股。 　　“叫臣妾说，陛下也不要宽恕唐王。”皇后今日也在皇帝的面前，看皇帝一脑门官司，深深地庆幸自己嫁的是眼前这位，不然换个王爷，自己怕是要被逼死。 　　因发现皇家的渣渣太多，皇帝竟然还仿佛这其中的一股清流，皇后对皇帝更加关心温柔了，见皇帝心情不好，专门抱着阿菀过来，对皇帝贡献这只胖团子开解解闷儿。胖团子也陡然发现了皇帝的好，急急忙忙地就爬上了皇帝的腿，往皇帝的怀里钻。 　　“陛下，陛下我可想你。” 　　皇帝见这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转眼就爬上了自己的腿，心里轻叹了一声，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你说的朕又何尝不明白。可是唐王……”唐王并不是皇帝的亲兄弟，算起来，也就是个比较偏远的堂兄弟，跟河间王似的，都已经是皇家的旁支。 　　可是再旁支这也是皇族，这干的事儿简直震古烁今，简直叫皇帝都开了眼了，此刻脸色不由铁青地骂道，“枉为人父！”他恼怒起来，一巴掌就拍在面前的龙案上，皇后在一旁忙给皇帝捧茶，见皇帝一口饮尽，这才皱眉说道，“陛下准备如何？唐王的那个外室是不能留了。” 　　阿菀这段时间就已经知道唐王府的这段来龙去脉了。 　　简直比她看过的话本子还来的惊诧。 　　话说唐王与唐王妃不睦，在外安置了一个外室，宠爱得上了天……这就叫胖团子不得不多说一句了，她见过宠妾灭妻的，可是也没见过宠妾灭妻的都簇拥在皇家，还全都是真爱啥的……真爱不背这种锅的好么？ 　　因此听到唐王府的这之后的一段故事，就十分之目瞪口呆了。毕竟，这世上的渣爹再多，也没有说当自己的外室与王妃都前后脚生产之后，发现都是个闺女，就偷偷儿地把外室女给抱进门塞给王妃，把王妃所出的嫡女给抱出去充当外室女的。 　　想象力这么丰富的渣渣，阿菀真是头一回见到。 　　只可怜唐王妃生了爱女之后就沉沉入睡，也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女儿一眼，等醒过来，就已经换了孩儿。 　　她还不知道，将这个外室女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如珠如宝地养大，爱重非常。 　　“畜生，简直就是畜生！”如今这事儿闹出来了，唐王府自然是丢脸到了极点，唐王干的这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如今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能怎么办？正叫唐王滚进来，叫他自己给自己把事儿交待清楚。 　　因这涉及到了女眷，因此皇后也在。这至尊的夫妻才说了一会儿话，阿菀就听见外头传信儿说唐王府的众人到了。她呆呆地坐在皇帝的膝上，皇帝显然习惯她的亲近早就把她给忘天边儿去了，也忘了把她从自己的膝头拎下来。 　　因此，当一个英俊的中年锦衣男人垂头丧气地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盛怒的皇帝，不动声色的皇后，还有只坐在皇帝的腿上歪头一脸天真可爱的胖团子。 　　胖团子就仔细地看了看渣爹。 　　“陛下，陛下！”唐王进了门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见皇帝脸色铁青，恨不能弄死自己的样子，顿时在心底打了一个寒颤。他满面惶恐，身后的一个生得美艳绝伦，穿着王妃品级宫装的美貌妇人却红着眼，带着几分凄厉地冷笑了一声。 　　因皇家王妃时常进宫，阿菀素日里也见过这位唐王妃的，就见唐王妃上前几步已经跪在皇帝的面前声音凄凉地说道，“求陛下给我做主！这畜生！”她反手一指脸色微变的唐王，对皇帝哽咽说道，“丧天良的东西！叫我养了他的外室女十几年，可是他又是怎么做的？！若是对我的囡囡好也就算了，可是陛下您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女儿的！” 　　她已经恨到了极点，声色俱厉。 　　阿菀偷偷看她的身后，却见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美貌无双的少女。 　　这少女消瘦有力，瞧着浑身就充满了矫健的力气，此刻脸色平淡，似乎没什么伤心，也没什么愤怒，一双手微微下垂，看起来还带着几分警醒。 　　阿菀心说，这不亏是从狼窝里找回来的姑娘，就是有定力，跟寻常女孩儿不同。 　　要不怎么唐王妃这么怨恨呢。 　　盖因她茫然无知地养了外室女也就算了，可是那外室生得秀丽温柔，行事却十分狠毒，把堂堂唐王妃的嫡女尚在襁褓就往深山老林里去扔，满心就打算叫这个孩子在深山就就叫野兽吃了尸骨无存。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万里青山之中野兽虽然无数，可是这小小的婴孩儿被她专门儿叫心腹扔到了狼窝边儿上，正有一只失了狼崽儿的母狼听见了婴啼，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把小婴孩儿给叼回了自己的狼窝。 　　这姑娘就跟狼群一块儿长大，中间还蛮聪明，在山里搜集储备粮的时候捡了一重伤的人类回了狼窝里，因她这狼群不吃人，本想白救回来了个废物点心，没想到这废材人类还是个什么告老还乡的武将……学了一身本领，等这武将把她教得差不多了，她就带着自家的狼群纵横山林。 　　她手底下这么多的狼兄狼弟本就笑傲山林，又学会了人类的狡猾……各种兵法下去，就占领了好大一个山头儿，有滋有味儿地当起了山大王，还时不时地叫这武将下山去拿自己在山中发现的各种草药外加各种野兽的皮毛来给自家的狼兄狼弟们换点儿人类们常用的东西。 　　比如铁爪啥的。 　　还有独特的皮甲。 　　都装在狼群的身上，那叫一个凶残…… 　　反正她就是那一片儿的山大王。 　　这一回不过是因发现有车队从自己的山脚下路过，那个什么……不都得此山是我开……留点儿买路财，不留管杀不管埋么…… 　　正撞上唐王世子亲自带回家的年礼。 　　唐王世子是唐王妃的长子，当天看见海啸一般的披着皮甲爪子上套着铁爪的武装狼把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差点儿没吓得去见了祖宗。他只深深地痛心自己就要葬身狼腹，谁知道人家狼群一点儿都不稀罕这群两脚兽……这群狼本就不吃人，人家就想要买路财。 　　等唐王世子双股战战地看着一威风八面，坐在巨狼背上缓缓而来的冷面少女的时候，他顿时一愣，盖因这姑娘跟唐王妃简直生得一模一样。 　　那罕见的美貌简直叫唐王世子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因此，这姑娘才被找回来。 　　等她回归，这段互换的人生才被唐王府众人发现。 　　不过虽然被找回来了，这姑娘还不稀罕什么唐王府的荣华富贵，就觉得自己跟兄弟们当山大王挺好的。 　　“陛下，若是这事不还我家囡囡一个公道，我也不想活了！”自己千万宠爱，捧在手中的掌珠竟然是外室的女儿，这也就算了，若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够得到善待，那唐王妃只会骂唐王几句，换回来就是。毕竟，她宠爱外室女，将这外室女养育教导得十分懂事知礼，怎么也算是对得住她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有那样蛇蝎心肠的女子，竟然生生地想要了自己女儿的命。 　　唐王难道会不知道？ 　　“虎毒不食子，可是他竟然纵容外室谋杀嫡女！陛下，若是不处置，日后皇家还有什么法度可言？！”唐王妃赤红着眼睛问道。 　　唐王哆哆嗦嗦地躲在后面，对皇帝投过来的目光简直都不敢看了。 　　他只觉得惶恐，又觉得……唐王世子这逆子，竟然还把这个他本以为早就死得骨头都不剩的丫头给找回来了。 　　当然，唐王世子为了把自家妹妹抢回来被狼们往自己的身上抽了几百尾巴，那他才不管。 　　“唐王妃说的，你认不认？”皇帝冷冷地问道。 　　“陛下，陛下我也是没有法子！”唐王顾不得自己身为王爷的体统了，爬到了皇帝的面前，哭着抱着皇帝的腿，把胖团子给挤的，她就一咕噜从皇帝的腿上被挤下去了，就听见唐王哭着说道，“我没法子啊！那孩子若是不换到王府，身上日后背着外室女的身份如何在京都立足？她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外室女！我，我只是想要我的女儿过得好些，难道这也错了么？” 　　“屁话！难道你的嫡女就活该顶着外室女的身份叫人看不上？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嫡女怎么活？！” 　　皇帝大怒，没想到这人这么无耻。 　　阿菀都被这唐王的无耻给惊呆了。 　　“她，她不过是运气好，托生在王妃的肚子里。”唐王回头，看着唐王妃含泪问道，“我只问你，你亲手养大的女儿，你莫非能说出有什么不好？孝顺明理，温柔贤惠。你莫非忍心叫她被人都笑是个外室女？” 　　他这话简直无耻到了极点，皇帝没什么可说的了，也不在意唐王妃扑上来就把唐王往死里厮打，冷冷地说道，“谋害王府嫡女，还敢偷换王府血脉，这外室，即刻绞杀。至于你……”皇帝看了看突然愣住了的唐王，平淡地说道，“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皇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丧心病狂不配为人，废为庶人，唐王的王爵，交与世子继承。” 　　他这处置叫那唐王顿时又来抱皇帝的大腿，胖团子发现自己是不能霸占皇帝了，就慢吞吞地滚到门边儿，免得听唐王刺耳的哭嚎。 　　门边，突然一颗毛茸茸的大头龇牙咧嘴地探进来，看着眼前白嫩嫩软乎乎一颗香香软软的团子，惊呆了。 　　胖团子也惊呆了。 　　好大一只。 　　狼！ 第214章 　　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胖团子看着眼前凶神恶煞，对自己龇牙的毛茸茸，呆呆地说道，“呀，大狼！” 　　大狼：…… 　　它龇牙咧嘴。 　　这么肥的崽儿，抢一只能叫它美滋滋过一个冬天！ 　　胖团子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团生都升华了。 　　“我不好吃。”她诚恳地对大狼说道。 　　大狼横眉立目。 　　它愤怒了。 　　这么胖一只崽儿，竟然敢骗自己不好吃？！ 　　当它很好骗么？！ 　　“这个，误会误会！”就在这大狼的身后很忧伤地探出了一位唐王世子，一边苦逼地揪着大狼的尾巴叫它老实点，一边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狼妹。 　　阿菀就觉得身边走过来了一道人影，刚刚一直都很沉默的少女慢慢走到她的身边，看着那只正对胖团子龇牙咧嘴十分之凶巴巴的大狼，抬手，一巴掌抽在这狼的后脑勺儿上。胖团子就听沉闷的一声呜咽，大狼被抽到了地上，大脑袋枕在门槛儿上，哭了。 　　阿菀沉默了。 　　“英雄！”知道谁是大腿的胖团子转身就猴儿在了美貌少女的腿上，努力叫自己成为一合格的腿部挂件儿，小身子软乎乎地。 　　“陛下，这是……”这看起来比正常的狼都要大了一倍的巨狼出现的那一瞬间，皇后都不由惊呆了，她只恨自己离得远，都站起来想要扑过去把阿菀给抱起来了，就看见那唐王妃的嫡女就把大狼给抽到了地上。 　　心有余悸的皇后哪里还顾得上旁的，转头就去看一脸讪讪的皇帝。毕竟这是在宫中，若是没有皇帝的首肯，怎么可能会叫这样的一只狼进宫呢？果然，皇帝就带着几分心虚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一边挥手叫人把哭喊着求饶的唐王给拖出去，皇帝就探身对皇后说道，“朕也是听说这孩子带回来个弟弟，因此想要见见。”男人么，就对才狼虎豹的感兴趣…… 　　“弟弟？”皇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唐王妃。 　　唐王妃正回头心疼地看过去。 　　当渣渣被夺了爵位，自己的儿子继承王爵，唐王妃的雍容又都回来了，此刻十分之不好意思地从地上起身先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对皇帝和皇后笑着说道，“叫陛下与娘娘看笑话了，实在是我心中过于怨毒。这孩子们都还没有给陛下与娘娘介绍，是我失礼了。”她这才袅袅而行，走到了自家爱女的身边，看了看正趴在门槛上，一脸垂头丧气的大狼，顿时一巴掌拍在……爱女的肩膀上。 　　“作甚？！”美貌少女面无表情地问道。 　　唐王妃嗔怪了一声。 　　“怎么可以欺负弟弟！它还是只孩子！” 　　美貌无比的王妃娘娘就带着几分怜爱俯身，摸了摸大狼毛茸茸的大脑袋柔声说道，“三郎不要伤心，都是你姐姐的不对，娘回家说她。”看见大狼吭哧了一声，唐王妃的目光更加温柔，和声说道，“回家吃好吃的羊肉，娘亲特特儿叫人给三郎预备的，乖啊。”她温柔地揪着大狼的耳朵，在它愤愤不平满是泪花儿的目光里低声细语，许久之后，才看见大狼抬起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她毫不介意，就握着这只毛爪子，转身牵着大狼来到了皇帝的面前。 　　大狼一只爪子被女人握在手里，三条腿倒腾得可利索了。 　　“你也过来。”唐王妃对自己的女儿说道。 　　胖团子利索地扒着美貌少女的腿回到了皇帝的面前，和皇帝头碰头，一块儿好奇地看着姐弟俩。 　　“陛下，这就是我可怜的女儿囡囡……可怜她如今还没有个姓名。”唐王妃养的女儿自然是有姓名的，可那不是她的女儿。唐王妃想到自己亲生的，本该是唐王府最尊贵的郡主的孩子竟然事到如今连个名字都没有，不由心中更加伤心。 　　倒是皇后，眼底多了几分柔软慈爱，看着脸色平淡，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可怜的少女温声说道，“都说否极泰来。这孩子被你们找回来，如今一家团聚，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她是唐王府嫡女，陛下，应该封为郡主。” 　　“就叫她琳琅吧。”皇帝温声说道。 　　唐王妃一愣，急忙点头说道，“多谢陛下与娘娘赐名。” 　　“阿菀，叫表姐。”皇后笑眯眯地对正捧着胖腮对琳琅郡主可爱歪头的胖团子说道。 　　胖团子一向习惯跟宫中各家王府的郡主们认亲争取心尖尖儿的，因此毫不犹豫地就叫了一声。 　　见她对琳琅郡主没有什么看不起，并不嫌弃琳琅郡主是狼窝里出来的野人，也不嫌弃她没有规矩，唐王妃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这只油光水滑儿的团子，又急忙对皇帝指着那只凶巴巴的大狼对皇帝与皇后说道，“这是……琳琅养母所生的弟弟，如今我认为养子，在王府之中序齿为三郎。”唐王妃生了两个嫡子，唐王没有庶子，因此唐王府算起来就两个儿子，如今多了一个，自然被称作三郎。 　　“……三郎十分威武啊。”皇帝笑着说道。 　　这世道，把一只狼认到皇家当儿子的，也就唐王府这奇葩了。 　　只是皇帝见这大狼生得体格强壮，那坐起来半人多高，与寻常的野狼不同，不仅威风凛凛，这皮毛也漂亮，明显是一只狼王。他倒是没想到唐王妃竟然这么知道感恩的，还把这么一只狼给认到了名下。 　　只是想到琳琅郡主这生活得坎坷，若是没有当初的养母，怕是早就葬身山野，因此皇帝倒是心里明白了几分。见这大狼虽然一副野性不逊的样子，不过明显是琳琅郡主的手下败将，皇帝笑着探身，摸了摸这狼的大脑袋。 　　三郎可不知道这是什么狗皇帝啥的，龇牙就要咆哮。 　　一只胖团子却已经扒上来，奶声奶气地揪着它的脖子上的毛儿吊在它的眼前。 　　“三，三表哥！” 　　巧得很，团子有大表哥，有二表哥，就是没有三表哥。 　　现在有了。 　　大狼震惊了。 　　它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只胆大包天的团子。 　　“三表哥。”胖团子又叫了一声。 　　大狼沉默了。 　　它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尖牙，吭哧了一声趴下来，大头枕在交叠的毛爪子上不吭声了。 　　唐王世子泪流满面。 　　团子凑上去就不吭声，他叫一声“三弟”就跟自己龇牙上爪子的，看人下菜碟儿，这也太过分了不是？！ 　　“三表哥你真是一只和气的狼。”胖团子一眼看出大狼的色厉内荏，顿时毫不犹豫地准备霸占它的心尖尖儿，在唐王妃欣慰的目光里一翻身就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往这狼的背上爬，吭哧吭哧地说道，“以后，以后要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要保护我呀。”她圆滚滚的，爬这只巨大的狼十分之不顺利，就觉得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托了托自己胖嘟嘟的小屁股，一转头，就看见琳琅郡主一双清透漠然的眼睛。 　　“谢谢。”她凑过去艰难地亲了亲她的嘴角，终于爬上了狼背，心满意足地抱着大狼的脖子趴下来。 　　大狼吭哧了一声，却没叫她滚下去。 　　“这真是……失礼了。”皇后嘴角抽搐地看着这团子一转眼就跟她三表哥腻歪在一块儿了，见唐王妃与唐王世子目光都很奇异，急忙说道，“阿菀……一向是个赤诚友善的孩子。” 　　她艰难地给解释了一下，却见唐王妃并未觉得阿菀失礼，反而眼眶陡然红了，捂着眼睛对皇后说道，“娘娘与贵妃教养得极好。安平县主是个好孩子。”寻常的女孩儿，都会觉得她认了一只可怕的野兽为养子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也会对凶神恶煞的野兽敬而远之。 　　她是不愿意三郎被人排斥的。 　　这孩子愿意舍了狼群，与琳琅一块儿回到京都，只为了守着自己的姐姐，若是在京都之中被人欺负，那唐王妃觉得是一件不能忍受的事。 　　可是刚刚阿菀却叫了它一声“三表哥”。 　　“叫他们一块儿玩儿吧，都是孩子呢。且娘娘不必担心，三郎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唐王妃带着几分急切，见皇后微笑着答应了，急忙又去看趴在大狼的身上正在拿胖嘟嘟的小爪子给它梳毛儿，嘴里念念有词的团子，只觉得满心的欢喜。 　　她觉得这才是贵女应该有的气度，因此觉得阿菀十分可爱，又十分招人喜欢。就是皇帝有点哀怨了，盖因这狼的确有点看人下菜碟儿，胖团子怎么黏糊都无所谓，皇帝，皇帝想摸摸竟然都不给摸。 　　一摸就急眼，就龇牙咧嘴的，狼牙老长老长的了。 　　这大概就是魅力值不够的缘故。 　　他哀怨了一下，见唐王妃似乎还有话想要说，想了想，对皇后说道，“之后都是女眷的事。朕先去瞧瞧小安。” 　　皇帝陛下被三郎给伤了心了，深深地怀疑自己的魅力，因此决定去东宫看看自己的爱孙叫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见这小没良心的早就把自己抛之脑后，顿时咬牙切齿地走了。 　　他这一走，唐王妃在皇后面前顿时松缓了许多，坐在皇后的身边，忍不住泪流满面。 　　“娘娘，我心中好恨！”就算是那外室被绞杀，就算唐王被废，可是唐王妃心中却始终无法释怀。 　　她的孩子在山林之中那样长大，十几年的苦难。可是那外室女…… 　　“如今，你养了十几年的那个这么办？”皇后问的就是外室所出的那个女孩儿了。 　　“虽然都说稚子无辜，她也不是有意占了琳琅的位置，且还叫我养育这么多年，我对她的爱，这么多年不是假的。可是娘娘，你该明白做母亲的心。她的生母害了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心无芥蒂地对她释怀？她的确无辜，可是我的琳琅难道就罪该万死？” 　　唐王妃突兀地落下眼泪来，摆手说道，“我最后对她善待一次，给她寻个好人家，远远地嫁了。再也别叫我看见她。就这样吧。倒是我的琳琅。”她忧心忡忡地对皇后说道，“如今京都都说琳琅是个野人……她这婚事……” 第215章 　　琳琅郡主这婚事就不好整了。 　　她这从前一直叫狼给养大，还带着只狼弟回来的姑娘，谁家敢娶呢？ 　　没有被皇家礼仪教养，看起来也似乎没什么规矩似的。 　　“不必担心。若是有好男子，自然看得出咱们琳琅郡主的好。若只是因皮相，教养，还有许多世俗的目光去看待她，咱们也舍不得把她嫁去那样会受委屈的人家儿不是？” 　　皇后温声安慰，见唐王妃虽然深恨唐王，可是却也没说将那外室女置于死地，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叹息。她知道唐王妃不是那样狠心的女子，只是叫她说，这就是一笔糊涂账。若是叫皇后自己，自己的女儿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哪怕那外室女当真无辜，可是…… 　　她怕也是想直接弄死的。 　　这或许是因自己没有如唐王妃一般养过那个孩子，因此才会这样冷酷的吧。 　　不过唐王妃对失而复得的琳琅郡主的确十分爱惜，她跟皇后求情，说要将琳琅郡主给送到宫中的学堂里来，皇后也答应了。阿菀心里也十分欢喜，因为三郎也进宫了，天天跟着琳琅郡主在学堂上上课。 　　这大狼就趴在边儿上等它姐下学，胖团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上学，恨不能天天跟这狼混在一块儿。时间久了，什么公主郡主各家的表哥全都失宠，如今三表哥是阿菀的心尖尖儿。 　　宫中就时常见到仰着脑袋十分骄傲的三郎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只揪着它尾巴慢吞吞散步的胖团子。 　　皇帝觉得郁闷。 　　不过想到阿菀如今连韩国公府的那几只小团子都想不起来，虽然没得到团子的心，不过团子能留在宫中叫自己看一眼，皇帝也就不计较了。 　　皇帝现在愁得厉害， 　　打从七皇子出宫，十皇子回到淑妃的宫中，那天天哭的…… 　　皇帝就没想到十皇子是那么能哭的一个崽子，且七皇子也与他请求说想要将十皇子给带出宫，皇帝当时没答应，没想到如今自己就后悔了，恨不能抽当时的自己一巴掌，赶紧把十皇子塞给七皇子叫他抱了走。 　　他被十皇子给闹得焦头烂额的，且又心疼儿子，这一天从淑妃的宫中把已经哭累了，软软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十皇子给带出来散心，且见前方的一处带着几分安静的小亭子里，皇后与难得出来的罗贵妃正在一块儿说话，一只大狼翻着肚皮四爪朝天睡得正香，另有一只团子窝在三表哥的毛茸茸的两只爪子中间也睡得美滋滋的，皇帝就被这悠闲的一幕给刺痛心灵了。 　　他抱着十皇子走过来，且见皇后与懒洋洋的罗贵妃正说着琳琅郡主的事。 　　“陛下？”皇后转头看见皇帝，不由笑了。 　　十皇子躲在皇帝的怀里看见皇后，急忙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抽抽噎噎地说道，“七哥说，要，要知礼。请安，请安啦。” 　　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因最近也知道淑妃宫中闹腾得厉害，皇后不由露出几分对皇帝的同情。 　　叫他生这么多的崽崽。 　　“今天天气好，朕带着小十出来散散心。”可不能再呆在淑妃的宫里了，不然皇帝都得怀疑十皇子这是和淑妃娘娘相生相克啥的了，这十皇子看见淑妃就哭简直叫皇帝糟心死了。 　　见皇后笑了笑叫自己坐下，他把十皇子犹豫了一下放在地上，见这小家伙儿左右看了看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躲在阿菀的身边，他就揉了揉眼角对皇后轻声说道，“小十也不知是怎么了。朕看着他都心疼。” 　　哪怕七皇子日日进宫，可是十皇子看起来也消瘦了几分。 　　皇后犹豫了一下。 　　“这话，我说起来仿佛是叫淑妃母子分离。”若只是为了淑妃，皇后是断然不会开这个口的，可是十皇子年幼，皇后也不能看着他在淑妃宫里这样一直啼哭下去，便对皇帝轻声说道，“若是十皇子习惯七皇子养育，这小小年纪还是顺着他，叫七皇子养着吧。”叫她说，淑妃指不定又干了什么，不然怎么十皇子又开始哭上了？ 　　这如今太子妃也没说再有孕在身，淑妃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消停呢？ 　　皇后觉得这是淑妃在作妖，没准儿怎么叫十皇子难受，因此就不大愿意叫淑妃再养着十皇子。 　　“小七在宫外还得顾着自己，若是再养弟弟，难免费心。” 　　“有什么费心的。他在宫外，宫中服侍的宫女嬷嬷都不少，虽然说府中没有主母，可是服侍的人还少了不成？”见皇帝露出几分思索，皇后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了十皇子一眼，一愣便不由笑了。 　　皇帝看见她笑了，也急忙转头，顿时嘴角抽搐起来，揉着眼角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对淑妃那样生疏，可是如今对一只三郎都这样亲近了。他就看着十皇子迅速地在三郎毛茸茸正起伏的毛肚皮上窝成一团，睡着了。 　　小小的孩子窝在巨狼的皮毛里，看起来还蛮温馨的。 　　罗贵妃也看了一眼，沉默了。 　　她咳嗽了一声，见皇帝收回目光，方才慢吞吞地说道，“三郎倒是跟谁都好。” 　　这只大狼如今在宫中那叫一个潇洒，因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哪怕唐王府保证一万遍这狼没吃过人，也不吃人，可是那个什么……食物链顶端的震慑还是蛮厉害的，总之宫中除了阿菀，也就太子的儿子并不畏惧这只大狼，如今又添了一个十皇子……她带着几分羸弱，皇帝急忙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好奇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琳琅说想去习武。”皇后和声说道。 　　“为什么？”皇帝好奇地问道。 　　“这孩子早年在山林间自由自在，这宫中规矩这么多，的确约束了她。”皇后对皇帝轻声说道，“说起来，琳琅这孩子并不粗俗，行事很有章法，且一向都很规矩。” 　　大家都以为琳琅郡主从山里出来，十几年赤着脚跟着狼群长大得是多么粗俗野蛮，其实并不是这样。她很有礼貌，也很沉稳，并且也没有狠辣的习性，在宫中也十分关照阿菀，也从不会看着宫中的山鸡好吃就偷偷儿摸走什么的……不过这姑娘的确不大喜欢吟诗作对，弹琴作画的。 　　琳琅郡主很喜欢看兵书，也很喜欢习武。 　　这或许就是她的性格，皇后觉得并不应该约束。 　　既然琳琅郡主对寻常女子的喜好没有兴趣，又为何要逼着她这样做呢？ 　　“这倒是。”皇帝轻轻点头。 　　他本抱着宽容的，愿意包容琳琅郡主不好的习性叫她最近留在宫中，可是其实人家根本没有坏毛病。 　　除了沉默寡言了一点，其他的都还不错。 　　宫中的公主与各家郡主虽然对她依旧有畏惧之心，可是她也没说欺负人什么的。 　　“既然她喜欢，那就叫她去跟着宫中禁卫一块儿练吧。”这姑娘早年带着狼群占山为王的，那肯定是崇尚武力的，且皇帝也觉得女子练武没什么……他的麾下都有长庆侯这种巾帼英雄了，也并不觉得女子习武就罪大恶极。见琳琅郡主想要习武，就给琳琅郡主指定了一个好去处，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三郎的肚皮上，看两只团子都找着了好地方睡得喷香，小声儿说道，“要不叫三郎也跟着练练？” 　　“那我去与琳琅说吧。”皇后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出乎她意料，琳琅郡主并没有叫三郎跟自己练武的意思。 　　“我习武之后给它整理出合适它的功法，再叫它练。”琳琅郡主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少了几分女孩儿的柔美，可是却多了几分叫人心声安稳的感觉。她如同标枪一般站在皇后的面前，挺拔威严，一双手轻轻垂落在身边，看起来带着几分特别的凛然。 　　这风姿叫出身将门的罗贵妃很喜欢，可是叫唐王妃在一旁看着真是又骄傲又憋闷。毕竟，这样优秀的女孩儿是自己的闺女谁不高兴呢？ 　　可是京都之中谁家敢娶这么一姑娘呢？ 　　“都听你的。”皇后也很喜欢琳琅郡主，听说如今宫中公主们虽然畏惧她，可是却都很听从她，仿佛琳琅郡主就是主心骨儿一样。 　　她顺着琳琅郡主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只大狼甩着尾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阿菀和十皇子，那叫一个得意洋洋的。看见这一幕，皇后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对琳琅郡主笑着说道，“阿菀与十皇子如今都拿三郎当亲兄长一般。”她这样说的时候，琳琅郡主冷漠的目光如同冰雪消融，生出几分暖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皇宫之中被养得皮毛光亮的狼弟，点头说道，“阿菀，很好。” 　　“你很喜欢阿菀么？”皇后笑着问道。 　　此刻，胖团子已经一叠声地喊着“三表哥”，往一脸不耐挠地，可是却侧身露出柔软的腹部的大狼扑过去了。 　　十皇子咿咿呀呀地叫着“三表哥”，也跟着扑过去，还顺便安利自家亲哥。 　　“七哥，可好了。咱们找七哥去！”十皇子很心机地怂恿他这狼哥带着自己冲破皇宫来一场轰轰烈烈地越狱……出宫行动。 　　他早就说过，自己有一天一定会骑着大狼去和自家七哥团圆的。 　　大狼吭哧了一声，没理这心机崽儿，一爪拍走，只叫阿菀抱着自己的脖子蹭来蹭去。 　　“喜欢。”琳琅郡主看着阿菀，眼底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她对旁人一向都疏远冷淡，可是对阿菀……或许是那个时候胖团子的一声“英雄”，是她毫不犹豫地和她亲近，把她当做普通的女孩子，也或许是她毫不犹豫地叫了三郎一声“三表哥”…… 　　“我很喜欢阿菀。”琳琅郡主认真地说道。 　　迎着远处那只胖团子的笑靥如花，再看看自家闺女多了几分人气的眼睛，唐王妃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阿菀有几个哥哥来着？ 第216章 　　因心中有了计较，唐王妃对阿菀就展现出了格外的热情。 　　她远远儿地对三郎招了招手。 　　大狼吭哧了两声，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 　　唐王妃拿出了桌上的一盘子满满的牛肉干儿。 　　大狼动了。 　　它嘴里叼着一只小颗的，背上背上一只大颗的胖团子，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蹲坐，仰头，先把嘴里那只开心得咿咿呀呀，恨不能还在狼嘴里开心地玩耍一会儿的十皇子给丢到地上去，就听吧唧一声，十皇子就掉在地上，很熟练地打滚儿，钻到了大狼两只前爪中间抱大腿。背上的那种就趁着大狼坐下，一个出溜滑儿从自家三表哥的背上滑下来，也坐在地上抱着大狼的尾巴滚起来，摇摇摆摆地去看桌上的牛肉干。 　　“阿菀爱吃肉干啊？”唐王妃笑容很和气了。 　　因新上任的唐王殿下还没娶媳妇儿，因此她暂时还勉强当着唐王妃。 　　唐王太妃什么的，那不是把人给叫老了么？ 　　这是美女们完全不能容忍的事！ 　　阿菀仰头看着一脸慈爱的唐王妃，都觉得前唐王是不是眼睛瞎的。 　　这么一大美女……若说唐王妃长得不好看，从前的唐王在外来个娇花儿金屋藏娇倒是有可能理解一下。可是眼前的这位唐王妃生得美艳逼人，就连琳琅郡主只继承了她七八成的美貌，叫阿菀都觉得十分漂亮了，可是这样的美人不喜欢，反倒去……要说这不是从前的那唐王自惭形秽了吧？ 　　因媳妇儿太过美貌，发现自己长得不咋地，拉低夫妻颜值水平，因此觉得得在清粥小菜上找点儿信心？ 　　胖团子砸吧了一下嘴儿，乖巧地摇头说道，“肉干好吃，可是不消化。三表哥爱吃。”她脾胃不行，吃这种硬邦邦的肉干儿当天就得躺平，不过身后有一只吃啥都能消化的三表哥，因此胖团子努力地踮起脚尖儿，胖嘟嘟的小爪子就从桌边抓了一把肉干来捧回去，好讨好地送给仰着头骄傲得不得了的三表哥。 　　三表哥是干啥的？山大王的出身，职业道德杠杠地，吃了人类团子的保护费，顿时就抬起毛茸茸的大爪子，推了推眼前的阿菀。 　　“这是？”皇后看得有趣，笑吟吟地问道。 　　“三郎这是说，往后阿菀归它罩着了。”唐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赤诚，阿菀很好。”见十皇子也连滚带爬地往桌上去摸肉干儿，可是那个什么……十皇子还小，豆丁儿一只，桌子是摸不着了，因此仰头正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后，到底叫皇后心软拿了几块儿肉干。 　　他也自己不吃，回头去讨好大狼。琳琅看了一眼十皇子，又看了看阿菀，眼底多了几分暖意，俯身从一旁拿了一盘子软软的可以消化的点心，走过去递给阿菀。大狼贼兮兮地看，叫琳琅郡主看了一眼，默默地啃肉干了。 　　“表姐，表姐，我的心尖尖儿是你的！”胖团子见皇帝不在，是去见七皇子去了，急忙剖白自己的内心世界，仰头嘟嘴。 　　琳琅郡主熟练地垂头，叫胖团子吧唧亲在嘴角。 　　皇后娘娘都沉默了 　　唐王妃这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阿菀与琳琅倒是投缘啊。”叫她私心里说，自家闺女再没有半点儿不好的，阿菀与她这样亲近，可不是十分有眼光么？ 　　见琳琅郡主下意识地侧头还亲了亲团子的脸颊，唐王妃只觉得自己心里都要融化了，她觉得眼眶酸涩，又只觉得阿菀此刻眼底那完全没有半点异样，漂亮天真的笑容叫自己心里欢喜，侧头对皇后再一次轻声说道，“阿菀到底是娘娘与贵妃一手教养，怨不得陛下也宠着。” 　　换了别家的女孩儿，就算面上是礼貌的亲近，可是也不会如阿菀这样赤诚。 　　“我与她姨母在宫里能教什么。这孩子天性如此，且从小儿虽然宠爱万千于一身，可是家风极好，因此孩子也出不了错儿。” 　　“阿菀的母亲长庆侯倒是巾帼英雄。”唐王妃……早前还问人家团子叫安平县主呢，一转头就阿菀阿菀地喊上了，此刻就不着痕迹地说道，“若不是家风好，也断断不能出了这样多的王妃。” 　　当然，韩家的王妃不少，庆王妃是坑爹了点儿，如今小辈里头还有个大皇子府里的二姑娘……可是谁家没点儿坑爹货呢？大部分是好的就是了。唐王妃虽然早前对韩家不感兴趣，可是如今却多了几分探究。 　　皇后不由笑了。 　　得亏罗贵妃精神不济没在这儿，不然还不得玩儿命吹她姐啊？ 　　罗贵妃对长庆侯是真爱的。 　　“韩家的家风当真不错。”唐王妃见皇后没有说话，美眸流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了。她的目光就逡巡在阿菀胖嘟嘟的小身子上，见她虽然京都之中都传言说十分羸弱，可是今日多看了几眼，发现也不过是普通的中气不足等等，因此也就放心了几分。 　　见琳琅郡主俯身把阿菀抱起来，三郎哼哼了两声，把自己摊成一只狼皮毯子，这只团子就叫琳琅郡主给送到了狼背上去，十皇子围着大狼转圈儿，最后倒在了大狼的脖子毛儿里，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娘娘，三郎日后……” 　　这就是琳琅郡主不好找婆家的缘故。 　　琳琅郡主若嫁人，那三郎肯定是得陪嫁的，还得去给人当小舅子…… 　　那个什么，这有点儿冲击啊。 　　别看皇帝对三郎当成唐王府的一员，可是这世人哪里有那么多会对一只野兽用看家人的目光看待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琳琅从前吃过很多的苦，可是这世上，老天爷都疼惜吃过苦难的孩子。她如今回来了，就说明福气还在后头。”叫皇后说，琳琅郡主根本不必发愁找对象，这京都之中优秀的勋贵子弟那么多，虽然有几个不成样子，可是到底还是好的更多一些。见唐王妃忧心忡忡，她也知道唐王妃这是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女儿……她已经错过了琳琅郡主十几年成长的光阴，自然会觉得心里难受的。 　　“我明白。” 　　唐王妃说着这些话，眼睛却满满地落在了琳琅郡主的身上。 　　家里的外室女，她已经送去嫁人。 　　那孩子……或许是在她的身边言传身教，性情一点都不像生母生父，知道自己鸠占鹊巢，也没有哭喊求情，自己就搬到了王府的别苑去。 　　她临走的时候给唐王妃还有琳琅郡主都赔了罪，将身上郡主的爵位奉还，也没有要她给她的嫁妆，等到嫁人的时候，叫人抬着就远远地走了。 　　唐王妃心底忍不住生出几分唏嘘。 　　那孩子……虽然并没有要嫁妆，要爵位，可是她给寻的人家却是家风清白，为人和善的人家，在那样的人家里只要有心过日子，总不会过得很坏。 　　就这样吧。 　　她心中唏嘘，与皇后一边和气地说话，见等一会儿，皇帝叫人传话儿命人去领着琳琅郡主去禁卫处报道，自然十分感激。只是此刻阿菀与十皇子都在三郎有些粗糙的皮毛里睡了一觉了，精神头起来了，就继续抱着大狼的爪子去了不远处玩儿。 　　等皇帝带着七皇子过来的时候，三只正在打滚儿，十皇子十分喜欢把自己这嫩嫩的一颗团子往人家狼嘴里送……大狼龇牙笑得更开心了。 　　他正玩儿得开心，见七皇子过来了，顿时就把大狼给丢在脑后，踉踉跄跄地就往七皇子的方向跑。 　　他年纪小，腿儿短无力，跑到一半儿，一下子就摔在石子儿路上。 　　大狼看见了，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想到这崽儿已经交了保护费，因此甩着尾巴走过来，把趴在地上的十皇子给叼起来，慢吞吞地走到了皇帝的面前，松嘴。 　　一只十皇子吧唧就被送到了七皇子的面前。 　　七皇子垂头，看见拱着小身子仿佛蛀虫一样的弟弟，好不想理他……七皇子为人多冷清啊，可是看见皇帝在一旁目光炯炯，七皇子沉默了一下，露出了兄长特有的柔和的笑容。 　　他顶着爱弟如命的人设，把弟弟这神坑给抱起来。 　　十皇子拿小身子玩儿命蹭他。 　　阿菀慢吞吞在后面走过去，看着七皇子微笑且忍耐的笑容，都觉得这要不是皇帝在，七皇子不给神坑扔河里就不错了。 　　“哟。”皇帝欣慰地看着两个儿子兄友弟恭，且见十皇子这样依恋兄长，心里也是一软。只是目光一转就看见十皇子的膝盖，见十皇子的膝盖处的布料有些血迹，顿时一愣，想到十皇子刚才跑得快，急忙伸手扒拉开儿子的裤子，见刚才那一下竟然给十皇子摔破了。 　　这就有点了不得了，皇子，天潢贵胄，这都摔破了还能是小事儿么？皇帝急忙叫人把太医给喊来，这又叫七皇子坐到一旁嗔怪地说道，“这孩子怎么不喊疼。” 　　十皇子的腿都摔出血了，硬是没哭没闹，还跟自家亲哥恩恩爱爱呢。 　　皇后见了也露出几分关切。 　　“小十，疼不疼？”见皇后与唐王妃都探身看来，皇帝摆了摆手，哪怕自己心里心疼得要死，却叫她们俩不必大惊小怪，且见十皇子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胖嘟嘟的小腿，看了一会儿，回头却看了七皇子一眼，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都摔过。和别人一样儿，过几天就好啦。”他听兄长说过，别人家的小孩儿也都摔，哭鼻子忒丢脸了，因此他也不能哭鼻子，虽然有点疼，可是那个什么…… 　　“亲亲。”十皇子转头对七皇子嘟嘴。 　　七皇子亲了亲他的脸颊。 　　胖团子沉默了。 　　……早知道摔了腿还能去亲神仙……她早就摔了。 第217章 　　阿菀羡慕嫉妒恨，咬着小奶牙恨不能也假摔一把。 　　是的，阿菀现在就怀疑十皇子假摔。 　　这小子可有心眼儿了，怕不是刚才皇帝说七皇子会进宫，这神坑竖着耳朵在一旁偷听，肯定在这儿装可怜呢。 　　胖团子虽然看穿了十皇子的小阴谋，可是作为一朵纯洁的，心地善良永远发现不了人心黑暗面的白莲花儿，她能说自己看出来了么？ 　　她只能在大狼的身边揪着大狼毛茸茸的大尾巴给自己擦眼泪。 　　“兄弟情深呀。”胖团子拿人家的尾巴毛儿给自己当抹布，感动得涕泪横流。 　　十皇子也感动了，呜咽地扑进了自家亲哥的怀里，特别地温馨。 　　七皇子：…… 　　他柔和地微笑，笑得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怕不是回头就得送这两只团子去西天取个经啥的。 　　“小十倒是还好。”皇帝见十皇子不哭闹，亲一下就行了，感动了一下也就放下了心。只是到底心里不安稳，等到了太医过来的时候叫太医给十皇子好好儿看看。正看着呢，就听见外头传来了细细的女子的哭声，一转眼就见淑妃娘娘流着眼泪进来了。 　　见了淑妃，皇帝顿时尴尬了……那个什么，这唐王妃还在呢。 　　唐王妃才叫外室，前唐王的真爱给坑了一把，怕是最不乐意见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儿，回头还不得在宗室里帮淑妃宣传宣传啊？ 　　淑妃嚣张，矫揉造作，恃宠而骄，在皇后面前跟皇帝你侬我侬……这不论是哪一个，都是奸妃的标配！ 　　唐王妃肯定不是吃素的。 　　若不是吃素的，唐王府如今也不能都是她生的嫡子。 　　见唐王妃一双美艳却多了几分厉害的眼扫过来，皇帝急忙对淑妃皱眉问道，“你怎么不通报一声就来了？！”他努力想对淑妃使个眼色，希望淑妃知趣……在宫中，皇后贤惠厚道，淑妃有些不规矩的地方皇后也都宽容，可是这若是落在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眼里，就都是罪过了。 　　见淑妃绝美的脸上满是泪痕，皇帝心里也有些忧虑，然而显然淑妃娘娘没有在这一刻跟狗皇帝心有灵犀，哽咽地上前给皇帝福了福含泪说道，“臣妾听说小十在皇后娘娘这儿摔着了，因此担心过来瞧瞧。” 　　她一边说，一边急忙去看七皇子怀里的小儿子。 　　唐王妃迅速地把目光投在嘴角抽搐的皇帝的脸上。 　　淑妃这进门不给皇后请安？ 　　好吧，就说母子情深关心则乱，淑妃不给皇后请安情有可原，可是什么叫“在皇后这儿摔着了”？ 　　这传出去，怕不是都得说皇后苛待庶子呢？ 　　唐王妃就一直一直地看着英俊笔挺，就是这个时候有点难堪的皇帝。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倒是没唐王妃想得那么多，只是觉得淑妃在宗室王妃面前这样对皇后不规矩不像话，皱眉说道，“这么大的孩子力气小，自然会摔了。你做生母的不看着些，如今流泪给谁看！” 　　他眼底多了几分恼火，见淑妃正想要去摸一摸十皇子的脸，可是见小家伙儿小身子僵硬着瞪圆了眼睛，似乎要嚎啕大哭的样子正伤心，猛地听到皇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敢置信地回头。 　　“陛下？”她含着眼泪看着皇帝。 　　平日里，这样一双柔弱的泪眼看着，皇帝早就心软了。 　　可是唐王妃尚在，这个…… 　　皇帝侧头，怎么都觉得唐王妃嘴角勾起的是对自己的嘲讽。 　　若不是自己宠爱淑妃，淑妃怎么可能会没规矩呢？怕还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不怎么地。 　　其实这是想多了，唐王妃就是觉得淑妃跟皇帝没默契，一个说十皇子摔了都赖皇后，另一个说十皇子摔了就赖你这个亲娘。都真爱了，怎么不心有灵犀，这么多年感情都白睡了。 　　她动了动嘴角，见皇后只是笑了笑，并未对淑妃与皇帝之间这份真爱有什么，心底就觉得皇后的确贤惠，不然换了自己，那不得跟王八蛋打起来了……若不是她秉性刚强，也不能与从前的唐王生出那么多的嫌隙，夫妻之间几乎反目。 　　虽然心中唏嘘，可是唐王妃见皇帝对淑妃用力使眼色，淑妃才明白过来给皇后请安，心底就知道，皇帝还是对淑妃十分另眼相看的。 　　“好了，去看看十皇子吧。”皇后见淑妃愧疚得满脸通红，深深地给自己福了福请罪，温煦地说道。 　　她这样宽容，皇帝就很不好意思了。 　　“淑妃这是关心则乱了。”见皇后看着自己微笑，皇帝不知怎么心底生出几分酸涩，沉默了一下才对淑妃说道，“你这做生母的也不知道好好照顾小十。小十在小七宫中的时候，可有摔伤过？朕从前见他膝盖上，手臂上的料子都厚厚的，是特意多缝制出来防着他摔了，怎么反倒到了你这儿也没有这么许多的照顾？”见淑妃涨红了脸，垂着泪珠儿给自己也请罪，皇帝方才缓缓地说道，“若是你精神短，照顾不好十皇子，不如交给小七养。” 　　淑妃急忙用力摇头。 　　“陛下，七皇子在宫外也无人照顾。臣妾，臣妾以后一定好好在小十的身上用心。” 　　她急忙去抱十皇子，可是十皇子挣扎，挣扎的时候露出身后的衣裳。 　　淑妃顿时眼睛直了。 　　“这是什么……”她揪住十皇子的后衣领急忙问道。 　　胖团子踮脚儿看了一眼，咳嗽了一声，把自己圆滚滚的小身子藏进了大狼并不十分柔软的皮毛里。 　　还能是啥。 　　她家三表哥的牙印儿呗。 　　十皇子身上的衣裳都是最柔软的锦缎，她三表哥天天叼着十皇子走来走去的，衣裳上肯定全都是狼牙留下来的窟窿。 　　话说从前三郎没这毛病，就算叼着，也只喜欢叼着阿菀来的，不过那个什么……胖团子最近有点儿沉，很费牙，三郎又不傻，决定从今天开始叼着十皇子这小颗的团子走道儿。也正是因此，十皇子今天那后衣领上全都是小洞，看起来就十分之触目惊心。 　　淑妃脸色苍白，看了看十皇子，猛地看向坐在不远处斜眼看她的大狼。 　　她只觉得手脚都冰凉了。 　　皇后……这是藏着什么心思？ 　　把十皇子跟这野狼放在一块儿，偏这野狼还是唐王府出身，就算是伤了十皇子，可是有唐王府在，等闲谁都说不出什么苛责皇后的话。 　　这样的野兽，这样的野兽…… 　　“陛下，小十他还小……” 　　“行了！”皇帝也看见淑妃在看谁了，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完了，唐王府怕是以后得对淑妃不怎么喜欢了。只是他忍了忍，皱眉对淑妃说道，“小十也不小了，他都断奶了。这宫中的皇子，朕早就想过，不应该溺爱，不然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素日里对十皇子十分妥帖，难道是养小丫头呢？他也该学学他的哥哥们。小十从今天起挪出宫去，以后交给小七养。” 　　“陛下这是要我的性命么？”十皇子这么小就给赶出宫，那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这一看不就都得说十皇子不得宠？ 　　“……朕陪着你还不够么？”皇帝觉得真爱无敌，就对淑妃问道。 　　淑妃不吭声了，眼泪纷纷落下。 　　唐王妃就垂了垂眼睛。 　　“淑妃娘娘顾虑得也有道理。陛下，都是我的错，得了琳琅与三郎，竟忘乎所以，因此也忘了规矩。三郎年幼，素日里也不该在宫中乱窜，忒没规矩了。” 　　其实淑妃这态度虽然叫人心里不痛快，可是唐王妃却说不出什么。毕竟唐王府把三郎当成府中的一份子，也没有道理叫别人也把一只狼当成家人。若是当真把三郎当成家人，那就放在自己的府中宠爱，也碍不着谁，然而带到这宫中叫别人跟着自己一块儿不害怕，那就太过分了。 　　“琳琅之前就与我说过，不要叫三郎进宫来给添麻烦。” 　　唐王妃想起闺女说的话，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当初琳琅郡主进宫读书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三郎不要往宫里送，毕竟唐王府觉得三郎不危险，可是却不能叫别人也这样想，这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琳琅郡主说不出道德绑架这样有文化的词，可是来来回回的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只是后来见阿菀实在喜欢三郎，三郎又只在皇后宫中附近转悠不怎么去别处，因此唐王妃心疼三郎，才叫它跟着进宫。 　　皇后的再三邀请也是缘故。 　　琳琅郡主见阿菀与三郎亲近，这团子跟三郎一块儿玩儿眼睛亮晶晶的，犹豫了几次，到底还是败在团子的开心上，因此没有把三郎留在王府之中。 　　如今……既然有嫔妃觉得三郎在宫中不合适，那三郎就真的不应该再进宫给人添麻烦了。 　　“这，这怎么说的。”皇帝见淑妃畏惧三郎，动了动嘴角，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倒是十分喜欢这只大狼，虽然对他总是翻白眼，烦自己烦得不行，还偷偷儿啃过自己的靴子……可是他也瞧见了，人家三郎也没祸害过这宫里人的性命安全的。 　　“琳琅如今得陛下隆恩去了禁卫，三郎就不必担心它姐姐。往后还不如在府里等着它姐姐回家。”唐王妃笑了笑，摸了摸大狼毛茸茸的大脑袋，见它哼哧了一声，一只毛爪子抬爪压在胖团子拖在地上的漂亮的小裙子上，急忙笑着说道，“阿菀若是想三表哥，就时常来唐王府。咱们王府宽敞得很，你们兄妹还能一块儿玩儿。” 　　她笑眯眯地看着阿菀，胖团子却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小阴险。 　　唐王妃还在继续微笑。 　　“都是亲戚自然常来往的好，等要回家去的时候，叫你琳琅姐姐送你回去。” 第218章 　　阿菀琢磨了一下这话。 　　没毛病。 　　可是总是叫她心里好紧张的来的。 　　“那行，那以后我就找三表哥玩儿。”胖团子急忙答应了，又觉得唐王妃笑得更好看了，这美人儿一笑就叫人心肝儿疼，她缩了缩小脖子，往三表哥的皮毛里钻了钻，拿大大的尾巴挡在自己的面前不吭声了。只不过淑妃却有点倒霉，盖因今日来的不是时候，皇帝多少觉得在唐王妃面前丢了面子，因此直接把十皇子往七皇子的怀里一扔，叫带着出宫就算了。 　　这一天宫里就没意思极了。 　　三郎出宫，十皇子也出宫，阿菀还在宫里干啥？ 　　“我，我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看看老太太。”胖团子扔下这句话，也跟着跑了。 　　因这事儿，罗贵妃骂了一百遍狗皇帝，也关门，说身上不舒坦，皇帝在后宫转来转去，只能去跟淑妃一块儿真爱去了。 　　阿菀经历了一场唐王府的变故一回家，却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升华了。 　　她这一回再看正在太夫人面前一脸奸臣相的韩国公，都觉得自己的大伯父变得可爱了一点……虽然渣渣大伯父也宠妾灭妻，可是也没说敢给小妾真爱的闺女跟正妻生的嫡女给换一把……虽然说这其中是有因太夫人坐镇的嫌疑，且胖团子一直都腹诽阿萱与阿恬简直就像是给换过来似的，不过明显韩国公这点底线还是在的。 　　反正韩国公老大人能随心所欲地宠爱庶子庶女，那还费劲儿换个屁啊！ 　　见了韩国公，胖团子十分难得万分热情，还抱着韩国公的腿仰头甜言蜜语。 　　“都想大伯父了，大伯父，你真是很好的伯父。”比从前那唐王渣渣强多了。 　　韩国公受宠若惊啊！ 　　这团子咋这么主动了呢？ 　　“沉了。”他急忙把这只团子抱起来颠了颠，觉得真的沉了些，心里也多少放心……不然这团子养坏了回头他三弟妹还不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韩国公虽然是个渣渣，不过也不是十分小气，更何况人家三房每年往府里送那么多的银子，都是为了这个心尖尖儿。韩国公老大人把这团子给抱起来转了转，见她胖嘟嘟雪白一团，努力挤出了慈爱的表情来问道，“在宫里可有人欺负你么？” 　　“自然没有的。有三表哥在呢。” 　　“三表哥？”韩国公一听这是从前没听说过的表哥，顿时心中窃喜。 　　那个什么……能在宫里被团子叫表哥的，怕不是又是谁家的世子？ 　　要不怎么说阿菀出息呢，跟他弟弟一个样儿，就是知道怎么跟皇子皇孙相亲相爱。 　　韩国公觉得门楣光大啊，急忙问道，“这是谁家的表哥？” 　　“唐王府的三表哥，高大，威武，对我可好了。”胖团子奶声奶气地安利自家唐王府的三表哥，韩国公一听这唐王府，顿时想到这京都之中的那段公案。不过叫他看，从前那唐王不怎么行。 　　废物，废材。 　　宠妾灭妻就灭好了，怎么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呢？这渣渣也是没啥三观，对已经被废的废物点心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觉得阿菀十分能干，与如今的唐王有了友谊，笑眯眯地听着，深深地跟着胖团子感慨了一下唐王府威武高大，充满英雄气概的三表哥。 　　太夫人欲言又止，见倒霉长子眉飞色舞的，没说什么。 　　“这么照顾咱们家阿菀，赶明儿我得亲自去对这位三公子道谢啊。”韩国公那心机简直是路人皆知啊。 　　不就是想借着三公子去勾结一下唐王么。 　　胖团子沉默了。 　　“好啊。”她乖巧地说道。 　　就怕她家大伯父去见她三表哥，回头哭着回来。 　　不过显然韩国公老大人没觉出自家侄女儿还在心中腹诽自己，他与嘴角抽搐的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听说唐王妃热情邀请阿菀要去唐王府，恨不能把这团子给绑上蝴蝶结儿亲自快递到唐王妃的面前。因忙着去给唐王府收拾一份贺礼，贺喜唐王新继承王位，韩国公眉飞色舞地走了。 　　等他走了，太夫人这才对阿菀招了招手皱眉问道，“我怎么记得唐王府只有两个公子？” 　　“新认回来的，可好了。”阿菀就把三郎的事儿给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听了都沉默了。 　　她想了想人到中年却因保养不错因此细皮嫩肉儿的长子，抿嘴，没说什么。 　　“挺好的，既然你大伯父愿意，那就去见见。”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阿菀问了问在宫中过得怎样，见阿菀过得的确是不错，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倒是阿菀就发现太夫人的身边今天弟弟妹妹们都不在，等一问，说是都去英王府阿琪那儿去玩儿了，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她就知道，这怕是英王妃心疼自己的闺女明仪郡主，又想着自己的两个小外孙，因此时常想把明仪郡主母子都留在英王府。 　　只是大咧咧地把明仪郡主留在英王府里，难免叫韩国公府脸上过不去。 　　英王妃不是愚蠢的人，自然不会叫韩国公府丢脸，就借着阿琪的名义把韩国公府的团子都接过来，这不就不打眼儿了么？ 　　“你大姐姐也是乐意的。”太夫人对阿菀温声说道，“你大姐姐叫人传话儿与我说，既然王妃乐意，咱们自然就多去王府住几日。咱们国公府是一番富贵繁华，可是王府的气度却又与国公府不同，气象峥嵘，有皇家的气势。居移气，养移体。长生是男孩儿也就算了，可是这女孩儿，就得从小儿将所有的繁华都见过，所有的雍容都瞧过，才能修出正经的万物不放在心中的宽阔的心胸。我想想，也是这个理儿。” 　　阿恬身为嫡女，却那样算计，斤斤计较，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是不是也因这样的缘故呢？ 　　因此阿琪这样愿意提携自己的庶妹，太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那几个庶女没机会跟阿菀一般去皇宫之中养着，能养在王府也是好的。 　　“那也没有白上门的道理。”阿菀急忙说道。 　　“你放心，国公府自然不会叫她们白吃白住。你二伯父心里有数儿。”韩二的嫡女小七也住到英王府，叫阿琪连着自己的儿子一块儿养，韩二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白吃白住叫人看了韩家的笑话，因此太夫人是并不担忧的。 　　见阿菀满意地点了点头，人小鬼大的，她就笑眯眯地对她说道，“等有时间，你也去给王妃请个安，也是你的一番心意。”阿菀自然是应了，也去了英王府给英王妃等长辈请安，见自家的几个小堂妹都在英王府过得不错，这才放心。 　　她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自然会把该跑的地方都跑了，该去的地方都去了，等去过了庆王府见过萧堂萧韦，她最后就到了河间王府。 　　河间王妃笑吟吟地应出来，见小白莲蔫哒哒的，都不水灵了，不由挑眉笑了。 　　“怎么样？累了吧？”这样贪心，心尖尖儿那么多，还偏一个都不能少，这一圈儿转下来还能有个好儿？见这团子软软地趴在自己的怀里，河间王妃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身子和声说道，“你表哥给你预备好了屋子，去歇歇。在咱们家里，就是自己的家里，不必与别人家一般。”这就跟外头花花草草那么多，可是到底还是家里的花儿最叫心里熨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在外什么都见过经历过，于是还是得回自己的家里么。 　　河间王府就有点儿这个意思了。 　　胖团子一下子就被感动了。 　　她呜呜咽咽地抱着河间王妃哼唧了一会儿，急忙就叫河间王妃送自己去了要睡觉的屋子。 　　就见屋子里，萧秀正给自己铺床，严肃的脸绷得紧紧的，仿佛铺床是他眼里最重要的事。 　　阿菀一下子被这温馨的一幕给击中了心灵。 　　“表哥，还是你最好了。”她叫河间王妃脱了小鞋子就爬到床上，蹭了蹭萧秀的脸，见萧秀犹豫了一下没躲闪，急忙扑过去抱住自家表哥哼哼着说道，“走到哪里，阿秀表哥都是在的。”她觉得自己虽然博爱，可是萧秀却和别的表哥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 　　他总是在的，自己一回头就能见到，自己累了的时候，也总是会扶着自己，给自己像现在一样收拾屋子叫自己安歇。 　　萧秀抿了抿嘴角，抱了抱阿菀轻声说道，“是我不好。以后我多陪陪你。”丧心病狂的太子把他给抱去东宫干活儿……河间王世子觉得这段时间的确是没有多陪伴阿菀。 　　“不是的。都是我太娇气。表哥就像天上的雄鹰，既然出众，当然要展翅高飞。忙才对，因为这样是对家国有用的人。”阿菀哼哼了两声小声说道。 　　萧秀摇了摇头。 　　“就算是天上的雄鹰，也没有只顾着自己高飞的道理。”他垂头，看见阿菀嘀咕了两声吧唧滚进被子里睡了，沉默着拿自己的手摸了摸阿菀的脸，见河间王妃已经笑眯眯地出去了，这才拿被子给阿菀好好儿地盖上，小声说道，“连媳妇儿都不陪的雄鹰，不是好雄鹰。”河间王世子就很厚脸皮了，谁承认是他媳妇儿了呢？ 　　不过胖团子睡着了，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叫人给在身上画了个圈圈，还觉得自己睡在了福窝窝里。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痒痒的，还似乎有细微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脸颊上，含糊地吧唧了一下。 　　“三表哥，别闹。” 　　正把漂亮的小脸儿慢慢靠近自家表妹的河间王世子一愣，继而抬头，露出几分深思。 　　……三表哥？ 第219章 　　河间王世子听到了一个有点陌生的称呼。 　　他不动声色，和阿菀一块儿睡了。 　　等到了阿菀醒过来，坐在被窝里打哈欠的时候，萧秀也慢吞吞地醒过来。 　　他还给阿菀擦脸。 　　“三表哥是谁？” 　　“唐王府的狼哥。”阿菀就呆呆地没醒神儿地回答了一下。 　　萧秀点了点头。 　　他在东宫的时候的确记得是有唐王府的一位三郎新认回来的。 　　是一只大狼，太子还去围观过，顺便把自家长子给放在了大狼的肚皮上一回。 　　小皇孙趴在大狼毛茸茸的肚皮上可开心了。 　　萧秀当然也知道阿菀最近在宫中跟一只大狼玩儿得好，点头说道，“三哥很好，以后我去见见它。”论起来，三郎该算得上是萧秀的堂兄弟，不过那个什么……别看三郎长得威武雄壮，其实岁数儿未必比河间王世子大，萧秀厚着脸皮就问人家叫哥也是没谁了。 　　见他不多问了，阿菀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觉得萧秀还真的蛮相信自己的，不然若是一个非常细心的，还不得把三郎的祖宗都给问出来呀。 　　“行。等过一阵子咱们就去看三表哥。”阿菀一口答应了也就算了，只是因最近好忙碌，也没时间去唐王府。倒是唐王府下了几次帖子邀请阿菀过去，阿菀觉得自己实在不好意思推拒唐王妃的热情，虽然没上门，可是自家三表哥最喜欢的肉干儿却叫人给送去，过不了多久，唐王府这换嫡女与庶女的一段公案就这么慢慢地消散了……京都每天八卦这么多，能撑得住一个月的都实在不多了。 　　阿菀觉得这样儿挺好的。 　　虽然说唐王府这闹得厉害叫人都知道唐王妃的无辜，可是其实说起来，也是叫唐王府的家事都暴露在人前。 　　那些八卦的人说起来的时候，不是说琳琅郡主可惜了，就得提提琳琅郡主是狼窝里长大的，然后再同情一下。 　　阿菀其实没觉得琳琅郡主有什么非需要八卦的人好同情的。 　　什么粗俗，野人，没规矩……人家琳琅郡主完全没有这些问题，而且在宫中先学了几日女子宫中的礼仪，学得似模似样，如今跟着禁卫在练武，也学得不错，还学了一肚子的兵书，听说还学会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因此还学会了管理粮草辎重……虽然琳琅郡主为人有些冷淡，不过却十分敏锐。对于她真心亲近的人十分用心，最近还亲自登门拜访，对太夫人十分尊重，给阿菀带了……一堆皮毛。 　　胖团子捧着手里的皮毛，看着琳琅郡主没什么表情的脸，感动得一塌糊涂的。 　　“这些皮子……”见皮毛里还有一张大大的虎皮，这真是稀罕了，太夫人都觉得琳琅郡主给阿菀的东西有点贵重了，忙对琳琅郡主笑着说道，“这阿菀小小年纪，哪里用得上这样贵重的皮子。” 　　她见琳琅郡主生得美貌非常，眉目之中带着几分凛然，不由心生好感，笑着请琳琅郡主饮茶，见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优雅，虽然这优雅有些生疏，明显是才学会的，不过也很难得了。 　　人家是才学的，就学得这样好，还要啥多余的呀。 　　“没关系。给阿菀铺床上。”这团子特别喜欢到处打滚儿，琳琅郡主觉得还是不要叫阿菀冻着。见这团子感动得一塌糊涂，眉梢儿微微一动，对太夫人缓缓地说道，“狐皮是三郎送给阿菀的，冬天了，叫她多穿点。” 　　三郎一直都觉得自家姐姐身上没毛儿，不抗冻不说，还不好看，因此都找不着婆家……好不容易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没毛儿的人类，三郎就深深地觉得，怎么也得给自己的姐姐叼回山上一个当压寨郎君。 　　哪怕不会狩猎抢劫的，给自家姐姐暖被窝总行了吧？ 　　因此三郎最近天天忙着进山里去带着自己的小弟狩猎，想多积攒点儿皮毛，往后给姐姐当聘礼。 　　它很努力地工作了，攒了不少，想到还有两只崽儿是自己罩着的，因此送了阿菀一些，送了十皇子一些。 　　十皇子的叫人送去七皇子的门上，阿菀的琳琅郡主却亲自送来。 　　因三郎觉得团子也没毛，这大冬天的还不冻死这团子啊，因此很慷慨，送的都是最丰美华润的皮毛。 　　阿菀又抱着狐狸皮感动得哭了一场。 　　“真的，真的太感动了，三表哥的心尖尖儿……”她觉得三郎的这份心意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礼物她还可以分享，可是三郎的万万不能，急忙求老太太拿着这新得的狐狸皮给自己做好看的衣裳，这才自己拉着琳琅郡主说话。 　　琳琅郡主对阿菀充满了耐心，虽然话不多，可是却每每阿菀问什么都必然有回应的。倒是阿菀，从前装模作样地看了些种田文，因此就格外上心了，还问琳琅郡主山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琳琅郡主想了想。 　　“肉。”她简单地说道。 　　“什么肉？” 　　“能吃的肉。”山里除非冬天，其他的季节其实日子并不难过，琳琅郡主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道，“野猪，野兔，狐狸，老虎……” 　　初时狼群也不敢招惹厉害的野兽，可是等琳琅郡主开始动脑筋的时候，她发现原来运用一些额外的东西是那么的好使，不然她也不能之后还想到把铁爪和皮甲套在自家狼兄狼弟们的身上。她讲了一些，见阿菀一脸向往，皱眉说道，“你不能进山。” 　　“诶？” 　　“危险。”琳琅郡主轻声说道。 　　“好呀。”阿菀急忙点头。 　　她的确对山上有什么感兴趣，可是却不会非要闹腾着进山叫家里人为自己担心。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是可以随便任性的。 　　“你乖。以后给你带吃的。”琳琅郡主自己倒是时常回去山里。 　　“不要肉，要野果子吃。”阿菀嘴馋，急忙强烈要求。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琳琅郡主下意识地颠了巅这颗软乎乎的团子，想到山林之间的确有许多十分好吃的野果，想到如今是冬天了，不由点头承诺说道，“明年秋天，必然给你许多的果子。” 　　她说得郑重，胖团子也紧张兮兮地与她拉钩约定，然而太夫人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都许到明年去了，谁还记得有这事儿呢？只是没有想到，等到了第二年的秋天，琳琅郡主果然送了许多看起来很古怪的野果来给阿菀。 　　太夫人看着阿菀胖爪子里捏着的野果，不由对一旁的韩国公夫人说道，“琳琅郡主信守承诺，这样的性子倒是难得。” 　　琳琅郡主从不轻易开口许诺。 　　可是一旦许诺却言出必行。 　　这样的性子，叫太夫人看，比那些所谓的娇滴滴的柔媚知礼的女孩儿更可爱一些。 　　韩国公夫人却勉强地笑了笑，见太夫人看着胖团子眉开眼笑地捏了果子就往嘴里塞，见那些果子颜色都看起来十分奇特，样子也怪，忍不住对太夫人轻声说道，“母亲，这一整年郡主可是常来咱们的府上，会不会……” 　　她有些担忧唐王府对自家是不是有什么图谋，这图谋大概就是琳琅郡主了。都说琳琅郡主野人出身，如今还在禁军之中厮混，谁愿意娶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有点凶巴巴的姑娘……怕不是回头纳个小妾，阖府都叫狼群给吃了…… 　　这么凶残，别说是郡主，就是公主也没人敢娶。 　　韩国公夫人最近时常在外头走动，也知道琳琅郡主的行情不怎么样。 　　有些门第的都不乐意娶这么一个狼女。 　　没根基想要攀附唐王府的倒是也有，不过唐王妃哪里看得上这样的人家。 　　韩国公夫人就担心唐王妃这是看中了自家的孩子。 　　虽然说京都之中二房韩潇已经定了太子妃的同母胞妹，可是韩国公夫人却想着长房庶子韩誉尚未定亲，虽然韩誉是庶子，可这孩子自己出色，已经混到了翰林院去，虽然只不过是微末小官不值得一提，不过能在翰林院镀金，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韩誉虽然考得不错，不过名次却未必能去翰林院，想当初韩国公府还没给他找门路，他自己就把去翰林院的事儿给办妥了。 　　虽然花费不小，韩国公收藏的一幅字画如今落在了韩誉这一科“老师”的手上，可难道想拜老师的少了不成？ 　　韩誉却偏偏有能耐自己就混到了“老师”的面前，自称“弟子”了。 　　小小年纪就这样了不得，虽然韩国公夫人也知道韩誉必定也借了韩国公府与安王府的势，可是也不得不承认韩誉是能干的庶子。 　　琳琅郡主那样的条件，能嫁一个这样的庶子没准儿也是愿意的，若是韩誉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儿，那柳氏岂不是又要嚣张起来？ 　　唐王府……会不会撺掇韩誉夺爵？ 　　“不过是郡主喜欢阿菀，你想多了。”太夫人皱了皱眉对韩国公夫人缓缓地说道，“你在外不要露出什么，这京都谁都不是傻子，你露出痕迹，不仅人家唐王府面子不好看，你自己也要落个自作多情的名声。” 　　叫太夫人说，人家唐王府肯定没有看上韩誉的意思，不然怎么这么久也不提婚事？只怕不过是琳琅郡主喜欢阿菀罢了。见韩国公夫人杞人忧天，想到她从前雍容，可是打从韩誉高中，露出了峥嵘，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性子，韩国公夫人到底是担心了。 　　“阿誉已经对老大说了，绝不夺爵，你担心什么。”太夫人皱眉。 　　虽然韩誉是庶子，可也是长生的兄长，若韩誉真心与长生兄弟和睦同气连枝，兄弟们拧成一股绳，这对韩国公府是好事。 　　“我如今也不知是什么了，总是想这些。”韩国公夫人抿了抿嘴角，见太夫人沉默，便试探地问道，“母亲，还有一事。” 　　“什么事？” 　　“阿誉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然……母亲，我娘家的五姐儿是嫡出，知根知底，与阿誉年纪相仿，您看，不如说给阿誉？” 第220章 　　气氛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 　　胖团子警惕地捧着果子四处看了看，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抱着果子们躲到太夫人的身后去了。 　　那个什么，感觉老尴尬了。 　　若说嫡母将自己娘家的小辈女孩儿嫁给有出息的庶子，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拉拢，笼络么。 　　可是这前提得是嫡母自己没儿子，为了自己晚年不至于十分凄凉，自然得选一个靠得住的庶子儿媳妇儿。 　　不过韩国公夫人都生了嫡子了，如今长生都已经叫朝廷给认了韩国公世子，那庶子的媳妇儿还娶一个娘家的……这是希望娘家跟自己一条心呢，还是希望娘家跟自家侄女儿一条心等着叫人家姑爷夺爵呢？这不是叫娘家跟自己离心？ 　　更何况若韩誉夺爵，韩国公夫人这日子必定没法儿过了，可若是韩誉不夺爵……天哪，把高门嫡女嫁给一个不袭爵的庶子，这还敢回娘的家么？ 　　这不是坑自己娘家么？ 　　阿菀都要替自家大伯娘愁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要拉拢韩誉了。 　　只是韩国公夫人对她一向都很疼爱的，管家什么的也十分公允，她一只团子能说什么？ 　　只能滚在自家祖母的身后伪装啥都不明白。 　　“母亲？”见太夫人许久没有说话，韩国公夫人不由有些畏惧。 　　她也知道自己这私心很重，可是韩誉……就算如今她有了嫡子，可是也总是忘不了那么多年，自己被柳氏母子逼得站不住脚的日子。 　　她一想到韩誉如今这样出息，心里又欣慰，可是又觉得惶恐。 　　“……你的娘家也是高门，高门嫡女，却只下嫁一个庶子，我担心那孩子受委屈。”太夫人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破口大骂，毕竟，叫韩国公夫人这样惶恐的源头是什么的？还不是自己的那宠妾灭妻的王八蛋长子。 　　见韩国公夫人这样可怜，她心里恼火却又忍不住可怜她，忍耐了很久方才转着自己手边的佛珠缓缓地说道，“你娘家的孩子自然是极好的，做个伯夫人，侯夫人也是使得的。阿誉是庶出……到底根基浅薄。” 　　韩誉若是分家出去，那就是一京都小芝麻官儿，高门嫡女下嫁，怎么可能不委屈？ 　　更何况，太夫人不愿意叫韩誉娶韩国公夫人的侄女儿。 　　娶嫡母的侄女儿，这日子好了坏了的，总是麻烦。 　　太夫人或许对韩誉不及对长生用心，可是到底是韩家的血脉，总是希望韩誉能过好日子，而不是回家过不了消停日子。 　　“我也想着，五丫头到底在她的姐妹里不占长，也不占幼，这婚事上总是为难，因此……”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是什么心思，只是阿誉还小，也不着急。更何况你也要为你那五丫头想想。”太夫人一双苍老的眼睛看着目光游移的韩国公夫人，轻声说道，“若你当真疼爱她，就不该动这样的心思。一则阿誉是庶子，他的生母尚在。若是五丫头嫁过来，日后分家出去，你叫她怎么面对阿誉的生母？若恭敬，她堂堂嫡女要在妾侍面前折腰心里能痛快？可若是对柳氏不恭敬，那阿誉心里能痛快？到时候夫妻之间怕是要有些不好。你懂我的意思么？” 　　心高气傲的嫡女能在一个小妾面前低头？ 　　柳氏在外面遭了这么多年的罪，能饶了仇人的侄女儿？ 　　到时候韩誉的后院儿怎么可能有片刻安宁。 　　“二则，阿誉如今科举为官，你娘家没什么不好，可是我想给阿誉择一书香门第的姑娘。不必什么嫡女。庶女就很好，能一块儿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好。”太夫人淡淡地说道，“至于你担心的夺爵之事，我再对你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恼火，只是不愿叫韩国公夫人看见了又多心，因此平淡地说道，“长生自幼养在我的面前，是我一手养大，日后就算我死了，老大想要为阿誉夺爵，也得想想长生是我养大的这样的贵重的身份。” 　　她本想再说点其他的话，只是想了想，到底没有多说。 　　若韩国公夫人能看得开，那她不必说，她都心宽。 　　若韩国公夫人心里总是顾忌韩誉，心生警惕，她说什么都不好使。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难道就因为韩国公夫人不安心，现在就叫韩国公先把爵位让给嫡子，叫她安心？ 　　太夫人嘴角讥诮地勾起了片刻。 　　“母亲，我只是……其实阿誉也挺好的，阿萱如今是安王世子妃，日后他这一房日子总不会过得很差，我想着五丫头嫁过去也能享福……”韩国公夫人本想再解释解释，可是太夫人却只是摆了摆手，见她不说话了，韩国公夫人只能失望地起身走了。当她走了，阿菀这才抱着几颗酸溜溜的野果往太夫人的身边一歪，太夫人沉默着抱着孙女儿胖嘟嘟的小身子，见她撅着小屁股讨好地把野果喂在自己的嘴边，不由温和地笑了。 　　“老太太，您别生气。” 　　“我也不是生气。”虽然阿菀年纪小，可是一想古灵精怪的，肖似她的父亲韩三。太夫人想到从前与自己最贴心，最孝顺的儿子，眼底多了几分温和，拿手轻轻地拍着阿菀稚嫩的后背缓缓地说道，“这事儿说到底，都是因妻妾相争闹的。你大伯娘的确进退失据，可是归根到底，也是因你大伯父没有给她那份安心。这夫妻间啊，一旦有了第三个，第四个，就不像是夫妻了。”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伤感，对阿菀轻声说道，“若你大伯父对她好些，她能如同如今这样糊涂？可见这世上，沾花惹草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 　　正是因这样，因此她才不忍多苛待韩国公夫人，见胖团子安安静静地趴在自己的怀里听着，太夫人轻声说道，“祖母只希望你们姐妹，都不要受这样的苦楚。”她只希望自己的孙女儿们都能嫁到清白的人家，然后夫妻恩爱，不要有什么三妻四妾地过日子。 　　可是如今这年月儿，对女子何其刻薄。 　　想要一心一意过日子还成了错了。 　　不然，河间王妃是怎么成了这京都有名的妒妇的？ 　　且如今京都之中风言风语的，还已经有了新一代的四小妒妇。 　　阿琪也就算了，虽然与萧河夫妻恩爱，俩人屋儿里也没别人儿，可是她到底上头两重的婆婆，英王妃和英王世子妃在上头镇着，又一进门连生两子，看起来不像是个嫉妒的，因此逃过一劫。 　　可是阿萱就惨了，嫁了安王世子，这都多久了，还是没个动静，安王世子本就是个怂怂的没用的人，自己的媳妇儿生不出孩子还不纳妾，哪怕他常常说是自己不想纳妾，妻子贤惠，可谁信？因此阿萱如今也成了妒妇了。 　　只是……想要霸占自己的夫君，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摸着阿菀的小胖脸儿，太夫人不免有些忧心阿菀日后。 　　阿菀这身子骨儿还不如阿萱呢，若是日后成亲，子嗣上艰难些，这叫她怎么是好？ 　　“你不要担心我啦。”胖团子见太夫人忧虑，急忙乖巧地说道，“您忘啦？我是个小福星，可有福气啦，不仅自己旺，还旺自家亲戚。”她摇头晃脑地看着太夫人，太夫人一垂头看见她胖嘟嘟一团，小脸儿肥软，想到今年太子妃又有孕了，还在东宫夸常常来东宫陪着萧秀给太子干活儿的胖团子是超级小福星，忍不住就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情倒是好了许多，笑吟吟地说道，“对，咱们的娇娇是个小福星。” 　　“阿菀，阿菀啦。”胖团子美滋滋地捧着野果给太夫人吃。 　　太夫人吃了一口……那叫一个酸甜的滋味儿，就夸奖了一句说道，“这味儿不错。” 　　滋味儿不错的野果是琳琅郡主友情贡献的，小米虫得了野果比得了金银珠宝还开心，能不上门去道谢么？ 　　她就拉着半车的边关的好玩意儿往唐王府去了。 　　唐王妃看见这只团子眼睛都要笑没了，见她还拖着那么多的东西进门，听说都是边关送来的稀罕的东西，不由关切地问道，“你家里人回来了？” 　　去年唐王妃就心心念念地等着，本以为过年的时候边关总会回来人儿，谁知道好家活……边关在临过年一个多月的时候打起来了，那叫一个激烈啊，还回来个啥？全在边关，就打发了几个下人送了年礼回来，因此唐王妃等了一冬天，失望得什么似的。 　　如今这又是秋天了，她看见阿菀美滋滋的，不由心里一动。 　　“没。”阿菀觉得唐王妃对自己好热情关心，急忙拱爪说道，“只是母亲叫人送了些东西。您懂得，秋天么，收获的季节。”收获的季节，当然好东西多，赶着送回来不少。 　　唐王妃见门口儿，三郎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进门，随口就从车上叼了一扇羊肉吧唧吧唧开吃，叹了一口气，拉着阿菀进门，顺便招呼琳琅郡主先去给三郎擦嘴，这才关心地问道，“那今年你家里人没说回不回来？” 　　她问这话，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的，眼看琳琅郡主这又大了一年，可是就算是这一整年什么规矩礼仪都极好了，硬是还没有人敢来提亲……盖因三郎这家伙吃好喝好的，还跟着琳琅郡主学了专门儿给它研究的扑杀搏杀之术，看起来越发凶残狰狞。 　　……谁家娶个媳妇儿还得叫这么个小舅子一块儿住，还不得抑郁啊？ 　　唐王妃愁得很，儿子的婚事都顾不上，就想先把琳琅郡主的婚事给定下来。 　　只是女婿从哪儿出？ 第221章 　　这还用说么？ 　　自然是跟三郎玩儿得好的胖团子的家里出了。 　　唐王妃希望自己的闺女日后生活在一个没有偏见，真心，而不是面上真诚，背地里恐惧的夫家。 　　胖团子这做小姑子又很不错，唐王妃就相中了阿菀的哥哥。 　　虽然四公主抢走了一个，可是不是还有一个老大呢么。 　　唐王妃已经问过阿菀，老大是单身来的。 　　她心里唯恐优秀的人才被人截胡，因此等了去年一整年，就是想见见阿菀的哥哥。 　　虽然没有见过阿菀的大哥，可是唐王妃却知道，四公主的眼神儿绝对是好使的，想当初为了韩靖都追到边关去，如今嫁了人，都不愿意回京都来……边关那种地方，若不是真爱，谁会愿意留在那里呢？ 　　若四公主都能跟阿菀的哥哥真爱，那说明人家是真的优秀，且对妻子是真的很好。 　　听说那兄弟俩性格模样儿都相差不多……唐王妃心里很着急，这年头儿，好男人也是时不我待的呀！ 　　“这么说，不一定回来啊？”她小声说道。 　　看见胖团子已经扑进了摇着尾巴进来，得意洋洋的三郎的脖子毛儿里去，唐王妃咬着牙看了一会儿琳琅郡主。 　　琳琅郡主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平淡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看似平淡，可是却带着几分关切。 　　唐王妃差点儿被这一眼把眼泪给看出来。 　　她就急忙笑着摇了摇头，却见琳琅郡主犹豫了一下，回头脸色平淡地走到自己的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唐王妃却觉得女儿什么都说了。 　　她下意识反手握住自己女儿的手……这是一双并不娇嫩，留下了很多伤痕的手，这双手叫唐王妃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女儿吃了多少苦的。那些种种，还有如今京都之中的窃窃私语，都叫唐王妃心里为自己的爱女难受。 　　被扔到狼窝里去，是琳琅郡主的错么？ 　　可是如今却都只笑话琳琅郡主是个野人。 　　若是父亲慈爱，谁会乐意变成如今这样？ 　　更何况，唐王妃一点儿都不觉得被扔到狼窝里去是耻辱。 　　狼群养大了琳琅郡主，就是她这一生的恩人……她只会感激，怎么还会嫌弃人家？ 　　“听说如今你在禁卫之中很不错了。”唐王妃心中一瞬间想了很多，虽然不舍，却终于下定了决心，听见琳琅郡主短促地应了一声，她用力攥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爱女，许久之后仰头对她露出几分慈爱来柔声说道，“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如今既然都已经学成了，那有没有想过为陛下尽忠？” 　　她的眼底带着几分不舍，琳琅郡主专注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缓缓地说道，“多陪陪你。” 　　“这孩子，我有什么好陪的，还有你哥哥们。且你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唐王妃顿了顿，听着胖团子咯咯的笑声，拍了拍琳琅郡主的手背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也觉得这京都繁华不自在。你是山林间的虎狼，本就不应该困在这后院儿方寸之地，学那些柔弱的规矩模样。”她握紧了自己的女儿的手继续说道，“还有三郎。我也知道三郎在京都过得不自在，憋屈。” 　　啸傲山林的猛兽，被关进了这样繁华却拘谨的京都后宅，出去了会被人恐惧，这日子能过得好？ 　　琳琅郡主安静地听着，依旧没说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三郎在京都这段时间，的确是不舒坦的。 　　这不赖旁人。 　　毕竟这样凶悍的野兽会被人畏惧，是人之常情。 　　三郎本就不应该混迹在人类的世界。 　　可是三郎眷恋它的姐姐，宁愿忍受狭小的后宅，也不愿意回去山林之间。 　　这段时间她时不时陪着三郎回去山林之间去散散风，就已经是极限了。 　　“母亲，您想说什么？” 　　“我听说边关如今战事频繁。你也听阿菀说过，她母亲在边关非常忙碌，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过去了，可以保家卫国，也能施展你的抱负。不然兵书，武艺，不都白学了么？” 　　唐王妃勉强地笑了一下，见琳琅郡主的眼睛亮了，就知道这孩子虽然安安分分地在自己的身边，其实渴望的的确是那征战的沙场。她心中酸涩，却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轻声说道，“更何况边关民风彪悍，风气也与咱们这儿不同，我听阿菀说还有人家儿养虎豹……三郎陪着你去，也能过得自在。边关宽阔，自在地飞驰也是好的。” 　　“我多陪陪母亲。”琳琅郡主却还是缓缓地说道。 　　“你又不是去了边关就赖在那儿不回来了。明儿我进宫，就与陛下与皇后娘娘说说。” 　　“过了年再走。”琳琅郡主见她执意如此，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这是自然。不过了年，你想走我还舍不得。”唐王妃顿了顿，对琳琅郡主说道，“就去阿菀母亲镇守的边城。长庆侯以女子之身封侯，对女子为将自然也会十分宽容。三郎也不会被歧视。” 　　她压住了心里更多的念头，见琳琅郡主答应了一声，这才笑眯眯地招呼三郎与阿菀过来。此刻胖团子都已经滚到大狼的背上去了，看在她孝敬自己的好吃的，大狼矜持地把这越来越沉的团子给驮着，慢悠悠地走到了唐王妃的面前，仰头。 　　唐王妃熟练地挠它的下巴颏儿。 　　大狼美滋滋，舒服得直龇牙。 　　阿菀垂头一看，心说怪不得唐王府都不敢叫她家三表哥出门了。 　　这一龇牙……表情非常血腥啊。 　　她也急忙讨好地给三表哥挠下巴颏儿。 　　三郎舒服得直打呼噜。 　　这呼噜……也十分之血腥。 　　琳琅郡主看了看这幸福得眯着眼睛的大狼，垂头，去挠胖团子的下巴颏儿。 　　团子的表情就很甜了。 　　她还甜蜜地把自己的小脖子往美人儿的手上凑，美滋滋地说道，“表姐，你和三表哥都是我的心尖尖儿！” 　　这贪心的团子舒服得在三表哥如今越发粗且硬的皮毛上打滚儿，那叫一个舒坦，唐王妃见她喜欢琳琅郡主姐弟喜欢得什么似的，那笑容满面，捞起这团子吧唧就亲了一口……这一口叫阿菀眼睛都直了，眼前是唐王妃美貌逼人的脸，她急忙忍着心里的小兴奋，一脸害羞地凑过去，亲了亲唐王妃的脸。 　　“您，您也是我的心尖尖儿。” 　　“我的心尖尖儿也是阿菀的。”唐王妃决定先把团子她哥给骗到手，顿时笑容满面地说道。 　　阿菀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抽了抽自己的小身子，觉得咋这么幸福呢。 　　因得到了唐王妃的心尖尖儿，这团子还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唐王，因此还有点儿失望。 　　她本以为今天能把唐王府的心尖尖儿都给包圆儿了呢。 　　只是因与唐王妃十分亲近，阿菀听唐王妃说琳琅郡主可能要去边城历练，就也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边城的风光还有民俗风情啥的给琳琅郡主说一说。不过她觉得这些对琳琅郡主不算什么，毕竟边城的民风都比较彪悍，礼仪也都粗犷，琳琅郡主在京都都能适应得这么好，在边城那也没啥问题。 　　那地方儿吧，“强者为尊。”胖团子就对一脸倾听的唐王妃说道，“只要表姐把敢挑衅的人都打服了，那就是这个！”她竖了竖大拇指。 　　这个琳琅郡主很熟悉。 　　山林间的野兽也是这个习性。 　　“……会不会太彪悍，男子对你表姐……” 　　“边城都喜欢强悍的姑娘。表姐如果厉害了，那爱慕表姐的得排京都来。”阿菀就诚实地说道。 　　在边城，柔弱无助的小白花儿比如韩三和她虽然也有市场，不过市场已经都被父女俩给占了。 　　甚至还因为这个，大白莲都把小白莲给踹回京都来，可见真没有别的小白花儿可以生长的余地。 　　还是强者才更能立足的地方。 　　“那就好。”唐王妃就放心了。她也不预备说什么会叫阿菀与琳琅郡主尴尬的话，对阿菀也没有过于探问她家中的情况，只是回头就去了宫里，求皇帝给琳琅郡主一个施展才学的机会。 　　因这一年里琳琅郡主已经把禁卫给轮番揍了一遍，皇帝心疼自家的这些年轻俊俏好不容易搜刮来的禁卫，又见琳琅郡主自己也愿意，就点头答应了，叫琳琅郡主等过完年就启程去边关。 　　他这样痛快地放行，顿时叫唐王妃感激涕零。 　　只是皇帝却觉得奇了怪了，因此还背地里偷偷儿地与皇后说道，“怎么送琳琅去边关还那么高兴。”边关的生活，能跟在京都比么？ 　　皇后勾了勾嘴角，心中却了然，然而嘴上却说道，“这正是唐王府对陛下的一片忠君之心。” 　　“这么忠诚朕的么？”皇帝都震惊了。 　　皇后忍笑，迎着皇帝那双被震动了的眼睛，点了点头。 　　只是看着皇帝的眼底有些发青，脸色有些虚浮，皇后想到最近皇帝时常在淑妃的宫中，迟疑了一下才关切地对皇帝说道，“陛下瞧着脸色不好看，是不是找太医……” 　　皇帝急忙捂住皇后的嘴，低声说道，“朕没事。不必，不必找太医。” 　　他犹豫了一下，叫皇后靠近自己一些，英俊逼人的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老夫老妻了，他与皇后之间的情分也不必为难说一些私密的话题，低声说道，“淑妃，淑妃最近不知怎么了，与朕……你，你懂的。不要惊动旁人，就用你那小厨房帮朕炖点补品……补补……”他想到淑妃最近的痴缠，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真爱痴缠，他若是拒绝那不就不是真爱了么？ 　　可是这真爱……有点厉害了。 　　皇后沉默了。 第222章 　　“知道了。”她看着皇帝苦逼的脸，这回是真想笑了。 　　可到底是厚道人，皇后给皇帝了一点面子。 　　皇帝还紧张地说道，“别让贵妃知道。不然，朕在她和阿菀眼里不成了好色的昏君！” 　　皇后：…… 　　“好的。”这狗皇帝竟然还知道廉耻二字，叫皇后娘娘都震惊了。 　　“那每天中午朕都过来看你。你给朕预备好。”皇帝在皇后的面前一点儿就很厚颜无耻了，对于自己当了好色的昏君完全没关系的……殷勤地叮嘱了皇后一番，见皇后都答应了，这才吐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做正事了。 　　皇后就看着皇帝的背影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说一路走好，然后任劳任怨地给狗皇帝炖滋补的补汤，只是这瞒得住别人，却肯定瞒不住罗贵妃的，毕竟罗贵妃天天在皇后的宫中吃饭，小厨房里有啥好吃的门儿清。 　　她每天专门儿有大宫女去小厨房搜刮好吃的来的。 　　皇后看着罗贵妃还有来蹭吃蹭喝的胖团子一块儿纯洁地，仿若不解世事的小白莲一样儿看着自己，动了动嘴角，“你懂得。” 　　能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皇帝陛下那啥啥……步了庆王殿下的后尘么。 　　这两年庆王殿下修身养性的把自己给调整过来了，如今轮到狗皇帝了。 　　阿菀觉得这没啥意思，哼哼唧唧地滚进罗贵妃身边大宫女的怀里去啃点心。倒是罗贵妃哼唧了两声小声儿说道，“都多大岁数儿了，还不知道保养。” 　　皇帝虽然人在盛年，可是这天天都混到喝补汤的地步，难道瞪着眼睛果断地拒绝一下真爱不行啊？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么，罗贵妃皱了皱眉，也有点担心皇帝，又觉得淑妃这怕不是失心疯……她本就独宠后宫，睡不睡狗皇帝也都是头一份儿的宠妃，要不要这么拼。 　　这幸亏皇后都帮皇帝给瞒下来贴补。 　　不然若是换个皇后，不遮掩皇帝这些事儿的，那淑妃日日痴缠，不就是成了奸妃？ 　　从前人家怎么骂妲己的，大概往后就有人得怎么骂淑妃娘娘。 　　何至于此呢？ 　　罗贵妃咬了咬指尖儿见皇后正挑眉看着自己，迟疑说道，“最近这宫里真没人儿刺激她。” 　　罗贵妃这段时间可老实了，都没见皇帝几面，且这后宫太太平平的，皇帝也没宠爱新人，按理说淑妃不应该拿出看家的手段来缠着皇帝才对……她觉得淑妃这突然缠着皇帝有些奇怪，皇后却想了想，沉默了片刻摸着罗贵妃的头轻声说道，“怕是与十皇子有点关系。” 　　十皇子在七皇子的府里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如今眼里一是七哥二是恩人三就是三表哥……别说亲娘，就是亲爹怕是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在宫外过得好，虽然也回宫中几次，可是却与淑妃有些疏远。 　　虽然不至于忤逆淑妃，可是却对淑妃有点惧怕。 　　且十皇子还有一个毛病，就是非常讨厌郑家。 　　当然，这个原因阿菀知道。 　　郑家的姑娘几次想要嫁给七皇子，百折不挠，如今七皇子在外开府，郑家人经常上门，当然也谈及婚姻之事。 　　十皇子天天粘着七皇子，谁抢他七哥都要玩儿命的，对那几个郑家的姑娘还能有个好啊？ 　　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的，十皇子就十分讨厌郑家。 　　因这样的缘故，淑妃最近是有些沉默。 　　“十皇子并未不孝。”罗贵妃想了想，公允地说道。 　　十皇子虽然与淑妃疏远了些，可是一次皇帝玩笑时问日后他愿不愿意奉养淑妃这个生母，十皇子还是点头了的。 　　可见七皇子虽然为人冷清，却并未教十皇子做个不孝不悌之人。 　　那淑妃还愁啥啊？ 　　“我想着，淑妃怕是想再生一个。”皇后缓缓地说道。 　　罗贵妃诧异地看着她，连胖团子都麻爪儿了。 　　淑妃娘娘这都生了俩了，还想再生？ 　　“七皇子与十皇子都不是有上进心的，又不听话。”淑妃也是在十皇子这上头棋差一招，若不是她做了叫十皇子惧怕的事，其实这儿子养在身边如今也能养得与她亲近，何至于这样生疏不听话呢？ 　　皇后斟酌了片刻，和声说道，“她还是想生个和自己一条心的。”皇后提起淑妃都忍不住想感慨一下淑妃这辛苦劲儿了……安心做宠妃不挺好的么？折腾这么多年，两个儿子都疏远了她，若是安分，七皇子怎么可能为了避嫌就早早与她疏远。 　　如今缠着皇帝，只不过是想要再有孕一次。 　　“真是糊涂！”皇后就皱了皱眉。 　　她不在意淑妃争宠，也不在意淑妃的小心思，却担心她坏了皇帝的身体康健。 　　见皇后一心都在狗皇帝的身子骨儿上，罗贵妃哼哼了一声。 　　“陛下自己心里有数，我看也是乐在其中。”她摇了摇皇后的手带着几分娇气地说道，“快别担心陛下。想为陛下担心的不知多少。我，我头疼。” 　　她捂着心口倒在了软塌上，深恨皇帝这一出出的跟自己抢皇后的心尖尖儿，皇后无奈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拍着她的肩膀哄她。阿菀就看着皇后可算是把关注从皇帝的身上转移开了，想想淑妃都觉得有点挠头。 　　因皇帝这最近都要补补了，可见外强中干，胖团子都不敢闹皇帝，在宫里读书的时候就选择走读了。 　　她每天从家里去宫里，又从宫里出宫，时不时去看望罗贵妃与皇后，又时不时去东宫看望太子一家外加自家可怜的小小年纪就当了童工的阿秀表哥。 　　至于其他的表哥，人高马大的，阿菀也去看了，萧堂依旧脸色冷肃，萧韦倒是稳当了许多，倒是她家三姐夫，天天跟着她大姐夫的屁股后面转，很有干活儿的劲儿。 　　安王世子还举荐了自家庶子大哥萧大。 　　他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从前自己不中用的时候都能把差事让给庶出的兄弟，如今与萧大兄弟感情不错了，因此就更愿意举荐。 　　叫阿菀说，烂好人一个。 　　不过她觉得有时候，烂好人也挺好的。 　　至少懂得护着自己的妻子。 　　阿萱嫁进安王府都已经多久了？安王已经蹦着高儿地叫嚣要给嫡子纳妾……当然，肯定不怀好意。可是一想都被安王压迫，缩头缩脑的安王世子这一次硬是咬着牙顶住了安王的为难，说什么都没叫安王的责难落在阿萱的身上，还大着胆子问安王“有没有做公公的去操心儿媳妇儿的肚皮的道理”。这话把安王给气的……安王简直都要给气死了，因气得太厉害，还认真地多纳了几个小妾…… 　　阿菀没明白这生气怎么自己就纳妾了，大概是为了叫安王妃伤心？可是安王妃如今也不在意这混蛋丈夫了呀。 　　她这些也都是在家里听说的，只是瞧见太夫人为阿萱也十分发愁，还去寺庙里去求过。 　　只是太夫人虽然急，然而阿萱每每回来，她却从不露出半点着急的样子，哪怕阿萱有些急迫，太夫人却只有劝她不要着急，只要放松自己的身心。 　　阿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太夫人对自己的用心的，虽然不时常回来，可是却时常叫人送些自己做的针线什么的。这份儿对太夫人的在意，太夫人自然心里也欢喜几分。 　　因今年她又发嫁了四姑娘阿兰去了赵国公府，做了赵七郎的媳妇儿，阿兰也时常叫人送些有趣儿的东西，太夫人这日子过得就勉强还算不错。除了阿萱的肚子，太夫人如今也不担心什么，把自家的那几只小团子往英王府一送，倒是比从前还轻松些。 　　才一轻松，就事儿上门了。 　　这一天阿菀从宫中回来，因得了宫中几位公主送自己的漂亮的宝石宫花儿，很臭美地在自己的包包头上插了一根玉兰花的，又捧着这些宫花去了太夫人处。 　　她得的宫花有点多，除了公主送的还有旁人送了不少，也是想着分给姐妹们，兴匆匆地滚着进了太夫人的院子，就听见有女孩儿的说话声。 　　这声音有点陌生，阿菀听了一会儿儿觉得不熟，就顿时露出几分周全的礼仪，很从容地进了门。 　　一进门她就看见太夫人的屋里正坐着韩国公夫人，下首还坐着一个生得好挺好看的姑娘。 　　因在长辈的面前，也看不出她的什么性情，只是瞧着有点不大高兴似的。 　　阿菀脚下一顿，都替韩国公夫人愁得慌。 　　这不用问都知道，这姑娘还能是谁？肯定是韩国公夫人娘家的那位嫡女五姑娘了呗。 　　阿菀都想叹气了。 　　太夫人说了多少遍，不愿意这门婚事，韩国公夫人一向都孝顺听话，怎么这一把还先斩后奏了呢？ 　　……就算把这姑娘带进门也不好使的呀。 　　若是太夫人那么容易叫儿女拿捏住，想当初韩国公老大人也不能几次提了儿女的亲事都叫太夫人给唾在脸上了不是？ 　　韩国公想先斩后奏都成不了，更遑论韩国公夫人了呢。 　　只是阿菀却没说什么，仰头，露出颤巍巍白莲花……反正天真可爱的笑容，就当没有看见韩国公夫人脸上的窘迫，上前给太夫人请安，顺便把身边丫鬟们捧进来的宫花儿给太夫人看。 　　“这是公主们给你的啊？” 　　“本来皇后娘娘也给我了。可是娘娘给的是娘娘对我的情分，公主们给的是公主们给我的情分。还有陛下也给了我。”要不怎么说胖团子是只小蛀虫呢，这进宫了就啃皇家的宝贝，还得意洋洋的对太夫人说道，“陛下给我的宫花不少，回头我叫人送到大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处，还有几个妹妹的，都有。”她大大方方地就把皇帝的赏赐给分了，还贼兮兮地对太夫人小声儿说道，“还有二嫂的，也送去。” 　　她嘴里的二嫂，就是今年进门的韩二独子韩潇的媳妇儿了。 　　太子妃的妹妹。 　　太夫人微微点头。 　　韩国公夫人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忙拍了拍身边侄女儿的手背。 第223章 　　叫韩国公夫人说，得叫侄女儿看看韩国公府的家庭和睦。 　　只看阿菀这样的小姑子，那谁不乐意嫁进门呢？ 　　韩国公府府家风当真是不错的，她也不算坑了自家侄女儿。 　　只是这位五姑娘脸色却慢慢难看了起来。 　　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姑母竟然还真是想叫自己嫁给一个庶子。 　　她也是高门嫡女，就算做不得当家主母，可是公侯府邸的寻常嫡子也是能嫁得了的，凭什么叫她嫁给一个庶子。 　　还是一个被赶出了韩国公府的大门的女人生的，有个姐姐当了安王世子妃就这么了不起了不成？ 　　那世子妃如今还都叫人喊一声妒妇呢！ 　　因心里不痛快，乃是叫韩国公夫人给勉强请来，这五姑娘的心底就生出几分怒意。她当然看不上什么庶子，且见太夫人对自己虽然温煦，可是却不热络，此刻和那只京都闻名，听说是皇帝面前小红人儿的团子爱说话，却理睬都不理睬自己……这得了宫花儿，姐姐妹妹的都分了些，自己做客在韩国公府上，怎么也不能当没看见吧？ 　　偏偏一声不吭，也不说送给自己一只什么的……明摆着看不起人。 　　高门嫡女都是有属于自己的傲气与自尊的，见韩国公府这样无礼，已经在心里恼火了几分。 　　她也不说话了。 　　倒是阿菀，知道不能对客人无礼，还回头对韩国公夫人带来的这姑娘拱了拱小爪子。 　　总是要给她大伯娘这个面子的。 　　只是五姑娘笑了笑，却不怎么爱说话，只看着韩国公夫人在一旁夸自己，露出些许笑容也就算了。因彼此之间似乎都没什么乐趣的样子，太夫人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这位五姑娘看了看天色就对太夫人勉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轻声说道，“已经出门半日了，我还是先告辞，来日再给您请安。” 　　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家中的母亲父亲一接到姑母的邀请就忙不迭地将自己给送了来。 　　仿佛他们对这门婚事十分乐见其成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委屈。 　　“你与你姑母一向亲近，日后若是想念你姑母，就来瞧瞧她。”太夫人就当这是韩国公夫人邀请人家姑娘来看望自己的，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儿摆脸色看，见她答应了一声，韩国公夫人欲言又止，她只当没看见。 　　阿菀见这屋里的气氛尴尬，就扭着小身子说道，“我送送这位姐姐。”她到底不愿意叫韩国公夫人太没有面子，且见这女孩儿在自己带回来的宫花儿上多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送她宫花。 　　韩国公夫人有心叫这姑娘嫁给韩誉，她若是这时候多事送宫花儿，回头还不都得觉得自己也愿意叫堂兄娶这姑娘啊？ 　　韩誉的婚事，阿菀绝不会越俎代庖，给韩誉添麻烦的。 　　“谢谢县主。”五姑娘就笑了笑。 　　她叫阿菀引着出来，回头见韩国公夫人遥遥地站在门口儿看着自己，心底已经生出几分埋怨，脸色就对阿菀淡淡的。阿菀也不在意，毕竟推己及人，人家姑娘做嫡女的却叫人想嫁给庶子的确委屈，摆脸色也都能理解。 　　若换了旁人，怕是当场翻脸也是有的，这姑娘涵养不错了。 　　她圆滚滚地在前头领路，只是走到半路，正看见今日下了班儿的韩誉面无表情地走进门。这堂兄一向都是这么一副死人脸的，阿菀也没觉得什么，只是那五姑娘远远地看见了韩誉，因从前也是见过的，顿时心里一声冷哼，只冷笑了一声乌鸦飞上枝头如今也想当凤凰了，就露出几分嫌弃。 　　韩誉也看见走过来的这两位，顿了顿，点了点头，避开了。 　　他到底是已经在外做事的人，避开后宅女眷本就是礼数。 　　只是五姑娘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你莫不是看不起我？！”她见韩誉看见自己就要走，顿时沉着脸问道。 　　韩誉……韩誉本就不是个温柔的性子，侧身，冷淡地说道，“想多了。” 　　他知道嫡母畏惧什么，可是爱畏惧就畏惧去吧……总不能叫他以死明志吧？更何况想当年这位姑娘来看望韩国公夫人的时候里里外外也看不上自己这个庶子，因此叫他说，这什么婚事还是不做也罢，不然非多出一对儿怨偶来不可。更何况他自己心里已经对自己的婚事有些打算，只是想到韩国公夫人到底是嫡母，因此忍了忍才说道，“我是外男，因此不好与你说话。” 　　阿菀震惊地看着自家堂兄。 　　看来在外做事的确是很锻炼人，韩誉都能忍住自己那副阴沉沉的脾气了。 　　她还听说韩誉在外面的时候很能干来的。 　　“有自知之明就好。你一个庶子，能养在国公府中读书，有了今日的功名前途，都是因我姑母宽容你。不然你何尝会有今日的前程。做人要知道感恩……” 　　这五姑娘到底是为韩国公夫人鸣不平的，只是阿菀瞧着韩誉微微珉起的嘴角，也不知道韩国公夫人这侄女儿是心里向着自家姑母还是往死里坑自家姑母……这话有点儿自尊的庶子，就算韩国公夫人有功劳，那得叫人家恨死了呀。 　　“头疼。”胖团子捂着心肝儿倒在了韩誉的腿边。 　　韩誉垂头，迟疑了一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把想要喷这五姑娘的话全都吞到肚子里去。 　　他有今日，管韩国公夫人个屁事。 　　韩国公，宠妾灭妻的，韩国公夫人就想对他动手，也扛不住韩国公。 　　只是他如今已经明白什么叫做家和万事兴，想到太夫人，想想阿萱，再看看此刻的阿菀，他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声。 　　“哦。” 　　这种非暴力不合作把人家小姐给憋的…… 　　哪怕是吵架呢，不忿呢，也比如今死气沉沉的一个字的回应强些。 　　“你记得，一个庶子，就少巴望嫡女！”她气势汹汹地也不与旁人打招呼就走了，阿菀这才听见耳边哼了一声，急忙伸出胖爪子叫韩誉把自己给背起来去了太夫人的房里。 　　她叫这当了官儿的堂兄给背着，就急忙伸出胖胳膊抱着韩誉的脖子小声儿在他耳边问道，“阿誉哥，你，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她好奇得不得了，韩誉懒得理她不吭声，就当没听见，只是到了太夫人的面前，他也没说自己与韩国公夫人侄女儿之间的冲突。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 　　更何况那姑娘心里憋屈，口不择言而已，不必计较。 　　他压住了这件事没声张，只是虽然冲突没叫人知道，韩国公夫人叫了家中女孩儿来国公府里却瞒不住人，当天晚上，韩国公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母亲！”韩国公跟韩国公夫人八成是上辈子的冤家，如今见韩国公夫人行事踏错，顿时就找着了机会，在太夫人的面前急忙说道，“你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打量别人都不知道她的心思！怎么着，坑完了您儿子，又想坑您孙子？嫡女怎么了？儿子瞧着还不如咱们家的庶女呢！”他就对太夫人说道，“听说在母亲面前还一副丧气样儿，看不上咱们家阿誉呢！” 　　太夫人揉着眼角，只看着他不说话。 　　“她那心思，路人皆知。只是若是说个好的也就算了，来了一个跟她一样儿的。” 　　“哪儿一样儿了？”太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韩国公突然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她就是个糊涂虫，这丫头还不如她呢。”这话说出来简直能叫太夫人气死，见他看不上韩国公夫人，便冷冷呵斥道，“什么糊涂虫！夫妻一体，她糊涂，你就教她。难道夫妻之间连这点情分都没有？那是给你生儿育女的女人，你看不起她，难道自己就高贵了不成？！”她忍耐了片刻缓缓地说道，“若不是你做的过分，她能怕成这样？还不是这些年你做得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叫人家心里难受！” 　　“总之，儿子不同意这门婚事啊。”韩国公没想到自己叫太夫人喷了一脸，唾面自干，哼哼了一声说道。 　　他的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脂粉香，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小妾身上沾染的，太夫人想到这王八蛋又偷偷往府里藏了俩下头进贡的瘦马，还想瞒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已经拒了这婚事。只是素日里，你也该给她几分体面。她到底是你的原配正室，这么多年经营府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阿誉都发誓不夺爵了，还想怎样。更何况她也真好意思，自己的娘家是个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啊？偏这种丫头也要说给阿誉，这怕不是想叫阿誉过不上好日子。” 　　“她娘家怎么了？她娘家也是高门大户！” 　　能跟韩国公府攀亲，做韩国公夫人，出身的娘家自然也是高门，太夫人全然想不到韩国公夫人竟然还看不上。 　　阿菀都觉得诧异了。 　　她大伯父这眼光可够高的了。 　　这样的高门嫡女还看不上，莫不是当真想要个公主郡主儿媳妇儿呢？ 　　“她娘家一群怂货，废物，欺软怕硬，高门大户有个屁用。”韩国公就振振有词地说道，“母亲您想想，若是大妹妹在河间王府过得不好，叫妹夫欺负，咱们家几个兄弟是不是早就给妹妹做主了？儿子冷淡她这么多年，她这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她娘家连个屁都不敢放，就当不知道。对出嫁女这样凉薄，门风能好到哪儿去。若他们家对她有半点疼爱，儿子也不敢这么薄待她不是？” 　　若河间王欺负河间王妃，不说稳重的韩国公老大人，那韩四就肯定一板儿砖拍过去了。 　　当然，为了庆王妃就算了，庆王妃是自己找死型。 　　可是他都宠妾灭妻京都闻名，韩国公夫人也没出身低门小户，素日也没干啥错事，怎么就没人做主呢？ 　　因此，韩国公坚定地认为，韩国公夫人的娘家不怎么地。 　　太夫人和胖团子全看着眼前这振振有词的渣渣惊呆了。 　　“你，你还有理了？！” 第224章 　　阿菀真是目瞪口呆啊。 　　韩国公这不亏是混朝廷的，这开口一套一套儿的，死的能说成活的，黑的能说成白的，明明是他对妻子不好，可是一转眼，振臂高呼“都特么是夫人娘家的错！”，偏偏这一套吧，叫人听着还挺像那么一会儿事儿。 　　可是像一回事儿不行啊，该宠妾灭妻，她渣渣大伯父的确是干了的呀。 　　阿菀一下子就发觉这朝廷里大官儿的可怕之处了，这说来说去，都是歪理邪说，偏偏还叫人觉得他理直气壮的。 　　胖团子抖了抖小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 　　她这早前没发现，韩国公竟然是这样的人才。 　　不亏是混朝廷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韩国公老大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光芒万丈了，太夫人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她顾不得别的了，操起身边一阿菀从前特特儿叫人给弄的叫什么鸡毛掸子的，总之毛茸茸胖嘟嘟给孙女儿玩儿的，如今拿在手里特别趁手，起身就冲着长子劈头盖脸地抽打。 　　虽然老了，可是老太太老大益壮着呢，颤巍巍地骂道，“混账东西，你还觉得自己说的是人话么？！你就这么欺负一个女人？个王八蛋！”韩国公这核心思想她听出来了，完全就是欺软怕硬，妻子的娘家厉害，他就缩脖子当个好丈夫，举案齐眉。这妻子的娘家一不行，他就可着人家柔弱的拿他没法子的女人欺负。 　　韩国公夫人的确做的不好，可是太夫人却一向更偏心女人一些。 　　女子在世间立足不易，若是做婆婆的都不护着，那还有什么活路？！ 　　“从小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个货色？！”太夫人这回是真的恼火了，这不仅仅是宠妾灭妻，还是人品问题，顿时把个韩国公抽得哭爹韩娘的……也没啥用。亲爹死的早，亲娘正抽他呢，此时此刻，怕不是得哭养大自己的亲奶奶才更合适一些。 　　韩国公老大人这也是中年人了，叫老娘往身上抽得好疼，又丢脸，闹心的是竟然还不敢反抗，不然很担心这老娘去御前告自己不孝，只能护着脸不要抽在脸上，就狼狈地躲闪。 　　不过阿菀觉得自家老祖母大概修炼过打狗棒法啥的，只要呼啸啪叽一声抽下去，顿时在韩国公的身上抽出一道子来，虽然秋天了，大家都穿得厚些，可是这鸡毛掸子抽在身上也很疼的。 　　胖团子眼睛都瞪圆了，趴在炕沿儿上看热闹，看自家大伯父给打得哎呦哎呦叫，恨不能双手举天嚎叫一声“老太太加油！”，只是她也怕太夫人这气得恨了伤身体，急忙在炕沿儿边儿上好着急地搓着爪子劝道，“老太太不要生气，叫，叫二伯父来。” 　　叫她二伯父来抽打，反正一样儿一样儿的。 　　韩国公泪流满面，看着炕沿儿上胖嘟嘟的小崽子。 　　只是他瞧着老太太虎虎生风的，就知道这自己暴露了黑暗的内心世界，亲娘肯定饶不了他。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韩国公趁着老太太歇口气儿的时候顾不了别的了，转身踉踉跄跄就往门外跑，因跑得急切顾头不顾腚，又叫太夫人在后头追着抽在屁股上，一不小心就在门槛儿上踉跄了一下。 　　老大人没留神，在门口儿啪叽摔倒，磕了一脑门的血，连鞋丢掉了，爬起来顾不得脑门儿上还冒血呢，头也不回赶紧跑了。见他跑了，太夫人这才气得发颤，随手把已经掉了不少鸡毛的鸡毛掸子给丢在地上，对战战兢兢进门的丫鬟冷冷地说道，“这东西不错，多做几个。” 　　阿菀：…… 　　阿菀急忙从炕上跳下来，围着太夫人转。 　　“老太太别生气，叫二伯父去跟大伯父说。”韩二虽然武力值不怎么行，不过脑子却好用得很，虽然是老二，可是叫阿菀觉得比她大伯父靠谱儿多了。且韩国公也是对韩二有点畏惧之心的，就算是想抽韩国公，也叫韩二与韩四混合双打一下才好。 　　她唯恐太夫人气大伤身，可是说实话，太夫人却当真并不是那种心思细腻，有点儿事儿就病倒的性子。且见长子是这么个混蛋货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别的不说，只叫韩国公夫人给自己滚过来。 　　都说背地里教媳妇儿，她在韩国公面前给韩国公夫人面子，不代表她对韩国公夫人干的这破事儿就满意高兴了。 　　韩国公夫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回来了。 　　她只听说后头韩国公挨了打，却不知道韩国公为什么挨打，此刻见太夫人气儿不顺，带着几分暴怒，又带着一副气势冷冷地看着自己，她自己就先软了，急忙起身给太夫人请罪，红着眼眶低声说道，“母亲，是我错了。” 　　她在韩誉的婚事上的确是有私心，只是这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自己的儿子。 　　这些事说起来叫她心里难受，太夫人却冷冷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缓缓说道，“你何止做错这一件事！” 　　韩国公夫人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你忌惮阿誉，忌惮庶子与柳氏，这些我都能明白你，因柳氏的确猖狂，阿誉当初……也的确于世子之位只差一步。可是如今尘埃落定，长生都已经有了，世子爵位都已经到了手里，你亲闺女日后袭英王府王爵，你还想做什么？” 　　太夫人见韩国公夫人摇摇欲坠，咬着牙说道，“难道你就要这么糊涂地过日子？先前不说，你没有底气。你男人对你不好你忍了，我无话可说。我就问问你，可是如今你儿女双全站稳脚跟，有我这个婆婆撑腰，你还怕他什么？他敢欺负你，你一耳光扇过去，叫他记住你的厉害不好惹，他日后还敢这样欺负你？！” 　　“母亲？！”韩国公夫人没想到太夫人跟自己说的竟然是这样的训导，顿时脸都白了。 　　“国公爷，国公爷他……” 　　“他什么他？他不是一张嘴两只眼睛？好不好，你闹一场，打他骂他，叫他过不得好日子，我一句话都不说你。”长子媳妇儿的娘家的确是不怎么样，韩国公的确是个王八蛋，可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 　　但凡对出嫁女有些照顾，韩国公宠妾灭妻这么多年，竟然就一句话都不说？回头韩国公夫人要摆弄庶子的婚事，开开心心就把闺女给送来……若不是存着要把那位五姑娘嫁给韩誉的心，韩国公夫人能这么顺遂就接了女孩儿来？ 　　若是不乐意的人家，断然不会把自家的掌上明珠给送来了，避嫌还来不及。 　　因此，太夫人心里也不知道更恼火谁了。 　　既然娘家不顶用，那就只能自己厉害起来，反正温柔贤良是要被欺负的，那不如闹得不可开交，打起来许还有条活路。 　　太夫人就忍着气对韩国公夫人说道，“素日里不必贤惠太过。他要纳妾，要偏宠妾侍，你只管打他。不论如何，我给你做主。” 　　韩国公夫妻早就没啥情分，就算打起来也没什么损失，那为什么不叫韩国公那欺软怕硬的知道不好惹？更何况，换了别人家，许婆婆就出面呵斥儿媳，可是太夫人是向着儿媳妇儿的，哪怕韩国公敢嚷嚷休妻，太夫人都能先让长子滚蛋，那还恐惧个什么？ 　　她是希望韩国公夫人过些好日子的。 　　韩国公夫人心惊肉跳地听着，动了动嘴角，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母亲，母亲我……” 　　“怎么？！若是你扇不动他，我给你两个嬷嬷！”到时候把韩国公往地上一摁，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种渣渣，得天天打才能老实。 　　“我，我都这么大岁数儿了，也不是争宠的年纪了。”韩国公夫人低声说道，“更何况若打了他，我这心里也过不去。” 　　她垂头说话，太夫人本心中充满了激昂，然而听到这里，看着韩国公夫人那张不安的脸，却陡然只觉得自己心底的一块儿心气儿，一瞬间全都散了。此刻看着韩国公夫人敦厚贤惠的那张脸，太夫人竟不知道自己在这夫妻俩面前到底算什么。她只觉得浑身疲惫得不行，许久之后摆手说道，“随你。” 　　她靠在了一旁的榻上，半晌觉得自己都有点虚弱。 　　长子是个混蛋，可是长媳……宽和有余，可是也就是这样儿了。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母亲？”韩国公夫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没什么。你去吧。”太夫人摆手说道，“我想静一静。还有，阿誉的婚事我给他做主，不必你帮他。”她缓缓地说道，“你家里的孩子自然是好的，可是嫡女下嫁，也十分委屈。这件事是你对不住你侄女儿，回头……你多安抚，等那孩子出嫁你也记得多给些添妆，到底因你伤心了一场。”高门大户的嫡女，且还不是失宠的小可怜儿，却非要叫人家嫁一个无爵庶子，怎么可能不委屈？ 　　太夫人也知道那位五姑娘口不择言，可是委屈之下，说些不好听的也能理解。 　　见韩国公夫人抿了抿嘴角起身应了，太夫人这才叫她回去。 　　阿菀急忙扶着一个胖嘟嘟的垫子来给太夫人。 　　韩国公夫人的确是个慈爱温煦的人，且也大方，管家也不错，可是有的时候阿菀不得不承认，在韩国公的问题上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她生了韩国公世子与未来的英王妃，那还怕韩国公什么呢？ 　　韩国公敢休了她？ 　　别开玩笑了，韩国公老大人与英王府走动频繁，怎么可能叫自己未来的外孙，日后会袭王爵的外孙有个被休了的外祖母。 　　叫她说，就得跟太夫人说的那样儿，一巴掌糊在韩国公的脸上。 　　太夫人见阿菀乖巧地靠过来，心里叹了一声。 　　老大这两口子，她是没法儿管了，爱咋地咋地吧。 第225章 　　不过她也看得清楚。 　　长生是肯定不能给韩国公夫人养了。 　　不论是韩国公还是韩国公夫人，这两位太夫人是都信不过了。 　　阿菀乖乖地趴在太夫人的怀里，心说这事儿闹的，闹到最后，太夫人对韩国公夫妻俩算是不乐意管了。不过太夫人嘴上说的冷酷，回头长子欺负媳妇儿了怕是还看不过眼。 　　她哼哼唧唧地给太夫人当贴心小棉袄，不过背后儿偷偷跟韩二告状了。 　　当然，小白莲就算是告状也是清丽脱俗小清新的，总之没说的那么血雨腥风，韩二听着自家这团子用胖嘟嘟的小脸儿努力挤出对自家大伯父“也不知大伯父的伤重不重”“好心疼！”这一副小白莲的嘴脸，沉默了一会儿，摸着这小家伙儿的头发夸奖了一下。 　　真是有前途。 　　有谁说这是在告状呢？ 　　不都是一心向着韩国公，担心长辈么？ 　　他三弟那么单纯的人，竟然生出一个狡猾的小姑娘。 　　像他！ 　　韩二就揣着心里的欣慰去收拾韩国公了。 　　韩国公老大人挨了打，又脑门儿上磕出血，哪里还能上朝呢？躲在家里等着伤好，只是伤还没好就先等来了自家二弟，那叫一个苦逼。反正等韩二从韩国公的屋儿里走出来的时候，听说老大人的房中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 　　不过韩国公消停了很多倒是真的，虽然不回后院儿叫他的姬妾颇有微词，可是也没招惹韩国公夫人，他直接偷偷儿搬到了外头柳氏的宅子去。太夫人知道长子不在家，倒是觉得轻松多了。 　　就叫这混蛋东西去跟柳氏作伴去吧！ 　　柳氏还做梦呢。 　　韩国公这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嫌弃她年老色衰，到时候有柳氏哭的时候。 　　她对韩国公爱住哪儿住哪儿没意见，只要不要在府里闹腾祸害孩子就无所谓，只是这一回韩誉真是遭了无妄之灾了，这得多倒霉才叫韩国公夫人惦记他的婚事？ 　　更叫太夫人说，韩国公夫人那侄女儿对韩誉也没说什么好话，虽然韩誉与阿菀都没说，可是阿菀送那姑娘出去的时候是跟着丫鬟的，虽然跟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可是看神态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这就叫韩誉受委屈了。 　　又不是庶子哭着喊着非要娶人家嫡女的，凭什么被迁怒呢？ 　　太夫人却觉得韩誉这一次涵养不错，也想着抚慰一二，因此等得了空闲，就叫韩誉来了自己的面前，先给吃了定心丸，叫他放心肯定不会叫他娶嫡母的娘家侄女儿，这才多看了韩誉两眼。 　　这打从韩誉高中去了翰林院，虽然是做着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儿，说实话，就那点儿俸禄，自己都养不活……可是韩誉的眉目却明显沉静了许多，人也稳重了。他年纪还不大，不过是个少年的模样，白皙俊俏，看起来还是个读书郎。 　　太夫人看了韩誉许久，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孙子是出息了。 　　“你的婚事，日后都装在我的心底，旁人置喙不得，你放心。”若韩国公夫人当真要拿捏韩誉，其实也简单，一个不孝嫡母的罪名扣过来就能要了韩誉的前程了。 　　所以说，太夫人对韩国公夫人之所以还勉强满意就在于此，韩国公夫人忌惮韩誉，可是也就是敢插手他婚事这办法了，若是换个心肠狠毒些的嫡母，只要在外吵嚷韩誉对自己不孝不敬，这其实也是有人相信的，毕竟韩国公从前的确是宠妾灭妻爱重庶子。 　　那才是真正要了韩誉的命。 　　因此，韩国公夫人糊涂，可是太夫人却愿意容忍。 　　至少没想到祸害孩子，可见心也不是狠毒的。 　　“多谢您。”韩誉垂目轻声说道。 　　“那天你见了那五丫头，没有与她计较，是你的心胸，宽容，这是对的。做男子的，对女子退让些也没什么。”太夫人叫韩誉坐到自己的面前缓缓地说道，“若只是寻常的小拌嘴，让让女子又如何？斤斤计较未免失了男子的气度。只是若女子当真做了你不能容忍之事，若你觉得兹事体大，那就万万不要退让，一定要有自己的主意。”见韩誉低声应了，她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和声说道，“你姐姐与我说，想叫你娶个书香门第的姑娘，我也觉得这样不错。” 　　“我不急着娶亲。” 　　“这怎么说？”太夫人一愣，顿时心里有点儿不好了。 　　怎么这年头儿，有出息能干些的孩子都不肯急着娶媳妇儿了呢？ 　　“先立业后成家。”韩誉慢吞吞地说道。 　　“……你如今已经算是立了业了。”太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明白韩誉这脑回路，见他不吭声，一副死人脸，不由侧头求助地看自家的小孙女儿。 　　只是胖团子能知道啥啊？她也不知道堂兄为啥对娶媳妇儿兴趣不大不是？她缩了缩胖嘟嘟的小脖子，揪了揪韩誉的衣摆试探地说道，“阿誉哥，娶媳妇儿其实可好了。你看看阿潇哥，娶了媳妇儿，那天天开心得跟朵花儿似的。” 　　韩誉眯着眼睛看了歪头，一脸天真无邪的胖团子片刻。 　　“我心里有人了。只是想如今官职低微，配不上。”他垂眸低声说道。 　　“有人了？”太夫人顿时精神了。 　　这成亲不成亲一说，心里有人了…… 　　是个出息孩子，自己都学会给自己相看媳妇儿了。 　　此时此刻，老太太十分想把庆王府的那谁谁，那小谁都给喊过来看看，看看韩誉，这才是成家立业的正常操作了。因心里激动，想不到自己的孙子竟然这么出息能给自己划拉媳妇儿，心上人。因此太夫人急忙探身问道，“是谁家？” 　　她关注得不得了，韩誉抿了抿嘴角，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因这样私密的话叫他有些不自在，可是他遵循的是十分正统的父母之命什么的，自己的心事总是要叫长辈知道，就把自己心里喜欢谁给说了。 　　太夫人和她的胖团子都惊呆了。 　　韩誉真是好了不起的眼光，看上自家“师妹”了。 　　这家伙之前就很机灵，混到了从前自己的座师面前当了“学生”，还走动得不错，是个混朝廷的材料。 　　如今更了不得，阿菀就惊恐地发现，人家“座师”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大概捧着学生孝敬的字画儿捋着胡子欣赏称赞的时候完全想不到这狼崽子竟然是看中了自家爱女，嗷嗷地憋着想要给叼走。 　　这一刻，阿菀就觉得韩誉真心有点儿厉害了，眼光也还不错，毕竟他这一科的主考官乃是礼部尚书的干活。 　　礼部尚书的闺女…… 　　“是嫡女还是庶女？”太夫人急忙问道。 　　韩誉垂头，许久之后低声说道，“老师家中只有一位妻室。”言下之意，妾侍是没有地，更言下之意，那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 　　太夫人就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觉得这一题太难了。 　　人家礼部尚书家怎么可能把嫡女下嫁给一个国公府的庶子呢？这也太掉价了不是？更何况，韩国公夫人的侄女儿是怎么看不上韩誉的，想必人家读书人家的嫡女是更看不上庶子的。 　　太夫人动了动嘴角，看着眼前沉默下来的韩誉缓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去给你说亲？” 　　她觉得这婚事怕是不大能够，然而韩誉却摇头说道，“我的身份，自然有自知之明。与您说这些，不过是请您不要急着给我说亲。老师那里，我自己去走动。若是老师看重我，许之爱女，是我的福气。若是我不能优秀得叫老师看在眼中，又何必招惹清白的姑娘，都是我无能而已。” 　　他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奋斗了，若是奋斗得好，他日日在老师面前侍奉，等到人家女孩儿出阁的时候总是要挑女婿，他就等着老师挑。 　　能挑着他，说明他入了老师的眼，自然是叫老师满意。 　　可若是挑了别人，说明他不能给人家姑娘带来安稳，那这段心事就也不要叫人知道，免得平白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还有凡心。 　　这样小心翼翼是很辛苦的，特别是他还干不出偷偷儿去招惹自家师妹，先叫师妹许下芳心这种才子佳人的戏码，就等着父母之命，先得叫老师满意了，然后再去讨好师妹。 　　阿菀迟疑了一下。 　　叫她说，她阿誉哥这么想其实是对人家姑娘蛮负责，不然偷偷儿去勾搭人家女孩儿到底落了下成。可是谁能保证韩誉在奋斗的时候，人家姑娘没有喜欢了别人呢？ 　　“她若是喜欢了旁人，那我祝她一生美满幸福。”韩誉叫人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个小刻板，这简直叫阿菀觉得很奇特了，不过他一向都是心中有数的人，阿菀也不会对他的这第一次心动指手画脚。 　　太夫人就更不会了，只想了想，就答应韩誉起码三年之内不会插手他的婚事，只是见韩誉感激地走了，太夫人到底在心底想着，什么时候不动声色地偷偷去瞧瞧礼部尚书家的这位女孩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 　　若是当真是个好姑娘，她就得想想怎么收拾柳氏，叫柳氏日后不能在韩誉成亲之后给韩誉的媳妇儿添堵了。 　　她操心这些，阿菀一想，这也是韩国公留下的大坑，心里觉得韩国公这渣渣真的很坑了，自己倒是潇洒快活了，留了一屁股烂摊子给老娘。 　　她这一天就跟萧秀一块儿在东宫里，陪着萧秀给太子当童工，把这些事儿都给说了。 　　萧秀听了一会儿，听见胖团子十分忧愁的小模样儿，胖腮都皱成一团，转头，放下手里的笔，摸了摸阿菀的头发，亲了亲她的小脸儿。 　　“别怕。” 　　阿菀：“？”她怕啥啦？ 　　河间王世子认真地看她，眼底一片星光璀璨。 　　“我不是舅父那样的人。以后，就娶一个。只对你好。” 第226章 　　阿菀不吭声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她看着自家阿秀表哥发了一会儿呆，哼哼唧唧地举着胖爪子说道，“棒棒的。” 　　“嗯。”萧秀这才点了点头，继续给狗太子干活儿了。 　　还当着太子就知道压榨童工，这日后登基之后，怕不是要他卖身呢！ 　　因此河间王世子觉得太子很不是个东西。 　　他心里一边腹诽太子，一边侧头，看着阿菀靠在自己的背上，没心没肺地开吃点心。只是看着这只团子已经第八次没有准确地把爪子放在点心上，萧秀心里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的话叫这团子走心了，这才侧身，蹭了蹭阿菀的脸，轻声说道，“等忙完了这些，我和你一块儿玩儿。”他顿了顿，对嘴角抽搐的阿菀说道，“你最近常去唐王府。” 　　自从有了三表哥，胖团子的表哥们都失了宠，很失落的。 　　也就是萧秀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还有一颗容忍的心。 　　不然早就跟三郎掐起来了。 　　虽然三郎英勇，不过人类是狡猾地，哪怕是一颗人类的团子，怕三郎也不是河间王世子的对手。 　　“三表哥听说要去边关了。”阿菀知道琳琅郡主与三郎年后就要出发去跟自家亲娘混了，就把这事儿跟萧秀说了。萧秀认真地想了想，缓缓地说道，“也好。京都憋闷，且恐惧三哥的太多。” 　　对于三郎来说，京都的繁华并不是安稳，而是不自在。它行动都要被拘束，虽然从未表示不喜欢，可是比起山林还有边城，京都的确叫人家不自在。见阿菀有点舍不得，萧秀就认真地说道，“三哥如果留在京都，日后很辛苦。” 　　“辛苦什么？”阿菀好奇地问道。 　　“媳妇儿都娶不着。”河间王世子一脸严肃地说起了三郎的狼生大事。 　　这个问题非常严峻，不是开玩笑的啊！ 　　上哪儿找另一只愿意跟三郎住在唐王府不闹事的母狼呢？ 　　若当真没有，那三郎可就悲剧了。 　　不是真爱，根本不能有狼乐意就住在唐王府那不自由的地方。 　　阿菀想了想，顿时被三表哥如果娶不上媳妇儿的狼生给震撼了，差点儿眼泪都流出来，点着头说道，“表哥你说的对！不能叫三表哥留在京都。” 　　这么一想，三表哥真的挺惨的，阿菀觉得心窝窝都疼了，决定当一个贴心的表妹，欢送三表哥去边城……边城那山峦起伏的，狼可多了，没准儿她三表哥还能三妻四妾？……那不成渣狼了么？可见就算是娶媳妇儿，一定只能娶一只，可不能叫她三表哥跟这京都的各位渣渣似的。 　　一瞬间，胖团子都开始操心三郎的风评了。 　　萧秀一边听着，一边放下了手里的笔。 　　他决定罢工了。 　　也该叫太子知道他心中的愤怒！ 　　只是河间王世子一罢工，顿时太子就知道了，为了讨好这只虽然年纪小，可是见解有几分高明的小堂弟……这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太子就亲自把萧秀和阿菀给抱去了太子妃的宫里，请媳妇儿来软化一脸冷冰冰的小堂弟。 　　他怀里抱着一颗胖嘟嘟的团子，背上背着一张严肃脸的河间王世子，看起来就非常辛苦了，至少太子妃瞧见了这两只这么叫太子给带进来，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快过来。”她起身招呼道。 　　阿菀哪里敢叫太子妃累着，这如今是东宫里的心尖尖儿，身孕在身呢。她一手抱着太子，一手还很装模作样地说道，“您不要招呼我啦。都，都不是外人。” 　　她好不见外的，太子妃都忍不住笑了，点了点这小家伙儿的额头，就看见自家长子萧安已经从一旁的软塌上抬起了小脑袋，坐起来对阿菀叫道，“姑母。”这大概是皇后教的，因胖团子乃是罗贵妃的外甥女儿，叫皇后说，那不是跟太子的亲妹妹一样儿么？因此，小皇孙问阿菀叫姑母。 　　胖姑母就从太子的怀里滚到了软塌上，跟自己的小侄儿凑在一块儿。 　　小侄儿好讨好地捧着心口。 　　“心尖尖儿都是姑母哒。”他奶声奶气地说道。 　　太子心说这儿子不得了啊。 　　看见团子说心尖尖儿是团子的，在宫里看见了罗贵妃，那心尖尖儿必然是贵妃娘娘的。 　　太子显然忘记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家儿子这都是跟他学的……反正太子就觉得如今这小子是个很狡猾的，见胖团子哼哼唧唧地跟这小东西坐在一块儿，他急忙把背上的萧秀给放下来，这拖家带口的看起来就跟地里干活儿的乡下人家儿似的。 　　太子妃看见了不由笑着捂着嘴角揶揄起来，太子也不恼火，伸手掐了掐太子的脸颊，看见萧秀坐在了软塌边儿上，一只手伸出来仿佛唯恐阿菀与萧安摔着了，就一边与太子妃说话，一边侧耳倾听。 　　就听小皇孙已经对胖团子抱怨说道，“十叔……好久不来了。” 　　阿菀心说你十叔现在天天跟着你狼叔尾巴后面转呢，哪儿还顾得上你？ 　　打从出宫，十皇子彻底放飞了自我，反正也没人拦着，因此只要有时间必然黏在三郎的身边，亦步亦趋，大概也觉得“三表哥”有点儿不对劲儿，应该是三哥，可是十皇子还是有点小聪明地。 　　他想到自家三皇兄还活得好好儿的呢，虽然把自己活成了皇帝面前的小透明儿，等闲不出现在人前，就算是太子找帮手干活儿，这位传说中的三皇子也没说出山干活儿，天天就忙着当一只宅……据说还写了几本京都流传的鸳鸯蝴蝶派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卖得很火，可是十皇子若是叫三郎作三哥，未免有欺负人家三皇子的嫌疑。 　　因此十皇子如今还问人家三郎叫三表哥。 　　他倒是不怕欺负郑家老三了。 　　那才是他正经的三表哥。 　　“他忙。”阿菀一脸白莲花地对萧安说。 　　小皇孙咬着指头，又拉着团子的衣摆说道，“那，那狼叔呢？” 　　“它也忙。” 　　“想叔。”皇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很有精神负担了。 　　胖团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小皇孙心尖尖儿上的人不少哇！ 　　“姑母，多陪我几天。”这小家伙儿就开始对阿菀这样要求了。他肥软可爱，软软地趴在阿菀的身边，歪头……萧秀伸手过来把这只皇孙给抱到自己的怀里，捏了捏这小家伙儿身上的小软肉，这才对阿菀说道，“今天跟我回王府去，母亲想你。”他觉得小皇孙这脸咋这么大呢？怎么能跟自己的叔抢团子呢？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了？因用严肃威严的眼神看了一眼这小东西，萧安不吭声了，又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菀。 　　“我也想姑母了。”阿菀急忙说道。 　　她好几天没见河间王妃了，心里也很想念的。 　　见萧安放赖，这团子就祸水东引，对他说道，“你只想我，想你十叔，想你狼叔，这是不对的。怎么可以不想念自己的爹爹呢？我觉得今天你应该跟你爹爹睡。” 　　她话音刚落，萧秀就很机灵地把萧安往脸色僵硬了的太子殿下的怀里一塞，看见软乎乎的小皇孙果然又去折磨自家亲爹，太子的脸色有点发青，阿菀这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她今日来东宫其实还是有其他事的，就把自家堂嫂在家里给太子妃预备的各种针线拿出来给了太子妃。 　　她家堂嫂可是太子妃的亲妹妹，自然惦记太子妃。 　　太子妃捧着这一摞儿软乎乎的小衣裳小被子，简直哭笑不得。 　　男孩儿的女孩儿的都有，可见是无论男女，她妹妹都觉得挺好的。 　　因她已经生了长子，如今第二胎就的确对是男是女都不在意，相反，反而希望儿女双全，是个女孩儿更好些，此刻摸着这些柔软的针线，就关切地对阿菀问道，“你嫂子在家里若是任性，你就来告诉我，我说她。” 　　她担心妹妹在韩国公府里任性胡闹，可是阿菀却摇头说道，“再没有嫂子一样孝顺的媳妇儿了。”二太太缠绵病榻，本就身体不康健，又因韩潇一成亲累了心力，因此就一直病恹恹的，倒是她这位新进门的堂嫂，身份也不可说不尊贵，可是却认认真真地服侍二太太，把二太太照顾得很好。 　　什么时候喝汤药，喝多少，什么时候出来晒太阳，什么时候给梳洗，一个新婚还没有一年的媳妇儿能做到这样当真是很用心了。 　　反倒是二太太心疼儿媳，叫她不要总是忙着照顾自己，多自己歇歇，就当是在娘家时那样就好。 　　她这堂嫂还有一手不错的厨艺，素日里也时常做一些好克化，滋味儿独特的吃食来孝敬家中长辈。 　　因如今韩国公府上只有阿菀在，别的妹妹都在英王府陪伴阿琪，因此阿菀与这位堂嫂之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她喜欢这样温柔知礼，又真心实意的嫂子。 　　见太子妃微笑起来，阿菀就扒着她小声儿说道，“只是二伯娘也说了，叫嫂嫂不要总是顾着她。嫂子才多大呀，在家里的时候娇养的，在咱们家里也是当女儿看的。她说不动嫂子，因此想着您回头跟她说说。”韩二太太本就不是一个折腾人的性子，同样温柔慈爱，且是希望儿子儿媳过的舒坦的，自然是想叫阿菀跟太子妃说说。 　　太子妃想了想却摇头说道，“这本就是她应该做的，劝什么。” 　　若不是韩二太太当真是个好婆婆，她那个妹妹也不能对婆婆如此真心实意。 　　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她妹妹投桃报李，对韩家二太太孝顺些，也算是有因有果。 　　不过她也听左都御史夫人说过，妹妹白天照顾婆婆，妹夫等晚上回家，还给妹妹捏肩膀…… 　　太子妃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还没给她捏过肩膀呢。 　　这一眼看过去，太子陡然打了一个寒颤。 第227章 　　他抱着自家的肥儿子，后背心儿发凉，四处看了看，觉得充满了危机。 　　阿菀偷偷儿地觉得，太子妃的笑容有点可怕。 　　她抖了抖小身子，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起头儿的坏事儿。 　　因为做贼心虚，胖团子就婉拒了太子殿下要求一块儿吃法的请求，跟萧秀回了河间王府。因她来了家里，河间王妃就很欢喜了，与河间王一块儿叫人收拾出了阿菀喜欢的美食，又关心地问太夫人最近怎么样。 　　听说韩国公这几天没上朝仿佛说是病了，河间王妃就关切地问了两句，毕竟是自己的大哥么。因河间王妃问了，阿菀犹豫了一下，反正太夫人也不会瞒着亲闺女这些事，因此就把韩国公夫人干的事儿给自家姑母说了。 　　河间王妃真是…… 　　她叹了一口气。 　　“这其实都是你大伯父的错。”她与韩国公夫人姑嫂之间的感情还是极好的，早年韩国公夫人生不出儿子，河间王妃还时常宽慰她。 　　想到如今，她便轻声说道，“万万不要相信你大伯父的那些歪理。对妻子好坏，与妻子的娘家有什么相干？你看你二伯母，娘家来往得也少，人也病得无法起身，可是你二伯父难道就欺负你二伯娘了不成？这都不过是你大伯父的借口。”更深了说，那早年皇后的娘家可把皇帝给坑惨了，直接给皇帝陛下换了个媳妇儿呢，说起来，那在皇帝面前断然不敢硬气的。 　　可是皇帝是怎么对待皇后的呢？ 　　虽然也有宠爱的嫔妃，可是该给皇后的一样儿没少。 　　原配的尊荣，还有太子之位。 　　如今再看看韩国公。 　　“伤得好！叫我说，就得叫他知道厉害！”虽然韩国公是自己亲哥，可是河间王妃也恼火，这家伙若不是后院儿女人这么多，何至于此呢？且还拖累韩誉。 　　河间王妃真是没想到韩誉是这样懂事的孩子，竟然已经发誓不会夺爵，如今想来，想到柳氏生的这一双儿女，河间王妃不由唏嘘。这真是歹笋出好竹了，无论韩誉，还是如今的阿萱，都是这样出众的人。她揉了揉眼角，却陡然手上一顿。 　　“你说，那五姑娘是你大伯娘没跟老太太说，直接带来了家里？” 　　“是呀。”阿菀抱着一颗柑橘吃得美滋滋的。 　　这是从外地进贡进宫的，因河间王在皇帝的面前很有体面，庆王之后就是他了，因此得了皇帝给的一筐。 　　阿菀很喜欢这好吃的，虽然说皇帝也想着给她了，可是……这都是姑母姑丈的心意，吃起来都更甜蜜来的。 　　“先斩后奏啊？你伯娘什么时候有这个胆子了。”河间王妃就笑了笑，见阿菀茫然地歪头看着自己，摆了摆手却没有再说什么。毕竟，阿菀小小一只，说起这些事难免心中烦恼。 　　都说慧极必伤就是这个道理，小孩子还是无忧无虑些好，时常想着心事，难免连累了身子骨儿，多思多愁总不是对身体好的样子，因此河间王妃没多说什么，只把阿菀往给她素日里住的小院儿里一放，叫她舒舒服服地睡了。 　　这天儿也有些冷了，河间王妃叫人在屋儿里烧了一些银丝碳，又叫人给阿菀铺上了厚厚的皮毛的褥子，看见萧秀坐在阿菀的身边恋恋不舍，想到这两个孩子这很快就要长大，如今其实兄妹在一块儿亲昵就有些不好，河间王妃诸多的心事都放在心上，却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是笑眯眯地把胖团子在家里留了几日，亲自把阿菀给送回了韩国公府上去，等见了太夫人，就把自己怀疑的事跟太夫人说了。 　　她怀疑有人给韩国公夫人出了这混账的坏招儿。 　　从前，韩国公夫人一向柔顺温和，怎么敢对太夫人阳奉阴违，自作主张？ 　　这么干，总是叫河间王妃觉得有点儿熟悉。 　　太夫人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心里都在恼火韩国公夫人立不起来呢，待听河间王妃说这些事，顿时脸色就凝重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许久没有开口。她心里生出这种怀疑，却没有声张，却叫人盯紧了韩国公夫人最近与谁交往……能挑唆韩国公夫人先斩后奏的，必定是与韩国公夫人比较亲近的人。 　　只是最近韩国公夫人因得罪了婆婆因此有些精神不好，在府中看起来也不大与人往来。 　　太夫人将此事压住，不动声色。 　　这一等就到了过年的时候，韩国公脑门上的伤可算是好利索了，因此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人前。 　　他这一年虽然挨了打挨了骂，可是看一眼自己出息的庶子，还有几个嫁入王府国公府的闺女，又觉得自己是人生大赢家来的，反正没皮没脸被亲娘打骂惯了的，非常习惯，也不恼火怨愤，还挺高兴地往太夫人的面前来拜年。 　　见胖团子这正月儿里穿着红彤彤的小衣裳，身上雪白的狐狸毛，脖子上柔软的皮毛堆在脸上，水灵灵一颗嫩团子，韩国公突然驻足。 　　“……长高了些啊！”老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早就忘了这团子曾经在自己挨打的时候还给加油呢，惊喜地俯身看着仰头喜气洋洋的阿菀。 　　阿菀这年根儿底下看着，的确是高了一点点。 　　韩国公这眼里竟然还不错，还能看出来。 　　……这也说明，韩国公很久没看望自家的胖侄女儿了，不然天天在眼前，哪里看得出高了些呢？ 　　“给大伯父拜年。”阿菀也是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面对渣渣已经学会了既往不咎，总不能横眉冷对不是？她穿得圆鼓鼓，坚强地给韩国公拱了拱胖爪子，韩国公就很高兴了，毕竟，这小家伙儿能长高，说明孩子是没什么问题的，总是叫韩国公心里放心一些。 　　他大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十分豪迈，还从自己的衣摆里摸出两个大红包儿塞给眉开眼笑的胖团子，笑眯眯地说道，“你乖啊，长高了，好的很！给你两份儿！” 　　这是奖励阿菀长高了。 　　阿菀急忙道谢，又跑去给韩二夫妻与韩四夫妻拜年，大清早上收获了不少红包，趴在明仪郡主的身边美滋滋地拆开，看着许许多多的小财富，她眼睛都要笑得看不见了。 　　这一副丰收了的小模样儿，简直叫韩四太心酸了……韩四这厚着脸皮在英王府吃丈母娘的，只是到了年根儿底下，明仪郡主实在太想念阿菀，且也觉得太夫人对自己已经太宽容，都叫自己在娘家常住了，这要是过年不回来未免有点太过分。 　　他们就回来了。 　　带着两个能吃能睡的败家崽儿。 　　韩四如今想到以后还要给这两个睡得呼呼的小崽儿娶媳妇儿成家买房，就觉得眼前发黑。 　　要命的是英王妃膨胀了，早年还跟佛祖发愿说自家不贪心闺女生一个就足够了，如今有了两个小外孙，英王妃顿时就把这话给忘了。 　　她希望多多益善。 　　韩四简直要给逼死。 　　他真是怕了岳母了，且见英王这老泰山虽然没这么说，可是表情也是差不多的，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没了活路……哪怕他给皇帝卖血去也不够养这两只的来的。 　　他发愁，还看见媳妇儿正慈爱地把那颗胖嘟嘟的小福星给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眉开眼笑地说道，“天天看见咱们阿菀都不够的！”这只已经被太子夫妻盖章超级小福星，走哪儿哪儿有喜事儿的团子眉开眼笑地回亲，美滋滋地说道，“我也想跟四婶天天在一块儿。” 　　“那我是阿菀的谁？”明仪郡主急忙问道。 　　“四婶儿是我的心尖尖儿。”胖团子甜蜜地说道。 　　明仪郡主开心死了，把两个儿子往韩四的怀里一揣说道，“今天跟四婶儿睡。” 　　“可是弟弟们……”白莲花儿就露出了好犹豫的表情。 　　“跟你四叔睡。他的儿子，他不带谁带。” 　　韩四抱着两只儿子沉默了。 　　他还看见明仪郡主在对自己瞪眼睛，只能默默地拿出了一个大大的荷包双手捧给小福星，咬着牙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来说道，“给你的，收着吧。” 　　他这段时间过得苦……在英王府过日子能光吃人家的么？那不成了吃软饭？韩四这样坚强的男子是坚决不好吃软饭的，因此卖身给皇帝赚的那点儿如今全都贴补给了英王府，这剩下的也不多，每天日子过得苦巴巴的……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阿菀接过来，回头亲了亲明仪郡主。 　　“谢谢四婶儿。” 　　虽然红包是四叔给的，可是谢了四婶，那比谢四叔还要紧的。 　　明仪郡主觉得还是闺女贴心，急忙凑过去，也亲了亲胖团子的小嘴巴。 　　她俩倒是亲亲热热的，韩四就格外凄凉，抱着两只睡得跟小猪儿似的的儿子，深深怀疑这是两个儿子学了他们的堂兄长生了，不然怎么这么能睡觉呢？ 　　他心里腹诽，不过还不敢多说出来，心里觉得这小福星怕不是要她四叔的命呢，等到了太夫人起来的时候，才一家子都往太夫人的院子去给太夫人磕头。这满堂的儿孙俱在，太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到了二房的韩潇小夫妻来给自己磕头，又有了一个喜事儿。 　　韩潇的妻子有孕了。 　　这可是今年最大的喜事儿了，虽然说阿琪出嫁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可是说起来，太夫人的孙子们如今却都还没有喜信。 　　韩潇这若是得了一个儿子，那就是太夫人的第一个重孙了。 　　太夫人喜上眉梢，顿了顿，摸了摸自己身边阿菀的小脑袋。 　　“真是个小福星。” 　　福气就是旺。 第228章 　　因为小福星发力，韩国公府多了一桩大喜事，因此阿菀这几天都翘着尾巴走道儿。 　　在韩潇的面前，胖团子的小脑袋格外地扬起来。 　　她阿潇哥还偷偷郑重地感谢了一下这团子。 　　那红包十分之深情厚谊。 　　因为她骄傲，因此过年的时候那走到谁家都自己带着一股子矜持劲儿，这一天瞅着闲了，就带着好吃的往唐王府上来看她三表哥。 　　打从入了冬，胖团子对三表哥就更喜欢亲近了，天天抱着大狼不撒手。 　　三表哥虽然皮毛丰厚，可是叫这人类的崽儿经常往自己的皮毛上抓一把蹂躏两下，也是很郁闷了。它龇牙咧嘴，妄图用自己危险的獠牙叫团子滚蛋，可是团子那也不是普通的团子，一点儿都不害怕，把自己还往狼嘴里送了送。 　　三表哥……三表哥输了，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牙齿，把爪子缩进肉垫垫里，趴在地上绝望地接受这只团子的打滚儿。 　　因为过年的时候外头的人不多，琳琅郡主就带着三郎跟阿菀一块儿出去准备送在自家玩儿了一天的团子回家。小家伙儿坐在三郎的身上一直走到了家门口，跳下来还没有热情邀请琳琅郡主跟她狼哥一块儿进去坐会儿，就只觉得风雪卷来，呼啸的冷风里，突然斜刺里一双大手一把扣住了她胖嘟嘟的小腰肢，轻松地就给举了起来。 　　还没等胖团子尖叫，后背被大手一压，整个就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胸膛。 　　这熟悉的气息叫阿菀一呆，下意识地趴在了这胸膛上，小爪子也扒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三郎口中发出了威胁的低吼，与琳琅郡主同时向着竟然在它眼皮子底下掠夺团子的陌生人扑去。 　　阿菀听见了狼嚎，顿时叫道，“一家人，一家人！” 　　只是来不及了！ 　　三郎高高跃起，凌空而起，向着陌生的看不清面目的坏蛋扑去，只是迎面就感到一只大手一把摁在它的獠牙上，一双眼睛对上了一双凛冽肃杀的眼。 　　那双眼叫三郎浑身皮毛都炸开了，尾巴硬邦邦地竖起，整只狼竟然都动弹不得，只叫这一个眼神震慑，吧唧就掉在了地上。倒是琳琅郡主飞快地收住了自己的手，却警惕地伏低了身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青年。 　　这青年有一双凛冽的眼睛。 　　可是一转眼，仿佛是错觉，这双眼睛就春雪消融，仿佛山间的清泉。 　　“一家人，一家人啦！”胖团子急忙镇臂高呼。 　　琳琅郡主抿了抿嘴角，站在韩国公府门外没有说话，且见风雪之中慢慢显出这青年一张俊美白皙的脸，他挺拔如同青松，一张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眼睛微微弯起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带着亲和的善意，仿佛这青年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可是琳琅郡主却始终忘不掉刚刚这青年那一瞬间露出的可怕的眼神，仿佛是……她曾经在山林间见过的最强大的野兽，看向那些寻常的野兽的时候，露出的威势又主宰它们生命的眼神。 　　她看了看阿菀，又看了看这青年。 　　“大哥哥。”胖团子顾不得别的，急忙抱着这青年的脖子哼哼唧唧地说道，“想你。” 　　“我也想你。” 　　“怎么今年回来了？” 　　青年露出柔和的笑容，微微一笑，垂头亲了亲团子的大脑门儿柔声说道，“太想念你，因此求了母亲想回来看看咱们的娇娇。” 　　他的声音也十分温柔，看起来，仿佛锦绣膏粱之中长大的贵公子，此刻紧了紧身上的黑狐大氅，他目光若流水一般扫过眼前的美貌少女，微笑着说道，“这位一定是琳琅郡主。与……三表弟？阿菀与我们的书信中时常提到二位，阿菀多亏两位的照顾。” 　　他仿佛谦谦君子一般。 　　琳琅郡主盯着他，许久没有吭声。 　　三郎，三郎趴在大雪里，半天后腿儿哆嗦，没爬起来。 　　……它敏锐地觉得，自己如果敢龇牙，非叫这便宜“表哥”给扒了这身皮不可。 　　这人类表哥的身上好重的血腥味儿，还有硝烟与凛冽的煞气。 　　这时候三郎就很佩服阿菀了，这人类崽儿看起来软乎乎的，竟然还敢在这么可怕的家伙的怀里噘嘴要亲亲……这人类的崽儿真是要人不要命啊。 　　三郎输狼不输阵，别看爬不起来，可是那是三郎大人不想爬起来，它，它对这青年炸了炸尾巴毛儿，肚皮贴在雪地上，蹭到了琳琅郡主的面前，大尾巴高高竖起，表示它姐它罩着的！见这大狼后腿都忍不住夹紧了，俊美的青年忍不住微笑起来。 　　“别怕。”他探出一只修长的手，修长如玉，摸在三郎如今有些扎手的大脑袋上温柔地说道，“我不是坏人。” 　　……坏人都说自己是好人来的。 　　三郎一双狼眼直了，默默考虑要不要扑上去咬一口。 　　“阿菀？”琳琅郡主就没有三郎这么丰富的内心活动了，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胖团子的脸上慢慢地问道，“真的是你的家人？” 　　她是首先要保证阿菀的安全的，此刻见阿菀小身子圆滚滚地躲在青年的怀里，她皱了皱眉，没想到软乎乎的一颗团子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可怕，会令她感到警惕的亲人。倒是阿菀，急忙抱着自家大哥的脖子用力点头说道，“郡主别担心。真的是我大哥，我大哥韩容。” 　　她回头，吧唧一口啃在自家大哥俊美白皙的脸上，得意洋洋地说道，“天底下最好的大哥哥！” 　　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大哥了。 　　韩容从阿菀记事起就比二哥韩靖还要温柔，从小儿天天抱着她长大，阿菀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见过比韩容更温柔善良的人了。 　　人善心美，说的就是她的两个哥哥了。 　　“大哥哥，这是唐王府的琳琅郡主，还有三郎表哥。我都跟你说过的。”胖团子如今很学了一些字，因此已经学会歪歪扭扭给家人写信。 　　她平常写信十分啰嗦，白天遇上了谁，跟谁说过话，还吃了什么点心，最喜欢跟谁一块儿玩儿，又偷偷鄙夷了谁什么的都往书信上划拉，因此韩家对琳琅郡主是不陌生的。她这介绍完了，韩容心底觉得自家妹妹十分可爱，又看了看天色，对琳琅郡主和声说道，“阿菀在京都得郡主照顾，等过几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不必！不是为了你的感谢。”琳琅郡主觉得十分不自在。 　　面对韩容的时候，就仿佛面对着山里的老虎。 　　这年头儿，不仅一山不容二虎，一山也容不得老虎和群狼。 　　她觉得这家伙仿佛是来跟自己抢地盘的，抿了抿嘴角，在韩容微笑的目光里抬脚就走了。 　　韩容礼貌地抱着胖团子送了她几步。 　　因这几步，琳琅郡主拖着三郎的尾巴跑得更快了。 　　“跑什么……”胖团子尔康手。 　　虽然说她见过许多姑娘见到自家大哥二哥都春心荡漾低头跑开，可是琳琅郡主走得这也太快，仿佛避之不及……这是不大能够了。她这表姐表哥的是不是忘啦？等过了年，他们还得一块儿在边关当个同事啥的…… 　　因琳琅郡主走得很快，跟叫狼撵的似的，阿菀就失望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回头抱着自家好几年都没见面的大哥修长的脖子小声儿说道，“还想着叫大哥哥多与郡主说点边关的事。” 　　她蹭了蹭韩容的脖子，觉得心里软乎乎的，胖腮贴到他的脸上。 　　“大哥哥，我做梦都想你。” 　　韩容想笑，却忍住了，垂头柔声说道，“我也是。心尖尖儿上都是你。” 　　见这竖着耳朵的胖团子听到这句话果然心满意足了，韩容微笑着这才推开了国公府的门。他的身后，很多的车子一块儿进了国公府的门，因他来得仓促，太夫人简直是意外之喜。她颤巍巍地叫人扶着亲自迎了出来，就见此刻中庭的雪地上，正立着一个修长俊美的青年，他穿着一件长长的及地的黑狐大氅，露出雪白的脸与修长的手，立在大雪之中，分明得咄咄逼人。 　　他举步走来的时候，又风度翩翩，仿佛浊世的贵公子。 　　太夫人心底不由生出几分骄傲来。 　　一颗胖嘟嘟的团子从这青年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回来就好。”多年不见韩容，太夫人如今见了这样出众的长孙，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是满满的幸福的感觉。她见韩容上前给自己请安，急忙握住长孙的手和声说道，“外头冷，舟车劳顿，是不是累了？是不是冷了？来与祖母一块儿。”她就拉着韩容的手走到了屋儿里，一双眼睛舍不得从韩容的身上转移，且听见韩容轻声说道，“孙儿回来晚了。误了给您拜年。” 　　“哪里的话，你能回来一趟就不容易了。”太夫人笑眯眯地说道。 　　见韩容解开大氅，里头穿的都是看起来简单却精致的衣裳，太夫人只觉得青年俊美如玉，一时又忍不住关切地问道，“能在京都留几日？” 　　“见过陛下，再见见家里的亲戚就得回去。”韩容顿了顿，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缓缓地说道，“一则是想给长辈请安，多年不见甚是想念。二则也是想念阿菀。” 　　他弯起眼睛，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叫人看了就打心眼儿里热乎，太夫人心里果然热乎了一下，看见胖团子小身子紧紧地依偎在自家兄长的怀里，心里一软，顿时一句话就好熟练地从嘴里给问出来了。 　　“想成亲了没有？” 　　韩容：…… 第229章 　　他觉得这问题怨念有点儿大。 　　“没有。”他微微摇头和声说道，“先立业后成家，孙儿想在军中再锻炼几年。” 　　“你如今已经是四品武将了。”太夫人觉得发明“先立业后成家”这句话的家伙真的好可恶了。 　　“那意中人呢？”韩誉不成家是有了意中人，太夫人决定退而求其次了。 　　韩容歉意地摇了摇头。 　　他素日里忙着军中，忙着为母亲分忧，哪里顾得上儿女之情。 　　“叫您为孙儿担心，是孙儿的不是。”他又温柔又贴心。 　　这贴心的劲儿，像她三儿子。 　　只是这像不行啊。 　　老三小小年纪就知道去外头扒着人家罗家大姑娘不放，可算是心想事成把媳妇儿骗到手儿从此走上了大米虫的幸福人生，可是孙子这怎么了？一个韩靖叫四公主给划拉了去已经纯属幸运，这长孙的姻缘怎么还不着急呢？ 　　因操心韩容的婚事，太夫人这个年觉得又得过得着急了。不过韩容没有着急的意思，他没有把婚事什么的放在心上，这个过年的时候，正好儿就带着胖团子去各个亲戚家去做客。 　　去过罗家，去过庆王府与河间王府，韩容犹豫了一下。 　　唐王府在他到家之后的第二天就下了帖子请他上门，因唐王府对阿菀十分照顾，这不去还是不好。且想到琳琅郡主日后怕与自己是同僚，因此韩容到底带着没心没肺的胖团子一块儿去了唐王府。 　　他一出现在唐王府，唐王妃的眼里就真没别人儿了，什么儿子闺女的，都不及这从寒风之中走来的俊美温柔的青年，就仿佛是春天的溪流，春天来了……反正唐王妃那喜欢的，上上下下打量韩容，之后笑吟吟地说道，“到底是阿菀的亲哥哥，与阿菀的确生得像！” 　　一旁的唐王听着老娘的胡吹，看了看俊美清贵的青年，又看了看胖嘟嘟一颗团子，沉默了。 　　“母亲说的对。”他吭哧吭哧地说道。 　　三郎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容易投降的，这不墙头草么？早前还跟三郎大人同仇敌忾一块儿准备排斥这姓韩的呢？它气得直啃唐王的靴子，唐王心里苦，迎着亲娘那双威胁的眼睛，只能倒履相迎，把竟然还微笑着微微红了脸颊的青年给迎入了唐王府的正堂。 　　此刻琳琅郡主一身红衣如火，抬眼看着缓缓而来的叫自己心中充满了危机的青年，抿了抿嘴角微微点头。坐在了韩容的对面。 　　“听说你回来，我就想见见阿菀的哥哥。早前她二哥回来，京都震动，都说是美男子，只恨无缘得见。”唐王妃亲切又慈爱地看着微笑礼貌的韩容，见这青年眉目温和，一副好人好心的样子，心里顿时一松。 　　且见他生得这样俊美……怪不得四公主为了韩靖说什么都得往边关跑呢，这样风仪出众的青年，若唐王妃倒退二十年，也是愿意跟他天涯海角的！因想到这里，唐王妃的目光更加慈爱了，柔声问道，“这一次回来，是准备留在京都，还是回返边关呢？” 　　“过些日子就回。”韩容对长辈一向都温文多礼的。 　　“什么时候？”唐王妃顿了顿带着几分玩笑地问道，“若是不着急，不如在家里多住几日，我瞧着你们府上的老夫人正张罗府上的婚事，你也大了……定亲了么？” 　　她竖起了耳朵，韩容这几日在韩国公府上，在各家王府，只要是亲戚家都受到了这样热情的询问，因此习惯地摇头说道，“多谢您费心，只是还没有定亲的意思。”他这话一说出来，唐王妃顿时心里一松，又笑着问道，“那心上人也该有了吧？” 　　“军务繁忙，还没来得及。”韩容耐心地说道。 　　他认真地回答唐王妃的问题，不见奉承，又不见不耐，简直就是礼貌温柔的典范，唐王妃一颗心简直都要化了。 　　这就是她做梦都想遇到的好女婿啊！ 　　“你说的对，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婚事什么的，有缘分的时候自然就到了。”她顿了顿，见韩容对自己微笑起来，又笑着说道，“既然你想回去边关，那不如早些回去，不然你母亲那儿少了你做臂助怕是也为难。”她这话都正滚在三郎毛爪子中间的胖团子惊呆了，再也没有想这世上的女人竟然还带这么反口的，才还说多在京都留几日，一转头就急着说赶紧回去吧…… 　　韩容点了点头。 　　反正点头也不代表答应，他很喜欢了。 　　“你该知道，琳琅与三郎过了年也要去边关。这孩子是我的独女，三郎又是我疼爱了这么久的好孩子。心里难免为他们担忧又不安，这远离京都，万里迢迢的……哎！” 　　唐王妃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露出几分可怜来，见韩容凝神聆听，这才轻声对韩容说道，“这孩子早年吃了不少的苦，却从不怨天尤人，也不怨恨这个怨恨那个，可是正是因这懂事，我更心疼她一些。她一心为陛下尽忠，我也不能当个拖后腿的亲娘。只是她虽然习得武艺，到底是个女孩儿……” 　　唐王也在一旁热泪盈眶，抛洒男儿热泪，哽咽地对韩容说道，“大妹妹真的太难了！” 　　母子两个都抽噎了起来。 　　琳琅郡主板着脸，不知道这闹的是个什么意思。 　　“……母亲一向都喜欢强悍的女子，郡主若到了边关，母亲会照顾她。您不必担心。”韩容又不是个傻瓜，一看这母子两个哭哭啼啼还偷看自己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想笑，可是想到这都是唐王妃一番为琳琅郡主的慈母心意，到底在心里柔软了几分。不过他并不是会对初见一面两面的女子就一见钟情的性子。想必琳琅郡主对他也没啥一见钟情的，仿佛觉得自己是个对头还有那么点儿意思。 　　他微笑了起来，又看了看趴在地上懒洋洋翻肚皮给胖团子打滚儿的三郎。 　　唐王妃就算是不说，看在琳琅郡主与三郎对阿菀这样照顾，他家里也不会放着琳琅郡主不管的。 　　且在边关还有四公主，算起来，四公主与琳琅郡主是正经的堂姐妹，这日后总是会多照顾几分。 　　“我就知道，罗大人是个好人。”唐王妃就把好人卡万里迢迢送去给了长庆侯。 　　韩容抿了抿嘴角，忍住了心底的笑意，这才点头说道，“不过郡主愿意前往边关，实在令人敬佩。”不是所有的世族贵女都有这样的心，愿意前往艰苦并且时不时就要爆发征战的边关的。 　　那种地方，对男人都不好过，更遑论是女子。韩容不也是因心疼自己的妹妹，才把阿菀给送回京都？他疼爱自己的妹妹，唐王府自然也疼爱这位失而复得的郡主，可是琳琅郡主愿意往边关去，这样的女子是他心中敬重的人。 　　因此，韩容是不会随意拿琳琅郡主取笑的。 　　他本就是个温柔的性子……不温柔怎么照顾家里的两朵白莲花儿呢？且见琳琅郡主垂目不吭声，便对她说道，“若是郡主不嫌弃，不如我们出京都可以搭个伴。一则一同上路有个照应，一则我更熟悉边关路线，也不至叫郡主与三表弟在路上为难。”他果然是个温煦的人，唐王妃简直要被这样温柔善良的青年给感动了，她急忙笑着对韩容说道，“这倒是极好的事。有你照顾琳琅，我也放心。” 　　她笑吟吟的，韩容便微笑起来说道，“日后都是军中同僚，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他虽然看起来愿意照顾琳琅郡主，可是似乎却并不是很心动的样子，唐王妃眨了眨眼睛，咳嗽了一声。 　　琳琅郡主垂头给阿菀拿点心说道，“这个甜，你最喜欢的。” 　　唐王妃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快递杯茶啊！ 　　“好吃。渴了。”胖团子坐在大狼毛茸茸的肚皮上，仰头，很可爱了。 　　琳琅郡主垂头，果然给递了一杯茶。 　　给团子的。 　　还是什么果子茶。 　　据说是什么大山里秋天的野果摘回来太多，在胖团子强烈要求之下，郡主大人辛辛苦苦都给切开晒成了果子干儿，这团子来了，就把果子干儿往滚水里一扔，再放足蜜糖，甜甜暖暖还带着果子香，还带着果子的微酸的滋味儿，别提多好喝多开胃了。可是当看见琳琅郡主一双眼睛都落在胖团子的身上，还垂头，叫团子甜蜜地亲了亲嘴角，唐王妃是真的有点儿绝望了。 　　她闺女……怕不是要一生孤的节奏。 　　倒是往林家大公子的身上使劲儿啊！ 　　“琳琅与阿菀就是感情好。”唐王妃给琳琅郡主挽尊。 　　韩容的目光却慢慢地变得柔和了几分，看着两只毛爪子去拍胖团子的小身子，自己躺平允许她打滚儿的三郎。只是这目光就……三郎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子仿佛多了几分威慑的目光盯着，大尾巴顿时又僵硬成了木棍儿。 　　琳琅郡主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霍然抬头，慢慢地将一双眼睛紧紧地看住了笑容柔和温暖的俊美青年。她的目光专注，韩容侧了侧头，嘴角嗪着柔软的笑意看过去，正对上了琳琅郡主一双警惕的眼。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觉得还是很温暖的么，因此笑得越发春暖花开。 　　琳琅郡主依旧盯着他。 　　韩容就也柔和地看着这看见了自己，慢慢地竟然炸了毛儿的美貌少女。 　　唐王妃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在这一刻圆满了。 　　这怕不就是一见钟情！ 第230章 　　她就说么，自家闺女眼睛不是瞎的。 　　韩家大公子生得这样的品貌，怎么可能会有女子不喜欢呢？ 　　因为觉得闺女这眼光很好了，唐王妃笑得就十分欢喜。 　　直到韩容临走的时候，她都抓着韩家大公子的手舍不得放开。 　　“说起来，都是亲戚，日后若是有什么万万不要见外，只来与我说。阿菀……你也放心。在这京都里头，谁敢欺负咱们阿菀，唐王府头一个饶不了他！” 　　唐王妃就拉着温和微笑的韩容絮絮叨叨，幸亏这是长辈，胖团子心说要是换了个年轻的姑娘敢摸她家大哥哥的手，别看她大哥哥很温柔善良，那翻起脸来连她爹都怕……她大哥哥特别不喜欢女孩子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不过唐王妃是年长的长辈，韩容这看着才忍住了。 　　“三表哥。”胖团子一想等年后了三郎就跟着走了，顿时跟大狼恋恋不舍。 　　她抱着大狼的大头，蹭它的脸，可怜巴巴的。 　　大狼吭哧了两声，一边去看韩容的脸色，一边蹭了蹭胖团子。 　　这么嫩的团子，怎么就有这么个哥呢？ 　　大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见阿菀对自己这样舍不得，大狼决定最近跟她黏糊在一块儿。所幸如今还有一只神坑十皇子也在宫外，虽然天气寒冷，可是两只团子都穿得毛茸茸圆滚滚的，倒是在大狼的身边玩儿得不错。 　　见她开心，韩容也不打搅，平日里又来往一些军中同僚在京都的家中，将从边关带来的年礼都送去给人家家里头，又说一些同僚们的近况，因他生得好，又温和和气，因此在京都之中风评很不错了。 　　都说韩家二公子，如今的四驸马是高岭之花，韩家大公子虽看着清贵，不过却很温和。 　　阿菀觉得这话错了。 　　明明她俩哥都很温柔的。 　　不过韩容在京都之中走动，能拜年的都拜年了，能请安的都请安了，却只差宫中的罗贵妃不能见到。毕竟罗贵妃乃是后宫嫔妃，外臣很难能够去后宫去见她。 　　然而因过年的时候罗贵妃听进宫来的忠诚侯夫人与自己说了，就对自己的侄儿很想念了。这一想念自然就要絮叨两句，皇帝听见了就在心里纠结死了。他其实早就听说韩容回到了京都，只是摸了摸自己这英俊的脸，想到早前韩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皇帝陛下真担心韩容进宫再拐走他一个公主。 　　这可绝对不行啊！ 　　哪儿有一家两个兄弟都尚主的。 　　那不分给别人家点儿，像话么？！ 　　因为纠结，外加一点小嫉妒，皇帝陛下装死了几天，终于熬不住了。 　　他就决定皇家家宴那一日邀请韩容与阿菀一块儿来吃饭，正好儿叫人见见也就算了。 　　这对韩容是殊荣，可是对阿菀来说就很平常了，毕竟回到京都这几年过年时的后宫家宴，她总是会被皇帝邀请的。不过这一次意义不同，只是跟自家大哥一块儿进宫！ 　　胖团子格外把自己打扮得喜气洋洋的，特别美，身上裹着火红的狐皮皮毛，油光水滑儿地就进了宫。这所谓的家宴，自然就不是皇家人都在了，不过是皇帝的几个兄弟，皇帝的儿子们，还有皇帝的几个得宠有身份的嫔妃。 　　只是当韩容抱着阿菀走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哪怕皇帝对韩容生得好看早有预料，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瞬。 　　他再没有想到，韩家老大竟然是个令人如沐春风的贵公子。 　　“……到底是阿菀的兄长，生得极好。早年朕见过你弟弟，也生得十分俊美。”韩三这到底怎么生的孩子？怎么儿子生得都这样漂亮，闺女都生得那样可爱呢？ 　　皇帝心里嫉妒死了，摸了摸自己英俊的老脸，见下方的庆王也就算了，安王那没出息的货看韩容的目光都呆滞了，顿时心里苦。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男人生得俊美起来，也仿若明珠生辉，能将这世间的光彩全都压倒，说一句皇帝内心比较晦涩的话，韩容微微一笑的时候，那个啥……他那几个美人儿嫔妃的光彩都被压过了。 　　这真是……皇帝心里泪流满面。 　　“多谢陛下夸赞。”韩容垂眸，嗪着一缕柔软的笑意对皇帝拜下。 　　“你这当真是武将？”安王就在一旁不由自主地问道。 　　“我大哥哥，大哥哥的战刀那么长……”胖团子哼哼了一声，滚过去抱着皇帝陛下的大腿仰头说道，“大哥哥可骁勇了，是先锋营的主将。陛下，陛下您没有见过，好大的战刀，雪亮雪亮的，大哥哥挥舞起来打仗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他。他冲锋第一，跟二哥哥都是最厉害的人。” 　　她竖了竖大拇指，一副吹她哥的意思，皇帝却看了安王一眼带着几分不悦地说道，“怎么不可能。自己孤陋寡闻，就不要丢人现眼。古时还有兰陵王。”韩容的手上带着薄茧，皇帝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更何况生得俊美的主将古往今来有的是。 　　安王本就不讨皇帝的喜欢，因此碰了个钉子，不吭声了。 　　安王世子就在下手探头，看了看自家大舅哥，回头又看了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的自家媳妇儿。 　　阿萱磨牙，深深地记住了安王这一笔。 　　安王这话说得太可气了，这不是怀疑她堂兄的武将身份，还有从前的军功？ 　　世人都知道，韩家两兄弟皆为四品武将，是从军功积累上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安王真是其心可诛！ 　　心里觉得安王这简直是可恶至极，阿萱又新仇旧恨地想到安王最近总是念念叨叨说什么要给安王世子纳妾……别以为这是安王的好心，打的不过是离间她与安王世子之间的情分，还有安王世子与韩国公府的情分罢了。这夺人夫君，污蔑自己的堂兄的功劳，这安王怕不是要上天呢？ 　　阿萱嘴里磨牙，可是脸上却带着几分笑容，看着皇帝盛赞韩容，顺便迎接这皇家其他女眷羡慕的目光。 　　她心里一叹。 　　只有走到高处才明白，早年老太太教导她的那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兄弟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韩容与阿菀的荣耀，又何尝不是她的呢？ 　　若是……她没有兄弟姐妹的帮衬，安王会这样忌惮自己，连想塞个小妾给安王世子都要想想怎么塞？ 　　她握了握手，却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在了对面。对面的那一片就是皇帝的皇子与皇子妃在座的地方了。除了太子与太子妃高居上首，坐在皇帝的身侧，坐在头一份儿的就是大皇子与大皇子妃。 　　这两位完全就是貌不合神也离，大皇子妃侧头与太子妃说话，看都不看大皇子一眼，完全不把大皇子放在心上。大皇子这气得磨牙，却拿大皇子妃完全没有办法……他已经在京都沉寂几年了，蹦跶都蹦跶不上去，叫大皇子妃把赐婚的圣旨拍在脸上几次，就不敢招惹妻子。 　　只是今日，大皇子身边还坐着一个叫阿萱很熟悉的人。 　　是阿恬。 　　她穿着一身华服，头上插金戴银富贵非常，恨不能在座的都知道她得宠，挨着大皇子亲亲蜜蜜地坐了。 　　阿萱就有一种十分惨不忍睹的感觉。 　　早年在娘家的时候，阿恬这品位没这么差呀，那是诗情画意的姑娘，打扮得还算小清新，怎么嫁给大皇子就成了这样儿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怕大皇子这品位真的不大行。 　　阿萱就在心里腹诽，阿菀也看见阿恬今年家宴竟然难得会在了。 　　往日里皇帝的家宴上皇子们就算带了宠爱的侧室，可是这都跟阿恬没啥关系。难道她记错了？之前大皇子妃还跟她说，阿恬带着自己的儿子住在小院儿里早就叫大皇子想不起来了。她动了动小嘴巴，却对阿恬没什么兴趣，先是跟皇帝甜甜蜜蜜地说话拜年讨好，之后就滚到了皇后的身边去，和皇后一块儿坐了。 　　“韩大人是阿恬的大哥，多年不见一定十分想念，父皇，不如叫韩大人与儿臣坐，与阿恬兄妹共叙吧？” 　　大皇子仰头，看见韩容立在皇帝的面前，他清楚地看见了皇帝眼底的欣赏，急忙起身笑着说道，“且儿臣又是父皇长子，自然有责任招待韩大人。”他偷看了皇帝两眼，见皇帝垂目没有说话，就推了推身边的阿恬。 　　阿恬生得寻常，可是声音却甜，急忙起身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柔柔地说道，“大哥哥……” 　　“多谢大殿下美意。只是臣听说家中祖母已经将殿下妾侍早年从族谱抹去，兄妹之言，日后还是不必再提。”韩容眉目柔和地对脸色猛地一变的大皇子和声说道，“既然除族，就与臣乃是陌路人。都说男女有别，怎能共叙呢？” 　　他眉目清浅，可是这话却叫人心里冰凉，阿恬的脸色顿时就白了，手里的酒杯几乎撑不住晃动起来，酒液撒了满手，不过对于韩容来说却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当他没有听过京都的来信，不知道阿恬曾经欺负过他的妹妹。 　　更何况，叫他认这么一个行事卑劣的丫头做妹妹？ 　　他家阿菀的名声还要不要？ 　　想到阿恬从前荒唐差点连累阿菀，韩容就垂了垂眼睛。 　　“到底，到底血缘至亲……”大皇子没想到韩容这么无情，坚强微笑，顺便目视阿恬。 　　阿恬已经梨花带雨了。 　　“陛下，今日喜庆……”韩容顿了顿，犹豫地对皇帝请罪说道，“令大殿下不悦，令殿下妾侍伤怀，扰了陛下新年之喜，都是臣说话很不小心。” 　　皇帝：…… 第231章 　　皇帝不高兴。 　　不过这不高兴肯定不是因为韩容。 　　大皇子这两个是想干什么？ 　　大过年的给谁哭丧呢？ 　　“叫她滚回你的府里去哭。”皇帝指了指阿恬冷冷地说道。 　　真是扫兴到了极点。 　　“殿下！”阿恬没想到韩容竟然是这样的性子，不都说是个温柔的人么？怎么竟然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她想到嫁给大皇子之后的生活就觉得浑身发冷，也清楚地知道大皇子这一次把她带来皇家家宴是为了什么……若是她当真与韩国公府再也没有联系，那大皇子怕就真的要把她扔天边儿去了。只是这可怜楚楚的样子叫大皇子觉得心里憋闷，他努力地忍了忍，没想到阿恬这说哭就哭的……这也的确丧气。 　　跟谁学的啊这是？ 　　这不是韩国公府的嫡女么？ 　　嫡女就这做派？！ 　　大皇子气得要死，含糊地摆手说道，“你先回去。” 　　见阿恬的哭声更大，大皇子都觉得自己的脸叫阿恬给丢没了。他一侧头还看见大皇子妃正嘴角勾起淡淡的讥诮，怎么说呢……反正就把大皇子给气了个倒仰，他这真是丢了人了，还是在皇家的这么多人的面前。只是大皇子心里生气，皇帝的心里也生气。若是大皇子没跳出来，皇帝本决定把韩容往太子身边一扔，离罗贵妃近一些，这俩还能说说话。 　　可是如今大皇子一开口，皇帝就不好再叫太子招呼韩容，不然岂不是又叫这兄弟俩多一层心结？ 　　又不能叫韩容坐到别处去，罗贵妃的面子还是要保全的，贵妃娘娘的外甥难道只配敬陪末座啊？ 　　因此皇帝哼哼了两声，忍着一肚子的心酸看了正窝在皇后怀里撒娇的胖团子一会儿，心说今日朕这为贵妃和团子的牺牲可大了，勉强挤出了笑容来说道，“这是朕麾下的俊杰，又是贵妃的外甥……坐到朕的身边来。” 　　虽然皇帝英俊逼人，可是在青春无敌的俊美青年身边也给比成了对照组，那一张老脸就别说多么的粗糙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韩容迟疑了一下，见坐在皇帝身边的罗贵妃已经微微点头，这才感激说道，“多谢陛下给臣与姨母亲近的机会。” 　　皇帝身边坐着嫔妃，皇后与罗贵妃身份最高，坐在皇帝的左右，罗贵妃的另一侧坐着的是淑妃娘娘。 　　虽说是皇帝的真爱，可是在后宫的地位上，淑妃娘娘当真没法儿跟贵妃相比。 　　她本就有些不自在，却看见罗贵妃缓缓起身，不由有些疑惑的时候，就听见皇帝低声探身过来说道，“你再往下坐坐。”韩容坐在皇帝的身边，那罗贵妃自然要往下坐一下了。那淑妃自然得让位，也跟着往下坐一个座位。 　　这叫淑妃的手指微微一颤，可是却只能露出柔和贤惠的表情来说道，“都听陛下的。”她垂眸，往下方坐了，目光却落在了坐在皇帝身侧的韩容的身上，见这青年生得这样出众的品貌，只论容貌自然是不及七皇子，可是却又有几分七皇子没有的温柔体贴。 　　淑妃垂了垂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下首的七皇子。 　　七皇子正面露温煦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却不及韩容来得叫人心里暖和。 　　“陛下，祝你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万事如意。”胖团子见如今家宴上已经安稳了下来，急忙给皇帝说吉祥话儿。 　　“万事如意。这话说的好。”皇帝觉得虽然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可是简单之中却藏着最叫人心里欢喜的祝愿。这世间谁不希望自己万事如意呢？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见韩容笑吟吟的目光都落在阿菀的身上，皇帝觉得疼惜妹妹的男人大抵都不会很坏，不由对韩容多了几分好感……当然，这小子如果生得平凡些，他会更喜欢他们兄弟的。 　　“四公主在边关没闹事吧？”皇帝就下意识地问道。 　　“公主贤惠，宜室宜家，能尚四公主，是阿靖的福气。”韩容温和地说道。 　　皇帝觉得自己听到的四公主跟自己记忆里的四公主怕不是一个人儿呢。 　　“贤惠么？” 　　“自然。阿靖在军中，公主必然跟随。阿靖忙碌，公主也一同陪伴。家中安宁，阿靖也被公主照料得很好。” 　　韩容对四公主的印象不错，反正能与他弟弟琴瑟和鸣的，他都不会讨厌，见皇帝嘴角抽搐，他笑了笑和声说道，“公主活泼，可是这并不是缺点。”谁不喜欢爱说爱笑，坦诚直率的姑娘呢？虽然四公主是武林侠女，不过在边关这些武将的眼中，这并不是缺点。 　　更何况四公主与婆婆相处得很好，所以家中也十分和睦。 　　“你弟弟都娶亲了，你呢？”皇帝看着身边这好看的青年，心里酸酸的，好嫉妒啊。 　　他伸出手拍了拍韩容的手背，见他露出一丝茫然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若是你有了喜欢的姑娘，朕也给你赐婚。”这世人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皇帝就觉得韩家这兄弟俩生得这样好看却乐意窝在边关，对自己这皇帝是真爱……忠心了。 　　他心中感慨万千，又细细地听韩容声音柔和地谈起边关的风土人情，一时觉得自己的身边很热闹。 　　罗贵妃偷偷跟狗皇帝翻白眼。 　　霸占她外甥做什么！ 　　“是了。你可打算娶亲了？”听见皇帝都这么问了，罗贵妃也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韩容笑了起来。 　　这京都一群长辈关心自己的婚事什么的……这简直是逼他没成亲以前还是别回来了。 　　“先立业后成家。”这话真是万金油。韩容这样说，皇帝都忍不住叹气说道，“这怎么可以！” 　　这对皇帝陛下也太忠心了！ 　　狗皇帝感动得恨不能热泪盈眶，又忍不住握住了韩容的手叹气说道，“虽然你的心里有朕，可是也得成家，娶个贤惠的女人啊！”他说这话的时候胖团子正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儿的呢，听着听着就觉得哪儿哪儿不对，见韩容眼底也露出几分茫然，胖团子想了想，顿时大惊失色。 　　狗皇帝好自作多情啊！ 　　“这世间女子大多贤惠。得叫他自己心里喜欢才好。”皇后看见胖团子捧脸，都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儿来。她看着皇帝是真的很喜欢韩家这兄弟俩，看了罗贵妃一眼笑着对皇帝说道，“更何况这孩子的一片忠君之心实在令人感动。为陛下的天下，这些孩子付出得太多了。” 　　她说到这里，就忍不住露出几分怜惜，对皇帝说道，“陛下想想，长庆侯全家离开京都的时候，这孩子年纪还那么小。如今却成为守卫陛下边关的栋梁。就算是过年，匆匆而来，匆匆而走，这就是各处边关武将为陛下付出的艰辛。” 　　她的话令皇帝多了几分触动。 　　“皇后说的没错。”他欣慰于皇后能说出这样贤德的话。 　　一味在后宫贤德，虽然也算是贤后，可是皇帝却想，如今皇后的见识，才当得起母仪天下。 　　见皇后只是笑了笑并未回应，皇帝看了看正慈爱地看着韩容的罗贵妃，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朕也该再封赏边关诸将一次。” 　　虽然说封伯侯这样的显爵是不大能够，可是寻常一些的低等爵位却可以封一些，也是为了抚慰边关将领，更是为了嘉奖他们的忠诚。更何况没有这些武将，何谈他这京都的太平盛世呢？只是这些话皇帝压在心底没有多说，只是把阿菀抱过来笑眯眯地说话。 　　这家宴上，韩国公府就光彩大发了。 　　不说韩国公两个女儿阿琪与阿萱都在家宴上有一席之地，更何况韩容与阿菀都混到皇帝面前去了，这叫人看着怎么能不心生嫉妒？ 　　别说别人，韩国公的后槽牙都笑得出来了。 　　韩国公老大人最近春风得意的，虽然天气寒冷，可是老大人内心是火热的，特别爱在外头晃悠显摆。 　　当然，呼啸而来的想讨好韩国公，询问一下韩容婚事的人家也多不胜数。 　　可是老大人如今都看不上了。 　　打从韩靖尚了四公主，那韩国公就再也看不上寻常人家儿，那不是皇族，不是个公主郡主的，万万不要在韩国公的面前提及。 　　……当然，虽然配不上韩容，不过配他的庶长子还是可以有的。 　　韩国公假公济私，别人推荐自家优秀的女孩儿给韩容，他一口拒绝之，之后又表示“吾有一庶长子……”。 　　这简直就是个火坑，听见的没有就不跑的。 　　太夫人听见了，真心服气了。 　　她本以为韩容回到京都，因生得人才好，讨皇帝喜欢宠幸，这上门想要说亲的恐怕会不少，都是京都之中的世家姻亲，就算是拒绝都得想想说辞什么的。 　　太夫人还觉得头疼，不知该如何应对，谁知道长子这一次竟这么给力的……完全没用太夫人出马，韩国公就将这些想要联姻的世族豪门给终结在了韩国公府大门之外，因这件事，最近胖团子已经偷偷儿给她家大伯父起名叫“终结者”。 　　终结者他拒绝了外头的寻常人家儿，得意洋洋地来到了太夫人和抱着一温泉庄子上出产的反季甜瓜在啃的胖团子的面前。 　　“母亲，大哥儿这样的人才，怎么能配平凡的姑娘。公主不可能，可是配个郡主是绰绰有余。儿子听说……”韩国公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对黑着一张脸的老娘贼兮兮地说道，“唐王府的琳琅郡主跟大哥儿一路啊！那可是唐王府上的心尖尖儿！” 　　又能联姻皇族啦！ 　　胖团子手里的瓜都掉了。 　　迎着倒霉长子期待的目光，太夫人转头。 　　她的鸡毛掸子呢？ 第232章 　　太夫人很快就找着鸡毛掸子了。 　　胖团子多么孝顺的孩子呀，丢了手里的瓜就把鸡毛掸子恭恭敬敬地双爪贡献给了自家老祖母。 　　韩国公如愿以偿地被抽得哭爹喊娘。 　　不喊不行啊，好疼！ 　　“母亲。母亲难道您还看不上琳琅郡主？！您怎么与京都那些后宅妇人一样肤浅，英雄莫问出处啊！”韩国公疼，韩国公苦，韩国公想要痛心老娘们儿没见识……这琳琅郡主虽然是个野人出身，可是就问问这京都的世家看看，这姑娘回来京都之后，可有一次因无礼或者粗野就在京都闹笑话没有？并没有来着。 　　这说明什么？ 　　说明别看人家学得晚，可是人家这郡主学得还挺快的，更何况有本事，还有背后的唐王府，这多好呢？ 　　“闭嘴！”太夫人都要气死了，幸亏这是在自己家里，不然若是叫外人知道自家觊觎琳琅郡主，那人家姑娘的清名不要了？ 　　韩国公这王八蛋真能祸害人。 　　“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叫你这样一句话就给坑了？一路走怎么了？一路走就一定要有什么……”太夫人恨得咬牙，往死里抽长子，鸡毛掸子虎虎生风，对韩国公喝道，“不许在外胡说！阿容是男子，有什么风言风语没什么。可是郡主是个女子，你叫她还能不能做人了？”她并不是看不上琳琅郡主，毕竟能与阿菀玩儿得好的，在太夫人眼里就是好姑娘，可是韩国公这贼兮兮的死相真是太可气了。 　　若是毁了人家郡主的清誉，那唐王府还能不结仇？ 　　不就是走一段同路，怎么就跟成亲不成亲扯上关系了？ 　　更何况，就算是两家有意，叫韩国公叫破了，那不自在了，避嫌起来，这情分又该如何相处呢？ 　　“知道了，知道了。”韩国公听了太夫人的训诫，想想，都说姑娘家儿脸皮薄，若是叫自己给一口叫破了，那恐怕真的得避开韩容走路。更何况若是叫韩容觉得自己会影响琳琅郡主，也以后避嫌起来，这个侄儿媳妇儿岂不是白想了？ 　　他急忙顶着四处乱飞的鸡毛就讨好地凑上来说道，“母亲，还是您年老成……想得周到。儿子知道错了，往后这嘴闭得紧紧的。只是母亲，儿子这真没坏心，阿容是韩家小辈里的老大，儿子只有心疼他的。您也想想，这京都皇家之中王府多了去了，儿子怎么就相中唐王府了呢？” 　　这话倒是没错，唐王府毕竟只是寻常王府罢了。 　　“儿子瞧着阿容是个有大志气，一心想要在边关保家卫国的好孩子。”韩国公偷偷地看了停住鸡毛掸子不动的太夫人，又看了看一旁的胖团子……这胖团子看着自己不挨抽那很失落的小模样儿真是十分生动啊…… 　　老大人默默地咬牙，伸手就掐了掐团子的胖腮，这才对太夫人赔笑说道，“皇家郡主不少，可是大多养于尊贵，安享尊荣倒是可以，可是若是去边关……这也遭罪不是？琳琅郡主不一样，她就是山林之间的出身，边关没准儿还更舒坦。这与阿容叫什么，叫，叫志同道合啊。” 　　琳琅郡主这样儿的可遇而不可求。 　　不然上哪儿找跟四公主一样有情饮水饱的傻子，现在还能留在边关？ 　　可是若只是为了联姻娶一个王府郡主，人家郡主去不得边关，夫妻两地分居……这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韩国公又不愿意侄儿娶一个边关长大的寻常家世的女子，他势利眼来的，因此觉得唐王府是十分合适的。 　　更何况唐王府的信号儿多么积极。 　　唐王太妃……行吧，唐王妃这还没出正月，这都几次了，恨不能时常给阿菀送些东西，关心一下儿，真当都是为了胖团子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韩国公懂！ 　　“这事儿，两个孩子自己还没有这份心，你也不必揭破。更何况只有人家王府郡主挑剔咱们的，哪儿有你挑挑拣拣的道理。至于郡主……这一路上阿容的确能多照应她些，不过你也不必十分激动。” 　　太夫人真是看不上韩国公四处钻营的样子，见韩国公低眉顺眼，其实眼珠子乱转地答应了，这才把鸡毛掸子放在一旁缓缓地说道，“儿女的婚事，你放在心底惦记很好。只是嘴严实点，不许在外胡说，听见没有！” 　　“知道了。”韩国公乖巧地说道。 　　“大伯父，疼不疼啊？我很心疼，给你揉揉。”胖团子一朵白莲花，仿佛方才送上鸡毛掸子的不是她自己，此刻还一颗团子圆滚滚地上前，小爪子去给韩国公摸摸胳膊什么的……她那十分担忧的样子，叫韩国公感动没感觉，倒是气得不轻，又轻轻捏了捏这团子的脸。 　　不过他想想，觉得侄女儿这性子在宫里应该不会吃亏，顿时又得意洋洋起来缓缓地说道，“你祖母怎么可能会真的用力抽自己的儿子！去吧，玩儿去吧。”他又把掉在炕上的甜瓜给团子拿起来塞她手里去了。 　　“你若是做好事，我怎么会责罚你。”太夫人哼了一声，见韩国公急忙应了，束手而立，这才沉了一张脸慢慢地说道，“还有一事，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母亲您说。”只要别是再叫自己跟韩国公夫人去生孩子，那韩国公都会听从的。 　　韩国公夫人这年纪，早前有长生那一胎就是叫太夫人给逼着的，不然韩国公夫人都多大岁数了，韩国公后院儿那么多美人，哪儿还愿意去老妻的房里。 　　当然，这等渣渣言论如果说出来，胖团子一定恨不能把鸡毛掸子塞韩国公的嘴里去。 　　“一则，是阿誉的事。阿誉如今也算是立了业了，出门在外，倒是行事得体，我也放心。因此我得慢慢儿给他选一门好婚事，能叫他日后有些助力。” 　　见韩国公一愣，犹豫着答应了，太夫人嘴角勾了勾，这才摸着身边油光水滑的胖团子继续说道，“还有一件，就是阿恬。我听说陛下的家宴，这一次阿恬也在场，大皇子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对阿容一口一个兄妹情深……我只想想都替韩家难堪。” 　　太夫人见韩国公陡然沉默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老脸对长子说道，“韩家百年的门楣都丢尽了！得亏阿容为了家族，为了顾全家里没有认了她。不然你想想，她一个皇子妾侍，连个侧妃都没有混上，若是叫阿容认了妹妹，你姑母也就算了，可那家宴上坐着的阿琪阿萱与阿菀，她们姐妹几个怎么自处？你叫她们的脸往哪儿放？你叫人家各家王府把她们姐妹当成什么？！你也想想，阿容那样温柔的性子，可是却得硬着心肠说那些决绝的话，叫人都觉得他冷酷，这也都为了谁！” 　　韩容在皇家拒绝承认阿恬是自己的妹妹，旁人也就算了，太夫人只恐家中对他生出非议不满。 　　她专注地看着阿恬的亲爹韩国公。 　　“母亲，我就说阿恬不是个好的。”太夫人担心的事儿，估摸也就韩国公夫人听见能哭一场，在韩国公这儿完全不是事儿。 　　一个忤逆给自己丢脸的败家闺女，还有一个能干对自己十分恭敬，支撑韩家家门下一代荣光的侄儿，韩国公傻了才不知道怎么选，此刻急忙说道，“叫儿子说，大哥儿这么说就对了。保住了该保住的好人儿的脸面。只是大哥儿的性子一向柔和……这心里……这孩子，竟然都不与我说起心里的难受……母亲，儿子就去看看大哥儿。” 　　韩国公心疼自家侄儿当了一把冷酷的人，唯恐叫人家留下心理阴影，顾不得身上的疼，转眼就跑了。 　　太夫人抿着嘴角看着长子去寻韩容给他宽心，许久之后吐出一口气。 　　“老太太，吃瓜呀。可甜啦。”阿菀心说一声果然。 　　她这只关心功名利禄的倒霉大伯父早就不把阿恬当闺女看了，就算韩容在皇家家宴上给了阿恬没脸，怕是韩国公都只心疼韩容叫阿恬给碰瓷了。 　　她倒是担心的是韩国公夫人。 　　听说韩国公夫人前些时候病了。 　　“这瓜倒是不错。” 　　“可不是。陛下送我的温泉小庄子，您知道的，虽然说是小庄子，可是其实也不小了。”虽然泉眼不多，可是地方不小，阿菀早年就听说有在温泉那热乎乎的地里种新鲜东西的，求了太夫人寻了几个会种这些好吃的甜瓜西瓜的庄稼人，在庄子的一角开出了一块儿地来，之后要铺什么怎么保暖就不管了，反正她不仅自己吃上了反季水果，还能往宫里送了半筐给宫里的心尖尖儿，外加送了一些给各处的亲戚，还有家里的各房长辈与兄弟姐妹。 　　韩潇的媳妇儿就吃着她的甜瓜呢。 　　“你啊。”阿菀喜爱享受，嘴馋，这性子叫太夫人说，就是一只胖嘟嘟的小米虫。 　　可是米虫才这样可爱。 　　她伸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问道，“给你父亲母亲预备了没有？” 　　“预备了，等大哥哥走的时候去摘，给父亲母亲送点儿。”阿菀吧唧一声啃在甜瓜上，甜得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瓜的确不错，却没想到过不了几天，宫里就传来了消息。 　　罗贵妃觉得甜瓜好吃，想到种瓜的是自家外甥女儿，就还想见见外甥女儿和自家外甥。 　　胖团子愣是没想明白，这瓜跟自己与韩容有啥睹物思人的。 　　她，她长得也不像是一只瓜的呀！ 　　难道在贵妃姨母的心里，她就是一只甜瓜？ 　　阿菀觉得心尖尖儿疼，只是万万没想到到了宫里，就看见太子长子，皇孙萧安正小小一团窝在皇后的怀里也在啃甜瓜。 　　他正啃得津津有味，听见通传一抬头，对熟悉的阿菀咧嘴一笑，往后，却见圆滚滚的阿菀身后，走进来一个修长温柔的玉面公子。 　　皇孙手里的瓜掉了。 第233章 　　他呆呆地看着韩容。 　　韩容抬头，温柔一笑。 　　皇孙果断地伸出自己两只胖胳膊。 　　“抱！” 　　看见没有回应，萧安一滚，从皇后的怀里滚下来。 　　天幸因皇后如今有了孙子，在宫中都铺了厚厚的毯子，小家伙儿从皇后的怀里滚下来，滚在毯子上，机灵地滚动了一下，就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阿菀的方向扑去。 　　胖团子张开手。 　　见到她这个心尖尖儿这么热情的，萧安，不错！ 　　皇孙越过美滋滋的胖团子，一把抱住了身后韩容的腿。 　　他仰头，又急急忙忙地伸出胖胳膊，口水都流出来了。 　　“抱。”多温柔的人呢。 　　话说小皇孙羡慕自家十叔很久了。 　　天天都被七叔那样的大美人抱着，多幸福。 　　虽然说太子老爹也生得秀丽雅致，可是那个什么……在神仙一样的七皇子面前就跟个清粥小菜似的，小皇孙已经怨念很久。早年韩靖回京都的时候还没小皇孙什么事儿呢，如今才有了一点自我意识，就见到了韩容……天呐！ 　　就算不及他七叔生得美丽，可是那温柔仿佛春风，简直吹花了皇孙的一颗小心。萧安就摸着自己跳得好快的心，仰头看着俯身，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自己的美人，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急急忙忙地露出一个讨好的无齿笑容。 　　“他叫你抱，你就抱吧。”罗贵妃哼哼唧唧地说道。 　　韩容这才无奈地抬手，摸了摸小家伙儿的小脑袋。 　　皇孙僵硬了。 　　“再，再摸一下……两下！”他殷勤地说道。 　　韩容都忍不住笑了，他微微一笑，扑面而来的优美柔软，那皇孙的眼里还有谁啊，心尖尖儿们全都是浮云！阿菀就看着这小子扑腾着叫韩容给抱起来，心满意足地小小一团缩在了自家大哥的怀里，小脑袋瓜儿就羞涩地枕在韩容修长的脖颈里，那幸福的小模样儿叫阿菀都觉得自己被抢走了心尖尖儿了。 　　她伤心地爬到皇后的怀里，见皇后都撑不住笑了，就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好眼光啊。” 　　知道她大哥最好。 　　“这小东西难得会这样亲近谁。”皇后笑着对罗贵妃说道。 　　罗贵妃哼哼了一声。 　　韩容这样的漂亮的美人，傻子才不喜欢亲近。 　　她见韩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走过来，就叫他坐在自己的不远处。因此刻只有皇后在，又不是在家宴上万众瞩目，因此罗贵妃也不说些什么场面上的话，单刀直入只问韩容一些私家的话题，知道韩三夫妻在边关过得很好，当真没有报喜不报忧，她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对韩容说道，“你们长大了，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我固然舍不得你回去边关，可是也不能拖你们后腿。” 　　边关哪里是那么好待的地方。 　　一将成名万骨枯，说起来，武将都是荣耀的，听起来，武将封爵也是极简单的，可是难道谁都是傻子，不知道这里头的好处？ 　　又为什么武将总是不及文臣更多呢？ 　　因为战死沙场的更多些。 　　想当初，她父亲老忠诚侯不也是战死在了沙场上。 　　“这话，我从前对阿靖说过，如今也对你说。万万保重自己，别叫人担心。至于别的……你自己觉得应该做的，那就去做。”罗贵妃叫人抬上来一个不小的箱子，见韩容柔和地看着自己，轻声说道，“这是我问陛下要的一些伤药，还有一些救命的药材，都给你带回去，给你们用。”她的眼底带了几分惆怅，又带着几分伤感地说道，“早前，阿菀与我说过一句话。说是身为武将，宁愿死在沙场上，也不愿死在床榻上……” 　　“好了，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这还没出正月呢。” 　　“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难受。”罗贵妃轻声说道。 　　“这是看了太多的离别。阿容也不要埋怨你姨母，实在是这两年，你与阿靖这来了又走了，总是不能留在京都里，你姨母心里怎么可能不记挂。” 　　皇后笑着对韩容说道。 　　“娘娘说得正是。姨母心里记挂咱们，因此才会颇多伤感。若是心里没有咱们，那何须如此呢？只是姨母也放心，母亲与我们，只为了姨母的惦念，为了……”韩容顿了顿，见罗贵妃怔忡地看着自己，柔和了眉眼，一双眼里都是如春水一般的温柔，轻声说道，“我们心里惦记姨母，自然不会舍生忘死。您是我们的牵绊，若是想要我们在边关安心征战，也请姨母保重自己，叫自己过得开心欢喜。” 　　罗贵妃看着韩容，只觉得眼眶酸涩。 　　“我过得都极好了。” 　　“那就过得更欢喜些，快活些也无妨。”韩容和声说道，“我与阿靖已经长大，姨母，你也可以学着多依靠我们。” 　　他的声音温柔，又清越优雅，罗贵妃不由咬了咬嘴角。 　　“你们多辛苦啊……” 　　“再多的辛苦，于公是为了家国陛下，于私，就是为了姨母阿菀。若不是心有惦念，怎么会有许多的勇气与力量去征战厮杀？姨母与阿菀在京都安好，过得自在畅快，那才是我们想要看到。” 　　韩容抬手，见阿菀从皇后的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与罗贵妃都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跟两只幼崽儿似的，笑着摸了摸怀里的小皇孙，目光更加柔软。他因是在皇后面前所以没有说很多，可是罗贵妃却觉得自己听懂了。 　　叫她与阿菀可以在宫中在京都肆无忌惮，可以横行而不需要“三思而后行”，只要自己过得快乐就好。 　　她前半生靠着娘家，如今外甥来到自己的面前对她说，她的后半生可以靠着他们了。 　　她想要落泪，却下意识地转头擦了擦眼角含糊地说道，“知道啦。我与阿菀是你们的心尖尖儿，自然如此。” 　　“姨母说的没错。你们是家里的心尖尖儿。”韩容笑着说道。 　　他眉目舒展，生得俊美温柔，此刻一双眼微微弯起，叫人看了只觉得心动。 　　皇后都在心里生出几分柔和。 　　她满意地看着对罗贵妃一心照顾的韩容，只觉得韩三夫妻的运气实在不错，一个韩靖她本以为已是人间龙凤，却没有想到韩容也是这样出众，不逊于弟弟的全才。 　　见罗贵妃抽了抽鼻子，眼睛都红了，怀里的胖团子咬着自己的衣角抽噎，皇后不由安抚这两只，这才对韩容说道，“你这话，自然是对你姨母与阿菀的一片心。只是你也要记得，不仅你是你姨母与阿菀的靠山，阿菀与你姨母也是你的靠山。日后在边关，也不必忌惮许多。无论怎样，这京都里有你姨母，有阿菀，也有我。总不会叫陛下对边关不满。” 　　“多谢皇后娘娘。阿菀与姨母往边关的书信里常说起您与太子对她们的照顾。正因有您与太子，因此我母亲才会安心留在边关。” 　　韩容这话说的，隐隐透出的意思叫皇后脸上带了更加温和的笑意。 　　她叫一旁的宫女给韩容倒茶，见小皇孙狗腿地捧着茶就送给韩容，心里一软。 　　“能留多久？”她看着对讨好的小皇孙一笑，低头喝茶的韩容温和地问道。 　　“过了正月就走。”韩容沉吟了片刻对皇后说道，“只是今年回了京都，怕是明年就不会再回来。”他这话叫罗贵妃与阿菀恋恋不舍的，只是边关武将本就不该常常擅自离开守卫的边关，因此也无可奈何。 　　阿菀就越发地与韩容待在一块儿，只是叫她觉得有那么点儿郁闷的是，太子把小皇孙给丢到韩国公府里来，小家伙儿要求天天跟韩容一块儿睡觉。大概是得了韩容这样的温柔的人，小皇孙还拉着韩容去了唐王府。 　　唐王府里有三郎还有他十叔，他是去炫耀的。 　　三郎沉默了。 　　它每天都趴在地上，看着可怕的人类坐在自己的不远处，看着那几只不知死活的人类崽儿在他的身边狗腿地绕着来绕着去。 　　琳琅郡主跟它坐在一块儿，一起沉默地看着。 　　因此，当出了正月儿，等三郎就要跟自家姐姐一块儿踏上离开唐王府的道路，正甩着尾巴美滋滋地觉得自己被解救了的时候，当看见韩容骑马，白马如雪，黑色的大氅长长地垂在了马背上，垂头，一张俊美温柔的脸看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狼生都绝望了。 　　它坐在高大的白马面前，许久之后嚎叫着想要回去唐王府，哪怕憋成傻瓜都不想跟这人类一块儿上路。琳琅郡主面无表情地拖着自家弟弟的尾巴，爬上了韩容命人牵给自己的另一匹高头大马。 　　“天气还冷，郡主若是想要坐车也有。” 　　韩容看着大狼嗷嗷直叫，尾巴却被提在自家姐姐的手里，半个身子拖在地上，心里生出几分不忍。 　　这要是拖到边关，还不得拖成狼肉干儿啊？ 　　“它跑。”琳琅郡主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如果能行，她也不想这样艰难地拖着狼弟一块儿不是？ 　　大狼的嚎叫更加凄惨了。 　　“这是舍不得咱们！三郎是有良心的孩子，狼心都是肉长的，你看看，谁对它好，它都知道。又孝顺，不想离开咱们呢。”唐王妃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哽咽了起来，走过去摸了摸三郎的耳朵，在它期待的目光里说道，“去吧。跟你姐姐去吧。娘知道，你喜欢不被约束的生活。大公子，三郎日后都拖你照顾了。”韩容照顾了三郎，难道还能落下琳琅郡主？ 　　因此唐王妃仰头，对微微欠身的韩容笑了笑，转头，又揉了揉三郎的大头，叹了一声。 　　“你的心，娘都知道了。好好儿去吧，别担心家里。”她一摆手，身后冒出几个壮汉。 　　壮汉们上前，把大狼五花大绑，塞进一辆马车里。 　　“去吧去吧。”唐王妃流泪说道。 　　风雪里，大家都沉默了。 第234章 　　阿菀看着那小车里挣扎着探出毛茸茸大头的三表哥，惊呆了。 　　“嗷嗷嗷！”救命！ 　　“三表哥。”今天韩容就要回边关去，她正伤心，可是听着三郎这悲痛欲绝的嚎叫…… 　　胖团子更伤心了。 　　萧秀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她的小肩膀，也在看三郎。 　　“嗷嗷嗷！” 　　大狼那叫一个凄惨。 　　不过凄惨也不行了，这明显是捆着也得走的节奏。 　　尾巴都给捆住了…… 　　“要想我，想我啊！”小皇孙就哭着滚到了马腿边儿上，比阿菀这亲妹妹看着还伤心，那哭的……肥软一团，叫韩容很无奈地从马上下来，先去抱抱自己的妹妹阿菀，又抱了抱表弟萧秀，之后就抱起了小皇孙，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枚锋利的虎齿来，放在了哭着往他怀里扑的小家伙儿的怀里柔声说道，“这是我送与殿下的离别礼物。日后，希望殿下康健。”他微微一笑，小皇孙顿时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虎齿放在自己的怀里哽咽地从自己的腰间也摸出一个平安扣来。 　　细腻温润的羊脂玉的平安扣，小家伙儿嘟着嘴巴举着送给韩容。 　　韩容笑着接过，直接挂在了腰间。 　　“要记得我，要想我啊。” 　　胖团子沉默地看着小皇孙。 　　这小混蛋啊！ 　　这都是团子的台词啊！ 　　还有平安扣什么的……也都是应该她送的啊！ 　　“记得。会想念殿下。” 　　“早点儿回来。”小皇孙软软地把小身子靠在韩容的脖颈上。 　　太子也嘴角抽搐了。 　　这小混蛋还记不记得谁是他爹了？！ 　　“好。”韩容耐心地答应了，这才垂头把这小东西从自己的身上给撕下来，交还给了脸上微微扭曲的太子，对众人微微颔首之后才重新上马。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走了，阿菀惦着脚尖儿看着，只觉得自己跟兄长再一次离别，又看着在太子的怀里哭得跟亲爹跟人跑了的皇孙萧安一眼，叹了一口气对萧秀说道，“大哥哥总是这样温柔的人，常常被人爱慕。”她带着几分感慨，萧秀的一双清透的眼睛却落在了遥遥的那在风雪里慢慢隐没了身影的车队。 　　他抿了抿嘴角。 　　“对你像是春天，对阿恬仿佛冬日。” 　　“诶？”这是什么意思？ 　　见阿菀有些茫然，萧秀微微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这位大表哥，对自己珍惜的人，仿佛春天一样温暖。 　　可如果是他厌恶，或者妨碍了他珍惜的人的那些外人，这位大表哥却不会依旧温柔，只仿佛冬日一样凛冽冰冷。 　　只是……这都是对阿菀很好的，他不觉得是什么缺点。 　　握了握阿菀的手，软乎乎暖洋洋的，没什么三观的河间王世子还是叫身边的人又给阿菀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叫她不至于冻着。只是阿菀却没有想到，她遭遇的并不只是这一次分别。 　　等冬天过后，才过了不久，皇帝就下旨命庆王世子萧堂同样往边关去历练，顺便还带着自动请缨的萧韦。这一次去的边关并不是韩三夫妻镇守之处，而是来自于陆城伯镇守的边关。阿菀听到的时候觉得陆城伯这仿佛是在哪里听说过，之后想了想就恍然大悟了。 　　这不是之前她那位大伯父想叫自己的庶女阿兰嫁过去的那位大将军么？ 　　听说十分骁勇，早年家族落魄，还是因他在边关军功卓著，因此才叫陆城伯府重新显赫。 　　阿菀唯一知道的这陆城伯的八卦就是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娶亲，光棍儿一个。 　　……把萧堂与萧韦都送去陆城伯那里……皇帝陛下怕不是想组成一个光棍儿联盟呢？ 　　“他们是皇族子弟，断断没有在后头安享太平享受荣华安乐，却叫旁人去浴血奋战，边关苦寒的道理。”庆王眼里全都是血丝地来了韩国公府，显然也知道皇帝这旨意下来，太夫人的心里得不好受，此刻坐在桌边，见阿菀与萧秀都靠着萧堂安静地坐着，萧韦因是自动请缨做贼心虚不敢说话，就亲自对太夫人沉声说道，“阿堂也就算了，阿韦叫我刮目相看。他……愿意去边关，主动请缨，这很好。” 　　太夫人哪怕昨天晚上已经在无人的时候哭了一场，此刻面上却不敢露出伤心，只努力和声说道，“对陛下尽忠，愿意去守卫天下，这本就是叫人骄傲的事。” 　　只是她还是觉得心痛难忍，说了这一场场面话，之后就说不出什么。 　　庆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就这么两个嫡子，全都离开京都去边关，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了。 　　不过幸亏皇帝心疼弟弟，还知道把这兄弟俩给放一块儿，彼此能有个照顾。 　　“一转眼，大表哥和二表哥就都长大了。”早年萧堂就不说了，一向沉稳可靠，可萧韦却是个孩子气的人，这才几年，阿菀都觉得从前第一次见到那个活泼又有喜欢坏笑的小少年还在眼前，可是如今萧韦却已经要离开京都了。 　　她瘪了瘪嘴角，抱着萧堂的手臂小声儿说道，“我舍不得。”她其实还想到更多，想到自己曾经十分忐忑，不知道京都的亲人会不会喜欢自己，是萧堂抱着自己走进了繁华的韩国公府。 　　那黑衣少年冷冷淡淡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别怕。”他对战战兢兢有些不安的小家伙儿说道，“有我在。” 　　阿菀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了，抱着萧堂的手臂呜咽起来。 　　“最喜欢大表哥了。” 　　是萧堂牵着她，抱着她，带着她回到京都，走入繁华，叫她知道，大家就算都不喜欢她都没关系，所以不必去讨好谁。 　　因为…… 　　“我不会讨厌你。”她因为这句话，所以安心，所以在韩国公府最初的日子里也依旧可以没心没肺地生活，然后收获了家人的很多的疼爱。 　　可是最初她一个人孤身回到京都，却只有萧堂的陪伴。 　　“你要康健，过几年我会回来。”萧堂垂目摸了摸身边的小家伙儿，虽然说她如今已经开始长大，并不应该如同早些年前那样对他这样亲昵，也应该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可是看着吧唧吧唧掉眼泪的胖团子，萧堂却并没有呵斥她记得与男子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暗藏在伸出之中闪过一丝柔软，粗糙的大手拂过阿菀雪白的小脸儿，见满手都是眼泪，垂了垂眼睛，又去给她抹眼泪。 　　“可是，可是好几年不会见面，大表哥都不想我的么？”阿菀抽抽噎噎地拿小爪子抓着他的衣摆问道。 　　她胖嘟嘟一团坐在他的身边，仰头，可怜兮兮，怯生生的。 　　“会想你。”萧堂点头说道。 　　“我也想念大表哥。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小家伙儿又把自己依偎进了萧堂的臂弯里。 　　她回到京都这几年，有很多长辈，又遇到了很多人，她很爱他们，也很在意他们。可是萧堂在她的心里永远都是不一样的。仿佛有萧堂在的地方，哪怕他们不见面，不说话，也没有时常把想念放在嘴边，可是心底却是惦记对方的，是安稳的。 　　她总是知道，就算萧堂很忙，她也很忙碌，可是他却还是她的靠山，是她惦记的人，永远都不会改变。所以当萧堂要离开，阿菀觉得仿佛难过得跟韩容韩靖离开时的感觉更加难受。 　　“你乖。”萧堂顿了顿，对坐在一旁正安静地看着阿菀的萧秀说道，“只剩下你。你要记得对阿菀好。” 　　“我会。”萧秀点头认真地说道。 　　他没有阻拦阿菀与萧堂的亲昵。 　　他只是伸开手，小心地护着阿菀陪在萧堂的身边。 　　“还有二表哥，也要记得我会想念你。”阿菀抽噎了两声，见萧韦急忙答应了，摸着眼睛对他说道，“大丈夫建功立业，二表哥是个有志气的人。可是我却只是一个团子，我，我都舍不得你们。” 　　她觉得自己难受极了，似乎当他们开始慢慢长大，于是就要承受这很多的离别，萧韦看着她抹着眼泪从自己的荷包里也摸出平安扣来给了他们兄弟一人一个，哽咽地说着，“跟老太太去寺里求的。” 　　萧韦觉得自己愧疚得不得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平安扣，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 　　“你……去边关，你母亲知道不知道？”等萧韦给太夫人磕头的时候，太夫人轻声问道。 　　庆王妃被关着好几年了，太夫人很少会提起她。 　　老人家知道，庆王妃不能放出来，不然坑的绝对不止萧韦一个。 　　因此哪怕是她的亲闺女，也决不开口仗着自己的老脸叫庆王饶恕庆王妃。 　　“知道。”萧韦轻声说道。 　　“她说什么？” 　　“她说白养了我这个没心肝的小畜生。”庆王妃这些年本想庆王能看在萧韦的情分上把自己给放了，谁知道老娘正在关禁闭，亲儿子却要去建功立业博自己的荣华富贵，通没有把亲娘的死活放在心上……他如今要走，只要去求庆王把自己放出来，庆王正是心疼儿子的时候必然不会驳斥他，可是萧韦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去求，能不挨骂么？ 　　萧韦年轻英俊的脸上就露出几分隐忍。 　　“既然她说了这话，可见还是糊涂人。那就叫她继续关着吧。”太夫人沉默了片刻冷淡地说道。 　　“正是您这话。若是我求父王放了母亲，将大哥置于何地了？老太太不知道母亲诅咒大哥的那些话……只当为了叫我无后顾之忧，就不能叫母亲出来，叫我在边关日日担心母亲又做错什么，得罪了谁，叫家里多么艰难。”萧韦沉默了片刻，对太夫人轻声说道，“更何况，大哥是因我先开口说想去边关，他才去求皇伯父要同往。” 第235章 　　为了什么，难道大家猜不出来？ 　　是不放心弟弟，因此才要跟着弟弟一块儿去，看着弟弟，也是……护着弟弟。 　　萧韦只觉得眼眶酸涩。 　　至于他为什么要去建功立业，想必太夫人也知道。 　　他是次子，没有爵位，日后的荣华总是要自己拼搏。 　　封妻荫子，都要他亲手去博回来。 　　可是萧堂本就是王府世子，日后的庆王，并不需要去苦熬。 　　都是为了他。 　　因这件事，萧韦一直在心里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兄长。 　　“你放心，只要你母亲一天想不明白，哪怕你父王愿意，我也不会叫她出来。”太夫人拍了拍萧韦的手，也知道他这样叫自己的生母出不来心里难受，轻声说道，“你这样做并没有错。你哥哥……是个好兄长。是韩家对不住他。”太夫人想到庆王妃嚣张那么多年，就对萧韦说道，“这些都是我的过错。你只要与你大哥守望互助就好。” 　　她之所以对韩国公夫人做错事再三容忍，就是因为人都有糊涂的时候。 　　韩国公夫人糊涂在阿恬的身上。 　　她又何尝没有糊涂在庆王妃的身上呢？ 　　因此如今她管教韩国公夫人，呵斥她，提点她，叫她赶紧明白过来。 　　可是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把韩国公夫人如何如何。 　　“不是的，大哥知道您……” 　　“就算我所谓弥补他，可是你母亲这么多年有恃无恐，你就该知道，都是因我的软弱与偏心。算了，今日不必说这些事。”太夫人笑了笑，见萧韦涨红了脸，便轻声说道，“你也大了，世事好坏都该分明。日后你也要记得今日之言。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想想阿堂今日为你做的事。” 　　人生的路还很长，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在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可是太夫人希望萧韦能记住与萧堂这份真诚的兄弟之情。 　　萧韦抿了抿嘴角，低声应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就好。”太夫人就微笑起来。 　　她低声与萧韦说话，萧堂也在与阿菀和萧秀说话，庆王揉了揉眉心，想到皇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疲惫。 　　没错。 　　萧韦如今有他这个父王在，还能在京都之中肆意，可是日后，当萧韦长大身上却没有爵位，一旦分家出去，那日子怎么过？ 　　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也没有说叫萧韦能平白得一个爵位的道理。 　　萧韦自己生出对未来的期待，那他这个做父王的就不能阻止他。 　　只是……如今想想，两个儿子没有婚约，怕也是有些道理。 　　不然谁家开开心心地约定婚事，再晴空霹雳知道未来女婿就要去边关，还一去不知道多少年……人家的姑娘也太惨了点儿。 　　庆王十分心疼两个儿子，因心疼得要命，也不吝啬庆王府中的财富，使劲儿给两个儿子装备，还跑去皇帝的宫中劫持了皇帝的内库，从里头翻出什么弯刀宝剑锁子甲的都往自己的王府里划拉，还从皇帝的马场里抢走了两匹最好的战马……皇帝简直都要叫弟弟给气死了，与皇后抱怨，皇后却叫他更大方点儿，叫庆王可以随意抢劫。 　　……这媳妇儿太大方了，皇帝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败家娘们儿”。 　　他心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还怎么跟淑妃恩恩爱爱啊，就天天住在前殿里，连嫔妃都很少招幸了。 　　穷啊，少睡几次美人儿吧。 　　不然每一次去宠爱美人的时候大大方方都得赏赐点儿新鲜的珠宝首饰什么的，早前皇帝有钱，随意赏赐，如今可真是不行了。 　　就算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么造啊！ 　　只是庆王却不知道收敛的，哪怕皇帝都心疼得没心情去跟嫔妃们情意绵绵，却依旧横扫皇帝的内库，在抢走了战马之后又去搜刮药材，又抢走了皇帝很喜欢的好几卷的兵书，随后更了不得了，还抢了一批皇帝私藏的很不错想分给自家一群年轻帅气很养眼的禁卫的盔甲，拿着去给了跟着庆王府两位公子往边关去的属下……总之，庆王世子与庆王二公子走的时候那叫一个丰富，皇帝看了都会流泪的那种。 　　等儿子们去博前程了，庆王就消停了起来。 　　他不仅自己消停了，还把庆王妃给收拾消停了。 　　总之胖团子听说庆王府最近可安稳了，本以为庆王妃会叫骂诅咒什么的，完全没有，也不知道庆王用了什么招儿。 　　她这位小姑母没有被放出来，真是叫人松了一口气。 　　不然庆王妃出来，怕不是还得生事。 　　太夫人深以为然，也不管庆王怎么收拾了庆王妃，哪怕捆起来堵住嘴也无所谓。 　　她只是叫人往京都旁的各处的庙宇之中多添了许多香油，希望自己的儿孙在外能够平安康健。 　　阿菀也似模似样地给添了香油钱。 　　毕竟那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只是萧堂打从走了之后阿菀就觉得恹恹的，虽然说她素日里跟这个玩儿跟那个玩儿没心没肺的，可是萧堂却像是她的一个很重要的沉稳的山石，她靠在山石上就觉得心里踏实，如今萧堂走了，就觉得突然心里空空的。 　　不过她虽然最近蔫哒哒的，到底有萧秀天天陪着她，叫她心里也不至于完全空落落的。河间王世子如今东宫都不去了，只要从宫中上学回来就来韩国公府陪着阿菀，两只团子也不说什么温馨许诺的话，就呆呆地靠在一块儿。 　　这样无声的陪伴，过了许久才叫阿菀心里重新好受了。 　　等她终于能平心静气地面对萧堂与萧韦离开的时候，太子妃生下了她第二个儿子。 　　这简直……皇帝虽然心里也高兴，可是不知怎么又有点郁闷。 　　也不知道皇家是不是出了诅咒啥的，怎么光生儿子不生闺女呢？ 　　皇后就觉得皇帝这是有毛病。 　　狗皇帝重男轻女，后宫一堆公主都不得宠，他搁这儿装什么更爱女孩儿，胖小子不咋地呢？ 　　不过看着皇帝用一种很失望其实挺高兴的样子去翻看太子次子的小那啥，皇后简直没眼看了。她捂着嘴角看着皇帝美滋滋地摸着自己的又一个皇孙，喜欢得不得了，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只去照顾太子妃去了。 　　太子妃倒是真失望，盖因她是真的想生个女儿，女儿多好啊，贴心又乖巧，可嘴巴甜甜蜜蜜的，跟胖团子似的讨人喜欢。不过太子妃的遗憾叫太子妃她妹给圆满了，等韩国公府再次有了婴啼的时候，阿菀的堂兄韩潇收获了一个胖闺女。 　　真的挺胖的，还有劲儿，亲爹想要亲亲她，一巴掌糊在亲爹的脸上。 　　阿菀就高兴得不得了。 　　她也是喜欢女孩儿的，倒是她嫂子有些失望，不过叫她说，她二伯娘是真的挺高兴的。 　　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二太太因有了长孙女儿，竟然一下子精神了几分，虽然说面上依旧虚弱满是病容，可是精气神儿都不一样儿了。 　　阿菀瞧着她高兴又康健，也觉得高兴。 　　她本以为韩国公会不高兴，因为韩国公一直都希望韩国公府赶紧来个重孙来的，她还看见韩国公求送子观音来的……不过虽然二房是个孙女儿，韩国公老大人第一次没觉得不高兴，反而偷偷儿来跟太夫人说，“其实闺女也挺好的。母亲，您别忘了，东宫里两个皇孙啦！”这太子长子身份贵重，他不敢肖想。可是那个什么，太子次子，这可是这小胖妞儿货真价实的亲表哥，怎么着也能觊觎一下吧？ 　　韩国公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火热的。 　　太夫人都无语了。 　　她就说呢，怎么韩国公突然不想要男孩儿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因最近已经四世同堂，太夫人心里高兴，因此忍耐着没有去抽韩国公，虽然看着倒霉长子不顺眼，可是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倒是她没说话，韩国公却已经絮絮叨叨起来，对太夫人说道，“母亲，还有。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韩国公府门楣不同，就算是姑娘家，也该开始用心教养了。”从前韩国公更看重儿子，不大在意闺女，可是如今想想，韩家的女儿们为韩国公府联系了这样多的显赫的姻亲，叫总是发愁闺女太多的韩国公老大人豁然开朗。 　　这女孩儿教养好了，日后那也是能帮扶家中的。 　　就算不进宫啥的，就联姻世族豪门，这也是极好的。 　　因此韩国公觉得该教养自己的庶女们了。 　　不求跟阿萱阿兰一样有福气嫁进王府国公府，只求能安安分分联姻妥当的人家儿，不给家族拖后腿。 　　太夫人看着美滋滋搓手的韩国公，抽了抽嘴角，点头答应了。 　　难得长子明白一回。 　　“还有长生。”韩国公偷眼见太夫人似乎对自己没啥不满，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努力在脸上挤出慈父的表情，对微微眯起眼睛的太夫人说道，“这小子是儿子的嫡子，日后承韩家门楣的，万万不能叫他耽误了教养。这事儿儿子上心，可是阿誉是他哥哥，更上心的。他这般年纪已经应该开蒙，得亏阿誉都放在心上，与儿子提了儿子才想到。因此儿子想着，给他是不是寻个启蒙的老师？” 　　“阿誉提醒的你？”太夫人缓缓地问道。 　　“可不是。阿誉对长生，哎呦，一片真心，兄弟情深啊！”韩国公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把自己感动得不轻。 　　……长子既然不想夺爵，那为了韩家日后这兄弟俩的和睦和扶持，就只能赶紧破镜重圆了！ 第236章 　　韩国公自己把自己感动坏了。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升华了。 　　太夫人对长子这种渣渣完全没有兴趣，只是韩国公这件事的确提醒了她。 　　长生也该启蒙了。 　　她犹豫着想给长生寻一个好些的启蒙的老师，只是在亲家英王妃的眼里，这都不算事儿。 　　因如今明仪郡主带着两个儿子留在韩国公府里，英王妃犹豫再三都没叫女儿女婿再搬回来，却把韩国公府的几个小孩子都扣在英王府里。反正英王府皇族气象，不差养几只团子的，韩国公这家伙虽然渣得京都皆知，都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不过却是个大方人，三天两头叫人送些稀罕的玩意儿来英王府，美其名曰是给长女的……其实都知道，这是不叫孩子们在英王府白吃饭的意思。 　　不然就韩国公对阿琪那点儿可怜到都要没有的父女之情，哪儿想得到那许多的礼物呢？ 　　因此看着长生在阿琪的身边跟阿琪的两个儿子一块儿养，英王妃就先帮韩国公府做了主。 　　她把这几只小家伙儿都送去东宫跟太子的肥儿子一块儿启蒙去了。 　　太夫人知道的时候，心里就叹息了一声。 　　英王妃把长生送到东宫去，日后与皇孙有这样从小结识的情分，这的确不是寻常勋贵人家能够做到。 　　她投桃报李，对明仪郡主越发照顾，甚至还偷偷儿拿私房钱补贴韩四。 　　韩四捧着老娘塞给自己的私房钱，突然觉得自己的脑门儿上明晃晃地贴了阿菀曾经说过的三个大字。 　　“啃老族”！ 　　这可不行啊，韩四，顶天立地伟丈夫，怎么能啃老呢？他就越发玩儿命给皇帝干活儿了，因最近东宫里萧堂萧韦都去了军中，太子殿下也是形单影只，厚着脸皮把宅在家里写鸳鸯蝴蝶派的三皇子都给挖出来干活儿了，皇帝跟太子没抢着三皇子，因四皇子五皇子早年夭折，六皇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七皇子正叫太子使唤，因此皇帝觉得韩四这简直就是及时雨……这年头儿，能用俸禄使唤的能干人儿，那都不是事儿。 　　皇帝也大方，给韩四的俸禄就很不少了。 　　阿菀在自家四叔的身边，又吃上了胖肘子，感动得胖腮上全都是眼泪。 　　“四叔啊四叔，你为什么是四叔呢？”胖团子一边拿小门牙啃胖肘子，一边感慨地看着抱着两个儿子一脸精尽人亡地给喂羊乳的自家四叔，见韩四反正人在盛年累点儿都不怕，顿时美滋滋地吃肘子了。 　　她只是觉得韩国公府里有点寂寞，这姐妹们该嫁人的嫁人，剩下的几只团子都在英王府被英王妃教养，自己的身边只剩下两只咯咯笑的双胞胎小堂弟了。她拿胖爪子摸了摸这只，又摸了摸那只，看见这两只一块儿眼巴巴地，奶声奶气地叫道，“心尖尖儿。” 　　韩四都沉默了。 　　他垂头看着两个倒霉儿子，看见这两只没心没肺笑得一脸口水，又默默地拿一旁的帕子来给擦脸。 　　“有时间去东宫看看长生。这小东西不知在东宫好不好” 　　“四叔放心，东宫里有小皇孙，还有十皇子，长生有小伙伴儿那日子过得可好了。”连大皇子的嫡子都在东宫被养着呢，太子妃真是个能干的人，皇家一圈儿的小家伙儿就跟地里的萝卜苗儿似的转眼就都起来了，可是太子妃也不觉得疲惫，一只一只养得胖嘟嘟的。 　　阿菀心里知道皇帝对太子妃是满意的。 　　不仅是太子妃温柔贤惠，与太子感情好把东宫管理得井井有条，而是太子妃愿意去照顾大皇子的嫡子，还有十皇子与十一皇子。 　　看一个人的心，只从一些这样的处事上就能看得出来。 　　太子与太子妃都有心胸，皇帝到了现在，已经很放心。 　　大皇子愚蠢冲撞太子，宫里的淑妃又是一副独宠的节奏，可是太子对大皇子嫡子与十皇子都没什么心结。 　　一视同仁，这就是帝王的心胸了。 　　如今太子又提携了三皇子…… 　　阿菀抱着肘子，想到太子对谁都很不错，心里就忍不住有点心疼太子。 　　叫她说，太子虽然的确心胸宽阔，可是这样的人阿菀是做不了的。 　　她能做一个小人，谁冒犯她就讨厌谁，可是太子却不能。 　　“那也好。”韩四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 　　他垂头看了看两只肥儿子，勾了勾嘴角，却没有再担心什么。不过四房在国公府里的日子显然更好过了几分，盖因韩国公夫人感激死了英王妃，毕竟长生是她的儿子，做亲娘的就没有不希望儿子能有个好前程的。 　　长生在皇孙与皇子之间长大，日后自然是与小伙伴亲近，这样的情分，能叫长生日后的爵位更加稳固。她感激英王妃，更何况闺女阿琪还在英王府，因此对明仪郡主十分和气关照，素日里饮食起居都是最好的。 　　又有二房与东宫之间的瓜葛，韩国公府之中一片和谐，十分之温馨大家庭的样子。 　　当然，这就不提韩国公这渣渣又纳了几个小妾了。 　　阿菀曾经很担心韩国公一不小心就得去跟皇帝庆王的问问大补的方子。 　　她就想不明白，自家大伯父为什么就不能把对妾侍的热情关照在自己的妻子身上，哪怕一点儿呢，叫韩国公夫人心里有个安稳，也不会闹出许多的家庭矛盾。且一个女人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上要孝顺婆婆，下要照顾他弟弟的家中，怎么就不能得到一二垂怜呢？ 　　阿菀就觉得自己还是更心疼韩国公夫人一些的……当然，如果韩国公夫人能心疼心疼阿琪与长生，别再跟阿恬有瓜葛，阿菀会更心疼韩国公夫人一些。 　　大皇子妃就寻个皇帝又在后宫设宴的时候与阿菀偷偷儿地说了。 　　“……按理说，这话若是我对你说，仿佛挑拨，又仿佛是忌惮你姐姐想要断了她在皇子府里的荣华。”大皇子妃与阿菀一向都很亲近，盖因当初阿菀的当头棒喝叫大皇子妃有了如今的安稳。 　　她知道韩家的女孩儿与阿恬都不一样，素日里见阿琪爽朗公正，阿萱温柔贤惠……此处胖团子有话要说……反正不管怎样，大皇子妃对韩家的印象不错，见家宴上阿菀就坐在太子妃的身边，她也和太子妃坐在一块儿，低声对阿菀皱眉说道，“你们府里最近往皇子府里送了好几次东西。我瞧着有关外的人参还有皮毛。我家殿下你是知道的，见了这些，这心里头又火热起来。” 　　大皇子之前心都有点儿凉了，盖因皇帝对他是真的不怎么看重。 　　不得宠的皇长子算啥啊？还不如十皇子那么一只崽儿呢。 　　可是看着韩国公府给送的东西，大皇子最近对阿恬的确宠爱了很多。 　　阿菀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若说关外的人参鹿茸啥的，还能是哪儿的？这肯定是她边关她娘命人给送来的。 　　“……我回去跟老太太说。”她对大皇子妃轻声问道，“别的也没什么，东西给了她就给了她，反正咱不差这点儿东西。只是……她没有冒犯您吧？” 　　就阿恬那种得志猖狂，早年跟大皇子有了首尾就跟诅咒大皇子妃赶紧去死的小人性子，这得了韩国公府的东西，又得了大皇子的宠爱，怕不是得上天呢？她只担心阿恬又不把人家正正经经的大皇子妃放在眼里叫人家心里生出厌恶，有些紧张地小声儿说道，“她若是敢冒犯您，左右不过是个侍妾，不必看在谁的面子，按规矩抽她就行。” 　　“你这小小一个的，想得还挺多。”大皇子妃无奈地笑着说道。 　　阿恬那种小人，大皇子府里有的事。 　　不过得了一二眷顾，就敢跑到她的面前来嚷嚷“我是殿下的人！”，一副得宠了就不把不得宠的正妃放在眼里，猖狂得大皇子府都放不下她。 　　大皇子妃其实一点儿都不生气，也不觉得憋闷。 　　她也没把大皇子放在心上，守着自己的儿子过日子挺美的。 　　“她夺人夫君本就不对，若是再在府中嚣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见您了。”胖团子唉声叹气，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摊上阿恬这么个糟心货，要命的是韩国公夫人仗着自己掌管中馈，这家中各处的东西都在她的手中调度，给阿恬些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她如今也知道前回太夫人为什么忍耐着等到韩国公来自己面前告状之后才发作了韩国公夫人，摇着头，一副心都沧桑了的小模样儿捧起了面前的小玉碗。 　　她如果在太夫人面前告状叫家里不要对阿恬好，韩国公夫人再大度，也不可能宠爱自己超过阿恬去。 　　就比如那时候皇帝家宴，韩容在皇族面前当众给了阿恬没脸，韩国公夫人之后不也是大病一场，之后恹恹的么。 　　韩容离开京都的时候，韩国公夫人就因“病着”，并未相送。 　　她扭了扭胖嘟嘟的小身子，就开始琢磨回头还得叫韩国公老大人出来背个锅。 　　反正这渣渣跟韩国公夫人之间都那样儿了，多个叫韩国公夫人扎他小人的理由也没什么。 　　她一边心里憋着主意，一边仰头把小玉碗里的一碗清甜的汤水一饮而尽，眼睛都瞪圆了。 　　这汤水也太好喝了，半点不腻人，有些果子香，还有些奶香，这谁这么厉害，果奶都给拾掇出来了？ 　　“再来一碗儿！”胖团子敲着自己的小玉碗儿美滋滋地说道。 　　她摇头晃脑喜欢得不行，上首，正坐在罗贵妃身侧的淑妃看了，不由笑了起来。 　　“难得阿菀喜欢，陛下，”她侧身对皇帝笑着说道，“这果子露是臣妾宫中人做的，阿菀这样喜欢，就把那人赏了阿菀，给阿菀带回去天天做给她吃吧？” 第237章 　　“你宫里做的？” 　　“可不是。说起来还要感谢皇后娘娘。”淑妃温柔地垂头，那叫什么来的？一低头娇羞的温柔……反正微微侧头露出细腻绝美的侧脸，皇帝的小心肝儿顿时跳了跳，就听见淑妃感激地对皇后说道，“之前皇后娘娘送了臣妾一个御厨，说是专门儿做汤汤水水的，臣妾用起来十分称心。如今这御厨越发能干了。”她感激了皇后，这才对皇帝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没想到这御厨还入了阿菀的眼。陛下，不如把他送给阿菀。阿菀年纪小，多用些汤汤水水也是滋补的呀。” 　　“可这是你看重的御厨。”皇帝探身对淑妃轻声说道。 　　“看陛下说的。陛下心疼我，我知道。可是我也疼爱阿菀不是？”淑妃温柔缱绻地看着微微动容的皇帝，柔声说道，“我都多大了，阿菀才多大。阿菀喜欢，那送给阿菀也无妨。” 　　“这……阿菀，淑妃倒是一片好意。”皇帝对下方正呆呆地仰头看着自己的团子说道。 　　这团子也不知是怎么个牛心古怪，打从今年开始，口口声声都是什么男女有别…… 　　皇帝跟团子之间还有什么距离么？ 　　非要坐到女眷的堆儿里去。 　　皇帝心里痒痒得很，恨不能去捏捏团子的胖腮，见她胖嘟嘟一团坐在下头，玉雪可爱，心里更加柔软，淑妃的建议也不是很心疼了。 　　若是换了别人，皇帝或许不会委屈淑妃，可是既然是阿菀，皇帝觉得淑妃这倒是蛮慈爱的。 　　“给我个御厨？”阿菀一脸茫然，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就是随随便便称赞了一下，怎么淑妃娘娘就想到要把人给了自己呢？这大家都喜欢吃鸡蛋，可是也没说吃鸡蛋吃得好，就连人家的老母鸡一块儿吃了的道理不是？ 　　更何况这传出去成什么了？ 　　安平县主因为宴会上喜欢一碗甜汤，就把盛宠后宫的淑妃娘娘最喜欢的御厨都给抢了，怎么听起来这么不白莲花儿呢？胖团子是坚定的白莲花的簇拥，见皇帝关心地看着自己，一双大眼睛顿时充满了晶莹的泪花儿。 　　“怎么了这是？”皇帝急忙问道。 　　“感动的。”胖团子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对皇帝说道，“淑妃娘娘对我太好了，一心都是为了我。可是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是淑妃娘娘很喜欢的御厨，我不要。反正淑妃娘娘一向都疼爱我，以后我馋了，就去娘娘的宫里去尝个鲜儿多好，还可以与娘娘说说笑笑，叫娘娘多看我几面。”她仰头，一张雪白的脸上梨花带雨的，见皇帝沉吟起来，急忙拱爪说道，“我在陛下身边长大，最想当个君子。陛下叫我当君子吧。虽然娘娘喜欢我，可是恃宠而骄，我不想这样。” 　　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瞧阿菀说的这样懂事，我这心里都心疼了。”皇后在一旁扫过脸色有些不自在的淑妃，对皇帝和声说道，“陛下就应了阿菀吧。淑妃好心，可是就算阿菀得宠，也没有叫淑妃受委屈的道理。不如这样。” 　　她顿了顿温和地说道，“御膳房里还有几个年老即将告老出宫的御厨，就选一个好的出宫去服侍阿菀几年，又能在外有一席之地养老，岂不是两全其美。阿菀喜欢淑妃宫中的这果子露，就叫这御厨也跟着学学……” 　　“这样也好。”皇帝只觉得皇后妥帖到了极点。 　　这样，淑妃不会失了自己看重的御厨，阿菀也有了一个侍奉她的人。 　　“极好的。”阿菀心说往后这宫里全都是坑，夸吃的好吃怕是都是个神坑。 　　她哼哼了两声。 　　“恩人，我的给你吃呀。”十皇子这神坑里的神坑就甜甜蜜蜜地凑过来，讨好地捧着自己的小玉碗儿乖巧地说道，“做弟弟的，都要照顾姐姐。恩人在我的心里与姐姐一样儿，给姐姐吃。反正我和七哥都不爱喝。” 　　他穿着一件精致的小衣裳，因养在东宫，那叫一个白胖肥软，凑过来歪头一笑，顿时神坑的气息扑面而来。阿菀琢磨了一下啥叫“都不爱喝”才给了自己喝，因不是只多心的团子，接过来说道，“多谢。” 　　“谢啥，我可是姐姐看着长大哒。”十皇子乖巧一笑，露出两颗小奶牙。 　　胖团子沉默地端着小玉碗看着他。 　　……她没那么沧桑的吧？ 　　啥叫看着长大的呢？ 　　就算，就算不乐意暧昧啥的，可是这也不能给她直接苍老了对不？ 　　“你乖啊。”面对这神坑，胖团子心里泪流满面，还得伪装慈爱摸了摸这倒霉玩意儿的小脑袋瓜儿，得到了十皇子乖巧的回应，看着他蹒跚地回到了七皇子的身边，凑过去吧唧亲了亲七皇子的脸……那一瞬间七皇子的脸色别提了，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十皇子必然已经被人道毁灭。 　　不过下一刻七皇子恢复了微笑，还兄弟情深地摸了摸十皇子的小脑袋。 　　这塑料兄弟情阿菀也是服了，她喝了一口这果奶，就仰头去看皇帝。 　　“看看，十皇子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姐姐。” 　　“打小儿在阿菀身边长大的，对阿菀自然是一番对姐姐的情谊。”皇后和声说道。 　　罗贵妃正撑着自己的脸颊做病西施，虚虚弱弱的，一句话都说不得的。 　　“可是陛下……”淑妃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见十皇子和七皇子坐在一块儿，在七皇子的身边蹭来蹭去跟只小奶狗儿似的，咬了咬红唇低声说道，“臣妾对阿菀真的是一片真心。也是真心疼爱阿菀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只是笑了笑，温和地看着自己，莫名只觉得浑身冰凉。她只是想把皇后分给自己的这个御厨从自己的宫中送走而已，毕竟的饮食起居上竟然是皇后的人，她心里总是担心。 　　她已经与皇帝恩爱了这么久，可是却始终不能再有孕，是不是因御厨的缘故？ 　　在饮食上动手脚，真的太容易不过了。 　　“朕知道。朕也明白你的心。可是阿菀说的对，君子不夺人所好。她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且朕也心疼你。” 　　皇帝在罗贵妃的眼前轻轻握了握淑妃的手，见她露出几分不安，心头顿时一荡。不过想到太医跟自己说起叫自己不要十分重后宫美色，皇帝顿时咳了一声，对眼眶微微发红的淑妃说道，“更何况阿菀还能时常去你的宫中见你，你们岂不是可以多说笑开怀？” 　　“那这御厨……”淑妃突然咬了咬牙对皇帝说道，“十皇子在宫外，臣妾难免担忧他的起居。七皇子虽然万全，可到底是男子。不如将御厨给了十皇子，有他在，臣妾也安心。” 　　她是这样善良慈爱的心肠，一颗心都扑在团子们的身上，不是阿菀就是十皇子，这世上去哪儿寻这样温柔善良的人儿呢？皇帝就觉得自己的一颗龙心都被淑妃感动了，见她央求地看着自己，急忙笑着说道，“既然是你做母亲的这份心，那就给了十皇子也无妨。” 　　“多谢陛下。”淑妃感激地谢了，又急忙去看十皇子，带着几分疼爱。 　　皇后却皱了皱眉。 　　罗贵妃眼底闪过淡淡的讥诮，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十皇子有些可怜。 　　淑妃忌惮皇后给的御厨，还觉得自己怕是被这御厨坑害过，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送走，还得不着痕迹，不能叫皇后发难她不知好歹，也是辛苦了。 　　怎么着……给不了贵妃娘娘的外甥女儿，回头就敢给自己的儿子了？ 　　她没忘还疑心这御厨是个使坏的货呢？ 　　就敢给十皇子？ 　　心底生出几分鄙夷，罗贵妃垂了垂美眸却没说什么，反正她自己心里知道，皇后赏的人都没毛病……若是皇后要害淑妃不能怀孕什么的，七皇子与十皇子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简直就是庸人自扰。 　　只是见淑妃一副颤巍巍对十皇子十分疼爱的样子，罗贵妃就觉得恶心。她虽然没有做过母亲，可是也能明白做母亲的心情，那是宁愿自己被祸害也不能去祸害儿子的，怎么到了淑妃这儿反倒反过来了？ 　　是了，十皇子与淑妃母子之间不亲近，淑妃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下一个肚子呢。 　　“头疼。”贵妃娘娘西子捧心，捧着自己的心口低低地，羸弱地说道。 　　“又难受了？”皇帝与淑妃含情脉脉对视，听见罗贵妃这样说，明显是要先退席的节奏，急忙起身把罗贵妃给扶起来，犹豫了一下，对皇后说道，“朕先送送贵妃，一会儿就回来。皇后，你先支应一下。” 　　他一副对罗贵妃十分珍惜宠疼的样子，可是皇后却忍着笑看着罗贵妃嘴角抽搐，恨不能立刻晕倒，她心里有些无奈，却点头笑着说道，“陛下不必送贵妃回宫。臣妾宫中后头就有贵妃的歇息的地方，不远，您也不必走很远。” 　　“你照顾贵妃真是精心啊。”皇帝顿时感慨地说道。 　　阿菀觉得皇后娘娘不仅照顾罗贵妃精心，照顾自己也很精心呢。 　　她抬头看了看，见罗贵妃叫皇帝殷勤地扶着，急忙也起身说道，“姨母头疼啦？我好担心。” 　　小白莲捧着自己的心口，一溜烟就到了罗贵妃的裙子边儿上仰头孝顺地说道，“我一块儿去照顾姨母。”她就充当一只超级电灯泡，跟着皇帝与罗贵妃就去了后头的宫殿里，看着皇帝对罗贵妃嘘寒问暖的，也急忙扭着小身子围着罗贵妃打转。 　　她胖嘟嘟一团，皇帝哪儿还有啥旖旎多情的心思。 　　他看着跟前跟后忙忙碌碌的小白莲，心里忍不住唏嘘了两声。 　　给皇帝陛下个献殷勤的机会咋就这么难呢？ 第238章 　　阿菀就不知道皇帝陛下惆怅了。 　　皇帝陛下还很失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罗贵妃就虚弱地侧卧在床上，不大一会儿张开了眼睛。 　　胖团子还在忙忙碌碌。 　　“淑妃越发讨厌，咱们这样柔弱的两个人儿，若是还在前头，怕不是叫她给吃了。” 　　罗贵妃很不喜欢淑妃这小心眼儿的样子，叫她说，皇后对她够意思了，不仅在后宫住得开心，儿子们如今在太子的面前也有保障，一个七皇子得到了太子的重用，另一只十皇子养在太子妃的面前，这安分守己的宠妃，如今赶紧对皇后老实乖巧些，日后那小日子过得不得可美了？ 　　偏偏上蹿下跳的，叫人看着头疼。 　　这后宫里多少事都是淑妃闹出来的。 　　“我又不是萝卜，还能叫别人给吃了。”阿菀就踢掉自己的小鞋子爬到罗贵妃的身边去，嗅了嗅自己，香香软软的，就往罗贵妃的怀里靠着一副白莲花儿的样子说道，“淑妃娘娘怕不是好心呢。怕怕的。” 　　她轻轻地一叹说道，“可哪里还顾得上淑妃娘娘呢？”她这表哥们一转眼就走得走了，出京的出京，谁还管什么淑妃……阿菀捧着脸就又开始想念萧堂和萧韦，罗贵妃侧身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问道，“你说他们的主将是陆城伯？” 　　“是呀。”阿菀点了点头说道。 　　“陆城伯人品不错，你这两个表哥去了也好。”罗贵妃缓缓地说道。 　　“姨母认识陆城伯么？”阿菀顿时好奇地问道。 　　“从前在你外祖麾下做过副将。”罗贵妃打了一个哈欠说道，“为人公正，还行。”她一转眼就睡着了，阿菀听罗贵妃都觉得陆城伯人不错，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她也打了一个哈欠就窝在罗贵妃的身边一块儿睡了。 　　只是她这小日子过得美，却还惦记阿恬的事儿，实在不愿意叫大皇子与韩国公府再有什么牵扯，偷偷儿地与太夫人说了。太夫人心里其实早有预料，叫阿菀不必对别人说起，自己就耐心等待。 　　等过了一阵子，阿菀与后宫都没什么联系了，她这才开始动作。 　　先是叫韩国公夫人去为自己礼佛去了。 　　“母亲？”韩国公夫人听见太夫人说什么礼佛，顿时脸都白了。她的嘴角苍白，细细地看太夫人，仿佛想要从太夫人的眼里看出什么，可是却见太夫人正慢吞吞地喝茶。 　　因明仪郡主带着阿菀与两个儿子在玩儿，韩国公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凉，毕竟当家主母也没有说叫人去礼佛的对不对？她握了握自己的手，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事发了。可是太夫人却摆手说道，“没什么别的。只是这礼佛本该我亲自去。一则是孩子们都在边关，刀山火海的叫人担心。另一则……”她顿了顿缓缓地说道，“你应该心里明白。” 　　韩国公夫人顿时就给太夫人跪下了。 　　“老太太，您，您不知道那孩子在府里过得多艰难。那也是您的重外孙，可是想穿个细布的小兜兜儿都穿不上。” 　　韩国公夫人这一回真的不是为了阿恬，而是为了阿恬的儿子。那是自己的小外孙，小小的，嫩嫩的，奶声奶气地叫自己外祖母。那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因为在大皇子府里失宠，所以衣裳都穿不了好的，嫩嫩的小皮肤上刮着的都是红印子。这叫韩国公夫人心如刀割。 　　“我真是心疼极了。母亲，您也想想……” 　　“那孩子过得艰难，难道是我的错？”太夫人开口问道。 　　韩国公夫人眼泪都堆在眼底，呆呆地看着太夫人。 　　“那孩子过得辛苦，是因为他有一个无德无耻的生母。”太夫人专注地看着眼前颤抖起来的儿媳漠然地说道，“你心疼你的外孙，可是难道阿琪面前的那两个不是你的外孙？怎么着，有人过得不好，就是过得好的那个的错，就得把自己有的都给了过得不好的才对？” 　　她缓缓地说道，“这事儿，我是从你男人的嘴里才知道。他如今正恼火，叫我给压服住了。”她知道韩国公夫人绝对不敢去问韩国公是不是他说的……韩国公那种渣渣什么都敢承认，没准儿反手就把她给休了也说不定。 　　“可是难道就叫孩子那样艰难地活着？” 　　“你还想跟我说孩子是无辜的不成？”太夫人讥讽地问道。 　　韩国公夫人顿时语塞了。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叫你对他好。”见韩国公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太夫人看着她轻声说道，“你住到庙里去，潜心礼佛。到时候你离了国公府，愿意补贴谁，我也不管。” 　　堂堂韩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若是被送去礼佛，大家就都知道这必然是犯了事儿失了宠叫韩国公府给放逐了，到时候这种没了身份地位权柄的主母就算是住到大皇子府上去，韩国公府也是不认的。更何况也是给太子一个态度，这女人自己败家，干的破事儿都是自己的想法，跟韩国公府没关系。 　　撕扯开，到时候韩国公夫人怎么与阿恬要好都无所谓。 　　若是不如此，谁知道韩国公夫人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还拿三房从边关送来的东西去给阿恬……真当这家都是她的啊？！ 　　“母亲，母亲我……” 　　“若你留在府中，日后就不许再见阿恬。若是你要见阿恬，就自己去礼佛。阿琪与长生都不必你来照顾。”太夫人垂了垂眼睛，见韩国公夫人脸色惨白地看着自己，哼笑了一声说道，“世间安有双全法。你疼爱你的阿恬，我也疼爱我的阿琪和长生。那孩子可怜，可是难道阿琪与长生就有错了不成？阿恬沦落如今，是阿琪与长生害了她不成？”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说不出的怅然。 　　韩国公夫人死死地咬住了嘴角。 　　“母亲，我留在府里，只对那孩子好，不理睬阿恬……” 　　“你礼佛去吧。”太夫人冷淡地说道。 　　“母亲！” 　　“就当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最后对你说一句。”太夫人冷淡地说道，“我对得住你，也希望你对得住自己的孩子们。” 　　她摆手，不想再听韩国公夫人的任何话，韩国公夫人顿时流着眼泪站起来。 　　她也知道今日叫太夫人彻底厌弃，深深地福了福轻声说道，“儿媳都听母亲的。叫母亲失望了。”她的心里有些恐惧，可是莫名却松了一口气。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过得不好的那个，总是自己的牵绊。 　　阿琪与长生过得好，不需要她庇护，她就放心了。 　　她转身匆匆地走了。 　　“母亲。”明仪郡主没想到太夫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韩国公夫人直接去礼佛了，顿时有些不安。只是叫她说，只有更偏心阿琪的，就觉得韩国公夫人十分糊涂，皱眉说道，“这阿恬，也太会装可怜了些！什么孩子没有细布……大皇子妃不是会对孩子下手的，阿恬就算失宠，也绝不会过得那样凄惨。”她嗤笑了一声，知道阿恬算是拿捏住了韩国公夫人，因此才能卖惨叫韩国公夫人动了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亏了这是嫁到了英王府。” 　　若是阿琪嫁到别人家里，那韩国公夫人这三天两头的……阿琪就算是以前能过上好日子，叫亲娘这样败坏，怕也不能过得好了。 　　“她糊涂。”太夫人揉着眼角轻声说道。 　　“那阿恬那儿……” 　　“你不必理会。”太夫人拍了拍明仪郡主的手背和声说道，“多亏了阿琪在王府里，还有长生……只是我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你。你大嫂这是要出府了，想回来怕也不容易。你二嫂身子病弱，如今还养着一个小奶娃。如今也就只剩下你能为我分忧。日后管家的事，你就多用心吧。”因明仪郡主早前帮韩国公夫人管过家，因此太夫人说这话明仪郡主并没有拒绝，倒是阿菀心底就很不安了。 　　她没想到自己偷偷儿告状一把，把韩国公夫人给告出国公府了。 　　这事儿她憋在心里谁都不好说，等去河间王府见了萧秀，就偷偷把这事儿给萧秀说了。 　　“表哥，你说这算不算是我坑了大伯娘啊？”韩国公夫人就糊涂在阿恬的身上，除此之外对阿菀很好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挺苦命的，早些年叫韩国公给欺负得抬不起头，阿菀如今觉得自己仿佛也欺负了韩国公夫人似的，抱着萧秀的手臂小声儿说道，“我以为老太太只是会叫大伯娘以后不要理会阿恬就完了，之前就是那样儿的。” 　　之前韩国公夫人偷偷与阿恬来往，也不过是叫太夫人给骂了两句，也没说动真格的。 　　出府礼佛，这多艰难啊，阿菀心里很不自在。 　　“就算你不说，大舅舅知道怕是闹得更凶。”萧秀侧头，见阿菀细致的眉眼带着几分自责，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你偷偷与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就偷偷处置了，也保全了大舅母的脸面。可是大舅舅若是闹出来，必然要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还是要大舅母给个交代，只怕还是得去礼佛。里子面子都没了，那日子怎么过？她日后在大舅舅面前越发气短，大舅舅更要把她踩在脚底下。” 　　叫萧秀说，得亏是阿菀先跟太夫人说了，太夫人送走韩国公夫人，韩国公找不着对妻子发难的机会。 　　不然……韩国公那么渣，不定叫韩国公夫人怎么吃苦。 　　“更何况大舅母日子过得苦，又不是你害的。”萧秀左右四顾，见没人，满意地垂头亲了亲阿菀的眼角轻声说道，“要怪，全都怪大舅舅。” 　　都是韩国公的错！ 第239章 　　阿菀被萧秀说服了。 　　她垂着小脑袋，觉得眼角热热的。 　　萧秀又亲了亲。 　　“那大伯娘还能回来么？” 　　“看她自己。”萧秀把阿菀给抱在怀里，下颚压在她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道，“若是她心里还记得大表姐与长生。” 　　叫萧秀说，韩国公夫人被送去礼佛完全不需要同情。这又不是韩国公欺负妻子宠妾灭妻把她送去礼佛的，乃是韩国公夫人抛弃了阿琪与长生，只选择了阿恬。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好同情的。见阿菀抱着自己软乎乎的不吭声，软软一团，他侧身叫阿菀靠在自己的怀里。 　　“老太太送了她去礼佛，也是为了你们。” 　　“我知道。”阿菀垂头说道。 　　若是韩国公夫人还这么与阿恬大刺刺地来往，回头把阿恬给招回家里来，那韩国公府从自己开始下头的女孩儿都别想有好亲事了。 　　她吐出一口气，托着自己的胖下巴，到底把这件事给放在一旁。 　　萧秀见她显然被自己给说动了，勾了勾嘴角。 　　“乖乖的。凡事有长辈在，跟你都没什么关系。”他这一整天哄了阿菀休息，又哄了她吃饭，叫胖团子高兴了，这才把阿菀送回了韩国公府里。 　　只是韩国公夫人从府里离开并未掀起如阿菀想象中的风浪，盖因韩国公一点儿都不在乎妻子在哪儿了，在府里和在庙里都差不多。他只是更轻松地宠爱小妾罢了。只有阿琪与阿萱知道韩国公夫人去礼佛，就回了娘家一趟，知道她还与阿恬来往，阿萱没说什么，阿琪闭了闭眼睛。 　　她母亲只想到阿恬可怜，可想到她了？ 　　想到阿恬的儿子可怜，又有没有想到她的儿子？ 　　“……母亲愿意补贴她，那就补贴去吧。”阿琪明艳的脸上有些晦涩，见太夫人关切地看着自己，强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在母亲的心里，还是阿恬更要紧些。” 　　她心里有些伤感，又有点不想说话，到底略坐了坐就直接告辞走了。阿菀看着阿琪挺直起来的背影，目送她走了，就知道韩国公夫人其实这一回真的伤了阿琪的心了。她抿了抿嘴角，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事，告的状，其实都没错。 　　不然，韩国公夫人就要肆无忌惮地伤害阿琪与长生。 　　她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对韩国公夫人的愧疚全都没有了。 　　韩国公夫人不稀罕阿琪和长生，可是阿菀却想保护他们。 　　她想着心事，就见阿萱有些不自在。 　　“怎么啦？”她小声儿问道。 　　“她如今这样，我真是不明白她当初折腾什么。”阿恬若是知道日子会过成这样，当初还会不会和安王府退亲呢？阿萱心里也有触动，也知道太夫人这样做都是为了家里的小辈。 　　她是柳氏的女儿，说什么做什么都仿佛是在对嫡母幸灾乐祸似的，因此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岔开话题对阿菀低声问道，“我听说皇后娘娘赏了你一个御厨？这真是太天大的体面。怪不得你更胖了。” 　　“这叫有福气。”胖团子柔弱地掐着自己的葵花点穴手说道。 　　“对，你可真有福气啊。”看着胖嘟嘟软乎乎的……阿萱却突然摸了摸阿菀的肩膀突然说道，“你怎么长高了些？”她可不是韩国公那种渣渣，许久不见阿菀的那种。乃是不久之前才见过阿菀的，只是没想到还没十天半个月的，阿菀竟然肉眼就长大了些。且阿萱下意识地捏了捏阿菀的小胳膊，只觉得虽然入手软乎乎的，可是里头的骨头却仿佛壮了些。这叫她忍不住摸了摸阿菀的胖腮。 　　“我都长大了，当然得长高了。”阿菀顿时扬起自己的小脖子。 　　“还是一只团子呢。”阿萱嫌弃地哼哼了一声，就把手往胖团子的怀里摸。 　　“你干什么！”看她对自己上下其手，胖团子冰清玉洁的娇躯是能随意触碰的么？白莲花都只能远观来的！小家伙儿急忙警惕地抓着堂姐的手看着她，一副好戒备的样子。 　　阿萱就抽了抽嘴角低声说道，“都说你是个小福星。你，你叫我摸摸，回头给我一个儿子！”这话说的……难道叫堂姐怀孕的功劳不是堂姐夫，是胖团子啊？阿菀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叫安王世子知道还不哭死在自己面前，急忙说道，“找三姐夫要去！” 　　“这不是没法子了么。”阿萱就又摸了这团子两把，心说回头得把团子供在家里拜拜， 　　这莫不是早年她跟团子感情坏，因此才没有得到福气呢。 　　现在都给补上！ 　　“急什么，你们还年轻呢。”安王妃都没说着急，阿萱自己急个什么劲儿，阿菀听说这怀孕吧，都得放松心情，不能着急来的。 　　她想要安慰阿萱，却不知道如何安慰阿萱，因想到这堂姐如今已经成了京都四小妒妇，这压力的确很大，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儿说道，“要不我把御厨先借给你。你带回去好好儿补补。”若阿萱要用王府的人，难免兴师动众，安王府那样的环境，有点儿事儿就闹出来，反倒显得阿萱事儿多。 　　阿萱带着她的御厨回去，不过是妹妹心疼姐姐想给姐姐多吃点好吃的，就不算什么了。 　　阿萱一愣，沉默了一会儿，俯身把阿菀给抱了个满怀。 　　“多谢你。”她低声说道。 　　“你这话说的，哎呀，都是姐妹啦。我对姐姐一向都充满了关爱的啦。”胖莲花儿又竖起了自己的兰花指，点了点阿萱的肩膀，之后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你也得记得姐妹情深这四个字啊。那个什么，心尖尖儿……”她哼哼了两声，听见阿萱低低地笑了起来，就也跟着哼哼了起来。太夫人就在上头安详地看着这姐妹俩扭扭捏捏地说话，眼底带了几分平和，却也没有十分催促阿萱赶紧怀孕。 　　阿萱感激地带着阿菀借给她的御厨走了。 　　这府里……阿菀觉虽然初时少了韩国公夫人有些不习惯，可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倒是韩国公后期就知道韩国公夫人干的好事儿了，盖因打从去了庙里，韩国公夫人就真的对阿恬越发嘘寒问暖，也不必避开家里人。 　　韩国公叫大皇子又堵在角落听了一肚皮的“岳父”“真爱”，简直给恶心得够呛，气势汹汹地回来与太夫人抱怨。只是太夫人对这种抱怨无动于衷，看着韩国公那气急败坏的老脸，哼笑了一声说道，“大皇子说与阿恬是真爱，说日后废了大皇子妃把阿恬扶正？我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呢？”这话，早年韩国公没少拿出来恶心她，都是为了柳氏。这长子与柳氏真爱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话的么？ 　　真是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 　　还有脸觉得别人恶心。 　　韩国公一下子就被老娘噎住了。 　　“那，那能一样儿么！” 　　“怎么不一样？都是一路货色。叫我说，若不是你那个卑贱的小妾，阿恬能有样儿学样儿？”太夫人虽然把韩国公夫人给送走，可是也没说叫柳氏王者归来的意思。 　　见韩国公哆哆嗦嗦地抹了一把脸不吭声了，她这才缓缓地说道，“如今知道恶心人，为难死了。早前你怎么还叫柳氏与阿恬亲近？一套套的，你以为阿恬都是跟谁学的？！拐带坏了阿恬，如今还有个小九在她身边养着，怕日后又是一个阿恬。” 　　阿菀吭哧吭哧坐在太夫人的身边。 　　她觉得阿恬吧，纯属天赋异禀，虽然有柳氏的悉心教导，不过能长成这样儿，除了柳氏的教学水平杠杠的，阿恬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饼。 　　不过韩国公的脸太扭曲了，她都不好说，怕她大伯父当场呕血而死。 　　“儿子，儿子……” 　　“一个闺女不好，就能败坏一个世族豪门的族女清誉。你有了阿恬的前车之鉴，竟然还把小九放在柳氏那儿。”太夫人提点了一句就不多说了，见韩国公又不吭声了，冷淡地说道，“日后不必避大皇子如蛇蝎，等闲以为咱们怕了他！你的嫡子如今在东宫启蒙，韩国公府是追随陛下的，这都被陛下与太子看在眼里。一个阿恬分量还没那么重。只等闲视之，当做寻常人就是。” 　　“是。”韩国公急忙应了。 　　太夫人这才微微点头说道，“还有阿誉，已经在翰林院不短的时间，等明后年，想着放他出京去。” 　　“儿子明白。”韩国公知道这是太夫人要栽培韩誉，叫韩誉去外放，如今韩誉这品级，起码也得是个知县。他的心事顿时从不争气的孽女身上转移到了寄予厚望的庶长子的身上，想着这各处有什么地方是富庶太平的县，叫韩誉能安稳又松快。因他想了一会儿，太夫人见他不走，就皱眉问道，“你还有事？” 　　韩国公一副还想跟老娘唠嗑儿的样子，太夫人却实在不想理他。 　　“还有件事儿。母亲，陆城伯回京叙职了。” 　　韩国公一提这事儿，顿时脸上堆笑起来，见太夫人微微一愣，急忙说道，“陆城伯儿子与您说过的，地位权柄与三弟妹没什么不同，也是一方主将。” 　　他有点可惜没有把陆城伯招了当女婿，不过韩国公多么会钻营的人儿呀，见太夫人颔首，就越发凑过来讨好地说道，“阿堂与阿韦这都走了一年了。听说陆城伯在军中对他们十分照顾。……都是咱们的亲外甥啊母亲！陆城伯这样深情厚谊，他回了京都，咱们是不是得投桃报李？” 　　“投桃报李？”太夫人想了想，倒霉长子如今也没有闺女能嫁给人家伯大人了不是？ 　　“听说陆城伯府都没个主母照顾，多寒冷啊。”韩国公就痛心地对太夫人说道，“儿子听了都觉得心疼。想想阿堂，想想阿韦，再想想陆城伯回来连个知冷热的人儿都没有……儿子太想照顾他了！” 　　阿菀正没精打采地靠着自家祖母打盹儿，听到这儿，小身子哆嗦了一下，捧着胖腮惊悚了。 　　她家大伯父这想法……好危险哦。 第240章 　　太夫人真心觉得自己应该被心疼心疼。 　　她沉默了很久。 　　连阿菀都觉得自己得心疼自家老祖母了。 　　“母亲？” 　　“……身为帝王，最忌讳结党，忌讳武将串联。你亲弟弟亲弟媳在边关，现在你又去招惹其他边关武将，你是想做什么？”太夫人艰难地看着这钻营得恨不能当个电钻的长子，想要跟他说说皇帝陛下最忌讳什么。 　　倒是韩国公没当一回事儿，哼了一声对太夫人说道，“儿子这也是为庆王府考虑。母亲您说得不错，做帝王的，忌讳武将串联，忌讳皇族与边关武将之间来往。可是阿堂和阿韦在陆城伯手底下当差呢……” 　　他咳嗽了一声，见太夫人微微颔首，突然感动了一下。 　　老娘可算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王爷是慈父，两个嫡子在边关，难道对陆城伯不闻不问不成？可是若王爷对陆城伯示好……总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也唯恐陛下忌惮。”韩国公抖起来了，扬起了自己的有点气血虚浮的英俊的脸巴巴儿地对太夫人继续说道，“可若是对陆城伯毫无表示，那岂不是辜负了陆城伯对阿堂与阿韦的照顾？这时候，身为舅家的咱们就替王爷出面又如何？一则不叫陛下对王爷心生不悦，一则也是叫陆城伯知道，他对两个孩子好，都在咱们的眼里，咱们也是感激的不是？” 　　胖团子捧着胖腮震惊了。 　　她家大伯父怎么这一回这么有道理呢？ 　　“虽然你对陆城伯关照几分可以，不过也不要过于谄媚讨好。”太夫人本不想与边关的武将们走动得频繁，可是想到了萧堂与萧韦，老人家对外孙的疼爱就占了上风，顿了顿便轻叹了一声说道，“不过也算是有些渊源。早年陆城伯是老忠诚侯的副将，在他麾下很多年……与你弟妹也是交好过的。到底是有些情分，若是陆城伯回了京都，叫阿菀去给世伯去请个安，你顺便找些人去把陆城伯府给拾掇拾掇，就是一份心了。” 　　“儿子知道了。”韩国公再看胖嘟嘟的阿菀，脸上笑成一朵花儿。 　　小福星。 　　真是她大伯父的小福星啊。 　　竟然还能靠着小福星跟陆城伯搭上线儿，多幸福呢。 　　他搓了搓手，对胖团子早前几次坑自己挨打就不放在心上了，在团子哆哆嗦嗦的小身子哆嗦里笑呵呵地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说道，“陆城伯尚未娶亲，阿菀去了也挺好。当个乖巧的小团子，也叫陆城伯知道知道啥叫天伦之乐啊。” 　　他这美得不得了，对陆城伯简直是翘首以盼，因韩国公夫人如今不在国公府，明仪郡主当家。明仪郡主一向大方且愿意打扮疼爱阿菀，因此韩国公就叫韩四去跟明仪郡主传话儿，给阿菀多做点儿小衣裳小首饰的，务必要富贵满身，看起来福气逼人。 　　胖团子简直叫自家大伯父给逼死。 　　谁往头上插好几只沉甸甸的小簪子啥的都得觉得要没气儿了。 　　她奄奄一息地去了宫里，先去东宫看了看自家的小堂弟还有皇家的几只崽儿，又陪着重新叫太子给征用了的童工萧秀一块儿吃了点心，这才摇摇摆摆地跟着十皇子，皇孙萧安一块儿去给皇后请安。 　　因十皇子身在东宫，如今那叫一个圆润，跟自家侄儿萧安一块儿手拉手地跟着阿菀，一只大的带着两只小的，那画面特别美好。至少这份美好是叫皇帝陛下给看到了。他正是去皇后宫中的路上，就见御花园里繁花似锦的，隐隐有奶声奶气的声音，走近了一看，全都是团子。 　　大的小的，反正都在地上滚。 　　皇帝就忍不住笑了。 　　“这是去给皇后请安呢？” 　　“七哥说母妃也去皇后娘娘宫中，儿臣就来了。”十皇子仰着小脑袋对皇帝说道，“再给母妃请安。”他虽然与淑妃不大亲近，不过对生母却并不会忤逆，时不时还被七皇子给扔宫里来给淑妃请安。 　　只是他不大喜欢淑妃宫中的气氛，因此喜欢挑着淑妃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去给皇后请安，一块儿都请安了就能直接出宫回去七皇子府。十皇子这神坑觉得自己贼拉聪明狡猾，皇帝也没想过十皇子是省事儿的意思，见他亲近皇后与淑妃，眼底就多了几分笑意。 　　“那走吧。”他看了看，就把最小的萧安给抱起来。 　　小小软软的皇孙趴在皇帝的怀里，甜甜蜜蜜地对皇帝说道，“想皇祖父啦。”他抱着皇帝的脖子好生亲近，皇帝顿时被这小家伙儿给治愈了，哀怨地看了一眼攥着自己的袍子却怎么都不肯给自己抱了的阿菀，他心里倒是心软了几分，俯身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就带着这几只一块去了皇后宫里。此刻皇后宫中正有几个嫔妃在，除了罗贵妃与淑妃之外，皇帝从前宠爱过的陈妃也在，她生得明艳照人，见皇帝走进来，窈窕起身。 　　皇帝虽然见惯了淑妃绝色，可是那个什么……那段暗无天日与淑妃厮混的日子之后，皇帝也想换个新宠不是？ 　　他如今对陈妃也不错。 　　“都坐吧。”见自己来了陈妃就对自己眉目传情的，皇帝咳嗽了一声，对陈妃眨了眨眼睛，陈妃心领神会地笑着说道，“臣妾不过是来给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请安，如今请了安，嫔妾也该回去宫中了。” 　　她与淑妃算是个对家儿，因此绝口不提淑妃的，给皇后与罗贵妃又拜了拜，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阿菀一看皇帝笑容里藏着的那么点儿小好色就深深地觉得他那些时候喝的补药大概全都喂了狗了。 　　她虽然不能再坐在皇帝的膝上，可是坐在皇帝的身边没啥不行的，就坐在皇帝的身边，亲亲热热地给皇帝倒茶。 　　皇帝看了身边忙忙碌碌好孝顺的胖团子，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陛下遇上了十皇子与小安。”皇后见几只团子团团地给自己请安了，这才笑着说道，“我还想着叫他们回去去与陛下说说话。” 　　她叫人去预备团子们都喜欢的点心，见淑妃在一旁抿着嘴角许久没有说话，一双美眸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探身问道，“淑妃这是有话要说？”淑妃今日来了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仿佛是因陈妃在，因此不愿说，不过看着那样儿像是有心事。 　　还能有什么心事呢？ 　　淑妃如今正得宠，日子过得可美了，愁什么？ 　　淑妃的目光慢慢地从十皇子的身上转开，落在了皇帝的身上，之后才转头对皇后柔声说道，“实在是有件事，想要与娘娘禀告。” 　　她做足了温柔贤惠的样子，皇后微微颔首示意她说，淑妃伸手把有些僵硬却顺从地顺着她的手跟过来的十皇子拉过来，捏了捏他单薄的小肩膀方才对皇后轻声叹气说道，“皇后娘娘主持宫务忙碌，因此不知宫中一些琐事。臣妾在这宫中闲来无事各处走动，却发现张嫔病了。” 　　“张嫔病了？”见皇帝正跟胖团子一块儿吃点心，胖团子还吃着一份莲花酥跟皇帝夸好吃，皇后听着就愣了愣说道，“太医院的确说张嫔之前病了。可是说是静养些时日就能痊愈，怎么如今她病得很严重么？” 　　这张嫔就是十一皇子的生母，因得了罗贵妃的垂青，因此生了皇子就当了嫔，这位份哪怕之后就再也没有皇帝的宠爱，可是有位份，有个皇子，等闲皇后也不会忽视她。此刻听见淑妃在皇帝面前说张嫔病了，皇后便和声说道，“你关心张嫔，是你对张嫔的一片心。可叫太医再给张嫔看过？” 　　淑妃看着皇后惊呆了。 　　她在皇帝面前告了皇后一状说皇后对十一皇子的生母漠不关心病了都不理睬，可是皇后反手就跟她说，都是一路货色，你那么担心，又有没有叫太医给张嫔看病啊？ 　　“张嫔，张嫔是心病，求我不要声张。” 　　“怪不得。我说皇后娘娘怎么会不知道。原来是张嫔自己瞒着。”罗贵妃就靠在一旁柔弱地叹气说道，“听起来叫人心疼。张嫔在宫里过得也还不错，又有福气生了十一皇子，怎么就生出心病来了呢？若是心病就很伤身，可若是其他的病症张嫔却不知道，只以为是心病就坏了。陛下，皇后娘娘，叫我说，不能叫张嫔这样病下去。都说久病成医，我病得多了，自然知道讳疾忌医是不好的。都是服侍陛下的人，陛下，看在张嫔于陛下有生育皇子之功，您还是叫太医去给张嫔看看吧。” 　　她轻轻一叹，露出几分怜爱。 　　皇帝的眼里，自己的后宫是多么的和睦，自己的皇后与妃子们是多么的善良啊。 　　“贵妃说得对，这生了病还能讳疾忌医不成？且心病……”皇帝琢磨了一下。 　　他虽然不宠爱张嫔，可是素日里也没刻薄过她，这生心病是给谁看呢？ 　　他心底就生出几分不悦。 　　皇后却拍了拍罗贵妃的手没说什么。 　　淑妃在皇帝面前给张嫔下眼药是一回事儿，毕竟什么心病这种，未免会叫皇帝心中不痛快。 　　皇帝陛下一定都觉得后宫的嫔妃们都过得可幸福了。 　　若是张嫔当真觉得如今被皇后这样照顾还不知足，憋出心病来，那皇后日后懒得再照顾这种货色。 　　可若是张嫔不过是寻常病症，却叫淑妃说是心病…… 　　淑妃想干什么？ 　　“无论是不是心病，可是张嫔看起来身子不好。臣妾看着十一皇子如今只叫宫女们照料有些可怜，只怕还叫张嫔过了病气去。”淑妃低眉顺眼地对皇帝说道。 　　正跟皇帝分享点心的胖团子手里没有迟疑，依旧慢吞吞地把半块点心塞进皇帝陛下尊贵的龙嘴里，回头。 　　淑妃娘娘的狐狸尾巴可真是迎风招展啊。 第241章 　　她一边看着淑妃藏不住的狐狸尾巴，一边嗷呜一口，把自己那一半儿点心也给啃了。 　　皇后也明白了什么。 　　“十一皇子……”皇帝沉吟了起来，一边吃嘴里的点心，一边抬手敲打手边的小案的桌面。 　　说起来，也就十一皇子刚出生的那会儿算是高光时刻，皇帝因对团子们还有几分喜爱，因此对十一皇子也有几分关注。可是这过了些年，皇帝对十一皇子就寻常了，毕竟有宠爱的皇子，又有皇孙，十一皇子泯然于众人是可以理解的事。 　　如今淑妃提起来，他就对十一皇子生出几分关怀，轻声说道，“你说的倒也是。”若张嫔当真是个没福气的人，那十一皇子在她身边怕不是得养坏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罗贵妃一眼。 　　目光炯炯，可见龙心不死。 　　罗贵妃顺势倒在皇后的肩膀上奄奄一息。 　　她这身子骨儿都坏成这样儿，万万不要叫贵妃娘娘养十一皇子啊。 　　她又不是有毛病，为什么叫人家母子分离？ 　　“臣妾也是看着张嫔与十一皇子都可怜。”淑妃一边疼爱地摸着眼睛瞪得圆圆的，努力忍耐着没有转身扑到阿菀身边去的十皇子胖嘟嘟的小脸蛋儿，露出几分慈爱与想念，对皇帝轻声说道，“张嫔没法儿照顾十一皇子，这心里一惦记着，更叫身子养不好了。至于十一皇子，到底是陛下的血脉。臣妾如今身边没养着咱们的小十，看见了十一皇子，就跟瞧见了臣妾的小十一般，恨不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孩子，叫孩子稳妥。” 　　十皇子这神坑僵硬着小脸儿，看着对自己含泪动情的淑妃娘娘。 　　他把自己的一双小胖爪都藏在身后，却咬着嘴角没说什么。 　　淑妃迎着他那双畏惧的眼睛，覆盖在他脸颊上的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转开了。 　　“你也辛苦了。”皇帝对淑妃轻声说道。 　　“臣妾不过是见不得孩子吃苦而已。陛下，不如这样吧，张嫔如今病着，十一皇子总是她心上的肉，得叫她知道十一皇子日子过得好。您说对不对？臣妾如今倒是不必养着孩子，素日里也清闲。且十一皇子若是叫臣妾带回去照顾，还能与陛下多几分父子天伦之乐，也能叫张嫔放心。等张嫔这病好了些，再将十一皇子挪回去，臣妾功成身退，不过是想为陛下的皇子用心，想给皇后娘娘分忧罢了。”淑妃一脸圣洁，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七仙女儿。 　　阿菀垂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儿没吭声。 　　她觉得心里莫名为了十皇子难过。 　　可是十皇子却急忙摇了摇头。 　　“十一弟，不去！”他藏着自己的两只小爪子，见淑妃诧异地看过来，急忙退后了一步哆嗦了一下小身子，只是看见皇帝看过来，他又不能说淑妃的坏话…… 　　他七哥说了，就算母亲不好，背地里如何都无所谓，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能忤逆的，顿了顿转身扑到皇帝的怀里，仰头说道，“送，送去东宫。跟儿子作伴儿。青梅竹马！”这神坑也不知道搁哪儿学的这什么青梅竹马，反正就觉得自己跟十一皇子是这种关系了，见皇帝愣了一下，就巴巴儿地说道，“儿臣就喜欢皇嫂照顾。” 　　“……”皇帝觉得太子妃这有被神坑赖上的嫌疑。 　　“太子妃会不会劳累。”他皱眉说道。 　　淑妃却只觉得心头一凉。 　　“长嫂如母！”十皇子严肃地说道。 　　胖团子觉得这真是神坑里的神坑呐。 　　她深深地心疼了一下太子妃，却觉得皇后似乎也蛮心疼太子妃的，已经探身含笑说道，“陛下急什么，太医还没有给张嫔看过，十一皇子的事儿，咱们且瞧瞧张嫔是什么病症再说不迟。” 　　她倒是明白十皇子是好意，可是那个啥……谁家儿媳谁家自己心疼，太子妃这都养着两个儿子，外加韩国公府的长生与英王府的几只团子，还有十皇子与大皇子的嫡子，这虽然说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也没说现在就这么给长嫂如母当娘的不是？ 　　只是淑妃竟然想要养十一皇子。 　　这莫不是不想自己生了？ 　　那养别人的不如养自己的，用心几年把十皇子给养大跟自己亲近，难道就很难么？ 　　皇后就想不明白，淑妃娘娘这脑子是咋长的，怎么都是蜿蜿蜒蜒的崎岖山路呢？ 　　“陛下！臣妾如今……也寂寞。”淑妃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将皇帝给说动了几分，竟然是亲儿子给自己坏了事。 　　她的脸都白了，一双纤纤玉指在长长的云袖下头是忍不住地在颤抖，美眸流转看见十皇子已经欢欢喜喜地爬上阿菀坐的大椅子，两只团子亲亲热热……十皇子单方面对恩人可亲近了，她的心里发凉，又觉得满心的烦闷，这一刻难得与胖团子心有灵犀，都觉得这是个神坑。 　　神坑自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他还觉得自己做得对。 　　若是十一皇子去了他母妃的宫里，回头……病的怕不就是十一皇子了呢。 　　十皇子抖了抖小身子，往恩人的身边挤了挤。 　　胖团子给他挤的……神烦！ 　　只是白莲花能露出自己嫌弃的样子么？善良的团子是不能够地！她只能挤出了一个柔弱且充满关心的笑容，假假地伸出小胳膊揽着这神坑对他柔柔地说道，“这是饿啦还是渴啦？吃块点心，陛下刚才都说好吃。” 　　她拿自己的身子把淑妃看向十皇子的目光给隔开了，十皇子躲在恩人的小身子之后，有点怯生生的，却只小声儿说道，“疼。”他紧紧地攥着阿菀的衣角没再说什么，一口一口探身去吃阿菀手上的点心。 　　皇帝却怜爱地看着淑妃。 　　淑妃说她……寂寞了。 　　皇帝陛下莫名有点虚。 　　不大一会儿，太医因宫中都在关注张嫔的病因此很快就从张嫔的宫中过来，见皇帝亲自询问，太医犹豫了一下就对皇帝说道，“回陛下的话。张嫔娘娘不过是身上着凉，因本并未十分在意，因此没留神才病得沉重了些。” 　　要说张嫔，生得的确美丽，不过却不是罗贵妃这种纸糊的灯笼一吹就坏了，人家也是宫女的出身，身子骨儿蛮强壮的，因此生病之后报给皇后知道，自己没当一回事儿，以为跟从前当宫女似的，熬两天自己就好了。 　　谁知道一转眼，当嫔妃时间久了，早就娇贵起来，没当一回事儿这病也没好，反而沉重了起来。 　　她惶恐，唯恐皇后知道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因此才叫人给瞒下来。 　　“这么说……很快就好？”皇帝斟酌地问道，顿了顿，又问道，“没有心病？”比如胸闷气短，心胸郁结啥的…… 　　太医老大人明确表示，虽然张嫔娘娘人看着恹恹的，病弱的，不过心病是没有地。 　　“没有心病就好，原来是臣妾关心则乱了。”见皇帝点了点头，淑妃也急忙笑了，倒是皇后沉吟了片刻对皇帝说道，“既然张嫔很快就能痊愈，那也不必把十一皇子挪出来。” 　　十一皇子是张嫔的命根子，张嫔就算素日里再努力当个小透明，可是为了儿子也是能变母老虎的。儿子是一个女人的指望，且张嫔早年有差点儿把儿子叫皇帝夺给罗贵妃的历史，因此十分畏惧将儿子交给高位嫔妃。 　　她就担心一不小心儿子就回不来了。 　　若是十一皇子这时候叫淑妃给抱走，那怕不是张嫔得疯。 　　“可是……” 　　“张嫔的宫中也不小，叫十一皇子在偏殿里住着，精心些，防范些，等闲过不了病气。”皇后眉眼之间对淑妃就多了几分冷淡。 　　她素日里对嫔妃争宠，或是在自己面前有些心机并不在意。 　　可是皇后十分厌恶有人图谋别人的孩子。 　　有能耐自己生去。 　　“既然如此，你平日里也多去张嫔宫中走动走动，帮她看着些十一皇子。不过十一皇子若是去你的宫里，来来回回折腾。”皇帝拍了板儿，见淑妃柔柔地答应了，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也十分感动……皇帝这天晚上去了陈妃娘娘的宫里……感动一下就行了，皇帝陛下都跟陈妃说好了不是？只是他对淑妃还是多几分怜惜的，叫人给淑妃的宫中赏了两道菜，阿菀在罗贵妃的宫里，也吃着了两道皇帝同样给赏的菜。 　　皇帝陛下这样博爱，心尖尖儿上一个都不能少，也是叫阿菀服了。 　　“陛下真是个好人。”罗贵妃与阿菀一块儿吃得头也不抬，对皇帝陛下歌功颂德，非常真心了。 　　“这菜真好吃，还鲜。”胖团子吃得恨不能满地打滚儿，就觉得宫中的御膳怎么能这么好吃呢？就听见罗贵妃哼了一声说道，“这开水白菜你以为是那么好做的呢？别看不过就一两片菜心儿，可是那花的时间不知多少，不知浪费多少才有了这小小的两片菜心呢。”她跟阿菀一块儿吃这精致得不得了的开水白菜，胖团子摇头晃脑，一口吃掉，“奢侈，太奢侈啦！像陛下！” 　　罗贵妃感动得连连点头。 　　这世间的尊贵都在宫中，贵妃娘娘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当然是大大的一只米虫了。 　　她还带着一只小米虫一块儿啃皇帝。 　　皇帝还由着她们两只一块儿啃。 　　可见…… 　　是个好人。 　　胖团子在宫中混吃混喝好些时候，等到了要出宫的时候恋恋不舍，不过也不得不跟罗贵妃含泪分别了。 　　她这小福星哟。 　　给她大伯父当道具的时候来了。 　　韩国公在府中对她翘首以盼。 　　陆城伯回来了。 第242章 　　因韩国公得带着阿菀去跟陆城伯套近乎，因此阿菀不得不出宫回家。 　　她把自己打扮得白白嫩嫩地跟着韩国公一块儿去了陆城伯府。 　　见世伯么。 　　当然要乖巧可爱。 　　陆城伯是传统意义上的武将模样。 　　高大强悍，看起来仿若山岳，气势逼人，那缓缓走过来，眉宇开合，露出几分肃杀。 　　和阿菀家里的两个哥哥完全不同，韩容韩靖脱了战甲仿佛世家公子，可是陆城伯却不同。 　　这脱了战甲还是看起来不是很好惹哦。 　　胖团子小小一只，仰头看着陆城伯，规规矩矩地举着胖爪子给陆城伯请安，嘴里嫩嫩地叫着“伯父”。陆城伯眼底带了几分暖意，见了阿菀，果然与韩国公之间多了几分缓和。 　　这韩国公一看之前见过对自己很冷淡的陆城伯对自己多了几分温煦，顿时就把胖团子在心底捧上了天……小家伙儿规规矩矩地把胖爪子放在胖肚皮上，坐在陆城伯的身边。陆城伯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垂下了眼睛。 　　“因知道大人与阿菀的母亲早年有几分渊源，因此我才想着，叫她过来拜见大人，日后也是通家之好的意思。”韩国公见陆城伯随手就把阿菀爱吃的点心推到她的面前，心里疑惑了一下陆城伯怎么会知道胖团子喜欢啥……这团子如今越发娇气，不好吃的就不吃，把自己当成是只金贵团子，可不好养了……只是见阿菀美滋滋地拿了点心吃了，他笑着说道，“都是亲近的人家。大人回到伯府，我瞧着有些清冷。” 　　“不必费心。我过几日就回去边关。多谢国公挂念。”陆城伯缓缓地说道。 　　“这叫什么费心。阿堂与阿韦都在大人的身边，大人多么照顾他们。我做舅舅的，这心里只有他们几个孩子。大人爱惜他们，于我，就是至交了。” 　　韩国公老大人一转眼就关人家叫至交了，阿菀乖乖地坐在一旁听着，却见陆城伯侧头看了她一眼，侧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平淡地说道，“给阿菀的见面礼。”他这样温煦，虽然看起来不好惹，可是对自己多关心呢。 　　胖团子顿时原形毕露了。 　　“给我哒？”她仰头问道，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 　　陆城伯微微颔首。 　　“大人……伯父，你是我的心尖尖儿！”胖团子顿时美滋滋地打开了匣子，却见里头都是一些珍贵的宝石，眼睛都亮了，她是个小财迷，每天都为了自己日后的米虫生涯在奋斗，这么好看的宝石，小米虫当然喜欢得不得了，要紧的是这些宝石都打磨得十分细致，看起来闪闪发光，小米虫就把一块漂亮剔透的红宝石给拿出来，冲着窗外外头的太阳照了照，满意地说道，“好看！五颜六色的。” 　　她拿红宝石当透光的小镜子。 　　那奢侈的金贵劲儿…… 　　败家团子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了。 　　韩国公嘴角抽搐了一下。 　　陆城伯的眼底却恍惚了一下。 　　“伯父，您看看，可好看啦。”胖团子自己拿着宝石当玩具不说，还站到椅子上，把比自己高大许多的陆城伯给拉到自己的身边跟他分享这好看的各种光线，还絮絮叨叨地对陆城伯说道，“您，您给了我这么多宝石，真的破费了。伯父，伯父吃点心呀。”她借花献佛，拿人家伯府的点心捧给陆城伯吃。陆城伯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从这小胖爪上接过点心，见这只胖团子捧着胖腮对自己可爱笑，慢慢地把点心放在口中。 　　他一边吃，一边咳嗽了一声。 　　“喝水，喝水。”胖团子真是这世上最贴心的那颗团子了。 　　陆城伯就接过来喝了一口。 　　“你喜欢宝石？” 　　“谁不喜欢宝石呢？”阿菀觉得白莲花也不能是宝石如粪土不是，乖乖巧巧地托着自己的小下巴看着眼前高大肃杀的男人美滋滋地说道，“不过除了宝石，叫人最感动的还是伯父这想着我的心啦。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只要我能留在伯父的心尖尖儿上，就算您送我的礼物不是宝石……伯父的心里这样想着我，只怕除了宝石，也不会给我什么轻飘飘的鹅毛的，哦。”胖团子把这一生的甜言蜜语都用在高大威武的世伯身上了，还抖着小耳朵紧张地听着。 　　“嗯。”陆城伯淡淡地应了一声。 　　胖团子这顿时又收获了一颗心尖尖儿。 　　她满足了，团生圆满，露出一张笑呵呵的小胖脸儿对陆城伯说道，“改日我给伯父预备接风的宴席。这个……”她扭了扭小身子，觉得还没有问过太夫人就把陆城伯请到家里去有点对长辈不敬因此不好开口，却听见陆城伯平淡地说道，“我从边关带了西域厨师，你来我府里，我叫人给你做烤全羊。”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胖团子感动得都要哭了，这团子如今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了不能往陆城伯的身上扑，可是一双眼睛满是晶莹的泪花儿，堆起来跟荷包蛋似的。 　　“伯父，为了您对我的关心，我也会来的。” 　　陆城伯抬手，犹豫了片刻，粗糙的满是硬茧的一只大手轻轻地落在阿菀的发间，揉了揉。 　　他的手很大，抬起来的时候叫人畏惧，可是轻轻软软地放在阿菀的小脑袋上，却仿佛…… 　　胖团子突然想到一个很文雅的词。 　　猛虎嗅蔷薇。 　　她就喜欢把自己当成花花草草的，见陆城伯是真心不烦自己，顿时顺杆儿爬把陆城伯当成世家伯父似的，等回了韩国公府，见韩国公这家伙已经去前面准备给陆城伯送些服侍的人，自己就迈着莲花一样的步伐步步生莲地溜达去了太夫人的房中。 　　因把陆城伯短短时间就给迷住了，胖团子如今正是志得意满，觉得自己是比天仙儿七皇子还要美的倾国倾城的人儿。进了太夫人的房里，矜持地走了一段儿猫步。 　　“这是怎么了？”太夫人正在与明仪郡主说笑，见胖团子自己把自己看得十分矜持，不由笑着问道。 　　“陆城伯可好？” 　　“好极了。”阿菀凑过来，先亲了亲明仪郡主的嘴角，这才爬到太夫人的身边去眉飞色舞地说道，“伯父可高大了。”陆城伯生得硬朗，这种硬朗似乎不能用英俊来形容，可是却叫人看了……反正会叫人春心动摇的那种。 　　阿菀是喜欢好看的人的，因此对陆城伯很有好感地说道，“许是大表哥与二表哥都在伯父身边提起过我，因此伯父还给我带了漂亮的宝石，还有……”她转身叫人把陆城伯送给自己的东西拿出来。 　　“这就叫上伯父了？”太夫人心里一软笑着问道。 　　明仪郡主却迟疑了一下。 　　“世交么，当然是要叫伯父的了。”阿菀捧着漂亮的水晶瓶装的葡萄酒走到太夫人的身边说道，“都是可稀罕的玩意儿，在咱们这儿虽然也有见到，不过我想着不如人家原滋原味的。伯父送了我许多葡萄酒，不过他说我身子弱，只放在屋儿里闻着葡萄酒香香香屋子就好了。他给了我许多，我，我都孝敬老太太还有伯娘四婶。”她临走的时候陆城伯送了她不少好吃的好玩儿的，小到西域的一些稀罕的小玩具都有，因此阿菀觉得陆城伯对自己是用了心的。 　　“这葡萄酒听说对女子好，养颜来的。”阿菀就对太夫人说道，“老太太每天喝一盅儿，肯定舒坦。”她忙忙碌碌地扭着小身子分派陆城伯送给自己的好东西，还叫人拿了葡萄酒去送给自己的姐姐们，见这小东西十分忙碌地在地上滚，明仪郡主犹豫了一下方才对微笑起来的太夫人低声说道，“母亲，虽然说陆城伯府与咱们也算是世交，可是那府里到底没有与阿菀一辈儿的，阿菀过去恐怕会叫陆城伯费神。” 　　“不费神。伯父说啦，可欢迎我过去玩儿，不然他多孤单。他还要请我吃烤全羊。”阿菀扭头说道。 　　明仪郡主简直气死。 　　她心里有事儿说不出来，却舍不得瞪阿菀，嘴角抽搐地说道，“等你四叔回来，叫他给你去酒楼买个烤全羊。” 　　胖团子觉得她四叔忒惨了点儿。 　　刚刚丰盈了一点儿的小金库也扛不住这么造哇！ 　　“酒楼的烤全羊听说和西域的不一样儿。四婶儿你知道么？伯父说，他带来的那个西域的厨子还有一种烤羊技巧，皮酥肉嫩不油腻，还有独特的西域的风味儿。” 　　阿菀的眼睛亮晶晶的，见明仪郡主撑着额头不吭声了，这才抖了抖小身子说道，“不过伯父明天要去给外祖母请安。我明天陪陪四婶儿。”她甜甜蜜蜜地抱着明仪郡主的衣摆仰头说道，“虽然伯父很好，可是与我最亲近的就是四婶儿，烤全羊什么的……哪里比得上四婶儿呢。” 　　她满眼的天真单纯，明仪郡主却只觉得嘴里发苦。 　　她笑着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你最乖啦。” 　　见阿菀幸福地抱着水晶瓶去给自己香屋子去了，明仪郡主这才慢吞吞地回来，见韩四已经回来正给儿子亲手换尿布，明仪郡主就叹了一口与韩四轻声说道，“我看阿菀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推了推丈夫强壮的肩膀，见韩四郁闷地回头，压低了声音有些忧心地与丈夫轻声说道，“没想到皇兄竟然叫陆城伯回来叙职……你说，当初贵妃与他的事儿，会不会叫人给翻出来……” 第243章 　　明仪郡主这是真担心。 　　她不担心罗贵妃。 　　只担心阿菀被贵妃之事波及。 　　若是贵妃的旧事叫人给翻出来，必然会叫宫中震动，叫皇帝跟着恼火。 　　皇帝恼火贵妃，怎么可能不迁怒阿菀？ 　　见明仪郡主为阿菀上火，韩四急忙起身往外看了看，这才回头堵住明仪郡主的嘴低声说道，“别在外头瞎嚷嚷，叫别人知道还了得。” 　　他说的这罗贵妃与陆城伯有旧之事，这是京都之中很少有人知道的，想当初若不是跟着韩三天天往忠诚侯府去跟罗贵妃斗智斗勇争宠，韩三撒泼打滚儿楚楚可怜去想要嫁给……娶罗芳进门，韩四与气得天天恨不能在家里上吊的罗贵妃有些渊源，他也不会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陆城伯一回来，韩四总觉得这事儿不好。 　　等韩国公说叫阿菀去陆城伯府上，韩四眼前一黑，回头关起门来夫妻两个说话的时候就把这事儿与明仪郡主说了，叫明仪郡主不动声色地拦着阿菀些，不然叫人看着阿菀与陆城伯关系好，回头有那种有心的人去挖曾经陆城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大佬也是行的，三十好几不成亲，当个光棍儿不觉得自己很突出么？韩四都愁死了，对明仪郡主带着几分烦恼地说道，“这是咱们关起门自己说。左右当初贵妃的婚事，忠诚侯府也没透出什么信儿来，也不必担心什么。” 　　早年贵妃正到花期，是要嫁人的年纪，忠诚侯府挑遍了京都，因陆城伯自告奋勇愿意一辈子给爱女当牛做马，本是有些彼此之间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婚事拖了一段时间，忠诚侯府迟迟不肯松口答应陆城伯府这门婚事，可是叫韩四说，当初两家应该已经有些默契。 　　就在忠诚侯府迟疑的这短短的时间里，皇帝下了诏书将罗贵妃给请进了宫中，陆城伯这婚事就宣告无疾而终了。 　　罗家女入宫，陆城伯远走边关。 　　说起来叫人唏嘘，不过若不是极亲近的人家，还有当初陆城伯身边的几个最亲近的兄弟，知道陆城伯曾经求亲于罗贵妃这事儿的人也不多。 　　毕竟陆城伯虽然时常往忠诚侯府上跑，也没人以为他是偷偷想要娶人家的闺女，而是因那时陆城伯是老忠诚侯的副将，因亲近走动频繁，也不大叫人放在心上。 　　更何况想当初陆城伯来往最亲近的是阿菀的母亲罗芳，隐隐都传言陆城伯暗恋将门虎女，因这事儿，韩三还偷偷吃醋过。 　　当然，等后来发现吃醋吃错了，白莲花儿当做无事发生，跟陆城伯感情可好了。 　　“陆城伯去了罗家……” 　　“他早年与罗家就十分亲近，看望从前的长辈也没什么叫人评说的。不然若是避嫌不去，反倒叫人觉得蹊跷。”韩四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事儿真是叫人郁闷，与明仪郡主低声说道，“当初贵妃进宫，他直接请命就去了边关，我以为……这么多年他风风雨雨的，总是该忘了。”人的爱情，真的会持续那么久远么？ 　　韩四觉得朝夕相对的爱情可以长久不变，可是若是这种心上人别嫁，又远隔千山万水，难道还可以一直放在心中不曾改变？ 　　陆城伯虽然身在边关，可是位高权重，什么样的女子这些年没有见过。 　　可怎么就没有再动心呢？ 　　就算是不动心，娶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也没什么，陆城伯却如今还是个光棍儿。 　　他“啧”了一声，对明仪郡主问道，“他对阿菀怎样？” 　　“阿菀如今把他当心尖尖儿。我瞧着他对阿菀十分喜欢。”见韩四这愁的，抱头恨不能痛哭一场，明仪郡主犹豫了一下小声儿问道，“这又怎么了？陆城伯与三嫂三哥都情分不错，这亲近些，是长辈的慈爱。” 　　她说得犹豫，韩四就摆手说道，“就怕不是看在三嫂，是看在贵妃。阿菀与贵妃……”说起来，阿菀与罗贵妃都是家里的心尖尖儿，养得娇贵，性子都差不多，韩四真担心陆城伯这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对阿菀好。 　　罗贵妃当初年幼就是一只小胖妞儿。 　　他揉了揉眼角，却知道这些事儿绝对不能往外头说的，摆手说道，“若是阿菀亲近他……算了。叫阿菀常去也无妨，左右还有三嫂在。” 　　那时候京都传言最广的就是陆城伯倾心罗家长女罗芳了，都觉得这叫志同道合的心灵之友，谁知道这强悍的山岳都喜欢白莲花儿。罗芳叫韩三给迷得五迷三道，陆城伯也不遑多让，一心就吊死在罗贵妃这歪脖儿树上。 　　不过因有罗芳与陆城伯的传闻，因此韩四不担心阿菀与陆城伯亲近。 　　就当陆城伯心悦罗芳，因此爱屋及乌也喜欢罗芳的闺女。 　　若是细细想来……还真有点儿道理。 　　韩四觉得为了阿菀，这种传闻传一传倒是挺好的。 　　“知道了。”明仪郡主犹豫了一下，坐在韩四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开口轻声说道，“你信任我，将这事儿与我说了，我总不会辜负了你。只是叫我真心说一句，比起皇兄……还是陆城伯更见真心。” 　　皇帝虽然对罗贵妃极好，珍惜珍重，可是三宫六院嫔妃无数，外加一个真爱淑妃娘娘，她想想如今孑然一身的陆城伯，总是为罗贵妃遗憾的。那阴差阳错，擦肩而过，只差一步却彼此分离，叫身为女子的明仪郡主心里难过。 　　说起来，皇帝算是……插足其中的那个？ 　　“不过是没缘分。”韩四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 　　若是有缘分，那亲事早些尘埃落定，皇帝总不会去横夺臣子的妻室对不对？ 　　可是皇帝宣召贵妃进宫的时候，两家虽然有默契，到底却没有婚约。 　　这怕就是没缘分了。 　　这说起这话，明仪郡主心里多了几分酸软，觉得罗贵妃可怜，只是这事儿是不能与旁人说的，不然说了必然坏事，因此她闭口不言，就算是阿菀亲近陆城伯，也不会露出痕迹。 　　倒是陆城伯，请阿菀登门几日之后，就将一个西域的厨师送给了阿菀，却不再叫阿菀上门，自己就去了从前自己在军中的几个上峰的家中都拜见了一圈儿。他当年的上峰不仅只有忠诚侯府一个，因此这一圈儿拜见下来，去忠诚侯府也不打眼。 　　他对阿菀冷淡了下来。 　　明仪郡主又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想着陆城伯回京都，罗贵妃心里怕是也难过，那宫中寒冷，皇帝偏宠淑妃与陈妃，罗贵妃一个人在宫中多么寂寞，因此就哄了阿菀往宫中去陪伴罗贵妃。 　　这样大方，阿菀都觉得有点开天辟地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了一会儿难得没有抱着自己哭哭啼啼问“几天回家”的自家四婶儿，就进了宫中去。这宫里也跟从前一样儿，她跟罗贵妃这吃吃喝喝的小日子过得依旧很美，倒是有些遗憾，自己没跟陆城伯多说几句话。 　　“伯父还送给我个厨师，烤全羊做得可好吃了，还有奶酪……姨母，有时间我孝敬你呀。”胖团子跟罗贵妃都蹭在软塌上一块儿正吃新鲜的果子，对罗贵妃炫耀说道。 　　罗贵妃哼了一声。 　　“你若是真心孝敬，下回就送到宫里来。嘴上说得好听，羊呢？奶酪呢？”她也是个馋嘴的家伙，摊开一只玉手，手心儿向上，胖团子一下子就没电了，吭哧吭哧地说道，“羊，羊在宫外，下回来给你吃。” 　　她想着到时候还得给皇后，给太子，给可多人送羊吃了，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羊山羊海，再掐胖指一算，那花的银子海了去了，顿时有点儿贫血，往罗贵妃的身上一趟，小肚皮朝天呼哧呼哧喘气儿，抽搐了一下。 　　“不过你送到宫里来的葡萄酒倒是香香的，熏屋子最好了。” 　　“我还以为姨母喝了。不过伯父说我年纪小身子弱才不能喝。姨母是大人了，为什么也不尝尝呢？四婶儿尝过，说是甜甜的不醉人，还有果子香。” 　　胖团子叫罗贵妃踹到一旁，滚了一圈儿也不在意，板着胖手指说道，“大姑母也说这葡萄酒好喝，不过我家的那个西域的厨师也会酿酒，等以后就算伯父回去边关了，咱们这葡萄酒也不会断。等以后我再试试别的果子的。” 　　罗贵妃拿着一颗小小的果子，手停顿了片刻。 　　“那就不必给我了，我不大喜欢这些玩意儿。” 　　“香香屋子也是好的。”胖团子讨好地说道。 　　“不必了。麻烦。”罗贵妃带着几分难得的冷淡说道。 　　阿菀哼哼了两声，却听见罗贵妃压了压嘴角说道，“我又想了想，烤全羊怪油腻的，也不必带给我了。我这身子骨儿……脾胃弱得很。寻常的东西都吃得不受用，更何况是外族的东西呢？” 　　她浅浅淡淡，顾影自怜，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子，阿菀想抗议，反正她也多愁多病不食人间烟火来的，可是吃烤全羊也没吃出啥毛病，只是见罗贵妃似乎不大喜欢异域风情，拒绝她的孝敬，也就只能算了。 　　她觉得自家姨母不懂得享受。 　　罗贵妃觉得这只团子难得好烦。 　　正说着话呢，就见外头罗贵妃早年从家中带来的大宫女匆匆进了大殿，见阿菀在，她顿了顿，脸上露出笑容来服侍阿菀擦嘴。 　　“怎么啦？”堕落的胖团子眉开眼笑地享受美人儿给自己擦嘴。 　　“没什么。只是奴婢听前头的人说，陆城伯大人进宫陛见，陛下心情好说要给伯爷赐个婚，谁知道伯爷自个儿倒是婉拒了。” 　　这宫女瞧着不过是说笑，罗贵妃却抬手拿了一旁的香茶喝了一口，垂下了眼。 　　“孑然一身，在边关苦寒之地怎么过……娶个温柔知冷热的妻子不好么？” 第244章 　　罗贵妃低声说话，这宫女眼底闪过淡淡的忧虑，却还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许是伯爷没遇上合适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罗贵妃若有所思的目光里去给胖团子捏肩膀，垂头笑着问道，“姑娘，这样舒服么？”胖团子软乎乎的肩膀被捏着，还是好温柔的捏来捏去，舒服得直扭小身子，哼哼唧唧地往一旁的软塌上一滚，露出自己胖嘟嘟的小肚皮来开心地说道，“舒服。再捏捏。”这么堕落的生活，真是太叫人谴责了，这叫阿菀怎么舍得出宫去呢？ 　　她叫罗贵妃的这大宫女给做了一个马杀鸡，那舒服的顿时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又跟罗贵妃吃吃喝喝的。 　　不过对于陆城伯拒绝了皇帝的赐婚，阿菀还觉得挺可惜的。 　　毕竟陆城伯这三十多岁的人了，也该娶媳妇儿生孩子，总不能每天从军中回到家里，清冷冷的只有仆人在。 　　那生活得过得多孤单寂寞呀。 　　她还偷偷儿地跟罗贵妃说陆城伯这不肯娶亲真是奇了怪了。 　　虽然说不能暴露韩国公的狼子野心，毕竟阿兰如今已经嫁人，提起来这些不好，不过胖团子艺术地整理加工了一下，就对罗贵妃神秘兮兮地说道，“姨母，您说伯父这不成亲，是不是心里有人儿啦？”她一副冰雪聪明的小模样儿，摇头晃脑地说道，“若不是心里有人儿了，还是个不能娶到的妻子，那伯父怎么会不愿意娶媳妇儿呢？” 　　罗贵妃正跟一碗炖得香甜的燕窝奋力搏斗。 　　她又不是淑妃那种大傻子，把皇后给的御厨都给了别人。 　　听说那御厨在七皇子府上混得可好了，那天天给十皇子炖好吃当宵夜……十皇子就胖了两圈儿，如今进宫瞧着胖嘟嘟的，可有一代胖皇子的风采。 　　前些时候罗贵妃都远远地见过十皇子一回，那胖的，简直就别提了。明明日后大概是个帅哥儿潜力股，可是如今看着胖嘟嘟的……得减肥的节奏。不过罗贵妃也就是在心里觉得淑妃是个傻瓜，想过了也就算了，到时候此刻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阿菀。 　　贵妃娘娘万万没有想到，这团子竟然还是一只如此八卦的团子。 　　“你问我，我问谁。”她哼了一声把手里空了的小碗儿给放在一旁。 　　“姨母，您不吃啦？” 　　胖团子已经干掉第二碗了，万万没有想到罗贵妃的战斗力不行啊，才吃了这么一碗就不吃了。 　　“看见了你，什么都饱了。”罗贵妃哼哼了一声坐在一旁，托着香腮不说话，倒是阿菀完全没在意，只埋头把剩下的好吃的都给吃了，就轻轻松松地往皇后的面前去请安，去东宫里跟一群团子玩儿。 　　闲来无事，她还得去读书，如今她读书读得很不错了，虽然不能算是学霸，可是怎么也不是一只学渣，又混迹在公主与郡主的堆儿里，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反正韩国公府如今也没有小辈在，她乐得留在宫里。 　　毕竟若她在宫中，太夫人与明仪郡主也可以在府中也过得轻松些，不必为她日日操心。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听说外头京都之中的豪门把陆城伯府的门槛儿都快给踩破了，盖因皇帝对陆城伯这么多年驻守边关，从未回京都来找麻烦十分欣赏，并且将这些功劳予以了肯定，明显是觉得陆城伯是自己的肱股之臣。 　　这京都里的人士都是这么群喜欢烧热灶的性子，见陆城伯得了宠，一个个儿就找上门来，跟陆城伯遥想一下“当年”，还论了论亲戚啥的。 　　阿菀听说的时候就觉得她家大伯父得气死了。 　　明明是韩国公老大人先发现陆城伯这样的人才，并且一见倾心引为知己，怎么如今反倒叫人挖墙脚了呢？ 　　阿菀就觉得韩国公太可怜了。 　　自家没有女孩儿能嫁给陆城伯，可是别人家有啊！ 　　老大人看中的没成的女婿，如今也在别人的眼中，最近给陆城伯说亲的人不少。 　　能传到宫里来叫阿菀都知道，可见陆城伯的婚事如今的确是在旁人的心中。 　　她自己没怎么在意，可是宫中八卦那么多，就有公主都忍不住好奇地多问了陆城伯几句。 　　当然，养尊处优的公主们可没有四公主那种为爱走天涯的勇气……陆城伯也不是一个如韩靖一般叫人看一眼就五迷三道的美男子。虽然说他生得高大硬挺，眉宇硬朗，叫阿菀这种生在边关的小姑娘觉得像是好夫君人选，可是那个什么……在风流奢华的京都之中，这款硬气帅哥是没市场地，倒是俊俏的美男子很得人青眼。 　　阿菀觉得公主们没眼光，公主们也觉得无所谓。 　　就算陆城伯帅得天崩地裂，可是一想到远离安逸的京都，去那种穷山恶水的边关，是个姑娘都得合计合计。 　　因公主们打听，阿菀才知道陆城伯如今已经成了京都世家眼中的香饽饽。 　　什么？三十好几没成亲身体有问题怎么办？ 　　这算啥啊。 　　反正出个庶女记在嫡母的名下，之后往陆城伯府一塞当个风风光光的博夫人，联姻伯府，算是对得住这庶女了。 　　阿菀真是没想到这跟韩国公一样儿不把女孩儿的终身当回事儿的王八羔子还不少，正震惊呢，准备回去跟罗贵妃吐槽，却不知道此刻淑妃的宫中也正在说着陆城伯的婚事。 　　淑妃此刻靠在皇帝的怀里，因是真爱，彼此之间耳鬓厮磨，那宫殿之中带着淡淡的温馨与幸福。淑妃长长的裙摆散落在皇帝的身上，轻飘飘地靠着皇帝，亲吻他的嘴角，见皇帝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心情不错的样子，便低声问道，“陛下，臣妾求您的事儿，您去跟陆城伯大人说了么？” 　　她露出几分关切，皇帝本意乱情迷呢，听到这儿，什么都醒过来了。 　　他垂头，迎上了淑妃期待的眼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陆城伯那儿……朕再想想。”见淑妃一愣，他想到淑妃这么多年的无助与可怜，因娘家不争气，因此在宫中也叫有些家世的嫔妃看不起，倒是也能明白淑妃如今的心情，轻声说道，“陆城伯不愿娶你娘家的小妹，朕也觉得不大合适。你想……你那妹妹是嫁过人的，虽然没有子女傍身，可是总是叫人瞧着不像话。陆城伯到底是伯爵之位，娶一个好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皇帝跟陆城伯提的赐婚女子，其实是淑妃的娘家妹妹。 　　同样生得花容月貌，可是却命不好，才嫁过去就死了男人，守寡许多年，如今还在夫家给守着呢。 　　淑妃心疼妹妹，不想叫妹妹再在夫家守寡，因此见陆城伯为人瞧着不错，且还未成亲，就想着求皇帝给妹妹做媒。 　　郑家根基浅薄，在京都之中如今也不算十分显赫，因此淑妃虽然得宠，却不敢在宫中如罗贵妃一般张扬，因此皇帝心里是心疼心上人的，想要叫郑家也联姻豪门，等日后郑家融入这些世家，那淑妃与七皇子十皇子也算是有了母族靠山。 　　只是这个想法叫世家豪门敬谢不敏，打从淑妃进宫，之后郑家与罗贵妃的侄女儿阿菀起了冲突，再到郑家女孩儿叫东宫给退了货，如今真是……谁还跟郑家联姻呢？ 　　京都的豪门都不乐意，淑妃将目光投在陆城伯的身上，也无可厚非。 　　“怎么会不合适呢？虽然陆城伯是勋贵，可是他的年纪也在那儿摆着呢，三十多岁，这在别人家里都是人家的爹爹，人家的祖父了。” 　　淑妃顿时急了，见皇帝沉吟，不由一双纤弱的手用力攥住了皇帝的衣裳低声说道，“我那妹妹虽然嫁过人，可是嫁过去就守寡，还是个清白的女子。不过是名分上吃了亏，却生得美丽无双，还宜室宜家，最知冷热的性子。陛下也想想，若不是我想着叫妹妹寻一个日后能做依靠的好男子，又怎么会相中了陆城伯呢？”她说起这个的时候不免多了几分委屈，可是皇帝却觉得这也不能赖自己不是？ 　　“陆城伯自己不乐意，朕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逼着他娶你妹妹。这武将大多刚烈，就算是奉旨娶亲，可是若不喜你妹妹，日后你妹妹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你心疼她，日后朕再给她寻合适的。这京都之中死了发妻的也不少，做个填房也就是了。”叫皇帝不得不说一句，要不是淑妃是自己真爱，自己都不能对陆城伯张这个嘴。 　　毕竟做武将的，刀枪剑雨里讨生活，其实最有些忌讳。 　　淑妃的妹妹嫁人就守寡，这有点儿克夫啊。 　　皇帝觉得陆城伯听了自己介绍的人选和情况，没直接一拳头送自己上青天就很忠君了。 　　他想到陆城伯诡异的沉默，不由抖了抖。 　　“他怎么会不乐意？”淑妃没想到陆城伯竟然会不愿意联姻自家，只是想到陆城伯如今在边关，在军中也有威望，虽然比不上曾经过世的老忠诚侯，可是也是朝中强有力的后援。 　　若是能联姻陆城伯，日后不仅是郑家，就是她在宫中也不会再形单影只。毕竟罗贵妃能在宫中嚣张多年，凭借的也不过就是忠诚侯府在军中的威望。她想到罗贵妃在皇帝面前自由自在的样子，咬了咬嘴角。 　　罗贵妃无宠无子却可以安居贵妃之位，在后宫随心所欲，不就是因背后有人扶持。 　　罗贵妃有忠诚侯府，她……也必然能得到陆城伯的支持。 　　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245章 　　淑妃娘娘决定叫陆城伯跟自家妹妹相个亲。 　　陆城伯断然拒绝。 　　他觉得自己这英雄还是能过美人关的，顺便还在皇帝的面前告了一状。 　　关于陆城伯告了郑家什么，阿菀不知道，不过那几日淑妃气息恹恹的倒是真的。 　　胖团子在宫中都觉得淑妃不大高兴，还发作了身边服侍的宫女。 　　这是很稀罕的事儿，毕竟淑妃娘娘一向走的是温柔款人设，这一旦刻薄起来不吓坏了人啊。因陆城伯不乐意娶媳妇儿，这京都之中倒是见陆城伯杀鸡儆猴，杀了淑妃的气焰，因此也不大往陆城伯府凑过去了。倒是淑妃，总是觉得心里头憋得难受。 　　她虽然在宫中地位不及皇后与贵妃，可是这么多年被皇帝宠爱，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种被军中武将不放在眼里的姿态，叫淑妃心里很受伤。 　　她就想搞一搞陆城伯。 　　只是没想到她召见郑家的人去调查陆城伯早年有没有黑历史，想着也往皇帝的面前告黑状把陆城伯给拉下来，毕竟人无完人，陆城伯总不能这一生都清白得跟白莲花儿似的不是？ 　　她就是用这样的心情叫郑家去询问，却叫郑家得到了一个极为令人震撼的内情。这个内情与往事叫淑妃顿时就惊喜了，她简直没有想到，陆城伯早年是与罗贵妃有旧的，甚至还差点儿成亲。青梅竹马一般的感情，陆城伯这么多年没有娶亲…… 　　淑妃觉得这是扳倒贵妃的好机会。 　　这世上，别说是皇帝，是个男人也忍不了这个。 　　因此这一日，皇帝又来与淑妃甜甜蜜蜜的时候，淑妃靠在皇帝的怀里，闻着他身上那嚣张的女人的脂粉气，心里只觉得拧着劲儿的疼。 　　这香味儿是陈妃最喜欢的，显然皇帝最近不老实，与陈妃又有点儿那啥啥的，可是如今不是嫉妒陈妃的时候，淑妃先将此事记在心里，见皇帝悠然地靠在榻上，急忙拉着皇帝的手笑着说道，“臣妾最近听说了一件事，只觉得有些迟疑，也说给陛下听听吧。” 　　“什么事儿？” 　　“……这事儿，我本该瞒着，可是想着涉及贵妃，总是觉得陛下知道才好。若是真的，自然叫陛下心中有决断。若是假的，也该还贵妃一个清白。” 　　见皇帝脸色慵懒，淑妃犹豫了一下，露出几分柔弱的表情伏在皇帝的怀里，一只玉手压住英俊的帝王的胸口含着眼泪说道，“我与贵妃多年姐妹，这情分是极好的。若是寻常小事，我能瞒着的也为她瞒着了。可兹事体大，我的心里，还是陛下最要紧。” 　　“你想说什么？”皇帝听见事涉罗贵妃，不由好奇地问道。 　　淑妃一顿，这才柔柔地说道，“也是巧得很。陛下也知道，臣妾最近想着叫妹妹嫁给陆城伯大人。这关心大人，自然也就听说了些大人家中的家世。这是那位大人家中一位从前的老仆人说的，臣妾觉得应该有几分靠谱。” 　　陆城伯这么多年不在京都，府中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说大多都对他忠心耿耿，可是谁家府中缺这种为了银钱就卖了主子的人呢？正妃就见皇帝侧耳倾听，急忙说道，“臣妾听闻，陆城伯大人早年往罗家求娶过贵妃的。” 　　皇帝突然愣住了。 　　“你说贵妃？” 　　“可不是。正是陛下宣召妹妹进宫之前。”淑妃见皇帝慢慢地沉了脸色，脸色有些不好看，就越发柔声说道，“陛下听了也不要生气，虽然说那时陆城伯大人与贵妃是青梅竹马，可是若不是为了服侍陛下，贵妃怎么会进宫呢？只是臣妾有些对不住陆城伯大人，早前不知他心有所属，还想着叫他娶其他女子，这岂不是玷污了陆城伯大人对贵妃的一片真心？我与陛下这样恩爱，自然明白所谓的心有所属是如何宁愿孑然一身，也不辜负这份深情的，因此愧对大人。” 　　她还想说点别的，却突然只觉得肩膀上一痛，竟然叫帝王给推了下去。 　　这一下子力道极大，且猝不及防，刚刚还柔情蜜意，怎么能想到转眼就被人推到地上去。 　　“陛下？！”淑妃惊慌地看着从软塌上起身，铁青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皇帝。 　　他竟然把自己给从软塌上推了下去。 　　“混账！真是朕从前宠爱你，叫你忘了尊卑，忘了谨慎！谁给你的胆子攀扯贵妃的？！”皇帝气得胸口起伏，见绝色的女子不敢置信地伏在地上看着自己，那一口怒火几乎叫他红了眼睛，指着淑妃厉声说道，“还去窥视武将之家，你想干什么？造反么？”淑妃竟然能知道陆城伯从前这样的旧事，这恐怕是买通了陆城伯府的奴仆。 　　不然，陆城伯与罗贵妃之间从未有过半点牵扯的风声，怎么叫淑妃知道了？ 　　“如此下作。婚事不成，你就想要去窥探旁人家中私事，还攀扯贵妃，你想干什么？想叫朕废了贵妃，扶你上位？你怎么变成如今这样！郑家也是混账！” 　　皇帝的恼怒，一则是淑妃在自己面前说了这样叫人震惊的事，另一则就是淑妃这胆子与报复心也太大了，陆城伯才拒了郑家的婚事，她就敢在背后作乱，这样的女子，皇帝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她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憋闷头顶，指了指淑妃冷冷地说道，“叫人厌恶！” 　　“陛下！”淑妃的声音仿佛在泣血。 　　皇帝从未对她这样高声呵斥过。 　　可是皇帝却置之不理，气势汹汹地摔了手里的茶杯，抬脚走了。 　　他与淑妃在宫中闹了一场，这宫中自然顿时都知道了。虽然说不知皇帝与淑妃是起了什么争执，可是皇帝勃然大怒地从淑妃的宫中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前殿，之后的数日并未招幸其他嫔妃，可是也对淑妃冷淡下来，哪怕淑妃往前殿去请罪，皇帝却都没有见她，大家就都觉得淑妃这会怕不是闹了大祸。 　　不过因淑妃气怒了皇帝，皇帝最近都不肯往后宫来，虽然说淑妃失宠叫人称快，可是这后宫也有几分怨言。 　　胖团子觉得自己还是吃嘛嘛香。 　　淑妃失宠跟她又没啥关系，她也不至于辗转反侧不是？ 　　不过皇帝最近气儿不顺，阿菀决定离皇帝远点儿，免得无辜地被扫台风尾，那多无辜啊。 　　她就躲在罗贵妃的宫中装死，天天跟罗贵妃享受荣华富贵，七八个大宫女一块儿服侍自己的日子，不美不像话。 　　罗贵妃又躲在宫中病了一场，虽然吃吃喝喝没啥，可就是天天跟阿菀在床上打滚儿。 　　两朵白莲花在后宫里伪装咸鱼，过得可开心了。 　　阿菀却不及罗贵妃能当个宅女，她还是蛮喜欢花花草草的，因此这一天听说皇帝没有来后宫，胖团子就美滋滋地滚去御花园里，想着当采花大盗，顺便送东宫与皇后些花儿，点缀一下，也是自己的心意。 　　她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在百花之中忙忙碌碌的，身后跟着大宫女给自己提着大大的花篮，觉得这也算是种田生活了。只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一转头，却见是皇帝。 　　阿菀心说了一声倒霉，却急忙摘了面前粉嘟嘟胖嘟嘟的一朵花往皇帝的面前去了。 　　她踮起脚尖儿送给皇帝，眼神儿很真诚。 　　“送给陛下。陛下好几天都不回后宫，我可担心陛下了。虽然朝政要紧，可是休息也是要紧的呀。这花儿给陛下一会儿放在面前，看着花朵儿也活泛心情些。” 　　她好殷勤的样子，皇帝虽然如今气恼，可是却没有说将气都撒在小孩子身上的道理。俯身将这朵花儿接过来，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朕前朝繁忙，这几日没有回宫，叫你寂寞了。”他牵着阿菀的小爪子就往一旁的一处凉亭里坐了，叫人去预备些点心，就和阿菀一块儿坐在亭子里看外面的百花齐放，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姨母几日不见朕，可说起朕了？” 　　这问题把胖团子给尴尬的…… 　　贵妃娘娘倒是提了两回，不过没啥好话，说皇帝与淑妃是那啥咬那啥一嘴那啥啥什么的，也不能说实话呀。 　　“自然是说起了。陛下是我与姨母的心尖尖儿，能不念叨您么。”这可是金大腿，不念叨那也太不敬业了不是。 　　“是么。”皇帝不知道心里是轻松了一下，还是觉得心里突然欢喜了一下。 　　他吐出一口气来，看见胖团子见內侍把点心给送上来熟练地叫一旁的大宫女给自己擦小胖手，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模样儿十分有趣，她掰开一块儿点心，一半儿自己抓在手里没心没肺地啃，无忧无虑，一半儿就直接往皇帝的龙嘴里塞。 　　皇帝被塞了满嘴的甜腻腻的点心，可是见阿菀毫无忧愁，显然与贵妃在一块儿的时候，贵妃也应该是过得很开心轻松，同样没心没肺，他的目光莫名一暗。 　　“……那你们在宫里不谈论些外头的事儿？” 　　“什么事儿啊？”阿菀啃着点心茫然地歪头问道。 　　她觉得皇帝看起来有点奇怪。 　　“朕记得陆城伯是你外祖父从前麾下的副将。那对你姨母也是旧识了。如今陆城伯身边还有阿堂与阿韦，你姨母没念叨陆城伯人如何，给你说说阿堂与阿韦在他手下会不会过得好？他如今没人照顾，真是叫人心疼。” 　　皇帝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阿菀歪了歪小脑袋，看着皇帝此刻的笑脸，莫名想到了自家对陆城伯十分关心的大伯韩国公。她一下子就觉得陆城伯这真是一个罪恶的男人呀，怎么连皇帝都，都这么关心他了呢？ 　　阿菀欲言又止。 　　皇帝目光一凝，紧张起来。 　　“姨母平日里倒是没怎么提，不过我大伯父常提起世伯，还很心疼他没个贴心人照顾，跟陛下您如今是一样儿的。” 　　胖团子慢吞吞，用一种犹豫不定的目光看着英俊的皇帝陛下。 　　这说好了真爱是淑妃娘娘……呢？ 　　危险，太危险啦。 　　皇帝：…… 第246章 　　阿菀都为皇帝陛下愁得吃快不下点心了。 　　皇帝陛下也气得吃不下了。 　　此时此刻，他真是第一次明白了啥叫熊孩子。 　　“朕的意思是……陆城伯忠心为朕，朕自然是要关心他的生活。和……和你大伯父对他的关心是不一样的。”皇帝陛下决定不要和韩国公共沉沦，坚定地只撇清了自己，并且震惊地发现，原来自己的臣子韩国公竟然是这样的人儿哦……见胖团子继续没心没肺地啃点心了，只担心了自己一秒，皇帝陛下觉得自己心尖尖儿的位置简直岌岌可危，忍耐了一会儿才对阿菀关心地问道，“朕听说陆城伯送给了你一个西域的厨师？” 　　“是呀。”胖团子看似没心没肺，可是却慢慢地有点儿警惕了。 　　皇帝陛下提起陆城伯的态度不对，更何况说起陆城伯，问罗贵妃有没有提过陆城伯干啥？ 　　就算是好奇，也应该好奇同为武将的阿菀的亲娘亲爹的对陆城伯的关心不是？ 　　且阿菀又不是罗贵妃生的，问外甥女儿自家姨母对旁人的想法什么的……她记得怎么说的来的？陆城伯原先给她外祖父当过副将。 　　“世伯人好，知道我喜欢吃烤全羊，因此将厨师给了我，叫我还可以孝顺老太太呢。”胖团子胖腮小仓鼠一样儿满满的都是点心，豪爽地对皇帝说道，“陛下喜欢的话，什么时候我孝敬陛下一只。谁叫陛下是我的心尖尖儿呢。” 　　她大大地感动了一下，皇帝心里也感动得不得了，却急忙说道，“贵妃不喜欢油腻之物。”罗贵妃那身子骨儿弱不禁风的，风吹一下都得病上好几天，皇帝在宫里关照了罗贵妃十几年，那罗贵妃不喜欢什么，身子受不住什么，都了然于心的。 　　烤全羊那么油腻，淑妃吃两口就得躺平。 　　阿菀心说狗皇帝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 　　她仰头，用天真茫然的目光看着皇帝。 　　“姨母当然不会喜欢烤全羊。喜欢烤全羊的是我来的。”她用一种天真懵懂的目光疑惑地看着皇帝，皇帝就顿时莫名地心里一松，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笑容说道，“是朕的错，都忘了阿菀喜欢什么。既然如此，朕给阿菀赔罪，送你……送你两个御厨。”做皇帝的胜负心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了，皇帝一边看着胖团子幸福地拍手，一边笑呵呵地起来，忍不住低头问道，“那朕与陆城伯，阿菀你更喜欢谁？” 　　完全不需要团子犹豫的。 　　“当然是陛下你啦！”胖团子深情款款地说道。 　　反正陆城伯也不在眼前，白莲花儿们最不喜欢修罗场了。 　　“朕也这么觉得。”这陪着朝夕相对十几年的，不也比只相处过几年的感情更强些？ 　　皇帝心里嘀嘀咕咕，见胖团子没心没肺地还指着一样儿银丝卷儿说格外好吃，急忙答应这只团子每天都叫御膳房送给她吃，顿了顿又笑呵呵地说道，“你姨母最喜欢清淡的点心，回头也得叫御膳房多预备几样儿。朕陪你去见见你姨母。”他就牵着阿菀的手一路走去了罗贵妃的宫中，却见皇后此刻也在，一旁是两个太医院的太医正在给罗贵妃请平安脉。 　　皇帝进门，见了皇后与罗贵妃，也不叫她们起身给自己请安，这才关心地问太医罗贵妃的身体。 　　罗贵妃擒着帕子低低地咳嗽。 　　太医就对皇帝说道，“贵妃娘娘身体虚弱，有些咳疾，素日里要精心照养，且多用些滋补润肺之物。”贵妃这天天大病小病的不断，太医们也已经习惯了，总体觉得罗贵妃其实还好，这些都是小毛病了。 　　皇帝认真地听了，见罗贵妃纤细如同弱柳一旁伏在皇后的膝上，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刚刚身子不舒坦，他安静地看了养于尊贵，如今虽然已经年过三旬，可是却依旧娇嫩纯良得如同小姑娘一般的贵妃。 　　皇帝垂了垂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对贵妃很好么？ 　　其实，也不过许她荣华享乐，除此之外却没什么真心。 　　若是……当初没有阴差阳错，那贵妃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会不会更快活？ 　　“陛下多日没有回后宫，我瞧着怎么仿佛有些烦恼？”皇后也知道皇帝跟淑妃闹起来了，这淑妃最近天天都在宫里哭哭啼啼的，简直叫皇后累死了。 　　据说如今后宫之中嫔妃们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去淑妃的宫外听淑妃的哭声，皇后觉得这有点不像话，回头皇帝若是清算起来倒霉的还是约束后宫不利叫皇帝的心肝儿丢了脸的皇后娘娘。她没有想到皇帝好不容易回了一次后宫，竟然先来看了贵妃。 　　这么看，淑妃这回怕是当真叫皇帝恼火了。 　　“前朝的小事，也没什么。” 　　皇帝艰难地回应了一声，见皇后微微颔首，这才看向罗贵妃问道，“听说要用燕窝？朕见今年有人进贡了些金丝血燕，虽然不稀罕，可是你平日里多用些也是好的。朕叫人改天都送来。皇后的那份儿留着，剩下的都给你。” 　　往年这些金丝血燕罗贵妃都不缺的，盖因皇后的份例总是便宜了她，听见这个，罗贵妃便柔声说道，“多谢陛下，只是我与阿菀不过两个，就算天天吃用，也吃不下这么多，等来年反倒浪费了。还是照从前的份例就是。” 　　“那怎么行，你是贵妃，份例本就不该与……” 　　“若是别的，我就要了。只是这吃食都新鲜的最好，陛下不要忘了明年别短了我的份例就好。”罗贵妃才不干这种自己吃肉还不叫别人喝汤的坏事儿呢，那不是叫人诅咒么？见皇帝愧疚……狗皇帝对她愧疚做什么？罗贵妃不着痕迹地去看阿菀，就见这只胖团子正缩成一团，一副啥都没听见的样子，她垂了垂眼睛，捂着心口就重新在皇后的怀里窝起来了，哼哼唧唧地说道，“头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內侍匆匆进来。 　　“陛下，淑妃娘娘宫里传话儿，说是娘娘病了。”这內侍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帝最近不待见淑妃，因此禀告之后就无话了。 　　皇帝的脸顿时一沉。 　　“陛下还是去看看淑妃。哭了几日，这宫中都瞧着她可怜。”皇后温声说道。 　　“朕又不是太医，朕去看她有什么用！”皇帝冷冷地说道。 　　“陛下……”那內侍犹豫了一下，看了一旁正给罗贵妃请完了平安脉的太医，轻声说道，“淑妃娘娘想请用熟了的太医大人……”內侍的目光扫过，皇帝顿时就明白了，淑妃这是想跟罗贵妃抢人…… 　　他想到淑妃之前在自己面前说起贵妃与陆城伯之间旧事的模样就心里窝火儿，顿时拍案恼火地怒声说道，“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谁去看她不行？怎么就她金贵，还指名道姓呢？你给朕回去告诉她，她不过是淑妃，就算要指名太医，也得等贵妃看完了，再轮到她！” 　　他顿了顿，见那內侍急忙应了，冷声说道，“叫她谨守本分，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宫里有皇后，有贵妃，不是她可以蹦跶的地方。” 　　这话就厉害了。 　　罗贵妃都惊呆了。 　　皇后也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狗皇帝这怎么跟真爱翻脸了？ 　　“陛下，淑妃也是想要见你一面。” 　　“她……仗着朕的宠爱，如今心术坏了。”皇帝闭了闭眼睛，仿佛想到曾经那个美丽又善解人意善良的淑妃，忍耐了片刻方才对皇后说道，“朕知道你对后宫都一视同仁，可是她……不要理会她。” 　　他决定冷一冷淑妃，希望淑妃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日后少在他的面前做这种令人厌恶的事，见皇后轻声应了，迟疑了一下就对淑妃和声说道，“这太医一向都是给你诊脉的，对你的病情了如指掌，日后叫他专门给你诊脉就是。” 　　罗贵妃慢吞吞地谢了。 　　她觉得皇帝的目光有些古怪。 　　那是一种愧疚又说不清道不明还有一点仿佛是要补偿的感觉。 　　“那朕就放心了。”皇帝见罗贵妃虚虚弱弱的样子，心里一软，想到淑妃与自己说过的话，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最近陆城伯回京，朕想着他如今到底在边关要带着阿堂与阿韦。都是朕的侄儿，陆城伯也是辛苦。不如皇后你在宫中准备一场家宴，只叫王弟与陆城伯进宫，一块儿吃个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些话，可是却想到，这一次陆城伯若是回去边关，怕是又是一个十年不能回到京都。 　　皇帝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看向罗贵妃。 　　他对罗贵妃轻声说道，“朕记得早年陆城伯是你父亲的副将，你们倒也算是有些渊源。” 　　“陆城伯早年时常在我家里吃饭。还带着他的弟弟一块儿吃。父亲喜欢他们兄弟，又想着陆城伯府寂寞，他们兄弟在我家中还能与哥哥们一块儿说笑，快活些。我倒是也与他有些交往，”罗贵妃柔弱地叫皇后拍着肩膀对皇帝漫不经心地说道，“ 陛下若说渊源，那倒是的确有些。”她并未隐瞒与陆城伯之间相识还关系不错的内情，皇帝看着如此坦率的罗贵妃，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分别十数年，你也该见见陆城伯。家宴的时候你也来，阿菀也来。”皇帝和声说道。 　　他不知是怎么了。 　　可是他想，若他叫他们错过，总是要叫他们再能够见一面，少些遗憾吧。 　　这一刻，皇帝一定觉得自己是个活雷锋。 第247章 　　可是罗贵妃却依旧没怎么放在心上地含糊点了点头。 　　“行吧。只是我身子弱，怕是中途就要回宫休息。” 　　皇帝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走了。 　　他今天见过罗贵妃与皇后，又去直接出了后宫，忙碌国事去了。 　　胖团子这小叛徒见皇帝陛下走了，皇后也忙着去筹备家宴，见四下无人，就把今日皇帝问自己陆城伯与罗贵妃之间的事儿给说了。 　　她虽然不知道罗贵妃跟陆城伯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反正如今还蛮惊悚的，不过还是对罗贵妃巴巴儿地说道，“姨母要小心些，免得着了谁的道儿。前尘往事的……”她觉得这必然是淑妃在皇帝面前构陷自家姨母了，罗贵妃依旧没怎么放在心上地听了，过了几日就到了皇帝的家宴上。 　　既然说是家宴，那自然办得不是十分隆重。 　　只在皇后的宫中开了一个小宴，除此之外，庆王与陆城伯都来了。 　　皇帝看陆城伯的眼神儿那叫一个哀怨。 　　陆城伯不动声色，给皇帝请安之后，又给皇后与罗贵妃行礼。 　　他看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显然也看不出什么。皇帝心底生出几分忧愁，却莫名下意识地看了罗贵妃一眼……贵妃娘娘正对陆城伯微微颔首说道，“一别经年，大人看起来威风了许多。”虽然这话不过是叙旧，不过皇帝那个心塞后悔……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怎么就叫贵妃与陆城伯见一面看看彼此的安好好放心呢？ 　　原来皇帝陛下是这种人设？ 　　“陛下，这个好吃。”胖团子坐在罗贵妃的身边，胖爪子里捏着好吃的金鱼一样儿的蒸饺对皇帝献宝。 　　皇帝就很忧愁地看着没心没肺的胖团子。 　　“你该叫朕姨丈。”皇帝对胖团子说道。 　　阿菀差点儿叫这句话给逼死。 　　她镇定地看着这怕是被嫉妒糊涂了的皇帝陛下，许久之后吭哧吭哧地说道，“吃饺子喽。”胖团子扭头，当做啥都没听见，嗷呜一口啃掉了金鱼儿的一半儿尾巴，吃得眉开眼笑的。 　　皇帝见这小家伙儿关键时刻掉链子都要气死了，瞪着那碗蒸饺许久，这才叫陆城伯去和庆王坐在一块儿笑着说道，“朕早就想与你吃个饭。对天下与朕，你是肱股。于朕的家事，阿堂与阿韦都承你照顾了。” 　　他抬手，敬了陆城伯一杯。 　　陆城伯一饮而尽。 　　“快别吃凉菜，先喝完汤。”皇帝见罗贵妃正跟胖团子偷偷儿去偷吃凉菜，那嘴馋的，都忘了自己的身子骨儿，顿时心累得不行，喝了酒就探身叫內侍去给罗贵妃舀了热汤，又盯着胖团子去吃热乎的饭菜。他这样关心罗贵妃，陆城伯也不过是细长凛冽的眼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家宴之上觥筹交错，庆王虽然在家宴上没什么姓名，不过与陆城伯一块儿喝酒倒是投缘。 　　等到了罗贵妃吃完了饭累了要回去休息，皇帝见胖团子在身边昏昏欲睡，就笑着说道，“叫人送你与阿菀回去。”他叫了两个罗贵妃宫中的宫女，都是罗贵妃的心腹，一个抱着已经扭着小身子往美人儿姐姐的怀里，小身子缩成一团的胖团子，另一个就扶着有些羸弱疲惫的罗贵妃一同出了宫中。阿菀抬头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觉得吃饱了是该去睡觉了，在宫女姐姐香香软软的怀里蹭了蹭，又昏昏欲睡了。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夜路不大好走，罗贵妃叫身边的心腹宫女扶着，美丽的面容在月色之下有些晦涩。 　　她走得很慢，显然是弱不禁风走得都快不得。 　　走了一段儿路，在一处有些僻静的假山处，却见假山之后慢慢地揉着眼角走出了一个高大硬朗的男人。罗贵妃身边的宫女见是陆城伯顿时露出几分紧张，毕竟她早年服侍尚在闺中的罗贵妃，是知道陆城伯与罗贵妃之间的那点儿瓜葛的。 　　只是陆城伯仿佛也没有想到，见远远的罗贵妃驻足停留在原地，便侧身避开声音沙哑地说道，“冲撞了娘娘，臣惶恐。”他顿了顿缓缓地说道，“臣不过是散散酒气，只是走错了路。” 　　武将走错到了后宫，这是什么要命的剧情？ 　　他侧头，不再多看罗贵妃一眼。 　　罗贵妃却只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陆城伯，片刻之后有些冷淡地说道，“我听说，大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未曾娶亲。” 　　她笑了笑，慢慢地坐在了假山上的一片山石之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眼底带着几分怔忡地说道，“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我本就有话想要对大人说。”她侧头，月光窒息露出一张白皙美丽，却格外冷淡的脸来，看着陆城伯缓缓地说道，“当年旧时，大人的确与我有些婚事瓜葛。可是我要说，陛下宣召我进宫，并不是你我之间的阴差阳错。” 　　陆城伯远远地站着，远远的，一张坚毅的脸在假山的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当年你求亲与我，是在陛下宣召我进宫许久之前。可是我家犹豫数月，并不是因家中对你不满，而是我并未想过要嫁给你。”罗贵妃侧头看着陆城伯铃声说道，“从一开始，就算没有陛下，我也不会嫁给你。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是我的不是。可是情缘深浅却大可不必，我对你没有那许多的男女之情。”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温煦，又带着几分愧疚地说道，“只是我听说如今你不肯娶亲是对我念念不忘。若是你以为你我是情深缘浅，因此无法释怀，那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对不住，当年我进宫匆忙，没有将自己的真心告知与你，竟叫你因此受累这么多年，都是我的过错。” 　　陆城伯哼笑了一声，坐在了假山山，突然开口问道，“陛下对你好么？” 　　“陛下对我极好。”虽然这其中夹杂许多的利用，可是罗贵妃不得不承认，皇帝对自己真的很不错了。 　　他该给自己的都给了，难道她还要违心地说一句皇帝是个王八蛋？ 　　“你心悦陛下？”陆城伯声音沙哑地开口问道。 　　胖团子在宫女姐姐的柔软的怀里打着小呼噜，却不由自主地攥住了自己的小衣裳。 　　她又往宫女姐姐的怀里钻了钻。 　　“陛下在我的心上。”罗贵妃平静地说道，“所以，阿菀来宫里对我说，你如今尚且孑然一身，且没有子嗣，我的心中就一直十分不安，总想着是不是我耽误了你。若当真如此，我只希望你能够知道，当年你求亲，我本就想要拒绝，因此你就算另外娶亲生子，也不算是辜负了我。”她侧头看着远远垂目的陆城伯轻声说道，“我如今过得很安稳幸福，因此，大人，我也希望你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要将自己的心浪费在一个对你无心的女子身上。也不要再叫我平生困扰。” 　　她的声音柔和，都是在为陆城伯着想。 　　陆城伯却只是摇了摇头。 　　“娘娘对我只怕是有些误解。” 　　“什么误解？”罗贵妃微微蹙眉，带着几分羸弱地问道。 　　“谁说我多年不娶，是为了娘娘？” 　　“什么？” 　　“我感到很困扰，没有想到，自己多年不娶，竟然叫娘娘误会，以为是为了娘娘才没有娶亲。”陆城伯脸色冷淡地揉了揉眼角露出几分疲倦来说道，“虽然当年我的确求娶过娘娘，可是婚事不成，这世上的好女子无数，娘娘也并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朵鲜花。”他侧头看着罗贵妃平和地说道，“娘娘自我感觉真的很美。” 　　他带着几分嘲讽，罗贵妃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片关心喂了狗。 　　好不想理他！ 　　贵妃娘娘气得直哼哼。 　　“那你守身如玉是为了谁！”白莲花儿气死了。 　　这自作多情的感觉咋这么叫人生气呢？ 　　“当年与娘娘的婚事不成，我心中十分忧虑，盖因若是不能联姻忠诚侯府，我在军中就没有根基，难道这一生只做一个副将？陆城伯府已经败落，我想要在军中升迁，就要攀附武将世家。那时娘娘进宫，我心中烦闷，只以为自己日后只能止步眼下，不过您的父亲那时觉得亏欠了我，给我一个机会叫我可以前往边关，并且积累军功慢慢升迁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为了先侯爷的关心，我总不能转身就娶别的女子叫侯爷觉得我释怀不再帮衬我在军中行走。可当我成为边关主将，位极人臣不必再思前想后的时候……” 　　“怎样？” 　　罗贵妃虽然生气，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这话，若不是娘娘误以为我对娘娘余情未了，等闲我不会告诉别人。”陆城伯用一种“贵妃娘娘真是叫人烦恼”的冷淡平静地说道，“早年我为了振兴伯府，在沙场拼杀，刀剑无眼因此伤了……要紧的地方，此生不能再与女子同房。” 　　他话音未落，却听见罗贵妃皱眉问道，“你怎么不早说？”她带着几分释然之后的娇嗔，陆城伯却沉默了很久，带着几分隐忍与忍耐，仿佛强忍着没去抽罗贵妃上天，冷冷地说道，“若不是娘娘纠缠我，我也不会将这件事说与娘娘。难道这是很光荣的事？我宁愿叫世人都误以为我对娘娘余情未了，也绝不想叫旁人知道我这个秘密。” 　　做男人的却不行，这多掉价呢。 　　“真的啊？”罗贵妃傻白甜地捧脸，声音一下子软化了。 　　“我受伤的所有的病志记录都在军中，军医十年之前的记录上就有这一笔，这都是机密，只有陛下能够翻阅。”皇帝手中是由武将们的所有的身体状况的记录的。 　　不过显然皇帝从前没怎么看过，因此也不知道陆城伯有这样的隐疾。 　　“真的啊？那就好了。”罗贵妃顿时轻松了，哎哟哎哟地捂着心口，叫宫女扶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外臣不宜与后妃联络，我先走了。” 　　“恭送娘娘。”陆城伯起身，冷淡地垂头。 　　罗贵妃哼哼了一声，转身，与他背道而行。 　　他们几乎是同时，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她/他信了。 第248章 　　罗贵妃没有再回头。 　　听见假山后面的脚步声远去了，罗贵妃慢吞吞地叫宫女扶着往自己的宫里去了。 　　她一路回了宫里，觉得累得够呛，且见自己身后抱着胖团子的宫女也累得不轻，微微一愣不由哼笑了一声问道，“累了？也不知道这小东西什么时候开始长大了。” 　　从前宫女姐姐那抱着胖团子毫无压力，轻松得很，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胖团子一天比一天沉了。看见身后的宫女抿嘴一笑，小心翼翼地把这团子放进了软乎乎的被子里，小家伙儿哼哼唧唧地翻了一个身把自己拱进了被子里呼呼大睡了，罗贵妃伸手捏了捏这团子露在外面的软乎乎的胖肚皮。 　　“咱们姑娘是长大了。”这宫女见胖团子睡得喷香，小身子起伏得还挺有规律的，不由一笑，之后带着几分担忧地低声说道，“娘娘，伯爷真的，真的受伤了？” 　　“他说受伤了，那就权当是他受伤了吧。”罗贵妃纤细的手指划过团子胖嘟嘟的小脸儿，平静地说道，“既然他希望我安心，我就叫他看见我安心，叫他知道我相信了又如何？与其叫他因我不安，不如叫他不必再为我忧虑。”她慢吞吞地靠在一旁缓缓地说道，“既然他说受伤，那当年军中的病志里必然是有这一笔，他从来都不是不谨慎的人。” 　　既然他希望她相信了他的话，那她就相信了又如何呢？ 　　罗贵妃垂了垂眼睛。 　　“伯爷……”这宫女是服侍她长大的，此刻便犹豫了一下。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罗贵妃和声说道，“日后他海阔天空，不被陛下忌惮，也挺好的。”她笑了笑，却在看见了这宫女眼底的泪光的时候露出几分无奈，低声说道，“你不必为我心疼。你与我从小一同长大，应该知道，我本就不能嫁给他。” 　　她侧头听见这宫女捂着嘴角的哭声，便轻声说道，“比起他来，我还是更爱惜我自己，爱惜罗家。我与他曾经那样的情分，若是我当真爱他入骨，怎么会犹豫再三却始终不能不顾一切答应婚事？不过是因我更爱惜自己，想着若是日后我拖累了他，会叫他心里埋怨我。若是我不能为他生育子嗣，总是会叫他心里生出别的念头。我知道他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人，可是却还是想……自己的快活与安心更要紧一些。” 　　“您如今何必说这样的话？难道奴婢不知道，您只是怕拖累了他的雄心，不愿他为了一个妇人……”这宫女才想说什么，却听见胖团子哼唧了两声，一转身，小脸儿埋进了被子里，露出自己圆滚滚的小屁股。 　　这翻身的一下儿实在叫这宫女有些紧张，她不敢冒着叫阿菀听见的风险与罗贵妃说这些陈年旧事，便岔开了话题笑着说道，“伯爷这次回去边关，我听说七少爷八少爷都要跟着去……从前是老侯爷提携了伯爷，如今，伯爷也会提携咱们家的少爷了。” 　　“小七小八要跟他走？”罗贵妃一愣。 　　“罗家的男人都在军中，心都在沙场上，安稳的地方也不舒坦。”这宫女带着几分宽慰地说道。 　　“小八……我记得嫂子是想叫小八娶了阿菀的。”罗贵妃抿了抿嘴角，抬手给胖团子整理了一下小被子，争取叫这小被子能遮住阿菀的小屁股，这才轻声说道，“他如今也到了去军中的年纪。只是我本以为他会留在京都的军中。”她眼底闪过了什么，却在宫女茫然的目光里没说什么，轻声说道，“那就不合适了。” 　　她与阿菀是一样的人，都是只能养于京都风流繁华之中的人。 　　边关苦寒，外放辛苦，若是嫁去京都之外奔波，只怕都不是长命的样子。 　　就比如阿菀，早年在边关七灾八难的，可是回到京都养了几年，这也结实了，也长大了许多。 　　难道就是因京都之中的药材更好？ 　　并不是那样。 　　实在是对于她们来说，边关的苦寒是她们活不下去的地方。 　　她姐姐正是因为知道，因此才把阿菀送回京都来。 　　“您不愿意叫八少爷去边关？”宫女低声问道。 　　罗家小八就是嚷嚷着要给阿菀做大将军保护她的罗庆了，因忠诚侯夫人钦点，如今罗庆一心一意地跟着胖团子给她收拾乱摊子。这两年因罗庆跟着兄长们在京都的军中厮混，很是长成了一副很可靠的脾气，壮实得跟小牛犊儿似的。 　　他对阿菀极好，素日里也不大喜欢与其他女孩儿说笑……军中的大老爷们儿都这样儿，都宁愿跟同僚在一块儿滚着互相殴打，也不大喜欢跟小姑娘一块儿说一句话来的。 　　正是因这样，宫女觉得罗庆是个很耐得住对阿菀好的性子，本以为罗贵妃会更喜欢阿菀嫁入罗家。 　　可是看着如今怎么不像是那么回事儿呢？ 　　“八少爷的意思，是在边关儿好好儿地升迁，日后好能护着咱们姑娘些。”因罗贵妃没有子嗣，因此养在罗贵妃面前的阿菀如今也是宫女们心里最放在心上的小主子。 　　因与罗贵妃与阿菀都十分亲近，她就顾不得逾越了身份轻声说道，“这京都之中，您好好儿想想，除了咱们罗家谁还能护着姑娘呢？若姑娘嫁回咱们家里……夫人不都说了，罗家那么多男丁，就算日后，日后……过继……” 　　罗贵妃只是摇了摇头。 　　“小八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与他……”她顿了顿才说道，“一个样儿。” 　　都是雄鹰一样的人物，都是应该不被束缚，心无旁骛地去守卫家国，成全自己为天下太平愿意付出一切心血的理想的人。这样的人，被女子拖累，就仿佛翱翔在云空之上的雄鹰被折断了翅膀，他们能飞出的地方，也不过是她们安居的那个小院儿之外很短很短之内的方圆之地。她垂了垂眼睛，小声说道，“若是没有庆王妃，早年我是更看好阿堂的。” 　　“世子可，可比咱们姑娘大得多。” 　　“那又怎样！”罗贵妃理直气壮地说道，“年纪是问题么？人才是最要紧的。只是没有个好继母，哼……”她偏头。 　　胖团子就躲在被子里隐蔽地抽了抽小身子。 　　她才发现，在自家姨母眼里，她表哥们都是她后宫预备役哇！ 　　“一看阿堂就是个疼人儿的，对咱们阿菀当年多么耐心。且还是个不在意旁人怎么想的性子，只对阿菀好，你看他多看过其他女孩儿一个眼神没有？” 　　罗贵妃简直恨死庆王妃了，要不是这倒霉玩意儿，她早就把胖团子塞萧堂的怀里，赖上庆王世子不撒手了。虽然说萧堂也去了边关，可也不过是心疼弟弟，早晚也是会回来的……一府王妃，内外事都交给萧堂，反正萧堂人能干，能者多劳。 　　胖团子就能在后院儿神气活现地天天当只大米虫。 　　多幸福呢。 　　“可惜了。”罗贵妃小声儿哼哼。 　　虽然说庆王妃叫庆王给关起来了，可是庆王能处置庆王妃是因那是夫君。 　　小辈儿媳妇儿若是嫁到庆王府，谁敢跟着庆王一块儿看不起庆王妃这个婆婆，那京都之中还能有好名声？ 　　别管庆王妃是好是坏，到时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能压得人翻不了身。 　　不是如此，那为啥事到如今庆王妃都不出来了，萧家兄弟还娶不上媳妇儿，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可是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搞死庆王妃不是？ 　　罗贵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本来还想说说萧秀的问题，觉得没鱼虾也好，萧堂不中用了，那萧秀养一养也还是可以的，不过刚想说这些，就听见说前头的家宴散了，皇帝又去了前殿没有回后宫。 　　娇弱的白莲花儿偷偷跟自己的宫女说“必定是去查陆城伯的病志去了”，只是除此之外，她却再也不再多说，梳洗好了就抱着胖团子一块儿睡了。胖嘟嘟的小家伙儿软乎乎肉嘟嘟的，抱在怀里睡那真是舒服极了，罗贵妃觉得自己这抱着团子睡得很舒坦。 　　不过她却没有完全舒坦。 　　盖因皇帝陛下最近每日里都专门儿都来贵妃娘娘的宫里坐坐，从不留宿，可是却都要耐心地坐一个时辰啥的。 　　罗贵妃简直要被皇帝慈爱温柔的目光给逼死。 　　……怎么看她的眼神这么慈祥呢？ 　　罗贵妃实在受不住了，天天都在宫里打瞌睡，希望自己睡觉大法出来，皇帝觉得没意思了也就自己走了。 　　只是就算贵妃娘娘抱着同样被逼得要哭的团子一块儿睡，皇帝竟然还能耐心地坐在床边，哪怕手里捧着书卷，也得熬一个时辰再走。 　　“这是给我做脸呢？”罗贵妃过了几日，就回过味儿来了，这一天来了皇后的宫里懒洋洋地靠着皇后轻声问道。 　　皇帝的眷顾是最大的庇护，只要叫宫中都知道皇帝心里还有她，哪怕不承宠，可是等闲宫里也不会有人小看。 　　“这是好事。”皇后见罗贵妃都要被皇帝给逼得上吊了，也知道她心里是不自在皇帝的亲近的，想了想和声说道，“陛下对你好，你就受着。左右咱们不吃亏。” 　　叫皇后说，皇帝陛下那样英俊，睡了也不亏，如果能一鼓作气生个小皇子小公主就更好了。罗贵妃哼哼了两声表示拒绝，顿了顿，也不在意阿菀在听，就抱着皇后将自己与陆城伯之间的事儿给说了，见皇后露出几分忧虑，便轻声说道，“若不是淑妃在陛下面前挑拨，牵连了不该牵连的人。她素日里在我的面前蹦跶，我并不在意。可是她不该去触犯不该触犯的人。” 　　淑妃不该拉陆城伯下水。 　　罗贵妃什么都能忍，这就是不能忍有人想要牵连陆城伯。 　　皇后笑了，摸了摸罗贵妃的头。 　　“你等着，我帮你出气。” 第249章 　　罗贵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皇后娘娘。 　　“怨不得陛下突然提什么家宴。”皇后嘴角微微垂下了几分。 　　之前淑妃与皇帝闹起来了，皇帝多日对淑妃视而不见，皇后也只不过是当做不管自己的事儿。 　　真爱之间的吵架，能叫吵架么？ 　　别好人还没有当成，回头狗皇帝又跟真爱和好了。 　　不过最近皇帝依旧不理睬淑妃，却多去看望罗贵妃，之后就去其他嫔妃的宫中去歇息了两日，皇后还以为皇帝这是对淑妃腻歪了……就算是绝色美女，这多年过去了，皇帝想换个爱宠，再真爱一把旁人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因想到这些，皇后对淑妃就不是很在意，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淑妃竟然这么厉害的，竟然敢这样构陷一位对皇帝的皇朝有着卓越军功的功臣武将。 　　怪不得皇帝恼了。 　　如果是皇后，她也会恼火。 　　这已经不仅仅是后宫争宠，简直就是恶毒，令人厌恶。 　　若是淑妃只对罗贵妃下手，皇后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罗贵妃挡了淑妃的路，活该被宫斗。 　　可是怎能没有了良心。 　　淑妃在宫中的荣华富贵，太平安稳，是武将们用在边关的艰难与鲜血来维系，她怎么敢去攀扯武将，想要这样一位为了天下几乎奉献了半生的功臣因后宫争宠就差点在皇帝的面前被忌惮排斥。皇后想到这里手心儿都是凉的，眼底露出几分冰冷。 　　罗贵妃一看皇后恼了，顿时缩了缩脖子，跟一旁尽量儿把小身子缩成一团的外甥女儿窝在一块儿，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后娘娘。 　　“怎么了？我不是说给你出气？”皇后侧头笑眯眯地问道。 　　“你别生气嘛，看见你生气，我心疼。”罗贵妃撒娇地说道。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一则是为了你，一则也是为了陆城伯。功臣不应该因这样的事受到影响。”皇后看见胖团子仰头看天伪装啥都没听懂，哼笑了一声，露出几分无奈地看着这两只伪装纯洁懵懂。 　　只是这件事儿是肯定叫皇后给放在心上了。她也不动声色，只留意皇帝的动静，见皇帝并未对陆城伯有什么心结，还夸奖了陆城伯，并且赏赐了陆城伯许多的珍宝，就知道皇帝也没有把淑妃的话给当成忌讳陆城伯的理由。 　　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陆城伯在京都也待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离开帝都。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陆城伯是不是如今也对罗贵妃在宫中的处境在担心。 　　一个淑妃就可以在皇帝的面前告状，陆城伯会不会以为罗贵妃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又忍不住关心罗贵妃。 　　她不大希望陆城伯带着遗憾还有挂念不安离开京都，因此过了几日，见皇帝来寻自己说话，她先叫罗贵妃靠在自己身后的软塌上叫宫女们喂些调养身体的汤药，这才抱着胖团子……这团子沉了许多，如今已经不是曾经那只轻飘飘却胖嘟嘟的团子了。实心儿的，养得油光水滑儿的……皇后不动声色地摸着阿菀的小脑袋瓜儿，见皇帝带着陈妃进来，陈妃很恭敬地上前来给自己与罗贵妃请安，不由看着皇帝微笑起来。 　　皇帝咳嗽了一声。 　　“朕听说贵妃在你这儿，因此过来看看她。” 　　还阴魂不散了咋地？ 　　罗贵妃抽搐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心可疼了。 　　好讨厌的皇帝哦。 　　就不能跟从前似的，把她高高地捧起来之后就随意自在了不成？ 　　“最近天天都见到陛下，开心。”胖团子心里那个发愁了，眼里都充斥着晶莹的泪花儿，只是看见皇帝看过来，还得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真的很高难了，阿菀觉得自己平生的演技都在这儿了，听见皇后低低地笑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胖嘟嘟的小身子，这才对皇帝拱爪说道，“心里都是陛下，当然看见陛下开心。可是，可是前朝国事繁忙，陛下也可以不要常常来看我与姨母，您的身体才最要紧呀。” 　　她的脸上露出深深的诚恳。 　　皇帝都被这诚恳给感动了。 　　“朕不累。”他柔声说道。 　　胖团子和团子她姨妈都哭了。 　　“感动。”罗贵妃蹭过来，把胖团子挤开，自己拱进了皇后的怀里，感动得哭了。 　　胖团子滚到地上，坐在厚厚的毯子上，觉得这团生真的太艰难了！ 　　“……陛下对她们两个的心，咱们都看在眼里。您看看把她们感动的。”皇后心里都要笑死了，觉得自己能忍着不要笑出声真的是很艰难，对皇帝温声说道，“她们两个一向都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陛下但凡有一点关怀，她们就感动欢喜得不得了。这正是因贵妃与阿菀都是纯善且懂事的性子啊。”皇后把这两只给夸的，皇帝感动了，陈妃事不关己，因此也露出了动容的表情。 　　“她们两个的性子，朕都明白。”皇帝和声说道。 　　贵妃是什么品德，阿菀是什么性子，他都明白，正是因为她们太懂事，因此皇帝如今想想，才觉得对不住她们。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梗着什么……贵妃把他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处处为他着想，可是他对她却少了真心，这怎么可能叫他不愧疚呢？ 　　因想到自己辜负了贵妃，皇帝心里也觉得难过，他不知该如何补偿，却知道这宫中，自己的看重是女子能立足最重要的凭借，因此才会天天去罗贵妃宫里坐坐叫人都知道。可是他没想到罗贵妃竟然还都心疼他……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哭哭啼啼的罗贵妃与阿菀温声说道，“等过些时候朕空闲了，好好儿陪陪你们。” 　　罗贵妃：…… 　　胖团子：…… 　　阿菀就哽咽地说道，“不了不了，不约……过些时候我要回家的。” 　　罗贵妃看着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外甥女，抽噎地说道，“头疼。陛下多看顾些宫里的姐妹，与我就是福祉了。” 　　她俩哭得不行，皇后艰难地忍耐了一会儿，这才对皇帝说道，“等空闲了再说吧。只是既然陛下今日来了，我倒是有件事儿与陛下想要说说。”她拍着罗贵妃娇嫩的肩膀，垂头给她擦眼泪，平和地说道，“说起来，这事儿也与后宫有关。陛下，臣妾最近突然想到，打从陛下登基，大封后宫还是在十年之前。这十年来宫中进了不少的嫔妃，就算晋封也不过是寥寥数人。陛下，都是服侍陛下一场的人，不好薄待了她们啊。” 　　皇帝一愣，没想到皇后与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个。 　　“你怎么想到这个了？”他好奇地问道。 　　“还是贵妃与我闲话家常时的事儿，她想着后宫嫔妃众多，可是却有些服侍过陛下的老人儿，如今已经不再承宠，这往后在宫中若是有个高些的位份总是能过得体面些。” 　　皇后摸了摸嘴角抽搐了一下的罗贵妃，这才对皇帝温声说道，“且她说得也没错。就比如陈妃，这两年服侍陛下十分用心，还有十一皇子的生母，如今不过是个嫔位……我想着，陛下不如再大封后宫一回，至少叫陈妃也得陛下恩典。” 　　陈妃一愣，娇艳的脸上顿时露出狂喜。 　　她服侍皇帝已经多年，是后宫有数儿比较得宠的嫔妃，可是这么多年，皇帝为了淑妃，却始终没有晋封其他嫔妃。 　　他不乐意叫旁人与淑妃并肩。 　　“这……” 　　“陛下也想想，她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后乐得叫后宫承自己与罗贵妃这个人情。 　　反正就算大封后宫，淑妃这位份也已经到头儿，晋位算是没她啥事儿了，只是若是大封后宫，可是对淑妃毫无表示，这岂不是就叫人都知道，淑妃在皇帝的心里不行了？ 　　叫皇帝去给淑妃一个隔空的大耳瓜子，这才能叫淑妃往后墙倒众人推。更何况把与淑妃不睦的陈妃提拔起来，陈妃机灵，往后必定与淑妃闹得不可开交。至于郑家窥视陆城伯府……太子难道还找不着收拾郑家的理由了不成？ 　　“陈妃的确辛苦。”皇帝在陈妃惊喜的目光里缓缓地说道，“就给陈妃一个封号，封为丽妃吧。” 　　这给了封号的嫔妃，就跟只有姓氏的嫔妃不同。 　　虽然陈妃有些失望，本以为自己能觊觎一下贤妃这个位份，可是如今有了封号却也十分感激。 　　皇后微微一愣，垂头看了也露出几分诧异的罗贵妃。 　　皇帝竟然没有晋封陈妃为贤妃……她本以为皇帝会…… 　　“贵妃也封个封号，就封为纯吧。”皇帝慢吞吞地说道。 　　“纯……这个封号也好。”叫皇后心里，纯就是皇帝对罗贵妃的评价了……白莲花儿么，这封号不错了。 　　胖团子就扑棱了一下耳朵。 　　“其他嫔妃，皇后看着办吧。”皇帝顿了顿，见皇后含笑答应了，突然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他垂了垂眼睛，听着身边丽妃的喜极而泣，对皇后平静地说道，“淑妃早前想要将自己寡居在夫家的妹妹许给陆城伯。只是她妹妹是个刚烈的女子，听见她做了这样的事，一头碰在了夫家的墙上，虽然性命无忧，可是朕心里过不去。她对家人这样冷酷，配不上淑妃之位。打回寻常妃位，日后做她的郑妃吧。” 　　他没有想到，淑妃那妹妹竟然是个刚强的女子，为夫君守寡并未想要再嫁，得知淑妃瞒着自己叫自己再嫁，顿时就寻死了。 　　皇帝觉得头疼万分。 　　他万万没有想到，淑妃明知道自己妹妹是个什么性子，竟然还自作主张，陷自己于不义。 　　这传出去，都得说皇帝陛下逼死人家家里的小寡妇了…… 　　皇帝陛下沉默了。 　　咋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 第250章 　　皇帝郁闷死了。 　　他总不能仰天怒吼“跟老子没关系！”。 　　这岂不是欲盖弥彰？ 　　反正叫人觉得，淑妃……郑妃娘家妹妹这事儿算是扣在皇帝陛下身上，恐怕大家都得合计一下儿了。 　　……是皇帝陛下给臣子做媒呢，还是其实皇帝陛下自己看上了这守寡的大美人呢？ 　　皇帝是只多心的皇帝。 　　想想就一口老血。 　　只是皇帝在默默呕血，新上任的贵妃娘娘还跟胖团子没心没肺地拱在皇后的身边撒娇，丽妃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觉得狗皇帝还是不大能靠得住，顿时一心去抱皇后的粗大腿……说起来蛮心酸的。 　　丽妃娘娘服侍皇帝服侍得他那么舒坦，可是就连她晋位有了封号都是皇后娘娘的帮忙，狗皇帝自己完全没想到哇！丽妃一下子就感悟了这世上的男人都是王八蛋这个真理，见胖团子坐在厚厚的地上的毯子上和皇后哼哼唧唧的撒娇，却硬是没能抗衡贵妃，因此拿胖嘟嘟的小身影表示心里的伤痛，急忙上前，摸了摸阿菀的小肩膀。 　　“县主若是有时间，来我的宫里坐坐，我宫里的小厨房也能做几样儿可口的小菜，不伤脾胃，很美味的。”丽妃明艳照人，见阿菀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都化了。 　　她运气不大好，虽然在皇帝的身边得宠，可这数年之下只养住了个公主，这公主在皇帝的面前不怎么得宠，哪怕皇帝如今稀罕公主……这狗皇帝重男轻女，嘴里嚷嚷着更喜欢公主，可是真给他生了，也不过是随随便便地摸摸抱抱也就算了。 　　别的一概都没有。 　　“八公主与县主年纪相仿，往后正好儿是个玩伴。”丽妃笑吟吟地说道。 　　阿菀在宫里招惹了不少公主郡主的，自然也不会觉得多八公主一个就很沉重啥的，急忙点头说道，“等过几日，我去给娘娘请安。”她得到了丽妃亲近的笑容，就觉得皇帝这处境有点儿悲凉，一时之间都想劝皇帝陛下还是跟郑妃娘娘和好吧，这明显丽妃也是要甩掉他单干的那种。不过皇帝心里郁闷，却更愿意看见后宫和睦，见丽妃如今还对皇后与贵妃毕恭毕敬，脸上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想到郑妃对贵妃的那种种暗算，心里有些不痛快，到底带着丽妃走了。 　　丽妃跟着皇帝，转头看着皇后这一家三口的，目光恋恋不舍，特别叫人伤心。 　　皇后却动作很快，不过几日，后宫之中嫔妃们的位份都大多晋升，十一皇子的生母也封了妃位，如今算是与郑妃平起平坐，叫阿菀说，往后郑妃也没胆子敢去抢人家的儿子了。 　　皇后因觉得这后宫之中众多女子这么多年在宫中没什么升迁有些可怜，这一次比较慷慨，有些资历老些的，当初在皇帝做皇子的时候就服侍，如今年老色衰早就叫皇帝遗忘的嫔妃，皇后都高看一等，能往好位置放的，也都给了她们体面。 　　这些可怜的女子安居在后宫之中安静地守着寂寞，一年数年都见不到皇帝，又有膝下无儿无女的，就越发可怜。 　　皇后是希望能叫她们的日子过得好些的。 　　她给了这众多嫔妃都俱有封赏，一时之间后宫之中都欢天喜地，陷入了喜悦之中，不仅称赞皇后的仁德，就连宫外也都觉得皇后是个合格的贤后。 　　这后宫之中大多都很高兴，只是唯一一个不高兴的就是郑妃了。 　　她这几日日日在宫中啼哭，虽然皇帝要降她的位份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可是这种晦气的倒霉事儿谁敢在淑妃的面前提及，大家都当不知道。因此等到皇帝的旨意到了淑妃的面前，淑妃还带着几分期盼。 　　她听说皇帝与皇后大封后宫，这叫她的心中多了几分渴望。 　　虽然贵妃位上已经叫人给占据，可是郑妃娘娘这几日隐隐听见有人说起大封后宫，心中还是有了几分期待。 　　她……虽然这段时间与皇帝之间感情有了波折，可是凭借这么多年的盛宠，她还是觉得皇帝不会将她撇在一旁。她陪伴他这么多年，他曾经为了她荒废六宫独宠她一个，甚至那个时候，连皇后与贵妃都要退一射之地的。更何况她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这对皇帝与皇家都有功。无论是情分，还是子嗣，还是资历，她怎么也能进位了不是？ 　　她看着一个板着脸的皇帝身边的內侍捧着旨意进来，用力咬了咬嘴角。 　　……说起来，贵妃之上，若是皇帝有心去为了真爱遍寻前朝旧历，就知道，从前的一个已经淹没在史书之中的皇朝，那个王朝之中，其实后宫是还有一个比贵妃更高的地位的。 　　贵妃之上，还有夫人。 　　若是皇帝当真对她好，封她做夫人也是好的…… 　　因见到了圣旨，郑妃满心的忐忑顿时就定下来了，她脸上露出绝美的微笑伏在地上迎接圣旨，本以为是叫自己晋升的圣旨，可是在听到一半儿的时候，淑妃猛地仰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內侍，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眼前发花，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冰凉了起来，伏在地上问道，“你说什么？陛下，陛下贬了我？！” 　　她没有想到当后宫全都晋封，就算是那陈年角落里不得宠的小透明都晋封的时候，自己这唯一得帝王盛宠的高位嫔妃得到的不是升迁，竟然是贬斥。 　　“无德？我怎么无德了？怎么无德了？！”郑妃骤然生出几分力气霍然站了起来，一把抢过了那內侍手中的圣旨惊慌地说道，“不可能！陛下不可能这样对我，他说过，说过永远都不会叫我受委屈的呀！” 　　她一边说，一双美眸之中眼泪都落了下来，却见圣旨上的确是皇帝的字迹……写个贬斥皇帝真爱的圣旨只能皇帝陛下自己干这事儿，皇后才不接手呢。郑妃就看见了圣旨之上那熟悉的笔墨，只觉得心口一痛。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郑妃惶恐地对內侍说道。 　　当阖宫升迁之有她一个人被降位，这叫她怎么立足于宫中？ 　　如今，只怕这后宫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若是自己不能寻皇帝问个公道，那自己日后在后宫的日子怎么过。 　　“娘娘，陛下不想见您。”內侍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 　　“不想见我？他如今不想见我？我不信，你是不是皇后派来的？是不是皇后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郑妃如今口不择言，若是从前，她绝不敢把皇后提在嘴边儿的，毕竟她一向都要做出温柔懂事，听从皇后的样子。 　　这一次她的声音尖锐，那內侍都震惊地看着她。可是郑妃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一把推开这內侍跌跌撞撞地就往皇帝的前殿去，她浑身无力，又浑身血液都在冲入心脏，冰凉入骨，去了前殿，听说皇帝去了皇后的宫中，她又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皇帝给贵妃封号为纯。 　　他这是什么意思？ 　　当她揭露了贵妃与陆城伯有私情之后，皇帝，皇帝竟然就这么忍了，然后还给贵妃封号，陆城伯还好好儿地在京都之中走动？ 　　“当朕的贵妃与朕的大将军有私情该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她啊！” 　　郑妃想想这么个剧情就觉得眼前发黑。 　　这背后代表了什么，她都不敢想。 　　等到她手脚冰凉，跌跌撞撞地推开了求自己回去自己宫里的宫女一路到了皇后的宫中，却听见皇后的宫中传来了孩童的笑声。她恍恍惚惚地走进去，就看见此刻皇后的宫中气氛非常温馨快乐。 　　一只大团子得意洋洋地领着一群小团子，摇摇摆摆毁成一排在皇后的面前遛弯儿，那团子里有太子的儿子，有大皇子的儿子，要紧的是竟然还有郑妃的儿子十皇子。他们都嘻嘻哈哈地一个揪着前一个的小衣裳跟在阿菀的身后，看起来和睦得不得了。 　　郑妃看着十皇子这个反骨仔。 　　亲娘被陷害降位，可是十皇子却在仇人的面前嬉笑。 　　“郑妃？”皇后正看着这群小家伙儿，看见太子妃的次子都已经能迈着小胖腿儿跟在十皇子的身后奶声奶气地叫，“早起的小鸟有虫吃！”，却见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女人。 　　她披头散发的，看起来狼狈又疯癫，可是露出的半张脸却还是叫皇后认出了郑妃。见郑妃衣冠不整，一双眼睛赤红，她想到了这次降位的事儿，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叫狗皇帝自己上……又不是皇后娘娘的真爱，凭啥总是叫皇后娘娘背锅呢？ 　　她只是叫几个小家伙儿到自己面前来。 　　十皇子回头看了看亲娘，又看了看胖团子，扭了扭小身子把小侄儿塞进大侄儿的怀里，站在一旁没有往皇后的面前去。 　　神坑也是怕刺激老娘的。 　　可是郑妃却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将目光含着眼泪落在了皇帝的身上。她哽咽了一声，匆匆地往皇帝的面前走去，也不提恭敬地给皇后请安了，扑到了皇帝的面前就伏在他的膝上声音凄厉地叫道，“陛下，陛下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她一把把圣旨摔在皇帝的怀里，也顾不得柔弱妩媚，就在皇帝的怀里扭着皇帝的衣裳哭着质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叫陛下给我这样没脸！陛下，陛下是想要逼死我么？！” 　　皇帝简直叫郑妃给逼死。 　　“你够了！” 　　……眼泪也就算了。 　　可是鼻涕抹在皇帝陛下尊贵的大腿上是怎么个意思？ 第251章 　　别的嫔妃就算降位也不敢在皇帝陛下面前来闹，这不就仗着是皇帝的真爱么。 　　皇帝从前没见过郑妃这么不成体统的样子，今天真是叫真爱给开了眼了。 　　是真爱，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是真爱，就受着呗。 　　“陛下您怎么可这样对我？”郑妃今日一定要跟皇帝陛下说清楚的节奏。 　　见皇帝冷冷地看着自己，其实内里已经被震撼得无动于衷了，郑妃攥紧了皇帝的衣摆仰头哭着问道，“陛下当年是怎样对我许诺的，难道都忘了不成？海誓山盟犹在耳畔，可是陛下你却这样狠心，难道当真变了心不成？！”当年她何其畏惧宫廷，是皇帝板着她的肩膀告诉她，她不必害怕，他能把自己给她的一切都捧给她。 　　那个时候帝王的眼底有着灼热的深情，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她。 　　可是如今却成了这样。 　　“朕没忘。”皇帝看着哭得涕泪恒流的郑妃，眼底露出几分晦涩，缓缓地说道，“朕当年答应过你会善待你，难道你的日子过得还不够好？朕当年发誓，把自己能给你的一切都给你，难道朕没给你？淑妃的高位，两个皇子，朕的宠爱，还有这泼天的富贵，后宫的荣宠与辉煌，都汇聚在你的身上，你难道还不知足？该给你的，朕都给你。可是朕当年也对你说过，给不了你的，朕也不会给你。” 　　就算是真爱，可是皇帝也没想把一切都给自己喜欢的女子。 　　除了这国祚与后宫的安稳，他已经尽力叫她得到了这世间的一切。 　　除此之外，他不能给她的，也早在她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她。 　　这么多年，她安居妃位，皇帝以为她是一心一意陪伴自己，他们日后也会儿孙满堂。可是当郑妃在自己的面前提及贵妃的时候皇帝就惊愕地发现，郑妃的眼底已经多了叫他无法忽视的欲望。这些欲望叫皇帝觉得心里冰凉，也正是因这样才想冷一冷她，叫她再一次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去奢望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更何况……皇帝晦涩地看着曾经与自己真心相爱过的女子。 　　贬斥她，这又何曾不算是保全？ 　　他从未想过要废太子，那么七皇子，十皇子日后不如给太子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弟弟。 　　叫郑妃这个时候急流勇退，或许并不是不好的事。 　　牺牲了郑妃的荣光，却可以叫前朝对七皇子与十皇子的关注都不再如同从前那样灼热，叫两个皇子从此褪去宠妃之子的身份，只做寻常嫔妃的皇子，不再能够被人利用他们的声势去在太子的面前蹦跶，这如今看起来是可怜，可是来日他驾崩……看在朝中没有太多人拥护七皇子与十皇子，朝中安稳，那新君自然也会乐意兄友弟恭。 　　这有什么不好？ 　　皇帝的眼底多了几分疲惫，他看着面前用一双带着怨愤的眼看着自己的美人，哼笑了一声，心里却腻歪了起来。 　　他的确曾经深爱她。 　　可是他宠爱的，是没有野心，不会觊觎皇位的女子。 　　郑妃既然心大了，他就只能不再想她有什么可怜，而是该去想想七皇子与十皇子是多么的可怜。 　　用郑妃如今的落魄换两个儿子的日后，算是赚了。 　　“陛下，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郑妃还以为是皇后在皇帝的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皇帝却只是摇头。 　　他不会将郑妃在自己面前状告贵妃与陆城伯有私情的事说出来，不然叫贵妃的心中憋闷，若传出去，日后贵妃就不必做人了。因有纯贵妃的事儿，皇帝忍了忍，这才对郑妃缓缓地说道，“你没有做过，你妹妹为什么要寻死？将朕陷入不义，令天下人耻笑，日后你还叫陆城伯怎么想朕？” 　　他眼底冷冷地看着郑妃。 　　郑妃却霍然看向纯贵妃。 　　胖团子都看着这一点儿都不闭月羞花儿了的郑妃娘娘惊呆了。 　　说起来，正妃变得这么疯狂，她还是第一次见。 　　“陛下难道不知道，我都是为了陛下？陛下，若是陛下觉得我错了，我认错就是。可是陛下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绝情？”郑妃想要说点什么，却哽咽了一声，许久之后垂泪哀哀地说道，“陛下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了小七与小十。臣妾被降位，他们很有体面么？陛下叫他们兄弟在京都如何做人？臣妾心里委屈，也为小七与小十委屈。”她呜咽了一声，从疯狂就转变成了哀兵，皇帝却有些无动于衷的木然。 　　“你日后闭门思过。小十……叫七皇子日后抚养，朕不会叫他回到你的宫中。”见郑妃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皇帝平静地说道，“朕当年答应过你的事，就算是日后也不会忘记。给你荣华富贵，可是更多的东西，你不要想。” 　　他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女子流着眼泪看着自己，却没再多说什么，见十皇子远远地站着，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问道，“小十，叫你日后住在你七哥身边，你愿不愿意？” 　　“愿意！”十皇子急忙大声说道。 　　他犹豫了一下，扭着小身子对着胖手指说道，“会进宫来给母妃请安。”他觉得哭成这样的生母有点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特别是那一双眼睛……虽然他多少已经忘记了很年幼的时候的事，可是却总是忍不住想起曾经那双在一旁用一种愧疚却孤注一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黑暗的色彩叫他害怕，叫他畏惧这双眼睛的主人，哪怕她是他的生母。 　　可是这些话，他从小就知道，不能对别人说。 　　他不能状告生母，因此只能远远地避开。 　　“你看，小七与小十日后都会孝顺你。朕该给你的，也从未失言。”有这两个儿子，郑妃日后就不必发愁。 　　那就这样吧…… 　　皇帝的眼底突然生出几分怀念。 　　曾经在春风细软的垂柳之下，水眸潋滟对他嫣然一笑，会惶恐地问他会不会一直对她好的女子，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如今想来，或许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他心里有些惆怅，也不想再和郑妃多说什么，看见郑妃不敢置信地捂着心口流着眼泪看着自己，仿佛是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狠心绝情，竟然会辜负了他们的誓言，皇帝垂了垂眼睛，只觉得意兴阑珊，起身，将自己的衣角从淑妃纤细的手掌之中慢慢地拉出来，不再多看她一眼，仿佛是把她直接丢给皇后支持满不在乎，抬脚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郑妃仿佛凤凰泣血，哀叫了一声，“陛下！” 　　这一声听起来叫人觉得悲凉。 　　阿菀都忍不住抖了抖小身子。 　　她觉得皇帝似乎一下子对郑妃的热乎劲儿都没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当真是没有预兆。 　　仿佛不久之前，皇帝还深爱郑妃深爱得恨不能挖心掏肺，那眼底的深情是骗不过人的，可是就一夕之间的事，他就变了。这男人的心原来变起来，完全不需要纠结与犹豫，一转眼，他就换了模样，陌生得叫人心里发凉。 　　这叫阿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见一向雍容温煦，对满宫的嫔妃都很和善照顾的皇后已经慢慢地走过来，走到了匍匐在地上流泪，狼狈又可怜的郑妃的面前。 　　郑妃如今被皇帝丢在皇后的宫里，心里已经害怕了，战战兢兢地仰头看着皇后。 　　皇后眼底的冰冷叫她浑身发抖。 　　“学明白了么？”皇后冷冷地问道。 　　她不复从前的和善与温煦，郑妃不由惨笑了一声问道，“陛下不在，娘娘就露出真正的面孔了？”从前对她那样退让容忍，可是如今她才失宠，皇后就忍不住来踩她一脚。 　　她心里怨恨，可是皇后却哼笑了一声平和地说道，“本宫从不在意你在陛下面前是得宠还是失宠。不过是个嫔妃，叫本宫如临大敌，你是高看了你自己。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如本宫明白陛下的心，与陛下的坚持。你也配说自己与陛下情深义重？” 　　不了解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这种货色算什么真爱。 　　若当真是皇帝的真爱，怎么会看不明白皇帝从不想为了一个心上人就废后废太子，也不愿叫后宫动荡。 　　“娘娘说什么？！”郑妃的脸色惨白。 　　“你在本宫眼里不算什么，可是这一次你真是惹着本宫了。”皇后俯身盯着这容颜绝色的女人的眼睛压低声音问道，“贵妃如今已经不承宠，她碍着你什么，叫你非要将她置于死地？做你的淑妃娘娘，享受陛下的宠爱与疼惜，不好么？构陷贵妃，你敢做，我自然双倍奉还。”她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脸色惨白的郑妃细腻的脸低声说道，“今日把话给你说明白了，老老实实地过你的日子。再叫本宫知道你图谋本宫与贵妃，你就不是这一次这样的好运气。” 　　“你，你是什么意思？”郑妃迎着皇后骤然冰冷的眼，只觉得心口一凉。 　　“活着不好么？”皇后却只是从一旁拿了帕子，擦干净自己的手，轻声问道。 　　淑妃一愣，顿时尖声质问道，“你敢威胁我？我，我要去告诉陛下！” 　　她惶恐万分，然而皇后却只是看着她笑了。 　　“你已经构陷贵妃一次，还想构陷陛下的皇后……陛下只会越发厌弃你。” 　　她顿了顿，平和又带着几分怜悯地看着郑妃。 　　“就算陛下相信你，也不会为了你就废了我。他只会厌恶你在宫中兴风作浪，没完没了。想进冷宫，你大可以去陛下面前继续告状。” 　　皇后娘娘没在怕的。 第252章 　　郑妃几乎是用惊恐的目光看着皇后。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良言。”皇后沉默了片刻，看着浑身发抖的郑妃缓缓地说道，“陛下宠爱你的时候，我从未说什么。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只是你自己想要得太多，把我当成你的敌人。”她其实并不大在意皇帝宠爱谁，看见郑妃伏在地上默默流泪，觉得没意思透了。这种在皇帝的女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感觉也不怎么样……她便侧头对一旁的宫女淡淡地说道，“送郑妃回去她自己的宫里。” 　　“母妃，”就在一旁，十皇子扭着小身子走过来，去摸郑妃的手。 　　“别怕。以后长大，我奉养你。”等以后他长大了，怎么可以把对他这么坏的亲娘送去给七哥当负担，搅和得七哥府中不宁静呢？ 　　十皇子还记得郑妃曾经在七皇子面前带着怨恨还有歇斯底里的模样，觉得这样的大坑以后还得十皇子自己默默地背起来才好。他胖嘟嘟的小爪子才牵到郑妃的手，却见郑妃猛地将他推到地上去，厉声叫道，“不要碰我！”这世上再没有这样不孝顺的儿子，当看见自己的生母被贬斥，被皇后欺凌，可是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反而还冷眼旁观，心里大概是得意的吧。 　　“送她出去！”皇后冷冷地说道。 　　她没有想到郑妃拿十皇子撒气，脸色冰冷，第一次有些动怒，这宫中的宫女自然对皇后的话不敢违背，拖着尖叫的郑妃就出去了。 　　等这大殿之中安静下来，阿菀这才咳嗽了一声蹭到了正一屁股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两只小爪子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胖屁股的十皇子的身边，带着几分白莲花儿对可怜的没亲娘爱的小孩儿的关切温柔地问道，“没什么吧？疼不疼啊？”她有点儿担心，十皇子急忙点头，在地毯上滚了一下趴在地上，胖嘟嘟的屁股冲着阿菀。 　　“可疼。得揉揉。” 　　阿菀：…… 　　阿菀震惊地看着这强烈要求给揉屁股的神坑。 　　这要是摸了这小子的屁股，往后怕不是要以身相许呢！ 　　“不了，留给你七哥给你摸。”阿菀很懂得退让，觉得得把好事儿留给需要他的人，因此毫不犹豫地就贡献出了一个七皇子。十皇子趴在地毯上严峻地想了想如果自己的屁股只能被摸一次，是留给恩人好呢还是留给自家七哥好呢？ 　　他决定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留给自家七哥，还感激地对阿菀索道，“多谢表姐提醒我。你真是个好人。”如果他被阿菀摸了，那回头在七哥面前卖惨的时候，七哥肯定会拿他已经被别人安慰过说事儿。 　　哎呀……看在七哥特别想摸摸他的份儿上，他还是不要辜负七哥啦。 　　皇后却认真地看了十皇子一会儿。 　　见十皇子没有伤心的样子，她心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却不再提及郑妃半个字，只招呼身边的小家伙儿们在自己的面前重新玩耍，仿佛郑妃在他们这儿闹了一场并不是什么大事。阿菀觉得十皇子心宽却良善，他在刚刚的时候对郑妃说的那句话，不过是眼看着郑妃在皇帝面前失宠，因此才走出来告诉郑妃就算失宠也没什么，她还有他这个儿子不会撒开她的手。 　　可是显然，郑妃没领会到十皇子的意思。 　　看见十皇子跟自己一块儿玩儿，阿菀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脑袋。 　　“屁股不能给表姐摸！”十皇子享受了一下摸头杀，却警惕地捂着自己的小屁股，对阿菀认真地说道，“留给七哥的。” 　　阿菀沉默地看着这神坑。 　　“我没伤心。”十皇子看见胖团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要抽自己上天的趋势，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小声而说道，“母亲对我怎样都没什么。反正……我也习惯啦。” 　　他习惯了郑妃对自己的冷漠，只想着往后给郑妃一个养老的地方也没什么，就当是帮他亲哥的忙儿了。在他的心底最重要的是七皇子，只要七皇子不抛弃他，十皇子觉得自己无所畏惧！这小家伙儿哼哼了两声，拍着自己的胸脯儿说道，“男子汉！” 　　阿菀抽了抽嘴角。 　　她咋觉得这小子这么奇葩呢？ 　　“棒棒的。”她给这小家伙儿竖了竖大拇指，看见十皇子又去玩儿了，这才觉得郑妃这命真的是挺好的……只是到了七皇子接弟弟出宫的时候，胖团子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仙人一样的七皇子了。 　　看见七皇子衣袂飞扬，翩然而来，那不接地气得很了，却见那如诗如画的美人图之中，一只胖嘟嘟的团子扑过去，流着眼泪叫美人儿去摸自己的小屁股……阿菀用自己身上所有的小肥肉对天发誓，七皇子的美人面绝对有一瞬间狰狞了。 　　看起来仿佛要送十皇子上天。 　　不过还是在宫里，七皇子的人设不能崩，他带着几分疼爱地给弟弟揉了揉，这才与皇后告退带着弟弟走了。因皇后这两天要在宫里住两个小皇孙，纯贵妃就不想叫皇后为自己费心，带着阿菀回了自己的宫里住着。 　　因纯贵妃叫皇帝给赐了封号，那越发抖了起来，胖团子鸡犬升天，这在宫里硬是走出了螃蟹步，特别地春风得意。这俩唯一不得意的就是皇帝最近依旧时常来贵妃宫中坐坐，这把胖团子跟纯贵妃给愁的。 　　不过皇帝是金大腿，胖团子属于抱大腿类型，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她就是好奇。 　　本以为郑妃下去了，丽妃起来了，皇帝总是会多宠爱丽妃一些，可是最近皇帝睡遍后宫，雨露均沾的，怎么看起来仿佛一视同仁起来。 　　丽妃都泯然于众人了。 　　她是这宫里唯一有封号的妃位嫔妃，本该是皇帝喜欢的女子，可是叫阿菀冷眼看着，皇帝对丽妃却并没有更多的忧容。不过丽妃也不大在意这些了，打从皇后在皇帝面前提醒了封六宫的事儿之后，丽妃就对皇后爆发了十分的热情。 　　她对纯贵妃也很亲近，还时常带着八公主来阿菀的面前，俩人儿一块儿说话。八公主的年纪比阿菀还小些，不过生得随了丽妃，小小年纪生得明艳照人，已经有了小美女的样子，看起来仿佛是一团孩子气的胖团子的姐姐。 　　阿菀都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 　　她本也该算是一只小少女了，可是因生得弱，长得慢，如今已经远远地落后了这些小姐妹了。 　　不说八公主，就说韩国公府二房的七姑娘，也是阿菀的妹妹，如今也已经生出了几分美人胚子的模样儿，又因养在英王府之中，那气度……甩小白莲三条街……因阿菀看起来还是胖嘟嘟一团，虽然玉雪可爱，可是却幼稚得不得了，八公主早就把这团子比自己还大些的事儿给忘天边儿去了，拉着阿菀的手骄傲地说道，“母妃说了，以后我能多跟你一块儿玩儿了。等以后我保护你啊。” 　　阿菀从前认认真真掐公主们的心尖尖儿，八公主年纪小，胖团子决定先放过她先攻略年长的公主。 　　如今她惊讶地发现，哦……这朵心尖尖儿也可以采下来了呢。 　　“那以后，以后公主要保护我，爱护我，对我好，不要叫别人欺负我，要一心一意想着我，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啊。”胖团子才不觉得羞耻啥的呢，顺势就往八公主的怀里一靠，厚着脸皮当小白莲。 　　八公主虽然在皇帝面前不得宠，可是却被丽妃从小疼爱长大。因丽妃有宠爱，在宫里也有几分体面，这宫里也没有赶对她不敬的奴婢，因此养成了一副爽快的脾气……当然，比武林侠女四公主差远了，八公主是个良民。 　　“行！以后我护着你！”八公主觉得小白花儿都是需要宠爱的，豪爽地说道。 　　丽妃一边殷勤地给纯贵妃剥龙眼吃，一边急忙说道，“娘娘也是我的心尖尖儿。” 　　纯贵妃：…… 　　丽妃是不是有毒？ 　　她咳嗽了一声，顺嘴儿先把丽妃手上的龙眼给吃了，甜甜的汁水充盈在口中，贵妃娘娘一下就眯起了眼睛。她就当做丽妃这话自己没听见吧。 　　不过对于丽妃希望能得到皇后庇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虽然说纯贵妃也不知道丽妃为啥有了封号却宠爱少了许多，不过丽妃机灵，又没什么坏心眼儿，她倒是并不讨厌。这样儿的日子慢慢地又过了几日，就到了陆城伯就要离开京都的时候。 　　他是边关守将，本就不该在京都之中停留太久。 　　阿菀求了皇后，想要送一送陆城伯。 　　她求皇后的时候偷偷去看纯贵妃的脸色，却见纯贵妃面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色彩。只是阿菀天天跟着纯贵妃睡却知道的，她姨母最开始的两天晚上一直无法入眠。可是似乎过了两日，纯贵妃就一点儿情绪都看不出来了，依旧是没心没肺该吃该喝的大白莲。虽然说这样说有点没良心，可是阿菀却觉得，自己还是更希望自己的姨母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不要为了别人伤心，也不要牵挂担忧那些有缘无分的人。 　　她希望纯贵妃快乐幸福，简单地生活。 　　“行，那你去吧。”皇后笑吟吟地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和声说道，“我记得之前陛下私库里的金丝软甲都被你送去给你家里人。不过听说前两年又有人进贡了几件，陛下之前不是说叫你去他私库里逛逛？在甲三库里，记得了么？”皇后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温煦笑容，胖团子感激地拱着胖爪子感谢皇后娘娘的关心，顺便为皇帝陛下在心里深深地可怜并且吐露一下皇帝陛下内心的深情呐喊。 　　真是……家贼难防啊！ 第253章 　　因有皇后娘娘指引，胖团子毫不客气地收拾走了皇帝陛下私藏的金丝软甲。 　　皇帝默默地忍了。 　　这团子拿走金丝甲还能是为了谁啊？ 　　看在……陆城伯为皇帝陛下牺牲大了的份儿上，给了就给了。 　　团子不给，皇帝陛下也是要给的。 　　他就默许了胖团子浩浩荡荡地横扫了自家的小金库，带着金丝甲还有大量边关不大出产的药材胜利地出宫。 　　因皇帝这样纵容，阿菀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宠爱，感动得不得了，却更加放心皇帝没有心结。等到了陆城伯临行的那天，她就带着萧秀一块儿去送陆城伯。这一天天气还不错，可是阿菀却看着站在城门外转头安静地看着自己走过去的陆城伯有些恍惚。 　　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目送多少喜欢的人离开了。 　　兄长，四公主琳琅郡主，还有萧堂萧韦，如今不仅是陆城伯，还有她两个罗家表哥。 　　阿菀抿了抿嘴角，和萧秀一块儿站在了自己的两个罗家表哥的面前。 　　把自己带来的金丝甲还有药材什么的都拿给罗七，看着罗七魁梧有力的身材，阿菀就哼哼了两声。她罗家的表哥都很强壮，远远地看上去跟大熊一样儿，不过却还是很英俊的。想到自家的几个罗家表哥里，好几个都已经进了军中。她犹豫了一下看着罗七的背影，对罗庆小声儿说道，“表哥一定要记得保重自己啊。” 　　她觉得罗庆还是个孩子，可是却突然才发现，罗庆其实已经长大了。 　　他高大强壮，虽然面容已经存着几分稚气，可是却已经有了男子的坚毅的轮廓。 　　“表妹放心。”罗庆对阿菀一向都很爱护，见阿菀担心自己担心得不得了，急忙对她说道，“不要为我担心。边关有伯父在，还有罗家在军中的同僚，我与七哥不会很难过。” 　　他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认真地说道，“我给表妹说过，往后给表妹当大将军。我不会食言。以后，以后表妹可以多试试来依靠我。”他的眼底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明亮的光辉，可是阿菀一下子就想到纯贵妃之前说过的话了。 　　她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犹豫了一下，阿菀才对罗庆小声儿说道，“八表哥，如果在外头遇到喜欢的姑娘，你一定要把握住，那个什么……其实我也不缺大将军保护我。你忘啦？我哥哥们都是大将军来的。” 　　她觉得罗庆是个很好的表哥，可是仅此而已，如果忠诚侯夫人想着叫罗庆娶她……阿菀觉得罗庆其实有点可怜。若是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妻子也未必是自己当真喜爱的，还要一辈子照顾一个事儿多的病秧子，那阿菀觉得自己怪对不住罗庆的。 　　不能因为罗庆是老实人，就欺负人家不是？ 　　阿菀不想拖累罗庆，也不想叫罗庆因为忠诚侯夫人的叮嘱，就放弃自己的人生来成全她的快乐与安稳。 　　阿菀知道，自己如果嫁给罗庆一定会过得很幸福，被长辈疼爱，也会被罗庆疼爱一生。 　　可是罗庆对她的疼爱，却仅仅不过是责任。 　　阿菀扭了扭小身子，握着微微一愣的高大少年说道，“这世上的好姑娘可多啦。表哥，日后你一定能遇到与你志同道合，会叫你欢喜的姑娘。大将军什么的……我就是随便说说。” 　　话说叫胖团子很受伤的是，她亲爹当白莲花儿的时候，也是这么都跟自家表兄弟堂兄弟亲兄弟们说的，可是这些兄弟倒是都给白莲花鞠躬尽瘁了，却也没有一个就说要娶他回家的不是？这题超纲了，胖团子觉得自己只学了一半儿，另一半儿亲爹没教。 　　她心里抽噎了一声，努力诚恳地看着罗庆。 　　罗庆却呆呆地看着阿菀，可怜得仿佛……曾经的三郎。 　　尾巴似乎都垂下来了。 　　“表妹，你，你以后不要我保护你了？”他一脸很失落地问道。 　　“当然不是。你好好去边关做事，以后平安回到京都才能保护阿菀。”萧秀站在一旁就看着这大熊装可怜，心里哼了一声，觉得罗庆仿佛当世子殿下是死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家团子干啥呢？ 　　河间王世子心里默默地给大熊记了一笔，却忍耐着心里的小记仇平静地说道，“往边关去，不要逞凶斗狠，也不要急着建功立业，多在边关熟悉风土人情，也熟悉边关战场，日后也要记得保护自己。” 　　他从身边的小厮的手里拿过一个瓷瓶递给他。 　　“这是从前父王从一位民间神医处得到的秘药，危急关头能吊住人的一口性命。这药当初父王得到了十枚，我给你六枚，你只要记得，你平安，阿菀才会开心，日后在边关要谨慎小心。” 　　他将这样贵重的灵丹妙药拿来给自己，罗庆一向是个厚道人，急忙推辞说道，“这不成。这是王府的珍藏，且王府也没有多少。怎么能拿走这么多。”他憨憨的，看起来就是一个诚实可靠的脾气，河间王世子继续在心里哼哼，却板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冷淡地说道，“无妨。神医就住我家王府住。” 　　阿菀诧异地看他。 　　“我怎么不知道王府还住着神医？”她茫然地问道。 　　“花圃的老爷爷。”萧秀板着脸说道。 　　“老爷爷么？”阿菀顿时就想起来是谁了。 　　花圃里有一个可懒可懒不爱干活儿的老花匠，她当初在河间王府坐窝的时候就知道了。因花圃里做事的人很多，都很勤勤恳恳，因阿菀喜欢花儿，时常去玩儿就发现那些忙碌的下人里，就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总是躲在一旁偷懒儿。 　　虽然说觉得这老头是河间王府的蛀虫，可是阿菀听其他下人说这老人家早年投靠在王府，孤单单一个儿似乎也没有家人。阿菀想到如果自己揭穿了这老人家干活儿不好，被撵出王府，怕是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在河间王夫妻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发现。 　　反正那老人家虽然活儿干得少，可是他梳理的花圃的地方却比平常人多几分雅致齐整，阿菀觉得这也算是一样儿长处。 　　干得多而粗糙些，和干得少却更精准些，这两样儿哪个更好些，阿菀分辨不出来。 　　不过她的确没有多提及这老头儿的时候。 　　现在她表哥跟她说啥？ 　　是神医？ 　　“不能够吧？” 　　“你在王府的吃食里都有他配的药材。”萧秀觉得阿菀很可爱，毕竟虽然那位是神医，可是说起来很有神医的风格，没说“救一个杀一人”啥的，可是等闲也不大喜欢搭理人，连河间王的面子也不怎么给。 　　不过这老头的确是有些能耐，阿菀在河间王府的吃食还有养身的汤药，都是这老头儿的手笔，甚至还叫太医看过，太医也说比太医院开的方子更好些。阿菀果然这几年调养，就变得康健了。 　　“那这秘药。” 　　“他懒，不肯多做。不过王府没了，想必会找时间再熬制。留下四颗应急就好。”萧秀一边说，一边把瓷瓶拍进罗庆的手里沉着脸说道，“不要担心阿菀在京都。京都有我。只有我不会离开阿菀。” 　　他们一个个地都走了，可是萧秀想，他却永远都不会离开阿菀走到外面去。他第一次感激自己河间王世子这样尊贵的身份，这样的身份代表着他不必日后一定要为了前程或者男子汉的梦想离开她的身边。 　　他就想一辈子守着阿菀，就在京都哪儿都不去。 　　“那多谢你。”罗庆感动的……他觉得别看河间王世子面冷，可是多心热啊，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萧秀的肩膀。 　　河间王世子被一个熊抱。 　　他白皙漂亮的脸黑了一瞬。 　　“不客气。”他推开了这大熊，看见罗庆正感动地看着自己，心里哼了一声，又觉得跟这种家伙当情敌简直跌份儿。不过看见罗庆把秘药小心地收好，他勾了勾嘴角，看着罗庆许久之后才最后说道，“你要记得，没有什么比你日后平安归来更能叫阿菀开心。”虽然说如今天下承平，皇帝的皇朝稳当得不得了，可是各处边关却依旧都在打仗，外族觊觎这中原的富饶太平，总是会持续不断地生出各种的战事。 　　边关武将，这本就是最危险的职业。 　　“好！” 　　“比起当大将军，阿菀更希望看见你平安无事。”河间王世子迎着罗庆泪汪汪的眼睛不怀好意地说道。 　　当啥大将军保护表妹……梦里真是什么都有！ 　　他又在心里哼了一声，见罗庆抽着鼻子响亮地应了，还没有转身离开，却已经被罗八给用力攥住了手哽咽地说道，“世子真是好人！” 　　罗庆都被萧秀给感动得不得了，胖团子真是看不下去，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熊八表哥竟然还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儿呢，她抖了抖小身子，却麻利地滚到了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的陆城伯的身边，攥着陆城伯的衣摆，仰头，露出了一个孝顺的笑容。 　　“伯父，你对我这样好，我真喜欢你。往后，往后等你回来京都，我给你养老啊？” 　　胖团子迎着陆城伯诧异的目光，露出了天真可爱的笑容，掩饰着她受伤的小心灵。 　　……这一位一位的……团子的养老压力真的很大啊！ 　　胖团子觉得自己明明是要当米虫，可是小金库咋还慢慢单薄了起来呢？ 　　她惆怅得不行，萧秀却趁着此刻甩掉罗八，几步来到了阿菀的身边，严肃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儿。 　　“不必担心。王府有钱，我跟你一起养。” 　　陆城伯：…… 第254章 　　陆城伯大人看着这两只小儿的，心情略复杂。 　　他抽了抽嘴角，却没再多说什么，俯身，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 　　“阿菀，你很好。”阿菀能说出“养他”这样的话，说明这个孩子对陈年旧事也知道了一些，可是她却没有对他报以鄙夷，或者一些更激烈，担心他连累自己想要敬而远之的感情，反而依旧愿意亲近他……这样的孩子叫在边关已经变得冷血的陆城伯心里温暖，他看着胖团子仰头，那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里都是满满的认真璀璨的光彩，和声说道，“在我的眼里，你与我的孩子没什么不同。”这才是罗家的血脉。 　　他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抹晦涩的泪光。 　　曾经……他也曾在那个时候对自己说起过。 　　他知道她身体不好，也知道她的身子不利于生养，因此其实她什么都不必担心。 　　他去罗家求亲，本就不是仅仅是年少慕艾一时的激烈的冲动，而是在求娶她之前，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会不会对她好，一直都不会改变。 　　就算她不会管家，就算她七灾八难会成为自己的牵绊，就算她没有办法给自己生育儿女，就算日后可能他们之间就要没有孩子地生活，他还会不会改变。 　　他什么都想明白，确认自己可以给她一时的爱与守护，所以才去求亲。 　　他愿意为了她承担背负这些或许对她眼里是沉重，可是他其实甘之如饴的一切。 　　不会管家无所谓，下人那么多，可以叫管家管家，日后可以叫弟弟娶了妻子去管家，她只需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就好。就算她成为自己的牵绊，那又有什么不好？ 　　有牵绊的人在沙场上才会保重自己，因为他知道，永远都有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在等待自己回家。没有孩子……他只想要和她的孩子，有是幸运，可是没有……他的弟弟会给陆城伯府带来继承人，她的姐姐也可以有很多的孩子，那个时候，他们膝下也依旧不会荒凉。 　　其实她什么都不必害怕。 　　陆城伯的大手轻轻地压在阿菀的小脑袋上，许久之后，看着她，又看了看萧秀。 　　“日后世子要对阿菀更好。”他声音有些沙哑，面容却看不出端倪。 　　“我知道。”萧秀认真地说道，“我比珍惜自己更珍惜阿菀。”他回头，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严肃地看了看突然抖了抖小身子的胖团子，见陆城伯哼笑了一声，招呼了罗家兄弟就要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卫离开，他抿了抿嘴角突然对陆城伯说道，“您是阿菀放在心里珍重的人。请保重自己，日后，多来些家书给阿菀吧。” 　　他的话叫陆城伯只是摆了摆手，他上了马，又看了看萧秀，看见萧秀和阿菀手牵手站在原地仰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自己，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也曾有一双年少的男女，手牵手地走过了很美好的那段青涩的岁月。 　　他垂了垂眼睛，看见罗庆正憨憨地笑着对阿菀与萧秀挥手告别。 　　“你离开京都，日后阿菀怕不会再嫁给你。”他一向都知道青梅竹马的威力，罗庆突然离开，阿菀之后的数年的岁月只有萧秀陪伴，罗庆算是没啥指望了。 　　“表妹若喜欢我，我就娶她。若不喜欢我，说明还有比我更好的男子令她倾心，会叫她感到快乐。如果是那样，那以后我给表妹当大将军，给她当靠山，叫她就算嫁给别人也会过得快快乐乐，没有人能欺负她。” 　　罗庆这觉悟哟，简直就是专属备胎，还是主动型，那回应得一个顺溜，可见在心里已经想过无数遍了。陆城伯就看着这大侄子惊呆了，他看着罗庆那骄傲的小眼神儿……当备胎很骄傲么？ 　　当然骄傲啦！ 　　陆城伯大人想当备胎都当不上呢！ 　　“走吧！”陆城伯今天被这些小年轻给开了眼了，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老了，他想想萧秀，又想想罗庆，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招呼了一声带着侍卫们离开。他最后临走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京都的巨大的城门，许久之后，笑了笑，策马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他对这京都的一切的怀念都只不过属于一个多年前自己真心爱慕过的女子，年少时的心动，当他怀着欢喜与紧张，唯恐自己做得哪里不好的忐忑只为了去见她一面，只为了看她对自己笑一笑的那种甜蜜与心脏都要炸裂的欢喜的感情，却再也不会发生在其他的女子的身上。 　　她不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可是在他的眼里，她是最好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此生都不可能会再对另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心情，又何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为了自己是不是孤单，就迎娶一个自己无法全心相待的女子。 　　他这一生唯一想娶的，也只不过是她一个。 　　不是她，就也不要是别人了。 　　“表哥，我觉得心里有些难过。”陆城伯的背影强壮而挺拔，可是阿菀却觉得那个背影很寂寞，她吸了吸小鼻子，拉着萧秀的手。 　　萧秀对阿菀为陆城伯难过的心情一无所知，可是他却看得出阿菀对陆城伯很有好感，想了想，拉着阿菀的手说道，“你可以给伯爷写信，就算是给舅舅舅母写信一般。有你的信件，伯爷就不会难过了。”他认真地提出建议，阿菀就点了点小脑袋，只是她回到纯贵妃的面前，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从不提陆城伯的事。 　　纯贵妃也不提。 　　她在宫里过得更加不错，因皇帝对她更多了几分复杂的感觉，因此对她也多了几分眷顾，虽然不过是在她的宫里常坐坐，可是却也算是皇帝心上的嫔妃了。 　　阿菀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舒服，每天过得堕落得不得了，享受得不行，她就发现皇帝打从跟郑妃之间生出了龃龉，就开始冷落郑妃，虽然一个月里也有两日去宠幸一下郑妃，可是对郑妃却再也没有从前看哪儿哪儿都觉得好的感情。她本以为皇帝这掰了一个真爱，那还不得叫另一个真爱不上哇！谁知道皇帝陛下这一回变成了博爱党，不再独宠一人，这宫中的嫔妃都各自有些眷顾，一时之间百花齐放了。 　　不过正因为百花齐放，嫔妃之中就没有拔尖儿的，后宫竟然没什么出名的宠妃了。 　　阿菀本以为皇帝不过是一时被郑妃伤了心才如此，可是过了好几年，皇帝依旧如此，阿菀就觉得这皇帝大概是真的对真爱敬而远之了。 　　不过这样儿也挺好的，宫里少了宠妃，皇后与纯贵妃的地位就越发稳妥，阿菀心里只有这两位长辈，早前还有点儿觉得郑妃猖狂呢，现在正合心意。她倒是觉得这几年皇帝学会了保养，早前跟郑妃在一块儿的时候都偷偷儿喝补药了，可是宫中百花齐放了，皇帝陛下却又开始节制。 　　想宠幸嫔妃就宠幸，不想宠幸的时候，也没人儿敢说什么。 　　这样儿也挺好的。 　　只是这宫中这几年都没有皇子与公主出生，叫皇帝有些失望。 　　十一皇子是最年幼的一个皇子，生得姿容秀丽，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小少年生得很漂亮……想当初狗皇帝为了叫纯贵妃高兴特意千挑万选的十一皇子的生母，除了家世不行，那本就是个大美人，皇帝又生得英俊，十一皇子就很漂亮了。不过就算十一皇子再漂亮也没十皇子生得好看……十皇子虽然是个神坑，可是只要不坑爹的时候，那还是很能唬人的，年幼的时候的奶肥都褪去，如今就是一个秀色殊丽的极漂亮的小少年了。 　　且十皇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还学会了骚包，喜欢穿紫色的衣裳…… 　　阿菀觉得得过几年，十皇子这坑要不得了，也不知道得多少姑娘就算知道这是神坑，也哭着喊着往坑里跳呢。 　　“再好看也比不上你。”听见阿菀白莲花儿，深深地担心着未来的京都城中的姑娘，罗秀对自家表妹这种口是心非，明明嫉妒……他表妹纯白如雪的人儿，怎么会有嫉妒这样的情绪呢？河间王世子用一双修长优雅的手给白莲花儿剥着手中的一颗荔枝，垂眸，一双秀致的眼微微垂落，睫羽颤动，听见阿菀小小声地吸气儿的声音，显然自己秀色可餐，世子大人这才将荔枝从果壳里挖出来，如玉一样的手指捏着晶莹水润的果子，轻轻地喂给阿菀。 　　阿菀就看着萧秀这张生得越发漂亮的脸，吧唧，下意识地把荔枝给吃了。 　　她家表哥从小儿就生得跟玉人似的，如今大了更加不得了，这真的非常好看了。 　　只不过这样漂亮精致的美人儿，却天天叫太子奴役，也是可怜。 　　“我就是随便说说，只不过是小十时常来我的面前显摆，不就是生得好看么……”阿菀如今也长成了小少女的模样，她都十六岁了，虽然说早几年的时候没怎么长，可是这两年却一直都在长大，瞧着虽然还有些稚气，多了几分孩子气，可是却也不是早年的团子样儿了。她摸了摸自己白皙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儿，在手边的银镜里看见了一个生得眉眼精致可爱，眉目如画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娇艳可人，其实，其实也是一个小美女啦。 　　不过小美女竟然给十皇子这么一个男孩子给比下去什么的…… 　　阿菀悲愤地又侧头啃了一颗荔枝。 　　“他生得不过是寻常好看。在我的眼里，没有人能与阿菀的美丽并肩。你是最好看的。” 　　河间王世子真诚地说道。 第255章 　　阿菀简直都被感动了。 　　这种坚定不动摇就认为表妹最好看的表哥，真的值得鼓励了。 　　“他又来找你了？”萧秀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拿一旁的帕子擦手。 　　阿菀就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陛下说七皇子今年一定得成亲了，这不成亲不像话。就算不想娶郑家的姑娘，那娶别人家的也不错对不对？”阿菀趴在一旁，下巴搭在手上，看见萧秀侧头看着自己，一张漂亮秀致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没出息地跳了跳自己的小心脏，这才小声儿说道，“七皇子都多大了，陛下操心他的婚事也无可厚非。十皇子心里纠结，不过又不能看着他哥不成亲。”可纠结死十皇子了，又不想从七皇子的府里搬出去回去跟郑妃一块儿住，又不希望自家亲哥因为要养自己，就不能成亲了。 　　其实阿菀觉得十皇子这真是想多了。 　　七皇子不乐意成亲哪儿是为了他呀。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想成亲的人，逼是没用的。”萧秀很有经验地说道。 　　这话倒是真的。 　　就比如阿菀的几个表哥，还有堂兄韩誉……这也是个老大难，韩国公都急死了，可韩誉就是不肯成亲。 　　太夫人都急了，想到太夫人愁得慌，阿菀就忍不住拉了拉萧秀的手低声问道，“礼部尚书家的那位小姐，今天真的能来拜见太子妃啊？”他们现在在东宫呢，萧秀从小儿给太子殿下当童工长大的，如今都已经是翩翩优雅的世子殿下，那太子更不能放过他了！因七皇子被皇帝逼婚，最近正在府里“病着”，太子简直要被弟弟气死，可是想到七皇子说什么都不肯去成亲，太子殿下也没法子，只能如今奴役萧秀。 　　萧秀就在东宫格外有体面了。 　　荔枝，多难得呢，太子叫萧秀使劲儿……给阿菀吃。 　　都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见荔枝的珍贵。 　　这玩意儿不耐放，千里迢迢从出产的地方运过来，那味儿就不好了，难得这样新鲜没坏的，阿菀从前不稀罕这玩意儿，她啥啥都吃过，可是如今也当这是真正的好东西了。 　　听见萧秀简单地应了一声，她就想着瞧瞧是怎样的姑娘叫自家堂兄都二十多了还不愿意娶亲。等过了一阵子，已经有人通传说礼部尚书的妻女都来见太子妃，萧秀这才摸了摸阿菀的头，往太子的前殿去了。 　　“你们两个还这么热乎。”太子妃见萧秀临走的时候还叮嘱阿菀不要多吃荔枝免得伤了脾胃，不由笑着说道。 　　阿菀伪装羞涩，觊觎地看着一旁的荔枝。 　　太子妃却知道阿菀的身子骨儿还是虚弱的，自然不敢叫她多吃，见阿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荔枝，那垂涎的小模样儿……她也是看着阿菀长大的，见她虽然生得光艳照人，可是却依旧一团孩子气，稚嫩娇艳，生出与寻常女子不同的风情，倒是也明白几分河间王世子严防死守这么多年寸步不离，走哪儿都恨不能把这小家伙儿给带着。 　　她微笑着叫阿菀坐在自己的身边，见阿菀猴儿过来，软乎乎地趴在自己的怀里，越发露出笑容。 　　阿菀一向都懂得规矩。 　　早年就知道不好与男子亲亲蜜蜜的，团子的时候还亲近几分，可过了岁数儿，她亲亲蹭蹭的大多就都是女子了。 　　皇后纯贵妃还有宫里的公主们，再加上太子妃大皇子妃的，这小姑娘可知道自己能亲近谁了。她软乎乎一团地窝在太子妃的怀里，太子妃倒是也觉得心里舒坦。 　　她这么多年努力跟太子使劲儿，只生了三个儿子，硬是没有生出一个小闺女来……太子妃觉得东宫这风水是不是阳气有点儿旺，不然怎么能只生儿子呢？她心里惆怅了一下，下意识地揽住小姑娘软乎乎羸弱的小肩膀，低声说了两句话，就见外头有宫女引着一对儿母女进来。 　　阿菀急忙坐好了。 　　她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规矩姑娘。 　　不然她若是行事举止不妥，那连累了家中的姐妹侄女儿的，多大的罪过呢。 　　不过虽然一副规矩的模样儿，阿菀却忍不住那目光投落在了对面的那一双正给太子妃施礼的母女的脸上，就见礼部尚书夫人生得是一副不大美貌，爽朗得很的样子，听说早年礼部尚书百无一用是书生，穷得很，操持家中都是这位夫人，努力地供养了夫君科举读书，又熬过了漫长的小官儿的艰苦，如今才算是享福。不过礼部尚书对自家妻子很是敬重，虽然妻子已经生得一副老态，又没什么大学问，又不懂什么诗词歌赋没啥才女细胞，不过礼部尚书也没说去发展一个红袖添香的知心人。 　　他就守着这么一个有些粗糙的妻子过日子。 　　阿菀眼前的这位姑娘是礼部尚书夫妻的老来女，从小儿就十分受宠爱，听韩誉说娇憨可人……阿菀本以为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今日看见了，果然生得十分娇美。且这姑娘目光单纯清澈，一笑很甜……阿菀一下子对这姑娘有几分好感。 　　因她生得比自己年长，却还因礼部尚书夫妻舍不得小闺女因此在家中多留了两年，这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却还是生得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 　　阿菀一下子就明白韩誉为啥喜欢这姑娘了。 　　她堂兄心眼儿那么多，从小儿看见韩国公柳氏都那么多心眼儿的坏蛋，当然是喜欢单纯可人的姑娘。 　　她在母女两个给太子妃请安的时候已经起身避到一旁，不然坐在那里安然地也受了这一礼太过分了。 　　因见那女孩儿眉目低垂，还知道在东宫太子妃的面前不要乱看，就算阿菀动弹了，这女孩儿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虽然纯善却还是很规矩的样子，不仅阿菀，太子妃都喜欢了几分，指着阿菀笑着对礼部尚书夫人说道，“因阿菀是与贵府有些渊源的，因此我才叫她也在这里。” 　　“家兄是尚书大人的弟子呢。” 　　阿菀急忙说道。 　　“是阿誉吧。”礼部尚书夫人顿时眼睛亮了。 　　“哎呀，我家阿誉哥离京都多年，难为您还记得他。”阿菀见礼部尚书夫人很和气，顿时甜甜蜜蜜地凑过去，眼睛都弯起来，很天真可爱的样子。 　　礼部尚书就喜欢这样可爱讨喜的姑娘，见一旁的闺女有些羞涩地抿了抿捧着脸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推了推她笑着对阿菀说道，“阿誉虽然外放，可是这么多年时常往府里孝敬些地方上的土产，这孩子极好，我很喜欢。” 　　“去和县主说话去吧。”礼部尚书夫人就对闺女说道。 　　阿菀转头，看着脸色微红的漂亮姑娘，露出了亲近的笑容。 　　心尖尖儿什么的……她那堂兄真的好狗腿啊，看礼部尚书夫人这亲亲热热的样子，可见没少给人家面前讨好呢。 　　“县主叫我仙惠就好。” 　　“那仙惠姐也别叫我县主，都是亲近的人家，多外道呢？叫我阿菀，阿菀啦。”小姑娘嘟着嘴巴凑过去，拉着仙惠就坐在一旁，见她虽然在太子妃的面前紧张些不敢十分高声说话，可是一笑却娇艳照人，这说话也十分纯良。 　　且她冷眼瞧着，这姑娘对韩誉也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提起韩誉来，眼睛里的欢喜挡都挡不住……更何况礼部尚书夫人明知道自己与韩誉是堂兄妹，却还在自己面前盛赞韩誉，这是什么意思呢？ 　　阿菀就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儿思考一下。 　　她和仙惠言谈甚欢，觉得就算韩誉没跟人家有啥结果，可是这样一个娇憨可爱的姑娘也是可以来做朋友的。等回了韩国公府里，她想了想就去了太夫人的房里，把自己今日见过礼部尚书夫人母女的事儿给自家祖母说了。 　　太夫人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靠在垫子上想了想方才缓缓地说道，“你堂兄如今也不算不出息了。”韩誉是个很合适做官的人，该机敏的时候机敏，从不吃亏，该心狠手辣的时候……韩誉也是下得去手的。 　　他天生就少了对官场上的天真与纯良，怎么说呢……是个做官的料子。 　　与二房的韩潇只能做学问，在京都一些更省心的衙门打转不同，韩誉外放出去做官，简直就仿佛猛虎出了笼子一样，叫太夫人看着都觉得韩誉这是要不得了的节奏。 　　不过她也知道韩誉心中是顾念家族的，因此对庶孙有这样的成绩并不十分排斥，唯一想的就是想着给韩誉说了媳妇儿。韩誉当年跟她说相中自家师妹，太夫人自然要给他多看顾礼部尚书府的动静些，皱眉说道，“只是不知礼部尚书是个什么意思。” 　　“夫人与仙惠姐都愿意，尚书大人还能不乐意啊？”阿菀茫然地问道。 　　“若是他愿意，这些年与你的伯父叔叔们却没什么走动，这不亲近的样儿可不算乐意。”太夫人皱眉，轻声说道，“怎么叫我这么担心呢？” 　　阿菀也想了想，小声儿说道，“再，再不乐意，也拧不过夫人的大腿。阿誉哥只要讨夫人喜欢……有志者事竟成啦。” 　　这年头儿，讨好岳父不如讨好岳母呢。 　　老岳母才是一语定乾坤的人。 　　她正忙着宽慰太夫人的时候，却不知道此刻太夫人的房外，正美滋滋地有一道人影儿偷听了一会儿鬼鬼祟祟地高抬腿轻放下往外离开。 　　韩国公满意得很。 　　他儿子原来相中了礼部尚书的独生女，有眼光。 　　亲家！ 　　就是你了！ 第256章 　　没过两天，阿菀就听说礼部尚书病了。 　　这个消息的来源还是她家二伯父。 　　二伯父此刻就揉着眼角坐在太夫人的面前。 　　“母亲，你劝劝大哥。看看礼部尚书都叫他给逼成什么样儿了。”韩二都有点可怜人家老尚书了，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天天叫韩国公痴汉笑呢？这一天天的在朝堂上脉脉含情甜蜜微笑什么的，下朝还去挽人家的胳膊…… 　　叫韩二说，不说人家老尚书，就算心里强大如自己也得病上一病了。他还不知道韩誉眼光那么好看上了人家家里的小姑娘，就觉得韩国公那笑得叫人毛骨悚然，一瞬间都得怀疑怀疑，他大哥这是觉得看腻歪了年轻美人儿，因此发现老头儿的美好了？ 　　太夫人就皱了皱眉。 　　“怎么了这是？” 　　韩二就把韩国公干的什么好事儿给说了。 　　能逼得人家病休在家中连朝都不上了，韩国公这也是棒棒的。 　　韩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太夫人嘴角抽搐起来。 　　她怀疑韩国公知道了什么。 　　觉得自己有点郁闷，不过太夫人还是叫人去把韩国公给叫来，韩国公来的时候还跟太夫人抱怨，“母亲，你叫儿子来做什么？儿子正要出门呢。” 　　见阿菀坐在一旁，如今已经展露出少女娇艳的风姿，那小姑娘白白嫩嫩的，韩国公满意地觉得可以把阿菀的婚事也给提上日程了，哪怕与河间王府已经有了几分默契，可是这年头儿夜长梦多的，就算不成亲也得先把婚事定下来，免得萧秀往后叫别人觊觎不是？ 　　得叫侄女先在外甥的脑门上盖个戳儿。 　　他就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看着阿菀。 　　小姑娘叫他给看得抖了抖小身子，使劲儿往太夫人的身后爬。 　　“你出门做什么。”太夫人问道。 　　“礼部尚书不是病了么，儿子过去看看。到底是阿誉的老师，而且母亲，你懂的。”韩国公对太夫人露出“你知我知”的会心笑容，太夫人真是一点都不想跟他心有灵犀，看见倒霉长子都把人家给逼得躲在府里不出来，竟然还想去人家府里祸害可怜的老尚书，太夫人就觉得自己真的万分对不住礼部尚书了。 　　她忍耐了一会儿，见韩二还坐在一旁听着，便咬着牙忍耐着暴躁的心情说道，“去什么去！人家病了，就是要静养，你过去了岂不是给人家添乱？叫人家还得费心招呼你，这病还能好的了？！” 　　总不能叫韩国公以为人家是烦了他。 　　不然若是日后当真两家有婚姻的缘分，那韩国公想着礼部尚书早前还看不上他，岂不是要留下心结？ 　　太夫人其实心里也还是有点期待的。 　　“……您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韩国公见一个白嫩嫩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姑娘从太夫人身后蹭出来一个劲儿地点着小脑袋，看阿菀这样天真可爱，就深以为然地说道，“儿子真的太不体贴。母亲您说得很有道理。对了，阿菀，大伯父听说你见过尚书府的姑娘？都是亲近的人家儿，那是你阿誉哥的师妹，日后要好好儿来往，好好儿做好朋友啊。”他美得要上天，虽然说不能亲自去看望老尚书表达自己内心之中深切的关怀，不过还是把自己预备的礼物送去给了尚书府，希望老尚书赶紧痊愈，然后大家更加亲近些不是？ 　　老尚书接到韩国公府的礼物，真是想要把病情更加严重几分了。 　　他一把白胡子垂落在病榻上，一点儿都没有道骨仙风的洒脱，哼哼着看着韩国公府送来的许多的药材还有补品，那看一眼心里抽抽一下，格外地不舒坦。 　　看见丈夫这样郁闷，礼部尚书夫人就坐在一旁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撇嘴说道，“你看看，我就说韩家是实诚人！”看见老头儿还在装病，尚书夫人就觉得这家伙格外地不真诚，一边见韩国公府给拿来的礼物，一边说道，“这婚事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阿誉怎么说也是你看了好几年的，又是你认下的学生。你既然认了他做学生，说明看好他的前程，难道还配不得咱们的仙惠不成？” 　　她就觉得韩誉挺好。 　　生得俊俏，出身世家，虽然说是个庶子，可是亲姐姐做着安王世子妃，也有几分家底，这日后闺女跟着他就吃不了苦。 　　寒门学子自然是极好的，尚书夫人也是嫁给寒门学子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因此绝不可能看不起没钱的读书人。 　　可是叫她说，那还未发达的日子过得太苦了，芝麻官儿的俸禄才有多少，且上上下下打点，这银钱上必定就要短缺。哪怕爱女日后有他们夫妻给做支撑，可是若是贴补太过，又未免有叫女婿吃软饭的嫌疑。 　　这读书人……风骨是比性命还要紧的东西，人家也不能干的。若是心安理得地享受妻子的银子来走自己的仕途还有素日里的生活，那尚书夫人觉得这婚事更加不能答应了。 　　勋贵子弟倒是都富庶，可是出息的少，韩誉这样儿的其实是抢手货。 　　没见当初科举，如今的仕途不如他的他的堂兄韩潇还能娶了太子妃的亲妹妹呢。 　　人家是嫡子，自然娶豪门大户的小姐，韩誉是庶子，若是这样的人品才貌，娶一个寻常勋贵的嫡女也未必不可能。他还总是对尚书夫人十分恭敬，每每逢年过节必然是有贺礼的，哪怕身在外地，也绝不会忘记。这些贺礼里有许多是年轻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心意都在这里头了。 　　只看这份对爱女的心意，还有忍耐着从不吵嚷自己心悦师妹叫人为难，尚书夫人是女子，就心疼了几分。 　　她觉得韩誉极好，也是因她也听说韩家的长辈都很慈爱。 　　韩国公府太夫人就是京都之中有名的慈祥的长者，虽然有把长媳给送去礼佛的故事……叫尚书夫人说，这还是好事儿。闺女嫁过去，嫡婆婆这不在身边，那就只需要好好儿孝顺祖母就好。老人家慈爱，那仙惠的日子就好过得多。 　　其他的后宅长辈，二太太病弱，四房的明仪郡主开朗疏阔……这就是尚书夫人更喜欢韩国公府的一点了，人家郡主嫁入国公府那么多年，就是怀不上孩子，可是人家老太太说了什么没有？塞小妾了没有？ 　　啥都没说，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才是尚书夫人最在意的。 　　她就觉得韩誉极好，也唯恐夜长梦多，回头叫人家把韩誉给截胡了。 　　因此她是劝礼部尚书与韩国公多亲近的。 　　“国公府里的其他人就是好一百倍，要紧的那个也不是他们。”老尚书见屋儿里没人儿，顿时翻身而起气呼呼地喝了一口凉茶，白胡子恨不能吹到天上去，翻着白眼儿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他那个生母？我就算不在意别人家的家事，也听说韩国公宠妾灭妻，宠的就是他那个生母！那女人那么不安分，连他们府里的老夫人都受不了给赶出府去，这是个什么货色？日后仙惠嫁到他们家，嫡婆婆算什么，亲婆婆才要了命！” 　　韩誉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生母是个不安分的。 　　若韩誉是个老实的侍妾所生，那老尚书早就认了这个女婿。 　　想到韩誉的那么生母当年闹出的那些名声，还有听说如今住在府外还不安生，礼部尚书就万分不乐意。 　　那样的女人，他的那个傻闺女是扛不住的。 　　许两三年就得给磋磨得不成样儿。 　　更何况韩誉若是个孝顺的，必然会善待自己的生母，到时候就算偏心仙惠也会叫她受些委屈。可若是韩誉一味地只知道护着妻子，反倒将生母不放在心里…… 　　那样凉薄，也叫老尚书后背发凉啊。 　　因韩誉这简直就是地狱模式，老尚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挑战了。 　　尚书夫人一愣，想到韩国公的确是个宠妾灭妻的货，若韩誉生母安分，也不可能挑唆出那么多的事端，顿时也不说话了。 　　她心里更想到，亲爹是个好色且觉得纳妾没啥的货色，这道德层面看起来蛮低的，日后若是撺掇儿子有样儿学样儿，或者闲着没事儿赏小妾玩儿，那就不得了了。因觉得夫君这说得很有些道理，她就不再开口给韩誉说好话，弱弱地说道，“那……仙惠如今也耽误不得了，阿誉不行，那谁家还行啊？” 　　她大事上还是听丈夫的。 　　礼部尚书吭哧了一声。 　　他，他也不知道。 　　不过这又有什么，多相看相看就知道了。 　　因此尚书府就准备了一车回礼给韩国公府感谢韩国公府的关心，太夫人看了看礼单，见送来的回礼跟韩国公府送过去的价值差不多，就知道人家府里的心意了，将手里的单子放在一旁揉了揉眉心轻声叹息道，“阿誉的心事怕是要落空了。”苦等了这么多年，样样儿用心，可是人家礼部尚书府相不中他，这叫太夫人还有什么法子？ 　　总不能死缠烂打……那还不得把老尚书逼得去跳护城河啊？ 　　阿菀就呆呆地坐在一旁，也看了看回礼的单子。 　　她觉得那一天尚书夫人与仙惠对韩誉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不愿意是为了什么呢？ 　　小姑娘托着自己白嫩的小下巴，嘟着粉嫩的嘴巴哼哼了两声，突然这一刻，跟老尚书心有灵犀了。 　　还能是为了啥，肯定是因为她堂哥的亲爹亲娘啦！ 　　她庆王府的表哥娶不着媳妇儿那么惨，也是因为这个来的！ 　　胖团子顿时觉得这婉拒的姿态似曾相识，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外头，见没人儿偷听，这才贼兮兮地凑到太夫人的耳边去。 　　“老太太，我有话要说啦。” 第257章 　　太夫人看着神秘兮兮的这小姑娘，挑了挑眉梢。 　　“你想着什么了？” 　　“哎呀，头疼。”小姑娘先柔柔弱弱地装着白莲花儿，眼底含着几分晶莹的泪花儿含泪说道，“见到尚书府的意思，我，我就想到大表哥和二表哥，这媳妇儿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呢？” 　　叫阿菀说，萧堂和萧韦要想娶媳妇儿，怕是就得在边关骗一个回来，不然京都都知道庆王妃是那种货色，谁乐意把自家闺女嫁过来呢？她柔柔弱弱地，一双小爪子捧着心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弱小无助又可怜。 　　韩国公太夫人却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确忘记了人家尚书府的顾虑。 　　莫非当真是柳氏？ 　　若不是为了柳氏，那尚书府也没有理由不乐意这门婚事不是？就连左都御史都把爱女嫁入勋贵之家，他们韩国公府，那礼部尚书不应该是觉得读书人不好嫁给勋贵。 　　她垂了垂眼睛没有多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之后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嬷嬷进门。这嬷嬷阿菀倒是认识，乃是当初太夫人不放心柳氏在外会不会兴风作浪因此放在柳氏的外宅当眼睛的，虽然柳氏对外宅之中的下人都十分忌惮，唯恐是老太太的人，可是也防不住来的。 　　有能耐就把外宅里所有的下人都赶回国公府，都换上她的人呐？ 　　柳氏一个韩国公的小妾，又有什么自己的人。 　　因此柳氏在外宅，太夫人也知道她素日里的行事。 　　不过她对这些一向都不大在意，柳氏那些争风吃醋和小阴谋都不怎么被她放在眼里，因此当这嬷嬷竟然直接回来了府中禀告，太夫人就露出几分在意。果然阿菀听见这话就叫自己都开了眼了，她万万没想到柳氏竟然正撺掇韩国公要跟着去韩誉的任上当祖宗。 　　这叫阿菀都觉得柳氏有点儿要命了，韩国公同一时间听到也觉得有点为难，倒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韩国公唯恐太夫人知道这事儿就抽他。 　　太夫人厌恶柳氏，若是知道他竟然叫柳氏跟着去了韩誉的地方，那还不玩儿命打死他啊？ 　　“这……” 　　“我这也是为了阿誉，他一个人在外地，这日子过得多么孤单寂寞。没有亲爹亲娘照顾，国公爷，他还是个孩子。妾身一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要为了前程仕途奔波，心里就觉得对不住他。若是他能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如今也跟长生一样儿无忧无虑养在东宫，与皇孙们作伴，往来的都是皇族勋贵，日后什么都不必做就前途无量。可是他命不好，做了我的儿子，这小小年纪，打小儿就懂事儿，我怎么能不心疼他几分呢？” 　　柳氏虽然也已经老去了，容颜不复，可是说起梨花带雨，还是，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 　　韩国公虽然觉得柳氏如今哭起来虽然风韵犹存，可是也不怎么美好了，不过也觉得韩誉有些可怜。 　　“我本想给他娶媳妇儿……”到时候不是有媳妇儿照顾韩誉了么？ 　　“国公爷说的礼部尚书府的小姐自然是好的。可是那小姐也年少，能知道些什么呢？我带着九丫头过去，叫她跟着兄嫂过日子，这往后来往也亲近不是？” 　　柳氏今日听说韩国公有意给韩誉说礼部尚书府的小姐，顿时这心里就活泛了起来。 　　她熬油一般在这外宅里苦熬了这么多年，如今韩国公都不进她的屋子了，虽然时常过来，可也为的是她为了固宠放在屋儿里的那几个美人，柳氏想到韩国公在自己的面前与那几个美人卿卿我我说笑打闹就觉得心里窝火儿。 　　她知道自己江河日下。 　　虽然当初韩国公宠爱她，宠得韩国公夫人都比不上她，不敢在她的面前争锋，可是柳氏一向都知道名分二字的要紧。 　　就比如如今，都是年老色衰，都是犯错出府，可是韩国公夫人就是有底气能笑到最后。 　　柳氏咬了咬嘴角。 　　“你还要带小九一块儿去？”想当年太夫人与韩国公说了又说，分析利弊叫他把九姑娘带回家，可是韩国公去跟柳氏说，柳氏抱着九姑娘就要跳井……韩国公也不能为了个闺女就逼死爱妾不是？因此就姑娘到底叫柳氏给养着了。 　　他想到生得姿容秀致，小小年纪就是一个美人坯子的闺女，不由沉吟着说道，“若是她去了阿誉那儿，这说亲怕是就要耽误。”虽然九姑娘如今还年纪小不着急说亲，可是若跟兄长一块儿，韩誉外放还得熬几年才能回转京都，这恐怕就是要耽误了。 　　“不如把小九送去给母亲？”韩国公慢吞吞地说道。 　　“老太太身边孙女儿无数，可我身边却只有一个小九，国公爷怎么忍心叫我们母女分离。小九于老太太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是对我却是性命一般。” 　　柳氏是不能撒手自己的仅剩的闺女的。盖因打从两年前她曾经试图叫阿萱给韩誉说安王府上的庶女，这件事就跟阿萱翻了脸。阿萱觉得生母巴望王府的显贵，却没想韩誉联姻王府庶女，那安王府有什么好的庶女，这不是害了弟弟的一生？ 　　母女两个争执起来，柳氏就拿阿萱时到如今还没有给安王世子生一儿半女的事儿刺激了阿萱两句，阿萱不孕本就是心病，听到这个还了得，这都两年没见柳氏了。 　　阿萱就是叫太夫人给教得跟她不亲，柳氏怎么可能把九姑娘送去给太夫人。 　　她眉目柔弱，见韩国公动容，这才含泪轻声说道，“如今，我也不过是想与阿誉母子团聚罢了。”在京都之中，她不过是个不能忤逆太夫人的妾侍。可是在韩誉的外任上，她就是官府里的老封君，到时候儿子还能忤逆自己的生母不成？ 　　等韩誉娶了媳妇儿，就算是礼部尚书的嫡女也得在她的面前小心侍奉，她也算是翻了身了，不比在京都胆战心惊幸福多了？更何况她也想着，如今这时候，也可以在儿媳的面前摆一摆婆婆的谱儿了。 　　什么叫儿媳立规矩服侍自己吃饭，能叫尚书嫡女对自己毕恭毕敬，柳氏忍不住红光满面起来。 　　韩国公吭哧了两声，没敢答应她。 　　……实在是被亲娘给抽怕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发明了鸡毛掸子这一抽人神器，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鸡毛掸子，打在人的身上真的不是一般的疼啊…… 　　韩国公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手臂。 　　若说早年他自己能做主，敢做主，宠妾灭妻没人说啥的时候，叫柳氏去韩誉府里，给韩誉小夫妻俩当个老妈子……什么？想充婆婆的款儿？韩国公觉得柳氏这是做梦了……堂堂礼部尚书府，是柳氏能惹得起的么？ 　　这联姻就是连接两姓之好，是联姻两家权势和和睦睦，韩国公恨不能把人家家里的闺女当亲闺女来捧着，回头好叫老尚书照顾自己的儿子外加日后跟自己当亲家一块儿在朝中奋战，柳氏若是敢去给儿媳妇儿不好看，那尚书府不翻脸啊？ 　　韩国公心里柳氏还是善良的人儿，一点儿都没想到柳氏是要去摆谱，只当是母子情深。 　　柳氏敢去当婆婆装祖宗不给儿媳当牛做马，韩国公老大人是会翻脸的。 　　他只是觉得太夫人是不乐意的。 　　太夫人当然不乐意。 　　他正在柳氏这儿坐着呢，却见外头匆匆走进来好几个冷面嬷嬷，见韩国公诧异地看过来，又是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嬷嬷一把把韩国公给推椅子里了，上前堵住诧异的柳氏的嘴，二话不说当场拖走。 　　柳氏惊慌挣扎，可是却叫两个嬷嬷捆着给塞进了小轿里，等韩国公明白过味儿来追着小轿冲进了太夫人的院子，就见柳氏已经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叫人给压着扔在了太夫人的面前。 　　“老太太，老太太！”柳氏一抬头就看见了太夫人那张冰冷的老脸，心中怨恨，可是又觉得心中无比恐惧，顿时挣扎起来叫道，“我是阿誉的生母，是阿萱的生母，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尖锐，阿菀坐在太夫人的身边看着太夫人雷厉风行地把柳氏给拖回来也觉得十分茫然，不知道太夫人这是想做什么……难道要为了韩誉的婚事干掉柳氏？不能够吧？若当真是为了婚事弄死柳氏，那韩誉的心里能没有心结？ 　　到底是韩誉的生母…… 　　“母亲，母亲饶了她吧。看在阿誉和阿萱的面子上。”韩国公累得不轻，见太夫人面带杀机，急忙凑过去央求说道，“她是阿誉的生母，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阿誉岂不是要守孝？阿誉如今正是在节骨眼儿上。” 　　他这一心为韩誉打算，太夫人却只是将目光落在如今竟然还妄想去祸害韩誉的柳氏的身上……如今看来，人家尚书府看不上韩誉还真的有道理，就这样的货色，韩誉能娶着媳妇算是见了鬼了。 　　萧堂虽然有个不省心的继母，可人家到底还是庆王世子，韩誉有什么？ 　　“就算阿誉阿萱要守孝，也是守嫡母的孝，她一个卑贱的小妾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人给她守孝！” 　　太夫人见柳氏抬头，用怨恨羞耻的眼神看着自己，哼笑了一声，就听见韩国公竟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为了柳氏的生死，而是为了韩誉的前程。 　　可见当真爱年老色衰，这男人们的真爱也是有限了。 　　太夫人就知道如今柳氏在韩国公心里的分量不怎么样，微微挑眉，看着柳氏缓缓地说道，“到底是阿誉的生母，我怎么会要你的性命。不过是你家太太在佛前寂寞，素日里也没个说话的人。你做妾侍的服侍主母是应该的，如今，我送你去庙里陪你家太太去。两个人姐妹一场也是个伴儿，一块儿给韩家，给我的福祉祈福，这尘世红尘之中的俗气的人，日后就不必多见了。” 　　“跟大伯娘一块儿住？！” 　　阿菀惊呆了。 第258章 　　这是看韩国公夫人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么？ 　　送去个柳氏，这两个女人凑一块儿，那不得天崩地裂啊？ 　　阿菀抖了抖小身子。 　　可是柳氏都听得惊呆了。 　　她看着太夫人那双冰冷的眼睛，才明白，曾经叫她感到痛苦而屈辱的外室的生活竟然都是太夫人的温煦，这老太太一不高兴就是送人去庙里去。看她意思，只要这老东西不死，自己就绝不可能有从庙里出来的那一日，到时候若当真如此，韩誉成亲之后的幸福生活就跟她没有半铜钱的关系。 　　她只能在庙里，青灯古佛，想要折腾儿子儿媳简直都是做梦……这老太太起码还能活个十几年，到时候…… 　　这是想要熬死她啊！ 　　“老太太，老太太，贱妾错了，贱妾知道错了！”柳氏还曾经暗中嘲笑过韩国公夫人被送去庙里，可是如今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唯恐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庙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怨恨，急忙哭着爬到太夫人的脚下去央求着说道，“求老太太饶了贱妾这一回，再也不敢了！老太太，贱妾愿意服侍您，愿意一辈子好好儿服侍您哪儿都不去！您想想阿萱，想想阿誉，想想九姑娘……他们的亲娘若是去了庙里，日后谁照顾心疼他们？！” 　　她宁愿在太夫人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敢去庙里。 　　不然，她更担心的是太夫人有一日死了，临死之前也得带她一块儿走。 　　“阿萱与阿誉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就算是亲娘，也是要看日后的出身。他们的嫡母还孝顺不过来，孝顺你做什么。且日后阿誉回来，我会亲自跟他说。总没有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就叫一个妾侍跟着儿子去过舒坦日子的道理。你既然是我儿子的女人，自然应该孝顺他的母亲。在府里孝顺，和在庙里孝顺是一样的，你如今不愿意，莫非是不孝么？” 　　韩誉绝不可能为了柳氏去庙里就与家中翻脸。 　　因为韩誉知道，她这样做，一定足够给他面子。 　　若不是顾虑韩誉姐弟的心情，她如今就该乱棍把这个不规矩的东西给打死。 　　能留下柳氏一条性命，已经足够客气。 　　“国公爷，我服侍了你几十年，你救救我！”柳氏见韩国公掩面转头，一副不忍目睹的样子，顿时心里一凉。她突然明白，就算韩国公对自己是真爱，可是在这王八蛋的心里的天平上，一头压着韩誉阿萱，一头如今压着她，她早就不叫他放在眼里了。若是送她走就能联姻礼部尚书，这只知道功名利禄的王八蛋一定不会拒绝……他身边如今美人无数，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已经风华不再的女人呢？ 　　想到这里，柳氏的心里一凉，转头就看见了探头探脑的阿菀。 　　“五姑娘，你是个好心人，难道要见我死于非命么？！”柳氏知道阿菀这小姑娘是心软的，从小儿就披着白莲花儿的皮混得风生水起。 　　她可怜楚楚地看着阿菀，阿菀就眨了眨眼睛，捧着心头柔柔弱弱，吐气如兰地说道，“去给家中祈福，怎么能说是死于非命呢？姨娘……怕怕的。”小姑娘西子捧心，捧着自己的心口往太夫人的身后一头栽倒，显然从前也没见过柳氏这样激烈可怕的人呢。 　　韩国公顿时心疼得够呛。 　　阿菀可是金娃娃，日后能联姻河间王府的，更何况若是吓病了什么的，回头他三弟妹不扒了他的皮？ 　　他急忙压住了柳氏的肩膀低声说道，“不过是去庙里几年，等过几年就接你回来，你还是咱们府里的主子，是阿誉的母亲。”韩国公见柳氏这哭的……真心不怎么好看，这贴近了看，眼角已经有了细密的纹路，发间也带了几分斑白……韩国公的脸色僵硬了一下，想到这也曾是自己的心肝儿，因此没舍得露出嫌弃脸，耐心地对柳氏和声说道，“更何况我想了你的话。我还活着，哪儿有叫阿誉奉养你的道理，这不是叫人看笑话么。” 　　就算柳氏去给韩誉小夫妻当牛做马，可是这也不大好看。 　　韩国公还活着，小妾却跟着儿子能一块儿住了，礼部尚书不定在心里怎么合计这事儿呢。 　　因此韩国公觉得送柳氏去庙里也挺好。 　　博一个好名声，日后生母有好名声，韩誉的仕途也走得轻松些。 　　柳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国公爷？”她没想到不久之前才和她柔情蜜意的男人竟然不过是太夫人的一句话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她。她张着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韩国公，仿佛想到了自己曾经意气风发，自己与他恩恩爱爱笑傲府中的那段最光彩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骄傲，甚至把整个国公府都玩弄在股掌之间一般。可是当她红颜老去，甚至尚未老去，竟然就已经被他这样舍弃。 　　柳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只是哭也没用了，太夫人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与妾侍解释这些的人，摆了摆手，就有两个嬷嬷面无表情地把已经无力地伏在地上的柳氏给拖出去。倒是韩国公哎哟哎哟地伸着手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儿，把太夫人给恶心的…… 　　她忍了忍便对韩国公冷冷地说道，“这女人心术不正，日后恐是事端，不如如今就料理了！你也想想，若日后阿誉娶妻，必然是个出身不错的姑娘，若不把她关起来，你叫人家姑娘怎么与她相处？当婆婆顺从，叫好人家的姑娘对个小妾俯首，人家娘家能乐意？若是叫人家姑娘把她当做视而不见，不当婆婆敬重，你也要想想阿誉的心情。麻烦！” 　　韩国公顿时收回手，想了想，赔笑说道，“母亲说的是。” 　　太夫人真心不乐意看他了，冷哼了一声说道，“日后她在庙里见不着面，这些尴尬就都可以尽去了。阿誉喜欢尚书府的小姐，我觉得这眼光不错，若是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愿意豁出这张老脸去给你说合一次，无论成与不成，都一定竭尽全力。”她竟然主动要帮忙，韩国公顿时眼睛亮了，急忙说道，“儿子一定全都听从母亲的。” 　　他自然也知道，京都之中，太夫人的名声可比自己的强多了。 　　太夫人垂了垂眼睛，声音有些冰冷。 　　“我要你与我发誓，日后若是尚书府的小姐当真嫁给阿誉，阿誉的后宅，你绝不可以插手。”见韩国公一愣，沉吟起来，太夫人冷冷地说道，“你的后院儿爱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我不管。可是阿誉却断不许有这样的差错。尚书府的小姐是他自己相中的，是他先去喜欢的，人家若是嫁给他，他就别提什么红袖添香，左拥右抱。既然喜欢就要珍惜，这日后，不纳二色。” 　　“母亲！” 　　“若是你们父子做不到这一点，这门婚事不提也罢。人家姑娘好得很，也不缺阿誉这么一个人选。” 　　太夫人宁愿叫韩誉的心事落空，也不能叫人家府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嫁过来以后就受委屈。 　　什么三妻四妾，什么“只喜欢你一个别的女人就是随便睡睡”这种狗屁倒灶的屁话，千万别在她的面前说。 　　韩国公咳嗽了一声。 　　“这个……” 　　“若是你们父子想阳奉阴违，娶了人家姑娘又翻脸不认人，敢去在外勾搭别的女人，你是韩国公，朝廷御封的我拿你没办法。可是阿誉……反口覆舌的小人不配做韩家的子弟，到时候族谱上已经除了一个阿恬，我不介意再除一个他。就算他日后位极人臣，多么风光，韩家也不稀罕这种玩意儿。你给他写信吧。若是他答应，我就去提亲。若是他不答应……”太夫人垂了垂眼睛冷淡地说道，“那他的婚事就由你做主。” 　　韩国公哪儿还敢多说什么，急忙点头说道，“儿子就给阿誉去信儿。不过母亲您也小看了我。”他嬉皮笑脸，早就忘了刚刚还跟爱妾依依惜别呢，凑到太夫人的面前赔笑说道，“若当真娶了尚书府的小姐，我叫阿誉把她当仙女儿供着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叫儿媳妇儿伤心呢？那丫头听说是尚书府的珍宝，父兄都宠得不得了，阿誉娶了她，那小妾什么的……儿子都不能同意！” 　　他义正言辞。 　　太夫人沉默了。 　　这家伙怎么看着更王八蛋了呢？ 　　阿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欺软怕硬的大伯父，许久之后慢吞吞地滚在太夫人的身边也不吭声。等韩国公意气风发地走了，她这才拉着太夫人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真的愿意给阿誉哥做媒啊？” 　　她觉得自家其实也挺坑的，不过太夫人却缓缓地点头说道，“阿誉要在外任上打转很多年，这京都国公府里的风风雨雨，对小夫妻来说都波及不到。阿誉是个有心人，能善待那姑娘。且过几年，就算他回了京都为官，我也有法子叫他们小夫妻过轻快的日子。” 　　说起来，太夫人也是想着，韩誉既然愿意枯守仙惠多年，可见是个痴心人。 　　来之不易的妻子，韩誉会珍惜的。 　　阿菀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倒是不怀疑韩誉会不会对他家师妹好，只是想着，就算韩国公府折腾成这样，若礼部尚书疼闺女，怕是也不能愿意。 　　果然过不了几天，就听说礼部尚书与刚刚从外任上回京都，刚刚得皇帝钦点的太常寺卿走动得十分频繁。 　　那亲热的，很有当年韩国公与安王殿下一见钟……如故的风采了。 第259章 　　阿菀觉得她家阿誉哥婚事要够呛。 　　明显人家礼部尚书没看上他。 　　不过礼部尚书的心思阿菀不懂，她就是想了想，就还是没把这事儿跟萧秀说。 　　到底关乎仙惠的名节，虽然阿菀和萧秀无话不说，可是关于女孩儿的清誉，她什么都不会与旁人说的。 　　并不是不信任萧秀。 　　而是阿菀担心有一就有二，她如今能把仙惠与韩誉的事对萧秀说，那往后，她只怕会憋不住又去告诉了别人。 　　这底线还是不能丢的。 　　只是韩国公有些失望。 　　若是不能跟尚书府做亲家，那之前韩国公府折腾的那一堆事儿岂不是都白瞎了？太夫人就跟有些失望的韩国公表示，这也没啥好白瞎的，仙惠就算没缘分，可是日后韩誉必定还要娶其他好姑娘做妻子，那这如今做的一切岂不是都还是很有用的么？ 　　阿菀觉得太夫人说得没错儿，今日跟萧秀出了国公府在外走走，正走到了一处茶楼里伪装斯文地喝杯茶，吃几样儿好吃的点心，萧秀一边叫人给上了几样精致的茶点，就见阿菀有点蔫哒哒的。 　　“怎么了？” 　　“没什么。” 　　“我听说老太太把大伯父在外养着的小九给接进府里里了。”河间王世子虽然这几日没有去看望长辈，不过也听母亲说起，说是柳氏生的九姑娘阿莘被太夫人从外头接回了家。他见阿菀带着几分忧虑，便低声问道，“她不好？” 　　叫萧秀想着，叫柳氏这么一个女人给养了好多年，从小儿养大，阿莘这性子怕是也不怎么样。阿菀就吭哧了两声，小声儿说道，“是不怎么样。”因阿莘是自家人，因此阿菀就把阿莘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跟萧秀说了。 　　阿莘是个很会装可怜的姑娘。 　　时常在眼底雾蒙蒙的可怜，泪珠儿悬而未落，用可怜楚楚的目光看着大家。 　　在她的面前，阿菀也就算了，同样也柔柔弱弱的，可若是换个强势些的姑娘，顿时就叫她给比成了母老虎。 　　且她还是个很会叫人心软的姑娘。 　　韩国公如今也十分疼爱这个可怜无助的庶女，因此还求老太太对阿莘好些。太夫人是什么性子的人……那本来就见不得这样的丫头，自然叫丫鬟嬷嬷去管教，只是嬷嬷还未近身，她先晕了过去……当然，嬷嬷们也不是吃素的，想当年是能把韩国公老大人推得一脸血的强悍的嬷嬷，面对柔弱的人儿自然也不在怕的，兜头一盆冷水，泼得阿莘透心儿凉。这就叫阿莘撑不住了，才回来几天，就大病一场。 　　太夫人正叫人用苦苦的黄连折腾她。 　　一天病不好，就多喝一天黄连水。 　　阿莘竟然有柳氏的几分坚韧，硬生生地天天喝黄连水，把自己消瘦苍白饱受伤害的样儿给韩国公看。 　　韩国公……韩国公也没法子呀！ 　　老大人又不能为了一个庶女就去冲撞亲娘，要是有这样的本领，那早几年柳氏也不可能出府不是？ 　　因此韩国公老大人只能给庶女买了很多的蜜饯，药苦……多吃糖吧…… 　　阿莘：…… 　　阿菀简直服了这个妹妹了，只是想到阿莘到底有几分是因叫柳氏教坏了的缘故，从前也没见识过好女子是怎样的，因此阿菀也不准备在萧秀的面前多说她许多的坏话。毕竟阿萱想当年也有一段年轻糊涂，可是等叫太夫人给养明白了，如今谁不称赞一声安王世子妃是个好女子呢？ 　　当然，四小妒妇什么的那另当别论，可是阿萱如今为人处世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她犹豫了一下就与萧秀说，“虽然不怎么样，可是老太太也紧着管教她呢。” 　　“老太太年纪大了。”萧秀微微皱眉。 　　他雪白的指尖儿扫过碧绿的茶盏，往阿菀的面前推了推。 　　“谁说不是。老太太操心府里的事儿操心了这么多年，我看着也心疼。”阿菀就一边拿着茶果小口小口地吃，压低了声音说道，“永远都有不省心的，老太太若说享福，一天都没享受着。” 　　太夫人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奈何儿孙都是事儿精，一个个的没个完，阿菀也是服了。当然，阿菀自己也是个事儿精，也没啥资格去说别人，见萧秀哼了一声，她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如今我不好住在宫里住，倒叫老太太还要多关照一个我。” 　　早年，阿菀厚着脸皮住在纯贵妃的身边，能叫老太太轻松轻松。 　　可是如今她都大了，就该顾忌自己的清名几分。 　　一个十六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住在皇帝的后宫……她这不是给人送上门八卦去么。 　　阿菀身后还连着韩国公府，这种风声闹出去，那韩家姑娘们一块儿去跳井算了。 　　因此她如今是不住在宫里的，虽然白日里时常去给纯贵妃请安，可是到了晚上总是会出宫来。她扭了扭手指，见萧秀抿了抿嘴角，就低声捧着自己的小爪子小声儿说道，“我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好住在王府里，表哥，我，我都长大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总是引人注目的呀。”这小姑娘说得美滋滋起来，急忙垂头去看茶盏里的倒影，就看见茶盏的茶水表面显出了一张美不胜收的美人面，顿时洋洋得意。 　　美人儿……就是她这样儿的了。 　　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这住到王府去，红颜祸水担心她表哥犯错误呢。 　　对她辗转反侧就坏了。 　　“嗯。”萧秀简短地点了点头。 　　“嗯？”小姑娘正捧着脸感慨自己的绝世美貌，听见萧秀平淡地应了一声，不由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就见这漂亮秀致的世子表哥侧头看着她平淡地说道，“我的确想你想得辗转反侧。” 　　这世上最诚实的大概就是河间王世子了，阿菀呆呆地望进他那双内敛却隐隐生出几分流光的眼睛，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莫名地跳起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又病了，一边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儿，一边磕磕绊绊地回应说道，“那，那咋整……” 　　“你多陪陪我。”萧秀去勾她的手指。 　　小姑娘的小身子顿时僵硬了。 　　她只觉得有些微冷的手指轻轻地缠住了自己的，慢慢地与自己肌肤相亲…… 　　说来奇怪，阿菀早年与萧秀挨挨蹭蹭的，还一块儿抱在一起睡过觉，那贴得更近，可是没有一次叫她觉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阿菀屏住呼吸，觉得自己僵硬得仿佛可怜的小猫仔儿。 　　竟，竟然对红颜祸水这么喜欢的么？！ 　　“我多去东宫看你。”阿菀战战兢兢，觉得自己浑身没有力气，甚至连手指都不能从萧秀的环绕之中离开，正满心的惶恐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传来了有点熟悉的说话声。 　　她仿佛一下子警醒过来，急忙把自己的小爪子收回去，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却见萧秀依旧在看着自己……阿菀泪流满面，没想到自家表哥长大了这么难搞的……她爹爹怎么不把《红颜祸水是怎样养成的》下半册赶紧给她邮来！ 　　小姑娘心里伤心得想要满地打滚儿，只想着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想当初，想当初她说什么也不能小小年纪还没出师就离开爹爹不是？ 　　她抽着小鼻子，可怜兮兮地在萧秀专注的目光里趴在小隔间儿的屏风外往外一看，顿时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韩誉的心上人仙惠么？ 　　仙惠的身边还有一个与仙惠年纪相仿的青年，阿菀一愣对仙惠探出头来招呼了一声，没精打采的仙惠顿时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地往阿菀的面前飞奔而来，一转眼就绕过了这一处的屏风毫不见外地跟阿菀一块儿手牵手了。她这样天真娇憨，阿菀自然也很欢喜，和她亲亲蹭蹭了一会儿，见那青年也跟来，就试探地问道，“这位是？”莫非是那位太常寺卿家的公子？仙惠就尴尬地笑了。 　　“我大哥的长子，今日出来陪陪我。”她是礼部尚书的老来女，虽然年纪小，不过也是个“姑姑”了。 　　不过侄儿比自己还年长什么的，有点儿尴尬呀。 　　“原来是这样。”阿菀一听不是她哥那位情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对这侄儿也露出慈爱的笑容。她一边介绍了萧秀与仙惠姑侄，一边好奇地问道，“仙惠姐今天也出来玩儿啊？” 　　她这么一问，仙惠本脸上带着几分的笑容就掉了下来，侧头，见侄儿仰头看天伪装什么都听不见，这才对阿菀低声说道，“父亲说太常寺卿家的公子今天在这茶楼和同年有什么文会，叫我过来相看相看。” 　　她抿了抿嘴角，有些不安地看着阿菀。 　　她唯恐阿菀跟自己生气，毕竟韩国公府太夫人把韩国公最宠爱的小妾给送去庙里了，这事儿在京都火了一把。 　　她就知道，这是韩国公府给自家的诚意，叫她和她母亲都很动容。 　　可是礼部尚书却依旧无动于衷。 　　她想起父亲的话，目光就有些黯淡。 　　“阿誉做我的学生，我自然是满意的，他家世不错，人也精明，该狠心的时候从不手软，前程光明。可是做女婿……他的心太狠了。一个男人疼惜一个女人的时候自然把她视若珍宝。可是人心易变……仙惠，家人疼爱你心思单纯，可是阿誉的出身太复杂。如今他觉得你好，可是若是有一日他变了心，狠心起来的男人也是你无法应付的。看看他亲爹就知道了。更何况他生母是被关起来，却没有其他处置，可见韩国公府对她投鼠忌器，日后必然对你而言是遗祸。”她父亲不愿叫她用人生与幸福去赌韩誉一辈子的心。 　　她父亲经历朝堂见多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日后会如何呢？ 　　她想，她还是做不到为了韩誉，就叫父亲担心，为了想要嫁给一个男人，就去忤逆父亲，叫父亲为自己难过。 　　她喜欢他，可是她的家人在她的心里却更重要。 第260章 　　“阿菀，对不起。” 　　看着仙惠对自己小声儿道歉，阿菀不由愣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 　　“我，我可能要嫁给别人了。”她之前与阿菀亲近，是因为以为自己会嫁给韩誉的。而且，她也知道韩国公府的变故，知道国公府太夫人对想要与自家联姻都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可是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才是辜负了这一切的那一方。无论是韩国公府那位老夫人的期待，还是韩誉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阿菀对自己的亲近，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言而无信的骗子，总是叫别人在付出，然后甩甩手，自己就离开了。 　　阿菀都觉得很无奈了。 　　“感情这种事也说不出对错的。你喜欢过阿誉哥，就不算辜负这份感情。而且我觉得尚书大人对你是真的很好，一心都是为了你。虽然很遗憾，可是我想，我家里也不需要你说什么对不起。姻缘不成，也不过是没有缘分。” 　　阿菀心里觉得有点心疼自家堂兄，见仙惠抿了抿嘴角不安地看着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可是就算是没有缘分，我想，阿誉哥也希望你能够幸福。如果你能够嫁给一个会叫你觉得开心，叫家人觉得放心的人，阿誉哥会为你高兴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幸福就好了。” 　　阿菀这样通情达理，仙惠的眼眶都红了。 　　“我只是……只是……” 　　“我都知道。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辜负爹娘对自己的疼爱，非要去嫁给一个叫他们觉得担心不安的人。”阿菀压低了声音摸了摸仙惠的手小声问道，“老尚书为啥相中了如今这个呀？” 　　她这小八卦就很好奇了，仙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太常寺卿大人是父亲的同年，一向清正，家中也简单，只是从前一直在外任上打转，我没有见过。如今回了京都，父亲说我日后见了叫一声伯父就好。伯父的家里没有妾侍，父亲从前喜欢他这样清正，因此一向都交好。虽然仕途走得不及父亲，可是为人很好。” 　　“那说给你的是……” 　　“他家里两位公子，说的是二公子。” 　　阿菀觉得尚书大人真的很用心了。 　　不是长子，不必顶立门户，家风清正，这过得就顺心。 　　而且家中简单，没有长辈后宅的妻妾之争，就算是仕途上寻常……能做到太常寺卿也不算寻常了，阿菀听着意思，那二公子还是个读书人。 　　“挺好的。如果你相看了觉得可以，那我祝福你。”阿菀就跟仙惠一块儿趴在屏风上往外看，不大一会儿就看见了几个年轻的读书人一块儿说说笑笑地往楼上来了。其中有一个就叫一旁仙惠她大侄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姑娘扭着小身子就趴在屏风上使劲儿往外看，见外头的是一个生得眉目清秀的青年，虽然如何英俊说不上，可是眉眼温柔，叫人瞧着心里舒坦。阿菀就不得不想了想自家如今越发看起来有点儿凶残的堂兄，再看看这温和斯文的青年，不由哼哼了两声。 　　她还是觉得自家堂兄更好，这就是偏心眼儿啦。 　　仙惠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 　　“怎么样，喜欢么？” 　　“以后我会忘记师兄，然后只一心一意爱着我的夫君。”仙惠见这几个读书人身后还追上来几个雅妓，风流艳质，妩媚非凡，那一眼潋滟，就不是自己能比拟的风情。 　　可是那个青年却只是客客气气地走在一旁，对那几个娇笑的雅妓都不着痕迹地避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阿菀也知道，这些读书人如今在外头与雅妓往来迎合算是风流才子的配置，没想到那青年似乎也不大亲近，不过是碍着几个同年在前方嬉笑因此不愿扫兴，只是他似乎是当真不怎么喜欢这样的环境，见同年左拥右抱的，就在诗会上略坐了坐直接走了。 　　一个雅妓还追出来，眼睛雾蒙蒙地邀请他什么时候去赏月，一块儿赋诗。 　　他们就在仙惠的面前停下，仙惠的呼吸屏住了。 　　阿菀也屏住呼吸。 　　那青年却只是摇了摇头，露出几分冷淡，没有叫那雅妓抓住自己的衣摆径直走了。 　　他对那雅妓无动于衷，阿菀就松了一口气。见仙惠看着那青年的背影，就压低了声音小声儿说道，“这也算是坐怀不乱真君子了。这样的诗会，我听说常常会有雅妓出没的。他不喜欢这样的诗会直接走了，也没有与人搭话，真的挺好的。”若是寻常的，与雅妓嬉笑两句也没什么，毕竟都只不过是没走心的逢场作戏罢了。可是这青年却连逢场作戏都不愿意，这也勉强合格了。 　　她见仙惠点了点头，就又往茶楼下看去，却见那青年直接出了茶楼，犹豫了一下，去看街上卖的点心。 　　他买了几样儿点心才走了。 　　阿菀心说这青年也算是不错的人，见仙惠似乎也缓和了脸色，并不排斥这人，就不再多说什么。她虽然心里心疼堂兄，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和和气气地跟仙惠告别，这才坐在了萧秀的身边哼哼了两声。 　　河间王世子对自家小表妹这多管闲……爱护他人的脾气很熟悉了，当仙惠在的时候他没吭声，等他们都走了，这才侧头问道，“就是为了她，阿誉没有成亲？”见阿菀点了点头，萧秀沉吟了片刻，却只是平淡地说道，“是为了她，也或许不是为了她。” 　　“哈？”阿菀觉得自己跟自家表哥智商上似乎差距更大了。 　　“阿誉喜欢她，喜欢她什么？” 　　“阿誉哥说喜欢她，她跟柳姨娘不一样……”韩誉的身世太坑了，早年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一言难尽，因此对尚书府天真娇憨没啥心眼儿的小师妹格外喜欢。 　　阿菀早就明白韩誉的心，见萧秀哼了一声，不由急忙问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她露出几分好奇，萧秀却只是把面前的茶果掰开，一块一块儿喂给自家表妹，看小姑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河间王世子阴谋得逞了，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放在嘴边舔了舔。 　　阿菀：…… 　　萧秀侧头问道，“怎么了？”他漂亮秀致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可无辜啦。 　　阿菀吭哧吭哧地没说出来什么。 　　如果她说出来，仿佛自己可污了。 　　“你乖。”见小姑娘瑟缩了一下稚嫩的小肩膀哼哼唧唧地恨不能在地上打滚儿，萧秀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平淡地说道，“若是他当真想过要娶她，这么多年为何从未在她的面前张嘴表白？说是不愿撼动师妹的心情叫她心里有自己，可是他却应该知道，若是他一心要与她成亲，那撼动她的心又如何？左右这个女孩子是属于他的，早一些彼此喜欢，算什么？”见阿菀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萧秀便平淡地说道，“就比如我。” 　　河间王世子早还是一只团子的时候就天天对自家胖团子刨白自己丰富的爱情世界了。 　　虽然直到如今才略见了一点效果，不过他因为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因此才觉得韩誉这份喜欢少了点什么。 　　他似乎本就对他们的未来没有信心。 　　是因为早知道礼部尚书不可能会看中自己，还是因为他也知道，仙惠是不合适嫁入韩国公府，因此这场喜欢对于韩誉自己，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 　　看上去很美，却始终没有叫他更进一步。 　　阿菀觉得自家表哥这说得有点犀利，想了想韩誉这么多年的态度，哼哧了两声。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看人家这婚事要成了。”就算韩誉或许只是想在心底有一个美好的爱情的影子，可是这没娶着就是没娶着，总是会叫韩誉心里难受的。 　　萧秀有些冷血……他对韩誉也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同情心，本质不过就是个不大熟悉的表兄，因此很理智地说道，“难受着难受着就好了。他该明白自己应该娶一个怎样的妻子。”能够以庶子媳的身份在韩家立足，能游刃有余地摆平嫡婆婆，摆平亲婆婆，摆平韩国公府里里外外的这些亲眷，还有能摆明不省心的小姑子什么的…… 　　他觉得韩誉这媳妇儿有点儿惨，乐意嫁给韩誉的，大概全家都得是韩誉的真爱了。 　　阿菀吭哧了一声，垂下了小脑袋。 　　“我还是给阿誉哥写封信告诉他吧。”她这样说了，唉声叹气了一下没缘分，萧秀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茶楼的那个正开着清雅的诗会的小隔间，片刻拧紧了秀致的眉，见小姑娘哼哼着往嘴里塞点心，就没再多说什么。 　　……太常寺卿家应该知道尚书府有联姻之意，这个时候这二公子应该更谨言慎行，绝不应该出现在有雅妓的诗会上才对，毕竟正被考察是不是能给老尚书做女婿中，这风流才子什么的……怕不是要被老尚书直接在脸上画个大叉叉呢。 　　且见那几个雅妓拧着腰肢嬉笑而来融入这几个读书人之间的时候，萧秀从屏风的缝隙看见那二公子的神色十分意外。 　　显然当初他乐意来的诗会预期中没有雅妓的存在。 　　也因多了这样的变数，他不耐烦停留因此才走了。 　　现在河间王世子就有一个疑惑。 　　如果诗会之前没想邀请雅妓，那这之后这些雅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莫名的，萧秀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有点阴险的老脸。 　　……这么会干坏事儿，怕不是他那大舅舅？ 第261章 　　河间王世子怀疑韩国公。 　　他对守护自家大舅舅没啥兴趣，因此发现韩国公有搞事的可能，就把大舅舅卖给了二舅舅。 　　韩二简直一脸血地回了家里，也没敢去问太夫人，直接去问韩国公。面对弟弟的询问，韩国公坦然承认，还觉得没啥不能承认的，看见韩二气得回头就想找鸡毛掸子，韩国公顿时梗着脖子躲在一旁叫嚣起来，“我做错什么了？这不是为了老尚书考验他女婿？！若那小子是个心思不坚定的，正好儿检验出成色，省的以后发现嫁了这么个东西再追悔莫及不是？如今，如今不也不挺好的？发现这小子是个真君子，那个什么……就当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帮尚书府检验出绝世好男人了行不行？” 　　韩国公这坏得都冒油了，还敢这么说。 　　韩二指了指韩国公，咬着牙说道，“如果叫老尚书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那老东西把自家闺女看得如同掌中珍宝，你以为他自己不想试试这小子呢？如今我帮了他，他感激我还来不及。算了……虽然婚事不成，不过能与老尚书有这样的亲近也是好的。” 　　婚事是肯定不能够了，不过能借着自己出手试探了一下那小子，礼部尚书虽然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不过到底会觉得自己帮了他一个忙……韩国公吭哧吭哧地对韩二阴谋论地说道，“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有意做出正人君子的样儿……” 　　韩二简直不想说什么了。 　　若是能装一辈子，那伪君子也没什么。 　　他摆了摆手，叫人往尚书府送了一份贺礼，彼此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这才算了。 　　当尚书府这门婚事尘埃落定的时候，阿菀都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她倒是没有韩国公那阴暗的心理……能在朝堂之中打滚儿了几十年的老尚书面前还装模作样不被揭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那太常寺卿家的公子应该是为人真的不错。阿菀想了想，觉得自己与仙惠还是有些缘分，因此也送了添妆。 　　她给韩誉送了信，韩誉倒是回信了，平淡地只说自己知道了，之后又送了一份贺礼。 　　这贺礼是送给礼部尚书的。 　　礼部尚书当做是弟子给自己的贺礼，收下了。 　　阿菀觉得这可真叫买卖不成仁义在了。 　　她有些感慨。 　　顺风顺水地过了这么十六年的生活，她从未见过发生在眼前的有缘无分，还有“求不得”。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亲身经历，自己的亲人在感情的道路上并没有圆满得顺风顺水。 　　可是当仙惠出嫁的那一天，阿菀看见一身疲惫却面无表情的韩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堂兄。她陪着韩誉坐在一处临街的酒楼里，据说仙惠的花轿会经过这里，看着如今已经是英俊的青年的韩誉，阿菀就干巴巴地拿小爪子捧着一杯酒跟韩誉呆呆地说道，“那个什么阿誉哥，一醉解千愁，天，天涯何处无芳草啦。” 　　她可怜巴巴地鼓着脸看着自家堂兄。 　　韩誉的脸色有些灰败疲惫，身上还带着风霜，显然是赶路而来。 　　“你不必担心我。” 　　“不担心你行么。”韩誉好不容易喜欢过姑娘，姑娘嫁人了新郎不是他……阿菀觉得堂兄苦逼啊，扭了扭小身子就凑过来对接过酒一口喝了的韩誉有些为难地问道，“你这突然回京都了，任上不会有什么吧？” 　　虽然文臣没有武将“不得擅离”这样的说法，不过韩誉回京都这看着也有点儿那个什么……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韩誉情场失意家庭却觉得温暖了几分，温和了几分眉眼，声音却依旧冷硬地说道，“我回京都的确有些政务。” 　　阿菀这才放心了。 　　“我本就知道，老师不可能把她嫁给我。”此刻酒楼之下吹吹打打的，大红花轿颤巍巍地行来，韩誉一手搭在酒楼的栏杆上，叫自己的身影隐没在酒楼的阴影之中，看着下方喜气洋洋的一切才对阿菀平静地说道，“我想往上爬，行事手段自然不会处处光明正大。心狠手辣……”他哼笑了一声阴郁地说道，“且我也分不清，叫她一直当我是个心存善意的好人好，还是娶了她却叫她日后发现，我并不是个好人好。” 　　她若是嫁给他就会发现，印象之中沉默寡言可是却对她很好应该是个好人的师兄其实是个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坏人。 　　他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美好。 　　所以如今的结果，其实也很好。 　　她永远记住的是那个有些阴郁却善待她的师兄，而不是如今这个…… 　　“阿誉哥。” 　　“我并不觉得如今的自己有什么不好。我不夺爵，是因那本就不是我的。可是我想往上爬，想要得到权利而不惜任何手段，却与旁人无关，都是我的真正的心意。” 　　韩誉把手中的酒杯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看着怯生生地歪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想到的是曾经那个圆滚滚没心没肺滚到自己身边的胖团子。她现在美丽了很多，生得也是娇软的少女的模样，可是一双眼睛还是天真得可以，竟然以为他这样的人会被爱情伤害。 　　不着痕迹地撑着脸颊，将眼角一抹冰凉的眼泪抹去，韩誉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 　　“她不合适我，我其实也并不合适她。与其日后婚事不睦，不如像是如今这般，各自嫁娶。”他有些疲惫地对阿菀招了招手，阿菀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蹭过来，却看见眼前英俊却疲惫的青年似乎长途奔波而归有些倦怠，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青年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也或许，我喜欢的人总是不会得到。”他的声音细微，阿菀呆了呆似乎没有听清楚，却见韩誉已经揽了揽自己的肩膀站了起来。 　　“回家吧。”他平淡地说道。 　　顿了顿，他抬手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 　　“今日多谢你。五妹妹。” 　　他看起来没有半点软弱，脸色平淡，无懈可击。 　　阿菀嘴角抽搐了起来。 　　“就，就一句多谢，没啦？”白莲花儿也受不了这个哇！ 　　只不过是一句谢，揽了揽肩膀，摸了摸脑袋，就没啦？ 　　“土，土特产……枣花蜜可好吃了……”小姑娘可怜巴巴地伸出自己的小爪子，雪白的掌心翻起来，仰头看起来那叫一个可怜。 　　她家堂兄当父母官的那地方是个十分富庶，民风和谐的地方，因富庶资源丰富，又离京都不远，因此又啥好吃的都经常往京都国公府里送。阿菀十分喜欢那地方的各种花蜜，没想到自家堂兄竟然为了一个心上人奔波而归，啥都没想着自己的妹子。 　　这叫啥？ 　　有了媳妇儿忘了妹啊？ 　　那媳妇儿飞了安慰他的不还只能是他妹么？ 　　“蜜糖……”小姑娘委屈巴巴地垂下了小脑袋。 　　韩誉：…… 　　难得悲伤春秋，认真他真是输了。 　　“过两天叫人给你送来。”他干巴巴地说道。 　　亲哥正在失恋，这倒霉堂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多给点儿。还得往大姐姐三姐姐那儿都送些。如今七妹妹她们都住在英王府里，礼多人不怪，她们也能过得快活些。”阿菀听见韩誉这允诺，顿时精神抖擞起来，眼巴巴地凑过来捂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这心可疼啦，得吃花蜜补补！阿誉哥，咱们家妹妹多，你多送回来点儿，啊！”她弯起眼睛笑起来，顿时刚才的那点儿小伤感都没有了，天真又狡黠，韩誉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理她。 　　“那我当你答应了。”阿菀顿时眉开眼笑，围着英俊的青年团团转，讨好地说道，“不就是个媳妇儿么。阿誉哥你放心，你跟仙惠姐没缘分，这说明往后还有小仙女儿等着你！” 　　这破姑娘完全不介意自己在刚失恋的堂兄的心上又插了一把刀，还在板着细细软软的手指给韩誉说道，“你喜欢纯善活泼的姑娘，像是那个什么……光明和温暖的姑娘对吧？往后我给你留意着。这世道，傻姑娘那么多，总能骗来一个哒。” 　　韩誉听不下去了，觉得这世道傻姑娘太惨了，不仅要被狼崽子们觊觎，还要叫他堂妹骗婚。 　　他抬脚就走。 　　“不能走！” 　　韩誉转头，阴郁地看着自家这活蹦乱跳的堂妹。 　　上一个敢这么拖自己裤腰带的，坟头儿的草都能顶一个胖团子了！ 　　“人家花轿后头的人还没走完呢，你出去了，抢亲啊？”阿菀真担心韩誉这黑着一张脸往人家花轿队伍里一站就得叫人当抢亲的给打死，见韩誉不吭声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面前坐下，这才咳嗽了一声贼兮兮地表达了堂妹的一番关怀。 　　为了韩誉的身心健康，别因为失恋就报复一下负心的社会去欺负人家可怜的小百姓啥的，她还关心了一番堂兄最近的饮食起居。见韩誉看都不看自己，高冷得很，她哼唧了一声，坐在韩誉的面前也没话说了。 　　“……阿誉哥，你知道柳姨娘现在去了庙里吧？”阿菀小声儿说道，“老太太都是为了你的婚事……” 　　“我明白。”韩誉看了阿菀一眼平淡地说道，“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姨娘去庙里，总比在外宅强些。”反正柳氏已经隐约失宠于韩国公，既然在哪儿都没男人，那在外宅还不如在庙里，毕竟在庙里也勉强算是被太夫人承认她是韩家的妾侍。 　　韩誉只是皱了皱眉，见阿菀松了一口气，又是一朵儿好白莲，娇滴滴白嫩嫩的，突然开口问道，“你十六了。挑好了夫君没有？”他顿了顿，垂目带着几分嫌弃地说道，“庆王府就算了，婆婆不行。” 　　阿菀：…… 第262章 　　阿菀觉得自家堂兄对这负心的世界的报复太快了。 　　自己娶不着媳妇儿，就想叫表哥们都娶不着媳妇儿。 　　还好意思嫌弃人家的老娘…… 　　没发现自家老娘才是真的坑呢？ 　　见小姑娘探头探脑，咬着手指尖儿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己，韩誉哼了一声，靠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外面长街上的吹吹打打的声音。 　　等这喧闹喜庆的声音过去，他这才淡淡地抬了抬下颚说道，“走吧。”他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眼泪的样儿，可是叫阿菀惊呆了。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缩了缩小脖子，迟疑地看着韩誉小声儿问道，“阿誉哥，你，你是真喜欢仙惠姐吧？” 　　“怎么，失恋了，我得吐口血才代表爱过？”韩誉讥讽地问道。 　　小家伙儿吭哧了两声。 　　她觉得自家堂兄反驳的力度很大的呀。 　　“反正不要伤心就好。就那个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阿誉哥你可是读书人，那美人儿海了去了。”当然，柳氏要是没个意外什么的，那韩誉的婚事还得够呛。不过没准儿往后有什么真爱啥的呢…… 　　阿菀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知道仙惠的花轿已经走过去了，就拉着韩誉一块儿回了韩国公府。这一回韩国公府，阿菀就感受到了府中对韩誉的小心翼翼，太夫人都对韩誉越发和颜悦色地问道，“喝酒去了？吃了饭没有？吃碗粥再去睡，不然不舒坦。” 　　太夫人对自家可怜失恋，情路不顺的庶孙展现了难得的耐心。 　　韩誉平静地道谢。 　　这越平静，越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啊。 　　可把韩国公给心疼坏了。 　　虽然说礼部尚书在朝堂上对他难得和颜悦色了一下……老大人的招儿那么损，却实验出了真金，还跟老尚书自己没啥关系，这多好的人呢？虽然礼部尚书也没说要跟韩国公来个情深义重，不过在朝中还是多给了韩家几分面子的。 　　不过想到这份和气是拿儿子的幸福换来的，韩国公就在一旁热泪盈眶了，握着韩誉的手含泪说道，“阿誉，你放心，往后爹给你寻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他顿了顿，急忙建议说道，“你这次回去，不如爹给你两个美人儿一块儿带回去，暖暖床也是好……” 　　“闭嘴！”太夫人气死了，一把把鸡毛掸子摔在韩国公面前。 　　韩誉就是因为韩家内中太乱，因此才叫礼部尚书给放弃，韩国公竟然还想坑儿子。 　　“阿誉成亲之前，不许有屋里人！”韩国公是个王八羔子，要命的是韩国公夫人庸碌，柳氏那坏的……若韩誉叫这么给“栽培”下去，那怕是一生孤的节奏。 　　太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对韩誉和声说道，“阿誉，并不是拦着你要房里人，只是正经的世家子弟，这成亲之前就有房里人不像话。你说你日后娶了个媳妇，人家膈应不膈应……”她这话说得就有些多了，实在是今日可怜韩誉因此没忍住，就对韩誉说道，“你一向疼爱你的妹妹们，若是你的妹夫成亲之前就有服侍的女子，你还乐意把妹妹嫁给他？” 　　“您的话，我明白。”韩誉今日喝了些酒，没想到还有些醉意，不过神思却清明，见韩国公在鸡毛掸子的震慑之下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慢慢地说道，“父亲是心疼我，我明白。不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老太太你的话，我也放在心上。若当真是家中疼爱的女孩儿，断然不会叫她嫁给乱七八糟的男子。”他一向都有点阴沉的脸竟然还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这笑容太惨了，韩国公顿时潸然泪下。 　　多么懂事的孩子啊！ 　　“你放心，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往后我多给你相看着。”太夫人见韩誉懂事，便和声说道。 　　“不必这样的女子。”韩誉顿了顿，对太夫人说道，“随缘吧。”他也不忍心叫单纯天真，养于闺中娇宠的女孩儿嫁给自己这样的人。他的心里自己的利益最重，又有要命的亲爹亲娘……偏这世上谁都能厌烦不喜欢他们，可是却还是不得不承认，柳氏是他的生身之母，而韩国公，这么多年，对他是真心的疼爱。垂了垂眼睛，韩誉这才对哽咽了一声的韩国公轻声说道，“儿子在外还有些决断想请教父亲与二叔。” 　　“走走走，去书房。”韩国公见儿子这么上进的，顿时眼睛一亮，早就忘了儿子还在失恋，拉着儿子跟一脸无奈的韩二就走。 　　那个什么……不爱江山爱美人，那不是韩国公老大人的风格。 　　得先混成朝中的权臣，之后美人儿就都来了。 　　阿菀瞠目结舌地看着韩国公恨不能立刻就提拔儿子去做了朝中精英，看着韩誉就这么走了，顿时就有些茫然。 　　她咋觉得这堂兄失恋了，自己都比他更难过呢？ 　　“不愧是干大事儿的人！”小姑娘竖起大拇指比了比堂兄的背影，转身就柔柔弱弱地靠进了太夫人的怀里，捧着心口对太夫人说道，“阿誉哥没有纠结旧情，这真是太好了。” 　　她一副放心了的样子，太夫人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是。阿誉心性坚韧，我倒是白担心了他。只是……”太夫人的眼底露出几分阴郁，见白嫩嫩的小姑娘歪头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便摇头说道，“没什么。” 　　只是柳氏到底是个祸害。 　　太夫人皱了皱眉。 　　韩誉这样聪明，她如今若是弄死柳氏……只怕韩誉就要与家中离心，什么“病逝”“意外”怕都瞒不过韩誉那双眼睛。 　　“哎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必担心阿誉哥啦。”阿菀急忙对太夫人说道，“我是小福星，旺，可旺了。”她得意洋洋地炫耀，毕竟，如今皇家的团子那么多，都是她这个团子中的团子当年给旺出来的。 　　见她得意洋洋，太夫人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揉着阿菀单薄的小肩膀笑着说道，“对，咱们的娇娇最旺。”从前是只团子的时候旺各家的团子，如今成了美貌的小少女，也应该再旺一旺这身边大家伙儿的桃花了吧？ 　　一想到自家的那几个不省心的外孙孙子还不成亲，太夫人就觉得胃疼。 　　“阿菀，阿菀啦。”小姑娘娇娇地摆了摆自己雪白的小爪子，跟招财猫似的。 　　不过或许是她真的蛮旺的，过不了几日，时常去英王府小住的韩家的几个女孩儿就回来了。因几个小姐妹回来，韩国公府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姑娘全都不知道韩誉与仙惠之间的种种，因此见这位传说中的神童堂兄回来了，就都去拜见了一下。一时之间，阿菀顿时叫小姐妹包围，哪儿还顾得上堂兄。韩誉本也不耐烦与女孩亲近，没过几日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任上去。 　　他临走之前，阿菀依依送别，趁着别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把桃花符塞进韩誉的手里。 　　“阿誉哥，这是我跟佛祖他老人家诚心求来的桃花符。佛祖说他知道啦，虽然日理万机，不过可心疼你了，以后肯定给你一个好媳妇儿。你戴着哈，旺一旺，我亲手给开光过的。我可是小福星，小福星！” 　　这小家伙儿虽然长大了，生得眉目似画美丽动人，可是却柔弱娇小，在如今已经长成为修长青年的堂兄的面前，还是得惦着脚尖儿仰视地……韩誉垂头看着这虽然长大了很多，却依旧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堂妹，慢吞吞地把手里的桃花符握紧。 　　“嗯。” 　　“那你别忘了我的枣花蜜……”米虫的贪吃的嘴脸顿时暴露了。 　　韩誉眼底的片刻温和顿时变成凛然的冬雪，转身就走。 　　“记住了呀，阿誉哥，记住了呀。小福星也是要吃饭的！”纤细婀娜的小姑娘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她阿誉哥转眼就剩下一个远远的背影。 　　阿菀哼唧了几声，看着这无情无义的堂兄的背影心疼了一下自己的桃花符，这才回去姐妹之中。她看见几个妹妹在自己的面前，见七姑娘阿芸与八姑娘阿莹都在，因自己已经是个做姐姐的人了，在从前的团子之间还是很有些威望地，就拧着纤细的小腰肢，努力步步莲花地走到了两个妹妹的面前。揉了揉阿芸的头，又，又……阿莹比她高挑许多，阿菀只能一脸平静地放下了手，却见阿莹已经坐在一旁，把小脑袋送到自己的手心儿上去。 　　“五姐姐，你摸摸我。你是小福星，也旺旺我。” 　　阿菀：…… 　　这熊少女…… 　　“你们怎么回来了？”阿菀就好奇地坐在一旁，见阿芸笑嘻嘻地托着香腮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想到这堂妹只比自己小了没多少，也正是花期，再想想她那青梅竹马，顿时露出了几分了然，好奇地凑过来问道，“二伯娘要给你定亲啦？” 　　阿芸从小儿多养在长姐的面前，那个什么……虽然没跟英王府的少年们碰撞出火花儿啥的，不过阿菀她大姐阿琪的婆婆，英王世子妃却很喜欢阿芸性子开朗。 　　英王世子妃娘家的小辈也时常来英王府请安，时常玩儿在一块儿，自然阿芸就与那几个小辈十分投契。 　　英王世子妃的娘家也是显赫的勋贵，不过与阿芸要好的那个是家中的嫡幼子，家世与阿芸的仿佛，都是隔房的，日后分家出去，家世差不多，也算是门当户对。 　　“是呀。”阿芸是个爽快的人，才不藏着掖着呢，就点了点头。 　　阿菀哼唧了一声。 　　这年头儿……没个青梅竹马啥的，仿佛都输了呢。 第263章 　　不过她也有。 　　阿菀就点头说道，“青梅竹马的情分，这样儿也好。知根知底，一块儿长大，什么都熟悉的。”她装模作样伪装成熟，片刻，就伪装关心实则八卦地问道，“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 　　她一双小耳朵抖来抖去，阿芸看了她一会儿，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才说道，“快了。”她堂姐比她还大些，怎么阿芸七姑娘都要定亲了，堂姐还不着急呢？一旁的阿莹就很叹气地说道，“也不知道我的青梅竹马在哪里。” 　　阿菀哼唧了一声。 　　这姑娘天天披着一张美人皮跟英王府的那几个小家伙儿上树掏鸟蛋，下树撒欢儿仿佛唐王府三郎三表哥似的，青梅竹马倒是没混着，不过义气兄弟倒是混得不少了。 　　见阿莹一副憧憬幸福爱情的样子，阿菀咳嗽了一声没说什么，这才对阿芸低声说道，“也挺好的。那家里一向富庶，你嫁过去，日子能过得不错。”她自己是只米虫，就撺掇自家堂妹也当米虫，阿芸笑呵呵地听着，点头说道，“母亲也是这么说。” 　　“二伯娘最近身子好多了，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阿菀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很旺。 　　这不才开发出桃花运来，她堂妹就要定亲了么。 　　“过两天他上门拜访，反正打小儿咱们都认识的，也没什么拘束。”叫阿芸说，青梅竹马就好在这儿了，彼此对对方的家人都熟悉得很，往来亲近，想当初阿菀也是跟大家一块儿玩耍过的。 　　见阿菀点了点头，阿芸就犹豫了一下对她轻声问道，“我听说老太太把九妹妹给带回府里了。这……咱们要不要招待一下她呀？”阿芸倒是听说了许多想当年柳氏的传说，只是她那时年纪小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听说太夫人把柳氏送去陪伴韩国公夫人，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对九姑娘阿莘示好。 　　若是不示好，未免有排挤堂妹的嫌疑。 　　可是若示好……她又不知道阿莘的性情。 　　“……老太太正叫嬷嬷教她呢，正是要她学规矩的时候，还是别打搅她奔波。九妹妹年纪最小，叫她这样忙碌我都心疼。”阿菀拿帕子在眼睛上擦了擦，一滴鳄鱼的眼泪都没擦出来，见阿芸眼底露出几分了然，一旁阿莹托着小下巴哼哼了两声，就觉得到底是王府养出来的姑娘，这一个个儿的，很机灵的呀。她对妹妹们都很和气，想到还有个六妹妹听说正在小厨房做点心，这贤惠的……要不怎么叫阿娴呢，就招呼大家一块儿去小厨房吃点心。 　　几个小姑娘一溜烟儿的都去了，捧着点心直接去了太夫人的屋儿里，陪着太夫人一块儿吃点心。 　　太夫人看着满眼都是娇艳动人的少女，见虽然春花秋月各有不同的美丽与性情，可是却都是赤诚的性子，因此心情越发地好起来。 　　阿娴就最孝顺，陪着太夫人还听了一会儿的书，这才与阿菀几个一同出来。虽然说六姑娘阿娴与八姑娘阿莹都是韩国公庶女，早年也是小可怜儿，亲爹不亲亲娘侍妾也没什么背景的，不过因常年出入英王府，因此如今也没有庶女的拘泥，落落大方。 　　阿菀很感激英王妃这些年的大方，将自己的妹妹给教养得这样好，虽然英王妃也有私心，比如养着这几个女孩儿，那明仪郡主时常带着儿子们住到英王府，韩国公府就不会多说什么，可是善待就是善待。 　　无论如何，都是韩家的女孩儿得了实惠，阿菀觉得自己应该感激英王妃的。 　　“这个好吃！”阿菀就啃了一口手里阿娴额外拿出来的点心，只觉得奶香甜香混合在一块儿，且又松软，可不就是之前自己围着阿娴絮絮叨叨地说的那什么“蛋糕”么。 　　她吃了一口这蛋糕，只觉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觉得跟自己记忆里的滋味儿口感还有些不一样，不过如今味道却更好一些。见阿娴莞尔一笑，柔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温柔，拿了一旁她给调出来的山楂酱在蛋糕上，山楂酱酸甜，配合上松软的蛋糕……六姑娘她堂姐都馋哭了。 　　“好吃好吃。”阿芸和阿莹都埋头苦吃。 　　“五姐姐喜欢就好。等过些时候我做出你说的奶油来，更好吃些。”阿娴温柔，弯起眼睛柔声说道。 　　“可给老太太送去了？” 　　“先叫五姐姐尝尝，若是五姐姐说的这个味儿，那我再给老太太做新鲜的。”阿娴柔和地说道。 　　她这样慎重，阿菀就点了点头。 　　“蛮好吃的。不过老太太年纪大了，少放些油糖，清淡些也很好吃。”太夫人上了年纪，阿菀很担心她吃些过分甜腻的东西叫身上不舒坦。阿娴温柔地应了，又给阿菀抹了些玫瑰花酱……阿菀就看着温柔娴静的阿娴，又看了看活泼开朗的阿莹，再想想长房的早就出嫁了的那几位堂姐，顿时就觉得……韩国公这命也太好了！ 　　这家伙渣了那么多的女人，管生不管养了那么多的嫡女庶女，可是这些女儿却都养得这样可爱。 　　女孩子……本就生来比男孩子更可爱一百倍。 　　阿菀想到阿娴也是要嫁人的年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娴的脸。 　　堂妹这样温柔，她觉得自己得盯着点儿，别叫韩国公转手就给卖了。 　　她家大伯父生了一双富贵眼，就能看得见有权有势的人，早年还丧心病狂想把柔弱得跟朵娇花儿似的的四姑娘阿兰嫁给都能给她当爹了的陆城伯呢。 　　因想到韩国公对庶女们都没啥珍惜的感情，肯定不能跟礼部尚书疼爱仙惠一样疼爱庶女们了，因此阿菀咬着指尖儿想了想，一边幸福地啃蛋糕，一边想着跟太夫人说说，堂妹们的婚事也得提上日程。总没有小七阿芸都要定亲，可是小六阿娴却还没有个归宿的。 　　她显然忘记，自己行五，同样儿是个没定亲的。 　　“还有，这是五姐姐说的奶茶。”见阿菀啃点心啃得渴了，阿娴就把一把铜壶提起来，小小的铜壶中流淌出了白色的奶茶。 　　阿菀抓着阿娴的手感动得哭了。 　　阿芸和阿莹也抱着阿娴的大腿，恨不能给阿娴当挂件儿。 　　阿娴不过是莞尔一笑。 　　她微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又本是个孝心的人，听见姐妹们都说自己的点心做的好，就多做了几分儿，送了太夫人，又叫人送去给二太太与明仪郡主尝鲜。太夫人吃了阿娴给做的点心，见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温柔娴静，心里不由叹了一声可惜。 　　这样温柔却懂事的孩子生做了庶女，虽然在太夫人的心里嫡庶只看人品，若人品不好，嫡出的阿恬也得滚蛋，若庶出的好，她也真心相待，可是外头的世人却更在意嫡庶。 　　阿娴又没有亲兄弟，日后娘家里也少人扶持。 　　不过太夫人想到长生也在英王府长大，与几个姐妹都关系亲近，倒是也放心。 　　长生虽然不大爱说话，素日里懒懒的，不过在宫中的功课却很不错，陪伴着太子的长子读书，日后前程是有的。 　　他又不必科举，只要日后继承爵位，与皇家保持亲密的关系，韩国公府就很稳当。 　　韩国公府稳当，那就能庇护这几个女孩儿了。 　　心中想到这里，太夫人便想着先为阿娴筹谋。 　　她见阿菀围着阿娴打转，明明是做姐姐的，可是在妹妹的面前却很会撒娇，哼哼唧唧地把小脑袋枕在阿娴的肩膀上，摇着阿娴的衣摆看起来可爱又娇气，阿娴还耐心地给阿菀温柔地擦着嘴角的点心沫儿，这样温柔，太夫人突然就想到了萧韦。 　　虽然萧韦比阿娴年长了些，可是活猴儿一样的性子，拿温柔的女子最是没辙的。 　　只是想到庆王妃，太夫人又皱了皱眉。 　　虽然她是庆王妃的生母，也心疼外孙，可是那个什么……那么一个火坑，阿娴这样的人品送进去，她还是舍不得。 　　想到这里，太夫人就头疼死了。 　　萧堂与萧韦这在陆城伯手底下做了这么多年活儿，大概是被牵连到了陆城伯的诅咒，在光棍儿的道路上狂奔，没个回头哇！ 　　她本还期待京都世家是没法子，外孙们能争气点儿，在边关来个真爱，千山万水都愿意跟他们去的姑娘，谁知道竟然这么没用。 　　那戏本子里，落魄的书生都能哄了千金大小姐跟自己天涯海角，怎么外孙们这么不中用呢？ 　　一想到这儿，太夫人觉得点心都不香甜了。 　　也不知道外孙们的婚事会不会整成个有生之年啥的。 　　这世道……怎么娶个媳妇儿都这么艰难呢？ 　　对男孩子太残酷了！ 　　太夫人心里深深地同情这些娶不上媳妇儿的可怜的单身……贵族们，忍不住揉了揉叼着阿娴喂给自己的蛋糕猴儿到自己怀里，立誓当一只大米虫的阿菀的小脑袋叹息说道，“娇娇，你要争气，要当个桃花盛开的小福星啊！” 　　她指望小孙女儿桃花旺旺的，最好把全家的兄弟姐妹都给旺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灵的，没几日，边关就千里迢迢地来了喜讯儿，说是阿菀她大哥韩容，在和唐王府的琳琅郡主相爱相杀……志同道合你冲锋来我掩护这样的与子同袍…… 　　反正叽叽歪歪好几年之后，终于要成亲了。 　　接到家书的太夫人与闻讯而来的唐王太妃喜极而泣，同时看向一旁矜持地理了理小裙子，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锦鲤的小白莲。 　　亲亲她，抱抱她，可脱单。 第264章 　　很快，唐王太妃爱的亲亲抱抱就来了。 　　唐王太妃眼眶微红，抱住了眼前软乎乎的这小姑娘。 　　“阿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她笑眯眯地摸着小家伙儿雪白的小脸蛋儿，见阿菀仰头露出一个漂亮可爱的笑容，她就含笑说道，“你嫂子日后就都托付给你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琳琅郡主之前只回来了一回，匆匆而来，匆匆就回去了边关。就算唐王太妃明白做武将的都是这样，可是这心里头也想念得紧。她最忧虑的就是闺女的婚事，想到这么多年，自己担心得不得了，可是琳琅郡主那边儿也没个动静，唐王太妃此刻就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她也感谢韩容，透过了那些俗气的眼神，看见了琳琅郡主最美好的一面。 　　他愿意娶她做妻子，一生一世都爱惜她，和她组成一个家。 　　“可不是。我早就想喊郡主大嫂啦，只是如今才能如愿。”阿菀蹭了蹭唐王太妃微微颤抖的掌心，觉得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很不公平。毕竟当初琳琅郡主被丢弃，并不是她自己的错。而且……就算是从大山里出来的狼女，难道就要承受很多人异样的眼光么？阿菀觉得并不应该这样。更何况，她觉得琳琅郡主比那些在京都之中只知道嫉妒说人坏话看不起别人的女孩子可爱一万倍。 　　只是她也没想到，琳琅郡主跟自家大哥能拖这么久。 　　这就是相爱相杀……的魅力。 　　想到琳琅郡主早前看见韩容就炸毛儿……那个什么，都说了，山里不容二虎啥的，因此琳琅郡主竟然愿意嫁给韩容，这得多么真爱呀。 　　阿菀被琳琅郡主的真爱给感动了，也期待这次的婚事。到底是唐王太妃想着叫闺女更体面一些，就去求皇帝给自家爱女赐婚，等皇帝知道韩容要成亲，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到这漂亮温柔的男人总算是要成亲了，这成了亲的男人就不值钱了，心眼儿小的皇帝陛下就决定不仅赐婚，还可以叫韩家的人都回来热闹一下的嘛。 　　至于边关，短时间里叫几个副将顶上一段时间，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因此皇帝十分豪爽，也为了给唐王府一个面子，更为了有了男人就想不着自家亲爹的四公主……倒霉闺女嫁给了好看的男人，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来看看亲爹……生了个团子都不知道带回来的。 　　皇帝被这塑料父女情给深深地伤害了，咬着后槽牙决定叫韩三一家全都回来。等唐王太妃惊喜莫名地从宫里退出去，来给韩国公府报喜。小锦鲤正在太夫人的面前得意地扑腾呢，听到韩三一家回京都来筹备韩容的婚事，顿时惊呆了。 　　“都，都回来的么？”她也不矜持了，也不白莲了，小身子哆哆嗦嗦地问道。 　　“可不是。这么多年不见家里人，阿菀，你也想你爹爹娘亲了吧？”唐王太妃手握赐婚的旨意，笑容满面地对小姑娘问道。 　　小白莲能说自己不想么？ 　　她颤巍巍地露出了纯白如雪的笑容，捧着心口，眉尖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笑容说道，“想，天天想，夜夜想，想得头好疼呀。”她抽噎了一声，两行清泪从美丽的眼角滚落，顿时梨花带雨地转头扑进了太夫人的怀里呜呜地就哭开了，哭着抽着自己的小身子说道，“太想了。喜，喜极而泣！喜极而泣啦！”她这突然为了能与家中团聚都欢喜得哭了，唐王太妃顿时被这份深厚的亲情感动了，也含泪说道，“当真是阿菀可怜。” 　　小白莲能不可怜么。 　　听到亲爹要回京都，她感到了强烈的危机。 　　这么多心尖尖儿，等她爹回来，也不知道会被勾走多少。 　　“小六，小七，小八……你们的心尖尖儿都是我的，哦？”阿菀哭了一会儿，见太夫人与唐王太妃商议婚事去了，顿时抹着眼泪从上房里走出来，先是去问了异口同声“都是五姐姐你的！”的几个小妹妹，又去了东宫点了点自己在东宫的心尖尖儿，就哭着直奔宫中，把韩三要回京都这个不幸的噩耗告知了自家姨母。 　　纯贵妃听见韩三要回来，顿时差点儿晕过去。她哆哆嗦嗦地跟抽噎的小白莲坐在一块儿，回头就哭着去问皇后他心尖尖儿是谁了。 　　又问了八公主的生母丽妃，等丽妃言之凿凿地表示心尖尖儿是贵妃娘娘，纯贵妃与阿菀这才怀揣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各自分别了。 　　阿菀直接出宫，都没见皇帝。 　　韩三回京都必然陛见，到时候必然是要见皇帝的，狗皇帝的心尖尖儿怕是保不住了。 　　她唉声叹气地从宫里出来，顿了顿，就直接去了河间王府，告诉河间王妃这个“好消息”。 　　等河间王夫妻知道韩三一家返回京都，顿时喜上眉梢。这么多年孜孜不倦的家书问候都要逼死河间王了，他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见阿菀此刻柔柔弱弱，眉目秀致楚楚动人地站在萧秀的身边，有弱不胜衣之态，虽然婀娜风流，可是那个什么……一看就不是啥利于生养的样子，就对阿菀叮嘱说道，“等你父亲回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赶紧把婚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啊。 　　“阿秀，你也是。最近多陪陪你表妹，若是你舅舅回来，多侍奉你舅舅。”河间王继续叮嘱。 　　什么？ 　　皇族的尊严？ 　　有媳妇儿要紧么？ 　　没看见庆王为了儿子们能娶上媳妇儿都成了什么熊样儿啦？ 　　为了儿子能娶到一朵小白莲，河间王恨不能亲自去边关把韩三给接回来。听见萧秀轻声应了，他这才转身匆匆地往后院儿的库房去了。河间王妃追着他急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见河间王火急火燎的就十分好奇，扶着丫鬟跟着河间王匆匆地走着，河间王就跟身后有……自家王妃撵着似的，一边走一边对妻子说道，“得赶紧预备金银财宝。你三哥给闺女挑女婿，不得挑个家境殷实的？得叫你三哥看见咱们王府的实力。” 　　不然叫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挖了墙角怎么整？ 　　他得叫韩三知道，河间王府豪富，这养一只胖嘟嘟的小米虫完全不在怕的！ 　　“你啊。”见河间王比自己娶媳妇儿还上心，河间王妃不由无奈地笑了。 　　“你儿子喜欢阿菀喜欢成那样儿，这要是婚事叫别人给抢了，那就坏了。”萧秀一心吊死在阿菀这颗小白莲的身上，河间王自然也不会干什么棒打鸳鸯的破事儿。至于如韩国公老大人还跃跃欲试给儿子两个美人儿暖床这种狗屁不通的坏事，那河间王更不会做的。 　　他自己就只娶了一个媳妇儿再也没有姬妾，更遑论把手伸到儿子的后宅……这么讨厌的事他可干不出来，因此就对河间王妃说道，“我啊，就想叫阿秀娶一个心里喜欢，他心甘情愿对她好的姑娘。” 　　这姑娘是阿菀，那就更好了。 　　亲上做亲么。 　　“你愿意这门婚事，我很高兴。”河间王妃见他上心，目光柔和了几分。 　　阿菀自然是讨人喜欢，她做姑母的自然疼爱她。可是河间王妃也知道，若她不是阿菀的姑母，若是外人，总是会觉得阿菀的身子骨儿弱些，仿佛不是个贤妻良母的配置。 　　叫河间王妃说，阿菀如今无论是行事举止，还是容貌气度，都与宫里的纯贵妃有几分仿佛了。 　　“我为什么不乐意？”河间王此刻已经到了库房的大院子，好大的一个院落里头的房间都是河间王府这么多年的家底儿，一边开了院子走进了那金银光彩之中，他便侧头对河间王妃说道，“你喜欢，阿秀喜欢，我自然也很喜欢。我也是看着阿菀长大的，当亲闺女爱惜，阿菀打小儿是个什么性子身子骨，我比你知道。我若是不乐意这婚事，也不会对阿菀这么多年如此用心。你啊，不必担心我是因你与阿秀勉强接受阿菀。阿菀……我是真心疼爱她。” 　　河间王妃看着丈夫温煦的目光，忍不住眼眶酸涩。 　　其实……是她任性。 　　她喜欢阿菀，就想叫阿菀给自己做儿媳妇儿，又能保护阿菀后半辈子的人生顺遂。 　　眼前的男人，却总是顺着她的。 　　“阿菀若是日后如贵妃一般……” 　　“过继一个就是。当初我对你说，王府只有阿秀一个也没关系，我不会为了子嗣就亲近其他女子，不是你生的我也不稀罕。那如今也是这样。若咱们有福气，就养亲孙子孙女儿。若是没有缘分，那就等日后过继一个别家的。”河间王哼笑了一声，见妻子抱歉地看着自己，走过去抬手，轻轻地盖住了妻子的眼睛轻声说道，“你没有对不住我。这么多年，有你，有阿秀与阿菀，我已经过得很欢喜。” 　　每个男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 　　有的男子喜欢三妻四妾，儿女成群，风流快活才觉得自己不辜负了自己出生的富贵荣华。 　　可是河间王却觉得，自己有心爱的妻子，还有萧秀与阿菀这样可爱的孩子，就已经是旁人都无法得到的幸福。 　　都觉得他身为皇族却没有美人环侍是亏了。 　　这么想的男人才是大傻蛋。 　　女人多了，哪里还有半点真情。 　　甚至连男子自己的真心，时间久了，都变得模糊不清。 　　人这一生，没有真心相爱相守恩爱不疑的爱人，那是多么的遗憾啊。 　　想到这里，河间王忍不住微笑起来。 　　就比如皇帝，千辛万苦整出个真爱来，现在真爱怎么了？ 　　昨日黄花儿了。 第265章 　　他心里感慨着这年头儿，要是想真爱就只要一个女人，如果想三妻四妾就别整什么真爱。 　　阿菀正叫萧秀给安慰着。 　　“你放心，就算舅舅回来，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也不知道韩三给阿菀多大的阴影，这一听见韩三回京都可把这小姑娘给吓坏了。 　　看见阿菀可怜巴巴地咬着手指看着自己，萧秀一边叫人端些好克化的点心来给阿菀，一边揽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旁人三心二意是常事，可是我只对你好。”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笼罩着阿菀的周围，阿菀觉得自己在萧秀的怀里一下就安稳了下来。 　　“那说好了，表哥，你可不能叫父亲迷惑了呀。” 　　“我不会。”萧秀斩钉截铁地说道。 　　阿菀一下子就被萧秀给感动了。 　　她凑过去，第一次跟年幼时那样蹭了蹭萧秀的脸，连保持距离都忘了，可见河间王世子这一波好感刷得杠杠滴。 　　“不过你要对父亲可好可好。”这小东西知道萧秀不会变心，顿时得寸进尺提出了更加无礼的要求，见萧秀垂头侧耳倾听，她急忙对萧秀认真地说道，“我爹爹可好了，我娘亲也可好了。我可爱他们，可想他们，表哥，你可以在心里只有我的前提下，对爹爹和娘亲好。”她的心里想念着自己的家人，两个哥哥也就算了，中间还见过面，可是韩三与罗芳那可是边关的主将，不可能轻易回京都。 　　为了闺女就常回家看看什么的，那是绝不可能的。 　　“阿菀喜欢的人，我也喜欢。”萧秀耐心地说道。 　　阿菀见四下无人，反正是在自己的家里，就哼哼唧唧地去蹭萧秀的脖子。 　　萧秀侧头，如同年幼的时候那样，亲了亲阿菀的嘴角。 　　阿菀捂着自己的嘴巴惊呆了。 　　“你！”亏了亏了，她是不是应该亲回去了？！ 　　“怎么了？”萧秀侧头，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仿佛不明白阿菀反正为啥这么大似的，那纯洁的……阿菀再一次觉得自己仿佛小人之心了，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滚烫，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心慌得厉害，在萧秀那双漆黑的眼睛的注视之下哼哼了两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表哥以后不能这样亲我。我长大了，叫外人看见成何体统呢？”她觉得自己义正言辞，萧秀缓缓点头说道，“不叫外人看见就可以。” 　　阿菀：…… 　　她觉得萧秀这三观有点儿不对劲儿哇！ 　　“没有外人的时候也不可以。”她扭了扭纤细的手指，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心跳加快，一瞥一瞥地用一双泛着淡淡红润的眼角去看萧秀，这才小声儿说道，“反正……咱们都大了……”她才哼唧了两声，萧秀就严肃地问道，“是因为我没有名分么？”他俊秀到了极点的脸上慢慢的都是严峻，阿菀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找回自己的声音呆呆地问道，“哈？！” 　　“因为我没有名分，所以不能和你亲近？” 　　“……” 　　“那你给我一个名分！”萧秀认真地看着阿菀说道。 　　小小软软的女孩儿泛着淡淡的点心香气的身体软在自己的怀里，河间王世子觉得，能忍得住不亲亲抱抱的绝对不是人！ 　　“我给你一个名分？”阿菀目瞪口呆。 　　“嗯。我喜欢阿菀，阿菀喜欢我么？若阿菀喜欢我，也想亲亲我，就给我一个名分。”顺便叫狼子野心的狼崽子都滚蛋，再叫远在陆城伯手底下当光棍儿的几个堂兄还有罗家老八都出局！河间王世子觉得自己这一句话真的很机智，这一下干掉了多少情敌呢，再想想恨不能天天跟阿菀凑一块儿的十皇子，外加没娶媳妇儿简直要逼死皇帝的七皇子，还有东宫的倒霉皇孙们…… 　　河间王世子觉得自己的前路太渺茫了。 　　“头疼！”阿菀捂着心口倒下了。 　　萧秀眯着眼睛看着这小丫头装模作样的，垂头问道，“不喜欢我？” 　　“喜欢。不过，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私相授受。”阿菀顿了顿，觉得自家爹娘是没啥问题，自己喜欢的人，韩三与罗芳必然会喜欢的。她只是迟疑了一下，这才对萧秀轻声说道，“可是表哥，姑母与姑丈会不会愿意呢？就算他们愿意，你真的想好了么？”她本来在萧秀的面前脸红心跳的，可是当事到临头，她却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这或许是……因为过于理智的缘故。 　　她从萧秀的肩膀上爬起来，看着他轻声问道，“表哥真的想过了么？不是冲动的感情，也不是，不是可怜我，担心我嫁给别人会过得不好，不是觉得我是表哥的责任。” 　　青梅竹马的感情未必是爱情，也有长久陪伴之后的习惯还有温情。阿菀其实分不太清自己对于萧秀是怎样的感情，可是想到他的时候心生欢喜，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了吧？见萧秀沉默地看着自己，眼前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有了青年挺拔的身姿的表哥专注地看着自己，阿菀紧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衣角。 　　“我身体坏，不会管家，又拖累人……” 　　“我要娶你回家，本就是叫你做米虫。”又是管家又是贤惠的……那还叫米虫么？ 　　米虫不是躺着打滚儿就幸福地过日子的么？ 　　阿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顿时瞪圆了。 　　“原来是这样的么？！” 　　“我能干，自然能者多劳。我娶你，是为了叫你过开心的日子。不是可怜你。我不喜欢可怜别人。”河间王世子觉得自家表妹是不是把自己想象得太善良？还就因为同情就背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的一生……这对他的人设到底有啥误解啊？ 　　因此见阿菀紧张地看着自己，萧秀皱眉想了想才慢吞吞地说道，“不是我喜欢的女子，她过得再可怜也与我无关。若你只是我的表妹，不是我喜欢的姑娘，若你不幸……帮你说句话就已经是极限。” 　　萧秀的为人是冷淡理智的。 　　唯一的不冷淡与所有的温度，都倾注在了眼前的小姑娘的身上。 　　阿菀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她从小儿就立志当一只混吃等死的小米虫，这个愿望在旁人眼里算是离经叛道，可是似乎在萧秀的眼里，这是理所当然，不需要被鄙视的事。 　　她与纯贵妃是一样的人，只能长在锦绣繁华之中，却不能经历风霜雨雪。 　　她表哥此刻在她的眼前对她说，愿意用自己的手臂撑开一片温暖的天地，给她平安。 　　“可是表哥你是家里的独苗苗。”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沉重。 　　“没关系。”萧秀顿了顿，见阿菀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堆着晶莹的泪花儿，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阿菀的脸颊平静地说道，“我成亲只会娶心爱的姑娘。若是没有你，我就不会有心爱的女子，或许不会成亲。如今有了你，起码我还可以娶个媳妇，已经很赚。”他这话说的……阿菀一边感动一边嘴角抽搐地说道，“那要是没有我，你没准儿早就看中别的姑娘也说不定。” 　　“我不会。”萧秀淡淡地说道，“我自己心里知道，我不会。”这仿佛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告诉萧秀，就算没有阿菀，他也不会对其他女孩有什么心动的感觉。 　　这是一种笃定，也或许是命运本就如此。或许是上天垂怜，不忍他此生寂寞孤单，因此才把阿菀赐给他。当她第一次乖巧地歪头看着自己，有点狡黠，又有点亲近地叫他一声“表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除了她不会要别人了。 　　曾经小小的少年握住了那只胖嘟嘟的小家伙儿的手，守着她，看着她，知道如今。 　　阿菀怎么会觉得，区区子嗣，就会叫他放弃她。 　　“要娶你之前，我已经考虑清楚。阿菀，我并不是临时起意。”他已经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年，因此对于阿菀的问题，萧秀可以回应得十分干脆。 　　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凑过去，一张俊秀精致的脸与阿菀接近，呼吸纠缠，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总是会在这里等着你。阿菀，你可以慢慢考虑。无论多久我都等你。”他今日把阿菀给感动得大发了，阿菀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没有什么比一颗捧到自己面前的赤诚的心更叫人感到幸福。 　　特别是……阿菀觉得自己其实对萧秀也并不是无动于衷。 　　她想要开心，又觉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时不时偷笑，又要忍住了不要露出一副幸福快乐的样子。 　　这小样儿就叫回娘家给太夫人道喜，顺便问问有没有自己要帮忙的阿萱看见了。 　　安王世子妃就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家倒霉堂妹托着雪白的下颚时而傻笑，时而扭捏，时而…… 　　“你怎么这么高兴？”阿萱眯着眼睛问道。 　　阿菀急忙收回那些哎呀好羞涩的想象画面，看着阿萱哼唧了一声仰头说道，“能不高兴么。大哥哥都快有媳妇儿了。” 　　她这骄傲得不得了的小模样儿，顿时就叫阿萱想到太夫人与自己说阿菀这小福星如今越发旺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阿萱的脸色微微发白，想到了婆婆的宽慰，还有丈夫“不着急”的伪装云淡风轻，她忍不住凑过去，咳嗽了一声说道，“听说你越发地有福气了。那个什么，亲亲抱抱就能旺旺我了是吧？” 　　她伸手就把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还蹭了蹭。 　　小白莲继续伪装锦鲤，哼哼唧唧地说道，“那肯定旺！来个小外甥，我……” 　　“呕！”她恨不能翘尾巴的时候，阿萱却突然松开她，转身，脸色苍白。 　　阿菀惊呆了。 　　明明她吐气如兰，香喷喷一朵小白莲，她堂姐咋还恶心啦？ 　　受伤了！ 第266章 　　“就，就抱了一下。”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堂姐。 　　她无辜死了。 　　香喷喷的小白莲怎么可能叫人恶心呢？ 　　安王世子妃翻着白眼儿抬起头，看了这小家伙一眼，又转头吐去了。 　　阿菀：…… 　　更受伤了。 　　“是不是病了？”她急忙叫一旁吓得不得了的丫鬟去叫人，不大一会儿太夫人与太医们就都来了，等白胡子太医慢吞吞地给诊脉，之后贺喜，说是阿萱这是有喜了，那一瞬间，阿菀都觉得自己的身上升华着金光！ 　　她下意识地就骄傲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表示自己旺得很，也不管正靠在一旁使劲儿往嘴里塞酸梅的阿萱，在自家长辈们的面前忙着推销她自己，眼巴巴地说道，“我，小福星！”得多亲亲，多抱抱。 　　太夫人用疼爱的目光看着这小福星。 　　闻讯而来的安王妃简直喜极而泣，抱着小福星不撒手。 　　“还是娇娇有福气，多谢娇娇给你姐姐一个好消息！” 　　阿菀突然嘴角抽了抽 　　咋阿萱这一胎为啥说是她带来的？ 　　那个什么，这其实，其实是三姐夫每天晚上比较努力的节奏吧？ 　　她……其实就是个神助攻来的，主力不是她呀！ 　　因觉得这有点怪怪的，小白莲的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善良地，柔弱地对安王妃说道，“其实是王妃您最有福气啦。您是儿孙绕膝的命格，我不过是恰逢其会。” 　　她乖乖地陪着安王妃，安王妃却只觉得满心的欢喜与满足。她一边笑眯眯地摸着阿菀的小脸儿，一边轻声感慨说道，“阿萱如今也该放心了。”阿萱嫁入王府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身孕，要说安王妃不急着抱孙子，那是骗鬼呢。 　　可是在阿萱的面前，她就算再着急，哪怕把京都附近的佛寺都已经跪了一遍，却始终不会叫阿萱知道自己是在意子嗣的。 　　她也没有给儿子安排房里人。 　　一则是庶出的孙子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她看不上，毕竟嫡庶有别。且她早年就吃了庶长子的苦，怎么能叫儿媳也吃一回？阿萱若是生不出孩子，可是安王世子却有庶子，那日后阿萱就算是正室，只怕也得叫庶出的给踩下去。 　　安王妃到底是个良善的人，想到儿媳得过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日子，自然是不忍心的。且还有一则，就是当初安王府迎娶阿萱，本就是为了阿萱背后的帮扶，因此还许下了宏愿，说是不纳妾侍。 　　如今安王世子的确在朝中勉强立足，可是这是谁带来的？ 　　是阿萱的姐夫们。 　　总不能拿了阿萱的好处，又嫌弃阿萱的短处不是？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种恶心事儿安王妃是不会做的。 　　且安王世子自己心意坚定，不愿亲近别的女人，自然是人家小夫妻感情深厚容不得旁人，安王妃何苦要做恶婆婆。她倒是更欣慰儿子能得到一个与自己琴瑟和鸣，真心相爱的妻子，有这样一个相爱的女子陪伴，儿子是幸运的。 　　虽然想要孙子想得熬心，可是安王妃却始终没说什么，如今却知道阿萱有孕，那种几乎要喜极而泣，恨不能把这京都的佛寺全都拜一遍的幸福，叫安王妃忍不住抱着阿菀不撒手。 　　更何况此刻安王世子匆匆地赶过来了，见阿萱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软塌上，安王世子“嗷”……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自己的脸埋进了阿萱的掌心，轻声说道，“要辛苦你了。”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初为人父的那种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样子，叫太夫人都忍不住笑了。 　　真是可爱。 　　……打从刚才知道阿萱有孕，太夫人看谁都可爱。 　　“如今阿萱有孕，我也就放心了。”安王妃都着急，太夫人能不着急么？她此刻才觉得自己的心愿圆满了几分，见安王妃抱着阿菀不撒手，安王世子抱着自家媳妇儿哭的……反正大家都知道，世子殿下是个软乎乎的人，这等了不知多久才有了孩子，开心一下也没什么，她就笑着对安王妃说道，“只是月份还浅，阿萱这一胎，您得督促她些，叫她不要任性，好生养胎。” 　　“这是自然。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安王妃这就是给阿萱吃定心丸了。 　　不然好不容易有孕，这要是不生出个儿子，怕阿萱也心里会觉得压抑。 　　“女儿更好，像阿萱多好。”安王世子急忙说道。 　　阿菀觉得这姐夫怕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这堂姐好么？ 　　多么坏的一个姑娘呀。 　　她哼哼了两声，露出了善良纯洁的白莲花标配的笑容，柔柔弱弱地说道，“就像三姐姐最好啦，又好看又温柔，往后做长姐，还能照顾弟弟妹妹们，多好呀。” 　　这话说得水平多高啊，小福星亲自说，别怕亲，你家媳妇儿往后得生可多了，儿子闺女都有，因此不必非在这儿要个儿子……这么好听的话简直把安王世子给感动的，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摸出了一个漂亮的十分精致的荷包来就往阿菀的手里塞。 　　“承阿菀吉言。承阿菀吉言。” 　　阿菀垂头一看荷包，顿时用幸福之中深深地埋藏着险恶的眼神看着阿萱。 　　阿萱仰头看天。 　　那个什么……荷包，就，当然只能给自家夫君绣得漂亮好看，给妹妹绣的，要那么好看干啥？ 　　她这简直就是见色忘义，阿菀的心里就受到了十分的冲击。她幽幽地看了一会儿阿萱，见安王世子抱着阿萱不撒手，就抽了抽嘴角哼唧了一声。 　　见一旁太夫人叫丫鬟们服侍阿萱，阿萱在韩国公府上过得惬意，且想到若是安王府那些不省心的东西知道阿萱有孕，没准儿得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坑害阿萱，就算阿萱不接招，可是也恶心不是？安王妃也不敢去赌人心，想到阿萱在安王府只怕过得艰难，犹豫了一下就对太夫人说道，“阿萱这月份浅，等闲动不得气，也不能费心，能不能叫她留在娘家……” 　　阿萱不由露出几分诧异。 　　她看着安王妃，一时之间不知道心中的酸涩到底是因为什么。 　　能留在娘家养胎的女子，那是多么幸福呀，不仅是因娘家疼爱自己紧张自己，也是因夫家开明宽容，愿意给自己更安稳顺心的生活。 　　早年，明仪郡主回娘家英王府去安胎的时候，阿萱其实心里不知多么的羡慕，可是她没有想到，如今这样叫她做梦都想拥有的幸福，其实也都被婆婆捧到她的面前。 　　这一刻，阿萱不由想到了曾经的与阿恬相争，因为安王府的婚事闹得鸡飞狗跳，甚至自己都不想活了的那段日子。还有这么多年，婆婆与丈夫对自己的维护。一个女人，嫁入王府这么多年却始终不能有孕，换了别人家，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可是她却过得这样安稳。 　　“母亲。”她含着眼泪唤了安王妃一声。 　　“那府里都是小人，就算是她们不及你聪慧，可是不过是一些瓦砾，谁愿意拿你这瓷瓶儿去磕碰她们。眼不见心不烦，等往后孩子生了，咱们再回去。”安王妃见太夫人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由有些歉意地说道，“阿萱有孕，本该是我亲自照料，却叫您费心了。只是这小子……您随意使唤就是。”她把安王世子往太夫人的面前一推，安王世子本就是个斯文软弱的人，急忙点头说道，“您有什么吩咐，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俊秀的世子殿下羞红了脸，看起来就跟大姑娘似的羞答答的。 　　阿菀无语了。 　　她眨了眨眼睛，却觉得阿萱能留在娘家生产挺好的。 　　这一刻，她心里充满了早年电视剧里各种狸猫换太子，还有什么孕妇惨叫却不叫产婆进门，要么就是买通产婆一尸两命…… 　　反正白莲花脸上露出了感动，心里就在默默地给安王府的黑暗剧本往上扒拉呢。 　　“您愿意将阿萱托付给我，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是费心。”若安王府能跟英王府一样太平，两重婆婆把阿琪当仙女儿一样照顾，那太夫人就不会把阿萱给接回娘家来。 　　可是安王府太坑……太夫人笑着对安王妃说道，“王妃也不必担心阿萱。她在我的身边，一定叫我照顾得妥妥当当。”她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的安王世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若是世子愿意，我叫人在院子里划出单独的院子，你陪着阿萱可好？” 　　如韩潇小夫妻那样的院子，叫阿萱与安王世子住虽然必定没有王府繁华，不过也不会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好好好！”安王世子急忙点头。 　　他一叠声地应了，又急忙凑到阿萱的面前去了。 　　这种院子是与后宅切割开的，影响不着其他待嫁的韩家姑娘，更何况安王世子白天里都在朝中，也不必避讳什么。阿菀觉得这处置极好，且见安王妃十分在意阿萱，她的心里也欢喜。等太夫人叫人去安排了院子，安王妃提前一步先走，不大会儿的功夫就送来了不知多少的滋补的东西，还有各种礼物，显然没有叫儿媳白在娘家吃饭的道理，还给几个韩家的姑娘都预备了一份小礼物。 　　阿菀自然礼物厚厚的，都是绫罗绸缎，还有漂亮的首饰。 　　她就摸着自己面前冰凉光滑，色彩绮丽的那些绫罗绸缎，还有那些漂亮的宝石首饰，心里深深地感慨了一下。 　　这年头儿，当小白莲固然能过得风生水起，倾国倾城。 　　可是最有前途的，原来还是得当有福气的小锦鲤呀！ 第267章 　　这真是发了发了。 　　要不，趁着她爹爹还没回来，先转个职？ 　　大白莲回来，自己跟她姨母掐去吧。 　　小白莲不跟他们玩儿啦。 　　等以后当了锦鲤，那照样儿过米虫生活来的。 　　阿菀就捧着漂亮的绫罗绸缎，一下子觉得自己开启了有一个人生。当然，这就是暂且想想，这职业还得慢慢儿规划，倒是等晚上的时候韩国公回来了，听说阿萱有孕，顿时大喜！ 　　把闺女嫁给王府世子，这不算成功。 　　得等闺女生了孩子，站稳脚跟，这才叫联姻不是？ 　　韩国公老大人还是很喜欢跟安王世子亲近的，盖因这女婿耳根子软，十分天真好糊弄，没有大女婿的精明沉稳，坚定不移，也没有二女婿的坑爹，他还是个日后王府的继承人。因此韩国公露出了十二分的慈爱的笑容迎接安王世子的到来，并且嘘寒问暖，把人家给感动的……觉得岳父比亲爹还亲……因为要努力对女婿好，因此韩国公还去对阿萱问了问，要不要把柳氏给接回来照顾她。 　　阿萱：…… 　　她觉得自己要是想保住这一胎，还是别叫柳氏回来的好。 　　不然柳氏不知道得在府里闹出什么幺蛾子，她还能安心养胎？ 　　就算心疼生母，可是阿萱也想先把自己的日子给过明白了。更何况她想到弟弟韩誉因柳氏，如今姻缘不顺，哪怕韩誉没有与阿萱多说什么，可是这么多年，韩誉毕恭毕敬打着“尊师”的旗号给礼部尚书送了那么多的东西，阿萱又不是个傻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因为知道弟弟的心事，因此当仙惠出嫁，阿萱虽然在韩誉的面前没说什么，可是背地里都心疼死自己的弟弟了。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人家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是为了什么。 　　“父亲，姨娘……我希望她好好儿的，过得松快些，可是父亲也想想阿誉吧。”阿萱这些话，这么多年从未与韩国公说过，只是如今或许是有孕在身心里憋不住事儿，见韩国公喜气洋洋的，满脸希望，又见安王世子和二房的堂兄韩潇出去说话，自己的面前只有一个软乎乎坐在自己身边继续充当小福星给自己更旺一下的阿菀，这才轻声说道，“阿誉婚事艰难，父亲难道当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父亲，阿誉的身份尴尬，姨娘的身份也尴尬……” 　　韩国公在朝中厮混，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因此阿萱就不必说得很明白了。 　　韩国公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呆滞了。 　　“你的意思是你姨娘的身份叫阿誉娶不上好媳妇儿？”韩国公都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儿女们的面前提起柳氏，也只是“姨娘”了。 　　阿菀垂着小脑袋喝着暖呼呼的奶茶，觉得好尴尬呀。 　　这奶茶还有一旁的奶糕都是六姑娘阿娴给姐姐送来的，因知道阿萱喜欢吃酸的，因此阿娴还贴心地做了金糕……就是山楂糕了。酸酸甜甜，带着几分清凉，十分可口。阿菀都吃得停不下来，更遑论阿萱。 　　此刻阿菀再动弹有点不好意思，就抓了点心默默地啃，却见阿萱仰头看着韩国公轻声说道，“有身份的贵女，谁会愿意对一个妾侍折腰？父亲，我不是嫌弃姨娘。只是阿誉是个孝顺的人，日后必定不会舍弃姨娘，若是，若是分家……姨娘就要跟着阿誉，无论她的性情如何，这样的婆婆在，阿誉这后院儿能安稳？” 　　韩国公就陷入了沉默。 　　他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话我明白了。那就叫你姨娘就在庙里呆着吧。”他慢吞吞地说道。 　　可没有了数年之前为了柳氏恨不能日天日地的架势了。 　　男人的心里，再真爱，还是儿女与权势更要紧。 　　“我，我也不是不心疼姨娘。只是想着，推己及人，我自己不乐意那样的婆婆，想必其他女子也不会喜欢。父亲，阿誉已经错过了一个，日后，我不想他再错过，再受伤害。您想想小姑丈。姑母是他正经的王妃，可是为了两位表哥，小姑丈也关了姑母……我愿意孝顺姨娘。那庙里，我愿意供奉姨娘最好的生活。可是回来……”回来就不要了。阿萱知道自己这说的话有些薄情，叫外人听见，骂一句忘恩负义都是轻的，骂一句畜生可能比较贴切。 　　她这明显是不愿意拉拔亲娘了。 　　可是韩国公同样也不是啥好东西，三观这种东西，韩国公是没有地，因此不觉得阿萱这话有什么不对，还点了点头。 　　“行，你安心养胎，我都知道。”他犹豫了一下，见阿萱捧着没有一丝起伏的小腹有些恐惧地看着自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哀怨了一下儿女都是债，一个个儿都不省心的……就伪装慈爱地对阿萱说道，“你放心。父亲跟你发誓，日后你姨娘的事儿，都不能叫你们费心。你姨娘不过是我的妾侍，我活着，她就得听我的在庙里呆着。若是我死了……” 　　他吭哧了一声，想到曾经柳氏那张美丽温柔的脸，却慢慢地变成了礼部尚书那张面无表情满是拒绝的老脸，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就算我死了，她也是韩家的侍妾，韩家管她养老，没有说分家之后就叫她也分出去，反倒叫阿誉养着的道理。她嫁入韩家，就一辈子只能在国公府中安养。” 　　想分家跟阿誉出去给阿誉的媳妇儿做婆婆……韩国公思来想去觉得，怕是不能够了。 　　这国公府里的老姨娘这么多，韩誉就算分家，自然也没有道理带着生母出去过。 　　至于韩誉愿不愿意孝顺地时常回来看望养在老宅之中的生母，那问题就不大了。 　　他抬手，敷衍地摸了摸阿萱的头发说道，“你这话还真跟我说对了，不然你弟弟啥时候才能娶着好姑娘！”他一心希望韩誉能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姑娘，这正觉得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叫人嫌弃呢，叫阿萱一口叫破，那就全都知道了。 　　他看了阿菀一眼，见这小白莲正坐在一旁伪装啥都听不见，便对阿萱叮嘱说道，“你姨娘的事往后不要对旁人说，不然女婿该觉得你心眼儿多啦。” 　　……现在安王世子就知道她心眼儿多好么？ 　　阿萱嘴角抽搐地点了点头，见亲爹龙卷风一样地走了。 　　“三姐姐，你没说错。若不是你，这话谁能与大伯父说呢？阿誉哥就算心里有数，知道是为什么误了自己的姻缘，也绝不会对大伯父开口的。” 　　阿菀就递给阿萱一块金糕，见她垂头慢慢地吃着，不由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别难受。其实你都是为了阿誉哥好，这世间安得双全法呢？且庙里也未必不好。大伯母都能住好几年，姨娘有什么不能住的，环境应该不错。” 　　韩国公夫人还住着呢，人家阿琪与长生也没说求太夫人把亲娘给接回来不是？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韩国公夫人如今与大皇子府走动频繁的缘故，阿菀就不知道了。 　　不说阿琪面对如今给大皇子当小妾的阿恬是什么心情，只说长生……长生得了英王府的好处，在东宫太子妃的面前长大，太子妃的面前还有一位。 　　就是大皇子妃唯一的嫡子。 　　两个小家伙儿从小儿一块儿打滚儿长大，感情极好，可是阿恬夹在中间，长生能高兴韩国公夫人帮着阿恬在大皇子府里兴风作浪挤兑自己的小伙伴儿才叫见了鬼。 　　见阿菀小心翼翼地跟自己说话，阿萱出了一会儿神，咬了一口金糕，却突然低低地哼了一声，细细白白的手指轻轻地点在阿菀的小脑袋上，挑眉问道，“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姨娘……”她怔忡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要的太多了。” 　　若柳氏是个安分的人，是个心中良善的人，那其实就算是日后韩誉分家带着她出去过也无所谓，因为心地善良的女子，总不会是个刻薄的婆婆。 　　可是她太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个什么样儿了。 　　“这是六妹妹做的？”她岔开话题对阿菀问道。 　　“是啊，好吃吧？六妹妹知道你想吃酸的，又怕外头做的不洁净，因此亲手给你做的。” 　　“她也是有心了。”阿萱抿了抿嘴角，侧头看了阿菀一眼。 　　“阿莘呢？”她这问的就是亲妹妹九姑娘阿莘了，阿菀觉得阿萱这心操的……这在娘家怕不是要累死，反正屋里没别人儿，白莲也没人儿看得见，就翻着白眼儿说道，“你怎么不都问一圈儿呢？衙门里的大人们都没你能操心。” 　　她哼哼了两声，阿萱又不是不知道阿莘养在柳氏面前的德行，此刻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因想到自己从前，再想想阿恬，阿萱觉得在柳氏手里的成材率这有点儿忒高了，急忙对阿菀说道，“她必定是不老实的。若是，若是她在国公府里不安分，你跟老太太说，不必给我面子，往死里教训！” 　　“……你这是亲姐么？”阿菀嘴角抽搐地说道。 　　“正是亲姐我才有这样的话。不然不是亲姐，谁理她。”阿萱哼了一声，拧了阿菀雪白的脸颊一下，见阿菀瞪圆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在锦鲤的脸上动土，跃跃欲试要给自己来一个锦鲤压顶，顿时挺了挺自己的肚子，仰着头哼笑了一声说道，“我是有孕的人！你敢叫我不舒坦试试！去，给我找本儿书来，有趣点儿的，我要打发时间！”她得意洋洋，一副小女得志的样子，阿菀一双小爪子撑在桌上，惊呆了。 　　卸磨杀鱼！ 第268章 　　在愤慨的时候，安王世子回来了。 　　“哎呦，头疼。”阿萱软软地倒在了软塌上。 　　“哪儿疼，哪儿疼？太医，太医！”安王世子就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自家媳妇儿的面前。 　　“不要太医。你多陪陪我就好啦。我只要你。”阿萱柔柔地拉着安王世子的手说道。 　　安王世子脸红，安王世子心跳，安王世子…… 　　阿菀目瞪口呆。 　　她觉得如今的环境对尚在成长期的白莲花真的太不友好了。 　　在这堂姐往白莲花转变，在大白莲就要回归的关键的时刻，她，她还是赶紧转职吧。 　　小锦鲤甩了甩尾巴，把这对儿恩恩爱爱眼里没别人儿了的混账夫妻给甩在身后，哼哼唧唧地去跟自己的堂妹们问心尖尖儿去了。这日子过得其实十分轻松。 　　因阿萱虽然身娇体软柔柔弱弱伪装白莲，可是吃嘛嘛香。阿菀觉得这堂姐一点儿害口啥的都没有，给啥吃啥，还吃得香喷喷的。因六姑娘阿娴一向都很喜欢给家里人做些精致的小菜点心的，这些点心小菜大部分就进了阿萱的嘴。 　　阿萱嘴上没说什么，可是看着年少温柔的妹妹，就回头与阿菀偷偷儿说道，“得给六妹妹寻个好些的婚事。”这如今的国公府里，小七是不必管的，早就被青梅竹马预定了。八姑娘……她生母陈氏一直在韩国公面前有几分宠爱，这样有能在韩国公面前说的上话的生母，妹妹的婚事就不会很差。只有阿娴，生母不怎么得宠，又是个庶出。 　　若是个不懂事的，阿萱的性子是管她去死。 　　可是阿娴却这样温柔良善，虽然与阿萱之间的交往不多，却愿意照顾她。 　　“你少管点儿事儿吧。”看把阿萱给忙的，这回来了娘家，天天操心。 　　“我心里有数。怀孕了又不是不能动脑子。”当然，九姑娘阿莘还叫嚷着来看望过阿萱一回，阿萱本心里对阿莘还带着几分怜惜，只是这妹妹当着安王世子的面前儿哭哭啼啼的，还可怜巴巴地寻求安王世子的同情，说一句话，必要问一句“姐夫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姐夫长姐夫短的，安王世子好尴尬地就好几天没敢在韩国公府露面，哪怕阿萱知道阿莘未必是对安王世子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因柳氏的教导，天生就喜欢在男子的面前矫揉造作，可是也恶心得够呛。 　　因此阿萱最近都不见阿莘的。 　　她不在意亲生妹妹，反倒去在意阿娴，阿菀觉得回头阿莘又得哭诉自己遭受的不公平的待遇了。 　　“慢慢儿来吧。等你这一胎稳固了，你再帮她想。”阿萱身为安王世子妃，这几年在京都之中也有几分走动，因此也认识些人物，阿菀觉得阿萱能给阿娴去考虑婚事挺好的，因此也不拒绝她。 　　这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阿萱的胎就稳当了起来。且虽然罗芳身为边关主将要交接给下属的事务不少，可是连着路上的时间，很快就已经要回来了。等听说亲爹亲娘要回来，阿菀的心里更加紧张，扭着小身子在国公府里钻营，务必叫自家都愕然地发现，白莲花已经是昨天的故事，今天的五姑娘，已经是旺旺的小锦鲤，小福星了。 　　出门前都去抱抱小福星，有大惊喜！ 　　明仪郡主也惆怅得很。 　　和心情激动，天天站在门口往外看，就跟望夫石似的的韩四不同，明仪郡主天天抱着阿菀就跟有今日没明天似的，带着两个也抱着堂姐的裙子哭的儿子那叫一个悲悲戚戚啊。 　　她只担心等韩三夫妻回来，自家养得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儿就得叫亲娘给叼走，那心疼的……她就摸着阿菀的脸含泪说道，“阿菀，你是四婶儿的心尖尖儿，万万不要忘记四婶啦。”她抱着软乎乎的阿菀哭，下面两个倒霉儿子也抱着堂姐哭着说道，“心尖尖儿，都是五姐姐的。” 　　阿菀也感受到了这深深的爱，也和明仪郡主抱头痛哭。 　　“四婶，你最好了。”她亲了亲明仪郡主的脸。 　　韩四闻讯赶来的时候，看见侄女儿正在亲妻子的脸，心都要吓裂了。 　　别说，阿菀最近邪乎得很，抱一抱就给人家阿萱带来一个儿子……养一个儿子是福气，两个儿子简直变成穷鬼的韩四看见这最近旺得很的小东西都去亲妻子的脸，这得多旺……韩四“汪”的一声差点儿哭出来。 　　他默默地盘算了一下这几年常年处在破产边缘的小金库，看着两只养得白胖可爱的肥仔儿儿子，看着养得娇滴滴的侄女儿，那都是韩四的心血啊。他急忙上前手脚发软地把这小东西给提起来放在一旁，心有余悸地去看明仪郡主的肚子。 　　明仪郡主觉得这老公怕不是因知道亲哥要回来因此智商都叫吃了。 　　“做什么呢！”她哼了一声。 　　“没什么。”不动声色地把阿菀和两个儿子给踹到一旁，韩四揽着明仪郡主的肩膀说道，“只是不想看你流泪。” 　　明仪郡主如今还好，对生孩子兴趣不大，可是英王妃这老岳母真是重若泰山啊，总是期盼女儿女婿多生几个……韩四想了想，觉得这人生真的太凄凉了，万分想要得到媳妇儿的安慰，因此看了看天色，见天色已经晚了，可以去睡觉了，就赶了儿子们外加一只侄女儿自己玩儿去，抱着明仪郡主一块儿睡了。 　　当天晚上，韩四自然是用身体力行好好儿安慰了一下自家媳妇儿。 　　阿菀悲悲戚戚地自己回去了自己的屋子里，老老实实地等亲爹亲娘回来。 　　韩三夫妻回来得很快。或许是实在见不得长子韩容打光棍儿，也或许是因想要尽早回家一家团聚，因此等阿菀知道韩三夫妻就快到京都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地拉着自家的堂兄堂弟外加叔伯的一块儿去迎接。 　　这韩国公府里但凡能触动的男丁都出来了，韩国公倒是寻常，韩二与韩四已经双目微红，还没有看见韩三的车队就已经踮着脚尖儿努力往远处看了。二房的韩潇与四房的两只双胞胎常年被亲爹灌输自家三叔三伯是个可好可好的人，因此也有些期待。 　　长生站在阿菀的身边，见阿菀十分不安，急忙讨好地说道，“五姐姐你放心，我的心尖尖儿永远都是你的啦。”他一个小小的少年，如今生得眉目秀气，白嫩嫩的小脸儿，一看就是养于尊贵的豪门公子。此刻穿得漂亮的锦衣，站在阿菀的身边已经比阿菀还高些，虽然依旧满脸的稚气，可是却一副富贵天成的样子。他这拍着胸脯儿正保证就算三叔生得跟七皇子一样好看都不能叫他变心，就听见韩二突然大声喝道，“来了！” 　　阿菀就见远远的，长长的车队正慢慢地行来，有护卫在两侧，正中的车队前，正有几个人端坐在马上。 　　阿菀握紧了自己的小爪子，拱在自己的胸前，眼巴巴地看着。 　　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车队就到了众人的面前，从马上跳下来几人，簇拥着正中的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就到了众人的面前。这被众人簇拥的是一个生得美貌夺目的束发女子，虽然是女子，可是一双狭长的眼却都出几分凌厉，腰间配着重剑，挺拔端肃，行走起来那叫一个有力啊……她几步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对满脸堆笑嘘寒问暖总之别提多狗腿儿的韩国公简单地说了两句，又对其他人微微颔首，就走到了阿菀的面前。 　　阿菀仰头，看着虽容颜极盛却气势逼人的女子。 　　她下意识地伸出了两条小胳膊。 　　“娘。”她叫了一声。 　　这女子正是长庆侯罗芳，她垂头看着自己娇滴滴的闺女，眼底闪过一抹浅浅的泪光，伸手，满是薄茧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说道，“长大了。”她的声音低沉又有些沙哑，可是阿菀却觉得这是世间最温柔的声音。 　　她傻笑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竟然叫罗芳一下子给抱了起来。因如今已经十六了，阿菀早就过了被人抱起来亲亲抱抱的年纪，可是罗芳抱起来在家闺女却依旧跟玩儿似的，把闺女给举起来颠了颠，又亲了亲她的嘴角。 　　见阿菀如今长大了，被自己抱着有些不舒坦，罗芳这才把她放下来。 　　另一侧，韩容与韩靖都含笑上前，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 　　阿菀享受着兄长们的摸头杀，哼哼唧唧地就往罗芳的身边靠去，靠在母亲的腿边，只觉得自己可安全了。 　　最可靠莫过于她娘亲了。 　　只是她一凑过去，就看见了罗芳腰间的那柄黑色的重剑。不过重剑看起来沉重得厉害，阿菀觉得被这重剑上的煞气给逼得有点透不过气。 　　她扭了扭小身子，西子捧心，仰头对罗芳柔弱地说道，“都，都不习惯啦。”她柔柔弱弱的小模样儿叫罗芳眼底生出几分笑意，抬手把重剑解下丢在了韩容的手里……温柔俊美的贵公子拿着这重剑也跟玩儿似的，轻轻松松地提在手里。 　　阿菀：…… 　　全家原来她最废材了。 　　“爹爹呢？”她还娇气地与罗芳问道。 　　罗芳微微挑眉，迎着这小东西紧张得瞪圆了的大眼睛，指了指后面上来的马车。 　　此刻马车的帘子被挑起来，走下来一个生得俊秀单薄，披着一件长长的披风的……青年来。 　　他抬眼清清浅浅地一笑，这方圆之地的风都仿佛温柔缱绻了起来。 　　阿菀倒吸了一口凉气。 　　……咋整哇！ 　　白莲花儿他保质期咋这么长呢？！ 第269章 　　阿菀万万没想到她爹一点儿都没见老啊。 　　怎么还是正得一副跟她哥似的的年纪呢？ 　　这一刻，哪怕已经转职，可是小锦鲤却依旧悲从中来了。 　　她抽噎了一声，看着亲爹热泪盈眶了。 　　“爹爹，想你。”心尖尖儿怕是保不住了。 　　白莲花儿们都没有人老珠黄的时候。 　　韩三垂头，看了看扑进自己怀里悲愤得不行的小家伙儿，一双秀致的眼微微弯起来，抬手，微冷的手轻轻地放在阿菀的小脑袋上，柔声说道，“爹爹也想你。” 　　他揽着阿菀的小肩膀，就看见阿菀的身后萧秀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双眼睛专注地落在阿菀的身上，完全没多给自己一个眼神……韩三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对萧秀温声问道，“这就是阿秀吧？我是你舅舅。” 　　“舅舅。”萧秀躬身行礼。 　　韩三微笑着略等了等。 　　……没啦？ 　　河间王世子抬头，还是把目光落在阿菀单薄的后背上。 　　此刻，韩三十分想回去马车里把镜子给翻出来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没魅力了啥的。不过显然无需韩三担心自己不招人喜欢了，不大一会儿，等父女两个父慈女孝了一会儿，韩二韩四就把韩三团团围住。 　　阿菀愣是被挤了出去，就看见自家爹爹被一群大伯大叔们给淹没了。那其中还有一只刚刚信誓旦旦的韩国公世子，正巴巴儿地叫道，“三叔，我是长生，长生！”这倒霉堂弟也不犯困了，也不优雅了，就跟着他叔叔们一块儿要跟三叔说句话。 　　……韩国公木然地站在一旁，看着儿子看见他三叔了比看见亲爹都亲热。 　　阿菀突然觉得自己被她大伯父的悲剧给治愈了。 　　“舅舅……很温柔。”韩三生得清隽秀致，可是说实话，与萧秀想象中那等惊才绝艳的大美人完全不同……他还得以为霸占了那么多心尖尖儿的得是多么俊美的男子，更何况见过了韩容与韩靖这两位俊美逼人的表哥，在萧秀的想象中，韩三那不得美得天崩地裂的啊？ 　　若不是如此，也迷不住长庆侯的一颗心，叫宫里的纯贵妃听见他就哭出血不是？只是今日见了，萧秀就发现，韩三的确生得俊秀清冽，是与众不同的干净秀气，可是那个什么……也就是清清秀秀的那种好看。 　　韩容韩靖，看起来还是更肖似长庆侯。 　　罗芳就是逼人的美貌。 　　不过叫萧秀说，他舅舅的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温柔，叫人心里痒痒的麻麻的，总是不愿看见他蹙眉烦恼似的。 　　河间王世子默默地拉住了阿菀的手。 　　他觉得三舅舅有点可怕。 　　“廋了，廋了。”韩二已经含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弟弟，见弟弟单薄，只不过是薇薇一笑，侧头虚弱地咳嗽了两声，那心里心疼的……他急忙叫韩四把带来的又一件披风给韩三披上，温声说道，“快回去吧。此地风冷。” 　　他这弟弟打小身子弱，在风里站了这么久怎么成呢？韩二就要拉着韩三回去，却见韩三摇头，和声安慰说道，“二哥不必担心我。我如今都多大了。并不是瘦了，只不过是想着回家来，因此路上赶了些时候，饮食仓促。” 　　韩二和韩四被感动的…… 　　就这么急着想回来见他们么？ 　　阿菀继续目瞪口呆。 　　“那个什么……回家吧，回家吧。”韩国公吭哧吭哧地对好命的，竟然能嫁……娶到长庆侯的弟弟说道，“饭菜都是热的，也备了热水，好好儿回去歇歇。” 　　他干巴巴地说完，觉得自己还是去讨好三弟妹时台词更多些，感情更丰富些，且见弟弟面前也没自己立足之地，闻讯赶来的河间王和庆王同心协力把自己给排挤了……韩国公又欣慰又心酸地看着权贵来了不少，那啥……这可都是韩国公府的人脉啊。 　　弟弟娇气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就往罗芳的面前去了。 　　“先不回家，先去拜见陛下，顺便将公主送进宫里去。”韩三指了指正从车上下来的四公主，看见四公主恨不能飞檐走壁地追着一只团子从车上滚下来，那团子滚到韩三的身边仰头，一笑俩酒窝十分可爱地说道，“心尖尖，心尖尖儿都是阿爷的。”风华正茂的俊秀青年已经做了爷爷了，阿菀就看着四公主恨不能把这团子从韩三的身上撕下来，倒是韩三雪白的手指撑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我都抱不动你啦。” 　　“日后我抱着阿爷。阿爷是我的心尖尖儿，一辈子对阿爷好。”团子忙说道，“我好好儿练武，日后保护阿爷。” 　　“真乖。”韩三微笑起来，俯身揉了揉团子的小脑袋瓜儿。 　　团子晕乎乎地靠在他的身边，正跟长生对了个眼儿。 　　“你也是日后要保护阿爷的人么？”团子就歪头对长生这么个有些陌生的小少年好奇地问道。 　　“对！”长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阿菀泪流满面。 　　“你个没良心的。”打小儿是谁看着这破孩子长大的？怎么韩三都没给这小子几个眼神，不过是笑一笑，摸头杀，长生这破孩子就倒戈了呢？阿菀都心酸死了，咬着自己的衣角看着韩三嬷嬷团子的头，又摸了摸长生的头，这两只小的抱大腿抱得更幸福了。 　　她就见四公主哼哼着还看过来，眼睛里露出几分诧异地问道，“阿菀都这么大了？真好看啊。”阿菀长大之后，生得就与纯贵妃有几分仿佛，外甥女肖似姨母……反正也有些道理，不过四公主就与阿菀抱怨说道，“天天粘着父亲，我跟他爹想抱抱他都不让。” 　　韩靖生得俊美挺拔，人间龙凤之姿，只是在团子的眼里，这一点儿都不着团子的喜欢。 　　团子就喜欢温柔款。 　　“那再生一个吧。”阿菀干巴巴地说道。 　　“哎呀，讨厌！”分离多年一点儿都没叫四公主在阿菀的面前有啥矜持，伸手“轻轻”地推了阿菀一把，阿菀一头跌进了自家表哥的怀里。 　　她哼哼唧唧地爬出来，心说怪不得人家团子不理她，这武林侠女一巴掌下去怕不是要排山倒海呢……瑟缩了一下，见韩三温柔如同清风，温声细语，那又单薄又坚强的……阿菀吭哧了两声却没敢多说什么。她深深地想叫大家不要叫她爹爹的温柔给骗了，这其实可小心眼儿的人啦。 　　早年，知道自己的地位被胖团子威胁，好不犹豫一脚把胖团子踹回京都，继续霸占整个边关的心尖尖儿。 　　据说打从胖团子离开边关，边关的万人迷评选，永恒的都是韩三大人呢。 　　“郡主呢？”阿菀见不见琳琅郡主，不由关切地问道，“还有三表哥呢？” 　　“……后头呢。三郎去给媳妇儿叼野兔，因此耽搁一会儿。” 　　“三表哥都娶上媳妇儿啦？！”阿菀顿时大惊失色。 　　三郎都娶上了媳妇儿，她其他的表哥们如今也太惨了。 　　“拖家带口一块儿回来的。”四公主顿了顿就对阿菀八卦地说道，“三郎那媳妇儿，你三表嫂可漂亮了，真是……你三表哥跟你三表嫂在一块儿，就仿佛……” 　　她想了想，觉得有打击三郎的嫌疑，因此不好多说了，不过因琳琅郡主没赶上来，且人家是要回自家王府的，因此韩三夫妻只叫韩容留在原地等未婚妻子，自己带着阿菀与萧秀，送四公主回去宫中。皇帝今日也知道韩三回京都，印象里的韩三都有些模糊了记忆，可是当韩三与罗芳携手走到自己的面前，皇帝微微一愣。 　　他看了看美貌逼人的罗芳，又看了看仰头对自己清浅一笑，俊秀温柔的……青年。 　　皇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老脸。 　　好可恶的人哦。 　　怪不得生了两个叫皇帝陛下怀疑龙生的俊俏儿子。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这一家人不仅说的是纯贵妃，还有四公主的缘故。皇帝与韩三夫妻乃是正经的亲家，见四公主这几年虽然在边关，可是如今一看，好家活……这不知是有情饮水饱的缘故还是怎么地，越发红光满面啊……皇帝就深深地看了一眼四公主，见韩三的身边正滚着一颗团子，该是自己的小外孙，此刻这小家伙儿扭着小身子躲在罗芳的身后看着他，显然在紧急关头，团子也知道谁更靠得住。 　　皇帝的目光温煦起来，对团子招了招手。 　　团子犹豫了一下，走到了他的面前，歪头，露出自己无齿的笑容。 　　“外祖父。”他软软地，甜甜地抱住了皇帝的龙腿，蹭了蹭，甜甜蜜蜜的……简直跟早年那只胖团子一脉相传的讨喜。皇帝怨念地看了一眼下方口口声声长大了就不叫他抱了的另一只团子，把自己的小外孙给抱在膝上，又叫韩三等人坐在自己的面前。 　　且见此刻，韩三侧头无声地咳嗽了两声，他想到韩三的身体不好，却在边关多年从未开口抱怨过什么，不由心里一软，对韩三关心地问道，“这些年在边关实在辛苦你了。可有……什么需要的，朕都给你找来。” 　　“为陛下尽忠是臣子的本分，哪里辛苦。”韩三却侧头对皇帝微笑，他微微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对皇帝柔声说道，“臣一家在边关一切都好，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可是边关苦寒，你……” 　　“陛下不必担心。边关苦寒，可是习惯就好。臣的身体有陛下这多年垂询，赏赐太医与珍惜的药材，已经康健了许多。” 　　若康健了，怎么还这么单薄羸弱，苍白无力呢？ 　　见韩三依旧在浅浅地微笑，眉目柔和，似乎自己好得很，皇帝看着韩三俊秀舒展的眉眼，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心里酸酸软软。 　　他热泪盈眶了。 第270章 　　“就算你这样说，可是既然回来了，也得叫太医院给你会诊一次。” 　　皇帝感动得不得了，只觉得满眼都是韩三温柔缱绻的笑意与安慰。 　　他跟怀里的崽儿一块儿抽着鼻子感动着。 　　“多谢陛下。”这一次韩三没有拒绝。 　　皇帝便温声说道，“你与朕也算是一家人，怎么这么客气？”他这温柔的样子，叫阿菀都沉默了。韩三却仿佛一点儿都不肉麻似的，对皇帝微微一笑。 　　这笑容平淡，可是皇帝却觉得自己十分之感动，见韩三与罗芳夫妻两个坐在一块儿，他心中一动便笑着说道，“你们夫妻难得回来。贵妃素日里十分想念你们，不如今日就在宫里设家宴，也算是一家团聚？” 　　他这样垂问，韩三便笑着说道，“叫阿芳去看看妹妹也就算了。家宴，臣多谢陛下，只是可否过几日再叫臣来给陛下请安？多年离别……”他眼底飞快地闪过晶莹的泪花儿，却只是努力微笑着说道，“臣想回去给母亲磕头。” 　　阿菀：…… 　　狗皇帝都要“汪”地一声哭出来了好么？ 　　她就看着自家爹爹如今也不装可怜了，可是却更叫人心疼。 　　幸亏她转职了呀。 　　阿菀就心有余悸了。 　　她捧着自己的小心肝儿，觉得自己是不能与爹爹抗衡了，且见罗芳侧头安慰他，韩三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温柔地对罗芳说道，“你去见妹妹吧。多年不见，她一定有许多话对你私下说。我就不在一旁叫她不自在。” 　　他这样贴心善良，罗芳沉默地摸了摸他的脸，目光越发温和，一双凌厉的眼里都满满的都是温柔。阿菀撅着嘴巴看着爹爹与皇帝继续说话，罗芳去后头去给皇后请安并且见纯贵妃去了，她就与萧秀说道，“爹爹一定是怕跟姨母打起来。” 　　……这小家伙儿开始怀疑她爹如今狡猾得不得了。 　　萧秀点了点头。 　　“舅父倒是……”他想了想，没说什么。 　　得亏韩三是个男人。 　　若是个女人去了后宫，那个什么……就没有其他嫔妃什么事儿了。 　　他见阿菀哼哼着，好嫉妒亲爹的样子，便低声安慰说道，“在我的心里，你最可爱，最好看。”他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样子，阿菀愣愣地看了萧秀一会儿，急忙点头，主动拉着自家表哥的手说道，“那，那一定要永远都觉得我最可爱啦。” 　　她觉得萧秀真的是太难得的人，这能叫韩三看见却依旧对韩三无动于衷……当然显然这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没看见的时候河间王世子是怎么拍未来老岳父的马屁的……她此刻就感动得厉害。 　　“那你愿意给我名分了么？”萧秀就问道。 　　阿菀吭哧了两声。脸红了。 　　“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啦。”她是个多规矩的姑娘呀，顺便默默地暗示了一下自家表哥。 　　萧秀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握住了阿菀的手。 　　“那我去求父王与母亲跟舅舅求亲。”他得趁着什么庆王世子二公子罗家老八的都还没反应过来，舅舅面前只有自己一个的时候赶紧把自家表妹给娶回来。 　　就算嫁娶不急，可是也得给自己一个名分……这年头儿，名分对于一个男子真的是太重要了，这象征着自己就是人家姑娘的人啦，这姑娘也不能再叫别的狼崽子给挖走啦。河间王世子年纪小，当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很没品的事叫做悔婚，不过他还是相信自家表妹一定不会抛弃自己的。 　　被抛弃的男人，还怎么活呢？ 　　萧秀觉得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在阿菀的手心儿里了。 　　他这有点紧张，又有些焦虑，因此跟着韩三夫妻还有浩浩荡荡的皇帝的赏赐一块儿出了宫，等回了韩国公府就偷偷儿与河间王妃说了自己的心事。河间王妃听说阿菀默认了，顿时心中一喜，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真是苦尽甘来。 　　只是此刻尚且不是提亲的时候，太夫人已经抱着扑到自己面前的儿子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摩挲着韩三微冷的脸颊含泪说道，“想死我了。”她一边摩挲韩三，一边拉住了罗芳的手感谢她说道，“这小子在边关，我听说一向过得顺心，都是你在维护他，我得多谢你。”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夫妻一体，彼此扶持，这么多年，我与阿菀她爹都是一路扶持走过来。”罗芳笑了笑。 　　她在家中自然不会一副大将军的样子，此刻卸下了一身的硬朗强势，就露出几分柔和，对太夫人说道，“倒是我要感激母亲与嫂子弟妹。阿菀这小磨人精……我送回京都，这么多年放心得从不询问，正是因阿菀都书信与我，您与嫂子还有弟妹，都对她用心了。” 　　她露出几分感激，太夫人便嗔怪地说道，“刚刚还说是一家人不必道谢，如今你反倒这样多礼。”她叫罗芳坐在自己的面前，见罗芳对自己温煦孝顺，便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么多年，说我没有养育阿菀，那是假话。可是若论起出力最多，却是贵妃与你弟妹。” 　　纯贵妃与明仪郡主才是养小家伙儿的主力。 　　这个罗芳自然知道，因此她郑重对明仪郡主道谢。 　　明仪郡主心说她不想要感谢，就想要阿菀。 　　仿佛是看出明仪郡主的心事，罗芳对她温声说道，“我与阿菀的父亲只能在京都留一个月，之后就要回去边关。日后阿菀还要托付给弟妹照顾，得叫弟妹费心了。” 　　阿菀从前还能养在宫中，可是打从阿菀长大了，就不能住在宫里叫人非议，因此如今明仪郡主更对阿菀费心许多。且罗芳也知道，日后阿菀还要嫁人，到时候要叫明仪郡主操心的就更多。她本带着几分歉意，却见明仪郡主已经惊喜地握住了她的手。 　　“三嫂，你放心，只要把阿菀交给我，我决不叫你担心的！” 　　明仪郡主大喜。 　　这是阿菀还归她养的节奏！ 　　罗芳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仪郡主兴高采烈。 　　她也不好意思占便宜反倒像是给人家好处了似的。 　　“三嫂，阿菀是我的珍宝，你不必觉得是叫我累着了，为了阿菀，我做什么都欢喜。”明仪郡主与阿菀之间的感情不同寻常。 　　在那段她以为自己一生都要没有子嗣的昏暗的岁月里，是这个胖嘟嘟软乎乎，浑身带着热乎气儿会甜甜蜜蜜地抱着自己叫她，依偎着她的小家伙儿叫她没有彻底地对生活失去勇气与信心。说一句阿菀是她生命里的光，那是有点夸张，可是明仪郡主却知道，在自己的心里，阿菀是不一样的。 　　怎么对她好，都觉得不为过的那种不一样。 　　她这样认真，罗芳也不好说什么。 　　就算是个女将军，可是在家里的时候谁还撑着将军的气场呢？她还是很温煦的。之后韩家的小辈们都上前拜见，罗芳见这些女孩儿对阿菀都很亲近，不由笑着看了正靠在阿萱的身边给她旺一旺的闺女的身上。 　　她正与抱着儿子过来的阿琪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丫鬟匆匆的脚步声，之后，就见一个有些不安的丫鬟进门，看了罗芳一眼，这才对太夫人说道，“老太太，二……大皇子府上来人了。” 　　太夫人一愣，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大皇子府上能来的谁？ 　　必定是阿恬！ 　　阿恬竟然今日敢回来，自然是冲着韩三夫妻。 　　想到阿恬曾经干的那些恶心事儿，如今她也听说这京都之中的几分传闻，都说大皇子府后院儿乱的很，因大皇子妃是不理会大皇子的后院的，一心一意教养自己的嫡子，大皇子对自己的嫡子发妻没什么感情。 　　只不过大皇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因与大皇子妃决裂日久，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想要重新欺负一下娘家不怎么中用的妻子，却叫大皇子妃拿着皇帝赐婚的圣旨把脸都给他抽歪了。 　　虽然大皇子妃得罪不起，可是从此之后，大皇子对妻子就当真没有了半点好感。 　　如今大皇子府上姬妾众多，生下儿子的也不少，因见大皇子夫妻失和，因此想要夺爵……大皇子屁个爵位都没有，竟然还有人想要争这个风头。 　　这岂不是蠢货？ 　　蠢货说的就是阿恬。 　　这丫头如今蹦跳得最高，仗着自己出身韩国公府，哪怕不被韩国公府承认，却依旧觉得自己能压过大皇子妃了。 　　她又是生了儿子的，如今正在韩国公夫人面前装可怜，求韩国公夫人帮自己夺爵，起码也得先转正。 　　她想转正，那大皇子妃母子该是个什么下场？ 　　太夫人恶心死了，最近甚至连韩国公夫人都厌弃，这一次韩三夫妻回京都，她都没有叫韩国公夫人回来。 　　回来做什么？ 　　叫人恼火啊？ 　　“叫她回去。一介皇子妾侍，跑到别人的家门口是想做什么？要不要脸？” 　　“大皇子也来了。”这丫鬟为难地说道。 　　若只是阿恬，门房就能给阿恬赶走。可是大皇子到底是皇帝的皇子，天潢贵胄，他们这些下人就不好擅自做主了。 　　听见大皇子竟然带着阿恬回来见韩三，太夫人这一张脸黑的。 　　若是把大皇子给赶走，岂不是不敬皇子？ 　　太夫人心里就犹豫了起来。 　　反而在长庆侯罗芳的眼里，这也不需要有什么犹豫的。 　　皇子怎么了？ 　　边关主将回到京都，巴巴儿地赶过来，莫不是想要拉拢边关武将，插手兵权？ 　　长庆侯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大皇子？不认识，不熟，没联系。关门不必理会。”她平淡地说道。 第271章 　　罗芳当然不会见大皇子。 　　她又不是傻的， 　　纯贵妃在宫中依附皇后，她怎么可能与大皇子这种意图把太子拉下马的家伙在一块儿开心。 　　就算是韩国公府想有点儿想法，她也不可能听韩国公府的意思。 　　更何况想想阿恬当初干的事儿险些牵连了阿菀，罗芳眼角就流出几分冷淡。 　　“今日是韩家的家事，大皇子来不合适，你去把大皇子劝走吧。”太夫人见罗芳这样强硬，对大皇子一点儿都没有“从长计议”的意思，且看着那不耐烦的劲儿，仿佛大皇子再不滚蛋，她就要帮帮大皇子直接滚了。见罗芳强悍，一旁的韩三温和，太夫人只觉得这才叫天作之合呢，就对韩国公吩咐了一声。 　　韩国公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讨好弟妹，却叫败家的逆女给打了脸。 　　他心里苦，一叠声地点头，就直接出去了。 　　韩三微微笑了。 　　“去帮帮你大伯父，可怜见的，好大的年纪却要操心儿女，我都心疼。”他低眉垂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韩靖今日也不可能与四公主在宫里住，留了四公主在宫中，自己回来了。 　　此刻听见韩三吩咐自己，那忧心自家大伯的小模样儿，可善良了。韩靖便微微颔首说道，“父亲放心。您关心大伯父，我自然不会叫人惹大伯父不快。”这父子俩口口声声拿韩国公说事儿，偏偏一旁韩二就感慨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样关心兄长。” 　　“都是自家兄弟，怎么可能不关心呢？”韩三温和地说道，“我日日把哥哥们与四弟放在心尖尖儿上。” 　　他托腮，顺便竖起了耳朵。 　　韩二急忙说道，“我自然也日夜担心你在边关过得不好。”韩四也在一旁点头，忍不住问道，“三哥一向报喜不报忧，在边关过得当真舒坦？” 　　他和韩二都把目光汇聚在韩三的身上，韩三一双柔和的眼里闪过点点感动的星光，扫过了一旁撇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闺女，这才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外头再好，哪里有家里好呢？我在边关，每每收到家里的家书就觉得满心欢喜，也想着回到京都来一家团聚。虽然如今还不能够，可是……”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眉目柔和地说道，“如今我回家了。” 　　韩二与韩四都哭了。 　　二太太与明仪郡主：…… 　　她们都觉得夫君有毒。 　　“虽然不过是一个月，可是我一定好好儿照顾你，把你养胖。”韩二不由摸着从小儿养大的弟弟的头含着眼泪说道，“想当初你胖嘟嘟的……”韩三突然抽了抽嘴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猛地瞪圆了眼睛的闺女，就见这小家伙儿听见亲爹的黑历史那叫一个精神抖擞，便含笑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二哥，咱们晚上秉烛夜谈。”他修长优美的手指抵在眉心，咳嗽了两声说道，“累了。” 　　“阿靖去见大皇子没关系么？” 　　“阿靖不会吃亏的。”韩三便安慰地说道，“只可惜三郎不在。不然关门放三郎，谁还能耽误咱们兄弟之间的相聚呢？” 　　他这话就隐隐有点儿凶残了，明显就是要是三郎在，那就要关门放大狼，到时候把大皇子给那啥啥了……只是韩二却觉得韩三十分在意兄弟，不由心里生出几分温暖。只是这温暖显然没温暖到可怜的韩国公老大人。老大人万万没想到，大皇子跟阿恬竟然这么能折腾。 　　这是想做什么哟！ 　　还能不能叫老大人度过一个讨好弟媳走向人生巅峰的幸福的晚年啦？ 　　他气势汹汹地出去，就看见门口正站着翩翩皇族的风采儿的大皇子，还有一个正指着门口的下人在责骂的阿恬。阿恬生得寻常，虽然如今锦衣玉食，可是却依旧不怎么样。 　　她年少的时候还好，好歹还端着一个斯文的才女的清高样子，有些涵养。可是如今仿佛是因在大皇子府与后宅的女人战斗得久了，阿恬就是一副战斗种族的样子，一双眼睛上挑，还学会了骂人，此刻尖锐地叫道，“死奴才，你敢拦着我们殿下？！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韩国公：……这怎么这么像是个泼妇，还是村口的那种？ 　　“你做什么？！” 　　见阿恬今日打扮得金碧辉煌，满头珠翠恨不能把十斤金子都堆在自己的头上，韩国公先怀疑了一下人生。 　　他生了那么多闺女，就没见过阿恬这种类型。 　　“父亲！”阿恬今日与大皇子来自然是冲着罗芳的。与韩国公府这种在皇帝面前没有多亲近不同，大皇子是皇帝的儿子，虽然不得宠，可是也能听皇帝嘴里露出点儿什么意思。 　　她如今都知道了，皇帝之前在韩三夫妻尚未回到京都的时候就感慨了韩家三房的满门的忠义，并且想到韩家这么多年在沙场浴血，这样的军功与忠诚，叫皇帝十分动容。更何况皇帝也是人，自然也有私心。 　　四公主下嫁韩家二公子韩靖，韩靖如今虽然是驸马，可是自己却没有个爵位。 　　皇帝就想叫女婿拿个爵位，哪怕只是伯爵，日后也好出门行走不是？ 　　韩容与韩靖又是兄弟情深，这两个在边关是罗芳的左膀右臂，军功一样厚重，若是韩靖封伯，那韩容自然也要封伯。 　　皇帝连这两个年轻人的爵位名号都定好了，只是尚未提及。 　　大皇子就知道这件事，简直…… 　　皇帝这对韩家三房怕不是真爱呢！ 　　亲儿子，亲亲的皇长子还是个白身，这韩家一个两个的都要封爵了？ 　　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大皇子殿下因为皇帝的这份偏心好几天没有睡着觉，只是突然想到自家与韩国公府也算是有亲，又勉强打叠起精神，想着用个人魅力收服一下韩家，到时候自己在朝中不就是有了臂膀？ 　　他这么多年与太子抗衡的心一直都没有忘怀，因此为了自己的大业，也不算浪费了白娶了阿恬一回，因此才来了。只是来了却进不去人家的家门，大皇子脸上自然挂不住。阿恬如今仰仗着大皇子生活。 　　她想到这些年，一旦韩国公夫人对自己怠慢一些，大皇子必定就不理会自己，不由心生恐惧。 　　她一个女人在那诺大的大皇子府中，若是没有娘家扶持，大皇子只把自己当成透明人。 　　早年的海誓山盟仿佛还在耳畔，大皇子的温存炙热也似乎尚在身边，可是一转眼，她才发现，一切都跟自己想得不一样。 　　她嫁给这个自己看中了的男人，可是想要的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正室之位没有得到，男人的怜惜也如同镜花水月，就算是如今有了儿子，可是不得宠的儿子，在大皇子府里也是没法站稳脚跟的。 　　想到自己失宠的时候在大皇子府上的那被女人们踩在脚底下过日子的艰难的生活，阿恬就不寒而栗。 　　“父亲，今日三叔回家，为什么不来通知我？我也是韩家的一份子……” 　　“你不是。”韩国公尚未开口，一旁的韩靖俊美的脸已经冷峻无比，看着诧异地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阿恬，他平淡地说道，“你已经除族，与韩家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皇子妾侍，有什么资格攀附韩国公府？不知廉耻与人私通的女子，韩家不许入门。大伯父，莫要忘了几位妹妹如今尚在闺中。这样的女子进门，韩家的门楣，几位妹妹的清誉都要被牵连。”他十分厌恶阿恬一副恍若无事的样子。 　　当初她与大皇子私通，背弃与安王府的婚约，还想要算计自己的妹妹，盼着大皇子妃赶紧驾鹤西去……这样心性狠毒，不知廉耻的女人，韩靖不会叫她与阿菀扯上关系。 　　想到阿恬口口声声什么三叔，韩靖就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阿恬冷淡地说道，“还有，不要胡乱攀扯韩家。谁是你三叔？也不去湖边照照，你哪里配问父亲叫三叔。” 　　他本不是一个口出恶言的人，因此虽然冷淡，可是说出这些话却已经是极致，倒是对一旁的大皇子颔首说道，“殿下今日将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带来，是来折辱韩家？殿下既然在这一日刻意羞辱韩家，那韩家记住殿下今日的心意。” 　　“不是，我，我是来……”大皇子没想到韩靖颠倒是非黑白。 　　谁说是来羞辱韩家的了？ 　　他明明是来示好的。 　　“殿下一定要把一个已经除族的女人带来，不是折辱炫耀是什么？殿下，国公府好欺，可是我也是皇家驸马，却不会容忍殿下这样的事。来日，我们去陛下面前好好说清。只是今日却不能奉陪，心情不好，也不高兴招待殿下。” 　　韩靖这话说得傲慢无礼，大皇子简直匪夷所思，韩靖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自己这一个皇长子说这样无礼的话……还能是因为啥，当然是没把他这个皇长子放在眼里。 　　迎着韩靖那双居高临下的眼，大皇子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生心酸。 　　“殿下，你，你要为我出气！”阿恬受到这样的羞辱，顿时尖声叫道。 　　“闭嘴！”大皇子却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在国公府的大门前响起，阿恬猛地捂住了脸颊，怔忡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大皇子，还有无动于衷的韩靖。 　　“管教自己的妾侍，殿下可以回去管教。国公府不招待这些。”韩靖平静地说道。 　　“岳父，二哥，老太太叫进来吃饭！”正在这个时候，安王世子从门口探头探脑地弱弱叫了一声，“快点儿，阿萱，阿萱饿了。” 　　韩靖：…… 　　韩国公：…… 　　突然气势都弱弱了的呢。 　　韩靖身上冷漠的气场一下子就散了，倒是阿恬，怔怔地看着絮絮叨叨阿萱如何的安王世子，不由怔住了。 第272章 　　安王世子依旧温润斯文，软乎得俊秀的脸上没有半分棱角。 　　平庸得完全没有脾气。 　　与气急败坏，此刻面目狰狞的大皇子仿佛有着天壤之别。 　　早年，她觉得这样的男人配不上自己。 　　庸碌无能，哪里有大皇子的意气风发。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会对妻子好的人。 　　她常常听韩国公夫人长吁短叹，说是安王世子对阿萱如何如何钟情维护，就算妻子不能给自己生孩子，却依旧不纳妾侍，也不在外头风流快活。甚至安王妃这个做婆婆的都对阿萱那样好，从没有在外对阿萱有半点嫌弃。 　　韩国公夫人曾经坐在她的那个在大皇子府上好不容易才求到的小院子里带着几分遗憾地说着，说阿萱的幸福福气本该都是她的。 　　她看起来满不在乎，可是阿恬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后悔了。 　　这个男人明明是她的。 　　若不是阿萱心中藏奸，糊弄了自己，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抛弃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本以为自己是做皇后的命格，因此才和大皇子好上了。 　　可是如今大皇子没有扶持，依旧是个白丁。 　　太子的儿子们都能打酱油了！ 　　想到这里，阿恬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生出无比的怨恨与嫉妒。她想到阿萱如今的幸福，还有此刻安王世子提起阿萱时的小心翼翼，就忍不住咬住了牙齿。 　　她在安王世子的面前被大皇子给了一耳光，多么的丢脸，可是她一转眼，忙捂着自己的脸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仰头看着脸色扭曲起来的大皇子哽咽地说道，“殿下，殿下怎么能打我？！”她早年最不屑装可怜的，做什么都横冲直撞，想要什么，直接抢过来，在家里也从来都没有示弱过。 　　可是如今在大皇子的身边，她觉得自己学会了很多东西。 　　她羸弱地垂着肩膀，低低地哭着。 　　韩国公与韩靖都沉默地看着阿恬哭着。 　　“岳父，二哥，快回去吧。”安王世子就在阿恬低低的哭声里快步走过来……可把世子给急死了，自家媳妇儿如今双身子，急着吃饭呢。 　　他匆匆过来，殷勤地搀扶老岳父，又急忙对舅兄讨好地笑了一下，对倒在地上的女人没什么兴趣。反正挨打的又不是自家媳妇儿，管世子什么事呢？他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地扶着韩国公就走，对阿恬看都没多看一眼，他们进了门，大门轰然关上。 　　韩靖霍然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国公府的朱门，目光之中生出几分笑意。 　　“二哥，怎么了？”安王世子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韩靖对安王世子微笑起来，虽然这位世子有些软趴趴的，不大坚毅的样子，可是只凭他能坚持守着没有身孕的妻子这么多年，韩靖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见安王世子斯文地红着脸不吭声，韩靖伸手拍了拍安王世子的肩膀，这才一块儿进去吃饭。今日的韩国公府的家宴十分隆重，太夫人如今也算是儿孙满堂，眼前都是自己出息的儿孙，虽然有庆王妃这不省心的不见踪影还被关着呢，可是太夫人已经觉得十分满足。 　　韩三对此刻府中缺了谁，都无动于衷。 　　他叫阿菀坐在自己与罗芳夫妻之间，见阿菀如今生得虽然软乎乎娇滴滴的，可是面色却好看了许多。 　　想到曾经阿菀小小一团在自己怀抱里的样子，韩三的目光柔和起来。 　　“爹爹，我的心尖尖儿不给你。” 　　韩三沉默了，许久，清隽的脸上露出几分慈爱。 　　“没关系。爹爹的心尖尖儿给你。爹爹的娇娇，爹爹最爱你。你是爹爹的心尖尖儿。”这样温温柔柔的声音，慈爱的目光，这话一出来，顿时韩二韩四的目光都落在了阿菀的身上。 　　正觉得自己粉儿坚强的小姑娘顿时在伯伯叔叔嫉妒的目光里僵硬了小身子，她不敢置信爹爹竟然借刀杀人，小脸儿呆滞地看向正抬手慈爱地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儿的俊秀的男人，就听韩三还在和声说道，“爹爹愿意把所有的心尖尖儿都给你。好不好啊？” 　　白莲花徐徐地在饭桌上绽放了。 　　“三叔真是慈爱。”安王世子被感动得不得了，对身边埋头吃饭不敢吭声的阿萱低声说道。 　　阿萱默默地垂下了自己的头，不敢去声援堂妹。 　　姐妹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不，不要了。”阿菀哽咽了一声，在韩三歪头，露出一副有些受伤的忧虑表情里嗷呜一声，急忙靠在母亲罗芳的怀里，且见罗芳不动声色，在自己的面前扒了两颗虾子，双手都捏着筷子，不偏不倚，同时落在韩三与阿菀的碗里……她抽噎了一声，抱着娘亲消瘦有力的腰拱爪说道，“心尖尖儿都是爹爹的。我。我，小福星！”她真的跟韩三叨扰了，韩三微微诧异，没想到自家闺女竟然还转职了，不过还是点头说道，“小福星很好。” 　　小福星也能当米虫。 　　这大概是韩家父女的终极人生目标了。 　　更何况闺女转职了，以后没有职业冲突，那父女情深的……多幸福呢。 　　韩三幸福地把抽抽噎噎的小家伙儿给揽过来，主动给阿萱挑了一筷子阿菀喜欢吃的菜色放在阿菀的碗里说道，“吃，多吃，吃得胖嘟嘟才好看。” 　　他觉得其实自家闺女有点儿消瘦了，怎么还有些媳妇儿她妹的风格了？做米虫的，不生得胖嘟嘟，那能是一只幸福的米虫么？韩三大人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他自己把胖嘟嘟当成黑历史，却希望闺女一直胖嘟嘟的，却听见一旁萧秀说道，“阿菀无论胖瘦都好看。” 　　河间王夫妻给机智的儿子同时点了一个赞。 　　韩三意味不明地笑了。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见古人说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那你更喜欢胖一点的阿菀，还是更喜欢瘦一点的阿菀呢？”韩三温和地问道。 　　他微笑起来，叫人心里生出几分酸酸软软的欢喜，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那个人是他最重要的人。 　　萧秀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严肃说道，“我永远都喜欢任何时候在我面前的阿菀。”阿菀胖的时候他喜欢胖的，阿菀瘦的时候就喜欢瘦的，河间王世子的审美是由自家表妹的胖瘦决定，与别的都没什么关系。 　　他俊俏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韩三却突然看着他笑了。罗芳也勾了勾嘴角，美貌的脸上生出几分笑意。一看这夫妻俩笑成这样，河间王夫妻就知道这事儿差不多了。 　　不过到底韩三夫妻回京都是筹备长子韩容的婚事，因此河间王妃也不添乱，耐着性子等着先给韩容办喜事儿。 　　韩三夫妻的动作也很快。 　　第二天，夫妻两个就清点了往唐王府的礼，带着韩容兄弟与阿菀一块儿去了唐王府。 　　今日唐王府就充满了喜气，唐王太妃……自从娶了儿媳妇儿进门，唐王太妃就很失落地升级成了太妃。只是虽然做了太妃，不过美人还是美人，唐王太妃也不委屈自己，依旧穿戴得光鲜华美，也没有说当了婆婆就往老太婆上打扮的意思。见罗芳与韩三携手而来，唐王太妃就算早年都见过这两位，也不得不先感慨了一下罗芳的美貌还有韩三的翩翩如同竹林清风一般的姿态。 　　她倒是觉得韩容与韩三到底是父子，还是有几分仿佛的。 　　就这份温柔缱绻，韩容就随了父亲。 　　显然唐王太妃不知道自家闺女和狼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琳琅郡主见惯了韩容在沙场之中肃杀凛冽的一面，抬头见韩容对自己微微一笑，她不由自主就站起来走到了韩容的面前去，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的手塞进了韩容的手心儿里。 　　这样熟练的动作，阿菀就在一旁看得呆住了，只是今日她又不是求亲的主力，因此更想念自家毛茸茸的三表哥，急忙对唐王太妃问道，“太妃娘娘，我三表哥呢？一别经年，想它！”她看起来好想念三郎的样子，唐王太妃看她白白嫩嫩的心都快化了，便指了指后院儿笑着说道，“后头呢。” 　　“那我先去寻三表哥。”阿菀一溜烟儿地就往后院儿去了。 　　她早年在唐王府来往亲近极了，就算没人领着也行动自如，等走到了从前三郎与琳琅郡主的院子附近，她就四处看了看。 　　一溜儿的丫鬟跟着陪着，远远地看着，也不走近打搅她。 　　阿菀自然也知道这些丫鬟不是没有眼色要帮自己打狼什么的，她四处看着，本来还想呼唤两句来着，就突然听见一旁的灌木里，哗啦啦地响动，枝叶摇晃，仿佛里头藏着什么。 　　只是这灌木不高，矮矮的，叶子倒是不少，可是这高度……就算她三表哥缩了水了，也不能够藏在这么矮小的灌木丛里不是？她心里有些疑惑，见四周还是没什么三郎的影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就小心翼翼地往灌木的方向凑了凑。 　　灌木哗啦啦地摇动，摇动得更厉害了。 　　阿菀见远处的丫鬟没什么反应，唐王府的丫鬟也在，却也没有上前，就知道应该没什么危险，就越发地凑了凑。 　　灌木晃了晃，突然，碧绿的叶子的后面，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 　　“嗷。” 　　声音嫩嫩的，充满了奶味儿，阿菀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只见眼前的灌木突然被挤开，从里面钻出一团毛茸茸的团子，滚在了她的脚下。 　　毛茸茸一颗毛团儿。 　　白毛儿的。 第273章 　　阿菀就看着脚下这滚来滚去的毛团儿惊呆了。 　　毛茸茸胖嘟嘟小小一团什么的。 　　从毛团里探出一条摇摇摆摆的小尾巴。 　　也是白毛儿的。 　　“这是啥……”阿菀蹲下来，左右看了看，见这毛团儿的身上还挂着树叶树枝的碎屑，就伸出手指来给它把身上的这些碎屑给挑起来丢到地上。 　　纤细雪白的手指在蓬松的皮毛里翻滚，这毛团儿顿时不动了，慢吞吞地从绒毛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狗……眼……阿菀就跟这毛团儿对视了一会儿，它似乎迟疑了一下，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就慢吞吞地伸出一只小爪子来，抓了抓阿菀的衣摆，见阿菀没动静，它这才放心地凑过来，往阿菀的腿上蹭。 　　阿菀垂头，挠了挠它的小下巴。 　　毛团儿翻身，露出软乎乎的胖肚皮。 　　阿菀觉得这幼崽儿真是胖啊。 　　看那软绵绵的胖肚皮，看那短短的胖嘟嘟的小四肢，看看…… 　　阿菀突然停住了，转头。 　　她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地坐着一只巨大的雪白的大狼。 　　浑身雪白，很高大，可是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优雅的美感。此刻它蹲坐在阿菀的身边，看着阿菀的手指头还停留在毛团儿的肚皮上，就侧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露出了可怕的尖锐的牙齿。阿菀就见这雪白的狼威风凛凛，浑身的皮毛柔顺得不得了，没有半点野兽的皮毛的纠结。它看着阿菀的时候，目光还带着几分慵懒，因为浑身都是雪白的皮毛，它看起来真的是漂亮极了。 　　“……三表嫂？”阿菀突然福至心灵，对这雪白的大狼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狼顿了顿，歪头抖了抖漂亮的耳朵，探身过来。 　　阿菀没有退后，一动不动，见到白狼凑到自己的面前闻了闻，蹭了蹭自己的脖子。 　　那松软的皮毛，比从前三表哥有点粗糙的皮毛舒服多了呀。 　　阿菀的眼睛亮了。 　　“那这是小侄儿么？”阿菀见毛团儿摇摇摆摆地爬起来，就往白狼的肚皮下面钻，急忙对正看着自己的白狼亲亲热热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小侄儿这么可爱。那个什么，还在吃奶么？是不是得预备点儿好吃的？” 　　夭寿了的，她家三表哥竟然还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这怕不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地球呢？ 　　想想三郎那粗糙的样子，再看看眼前优美的白狼，阿菀都觉得她三表哥福气比自己还旺了。 　　白狼伸出毛爪子，把肚皮下的毛团儿挖出来，推到阿菀的面前，低低地嘶吼了一声。 　　阿菀呆了呆，试探地把哼哼唧唧的毛团抱起来……沉甸甸的，这崽儿分量不轻啊，阿菀给累得不轻，去看见白狼又低低地嘶吼了一声，雪白的毛茸茸的狼尾延伸过来，扫了扫阿菀的脚面。 　　就在阿菀还不明白是啥意思的时候，三郎叼着一只兔子出现了，它比从前阿菀见过得更加高大，看起来那狰狞得不得了，无论是獠牙还是气势，叫人远远地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一只嗜血的野兽。只是嗜血的野兽在媳妇儿面前也嗜血不起来了，它拖着尾巴把兔子叼到白狼的面前，看见阿菀，也嘶吼了一声。 　　阿菀觉得这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可怕的气势。 　　白狼看了看这兔子，又看了看骄傲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三郎，抬爪，把三郎一爪拍开。 　　三郎叫这一爪子拍得一个踉跄。 　　阿菀：…… 　　她觉得自己得重新审视一下自家表嫂的战斗力了。 　　这看起来很漂亮淑女的，可是一爪子能把三郎给拍开，这不是狼中女战神吧？ 　　“表嫂爱吃兔子啊？”见白狼垂头吃肉，阿菀抱着沉甸甸的毛团儿就凑过去了。那白狼顿了顿，看了阿菀一眼，看了看自己面前血肉模糊的兔子，就把面前的兔子往阿菀的面前推了推，似乎很大方地乐意跟小姑子分享。 　　三郎却哼唧了一声，摇着狰狞的大头凑过来，有了媳妇儿忘了它妹儿的叫媳妇自己吃，还对阿菀哼哼了一声。这小抠儿的样儿顿时叫白狼有点不快，就见它又是一爪子，把个三郎给拍得抱头鼠窜。 　　“嗷！”三郎委屈巴巴地冲着媳妇儿叫了一声，却没敢反抗。 　　它媳妇儿还不够吃呢，而且阿菀也不吃生肉哇！ 　　白狼又是一爪子。 　　这一回，阿菀觉得看明白自家表嫂是啥意思了。 　　没用的废狼，叼兔子竟然只能叼到一只，都不够养活自家媳妇儿外加妹妹的。 　　有能耐多叼几只兔子，不要叫妹妹饿肚子嘛。 　　三郎迎着自家媳妇儿与阿菀一样儿鄙夷的眼睛，垂下了自己的大尾巴大耳朵，看起来很凄凉了。倒是毛团儿嗷嗷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哼哼唧唧地似乎在声援自家老爹。 　　只是毛团的声援也不怎么好使，白狼抬爪拍了拍三郎狰狞的大头，三郎背影萧瑟，一步三回头地又去厨房去叼兔子回来喂媳妇儿。这年头儿，养家的男人伤不起，养家的男狼也伤不起，阿菀觉得这一幕，咋跟自家四叔萧瑟的背影那么像呢？ 　　“表嫂，我不吃生肉的。”阿菀就急忙说道。 　　白狼似乎听懂了，这才垂头继续吃肉，等吃光了兔子……她表嫂吃兔子都不吐骨头的，白狼仰头，把阿菀给推到草地上，自己优雅地舔干净了皮毛上的血迹，这才往阿菀的身边交叠两条前爪趴在了地上。阿菀就坐在自家表嫂的身边，试探地摸了摸表嫂的耳朵，见耳朵抖了抖，白狼却没啥拒绝的意思，顿时机灵了，凑过去，把自己的小身子往白狼柔软的腹部一滚儿，又停了停。 　　白狼翻身，露出自己毛茸茸的肚皮来。 　　阿菀欢呼了一声，带着毛团儿一块儿滚进了白狼毛茸茸暖呼呼的皮毛里。 　　这皮毛的质量可比三表哥的强多了，从前本着“嫌弃啥啊凑合用吧”的想法在三表哥的身上打滚儿，其实三表哥的皮毛叫阿菀好嫌弃呢。 　　粗糙得不得了，还扎人……那时候团子们多柔嫩的皮肤呢，其实可不舒坦了。如今白狼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儿的，把脸埋进去那叫一个舒服。阿菀幸福地跟毛团在白狼的怀里打滚儿，开心了，还爬过去吧唧一口亲了亲白狼毛茸茸的大脑门儿。 　　白狼拿爪子拍了拍阿菀的肩膀。 　　力气一点儿都不大。 　　阿菀想到刚刚自家表嫂也是这一爪子就拍飞了三表哥，深深地担心三表哥是外强中干了。 　　不然这么温柔的一爪子怎么能拍飞了它呢？ 　　“表嫂，我可真喜欢你。这回回来，还回去么？”阿菀把自己往白狼的怀里一塞，那幸福得都要上天了，深深地感谢今天十皇子在宫里读书，下学之后才能过来。不然三表嫂岂不是不只是自己的了？ 　　她哼哼唧唧地抱着白狼的脖子，感觉自己的怀里还挤着一只毛团儿，就很舍不得了。她眼巴巴地问，白狼却只是抖着耳朵在舔爪子，见它没有回应自己，阿菀也不在意，抱着毛茸茸的白狼就小睡了一会儿。 　　等她醒过来，就看见三郎正蹲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守着白狼和自己。 　　它越发地巨大了，似乎在边关的这几年也经历了很多，身上充满了彪悍的气势，这明显是上过战场了。 　　阿菀就把目光落在三郎越发可怕的狼牙，还有那巨大的，看起来雪亮尖锐的大爪子上。她拉着三郎过来，从白狼的身上爬起来，一心一意地在三郎粗糙的皮毛上翻找。 　　当看见了好几处深深地埋藏在厚重的皮毛下的已经痊愈了的伤疤的痕迹，阿菀顿了顿，突然抱住了哼了一声，翻着白眼儿仰头看天的三表哥小声儿说道，“一定可疼了。”她觉得有点心疼，也不愿意去想想这样能留下伤疤的伤口，当初是怎样落在三郎的身上的。 　　她只是觉得三郎现在还很健康真的很好。 　　三郎又哼哧了两声。 　　“现在你也是有媳妇儿有崽儿的狼了，不能那么拼命了。”阿菀循循善诱，见三郎吭哧着翻白眼儿，一副对自己这软乎乎的人类崽儿不屑一顾的样子，就揪着三郎的耳朵说道，“上战场跟我大哥哥大嫂子并肩作战可以有。可是要穿上皮甲，好好儿保护自己，别叫我担心。”她顿了顿，就抱着三郎的大头说道，“我现在是小福星，福气可旺了，运气可好了。你们最近跟我在一块儿，我旺旺你们。” 　　她一看三郎就知道了，它们一定还是会跟着她的家人回去边关的。 　　她也知道，或许边关的生活对于三郎一家来说才是最幸福快活的时候。 　　在京都这样的繁花却拘束的地方，永远都叫它们不能真正地得到自由。 　　三郎嫌弃地看了看这小家伙儿，不过却蹲下来，叫阿菀跟年幼的时候那样坐在了自己的背上。 　　阿菀虽然长大了，可是三郎却也变得更加强壮威猛。 　　一团毛团儿从地上跳起来，落在阿菀的面前，正襟危坐在自家狼爹的背上。 　　白狼打了一个哈欠，走在三郎的身边。 　　反正这一幕阿菀觉得温馨极了，倒是韩三夫妻，跟唐王太妃商议好了亲事，只等着下一次进宫去求宫中的赐婚，见自家闺女志得意满地骑狼而来，顿时抽了抽嘴角。韩三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闺女这么臭美的，只是看见正也得意洋洋地蹲坐在大狼身上的那只翘着尾巴的毛团儿，韩三嘴角嗪着温柔善良，只属于白莲花儿的笑容沉默了。 　　……不是韩三大人多心。 　　这两只的表情神同步了。 第274章 　　韩三温温柔柔地当白莲花的时候，韩容已经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即将成亲精神爽，韩大公子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伸手在三郎毛茸茸的大头上摸了摸。 　　……就算过去了好几年，同居也有些日子了，彼此都不是陌生人和陌生狼了，以后大概率还是要住在一块儿，还得叫一声小舅子姐夫啥的。 　　可是三郎的尾巴却已经僵硬，一张狰狞的大头不敢动，不敢动…… 　　白狼在一旁鄙夷地看了没出息的三郎一眼，却慢慢走到韩容的身边，低低地咆哮了一声。 　　韩容微笑起来，收回了手。 　　白狼大人说了，这蠢狼自己能欺负，别人都不能欺负来的。 　　“困了。”阿菀在自家三表哥的身上玩耍了一会儿，已经累得不行，见自家爹爹娘亲是要回家了的节奏，急忙伸出了一双小爪子要抱抱。 　　她哼哼唧唧地对自家爹娘撒娇，身前的毛团儿也歪头看了看，奶声奶气地嚎叫了起来，跟着一块儿要抱抱。这样的情况叫三郎好委屈了，它低低地吼叫了一声，可是背上这两只崽儿刚才还跟自己好得不行，现在却已经翻脸不认狼了，投向坏人类们的怀抱了。 　　大狼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自家媳妇儿。 　　白狼叼起了咬着毛爪子嚎叫的自家毛团儿的后颈皮，摇摇晃晃地走到韩三的身边，把毛团儿塞进韩三的怀里。 　　韩三柔和地微笑接过，伸手摸了摸毛团的小尾巴。 　　毛团儿幸福地翻出了胖肚皮。 　　三郎：…… 　　三郎觉得自己受打了伤害，只是却不敢反抗自家媳妇儿，因此大耳朵软软地垂下来，凑到了白狼的身边可怜巴巴地小声嘶吼了起来。它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白狼偏头舔了舔它的毛耳朵，三郎的尾巴顿时摇摆了起来。 　　阿菀就……坐在自家三表哥的背上看着这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有点小嫉妒的时候，就感到身后一双手轻轻地托住了自己的后背，一只手滑下来，正搭在自己的腿下，眼前天旋地转，一下子就被打横儿抱了起来。 　　小姑娘急忙侧头，看着自家公主抱了自己的娘亲。 　　罗芳正颠了颠她，叫自家闺女窝在自己的怀里。 　　“喜欢。”阿菀恨不能跟毛团儿一样嚎叫了，柔柔弱弱地伸出胳膊，抱住了自家娘亲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进了罗芳的颈窝里。她只觉得这个怀抱叫人满足得厉害，哼哼了两声，好幸福地还蹭了蹭，这软乎乎的小姑娘都叫唐王太妃与唐王夫妻会心一笑了，一旁的韩三目视之，微笑之，许久之后，正美滋滋地窝在他怀里的毛团儿突然可怜巴巴地叫起来，回头。 　　它的尾巴，尾巴…… 　　“赐婚之事，我会尽快求见皇后娘娘，必然会给郡主一个风光的大婚。”其实若不是为了叫琳琅郡主嫁得风光，罗芳夫妻根本就不会回到京都来。 　　只是与四公主不同，琳琅郡主这些年经常被京都之中的有些人诟病，说是狼女，野人出身的，又因嫁的是韩容，自然会有曾经想要联姻韩容的人家不满。若是琳琅郡主在边关稀里糊涂地就嫁了，那没准儿什么“倒贴”“韩家不重视琳琅郡主连个体面的婚事都不爱给她”或者一些怀疑琳琅郡主用了卑劣的办法叫韩容不得不娶她却并不心甘情愿因此不想叫大家都知道嫁娶之事什么的…… 　　罗芳太知道流言蜚语，会叫一个女孩子受到怎样的伤害。 　　哪怕琳琅郡主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可是罗芳却不想叫她承受这些不该有的一切。 　　就如同曾经阿菀在书信里问过她。 　　琳琅郡主被丢到山里当野人，是她自己愿意的么？ 　　还不是因恶人作恶。 　　可是为什么却还会有人看不起琳琅郡主，而不是去骂那些狠毒的罪魁祸首呢？ 　　想到这里，罗芳对琳琅郡主的怜惜叫她想要给予她一场会被人羡慕的婚事。 　　“好好好。”唐王太妃见过罗芳，就只觉得这婆婆真的很好了。因罗芳直率，韩三温和，这样的夫家真的太不容易遇到。若不是罗芳一定要给琳琅郡主撑面子，唐王太妃都想不顾面子亲自去宫里求赐婚了。她握紧了罗芳的手，见她轻轻松松地抱着阿菀在怀里，心里一动，忙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急。咱们府里还要预备嫁妆，只要赶在你们离京都之前婚事罢了就好。” 　　她突然想到，韩三夫妻匆匆回到京都，没有片刻的安顿就到了唐王府中。 　　只怕都没有好生亲近过自家的阿菀。 　　这夫妻俩离开女儿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想念……可是为了唐王府却怕是连一些想念的话都来不及说。 　　唐王太妃看着挺拔高挑的女子怀里打横抱着自家闺女，小小软软的小姑娘笑嘻嘻的，可是却依恋地把自己贴在母亲的怀里，舍不得撒开手的样子就觉得心软得不得了。 　　她这样宽容，罗芳感激地微微颔首，招呼了一下韩容，又安抚了琳琅郡主，这才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叫唐王太妃诧异的是，罗芳一转身，琳琅郡主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三郎一张苦逼的狼脸，僵硬地同爪同爪地垂着尾巴跟在自家老姐的身后，白狼理所当然地跟着韩三一块儿要回家的样子。 　　唐王太妃拽住了自家闺女，嘴角抽搐。 　　这还没嫁人呢，咋这么自觉跟着婆婆走呢？ 　　琳琅郡主这才站住了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习惯了。” 　　唐王太妃要好好儿地想一想什么叫“习惯”了。 　　这明显看起来不是头一回跟着韩家一块儿回家的节奏。 　　那那个什么……她家闺女没有化身狼女把她家未来女婿给那啥啥过吧？ 　　三郎见姐姐站住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神气活现地嗷嗷叫了起来。 　　它一点儿都不怕未来姐夫来的！ 　　“你就别跟着回去了，好好儿备嫁，左右也没有多少天。至于阿容这儿……”唐王太妃想到韩容这样风姿俊美出众的美青年这回到京都，哪怕要成亲了，怕是也有些女人想要给他来一场倾城之恋啥的……若是一不小心在京都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一些心怀叵测的女子，哪怕韩容不动心，可是传出一些风流名声也叫人烦恼。 　　唐王太妃就听见三郎的嗷嗷叫，转头见它仰头发出了威武的狼嚎，不由感动了。 　　“三郎这么舍不得你姐夫么？也难怪，一块儿在边关同进退，这感情自然极好。你姐姐要备嫁，等闲不能回去韩家。不过三郎对你姐夫的心，娘懂的。” 　　唐王太妃慈爱又感动地摸了摸突然一双狼眼呆滞，有些茫然的大狼，拽着自家儿子的大尾巴就塞进了含笑的韩容的手里，叫未来女婿牵好儿子的尾巴，这才对三郎温和地说道，“既然舍不得，那就跟着你姐夫一块儿回家去。都是你对你姐夫的心，娘都明白。” 　　“太感动了！”唐王和自家媳妇儿都热泪盈眶了。 　　三郎惊呆了。 　　“嗷嗷，嗷嗷嗷！”尾巴被抓在可怕的人类的手里，三郎顿时嚎叫起来。 　　“看把咱们三郎高兴的。这样热情的小舅子……阿容，你素日里对三郎一定极好，不然它怎么就这么高兴呢？”唐王太妃含泪说道。 　　韩容：…… 　　他都要笑死了，垂头，温柔地给自家小舅子挠了挠毛茸茸的大耳朵，看见这狼又僵硬成了一条木板儿，连尾巴都炸毛僵直，便对唐王太妃柔声说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三郎。日后成婚之后，三郎也与我们住在一块。” 　　他许下了以后都会养三郎一家的承诺，显然对毛茸茸的小舅子一家十分欢迎并且疼爱，唐王太妃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她动了动嘴角，拍了拍韩容的手轻声说道，“阿容啊，你是个好孩子。” 　　除了韩容，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会这样毫不在意地对一只野兽这样爱惜呢？ 　　“嗷嗷嗷！”三郎流泪了，哽咽了。 　　“三弟都知道阿容你对它的心呢。”唐王就在一旁叹气说道。 　　三郎恨不能凑过去啃这倒霉大哥的靴子！ 　　白狼无声地站在韩三的身边，一副蹭吃蹭喝的样子。 　　没有办法，废狼不给力，当然要抱金大腿了。 　　“自己走还是我牵你走？”韩容又与唐王太妃与唐王说了几句话，最后远远地看着琳琅郡主微笑，见她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专注得仿佛他是这世上唯一的男子，韩容对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垂头温柔地询问自家小舅子。在自家毛团儿歪头看着自己的好奇的目光里，三郎泪流满面，抽噎着垂下大头跟着这倒霉姐夫一块儿走了。 　　等他们都上了车，阿菀这才把脸从罗芳的颈窝里抬起来。 　　“娘亲。”她很会撒娇，趴在罗芳的怀里软软地叫了一声。 　　罗芳一双带着几分凛冽的眼温柔了起来。 　　“我在。”她的手压在爱女的后脑勺上轻声说道。 　　“我可想你了。”就算有书信往来，可是也不能取代她们之间这样亲昵的时候的感觉。阿菀一开始还觉得自己会忘记怎么对母亲撒娇，可是一回到罗芳的怀里，她就发现从前的撒娇的记忆刷刷地都回来了。 　　哪怕现在她都已经不是一只团子，可是阿菀却还是嫩嫩地蹭着罗芳的脸颊小声撒娇。她软乎乎一团，同在车里的韩三看了，不由也抬手，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见阿菀眼睛都眯起来，仰头给自己摸头杀，不由曲起修长的手指，挠了挠自家闺女的小下巴。 　　阿菀：……她爹动作咋这么熟练？ 　　除了她，他是不是又有别的崽儿啦？ 第275章 　　毛团儿在阿菀怀疑的目光里扬起了小脑袋。 　　没错儿，就是它啦。 　　韩三垂头，看了看骄傲得不得了的毛团儿，再看看自家嫉妒得咬罗芳衣襟的小姑娘。 　　“最爱你啦。”毛团儿反正听不懂，韩三毫无压力地对亲闺女表示自己最爱她，还甜甜蜜蜜地对闺女说道，“这些年，爹爹一直都想你。阿菀，爹爹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 　　他温柔地看着阿菀，阿菀差一点儿就信了……这爹爹满嘴的甜言蜜语一点儿都不能相信，相信了那真是太蠢了！因此，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义正言辞地瞪着这个总是嘴巴甜甜的坏爹爹质问道，“都怎么想的？！说！” 　　“……你这可不小白莲啊。”韩三嘴角抽搐地说道。 　　小姑娘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表示自己已经转职了。 　　“请叫我小福星。陛下，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都亲自鉴定过，超级小福星了。”阿菀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脸儿，见韩三诧异地看着自己，顿时仰头好骄傲地说道，“白莲花儿……我可不稀罕。我是小福星，旺，旺得很。”她急忙把自己的小身子在娘亲的怀里蹭了蹭，又去蹭了蹭自家爹爹说道，“给娘亲和爹爹一点福气，平平安安，每天都幸福。”她这样美滋滋地蹭着的时候，却叫罗芳一只手压住了自己的小身子。 　　韩三目光更加温柔地摸了摸爱女的头。 　　“若是阿菀是小福星，有福气，那爹爹希望阿菀的福气都给你自己。”见阿菀挣扎着从罗芳的手下扑腾出来，韩三不由微笑起来。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疼爱，还有莫名的愧疚，摸着阿菀的软软的头发轻声说道，“爹爹与你娘的福气也都留给你。阿菀，只要你好好儿的，快快乐乐就好。”或许旁人很愿意蹭一蹭阿菀的福气，阿菀福泽绵长，就算蹭到了她的福气也不会叫她损失什么，可是韩三还是希望，自家的小闺女的福气能每天都多一些，更多一些才好。 　　他们夫妻的福气也愿意都留给自己的女儿，只要她能更幸福一点。 　　“可是，可是我希望爹爹和娘亲都有福气，都快乐。” 　　“你过的快乐，我与你娘就快乐。”韩三温声说道。 　　他清隽的脸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疼爱。 　　那是面对任何其他人的时候都不一样的疼爱。 　　阿菀瑟缩了一下，握住了自家爹爹修长微冷的手。 　　她爹爹的手永远都不暖和，可是她却觉得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双手。 　　“我已经很快乐啦。虽然，虽然不能和爹爹娘亲在一块儿，可是我努力每一天都过得开心。老太太，姨母，大家都很爱护我，四婶也把我当成亲闺女。所以，所以不要为我担心啦。”阿菀握着韩三的手，看见他微笑着坐过来，把自己和罗芳一块儿给抱在怀里。这青年很单薄，并不强壮，甚至还不及罗芳看起来充满了力量，然而阿菀却觉得自家爹爹的怀里其实也很可靠。 　　她和哼笑了一声的罗芳都压在韩三的肩膀上。 　　一颗毛团儿从他们之间挤出来，呼哧呼哧喘气儿。 　　“阿菀，对不住。都是爹爹与你娘亲对不住你。”阿菀从小儿身体不好，归根到底，都是当年的那场战事。罗芳做为主将亲自领兵上了战场，他作为阿菀的父亲，却在那一刻明白，主将避战会令军心动摇，更何况，罗芳本就是那样刚烈的性子，无论是怎样的危险，都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私情就叫其他人顶在自己的面前。她永远冲锋在最前，永远是军中将士的标杆与指引，正是因为全都知道，所以他心痛万分，却没有阻拦妻子。 　　阿菀的病弱，是他们夫妻的责任。 　　他们何其自私。 　　当阿菀羸弱得在边关实在养不下去，太医都已经说再留在边关这样的穷山恶水之中怕是活不过七岁，他们夫妻却也没有为了女儿回返京都。 　　他们在边关与爱女之中选择了守卫天下，却把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儿千里迢迢地送回了京都。 　　叫她远离父母兄长，远离自己熟悉的这个家，甚至小小一个就要回到京都之后孤零零地在祖母伯父们的面前长大。 　　若不是阿菀心宽，等闲会被怨恨的吧？ 　　“阿菀，对不住。”罗芳也垂头亲了亲阿菀的头发轻声说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所以……” 　　所以这些年，她每每收到家书都手足无措，当她回到京都，看见阿菀依恋还有全无埋怨的目光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阿菀原谅了她……可是罗芳却觉得不能原谅自己。无论是阿菀的病弱，还是阿菀这么多年没有自己的养育，还有很多很多。 　　她在爱女最需要母亲的这些年里从未扮演过母亲这个角色。 　　当阿菀长大了，她回到她的面前，可是也依旧来去匆匆。 　　甚至罗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面对宽容的女儿。 　　“您与爹爹都没有对不住我。其实我很自豪有英雄一样的母亲还有爹爹，他们可以在边关动摇百姓惶恐的时候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就算，就算我生病了，可是我还是更感谢娘亲您把我生下来，给我新的生命啦。” 　　阿菀只觉得自己细细的小脖子上，突然一滴水滴坠落在自己的皮肤上，滚烫得叫自己的心里都缩成一团。她这才明白，原来就算强大如同她的母亲，心思灵巧如她的父亲，原来这么多年，对她是这样的愧疚。 　　可是愧疚什么呢？ 　　就算给她的不过是病弱的身体，可是却并未叫她吃苦，还给了她生命。 　　这样还不够么？ 　　“您与爹爹本来就不是困居京都的人，那年我听姨母的话，觉得很有道理。雄鹰就应该展开翅膀翱翔在天上，而不是受到牵绊。其实若是叫您与爹爹的那份雄心因我夭折，那我才会觉得愧疚。” 　　就像是纯贵妃无论怎样都无法答应陆城伯的求亲，阿菀也是一样的。她不希望自己成为禁锢雄鹰的翅膀的理由，也并不觉得罗芳与韩三是怎样自私，她只觉得感激他们。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她骄傲的英雄，也是因为他们一直一直都很爱她。 　　就算远隔千山万水，可是阿菀却一直都知道，他们很爱很爱她。 　　“这样就够啦。我是富贵花儿，您与爹爹的荣耀福泽了我，就算你们不在我的身边，可是我也能狐假虎威，过得很快乐。” 　　“阿菀。”罗芳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女儿。 　　“你不需要这样懂事。”她轻声说道。 　　她真的不需要自己的女儿变成真正的白莲花。 　　她希望她可以很任性，很娇气，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抱怨什么就抱怨什么，只要有她在，她什么都可以得到。 　　“你可以与我抱怨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要抱怨的，我过得可开心了。家里人都疼爱我，陛下和皇后娘娘宠爱我，还给我爵位叫我当朝廷小蛀虫。娘亲，您和爹爹若不是知道我会过得很好，也不会把我送回京都。其实我觉得在京都才过得开心。边关很好……可是我是不合适的。”边关的风总是那样凛冽充满了风沙，她出去一次，就要病倒一次。 　　或许边关的凛冽的美令人震撼，可是阿菀却知道自己领略不来。 　　她在京都混得如鱼得水，仗着罗芳的军功美滋滋地过日子，这还抱怨什么？ 　　她真的没啥好抱怨的。 　　罗芳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她轻声说道，“你与你姨母是一样的人。” 　　阿菀与纯贵妃才是一样的人。 　　永远都有办法叫自己过得快乐，就算生活带给她们那么多艰难与忐忑，可是她们永远不会叫担心她们的家人看见她们的艰难与难过。 　　罗芳只觉得眼眶酸涩。 　　她从不流泪，就算在沙场上怎样的重伤都不会落泪，这世间唯一能叫她落泪的只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她的妹妹，一个是她的女儿。 　　“因为我与姨母都有很多很多的爱。比起那些艰难，还是爱更多。当然要忘记不好的事，叫自己每天都过开心的日子。”阿菀哼哼了两声，听见韩三声音沙哑地哼笑了一声，急忙说道，“真的不要为我难过。娘亲你去实现你的抱负，等以后能回京都了，咱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日子在一块儿呢。”她美滋滋地蹭了蹭罗芳的脸，又蹭了蹭韩三的脸，小声儿说道，“等以后我身体更好了，就去边关看望娘亲与爹爹。” 　　“你别来！”韩三突然开口说道。 　　阿菀沉默了。 　　这爹爹竟然还担心边关大叔们的心尖尖儿被自己抢走！ 　　既然这样担心，那孝顺的女儿怎么能叫可怜的老父亲担心呢？因此阿菀很善良地说道，“那我等爹爹与娘亲下次叙职回京都再团聚。” 　　她这样贴心，多白莲花儿呢，顿时一颗小白莲就在小福星的头上徐徐绽放了……那个什么……兼职而已，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了，因此阿菀毫无心理压力。韩三一双眼眶微红，却越发地温柔，看着仰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这小家伙儿，突然哼笑了一声。 　　车子停了下来，到了韩国公府，韩二韩四争先恐后地要接大白莲下车。 　　韩三翩然而下，韩二惊呆了。 　　“你！三弟，你怎么哭了？” 　　“是谁？！好大的胆子！”韩四咔吧一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一脸彪悍。 　　韩三摸了摸自己微红的眼角，看着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轻叹了一声。 　　小福星头上的小白莲突然蔫吧了，探头探脑，急需逃窜。 　　她爹爹这么能装可怜，咋不上天呢？！ 　　白莲花儿都有毒！ 第276章 　　阿菀瑟瑟发抖，哼哼唧唧地怂在自家娘亲的怀里。 　　一只毛团儿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 　　非常有狼王的风采了。 　　三郎跟自家媳妇儿趴在罗芳的脚边，可老实了。 　　等韩四看见这两只的时候沉默了。 　　“这两位……”他的态度还是很客气的。 　　谁不知道这是唐王府的三郎呢，唐王最心肝儿的弟弟了。 　　“叫三郎和小白住在我们夫妻的院子里。”韩三一边揉着眼角一边回头看了看战战兢兢从车里探出一颗小脑袋的小姑娘，弯起眼睛笑了笑，这才对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韩二说道，“二哥不必担心，是我想到如今阿容都要成亲，一时感慨才如此。”他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轻声叹息说道，“想到阿容，再想想我家阿菀……二哥，阿菀这么多年在京都，多谢你们了。”他这话真心实意，韩二便沉默不语。 　　“我照顾得少些，四弟照顾得多谢。”小金库都给造没了，可见韩四也是用心血养育那只团子了。 　　“家里对我们都这样好。”韩三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见韩二对自己露出几分无奈，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声说道，“二哥，我很庆幸与二哥四弟是一家人。” 　　他这话叫韩二心中微微酸涩，可是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韩三一家人都进去国公府里。等在家里转圈儿的韩国公知道唐王府答应了这婚事不说，小舅子都给送来了，哪怕那是一只大狼，可是对于韩国公老大人来说，性别年龄物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出身，是宠爱！ 　　唐王府三郎是唐王最心爱的弟弟，韩国公还不把它供起来？1 　　因此，面对三郎的到来，韩国公倒履相迎，专门儿给这一家三口开了一个院子，十分用心了。 　　三郎发现这家伙能欺负，因此格外骄矜地仰着大脑袋，摆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走进了院子里。 　　白狼沉默地看着前方仰着大脑袋，尾巴翘上天的那只大狼。 　　它觉得……这有一种奸狼得志的感觉。 　　“嗷呜嗷呜！”三郎扭头，对韩国公好一顿咆哮啊。 　　顷刻，肥嫩嫩的肥羊就都被送到了三郎的面前。 　　三郎叼起，先送给自家媳妇儿吃，被一爪子拍开，这才叼到一旁自己去吃。 　　毛团儿也喝上了好喝的羊奶，新鲜的，热乎乎的。 　　韩国公在一旁用疼爱的目光搓手看着吧唧吧唧用力撕咬肥羊的三郎，那目光如水，比看见亲儿子还亲……阿菀一进门就叫韩国公这目光给震惊了。 　　她觉得自家大伯父这怕不是走火入魔了……为了权势真是什么都能牺牲付出的节奏，只是也不敢说啥，捞起了对自己奶声奶气嚎叫两声的毛团儿就往隔壁自家爹爹娘亲的院子里去了。她自然不敢把毛团儿带去见自家那几个小姐妹，不过晚上倒是乐意抱着这毛团儿跟娘亲一块儿睡。 　　她洗得香喷喷的，抱着也被美人丫鬟给捏得瘫软了小胖腿儿的毛团儿一块儿滚在了罗芳的床上。 　　被窝里露出两只小脑袋，一只属于阿菀，一只属于毛团儿。 　　罗芳侧身坐在床边，摸着阿菀的小脑袋。 　　“娘亲跟我睡。”阿菀伸手要求。 　　罗芳翻身坐在床边，把急忙从被窝里爬出来的两只都放在自己的怀里。昏黄的烛光里，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软化了身上森严的气场，阿菀与毛团舒舒服服地窝在罗芳的怀里，抱着她小声儿说道，“回去边关以前，娘亲都跟我一块儿睡。”她霸占自家母亲都没感觉对不住亲爹的，韩三正捧着一碗炖得十分香甜的甜汤走进来，分给急忙爬出来探头探脑的毛团儿一些，又喂给阿菀一些，这才放在一旁笑了。 　　“妹妹说了，明日来寻我们有话要说。”他对罗芳说道。 　　“提亲？”罗芳的手压在阿菀稚嫩的背上一瞬，开口问道。 　　“还能是为了什么。我说，你是真的喜欢阿秀？不多想想了？若是明天有了约定，那可该不成了。” 　　就河间王夫妻俩那急得不行的样儿，韩三都敢保证，只要他们夫妻一松口，这两口子当天就能去宫里把赐婚的旨意给求下来……什么？至于这么着急么？这得问那两口子为啥对名分这么孜孜不倦地要求呢。 　　韩三笑眯眯地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阿菀却觉得自家爹爹这话题有点儿危险来的。 　　“就喜欢表哥，我想嫁给表哥，因为表哥对我好。” 　　“小八对你不好？”韩三开口问道。 　　他这问的自然就是罗芳的侄儿，罗八罗庆了。 　　阿菀安静地垂头摸着怀里的毛团儿，扭了扭它的耳朵，揪了揪它的尾巴，很久之后才小声儿说道，“八表哥当然很好，他对我很好。可是娘亲，爹爹……八表哥对我好，是因为舅母每天都对他耳提面命。他很老实，很善良，因此接受了姨母的一切的训导，觉得要对我好，叫我幸福开心才对。他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对我很好，从来都不叫我难过，也不对其他女孩子多看一眼。” 　　“这还不够么？”韩三温和地问道。 　　“可是我觉得八表哥有点可怜。他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对我约定一生的么？”罗庆很好，可是正是因太好，阿菀才会愧疚。 　　他从小受到的教导就是要对自己一心一意，甚至他不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心情，这对罗庆很不公平。 　　“阿秀表哥……是自己的意志。”萧秀没有被河间王妃教导过，是在见过她之后，用自己的心情说出“只对阿菀好”这样的话。 　　她想嫁给萧秀这样的男子，然后放罗庆能有属于他的人生和幸福。 　　不是所谓的责任还有从小的教导，只是属于他的心情，是他会看到一个女孩子第一眼，就会油然而生“我想要保护她”那样的心情。 　　这是很微妙的感觉，或许会被人嘲笑她矫情，可是阿菀却还是想要这样选择。 　　韩三与罗芳对视了一眼，目光更加柔软。 　　“那你喜欢阿秀么？” 　　“喜欢。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或许不是阿秀表哥对我一见钟情那样的感情，可是时间久了，他总是在我的身边，我已经习惯了。谁说习惯不是一种爱呢？我也想叫阿秀表哥变得幸福。” 　　她的喜欢和萧秀的喜欢或许并不对等，她的少一些，萧秀对她的更多一些，可是阿菀却依旧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是喜欢萧秀的。不仅是因为习惯萧秀的守护，还因为她见到萧秀，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那是属于少女的甜甜蜜蜜的隐秘的心情，想要多看见他，多和他在一起。 　　阿菀坦然地说道，“除了阿秀表哥，我觉得嫁给别人，自己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那这婚事我就答应了。”罗芳缓缓地说道。 　　“哎呀……我还没有准备好……”小姑娘装模作样地捂着脸伪装羞涩，双爪捂脸，手指缝儿开得大大的，偷看自家娘亲和爹爹的表情。 　　“没事儿，先定亲，等你准备好了再成亲。”韩三顿了顿，有些哀愁地说道，“我也有些心疼妹夫。” 　　这恨不能每天一封家书，烦死韩三了，不过白莲花儿怎么能觉得别人很烦人呢？当然是心疼他啦！因此，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韩三修长微冷的手指抵着自己的额头含着一点晶莹的泪光轻声说道，“日日家书，想必妹夫十分辛苦。”他看信看得也很辛苦的好么？ 　　“爹爹，你真是个好人！”阿菀抽了抽鼻子，被感动了。 　　韩三不由微笑起来，“哎呀，就算是实话，可是只有咱们父女知道就好。真的好人，是用心来感受的。” 　　“懂！”阿菀抽着鼻子用力点头。 　　罗芳：……真是饶了她吧…… 　　只是想到明日里还要下午接待河间王夫妻，上午就要去宫里求赐婚的旨意，罗芳到底唯恐阿菀与韩三休息不好，叫韩三去隔壁歇着，自己抱着心满意足的闺女与毛团儿一块儿睡了。等第二天早上，罗芳只觉得自己被压醒，一张眼就看见自己的身上正趴着一只睡得喷香的小姑娘外加一只四仰八叉的毛团儿。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把阿菀与毛团儿都放进被子里，却见韩三已经穿戴好了走进来，看见阿菀趴在被子里睡得跟小猪儿似的，韩三不由笑了。 　　“我本中意的是阿庆，谁知道阿菀……”他在只有小姑娘哼哼唧唧砸吧嘴儿的声音里缓缓地说道，“阿秀，我本没有考虑过他。” 　　“阿菀喜欢。也是她与阿庆没缘分。” 　　“阿秀是河间王府单传……算了，既然他们夫妻要求亲，就应该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你我也不必多此一举开口问他们，反倒叫人觉得阿菀高攀了阿秀，是阿秀吃了亏似的。” 　　韩三走过去给转身跟毛团儿抱在一块儿的闺女掖了掖被子，缓缓地说道，“阿菀这身子骨儿……咱们也从未瞒过他们。既然他们乐意，那阿菀嫁过去就不必有什么非要绵延子嗣的压力。如今什么样儿，成亲以后依旧什么样儿。” 　　“阿秀是聪慧的孩子，他会对阿菀说明白。”罗芳拍了拍韩三的手，突然笑了。 　　“你紧张了？” 　　韩三沉默了，一双眼专注地落在自己的女儿的身上。 　　“她是我的性命。”他摸着阿菀的头轻声说道，“我的一切都愿意拿出来，换阿菀这一生的幸福。” 　　他的目光如水，哼哼唧唧磨牙的小姑娘抱着毛团儿翻了个身，霸占大床。 　　她把毛团儿抱得死紧。 　　她真的已经很幸福了，真的。 第277章 　　所以，不需要爹爹还这样牵挂她。 　　不过阿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哎呀，知道爹爹这么爱她，突然醒过来什么的，她爹爹会不会羞得嘤咛一声哭着跑出去不敢面对自己呢？ 　　毛团儿龇牙咧嘴，早就被抱醒了，看着正咬着嘴角努力不要发出怪笑的自家姑妈。 　　它姑妈有毒。 　　“你是如此，我自然也是如此。”罗芳与韩三十指相扣，夫妻两个静默了一会儿，这才一块儿出去。他们一出去阿菀一轱辘就爬起来，抱着一只奶声奶气虚弱嚎叫的毛团儿傻笑了一会儿。 　　不过这傻笑持续到了韩三夫妻进宫去，十皇子来了自家就没了。十皇子迫切地想见他三哥……现在已经不是跟着胖团子屁股后面转的十皇子殿下终于发现三郎不该是自己的三表哥，算起来应该算是三堂哥来的。 　　他带着一车肉来见三郎。 　　看见三郎身边高大优美的白狼，十皇子惊呆了。 　　“三哥真是有福气，三嫂更像是个公主。”叫神坑十皇子说，自家三哥就像是个屌丝娶到了白富美啥的，站在姿态优美气质还很优雅的白狼的身边，咋说呢，是高大的，不过也太糙了。 　　这一刻十皇子一下子明白了啥叫糙老爷们儿……他恪守礼节，不能去自家嫂子的怀里打滚儿，只能嫉妒地看着阿菀甜甜蜜蜜地凑在白狼的身边拿着一把白玉梳子给白狼梳毛儿，自己就胡乱地趴在了三郎的肚皮上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见到三表哥不开心啊？” 　　“开心。只是想到三哥还要走，舍不得。”十皇子对于童年时陪伴过自己的三哥充满了感情，见阿菀的身边那只胖嘟嘟的毛团儿正吧唧吧唧摇着小尾巴舔羊奶吃，便无惧这毛团儿龇出的一口小奶牙，揉了揉它的小身子，这才对阿菀说道，“可是我也知道，三哥在京都一定过得不开心。”如今三郎越发高大，且身上充满了可怕的煞气，这是常年在边关厮杀敌人之后留下的气息，十皇子却不会感到畏惧。 　　他不可能会畏惧自己的三哥。 　　可是他不害怕，却不能也理所当然地要求旁人也不去害怕如今强悍狰狞的凶兽。 　　理所当然去要求别人，也是不对的。 　　这是他七哥教导的。 　　若是想跟三郎日日在一块儿，有能耐他就追着三郎去边关，若是没有这份能耐，那就等待，或者日后预备一处很大很大，可以供三郎一家过得开心的地方，和它住在一块儿。 　　十皇子觉得那自己以后只能住在山里，正准备问皇帝陛下要个附近的山头儿，自己赶紧收拾着，等日后三郎解甲归田，他跟三哥一块儿去住山里。 　　住山里又没有什么不好，如今这种田正火呢，大家都对富贵荣华的宫廷生活没爱啦。 　　“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对神坑没有啥忍耐，阿菀觉得十皇子这小嘴巴嘚吧嘚吧的很吵啊，就看见十皇子一边抱着三郎的头跟它碰脑门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吓唬大哥一下儿。他天天对我横眉立目的，我不吓唬他也对不起他这么多年对我的另眼相看啊！”十皇子出生就是皇帝的爱情结晶来的，虽然后来真爱翻了船，可是没翻船的时候，那不都说十皇子肖似皇帝陛下么。 　　大皇子对十皇子打小就格外地不喜欢，把十皇子当成竞争对手。 　　如今十皇子长大了，虽然依旧没有爵位，可是那个什么……大皇子就还是每每在朝中挤兑一下已经上朝的七皇子还有如今还在宫中学堂的十皇子。 　　十皇子觉得这大哥太讨厌了，不过既然觉得他往后是要跟他竞争什么的，那索性成全他。 　　大皇子如今正全力攻略韩国公府，他进不来，十皇子进来了，还不气死他？ 　　十皇子就抱着三郎对阿菀说道，“怕是今天晚上开始，大皇兄就要睡不着觉了。”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神坑往死里坑自家大哥。 　　“干得好！”她竖了竖大拇指。 　　十皇子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家恩人从前可不是这个画风的，那可是那个什么，柔柔弱弱咬着帕子说一句“晚上不睡觉，那一定好辛苦的啦”什么的。 　　“转职了。”阿菀干脆地说道。 　　白莲花儿得迂回，小福星完全不需要。 　　不过她还是强烈要求心尖尖儿的。 　　“就算阿菀表姐转职了，你还是我心里最亲近的人。”十皇子觉得不管怎么转职，阿菀不都是阿菀么，见阿菀满意地笑了，他也笑了一下，这才对阿菀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听说贵妃娘娘最近夜不能寐的，天天得跟皇后娘娘一块儿睡，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害怕，怕啥啊？”纯贵妃就算都跟亲姐见过一面了，不过依旧焦虑，这天天做噩梦啊，听说可可怜了。 　　十皇子的亲娘虽然算是被宫斗掉了，不过十皇子对纯贵妃没啥怨恨的意思。 　　他觉得这么多年，纯贵妃能忍住没弄死自家天天蹦跶的亲娘就很和气了。 　　“……就，季节交替，冷热交替的，不舒服吧。”阿菀仰头看天。 　　她觉得纯贵妃如果不转个职，那这个月怕是要天天做噩梦了。 　　不过有皇后娘娘呢，到底还有安稳。 　　皇后娘娘总不能变心的哦？ 　　想当初面对胖团子那样可爱，皇后娘娘的心尖尖儿也依旧是纯贵妃呢。 　　“那叫贵妃娘娘好生休养吧。”十皇子虽然对纯贵妃没啥怨恨，不过也没有什么孺慕的意思，不过是看在阿菀的面上提了一句，见阿菀心里有数儿了，这才不多说了，与阿菀低声说宫里的八卦。 　　这家伙……在宫里整日里玩耍，听听假山后头的小秘密，湖边的小爱情啥的，宫里的事儿全都知道，特别的坑。不过十皇子就算再坑，也还是勉强可以控制的，因此阿菀听着倒是也觉得有趣儿。 　　什么大皇子看上了皇帝跟前的一个宫女，谁知道这宫女刚烈得很，跟皇帝求了恩典，嫁给了与自己看对眼儿了的宫中的禁卫，愣是没有把大皇子放在眼里什么的。 　　阿菀觉得大皇子这怕不是故技重施。 　　皇帝跟前的宫女……大皇子这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好么？ 　　“他……”阿菀觉得自己深深地敬佩大皇子。 　　这都多少年了，脑子好使一点儿的都得知道自己在储君位上是没戏了，不赶紧回头跟太子重修旧好，还蹦跶…… 　　也就是遇上了太子这样的温煦的人，换个太子，早就摁死他了。 　　“我是给表姐提个醒儿，大皇兄最近我瞧着跟贵府上的国公夫人走动得十分频繁。”见阿菀微微一愣，十皇子这才低声说道，“你也该知道，这事涉儿女，能置身事外的不多。长生从小儿也是在东宫教养，我与他也有几分自幼一同长大的感情，且还有表姐呢。”他一张稚嫩的还有点儿婴儿肥的包子脸皱成一团缓缓地说道，“表姐别怪我说得不好听，这有心算无心，我只担心闹出什么事端来。毕竟，你府上出去的那个韩氏是有大皇兄血脉的。” 　　他这事儿都已经去跟大皇子妃说了。 　　大皇子妃的嫡子不仅是他的侄儿，也是他从小在东宫一同长大的小伙伴儿，韩氏那个阿恬若是想害人怎么办？ 　　反正如果十皇子是韩氏，若是想要上位，就釜底抽薪弄死正妃所出的唯一的嫡子，那日后自己就有希望了。 　　“他又去寻我大伯娘了？”阿菀皱眉问道。 　　“反正我见他出入国公夫人安居的庙里。”十皇子摇头对阿菀说道，“这事儿许是我多心，不过我都跟大皇嫂说过了。表姐，我是多事了些，不过也是防范于未然吧。若是她当真坏了事儿，怕是要牵连表姐你的清名。”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跟自家三哥蹭在一块儿说道，“心累。想种田。”这宫廷之中的破事儿真是太多，叫十皇子说，还不如去山里种田呢。到时候在山里弄一个大的山庄，天天跟三郎和自家毛团侄儿一块儿玩儿，能多活几十年！ 　　阿菀吭哧了一声。 　　她，她一点儿都不想种田，就想享受荣华富贵来的。 　　“这事儿你别参合了，多大点儿的豆丁儿呢，自己玩儿去吧。”阿菀想来想去，因自己已经是有爹娘在身边的人了，顿时就把这事儿告状给了罗芳与韩三。 　　罗芳一愣，眯了眯眼坐在一旁，倒是中午的时候刚刚从宫中回来，收获了赐婚的旨意还有皇帝陛下热情赏赐的无数的财宝的韩三靠在一旁缓缓地说道，“大嫂在庙里也住了这么多年，青灯古佛的叫人不忍心。那白菜豆腐的吃得时间久了，多伤身啊。” 　　韩三便轻叹了一声，对闻讯而来的韩二与韩四可怜地说道，“大嫂就算是犯了错，可是送去庙里，这也太严苛了。太可怜了。”佛祖真的太可怜了，一看这女人就是看了这么多年，那还不气死啊？这哪里是祈福，简直是叫人家佛祖记韩家的小黑账呢…… 　　韩三这样善良，怎么能目睹这样的事呢？因此他对韩二忧虑地说道，“早年我不在京都，因此不知大嫂受这样的磋磨，每每想到大嫂年纪轻轻就要住在庙里清苦一生，不由想到曾经大嫂对我那样照顾的岁月。” 　　韩二看着一脸担忧的弟弟，便和声说道，“你一向这样善良，为人着想。只是大嫂做错了事，母亲有话，叫她不许回国公府。” 　　韩三笑了笑，温柔如同清风一般缱绻。 　　“就算不能回国公府，那也送去庄子吧。好歹有些人间烟火……我记得京都外咱们家有个山头儿，山头深处不是有个庄子？叫大嫂与那位柳姨娘去庄子上吧，人烟罕至不好进出都不算什么。好歹……”他眉尖微微拧紧，露出几分悲天悯人来轻声说道，“好歹，能给吃块肉吧。” 第278章 　　韩二顿时动容了。 　　弟弟这么善良，简直叫见惯了人心险恶的韩二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不该初衷，总是为旁人着想的弟弟，简直叫韩二恨不能想要摸摸弟弟的头。 　　“你对大嫂到底还有几分关怀。”韩二便感动地说道。 　　除了韩三，谁还能这样善良？反正韩二早就把韩国公夫人给忘天边儿去了。 　　“无论如何，大嫂都是韩家的长媳，自然是要关心的。”韩三轻叹了一声说道，“看着她在庙里吃苦，叫人觉得不忍心。还是不要放在庙里了。” 　　他这样关怀，韩二想了想，觉得弟弟说得有几分道理，因此就去太夫人面前提议，见太夫人沉默不语便轻声说道，“三弟也是一片好心。庙里辛苦，三弟的意思也是看在阿琪与长生的情分上，不要过于苛待。如今不是都说种田能叫身心舒泰么……儿子想着，正好儿山里还有个庄子，景色秀美，物产丰富。就当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吧。” 　　“我知道了。”太夫人便缓缓地说道。 　　她觉得儿子突然提出来把韩国公夫人送去种田有点奇怪，等叫人出去打听，知道大皇子最近跟韩国公夫人走得近，顿时气得一个倒仰。 　　她实在忍不得，可是又不耐烦去见韩国公夫人。 　　这几年韩国公夫人因在府外，因此更敞开了对阿恬的照顾，虽然这都是为人母的一番慈爱之心，可是叫太夫人说，就不想去问问韩国公夫人她的心里有没有阿恬与长生了。 　　韩国公夫人这么折腾，大皇子妃母子竟然还能对长生毫无芥蒂，这心可已经足够宽的了。因想到这种事，太夫人咬了咬牙叫了韩国公过来，也不在意长媳的脸面，就叫韩国公直接把韩国公夫人给送走。 　　韩国公低眉顺眼地答应了，无比地乖巧，甚至都没有说韩国公夫人的坏话儿。 　　这么乖巧，叫太夫人都觉得茫然了。 　　“你大伯父这是怎么了？”若是换了从前，韩国公夫人一作死，韩国公就恨不能赶紧来她面前要休了发妻，那叫一个感怀激烈啊！可是这一次，韩国公麻溜儿地送走了韩国公夫人，往深山老林里一扔，这就没别的啦……太夫人觉得儿子怕不是鬼上身，不过阿菀却听着了明仪郡主身边的一些风声，就对太夫人小声儿说道，“我听四婶说，英王他老人家正准备让爵呢。” 　　英王，皇帝陛下的亲叔叔，老当益壮，安安稳稳地当了好多年的老王爷了，这如今孙子的儿子都快长大了，老头儿一看，觉得还是退位让贤，自己颐养天年去。 　　因此大概很快英王府就要换个主人，阿琪过些时候也能上位做英王世子妃啦。 　　亲闺女要做世子妃倒是无所谓，谁家还没有个世子妃的闺女咋地？可是阿琪所出的嫡子就很金贵了，日后必然会做英王。 　　韩国公想想日后会当王爷的外孙，怎么可能休了外孙他姥姥……因此如今对休了发妻这种话，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还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送了柳氏一块儿去深山老林里服侍韩国公夫人，妄图洗白自己想当初的宠妾灭妻的传闻。 　　……都为了妻子把传闻中最得宠专横的小妾送去她身边服侍了，这对妻子多好啊，怎么能是宠妾灭妻呢？这都是对韩国公老大人的误会，不仅老大人没有宠妾灭妻，而且人家正室跟小妾之间姐妹情深，住在一块儿和和睦睦你让我我让你，可开心了。 　　因此，正妻生的嫡长女阿琪，和小妾生的阿萱，那也是姐妹情深。 　　韩国公府多么的和谐繁荣啊。 　　阿菀：……她觉得古往今来，这世间再没有一张脸皮比韩国公还厚的了。 　　这简直城墙撞见韩国公都自愧不如，咋怎么无耻呢？ 　　不过韩国公麻利儿地把妻妾都送去庄子上关起来了，阿菀就觉得松了一口气。果然，大皇子跟老岳母没有了说话的机会，那也就仿佛像是断了臂膀似的。 　　不过大皇子是个百折不挠的人，他又不是只有一个阿恬给自己生了庶子，就算在什么地方跌倒，就从什么地方爬起来不是？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太夫人叫韩国公去收拾韩国公夫人的时候，韩三也罗芳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了一下河间王夫妻。 　　罗芳本就是武将，没多少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儿，直接问河间王，是不是当真要娶阿菀。 　　河间王夫妻那点头点的…… 　　“三嫂你许是不知道，阿秀对阿菀当真是一见如故。我如今还记得想当年，阿秀第一次见到阿菀时的样子，只见了阿菀就说，日后要护着阿菀，十分喜欢阿菀。除了阿菀，别的女孩儿看都不看一眼。” 　　河间王妃如今距离娶到儿媳妇儿就剩一步，唯恐儿子一生孤，忙对罗芳含着几分感慨地说道，“我从前就问阿秀，阿菀自幼娇养，这管家理事都是十分费神的，他会不会心疼。阿秀对我说，管家的事有他呢，还有一王府的管家，阿菀只需要无忧无虑，仿佛闺中一样过日子就好。” 　　罗芳听到这里，见萧秀身姿笔挺地立在阿菀的身边，垂头看着阿菀怀里那只奶声奶气嗷嗷叫的毛团儿，不由露出几分温和。 　　“阿秀真是有心。” 　　“不仅是这样，三嫂也知道阿秀是独子，这谁家闺女嫁到咱们王府都有些压力。可是阿秀只说，娶了妻子不是为了叫她非要给自己死活生下孩子的。能生就养着，不能生，日后皇族过继一个也是很简单的事。他这辈子，只会和自己心爱的妻子生下孩子，不会去碰别的女子。”见罗芳这才有些动容，河间王妃不由红着眼眶说道，“我从前就与三嫂亲近，因此也不拿虚言糊弄三嫂。可是三嫂，阿秀对阿菀当真用心了十几年，我都看在眼里。” 　　“旁的也就算了，是阿菀非说要嫁给阿秀。”韩三在一旁垂眸听着，便和声说道，“说阿秀对她一片真心，你与王爷也从小对她慈爱。她只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你们更好的人。我说不急着定亲，她还跟我急了，说是既然与阿秀已经定情，万万没有还将婚事悬在半空叫你们忧虑的道理。”见河间王妃红光满面，韩三的目光越发柔和了几分，对她轻声说道，“阿菀喜欢的人，我们夫妻也是喜欢的。且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这么多年的书信……” 　　他对河间王歉意地说道，“我本早就想叫王爷不必这样日日书信费神，可是却恐拦着你写信，叫王爷更加不安，以为我不喜河间王府。” 　　多么善良的人儿啊。 　　叫人天天呕血写信，竟然还是为了他着想呢。 　　反正河间王被韩三这贴心的话语给温暖得不得了，只觉得未来亲家真的是善解人意呢。 　　阿菀：……未来公公药丸。 　　“那个什么……我是跟爹爹说了，想要早些定亲的。”阿菀拉了拉萧秀的衣摆，见这俊秀漂亮的表哥一双凤眼低垂，漆黑的眼瞳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无声却贴心地站在自己的身边，此刻叫她拉扯了一下衣摆，萧秀反手，轻轻地握住了阿菀的一只小爪子，顺势将手指探入了她的指缝儿，与她十指相扣，阿菀就嘴角抽搐了一下。 　　要不是她跟萧秀青梅竹马，大半的时间都在一块儿，清楚地知道这表哥的身边除了自己这只团子没有别的姑娘练手，这怕不是得觉得自家表哥是个老司机。 　　看这熟练的。 　　毛团儿在垂下了小脑袋伪装羞涩的小姑娘美滋滋的目光里舔了舔自己的白毛儿，又探头探脑片刻，把自己的小爪子塞进了自家表姑母的另一只小爪子里。 　　它还扭着毛茸茸的小身子仰头，也看着萧秀。 　　和河间王世子对视了片刻，毛团儿哼哼唧唧地滚进了表姑母的怀里，只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战战兢兢地抖来抖去。 　　阿菀咳嗽了一声，把这毛团儿揣好。 　　这么怂，是她三表哥的种！ 　　“阿菀，如今母亲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遵守。”萧秀看了那只在自家表妹衣服底下抖着白毛儿的团子，专注地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思考红烧毛团的十八种办法，慢慢坐在阿菀的身边，隐藏在衣摆之下与阿菀十指相扣的手指轻轻地挠了挠阿菀的手心，面上却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俊俏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认真，对阿菀说道，“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一个女子，愿意将自己的终身都托付给一个男子，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愿意嫁给他，这得是多么真诚的信任。 　　他若是辜负了这份信任，那真的不配为人。 　　阿菀探头看了看正与河间王夫妻交谈的韩三夫妻，见长辈们都没看自己，急忙探身过来，熟练地拿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萧秀的脸。 　　“就算表哥不说，我也知道表哥的心意。” 　　萧秀侧头，嫣红的薄唇轻轻扫过阿菀的嘴角。 　　他眨了眨眼睛，也转头去看韩三夫妻，见舅舅舅母没看见，便面无表情地坐好，一副好严肃的样子。 　　阿菀：…… 　　她正觉得自家表哥这演技杠杠的，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是个严肃的正经人，其实那个啥……还是挺那个啥的…… 　　她捧着脸傻笑，正憧憬以后嫁给萧秀也很欢喜，却突然听见河间王突然拍案怒吼了一声。 　　“什么？！聘礼只要八十抬？！你怕是看不起本王！一百二十抬，本王已经很宽容了！” 第279章 　　“八十抬就够啦。”韩三捧着心口，弱弱地说道。 　　“一百二！”河间王妃也斩钉截铁地说道，“没得谈！” 　　阿菀：……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看起来河间王府聘礼少给点儿还不乐意了呢？ 　　“我的就是你的，都是你的。”萧秀对阿菀低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罗芳平静地说道，“阿琪与阿萱的聘礼，我与母亲询问过，都是八十抬。都是去做世子妃，阿菀是妹妹，不好越过姐姐去。”虽然说她不在意这些，只想给唯一的女儿最风光的婚礼，可是也得想一想阿菀日后与阿琪阿萱的姐妹之间的关系。 　　做妹妹的聘礼与嫁妆压过姐姐们，这在小人的眼里，都是挑拨离间的好机会。哪怕阿琪与阿萱心宽不在意这些，可是叫人说着也不舒坦，因此罗芳决定只要实惠的，对河间王妃说道，“八十抬。每一胎可以实诚点。” 　　把一百二十抬压缩成八十抬，岂不是皆大欢喜。 　　“可是我想着叫阿菀风风光光。” 　　“闷声发大财。”罗芳简单地说道，“更何况八十抬已经是皇家聘礼的顶级，阿菀已经足够风光。” 　　长庆侯深深地明白什么叫闷声发大财，想来在边关，每年赚到的金银财宝不知多少……无论是各种皮毛，还是那看来风沙遍地可是却在底下有着深深的宝石矿产的关外的大片的宝藏，罗芳这些年其实已经富得不得了，不过对外，她依旧是寻常的有钱，更多的财富都不会叫人知道。 　　阿菀自然也该是这样。 　　有显贵富庶的日子过，不过好处自己知道就行了。 　　“这……”河间王夫妻犹豫起来，片刻，河间王妃便轻声叹气说道，“既然三嫂执意如此，那就听三嫂的。” 　　她揉了揉眉心，到底与韩三夫妻约定了婚事，见这夫妻俩首肯了，就满意地直奔皇宫之中求赐婚的旨意以免夜长梦多。阿菀觉得皇帝最近大概也有点惨，这赐婚的旨意写得多了怕不是要累死呢，等到了晚上，赐婚的旨意传来，这京都世家豪门之中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觉得韩三这夫妻俩过分了啊。 　　一子迎娶郡主，一子做了驸马，唯一一个闺女还嫁入河间王府当了河间王世子妃……更过分的是，皇帝给了韩容韩靖伯爵的爵位，封号都给了。 　　韩容就为宁远伯，韩靖就是靖远伯。 　　这太过分了。 　　狗皇帝对韩三这一家怕不是真爱。 　　那什么从前的绝色美女郑妃娘娘，莫非是韩三一家的挡箭牌？ 　　虽然说这怀疑得有点不靠谱，可是除非如此，不能解释狗皇帝对韩三这一家深沉的爱呀！ 　　想当年一颗胖团子从边关滚来京都，滚进皇宫，从那儿之后，皇帝就开启了对韩三这一家的宠幸还有封赏。无论是韩三那倒霉胖闺女的安平县主，还是如今韩容兄弟的宁远伯靖远伯，这好事儿好亲事都汇聚在一家，还给别人家一点儿活路么？狗皇帝自家亲儿子，真爱的俩结晶如今还是个光头皇子呢。 　　因皇帝这样宠爱韩三夫妻，大家的酸水儿漫天，之后……韩家的姑娘就格外抢手了。 　　可别说是韩三夫妻镇守边关几十年因此才得到这封赏。 　　那陆城伯也是镇守边关几十年，咋如今还没啥赏赐呢？ 　　可见皇帝的心里，韩三一家不一样啊。 　　韩三不中用，跟长庆侯只生了这么三个，都叫皇家给预定了，那隔房的凑合着也行。 　　当然，韩国公府里最能生的就是韩国公了，韩国公最近出门在外春风得意，只觉得自家的门楣都亮堂了几分，从前跟自己不过是面子情的那些豪门家主一下子就热情了起来，都开始打听他家里的儿儿女女。 　　韩国公顿时精神了，先掐指盘算，遗憾了一下四房的双胞胎还小，且婚事捏在明仪郡主手里自己做不得主，又对二房独女小七阿芸的婚事还算满意……毕竟那是英王世子妃的娘家小辈，青梅竹马，也是门当户对，剩下的，韩国公就想到了自己的庶子庶女们。 　　韩誉如今情伤在身，韩国公格外关注了一下，只是似乎对韩誉感兴趣的不多……叫阿菀说，柳氏不驾鹤西去，那韩誉肯定就得是个滞销货。 　　韩国公如今的两个庶女，六姑娘阿娴，与八姑娘阿莹九姑娘就阿莘就格外被关注了。 　　韩国公决定一个一个来。 　　他先想着给庶女阿娴挑一门婚事，只是这婚事简直挑花了眼，甚至有几个正经不错的人家愿意拿一个不继承爵位的嫡子来迎娶阿娴。这样殷勤，韩国公都记在心中，如今还有些挑剔了，觉得阿娴不嫁一个有爵位的都有点不划算了来的，因此含含糊糊地应着却没有答应。 　　他到底还得跟太夫人问问阿娴的婚事，太夫人怔忡了片刻，想到对自己十分孝顺温和，十分喜欢做好吃的的阿娴，便缓缓地说道，“我从前是属意阿韦的。” 　　她当初就动了心思，把阿娴嫁给庆王府二公子萧韦。 　　萧韦怎么也算是出众的，如今在边关也有几分功劳，又是皇族子弟，日后的前程跑不了。 　　且太夫人心疼外孙，想着萧韦生母不怎么可靠，叫萧韦也吃了许多的苦，正该有个温柔的女子照顾，这在边关好几年，也不中用，连个媳妇儿都骗不回来……太夫人就心疼了外孙几分。 　　只是韩国公却咳嗽了一声说道，“母亲既然心疼外孙，那，那不如疼疼阿堂。阿堂才是兄长，也需要温柔姑娘的照顾。”那个什么……萧韦当然很好，韩国公这做亲舅舅的也疼爱他，可是不袭爵有个卵用。 　　萧堂却不同，名正言顺的庆王世子，阿娴嫁过去就做世子妃，到时候韩国公老大人偷偷加把劲儿，没准儿气死庆王妃，日后那王府就是自家庶女的了。 　　韩国公想想到时候自己联姻的那无数的王府，就眼睛放光！ 　　太夫人迎着长子那双充满功名利禄的眼睛忍了忍，许久之后缓缓摇头说道，“阿堂不行，年岁太大。”阿娴比阿菀还年少一些，与萧堂之间不是很般配。若当真她不介意年纪，想当初就把阿菀嫁给萧堂了，还用等到现在？ 　　萧堂对阿菀那样疼爱，这是对别的女孩儿没有的，不过是因为年纪，太夫人才没有动这个心思。 　　她从前没想过萧堂与阿菀，如今自然不会考虑萧堂与阿娴，见韩国公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她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也不要总想着王府王妃！对你闺女来说，这幸福最要紧，若只是为了名分就嫁过去，谁知道好坏？” 　　“阿堂不是挺好的么。”当然，就是年纪大了点儿。 　　韩国公吭哧了两声。 　　“闭嘴！”太夫人顿时瞪了他一眼。 　　韩国公就不敢说话了。 　　“最近咱们家显赫太过，我知道你心中得意，不过也不能这样炫耀。需知道，鲜花着锦，可是叫人看着却也危险。”太夫人便对韩国公叮嘱说道，“越是如今显赫，越要谨慎，虽不会叫你闭门谢客，不过也低调谦虚。你看看你三弟夫妻，如今也没跟你似的上下蹦跶！这才更好些。”她也知道韩家最近热闹大发了，不过也希望韩国公更加谨言慎行，就算不能帮助韩三夫妻，起码不要给人拖后腿不是？ 　　韩国公便急忙束手听了。 　　“知道了。”他很乖巧地说道。 　　“行了，出去吧。”太夫人摆手说道。 　　韩国公吭哧了两声，见太夫人的手搭在鸡毛掸子上，也不敢多说什么，垂头走了。 　　他果然低调起来，且见罗芳因他不在外勾勾搭搭因此格外温和，心里就知道罗芳的性子了，越发地伪装一个谦逊的家主，只是寻了个与韩三单独相处的时候，韩国公就叮嘱了韩三几句，叫他以后也得低调，不然人老珠黄了都，别叫媳妇儿嫌弃厌烦了，回头给休回家……这弟弟也是够叫人无语的，媳妇儿是侯爵，儿子是伯爵，闺女是县主，偏偏倒霉弟弟云淡风轻还是个白身没个爵位，这多危险呢。 　　可千万不要被长庆侯色衰爱弛啊！ 　　韩国公忧心忡忡，还给弟弟介绍了一款自己曾经使用过，且得到过庆王殿下和皇帝陛下一致好评的药方，希望弟弟靠得住。 　　韩三默默地接过了长兄送给自己的药方，都有点担心这京都之中各位权贵的身体状况了。 　　听说如今这款药方销量很火啊！ 　　他心里正担心，并同情了一下被韩国公无情出卖的庆王与皇帝，就收到了宫中的传话儿，说皇帝觉得如今韩三一家与自己都是一家人，可亲近了，得来一场家宴，亲热一番。 　　这倒是没啥，反正皇帝的家宴每年都开不少，无论是为了显示对边关各位武将的关怀安抚，还是为了什么，韩三都觉得皇帝这建议其实当真叫人心里觉得暖呼呼的。当然，韩三大人觉得这提议暖呼呼的，纯贵妃就觉得这简直是狗皇帝想要逼死她！ 　　竟然把韩三接到宫里来！ 　　纯贵妃几天没睡好，不过为了输人不输阵，把自己打扮得美丽婀娜，出席了家宴。 　　看见韩三那张岁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越发清隽秀雅的脸，纯贵妃眼前一黑，努力憋着不要气哭，就对下方的罗芳捂着心口羸弱地说道，“大姐姐，你与我坐在一块儿吧。我头疼。” 　　两朵白莲花，她姐姐选谁？ 　　当然是选她啦！ 　　韩三迎着纯贵妃那双泪光点点的眼睛，温柔一笑，推了推身边的妻子。 　　“快去陪着妹妹吧。”他温声说道，“你我夫妻日夜朝夕相对，何必在意这一时呢？妹妹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能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皇帝一愣，继而感慨了一声。 　　“韩郎真是温柔！” 　　阿菀：…… 　　皇后：…… 　　纯贵妃：…… 　　罗芳：……这怕不是要逼死她妹。 第280章 　　阿菀觉得自家姨母太惨了。 　　不忍目睹。 　　她呜呜地把小脑袋埋进了怀里白毛团儿的皮毛里不敢吭声了。 　　这个时候，是不好出风头的。 　　皇后尴尬地摸了摸滚进自己怀里的纯贵妃，对罗芳笑着说道，“打你之前出宫，贵妃一直都想念你。快过来……”皇后顿了顿对罗芳温声说道，“就算朝夕相对，可是想必你每天与韩大人在一块儿，心里也会一直想念贵妃。如今贵妃就在你的面前，你心里也能更加欢喜。”她这话一出口与，阿菀瞠目结舌，韩三可怜地眨了眨眼睛，纯贵妃顿时又哼哼唧唧地从她的怀里爬起来了。 　　罗芳：……怕不是想叫她家韩三哭死。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深深地觉得这狗屁家宴不怎么样，还是起身走到了纯贵妃的身边坐下。 　　“看，你姐姐心里最要紧的还是你啊。”皇后笑眯眯地对纯贵妃说道。 　　“哎呀……娘娘不要把真相说出来啦。”纯贵妃哼哼着说道。 　　阿菀吭哧吭哧地看着自家姨母竟然找外援，见韩三一双清澈的眼睛无辜又无助地看着仰头看天的罗芳，就深深地觉得皇帝陛下是这里头最不中用的那个人了。 　　这都叫韩三被皇后欺负成这样，皇帝竟然还觉得这家宴温馨得很……阿菀默默地瑟缩在一旁，看着皇帝招呼韩三饮酒，还很关心地说道，“你身子骨儿不好，少喝些就吧。不然朕真的十分担心你。”狗皇帝那对韩三殷勤的，阿菀都觉得这有点危险来的。 　　她抖了抖小身子，跟毛团儿抱在一块儿。 　　白毛狼崽儿歪头看了看这只人类，又看了看那只人类，觉得这些人类真的很刀光剑影。 　　它嗷呜稚嫩地嚎叫了一声，跟自家姑母一块儿混吃混喝。大概是最近的饮食不错，毛团儿这胖的圆滚滚一颗，皇帝见这只小家伙儿这么有趣，又难得是一只白毛儿的。 　　三郎夫妻此刻正趴在下方的一张大桌子前，虽然毛团的亲娘也是一只白狼，不过皇帝陛下不好去摸三郎的媳妇儿不是？因此对阿菀伸手说道，“把这小东西给朕摸摸。”他有从前养胖团子的经验，因此毛团儿滚进他的怀里，两下，皇帝陛下就叫这只崽儿哼哼唧唧地翻过了肚皮。 　　“这小家伙儿……”皇后也看见了，不由笑着对罗芳问道，“是要留在京都么？” 　　“不是。不过是带着它回来认认亲戚长辈，跟我们一同回去。”罗芳面对女子一向都充满了风度，很平和地说道，“它年纪小，远离爹娘，就算京都更舒坦……”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多说，摇了摇头，仰头喝了一口面前的薄酒。只是这一瞬间的伤感叫皇后微微一愣，皇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没心没肺地跟皇帝说话的阿菀，似乎明白了罗芳刚才失言时的心情，和声说道，“它爹娘自然也是舍不得它的。” 　　“娘娘说的是。”罗芳便缓缓地说道。 　　见她不再多说什么，皇后也将这句话岔开，笑着说道，“阿菀的婚事都已经定了，一转眼，我觉得这时光过得很快。想当初她还在我的怀里。”皇后摊开手对罗芳说道，“胖嘟嘟一团，又软又贴心，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可是如今她却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她的大婚……我会与陛下说，若是边关无战事，到时候还召你们回京都。” 　　她就算说再多的话，都不及此刻这一句叫罗芳心生感激。 　　“若当真能够如此，我多谢娘娘。” 　　“何必谢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贵妃，为了阿菀。你心疼她们，我也同样疼爱她们，希望她们每一段人生都没有遗憾。”皇后笑了笑，见罗芳微微颔首，便和气地说道，“倒是你，在边关要越发谨慎，保重自己才是对她们真正的疼爱。”她为人温煦，的确是国母的典范，罗芳压低了声音对皇后说道，“这么多年，臣一直都感激娘娘对妹妹与阿菀的这份用心。” 　　“都说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她们。许是缘分吧。”皇后摆手说道。 　　罗芳却垂了垂眼睛。 　　若没有皇后庇护，纯贵妃与阿菀不会过得这样安稳幸福。 　　哪怕对于皇后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她也感激皇后。 　　更何况，她自然也会支持皇后，不会叫人去动摇皇后与太子的权柄。 　　只要有皇后在京都之中，哪怕日后皇帝驾崩，纯贵妃与阿菀的后半生的幸福都依旧可以保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目在家宴之上，见今日这宴席上虽然也有几个嫔妃陪伴，可是却没有传说中的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郑妃娘娘。 　　罗芳对于郑妃是十分厌烦的，无论是她在宫中嫉妒纯贵妃，还是曾经图谋阿菀的婚事，想要拉拢罗家。因阿菀在书信里也不好多写郑妃失宠，也不会多说宫中秘辛，因此罗芳冷眼旁观，郑妃这降位，仿佛还有皇帝的几分保全之意。 　　因知道太子地位稳固，皇帝自己也不会废了能干温煦的太子，因此如今冷落郑妃几分，隔离郑妃与两个皇子，这也真是皇帝对郑妃的真心了。 　　郑妃就算再降位也是妃位，日子过得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皇后贤德，又不会落井下石。 　　罗芳心里就“啧”了一声。 　　狗皇帝真爱了一场，现在还学着护住了郑妃，就算对郑妃的真爱冷了，可是这份心也是别的嫔妃不能得到的了。 　　……幸亏她妹妹对狗皇帝也没啥真感情，不要要是个真心深爱皇帝的，那不得憋屈死啊？ 　　罗芳心里计较了几分，面上却依旧冷冽，陪着皇后与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纯贵妃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在夜深之后，家宴散去拜别了恋恋不舍，拉着笑容温柔的韩三不撒手的狗皇帝一块儿回了家中。 　　她今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阿菀趴在娘亲的背上，叫罗芳背着出了宫中。她只觉得背着自己的这个人叫自己温暖得想要一辈子腻歪在她的身边，嗅着母亲身上凉薄的酒气，她小小声地说道，“娘亲，我这些日子很高兴。” 　　罗芳脚步顿了顿，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 　　“娘也是。” 　　“只要知道娘与爹爹的心里还记挂我，还爱着我，我就足够了。娘亲，我只怕娘亲和爹爹会忘记我。”阿菀今日在家宴上看见二哥韩靖都有儿子啦，四公主跟韩靖坐在一块儿，其实心里是有点小恐慌的，唯恐家人日后有了更多的孩子就忘记了不在他们身边的自己。可是看见韩靖和四公主都坐在自己的身边，胖嘟嘟的小侄儿在自己的怀里撒娇，阿菀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家人没有忘记她，还爱着她，记得她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她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阿菀，你永远都是我与你爹的宝贝，独一无人，谁都不能取代。”罗芳的声音顿了顿，阿菀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却只觉得这话有叫人安定的力量。她用力点了点头，又一次抱住了罗芳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埋进母亲的颈窝里，转头，看见韩三走在她们母女的身边，嘴角带着一缕真切的，没有半分虚假的笑容。 　　这一刻，阿菀只觉得自己从前的担心都很傻，回头，看着两个哥哥还有嫂子都围在自己的身边，她紧了紧抱着母亲脖子的手臂说道，“我可以放心嫁人了！” 　　嫁了人以后，她还是家人的心尖尖儿。 　　这还有啥不放心的呢？ 　　她一团孩子气地说着这个，罗芳却没有回应，只担心自己答应一声就要落下眼泪来。 　　她自然也舍不得阿菀，因此与河间王妃约定，虽然赐婚的旨意已经有了，萧秀已经有了名分，可是阿菀出嫁却不会很着急，总是要准备得万全了才好。她先将阿菀的婚事放在一旁，专注地筹备韩容与琳琅郡主的婚事。 　　一个是京都的新贵，刚刚被皇帝封赏的宁远伯，一个是唐王府比较有传奇味道的野人郡主……这婚事的确叫京都之中都为之瞩目。特别是当韩家的那连绵不绝的聘礼到了唐王府，郑重无比，大家就都觉得…… 　　唐王太妃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美男子什么的，这一手很厉害了。 　　特别是为了女婿，连狼儿子都舍出去，这也是拼了。 　　唐王太妃才不在意这些酸溜溜的话呢。 　　有能耐，也跟她一样愿意忍受漫长的与爱女的分离，把爱女送到那种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去啊。 　　如今的甜美的回报，都是当初的辛苦换来的。 　　特别是她还搭上了自家儿子呢！ 　　唐王太妃觉得自己搭送的也不少了，为了一个女婿，贡献出了女儿不说，还贡献出了儿子，这谁家能这么大方呢？ 　　这一日琳琅郡主穿着大红的嫁衣，有些不自在地上了花轿，三郎就哽咽着拖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在胸前系了一个大红球儿，垂头丧气，顾不得威胁这些愚蠢的人类，一路浩浩荡荡地往韩国公府去了。 　　因唐王太妃最爱重自己这个吃了无数苦楚的女儿，唐王夫妻也是心疼妹妹的人，因此唐王府的嫁妆十里红妆，拖家带口…… 　　三郎一家跟着姐姐一块儿陪嫁到了韩国公府去。 　　当花轿临门，韩容一身大红，越发俊美如玉，容颜在月色之下熠熠生辉，他走到了花轿门口，却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一下子拦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什么，小舅子都要在这个时候给未来姐夫下马……威…… 　　韩容垂眸，对小舅子温柔一笑，温暖如同二月春风。 　　毛爪子光速消失！ 第281章 　　阿菀沉默地看着自家伪装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三表哥。 　　不亏是她三表哥。 　　还是从前的味道，从前的风格！ 　　有了媳妇儿依旧怂得很呐。 　　“表嫂，你跟三表哥肯定是真爱。”竟然愿意嫁给怂怂的废狼，不是真爱是啥啊？ 　　阿菀感慨地握了握一旁白狼的大爪子。 　　白狼毫无触动，握了握阿菀的手，带着垂头丧气的三郎就往里走，顺便把自己背上那只胖嘟嘟的，今天还给戴了一朵儿大红花儿的毛团儿塞进了小姑子的怀里。 　　它倒是没怎么在意地走了，只留下阿菀跟毛团儿四目相对，顺便一块儿看着韩容把琳琅郡主给扶下来。她觉得琳琅郡主一定很不自在，会觉得自己身为女子被男人搀扶着走路有点儿不对劲儿，不过在这样人生之中最要紧的时刻，琳琅郡主第一次格外温顺地跟着韩容走进了灯火辉煌的韩家正院儿。 　　就仿佛走进了另一段有着韩容参与的人生。 　　阿菀不由感动地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脸埋进毛团儿软乎乎的胖肚皮里。 　　她只觉得不仅是为兄长和琳琅郡主欢喜，也是因为离别就慢慢地在眼前了。 　　韩容成亲之后，就已经很快到了韩三夫妻要回边关的时候。 　　一个月的时间在阿菀的眼里短暂得不得了，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还没等阿菀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家人就又要走了。 　　可是阿菀还得做出一副微笑的样子，不能露出半点不愿意叫爹爹娘亲离开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很懂事，可是却不知道韩三躲在没有人的时候，看着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女儿，抱着罗芳哭了两场。 　　他走到阿菀面前的时候也不见异样，不过这段时间，罗芳与韩三都专注地陪着阿菀。 　　儿子儿媳孙子的，都没有闺女重要。 　　晚上的时候罗芳陪着阿菀一块儿睡，白天的时候韩三带着阿菀在京都之中搜索心尖尖儿们。 　　韩容与琳琅郡主成亲之后两个人之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三郎现在已经认命了，知道自己难逃韩容的手掌心，乖巧得厉害，也不龇牙咧嘴地吓人，也不去啃姐夫的靴子，天天拖着大尾巴跟在姐姐姐夫的身后伪装自己是一只良家狼。白狼也不在意这废狼没出息的谄媚，倒是更喜欢与六姑娘阿娴在一块儿。 　　阿娴的厨艺极好，每天都在厨房里，身边蹲着一只威风凛凛，一双沉稳的狼眼盯着灶台的白狼。 　　毛团儿就躲在它娘的肚皮底下美滋滋地喝阿娴给做的羊奶。 　　面对威风凛凛看起来虽然漂亮可是也很凶残的白狼，阿娴却也没什么害怕，反而还乐意给白狼做点好吃的烤肉什么的。 　　“阿娴的性子倒是好。”就连罗芳都忍不住说了一句。 　　“可不是。又贴心又温柔，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人可好了。”阿菀也的确很喜欢阿娴，见罗芳说了一句，顿时就把堂妹给夸上了天。 　　她这两天恹恹的，不过听罗芳仿佛不经意地安慰她说等她成亲的时候皇后会与皇帝求情召他们夫妻回京都，顿时又憧憬下一次的相逢起来。因心里有了这样的期盼，眼前的离别就不算什么，整个人又活泛了起来。 　　见她精神了，罗芳心底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小家伙儿的小脑袋。 　　阿菀仰头接受她娘的摸头杀。 　　“你大伯娘如今被关起来，阿恬就已经没了臂膀，日后大皇子府上会少许多会叫你为难的事。”见阿菀点了点头，罗芳便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京都之中，只有阿恬是韩家不肖之女，你如今也不必十分温顺，日后若是她敢再来你的面前牵连你，你只管大耳瓜子扇她。”见阿菀又点了点头，罗芳便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宫里你姨母那里有皇后，我是不担心的。阿菀，你要好好儿的。” 　　“好。”阿菀乖巧地点了点头。 　　罗芳的手轻轻攥紧女儿的肩膀，许久之后慢慢地松开。 　　离开的时候总是突如其来。 　　一转眼，就到了罗芳与韩三一家离开京都的时候。 　　纯贵妃得了皇帝的恩典可以出宫来送自己的姐姐一程，和阿菀围着罗芳团团转，可是这里的人这样多，阿菀也不愿意叫人看见自己对家人的不舍。她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和罗芳依依挥别，还看见十皇子抱着三郎哭得可伤心了，直到獠牙狰狞的大狼把他不耐烦地一爪子拍开，叼着自家胖嘟嘟的崽儿走了，阿菀这才抽噎着回了家里。 　　她如今的身体好得多了，就算心里不舒坦，可是也没有多生病。 　　在家里窝了几日，阿菀没精打采的。 　　“虽然三叔三婶走了，可是他们心里一定惦记你。你这样闷闷不乐的，叫他们知道，又要心疼你了。”阿萱如今正在娘家养胎，前些时候见过韩三与罗芳，顿时就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的导师，把韩三当成了自己学习的榜样……她如今有孕也不好钻研白莲花的精髓，不过却也学了韩三几招，当然，这样的招数得回头用在安王府那群安王不省心的小妾的身上。她对妹妹还是很关心的。 　　“我知道。只是还是没精神。” 　　“那我给你说一个叫你精神了的事儿吧。”阿萱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事儿啊？”阿菀继续无精打采。 　　“阿誉要成亲了。” 　　阿菀顿时跳起来了，精神抖擞！ 　　“成亲？！不能够吧？”韩誉不是才失恋么？ 　　怎么现在恋情的保质期都这么短了么？ 　　男人，你的名字叫做…… 　　“这姑娘是阿誉自己相中的，不过我觉得人不错。”阿萱小心翼翼地靠在阿菀的身边慢吞吞地说道，“说起来，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只是早年定过亲，定过两家，都是未婚夫早逝……她有克夫的名声，性子也泼辣，因此不大能叫人喜欢。” 　　这如今的世人虽然嘴上都说喜欢强悍的女子，其实还是柔弱的女子更招人喜欢。这姑娘很泼辣，听说打理家中的产业赚钱也是一把好手，都不用家中的管事。之前在韩誉管辖的地界里遇上了歹徒，这姑娘自己也举着大刀跟路匪对抗，保住了家中的钱财，还拖到了韩誉带着人来救援。 　　“阿誉说，这样的姑娘很好，心中强大，且为人也爽利，是能当家的性子，也不是憋屈的性子。” 　　“书香门第？是什么样的书香门第？” 　　“仿佛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阿萱缓缓地说道。 　　“阿誉哥是真的喜欢这位姑娘么？还是觉得这位姑娘合适他这样的人？”阿菀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萱哼笑了一声。 　　“你以为阿誉是没鱼虾也好的那种人？若不是心里喜欢这姑娘，他也不会传信回来说要娶她。更何况克夫……要不是真爱，谁敢娶呢？” 　　叫阿萱说，一个克夫都敢娶，韩誉对这姑娘倒是很有真心了。她倒是也明白阿菀为什么心生顾虑，因为这姑娘的性子跟之前礼部尚书家的仙惠真的太不一样，完全是南辕北辙。她想了想，就松了一口气对阿菀庆幸地说道，“我倒是放心了。阿菀，阿誉日后要在仕途上走得远，有一位坚强的，会扶着他风雨同舟的妻子也很要紧。” 　　“若阿誉哥当真喜欢这位姐姐，那这婚事极好。我不希望阿誉哥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这位姐姐。”阿菀轻声说道。 　　“自然……不会。”阿萱垂了垂眼睛，摸了摸阿菀雪白的小脸儿轻声说道，“这样的性子，姨娘那里也能撑得住。”柳氏这样的亲婆婆，一贯会做出柔柔弱弱的样子，可怜得不得了，可是却叫人恶心。 　　仙惠那样的完全不是柳氏的对手，一个照面儿就得叫柳氏给摁在地上……也只有这种泼辣的，强势的女子，才能撑得住柳氏，撑得住韩国公夫人还有韩国公。阿萱虽然知道柳氏如今被韩国公亲自送去关在了山里的庄子上，可是谁知道柳氏日后会不会回到京都，或者和韩誉一块儿生活呢？ 　　“挺好的。”阿萱轻声说道。 　　“既然三姐姐说挺好的，那我相信。大伯父知道了么？” 　　“因知道三叔三婶在家里，阿誉说他的婚事不着急，等家里忙完了再叫我说。”阿萱哼哼了两声，见阿菀精神抖擞，便挑眉问道，“是不是觉得精神了？”她一只手护着自己的小腹，一只手去捏妹妹雪白的小脸蛋儿，姐妹俩打闹了一会儿，当然阿菀就格外地精神了。只是阿菀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韩誉的婚事还是个开胃小菜，这叫自己特别精神抖擞的正餐可把她给吓坏了。 　　也吓坏京都的所有的世家豪门了。 　　时隔多年，当郑妃娘娘都已经成了皇帝眼中昨天的故事，虽然依旧有帝王的眷顾，可是也已经泯然于众人，变得不那么显眼了的时候，当都以为郑家药丸，毕竟连七皇子与十皇子都对郑家格外冷淡，宫中也没有了独宠后宫的皇帝他真爱撑腰，因此江河日下早就不知道淹没在那块儿地里了的时候，宫中晴天霹雳曝出了巨雷。 　　皇帝陛下宠幸了郑家另一个绝色美女。 　　郑妃娘娘的侄女儿被封了郑美人，住在了郑妃娘娘宫中的偏殿里。 　　听说生得倾国倾城色，世间难得的美人儿。 　　阿菀听到这些的时候，深深地问候了一下猝不及防被亲侄女儿夺宠的郑妃娘娘。 　　顺便又问候了一下狗皇帝。 　　该吃药了。 第282章 　　皇家的八卦，谁不想知道呢？ 　　可是阿菀又不是傻瓜，这个时候进宫去跟纯贵妃问皇帝的八卦。 　　事情还不分明，她也不是这样给自己找麻烦的。 　　不过就在阿菀抓心挠肝在心底问候了皇帝好几天的时候，十皇子就来了。 　　十皇子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看起来十分之可怜，阿菀就想到打从三郎一家拖家带崽儿地跟着自家爹爹娘亲走了，十皇子就一直这样的画风，心里对这神坑也很同情了。 　　面对跟自己蔫吧到一块儿去了的十皇子，阿菀很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因此见十皇子蔫哒哒地进来，她还主动拿出了自家六妹妹阿娴给做的好吃的点心邀请十皇子。大概是点心太美味，十皇子一会儿就被治愈了。 　　……虽然说阿菀本来也没觉得十皇子很受伤了。 　　“你这么想三表哥的话，不如……山里有的是大狼……” 　　“狼再多，也不是三哥，不一样的感情啦。”十皇子才不是阿菀这种没鱼虾也好的风格，他还是很专情的，只喜欢三郎一只，见阿菀同情地看着自己，他摆手叹了一口气说道，“日后我得求父皇赏赐我一个府邸，就在山里。等三哥三嫂老了，就来和我一块儿住，咱们在山里多自在啊。”话说韩国公府上的那位国公夫人听说就被送到山里去了，可把十皇子给羡慕坏了，这不正是自己向往已久的田园种田生活么？ 　　他羡慕嫉妒得不得了，不过把这份嫉妒都默默地记在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是否也要作个大死，没准儿就叫皇帝给直接送山里了呢。 　　阿菀听着十皇子的娓娓道来，沉默了。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与众不同的神坑。 　　十皇子打小儿就气质不同常人，如今看来，还真的很与众不同呢。 　　“你说的对，种田好啊，悠闲健康，还每天沐浴在山林之间，觉得富贵生活比种田生活更好的，那一定是不懂生活的人！” 　　阿菀很努力地夸奖了一下十皇子，这才尴尬地问道，“你来找我莫不是就为了三表哥啊？”不能啊，十皇子心里自己虽然有些地位，可是明显不及七皇子来的。这家伙最近精神不济，七皇子为了展现兄弟爱，一定会对他不错，十皇子应该提不起精神来跟自己玩耍。 　　“我闯祸了，也不知道七哥知道不知道。”十皇子低声说道。 　　阿菀瞬间开始思考十皇子最近都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干的太多，阿菀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哪一件。 　　“闯什么祸了？” 　　“就母妃宫里那个郑美人。”十皇子见阿菀的眼睛亮了，一副八卦烈火熊熊燃起的样子，因与阿菀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自己是个啥德行阿菀门儿清，因此也不温柔善良天真可爱十皇子了，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凑过来趴在阿菀的手臂边儿上小声儿说道，“那丫头就，就是之前郑家想叫七哥娶了那个。什么玩意儿，就生得还不如七哥美，竟然也敢巴结七哥！”十皇子就是熊孩子那种了，恨不能霸占七皇子……这就跟如今的孩子想把霸占爹娘似的，那爹娘来个二胎不都得嗷嗷叫着满地打滚儿不乐意啊？ 　　对于十皇子来说，想要嫁给七皇子的郑家女就是想要夺走自家七哥的坏人了。 　　且若是个别人家的好姑娘，十皇子反应不会这样激烈，没准儿还乐见其成。 　　可是郑家那么坑…… 　　“你还觉得郑家坑？”阿菀无语了。 　　最坑的就是眼前这破孩子了好么？ 　　“反正我就想着，就算有七嫂，也不能是郑家那样儿的。一家子的坑，娶了那一个，日后一家子都要压在七哥的身上，作奸犯科的，七哥带不动。”十皇子认真地给阿菀说道，“更何况美人有什么用？这世上的女子谁能美得过我七哥呢？就算我日后要有七嫂，容貌不是第一要紧，要紧的是性情，要是一位善良真诚的女子，无论我七哥荣辱沉浮，也能与七哥同舟共济的那样的女子。” 　　阿菀觉得这样简单的条件，这世上符合这条件的女子一大把啊。 　　温柔真诚，这几乎每一个姑娘都是这样的呀。 　　“我觉得七殿下不用你操心。”阿菀委婉地说道。 　　“我是弟弟，怎能不操心兄长呢！”七皇子一仰头，把手边的奶茶一饮而尽，只觉得好喝得不得了，哼哼着对阿菀说道，“这话，我只对表姐你说……以后得叫堂嫂了吧？反正一家人，我从前就觉得你和阿秀哥特别配。”他甜甜蜜蜜地夸奖了一下，这才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所以……母妃叫了郑家这丫头进宫，又说叫七哥进宫看望她，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我跟着七哥一块儿进了宫。” 　　七皇子与十皇子虽然住在宫外，虽然郑妃如今失宠，可是却并没有从此对郑妃敬而远之。 　　他们做儿子的，还是隔三差五去给郑妃请个安的。 　　“然后怎么啦？你们没看上，陛下看上了呗？” 　　十皇子突然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 　　他在阿菀的面前百无禁忌，自幼在阿菀面前什么样子没露出过呢？因此此刻就带着几分讥诮看着阿菀的眼睛轻声说道，“表姐，你一定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除了你，我也不知道对谁说。”他有些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见阿菀屋儿里没有丫鬟服侍，显然是习惯了他喜欢与阿菀说悄悄话，说京都八卦什么的，因此也不在意，低声说道，“她为了叫七哥娶郑家的姑娘，给七哥下药。” 　　阿菀手里的点心吧唧掉在了桌儿上。 　　“下，下药？” 　　“就是你想的那种药。”十皇子垂了垂眼睛缓缓地说道，“我也不怕污了表姐的耳朵。可是她……从前对我狠得下心，如今对七哥也是狠得下心的。” 　　他永远都没法儿忘记年幼的时候的那份惊惧与疼痛，明明是他很年幼很年幼的时候发生的一切，明明都应该可以忘记，可是一些却仿佛扎根在他的记忆之中永远叫他不敢靠近那个用一双雾蒙蒙的眼期盼地看着自己的女人。 　　十皇子下意识地看着自己垂落在面前的手指，打了一个寒战。 　　或许……他的意识之中总是会觉得美人有毒，因此对七皇子与自己未来的妻子，并不一定要是个美人。 　　只要温柔善良，会爱护自己的孩子就是很好的女子了。 　　“七哥中了暗算，不过她不知道，七哥一向修身养性，对这种事反应不大。”其实七皇子也是有点感觉刺激的，不过与对郑妃的恼火比起来，这种刺激其实也很毛毛雨啦……本就不过是助兴的东西，若说是会叫男人丧失理智就必须如何如何，那其实是骗人的。想要的，不必下药就想要。不想要的，下了药也不过是一盆冷水的事儿……郑家那丫头当场就叫七皇子给踹出去了，十皇子第一次见七皇子翩然不染凡尘一般的脸上露出怒意。 　　“我看郑家那丫头哭得太可怜了，这叫七哥嫌弃成这样儿，还怎么回家交待呢？别整出啥心理阴影，对自己的美貌丧失信心啊。”十皇子哼哼了一声。 　　阿菀就心说七皇子厉害了。 　　这中了药还不顺水推舟表示“都是我中了暗算！”然后心安理得享受美人儿什么的，厉害了，厉害了。 　　她觉得自己得对七皇子刮目相看了。 　　早些年没发现是这样的人物哦。 　　“那你干什么了？”阿菀想起十皇子说七皇子没准儿会知道他干了坏事儿，不由好奇地问道。 　　“我看她哭得可怜，就给她指点了一条光明大道。与我七哥死磕什么？这都中了药也不想睡她，她在我七哥这儿没戏。且我七哥如今不过是个落魄的皇子，爵位都没有一个，嫁了也不风光，也提携不了郑家不是？” 　　十皇子吭哧吭哧地对竖着耳朵听着，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嗯嗯答应的阿菀越发贼兮兮地说道，“与其嫁给落魄皇子，还不如使把劲儿直接嫁给父皇。那荣华富贵多么的显赫，若是一朝独宠了，或许还可以重现当年我母妃的那种显赫荣宠不是？” 　　阿菀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脸悲天悯人的十皇子。 　　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找不着了。 　　“你，你！” 　　“郑家那丫头还扭捏，我就跟她说，莫不是见我七哥人美？可是父皇生得也英俊无比啊！这男人啊，有权有势本就会叫自己增色几分，且父皇正当盛年，英俊逼人，又不比我七哥没出息，还懂得体贴人……早年郑家的女孩儿都是听着父皇疼爱母妃过来的么。”他见阿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就摊开手说道，“其实我这不过是个建议，若是她没生出别的歪心眼儿来，等闲我这些话也没用是不是？这还得是自行领悟，自己想得开。” 　　更何况十皇子提了一嘴。 　　郑家女孩儿已经很不容易进宫了，这好不容易进宫一次，还不把握机会啊？ 　　过了这个村，郑妃娘娘若是知道她没用勾引不着七皇子，以后不叫她进宫了，那皇帝她也捞不着了。 　　这些话不过是随口说说。 　　若郑家的姑娘是个一心痴恋七皇子，是个心眼儿正直不愿歪门邪道的，那这些话其实也都没有什么用处。 　　郑家女既然之后与皇帝有了首尾，那说明什么？说明那丫头本就不是啥好东西，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不是？ 　　阿菀揉着眼角，听着十皇子这样无辜的话，深深地给十皇子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亏从小儿就是神坑。 　　坑死他亲娘了好么？ 第283章 　　因知道郑妃这事儿是十皇子撺掇的，阿菀就觉得郑妃娘娘这命苦哇。 　　生个儿子，是个明哲保身的货。 　　再生个儿子，又是个坑娘货。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阿菀就越发八卦地想问问郑妃娘娘的苦逼史。 　　“那陛下那儿……” 　　“不是我干的！”十皇子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得当个良民。 　　不过他舔了舔嘴角。 　　“母妃虽然不得宠，不过父皇也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也会时不时去看望她。这时候郑家那丫头干了什么……”谁知道呢？不过十皇子觉得自家皇帝爹的心情也并不怎么美丽，不然不会只封了郑家那姑娘一个美人丢到了郑妃的宫里……这怎么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呢？ 　　十皇子就与阿菀多心地问道，“表姐，你说，父皇会不会以为这丫头是母妃因自己不得宠，想要固宠因此特意给他挑进宫里来的？” 　　阿菀抿了抿嘴角。 　　她觉得如果皇帝真的这么想，那更说明十皇子是个坑货了。 　　这岂不是要坑死真爱之间的最后一点温情啊？ 　　“你……”怕不是这辈子来克郑妃娘娘的呢？ 　　“我这真不是有意的，七哥要是知道，怕不是要恼火吧？”十皇子这话中的意思就是对郑妃的死活没什么兴趣，只在意七皇子的心情。他叹了一口气，没精打采地对阿菀说道，“可是其实我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一劳永逸。你不知道郑家那些人多么的讨厌，宫里母妃不得宠，他们就天天指望我七哥……”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是正经的亲戚，为了他们也没什么。可是郑家这两年虽然不怎么风光，恶心事儿没少干。” 　　“我知道。这事儿就揭过去算了。七殿下也不大可能因这种事就厌烦了你。” 　　十皇子顿时吭哧了一声。 　　“那父皇呢？” 　　“陛下得了美人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恼火呢？你怕郑美人在陛下面前说错话，叫陛下知道是你撺掇的？” 　　“我不担心这个。她若是想要继续在宫中得宠，再蠢也该知道不要叫自己从前与七哥那点儿事儿叫父皇都知道。不然父皇想想自己捡了七哥不要的……”十皇子吭哧了一声说道，“她这一番套路就算是白干了。我只是想，”他平静地说道，“母妃因此与父皇有些争执，可是我却无动于衷，反而心里有些解恨。表姐，大概我真的如母妃所说，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吧。”作为郑妃的儿子，他这些年对郑妃完全没有半点帮助，郑妃曾经说他是个白眼狼。 　　或许，他真的是白眼狼也说不定。 　　不然怎么祸害的总是自己的生母呢？ 　　“白眼狼还不好呢？跟三表哥一家亲啦。”阿菀安慰说道，“只要你不对七殿下没良心，那就没有对不住谁。” 　　反正七皇子养大的十皇子。 　　只要十皇子没有坑害七皇子，叫阿菀说，就不算所谓的没良心。 　　她笑眯眯的，虽然如今已经不是白莲花儿了，可是弯起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叫十皇子心里生出几分柔软。 　　“表姐，你真是人美心美，怎么就没看上我七哥呢？”叫十皇子说，阿菀表姐最配的就是自家云淡风轻一天八个时辰美容觉的美人儿七哥了，那想想……表姐美貌，七哥美貌，这要是成亲得生出多么好看的人呐。 　　不求生得倾国倾城，只需要肖似舅舅……韩容韩靖，这都是俊美得令人艳羡的美男子来的……十皇子就很遗憾啦，还跟阿菀八卦问道，“表姐，我听说我母妃当初撮合你与七哥，怎么没成呢？见着我七哥的时候，没感觉‘这美人儿我从前见过’的么？” 　　他真心实意地可惜着阿菀跟七皇子没缘分。 　　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十皇子……身后的萧秀。 　　河间王世子不知何时无声地走进来，正一脸冷峻地听着十皇子八卦。 　　“从来没有！你七哥不是我的菜！”阿菀斩钉截铁地说道，表示自己可坚定不移了。 　　想当初她唯恐跟七皇子扯上关系叫郑妃给坑了，把韩家与罗家都跟郑妃母子捆一块儿，别说七皇子是个天仙，就是二郎真君下凡，她也是坚定不移地没感觉地。 　　“怎么会……七哥这样的美色，阿菀表姐你竟然不动心？多难得呢？若是嫁给七哥，天天看着美人儿心情多好啊？” 　　阿菀不吭声了。 　　她觉得十皇子药丸。 　　果然，萧秀一只手搭在十皇子的肩膀，叫他回头。 　　十皇子霍然回头。 　　十皇子慢吞吞地缩进了椅子里，团成一颗球，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俊秀的冷面美人堂兄。 　　“只可惜七哥再好，也，也不及阿秀堂哥与表姐的青梅竹马。可惜，可惜啦。”他讨好地说道。 　　萧秀没说什么，只是目光示意十皇子滚蛋。 　　十皇子顷刻滚了出去。 　　阿菀见这家伙这滚得好快，尴尬了一下，对萧秀也讨好地举手说道，“我就喜欢表哥的美色，七皇子……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她看起来漫不经心的，萧秀一张俊秀精致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他伸手揉了揉阿菀的头发，回头见十皇子正趴在窗上往里偷看，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十皇子僵硬在了窗子上，萧秀却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双软乎乎的胳膊抱住了，小姑娘讨好地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萧秀的脸。 　　“表哥，我最喜欢你，只想嫁给你。” 　　萧秀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变得更加柔软。 　　仿佛……只有面对阿菀的时候，他的一切的面具都会不自觉地破碎。 　　就如同眼下，冷峻与严肃都龟裂成了碎片，露出了柔和的纵容与亲昵。 　　“我知道。”她愿意嫁给他，自然就说明，他是她心里最喜欢的那个人。 　　不过倒霉十皇子的话太讨厌。 　　河间王世子没见过这么会挖墙脚的家伙。 　　都赐婚了，人家都拿走了名分，十皇子还在卖力地挥舞自己的小锄头呢。 　　小小年纪就这么拼，萧秀不得不承认一下，这小子有前途。 　　他微微俯身，看见阿菀团在椅子里，忍不住垂头，薄唇扫过阿菀的嘴角。 　　正趴在窗户上的十皇子看见这一幕，不由伤心地哭了出来。 　　对单身皇子的冲击真的太大了。 　　怪不得他七哥如今也不怎么爱出入东宫了，怕不是也遭受到了跟他如今差不多的遭遇。 　　都说太子如今跟太子妃之间可好可好，走路的时候还要手牵手…… 　　十皇子觉得这个世界对单身皇子真的都很残酷，一边哭一边从窗户上爬下来往外头走。他一路走出去，还没有走远，陡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边一道有些混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香料的味道的香风从身侧的一处花丛里扑了过来。 　　十皇子是个敏捷的人，顿时一个侧身……一道纤弱婀娜的身影尖叫了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十皇子不哭了，看着不敢置信地趴在地上，勉强地撑起了半身看过来的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少女。这女孩儿穿得一件单薄的衣裳，此刻或许是因趴在地上衣裳凌乱，衣裳有些宽松因此露出了一抹雪白的肩头，因看着十皇子，她似乎也忘记要把衣裳整理一下。 　　十皇子的目光慢吞吞地扫过了这少女一张带着几分稚气的美丽的脸，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这剧本儿，早年在郑家没少想用在七皇子的身上。 　　如果换了别人家，他只会叫这丫头哭着一辈子不敢见男人。 　　可是这是在韩家……这怕是他家表姐的堂姐妹吧。 　　他表姐白莲花儿一样纯洁可爱的小锦鲤，还得要好名声呢。 　　十皇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叫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几个目不斜视，清心寡欲跟七哥有的一拼怨不得给七哥当了皇子府侍卫的大哥走到别处去，自己就抬了抬下颚，看着那伏在地上突然可怜巴巴地哭了起来，一身衣裳乱七八糟，露出几分叫人蠢蠢欲动的野望的少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你是韩家的姑娘么？”他看起来还带着几分稚气，这少女娇躯轻轻一动，这才仰头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梨花带雨地说道，“回十殿下的话，我是韩家的阿莘。” 　　“阿莘？阿菀表姐是你的……” 　　“那是我五姐姐。我行九，家里都叫我一声九姑娘。”阿莘见十皇子对自己生出几分兴趣的样子，顿时目光潋滟了起来。 　　虽然说刚才十皇子很不怜香惜玉了，可是那个什么……大概此刻心中也很懊悔吧？ 　　大概没有想到扑出来的是个美人儿，因此才会受惊避让。 　　如今看见了她的美丽，他不是都已经开口问她的身份？ 　　可是为什么，既然对她有些兴趣的样子，却忘记将她扶起来呢？ 　　此刻，不是应该怜惜懊悔地说一句…… 　　“九姑娘，我记住你了！”十皇子用羡慕的目光看了一眼水眸茫然看着自己的阿莘，转身就往之前的路上往回奔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阿菀的房里，把人家正难得单独相处耳鬓厮磨的小情人儿都给挤开了，眼睛亮晶晶地在河间王世子冰冷的目光里扑到阿菀的面前兴奋地说道，“表姐！韩家的那庄子还有没有地方？我刚才遇到一个姑娘，行九，叫阿莘，也很适合种田！” 　　真是叫十皇子羡慕哇！ 　　怎么韩家女人一个两个都这么合适种田呢？ 　　阿菀迎着十皇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陷入了对自己的鲤生的再一次思考。 　　坑娘已经无法满足神坑，现在，坑更大了么？ 第284章 　　阿菀艰难地看着十皇子。 　　虽然说早就知道十皇子不平凡之处，早在十皇子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几分端倪，可是那个什么…… 　　越来越坑…… 　　阿菀一言难尽了。 　　“好，阿莘是吧？多谢你啊，还来告诉我这个。”阿菀把十皇子跟自己说的阿莘干的种种好事儿都记在心里，这才送十皇子出门。十皇子还恋恋不舍地牵着阿菀的衣摆期盼地问道，“她是合适种田的姑娘么？”十殿下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皇子，自己喜欢种田，当然也知道别人一样儿喜欢，一心一意想要成全自己见过的漂亮姑娘去深山老林里天天上山采野果，天天下地干活儿什么的。 　　多么诗情画意哦。 　　“这个我说了不算。你先回去。七皇子等你多着急啊。” 　　阿菀把黏糊糊的神坑给送走了，这才吐出一口气，赖在了萧秀的手臂上。 　　累，太累，心太累。 　　阿菀觉得自己的生活里都是坑。 　　“不能任由她胡闹。”萧秀见自家小姑娘软趴趴地趴在自己的手上，想到自家表妹这身子骨儿多么柔弱呢，便俯身轻轻地扶着阿菀，见她越发地赖在自己的手上，反正是在自己的家里别人看不见，也不能说阿菀怎样怎样的，河间王世子索性揽住阿菀的腰，叫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道，“她这行事太轻贱。今日撞见的是十皇子也就罢了。” 　　十皇子总归与阿菀之间感情很好，撞见这种东西还知道给阿菀通知一声儿，也不会出去乱说。 　　若是换了别人家，只怕就得当成个风流故事传出去。 　　到那个时候，阿菀也就算了，总算是有了人家儿，可是韩家剩下的姑娘都别想好好儿嫁人了。 　　就算韩家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可是谁愿意自己的妻子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谈呢？ 　　“我去跟老太太说说，好好儿收拾她。”之前韩三一家回京都，这府里热闹得很，没有阿莘发挥的地方。如今韩三不在了，阿莘竟然还抖起来了……阿菀可不敢把这事儿跟阿萱说。 　　安王世子妃最近正养胎呢，打从有孕之后这脾气就越发地大了，遇到阿莘的事儿难免动气，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阿菀只担心她不能安胎。不然若是叫阿萱在娘家都住得天天生气，那还不如直接回安王府呢。 　　起码安王府没有阿莘这种货色。 　　“我陪你去。”萧秀便点头说道。 　　阿菀犹豫了一下，握住萧秀的手。 　　“我心里知道，三姐姐对阿莘怒其不争，可是心里是觉得对不住她。”早些年柳氏死扣着阿莘不放，阿萱虽然去讨要了几回妹妹，可是见柳氏不给也无可奈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阿莘养在柳氏的面前。这其实也没什么错儿，可是叫阿萱私心里却觉得都是她一念之差，因为没有对妹妹尽心关心，才叫妹妹如今成了这样。 　　因这样，阿萱如今对阿莘越发严厉，也格外动气。 　　阿菀不由轻叹了一声。 　　“都怪大伯父。若是他只娶一个妻子，不要招惹许多的女人，这府里不是太太平平了吗？” 　　萧秀：…… 　　萧秀没吭声。 　　他觉得韩国公就算只娶了一个韩国公夫人，就凭韩国公夫人生的阿恬那个东西，这国公府就消停不了。 　　反正都不怎么地。 　　不过他看见阿菀软乎乎地靠在自己的怀里，只垂头给她整理肩膀上的落发，其他的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萧秀对于韩家的其他女孩儿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冷漠，河间王世子对女孩子本就没什么热乎气儿，因此也不在意韩家这女孩儿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他不愿叫阿菀操心上火，陪着阿菀去了太夫人的房里，且见太夫人正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旁明仪郡主与她低声说话，见阿菀进门，太夫人不由笑了，明仪郡主也眼睛一亮，不由自主露出大大的笑容，拉着阿菀坐在自己的身边问道，“不是说小十来了？他人呢？” 　　“吓跑了。”阿菀就把十皇子临走的时候遭遇了阿莘的事儿说了。 　　她柔柔弱弱地叹气，虽然说转职了，可是当了十几年的小白莲，难免还是更加善良一点，见太夫人沉了沉脸色，便对太夫人眉眼羸弱地说道，“老太太，我真的很担心三姐姐啦。九妹妹身子骨儿不好，走路都跌跤，差点儿跌到十皇子的身上去。十皇子与我好，因此还关心地告诉了我，叫我关心姐妹……您说，三姐姐正有身孕的人，知道九妹妹走两步都要滚地上去，那心里得多担心啊。” 　　“柳氏怎么教的孩子！”明仪郡主不由不悦地说道。 　　太夫人沉默了片刻，没说什么，把身边的教养嬷嬷喊来，叫去阿莘的房里。 　　教养嬷嬷都为难极了。 　　“老太太，九姑娘那儿，已经有了四个教养嬷嬷了。”阿莘回来的时候就不是个正经的模样儿，在自家姐夫安王世子的面前矫揉造作的，因她行事太叫人讨厌，太夫人已经送了四个教养嬷嬷。太夫人如今才想到，便将之前的那四个嬷嬷叫到面前，可是这四个嬷嬷也对阿莘无能为力，与太夫人禀告说道，“她装晕，我们的冷水也泼了。她装可怜，国公爷也没理她。她不学好，我们不给她吃饭。老太太，想当初三……世子妃可没有这样艰难过。” 　　“那你们说怎么办？” 　　“到底是主子，我们也不敢逾越。若是能动板子……”这嬷嬷谨慎地表示，阿莘这种姑娘，不能用简简单单的办法来矫正了，得往死里抽。 　　阿菀抽了抽嘴角。 　　怪不得嬷嬷们不敢动手了。 　　饿一顿，体罚一顿什么的也就算了，若是动板子往阿莘那细皮嫩肉上抽，这几个嬷嬷肯定没胆子。 　　“可以动手。”太夫人缓缓地说道。 　　嬷嬷们都吃惊了。 　　“老，老太太？” 　　“就从她今日做的事开始。”太夫人面色冰冷，扬声叫人去把阿莘给叫来，不仅如此，还把身边几个小孙女儿也都叫到面前，等阿娴几个一脸忐忑地过来，太夫人脸色冰冷地叫她们都坐在自己的身边，缓缓地说道，“你们姐妹几个自幼在你们长姐的身边长大，金尊玉贵娇养，虽然性子不同，不过都是极好的姑娘，我自然是不担心你们的。不过如今你们的妹妹走错了路，我也想叫你们知道，这路走错了，该受怎样的处置。” 　　“老太太，您喝些桂圆茶吧。”阿娴见太夫人的脸色不好，不由露出几分担忧地说道，“孙女儿们若做错了，您只管责罚就是。可是请您不要动气，不然当真是咱们罪大恶极了。” 　　她一向都喜欢鼓捣这些吃食，太夫人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阿娴贞静温柔的脸，拍了拍她的手背接过茶来，叫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等不大一会儿，这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又传来了脚步声，就见阿莘有些不安地叫人带上来。 　　阿菀有些复杂地看着阿莘。 　　太夫人到底没舍得彻底放弃她，想必也是觉得叫阿莘变成如今这样儿，有当初没有认真从柳氏身边将她抢过来的缘故。 　　若太夫人当真放弃了谁，就不是这样连打带骂的样子，直接失望了就往山沟沟里一塞，从此听都听不见她的名字了。 　　“给老太太请安。”阿莘有点紧张地给太夫人柔柔地福了福。 　　只弱柳扶风的那样儿，声音细细弱弱掐着嗓子仿佛断气儿似的说话声儿就叫太夫人脸色冰冷。 　　她的目光扫过阿莘那张美丽雪白的脸，看见她今日穿戴得衣裳宽松，很容易就会叫衣裳凌乱之后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肌肤，那弱不胜衣的样儿，还有有意软化了的眉眼，都叫太夫人垂了垂眼睛缓缓地说道，“我今日叫你来，是要问问你，今日你撞见十皇子，对十皇子不敬，知道是什么罪过么？” 　　她开口问这话，阿莘顿时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看向阿菀。阿菀对这种目光无动于衷……反正目光杀不死人，倒是萧秀陡然冷下了脸。 　　“放肆！”他一茶杯摔在阿莘的脸上！ 　　阿菀惊呆了。 　　“谁给你的胆子，敢怨恨阿菀？”萧秀见阿莘哎呀一声捂住了脸疼得浑身颤抖，冷冷地问道。 　　韩家对阿莘怜惜宽容，可是在萧秀这里完全没有这种待遇。 　　叫萧秀说，还矫正什么，直接送柳氏身边去关一辈子就完了。 　　“世子，世子你……”阿莘疼得顿时哭了出来。 　　这一幕其实有些酷烈，阿莘的脸都青了一大块儿，阿菀明明应该觉得有点过分，可是莫名的心里甜甜软软的，哼哼了两声，从桌子下方别人不留意的地方勾住了萧秀的手指。 　　她喜欢萧秀为了她动怒，不论怎样都护着她。 　　虽然萧秀这样做会叫人诟病。 　　太夫人愿意给阿莘最后一个机会，阿菀可以理解。可是她却不会对阿莘有什么怜惜与纵容。 　　造成阿莘如今这性子的是柳氏，又不是阿菀，阿菀为什么要容忍阿莘呢？ 　　“五姐姐与世子说了什么，世子为何要这样对我？”阿莘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差点儿被那一茶杯给摔碎了，疼得钻心，不由捂着脸对阿菀可怜巴巴地哭着问道，“我知道五姐姐不喜欢我。可是，可是怎么可以在世子面前说我的坏话？怨恨五姐姐，这话从何说起？难道不是五姐姐在老太太的面前告状吹风，叫老太太责罚我么？” 　　她哭得这么可怜，萧秀却拦住阿菀，只看着脸色冰冷的太夫人。 　　“没救了，关起来吧。” 第285章 　　还费事儿打板子做什么？ 　　萧秀对这样当众指责阿菀的丫头是没有半分耐心的。 　　他强烈建议叫阿莘去山里。 　　太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阿莘，许久之后摸着阿菀的小胖爪缓缓地说道，“你不必颠倒是非黑白。口口声声都是姐妹对不住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的事也对不住你的姐姐们？从你回到府里，我对你再三容忍。你看清我对你的不忍心，因此得寸进尺。” 　　看着阿莘微微变化了的脸色，太夫人慢慢地说道，“我的确心疼你小小年纪被你姨娘教养坏了。可是比起你，还是你的几个姐姐更要紧。”阿菀，阿娴几个，捆在一块儿比阿莘要紧多了。 　　这可不是什么共沉沦的时候。 　　早年对阿恬不忍，差点坑死全家。 　　太夫人如今看着一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阿莘才知道，这孩子不是阿萱。 　　“我的确是要管教你。不过不是在国公府里管教。”太夫人也知道，再叫阿莘留在府里，没准儿回头就得气死阿萱，更何况萧秀的不满也叫太夫人明白，韩家已经没有人再有耐心容忍柳氏的另一个孩子。 　　她沉默片刻缓缓地说道，“我把你送去庄子上，也叫嬷嬷跟你一起去。若是有一日你懂事了，明白了，我就把你从庄子上接回来，给你寻一个合适你的夫君。若是你还是如今这样，你就不必再回来。” 　　她仁至义尽，也尽全力周全了一切。 　　叫嬷嬷们跟着阿莘去庄子上，只要阿莘能如同阿萱一样明白道理，她给她往后的一份好姻缘也并不困难。 　　可如果阿莘不知道好坏，还如今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那直接眼不见心不烦，也不会叫阿菀几个姐妹受她的牵连。 　　“老太太，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姐姐是安王妃，我哥哥是……”阿莘娇美的脸顿时一变，知道太夫人这是要动真格的，急了，想要扑上来，却叫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面无表情地给扣住了。 　　她用力挣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着去看萧秀流着眼泪说道，“世子，世子救救我吧！老太太要杀我！”她似乎习惯了要对自己所见到的男子求助，从前是安王世子，之前是十皇子，如今就成了萧秀。 　　萧秀垂头，修长如玉的手掩住阿菀的眼睛。 　　“别看。” 　　“哈？” 　　“辣眼睛。” 　　阿菀和她的小姐妹们都惊呆了。 　　“……老太太，三姐姐那里怎么办？”阿娴就担心阿萱动了胎气。 　　“你三姐比你们都明白我为何怎么做，不会难过，只会欣慰。”太夫人拍了拍阿娴的手，见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平淡地说道，“她在这府里，我才要担心你三姐。” 　　阿萱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如今好容易见了亮儿了，且她听阿萱说起，韩誉也有成家的心情，越发不能叫柳氏与阿莘败坏了好的这两个。她顿了顿又开口说道，“今日冲撞十皇子，先给我打使十板子，再送出去。” 　　“父亲救我，母亲救我，三姐姐，三姐姐！”阿莘断然想不到自己都要被发配了还要被打板子，顿时凄厉地尖叫了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被按在地上，之后沉重的板子就拍在了她的身上。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体罚就能说得过去的。 　　钻心的疼痛还有被压在地上打板子的羞辱叫阿莘一下子就厥过去了。 　　“泼醒。”太夫人也不在意，坐在屋子里，见房门大开，现出院子里被打完板子晕过去的阿莘，叫人拿冷水泼醒，见阿莘趴在地上哭，这一次看她的目光真真切切带了瑟缩，便冷冷地说道，“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你。韩家不缺女儿，我也不缺你这么一个孙女！日后在庄子上若是叫我知道你敢做什么，我就叫人打你的板子！”她冷哼了一声，摆手叫人拖了哭得都不敢高声了的阿莘出去，这才靠在了一旁揉了揉眉心。 　　阿菀觉得阿莘确实欠抽。 　　想要把她扳回正道儿，可不是就得狠狠地，狠狠地来么。 　　她眨了眨眼睛，靠在萧秀的手臂边儿上，见太夫人有些疲倦，急忙安慰说道，“您不要为九妹妹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她一开口，剩下的几个小姐妹忙都安慰起太夫人来。太夫人见这几个女孩儿都十分孝顺懂事，心里也生出几分缓和。 　　只是阿莘叫太夫人给送去庄子上单独看管的事儿瞒不住阿萱。阿萱知道了，也只不过是轻叹了一声对阿菀说道，“早年，我被老太太教导的时候还去求了阿誉，希望他救救我，我在老太太的手里活不下去。那时候阿誉拒绝了我，我还觉得他冷酷。可是如今想来却都是为我好的。” 　　这事儿不用阿萱说，想当初胖团子看了个现场啦。 　　阿菀哼哼唧唧两声，关心地问道，“那你为九妹妹不难过啊？” 　　“阿誉拒绝我的时候，难道不心疼我么？可是他知道什么对我才是好的，因此哪怕心里难受也拒绝我的求助。他当年是什么心情，如今我就是什么心情。” 　　阿萱握住了阿菀的手红着眼眶说道，“老太太还叫嬷嬷去管教，可见还是为了她很好的。除此之外，我只能等待。”她抹去了眼角的眼泪，见阿菀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声音嘶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阿菀看她的目光那么怪？ 　　“我觉得你现在很好看。”阿菀小声儿说道。 　　“……我一直都是大美人！”阿萱顿时脸黑了。 　　可是她却明白了阿菀的意思。 　　“你当然是大美人，可是在我的眼里不够看啦。哎呀，我，倾国倾城啦。”阿菀哼哼了两声。 　　阿萱趴在一旁吐了。 　　这肯定是孕吐！ 　　阿菀吭哧了两声，见阿萱那恶心的……觉得她不懂审美，仰着自己绝色的小脸蛋儿傲然地走出了安王世子妃的房间，往萧秀的面前去问。 　　河间王世子很捧场的，见阿菀揽镜自照，就觉得自家表妹好看得不得了，一边见阿菀美滋滋地靠在自己的怀里，一边垂头摸了摸阿菀的额头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成亲？”这男人呐，是世上最得寸进尺，永不知足的贪心的生物。没有名分的时候只想要个名分干掉各路自家表妹的青梅竹马，等有了名分，就想要成亲啦。 　　阿菀缩了缩小脖子。 　　其实她觉得成亲叫人怕怕的。 　　得，得睡在一块儿什么的…… 　　阿菀伪装啥都没有听见。 　　萧秀沉默了一会儿，一只修长的手慢吞吞地落在阿菀的耳后，轻轻地捏了捏。 　　“你！你跟谁学的？！”阿菀叫捏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一软，顿时震惊了。 　　她家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世子表哥去了哪里？！ 　　“不必学。”萧秀见阿菀捂着耳朵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手指微微动了动，想到刚刚的细腻柔软，那是与之前的耳鬓厮磨完全不同的，会叫人陡然屏住呼吸的触感，慢吞吞地说道，“天生就会。” 　　这是天赋，无师自通，还用得着去跟谁学么？ 　　阿菀看着一张俊秀精致的脸上依旧严肃端方的这秀美的青年，觉得自家表哥有点儿……突然之间有点儿叫人害怕他。她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似乎会被吃掉。 　　小锦鲤哭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每天晚上都有一只手摸摸她的耳朵，之后就把她给吞了。 　　她吓得不轻，又突然发现，或许自家表哥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完全无害的小团子了。 　　要名分……真的是跟要命的似的。 　　只是这种叫人脸红心跳的话怎么好意思跟家里人说呢？唯恐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先把萧秀给吃掉，阿菀就来纯贵妃的宫里放松一下心情。 　　她来的时候纯贵妃正在睡午觉，因见自家姨母打从韩三走了之后睡得重新喷香起来，阿菀也是无语了……她就看着纯贵妃睡在软塌上吧唧吧唧哼哼两声滚到了一脸无奈地坐在软塌边看书的皇后的怀里，有那么一瞬，仿佛想到了曾经自己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也是这样。 　　仿佛岁月的流转，在纯贵妃与皇后之间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觉得这样儿也挺好的。 　　有皇后一直护着自家姨母，哪怕纯贵妃没有得到皇帝的爱护，没有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可是依旧过得很幸福。 　　谁说女子的一生只能靠着爱情和男人过活呢？ 　　她无声地退了出去，就在御花园里溜达，等着一会儿纯贵妃睡了午觉之后再回去跟自家姨母一块儿吃个饭啥的，正溜达呢，就见前方皇帝陛下也在溜达……看见阿菀的身影，皇帝顿时乐了，他急忙对阿菀招了招手笑着说道，“阿菀，过来朕这里！” 　　他一向都很疼爱阿菀的，且刚刚给阿菀的两个兄长封爵，阿菀很感激皇帝陛下……当然啦，皇帝后宫的八卦故事最近也娱乐充实了阿菀打从爹娘离开之后的愁苦的生活来的。 　　“陛下，您怎么一个人逛御花园啊？”阿菀好奇地问道。 　　狗皇帝沉默了。 　　难道皇帝陛下一个人逛御花园是罪大恶极的事吗？ 　　当然了，那不是浪费后宫娘娘们的资源么。 　　携美而游，这才是狗皇帝的正经标配。 　　不过狗皇帝觉得阿菀这样纯白的小白莲，说这话一定是无心的。 　　“这个……朕就喜欢一个人逛花园。”皇帝一副清心寡欲真君子的德行。 　　不过几乎是立刻，这人设就被打了脸。 　　“陛下……”一抹香风袅袅而来，姿容柔媚的年少的美人怯生生地从假山之后绕出来，红着眼眶哽咽地说道，“陛下，从那一日……您怎么不理臣妾了？臣妾，臣妾想您。” 　　阿菀：…… 　　狗皇帝：……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第286章 　　少女柔弱的哭声叫人心疼。 　　皇帝觉得自己在阿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的注视之下也需要被人心疼心疼。 　　他还脸疼。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皱眉，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混到自己面前的少女。 　　阿菀好奇地探头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家……出美女的效率也真是厉害了。 　　眼前这姑娘显然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郑美人，阿菀就见这少女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婀娜多姿，那一张美人面……比郑妃娘娘的想当年还美貌上几分……阿菀觉得郑家怕是专注地点满了所有的颜值，却忘了给自己的智商点上点儿那啥啥了……她看着这美得叫人窒息的少女走过来，一瞬间不知道该羡慕一下皇帝陛下的好艳福，还是该感慨一下七皇子的眼睛不好使。 　　能把这么美的姑娘给踹出门，而不是顺手给收了，七皇子这也太仙人了吧？ 　　“这位是……”阿菀伪装不认识。 　　“宫里新来的郑美人，你没见过。”狗皇帝老脸一红。 　　那个什么……虽然说皇帝陛下正是盛年，宠幸一二新鲜的嫔妃不算什么，可是在自己养大的孩子的面前叫阿菀发现自己不仅宠幸了郑妃，还宠幸了人家的侄女儿……这其实在皇帝的心里是十分丢脸的。 　　他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安地看着阿菀，见阿菀“哦”了一声似乎没什么反应，对自己没有十分鄙夷，狗皇帝顿时觉得自己被拯救了，急忙对阿菀说道，“不过也不是很要紧的人，一会儿咱们去寻皇后与你姨母去。” 　　他这一句“不是要紧的人”，郑美人顿时泪光点点。 　　美人梨花带雨还真的蛮好看的，阿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皇帝不安地问道。 　　“美人谁不喜欢多看呀。郑美人真好看。”阿菀这事儿上就很公正了，没说与郑家有仇就觉得郑家的姑娘都磕碜得要死。 　　她其实觉得皇帝本不必这样纠结，这样的美人儿摆在宫里，那点缀了宫中的景色多么美丽呀……这才叫皇帝的后宫对不对？更何况这姑娘不嫁给七皇子了，改嫁给皇帝，反正不是她皇帝也得去宠幸别的美人，因此阿菀没对郑美人有什么格外的敌意。 　　她的这份纯然的欣赏叫皇帝无语了。 　　皇帝真想拎着阿菀的耳朵问问她是不是傻。 　　郑美人这样的绝色美人儿入宫，难道阿菀不该担心一下纯贵妃么？ 　　“你，你这心真大。” 　　“哎呀，不过是个新鲜的美人，虽然生得美，也比不上陛下与皇后娘娘还有我姨母陪伴陛下身边十几年的情分。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左右陛下的心里总是有娘娘与姨母的，那多几位新鲜的美人儿陪伴陛下，其实我真的为陛下高兴的呀。”这话吧……也就是没怎么把皇帝的宠爱放在心上的贵妃娘娘的外甥女才说得出口，其实能说出这话的，大多没什么真心了，不过皇帝却觉得心里熨帖。 　　“人不如故么？”他目光柔和了几分。 　　皇后与纯贵妃从不争风吃醋，怕也是因明白他是这样念旧的人，因此才会这样安心。 　　想来……这是对皇帝的肯定？ 　　“可不是么。更何况我从小儿在宫里长大，陛下身边美人来来去去，可是却待皇后娘娘与姨母始终如一，我还有什么小心眼儿的呀。” 　　阿菀甜甜蜜蜜地哄着狗皇帝，那一瞬间，皇帝陛下就觉得自己的确不需要十分地纠结。他点了点头，再看了郑美人一眼，虽然有些厌弃她承宠的手段，不过皇帝对美人又没有什么仇恨，便淡淡地说道，“回去你的宫里。有时间，朕会去见你与你姑母。” 　　“陛下，可是臣妾现在就想陛下了。”郑美人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哽咽说道。 　　皇帝不由有些恼火。 　　他见郑美人怯生生地走过来想要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英俊的脸微微一沉的时候，却只见一旁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之后眼前娇滴滴的年少的嫔妃就被一只秀美的手用力扯到了一旁，之后，阿菀见皇帝诧异地看着面前匆匆赶来，脸色发白的郑妃。 　　郑妃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怒火，把郑美人从皇帝的怀里扯出来，伸手就给了郑美人一耳光骂道，“下作的贱婢！光天化日，你竟然勾引陛下！” 　　她这一耳光抽在郑美人的脸上，那叫一个用力，郑美人哀叫了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阿菀惊呆了。 　　早年柔弱如同蒲柳，优雅温柔的郑妃娘娘去了哪儿了？ 　　怎么还会打人耳光了？ 　　皇帝也惊呆了，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郑妃。 　　就算岁月过去数年，郑妃也已经不年轻了，美人迟暮，可是她也依旧带着早年美貌的风韵，依旧美丽得是难得一见的姿容。 　　她此刻打了郑美人一耳光，带着几分解恨，可是转头急促地喘息着看向皇帝的时候却陡然愣了一下，之后红着眼眶哽咽地问道，“陛下当真要宠着这个贱婢？陛下，你把她放在我的宫里，将我置于何地？！”就算她与皇帝之间因小人作祟有了许多的误会，可是郑妃却一直都觉得，自己在皇帝的心目中永远都是不一样的。 　　可是她被皇帝打了脸。 　　皇帝竟然宠幸了郑家的另一个女子，这叫她日后在宫中如何立足？ 　　如今宫中与京都都是嘲笑她的人，郑妃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不把她放在你的宫里，她怎么帮你邀宠？”皇帝的脸色却淡漠了下来，他惊诧郑妃刚刚的彪悍，可是却只是讥讽地看着面前依旧美丽的女子。他的眼底带着几分失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把她送给朕，不就是要她帮你固宠？朕成全了郑家，怎么你又不高兴了？” 　　若不是郑妃把郑美人从宫外接进来送给他，郑美人难道能飞进皇宫不成？ 　　或许是那一刻皇帝才对郑妃彻底失望。 　　郑妃为了邀宠，竟然也学会了这些下作的手段。 　　她也不相信他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如今七皇子得太子重用，十皇子自在地行走权贵之家却无需思前想后，郑妃在宫中日子过得平静，难道这样不好么？ 　　可是她变成了皇帝熟悉的，与其他嫔妃没什么两样的女人。 　　因此郑美人来服侍他的时候，皇帝觉得就算收了也没有什么。 　　早年，或许还会感觉到背叛郑妃的感觉，可是如今想想，却过于好笑。 　　她早就变成了他陌生的那样的女子。 　　“不是的！我没有！陛下何必为了自己喜新厌旧解释这样多！”郑妃没想到狗皇帝竟然还把一切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她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手红着眼眶看着皇帝说道，“陛下早年答应过我什么？如今只怕全都忘了吧！也对，如花美眷在侧，陛下哪里想得到曾经对我的海誓山盟！帝王的心就这样冷酷么？我本以为陛下会有真心，会待我不同。可是陛下，新人一个个地进来，您如今连郑家的小辈都看在眼里了？！” 　　“你这是什么话！” 　　皇帝气死了。 　　他没想到郑妃竟然对自己说出这样可恶的话。 　　连阿菀都能说出“人不如故”这样的话，可是曾经与他那样相爱的郑妃，竟然还怀疑他的真心？ 　　“你真是太叫朕失望。朕给你留了颜面，你却还要朕给你掀开不成？口口声声朕背叛了你，可是命郑美人给朕用药的难道不是你？给郑美人预备了偏殿，里头绫罗细软都是簇新的不是你？白帕子难道不是你铺上去的？偏殿里竟然没有人走动难道不是你安排的？！你什么都做了，朕如了你的愿，宠了她，封了她，叫她陪伴你。如今你竟然还敢来指责朕背叛了你？！就算朕背叛，背叛的也是皇后！那是朕的原配发妻，名正言顺的妻子！你一个妃妾，有什么资格指责朕背叛了你？！” 　　皇帝的一句句话信息量太大了，阿菀惊呆了。 　　她看着对峙中的这对容貌都绝美的男女，简直…… 　　这真爱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更何况阿菀听出来了，这郑妃娘娘的配置不都是给七皇子预备的么？ 　　只不过七皇子跑了，狗皇帝来了，郑美人顺水推舟…… 　　“不是的，我，我是……”郑妃本想说自己是想叫七皇子宠幸郑美人，可是想到若是自己这样说，那皇帝恐怕会更加厌恶她算计自己的儿子，顿时不敢开口了。 　　只是她含着眼泪对皇帝问道，“难道我在陛下的心里眼里就是这样不堪的人么？”她觉得皇帝竟然把她想得这样坏十分伤心，可是皇帝却已经疲惫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摇头厌倦地说道，“朕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懒得去猜郑妃是怎样的女子。 　　他只是想要一个温柔善良的解语花，一个能与自己谈情说爱放松身心的真爱，咋这么难呢？ 　　他要的不是虐恋情深好么？ 　　皇帝便叹息了一声。 　　“你带着郑美人回去。朕说了，不会冷落你们姑侄。既然都已经入宫，就好生在宫中待着，皇后与朕都不会亏待了你们。”他觉得有些累了，本今日心情不错，可是却叫真爱当头一闷棍，拍得皇帝晕头转向的。 　　只是最后的残存的一点情分还是叫他忍住了不要与郑妃计较。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感觉到有一些欣慰，就想也叫郑妃难得高兴高兴，与她说道，“对了，昨日十皇子进宫来，说想求朕将京都外的一个山头赏赐给他，他的皇子府也希望修在山上。他说虽然你没有养育他，不过到底是他的生母，日后想接你出宫一同去皇子府上生活。” 　　多么孝顺的十皇子哦。 　　皇帝感动了。 　　郑妃却惊呆了。 第287章 　　“十皇子要奉养我？！”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不是七皇子么？！” 　　怎么可能是七皇子。 　　养一只弟弟已经累死七皇子了，如今弟弟长大了，也该心疼心疼可怜的兄长了。 　　“他们兄弟无论是谁奉养你，不都一样儿么。”都是儿子，这个那个的，有人愿意养就养着好了。皇帝见郑妃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对郑妃的目光觉得有些怪异。 　　那仿佛不敢相信十皇子想要养她的样子，叫皇帝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相信小十对你的一片孝心？”可是十皇子是经常来宫里给郑妃请安的，叫皇帝说，郑妃难道被十皇子这样尊重，还一直都当十皇子是个不孝之子？ 　　“我没有！”郑妃先是断然否认，之后自己的心中悚然惊恐。 　　刚才她听见了什么来的？ 　　十皇子要去山沟沟里开皇子府。 　　然后要奉养她。 　　这是把她送去山沟里的意思么？ 　　怪不得……十皇子这小没良心的白眼狼，原来是想要祸害她！ 　　“陛下，咱们还走不？”阿菀觉得郑妃的脸不好看……她此刻的样子甚至都比不上一旁明确地表示自己是个想要贪慕富贵的郑美人。她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郑妃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她没精打采地喊了狗皇帝一声儿，一点儿都不想听他跟新欢旧爱的爱恨情仇。皇帝也抿了抿薄唇，看着郑妃缓缓地说道，“你该知足。”他说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有什么不想真切地明白。 　　郑妃咬着牙死死地看着皇帝。 　　皇帝摇了摇头，转身带着阿菀就走。 　　“您快别生气了。十皇子怎么要开府了呢？”阿菀没想到十皇子还真心是想要种田啊，不由好奇地问道。 　　“他说想住山里，日后跟三郎一块儿养孩子。”三郎的狼崽儿肯定年复一年地变多，那十皇子想想自己的府里到处都是滚动的毛球儿得多幸福啊。皇帝也跟着感慨了一下，见阿菀捂着额头一副要晕倒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小十能有这份清净的心，朕这个做父皇的心里也高兴。” 　　十皇子对朝堂没什么兴趣，只想一门心地往山里住，要么就是赖在七皇子的身边，皇帝觉得这样也挺好。 　　七皇子得太子重用做事，十皇子只需要躺着享受就好了。 　　“三表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你父亲母亲最近许是不大能回来，不过朕的确最近要叫几处边关守将轮换回京都。”皇帝的这天下一共有八关，一向对八关的守将十分信重，也将自己的安危都交托在这八关守将的手中。 　　其中韩三夫妻与陆城伯自然是这八关之中的两处，其他的也还有……还有两处是罗家的……正是因为这样，因此当年皇帝才会将罗家的爱女给宣召进了自己的后宫。如今皇帝想到当初的筹谋，垂头见阿菀无忧无虑地踢着小鞋子走在自己的身边，娇俏明媚，单薄纤细的身影看起来病弱，可是却又生出几分养在尊贵之中的天真懵懂。 　　就仿佛……当年见到贵妃的样子…… 　　皇帝想到纯贵妃，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或许做错了，当年因自己的防备之心叫她来到自己的身边，因此叫她错过了她真正想要嫁给的人。 　　可是作为帝王，他想，自己却并没有做错。 　　“那陛下是想叫京都中的哪位轮换呢？”阿菀好奇地问道。 　　“你希望是叫谁轮换？” 　　“不论是谁，我只希望是对陛下忠诚的将军，为陛下与天下百姓守卫平安。”阿菀眨了眨眼睛说道，“轮换也是好的。边关的将军们这么多年都为陛下守在边关，时间日久，也该叫他们能回到京都来歇歇啦。不过我只担心各位大人跟我家爹爹娘亲一样，一心为陛下鞠躬尽瘁，就算忍受家人的离别，不能过京都安逸的日子，也想留在边关为陛下镇守一方的太平。” 　　她就顺便吹了一波自家爹爹娘亲。 　　皇帝听着小姑娘天真的叽叽喳喳的声音，目光柔和了起来。 　　“他们的确对朕很忠诚。”不过合格的帝王，就算再信任臣子的忠心，也不会叫臣子拥兵自重在一处边关日久……韩三夫妻与罗家是皇帝真正相信的人，因此也就随他们去了。可是别人家可不行。 　　皇帝会赏赐轮换回来的那些大将们丰厚的爵位，可是也不希望他们在边关经营太久的时间……陆城伯这样的就更是两说了，这家伙如今没有成亲，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在边关拥兵有个卵用，因此皇帝就叫陆城伯愿意留在边关就留着吧。 　　……把萧堂与萧韦送回来就行了。 　　“大表哥二表哥也要回来了么？” 　　“你姑丈都要哭了，能不回来么。”皇帝深深地发愁。 　　他不知道皇家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就不娶媳妇儿呢？ 　　七皇子，萧堂，萧韦……狗皇帝真想叫这几个小子学学自己，左拥右抱的，人生大赢家哇！ 　　“大表哥和二表哥还没有骗到媳妇儿呢，怎么回来啊？回来了更娶不上媳妇儿了。”阿菀顿时黯然神伤了，一不小心在皇帝的面前说了大实话，垂头丧气地说道，“也就在边关不知根知底儿的地方，还能叫人家姑娘对他们真爱一把，骗个媳妇儿。这一回京都……一生孤怎么办呢？” 　　她可怜巴巴地仰头，见皇帝似乎诧异她竟然不善良地想要叫自家表哥骗媳妇儿，这真的很缺德……就见小姑娘楚楚可怜地眨着眼睛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陛下，我真的很希望表哥们能有一个幸福的家，能娶到媳妇儿，开开心心过日子啦。” 　　“朕也这么希望啊！”皇帝一瞬间就想，要不然把七皇子也送去边关去骗个关外的媳妇儿？ 　　那个什么……边关民风淳朴，姑娘们应该也比京都这群心眼儿多的姑娘好骗多了。 　　狗皇帝一瞬间动摇了。 　　他挣扎在缺德与即将缺德的道路上。 　　“等你表哥们回来，朕问问情况！”皇帝还是坚定了一下，没有叫阿菀给蛊惑得送七皇子去边关，且见阿菀也善良地表示自己就是随便说说，千万别当真啥的，皇帝就把这件事放在一旁。 　　不过他是真的召回了几处边关的守将，虽然各处守将还没有回归，不过京都却陡然热闹了起来……这武将回京，必然是要封赏的，许京都之中就要多几处新贵府邸，这不正是联姻的最好的对象的么？ 　　韩国公都精神振奋了。 　　他觉得武将之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哪儿那么多如同阿菀一样羸弱可爱的姑娘呢？大多都得跟长庆侯似的……他觉得不要给嫡子娶罗芳一般的姑娘，不然自己这个做亲爹的怕不够叫儿媳妇一通锤的，到时候岂不是嫡子得意，霸占国公府了么？ 　　小心眼儿的韩国公就觉得还是女婿出身武将之家更好些，毕竟武将升迁快，且武将大多没有什么脑满肠肥的样儿……多英武挺拔，这是在军中的一贯的风格，很配得上自家的几个闺女。 　　他如今膝下不过是几个庶女，能做个将军夫人，不小心做个伯夫人侯夫人，不好极了么？ 　　韩国公最近就很关注几个庶女了。 　　阿莘……这不成器的已经被韩国公忘天边儿去了……韩国公好担心自家再出一个阿恬这种坑爹货，因此对太夫人收拾阿莘非常支持，素日里只当没有阿莘这个庶女。 　　他就把目光投在了自己剩下的两个庶女，六姑娘阿娴与八姑娘阿莹的身上。阿莹也就算了，爽朗大方，有长姐阿琪的几分风范，阿娴却是意外之喜。只那股温温柔柔的娴静与柔和，还有宁静贤惠，简直就是太叫韩国公惊喜了好么？ 　　他觉得庶女被养得不错，就等着回头好给阿娴寻个好人家儿。 　　因此，最近韩国公时常叫府中给家中的女孩儿裁制新衣与首饰，不仅给阿娴一个人做，韩国公一向是个大方的人，给几个女孩儿都做了好几套。 　　阿菀捧着给自己做的可好看，很飘逸穿起来美得不得了的衣裙，就觉得她大伯父丫有阴谋。 　　因想到韩国公非常喜欢给女儿们寻婚事的性格，阿菀就谨慎了几分，唯恐韩国公为了功名权势把自己的几个妹妹给卖了。 　　能卖的话，卖阿莘好了，别卖她的心肝儿六妹妹呀。 　　因最近被阿娴养得油光水滑儿的，阿菀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离开自家堂妹，每天都想跟浑身都香甜极了的阿娴腻歪在一块儿。 　　“六妹妹，日后离开了你，我可怎么办呢？”软乎乎的小姑娘靠在堂妹的怀里，满足地啃着好吃的八宝山药，只觉得软糯清甜，吃在嘴里透心儿的甜蜜。 　　她哼哼着在微笑的阿娴的怀里转了个身，实在舍不得堂妹嫁人便宜了别人。因吃得甜蜜，她还仰起头来蹭了蹭阿娴的脖子……这个动作叫一旁正捧茶给她的萧秀顿了顿。河间王世子有点怀疑人生的样子，看了看阿娴虽生得还行，不过远不及自己精致漂亮的脸，想了想。 　　他发现阿菀这明显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阿娴觉得河间王世子这目光……非常有穿透力了。 　　“就算五姐姐嫁人了，我也嫁人了，可只要五姐姐想念我做的东西，我也做给五姐姐吃。”阿娴温柔地给阿菀抹去了嘴角的点心的痕迹，垂头对阿菀柔声说道。 　　她温柔地一笑，阿菀躺在她的怀里看着她的笑靥，一时竟然看呆住了。 　　十皇子今日正赶来与阿菀表姐一块儿玩耍，趴在门边儿往里探头探脑，突然也呆住了。 第288章 　　十皇子趴在那儿贼兮兮的，傻子才看不见。 　　阿菀就看着十皇子在外面搞怪。 　　不大一会儿，十皇子自己就一脸无事发生地走进来了，多看了阿娴几眼。 　　阿娴本就不是一个十分对外人热情奉承的性子，给十皇子福了福，这才对阿菀温柔地说道，“厨房里还炖着银耳雪梨，我去叫人给五姐姐端来，滋润滋润。你都瘦了。” 　　六姑娘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瘦了的堂姐，觉得心疼死了……想当年胖嘟嘟圆滚滚的姐姐去了哪儿了？怎么没几年就消瘦成这样？六姑娘一想想都觉得心尖尖儿疼，因她三叔早就回去边关了，因此她就一心一意地陪着阿菀了。 　　不然韩三在的时候，六姑娘嘴上没好意思说，可是内心里的心尖尖儿还是她三叔的来的。 　　“你也吃。”阿菀急忙对阿娴说道。 　　“好。”阿娴见阿菀还惦记自己，心里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幸福，温柔地答应了。 　　十皇子就呆呆地看着她，不大一会儿，吭哧吭哧地捧住了自己的小肚皮，看着阿娴。 　　阿娴与十皇子虽然不熟，不过这些年也并不是没有见过。 　　因十皇子与阿菀亲近，因此阿娴对这位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小少年还是有些接触的。见十皇子看起来是饿了，阿娴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去了厨房。不大一会儿，她身边的丫鬟就送了几碗银耳雪梨来，还带了几样儿精致的点心。这些点心都甜滋滋好吃极了，十皇子哼哼了两声，也不害臊一口气儿把这点心吃了，这才对阿菀低眉顺眼地说道，“六姑娘真是一个温柔的姑娘。” 　　阿菀嘴角抽了抽，看着十皇子这神坑。 　　神坑用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你想怎么着？”阿菀觉得今日十皇子这样子古怪得很，因担心这神坑又坑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可跟你说啊，阿娴跟阿莘是不一样儿的。不是合适种田的姑娘！” 　　神坑来了一回九姑娘就去了庄子上，人家阿娴明明可温柔贤惠了，怎么能叫十皇子给坑害呢？十皇子砸吧了一下嘴儿，觉得在自家表姐眼里自己仿佛是个坏人似的，便有些伤心地说道，“表姐，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坏人！” 　　“哦。”阿菀撑着头做羸弱状，等着十皇子的狐狸尾巴自己探出来。 　　果然，十皇子虽然养在七皇子的身边，可是一点儿都没有七皇子的各种心眼儿，见阿菀不理睬自己，一双小爪子就扒着阿菀的衣摆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我觉得六姑娘特别合适我。” 　　他这话简直石破天惊啊！阿菀霍然看向十皇子，看了看这小子一双春心萌动的眼睛，又想了想自家堂妹的花容月貌，不由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她跟十皇子也是多年亲近，怎么早前不知道十皇子竟然对阿娴还有这个贼心。 　　贼啊！ 　　眼神也好哇！ 　　这一扒拉就知道扒拉了一个最好的姑娘哇！ 　　“也不知道是从前……还，还是刚刚的突然，反正我就觉得六姑娘挺好的。温柔贤惠……你看她刚刚对你的眉眼的笑，就像是温柔的水，又赤诚又单纯。” 　　十皇子遭遇了史上最可怕的亲娘，对女人的印象就非常之畏惧了，等闲的女子在十皇子的眼里都有点儿那个什么……他对温柔良善的女孩儿更亲近，今日刚刚看见阿娴对阿菀的笑容，顿时心动了。 　　这年头儿，好姑娘发现了就得抓紧，如果一不小心错过，怕就是他庆王府那两位堂兄的下场。 　　抢不着好姑娘，就只能一生孤了。 　　十皇子虽然年纪小，可是也懂得人生规划，绝不肯跟堂兄们似的等到好姑娘都被抢走了，自己形单影只。 　　就算是种田，那也该夫妻一双种田，自个儿种田有什么意思。 　　“这个……怕是不能够吧。”阿菀犹豫地说道。 　　阿娴看起来对十皇子也没啥动心的地方不是？ 　　“怎么不能够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来的。表姐，只要你帮帮我，最近不要叫六姑娘去相亲，我回去就跟七哥商量啊。” 　　十皇子也知道阿娴这是可以定亲的年纪，想到自己比阿娴小了两三岁的样子，顿时急了。他板着胖手指想了想，就发现不仅京都最近韩国公府的姑娘正火……这就要感谢狗皇帝前些日子对韩家兄弟俱为伯爵的那份真爱了，反正不仅京都里的豪门都想着联姻韩家，甚至十皇子震惊地发现，哦！皇帝陛下还宣召了几位边关守将回京都来了。 　　十皇子想了想那些在军中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啥的，再看看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胖肚皮，哼哼了两声。 　　虽然他生得也很俊秀，毕竟是皇帝与郑妃所生，那也算是个漂亮的少年，可是那个什么……养于尊贵的少年皇子，怕是不及威风凛凛挺拔俊朗的少年将军的吧？ 　　十皇子哀怨了，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菀。 　　这看她能有什么用啊！ 　　阿菀也惆怅地看着神坑。 　　她万万没想到十皇子竟然敢打自家堂妹的主意。 　　“你，就算你心动了，可是也不许在外面露出痕迹。别管这事儿成不成的，我家六妹妹还要做人呢。” 　　话说十皇子突然爱慕了阿娴，那一个不小心就得叫人非议说是阿娴这庶女有心眼儿，见十皇子时常来国公府，因此温柔妥帖地勾引了十皇子什么的。就算是十皇子嚷嚷着是自己先喜欢阿娴的，那也得叫人觉得是阿娴的错。阿菀虽然最近转职了，不过也不可能放弃妹妹不管。 　　阿娴够可怜的了，身为庶女，还是个不得宠的姨娘生的，在韩国公眼里也就最近才有存在感，从前就是小透明。 　　就过得这么透明，阿娴还生出这样温柔可爱的脾气，这真的很艰难了。 　　“我做事表姐你还不放心啊？”十皇子顿时搓了搓爪子，见阿菀虽然有些忧郁，可是却没有断然拒绝自己的意思，心中大喜！他急忙拱爪给阿菀道谢，扭了扭小身子就要走。 　　只是阿菀急忙唤住他吭哧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道，“你这是去问七殿下？你真的想好了？我可与你说，对一个人一瞬间的心动很容易，可是能不能负担她的一生才艰难。阿娴是个庶女，又没有什么根基。若你这心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只叫阿娴一个陷入窘迫的境地，那我以后不会原谅你。” 　　十皇子天潢贵胄，若只是突然心动一下抽身退步十分简单。 　　可是一个女孩儿的一生真的需要十分小心的。 　　一旦走错了路，那就不能回头。 　　因此阿菀才没有答应十皇子什么。 　　她带着几分警告与严厉，虽然软软的，弱弱的，可是十皇子却一向都在阿菀的面前很是听从，愣了一下不由茫然地问道，“一个人难道不是只可以对一个姑娘心动的么？表姐，我既然喜欢她，自然要对她的一生负责。就算是一个人会对很多的女子心动，可是后头的心动不都晚了不是？既然晚了，那就是没缘分，我可不是熊瞎子，见了新的就扔了旧的。” 　　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见阿菀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话中的真假，就揪了揪自己的衣裳小声儿说道，“她是庶女，我是庶子，这多相配。更何况我又没什么雄图大志，往后真的要去种田的，怕是爵位也不会高……说起来，高门贵女嫁给我，反倒是所嫁非人。” 　　勋贵贵女嫁给皇子大半儿都是冲着以后当王妃去的。 　　不过十皇子把自己的人生目标都放在山里了，庙堂之上的事儿自己干不来……那些朝中的老大爷们那么多心眼儿，十殿下还不够他们一口吃的。 　　既然不是个上朝的料，也不能于家国有功，哪怕日后太子登基看在都是兄弟的份儿上封他个爵位，撑死也就是个郡王。 　　还是个没实权，在宗室里说话不会很好使的吉祥物。 　　雄心勃勃想要在皇家女眷之中做出一番大事业的那种贵女，嫁给他那真是倒了血霉，没准儿回头还得骂他骗婚。 　　他觉得自己也不合适那样的贵女，甚至阿菀，十皇子都觉得他表姐什么都好，大概也不能跟自己远离京都的荣华锦绣，跟自己小夫妻甜甜蜜蜜什么的。 　　“谁说阿娴喜欢种田了？！”阿菀黑着脸问道。 　　这是要把她妹拐到山沟沟里的节奏！ 　　“都，都有我啦。有情饮水饱的……有我陪着她，她许就喜欢了。” 　　哎呀，说这话多不好意思啊。 　　十皇子一张被精心养着的白白嫩嫩秀致可爱的脸红扑扑儿的，目光潋滟……他横了阿菀一眼，那一眼的风情阿菀就真的相信他是郑妃的儿子了。 　　长大了也是个祸国殃民的货。 　　祸国殃民什么的……阿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倾国倾城的小脸儿，觉得这没准儿多年之后十皇子得是个自己的对手什么的。 　　“你这脸皮可真厚啊。”阿菀就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大实话。 　　那啥……阿娴对十皇子有没有兴趣还是两说呢，怎么就“有情饮水饱”了？ 　　“这世道，脸皮不厚的，上哪儿骗个媳妇儿回来。”做男子真的很惨。 　　得脸皮厚，不要脸，死缠烂打，穷追猛打，还得玩儿命防备被其他坏蛋挖墙脚…… 　　十皇子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娶媳妇儿更艰难的事了。 　　这么艰难才能娶到的来之不易的媳妇儿，当然娶回家要好好儿供起来啦。 第289章 　　十皇子一颗稚嫩的小心都沧桑了。 　　他殷切地看着阿菀。 　　阿菀给他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十皇子这才可怜巴巴地走了。 　　他才走，阿菀就扑到了萧秀的怀里，咬着自己的衣角不敢置信地说道，“他竟然打六妹妹的主意！”十皇子这眼光可真够好的，不过如果他说都是真的，那韩国公想来也应该是很愿意的……虽然十皇子没什么大志气，可是怎么也算是个皇子是不是？ 　　阿菀就吭哧了两声，想到早年十皇子还是一只团子，如今竟然都知道给自己找媳妇儿了…… 　　“这小子真是没良心啊！他哥那么大岁数儿了，怎么不知道先给他哥找个媳妇儿呢？” 　　“然后再叫七皇子给踹出来？”萧秀冷静地问道。 　　给七皇子找媳妇儿…… 　　郑美人就是前车之鉴来的。 　　七皇子不就是一脚给郑美人踹出来了么？ 　　河间王世子深深地觉得七皇子其实比弟弟还坑得多了。 　　“……我听说郑美人在宫里混得不错。”郑美人是个有企图心，想要荣华富贵的姑娘，且生得年轻美貌，又会巴结人，还挺不要脸……要脸的也不能干出来给皇子皇帝下药这种事儿不是？ 　　不过郑美人显然没希望跟皇帝真爱，因此叫阿菀说，郑美人比自家那位姑母郑妃娘娘在宫里混得开心多了，反正起码皇帝宠爱其他嫔妃的时候，郑妃娘娘对月流泪心中骂着变心的皇帝十分难过，郑美人却还只知道回头勾引一下皇帝把宠爱给抢过来什么的。 　　阿菀都不知道对皇帝有真心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怎么一个个的……对狗皇帝真心的反倒过得不开心呢？ 　　虽然她不喜欢郑妃，可是也并不觉得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被人嘲笑讥讽，觉得这是错的。 　　“都是陛下的错。”萧秀平淡地说道，“真心喜欢一个人，不愿意把他与人分享自然是对的。可是陛下身边的女人太多，再口口声声所谓真心相爱，难免叫人觉得讽刺。” 　　他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头发，垂头蹭了蹭阿菀白嫩嫩的小脸蛋，这才满意地说道，“更何况郑妃与陛下也不是原配。她本也是从别人的手里抢走陛下，如今反而要陛下的真心，因此才叫人觉得可笑。” 　　“那陛下真坏啊。”阿菀喃喃地说道。 　　“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快活更要紧而已。‘帝王三宫六院是平常事’，这种话也不过是个借口。太子也是日后的帝王，怎么就能守得住自己？” 　　萧秀真心不想给太子说好话……太子打小把他当童工，可累死河间王世子了。更何况阿菀与太子很亲近呢……萧秀心里哼了一声，一只手却揽着阿菀的腰，见她突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直了，不由平静漆黑的眼睛泛起了一点笑意，垂头看着她慢慢俯身说道，“我与陛下不一样。只喜欢阿菀一个，也只对阿菀一个好。永远都不叫阿菀伤心。” 　　他碰了碰阿菀的嘴角，又伸手捏了捏阿菀的耳垂。 　　小福星绝望地发现，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叫自家表哥给捆绑住了。 　　她叫萧秀捏了捏耳朵，浑身力气都没了，觉得十分惶恐，又觉得自己的身上生出了一种很陌生的渴望。 　　这叫她捂着心口泪流满面。 　　“头疼！”她歪头倒在萧秀的怀里，见河间王世子安静地看着自己，顿时翻了一个身，把自己的小身子留给世子殿下一个背面儿……背面儿总不能有叫他啃自己一口的地方了不是？ 　　这小姑娘正美滋滋地得意，却只觉得自己的颈后传来浅浅的呼吸，一个柔软温热的吻轻轻地落在她雪白的颈后……阿菀一屁股坐在地上，虚弱得站不起来，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爬出去。 　　看见萧秀抿了抿嘴角，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椅子里看着自己，阿菀抖了抖小身子，急急忙忙地爬远了。 　　她慌不择路，手爪并用，很快就爬到了国公府的别处的院子，才爬了一会儿，嗅到不知从何而来的甜甜的香甜的气息，她顿时就想到阿娴了。 　　因阿娴的事儿更要紧些，她又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就爬起来往阿娴住的地方去了。因今日小七阿芸跟青梅竹马上街玩儿了，八姑娘阿莹去陪着自家生母陈姨娘当孝顺的闺女，阿娴的房里倒是清净。阿菀不过是与阿娴的生母打了一个招呼就去看厨房里正忙碌的阿娴。 　　阿娴的面前正放着几个坛子。阿菀就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是什么……啊？”阿菀看见桌子上圆滚滚的都是青色的看起来酸酸的新鲜的青梅，眨了眨眼睛。 　　“前些时候三姐夫给三姐姐拿来的。三姐姐说想吃酸的，因此三姐夫带回来许多青梅，三姐姐吃不下这么多，我想着做些青梅糕，或是瞧瞧能做什么蜜饯。” 　　安王世子是个很实诚的性子，阿萱打从有孕就挑嘴得不得了，今日喜欢吃酸的，明日就喜欢吃甜的，偏偏安王世子对自家媳妇儿的矫情劲儿甘之如饴，那叫一个狗腿，天天都往家里带东西。阿萱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因此就分给家中的长辈与姐妹。 　　不过青梅这玩意儿大家都不爱吃，因此阿娴想着不要浪费，就都要了来。 　　“青梅糕么？”阿菀突然觉得嘴巴里都是口水。 　　“是酸酸甜甜的么？” 　　“是。”见阿菀馋的……阿娴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养了一只小团子似的，不由摸了摸姐姐的脸，看见美貌动人的堂姐厚着脸皮凑过来还给出主意说道，“做蜜饯也好吃的呀。这么水灵，看起来很新鲜。”阿菀馋得不得了，恨不能阿娴今天就做出好吃的点心，阿娴无奈地微笑，揉了揉姐姐的发顶，这才一样一样儿地做起来。 　　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的确有一种叫时光都安详了的感觉。 　　阿菀突然觉得十皇子或许不是一时兴起。 　　“那个……六妹妹，你对婚事有什么想法么？”阿菀见阿娴还鼓弄起青梅酒，吧唧了一下嘴儿哼哼了两声，这才关心地问道。 　　阿娴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喜欢的人么？”阿菀不由好奇地问道，“英王府里……也没有么？”阿娴也曾经养在英王府里，虽然说是客居的身份，可是因家中有底气，因此在英王府里过得也不谨小慎微，她也是与英王府的那些子弟长大的。 　　阿菀就想着，英王府上的少年其实也都蛮不错的，阿娴这样柔和的性子，难道没有被人喜欢么？她这样好奇地问自己的这些心事，阿娴想了想就轻声说道，“若不知未来前程，又何必先动心，日后落得伤心呢？” 　　她自然也想过自己的婚事，也想过英王府的婚事。 　　可是韩家已经有一个阿琪，自然不好再有一个阿琪的同父的妹妹再嫁过去。 　　且阿娴又是庶女，若是当真有个什么，怕也是有人会非议她小小年纪就知道攀附皇家子弟了。 　　更何况婚事若是不成，那她白白喜欢了别人一场，对自己也是一种伤心。 　　她顿了顿，对阿菀柔声说道，“我只会喜欢自己日后的夫君。”她知道自己的婚事在太夫人的手里，因太夫人这些年给姐姐们相看的婚事都很靠谱，因此阿娴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婚事会有什么不好。 　　既然自己日后会嫁给一个很好的人，自己不是应该把自己所有的爱与感情都交付给自己的夫君么？因此阿娴就安静地等着，对其他的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有这功夫，还不如做几样吃食喂自家的几个姐姐呢。 　　阿萱要安胎，阿菀要胖一点，她且忙着呢。 　　男人……忙着的时候哪儿用工夫惦记。 　　“我，我真感动。”阿菀没想到妹妹对自己这么一心一意，那感动得恨不能落泪，见阿娴笑了一下，想了想就凑过来说道，“我也不是想要动摇你的心志，这事儿回头我也得跟老太太说道说道，因我见十皇子仿佛是动真格儿的。十皇子心里喜欢你……他说若是你不嫌弃他，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给他。”阿菀把十皇子在自己面前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都给阿娴说了。 　　阿娴不由诧异地看着阿菀。 　　“五姐姐，十皇子比我小。”她说道。 　　“小也不过两三岁，这算什么。”阿菀摆手说道，“若当真相互喜欢，那年纪不是问题。只是我本觉得他是骤然心动不能持久，少年的心总是变化多端的么。可是我看他的样子仿佛是要求七皇子出面，这就有格外郑重的意思了。你也知道，他是七皇子养大，七皇子如兄如父，他绝不会在七皇子的面前朝令夕改。” 　　正是十皇子都要去跟七皇子说自己对阿娴的这事儿，因此阿菀才觉得十皇子是动了真心。 　　不然他今天在七皇子面前说喜欢阿娴，明天又说不喜欢了，七皇子怕不是得打断他的腿。 　　阿菀可知道了。 　　七皇子那人，生得神仙一样的美貌，生得神仙一样的性子，对感情最有洁癖不过。 　　不然还能因郑美人勾引自己勃然大怒啊？ 　　阿菀觉得自己在宫中长大，都没见过七皇子有什么发怒的时候。 　　那可是云淡风轻的神仙人设的皇子来的。 　　阿娴见阿菀与自己分说，想了想，摇了摇头。 　　“怎么了？你不相信十皇子？” 　　“……我不是怀疑十殿下的感情。只是……”阿娴顿了顿，对阿菀露出歉意的笑容来说道，“十殿下是个好人，可我把他当弟弟的。” 　　好人卡与弟弟卡双重暴击拍在十皇子的脸上，阿菀沉默了。 第290章 　　她哼哼了两声。 　　“既然这样，那我心里有数儿。……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我听陛下说，边关的几位守将即将回京都，到时候恐怕又是一番封爵，新贵崛起，那也有许多很好的少年。” 　　阿菀是真的很关心妹妹们，虽然说几个妹妹都跟自己没有一块儿长大，可是血缘上的亲密，还有彼此之间的和睦都叫阿菀觉得希望叫妹妹们能嫁给更好的人。阿娴还真的专注地想了想，咬着嘴角缓缓地说道，“对我一心一意的人。” 　　“没啦？”阿菀等了等，不由嘴角抽搐地问道。 　　“只要夫妻彼此一心，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掺杂其中，就算没有显赫的身份也无所谓。”阿娴对阿菀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来说道，“只要有真心，那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觉得是极好的。清苦艰难，对我也并无所谓。” 　　她憧憬的是简单的生活，不要如同自己的生父那样后院姬妾无数，纷争不断，只希望有一个安稳的，或许不会十分显赫可是却宁静的家，那个家里，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夫君，还有自己的孩子。 　　这样就足够了。 　　阿菀就觉得有点儿不好了。 　　这不是跟十皇子“有情饮水饱”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她试探地说道，“十皇子就是个一心一意的人。” 　　“可是他并没有与我有什么关系。”阿娴摇了摇头说道，“若论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十殿下，毕竟十殿下这些年如何，我也看在眼中。可是……”她想，少年的骤然心动，或许并不十分可靠的吧。 　　阿娴并不是一个会为了爱就不顾一切的性子，因为十皇子的心动就对十皇子生出深爱，那似乎也不大可能。她笑了笑，见阿菀这回不吭声了，也不怎么把十皇子这事儿放在心上，专心地给阿菀做好吃的。 　　阿菀混在阿娴的身边吃得一脸幸福。 　　她倒是把这事儿与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也点头说道，“十皇子虽然出身郑氏血脉，可是这么多年我也看出来了，他们兄弟与郑氏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六丫头如今对十皇子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这是极好的。古往今来，总是女子更容易在感情之中受伤。且十皇子不过是说了一句心动，就叫咱们家娇养的女孩儿巴结上去不成？他先喜欢了阿娴，自然该主动些。咱们只看十皇子之后的行事，若是他愿意为阿娴放下自己皇子的身份，如同一个世间平常的男子那样追求阿娴，那倒是可以见他的真心。” 　　“您不是想把阿娴说给二表哥么？” 　　“一家有女百家求。当然是哪个对阿娴更好，阿娴更喜欢哪个，就叫阿娴嫁给谁！”太夫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阿菀觉得自家二表哥听到这话得流泪。 　　好歹也是亲外孙，给留个媳妇儿不行啊？ 　　“我知道了。这事儿我先瞧着，您也别跟大伯父说啊。”韩国公这老奸巨猾的，如今见东宫稳固，太子的嫡子们都长大了，也十分出息，因此就知道其他皇子是彻底没戏了。 　　老大人如今目光如炬，正给皇帝的这些皇子们计分儿呢，大皇子肯定是负分儿了，在韩国公的眼里，大皇子纯属找死不看日子型。至于其他的皇子，韩国公心里也有个一二三四五，谁可以亲近，谁不能亲近，都看太子对这几个皇子的态度。 　　阿菀觉得韩国公怕是觉得七皇子在太子的面前蛮有体面。 　　虽然有个曾经不消停的生母，不过七皇子还是很得太子信任的，虽然说不太喜欢干活儿，可是干的活儿却很少会出错。 　　一旦韩国公知道十皇子对阿娴有意，那都不必十皇子追求，韩国公恨不能立刻就叫这俩成亲。 　　“我知道了。对了，我听说边关武将都陆陆续续回京都了？”太夫人因自家儿子也在边关，因此对这些边关守将都多几分关心，见阿菀点头便笑着说道，“京都就要热闹起来了。倒也好。我记得你姑母从前的闺中好友也嫁了一位边关武将，谁来着……”老人家上了年纪，因此记性不大好，总是有些模糊的，对阿菀便笑着说道，“这一去边关十几年，我也记不清是嫁到谁家。不过倒是这一次也能回来。” 　　“是大姑母的好友么？” 　　“可不是。当初是个十分爽利能干的姑娘。”太夫人笑着说道。 　　她这样一说，阿菀却也不怎么好奇，只是就对太夫人笑着说道，“您一说爽利能干，我就想到三姐姐与我说的阿誉哥的那位心上人。” 　　见太夫人顿时笑了，十分欣慰，显然对孙子总算能成亲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急忙对太夫人说道，“这婚事我觉得挺好的。国子监祭酒，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却也是桃李满天下呀。这极持重体面，叫我说，虽然比不得尚书侍郎的实权在握，可是却更清贵。” 　　叫阿菀说，这不就相当于自己早前知道的那大学校长么。 　　这亲哥要是能娶这样一个人家的闺女，叫阿菀说，做梦都能笑醒。 　　书香门第呀。 　　特别是还跟韩誉是心灵相通，不需要韩誉伪装善良的心灵之友。 　　“你大伯父自然是乐意的。”太夫人便温声说道，“我也是乐意的。正想着叫你四婶儿出面去与人家家里走动走动。”要说家中女眷真是用的时候方恨少，一个韩国公夫人做嫡母的在山里种田，一个二太太是个纸糊的灯笼，虽然说这两年身体调养得不错，可是却最好别操心做事，不然又得躺倒，太夫人也舍不得叫儿媳再生病。如今她的面前只剩下明仪郡主一个。 　　不过明仪郡主出身显贵，且人也是开朗的性子，因此出去与女眷们走动又体面又轻松。 　　阿菀犹豫了一下。 　　“那阿誉哥成亲，您叫山里那两位知道么？” 　　“自然叫她们知道，不过回来就不必。”太夫人缓缓地说道。 　　阿菀就觉得阿誉未来的媳妇儿真是很幸福了。 　　嫡婆婆不在，亲婆婆也不在，这日子过得多美啊？ 　　“那阿誉哥成亲是不是也叫他回来成亲？”阿菀关心地问道。 　　“自然。只有在京都国公府里成亲，这才是对人家女孩儿的看重。不然胡乱地在他的那衙门里成亲，他是方便了，可是女孩儿多委屈？一辈子就一次的婚事，破衙门里就完了？” 　　太夫人哼了一声，觉得那样做未免太不地道，见阿菀都应了，这才摸着阿菀的脸笑眯眯地说道，“你不要将这些都放在心上，这些婚事都有长辈。你只与阿秀一块儿亲亲热热就好。切莫因赐婚了，觉得害臊了，就与阿秀疏远。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您说的对。”阿菀心肝儿疼，脸上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她吭哧了两声，又与太夫人腻歪了一会儿，就去旺了旺自家堂姐阿萱。 　　阿萱对这一胎十分看重，虽然安王世子无所谓生男生女，可是阿萱却十分希望能生一个丈夫的继承人的。她每天都喜欢叫阿菀来自己的面前蹭蹭，等跟阿菀又说了说韩誉的聘礼问题，这才放了阿菀去别处。 　　阿菀也在家里溜溜达达几日，觉得萧秀这天天上门天天报道，自己却不去多看望河间王夫妻也有点不对，就打点了阿娴给做的好吃的点心往河间王府上去了。 　　河间王妃见她来了，不由露出笑容来。 　　“怎么啦？以前恨不能时常过来讨心尖尖儿，如今是不好意思了？”她点了点阿菀的额头，见她哼哼唧唧地赖在怀里撒娇，不由站在门口摸了摸阿菀的脊背温和地说道，“在姑母面前害什么臊，赐婚就是定了一个名分，咱们平日里该怎么来往还是怎么来往，不然我也想你。” 　　她如今心满意足，最想要娶回家的小姑娘很快就能给自己做儿媳，河间王妃只觉得多年的夙愿如今终于达成了。 　　她喜欢软乎乎的阿菀，喜欢得不得了。 　　“知道啦。我这不是也想开了么。其实我心里想姑母想得心尖尖儿都疼了。”阿菀可怜兮兮地捧着自己的心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诚地看着河间王妃。河间王妃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便笑着对阿菀轻声说道，“姑母也想你。对了，王府过些时候就要重新拾掇拾掇，你也多来瞧瞧，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河间王府壮阔华美，亭台楼阁无数，且园林也不小，占地很广。 　　阿菀这些年在河间王府混得熟，不由说道，“还拾掇什么？我觉得已经足够好了。” 　　这必然是河间王府为了她与萧秀的婚事因此重新修整王府。 　　阿菀虽然喜欢奢侈，可也不是一个折腾的性子，河间王府已经足够舒坦了。 　　“阿秀说他来拾掇，你只要看着就好。他能娶你，如今心里正欢喜，自然都希望给你最好的。”河间王妃摸了摸阿菀的头说道，“就叫他自己折腾去。你对他没要求，他反倒觉得你是个省心的性子，到时候不为你费心了，那这媳妇儿娶得也太简单了。”河间王妃显然此刻忘记了河间王这许多年帮儿子求娶阿菀给韩三日夜书写下的那些血泪，还觉得阿菀娶进门蛮轻松，还替阿菀觉得有点小委屈。 　　阿菀这么轻易就答应萧秀的求亲，一点儿都没有仗着萧秀喜欢她就拿捏，多么纯善可爱的好孩子。 　　不亏是她侄女儿！ 　　因此，河间王妃越发地觉得，得叫儿子好好儿为阿菀用心。 　　阿菀迎着河间王妃那双慈爱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捧着自己倾国倾城的脸叹息了一声。 　　就这么招人喜欢，没办法呢。 第291章 　　她自恋了一下儿。 　　河间王妃看着这样美滋滋的小姑娘不由笑了。 　　“你啊，真想把你快点娶回来。”最近京都热闹得很，有些脚程快的武将都已经回到了京都，都去见过陛下了。 　　叫河间王妃说，这人都是新鲜的更有趣，早些年京都之中来来回回的小辈也就这么几个……阿菀自然觉得萧秀最好。可是如今青年才俊新鲜的漂亮青年也回来了不少，这乱花迷人眼，万一有人想要挖墙脚儿呢？她家阿菀这么美貌可爱，这么招人喜欢，谁会不喜欢她呢？ 　　万一有人对阿菀一见钟情可就坏了。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阿菀伪装羞涩，其实吓得不轻。 　　她十分之想要去摸摸自己的耳朵。 　　萧秀的神之右手简直有毒。 　　“快进来。”河间王妃见这小家伙儿装模作样的，也不在意，只揽着阿菀一块儿回去了上房。只是阿菀美滋滋地跟河间王妃一块儿进来，却见河间王妃的上房里今日还坐着两位客人。一位是生得比河间王妃年纪大了些的一位中年妇人，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厉害，另一个倒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只是这少女瞧着与身边这中年女子的厉害完全不同，反而多了几分弱势。 　　“这是你宋家姨母。”河间王妃见阿菀急忙从自己的怀里退出来露出一副端庄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温声说道，“不必如此。你宋姨母是我的手帕交，早年来往国公府十分亲密，你自在些也没什么。” 　　她笑眯眯地对阿菀笑着说道，“这是你宋姨母家的阿颜，你姨母的独生女。你们差不多的年纪，日后若是说得来，就一块儿相处。”她又对那正诧异地看过来的中年女子说道，“这是三哥家的阿菀。” 　　“韩三哥么？”这中年女子生得十分美貌，只是瞧着却比河间王妃苍老了些。 　　河间王妃便微笑起来。 　　“原来是韩三哥的爱女，我早年听说韩三哥膝下有一独女，生得……”这位宋夫人突然顿了顿，见河间王妃皱了皱眉，似乎不大愿意听什么传闻，便急忙笑着说道，“听说生得十分秀丽可爱，京都之中都交口称赞，我听说陛下也极喜欢她。” 　　她带着几分干练的目光扫过阿菀，见阿菀生得柔弱纤细，一双眉眼弱弱的，显然是有不足之症，虽然生得美貌娇俏，然而只这份羸弱就叫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阿颜。 　　她勾了勾嘴角，拍了拍阿颜的手。 　　“姨母。”阿菀本也不是个生疏的性子，就笑眯眯地叫了一声。 　　她坐在了河间王妃的身边，这才叫身边的丫鬟拿出阿娴给河间王妃的点心来献宝说道，“这是阿娴最近做的青梅糕，酸酸甜甜，滋味儿极好，不仅清爽，且还软软的，老太太都十分喜欢。我想着姑母也应该喜欢，阿娴又是特意给姑母做的，因此想要给姑母尝一尝。还有六妹妹正准备的青梅酒，等过些时候成了，六妹妹说还叫我送来给姑母。” 　　她本是只拿给河间王和河间王妃的，只是因还有旁人在，因此也叫人给宋夫人母女端了两盘子。 　　“阿娴这厨艺越发进益了。” 　　“不过是消遣，打发时间罢了。”因有外人，阿菀急忙说道。 　　这些外人可别当她妹妹就是个厨娘。 　　“这是自然。”河间王妃捏了捏阿菀的脸颊笑着说道。 　　宋夫人含笑在一旁尝了一块儿，皱了皱眉，显然并不大喜欢，只是却没说什么，只是不许身边的阿颜多吃，与河间王妃说道，“什么时候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去，也是我的礼数。” 　　她看起来精明又强势，河间王妃早年与她要好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脾气，只是却觉得仿佛这份精明与从前记忆里的不一样。她也许多年没有见好友，书信往来也艰难，见宋夫人提起，不由关心地问道，“不必陛见么？” 　　武将回到京都，总是要等着皇帝的宣召。 　　“已经陛见过了。皇后娘娘是位和气的人，”宋夫人见河间王妃如今依旧十分年轻从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风沙之中熬了这么多年的脸苦笑着说道，“你我无话不谈，我也不吝啬叫你知道。这次回京都陛下说我们不必再回去，我心里松了一口气。那种地方……”她垂了垂眼睛便叹息说道，“风沙里来去，又贫瘠，远远的边关连绵，数里之内都看不见人烟，等闲也没有人愿意来往边关，时间久了，我都忘了从前在闺中是什么日子。” 　　她与河间王妃同岁，可是如今坐在一块儿，却仿佛她年长河间王妃许多。 　　这自然是有夫妻之间的缘故，可是也有边关艰难，与京都繁华锦绣之间的差距。 　　因此，见河间王妃柔和地笑了笑，没有反驳，宋夫人便不由闪了闪目光。 　　“阿颜，怎么不吃点心。在我这儿不必十分拘束，只当是在家中。”见宋夫人露出几分异样，河间王妃便只当没看见，笑着叫那正抿嘴垂目不敢抬头的少女多吃些点心。 　　那少女一张脸顿时红了，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母亲一眼，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倒是宋夫人笑着说道，“她本就不是喜欢吃吃喝喝的性子，素日里在家里只喜欢做些针线，或是帮着我管管家中的家事。整日里吃吃喝喝的，只惦记玩耍，日后嫁人如何使得呢？” 　　阿菀就沉默了。 　　她觉得宋夫人这话肯定是无心的。 　　不过宋夫人对于混吃等死的米虫们的鄙夷，真的是昭然若揭啊。 　　“女孩儿家家的，整日里做活儿管家那怎么成？”河间王妃却觉得宋夫人这教养女儿不对，缓缓地说道，“女孩儿家都是娇养长大的，这衣食住行都得最好。素日里多玩儿多开心，这身上也有神气儿。” 　　叫她说，阿颜这样闷闷软弱的样子，哪怕会做绣活儿又算什么？高门大户里的绣娘还少了不成？倒不如就娇娇地养着，如同阿菀一般，多么活泼可爱，这才是女孩儿应该有的气色不是？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教养起来也都有自己的法子，河间王妃也不好多说。 　　“得勤俭持家才是正道呢。”宋夫人笑着说道。 　　她的目光扫过阿菀身上闪动着淡淡珠光的裙子的料子，见那料子极好，便说道，“阿颜日后是嫁进门就能当家的，我也想着她这样的性子，也叫以后的婆婆省心。又是能一心服侍夫君的。” 　　她一看阿菀身上的灿烂的衣裙料子与头上精致华美，虽然少少的几只，可是却光华璀璨的首饰就知道，这些年从京都传到边关的那些传闻还真不是假的，这韩三家的独女还真的蛮得宫中宠爱的。 　　阿菀身上这一身儿，她在宫里见八公主也穿了一套差不多的。 　　可见阿菀与八公主在宫中的待遇也仿佛。 　　能跟公主们得到的宠爱差不多，这自然是极得宠的贵女了。 　　河间王妃却说不出话来了。 　　她觉得早年自己与宋夫人之间在闺阁之中还很谈的来，可是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觉得跟宋夫人有一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呢？ 　　“对了，世子呢？”宋夫人便关切地问道。 　　阿颜也飞快地抬头看了河间王妃一眼。 　　虽然觉得与宋夫人之间没有什么能说的话，可河间王妃本不是一个冷淡的性子，哪怕心里不大喜欢，面上却依旧和气，至少不会当面给人脸色看，便笑着说道，“在东宫给太子做事呢。” 　　她家儿子打小儿就是太子的童工，那叫太子给奴役的，得亏如今朝中没有什么法典，不然河间王世子头一个就得送太子进去……想到萧秀每每面无表情地画圈圈诅咒占据自己跟阿菀一块儿相处时间的太子，河间王妃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世子当真是有前途。前些时候我也见了太子与太子妃，实在是龙风之姿。”宋夫人眼睛微微一亮，没有想到萧秀竟然是太子面前仿佛很得重用的，见河间王妃不过是笑了笑，却没有大肆夸赞萧秀的意思，想到河间王妃早年就不是一个喜欢显摆的性子，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嫉妒还是该奉承，倒是笑着推了推身边的阿颜与河间王妃说道，“只是再忙碌也得好好儿休息。散散心也是好的。我家这丫头回京都不久，不如有时间一块儿出来在京都之中走走？” 　　她眼底带着几分渴望，河间王妃却一愣。 　　阿菀也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突然什么都听懂了。 　　好哇！ 　　这是挖她的墙角儿来了！ 　　阿菀的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夫人。 　　宋夫人还在对河间王妃带着几分期盼地说道，“阿颜温柔贤惠，若是世子心中有什么憋闷，也可以说给阿颜开解。” 　　“阿秀一向冷淡，不喜欢与女孩儿亲近说笑。”河间王妃的眉眼就冷淡了下来。 　　别说萧秀已经与阿菀有了婚约，就算是没有，宋夫人也该知道，自己不会喜欢阿颜这样的性子。 　　这是仗着当年的情分，想要做什么？ 　　河间王妃顿时觉得没意思了。 　　她当宋夫人是早年的闺中好友，可是宋夫人却敢仗着这当年的几分情分来巴望河间王府？ 　　她摇了摇头，端了茶喝了一口，又看了看宋夫人，缓缓地说道，“更何况阿秀已经赐婚给了我们阿菀。就算需要开解，自然也有阿菀。” 　　“什么？！赐婚了？可不是都说阿菀病弱，拖累人……”宋夫人顿时震惊了。 　　河间王妃怎么会要这样的儿媳？ 　　“再病弱，也是阿秀心尖儿上的独一无二。除了阿菀，别的姑娘阿秀也看不上。” 　　顿了顿，见宋夫人诧异地将目光在自己与阿菀之间来回逡巡，河间王妃便扬声吩咐道，“天色晚了，送宋夫人回去。” 　　阿菀看了看门外。 　　正午的阳光真的好明媚啊。 第292章 　　河间王妃是真的恼火了。 　　她在京都之中虽然有妒妇的名声，可是其他的名声却一向不错。 　　什么温柔贤惠，什么宽和大方不爱与人计较什么的，都是极好的性子，然而这一次却忍耐不住，第一次把人给赶出了王府。 　　就算是把宋夫人给赶出王府，可河间王妃还是气得不轻。 　　这股火儿压在她的心上，叫河间王妃手都抖了。 　　“姑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为了她反倒气坏了自己多不划算呀。”阿菀乖乖地凑过来叫河间王妃可以摸头，见河间王妃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就小声儿说道，“跟她计较没意思。反正咱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强。” 　　其实这句话也是河间王妃的人生心得，毕竟河间王妃早年被人说是妒妇，自己生不出来了还不叫河间王开枝散叶的时候，那难听的话也听了不少，宋夫人这点儿小道行也不算什么。 　　“若她今日诟病的是我，我决不与她计较。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说你的坏话！”河间王妃抱着自家软乎乎的小侄女儿，只觉得心口都气得发疼，摸着阿菀的脸低声说道，“她都知道什么！咱们的阿菀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千金难换！” 　　宋夫人口出狂言的对象若是她，河间王妃只会一笑而过，谁乐意与她计较呢。只是想到阿菀这样可爱天真的小姑娘，宋夫人的那每一句话仿佛是利箭一般，扎在阿菀的心上，阿菀得多伤心啊？ 　　她从小儿娇养长大的小宝贝儿，什么风雨都没见过，却要被外人嫌弃？ 　　“她以为她是谁！” 　　“……千金难换，万，万金也不能换呐！”阿菀紧张兮兮地叮嘱，只担心人家一涨价，给到一万金就叫自家姑母给卖掉。 　　河间王妃顿了顿，突然心里一软，见阿菀卖力地讨自己的欢心，不由无奈地摸了摸阿菀的脸，笑了。 　　“你看，阿菀，你是这世上最贴心的孩子。”什么阿颜阿糖的……叫河间王妃说，不及自家阿菀一根手指头，不提别的，若论康健……她家阿菀也不输别人什么。只论在外头的气派与尊贵，谁能比得上不是养在宫中就是养在王府国公府里，用无数金玉堆砌长大的小姑娘呢？见阿菀心宽，一歪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小奶狗儿一样的笑容，河间王妃便垂头亲了亲阿菀的额头轻声说道，“只是我不喜旁人看不起咱们的阿菀。” 　　这就是许多外人回京都的坏处了。 　　阿菀养在京都这么多年，皇帝与皇后都宠爱得不得了，这长眼睛的世家豪门早前还诟病一二，觉得至尊瞎了眼，可是如今却都已经认了命。 　　就……是陛下的真爱呢…… 　　且阿菀并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姑娘，虽然得宫中帝王宠爱，可是说实话，从来没干过叫人觉得厌烦的事儿，对人都很亲热，也不清高，不仅对宫中亲近，就算是素日里各家府上有往来，她也不是一个难相处的姑娘，只要不是看不起她想踩她一脚的，小白莲就会是这世上最讨人喜欢的姑娘。 　　且叫人公平地说一句，这世上不喜欢软乎乎一脸良善从不与人争锋，且从不在有人邀请的时候喧宾夺主的小贵女的，还是不多的。 　　“谁敢看不起我呢？姑母都护着我啦。” 　　阿菀心说她一点儿都不怕。 　　宋夫人这幸亏今天就是在河间王府大放厥词。 　　这要是敢在京都众目睽睽之下……知道她有多少姨母姑母舅母嫂子么？ 　　她心里哼哼了一声，却抱着河间王妃没有纠缠宋夫人的话题，反而甜甜蜜蜜地眯起了眼睛幸福地说道，“我对她不在乎啦。我欢喜的是姑母这样护着我，没有叫她挖成我的墙角。” 　　她早年一直都不知道萧秀是受欢迎的……她与萧秀一块儿长大，虽然萧秀生得好看，是难得精致漂亮的人物，可是那个什么……萧秀的身边真心没有什么姑娘，她一直都觉得吧，自己嫁给萧秀是扶贫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萧秀竟然还是别人眼里的香饽饽。 　　“这是她不知分寸。你表哥……若是久居京都的贵女，谁不知道你表哥最是冷酷的性子。” 　　阿菀没有见过萧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面，河间王妃却见过，当真是有美人儿掉河里河间王世子都能面无表情无视走过的性子。正是因这样，河间王妃才觉得萧秀是合适阿菀的那个，若儿子是个风流性子，一贯怜香惜玉，河间王妃反倒不敢叫儿子娶迎娶阿菀了。 　　见小姑娘恨不能摇尾巴，扭着小身子跟自己歪缠，河间王妃担心阿菀把这些事都记在心里难过，因此也不再提及，只是等晚上河间王父子回家吃饭，河间王妃见阿菀凑在萧秀的身边，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萧秀给自己挑鱼刺，就闷闷地与河间王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儿。 　　正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熟练地给未来儿媳挑鱼刺，挑干净鱼刺喂给阿菀，阿菀嗷呜一声吃掉，一点儿都不担心萧秀挑不干净的河间王被感动了。 　　这是怎样对萧秀的信任，叫阿菀能毫不犹豫也不检查，就把这块鱼给吃掉。 　　太感动。 　　这一定是真爱的。 　　河间王感动得虎目含泪，正觉得眼前这生得都十分俊秀昳丽的孩子是天作之合，听到河间王妃的话，脸色顿时一沉。 　　“宋家？哪个宋家？”这京都姓宋的多了。 　　“就是从成平关回来的宋大将军。”河间王妃低声说道，“陛下早些年封他做了庆北侯。”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见河间王冷哼了一声，便轻声叹息说道，“原是我的错，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十几年过去，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早年多么爽朗，如今爽朗不见，却都化作了刻薄算计。” 　　宋夫人早年当真是与她十分知心要好，小姐妹之间彼此投缘，一个爽朗大方，一个温和坚韧，等她做了河间王妃，小姐妹也嫁到宋家去，虽然那时庆北侯还没有爵位，不过是宋家的寻常嫡子，可是宋家也算是高门大户。 　　“原来是他。”河间王平淡地说道，“勉强算是个聪明人。” 　　“可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怎么了，给惯的！你做得对，就敢乱棍给她打出去！敢在王府指手画脚，在咱们王府诟病未来世子妃，她以为她是谁？” 　　河间王好不容易才把阿菀帮着儿子娶到手儿，这艰难得来的儿媳恨不能捧到天上去，毕竟这也是自己媳妇儿最疼爱的侄女儿，这些年河间王养阿菀就当养闺女了，这谁家皇族听见区区一个侯夫人就敢骂自家闺女不恼火，冷笑着说道，“在边关她最大，称王称霸惯了，以为都以为谁都要把她放在眼里！没有眼色的东西！这件事你不要生气，我去与庆北侯理论。” 　　“庆北侯会不会觉得咱们王府多事？” 　　“他一个侯爵，敢觉得亲王多事？不想活了！”河间王冷冷地说道。 　　他慈眉善目几年，都以为他吃斋了啊？！ 　　“那你去跟庆北侯计较。只是她……我是不想见她了。”河间王妃皱眉说道，“还有更可笑的，带着一个头都不敢抬的丫头过来，口口声声就敢嫁给阿秀！她当自家闺女天仙儿呢？王府世子妃除了咱们阿菀这样的品格，谁配得上！”她这样夸自家侄女儿，那真是亲侄女儿因此夸了都觉不觉得自己过分的，偏偏河间王最喜欢附和自家媳妇儿的，听了这话急忙捧哏说道，“王妃说的对！” 　　正竖着耳朵偷听的阿菀沉默了。 　　她都觉得被夸的脸红。 　　“这鱼还算新鲜。”萧秀一边给阿菀又夹了一块儿鱼肚子，见阿菀哼哼唧唧捧着脸羞涩，缓缓地说道，“父王母亲说的没错，在我的心里，谁都比不上你。至于宋家，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半点没有把宋家放在心上很宽容的样子，阿菀很傻很天真，顿时就相信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家表哥搞事的功力这么厉害，不仅会搞事，还会告状，把宋夫人这一席话一个字不落地就告状给了太子。 　　太子都知道了，那宫里还能有不知道的么？ 　　短短时间，皇帝陛下也跟着知道了。 　　这把皇帝给气的。 　　都说内帷不修没法修天下，庆北侯家有这种混账女人，那想必在边关的时候也是如此张狂，因此才会回到京都还敢诟病御封的县主，还是在人家的王府里！ 　　狗皇帝真是觉得气得不行，又觉得自己怕是瞎了眼，怎么还能叫姓宋的在边关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连他的夫人都养成这样跋扈的脾气，因此等庆北侯来与皇帝磕头，皇帝对庆北侯就格外冷淡。 　　他本不是一个刻薄的帝王，对于给自己镇守边关的武将就更多几分优容与宠爱，除了庆北侯，皇帝对其他回到京都一同来陛见的武将都称赞嘉奖，还有赏赐。 　　对庆北侯，皇帝不过是简简单单地赏赐，却并未有其他温煦抚慰。 　　这就显出了格外的冷淡。 　　庆北侯一头雾水，只觉得皇帝陛下对自己与对同僚的态度完全不同，虽然面上还行，不会被人诟病说皇帝怠慢为自己出生入死的大将，可是内里…… 　　这好冷淡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庆北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冥思苦想好几日，想得头发都白了，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天，庆北侯的长子一脸恼火地撞入他的书房。 　　“父亲！母亲明知道河间王世子有婚约在身，却指使妹妹插足人家的婚约，还诅咒人家安平县主病弱累赘，这是要做什么！” 　　知道这得罪了多少人家么？！ 第293章 　　“什么？”庆北侯一脸茫然了。 　　他才回京都，不知道哇！ 　　“您不知道？她大放厥词去了。敢在河间王妃的面前指着安平县主的鼻子说人家身子骨儿有毛病，不如妹妹康健长命！”庆北侯长子简直要气坏了，作为一个才会京都的有志青年，那个什么……谁回了京都不得像先跟京都的子弟们拜拜码头。 　　谁知道这一自报家门就坏了，虽然没有挨揍什么的，可是他就发现，只但凡说了自己的身份，对面的被介绍的对象必定瞬间冷淡，有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没礼貌的……直接转身就走跟身后有狗撵的似的！ 　　怎么会这样？ 　　他用钻研的精神暗中听人家说话才知道，亲娘在后头这么拉扯人家的后腿。 　　这不是要坑死他们父子是做什么？ 　　这是想祸害死宋家这群老爷们儿啊！ 　　“安平县主是谁？”庆北侯久不在京都，连王府的郡主都记不全，更遑论一只县主呼？ 　　见他一副茫然的样子，庆北侯长子顿时恨不能哭出血来。 　　这年头儿回了京都还不知道京都里都有谁不能招惹，老爹也是药丸。 　　“安平县主是长庆侯独女，长庆侯您该知道吧？”见庆北侯的脸色顿时变了，露出几分慎重，叫自己赶紧继续说话，这青年抹了一把脸方才郁闷地说道，“韩国公府的心肝宝贝儿，听说当年小小年纪回到京都，就叫宫里她罗家的姨母纯贵妃娘娘养在宫里，不仅陛下疼爱赐安平县主给她，还跟东宫十分亲密。如今陛下把河间王世子赐婚给了她，可是人家世人都说河间王世子占了便宜，若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安平县主还指不定能不能看上他。” 　　这一口气带出无数权贵皇族也就算了，再提起皇帝太子的，庆北侯顿时有点儿贫血。 　　他张了张嘴，到底是千军万马过来的，因此心理素质杠杠地，竟然没说呕一口血厥过去。 　　“母亲敢在她的面前指手画脚，还说阿颜比安平县主强……还抢人家的未婚夫君。”这年头儿，败家货都是从家里坑人的，庆北侯长子不由与亲爹说了掏心窝子的话，说道，“母亲素日里在边关就行事不妥，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仗着自己是京都贵女，看不上人家边关的女子，这些我也忍了，只叫母亲不必出去应酬，不得罪人，好好儿养着妹妹，咱们父子在沙场长挣功劳没有后顾之忧就行了！可是母亲这当初在边关尖酸刻薄些也就算了，在京都也敢做这样的事？” 　　当京都的女人跟边关女子一样好欺负呢？ 　　欺负一个试试看！不定从哪儿就冒出来一堆家里人，往死里收拾。 　　“难道母亲不知道京都是怎样的情况不成？”庆北侯长子抱怨说道，“我以为她与河间王妃交情好，因此带了阿颜过去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阿颜也是待嫁的年纪，好歹总是要嫁人，求河间王妃帮她相看个好人家，哪怕她性子弱，可夫君愿意照顾她的就好。可是谁知道竟然是要叫阿颜去抢人家夫君。河间王世子是那么简单的人么？阿颜这样的性子，嫁给河间王世子怕不是要血流成河！更何况宫中对安平县主一向都十分宠爱，父亲……” 　　他没说完，可是庆北侯已经满脸灰败。 　　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对自己那样冷淡。 　　是因为他的妻子。 　　不仅是因他妻子伤害了帝王最宠爱的孩子，而是因为帝王已经猜疑他在边关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土霸王，强势一方，才叫他的妻子回到京都都没有改过来那肆无忌惮的脾气。 　　明明知道安平县主与河间王妃的身份，都敢大放厥词…… 　　庆北侯沉默地把喉咙里的血都给吞到肚子里。 　　他就知道，若这件事不整明白，怕是自己与儿子在边关这么多年的心血都要完犊子了。 　　“收拾一份重礼，我要去……”庆北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地说道，“去韩国公府。” 　　他本想去河间王府求河间王放自己一马，顺便请河间王世子别嫉恨宋家，可是转念才会想到，对自家发难的并不仅仅是河间王府，甚至还有上头的皇帝。这冲着谁一目了然，不叫那位安平县主心里痛快了，宋家还是得栽跟头。 　　这样的憋闷就叫庆北侯叹息了一声，他的长子答应了就匆匆出去，谁知道还没有多久，宋夫人就带着女儿来了。 　　见庆北侯对自己冷淡，宋夫人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了皱纹，少了几分年轻貌美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丈夫已经许久没有和她说些温情的话了。 　　每次回到家中，都不过是“吃饭吧”“我累了”这样冷淡的话语，似乎早年，那个曾经用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英俊的少年已经消失在了记忆里。 　　宋夫人眼眶突然酸涩了一瞬，却努力扬起了头，对庆北侯皱眉问道，“我才听人说大哥儿正在库房里到处寻摸有趣儿的东西，说是务必女孩儿喜欢的，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大哥儿有了心上人？” 　　这叫她有点嫉妒，毕竟看着儿子把库房翻得一团乱，甚至早年她都舍不得给阿颜的新鲜贵重的玩意儿都给翻出来，说是要送给谁，就叫她觉得分外的不悦。只是此刻庆北侯没有心情回答她这种话，闭目不语，冷淡地不肯理睬。 　　宋夫人冷笑了一声。 　　“还是说并不是大哥儿的心上人，其实是你的心上人。” 　　“你浑说什么！”庆北侯顿时恼了。 　　“我浑说？我浑说什么了？说中你的心事了？！”宋夫人见庆北侯恼火地看着自己，那张人到中年越发带了威势的英俊的脸自然会牵动许多美人的心，这男人有了权势，又生得英俊，自然会得到许多女人的喜欢。 　　这些年庆北侯与她不睦，难道不可能有美人在勾引他？ 　　宋夫人气得眼睛发红，庆北侯却已经疲惫得不行，揉着眼角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后宅无事可做，也不要瞎猜忌。我日日都在军中，能有什么女人。”他的后院儿就宋夫人一个女人，他都觉得疲惫万分，更遑论再多几个。 　　女人是老虎。 　　女人多了，他还活不活了？ 　　一个就够他受的了。 　　说起来，庆北侯都恨不能哭出血泪来。 　　早知道，还娶个屁的媳妇儿！ 　　“军中没有女人么？军中的营妓可不少呢。”宋夫人冷笑说道。 　　“龌龊！”庆北侯实在见不得宋夫人当着女儿的面儿就“营妓”长“营妓”短的了，且见阿颜躲在宋夫人的身后瑟缩不敢探头出来，越发心里郁闷得不得了。 　　他实在不明白阿颜对他为什么这样恐惧……他早年的确被女儿目睹过在沙场上剁了敌人浑身是血的样子，可是谁家闺女不是心疼地凑过来问问“爹你有没有受伤”什么的，怎么还吓跑了，从此对自己的亲爹亲哥哥都畏惧如虎呢？ 　　如今，想到宋夫人干的好事儿就脑仁疼，庆北侯顾不得女儿了，见长子从门外跑进来，也不理会宋夫人，甩手就走。 　　“你去哪儿？” 　　“给你收拾乱摊子去。”庆北侯摔了她的手，带着浩浩荡荡的礼物就往韩国公府去了。 　　因知道宋夫人得罪了韩国公府的小姐，因此庆北侯不在意自己的脸面，摆出了一副上门赔罪的样子，就是为了给安平县主把脸面撑得足足的。他这多少是带着诚心，只是韩国公热情地将他请进门，听见庆北侯的抱歉，却愣了一下茫然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家阿菀回来没说啊。” 　　“没说么？”庆北侯与长子坐在下首，顿时震惊了。 　　安平县主，这多么善良的小姑娘，竟然回到家里没有跟家里人告状。 　　可见如今上到帝王下到那些勋贵子弟的冷遇，跟人家小姑娘没什么关系，大概是河间王世子为未婚妻报仇吧。 　　听说河间王世子可喜欢自家小表妹了。 　　只是安平县主咋这么善良呢？ 　　庆北侯都要哽咽了。 　　自己送上门来，如今连韩家都知道他家里干的坏事儿了。 　　他只好原原本本地把之前发生的事儿给说了，韩国公大笑了三声，之后沉默了。 　　按说韩国公老大人一贯的八面玲珑，此刻就该“不是大事儿”原谅一下十分愧疚的庆北侯。不过老大人默默地想到自家好不容易养大的那只小白莲……那是打从一只团子辛辛苦苦养大的，还没有收获一只王府世子的小女婿，竟然就叫人诅咒多病赶紧去死！这不是叫韩国公鸡飞蛋打么？ 　　断绝韩国公老大人联姻之路的，叫他会被弟妹打成饼饼的人，都是老大人的敌人，且韩国公垂头，想了想自家软乎乎，笑容狡黠还蔫儿坏最喜欢看自己被鸡毛掸子抽打的小侄女儿。 　　他没吭声，笑容却慢慢地冷淡下来。 　　庆北侯看见韩国公露出几分冷淡，不由有些不安，再三赔罪。 　　“我家阿菀最善良单纯，侯爷出去问问，这京都没有说咱们阿菀不好的。可也不能因为阿菀善良，不计较，就可劲儿欺负她不是？” 　　韩国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心给庆北侯科普一下当初作死差一点儿就真的去死去死的倒霉郑家，只是想了想，却觉得算了。 　　他偷眼见庆北侯与长子都格外愧疚坐在下首，眼睛转了转，心说非弄死欺负阿菀的那倒霉女人不可。 　　什么？早年跟他妹是手帕交？ 　　呵呵……老大人就喜欢杀熟！ 　　此时此刻，韩国公捂着心口，眨了眨眼睛挤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哽咽了。 　　“我的阿菀啊……心疼！” 第294章 　　韩国公失声痛哭了。 　　庆北侯好尴尬啊。 　　他坐立不安地看着韩国公，啥都没说，就被老泪纵横的韩国公礼送出了国公府。 　　这到底算不算是被原谅了呢？ 　　韩国公这也没说明白哇！ 　　庆北侯肉包子打狗……重礼送出去，可是没得着一个准信儿地忐忑地回了自己的侯府。 　　韩国公送走了庆北侯，抹了一把那已经干枯了的两眼泪匆匆地回到了阿菀的面前，啥都别说了，劈头盖脸地问道，“庆北侯府欺负你了？！” 　　他这突然对自己关心了起来，正趴在堂妹阿娴的肩膀上扭着小腰肢强烈要求吃麦芽糖的阿菀霍然扭头，见韩国公这一张老脸还带着泪痕，顿时吃惊了，想了想点头说道，“是宋夫人？她是说了我几句不好听的话，不过姑母都把她赶走了。” 　　顺便说一句，阿菀是没在韩国公面前告状，可是却给太夫人面前告了状。 　　也因此，前些时候宋夫人送了拜帖来，说是来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理都没理她。 　　阿菀觉得自己的小心灵都叫自家祖母给治愈了，不过也没想到韩国公会问自己这个。 　　“庆北侯亲自过来了，说是给咱们家赔罪，送了不少的东西。”韩国公偷眼见太夫人板着一张老脸不信任地看着自己，急忙表示自己是个良民，对太夫人说道，“我没原谅他，叫他回去了。不过想问问阿菀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一副好无辜的样子，阿菀犹豫了一下摸着下巴说道，“竟然是庆北侯亲自出面，真是没有想到。”当然，她并不准备原谅宋夫人……现在她已经不是白莲花儿了，怎么可能原谅想要跟自己抢萧秀的人。 　　宋夫人是好是坏，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有这时间，还不如纠结一下麦芽糖……听说是民间小吃，隔壁的小孩儿都馋哭了…… 　　“没有想到什么！妻子不好，他这个做丈夫的就能一推六二五当做什么都知道？天下都不干净，就他清白啊？！”韩国公顿时冷哼了一声说道，“都是他自己管教不严纵容的这女人！叫我说，自家女人敢这么干，直接休了！” 　　这话怕不是憋在韩国公心里好多年，很想休了韩国公夫人好多年了，因此大手一挥格外有气势，在阿菀抽搐的嘴角下，他仰头冷酷霸气地说道，“可别说他女人第一次干这种事，也别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当自己小白花儿呢？” 　　这世上小白花儿就他弟弟那一朵儿来的。 　　阿菀吭哧吭哧半晌说道，“我没准备原谅她。” 　　“那就好。”韩国公放心了，哼哧着说道，“还能杀鸡儆猴。” 　　这京都回来了不少新贵，一个两个眼睛长在天上的不是没有，一个看不上阿菀想要挖挖墙角，若是阿菀这次简简单单原谅，都以为阿菀好欺负，麻烦事儿更多。只当杀鸡给猴儿看，拿庆北侯夫人开刀，看以后谁还敢挖韩国公府的墙角的……韩国公这为了自己的联姻与贵戚也是拼了，见阿菀点着小脑袋表示知道了，他这才对阿菀说道，“外头的事儿，你只当不知道。最近……不要出去，免得有人跟你说情。” 　　怎么可能会有人说情，又不是傻的，得罪宫里的纯贵妃来帮助宋夫人……当大家都是活雷锋啊？ 　　阿菀也点了点头，对韩国公问道，“那庆北侯府的礼物……” 　　“当然是留下来！”韩国公坚决地吞掉糖衣，把炮弹吐还给庆北侯！ 　　阿菀受教了。 　　这世上再没有比韩国公更无耻的坏蛋了。 　　她真是每一次见到她大伯父，都会被刷三观。 　　“知道啦，多谢大伯父对我这样关心。”小锦鲤甩了甩尾巴，甜甜蜜蜜地对韩国公说道，“这段时间正好儿留在府里陪着三姐姐。三姐姐月份大了，我觉得这一胎可健康平安了。” 　　她这福气满满的话一说，韩国公就觉得咋心里这么熨帖呢，急忙对阿菀说道，“是了，你多陪陪你三姐，若阿萱这一胎平安，回头叫你阿誉哥谢你！”他已经知道韩誉要迎娶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这心里那叫一个幸福。 　　往后，他也是书香门第家的亲家了。 　　这富贵双全的人，都更喜欢文化人儿是不是？ 　　“好呀。”阿菀一口答应。 　　“回头叫你大姐带着你几个小外甥也回来瞧瞧你，有福气才长得壮。”韩国公对自己往后的王府外孙也十分关爱，反正亲近得不得了，见太夫人这一次竟然没有抽自己，顿时感受到了浓浓的欣慰。他急忙对太夫人说道，“虽然宋家不是个好的，不过这边关守将家里正经有几个青年才俊。母亲您放心，儿子一定把六丫头和八丫头的婚事给预备得妥妥当当的！”他心里想着把温柔贤惠的阿娴往外一摆，那想要这么一个温柔媳妇儿的还不从韩国公府排到护城河去？ 　　太夫人下意识地看了阿娴两眼。 　　阿娴似乎并未有拒绝的意思。 　　见她似乎对韩国公给自己寻亲没什么抵触，阿菀眨了眨眼睛，等没有旁人了，这才与她低声问道，“你，你和十皇子……”十皇子虽然坑了点儿，不过阿菀觉得其实十皇子打小儿看着长大，其实还人品很好的。 　　倒是阿娴想了想，对阿菀轻声说道，“五姐姐，十皇子很好，我也知道他是个有真心的人，并不是想要敷衍戏弄我。可是……”她安静地看着阿菀轻声说道，“他到底是皇子，可是我却是庶女。”还是个不得宠的庶女。 　　“这有什么。他说他还是个庶子呢。”阿菀呆呆地看着阿娴说道。 　　她没想到竟然阿娴有拒绝十皇子的意思。 　　“十殿下还小呢，我实在没法儿将他当做是男子一般对待。”十皇子现在还是个有糖吃就摇头摆尾的性子，虽然可爱是可爱，可是那个什么……阿娴觉得对十皇子与跟对嫡出的长生没什么区别。 　　见阿菀忧郁地看着自己，阿娴便温声说道，“十皇子喜欢被温柔地爱护，喜欢被温柔地照顾，可是这样对他的并非只会有我一个。”她顿了顿，想到自己知道的事，欲言又止，却没说什么。 　　她不喜欢说别人的心事。 　　“我知道了。往后我去跟十皇子说。” 　　“多谢五姐姐。替我回绝了吧。” 　　“……十皇子往后是要种田的，不是一定要一个很显赫的皇子妃。”阿菀还是有点可惜，忍不住说道。 　　“我或许和十殿下心目中的美好女子不一样。五姐姐，我没有很多的勇气去承担一个皇子的妻子的身份，就算十殿下不在意显赫与风光，可是他就是皇族的一员，永远不能与皇族分割。叫我坐在那么多名门贵女之中，她们面上亲热，可是却在私下嘲笑我，一次次提醒我是个庶女配不上他，我觉得自己不能承受。”阿娴侧头对阿菀温和地说道，“我与五姐姐说过，不在意夫君是否显赫，那时五姐姐就该知道，我说的不是愿意去山里种田的十殿下。” 　　阿菀哼哼了两声，半晌没有吭声。 　　“我也不会叫你做自己不愿意的决定，反正你既然不喜欢他，那就算了。” 　　“好。”阿娴点了点头，看着阿菀微笑说道，“更何况，我也受不住宫里的郑妃娘娘。” 　　“十皇子与郑妃感情一般的。”阿菀咳嗽了一声说道。 　　“可那到底是他的母亲。我打小儿在权贵之家长大，这位郑妃真是叫人畏惧。”阿娴笑了笑，仪态平和，阿菀就觉得这事儿真是……这又是一个坑儿子的老娘吧？ 　　想想前一个坑了儿子的柳姨娘叫她家阿誉哥才娶着媳妇儿，再前一个姑母庆王妃坑得萧堂和萧韦现在还没媳妇儿，阿菀就觉得七皇子跟十皇子也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妙了。她觉得这年头儿婆婆不好真是要人命的事，却还是跟萧秀吐槽了一下。 　　河间王世子最近天天往阿菀的面前跑，不必阿菀出去面对外头关于庆北侯府的风风雨雨，只当做不知道就可以。 　　不然若是阿菀出去了，外头宋夫人的那点儿破事儿传到阿菀的耳朵里，阿菀若是无动于衷，该有人说阿菀不善良了。 　　萧秀才不乐意叫人说阿菀的恶言，哪怕阿菀现在不是小白莲。 　　“两位堂兄要回来了。”萧秀一边尝了尝今日阿菀献宝给自己的点心，觉得太甜，把剩下的一半儿喂给阿菀，自己喝了一口茶冲掉嘴里甜腻的味道，慢吞吞地说道，“这点心味儿不错，你最喜欢了，对不对？”见阿菀小狗儿一样点头，这一回眼睛弯起来喂给自己一片椒盐味儿的小薄饼，显然刚才是在戏弄自己，萧秀垂头咬了一片薄饼，掩饰着眼底的笑意，见这小姑娘还以为自己戏弄他成功了。 　　“我就喜欢表哥口是心非的样儿。”阿菀努力用邪魅的眼神看着自家表哥。 　　她就喜欢萧秀明明不喜欢这样甜的甜食，却因为是自己喜欢的，就要说他也喜欢。 　　她明明软乎乎一只幼崽儿，却偏偏摆出一副狐狸样儿，萧秀都觉得替狐狸们伤心。 　　他决定教教自家表妹什么才是真的狐狸。 　　俊秀的青年垂头，又咬了一口薄饼，越过了薄饼，轻轻地一口咬在她雪白的指尖儿。 　　正目光潋滟的小姑娘小身子顿时僵硬了，目光颤抖地看着自己白生生的指尖儿，见萧秀微微抬眼，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流光闪动。 　　阿菀手里的薄饼吧唧掉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狐，狐狸精！ 第295章 　　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儿带着一点酥麻，仿佛电流一样儿，叫阿菀浑身轻飘飘的。 　　看了萧秀一会儿，阿菀委屈地瘪了瘪嘴角。 　　明明，明明想当初她才是那只胖狐狸来的。 　　“大表哥和二表哥要回来了么？”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被迷惑到，阿菀哼哼唧唧转移话题，一边把自己的小爪子缩回来，一边仰头不敢去看萧秀的脸。 　　她觉得心里慌慌的，却觉得此刻熟悉的萧秀的气息慢慢靠近了自己，不大一会儿，一只修长的手臂轻轻地环绕住自己的肩膀，雪白的耳朵被轻轻地捏了一下，萧秀带着几分严肃的声音传来说道，“是要回来了。” 　　因边关最近回来了不少的武将，虽然有庆北侯这种，可是也有人品不错的人家，且还与京都疏远这么多年，尚且不知京都之中如今这些人家的详细情况。 　　因此，但凡家中有坑因此子弟娶不上媳妇儿的人家都弹冠相庆了。 　　庆王同样在家里庆祝了好几天，就等着赶紧叫两个儿子回来，抢先骗两个媳妇儿回来。 　　这手快有手慢无的，庆王好担心耽搁了，未来儿媳妇儿就叫别人家的坏蛋给骗走了。 　　“骗婚！”阿菀震惊了，摇着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小姑丈啊小姑丈！”庆王竟然也走上了跟当初庆王妃一样的老路哇。 　　这不是骗婚是啥。 　　“不骗不行了。”萧秀带着几分惬意地说道。 　　因自己已经有了媳妇儿，河间王世子是用一种格外超然的目光看着最近京都之中乱成一团的，这些武将人家家里的小姑娘们都受到了热情的喜爱，当然，庆北侯府的那个叫什么萧秀也不记得的姑娘却被忽视过去了……已经经过了河间王府的敏锐鉴定，没有骗婚的价值……这些人家也是要挑挑拣拣的嘛。 　　因这京都之中最近仿佛春天重新来临，萧秀眯着眼睛对阿菀叮嘱说道，“最近外面乱，不要理睬他们。” 　　“好。我也希望表哥们赶紧成亲。”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城伯那可怕的单身之光笼罩的缘故，萧堂萧韦不说，就连她八表哥罗庆同样也还没媳妇儿。阿菀真是给表哥们操心死了，她如今才发现，原来可爱的女孩子们都是稀缺的资源，这年头儿，只有姑娘家挑男孩子的，断然没有男孩子嫌弃女孩子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哼哼着靠在萧秀的手臂上往后一倒，小声儿说道，“往后咱们多生几个胖闺女。” 　　如果她能生的话，当然要生可爱的女孩子，可比臭小子招人喜欢多了。 　　“好。”这是关于河间王世子的福利，萧秀当然愿意多生几个。 　　多生，自然就代表能跟阿菀亲近更多不是？ 　　他侧头，亲了亲阿菀的眼角。 　　阿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表哥……你……”这上辈子怕不是老手儿，怎么这么熟练呢？ 　　“天赋异禀。”萧秀一张俊秀精致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端肃，可是嘴唇却灼热得厉害，逡巡在阿菀眼角细嫩的皮肤上摩挲，伸出一点舌尖儿轻轻地舔了一口。 　　阿菀真是觉得河间王世子这有点儿厉害了……她呆若木鸡，只觉得自己的浑身都不由自己了，哆哆嗦嗦地问道，“天，天赋异禀？都，都哪里天赋异禀了？”她觉得有点大事不妙的意思，这成亲之前就这样那个什么，成亲之后还了得啊？ 　　那是，那是要睡在一块儿的。 　　一想到萧秀成亲之后依旧天赋异禀，阿菀突然想要哭一哭了。 　　“都有。”萧秀见阿菀怕得恨不能缩成一团，突然顿住了，慢慢地退开一些，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道貌岸然。 　　……别成亲之前把小姑娘给吓跑了。 　　河间王世子严肃地想着。 　　他规规矩矩地扶着阿菀，仿佛刚才都是一场幻觉，无事发生。 　　阿菀又觉得……刚刚的或许真的就是一场幻觉吧。 　　“表哥们如果回来也挺好的。”她一下子就忘了自己的危机感，哼哼唧唧地往自己觉得安全了一点的萧秀的肩膀上蹭来蹭去，见萧秀忍耐地侧头喝了一口茶，急忙说道，“那茶有点冷了，表哥不要喝，坏肚子怎么办。” 　　她心有余悸，盖因阿菀的坏身体，只要有一点凉了热了就要折腾一场。她关心得不得了，萧秀却摇了摇头将凉茶一饮而尽，平淡地说道，“没关系。”他虽然看似并不强壮魁梧，可也是打小习武长大，这点凉茶并不会叫他难过。 　　只是见阿菀关心地看着自己，围着自己絮絮叨叨的样子，萧秀又忍不住蹭了蹭阿菀的鼻尖儿。 　　“阿菀，我很高兴陛下把我赐婚给你。”他轻声说道。 　　他得感谢赶在萧堂回京都之前皇帝赐了婚。 　　虽然萧堂在阿菀年纪小小的时候就离开京都护着弟弟去了，也打从阿菀在京都立足之后就不再对阿菀十分亲近，可是萧秀却知道，阿菀的心里很喜欢萧堂。 　　比起罗庆，比起其他任何一个少年，萧堂在阿菀的心里是不同的。 　　是唯一会叫萧秀感到紧张的人。 　　他总是在想，或许他要感谢萧堂，不然换到现在叫阿菀挑选，自己的胜率似乎不高来的。 　　“我也很高兴。”阿菀偷笑了两声，蹭了蹭萧秀的脸。她觉得萧秀对自己很好，自己也很喜欢萧秀，这段时间在国公府里有萧秀的陪伴其实她更乐意宅在家里……米虫们都喜欢懒洋洋晒太阳混吃等死的生活…… 　　没过多久，皇帝就已经分别重赏了几个回到京都休养的边关武将，并且将新的守将派遣去了边关。阿菀听说这留在京都合家团聚的武将们都得到了封赏，虽然没有韩三一家来的那样显眼，比如儿子们都封了伯什么的，可是也赏赐得十分厚重。 　　当然，皇帝为了不落人话柄，还是封了庆北侯的。 　　毕竟庆北侯父子在镇守边关的时候是真的玩儿了命，且还辛苦这么多年。 　　庆北侯被赏赐了皇家园林，又命可以入朝，庆北侯长子也被封了四品的爵位，父子也算是风光至极。 　　可是皇帝公私分明之后，对庆北侯就不是很客气了。 　　他对庆北侯就格外冷淡，虽然朝中依旧使唤他，可是却少了对其他几个武将的亲切。庆北侯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皇帝这必定是疑心了自己，一时之间在侯府之中与宋夫人闹个不停，家里也不消停。 　　这一家子闹得十分不像话，都叫人看在眼中，因这前车之鉴有点惨烈，因此如今在京都之中少有人会提及河间王府未来世子妃的身体问题，也很少会有人去诟病阿菀。 　　阿菀觉得京都似乎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她又不是受虐狂，自然更喜欢如今的范围的。 　　不过一边喜欢这京都的氛围，阿菀一边给庆王府捏了一把汗。 　　庆王倒是叫儿子们赶紧回来骗婚，可是来不及了！ 　　京都豪门一拥而上，几乎短短没有两个月，这新贵之家的女孩儿们就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等萧堂与萧韦差些天才能回来，已经尘埃落定，几乎没剩几个姑娘。不过也正是因此，京都成了大红的喜气洋洋的海洋，各家老大难能成亲的都敲锣打鼓欢欣鼓舞地成了亲，韩国公就趁着这么个时候给儿子韩誉也成了亲。阿菀就见了自己未来的堂嫂一面。 　　与二房韩潇的妻子不同，这位阿誉哥娶进门的嫂子是个十分厉害泼辣的性子，叫阿菀说……得亏柳氏被送山里去了。 　　这要是还敢在儿媳的面前摆婆婆的谱儿，怕是得叫儿媳一口唾在脸上。 　　不过她还是得承认韩誉的眼光不错。 　　新嫂子是个貌美如花，生得明艳照人的女子，阿菀偷偷在心里腹诽了一下韩誉也是一只看脸的家伙，且见新嫂子在太夫人的面前十分孝顺，却知道礼仪，做庶子媳的也不在管家理事和讨好太婆婆上露头，在韩国公的面前做羞答答爱慕韩誉爱慕得不得了的小媳妇儿样儿，对韩誉的几个亲妹堂妹的都很亲热，她觉得韩誉或许还是有一点福气的。 　　当然，这福气肯定是蹭了小福星的了，阿菀还得到了新嫂子一个大大的蹭蹭。 　　“都说五妹妹是小福星，我与五妹妹借点儿。”新嫂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一旁得意洋洋挺着肚子的阿萱，一边看阿菀两眼放光。 　　小福星更加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尾巴。 　　“给蹭蹭，多蹭蹭我啦。”她打着滚儿扑进了新嫂子香喷喷的怀里，好假公济私的。 　　等把新嫂子蹭了满身的福气，觉得这嫂子没准儿一生生五个的，阿菀这才依依不舍地送别了韩誉夫妻。 　　这两位还得回去韩誉的做官的地方去，在京都也留不了多久，不过韩国公转眼就跟国子监祭酒这亲家勾搭上了，亲亲热热。 　　因他早年有宠妾灭妻的名声，且韩誉就是这么个庶子，因此亲家家里对韩国公还是有些顾虑，不过韩国公自己不行，就拉上了韩二与韩四。 　　这俩好男人不是？ 　　“像他叔！”韩国公就对亲家这么夸奖自己的庶子的。 　　亲家家里这才不吭声了。 　　阿菀提心吊胆数日，发现韩国公没有说给离开京都的儿媳儿媳送两个人“帮着服侍”的意思。 　　她觉得韩国公没准儿转性了，可是想了想这家伙后院儿里又新冒出的两个年轻娇艳的美人儿，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得多了。 　　还是那个韩国公，没变。 　　每每都能给人当头一棒，很败好感来的。 　　因唏嘘了一下岁月都不能改变韩国公这渣渣的属性的时候，阿菀听说了一个叫自己惊掉下巴的事儿。 　　庆王把庆王妃给放出来了。 第296章 　　阿菀震惊了一下，之后就没啥了。 　　说实在话，那个什么……从前她还觉得庆王妃讨厌极了，是这世上最叫人讨厌的，匪夷所思的女人。 　　可是在京都这么多年，当经历了阿恬等等一系列的存在，阿菀如今也不是没见识的人。 　　她觉得庆王妃……还比阿恬强一点。 　　只要庆王妃不要去算计萧堂，不要诅咒萧堂，不要祸害萧堂，那放出来就放出来吧。 　　“可是怎么放出来了呢？”阿菀也有点疑惑地问道。 　　这话她可不好在太夫人面前问，毕竟太夫人是庆王妃的亲娘，这么多年对庆王妃被庆王关着不闻不问已经叫太夫人心里很受伤了，这要是没心没肺去问太夫人，太夫人心里得更难受。 　　她这话问的是阿萱，反正阿萱对阿菀是什么样儿的姑娘一清二楚，而且对庆王妃也没什么好亲近的地方，此刻悠闲地吃着阿娴给自己炖得可好吃的奶皮子，哼哼了两声说道，“姑丈大概是急了。” 　　“急了？” 　　“两位表哥娶不上媳妇儿，能不着急么。” 　　就连骗婚都没赶上趟儿，庆王看着这京都的那几个也跟自己儿子似的娶不上媳妇儿的这回都脱单了，恨不能急得挠墙。 　　怎么这么惨呢？ 　　既然骗婚骗不着了，就只能改造一下家里的坑了。 　　“姑丈倒是想把小姑母送去庄子上看着，可是这不过是面上敷衍，谁家都得觉得送去庄子上也不保险。” 　　就跟当初韩誉的婚事似的，哪怕太夫人都把韩国公夫人与柳姨娘给收拾了，可是在明白人的眼里，这点处置其实都比不上一个孝顺的儿子。只要儿子孝顺，如今被收拾了那也可以王者归来的么。到时候可怜的不还是儿媳？总不能把亲娘给关起来一辈子是不是？ 　　因此庆王如今也面对的是这局面。 　　萧韦孝顺，日后庆王妃总有出来的那一天，到时候谁扛得住她呀。 　　因此庆王只能叫庆王妃出来露脸，顺便改造庆王妃，叫庆王妃看起来温和慈爱，这一温和慈爱了……婆婆和气了，儿子就好娶媳妇儿了。 　　“……小姑母会贤惠么？”阿菀嘴角抽搐地问道。 　　“如果她想出来别再叫关着，那就能贤惠。”阿萱嗤笑了一声，心说庆王妃就算是流下血泪也绝不会再想回去那倒霉的院子被禁闭的，只要庆王妃想要自由，她就得装……就当做这些年修身养性，因此改造好了不就成了。 　　因想明白了庆王的路数，阿萱就对庆王妃没啥兴趣了……早年嫌弃她是个庶女配不上萧韦的不正是庆王妃么。虽然阿萱也知道自己当年的确有点痴人说梦，可是被嫌弃的滋味儿真是叫人心里不舒坦。 　　她转眼就口口声声安胎，把自己往小院儿里一塞，不出来了。 　　因此庆王妃被放出来，与庆王伪装恩爱夫妻上门来见太夫人请安的时候，阿菀就只能跟几个妹妹一块儿待着，完全没有一个堂姐出面。毕竟她头上的姐姐们，阿琪如今做着英王世子妃，对庆王妃没啥感情，阿萱借口安胎，也不出来见人，四姑娘阿兰如今跟着夫君远在地方上当官太太，不在京都。因此阿菀还成了领头儿的，和阿娴阿芸阿莹坐在一块儿，且见不大一会儿，十分威风的庆王带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庆王妃走进来。 　　与儿时记忆里那个嚣张跋扈，张狂刻薄的女人不同，庆王妃如今是真老实，给太夫人低声请了安，就坐在庆王的身边一副贤内助的样子。 　　阿菀见她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惶恐瑟缩，就知道庆王妃是真的知道怕了。 　　这么多年被关在庆王府中不叫出来，再嚣张如今也知道厉害了。 　　“你……如今看起来很好。既然都想通了，就与王爷好好儿过日子。还有阿堂与阿韦，日后你也要一视同仁。如今王爷给你一个机会叫你改过，这是你的福气。若是叫我知道你还有从前的种种不堪，我就请王爷把你送去山里去！” 　　太夫人心情有些复杂……到底是亲闺女，怎么可能不心疼，可是心疼也越不过道理去，她如今见庆王妃神色紧张，又似乎比记忆里消瘦许多，显然这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女儿知错了。”庆王妃哆哆嗦嗦地说道。 　　她转头，见庆王低头喝茶，还知道贴心地给庆王倒茶，一副很讨好的样子。 　　太夫人觉得……如果真的改过了，那也挺好的。 　　“如今这京都与你从前在的时候不同，这些年，你荒于走动，大概与人来往得都不多了。”太夫人顿了顿，见庆王妃急忙点头，一时也看不出女儿是真心改过，还是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自己看。 　　她心里叹息了一声，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多了，便指着一旁的几个女孩儿给庆王妃温和地说道，“这是你的几个侄女儿，你多年不见，应该都不认识。这是阿菀，如今与阿秀订了亲，等你姐姐的王府筹备好了就能成亲。” 　　“阿菀？！”庆王妃看着面前娇嫩美貌的小姑娘，顿时惊呆了。 　　记忆里，那不就是一只团子么！ 　　这些年她被关着，庆王也不会来见她，因此庆王妃对京都之中的人物都不大了解，可是却还记得当初阿菀是一只病恹恹的团子。 　　胖嘟嘟的，风吹就倒，都说是夭折的征兆…… 　　“是不是生得好看了？”太夫人见庆王妃震惊的样子，又指了指下手的几个女孩儿一一介绍过，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咱们韩家的女孩儿都是美人。” 　　她倒是十分自得，庆王妃只觉得身边庆王的目光冰冷，顿时把嘴边要说的话都给咽下去了，勉强挤出笑容来说道，“母亲说的对，都，都是美人。”她顿了顿，看着阿菀那纤细婀娜的样子，想到从前那只满地乱滚胖嘟嘟一团的小崽子，许久之后艰难地说道，“真是天作之合。” 　　她姐姐怕不是失心疯了，还真的叫萧秀迎娶阿菀。 　　河间王府不是一脉单传么？ 　　心里计较了几分，可是庆王妃哪里敢露出什么，如今也不敢口出恶言了，还赔笑奉承说道，“到底是母亲做主，这婚事极好。” 　　她已经被庆王训诫过，只要她不再如同当年那样嚣张狂妄，只要能温柔体贴，叫京都都知道她是一个慈爱的和气人，能叫萧堂与萧韦都娶到媳妇儿，那庆王愿意忍耐叫她在京都之中走动，还头上顶着庆王妃的名号继续荣华富贵。 　　想到自己的自由，再想到自己的荣耀还有好日子，庆王妃决定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一忍脾气，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这话还像话。”太夫人目光如炬，见庆王妃目光闪缩，就知道她心里怕是也没什么好听的，只是想到萧堂与萧韦，还是当做没有见到。 　　“你既然才被解禁，想必在王府之中要处理的事极多。”太夫人对庆王妃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些年，王爷一个人掌家不容易，你做妻子的自然要做贤内助才行。更何况还有京都女眷往来，你忙得很。我这里有你几个侄女儿孝顺着，也不必你时常来见我。日后不必常给我请安，忙你该忙的事吧。”她如今见庆王妃被放出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了，想到要日后时常见庆王妃言不由衷地在自己的面前讨好，她也胃疼。 　　太夫人老了，不想看见庆王妃那难看的嘴脸了。 　　“母亲，你不想见我？！”庆王妃顿时震惊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你也不该时常回娘家来。王府是你的家，你服侍好王爷，照顾好两个孩子我就很欣慰。” 　　太夫人一面摸着依偎进自己怀里的阿菀嫩嫩的小脸儿，想到庆王妃那脾气皮笑肉不笑的十分讨厌，因此也不大乐意叫她给孙女儿们添堵。她摆了摆手，见庆王妃想要说点什么，却因庆王咳嗽了一声偃旗息鼓，不由苦笑了一声，叫随后而来的韩国公去招待庆王夫妻。 　　韩国公……对庆王妃没啥表示，反而对庆王十分热情。 　　阿菀觉得这真的太符合她大伯父的人设了。 　　哪怕庆王这些年被韩国公纠缠……亲近得有点烦，可是见韩国公凑过来，庆王依旧努力在脸上露出了和气的，小舅子见到大舅哥的亲切笑容。 　　不过韩二与韩四救了他，庆王对韩二与韩四倒是十分投契，因此哪怕庆王妃看起来有些不平之意，庆王却只当没看见，带着庆王妃在京都之中最近的聚会上到处走动了几回，顿时京都震动，都觉得庆王妃……虽然还是有点蠢，可是似乎改观了不少哇。 　　阿菀觉得这一回庆王大概能骗回来俩儿媳妇儿了。 　　毕竟萧堂与萧韦都是极出色的皇家子弟，且在边关镇守多年，也算是皇家俊杰，日后只凭着与皇帝之间的亲近关系，前程一片光明。 　　唯一的坑叫庆王勉强粉饰太平给填平了，阿菀觉得会有人家动心的。 　　只是她还是有点迟疑，毕竟若是庆王妃这明显都是刻意忍耐的样子，那往后等庆王府真的有了新的女主人，庆王妃还消停不了，不还是要坑人么。 　　她觉得有点担心未来的两位表嫂。 　　庆王妃如果以后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嚣张了，那艰难的只有做儿媳妇儿的。 　　她觉得庆王这把事儿想得太轻巧，却不知道庆王正在跟韩国公兄弟喝酒，韩二正靠在座位里，听庆王的苦衷。 　　许久之后，韩二见韩国公跃跃欲试，目光示意韩国公赶紧闭嘴，这才缓缓地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先叫阿堂与阿韦能成亲，之后把妹妹……” 　　“本王记得她与柳氏姐妹情深。”庆王平静地说道，“听说柳氏如今在山中陶冶性情岁月静好……等孩子们成了亲，她就跟着柳氏一块儿去。” 第297章 　　这话敢在好几个大舅子的面前说出来，庆王也是坦诚的人呐。 　　韩国公顿时被庆王的坦诚给感动了。 　　“既然是王爷的决定，那想必王爷必然是有道理的，咱们不要插手吧。妹妹虽然是咱们的妹妹，可也是皇家的人了。” 　　韩国公深深地担心韩二与韩四不懂得什么叫做大局为重，为了庆王妃跟庆王杠上……只要庆王不把庆王妃休回家，还愿意认可韩国公府这门亲戚，那韩国公才不管庆王妃最后去哪儿呢，因此见韩二与韩四都面容冷淡，没有为庆王妃张目的意思，韩国公就愈发放心，还对庆王微笑说道，“王爷不必担心。韩家……可以的！” 　　他坚强地看着庆王。 　　庆王不忍目睹地转过头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对韩国公道谢。 　　“若是不如此，家宅难宁。”不把庆王妃给送去山里关起来，那庆王府的日子往后别过了。其实最近庆王也在细细地观察庆王妃，但凡庆王妃是真心改过，他也绝不会卸磨杀驴，只等着儿媳进门就叫庆王妃滚去山里呆着！ 　　可是庆王妃这太叫他失望了，连伪装都伪装得不十分用心，庆王想想日后儿子与儿媳之间的夫妻情分，不得不想着，把庆王妃送去关着吧。这一次庆王十分人性化，唯恐妻子一个人住没有个说话的人，还给她找到了从前的好朋友柳姨娘。 　　虽然说这程序不对，有骗婚的嫌疑，不过只要最后庆王妃不能祸害儿媳，这……也不算是骗婚了吧。 　　庆王心虚地想了想。 　　韩二与韩四也都很心虚。 　　庆王妃当年嫁给庆王……也把庆王给坑苦了，庆王遭此骗婚没跟韩家翻脸，如今就算是送庆王妃去关着，又算得了什么？ 　　“王爷说的对。”韩二缓缓地说道。 　　他倒是觉得庆王这样做，也算是对得住日后的亲家，毕竟没有叫人家姑娘当真遇上庆王妃这样的婆婆。 　　他心里安心，觉得庆王这一次没有祸害人，因此也就算了，只是这事儿在阿菀的眼里总是有些担心。她虽然为了两个表哥的婚事担心，满嘴也喊着骗个姑娘回来，可是这但真要去骗的时候，阿菀觉得不忍心极了。 　　她辗转反侧，觉得自己吃饭都不香甜了，等萧秀来看望自己，她就哼哼了两声。 　　“怎么了？”萧秀靠在椅子里，叫阿菀靠在自己的身上，单手揽着她问道。 　　阿菀把自己的担心跟萧秀说了。 　　萧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这件事我只与你说。二舅舅前两日来了我们王府，说了姨母的事。”他拍了拍阿菀的肩膀，见阿菀急忙转头看着自己，便漫不经心地勾着阿菀垂在肩膀上的一缕长发说道，“等两位堂兄成亲之后，她是要去山里的。所以你都不必担心。”庆王反正都给准备好了，倒是阿菀用力张大了眼睛呆呆地问道，“这么说，那个什么……又要去种田了么？” 　　这现在的田园生活似乎火得很呐！ 　　“还可以与柳氏作伴。”萧秀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细细地说道。 　　阿菀眼睛都亮了，觉得这挺好的。 　　“山里那么安静自在，是陶冶性情的好地方呢。”阿菀软乎乎地趴在萧秀的耳边美滋滋地说话，萧秀的嘴角飞快地勾起了一瞬，却没有多说什么，侧头亲了亲阿菀的鬓角才说道，“我也希望两位堂兄婚事顺遂。” 　　他自然希望萧堂萧韦赶紧娶媳妇儿别觊觎自家阿菀的，这一等就是数日，等萧堂与萧韦千里迢迢地回到京都，阿菀赶去迎接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这群帅气的大哥们倾倒了。 　　“我的天呐！”阿菀捧着脸看着快马而来，直入城中的几位大哥，惊呆了。 　　那叫什么……一股强势的荷尔蒙的魅力直扑眼前呐！ 　　萧秀陪着阿菀一块儿来迎接兄长们，沉默地垂头看了看自己修长优雅的身姿，再看看那几位高头大马上强势看来的英俊青年，深深地懊悔今日自己竟然没有套一身儿铠甲来，却还是扶着小声倒吸气儿的阿菀走到了那几个翻身下马先给长辈请安之后就围了过来的青年的面前。 　　正中的一个高大威严，猿背蜂腰，英武硬朗无比，一双眼中带着威势，叫人望而生畏。另一个脸上笑嘻嘻仿佛活猴儿，可是却矫健强壮，神采飞扬，那看着也很英俊，这两位的后头走过来一个憨笑着的英武青年，看起来威风凛凛，腰上配着重剑，一看就是个硬点子。 　　阿菀瞪圆了一双大眼睛，冲着正中的那个就扑过去了。 　　“大表哥！”她哼哼唧唧，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里，就把自己往萧堂的怀里塞。 　　只是萧堂如今越发高大，阿菀这小小一只就……艰难地把自己埋进了萧堂的腰腹里。 　　萧堂俯身，把正扒拉着想要爬到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推开一些，细细地看过，见今日在城门口接应自己的都是自家人，旁人都被韩国公府的排斥在外，便垂了垂眼睛，把这正还想挨挨蹭蹭扑过来的小姑娘扣着腰肢用力地举了起来！ 　　阿菀就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见萧堂把自己举起来仰头看了自己一会儿，颠了颠才放在地上扣在手臂间，急忙扒着他的手臂去看另外两个，甜甜蜜蜜地叫道，“二表哥，八表哥！” 　　后头那俩自然就是萧韦和罗庆了。 　　只是阿菀就奇了怪了，她表哥们这么帅，咋没有一两个姑娘倾心呢？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萧韦笑嘻嘻地凑过来，见阿菀依恋地把自己缩在萧堂的怀里，顿时又有些心酸，觉得阿菀对自己和对大哥真是两样儿的待遇啊。 　　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摸出漂亮的异域风格的宝石首饰来往阿菀的面前献宝，赔笑着对阿菀说道，“表妹看看，这是什么？专门儿给你买的，后头我给你拉来一车！都是你的！”自古女孩儿不都挨美么，萧韦觉得阿菀也不例外，美滋滋地对阿菀说道，“表妹，你喜欢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姑娘家家的，不就得打扮着么？” 　　阿菀：…… 　　她二表哥都有这样的觉悟，咋骗不来一个姑娘呢？ 　　但凡把对自己的这贴心分出去一半儿，萧韦如今儿子大概都能打酱油了。 　　“二表哥，你的脸怎么了？”萧韦凑近了，阿菀顿时看见这英俊青年的一侧脸颊上还有一道已经有些黯淡，可是近看却还是有些痕迹的伤疤。 　　“还不是狗娘……那群关外的王八蛋！往小爷英俊的脸上招呼，真是可恶！”说起这个萧韦就来气，他目标这么大，那大刀什么的都往自己的身上随便儿划拉就是，怎么偏偏往脸上来？……本来就不好娶媳妇儿，如今脸上破了相，怕是要一生孤。 　　他气得哼哼，如果不是庆王也在不远处，他非破口大骂不可。 　　想到那时的心酸二公子就想流泪，他就对阿菀说道，“怕是嫉妒小爷生得英俊，因此有意的！” 　　“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二表哥的疤痕其实是英雄的证明，一点儿都不难看，我觉得二表哥更英俊啦。”阿菀面对自家二表哥，早年的甜言蜜语又回来了。 　　更何况她说的也有道理。 　　萧韦脸上的伤疤并不严重，过不了多久就是浅浅的一点，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还是不影响娶媳妇儿的。 　　“阿菀，我就知道只有你的心里最懂我了！”萧韦见娇艳妩媚的小姑娘一脸真诚地对自己说着这样温柔的话，顿时恨不能热泪盈眶。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熨帖得很，那是一种酸酸软软的甜蜜的感觉，这种甜蜜的劝慰，似乎这些年只有阿菀才会这样贴心地对他说起。这叫萧韦感动极了，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见小家伙儿幸福地眯起眼睛仰起头，他急忙更加摸了摸，这才说道，“多谢你这些年一直给我写信，我很高兴。” 　　阿菀的每一封信都唠唠叨叨的不得了，可是萧韦却觉得每一次接到阿菀的信件的时候是自己在边关最开心的时候。 　　那每一封信的最后都会问“二表哥最近好不好？”，叫他有被人哪怕远在京都，却依旧在被惦念的幸福与欢喜。 　　……当然，如果这信件不是他大哥跟罗庆都有，时不时还有给陆城伯的一封那就更好了。 　　萧韦哀怨地看着自家花心的表妹。 　　他跟一只大狼似的蹲在自己的面前，可怜巴巴的，那一瞬间，阿菀很想给他介绍一下自家三郎三表哥来的。 　　“那当然，我把二表哥放在心尖尖儿上。”虽然转职，可是时日尚浅，阿菀的嘴巴就依旧甜甜的，先关心了一下萧韦，又急忙凑过去关心罗庆问道，“八表哥也长大了，一路是不是好辛苦？” 　　她关心得不得了，罗庆本站在一旁觉得被表妹漠视垂头丧气，听见这话顿时精神起来，恨不能摇尾巴，挤开骂骂咧咧的萧韦就凑到了阿菀的面前，摸着自己腰间的重剑，献宝地说道，“不辛苦！我如今是将军了，怎么会辛苦！表妹，表妹，我是大将军，以后可以保护你！” 　　阿菀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罗八在这目光里顿时拍着胸脯儿说道，“日后这京都，谁敢欺负阿菀，我替你砍他！” 　　阿菀被表哥们环绕着，觉得自己幸福得都要哭了。 　　“都，都是好人。”小姑娘抽噎着抹着眼睛感动地说道。 　　目睹糟心一切的萧秀：…… 　　表哥真是这世上最讨厌的物种！ 第298章 　　河间王世子嫉妒死了。 　　他赫然发现，这世上不是赐婚了就保险了的。 　　……还是得成亲啊。 　　萧秀默默地站在阿菀的身边，看着小姑娘被表哥们团团围住。 　　“对了，阿秀你被赐婚给阿菀了是吧？”萧韦就看见自家生得越发漂亮俊美的小堂弟了，一看堂弟身上那充满了皇族的清贵的样子，萧韦想一想很多年前那只围着阿菀团团转的团子，不由感慨地拍着萧秀的肩膀说道，“你真是聪明人。” 　　小小年纪就知道给自己找媳妇儿，这不是前途无量是什么呢？他深深地感慨了一下堂弟的这小心机，又看了看漂亮可爱的小表妹…… 　　“阿韦！”就在此刻，庆王妃带着哭音的呼唤叫萧韦僵硬了。 　　萧韦挠了挠脑袋，见萧堂并没有什么反应，咬了咬牙，转头看见庆王妃飞奔而来。 　　“阿堂也在，一向可好？”庆王妃如今还是有些畏惧庆王的，哪怕儿子回来仿佛靠山，可是萧韦这个靠山并不可靠，为了不要回去再给关起来，庆王妃到了飙演技的时刻，对萧堂挤出了一个笑容假惺惺地问道，“长久不见，有没有在边关受伤啊？”她这话问得就叫人心里不舒坦，萧韦忍了忍，才镇定地说道，“大哥文韬武略，自然不会受伤。不仅大哥没有受伤，还护着儿子。” 　　“可是我听说你受伤了！”庆王妃心疼地说道。 　　萧堂毫发无损，可是萧韦却受伤…… 　　“得亏大哥与我一同去了边关，不然我哪里只是受伤，怕是坟头的草都三尺高。”萧韦平淡地说道，“儿子又比不上父亲与大哥能干，能活着回来都要感激大哥几次领兵去救我。” 　　这话说得倒是真的，萧韦在边关的确被救了好几次，都是萧堂领兵把他从战场上拖回来的。他没有想到庆王妃这么多年还没有得到教训，有些不明白庆王妃为何这样虚伪的寒暄可是庆王却把她放出来，一边跟着韩国公府的众人回去见太夫人。 　　今日韩国公府十分热闹，能回家的家里人都回来了。 　　萧韦看着家里人都在眼前，又觉得有些心酸。 　　“二表哥，你们要留在京都么？”阿菀跟萧堂腻歪了一会儿就滚回萧秀的怀里，此刻从萧秀的肩膀上往外看，见萧韦正跟二房的堂兄韩潇划拳……一介文化人儿哪里比得上当年就在京都之中闯下了赫赫威名的军中好汉呢？ 　　韩潇不过是几套划拳下来就滚桌子底下去了，正叫萧韦偷偷摸摸窃笑着往一旁塞过去，听见阿菀的问话，萧韦心虚地四处看了看，见没人看见自己干坏事儿，忙把韩潇胡乱地塞桌子下头，转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要留下。太子已经书信给我，叫我去禁卫东宫。” 　　“那大表哥也是么？” 　　“皇伯父叫大哥去他身边历练。” 　　萧韦不会回去边关了。 　　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已经成全了自己的一腔抱负，如今，也该回来陪伴家人。 　　更何况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一日不回京都，萧堂也不会回来，会陪着自己，这连累兄长在边关吃沙子，萧韦觉得有些惭愧。 　　他没有那样宿卫边关的本事，却还要大哥帮衬，难道还能十分心安理得不成？ 　　“前程大大地！”阿菀觉得皇帝陛下跟太子这真是一人抢一个的节奏，都不知道谁先下手更快一点，不过对于萧韦不回边关，她倒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若能在京都安定下来，就，就能娶媳妇儿啦。” 　　她依旧亲近亲昵，与萧韦分别的这数年时间仿佛并不存在，萧韦一愣，嗤笑了一声看了给自己操心操得不得了的小姑娘，见她雪白的脸颊微微鼓起，不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 　　“真是个小家伙儿。” 　　她曾经小小一团，趴在他的背上甜言蜜语，把他哄得团团转，却一心一意都为了他，总是为他好的。 　　萧韦想起曾经那只在自己的背上环着自己的脖子，把软乎乎的小脸儿亲密地贴在自己的脸上的那个小家伙儿，目光柔和了片刻，转头喝了一口酒这才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与表妹不也是青梅竹马么？” 　　虽然这在一块儿没几年，可是也曾经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来的，见阿菀用力地张大了眼睛，他笑了两声，撑着脸颊露出几分与平日里跳脱张扬不一样的沉稳与缱绻来说道，“那时候真是我最快活的日子。” 　　“那我也跟表妹青梅竹马。”罗八吭哧吭哧抱着重剑在一旁说道，“给表妹当大将军！” 　　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腰间一条手臂突然用力地收了一下。 　　“最美不过童年。”她仰头哈哈笑了两声，觉得表哥多了……她爹爹当年怎么摆平这么多青梅竹马的来的？ 　　没想到转职之后还要遇到这样的复杂的场面，一度叫小福星几乎热泪盈眶了，她抽噎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萧韦好奇地问道。 　　“怀念从前，被从前感动了。”阿菀抽噎了两声，那叫一个可怜巴巴，萧韦伪装出来的风流写意顿时崩了，恨不能跟自家表妹抱头痛哭说道，“我也想念从前的日子啊！” 　　他们兄妹两个可算是找着一块儿哭的机会了，顿时酒桌之上鬼哭狼嚎的。罗庆转头看了看这个，又转头看看那个，一脸茫然的样子，倒是萧堂在一旁与萧秀问道，“这些年阿菀在京都过得当真还好？” 　　“之前一直不错，只有最近有人不开眼。只是已经被我收拾过。”萧秀想到庆北侯府，眯了眯眼睛。 　　庆北侯父子的确是对家国天下有功，也的确是实打实在沙场上浴血，萧秀就算是迁怒，也不会将怒火迁怒到功臣的头上。 　　公私分明，这才是正道。 　　只是宋夫人对天下就没什么卵用，他为什么要原谅她？ 　　这世间，若是一个夫君能原谅伤害自己妻子的仇人，那这夫君不要也罢，还不如休了。 　　“怎么回事？”萧堂冷冷地问道。 　　“嘴上都能说出阿菀病弱的话，恐怕这心里更是没存什么好话。”萧秀把宋夫人在河间王府如何如何给萧堂说了，就见如今越发威势厚重，坐在一旁不怒自威的萧堂已经慢慢眯起了黑沉的眼，许久之后，他才听萧堂冷淡地问道，“她之后有没有来阿菀的面前赔罪？” 　　对一位皇家世子妃口出狂言，这说起来总是要请罪的不是？ 　　萧秀摇头同样带着几分压抑着的冰冷的怒意轻声说道，“庆北侯来家里赔罪。可是她却毫无表示。” 　　“多久了？”萧堂问道。 　　萧秀也跟他说了。 　　萧堂突然冷笑了一声。 　　“这女人是不是以为阿菀身边都是死人？！” 　　“皇后娘娘最近召见了几位功臣女眷，却并未宣召她，对她已经十分冷淡。”萧秀也为宋夫人这种明明是自己做错却死不悔改，以为自己是功臣之妻就能觉得自己口出狂言都是无所谓的混账行径记恨不已，不过是因最近都说萧堂兄弟要回来，他腾不出手来收拾宋夫人。 　　见萧堂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萧秀便轻声说道，“总有叫她倒霉的时候。”他这样说完，见阿菀哭得眼泪吧唧地蹭过来，下意识地把这软乎乎的小姑娘抱在手里。 　　阿菀哼哼着抱着萧秀的腰，蹭了蹭萧秀。 　　萧堂安静地看着阿菀全心依恋萧秀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好好儿善待阿菀。” 　　“她比我自己更重要。”萧秀摸了摸阿菀的头发轻声说道。 　　阿菀觉得自己被萧秀的这句话给感动了。 　　她觉得自己幸福得不得了，身边又有表哥们在，更安全可靠，觉得现在出去都可以在京都横着走一点儿都不担心叫人套麻袋了。 　　因萧堂兄弟与罗庆返回京都，阿菀这几日就忙忙碌碌在庆王府与忠诚侯府罗家，把自己忙碌得不得了，因她要跟表哥们亲近，也要与罗家往来，因此就不得不出了国公府。只是或许是最近庆北侯府不怎么着皇帝待见的传言消散了不少……皇帝还是给予庆北侯十分显赫的武职命在京都之中办差的，只是皇帝对庆北侯父子还行，对庆北侯府的女眷……狗皇帝留意人家府里的女眷做啥？怕不是想遗臭万年呢。 　　因此宫中对宋夫人的冷淡，只有女眷才会察觉。 　　不过京都的女人多么聪明啊，就算发现皇后对宋夫人冷淡，可是一想通缘故，顿时就都当做啥都不知道了。 　　……少一个在皇后面前讨好的女眷还不好啊？谁不愿意叫宋夫人就这么被皇后冷淡下去呢？ 　　因此宋夫人虽然明知道皇后对自己冷淡，却发现京都之中并未有许多关于皇后冷淡功臣之妻的流言蜚语。 　　功臣之妻多了去了，又不仅仅只她一个。 　　更何况皇帝又没有厌弃庆北侯，皇后厌弃庆北侯的夫人，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京都少了这些流言，自然没有叫阿菀“原谅”宋夫人的那种奇怪的言论。 　　阿菀就在京都过得蛮开心的，来往几处亲戚家，又来往了自家打小的心尖尖儿们公主郡主的出嫁之后的生活……八公主今年下嫁给了一位豪门俊杰，小两口儿在公主府关起门来甜甜蜜蜜过日子不知多么开心，那幸福得不得了来的。 　　见阿菀这一天美滋滋地来找自己玩儿，她先是扑上去蹭了蹭小伙伴儿身上的福气，争取叫自己能三年抱俩啥的，这才神神秘秘地拉着阿菀的手小声儿问道，“你知道不？庆王妃给阿韦哥寻摸亲事了。跟你还有渊源。” 　　“渊源？”阿菀心说这京都之中的小美女们，都跟自己有点儿渊源来的，顿时偷笑了几声好奇地问道，“是谁要给我做嫂子呀？”反正都是她的心尖尖儿，不亏。 　　“……”八公主脸色古怪了一下，看着美滋滋的小姑娘，“是庆北侯府的小姐。” 第299章 　　“谁家？”这简直一盆冷水泼下来，阿菀顿时透心凉。 　　她记得谁说过，庆北侯就一个闺女，就是宋夫人所出的那个阿颜吧？ 　　好么，不挖自己墙角儿了，看上自家二表哥了？ 　　阿菀对阿颜这姑娘本身没啥意见。 　　之前在河间王府的时候，只有宋夫人跟蚱蜢似的在那儿蹦跶，阿颜有些怕生的样子，也没说什么“要嫁给世子！”这种雄图大志的话。 　　因此阿菀也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就去为难一个女孩儿。 　　当然，她也不可能跟阿颜这姑娘亲亲蜜蜜仿佛无事发生来的。 　　不过听见八公主这神秘兮兮的话，阿菀简直服了庆王妃了。 　　这是生怕自己不被庆王给关山沟沟里啊？ 　　都……都在王府修身养性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养出一副明白道理的好脾气呢？ 　　她觉得庆王妃这是作死，就算是她看中了阿颜，恐怕庆王也肯定看不上，到时候还是白扯。 　　“我觉得我姑母大概不能够。”阿菀斟酌了一下，却急忙往八公主的肩膀上一趴，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她这怎么也算是当事人……的表妹都不知道，可是八公主，说实在话，跟庆王妃完全没有交集，怎么能知道这样隐秘的事儿呢？ 　　她十分好奇，八公主顿时矜持地喝了一口甜滋滋的糖水，这才对阿菀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前儿叫我正撞见了。庆王妃去礼佛，正遇上庆北侯夫人母女，她好一通称赞庆北侯家的小姐。” 　　她觉得自己没怎么见到那位姑娘的正脸，许是羞涩，那姑娘一直垂着头。 　　八公主倒不是不喜欢羞涩的姑娘。 　　只是她还是更喜欢跟活泼的，会讨人心尖尖儿的姑娘玩儿。 　　“我想起来了。”阿菀本觉得这婚事有点天马行空，可是转念一想，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摸着自己的小下巴喃喃地说道，“宋夫人想当年是我大姑母的手帕交。那与小姑母也应该是认识的。” 　　宋夫人与河间王妃交好，那自然与庆王妃也是很熟悉的……她万万没想到宋夫人的眼光这么高，就想把自家闺女往王府里高嫁。叫河间王妃给折了面子，如今竟然就看上了庆王妃家的萧韦。 　　这怎么就一定要嫁到皇家呢？ 　　阿菀有些茫然了。 　　她觉得宋夫人似乎对皇家很有执念的样子，只是想想，觉得自己还是得跟萧韦透个口风。 　　并不是要阻挠萧韦的婚事，而是她希望萧韦的妻子，应该是萧韦自己喜欢的，而不是庆王妃自作主张，就随随便便把一个姑娘塞给萧韦，却不是萧韦真正投缘的人。 　　若萧韦喜欢阿颜的话，那阿菀会祝福自家表哥。 　　可是如果萧韦并不喜欢阿颜……庆王妃这回肯定得去山沟沟了！ 　　阿菀觉得事不宜迟，反正山里有的是地方，她顾不得跟八公主玩儿了，也不在乎八公主“你回来！别走！”的呼唤，吧唧吧唧就东宫去。 　　萧韦如今在东宫给太子当牛做马，顺便跟萧秀当同僚，阿菀直接找去东宫，顺便收获了太子妃。 　　她幸福地被太子妃软乎乎的怀抱包围，一点儿都不想爬出回来。 　　“阿韦与阿秀还与太子在做事，一会儿一块儿回来，你别急。”太子妃如今正是盛年，最是美丽雍容的时候，说话越发温和，行事也越发稳重，见陪着自己的赵侧妃对自己微微一笑，便也笑着说道，“不如在这儿陪陪我们。”她一垂头，露出几分温柔疼爱，阿菀甜甜蜜蜜地去亲了亲太子妃的脸颊，带着一点小羞涩地说道，“我最喜欢陪着太子妃与侧妃了。想你们！心尖尖儿上！” 　　她小小一只，捂着心口表示心尖尖儿上都是太子妃与赵侧妃了。 　　赵侧妃美貌日盛，虽然在太子的面前不得宠爱，不过赵侧妃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美。 　　没有混账男人在自己的面前叽叽歪歪，也不需要费心去讨好男人，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个不错的侧妃名分，这多幸福呢。 　　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没有子嗣，可是赵侧妃却并不在意这种事。 　　……就算她承宠，难道就一定会有子嗣？ 　　更何况如今太子妃宽厚，允许她在东宫里召见娘家的小辈，若是叫赵侧妃喜欢的自然也可以在东宫养着。只是赵侧妃本就是个庶女，与家中并不大亲密，且她早年出嫁，与嫡出的兄弟姐妹关系寻常，就更遑论下一辈的孩子……因此赵侧妃对娘家那些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小辈兴趣不大，倒是与太子妃所出的第四个儿子感情极好。毕竟太子妃要管理东宫，又要养四个儿子，总是力有未逮。 　　赵侧妃专心照顾小四，与这个孩子感情最好，生活得也并不寂寞。 　　“到底是女孩儿贴心。只是我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左一个儿子，右一个儿子，真是不中用啊。”太子妃摸着怀里小姑娘的脸叹息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很顺遂，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生不出闺女。 　　连生四个儿子什么的，太伤了…… 　　福气满满的小福星心虚地缩了缩小脖子。 　　她，她早年还是一只招娣儿来的…… 　　“儿子闺女都一样儿，太子妃娘娘怎么可以重女轻男呢？这样是不对的！这叫几个小皇孙听见，那得多伤心啊。快快不要说这样的话吧，若是想要宠小姑娘，这不是还有我么。” 　　阿菀挺身而出，觉得要为四个皇孙遭遇到的不公平的待遇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毕竟这年头儿男女平等，不可以歧视男孩子的……她自告奋勇，用大无畏的表情对太子妃哼哼唧唧地说道，“有什么，冲我来啦！” 　　太子妃忍不住笑着亲了亲她的大脑门儿。 　　片刻，又没忍住，亲了亲她雪白的小嫩脸儿。 　　“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哎呀，因为我是真心爱着太子妃娘娘和侧妃娘娘的啦。”阿菀哼哼唧唧地在太子妃的怀里打滚儿，她被亲了好几口，幸福得翻出自己的小肚皮在太子妃的怀里撒娇，太子妃顺势挠了挠她的胖肚皮，听见小姑娘咯咯笑着往自己的怀里钻，不由就想着，四只儿子就四只儿子好了，反正自家还有个阿菀也很贴心。 　　正嬉笑的时候，太子就带着两个堂弟回宫，且见太子妃跟阿菀闹着扭在一块儿，太子就笑了。 　　“日后你们成亲，你在东宫陪我，阿菀在后面陪着太子妃。一家人，咱们多亲密。” 　　太子都帮阿菀和萧秀往后的生活给打算好了。 　　虽然说晚上这小夫妻不能留在东宫，可是平常白天，可以夫妻俩一块儿上班来的。 　　他养得起。 　　萧秀一副严肃冷淡的样子，眉目精致却冷冽，没有回应太子的想当然。 　　他身姿修长，眉目冷淡地立在门口，无端生出几分疏远的俊美，太子早就知道他打小儿就不是一个热情的性子，也不在意。 　　萧韦羡慕地看了一会儿。 　　阿菀如今长大了，碍于规矩都不能与他这样亲近，二公子觉得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摸过自家胖团子那软乎乎的小软肉儿了。 　　“其实阿菀在东宫养着也挺好的，太子妃能照顾阿菀，把阿菀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也能放心。太子不知道，咱们阿菀是多么柔弱的孩子，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就要别人欺负，多可怜。” 　　萧韦听说庆北侯府的女眷欺负了阿菀，就想去揍庆北侯长子，只是叫阿菀给拦住了，说那个叫什么来的？这事儿吧，跟人家庆北侯父子没啥关系，到底是在边关风餐露宿，阿菀干不出来欺负这样的功臣的事儿。 　　她表示欺负欺负宋夫人就行了。 　　萧韦就觉得阿菀真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姑娘，更加紧张阿菀了。 　　“太子妃与我都记着呢，你不必担心。”太子沉了沉脸上的笑容对萧韦说道。 　　萧韦哼了一声。 　　若是早年的自己，早就上去烧了庆北侯府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太子妃与阿菀笑闹了一场，且见太子带着萧秀与萧韦一块儿来，不由带着几分笑意地叫阿菀靠在自己的怀里，对太子招呼了一声。太子也笑眯眯地走过去，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 　　这东宫顿时欢笑一片，阿菀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很开心的时候，偷偷儿把宋夫人与庆王妃这事儿给萧韦一个人说了，顺便还有些担心地说道，“我不知道表哥如今有没有心上人。若是有的话，一定要叫姑丈知道，不然被乱点鸳鸯谱怎么办呢？” 　　她担心萧韦的婚事，萧韦听到自己的婚事庆王妃又要插手，顿时脸色微沉轻声说道，“母亲……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他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叫阿菀不必为自己担心，却不知此刻庆王府恢弘壮阔的大门之前，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停住。 　　帘子挑开，露出宋夫人一张美貌犹存的脸。 　　她仰着头一脸复杂地看了皇家王府那无比华丽的内院与朱红大门片刻，想到河间王妃那养尊处优的惬意，再摸了摸自己早就粗糙了的皮肤。 　　她早年以为有情饮水饱，嫁给自己想要嫁给的男人就什么都没关系，可是这么多年的风沙，还有永远都比不上京都皇家的珠宝首饰与衣裳都叫她不甘心。 　　她早年与河间王妃差什么？ 　　家世地位容貌性情，她自认没有比不上河间王妃的地方。 　　如今云泥之别，也不过是嫁错了丈夫。 　　她吃过的苦，不能叫阿颜再吃一遍。 　　只有做了高高在上的王妃，才能雍容显赫一生，而不是如今一介臣子之妻的身份，过得这样艰难坎坷。 第300章 　　宋夫人的心底豪情万丈，并且也得到了庆王妃的热情响应，俩人儿真是相见恨晚啦。 　　想到未出嫁之前还觉得好闺蜜的妹妹不怎么地，因此没有深交，如今见庆王妃这样和气，虽然说话有点儿傻帽……可是婆婆是个傻帽儿不好么？宋夫人觉得很好。 　　更何况庆王妃一看虽然有些苍老憔悴，可是那皮肤白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宋夫人就更觉得庆王府好得不得了了。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庆王妃，声音也努力多出几分亲近，反正从前不怎么交好，那现在交好也不迟。 　　庆王妃在宋夫人这隐隐的讨好之中顿时飘飘然了。 　　因说起前些年众所周知的自己不怎么出门，庆王妃咳嗽了两声说道，“我身子骨儿前些年不大好，王爷心疼我，叫我安心养病，因此也不大出去。” 　　这谁都可以吹对不对？就算是庆王妃也可以有梦想来的，因宋夫人也不知京都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庆王妃可以随心所以地给自己挽尊，因此说着说着，自己的脖子也挺起来了，很有一种就是这么个情况的样子。 　　宋夫人就笑了，一边推着身边自己有些瑟缩的女儿，一边对庆王妃笑着说道，“都说王爷是个极好的人，如今我是信了。只是王妃若是身子不爽利，就叫阿颜多来给王妃解解闷儿，说说话，她是个贴心又懂事，还能干的孩子，王妃若是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对她倾诉。” 　　“阿颜看着很老实啊。”庆王妃就用挑剔的目光看着虽然生得好看，可是垂着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少女。 　　不过……想到自己娘家那几个要人命的爽利干脆，仰着头过日子的侄女儿，庆王妃目光一闪。 　　她就想给儿子娶一个好拿捏的媳妇儿。 　　阿颜的门楣是已经足够了的。 　　新贵庆北侯府唯一的嫡女，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做庆王世子妃也是使得的，更遑论萧韦不过是庆王次子。 　　她这么多年被庆王扣在王府，因此没能与儿子一块儿生活，前些时候萧韦回来，庆王妃可以感觉到明显儿子的生疏。虽然也十分孝顺，可是却并不听话，不像是个能愿意听亲娘摆布的性子。 　　庆王妃这瞧见庆王没有要叫萧堂让爵位给弟弟的意思，如今就想着，萧韦的军功也能混个爵位，自己日后跟儿子过，那也相当于是跟儿媳过。若是个精明厉害的儿媳，一眼看出儿子对自己不亲近，那自己还有活路么？ 　　就得这样畏畏缩缩的听话的丫头，她才拿捏得住。 　　更何况庆王妃深知萧韦的个性与喜好，知道萧韦喜欢的姑娘就算是温柔，可也得展样大方，别小家子气。 　　若萧韦不喜欢阿颜，那就更好了…… 　　儿子不喜欢儿媳，她才能在这里头有好日子过。 　　庆王妃这一颗心算计来算计去，眼睛滴溜溜地转，因觉得自己都想明白了，因此对阿颜越发和颜悦色，笑眯眯地招手叫到眼前来和气地说道，“那阿颜就来陪陪我。你不知道我这日子过得多么无趣，我家王爷忙，阿韦也忙得不得了，这王府之中也寂寞。”打从关了庆王妃，从前还经常纳妾的庆王一下子清心寡欲起来，除了养着从前纳在府中，如今也都年华消逝因此也懒得再生出风波的姬妾，这两年就没有新人进府。 　　因此庆王妃一下子都不习惯清净的庆王府，想宅斗一下都没有了对手，能不寂寞么。 　　她轻叹了一声，握住了阿颜的手。 　　阿颜瑟缩了一下肩膀，回头，见宋夫人正鼓励地看着自己，咬了咬嘴角，羞涩地没有动弹。 　　“还是阿颜温柔体贴。”见阿颜这样听话，庆王妃顿时越发得意起来，因一时得意，就忍不住恢复了从前的一点本性说道，“羞涩可爱，斯文又知道体面，这才是正经的侯府小姐。你是没瞧见我娘家的那几个丫头，实在是不像话。” 　　她前些时候回娘家，正见到韩国公的庶女，八姑娘阿莹。那就是个活猴儿，大大咧咧的，看着跟男人似的，庆王妃很是看不惯那样儿。 　　“哪里敢与国公府的姑娘相比。”宋夫人顿时就想到之前在河间王府受到的耻辱，心中暗恨，面上却含笑说道，“前些时候我在河间王府见过王妃娘家的五姑娘，就是封了县主那个。” 　　她在河间王府被打了脸，如今就学会了低声下气地说话，又想到庆北侯这些时候在侯府与自己屡次争吵，叫自己去韩国公府给人家安平县主说几句好听的……当初嫌弃人家阿菀多病本就是她失礼，如今低个头怎么了？ 　　就因为这个，她与庆北侯好不容易回了京都，却没过上一天快活的日子，天天都在争吵。 　　庆北侯都搬去前院儿住了。 　　“她？阿菀？那就是个小狐狸精，打小儿就有心眼儿，天天追着我家阿韦口口声声什么心尖尖儿，心尖尖儿，肉麻死了。偏还是个四处勾搭的，心尖尖儿到处都是。” 　　庆王妃若是跟别人说阿菀的坏话儿，那早就叫人给抽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乐意听自己说话还不会一巴掌抽自己脸上的，顿时倒出心中苦水，与急忙侧耳倾听的宋夫人叹气说道，“正是个狐媚的性子，只恨我家阿韦是个老实的，被她唬得晕头转向的，天天追着她跑，可是她却干吊着我家阿韦。如今见我家阿韦不能袭爵，她却成了圣女，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巴结上了我姐姐家的阿秀。你知道的，阿秀乃是河间王世子，又是独生子，这日后的繁华显贵，都要落在她的身上。” 　　“既然这样可恶的么？！”宋夫人眼睛亮了。 　　“我也只好与你说说心里话。她是个会哄人的，一家子叫她哄得把她当个大宝贝……但凡谁敢叫她心里不痛快的……你知道宫里的郑妃娘娘吧？” 　　“可是当年陛下的那位真心喜爱的娘娘？” 　　“正是她了。郑妃早前多得宠啊，进宫没两年就成了贤妃，那时候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比皇后娘娘低一头，那时候如今的纯贵妃还只能委委屈屈地做个没有封号的妃子呢。” 　　庆王妃这些年给憋的够呛，因此遇到了知音，越发地眉飞色舞，一边拉着好奇地听着的阿颜，就对捂着嘴一脸惊诧，捧臭脚捧得她很开心的宋夫人说道，“结果阿菀这丫头进了宫，在陛下面前讨乖卖好儿的，叫陛下宠得不得了，宫中的公主都不及她。她与她姨母联手，贤妃娘娘哪里是她们的对手，不过几年，就被陛下给夺了封号降为郑妃，连儿子都不叫留在宫里养了，反倒是当初并不得宠的罗妃，如今却成了纯贵妃。” 　　庆王妃便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妃这样可怜，不仅自己倒霉，连郑家的一个子弟，为了姑母出气，小小地碰了阿菀一下，却叫陛下治罪差点儿抄了郑家不说，那段时间郑家的男人都不敢出门，因她叫几个表哥堵在人家郑家门口打人，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就闹成这样，这样嚣张，可是因她在陛下面前一贯巧言色令，陛下竟然还觉得都是郑家的错……” 　　当然，她儿子也参与了人家郑家倒霉的风波，庆王妃便冷哼了一声对宋夫人问道，“你莫非也吃过她的亏？” 　　“我不过是带着阿颜去给你姐姐请安，她正在那儿与王妃撒娇，见了阿颜……顿时就恼了。”宋夫人苦笑着说道。 　　“她一向容不得比自己出色的女孩儿，最小心眼儿的。”庆王妃急忙说道。 　　宋夫人与她对视一眼，都觉得彼此真的是大大的知音啊！ 　　正在这个时候，因有共同的谴责话题的时候两个人几乎要心连心，宋夫人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上房叫人挑起了水晶珠帘，就见细碎晶莹的珠帘哗啦啦地被掀开，正走进来两个男子。 　　前头的一个正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萧韦，英俊挺拔，站在门口如同青松一般，又因在军中几年，如今气质出众，叫宋夫人眼前一亮。只是萧韦身后的那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却叫宋夫人脸色一沉。 　　“你来做什么！”宋夫人冷着脸站起来，看着庆王府二公子身后的庆北侯问道。 　　“你还敢问我？！你来这里做什么？！”庆北侯简直出离地愤怒了。 　　他断然没有想到，妻子竟然又带着女儿来了庆王府，一看就是为了要把女儿嫁到王府。 　　可叫庆北侯丢脸死了。 　　他再怎么不得皇帝的偏爱，可到底也是朝中新贵，如今也住着侯府，自己的女儿也是侯门嫡女，是有身份的贵女。 　　可是却叫自己的妻子这样不顾脸面到处往王府推销，河间王府给拒绝了，就又来庆王府推销。 　　他的女儿很嫁不出去么？ 　　为什么反倒要这样丢脸？ 　　“你，你怎么敢这样糟蹋阿颜！”被皇族子弟挑挑拣拣不说，要命的是人家皇族子弟还看不上，今日过来客客气气地叫他赶紧跟自己回王府把妻女给带走…… 　　庆北侯多么坚毅的人，那是在沙场上只流血不流泪的伟丈夫，可是看着宋夫人一脸讨好的样子，都眼眶红了。 　　若是他早知道妻子这样糟蹋自己的女儿，他绝不会叫她出门。 　　“我糟蹋阿颜？我想给她寻门好婚事，想叫她来王府享受荣华富贵，享受安逸尊荣，怎么反倒成了我糟蹋她？！” 　　宋夫人没有想到丈夫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想到这些年自己被庆北侯糟蹋得不成样子，顿时声音拔高，越发尖锐。 第301章 　　哪怕这是在庆王府，可是宋夫人也顾不得了。 　　她只觉得这些年的心酸都涌上心头。 　　“我还知道为阿颜寻个好夫君，可是你呢？你一天都在做什么？！”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震惊不已的庆北侯，尖声质问道，“我和阿颜在家中没有人照顾的时候，你在哪里？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见踪影。我的一辈子，一辈子因为你成了这样，你糟蹋了我的人生，如今竟然还敢来质问我？！”她需要丈夫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总是在军营里。她需要他陪伴的时候，哪怕只是吃一顿饭也好，可是她的丈夫却匆匆来匆匆走。 　　不知道温柔体贴，不知道照顾她…… 　　她的小姐妹都在京都，这些年被夫君宠着护着，一个个如同娇艳的花朵儿。 　　可是她的花期却已经枯萎了。 　　“你，你……”庆北侯被质问到脸上，也忍不住大声问道，“我是武将，难道你嫁给我那天不知道么？！就算，就算我时常在军中，可是我也时常回家来陪着你。” 　　他因为愧疚，这些年对宋夫人多有纵容，哪怕知道她在边关看不起属下们家中的女眷，可是庆北侯想想妻子乃是京都贵女下嫁，自己的确不够温柔体贴，因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属下更加和气，免得属下的家中对妻子不满。 　　她在家中养阿颜，自己在军中养儿子，努力叫父子两个都能成为妻子倚重的靠山，日后能庇护她们母女，难道这还不够么？ 　　他如今封侯，已经是京都新贵，有身份有地位给妻女更好的人生与荣光，这样还不够么？ 　　庆北侯这颗心啦……伤得透透儿了…… 　　“王府有什么好的？阿颜的性子不行，不如就把阿颜嫁到我军中的属下家里去，看在我的面子，阿颜这辈子都不会吃半点委屈。” 　　他看在眼中这么多年的属下，自然会是人品没有问题的人家，阿颜的性子不好，说不好听一点，小家子气，畏畏缩缩上不得台盘，别说庆王府公子，就是庆北侯自己说，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姑娘若是不寻个合适的人家，难道嫁过去不出新婚就要失宠？ 　　那才是害了女儿一生。 　　叫庆北侯冷眼看着，庆王府姬妾众多，只怕二公子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性子。 　　这二公子若是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媳妇儿也就算了，可若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难道还能委屈自己非要跟阿颜过日子？ 　　一旦萧韦姬妾成群，那女儿别活了！ 　　“嫁到军中，再成下一个我么？！”宋夫人只觉得庆北侯丧心病狂，越发癫狂地问道，“嫁给你，委屈卑贱一辈子，如今成了我这样的人么？！” 　　“你这样的人？你是怎样的人？委屈你了么？你，你也是侯夫人，也是重将之妻，也，也没委屈你啊！”庆北侯简直惊呆了，看着对自己充满怨恨的妻子，实在不明白，自己生得英俊，又是当初皇帝倚重的武将，又是一位侯爵，要人有人要才有才的，虽然说是委屈了妻子跟着自己在边关吃了很多年的沙子，可是那个什么……燕窝雪莲的，养颜润肤的东西他没少孝敬妻子的呀…… 　　还卑贱…… 　　如果一位侯爵还是卑贱的，那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别活了好么？ 　　“你竟然一直以来，都觉得我是卑贱的人，连累你了么？”庆北侯一时之间有些心灰意冷，他以为当初与妻子是真爱来的……谁知道如今才知道，妻子一直都很觉得自己不怎么样，连女儿都不想叫她嫁一个与自己一样的男子。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痛心的呢？一时之间庆北侯垂头丧气，只觉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却努力不要落泪，声音沙哑地说道，“既然你嫌弃我，那咱们就合离。你去寻一个叫你不觉得卑贱，能给你荣光的丈夫，我不耽误你。” 　　他顿了顿，侧头对哑口无言，一脸懵逼的萧韦缓缓地说道，“叫王府看笑话了。” 　　“这个……有话好好说啊。”萧韦嘴角抽搐了一下，僵硬地劝说。 　　那个什么，他不是有意的，完全没有想过不过是简简单单叫庆北侯把自家妻子领回去，少打自己的主意，却目睹了一场夫妻大战，还叫人“合离”的话都出来了。 　　说好的家丑不可外扬呢？ 　　庆王妃早就缩进角落里战战兢兢去了，哪里敢去跟儿子的目光对视一眼。 　　她敏感地觉得自己药丸。 　　“你要跟我合离？好哇，叫我跟你在边关风沙大漠的吃沙子成了黄脸婆，如今你成了新贵了，于是看不上我了，想叫我滚蛋，给你的新欢挪地方是不是？姓宋的，你真够无耻的！一副假仁假义委屈无比的样子，原来是这种货色！” 　　宋夫人见庆北侯竟然要跟自己合离，顿时愤怒了，恨不能两爪子挠碎丈夫的脸，这样癫狂叫萧韦都看不下去了，他想到自家甜甜蜜蜜的小表妹阿菀，再看看庆王妃跟宋夫人，一时之间对女孩子生出几分畏惧。 　　“那不是夫人你说自己的人生被侯爷给毁了么。” 　　“那又怎样？” 　　“你莫非还要和一个毁你一生的仇人继续过日子么？这可真够委屈的。”萧韦吐槽了一下，想到幸亏自家表妹给自己通风报信，不然叫庆王妃给自己寻这么一个老岳母……天哪！ 　　二公子心中生出几分后怕，见宋夫人赤红着眼睛看着自己，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如今侯爷正好给您这么一个机会，您还不赶紧踹了他，寻找自己的真爱？他放你自由啦。”他觉得自己这宽慰很贴心了，庆北侯也无力地点了点大头。 　　“合离吧。”庆北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对宋夫人说道，“我不糟蹋你了。” 　　他顿了顿，又带着几分酸涩地看着脸色忽青忽白的妻子轻声说道，“也没有别人。你放心，只为了家里的两个孩子，我与你合离也不会再娶别的女子了。”他好不容易送出去一个，怎么可能再失心疯地娶进门一个……女人是老虎，他还是不要以身侍虎了。 　　庆北侯心里叹息，又觉得疲惫无比去，却还是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我对你一心一意，心里枕边也只有你一个。我以为这样做是对你的体贴，可是原来你想要的却并不是这个。” 　　他以为一心一意是对她的爱。 　　可是原来她要的并不是男人的忠诚，而只是男人的荣光。 　　他给不起，那就叫她去寻一个能给她的。 　　想必若是能做王妃……就算是王府之中如庆王府这般三妻四妾，妻子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原来在妻子的眼里，嫁给他本身就是错的。 　　一时心灰意懒，庆北侯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萧韦勉强笑了笑，转身走了。宋夫人却怔忡了片刻，这才咬着牙带着女儿追着他出去。当然，之后庆王回了王府干了什么就不知道了，等阿菀知道庆王府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庆王已经送庆王妃去了山里。 　　因到底夫妻一场，庆王还是一个十分体贴的丈夫，唯恐自家王妃在山里住得不习惯，因此送了妻子去了柳氏的庄子，叫她可以与柳氏当邻居，日后远亲不如近邻，一块儿说说笑笑呢。 　　阿菀：…… 　　阿菀觉得自家姑丈真是心狠手辣啊。 　　不过动作当真是很干脆了，无声无息，反正庆王妃就在京都消失了。 　　按理说庆王妃又不见了本该是京都的大消息，可是最近庆王妃没混上头条儿，如今京都第一八卦是庆北侯成了新贵之后就成了陈世美，抛妻弃子，想要迎娶新人，甩掉家中糟糠。 　　宋夫人最近在京都之中到处哭诉诉苦，庆北侯的名声简直不像样儿了，可是庆北侯这次没怂，咬着牙，哪怕有儿有女了，却依旧要合离。 　　“真英雄也！”这一定要休了黄脸婆的举动得到了韩国公一个大大的称赞，因韩国公老大人每每要休妻的时候总是被鸡毛掸子抽成狗，被迫在强大的抽打之中忍气吞声，不能完成自己休妻这样伟大的梦想，因此对于庆北侯这样坚定，一时只觉得这简直是心目中的楷模，心生向往，觉得日后可亲近一二。 　　他虽然没有说出自己剧烈的内心活动，可是这一句感慨就已经暴露了内心。 　　阿菀侧目，看着一脸憧憬，仿佛庆北侯是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的她大伯父。 　　她其实想说，庆北侯跟韩国公还是有区别的。 　　庆北侯是无辜的，可是她大伯父是只渣渣，这俩完全不是一个物种啊！ 　　“那小姑母……”她犹豫着问道，“会不会影响你跟大表哥的婚事？”她有些为难，想到庆王为了这俩表哥的婚事急得都把庆王妃给放出来，可见内心是多么的迫切。 　　倒是萧韦想了想，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道，“也没什么关系。男子汉志在四方，都在为陛下鞠躬尽瘁，成亲什么的……娶亲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得寻一个好姑娘，叫我心里喜欢的。”他往嘴里丢了两颗小胡桃咔擦咔擦咬碎了，吃胡桃还是吐了胡桃皮的，在阿菀惨不忍睹的目光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过叫皇伯父封了一个郡公，这不得寻一个不嫌弃我的姑娘啊。” 　　他的军功虽然有，不过也没到可以封王的地步，皇帝给封了郡公，这爵位不错，可是对比王爵就差得远了。 　　他可不希望日后妻子也如同宋夫人一样怨恨地冲着自己嚷嚷“我的一辈子都叫你给毁了！”。 　　这也太伤了…… 　　萧韦横在椅子里仰头伤心，却见一旁，阿菀叽叽咕咕地哼了一声，“啊”地张嘴，一颗剥得干干净净的小胡桃落进了小姑娘的嘴里。 　　她的身边，阿娴微微一笑，温柔娴静。 第302章 　　萧韦的眼睛顿时凝固在了这个小小的笑容上。 　　半晌，他垂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却不再叽叽歪歪地说话了。 　　“好吃。”阿菀吃着椒盐小胡桃，觉得幸福得都要上天了，一头滚在妹妹的怀里甜言蜜语地说道，“六妹妹，你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一刻都离不得你的呀。” 　　她今日听说庆王妃被送走了，顿时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不要再担心庆王妃再在京都闹出什么幺蛾子叫大家伙儿为难了。至于庆北侯府的合离的事儿，阿菀觉得跟自己没啥关系，虽然她觉得庆北侯这样一力地要合离真的比其他“忍着还能离咋地”的其他人厉害了一点儿，不过也不至于叫她日夜都关注庆北侯府不是？ 　　只是阿菀没想到哇，庆北侯府这件事儿跟自己没完。 　　等到这一天她跟姐妹们一块儿出去散心，正去了山里……此山当然不是有韩国公夫人在的那座山了，山里有个庙，阿菀准备去庙里拜拜佛祖，也想着从前佛祖辛苦，如今苦尽甘来，她也去讨好一下啥的，就见车队外头突然有哭哭啼啼的哭声。 　　这少女的哭声被韩国公府的下人给拦在外头，可是却还是有女孩儿细细弱弱的哭声传来叫道，“叫我见见县主，叫我见见县主吧！” 　　阿菀一时没想到这是要见自己的。 　　盖因她也不把自己当县主玩儿啊。 　　朝廷小蛀虫这些年在京都也不是靠着自己是个县主起家的，除非是去领薪水的时候还想起自己是一只御封的米虫，除此之外，京都很少有人会管她叫县主。 　　因此她一时没听明白，倒是此刻就见外头传来喧哗的声音，之后就有人高声叫着，“叫我见见韩家的县主！”她这才勉强明白过来，因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因此叫人放了哭哭啼啼的女孩儿过来，却见是庆北侯府的阿颜。 　　这姑娘与阿菀不过是一面之缘，阿菀跟她不熟，因此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找我啊？”她歪头站在山林之间，静谧的幽深的山林之中，阳光从枝叶之中透过来，落在她一张美貌娇艳的脸上，无端生出几分光彩。 　　伏在地上哭着的少女仰头看了她一会儿，只觉得这份美好叫人刺眼。 　　她此刻站在几个姐妹之间，因是姐姐因此站在正中，几个妹妹仿佛拱卫一般站在她的身边，仿佛被人簇拥着。 　　阿颜只觉得浑身瑟缩了一下，想到河间王妃对自己的嫌弃和对眼前这安平县主的疼爱，不由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是如今迫在眉睫，她哭着跪倒在地爬到阿菀的面前来仰头央求着说道，“小女求求县主，饶了我母亲吧！” 　　她想到家中的乱象，想到父亲已经数日没有回后院，而这一切都是因宋夫人得罪了眼前的安平县主而起，便呜咽着央求说道，“小女知错了，再也不敢与县主抢夺夫君，小女在这里给县主赔罪，求县主大人大量，别记恨了，饶了我的母亲，不要叫父亲休了她！” 　　她委顿在阿菀的面前，阿菀沉默了。 　　她觉得眼前这姑娘这么这么叫人生气呢？ 　　这不是往她的头上扣屎盆子么？ 　　谁说庆北侯休妻是因为宋夫人得罪了她啊？ 　　“哎呀，头疼。”阿菀嘤咛着捂着心口，倒在了身边妹妹的怀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阿娴，阿娴急忙含着眼泪抱住了姐姐软乎乎的小身子哽咽地说道，“五姐姐，你要振作呀！你的身子不舒坦，如今听了这样颠倒黑白的话，可怎么得了？！” 　　阿娴转头，一双温柔的眼雾蒙蒙地看着抬头瞠目结舌，显然没见过小白花的阿颜哽咽地说道，“宋姑娘这话好没有道理。我家五姐姐这样善良单纯的人儿，满京都去打听打听，这么多年，我姐姐可仗势欺人过？如今你的一张嘴却陷五姐姐于不义，这安的是什么心？你也太狠毒了！” 　　“哎呀，心疼。”小白花虚弱地捂住了自己的额角，奄奄一息地说道。 　　“五姐姐，你怎么这样可怜，叫这样的人构陷！”阿娴低低地哭了起来。 　　阿颜呆呆地看着抱着姐姐哭成一团的韩国公府六姑娘，一时之间竟忘了如何哭泣。 　　“我，我不是的……是县主……父亲畏惧县主，不敢叫县主震怒，因此我母亲……” 　　“你这话说的可笑！当这京都不知道庆北侯夫人大闹庆王府呢？！口口声声一辈子被你亲爹毁了的难道不是你的母亲？都成了怨偶，放过彼此，合离了才是大家的好日子，侯爷可以安心做事，你母亲也可以娶寻求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怎么反倒成了我五姐姐的过错？” 　　一旁的七姑娘阿芸乃是被长姐阿琪养大的，哪里看的下去这样可怜柔弱的姑娘，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更何况我五姐姐的夫君，你却敢来抢夺，抢不成，我五姐夫心如磐石了，你反倒还说什么不敢来抢夺了？废物！没用！还好意思抢别人的男人，也得叫人家男人问问，能不能看得上你啊。” 　　“这种人丑人多作怪，还以为自己做出了牺牲，奇葩一朵。”八姑娘阿莹靠在大树上，哼了一声说道，“只有足够不要脸的，才把抢男人放在嘴边儿。也不知是家学渊源，还是自学成才。看着柔柔弱弱一姑娘，说出的话从不是人话，可见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一向都是个男孩子一样的心性，更喜欢跟心胸开阔的人往来，见这阿颜这样哭哭啼啼地就冲到了自家堂姐的面前，就十分不悦。 　　“你哪里知道这样的人心里头转的都是什么恶毒的主意！若当真赔罪，为何不上国公府的门，偏要在外头，众目睽睽之下来哭着求饶，不过是想要旁人都看见我家五姐姐仗势欺人，欺负了她！只是你也照照镜子瞧瞧配不配的上我家五姐姐的迫害，自以为是，真当自己是什么七仙女儿了不成？” 　　阿芸的嘴巴仿佛刀子，此刻挽起了袖子冷笑了一声，指着那正瘫坐在地上的少女厌烦地说道，“你装什么可怜！若你当真心怀坦荡，不乐意与人抢男人，那当初你母亲带着你去给王妃请安，你自己要脸的话，还跟着去什么？不过是也装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如今事情败露了，却想要把错儿都推到五姐姐的身上。” 　　“五姐姐打小儿善良赤诚，从来都真心待人，可是你却……”阿娴便哭着说道。 　　“可见庆北侯要合离也没错儿，只怕是看透了你们！冲着王府权势一路巴结的，如今反倒成了无辜的人，说出来谁会相信。”阿莹翻着白眼儿说道。 　　“哎呀我的心疼。”阿菀还是可以勉强回头客串一下小白花儿的，此刻泪眼朦胧地看着阿颜，觉得这姑娘学得不行啊，努力露出一个伤心的表情来说道，“我不知姑娘来我面前做什么。庆北侯府的家事我怎敢插手？你这话叫我一头雾水，只是我这心里头委屈。” 　　她抽噎了一声，对阿颜挤出了一个颤巍巍的笑容来说道，“只怕这其中是有误会的吧？宋姑娘也许是误会了我……这份误会，我觉得只有与侯爷当面说清才能叫我分明，咱们不如一块儿去见侯爷吧。” 　　这就是白莲花儿们的究极技能。 　　告家长！ 　　阿颜想到最近对自己十分恼火的庆北侯，顿时瑟缩了一下，慌乱地想要爬起来。 　　“不，不要了……我知道不是县主的错了，真的知道了。” 　　“就算你嘴里说知道了，可是我只担心你钻了牛角尖儿，日后还是不能分明。”阿菀善良地靠着妹妹的肩膀对她说道，“我也会时刻担心你的呀。真是叫人不放心呢。咱们现在就去见侯爷吧。” 　　她挥了挥雪白的小爪子，顿时就有两个服侍自己好多年的宫里出来的宫女姐姐嗪着温柔的笑容把阿颜扣在手里，温柔地说道，“宋姑娘不要担心，我家县主一向都很善良，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带走！”阿莹顿时冷哼了一声。 　　她看着阿颜，见她满脸畏惧，看起来仿佛被恶霸欺男霸女了一般，转了转眼睛，叫宫女姐姐们扣住这阿嫣，捂着嘴就给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马车缓缓，从山里离开，直奔庆北侯府。 　　因阿菀没想再给庆北侯没脸……庆北侯被妻子嫌弃成那样儿，已经够惨了，何必再往人家的伤口里撒一把盐呢？ 　　虽然说她也没觉得自己把阿颜遣送回庆北侯府多给庆北侯脸面，不过……都是心意啦。 　　韩国公府的车子行到半路，就叫萧秀给拦住。 　　“表哥？”阿菀从车里乖乖地探出一颗小脑袋。 　　“你为人纯善，太容易心软，又好欺负，我陪着你。”萧秀担心阿菀在庆北侯府吃亏，因此听到消息就从东宫跑回来。他这一跑顿时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因太子在东宫知道了这事儿，因此宫里的皇子皇孙的又都知道了……十皇子与几个皇孙被太子扣在东宫不许添乱……一口气儿全都出去了不吓死庆北侯才怪，因此太子只命自己的长子代表叔叔与弟弟们跟在河间王世子的马屁股后头一脸横肉地来了，余下的什么韩国公世子，庆王世子兄弟的，外加罗八，不过喘个气儿的功夫，韩国公府的马车外簇拥了不少皇族勋贵家的子弟。 　　庆北侯一脸晦气地打开侯府大门的时候，顿时窒息了。 　　更加他窒息的是，远远的正有一双连襟联袂而来。 　　英王世子与安王世子这俩姐夫转眼就到，大姐夫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簇拥在庆北侯府的几个堂弟，沉默了一下。 　　“听说阿菀被人构陷，我来讨一个公道。” 　　庆北侯：…… 第303章 　　庆北侯死的心都有了。 　　阿菀也呆住了。 　　她就是想要欺负欺负一下阿颜，怎么姐夫表哥的都来了呢？ 　　“不至于，不至于。”她急忙先安抚自家的姐夫们，见英王世子萧河冷眼看着自己，那一张严肃的脸……她缩了缩小脖子把事儿低低地说了，这一回英王世子冷冷地看着的就是要厥过去的庆北侯了。 　　阿菀还是蛮想天下太平的，一边得意洋洋地偷偷挺着小脖子开心姐夫们都这么给力的，一边劝自家姐夫们赶紧回家别堵着人家的侯府大门，再把庆北侯逼死可怎么整呢？ 　　见姐夫们回家了，阿菀这才对庆北侯笑了一下。 　　她怯生生的，软乎乎的，白嫩嫩的，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庆北侯却觉得嘴里发苦。 　　“我也不是来寻侯爷闹事，只是侯爷的爱女说的话叫我不该如何承受，唯恐她心里因我不安，因此想叫她与我一块儿在侯爷的面前分明了。” 　　阿菀就叫宫女把瑟缩了一下的阿颜给送出来，对庆北侯诚恳地说道，“侯爷的爱女口口声声说不敢与我抢男人了，可是能自认是我家男人的只有我未婚的夫君。阿秀表哥，你觉得自己被抢走了么？”她看起来瞪圆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萧秀，萧秀冷着一张脸平淡地说道，“我只喜欢你。说出这种话的，不过是自作多情。” 　　他姿容精致俊俏，眉目冷冽，此刻站在阿菀的身边微微侧头，露出一张冰雪般精致清冷的脸。 　　阿颜抬头看见，只觉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呼吸。 　　这仿佛是世间最好看的青年，也是最冷漠清冷的一个青年。 　　他站在那里，不必说话，就带出几分皇族的端贵。 　　“世子……”不过端贵的世子殿下的回应真的太伤人了，阿颜顿时流下眼泪来。 　　庆北侯是真的受不住了，他觉得有些吃惊地看着女儿竟然对萧秀流下眼泪仿佛是在求助，那副低微的样子，叫庆北侯心底都瑟缩了一下。 　　他动了动嘴角想要呵斥什么，可是却都没有了力气，只是对阿菀说道，“我与县主从无仇怨，畏惧县主因此休妻这话无从说起。我与我夫人的婚姻，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县主完全无关。阿颜去哭求县主，我只觉得荒谬。”庆北侯说到这里，又觉得嘴里发苦，许久之后才继续艰难地说道，“且阿颜无状，口出狂言，日后我会严加教导。” 　　不教导不行了呀。 　　这女儿性子都歪了。 　　更何况阿颜这样的性子，庆北侯都不敢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从前相看好的下属的家中。 　　那怕不是要坑死个人…… 　　“那我就放心啦。”阿菀总算告家长成功，见自家几个表哥脸色不同，不过都蛮高深莫测的，急忙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来说道，“表哥送我回家。” 　　她一声令下，几个表哥都答应了一声……萧秀只觉得胃疼，回头看了看这几个自家阿菀的表哥们，低低地哼了一声，到底沉着脸对吐出一口气准备回头收拾妻女的庆北侯微微颔首，浩浩荡荡地一块儿走了。阿菀经此一役顿时又叫大家想起这姑娘不好惹了，一时之间京都之中安静了不少，阿菀的什么不好的声音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皇帝听见了这个传闻，顿时哈哈大笑，把阿菀给接到宫里来。 　　“庆北侯啊，后院儿都拾掇不好，朕看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皇帝见阿菀和萧秀手牵手坐在自己的面前，一时心中有些感慨，毕竟当年那小小一颗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如今已经长成姿容娇艳的美丽的少女。 　　她的面容没什么改变，目光还是很单纯，又多了几分狡黠，叫皇帝心生感慨，一边靠在皇后宫中的椅子里，一边八卦地说道，“朕听说昨日庆北侯和他夫人合离了？” 　　“似乎是这样。”庆北侯这么痛快地和宋夫人合离，也是叫阿菀震惊了。 　　当然，对于庆北侯跟宋夫人合离之后马上就请了几个宫中年老出宫的厉害嬷嬷管束阿颜，阿菀觉得庆北侯还算是有慈父之心的。 　　阿颜那日的举动，无论是自己想到还是宋夫人教的，都已经落于下成，实在不是一个好姑娘应该干得出来的事儿。 　　若是宫中出去的老嬷嬷能把阿颜给治好了，那对阿颜日后的生活也是好的。 　　“这女人……男人一心一意都不要，偏想要巴结王府。王府是那么好经营的么？”皇帝真是觉得宋夫人疯了……听说宋夫人觉得庆北侯糟蹋了她的人生……狗皇帝哼了一声，觉得这种女人就得叫她过过那种夫君三妻四妾，自己只能当个摆设的日子就知道厉害了……这种想法叫狗皇帝微微一愣，琢磨了一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不过他实在不知道哪里怪怪的，就对一旁的皇后说道，“不过那女人想必过两日那样的生活，就得怀念庆北侯府的日子。” 　　没有小妾在面前欺凌，踩到她的脸上，那日子得过得多轻松啊。 　　真当夫君妻妾成群的日子好过呢？ 　　皇帝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不过是瞧见从前的好友日子过得好，因此才生出不平之气。”皇后见皇帝的脸色有些古怪，疑惑了一下，看了皇帝的神色片刻才斟酌地缓缓地说道，“只是她本也只是也糊涂人，何必说她呢？” 　　若是当真聪明人，怎么可能会和庆北侯闹成这样。这世间多少的女子，想过宋夫人这样的生活还没有呢。皇后心里摇了摇头，对皇帝轻声说道，“只是庆北侯如今合离……陛下，您最近对他和气些，不然庆北侯瞧着也十分可怜。” 　　“朕知道了。”皇帝多少的确觉得庆北侯可怜，顿时一口答应了。 　　阿菀正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看着萧秀夹了点心喂给自己，美滋滋的撒娇。 　　萧秀眉目低垂，清冽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把点心喂给阿菀一点，看她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睛却还盯着剩下的不放，不由露出细微的笑意。 　　“这两个孩子……”皇帝觉得这两个小东西简直是在虐狗……狗皇帝咳嗽了一声，见阿菀一边蠕动着小嘴巴一边回头看自己，便笑眯眯地说道，“若当真这样离不开，那就赶紧成亲算了。” 　　他这个建议顿时得到了河间王世子的强烈响应，萧秀也不清冷了，也不冷漠了，一双漂亮漆黑的眼睛把狗皇帝都看得心虚了，点头飞快地说道，“好啊！”他顿了顿，又露出几分茫然，对阿菀说道，“不过我听阿菀的。” 　　阿菀觉得自己的小心在萧秀那一眼失落的目光里都要碎了。 　　纯贵妃心说萧秀这小子可真是太狡猾了。 　　不过她也没有想到萧秀竟然差点儿叫被人给撬了去……虽然不会成功，可是谁家地里的小白菜被惦记也不能高兴的呀。纯贵妃西子捧心心有余悸，更何况她就想到，若是阿菀成亲，运气好的话生两只胖嘟嘟的小团子，那……贵妃娘娘是不是可以抢进宫里来养一只呢？ 　　她又不贪心，不要萧秀的长子，要第二个就好了呀。 　　纯贵妃只觉得自己是这样善解人意的好人，因此也戳了戳皇后，小声儿说道，“既然都赐婚了，就，就叫他们成亲好啦。” 　　“你舍得啊？”皇后低声问道。 　　“我是不舍得阿菀，可是也希望阿菀能和阿秀在一块儿幸福。”纯贵妃这话说得特别叫人感动。 　　当然，贵妃娘娘心里想的是啥就不好说了。 　　“你啊。”一见纯贵妃这样圣母，皇后就知道她没想好事儿，轻轻戳了戳纯贵妃的额头，这才温和地说道，“阿菀年纪还小，得叫她的小身子骨儿再长长才能成亲。” 　　阿菀本就病弱，且虽然如今金尊玉贵地长大，可这小身子还跟小花苞儿似的，没有完全成长。皇后只担心阿菀若是这样稚嫩地嫁人，小小年纪就要同房生子，那身子骨儿是承受不住的。因皇后从小儿看着阿菀长大，因此不愿意叫阿菀尚且年幼就接触房事。 　　她一句话就给推到明年去。 　　阿菀吭哧了一声，去看萧秀。 　　河间王世子仿佛刚刚的急切与期盼都不存在，又面容平静地给自家表妹夹点心了。 　　他这样愿意听从阿菀的心事，不急着成亲，阿菀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又酸软一片。 　　“明年我一定嫁给表哥。”她趴在萧秀的手臂上轻声说道。 　　“好。”萧秀认真地点头。 　　他默默记住了。 　　如果明年这破孩子还敢往后推来一句“明年再嫁给表哥”，就不要怪河间王世子抢婚了。 　　“就算是明年，这也很快了。”皇帝这感慨就格外有感而发了，且阿菀觉得日子过得的确很快，一转眼，在娘家养胎的阿萱都已经生了。 　　要不怎么说天天跟小福星在一块儿很顺利呢，阿萱挣扎了一天一夜，惨叫声叫安王世子在外头腿都软了，抱着廊下的柱子哭了一场，之后飞奔进了产房，不多时就传来了安王世子的哭声，“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好疼啊！” 　　嘹亮的婴啼之声中，喜气洋洋的产婆抱着个胖嘟嘟的婴孩儿出来，交给了喜极而泣的安王妃。 　　“恭喜王妃，是位小公子！” 　　“好疼！”安王世子还在产房里哭着，哭着…… 　　阿菀：…… 　　她在安王妃抽搐的嘴角里默默走到一旁，开始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 　　原来女人生儿子，男人会哭得这么惨的么？ 　　这儿子到底是谁生出来的？ 第304章 　　安王世子哭得有点尴尬。 　　阿菀在外头听着都觉得可惨了，安王妃也不得不十分尴尬地看着太夫人。 　　不久之后，她把自己的爱孙送给太夫人抱着，自己往屋里去看儿子儿媳，不多一会儿，就听见里头哭成一团，叫阿菀吓了一跳，得以为阿萱是怎么了。 　　只是等里头服侍的丫鬟出来，也不过是说阿萱这一回出了不少的血，不过血倒是止住了，不会有什么妨碍，安王妃母子却觉得阿萱可怜极了，因此在里头握着阿萱的手心疼地哭着呢。这种心疼儿媳的感觉叫阿菀觉得有点有趣，可是又不知怎么，心里暖呼呼的。 　　“有了这一个，往后不生就不生了吧。”安王妃从阿萱的产房走出来的时候与太夫人笑着说道。 　　太夫人自然是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阿萱虽然侥幸有孕，可是之前数年不能有孕还是叫她心里担心着，因此安王妃有了孙子就万事足，叫太夫人想想其实对阿萱也不是不好的事。 　　因阿萱生产之后有些体弱，因此安王妃也不急忙挪动她，只叫阿萱母子留在国公府里安养。因有娘家照顾，阿萱最初有些体弱，还缺奶……可是过了几天，等太夫人叫人买了许多滋补的东西喂给阿萱，安王世子妃顿时就胖了一圈儿，不仅自己养得白胖胖的，连儿子都跟着吃得胖嘟嘟的。 　　阿菀就坐在一旁看着阿萱努力地往嘴里塞各种滋补的汤汤水水。 　　她早年养身体的时候也是这么吃的，因此也不觉得辛苦。 　　“他真胖。”她正垂头捅自家小外甥的小嫩脸儿，因唯恐自己伤了小婴儿，阿菀如今指甲都不留了，露出一双圆润可爱的手指尖儿来，她戳了戳正蜷着小手呼呼大睡的胖外甥，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有点像是长生当初的品格。”她堂弟长生想当初就是这么一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小猪儿一样的性子，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长大了竟然还生成了一个俊秀斯文的少年。 　　阿萱一边喝汤水，一边看着阿菀。 　　此刻白嫩可爱的女孩儿已经生出几分少女的风韵，她只看得见阿菀的侧脸，只觉得这侧脸十分温柔贞静。 　　当然……得是别开口说话。 　　“若是跟他舅舅一样儿，倒是福气。”阿萱没见过韩誉出生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却也记得长生的，想到弟弟记忆里那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她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只觉得当年的很多事如今想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已经不记得当初心心念念希望韩誉夺爵，又对长生很不喜欢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只知道如今，她有了很好很好的丈夫，又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从前的是非，或者日后的是非，她都不想再去涉足。 　　她只想好好地跟安王世子过日子，不要折腾，也不要不知足了。 　　“你姐夫那个时候趴在我的床边哭着对我说，我为他这样辛苦，都是他的不对，日后不生了的时候，我就想，这一生嫁给他，我没有嫁错人。” 　　见阿菀一愣，把小婴孩儿放进了一旁的小榻里，阿萱把手里的碗放下来，露出几分柔软的笑意轻声说道，“那个时候我就想，就算他真的是个不中用的人，就算他没有爵位，不是王府世子，可是只冲着他对我这么多年的维护和深情，我也愿意嫁给他。” 　　多么不可思议。 　　当年少女时，她眼高于顶，只看得见最优秀的少年。 　　安王世子并不是她理想之中那样很好的人，嫁给他……或许也不过是觉得婚事不错罢了。 　　可是如今想想，阿萱的眉眼都温柔起来。 　　“我如今深爱他。”她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美貌娇艳的脸上似乎有些茫然，便伸手握住阿菀的手轻轻地晃了晃，看着她说道，“或许一开始不会是深爱，可是长久的相伴，朝夕相对，彼此的维护和守护，我们就会成为彼此眼中唯一的人。五妹妹，阿秀很好，你要和他好好儿过日子。”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女子，自然看得出，阿菀喜欢萧秀，可是在这场姻缘里，阿菀的爱远远不及萧秀对阿菀的那么多。 　　她总是过得很精彩，似乎没有萧秀的陪伴，也会过得很好。 　　可是萧秀却始终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她一转头，他就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人，或许此生只能遇到一个，除了萧秀，也或许不会再有。 　　“你这话说的，我当然要和表哥好好儿过日子。”阿菀觉得自己似乎被阿萱看破了什么，心虚了一下，可是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心虚，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也是真心喜欢表哥的！” 　　她当然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嫁给她，虽然，虽然她喜欢的程度不及萧秀对她的那样深刻，可是她想要嫁给他，就说明她对他是真心的了。见阿萱对自己笑了笑，这才松开了手，阿菀哼哼了两声，坐在阿萱的身边。 　　“你自己嫁了好男人，如今真是什么都看得开了。” 　　“我只希望姐妹们都是如此。”阿萱哼笑了一声说道，“生儿子的时候，我只突然想到了二姐姐。”她怔怔地说道，“她亲手放弃了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能回到过去，我才不会去寻死，而是要欢天喜地地嫁给他，顺便再感谢感谢二姐姐把他丢给我。”她美丽的嘴角带着几分讥讽，阿菀觉得阿萱这简直就是在自己面前好炫啊！她哼哼了两声，没多说什么，含糊地问道，“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安王真是个王八羔子，有了嫡孙屁都没放一个，如今还在安王府装死呢。 　　还想把王爵留给自己的小妾不成？ 　　真是做什么美梦呢！ 　　“要不要我进宫跟陛下告状？”阿菀最会告状了，且觉得看见安王在皇帝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特别爽，一时之间眼睛都亮了。只是阿萱想了想便说道，“叫你姐夫自己去。” 　　她这话说的，阿菀想到自家姐夫哭唧唧的那张脸，不由担心地问道，“他能行么？” 　　安王世子那么菜，别直接叫安王剁吧剁吧给吃了。她这一副担心的样子，阿萱便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姐夫是没用……”安王世子妃黑了自家夫君一把，仰头看天哼哼了两声说道，“可是为父则强……你懂的。” 　　阿菀决定听阿萱这一回，看看安王世子会怎么干。 　　果然不辜负她的期待，安王世子没过几日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台词进了宫，直接哭着到了皇帝的面前。 　　狗皇帝默默地看着安王世子炫了两个时辰的儿子，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这么不怎么行的侄儿有了儿子跟打了鸡血似的。 　　虽然烦得很，不过安王世子的请求没毛病。 　　世子的儿子，那不就是安王府的小世孙么？ 　　虽然不是长孙，可是庶出儿子生出的那些，在皇帝的眼里都不算什么。没见大皇子的儿子生得也早，可叫皇帝喜爱栽培，时刻放在身边的却依旧是太子的长子不是？ 　　不过因见了安王都有了嫡孙，皇帝倒是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惆怅……安王这狗东西都儿孙满堂了，他亲弟弟庆王真的是太惨了……皇帝决定给萧堂萧韦做个媒，庆王知道了简直感动死了，握着皇帝的手不顾君臣之别含泪说道，“皇兄，你真的是臣弟的亲哥！” 　　这不是亲哥，断然不会明白弟弟的苦。 　　皇帝尴尬了，看着冷冷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萧堂，看着仰头看天吹口哨的萧韦，又看了看围观这一切的阿菀与萧秀，感觉到了巨大的心灵压力，只是心里苦还在庆王感激的目光里不敢说，便含蓄地说道，“这个……事在人为……得彼此和睦才好……反正姻缘这种事，不能强求，你说对不对？”他为了叫庆王心里感觉舒坦一下，还不得不拿自己的苦逼经历安慰一下弟弟，说道，“这些孩子，咱们做长辈的也拿捏不住。不然你瞧瞧……七皇子不也还没成亲么？” 　　狗皇帝奇了怪了，七皇子生得那般美色，怎么就娶不着媳妇儿呢？ 　　他和庆王同时叹了一口气，兄弟两个都很惆怅。 　　儿子生多了有什么好？都是债！ 　　只是就算是要给侄儿与儿子们挑好姑娘成亲，也没有说这样简简单单的，皇帝一时觉得好姑娘得慢慢挑，不然日后婚事不合适，这不是坑了人家姑娘么。 　　他就先叫宫里头去将自己前些时候挑出来的八个美人儿带上来，在庆王陡然僵硬的目光里对弟弟诚恳地说道，“正室自然要仔细斟酌，可是妾侍就无所谓品德，美貌出众就好。阿堂，阿韦，阿……”狗皇帝扫过脸色冷冽，坐在阿菀的身边表示自己有主儿了的河间王世子，吭哧了一声说道，“阿堂阿韦，一会儿你们先挑，都是美人！” 　　庆王殿下惊呆了。 　　他看着眼前这坑侄儿不要钱的狗皇帝，恨不能大逆不道，跳起来把他塞花瓶里去！ 　　“美人？！皇兄，他们连媳妇儿都娶不上了，你还撺掇他们纳妾？你莫不是与弟弟有仇？！”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叫萧堂萧韦纳妾，这谁出的坏主意，这不是坑人么？ 　　儿子们本就都是坑，再纳妾……庆王眼前发黑，指了指一脸无辜的狗皇帝，恨不能呕出一口心头血来。 　　“有仇？你家有仇送美人？！朕，朕这多么慈爱呢！” 　　狗皇帝顿时内心充满“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委屈，看着这狗弟弟，非常之伤心了。 　　“你这么慈爱，怎么不给你儿子纳妾呢？！”庆王反唇相讥。 第305章 　　这句话提醒狗皇帝了。 　　“……不然，把小七叫进宫里，趁着这个机会一块儿挑一个？”他摸着下巴慢吞吞地说道。 　　有好的先紧着儿子，这才是亲爹。 　　七皇子如今元阳未泄的，别憋住毛病来。 　　阿菀拼命把小身子往萧秀的身后藏，总觉得今天狗皇帝的宫中是得炸上天的节奏。 　　庆王也觉得自家儿子倒了霉，就也得叫狗皇帝的儿子跟着一块儿憋屈。 　　“好啊。”他哼笑了一声。 　　反正王府里没有媳妇儿十分无趣，他乐得在宫里看自家皇兄的儿子以下犯上的戏呢。 　　因没有察觉庆王殿下的巨大的恶意，皇帝哼了一声把七皇子与十皇子叫进宫里来……等听了皇帝的慈父之心，七皇子沉默了片刻，倒是十皇子一头滚到了阿菀的身边，一脸八卦地说道，“表姐，前些时候你受委屈了，我好心疼！”他说的就是庆北侯府的家庭纷争了，想到阿菀被牵连其中，这可把十皇子给心疼的……他在阿菀的身边，在萧秀漠然的目光下关心地问道，“你还生气么？” 　　“生什么气呢？为了这样的人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啊。”阿菀垂头叹了一口气，耿直地说了句大实话。 　　这实话就叫十皇子连连点头了，还在她的耳边说道，“庆北侯那个合离的媳妇儿，如今再嫁了你知道么？” 　　八卦又不要钱，神坑最喜欢了，见阿菀诧异地侧头看着自己，他越发与阿菀咬耳朵，轻声说道，“嫁给京都的一位……王伯了，反正她如今做了续弦，也算是个王妃了。”这皇家王府多了去了，因此阿菀还茫然了一下震惊地问道，“还真有王府愿意娶她啊？！” 　　宋夫人，半老徐娘，还是个有儿有女，因为与庆北侯合离闹得出了名的难看，竟然还真有王府愿意接纳？ 　　“冲着她儿子来的。”十皇子最懂这些皇族了，与阿菀撇嘴嘀嘀咕咕地说道，“庆北侯长子虽然不是最出色的，可是在勋贵小辈之中怎么也是排上号的。这看在她儿子的份儿上，想要交好庆北侯长子的，娶了她也不亏。” 　　若是能娶了宋夫人，日后能与庆北侯长子亲近……庆北侯就这么一个儿子，日后长子就要袭爵不说，那小子竟然还是个能在沙场上赚取军功的。虽然说如今回了京都，可是正年轻，难保日后不会再被派出去。 　　那就是君王倚重的大将，娶一个媳妇儿，能获赠一个便宜儿子，哪怕不亲近，可也是一条路子啊。 　　因此，就有个死了三个王妃的老亲王挺身而出，抢先把宋夫人给娶走了。 　　他抢得很及时，说实话宋夫人因为生了出息的儿子，其实还是蛮抢手的。 　　“死了三个王妃？！”阿菀瞪圆了眼睛，跟十皇子一块儿震惊了。 　　这才是神坑吧？！ 　　比十皇子还坑的那种？！ 　　“可不是。”十皇子也叹气说道，“也不知道宋夫人这怎么想的，欢天喜地地就嫁了去当王妃，听说出嫁前一天还去了庆北侯府炫耀了一番……” 　　这种非要在前夫的面前展现一下自己日后嫁得好极了，可风光了的心情十皇子是懂的，可是他却不能懂宋夫人这嫁得不怎么地，怎么还去庆北侯面前炫耀呢？ 　　因此他低声与阿菀说道，“若我是庆北侯，我一点都不生气。我那王伯快六十岁了，哪里有庆北侯的英俊英朗。且……你知道他那三个王妃是怎么死的？听说都是叫他王府里的小妾们给气死的……那些小妾可不要脸了，京都都有名的，听说当着正妃的面儿，就，就……” 　　哎呀，这叫纯洁如花十皇子怎么好意思说呢？ 　　十皇子捧着脸，好羞涩地不说了。 　　阿菀秒懂。 　　“这也太拼了。”就为了要做王妃，就这样的老王爷都乐意了么？叫她说，她宁愿嫁给庆北侯……啥叫宁愿呢？说得这么委屈巴巴仿佛自己吃了大亏真的挺不合适的，因为叫阿菀真心说一句，人家庆北侯也没什么毛病好么？ 　　新贵，侯爵，英俊，能干，还忠诚不三妻四妾，这样的男人上哪儿去找呢？ 　　宋夫人抢手，庆北侯怕是如今更抢手。 　　“求仁得仁吧。”阿菀就算有同情心也不会落在宋夫人的身上，因此不过是听了十皇子的一嘴八卦，因此哼唧感慨了两声就将这些事全都揭过。 　　此刻发出了这一声感慨就那么回事儿了，倒是萧秀想了想，就想到皇家宗室里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十分荒唐的老王伯，想当初在皇家闹得不像个样儿，最是荒淫无度的性子。因河间王不喜欢他的为人因此这些年十分疏远，等闲在街上不爱搭理。 　　因这样，这老王爷与河间王走动得不多，阿菀这些年在京都之中也不大认识。 　　不认识才好，脏了她表妹的耳朵。 　　萧秀脸色严肃端方地伸手，揉了揉阿菀的耳朵。 　　十皇子叫这个动作给炫的……顿时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伤心人在天涯……表姐，如今我正是伤心的时候，你怎么还可以这样伤害我。”十皇子一颗春心萌动的小心第一次心动就惨遭阿娴的拒绝，此刻觉得自己可可怜了……最叫十皇子觉得很受伤的是，阿娴的眼里自己竟然就是一个弟弟……他抽噎了一下，在阿菀的身边坐了，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对六姑娘是真心的。” 　　当然，他也不是歪缠的性子，既然阿娴不喜欢，他也不会纠缠，叫阿娴烦恼。 　　不过想着阿娴对自己也的确不错，他想了想就对阿菀说道，“若是日后六姑娘出嫁，你一定叫我知道。我给她添妆。” 　　“你可算了吧。”阿菀便看着这神坑嘴角抽搐地说道，“哪儿有叫从前的爱慕者给添妆的道理？你觉得我家六妹妹未来的夫君不觉得郁闷啊？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传出一点半点风声，六妹妹还怎么在夫君面前立足呢？她的添妆有我呢，保证厚厚的。” 　　更何况十皇子若是添妆，那阿娴是留着还是怎样呢？ 　　留着就怪怪的，可是若是不留着……丢了也怪可惜的。 　　阿菀自己是只小米虫，那攒下的家底儿可厚了，完全可以给阿娴厚厚的添妆了。 　　当然，其他几个妹妹出嫁也都有同样的一份儿的。 　　“知道了。”十皇子这才重重地一叹，对阿菀说道，“如今我也没什么钱……表姐，我喊了你这么多年表姐，你有添妆给我么？提前给我也是好的。”他在阿菀惊呆了的目光里讨自己的嫁妆……阿菀真是服了这神坑了，便捂着雪白的额头低声问道，“你亲哥那么有钱，你怎么不问他要呢？！” 　　“那是我亲哥啊！”十皇子深沉地叹息说道。 　　“我就不是……我还真不是你亲姐。”神坑真是可着不是亲生的祸害啦，阿菀摸了摸自己的小荷包，觉得自己只能分给十皇子小小一小份儿，见七皇子正站在狗皇帝的面前含蓄微笑，那笑容缱绻潋滟，可是就那个什么……叫人觉得怕怕的，她急忙对十皇子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最有钱的莫过于陛下！那可是你亲爹，你缺钱，有什么不能与陛下讨要的呢？去吧，问陛下要去。” 　　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解救了皇帝。 　　不然她真担心七皇子还一脚踹飞了皇帝陛下。 　　“表姐，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十皇子眼睛亮了，不要钱的马屁顿时汹涌而出。 　　阿菀鲤躯一震，被这个称赞给震撼了，虚弱地一笑，看着十皇子奔着皇帝陛下就过去，抱着皇帝的腿央求皇帝给自己点儿银子修自己的大山里的皇子府，日后好种田。 　　见皇帝被他缠着竟然都来不及跟七皇子说说几个美人儿的燕瘦环肥，七皇子霍然回头看了阿菀一眼，嘴角嗪着浅浅的笑意。阿菀仰头看天，深藏功与名，仿佛无事发生，倒是皇帝，一边答应了十皇子“父皇帮我修山庄”这样的央求，一边看了看皇家这几只出色的单身贵族青年。 　　他拍了拍手，果然一会儿，宫中香风浮动，几个衣裳单薄却飘逸的绝色少女莲步轻移，垂头走了进来。 　　阿菀只觉得眼前都是年少的美人儿，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去看萧秀。 　　河间王世子无动于衷，正撑着脸颊安静地看着阿菀。 　　阿菀对上了萧秀的目光，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欢喜羞涩来小声儿说道，“怎么光看我呢？我都不好意思啦。那个啥……表哥你往后也只能这么看我一个人儿啊。” 　　她紧张兮兮地还跟萧秀拉钩儿，保证往后自家表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因萧秀认真点头，显然十分郑重，阿菀与他勾了勾小手指才抬头紧张地去看自家俩表哥外加七皇子，却见七皇子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动怒呢？只是心平气和地微笑问道，“父皇怎么想起赏赐儿臣美人？” 　　“不是朕要赏赐你，是你王叔记挂着你。”皇帝觉得自己务必要叫七皇子知道他王叔的慈爱与深情厚谊，也不把这功劳占据，就笑着在七皇子温煦的笑容里说道，“朕本来只想到了阿堂与阿韦，还是你王叔说的，一个都不能少，不好叫你一个都得不着。” 　　说到这里，狗皇帝不由感觉一丝丝的感动，上前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你真的要感谢你王叔。你王叔对你这样用心，朕也觉得十分安慰。” 　　庆王：…… 　　阿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第306章 　　庆王这回真的知道了，狗皇帝这真是在坑弟弟。 　　阿菀也觉得自家小姑丈好惨的。 　　“您记挂儿臣，儿臣自然欢喜。”七皇子温柔地听了皇帝的倾诉，见皇帝还对自己笑得阳光灿烂，便继续温柔地说道，“可是父皇记挂儿臣，也要想想王叔。如今王叔的王府之中没有能为王叔排除烦恼的解语花，这日子过得也凄凉。儿臣年轻，甘于寂寞尚且能够忍耐，可是王叔这些年过得多么辛苦。如今王婶更喜欢幽静清闲的生活，王叔孤身一人，这多么叫人心疼。” 　　庆王：……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报复。 　　“你说得有道理。”皇帝沉吟。 　　“还有父皇自己……这几个美人是父皇精挑细选，儿臣不敢僭越。不如父皇与王叔分之，若是能够因此得一二舒心，就是儿臣与阿堂阿韦的一片孝心。” 　　七皇子多么狡猾，还知道拉帮手的，虽然萧韦觉得庆王的脸都苦涩得不得了，可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他急忙说道，“七皇子说得有些道理。皇伯父，这几个美人儿给你与父王分了，我可不要。”他如今只是一个郡公，家底儿可薄了，哪里养得起美人。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原来如今想想单身生活才是最简单轻松的。 　　萧韦咳嗽了一声。 　　萧堂便压低了眉眼，冷冷地看着皇帝。 　　皇帝觉得儿子与侄儿都很贴心，见庆王一时没有说话，只当他不好意思，大笑了两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与你们王叔就不客气了。”他把庆王当成跟自己一样没节操，这一天庆王就阴沉着脸带着四个美人儿回了自家王府。 　　狗皇帝在宫里也是美眷如花，日日当新郎，等皇帝从温柔乡里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自己想给萧堂与萧韦做媒，却如今更加不好做了……这兄弟俩去了庆王妃这么一个坑，没想到庆王府还是个连环坑，后头还有个喜欢赐给侄儿美人儿的狗皇帝等着。 　　皇帝的御赐，可比婆婆赏的要命多了。 　　如今谁还敢嫁给萧堂与萧韦兄弟呢？这不是奉旨被人分丈夫么？ 　　因皇帝的这通做派，更加上庆王府多了几个庆王都不敢拒绝日后更别提萧堂萧韦兄弟的美人，京都之中本来还对庆王妃滚去山里持观望态度，如今就更不要提什么联姻之事了。 　　这把庆王给愁的……就不必说庆王在王府是如何抱着柱子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了，就说太夫人都有点急了，实在是萧堂与萧韦年纪都不小了，这怎么如今的优秀些的皇家子弟都不知道给自己寻个媳妇儿呢？ 　　“你说……你表哥们是不是……”太夫人对阿菀轻声问道，“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若心里有人，怕不是得赶紧娶回家，有什么好耽搁的？如今小姑丈只求表哥们成家，又不在意门第。”阿菀靠着太夫人想了想，便安慰她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姻缘之事强求不得，您别操心了。对了，三姐姐什么时候回家去啊？” 　　阿萱在国公府里都做完月子了，按说应该回去安王府，虽然安王府是龙潭虎穴，有不少心怀叵测的家伙，可阿萱却并不是一个没心机的人，护住自己与儿子是没什么问题的。 　　“过两天就回去。我想着叫咱们府里的奶娘跟着她。这给你小外甥入口的奶水，万万不能用那不放心的人。”太夫人一向都知道后宅之争的惨烈，自然也会防备一些不好的事。 　　见阿菀点了点头似乎赞同自己，她的目光柔和了起来轻声说道，“你三姐日子过得好，可却有不省心的事。倒是你，日后嫁了人，我就不会很担心你。”嫁给亲姑母做儿媳，这自然是十分省心的，太夫人摸了摸阿菀软乎乎的脸颊。 　　“一转眼，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我叫您这样用心地养着，自然养得可好可好啦。”阿菀蹭了蹭太夫人的脸，娇滴滴地在太夫人的怀里歪缠了一会儿，见太夫人笑眯眯地抱着自己，便急忙说道，“您也不要时常操心了。我不是说过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若是操心，那操心是操不过来的。” 　　她只希望太夫人能颐养天年，长命百岁，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认真郑重，太夫人只觉得心中熨帖，含笑答应了一声，却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你说你明年成亲，那你的嫁妆得预备起来。我给你父亲母亲去个信儿。” 　　“只怕我爹爹得心疼得哭了。” 　　“可不是……他最心疼你。”太夫人笑着说道。 　　阿菀顿时梗着小脖子十分得意，她眨了眨眼睛，趴在太夫人的手边看着自家祖母修书一封给了边关的韩三夫妻，叫他们赶紧给自己预备嫁妆，不由对自己的婚事也期待了几分。 　　只是这种备嫁的心情还是多少叫阿菀有些忐忑，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自己有的时候开心，有的时候又有些惶恐畏惧，明明是嫁给自家表哥，青梅竹马长大，可是却还是会感觉到害怕。 　　这种大概就是婚前恐惧症了。 　　阿菀因此天天多吃一盘点心，等到了第二年婚事要预备起来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竟然还胖了些。 　　虽然依旧婀娜如同弱柳，可是那个什么，小肩膀小腰肢藏在衣裙之下，还是满手软乎乎的小软肉的。虽然看不出来，可是阿菀却觉得十分心虚……若是再长成一只大胖团子，这成亲的时候叫人不得笑话呀？ 　　她是个爱美的姑娘，就把自己的烦恼跟萧秀倾吐，萧秀却伸手在她柔软的腰肢上轻轻一掐，见这小姑娘的腰肢纤细，恨不能自己双手扣在一起指尖儿相连就能握住，那叫什么来的？ 　　盈盈不及一握？ 　　河间王世子表示一点都不欣赏这种纤细。 　　楚王好细腰，可是他不好这个来的。 　　“还是瘦了。”萧秀顿了顿，见阿菀似乎觉得痒了，在自己的手下扭了扭，一时只觉得柔软的触感自掌心直入心尖，那一瞬间的战栗叫他几乎忍耐不住……不行啊，吓跑了这小姑娘谁给他当媳妇儿呢？ 　　他就想娶这么一个，吓跑了就要一生孤。因此萧秀忍了忍，见阿菀板着雪白的手指正在数自己最近吃了什么点心，勾了勾嘴角，把她拉到身边又塞了一块儿点心轻声说道，“多吃点才康健。” 　　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没有节食。”阿菀这身子不好，节食恐怕就得要命，因此她一向都不会节食的，只是素日里还多吃了几餐，因此她想了想对萧秀小声儿说道，“我这一辈子只有一次大婚，希望叫人看见我的时候，都能称赞我是个小仙女儿，说我没有辱没了你。” 　　她与萧秀靠在一块儿说着这样平凡简单又似乎有些无趣的话，可是萧秀却觉得只是这样的话，就叫自己心生欢喜。揽着她的肩膀，垂头，将薄唇压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道，“你本就是个小仙女，也从不会辱没任何人。” 　　阿菀哼哼了两声低声问道，“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只出阿菀。阿菀，在我的眼里，西施也不及你美丽。” 　　河间王世子真心实意地觉得，得亏那几个古代的美人儿出道的早，不然阿菀早生几百年，那四大美人儿还不一定说的是谁呢。 　　阿菀都不知道，自己在萧秀的心里已经是这样美好的姑娘了呢。 　　不然尾巴肯定得上天！ 　　“那聘礼准备得怎么样啦？”阿菀顿时又得意起来，关切地问道。 　　“预备得差不多，等舅舅舅母回京都，父王与母亲就去国公府下聘。”皇帝的确是叫韩三夫妻回京都来主持阿菀的婚礼，因不愿叫阿菀这婚事生出遗憾，皇帝甚至还叫韩容韩靖两家子拖家带口地回来。 　　阿菀本觉得不必折腾，毕竟一个小姑子成亲，却折腾哥哥嫂子们一块儿千里奔波，这实在是不像话了。可是她与纯贵妃说起这些的时候，纯贵妃却叫她不必拒绝，点着她的头嗔怪地说道，“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你。你成亲叫他们赶回来，不过是个由头。你哥哥们也就算了，可是四公主难道不想宫中的生母？她难道不想念陛下？还有你大嫂……唐王府会愿意叫她趁着这个时候回来，见见她的。” 　　四公主也就算了，身上没有官衔，只不过是在边关陪伴韩靖相夫教子。 　　可是琳琅郡主却是边关的守将，在罗芳的麾下做事，等闲不能擅自离开边关，这唐王太妃得多想念她。 　　如今皇帝借着阿菀大婚叫她们都回来，唐王太妃只有高兴的份儿。 　　阿菀听了纯贵妃的话，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却还是说道，“就算是如此，可是我也要认真感激两位嫂嫂愿意回来看我成亲的。” 　　她如今婚期越发将至，一张娇艳的小脸儿水灵灵的，纯贵妃哼笑了一声，招了招手叫她走到自己的面前，看着笑靥如花，早就没了之前要成亲时的忐忑，不由温和了眉眼轻声说道，“能青梅竹马长大，能彼此相爱走到一块儿终成眷属，阿菀，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阿菀笑容一顿，又弯起眼睛笑着去抱纯贵妃的脖子。 　　“您有我啦，也是可有福气。” 　　“是呀。咱们都是有福气的人。”纯贵妃抬手，摸了摸怀里小姑娘柔软的头发，又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胖嘟嘟的，是特别有福气。”她坏心地伸手，掐了掐外甥女儿努力隐藏的胖嘟嘟的小软肉儿，眼睛得意地眯成一条缝儿。 　　阿菀被一把捏住，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把她的感动与心疼都还给她！ 第307章 　　未来的河间王世子妃被这一把小软肉给伤心坏了。 　　她蔫哒哒地从纯贵妃的宫里出来。 　　如今的后宫又是与她当年刚进宫的时候不同了。 　　郑妃娘娘虽然依旧得宠，不过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那些云淡风轻，因此见了阿菀也不如从前那样和气……早年郑妃娘娘对阿菀多好啊，都恨不能把自己的儿子许给那只胖团子的，如今却成了陌路，实在是叫人唏嘘。 　　只是阿菀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宫里见到郑妃。 　　她本捧着一张脸带着几个宫女准备回家，路上走过纯贵妃宫外距离很远的一处十分精致的小亭子，却见郑妃正带着几分憔悴地远远看了自己一眼，之后转过了目光。 　　阿菀也当没看见，转身就预备走。 　　“姑母。”就在这个时候，一把柔媚的女子的声音传来。 　　阿菀转头一看，却见是郑美人婀娜得跟朵花儿似的走到了郑妃的面前。 　　那年轻绝色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阿菀没觉得郑美人这抢了皇帝陛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因此也没有多理会……她多忙呢。忙着成亲，忙着许多的事，因此郑妃姑侄的恩怨情仇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只是她也不明白，郑美人入宫对于郑妃来说到底算什么……她只是在想，这世间谁对不住谁的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郑妃当年盛宠的确伤害了皇后，可是叫阿菀说，郑妃的确讨厌，可是难道最讨厌的不是皇帝？ 　　若他不给予郑妃这样盛大的宠爱，叫人家京都都觉得皇后不稳当，哪里还有后头的许多事呢？ 　　阿菀觉得都不是啥好东西，反正如果没真心，只当皇帝是个上司啥的，这日子能过得不赖，可是跟郑妃似的要求太多，野心太大，总是有翻船的这一天。 　　她脚下不停，对郑妃没什么兴趣，直接出宫去准备嫁人的事儿。倒是这世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韩三夫妻回来的时候。 　　这一趟回来，韩三夫妻可带了不知多少车的嫁妆，那丰厚得叫韩国公府的库房差点儿没装下。更何况阿菀叫四公主搂着，叫琳琅郡主压着，叫自家雪白毛茸茸的三表嫂拿尾巴缠住脚脖子，那收获了不知多少的添妆。四公主恨不能把家底儿都倒给阿菀了。 　　她不仅是阿菀的嫂子，当年还与阿菀感情极好，自然希望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阿菀。 　　更不必提琳琅郡主和白狼都是实诚的性子，阿菀对她们十分亲近，她们就…… 　　白狼叼着一只毛茸茸胖嘟嘟的雪白毛团儿递给阿菀。 　　阿菀震惊了。 　　“这是什么意思？”被白狼叼着命运的后颈皮，此刻乖乖地把四只小爪子都缩在胖嘟嘟的肚皮前，歪头用天真可爱的目光看着阿菀的事一只毛茸茸的狼崽儿。且阿菀可以肯定！这不是之前跟着三郎夫妻回来的那只……一想到这才一年，这两口子又生了新的，阿菀就心中万分复杂了，一边把奶声奶气叫了一声的狼崽儿给抱过来，只觉得似乎不及它从前那狼兄那么沉甸甸，似乎轻飘飘的。 　　“你三嫂这一回给你生了四只侄儿，这只最小，有点弱，因此得你帮忙养养。”四公主摸了摸细声细气叫了两声，看起来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那颤抖的狼崽儿，见阿菀抱着这小家伙儿呆呆地看着自己，含糊地说道，“这边关没有人有时间养它。三郎它们如今都住在军帐中呢。” 　　四公主对于住在边关十分习惯，甚至如今为了省事儿，带着儿子一块儿与韩靖住军帐，平日里还去军中后勤去帮忙。 　　她如今学会了一些医术病理，还学会了挑拣药材，在军中当个军医，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江湖梦了。 　　阿菀垂头看了看四公主变得有些粗糙的手。 　　早年，就算四公主是个武林侠女，可是那双手也是白嫩得跟水葱儿似的，而如今四公主的手指虽然依旧纤细修长，可是却已经带了几分薄茧和被草药熏染的痕迹。 　　阿菀默默地看了这双手一会儿，抱着自家的小侄儿，一只手轻轻地摸过四公主的手，又去摸了摸琳琅郡主那双更是粗糙坚硬的手，却小声儿说道，“我觉得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两双手。嫂嫂们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她说不好好女子都应该是什么样的，这本就没有固定答案。 　　可是她却知道，自己的两个嫂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她眨了眨眼睛，垂头，把自己软乎乎的脸蹭在了两个嫂子的手心儿，顿了顿，又急忙去拿脸蛋儿蹭蹲坐在一旁的白狼的脸颊。 　　“哎呀，三表嫂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狼啦。” 　　“那是自然！不是最美的姑娘，能叫你哥哥一见钟情么！”四公主偷眼见韩靖不在，顿时吹嘘起来，完全忘记自己想当年被韩家二公子给迷得晕头转向的往事了，别说，这自我催眠还是很有一些好处的，至少四公主如今在丈夫的温柔体贴，柔情蜜意里已经认真地觉得，当初丈夫对自己肯定一见钟情啦！ 　　当年看见自己暴锤萧韦的那一瞬间，韩靖一定觉得自己遇到了奇女子，一定对她心存爱慕！ 　　阿菀吭哧了一声，觉得这话题有点儿超纲啊。 　　她眨了眨眼睛，见琳琅郡主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两个嫂子一动一静十分和睦，因四公主跟自己那么好，因此阿菀对她的爱情故事没啥兴趣，却急忙探身问道，“那大嫂呢？大嫂对我大哥哥是不是一见钟情？” 　　她眼睛都八卦得亮了，四公主却嘴角抽搐了一下，见琳琅郡主犹豫起来，为了给韩家大公子挽尊，便对阿菀艰难地说道，“大嫂每每见到大哥，都会驻足半晌，凝视大哥的背影不肯离开。” 　　阿菀没想到琳琅郡主还有这样温柔的内心世界呢。 　　“原来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又相信爱情了。 　　琳琅郡主看见阿菀如今正要成亲，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叫小家伙儿对爱情生出怀疑什么的…… 　　她当年每次见到韩容，但仍然会戒备地停在原地，知道这个叫自己毛骨悚然的青年远远地走开，自己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没有危险，这才拖着自家更加僵硬成一条板凳儿的毛茸茸的三弟的尾巴同样远远地走开。 　　想到刚刚来到边关的时候，自己对于韩容的那种种危险的感觉，还有明明是一副优雅温柔的贵公子模样，可是上了战场那血腥遍地，大开大合的行军手段，琳琅郡主继续沉默着。 　　她对韩容自然不是一见钟情。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光却无法从韩容的身上转移。 　　或许是……被韩容捏了捏命运的后颈，那一瞬间就心动了吧。 　　琳琅郡主抬手，摸了摸阿菀怀里的小狼崽儿。 　　她虽然养于野兽之中，可到底是人，也知道人类的温情，因此当韩容对自己那样温柔，本能的对危险的躲避就无法抗拒那真正的来源于人类的温暖。她无法说清自己何时对韩容心动，可是却深切地知道，自己对韩容的感情是属于爱情。 　　想到这里，琳琅郡主不由看了看抱着狼崽儿趴在自己的身边，正拿了一旁的桂花羊乳给哼哼唧唧的狼崽吃奶的阿菀。见她无忧无虑地靠在自己的身边哼着歌儿，琳琅郡主忍不住摸了摸阿菀的头。 　　“小十八留给你。” 　　“小十八？” 　　“这只。” 　　琳琅郡主点了点正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小碗儿里喝得头也不抬的狼崽儿。 　　“它是小十八……这么说，三表哥都已经有十八只崽儿啦？”阿菀见琳琅郡主微微点头，不由顿时震惊了，板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家三表哥还年轻着，往后还得有崽儿，又仰头默默地算了一下三郎夫妻这个头儿……她一下子替十皇子感到庆幸，幸亏之前要把自己的皇子府修在山里的时候皇帝豪迈地表示儿子的皇子府修造的费用全都包了……不然叫十皇子自己修，非破产不可。 　　“那其他侄儿呢？” 　　“过于惊世骇俗，唯恐惊扰威吓到地方，因此叫它们留在边关了。”琳琅郡主平静地说道。 　　十几只威风凛凛，青面獠牙的大狼结伴儿走在一起，这不得把人给吓个好歹的啊？ 　　因此每一次三郎夫妻回京都，都只会带最小只的那只。 　　阿菀记下了。 　　她决定回头跟十皇子说……一个山头怕是装不下三表哥一家了，赶紧把旁边的山头一块儿霸占了吧。 　　“那我就养着小十八，三表嫂放心，等你下回来，我把一个最健康的小十八还给你。”阿菀养自己都有经验了，因此养这只听说弱弱的，可是这蹬腿儿吃奶的时候也踹得她好疼的狼崽儿没什么为难的，见这狼崽儿看似弱气，可是那尾巴甩得噼里啪啦的，有劲儿！她见一转眼这号称柔弱的毛团儿就把一整碗羊乳喝得一干二净，不由有些担心侄儿的身子，把狼崽儿翻过来，给它揉了揉肚皮。 　　狼崽儿又自己翻过来，拿鼻子拱了拱小碗，仰头对阿菀奶声奶气地叫起来，别提多乖巧。 　　“不行啦。吃多了伤身呢。”阿菀笑眯眯地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儿说道。 　　狼崽儿一顿，歪头看了阿菀一会儿，想了想，霍然人立而起，两只爪子拱在一块儿，给自家姑母拜了拜。 　　“嗷嗷。”它叫了两声，见阿菀看着自己惊呆了，半晌无动于衷不知道给自己添奶吃，又抽噎了一声，捂住了软乎乎的胖肚皮，吧唧，倒在了阿菀的腿上，奄奄一息。 　　头疼。 第308章 　　狼崽儿一只毛茸茸的胖爪子抽搐着，虚弱无力地搭在了自家姑母的小肚子上。 　　白狼打了一个哈欠，完全不顾儿子已经奄奄一息，趴在了阿菀的脚边，一副生了就不管了的架势。 　　阿菀看着这只正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可怜巴巴的胖崽子，许久之后转头对四公主小声儿问道，“你觉不觉得这小东西有点儿眼熟？” 　　咋瞧着这神态这么眼熟呢？阿菀都觉得好奇怪了，可是四公主看了看，却急忙又给这胖崽子倒了一些牛乳小声说道，“大概是饿了。这孩子可怜，时常吃不饱呢。”她用一种格外温柔的样子给这只狼崽，白毛儿胖狼崽儿抽了抽小鼻子，一个利落地打滚儿，小身子恨不能栽进小碗儿里，扭着小身子吃得可香了。 　　阿菀：…… 　　阿菀艰难地对四公主问道，“叫小十八留在京都，这是谁的主意？” 　　她突然觉得自己想到了答案。 　　四公主一边摸着狼崽儿毛茸茸的小身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是爹说的。小十八身子骨儿不好，在边关多可怜啊。不如送回京都来好好儿养几年，养得胖了，健康了，再叫一家团聚么。” 　　她的手指在狼崽儿的皮毛里翻滚，不大一会儿，胖毛团儿吃完了牛乳，顿时又是一个翻滚，露出自己圆滚滚的胖肚皮，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两只前爪抱住四公主的手，把这手往自己的肚皮上按。 　　四公主如今充满了母性，很慈爱地给狼崽儿捏肚皮。 　　狼崽儿舒服得哼哼唧唧，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甩得噼里啪啦的。 　　阿菀觉得这似曾相识，吭哧了一声。 　　“果然，一山不容二……白莲呢。”果然是韩三干的好事，想当初唯恐自己被一朵小白莲给分去了光彩，忙不迭地把小白莲踹回了京都，自己在边关独自美丽。如今，又有了威胁了，又把这只才发芽儿的小东西也给踹回京都……她爹爹咋这么容不下白莲花儿呢？边关那么大，多一朵白莲花能死么？ 　　阿菀觉得伤心了，又觉得感同身受，看着这只哼哼唧唧好享受的胖狼崽儿，喃喃地说道，“送去山里吧。” 　　“什么？”四公主诧异地看着这小姑子。 　　阿菀露出苦涩的笑容。 　　这京都里的白莲花已经生活得足够艰难，都……把她逼得转职了，可是她转职不是为了给这只小崽子腾地方的好么？ 　　一个纯贵妃已经逼得阿菀鲤生艰难，再冒出一只…… 　　必须扔山里。 　　“绿色环保，都在山里呢。嫂子你看这京都的天，灰蒙蒙的，知道这是什么么？这是雾霾呀。”阿菀推开了小窗子，指着外头的天……白云蓝天，万里晴朗明媚……她见四公主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咳嗽了一声说道，“平常的天其实才坏！整日里灰沉沉的，如今咱们京都都被叫做雾都，特别可怜。想要过得好，大家都知道养生了么，都去山里住了。不信你出去问一问，十皇子是不是把皇子府修在山里啦？都是因为知道京都不能住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伤感了。 　　“雾霾是什么？” 　　“一种可怕的天气，总之非常伤。”阿菀吭哧吭哧地说道。 　　四公主不免揽着这只小家伙儿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如今好地方都在山里……那你怎么不去？” 　　“不享福，吾宁死！”阿菀摆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锦绣绫罗堆儿里了的坚定，因她从小人就嘴上抹着蜜，因此四公主还是觉得她蛮值得信任的，看了看突然僵直了尾巴尖儿的狼崽儿，一边摸着下巴去问白狼，“你说呢？要不要把你儿子送山里去？”她这一问，白狼摆出一副爱咋咋……反正它儿子多，管不过来的样子。 　　倒是三郎在门口猥琐地探头探脑，一副“狼有话说”的样子。 　　狼崽儿一个打滚儿，抱住了自家姑母的胖爪子，发誓要跟姑母共存亡。 　　阿菀沉默了。 　　狼崽儿厚着脸皮舔了舔她的手背。 　　转眼，它被提着尾巴拎起来，嗷呜嗷呜叫了两声，见亲爹亲娘不管，顿时头一歪，黯然神伤了。 　　萧秀沉着脸站在阿菀的身边，看着这只胆大包天敢舔自家媳妇儿手的胖狼崽儿，伸手摸了摸这狼崽儿的皮毛，修长精致的手指在这毛茸茸的皮毛里翻滚了一会儿，正看着这狼崽儿不顾自己大头朝下舒服得哼哼唧唧的时候，对阿菀说道，“皮毛不错，可是做一双手套。”这话就把狼崽儿给吓的……它嗷嗷惨叫，格外可怜，看起来就仿佛被那啥啥了似的，白狼抖了抖耳朵尖儿，仰头看了看白莲不起来了的儿子，又看了看河间王世子。 　　没杀气。 　　它又重新趴了回去。 　　胖狼崽儿…… 　　它可怜巴巴地吊在半空，觉得这京都的人类真的太可怕，一点都比不上边关大叔们的善良淳朴。 　　说好的来京都吃香喝辣呢？ 　　它韩家爷爷原来都是在骗它！ 　　毛团儿缩成一团，抽噎了一声，举起了爪子投降了。 　　阿菀仰头用赞叹的目光看着自家专治各种白莲花儿的世子表哥，好奇地问道，“表哥今日怎么来了？” 　　他们都要成亲了，说起来不好在成亲之前这样频频上门的，萧秀抿了抿嘴角，看了正兴趣盎然地撑着脸颊看着自己的四公主与琳琅郡主，清冷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温度，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我想见你。就算于理不合也想多看看你。”他的声音清越，阿菀一下子觉得内心被击中了。 　　狼崽儿叼着毛爪子倒吊在半空，羡慕地看着自家姑母被摸头杀了。 　　它蜷缩了一下爪子，也努力把自己的脑袋往提着自己尾巴的坏人类的手里送。 　　河间王世子用冰冷的目光拒绝了它。 　　他不摸阿菀之外的任何生物。 　　公的就更过分了！ 　　“我来吧。”阿菀看着这只毛团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对它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伸手把它从萧秀的手里接过来，把这热乎乎软绵绵的毛团儿放在怀里，别说，还真的蛮舒服的……她一边摸着小十八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边仰头和萧秀说话。 　　这样怀揣着几分羞涩与甜蜜，还有在亲人的关注之下的那种不好意思，叫阿菀不过与萧秀说了几句话就恋恋不舍地送他去见自家爹爹。 　　萧秀顿了顿，立在院子里，看着站在门口抱着狼崽儿对自己挥手的阿菀，突然不想离开。 　　他驻足许久，才慢慢地转身走了。 　　阿菀见他走了，回了四公主与琳琅郡主面前，琳琅郡主一直都觉得阿菀这婚事做得不错，此刻正垂头抱着白狼的大头给它梳毛。 　　四公主没事可做，也不管趴在门口一副护卫模样，大头枕在门槛儿上的三郎，对阿菀眨了眨眼睛说道，“真是没想到你的姻缘竟然在阿秀那儿。不过也是，除了阿秀，你还与谁这样要好呢？”打小儿就在一块儿，她见过很多次，萧秀在东宫，阿菀在宫里，不是她去找他，就是他来见她。 　　那时候黏黏糊糊，只叫人觉得是年少的小伙伴儿。 　　可是如今想来，原来从那个时候他们就形影不离。 　　“跟我好的可多了。可是就算可多了，我也只喜欢他。”阿菀仰着小脑袋哼哼唧唧地说道。 　　“真是不知道害臊啊。”四公主感慨地说道。 　　阿菀沉默了，看着这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的家伙。 　　追着她哥跑去边关的家伙，竟然还好意思说她不害臊？这怕是忘了千里迢迢非要叫她皇帝爹赐婚，因此气哭了狗皇帝的陈旧往事了吧？ 　　因阿菀的目光里充满了很不白莲，很不善解人意的内容，四公主就咳嗽了一声给自己挽尊说道，“我与你二哥不一样儿。咱俩是真爱。” 　　“我跟表哥那也不是假的呀！”阿菀哼哧了两声，软乎乎地倒在了白狼已经梳理得柔软蓬松的皮毛里，白狼也不在意，拿尾巴揽着小姑子纤细的腰肢叫她不要从自己的怀里滚出去。 　　阿菀只觉得自己被毛茸茸的皮毛包围，舒服得直哼哼，这才对四公主说道，“陛下还说等你们回来就要再来一次家宴呢。”她倒是皇帝的知心人，果然没过两天，等罗芳与韩三都已经歇息得差不多了，皇帝就召见韩家夫妻，叫进来跟皇帝陛下一块儿吃了饭。 　　韩三笑眯眯地带着闺女坐在车里，看外头骑马而行的媳妇儿，回头，温柔一笑。 　　“你姨母怕是又要吃不下饭了。” 　　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家笑得无比美好的爹爹。 　　“我真替你娘心疼她。都是一家人……怎么就是不能开心过日子呢？”韩三西子捧心地担忧地说道。 　　阿菀没吭声，觉得罪魁祸首贼喊捉贼真的太坏了。 　　她姨母能忍了她爹爹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恨屋及乌把她这只小白莲当做邪恶的化身使劲儿欺负欺负，真的是很圣母了。 　　她姨母真是真白莲！ 　　“姨母日子这两年才过得不错，爹爹，你对她好点儿，姨母的好日子过得不容易。”阿菀泪流满面，劝说韩三做莲要善良，韩三目光晶莹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心里答应了没有。 　　然而叫阿菀觉得郁闷的事儿来了，说好了是家宴的，谁知道等韩三一家子都来了，皇帝陛下正要举杯叫大家一块儿喝个酒乐呵一下，他再跟笑眯眯的韩三说一说贴己话的时候，外头內侍一脸纠结地走了进来，伏在皇帝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诧异，又有些怀疑。 　　“郑妃晕倒了？”怎么这么巧？ 第309章 　　因郑妃有前科，因此皇帝十分怀疑。 　　早不晕倒晚不晕倒的，在韩家进宫家宴的时候晕倒…… 　　“是真的么？”狗皇帝又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这也就是如今被真爱给伤透了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內侍也无语了，看着一脸怀疑完全没说紧张担心一下的狗皇帝。 　　他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斟酌地对皇帝小声儿说道，“娘娘是真的晕倒了。今日……娘娘与郑美人有些争执，回去就气儿不顺，又多喝了两碗清茶就说肚子疼，下腹流血不已。因想着今日是陛下家宴的日子本不敢出声，可是宫人服侍她时，说是……”他见皇帝沉默地看着自己，急忙对皇帝轻声说道，“说娘娘是小产了。娘娘听了承受不住因此厥过去了，她宫里的人不敢隐瞒，才通传给陛下。” 　　“小产？你说她有孕了？”皇帝顿时露出几分惊诧。 　　刚刚的不满都已经不见，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因他与这內侍低声说话，可是到底能听见的人不少，皇后在一旁听了不由微微皱眉。 　　“有孕？可是最近太医并未有郑妃有孕的禀告。”宫里的嫔妃，只要得皇帝一二眷顾的，那每隔半月都有太医专门给看诊，这郑妃都能到了小产的地步，可见已经有身孕不是短时间，然而皇后却没有听到太医院的禀告。 　　因听了这些有些疑惑，皇后见皇帝脸色阴晴不定，便温声对皇帝说道，“若当真如此，郑妃这事儿叫人心痛。陛下，你不如去看望郑妃。韩家……都是一家人，难道陛下不在这里，他们还会觉得陛下没有这份心意了不成？这里有我呢。” 　　“你不与朕一块儿去？”皇帝转头对皇后轻声问道。 　　“郑妃若当真小产，如今想见的不过只有一个陛下。我去了，又是繁文缛节，也叫郑妃休息不好。”皇后才不管郑妃是究竟什么个情况呢，见皇帝目光扫过正在恭敬地看着自己的韩家一家，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正趴在阿菀的怀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吃得耳朵扑棱扑棱的胖狼崽儿的身上。 　　见他看自己，狼崽儿抖了抖耳朵，歪头，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帝的身上。它想了想，觉得这个没毛儿的人类给自己很多好吃的，因此一边吧唧小嘴巴，一边从自家姑母的怀里爬出来，慢吞吞地蹭到了皇帝的脚下。 　　它仰头，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拿自己的小身子去蹭皇帝的腿。 　　这一副好乖巧好孝顺的样子，叫皇帝不吭声了。 　　“真像啊。”他垂头，挠了挠狼崽儿的耳根。 　　真像想当年怯生生地抱着自己的腿问心尖尖儿的胖团子了。 　　他想了想，一俯身把狼崽儿给抱起来，见它甜甜蜜蜜地拿胖嘟嘟的小身子依偎在自己的脸颊边儿上，尾巴绕过自己的脖子仿佛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围脖儿，沉默了一会儿便对罗芳与韩三笑着说道，“后宫出了些事，叫皇后先与你们吃饭，朕等等就回来。”只是想到去郑妃处没有皇后在，自己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是缺少了很要紧的另一半的感觉，叫他又看了皇后一眼。 　　“陛下放心，这儿都有我盯着。”皇后笑着说道。 　　皇帝蔫儿了，跟狼崽儿依偎在一块儿。 　　小十八奶声奶气地叫了两声，吧唧亲了他一口。 　　三郎正忙着帮自家媳妇儿偷隔壁姐夫桌上的卤肉，见儿子这么会的，哼了一声，殷勤地拿爪子勾着卤肉送到白狼的嘴边。 　　“我陪陪父皇吧。”见狗皇帝站在皇后身边仿佛没了主心骨儿似的，半天不肯走，四公主实在受不了自家皇帝老爹这黏糊样儿了……若当真离不得皇后，那前些年整啥真爱呢？既然整了真爱，如今也别浪子回头哇！ 　　怎么啦？人老了，疲惫了，又觉得家是温暖的了，妻子是自己心灵的港湾了？怎么这么叫人看不下去呢？她抹了一把嘴，站起来拉着阿菀一边一个把皇帝架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陪着父皇去。父皇别伤心！都有儿臣与阿菀在陪着你呢！” 　　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家二嫂。 　　她一点儿都不想献这个殷勤的好么？ 　　“走吧。”四公主豪爽地拖着狗皇帝就走，皇帝顿时感觉到了十分的感动和那个什么…… 　　“你慢点儿走，朕有话与皇后说。” 　　“有什么能跟皇后娘娘说的？小产的是您的嫔妃，您不去安慰，难道叫皇后娘娘帮您去安慰？” 　　那不如叫皇后继承狗皇帝的后宫不就好了？ 　　四公主低低地哼了一声，皇帝就不吭声了，到底一点儿都不想蹚这个浑水……阿菀虽然爱八卦，可是也知道有的事儿不要听八卦的比较好。他们一块儿到了郑妃的宫中，就听见如今宫中哭声震天，真是闻者伤心。阿菀觉得这哭得很悲悲戚戚的，倒不像是郑妃在装模作样。 　　难道是真的小产了？ 　　阿菀讨厌郑妃。 　　可是她却觉得不应该迁怒到一个无辜的孩子的身上。 　　无论发生什么，叫一个孩子失去生命都叫她高兴不起来。 　　“郑妃呢？”皇帝脸色发黑，见宫门口还站着年轻美丽的郑美人，想到郑妃正是因与她吵架因此才会小产，顿时冷哼了一声。这一声之下郑美人顿时就跪下了，不敢起身膝行到皇帝的面前仰头哭着说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也不知姑母为何会小产。臣妾真的冤枉的呀！”她虽然在宫里与郑妃之间并不和睦，也时常嘲笑郑妃，可是却没有胆子去害郑妃的胎儿，因郑妃从未传出多有孕，因此她也是不知情的。 　　如今郑妃突然小产，她只觉得冤枉透顶。 　　皇帝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副话都懒得说的样子，转身就走。 　　若是他对自己暴怒呵斥，许还对她有些留恋。可是如今对她一句话都没有，郑美人顿时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皇帝不会再原谅她，也不会再宠幸她了。 　　“陛下，陛下……”她哭着想去抱住皇帝的腿，却只看见皇帝翻飞的衣角，阿菀跟着皇帝回头看着她被人扣在地上，钗环散乱，长长的青丝垂落在地上，虽然狼狈却依旧美丽得不可思议，心里却没有什么触动，只是转头跟着皇帝去了郑妃的内殿。 　　此刻内殿之中已经换了熏香，冲淡了那些血腥味儿，阿菀看见地上还有些血迹，眨了眨眼睛，目视四公主叫她不要刺激皇帝了。 　　此刻，床上的郑妃正慢慢地撑起了身，看着皇帝发出了低低的羸弱的哭声。 　　“陛下……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她憔悴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可怜的样子，仿佛一转眼就会死去了一样。 　　皇帝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郑妃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角，把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又此刻单薄绝望，一副人生都失去了的样子，四公主皱了皱眉。 　　失去孩子的母亲自然是十分可怜的。 　　只是她又觉得郑妃此刻看起来叫人喜欢不起来。 　　“我对不起陛下，没有保住这个孩子……”郑妃正在哭诉，却听见皇帝的声音已经冰冷地响起来，缓缓地说道，“你的确对不住朕。” 　　见郑妃霍然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己，皇帝垂头，看着自己曾经用最热烈的心去爱过的这个女人，一只大手轻轻覆盖在她那张依旧美丽的苍白的脸上，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在这之前，知不知道自己有了朕的孩子？”他问的这一句显然在郑妃的意料之外。 　　阿菀也露出几分茫然。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跟郑妃抱头痛哭，或者叫郑妃不要伤心的么？ 　　怎么问这么犀利的问题？ 　　“陛下？”郑妃也慌了。 　　她显然也想不到，皇帝问的竟然是这一件事。 　　难道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她失去了这个孩子么？ 　　“皇后说太医院并未禀告你有孕之事，朕相信皇后。”见郑妃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皇帝眯着眼睛对一旁的內侍说道，“把平日里给郑妃请平安脉的太医给朕叫来，朕要与他当面问问，是他医术不精没有看出郑妃这一胎，还是他隐瞒了郑妃这一胎。”他冷冷地吩咐了这一声，阿菀真是一下子觉得这剧本儿都不对了。 　　本以为是皇帝与郑妃抱头痛哭，之后对曾经的真爱由怜生爱啥的，可是怎么这么一脸冷酷呢？ 　　她抖了抖，看见胖狼崽儿环在皇帝的脖子上，毛茸茸的可暖和了，顿时有点羡慕了。 　　“陛下相信皇后？陛下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觉得我是在撒谎？皇后说我没有身孕，因此陛下相信皇后的话？！”郑妃声音尖锐起来。 　　“朕相信你的确有了身孕。”外头那一盆盆的血水不是假的，皇帝慢慢地对郑妃说道，“可是朕也相信，这件事无人与皇后禀告过。如今朕只想知道，你有孕的事，你自己知道不知道。孩子是你的，与皇后没什么关系。” 　　他冰冷地看着自己，郑妃想到他已经去叫太医来，顿时手足发凉，又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的眩晕，不由哭着问道，“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臣妾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有关系。若你不知情，那就是太医院的错，朕自然要治罪。不过若是你知道……” 　　皇帝顿了顿，看着伏在榻上哭得泪眼朦胧的郑妃，眼底露出深切的失望与厌倦。 　　“你隐瞒有孕，就是欺君。” 第310章 　　郑妃的脸顿时白了。 　　她顾不得流泪，哪怕已经虚弱得不得了，却还是努力地看着皇帝。 　　这个时候太医就连滚带爬地跪倒在了皇帝的身边。 　　“郑妃有孕的事，朕只问你一遍。朕问你，她有孕，她自己知道还是不知道？” 　　那太医战战兢兢，只是见皇帝垂头，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自己，竟然不敢胡言乱语，哆哆嗦嗦地磕头说道，“娘娘知道。臣当日诊出娘娘这是喜脉，只是这一胎……”他犹豫了一下，对皇帝轻声说道，“娘娘这一胎孕自宫外，只怕会伤及娘娘性命，因此臣建议娘娘去了这一胎保重自己。”见皇帝沉着脸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他头上冒汗地对皇帝继续说道，“娘娘就与臣说，说是若是陛下知道必然伤心，因此叫臣不要与皇后娘娘和陛下说起，只无声地将这一胎给去了就是了。” 　　阿菀呆呆听着。 　　这不是她曾经听说过的宫外孕？ 　　听说这种的确是不能留下孩子的。 　　阿菀顿时觉得之前自己对郑妃那一点点的可怜完全是喂了狗了。 　　她也不想看床上的郑妃了，又觉得郑妃这一件件的实在叫人厌烦。 　　如今这是在做什么？ 　　郑妃隐瞒自己这一胎的情况哭着叫皇帝知道自己小产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讽地看着战战兢兢，用怨恨的眼睛看着太医的郑妃，轻声问道，“对不住朕？没有保住这个孩子？你的孩子真可怜？” 　　他自然也知道女子有这样的状况一定会去了这一胎，毕竟就算他是皇帝，再喜欢孩子也不会叫自己的女人拿命来给自己生。想到这些，皇帝此刻看着郑妃的目光充满了厌烦，缓缓地说道，“如今是去了这一胎，你又在朕的面前装可怜……这么说，郑美人是冤枉的？你都算计好了，有意与她吵闹，叫朕以为是她气坏了你这一胎，还是……” 　　他沉默地看着郑妃，缓缓地说道，“你想把这件事推给皇后？因皇后对你出手，因此你失去了与朕的孩子？”说到最后，他简直怒急而笑。 　　“还特意赶在这一天，明知道贵妃的姐姐一家子与朕在家宴，你却坏了这家宴，把你失去孩子推给郑美人与皇后，一箭三雕，郑妃，朕真是从未想过，你如今竟然也成了宫中的谋士。” 　　皇帝只觉得自己满心的疲惫，正说着话，却见外头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生得极俊美，神色平静。另一个到底年纪小，此刻脸上还带着几分骇然与不敢置信，顾不得对皇帝请安，慢慢地走到了郑妃的面前低声问道，“母亲，父皇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菀见是七皇子与十皇子，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可怜。 　　她犹豫了一下，拉扯了一下皇帝的衣摆，露出几分央求。 　　皇帝垂眸看着她，许久之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带着阿菀与四公主从郑妃的宫里走出来。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外头郑美人还在哭诉自己的委屈与冤枉，阿菀便往郑美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因皇帝已经知道这都是郑妃干的好事儿，本以为他会对郑美人更宽容些，只是没有想到皇帝对郑美人的哭声充耳不闻，完全没有放在心里的意思，直接走了。 　　见皇帝这是把郑家这两位都厌弃了的样子，阿菀抿了抿嘴角。 　　她当然觉得郑妃活该。 　　难道还要她给郑妃说好话儿啊？ 　　她又不是真白莲！ 　　“要不，陛下咱们去吃饭吧。”阿菀扯着皇帝的衣摆，仿佛小闺女一般在他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说道，“若是陛下不饿，你可以多喂喂小十八。小十八可馋了，可能吃了。如果您喂它喂得好，它还可以叫您摸摸它的肉垫垫。” 　　她一仰头，少女纯真清澈的眼睛透过日光折射在皇帝的眼底，皇帝心里本充满着十分的厌恶，然而此刻垂头看着一脸天真，努力在哄着自己的小姑娘，又觉得心里酸软，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肉垫垫？” 　　“可不是。可有弹性了。还有它的小肚子……不过您得多喂食，不然小十八威武不能屈的。”阿菀笑眯眯地说道。 　　狼崽儿奶声奶气地应了自家姑母一声儿，伸出自己的小毛爪，给皇帝看自己粉粉的肉垫垫。 　　当然，只有给喂食了才能给摸…… 　　阿菀觉得这狼崽儿为了一口吃的也是完全不要尊严了。 　　“它叫小十八？” 　　“前头十七个哥哥，都威武得不得了。”阿菀严肃地说道。 　　她看起来天真烂漫，还说着有点单纯的话，皇帝却微笑起来，只觉得自己刚刚在郑妃那带着几分压抑的宫中，本以为自己看破一切之后的厌倦还有阴郁都在阿菀纯粹的笑容里变得单薄了起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一脸满不在乎的四公主……又不是四公主的女人，她当然没啥好在乎的。还有正舔着自己的小爪子的狼崽儿，皇帝不由笑了起来，拍着阿菀的肩膀说道，“你说的对。回去家宴上好好儿乐一乐，为了她……” 　　皇帝喃喃了两句，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阿菀也装作没听见。 　　“若是皇后问起来，你叫皇后来问朕。”皇帝不愿意郑妃这种妄图构陷皇后的话叫皇后背地里知道，不然皇后得多伤心，多失望。因此他叮嘱了阿菀一声，阿菀很乖巧地说道，“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个机会让给陛下。” 　　她这话叫皇帝又笑了笑，到底与阿菀一块儿回去与罗芳和韩三一块儿吃饭。他倒是心情放开，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可是郑妃却在宫中，看着一脸失望的十皇子，许久之后尖声质问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如今的日子不好么？”七皇子压根不会理睬郑妃，十皇子忍不住看着郑妃问道，“皇后娘娘对母亲还不够和气？母亲，你该知足了。古往今来，宠妃能有母亲如今的生活的能有几个？不说母亲，就是我与七哥也得太子庇护，如今七哥在东宫里也有差事，且太子已经说了，日后七哥会封王……哪怕儿子不过封个郡公，可是这也足够了。您还想要什么？” 　　他不明白郑妃为什么总是在折腾。 　　更何况，难道为了自己的野望，连儿子都要牺牲，这样很对么？ 　　“知足？我为什么要知足？若不是你们两个废物，如今我就是皇后，日后我也能做太后！”郑妃看着自己生的这两个没有半点用，不能帮扶母亲的废物，尖声叫道，“若不是你们，我如今怎么可能失去陛下的宠爱？当年若不是因为你，陛下怎么可能会厌弃我？！”她想到曾经十皇子把自己坑得底儿掉就忍不住心生厌恨，见她怨毒地看着自己，十皇子就算再想种田也忍不住此刻的一颗想要暴怒的心了。 　　“母亲怨恨我？因为我没用，因为我不听话，因为我没有叫你拿细细的针扎在手指上？！”他摊开了自己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把它们送到顿时一怔的郑妃的面前，轻声对露出几分惊骇的正妃问道，“母亲寻那极细的针很难吧？要我疼，却不能在我的手指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很难么？”他的手就在郑妃的面前，郑妃却迎着十皇子那双漆黑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你那时那么小！”那时候十皇子尚在襁褓，怎么可能会记得这些事。 　　“我那时的确是个婴孩儿，可是母亲，婴孩儿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也能知道远远地躲开你。”十皇子收回自己的手，见郑妃用看妖怪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苦涩地说道，“可是就算是我对你避之不及，也只不过是想要自保。母亲，若是我当真如你所说是个不孝子，那父皇早就会知道当初您在我的身上做了什么。”他尚在襁褓，本该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可是每晚都剧痛得尖声哭泣，身边还有一个叫自己恐惧的女人的声音说道，“小心点，不要叫人看出来！” 　　他的母亲怎么会觉得，他年纪小，就要忘记曾经的一切？ 　　“你知道什么？！我都是为了你们！为了叫你们兄弟能够登基，能够日后荣华富贵。你以为皇后是真心疼爱你么？那不过是做给陛下看的！摆出一副假仁假义，既往不咎的样子叫你们兄弟对她俯首帖耳，若是陛下一旦驾崩，她第一个清算的就是我们母子！” 　　郑妃的声音格外尖锐，可是十皇子却越发冷静地缓缓说道，“就算是日后被皇后清算，那也是成王败寇。可是母亲，皇后如何我管不着，我只问你，对我下手，难道你就比皇后高尚很多么？” 　　虎毒不食子。 　　皇后还没有对他如何，他亲娘就要对他这样折磨。 　　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郑妃，郑妃浑身虚弱，顿时无力地跌倒在了床榻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遭些罪算什么？日后只要皇后与太子被陛下废了，那我们母子要什么没用。” 　　她没想到两个儿子对皇后竟然这样言听计从，只觉得自己生了他们都白费了，不由含着眼泪轻声说道，“我真是白生养了你们一场！”就仿佛刚刚，他们竟然都不在皇帝的面前给他求情，可见大难临头，就算是母子也要各自飞了。 　　郑妃娘娘不由唏嘘了两声。 　　只是她断然没有想到，大难之后才来。 　　皇帝这一天骤然下旨，郑妃构陷皇后，欺君罔上，夺妃位，迁去冷宫。 第311章 　　这个旨意落在郑妃的耳朵里，仿佛五雷轰顶。 　　连在家里备嫁的阿菀都觉得震惊了。 　　那个什么……她本以为皇帝对郑妃是真爱来的。 　　那天家宴之中，皇帝看起来心情好了，还把胖狼崽儿给扣押在了宫里一块儿睡，只与皇后说了一回郑妃干的好事儿，之后就毫无表示。 　　阿菀还以为真爱光环再一次庇护了郑妃娘娘，还在心里腹诽了好几回狗皇帝啥的，就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才从宫里出来，后脚儿宫里就多出一个大新闻啦。这叫阿菀都觉得皇帝不像是皇帝了……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原谅她呢？ 　　可是皇帝一下子就把郑妃送去进了冷宫，动作太干脆，阿菀都怀疑了一下鲤生。 　　“是真的么？”阿菀就与四公主问道。 　　四公主正等着跟自家俊美的相公恩爱一块儿睡觉，叫小姑子拉着她…… 　　那一瞬间，公主殿下就想使出自己于武林之中的成名绝技……排山倒海…… 　　“还能是假的啊？她活该被送去冷宫，父皇这些年也容忍够了。”叫四公主说，要不是真爱光环罩着，就郑妃这种敢祸害中宫皇后的，早就叫人给砍了脑袋了。 　　她还觉得皇帝心软了呢，见阿菀点着头一副听自己说话的样子，便冷笑了一声说道，“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她是父皇的真爱，父皇但凡对别人好点儿都是对不起她！可是她对得起父皇了么？父皇这后宫叫她折腾成什么样儿了？如今借刀杀人，暗度陈仓，三十六计使唤了个遍儿，一箭三雕，她自己多能耐啊。若不是父皇还没有叫她迷得晕头转向，如今皇后只怕说都说不清。” 　　若不是太医扛不住皇帝的审问，说清楚那一胎怎么回事儿，郑妃肯定能有办法把这一胎推到皇后的身上去。 　　就算皇帝相信皇后的清白，可是若是传出去……皇后与郑妃本就有些恩怨，郑妃小产，皇后能说自己是无辜的？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皇后祸害她第三胎做什么啊。”皇后前两个都没有动手，还能专门对郑妃的第三个动手啊？莫非还算出来她肚子里这个是真龙天子？ 　　阿菀简直无语了，她觉得郑妃这宫斗智商不太行的样子，这放在XX传里怕不就是个一丈红的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陛下真是明君。”狗皇帝虽然从前干了不少伤人心的事儿，可是阿菀得说，郑妃真的没捡着什么便宜，反而像是被狗皇帝的真爱论给忽悠瘸了的水平。 　　她哼哼了两声，觉得郑妃如今去冷宫也挺好的……皇帝总不能给自己的嫔妃在山里找块地儿种田不是？ 　　她觉得郑妃如今关在冷宫，也可以安静地开块儿菜园子什么的，因此就把这件事放在一旁。 　　忙着成亲呢，谁还顾得上郑妃娘娘啊。 　　她没有再理会郑妃的意思，倒是罗芳带着两个儿子忙忙碌碌给闺女收拾嫁妆。因阿菀要嫁的是河间王世子……亲姑母当婆婆，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韩家与河间王府两代联姻，这就十分亲密了，因此罗芳十分放心，一心一意给闺女收拾嫁妆。 　　不说从边关带回来的那好几车的嫁妆，只说韩国公就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他都养了阿菀养得白白嫩嫩的这么多年，当然不会最后临门一脚就缩了脖子，因此十分大方开了国公府的库房，给阿菀预备了一份很丰厚的嫁妆。 　　这副嫁妆叫阿菀见过，虽然没有越过自己的长姐阿琪与三姐阿萱，不过也差不多了。 　　毕竟都是嫁入王府的韩家之女，这嫁妆自然也都差不多。 　　韩国公还偷偷儿拿给阿菀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阿菀捏着这银票都震惊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家突然大方起来的大伯父。 　　罗芳也坐在一旁看了过来。 　　“这不是我给的，是庆北侯给的。”韩国公老大人最近与休了媳妇儿的庆北侯十分投缘，要不怎么说不打不相识呢……打从庆北侯干干脆脆地成了光棍儿，韩国公就一直把他当做心目中的大英雄一般崇拜……这年头儿，自己做不到的事儿叫别人做到，自然会叫人心中生出莫名的悸动……反正韩国公最近跟庆北侯关系不错，见阿菀捏着银票呆呆地看着自己，他便弹了弹衣摆满不在意地说道，“这也是他的一番愧疚的心意，拿着吧，庆北侯府也不缺钱。” 　　所以说韩国公觉得宋夫人简直是个傻子。 　　知道庆北侯多么有钱么？ 　　这家伙父子两个在边关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确是在给皇帝尽忠，可是也没少了往自己家里划拉，那每一次跟外族打仗都清缴人家的库房什么的……这些边关武将都是一路货色，别以为老大人不知道，他弟弟弟妹在边关也没少搂钱，别看面上看着寻常，可是叫韩国公知道，庆北侯这样的新贵，内中比寻常的那些王府有的都富庶。 　　因此韩国公就万分不理解掌管着庆北侯家财的宋夫人，有一个侯爷夫，有一个出息儿，外加大把大把的金山银山，竟然还要与庆北侯合离。 　　女人……韩国公都觉得不懂了。 　　“大伯父，您跟侯爷最近很要好啊？”阿菀想了想，觉得这要是不收下庆北侯回头又得睡不着觉了，便收了下来，想着日后庆北侯长子成亲的时候叫萧秀给送一份好贺礼就是。 　　她一边问，韩国公便一边感慨地说道，“他是个真男子，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事啊。”这想休妻可是因发妻生的儿女都太不能丢脸因此默默容忍，简直叫人看了十分心酸。阿菀又沉默了一下。 　　她觉得庆北侯休妻的心情肯定跟韩国公的不一样。 　　一个是喜笑颜开欢欣鼓舞，至于庆北侯……大概就是苦逼了。 　　特别是宋夫人之后还嫁了一个好色的老头儿当王妃，这不是往庆北侯的脸上抽耳光么？ 　　“如今人家都已经再嫁了。”阿菀小声儿说道。 　　“可不是。女人心海底针，狠心起来真是……”韩国公有时觉得自己与小侄女儿格外有共同语言，见一旁罗芳正给阿菀扒着一份果子皮儿，就有些遗憾地说道，“我本劝他赶紧续弦，就算不续弦，收两个美人儿软玉温香也是好的，谁知道那家伙倒是死都不肯……”庆北侯如今算是怕了女人了，生怕再娶一个进门回头自己还要倒霉，因此决定还是不要续弦，日后若是府中忙不过来，叫儿子去娶。 　　儿子不如虎穴，谁入虎穴呢？ 　　韩国公不知道宋夫人给庆北侯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还觉得庆北侯好可惜的。 　　“只是宋夫人这一再嫁，那侯爷脸上多不好看。还有阿颜……”阿菀觉得宋夫人这真是只图自己爽，完全没想到，自己再嫁去了王府当王妃倒是潇洒，可是庆北侯多么丢脸，自己的儿女之中，儿子无所谓，总是能找着媳妇儿，可是女儿却是她一手教养长大，这么一个贪图王府富贵抛夫弃子的名声在，阿颜日后谁敢娶她呢？ 　　虽然阿颜当日里干的那点儿恶心事儿叫阿菀很不喜欢，可是阿菀总是想着，若阿颜是阿恬那样的坏胚子也就活该了，可若是只是被母亲耽误了的阿萱呢？ 　　没有正确的教养，因此才会那样。 　　听说庆北侯已经给她寻了宫里的嬷嬷。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宋夫人或许没有真正地爱过自己的孩子吧。 　　不然，怎么会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怎样呢？ 　　因想到这些，阿菀忍不住去看了看自己的娘亲。 　　虽然罗芳并没有把她养育在身边，可是阿菀却觉得，罗芳这些年在用自己在边关的一切言传身教，叫她长成为一个正直的人。就算是家中溺爱，甚至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可是阿菀却并没有因此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她记得自己是罗芳的女儿，记得自己要当一个也要母亲骄傲的品德好的女孩子，就算娇气没用，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可是为人根本的品德却已经要有。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重要的东西。 　　“张嘴。”罗芳切了手里的果子，拿一旁的小叉子叉了一块儿喂给阿菀。 　　阿菀孺慕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幸福地吃掉。 　　她一张嘴，清甜爽脆的果子就落在她的嘴里。 　　阿菀吧唧吧唧吃了，顺便心满意足地在自己的娘亲的身上蹭了蹭。 　　“娘亲，如果我嫁人了，你会伤心么？” 　　“会。”罗芳摸着阿菀的小肩膀轻声说道，“会很舍不得。我与你爹爹都是这样。” 　　做父母的就是这样了，一方面希望女儿嫁给会爱惜她一生的好男子，生儿育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很幸福地过日子，可是却又会十分舍不得，希望女儿嫁人的日期永远都不要到来，叫她可以永远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当一个娇娇的小姑娘。 　　这种矛盾如今叫罗芳不知道该不该去欺负一下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未来女婿了。 　　“我也舍不得你和爹爹，还有哥哥嫂子。”阿菀抱着罗芳的腰小声儿说道，“可是后来我想，嫁了表哥也不会改变什么。我还是娘亲与爹爹面前的娇娇。” 　　她本嫌弃这个小名嫌弃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却觉得心里软乎乎的。 　　母女之间温情脉脉。 　　“你永远都是我与你爹的娇娇。”长庆侯目光柔软地揽住自家闺女单薄的小肩膀，觉得这小名儿比什么阿菀讨喜多了。 　　因此，当这一日十里红妆，灯火通红照亮了半个京都，河间王世子妃紧张地披着大红喜帕在无数宾客的瞩目之下等待上花轿的时候，她大哥温柔缱绻的声音传来。 　　众目睽睽之下，贵公子的声音十分温柔疼爱。 　　“娇娇，大哥背你。” 　　阿菀：…… 第312章 　　好了，现在大家都知道，自己原来是叫娇娇了。 　　阿菀可怜得恨不能哭出声儿来，把自己往大哥的背上自暴自弃地一扔，默默装死。 　　她感受到了大宇宙深深的恶意。 　　韩大公子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戳中了妹妹可怜兮兮的小心灵，还回头揉了揉藏在喜帕下头的阿菀的小脑袋，就听见嗷呜嗷呜两声嚎叫，三郎得意洋洋地仰着自己狰狞的大头走在自家姐夫的前面充当开路大狼，后头白狼今天打扮得可漂亮了，雪白的皮毛柔软蓬松，还挂着大红的彩球，叫人看着……竟然觉得这样的凶兽多了几分优雅。 　　就在这表哥亲哥堂哥们的簇拥之下，阿菀被塞进了轿子里。 　　她吭哧了一声，手里被塞了一只暖呼呼的毛团儿。 　　“保护你的。”韩容笑着说道。 　　阿菀跟小十八大眼瞪小眼片刻，狼崽儿最近在皇帝的身边混吃混喝越发肥软，拿胖嘟嘟的小身子亲昵地蹭了蹭自家姑母的手，一脸“你占了大便宜啦！”的矜持。 　　且见阿菀呆呆地把这只狼崽放在怀里，一旁的韩靖这才又把一个精致漂亮的瓶子拿给阿菀，看着自家小妹妹正抽了抽鼻子看着自己，他温声说道，“母亲与父亲按规矩不能出来送你，你别担心。等过几日你就能回娘家，我们还是在的。” 　　他唯恐阿菀撂挑子，因此没说。 　　当阿菀给罗芳与韩三磕头的时候，他看见母亲与父亲哭了。 　　无声的哭泣，还要努力在脸上露出笑容，也不敢发出哭声叫女儿听到，只能微笑着流眼泪。 　　看起来是喜极而泣，可是韩靖却知道，父亲母亲是舍不得了。 　　他们一家本没有团聚几年，之后就是漫长的离别，可是这每一次匆匆的相见，等来的却是更多的离开。阿菀能平安欢喜地活到这个年纪，他们知道应该为阿菀高兴。可是就算是这样，当看见阿菀拜别，然后转身走向另一段他们不再重要的人生的时候，就算是韩容与韩靖兄弟都会觉得失落。 　　如果可以，他们更想要叫妹妹停留在他们的羽翼之下，给她最好的，然后看她总是在自己的面前快活地生活。 　　可是如今，却都是属于萧秀的了。 　　“善待娇娇。阿秀，我知道你对娇娇一向都很珍爱，这些话也不过白嘱咐罢了。”韩靖一点儿都没有想到自己也跟自家大哥一样戳中了妹妹的最可怜的那一点，阿菀顿时叼着狼崽儿的尾巴尖儿低低地哭泣起来。 　　这出嫁女哭得这样惨，是多么舍不得娘家的好姑娘哟……一点儿都不急着嫁人，矜持可爱……外头与韩国公府往来的人家儿都深深地感动了，一边觉得这位未来的河间王世子妃原来真实的名字是这么可爱的么？一边又觉得这韩家的家风真的不错啊。 　　看这舍不得的。 　　若是娘家不好，怎么会这样舍不得。 　　“好了，再耽搁就要误了吉时了。”叫韩容说，会不会善待他的妹妹这都不用嘱咐的，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萧秀是个对阿菀一心一意的人，叮嘱这个做什么……若当真敢对阿菀不好的话，也不必多费唇舌去教导那些不值得教导的人，直接剁个十七八段扔去山里喂狼…… 　　“嗷嗷！”三郎气得胆大包天，对韩容嚎叫了一声。 　　凭啥喂狼？狼又做错了啥要接手那样的垃圾？隔壁有大老虎，咋不去喂老虎呢？ 　　三郎壮着狼胆叫了两声，见韩容微微一愣，垂头对自己歉意地，温柔地一笑，顿时尾巴重新僵硬，吭哧吭哧不说话了。 　　阿菀听见外头喜乐热热闹闹的，哼哼了两声，又叫两个哥哥摸头杀，这才感觉到轿子被抬了起来。她坐在稳当当的轿子里也不觉得颠簸，一边揪着侄儿的胖爪子有些紧张，又要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宝瓶，那觉得自己可忙了。外头似乎都是喜乐的声音，阿菀也不知道在轿子里多久。 　　仿佛很久很久，又仿佛一眨眼，就到了自己未来要生活的地方。 　　她只觉得喜轿落下，眼前被开了帘子，一只修长的熟悉的手摊开在自己的面前。 　　阿菀抱着狼崽儿和瓶子，一时不知道该放下哪一个。 　　胖狼崽儿又被提着尾巴拎起来，那只手依旧停留在阿菀的面前，阿菀只觉得心里欢喜，伸手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这只日后总是会牵着自己的修长的手上。 　　她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忐忑，因为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不安，因此把自己信任地靠在萧秀的手臂上。萧秀顿了顿，垂头轻声问道，“累了？”他的声音似乎也多了几分温度，阿菀摇了摇头，按着一旁喜婆的提点好不容易把这婚事给顺了下来，就被送到新房去。 　　河间王府宽阔恢弘，就……从上房走到新房也得很远。 　　如果是从前，阿菀觉得不会累。 　　可是今天折腾了一天，阿菀还是觉得有点弱气了。 　　她本就不及寻常女子康健，折腾一天已经是极限。 　　就在这个时候，她只见一只雪白的胖狼崽儿凌空落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的脚下一轻，竟然被拦腰抱了起来。那双看起来很单薄的手臂牢牢地把她抱住，一点都不会叫她害怕。 　　阿菀还披着盖头，却听见到处都传来了惊讶的笑声，之后“阿秀与他媳妇儿真是感情极好”，“阿秀心疼他媳妇儿了？”等等的笑言都叫她听在耳朵里，可是阿菀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心里生出几分甜蜜。 　　萧秀也不在意旁人怎么说，直接把阿菀抱着进了新房，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 　　阿菀坐在软乎乎的床铺上，心里美滋滋的，踢了踢小脚，听见新房里传来很多女子的声音。 　　这新房里都应该是皇家的女眷了，阿菀也算是被她们从小儿看到大的，因此也不觉得羞涩，直到一杆喜秤轻轻地挑开了头上的喜帕，她只觉得突然透过来的烛光有些晃疼了眼睛，举着自家狼崽儿在眼前遮蔽了两下，这才把狼崽儿往一旁无情地一扔，对眼前身穿喜服的俊美青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她觉得今日的萧秀好看极了，穿着大红的喜服，仿佛整个人都能够发光，俊美得仿佛天上的……二郎真君？ 　　阿菀知道的仙人不多，可是觉得二郎真君大概是最帅的那个了吧。 　　“韩家真是出美人。”见阿菀与萧秀四目相对，彼此目光缠绵悱恻，萧秀生得俊美优雅，阿菀生得娇艳可爱，这两个孩子站在一块儿的确叫人心里十分喜欢。一旁一位皇家的老王妃便笑着对今日也跟着凑趣儿的阿琪与阿萱笑着说道，“你们姐妹我本以为已经是个尖儿，如今倒是叫妹妹给比下去了。”她笑吟吟地说话，显然与阿琪更亲近些，阿琪如今是英王世子妃，又是阿菀的长姐，便笑着说道，“五妹妹从小儿就最漂亮可爱，我们姐妹是比不得的。” 　　“要不怎么就叫娇娇呢。”阿萱也笑着说道。 　　阿菀：…… 　　阿菀正在跟萧秀喝交杯酒，两条手臂都挽在一块儿了，却还是顾不得交杯酒了，转头认真地说道，“是阿菀，阿菀啦。” 　　她就知道阿萱最坏了，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一旁想坏事儿，想欺负人……娇娇什么的，这都是黑历史的好么？她吭哧了两声，阿萱也娇笑着指了指正安静地待机等待交杯酒的河间王世子说道，“若你再不喝交杯酒，只怕这娇娇就真的要当下去了。”看河间王世子那样子就知道，这小家伙儿如今已经骗到手里，是可以继续娇养下去了。 　　阿菀顿时抽了抽小身子，含恨看了阿萱一眼，把她的这邪恶的嘴脸都记住，赶明儿说给安王世子听去。 　　要不怎么说阿萱这人可坏了呢？ 　　过河拆桥都没见过这么痛快的，从前没生的时候问人家叫“小福星”，等生了儿子了好么，就成了“娇娇”了。 　　她一边想未来的复仇计划，一边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喝了一口，她诧异地看了看对面的萧秀，却见他微微挑眉，仰头也把自己手里的酒给喝了。 　　萧秀看起来不动声色，可是阿菀却发现自己喝的这酒香香甜甜，带着一股子葡萄汁儿的味道，说是葡萄酒，可是却比葡萄酒更清甜些，似乎酒的度数也不高。她只觉得嘴里一股淡淡的，自己并不讨厌的葡萄的酒气，正眨着眼睛看着萧秀，就听见一旁阿琪又在笑着对在场的皇家女眷笑着说道，“各位婶子伯娘，我五妹妹今日大婚，三叔三婶还有好酒与婶子伯娘们一块儿分享。” 　　“好酒？” 　　“五妹妹当年出生的时候，我三叔三婶就往地里埋了极好的酒，一封就是十七年。”阿琪叫人捧了一坛子酒水来，笑着说道，“她是三叔三婶儿的心尖尖儿，恨不能什么都给她，这酒虽然不是纯正的女儿红，可也是三叔三婶的一片心，自然是最好喝的酒。”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柔和，其实也有几分感慨……摊上韩国公那种亲爹，别说女儿红了，就是外头买的酒韩国公都没想着闺女大婚的时候送来婆家给撑面子。 　　罗芳与韩三夫妻似乎远在千里之外从不对阿菀十分用心，可是阿琪却觉得该用的心都用了。 　　阿菀身子骨儿弱，可是亲缘上却比她幸运得多了。 　　心中生出几分感慨，阿琪下意识地侧头，却见阿菀已经偷偷儿竖起了自己的小尾巴，摇了摇。 第313章 　　“长庆侯这般的巾帼英雄亲自酿的酒，我们倒是要尝一尝。”那位老王妃便笑着说道。 　　阿琪忙给她倒酒。 　　阿菀也想了想，举着自己的小酒杯过来了。 　　她也喝了一杯罗芳与韩三给自己准备的酒。 　　罗芳与韩三并不是酿酒专家，阿菀觉得这酒还不如萧秀刚刚给自己预备的葡萄酒，可是她就是觉得眼眶热热的，嘴里满满的都是甜蜜的味道。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父亲母亲从未说过的地方，还有这么多的事，这么多的爱护。她正举着小酒杯等着阿琪再给自己一点儿，就见萧秀慢慢走了过来，也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之后看着阿琪与阿萱说道，“大姐与三姐放心，日后我会如同岳父岳母一般爱护……”见阿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河间王世子顿了顿，缓缓地说道，“爱护阿菀。” 　　他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其实阿菀绝望地想，自己叫娇娇的事儿，如今大家都知道啦。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阿秀与我是第一天认识不成？”阿琪嫁人这么多年，给英王府生儿育女的，如今已经不复年轻时候的修长高挑，反而多了几分圆润。 　　她看起来比年轻的时候更慈爱柔和一些，欣慰地看着眼前曾经是一只小团子的表弟，又看了看自己的堂妹，本想说点什么，可是因今日正是女眷俱在的时候，她也不喧宾夺主，只是拉着阿菀把在场的几位皇家女眷都给阿菀介绍了一遍。 　　虽然阿菀在宫中活跃，可是也有几位王妃素日里不大在宫中，与阿菀交情也少，此刻与阿菀说话也算是重新认识。 　　等介绍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阿琪的手顿了顿，这才带着几分冷淡笑着对阿菀说道，“这是克王妃，你们也应该见过。” 　　她指着最后的那位冷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带着几分傲然的女人，阿菀一看，喝！她能不认识么，这不是宋夫人么……如今该叫克王妃了，因今日是河间王世子大婚，因此这皇家的女眷来了不少，宋……阿菀觉得还叫宋夫人有点儿太糟践庆北侯了，因此很快就毫无心理压力地把眼前的女人称呼成了克王妃。 　　如今她见克王妃面容之中带了几分憔悴，可是又带着几分骄傲矜持，身上穿着十分华美的宫装，头上满头珠翠，这品位可真不怎么样。 　　更何况若是要这品位，那庆北侯也供得起的呀。 　　“你好。”阿菀觉得自己跟克王妃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微微颔首。 　　她对克王妃一副毫无另眼相看的意思，那副平淡的忽视，顿时叫克王妃心中生出几分不悦。 　　当初她是庆北侯夫人的时候，这丫头看不上她，把她当做可以随意欺凌的人，甚至闹得她家中不宁与庆北侯合离。本以为如今成了王妃，已经圆满了她曾经的梦想，已经可以在京都之中仰起头来做人，甚至可以受到旁人的羡慕还有恭敬，可是如今她站在阿菀的面前却依旧防毒低人一等。 　　这种被阿菀不放在眼里的恼火叫克王妃的脸色发黑，见阿菀对自己点了点头，便冷笑了一声冷冷地问道，“这就是河间王府的规矩？对长辈竟然如此无礼不成？！” 　　这一句话，阿菀没觉得如何，阿琪和阿萱都看着克王妃震惊了。 　　还……真把自己当王妃玩儿啊？ 　　都是在王府里，谁比谁的身份高贵了不成？更何况这克王妃到底知不知道河间王如今在皇家的分量？那是克王使劲儿想巴结却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呀，好不容易把自家王妃给送来讨好一下，怎么着……这是得罪河间王府的节奏？ 　　阿萱心眼儿多些，都在一旁深深地感慨克王妃的这份勇气了。只是她心里也生出几分薄怒，缓缓地走到了阿菀的面前，伸手就把阿菀稚嫩的肩膀揽在怀里，脸上带着几分妩媚的笑容笑着说道，“河间王府的规矩一向都是对长辈恭敬有加。刚刚五妹妹不是给各位婶子伯娘请安，给各位王嫂见礼了么？至于为何不给王妃见礼，只怕是另有缘故的吧。” 　　“你说什么？！”这话里带着点儿别的意思，克王妃顿时恼火起来。 　　“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您不会这样的话都没有听说过吧？”阿萱细声细气地问道。 　　阿菀就嘴角抽搐了。 　　她觉得安王府上那些姬妾现在还没有被阿萱都搞死……安王怕是也得吃点儿药了。 　　“你，你怎敢这样说话！我是长辈！”克王妃的辈分自然比阿萱阿琪与阿菀都高上一辈，阿萱顿时拿手背掩着嘴角娇笑了起来。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那笑容，那神态，却生生地都透出了一些叫人气得心里发火儿的内涵。 　　克王妃被阿萱给笑得五脏肺腑都在冒烟儿，此刻见韩家这几个丫头，阿琪正在一脸叹息地与几位不知道从前旧事的老王妃说起她之前与阿菀的恩怨，顺便迎接了一波老王妃们的鄙夷与厌恶的目光，阿萱正用一阵阵笑声在表达自己的不屑，那只最小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因喝了酒面色红润，可是却一双眼睛明亮放光，又仿佛目中无人。 　　她只觉得气得双手发抖，又生出几分惶恐。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明明已经是王妃，可是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受到这些小辈的折辱？ 　　“韩家不管教自己的出嫁女，我来管教！”她想到新仇旧恨，也知道自己今日若不立威，只怕是要在皇家彻底没有了体面。见阿萱抬眼，上上下下地看了自己许久，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鄙夷却都从眼睛里露出来，顿时上前，扬起手臂就要给阿萱一耳光。 　　见阿萱一躲，她也不在意，径直往阿菀那张今日白里透红的脸上打去！ 　　她心里存了不良的主意，这一巴掌并未收力，且手指上刺目的宝石戒指也在烛火之下闪动着刺目的光。 　　“放肆！”萧秀勃然大怒，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甩在了地上，厉声喝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敢在河间王府放肆！” 　　他一向都十分平淡清冷，一副看穿一切因此带了几分端方严肃的样子，此刻勃然大怒，一双狭长的眼微微上挑，顿时露出几分厉害强势。这气势叫克王妃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手脚畏惧得发软，竟然半晌爬不起来，又觉得心中十分不敢置信，看着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一个女人下手的河间王世子。 　　不都说河间王世子是个冷淡沉稳的性子。 　　可是怎么…… 　　“我倒是也要知道知道，谁敢来管教韩家的女孩儿！”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道威严冷淡的声音，阿菀正叫萧秀从阿萱的怀里抢过去，被萧秀轻轻扣在怀里，就见门外正冷冷地走进来两个女子，当首的一个竟然是太子妃，另一个却是大皇子妃。 　　此刻太子妃的手里正亲手捧着一个匣子，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小小的人儿仿佛被吓得怔住了，太子妃的记忆里哪里有人敢对阿菀这样放肆，顿时脸色一沉，看着正慢慢起身的克王妃冷淡地说道，“不必说韩家。阿菀是从小在后宫母后处，在东宫我的面前长大。怎么，王妃觉得母后与我的教导很上不得台盘，需要王妃重新替我们管教她？” 　　她做太子妃多年，威严极重，此刻沉着脸说话，顿时叫克王妃这样的女眷噤若寒蝉。 　　“太子妃，我只是……” 　　“没什么可是的。若是王妃当真有这样好的教导女孩儿的雅兴，不如回去克王府多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们。我记得克王伯膝下庶女无数，也等着王妃教养。至于阿菀就不必王妃多费心。我觉得阿菀已经足够好。”太子妃脸色冷淡地说完，见克王妃忍不住脸色惨白却不敢再多说一句，想到她闹着与庆北侯合离只为了能嫁入皇家，如今嫁给克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得偿所愿。 　　她不喜欢对阿菀心存恶意的女子，也不在意她，与大皇子妃走到阿菀的面前。 　　“母后在宫中不好随意出来，且若是出来的，忌讳的事儿多了，你的大婚都给搅和了。”皇后若是要出来，不是封十里长街，就是要侍卫浩浩荡荡的，那样郑重反倒不像是庆祝阿菀成亲了，太子妃目光柔和地看着这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孩子，心里只觉得仿佛……亲眼嫁出去一个女儿似的。 　　她的心里有些空洞洞的伤感，抬手摸了摸阿菀的脸，把手上的匣子给阿菀打开笑着说道，“这是父皇与母后赏你与阿秀的新婚贺礼。” 　　匣子里是一对儿很精致的羊脂玉的龙凤玉佩。 　　阿菀哼哼了两声，想扑进太子妃的怀里撒娇，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在呢，因此只能一副端庄的样子收下了。 　　“这是我与太子的。至于那几个小子的，他们说等你去东宫亲自给你。”太子妃与大皇子妃都把给阿菀的贺礼给了她，又揽着她说话，给阿菀撑足了面子，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河间王世子妃还真是个惹不起的了，因此皇家女眷在阿菀面前越发慈爱，克王妃早就不知道去那儿了。 　　等外头夜色很晚了，太子妃才与阿菀分别回了东宫。 　　等喧嚣散去，阿菀紧张地穿了寝衣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地跟萧秀一块儿滚进了被窝里，她等到一个灼热的吻。 　　这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今日你累了。咱们来日方长。睡吧。”河间王世子抱着一脸惊呆的世子妃外加一只懵懂地啃点心的胖狼崽儿安静地睡了。 　　阿菀惊呆了。 　　……该棉被纯睡觉啊？！ 　　灯都不用拉了。 第314章 　　阿菀：…… 　　她坚强地在萧秀的怀里瑟缩了一下小身子，凑过去亲了亲萧秀的脸。 　　“表哥，真的睡啦？” 　　“嗯。”河间王世子严肃地应了一声。 　　阿菀哼哼了两声。 　　大新婚的……她虽然不是小色鬼，不过也得亲亲蹭蹭什么的…… 　　“你今天累了一天，咱们慢慢儿来。”见自己的怀里阿菀在作反，那只胖狼崽儿也在奶声奶气地叫着作反，萧秀无奈地张开眼睛，看见跳跃的龙凤花烛的烛光之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在期待地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映照出一个终于安心下来了的青年的容颜。萧秀沉默地看了阿菀一会儿，探身过去，薄唇轻轻压在她的嘴角，片刻之后方才收回，对阿菀说道，“现在可以了。睡觉。”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阿菀不能休息，因此只好努力地不要与阿菀过于亲近。 　　只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舍不得放开阿菀的手。 　　“好。表哥，我嫁给你真的很高兴。”阿菀又小声儿说道。 　　“别说了。”萧秀无奈地拿手压着她的嘴角轻声说道。 　　只这一句话就叫他忍不住把她给这样那样了。 　　因唯恐阿菀伤身，萧秀忍了忍，深深地明白了想当初萧韦偷偷与自己说私房话的时候那苦逼的得天天洗冷水澡什么的悲惨日子。 　　可是萧韦那是单身贵族，洗冷水澡无可厚非。河间王世子都娶了媳妇儿了，竟然还要洗冷水澡，这过于不人道了。反正小妻子嫩嫩的，看起来也十分精神，不如过几天就好好儿吃掉……河间王世子面无表情地憋着坏主意，可是天真的小福星却没有半点察觉，还很信任地跟萧秀睡在一块儿。 　　她睡得香喷喷的。 　　就算什么都不做，可是萧秀对她的珍惜都叫她心里美滋滋的。 　　狼崽儿被丢到了床角去，哀怨地叫了两声，觉得还是狗皇帝对自己最好了。 　　起码皇帝陛下的龙床大得很，狼崽儿随便怎么睡都幸福死了。 　　或许是萧秀的怀抱太温暖，也或许是今日真的很累，阿菀只跟萧秀闹了几句话就睡熟了。 　　她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早上起床，却见萧秀正撑着手臂，侧身安静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阿菀的目光还有些迷糊呆滞，呆呆地看着眼前青年散落的寝衣露出的那片精致的锁骨上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萧秀的妻子了。她哼哼唧唧地闭上眼睛伸手叫萧秀抱，撒娇得格外理所当然，萧秀也不觉得腻歪，起身坐在床上，俯身把这小家伙儿抱起一些，由着她环住自己的脖子。 　　“表哥，你身上香喷喷的。”萧秀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熏香，这是昨天成亲的时候留下的，就算沐浴之后还残存着好闻的香气。 　　阿菀把脸埋进萧秀的颈窝，因为已经是合法的了，不会叫人骂一声不知廉耻，她哼哼着把自己的脸在萧秀的颈窝里蹭了蹭。 　　萧秀侧头，亲了亲她的耳尖儿。 　　“休息好了没有？” 　　“好了。”阿菀还记得要早早儿地去给河间王夫妻请安的，急忙点头说道。 　　“如果累就再歇歇。王府里都是你熟悉的长辈与下人，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想当初阿菀在河间王府住着的时候多么喜欢睡懒觉啊，因此萧秀很平常地提醒了一句。阿菀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等以后再睡懒觉。今天意义不同，我想早点去给……父王母亲请安。” 　　她如今是萧秀的媳妇儿了，虽然说可以对萧秀撒娇娇气，也可以不管家继续当只大米虫，可是她却希望能真正地孝顺河间王夫妻。 　　更何况新婚之夜后睡懒觉……咋这么叫人觉得羞耻呢？ 　　“我陪你。”萧秀的目光柔和，摸了摸阿菀的头发。 　　阿菀其实是这世上最贴心懂事的小姑娘，只是素日里大家都觉得娇气，因此就以为她是恃宠而骄。 　　其实阿菀是多么的乖巧，多么的孝顺啊。 　　“好呀。我去给父王母亲请安，表哥当然要陪着我。咱们这叫妇唱夫随啦。”阿菀偷偷儿占了个便宜，见萧秀纵容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顿时美滋滋地滚进萧秀的怀里。 　　她如今刚刚大婚时的不安与忐忑都已经散去，甚至此刻觉得在河间王府，的确和在自己的家里没什么不同。与萧秀一块儿打闹了会儿，她这才捞起睡在床角，睡得四仰八叉的那只胖狼崽儿，把它揉醒，就跟狼崽儿一块儿蔫哒哒地坐在床边等着人给自己穿衣裳。 　　萧秀从床上看去，就见床边一大一小两只团子圆滚滚的背影都那么眼熟。 　　他想了想，从房间里给阿菀翻出了新婚第一天要穿的大红色鲜艳的宫裙，见阿菀习惯地伸手，就帮她穿上，看着雪白娇艳的小姑娘穿着大红的宫裙越发眉目似画，他就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的那只穿着红褂子的胖嘟嘟的团子，一边给阿菀把头发挽起来，一边从后头环住自己的小妻子，轻声说道，“你还是穿红色最漂亮。”他只觉得自己的阿菀无论怎样都很漂亮，阿菀其实也这么觉得，美滋滋地仰头说道，“表哥穿红衣也特别漂亮。” 　　眉眼俊秀得不可思议的红衣青年，阿菀只觉得那样的萧秀只有在梦里才见过。 　　萧秀垂了垂眼睛，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 　　他很快就给阿菀打扮好了。 　　因打小儿就是这样照顾阿菀，因此夫妻两个都很习惯，阿菀还坐在床边看着萧秀给自己穿上红色的鞋子，美滋滋地跳下来，见萧秀还穿着单薄的里衣，突然觉得自己不乐意叫别人服侍……她想到萧秀这些年屋儿里就两个打小服侍自己的小厮，穿衣裳都自己来，不知为什么竟然偷笑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我也帮表哥穿衣裳吧。” 　　她明明是想要当一只混吃等死，只享受不付出的小米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很想给萧秀做一点事。 　　萧秀也不拒绝，伸开手臂等着阿菀给自己笨手笨脚地穿衣裳。 　　他垂头看着小姑娘围着自己团团转，忙忙碌碌的，因为生疏没有帮人穿过衣裳，这花了很长的时间。 　　可是萧秀却一点都不想催促她。 　　他只希望这样的生活每一天都慢慢的，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好了。”阿菀总算给萧秀对好了盘扣，还给他腰间束了漂亮的衣带，看着萧秀这俊美优雅的仪容，顿时心里生出大大的满足。此刻她看见昨天烧了一晚上的龙凤蜡烛早就熄灭了，呆了呆小声儿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守着蜡烛？”她听说要守着蜡烛，日后夫妻俩就会很幸福，萧秀揉了揉她的耳朵说道，“我守了。” 　　他在她熟睡的时候已经守了那一对蜡烛，阿菀急忙问道，“是一块儿熄灭的么？” 　　“对。”萧秀严肃地点头，顺便打开了门。 　　就算不是一同熄灭，可是他和她也会一同活下去，然后一同在同一张床上闭上眼睛陷入永远的沉睡。 　　所以是与不是，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意义。 　　门外，几个阿菀带来的丫鬟看着已经穿好了衣裳的自家世子妃都惊呆了。 　　都……穿完衣裳什么的倒无所谓，可是这怎么先穿了新衣裳……不是应该先洗脸么？ 　　萧秀冷着脸从最前方的丫鬟的手里取过水盆，拿雪白的帕子侵在水里，片刻捞起来绞干，回头轻轻地盖在阿菀的脸上给她把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擦干净，自己又梳洗过了。 　　看着几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丫鬟，河间王世子眯着眼睛看着这几个丫鬟片刻，指了指正蹲坐在床边舔爪子，柔弱地叫了两声的狼崽儿说道，“去服侍。”他使唤着丫鬟们去照顾小十八，自己就带着阿菀一块儿去给河间王夫妻请安。 　　河间王夫妻如今有了儿媳万事足，哪里还需要请安，那本来就可健康了。 　　“都是自家人，哪里那么多规矩。”见阿菀跟萧秀一双璧人，红衣如火格外娇艳地从天光之中走到自己的面前，给自己磕头奉茶，河间王妃心里酸软，欢喜得不得了，急忙把阿菀给扶起来嗔怪地说道，“我从小儿看着你长大的，难道你还非要在我面前做出这个样子不成？累不累？不然一会儿再去睡会儿。”她目光如炬，自然看出阿菀眉心未散，显然昨天儿子爱惜阿菀没有洞房，也不在意，拉着阿菀坐在身边。 　　就……嫁给亲姑母家就是这样好处啦。 　　桌上都是阿菀爱吃的，完全不需要磨合。 　　“往后我在您面前一定可自在了。可是新婚头一天，我特别想给您与父王磕头。”阿菀甜甜蜜蜜地靠着河间王妃说道。 　　她已经换了称呼，河间王妃觉得还是这个称呼叫自己放心。 　　当了婆婆，这小家伙儿就算是稳当了。 　　不然没把阿菀娶进门，她这光当个姑母心里也不踏实啊。 　　“那就好。往后还跟从前你住在家里一样儿。别管外头怎么说，咱们关上王府，他们能知道咱们王府里发生了什么，还讲你的闲话？若当真如此，那这王府里也该好好整顿。” 　　河间王妃这话就有提醒王府里的下人不准在外乱嚼阿菀的舌根子，阿菀也听出来了，笑嘻嘻地答应了，且见饭桌上都是热乎乎的菜，就听见河间王妃轻声问道，“我听说昨天你受克王妃的欺负了？昨天你大婚，我与你父王没腾出手收拾她。今天叫你父王给你出气。” 第315章 　　她这话格外有底气。 　　毕竟如今是克王更巴结河间王。 　　河间王就在一旁默默地吃饭，听见妻子这么说，便点头对阿菀慈爱地说道，“你母亲说得对，这件事一定要叫克王府给你个说法。在你们大婚的时候大闹，她可见是失心疯了！” 　　若是河间王府没有为阿菀出头，那岂不是怕了克王？到时候都敢往阿菀的头上踩一脚。阿菀又不是真圣母，也不担心克王妃会遭遇到什么，点着头亲热地说道，“都托给父王和母亲啦。我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你啊。只是她如今怎么成了这样儿了。”河间王妃便低声抱怨。 　　早年克王妃是多么的爽快开朗，那时候…… 　　河间王妃的思绪一瞬间飘远了。 　　仿佛还是她们很年少的时候，她们一块儿说笑亲近，无话不谈，甚至分享彼此对心上人的感觉。她钟情河间王，却也还记得好友曾经提起那个俊朗又强壮的青年的时候满脸的娇羞。她嫁给他，她本以为她们会过最幸福的生活，就仿佛她嫁给河间王一样，这么多年，怎么就变得叫她半点都不认识了？ 　　河间王妃从未想过，为了一个王妃的虚名，克王妃就愿意与一个一直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合离。 　　叫河间王妃说，千金易得，难得有情郎。 　　有一个会一心一意守着自己的男子，那是多少荣华富贵都换不来的。 　　更何况那个男人出生入死，把一切都捧给她，希望她快乐，可是终究到底是她改变得太快，还是这场姻缘当年本就是错误的？ 　　“不过是吃不了苦罢了。”河间王见妻子有些伤感，便缓缓地说道，“难道这世间是只有她一个嫁给边关的武将，因此要经历风沙？只知道怨天尤人的人永远都在埋怨别人。你看看四公主，身份足够尊贵，不比她强百倍？也嫁给边关武将，可是如今却成了军中的军医，跟着阿靖夫妻两个琴瑟和鸣。难道四公主就是个傻子，不知道京都繁华安稳？难道四公主在边关就过得舒坦了？她那时与你说了那么多，可是叫我说，不过是人心不足，本就是那样的人。” 　　四公主嫁给韩靖这么多年，怎么没指着韩靖的鼻子骂一句“我的人生都叫你给糟蹋了！”这样的话？ 　　四公主在边关如今跟着学习医术，努力把自己过得很充实，叫河间王说比克王妃可敬一百倍。 　　“还把自己的女儿教导成那样！那日她挑唆那个阿……颜在大庭广众逼迫阿菀，以为会害了阿菀的名声，可是她怎么不想想，她自己的女儿闹成那样，难道叫人看在眼中就觉得她女儿格外地好了？当谁都是傻子！给教出那么个性子，还做出那样难堪的姿态，这京都豪门谁乐意娶这么一个媳妇儿回来？自己害了女儿的一生却不自知，竟然还有脸说起咱们阿菀的家教。阿菀的家教怎么了？我觉得韩家的家教极好！” 　　河间王真是……克王妃指着阿菀呵斥韩家的家教，其实也是在指桑骂槐，指责河间王妃。 　　河间王把妻子当成仙女儿，克王妃又是欺负他媳妇儿又是欺负他儿媳妇，当他是个死人啊？ 　　他气得不清，只是昨日若是闹起来唯恐坏了萧秀与阿菀的大喜之日，因此才勉强忍耐。今日反正阿菀都给自己磕头了，河间王越想越恼火，越想越忍不住，也不吃饭了，放下碗筷先摸了摸妻子的手背，这才对阿菀与萧秀说道，“你们按规矩去进宫给陛下与皇后请安。我去克王府一趟！”他抬脚就走，看那样子杀气腾腾的，阿菀远远地看着河间王那气势汹汹的背影，默默地给克王妃点蜡，这才与河间王妃问道，“您跟我们一块儿进宫么？” 　　“我留在家里，这王府还得收拾收拾。”昨天河间王府来了不少人，如今宴席散去了，河间王妃也得叫人都给收拾整理一番。 　　“好呀。那等我回来，我给您捏背吧。”阿菀亲近地蹭了蹭河间王妃的脸。 　　“你这软乎乎的小手儿是能捏背的么？快去吧。陛下许会留你吃午膳晚膳，我叫人给你预备些宵夜，想吃小馄饨么？”河间王妃笑眯眯地揽着阿菀说话，萧秀只觉得自己一个眼神儿没见到，自己的媳妇儿就仿佛很受欢迎地被被人捞走了。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这儿媳婆婆可亲热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别人家的婆婆与儿媳的什么三国战争来的，倒是很有可能一致对外……见阿菀心满意足地跟河间王妃说自己想吃小奶糕，河间王妃答应了，萧秀便拉着阿菀一块儿回去自己的屋子里整理一下仪容。 　　此刻房间里正有一只胖嘟嘟的狼崽儿，幸福地在大大的水盆里仰泳。 　　它软乎乎的肚皮翻起，浮在水面上，眼睛都舒服得眯起来。 　　一旁一个丫鬟正卖力地给它马杀鸡。 　　没办法，丫鬟服侍世子妃的活儿都叫世子给抢了，为了不下岗，只能努力找活儿干，如今想想，两个主子都不需要服侍，就只剩下狼崽儿了。 　　因此七八个丫鬟围着一只狼崽儿服侍，又是马杀鸡又是给喂肉干，还有的正在忙着给狼崽儿换水，更有一个手里拿着小小的指甲刀，在给狼崽儿剪指甲……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这只幸福堕落的狼崽儿，一瞬间……她就觉得这一幕真的太眼熟了。 　　心虚地四处看了看，她上前把这只狼崽从盆里拎出来，看见丫鬟们急忙拿了大大的毛巾把这捂着肚皮哎哟哎哟弱弱叫起来的狼崽儿包裹起来擦干，又给梳毛……阿菀就沉默了。 　　她只担心这天下又多出一只米虫来。 　　“带走。”看见还有丫鬟忙着给狼崽儿擦了些香喷喷的香油，这狼崽儿顿时浑身香喷喷的。萧秀也不在意，一把拎住这狼崽儿就准备送进宫去祸害皇帝。 　　皇帝本就等了他们小夫妻许久，见萧秀与阿菀一块儿进来，一双漂亮的孩子走到自己的面前，他细细地先看了阿菀的气色，见阿菀看起来很快乐，便满意点头，又看了看萧秀不由慢吞吞地说道，“阿秀……这是笑了？” 　　虽然萧秀从前也会笑，可是不过大多时间勾勾嘴角就完了。 　　皇帝万万没想到人逢喜事精神爽，成亲这么行的。 　　萧秀的脸上真真切切地露出了笑容，严肃端方的眉眼变得明亮，越发俊美鲜活。 　　萧秀顿时板住脸，只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他只觉得成亲后和阿菀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忍不住会微笑起来。 　　“谁娶了阿菀心里不高兴呢？”皇后笑着叫阿菀走到自己的面前，摸了摸她的手背，见阿菀与萧秀对视的时候甜蜜蜜的，便笑着说道，“佳儿佳妇便是如此了。日后你嫁入皇家，就是皇家的媳妇儿，与咱们更亲近了一层……叫我说，日后阿秀要在东宫做事，那阿菀不如就天天来宫里陪着我与你姨母。到时候阿秀从东宫回家，你们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日子过得多好啊。” 　　皇后这就不怀好意了。 　　“不行，我得在家里当米……母亲的帮手。”阿菀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我不在家里，那母亲多寂寞啊。” 　　“叫河间王妃也来宫里一块儿说笑，那岂不是热闹？”皇后见朝廷小蛀虫还伪装自己可能干了，想了想，觉得不忍心给她揭穿，一边叫阿菀坐在自己的身边，一边含笑看着一只毛茸茸的胖狼崽儿奶声奶气地叫着，仿佛恩爱的夫妻乱世重逢似的扑进了皇帝的怀里，这狗皇帝一把抱着哽咽着举着爪子想自己想得流泪的狼崽儿一块儿流泪了。 　　皇后抽了抽嘴角，这才对阿菀温声说道，“你如今也大了，也知道孝顺婆婆，这很好。我很放心。” 　　她本担心阿菀没有给人做儿媳的经验，因此怠慢了河间王妃。 　　可是阿菀这样乖巧，皇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阿菀见太子正笑眯眯地拉着萧秀贺喜，一旁皇帝正抱着狼崽儿……她扫了一眼正含恨瞪着那只狼崽儿的纯贵妃，没敢戳自家姨母的伤疤，却忍不住四处看了看好奇地问道，“大皇子妃呢？昨天她亲自来看望我，我本是要感激她的。”她打小儿就与大皇子妃感情很好，因大皇子妃这么多年已经与大皇子形同陌路，只依附太子妃，阿菀与大皇子妃也是常见的，今日大皇子妃也应该在的呀。 　　“小六儿病了，病得有些不好，她忙着照顾小六因此没有进宫，还叫我与你说一声。”太子妃就在一旁带着几分忧心地说道。 　　小六儿就是大皇子妃的嫡子，因在大皇子府行六，且想着贱名好养活，因此小名就叫小六儿。 　　“病了？什么病？怎么会这样突然？”阿菀大婚就在昨天晚上，可是昨天晚上大皇子妃看起来还好好儿的，没有什么焦急担心的样子，显然那个时候小六儿应该还没有生病。 　　一晚上就病得沉重，这叫阿菀觉得有些诧异。 　　毕竟那孩子都已经十多岁了，与她堂弟，韩国公世子长生年纪相仿，也不是什么容易夭折的年纪了。 　　“你别担心，坏了你大婚的喜气。”太子妃对阿菀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去看望小六，到底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可是新婚头三天万万不可去见病人，不然小六儿母子也怕不安。你好好儿呆着，等过了三日等你三朝回门儿回来若小六儿还不好，你再去大皇子府看望。”她这样周全，阿菀顿时一口答应了，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萧秀一板一眼带着几分冷冽的声音传来。 　　“回东宫做事？不行，我要休婚假。一个月。” 　　他看着太子冷冷地说道。 　　成亲三天就叫他回去干活儿？ 　　别做梦了！ 　　河间王世子鄙夷的目光下，太子黯然神伤了。 第316章 　　太子认为这个世界对自己太残酷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跟堂弟讲讲道理。 　　“一个月的时间，你与阿菀闷在府里做什么呢？多无趣啊？我跟你讲，这做公事比陪着媳妇儿有趣儿多了。更何况阿秀，你想想看，”太子轻咳了一声，见萧秀安静地看着自己，便低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终日里陪着媳妇儿算什么英雄呢？多优柔寡断，更何况你若是日日与媳妇儿朝夕相对，那不觉得见得厌烦了腻歪了？我都是为了你好，小别胜新婚，每日里来东宫坐坐，回去了天天都觉得珍惜阿菀。” 　　“太子这话太子妃知道么？”萧秀冷冷地问道。 　　太子又沉默了。 　　“两个月。” 　　“什么？！” 　　“不然我把这话告诉太子妃。” 　　太子秀丽的脸上满是震惊，看着一脸冰冷的河间王世子。 　　阿菀偷笑，看着太子妃无奈地揉着眼角儿。 　　“你不能这样！”太子显然不知道自己全都暴露了，正在控诉堂弟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只是既然都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了，那还何必有同情心呢？ 　　萧秀一张脸沉默得跟花岗岩似的，在太子慢慢变得伤感的目光里缓缓地说道，“太子能者多劳。”他还虚伪地对太子微微颔首，太子那叫一个伤心，许久之后缓缓地看着萧秀叹了一口气，霍然回头看向阿菀，仿佛是用目光在对阿菀放电。 　　想想多年前那么多的心尖尖儿…… 　　“头疼。”阿菀嗷呜一声滚进了太子妃的怀里奄奄一息了。 　　显然就算是心尖尖儿也都不好使了。 　　“……那就一个月吧。”太子伤感地轻叹了一声。 　　“两个月。”萧秀用不容拒绝的两根手指对太子表示，如果不答应就铁定后院儿失火。 　　皇帝显然也不是一个好爹，兴致勃勃地看着太子竟然栽在了萧秀的手里，正看得很开心的时候，就见一群皇孙滚进来，一个两个都问阿菀叫婶娘，顺便还贡献了很多的新鲜有趣的玩意儿给阿菀当新婚贺礼，当然，这些玩意儿倒是其次，阿菀却还得给这群小崽子们好大的红包……这红包给出去阿菀顿时就贫血了，这回是真奄奄一息地趴在太子妃的怀里喘气儿了。 　　“好了，这一家子都到了，咱们吃饭。”皇帝倒是觉得阿菀这与自家的皇孙们感情都很好，毕竟也没有比皇孙们年长几岁，想当年都是一块儿玩耍长大的， 　　见阿菀如今在自己的面前有几分沉稳端庄，可是一转眼却还是变得天真起来，他便拉着阿菀低声说道，“在外头可不要傻乎乎，不然叫人家笑话你。行事多看你婆婆，平日里多跟着太子妃，你啊，”皇帝点了点阿菀的小脑袋轻声说道，“能有太子妃一分品格，朕都不担心你了。” 　　这话说得跟老父亲操心自家姑娘似的，不仅絮絮叨叨，还很嫌弃很不见外。 　　阿菀哼哼着跟皇帝说道，“这世间女子若能有太子妃一分品格，那都已经是极好的了。不过您放心，若不是在您的面前，我在外头可端庄沉稳啦。” 　　她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显然表示如果不是在能罩着自己的皇帝陛下的面前，那自己是坚决不会猖狂滴……皇帝听了心里就格外熨帖了几分，却急忙说道，“那是自然。朕的面前，你当然可以肆意。谁还敢说什么不成？！”这要是亲爹，都得叫一声慈父多败女，这闺女的种种猖狂可不是叫亲爹给纵容出来的么。 　　“你姨母没有儿女，你在你姨母跟前长大，说起来就跟朕与你姨母的孩子一般无二。”皇帝这一生的遗憾就是纯贵妃身子弱不能有孕了……说真的，若是早年都还年轻的时候，若纯贵妃有孕，他虽然也会感到高兴，可是却也会在心中生出几分防备。 　　若纯贵妃当真生子，自己干不出来弄死罗家的事儿，不过对于纯贵妃，他铁定是会冷着远着，也不会叫她成为贵妃。那时的帝王心术落到如今，皇帝看着生得明媚可爱，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阿菀，却突然就想，若自己与纯贵妃也有一个女儿，也会像是阿菀一样可爱吧。 　　若是有那样一个孩子，他也会如同对阿菀一样……不，会比对阿菀好上千倍百倍，把这世上的一切都给自己的女儿。 　　“姨母在我的心里也跟亲娘一样儿。”阿菀急忙说道。 　　当然，皇帝给自己当爹就不必了。 　　谁有这么一个三妻四妾的亲爹都得在心里郁闷死了。 　　这不是自己的亲爹，阿菀觉得自己才长成花朵儿一样可爱的孩子。 　　如果自己的亲爹又是真爱又是那啥啥的……不出宫报复这负心的古代就不错了。 　　她哼哼了两声，对狗皇帝甜甜蜜蜜地说道，“陛下您对我的爱护，难道这些年我不知道不成？您在我的心里顶顶的好，我可舍不得您了。”她么，没说自己喜欢皇帝的一切，却承认了皇帝对自己的好，这有点狡黠，又有点奇怪的有趣，皇帝哑然失笑，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笑着说道，“还真是个孩子。” 　　就算明明看着长大了，可是其实还是从前一样儿，说不出违心虚伪的话的孩子。 　　可是这样也好。 　　宠着她，不就是为了叫她不要长成那样会叫她自己都厌恶的虚伪的人么？ 　　“那一定以后还要对我可好可好啊。”阿菀紧张兮兮地对皇帝叮嘱。 　　“你放心。要不拉钩？” 　　阿菀急忙郑重地跟皇帝拉钩，还对皇帝说道，“这可是非常严肃的，陛一定要切记切记！”她先搞定了狗皇帝，见纯贵妃还在一旁安静着不肯说话，急忙又挤到纯贵妃的身边说好听的话，直到把这长辈们都哄得完了，阿菀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别人家皇子妃说的在帝后面前说话的那些紧张和疏远……就仿佛还是同曾经的每一个相处的时光一样儿，就算身份有了改变，可是他们却依旧没有改变。 　　就算是吃饭的时候阿菀也发现，还是自己喜欢的菜色。 　　她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嫁入皇家有什么辛苦的。 　　“所以说，嫁对了人才会过得依旧这样欢喜。”阿菀临到晚上与宫中告别，与萧秀一块儿往宫外走。她与萧秀十指相扣，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块儿慢慢儿地走着。 　　月光之下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地上密不可分，阿菀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对萧秀指了指地上的影子小声儿说道，“往后我跟表哥一定不会分开。”她的声音快乐活泼，还是年少的小少女的样子，萧秀用力握住手里的小姑娘，低声说道，“我不会叫你后悔嫁给我。” 　　他会让阿菀每一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等他们老了，一块儿睡到棺材里，他也希望他能够没有遗憾地说，自己从未辜负自己的爱人。 　　“我不会后悔。”阿菀转头认真地看着他。 　　就算看起来有点傻白甜，可是这一刻阿菀的目光是认真的。 　　萧秀安静地看进阿菀的眼底，片刻，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他牵着阿菀，和她挨在一块儿往宫外走，此刻两个孩子的背影在月色里有些模糊，可是皇帝隔着那样远，却仿佛还是能够看见这两个孩子彼此交握的手。 　　那样亲密，仿佛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的手，莫名叫皇帝有一种奇妙的羡慕，可是叫皇帝更加奇异的是，他说不出心头的那种羡慕，到底是一种空荡荡的失落，还是一种说不出的小嫉妒。这种感觉叫皇帝恍惚了一下，他只觉得自己又有些恍惚地想起，自己似乎从未与谁这样十指相扣，然后这样一路相互依偎地走下去。 　　从前，就算是郑氏也没有。 　　“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太子也在对太子妃笑着说道。 　　“阿菀能与阿秀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太子妃见萧秀那样耐心地陪伴着阿菀的样子，便对太子轻声说道，“有阿秀照顾阿菀，我倒是不会再担心阿菀。” 　　她早年喜欢阿菀喜欢得什么似的，因此就越发担心阿菀日后会想要嫁给不是那么好的男子……这世上甜美的，蜜罐儿里长大的小姑娘或许会更喜欢有性格离经叛道，或者更叫自己感到新奇的男子，可是那样的男子好是好，如何能与知根知底长大的青梅竹马好呢？ 　　没想到阿菀还是一个十分本分的孩子，一点儿都没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也没说喜欢一个格外与众不同的陌生人啥的。 　　太子妃想多了。 　　韩家五姑娘那样机灵的姑娘，只会给自己寻最安稳幸福的生活，怎么可能风吹雨打，或者虐恋情深呢？ 　　她又不是不要命了。 　　“你小看阿秀了。”别以为萧秀不声不响的就觉得萧秀是个能把阿菀拱手让人的。 　　这是阿菀没看中别人，如果看中了，太子心说那就知道他小堂弟的厉害了。 　　打小儿当童工在朝堂上混，还混得好生不错的，那手段…… 　　太子想想都觉得满心酸爽，当然，他也酸爽过，就在刚刚河间王世子威胁他要两个月的婚嫁的时候。 　　他笑着与太子妃低声说笑，一只手却已经很熟悉地，如同每一天做的那样顺势就握住了自己的妻子的手。皇帝正在一旁看着，微微一愣，心里又莫名生出了几分空落落的感觉，他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向着身边坐着的皇后伸出手去，想要牵住自己的妻子的…… 　　“别看了，喝杯消食茶消消食，不然一会儿怎么睡得着呢？”皇后的手抬起，双手捧着一盏消食茶，温和地哄纯贵妃喝两口。 　　龙爪扑了个空。 　　狗皇帝：…… 第317章 　　皇帝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伪装无事发生。 　　反正……也没人看见的嘛。 　　只是…… 　　“哎呀，其实我不喜欢吃消食茶啦。不过是皇后你端给我的，勉强吃吃好了。”纯贵妃美滋滋地吃着酸酸甜甜的消食茶，一副很给皇后面子的样子，皇后笑眯眯地看着，对纯贵妃还说，“你今天比平常多吃了三块蜜汁烧肉，虽然是心情好，可是吃多了不好克化。再多吃几口消食茶。”她给纯贵妃捧着消食茶叫她又多吃了两口，纯贵妃哼哼着捧着心口对皇后说道，“有点渴了。” 　　“那喝点山泉水。今天清晨的时候从秀泉山送来的，新鲜的。”皇后忙叫人去端早上送进宫里来的山泉水。 　　皇帝：…… 　　皇帝默默地垂头，默默地起身。 　　“陛下要回去了？”皇后含笑问道。 　　“是啊。要回去前殿看看奏折。” 　　“天都这样晚了，熬夜看什么奏折呢？虽然看奏折要紧，可是陛下的身子与休养更要紧。”皇后见皇帝感动地看着自己，就觉得皇帝这是觉得自己是个贤良的皇后，越发贤良地说道，“不如陛下去施美人的宫里坐坐，前些时候陛下不是说喜她声如莺啼，清脆婉转的么？”这宫里的美人儿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皇后自然也要问问皇帝更喜欢哪一个，皇帝简单地应了一声，又急忙说道，“还是去前殿吧。” 　　他本应该高兴皇后对自己的关心。 　　可是又开心不起来。 　　这真是奇了怪了。 　　皇帝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不过皇后劝了一句也就不再劝了。 　　纯贵妃比狗皇帝要紧多了。 　　“要不叫人把果子拧出汁水来，给你喝点鲜果汁？”皇后问候了皇帝外头夜深了慢慢儿走之后就与纯贵妃说话去了，皇帝略站了站，见皇后在关心纯贵妃，自己很关心的纯贵妃娘娘正趴在软塌上哀愁地含泪表示“烧心”，这妻妾多么和睦，多么叫狗皇帝欣慰的一幕啊……他垂了垂大头，慢慢地走出去走进夜色里，只是这比刚才的萧秀与阿菀相依相偎亲亲蜜蜜地一块儿离开可怜多了。 　　阿菀显然也没有想到。 　　三宫六院都还只能混成一只单身狗的，也就只有皇帝一个了。 　　她跟萧秀一块儿回了河间王府，坐在车上的时候就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累了？” 　　“不累！”阿菀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做精神抖擞状。 　　她这要是说自己累了，那今天难道还盖棉被纯睡觉啊？ 　　过分了啊。 　　她对萧秀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努力露出婉转柔媚来。 　　萧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儿，轻声说道，“阿菀，咱们不着急。” 　　他倒是一眼就看破了阿菀的内心世界，不过他更知道，阿菀今天是真的有点累……哪怕宫里再是平常常出入的地方，可是今天的气氛都是与众不同的。 　　他不会为了一时的欢愉就叫阿菀亏了身子，更何况只要能在一块儿，又何必这样着急呢？他修长的手指压在阿菀的额头上，阿菀哼哼了两声扑进萧秀的怀里小声儿说道，“我听人说过，如果是有人不着急的话，说明不够喜欢那个姑娘。” 　　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不想和她在一块儿呢？ 　　又不是没有成亲的时候，要发乎情止乎礼。 　　“别人是如此，可是我不是。”萧秀缓缓地说道，“我很急。可是急不得。” 　　他这话跟绕口令儿似的，阿菀噗嗤，抱着萧秀的脖子笑了。 　　她弯起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天真的快活气，萧秀单手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一只手压在她的小肚子上给揉着小肚子，一边也在喂消食茶轻声说道，“今天吃得有点多了。” 　　阿菀人逢喜事精神爽，因此今日的确是吃得有点多了，此刻一摸，小肚皮微微鼓起，看着叫他有些担心。他这样靠在车壁上认真地给自己揉着小肚子，眼角微垂，带着几分安静与认真，阿菀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心里微微一跳，莫名探身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表哥。” 　　“嗯？”萧秀微微挑起眼角看她。 　　“我觉得我比昨天更喜欢了你一点。”阿菀只觉得萧秀挑起眼角看自己的那段风情叫自己变得讷讷的。 　　“我也是。”萧秀顺势也探头亲了亲她。 　　“不是的，不一样的。”她觉得自己或许比从前更喜欢萧秀，那说的是自己会慢慢的，和萧秀一样儿把萧秀当做自己心里最喜欢追喜欢的那个人，不会有其他的人和萧秀并肩，也不会是理智地觉得“表哥最合适”或者简简单单的喜欢萧秀却不及萧秀喜欢自己更多一些……她把自己重新靠在萧秀的怀里，也不知道自己更喜欢萧秀是不是对的，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后悔。 　　她安静地枕着萧秀的肩膀回了王府，等下了车小夫妻两个又一块儿手牵手走进上房，阿菀顿时诧异了一下。 　　上房里不仅坐着脸色微沉的河间王夫妻，还坐着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子。这老头儿看起来一双三角眼，不过可远远不及安王府大公子看起来是个精明的坏蛋的三角眼，反而更像是眼睛里透着几分……淫光……这老头儿一副精血都熬干净了的样子，偏偏身上穿戴得十分富贵，腰间垂着玉佩，手上又是大扳指又是赤金戒指的，那叫一个金碧辉煌，看起来就是“老子有钱！”这样的嚣张。 　　不过在河间王面前，这老头儿虽然年纪更大，却似乎对河间王在赔笑。 　　阿菀就茫然不知这老头儿是谁了。 　　从前河间王时常来往的人物里没有这位来的。 　　若是有，那这么有特点的人，阿菀是不会忘记的。 　　“阿秀回来了？哟，这是阿秀媳妇儿吧？这生得真是漂亮！怪不得阿秀等了这么多年呢。”老头儿上上下下打量阿菀，阿菀觉得顿时被不怀好意地盯住了似的，她急忙去看萧秀，却见萧秀侧身拦在她面前，躬身，微微致意说道，“王伯。”他对阿菀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克王伯，也是皇家长辈。”萧秀这一介绍，阿菀顿时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这色眯眯的老头儿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克王。 　　……她年轻，真的不懂克王妃。 　　这也太不挑了。 　　庆北侯那样英武的男子汉不喜欢，非要嫁这么一位。 　　难道王爵就真的比侯爵之位强出八条街去么？ 　　只不过这克王到底还知道深浅，看了阿菀两眼就不敢多看了，反而赔笑上前对萧秀说道，“既然阿秀都说是一家人，我就厚颜，先给阿秀你们两口子赔个罪。家中无知的妇人险些搅和了你们的好事，都是我治家不严的罪过啊！” 　　他也是皇家的年长的老人儿了，混迹皇家的能没有一两个绝活儿么？自然是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说道，“这半路的夫妻就是不知根底。我将王府家事都托给她，谁知道她竟在外如此跋扈狠毒，竟然还想坏了阿秀的婚事！” 　　他这一下子就潸然泪下了，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唱作俱佳，不亏是皇族啦。 　　这在自己这样的小辈面前如此谦卑，不就是想看着她们小辈面嫩，因此想着从他们嘴里挖出一两句“体谅”的话。 　　阿菀仰头看天，装傻。 　　克王妃差点儿搅和了她的婚事，真当她白莲花儿，哭两声就原谅她啊？ 　　前一回，在河间王妃面前口口声声自己多病什么的，是庆北侯给善的后，这女人自己没出面。 　　这一回，在她成亲的时候大闹婚礼，差点儿叫她这婚事都变得叫人生气恼火，如今来的是克王…… 　　克王妃今天又没有道歉。 　　阿菀已经决定不会再原谅克王妃了。 　　“您的确治家不严。不过难道王伯续弦之前，并不知道她与我们王府之前的冲突不成？她因何与庆北侯合离，因何闹着要嫁入皇家王府，您一概不知？”不能够吧？克王也不是傻子不是？因此萧秀的问题格外犀利，倒是克王迎着萧秀那双清冽却越发凛然的眼睛，心里莫名哆嗦了一下，先想到自家那个只知道贪花好色的猪头嫡子，再看看萧秀，只恨河间王这运气好，只生个独子却这样出息，可是听见这个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 　　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我那时急着娶她，哪里知道这些！”克王妃要再嫁的时候还是很吃香的，毕竟有个能干的儿子，因此晚一点儿只怕就要落空，克王那真是冲着克王妃的儿子把这女人娶进门，娶回来就……也不怎么后悔，反正就是个摆设罢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摆设不鸣则已，一鸣要命啊！ 　　他在王府花天酒地多日，萧秀大婚倒是带克王妃来道贺，可是这后头新房女眷们中发生的事儿他是真的不知道，克王妃回来也没说啊。 　　他昨天晚上又是去小妾的房里睡，今天叫河间王给拎着衣领提起来的时候，恨不能潸然泪下。 　　冤，真的冤！ 　　他真的不知道哇！ 　　更叫他呕血的是，续娶的女人给自己招惹了这么大一大仇人，那庆北侯的儿子，压根儿就不认自己这个继父，白娶了一个败家货，还顾忌庆北侯的儿子不能与这女人合离。 　　结亲不能与人家多么的好，可是一旦休了这个女人，那就真的结仇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看着克王哭得真心实意的，阿菀顿了顿，莫名想到传闻中，因克王抑郁早逝的那几位早就把泪水流尽的克王妃。 　　该！ 　　一对人渣。 　　彼此收好，一辈子互相祸害去吧！ 第318章 　　阿菀靠了靠萧秀的肩膀。 　　她觉得这种曾经伤害过很多女子的男人，如今越日子过得不好，她就越开心。 　　克王妃今日得罪河间王府，等明天不定得罪谁，到时候克王就知道他王妃的厉害了。 　　以后在一个王府里过日子，要彼此伤害呀。 　　毕竟，就算她大伯父韩国公宠妾灭妻也是只渣渣，可到底没有逼死妻子的人命，可跟克王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她记得……克王妃不是克王头一个的继室了吧？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善良了，就希望克王妃叫克王倒霉。 　　可是，是不是给家里带来麻烦了呢？ 　　“你今日在宫中一整天，快回去歇着吧。”河间王在一旁对阿菀说道。 　　“可不是。可怜见的，阿菀的身子弱，这在宫里奔波一整天，怎么还能见客呢？”河间王妃自然也不会叫阿菀叫个老奸巨猾的克王给挤兑住，这克王哭成这样儿在小辈的面前，那阿菀这个小辈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笑吟吟地对萧秀和声说道，“知道你们小两口是孝顺的孩子，见你们王伯在，就算再累也要忍着，挺着。”这话说的，仿佛两个孩子都累成这样儿，克王你还不叫人家回去歇着，只念念叨叨自己的苦逼就不是人！似的。 　　克王哭着哭着都觉得哭不出来了。 　　“那我们先回去休息。”萧秀对克王冷淡地微微颔首，揽着阿菀的肩膀垂头问她，“怎么了？” 　　阿菀仰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表哥。 　　“头疼了。我都知道。”河间王世子熟练地摸了摸自家小媳妇儿的脑袋瓜儿，一言不合，把小东西给牵走。 　　阿菀乖乖的，跟着萧秀一块儿走，克王见他们要走，急忙拦了一下儿，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阿秀啊，王伯给你们夫妻带了礼物……”他才想说些亲近的话，却叫河间王不耐地一把提住了后衣领，一转头，就见河间王冷冷地看着自己。 　　这样冰冷的目光叫他心中莫名的畏惧，克王一下子不敢说话了……他是真的不敢开罪河间王的，此刻心里发苦，恨不能回去把克王妃千刀万剐…… 　　虽然河间王从前也不待见他，可是也没有这样完全不给脸面的时候。 　　如今这样冰冷甚至变得厌恶他，都是因他娶了那么个妻子。 　　“这回都是我的错，不然……我把那女人带来给阿秀和他媳妇儿赔罪？” 　　“然后叫阿秀他们两口子搭上逼迫长辈，嚣张跋扈的罪名？”河间王冷笑了。 　　克王真是…… 　　这赔罪不行，不赔罪也不行，莫不是想逼死他！ 　　“那你说怎么办！” 　　“这京都之中，我不管你素日里叫她如何，只是有我的王妃，还有阿秀他媳妇儿在的地方，决不能叫她们看见你的王妃。”河间王冷冷地看着一脸悲剧的克王，缓缓地说道，“日后，若是再有我家王妃与阿秀他媳妇儿的不好听的话，你是知道我的。”他的目光冰冷，在这样冰冷的目光里，克王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显然也知道河间王的意思，他心里越发苦逼，可是又觉得庆北侯这王八蛋真是甩锅够快的！ 　　把这么个女人赶出庆北侯府，自己是清白了，他却遭了殃。 　　“知道了。” 　　“你回去吧。”河间王眯着眼睛看着克王。 　　克王若是个好人，那这世上就没有王八蛋了。 　　如今他已经叫克王知道自己厌恶克王妃，想必克王妃在王府之中日子也不会过得更好。 　　想要做王妃，与他的妻子并肩，做什么美梦呢！ 　　就算是做了王妃，他也把她踹下来！ 　　不然，还以为这京都里没有王法了。 　　想到克王妃在阿菀的大婚上闹了一场，不仅叫阿菀这新婚扫兴，更叫河间王妃心里不舒坦，河间王便冷哼了一声。 　　他一向不是一个会对女人留情的性子，此刻见克王垂头丧气地走了，对着漆黑的夜色冷笑了两声。倒是阿菀回了与萧秀的屋子，叫丫鬟们服侍着梳洗过了，这才爬到床上窝在被子里，看着萧秀也躺在自己的身边，顺势抱着他小声儿问道，“表哥，我不喜欢克王府。会不会叫父王和母亲为难？”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萧秀，萧秀侧头看了她一眼，把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慢吞吞地问道，“你从前讨厌郑家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叫韩家为难了？” 　　“不一样。郑家是寻常人家，可克王府不是宗室么、父王在宗室会不会不好做？” 　　“想多了。他们只会说父王厌弃克王府厌弃得好。世人跟红顶白，咱们王府日子好，他们自然与咱们亲近。更何况讨厌克王府的又不是咱们一家。” 　　萧秀见阿菀点了点头，扑进自己的怀里，板着一张精致俊秀的脸严肃地想了想要不要吃掉自己的小媳妇儿，只是想到今天累了一天，他到底没有多做什么，抱着阿菀一块儿睡了。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柳下惠，送上门白白嫩嫩的小媳妇儿都不吃，那简直禽兽不如！ 　　第二天晚上，阿菀昏昏沉沉地在萧秀的怀里睡了，萧秀垂头看了看她雪白的皮肤上自己留下的痕迹，心满意足地觉得，这回算是真的拉灯了。 　　只是阿菀不害臊地想跟萧秀这样那样的时候倒是焦虑，等真的做了真正的夫妻……也没啥羞涩的。 　　她还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挨累的不就是她家表哥么。 　　那啥……要不怎么说她这米虫当得挺好。 　　就算是那啥啥的时候，躺着享受就好，这是多么合适米虫生涯的幸福鲤生呢。 　　不过腰酸腿疼还是有点儿的，因此阿菀腻腻歪歪地跟萧秀撒娇一整天，才精神抖擞地去给长辈请安，一点儿都没有什么累得爬不起来的样子……河间王妃看着自家侄女儿精神抖擞的小模样儿，好悬没有问候一下自己的儿子，不过忍了忍，这才拉着阿菀说些有趣儿的话，也有不叫阿菀害臊的意思。 　　阿菀也喜欢陪着河间王妃说话，她又因与河间王妃感情好，因此相处得极好。 　　当然，管家还是要拒绝的。 　　河间王妃也不在意自己管家，等到了第三天阿菀要跟萧秀回娘家，因那也是河间王妃的娘家，因此河间王一家四口一块儿上了马车，车轮滚滚地往韩国公府去了。 　　虽然嫁出去一个回来了四个，不过韩国公自然只有更喜欢与妹夫亲近的，笑呵呵地把河间王一家迎进家门，还伪装慈爱地对阿菀含泪说道，“阿菀啊阿菀，你这一嫁出去，才三天，大伯父就好想念你啊！”他眼眶湿润了。 　　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韩国公。 　　她还得跟韩国公道谢。 　　“多谢大伯父您惦记我。”要不人都要对比呢，这早前见识拖阿恬，她不觉得庆王妃坏了。如今见了克王，她竟然还觉得韩国公还是有点道德底线的。 　　至少不及河间王妃私底下给她偷偷科普的，当初克王原配死的就有点儿不清不楚的意思。 　　“哎呀，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不惦记你惦记谁呢？”当然，韩国公惦记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是权贵，那都在韩国公老大人的心尖尖儿上，他还偷偷儿地跟阿菀咬耳朵说道，“克王妃之前又招惹你了吧？你放心，大伯父给你报仇了！大伯父都跟庆北侯说了。往后庆北侯一家子都不会认那个女人。没了靠山，她还剩下什么！不得叫小妾们作践死。”他还知道这女人之间的战争是会要人命的，阿菀无力吐槽，对韩国公小声问道，“您这又去庆北侯面前告状了？” 　　“我与他朝夕相对，自然无话不谈。” 　　阿菀：…… 　　“哈？”她听到了什么？ 　　“朝夕相对？” 　　“你不知道庆北侯最近多么可怜，我自然是要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人生有三喜，升官发财死……休媳妇儿啊！”韩国公厚颜无耻地说道。 　　他觉得这三喜真是人生的真谛啊。 　　阿菀闷头就走，心里十分可怜庆北侯了。 　　自从觉得女人是老虎之后，这如今男人也是老虎了吧？ 　　“走这么快做什么。大伯父想你！”韩国公还追着阿菀，热情地想要跟河间王世子妃共叙一下亲情……阿菀咬着自己的小牙齿跑得更快了，河间王妃看着跟后头有狗撵的似的的小家伙儿，目视自己的丈夫。 　　河间王是个任劳任怨的人，无声地拦住了深情呼唤的韩国公……河间王世子妃与河间王自然也是不能比的，因此韩国公拉住河间王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那叫一个亲切。 　　河间王早知道这货是个什么德行，勉力微笑，保持不要揍他。 　　阿菀这一路就扑进了屋儿里，且见太夫人与家里人都在，先一头滚进老太太的怀里撒娇叫道，“我可想老太太了！” 　　她莽莽撞撞地进来，可是却带着十二分的亲昵与想念，太夫人的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什么都顾不得，急忙垂头抱住了阿菀的小身子，目光在她露出的那一段雪白的脖颈后头细细密密的红色痕迹上一掠而过，又见阿菀精神得不得了，气色也好，便心里满意了几分。 　　可见萧秀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这她还担心什么呢？ 　　“好，好。这嫁人一回来，咱们娇娇瞧着就像是个小大人儿了。” 　　“阿菀，阿菀啦。”阿菀一提这个就泪流满面。 　　她只担心日后出门应酬，自己别的不好说，这“娇娇”的大名怕是响彻京都了。 　　想到日后见到的人都问自己甜甜蜜蜜地喊一声“娇娇”，河间王世子妃顿时眼前一黑。 第319章 　　莫非自己往后成了长辈婶子的时候，也叫人叫一句“娇娇婶儿”？ 　　她哼哼了两声。 　　这就是在表示抗议了。 　　太夫人见阿菀赖在怀里撒娇，一时不由笑了。 　　“去跟你爹娘说说话儿。”她把赖在怀里的孩子往韩三夫妻的面前推了推，阿菀急忙滚到韩三与罗芳的面前，韩三的眼眶顿时红了，罗芳顿了顿，伸手把阿菀抱在怀里，看着这小家快活地在自己夫妻的面前撒娇，只觉得自己或许错过了很多很多。女儿的成长，女儿的每一次撒娇还有各种的情绪与生活，快乐还有不开心，她都没有参与其中。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韩三错过的是阿菀最好的那十年的光阴。 　　如今阿菀都嫁人了，想要再如同从前那样，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好好儿跟阿秀过日子，娘和爹以后会回来看你。”罗芳垂头亲了亲阿菀的脸轻声说道。 　　“您和爹爹在外头不要担心，只是保重自己的安危，不要叫我担心。”阿菀舒舒服服地抱着罗芳的脖子跟罗芳脸贴脸说话，听见罗芳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地答应，就甜甜蜜蜜地笑了。 　　这一家几口倒是亲近了，一旁明仪郡主那眼巴巴的，眼睛都恨不能瞪出来了。她相当于阿菀在国公府里真正的养育她的长辈，不说是养母，半个养母也差不多了，此刻看着韩三夫妻霸占着阿菀不放，顿时伸手用力拧了拧一旁丈夫的腰。 　　韩四：……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他艰难地隐忍着，看着身边的破孩子。 　　倒霉阿菀一出嫁，顿时叫韩四大人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私房瞬间空了一半儿。 　　如今韩四再想想自己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媳妇儿，已经眼前一黑。 　　这人啦，一生忙忙碌碌都是为啥？全都贡献给倒霉儿女们了。 　　“三哥，你快别哭。”韩四一边给韩三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一边机智地说道，“三嫂抱着阿菀也累了，叫明仪抱一会儿。” 　　他利落地把阿菀掐腰给拿起来放进明仪郡主的怀里，见妻子眉开眼笑地抱着阿菀问私房话去了，在韩三侧目，眼眶微红委屈得不得了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含糊地说道，“那个什么……我也是担心三哥哭得厉害，眼睛不舒坦。”他吭哧吭哧的，韩三便哽咽地说道，“四弟，你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四弟了。” 　　想当初韩四的心里只有三哥，现在竟然帮着媳妇儿抢他三哥的闺女了。 　　韩二冷哼了一声，对韩三指着韩四说道，“欠收拾。” 　　韩四：……里外不是人，怎么就知道欺负他呢？ 　　“四婶儿，我也可想你了。不过往后我时常都能回家，多好啊。”常回娘家这是河间王府的传统，想当初河间王妃回娘家多么勤快啊，经常往国公府里跑，河间王不觉得不高兴，还经常陪着妻子一块儿回来。 　　阿菀自然也学到了自家姑母的一二精髓，也觉得娘家很舒坦，她抱着明仪郡主甜言蜜语的，明仪郡主的心里哪里还有两个臭小子，心里满满地都被阿菀给填满了。 　　正在这个时候，罗芳起身走到明仪郡主面前，郑重一礼。 　　“三嫂，你这是做什么。” 　　“这么多年，阿菀叫弟妹费心。我本是要感激弟妹。”罗芳认真地说道。 　　“之前不是……”罗芳之前那一次回到京都，已经郑重地谢过她了不是？ 　　“那次是那次，这次是这次。”那次是纯然的感激，这一次是阿菀作为新娘子第一次回娘家，罗芳觉得明仪郡主对阿菀的养育之情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值得自己真心对她感激。 　　她见明仪郡主抱着阿菀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便耐心地问道，“弟妹有话要说？”她倒是看出明仪郡主有什么想要对自己说，因自幼习惯了对女孩儿耐心温和，因此格外体贴地等着明仪郡主说话。 　　明仪郡主一边抱着阿菀，一边对罗芳说道，“就算三嫂这样说，我，我也不会把阿菀还给你的。” 　　罗芳顿时勾了勾嘴角。 　　“不还是不行的。不过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阿菀还要拜托弟妹。” 　　这不把自家媳妇儿当备胎么？ 　　韩四目瞪口呆。 　　明仪郡主觉得这备胎也是心里很高兴的呀。 　　“好，好！”她完全不介意自己在罗芳不在的时候帮着养阿菀……什么？已经嫁人了跟自己没关系了？呵呵……这话万万不要在出嫁了还在娘家英王府作威作福，一家子连同隔房的侄儿侄女儿一块都丢给娘家养的郡主娘娘说吧。因见罗芳这样痛快地把阿菀给了自己，明仪郡主的眼里再也没有比罗芳更美丽的人儿了，若不是阿菀又要去跟嫂子哥哥们说话，她恨不能把阿菀扣在家里，不还给河间王府了。 　　河间王夫妻都沉默了。 　　那一瞬间，他们只觉得韩国公府仿佛龙潭虎穴。 　　“阿菀与阿秀是青梅竹马，再没有不好的。”太夫人正叫萧秀坐在自己的身边，拍着萧秀的手背笑着说道，“那什么按规矩问阿秀对阿菀好不好的……这还用问么？阿秀是什么孩子，难道我们不知道不成？若问了反倒奇怪。往后你们小两口儿还是和从前一样儿，阿菀从前的院子我也叫人收拾好了，你们愿意回来住，就也回来住。” 　　太夫人见萧秀低声答应了自己，不由微笑起来，又觉得心满意足，许久之后吐出一口气来。 　　“表哥对我是真的好。”阿菀还要给萧秀宣传一下。 　　“知道啦。你别显摆了。”太夫人笑着说道。 　　这些孩子里，她最担心的就是阿菀。 　　如今阿菀有了好人家儿，日后的人生圆满，嫁给的又是太夫人喜欢的萧秀，太夫人只觉得再也没有遗憾。 　　“我这过得幸福，当然得显摆。不显摆那谁知道我过得幸福呢？”阿菀美滋滋地翘尾巴，觉得自己那说得可有道理了。太夫人便无奈地笑了，只是目光落在韩三与罗芳的身上，哪怕觉得这欢喜的日子不该说什么扫兴的话，却还是要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这一开口问，阿菀顿时垂下了自己的大尾巴看着韩三与罗芳，明仪郡主的手也松了松，罗芳看着女儿，艰难地说道，“已经与陛下回过话，后日就走。” 　　边关本就不能擅离，更何况她还是主将，更没有赖在京都的道理。 　　“那小十八……嗯？小十八呢？”太夫人见这两口子没有带狼崽儿回来，顿时震惊了。 　　“前儿叫陛下接到宫里去了。”阿菀心说不然家里也没地儿放这胖狼崽儿了，毕竟她跟萧秀圆房以后，那个什么……还怎么叫小十八跟自己睡呢？怕不是等着叫萧秀给做成狼皮围脖儿呢。 　　且这胖嘟嘟的狼崽儿还弱弱的，一副离了长辈就不能活的样儿，也就如今在宫里听说天天睡在前殿的皇帝陛下需要它温暖的小身体了……阿菀哼哼了两声，见趴在自家大嫂琳琅郡主脚下的白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是三郎又探头探脑，很猥琐的样子。 　　阿菀真是觉得三郎竟然能娶到那么好看的三嫂真的太不容易了。 　　“陛下真是好人。”太夫人顿时放心了，还感慨了一下。 　　阿菀吭哧了两声却没有说什么。 　　她总不能反驳说“屁！他才不是好人！”…… 　　只是因韩三夫妻又要离开，阿菀就留在韩国公府陪了家人两天，对于她想要留在娘家，萧秀完全没有异议，只是陪着阿菀在国公府里住了几日，等韩三夫妻带着儿子儿媳们终于离开，阿菀明明心里舍不得，却还要露出快快乐乐的笑容来送了家人都走了。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离别，可是如今才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习惯，哪怕她都已经嫁给萧秀，应该独立地生活，可是当罗芳与韩三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难过得要命。 　　她看见韩三在自己的面前落了泪，低声跟自己说对不住自己。 　　这或许是她爹爹心里一直想对她说的话。 　　因为叫她远离他们，然后从未抚养照顾过她。 　　可是就算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阿菀想，她还是很爱很爱他们。 　　她就把自己的心里话也对他们说了。 　　然后她看见母亲还有两个哥哥都哭了，两个嫂子背过身去，她看不见她们的脸，可是她们的肩膀却在颤抖。 　　“我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呢？”阿菀看着他们一步三回头地上马走了，回头对萧秀小声儿说道。 　　“没有。舅舅舅母其实很高兴。”萧秀握了握阿菀的指尖儿轻声说道，“他们或许一直都在等你的这句话也说不定。” 　　无论怎样的分离和遥远的离别，她都爱着他们。这样的话，或许韩三夫妻一直都想要从女儿的嘴里听到，就算是有着这世间最坚硬的心，其实也都有最柔软的那一块位置的。萧秀揽着阿菀的肩膀，见她抽了抽小鼻子，一只手便轻轻地压在她的眼睛上低声说道，“可是阿菀，无论发生什么，就算舅舅舅母会迫不得已远离你。只有我，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 　　阿菀只觉得那一瞬间，心里轻轻地一痛，可是又变得柔软酸涩。 　　她应了一声，把自己的额头压在萧秀的肩膀上。 　　或许有萧秀的陪伴，因此阿菀虽然恹恹的，却并没有太过难受。 　　她窝在王府好几天，直到觉得韩三夫妻的离开叫自己心里不再难受了，就想到了大皇子妃。 　　这么久，大皇子府上的小六儿怎么还没有康复的信儿？ 第320章 　　阿菀心里也记挂，因此想了想，还是往大皇子府上来了。 　　说实话，她十分不喜欢大皇子府。 　　因此，更何况大皇子府上还有一个阿恬，阿菀不想看见阿恬，因此这么多年，就算与大皇子妃感情不错，可也没有来过大皇子府。 　　她们都是在东宫见的。 　　……叫阿菀觉得吧，如今在大皇子妃眼里，太子妃可比大皇子要紧多了。 　　因这件事，她这一次跟萧秀一块儿来了大皇子府，如今身份不同，她已经是河间王世子妃，因此大皇子府上也不敢怠慢，直接把阿菀送到了门上去。阿菀就看见了一个身形憔悴的大皇子妃。 　　见她双眼熬得红红的，侧坐在病榻前，看起来整个人都要没了鲜活气儿，阿菀顿时一愣，急忙走到了大皇子妃的身边低声问道，“小六儿还没好么？”她下意识地往病床上看去，却见病床上此刻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俊秀，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人事不省的样子。 　　阿菀一愣。 　　“这是小六儿？”不对吧？大皇子妃的唯一的儿子，那可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少年。 　　这么短短时间这么瘦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太医来看了好几次，都说不好了。只是他是我的命，就算是都说不行了，我也不能答应。”大皇子妃看起来虚弱无力，颤巍巍地拉着阿菀的手含泪说道，“昨日太子妃就来瞧过，说是若宫里的太医看不出什么，那就往民间去寻神医，她帮我去求太子了。我这心里感激，可是又害怕。”她哆哆嗦嗦，嘴唇干裂，见阿菀急忙坐在自己的身边便轻声说道，“这辈子我活着就是为了这孩子。这孩子若是有什么，我也不想活了。” 　　“您快别说这样的话，听起来也不吉利。”阿菀急忙把带来的关外的人参都叫人拿到一旁，凑过去看了看病榻上的少年，皱眉低声说道，“虽然我不知是怎么了，可是也知道好人有好报，不能叫恶人得逞。小六儿怎么会突然病了？” 　　她露出几分关切，显然是对大皇子妃母子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有些疑虑，大皇子妃便低声对她说道，“也是突然病了。不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初时这孩子也没在意，只以为是伤风，可是后来……” 　　“是不是中毒？”阿菀低声问道。 　　大皇子妃双手微微一颤，咬了咬嘴角，看着阿菀。 　　她其实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 　　毕竟什么病是太医看不出来的呢？ 　　也就只有中毒了。 　　“若是……” 　　“小六儿一向都很乖，也不会用外头的东西，若当真是人祸不是天灾，那咱们就该问一问他身边的人。”阿菀没想到一来大皇子府上就这样叫人震惊的，见大皇子妃垂着眼睛没有说话，便轻声说道，“事关小六儿的性命。我也是看着小六长大的，您若是有什么顾虑，便来与我说说。” 　　她这样低声说话，大皇子妃便颤抖起来，顿时握住了阿菀的手与阿菀含泪说道，“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我心里的确是有些顾虑……我已经问过小六身边的人，小六之前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可是他们却说小六儿只在我娘家吃过饭，除此之外，就一头病倒。那时候碰都没碰这皇子府里的东西……总不能我娘家还要祸害我的儿子……” 　　她只觉得惶恐。 　　若是彻查，她只担心这是一个陷阱，会叫自己母子万劫不复，甚至连累了娘家。 　　“就算没有碰什么用什么，那也查查这屋子吧。”阿菀想了想，觉得电视剧里什么的还是有些剧情的，就对大皇子妃说道，“这害人的人想必也想将这事儿推到你娘家的头上去。只是我看着小六儿这气息微弱，却还有热乎气儿，可见这不是一下子暴毙的毒。若当真是下毒，也是慢慢儿的侵蚀……时间长久……您看看熏香啊，这每日里喝的药材啊，是不是有相生相克的东西啊，若当真是有，那谁换的，谁来服侍的？还有，这屋子小六儿住得久了，若是你不心疼，就帮他换个屋子，许还能好些。” 　　阿菀就小小声儿地说道，“反正最坏也就眼下这样束手无策的情况了。” 　　因除了她之外，这些话，就算太子妃也知道，却不好劝的。 　　不然若太子妃劝了，当真有个什么，那太子与东宫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皇子还不一定有什么屎盆子扣在东宫的头上。 　　太子妃愿意给大皇子妃去搜罗民间的神医，就已经是对大皇子妃最大的维护。 　　“你说的这话叫我心里有了些主心骨儿。”大皇子妃关心则乱，哪里想到过这些，听见阿菀的话顿时灵台清醒了过来，哪怕已经熬得同样油尽灯枯，却猛地生出几分力气来握紧了阿菀的手含泪说道，“阿菀，你真的是上天派来保佑我的。” 　　早年，年幼的阿菀的一句话叫她重新在大皇子府里找着了活下去的勇气，如今，又是阿菀的一句话，叫她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还要坚强地保护自己的儿子。 　　“您这话说的，我也不过是做好人，行好事，存好心啦。”阿菀哼哼了两声。 　　她叫韩三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萧秀，就见萧秀正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同看向病榻上的少年。 　　此刻大皇子妃却顾不得寒暄，连声叫人将儿子裹好了，就准备送去一个新屋子去。 　　她已经叫身边的心腹丫鬟去收拾簇新的屋子，务必一切都好好儿检查，决不许有旁人插手，哪怕是一针一线也不许别人放进来，正收拾好了新屋子叫人背了儿子就出去，他们才出了这从前的病气满满的屋子，就见大皇子已经气冲冲地冲过来。 　　见了阿菀与萧秀，大皇子微微一愣，却也不客气地对大皇子妃质问道，“你到底在闹些什么！小六儿正病着，你把他往哪儿送？折腾成这样，这府里装不下你们母子了不成？就你们是金贵人了？” 　　听听，这还像是人说的话么？ 　　这是为人父应该说的话么？ 　　阿菀再好的脾气都觉得看不下去了。 　　她就算见识过了韩国公这样的渣渣，可是也觉得…… 　　阿菀觉得自己的心里，最近韩国公仿佛成了渣渣的标准，跟韩国公一样儿的，就是渣渣。至于比韩国公还渣的，那就只能说一句人渣了。 　　阿菀就看着大皇子这人渣，瞪圆了眼睛不说话。 　　她是皇帝眼前最得宠的孩子，虽然不是公主，可是在宫中的风光却连公主都远远不及，大皇子心里自然嫉妒，更何况阿菀与东宫亲近，大皇子突然眼珠儿一转冷笑着问道，“还是太子看我不顺眼，想着折腾死我的嫡子，他好安心？！” 　　他的这话就有些不怀好意，直接往太子的身上扣黑锅了，阿菀仰头看天，一脸茫然地问道，“为什么太子要看大殿下不顺眼呢？您现在……也不必叫太子看在眼里啊。” 　　真当自己还能跟太子比肩呢？就算太子忌惮，那忌惮的也绝不会是大皇子不是？ 　　上蹿下跳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什么能耐，这种废物，怎么可能被太子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大皇子气坏了，简直叫阿菀这句话给气死，顿时怒吼了一声。 　　“阿菀说的是人话，怎么，听不懂么？”阿菀利落地往萧秀的身后一钻，河间王世子挺身而出，拦在自家小媳妇儿的面前，看着一脸出离愤怒的大皇子冷淡地说道，“若人话听不懂，我也没办法。我家阿菀不会说畜生话。”他的声音平淡清冽，可是那个什么，简直是火上浇油……阿菀还算叫冷嘲热讽，河间王世子这简直就是单刀直入哇……大皇子简直被气得摇摇欲坠了。 　　这是骂他畜生？ 　　这两个小崽子加在一块儿年纪也就跟大皇子差不多，如今竟然敢公然指责他这样一个皇长子！ 　　“你们两个未免太过放肆！” 　　“走开。”萧秀冷淡地说道。 　　“你！” 　　“你的嫡子现在还有一口气，却被你阻拦不能好生休息，若是有了万一，就是你谋害嫡子，到时候我就去陛下面前告你为父不慈，逼杀嫡子，畜生心性抹黑皇族。” 　　河间王世子的一句句的话叫大皇子简直惊呆了，他哆哆嗦嗦地抖着双手，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萧秀这样可怕的人，这一脸平静冷淡地用可怕的语言威胁别人，仿佛要逼人到死地却无动于衷……大皇子指了指萧秀厉声呵斥道，“我就知道，你是太子身边的人，就想拿住我的错处！” 　　“你算个屁。”萧秀冷淡地说道。 　　阿菀：…… 　　她刚刚听错了吧？ 　　一向都清清冷冷却十分优雅安稳的自家表哥说了啥子来着？ 　　“你，你，你……”大皇子抖得跟发癫似的，指着萧秀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菀就觉得大皇子这不行啊。 　　这么多年，连萧秀的这几句话都不能承受，这还想跟太子争高低……幸亏遇上的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换个人，早就送大皇子去死一死了。 　　只是眼下她也没有跟大皇子废话的心情，就偷偷拉扯了一下萧秀的衣摆。 　　河间王世子清冷的眼微微动了动，突然缓步上前，走到了比自己高大许多，年长许多的大皇子的面前，伸出手，猛地一推。 　　大皇子踉跄了一下，一头撞在了一旁的坚硬的立柱上。 　　“过去吧。”萧秀对身后背着小六儿的下人冷冷地说道，“没人碍事了。” 　　阿菀呆了呆，看着大皇子的脸贴着立柱慢慢整个人滑在地上，突然很想给她表哥鼓掌。 第321章 　　这是练过的吧？ 　　“你忘了，我自幼习武长大。”萧秀迎着小妻子崇拜的目光，缓缓地说道。 　　别看河间王世子生得瘦，可那也是练过的。 　　从小儿就立至把隔壁罗家老八给压服，免得自家小表妹被撬墙角。 　　不得不说，河间王世子为了娶这个媳妇儿也是付出了蛮多的青春和热血的。 　　阿菀急忙点头，看着萧秀眼睛亮晶晶的。 　　她觉得仿佛有萧秀在的地方无所不能。 　　“把小六儿送去吧。然后这屋子得好好儿查看一番。”阿菀回头叮嘱大皇子妃，却见大皇子妃正怔怔地看着此刻一脸血倒在地上的大皇子。 　　那双眼睛里泛起的怨恨还有痛苦叫阿菀都觉得有点畏惧了……就算是大皇子妃夫妻失和，可是大皇子妃或许总想着虎毒不食子吧，没想到大皇子刚才竟然说出那样没有良心的话，这对于大皇子妃显然是巨大的打击。 　　阿菀见了大皇子妃的样子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小六儿已经被送到新屋子去了，大皇子妃这才慢慢从大皇子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撑着一口气缓缓地叫身边的心腹说道，“去请宫中的太医，要请三个。” 　　她没有叫人去通知太子妃，显然也看出大皇子这瞧着似乎对东宫恶意很大的样子，因此便走到一旁，只叫自己身边陪伴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几个侍女去儿子的房中翻找，阿菀觉得这气氛有些沉闷，也唯恐大皇子趁着这个时候伤害大皇子妃，因此和萧秀陪在大皇子妃的身边。 　　小六儿的门前已经被萧秀带来的河间王府的下人给拦住，谁都不能进了。 　　“阿菀，真的多谢你。”大皇子妃知道，阿菀其实并不需要做这些，毕竟这些与阿菀有什么相干呢？ 　　“不要总是说这些啦，难道咱们多年的情分还要说这些么？”大皇子妃这些年对阿菀也是真心的疼爱，在东宫的时候，阿菀和东宫的几个皇孙见天的撒欢儿，太子妃管不过来，赵侧妃要忙着东宫的一些内务，不都是大皇子妃在照看他们么？ 　　更何况阿菀想，就算大皇子妃是无关的路人，可是从前都有一句古话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见到有人渣欺负女人稚子，难道要当做视而不见，还要从长计议不成？ 　　阿菀会因为自己任性得罪克王有不安。 　　可是为了正义得罪一个大皇子，阿菀却从来都不会觉得这样做不对。 　　大皇子妃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我只是想守着小六过清闲日子，可是……”她对大皇子早就失望，也早就不想要得到大皇子的什么，只想着好好儿跟太子妃交好，等日后太子登基，自己跟小六儿就苦尽甘来。 　　因此无论大皇子府中宠爱谁，有多少庶子庶女，甚至多么的炫耀嚣张，她都可以不在意，只因为她已经对大皇子不抱有任何期待，而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过消停的日子。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大皇子妃就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都说做皇子妃，嫁入皇家是荣耀，可是谁又知道所嫁非人却又不能合离的辛苦呢？ 　　阿菀就急忙捏着帕子给大皇子妃擦脸。 　　“快别哭了，反正今日这事儿没完。若当真是有什么，那咱们就进宫跟陛下告状去。”她正小声儿安慰大皇子妃的时候，就陡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一转头，却见是一个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扑到了还躺在地上没人搭理，大概是叫萧秀一巴掌撞得有点脑震荡的大皇子身上去。 　　这女人跪坐在大皇子的身边，把大皇子的上半身抱在自己的怀里哭着转头质问道，“你们对我家殿下做了……你是……阿菀？” 　　阿菀抖了抖耳朵，只看见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你谁啊。”她觉得不认识这张看起来有点难看的脸，因对大皇子府上的女人都不大喜欢，因此有些不耐烦。 　　“怎么，五妹妹如今富贵了，因此就将自己的姐姐都忘了不成？”见阿菀一愣，诧异地看着自己，这女人顿时冷笑了一声，一双眼睛盯着穿着虽然简单，可是那身上的衣料与首饰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的阿菀，眼底飞快地闪过嫉妒，轻声说道，“如今五妹妹捡高枝儿飞去了，不把我一个落魄的姐姐放在眼里也是有的。”她嫉妒得眼眶发红，显然万万都不会想到过，早年自己不放在眼里的妹妹们，日子过得都比自己好。 　　阿菀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这个是阿恬？ 　　她记忆里的阿恬还是曾经有些清高尖酸，然而无论怎样都还算有些豪门少女风范的韩国公府二姑娘。 　　可是此刻在自己眼前的这么一个穿得花枝招展，恨不能挂红披绿，整个人花里胡哨的女人竟然是现在的阿恬么？ 　　这么多年，阿恬在大皇子府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认识我。”阿菀微微皱眉。 　　她记得阿恬嫁到大皇子府上的时候，自己还是一只胖嘟嘟的团子。 　　“五妹妹谁会不知道呢？”阿菀没有见过几次阿恬，可是阿恬却时常听过阿菀，也见过阿菀的……她曾经那么多次跟着大皇子府中的那么些姬妾一块儿出去的时候，也遇到过京都的贵女们出游，阿菀总是其中被人众星捧月的那个，那些姬妾们也总是指着阿菀说那是韩国公府的安平县主，顺便又来嘲笑一下她这个韩国公府的嫡女却沦落成了没有根基的浮萍，甚至连亲爹都不认她了。 　　那么多年的嘲讽，叫阿恬怎么可能不认得阿菀的脸。 　　她霍然冷笑了一声。 　　“怎么，五妹妹难道怕我认得你么？也对，我如今是穷亲戚，听说你已经做了河间王世子妃，已经对我这个姐姐……” 　　“你算个屁！”阿菀慢吞吞地说道。 　　她觉得萧秀的这句话真的是叫自己很喜欢，夫唱妇随，她也得对大皇子的小妾也说说。 　　阿恬抱着大皇子，看着阿菀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这怎么跟大皇子似的，难道耳朵聋啊？ 　　阿菀仰头看天，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算个屁。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令家族蒙羞的逆女，你还有资格给我当姐姐不成？当初你做了那么多的恶心事儿，我可不屑与你为伍。” 　　她看着阿恬冷淡地说道，“我的确不认识你。更何况捡高枝儿欢天喜地地飞去了，家都不要的不是你么？对了，你还闹着退了亲呢。” 　　阿菀看着此刻气急败坏的阿恬，见她虽然涂脂抹粉，可是那一张脸已经露出衰老与思虑过度的痕迹，便笑呵呵地说道，“如今你得偿所愿，求仁得仁，我觉得挺好的。对了，三姐姐叫我多谢你，多谢你把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推给她。你知道的，三姐夫如今只守着三姐姐，日子过得可好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呀。” 　　阿萱还真的跟阿菀说起过。 　　如果遇到阿恬，无论是她们姐妹里的谁都要跟阿恬当面说一句…… 　　谢谢。 　　不是阿恬，阿萱也嫁不着安王世子。 　　因此阿萱真的非常感谢阿恬呢。 　　阿菀的小嘴儿巴巴儿的，还仰着头看着阿恬说道，“我是看不起你，怎么了？不过是个皇子妾侍，难道我堂堂河间王世子妃还要看得起你？你真是跟您家殿下一个样儿，都爱往脸上贴金。” 　　反正这个时候大皇子妃正叫人在彻查之前的那个屋子，还有等待太医的时候，因此阿菀乐得在这里涮阿恬。更何况想到为了这个阿恬，韩国公夫人屡次三番地闹出事端，不仅不顾及阿琪，也不顾及长生，阿菀就觉得奇了怪了。 　　阿恬对韩国公夫人最不孝顺，可是韩国公夫人为什么唯独放不开她呢？ 　　“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五妹妹。”阿菀早年纯白如雪，跟白莲花儿似的，这突然露出一嘴小钢牙，顿时就叫阿恬震惊了。 　　“遇到了可爱的人，我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姑娘……小媳妇儿。”阿菀哼哼了两声说道，“遇到你这种货色，那我自然跟你是一样的人。”她如今仗着自己已经嫁给萧秀，反正不论变成什么样儿都能当一只米虫，就更加原形毕露起来。 　　当然……这叫她觉得比韩三跟纯贵妃都爽多了……那俩如今吃了亏还得拐着弯儿地装白莲花儿，多累啊。阿菀还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见阿恬气得都快晕过去了，又看了看一脸晕头转向的大皇子，突然沉默了。 　　“我说……你俩这是真爱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恬一边尖叫，一边呆着几分怨恨地看着大皇子妃。 　　若不是大皇子妃死赖在正妃这个位置上，她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被家族抛弃，被妹妹嘲笑，甚至身份永远是低贱的妾侍。 　　她一向都知道韩国公的，最是个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的人，若当年她做的是大皇子正妃，而不是妾侍，那韩国公对她绝不可能如同如今这般…… 　　阿菀觉得阿恬这肯定是怨恨错了对象。 　　想当初韩国公最痛恨阿恬的不是她当了大皇子的小妾，而是因大皇子跟太子作对，韩国公不想叫太子以为自己要跟着女婿搞太子，以免被太子搞死呀！ 　　她觉得阿恬真的很傻很天真。 　　就算是挑选权贵皇子，可也不该选择大皇子来的。 　　哪怕是七皇子…… 　　阿菀赶紧在心里给七皇子拜了拜，觉得自己有点伤害七皇子了。 　　她只好看着眼前那对曾经海誓山盟的真爱，纠结了一下才对阿恬叹了一口气。 　　“你家殿下流血这么久，好歹叫个太医……要不先来点金疮药止血啊！” 　　眼看着大皇子脸上血哗哗的，这不是真爱，是真恨吧？ 第322章 　　阿菀心里都感慨了一下。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 　　爱恨一线之隔，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了？ 　　阿恬一下子愣住了，垂头，看见大皇子果然一脸血。 　　这血流得还挺欢的。 　　刺目的鲜血流了她一裙子。 　　她不说话了，颤抖着抱着大皇子尖声叫道，“殿下，殿下你有没有事？！” 　　这么傻缺儿的女人，真的跟大皇子很合适了，阿菀正觉得这都是真爱的缘分，缘分妙不可言大皇子跟阿恬真是天生一对璧人的时候，就看见小六儿之前住的屋子里已经有几个丫鬟快步走出来，将一些东西摊开在大皇子妃的眼前。 　　这些都是值得怀疑的东西，因此大皇子妃也不敢随意触碰，只等着太医过来，便将这些东西都给了太医们查看，太医们手里还有小六儿最近的药方子，果然过不了多久，就有太医的脸色变了。 　　“这是……的确有几样儿药材如果混合了这其中的香料会变成不容易被人察觉的毒素。”一个年老的太医一脸凝重地将一些香料放在大皇子妃的面前。 　　阿菀霍然看向大皇子跟阿恬。 　　“那之前怎么会没有发觉？”大皇子妃颤抖着问道。 　　“之前老臣记得房中并未点燃香料。”这老太医对大皇子妃说了，显然也知道自己不小心撞破了皇家的隐秘……竟然是给皇孙下毒……太医这活儿真的相当危险了，老太医能活到这个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显然是因为谨慎小心，不是个多嘴的性子，因此说了这事儿便将一切都放在一旁安安分分等待大皇子妃的决断。 　　大皇子妃只恨得浑身颤抖，哪怕身体再虚弱，可是此刻一碗参汤吞下去也有了力气，一脚踹在大皇子的脸上。 　　大皇子的脸血流成河。 　　阿恬尖叫了一声，万万没有想到大皇子妃竟然这么泼辣的。 　　她从前欺负大皇子妃想要夺走人家夫君的时候，只以为大皇子妃是个老实人，就算之后自己不得不屈居人下，可是这么多年，大皇子妃也没有这样犀利过呀。 　　“彻查府中每一个妾侍的居所。”要谋害自己的嫡子，在这大皇子府里也不是简单的事，若是没有大皇子的首肯是不可能的，大皇子妃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谋害一定与大皇子有关，可是却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与大皇子的女人有关，毕竟自己的儿子死了，那些庶子就有了出头之日，这谁不愿意铤而走险呢？ 　　她心里突突乱跳，忍耐着一脚将大皇子给踹得晕厥了过去，这才回头冷冷地说道，“叫府中的侍卫跟着你们搜索妾侍居所，每一处都不许放过！还有他的居所，也要搜查！叫她们都给我老实点！不然谁敢阻拦，就是做贼心虚，日后叫我一状告到陛下面前，这谋害皇孙就是株连九族！” 　　她的声音凄厉，眼睛都恨不能流血，阿菀也不吭声，听着她的裁断。 　　显然大皇子如今是不行了，大皇子府中虽然素日里大皇子妃不能做主，可是此刻涉及谋害皇孙，自然无人敢忤逆大皇子妃，因此一个一个居所搜查起来。 　　大皇子妃踉跄了一下就给老太医跪下了。 　　“求老大人救救我家小六儿……” 　　“您何必如此。只要知道皇孙中了的是怎样引发的毒素，就有了对症的方子，皇孙不会有事。”更何况今日大皇子妃将皇孙从之前那个屋子里挪出来，叫老太医说做得挺好，毕竟谁知道那屋子里还有什么呢？ 　　只是大皇子妃府发生的这事儿真是也叫人足够惶恐了，毕竟打从皇帝登基，皇家很多年没有这么刺激……老太医带着同僚就去了皇孙的新屋子去重新诊断，阿菀也急忙扶住了大皇子妃。 　　“去不去禀告陛下啊？”这涉及谋害皇孙，不是小事了。 　　“等等，叫我看看是谁要害我的儿子。” 　　大皇子妃冷冷地说道。 　　阿菀觉得阿恬没准儿涉及其中，可是最后叫她诧异的是，那种混杂了会叫小六儿中毒的香料不是从阿恬的屋儿里搜出来的，反而是另一个生育了庶子的妾侍。 　　阿菀倒是觉得这一次阿恬竟然没有参合有些奇怪，只是想了想……韩国公夫人如今都关在山里，阿恬的确就没有能耐再干坏事儿的办法了。只是大皇子府这事儿到了如今已经差不多了，大皇子妃去宫里告状，阿菀就跟萧秀一块儿回了河间王府。 　　“竟然这样狠毒。都说丧心病狂，说的就是大皇子了。”河间王妃便叹息了一声说道，“他有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儿子置于死地的道理呢？虎毒不食子，这做恶太过。若是他平日里只跟太子闹腾，等闲咱们这些人家不会说些什么。可是这一次……他未免行事狠毒了。”若只是跟太子面前蹦跶，大家就当看热闹，反正看大皇子犯傻不看白不看。可是这一出手就要嫡子的性命……这已经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了。 　　“真的不是阿恬？”河间王妃也觉得阿恬没准儿也参合在这里头。 　　“的确不是。”阿菀老实地说道，又忍不住问道，“陛下会怎么做？” 　　皇帝对大皇子虽然不待见，可是一直都有慈父之心的，不然也不可能由着大皇子跟太子折腾却从未对大皇子有什么过于呵斥的地方。 　　“肯定好不了。你想啊，都能对嫡子下手，那等哪天想起来亲爹的不公，难保不对亲爹也下手。” 　　河间王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前跟太医闹，陛下只会当做没什么。不过他干出谋害的事，陛下也会怕的。”这种没人伦的东西，今天能弄死儿子，明天就能弄死亲爹，皇帝怎么可能容忍……不过大皇子怎么突然想到要毒死嫡子呢？这其中肯定是有些不值得的缘故，不过显然皇帝也不大愿意叫人知道。 　　只知道这事儿拖得很久，却突然有一天，大皇子就不是大皇子了，成了庶民，还被发配了。 　　阿菀就知道大皇子府这一次算是尘埃落定。 　　她听见萧秀跟自己说起的时候不由关心地问道，“那大皇子妃呢？” 　　“陛下说大皇子妃无辜可怜，如今又带着病弱的儿子，因此大皇子虽然废了，可是大皇子妃却保留了皇子妃的封号，日后准许依旧住在大皇子府里。” 　　萧秀见阿菀轻轻吐出一口气，便扶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叫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这才摸着她的发顶轻声说道，“那个与大皇子同谋的妾侍已经砍了。大皇子这次被流放……陛下只恨那些妾侍对大皇子的种种挑唆，因此命她们与大皇子一同被流放西北。” 　　西北有什么？ 　　阿菀想了想，觉得勉强还行吧。 　　也就是日子过得辛苦点儿，那什么……过平民百姓的生活吧…… 　　“他是被流放，怎么可能过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大概是要发配在军中干活儿。”萧秀觉得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气得狠了，大概大皇子被皇帝审问的时候不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就是又交代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反正叫他说，大皇子其实并不无辜，许旁人不明白，可是这么多年大皇子谋算了太子多少次，给太子使了多少绊子，只有在东宫给太子当过童工的萧秀最知道。 　　这里头的事儿若是都加在一块儿，那砍了大皇子十回八回的都有了。 　　不过太子也是聪明人，忍了大皇子。 　　太子也知道，就算是皇帝偏心自己，可是……也不会希望看到太子对大皇子痛下杀手的。 　　果然，太子纵容大皇子这么多年，大皇子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他不相信大皇子这一次倒台，里头没有太子的半点功劳。 　　就墙倒众人推，看着大皇子被皇帝审问，帮着大皇子给皇帝爆料一些事，就足够叫大皇子万劫不复。 　　只是皇帝没有要了大皇子的命，反而将大皇子远远发配，废为庶民，勉强也算是最后的父子之情了。 　　阿菀靠在萧秀的肩膀上听着，便咬着嘴角低声说道，“那到底是活着对大皇子更轻松，还是痛快地死去更轻松呢？”从天潢贵胄跌落入凡尘之中，锦衣玉食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反而要做那些辛苦的劳作，然后在这样的无法翻身的境况之下绝望地老去，永远怀念曾经高高在上的大皇子的人生……她觉得这或许对于大皇子来说更加残酷也说不定。 　　不过她想了想，又觉得大皇子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更何况他曾经机关算尽，甚至那样伤害过大皇子妃，甚至还想要逼死她。 　　如今变成了平民，却看着曾经被自己厌恶的妻子依旧享受着荣华富贵。 　　那心情到底是怎样，谁知道呢，反正阿菀觉得大概一定很痛苦吧。 　　因果循环，果然报应不爽。 　　阿菀爽得晚上就多吃了一碗饭，把河间王妃给震惊的……她觉得自己十分担心自家儿媳妇儿，可别吃得晚上又得请太医了。 　　可是阿菀却觉得自己最近这胃口还挺好的。 　　吃嘛嘛好，睡麻麻香，反正这能吃能睡的。 　　她见河间王妃担心，还抱着河间王妃笑嘻嘻地说道，“您别担心我。最近我就是爱饿，可能吃了。晚上的时候还吃点心呢。” 　　她笑嘻嘻的没心没肺，也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儿，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河间王妃听着这小家伙儿无忧无虑的回答，不知怎么，突然心里一动，之后心跳加速。 　　她默默地掐指一算，阿菀进门也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不会是……有了吧？ 第323章 　　河间王妃自己都被这猜测给吓着了。 　　别说阿菀，就是身体康健瞧着好生养的姑娘，这么快的也不多哇！ 　　只是河间王妃的心里莫名扑通扑通直跳。 　　她又不敢直接问阿菀“你有了么？”。 　　若是换了别的儿媳妇儿，河间王妃才不会管儿媳妇儿的心情。 　　可是阿菀是她的亲侄女儿，是她打小儿养大的，跟女儿一样的孩子。 　　阿菀身子弱，这有孕的事儿就十分艰难，她问一句倒是没什么，可若是并不是她想的那样，若是阿菀其实只是空欢喜，得叫孩子心里过难受啊？ 　　河间王妃不动声色，却突然想了想，急忙捂着额头靠在一旁。 　　“姑母，姑母你怎么啦？”阿菀急忙拉着河间王妃的手问道。 　　这一着急连母亲都忘了叫了。 　　河间王见妻子装模作样地捂着额头，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急忙扑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他这样一副焦虑得不行的样子，阿菀更觉得担忧了，河间王妃一边握着丈夫的手，一边虚弱地说道，“头疼。” 　　她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十分羸弱，仿佛一下子就病倒了的样子，阿菀孝顺极了，也顾不得自己吃什么好吃的，急忙说道，“那赶紧叫太医去啊！” 　　可怜来到河间王府的竟然还是阿菀的老熟人。 　　可不就是在大皇子府上见到的老太医么。 　　老太医刚刚经历过大皇子府的各种奇葩事迹，现在又来了河间王府，可见也是一种缘分了。 　　“王妃……不过是思虑过甚，有些气血衰弱，我开一个补气的方子就好。”老太医硬是没看出来河间王妃哪儿病了，不过河间王妃既然说自己难受……那就开个滋补的药方来好好儿养着呗，老大人其实更喜欢河间王妃这种没事儿装病型，只是给河间王妃开了方子，就见河间王妃撑着额头对一旁的阿菀说道，“你别叫我过了病气儿去。叫老大人趁着还在，也给你看看。” 　　她一片慈爱之心，阿菀听话地把手腕儿给了老太医。 　　老太医觉得这河间王世子妃也蛮健康的。 　　看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儿。 　　见河间王世子妃这油光水滑儿的小姑娘，老太医一边腹诽这养得太精心了一些，一边将手搭在了阿菀的手腕儿上，片刻，微微愣了一下，仔细地端详了阿菀片刻，这才又认真地诊了诊她的脉象，之后又关切地问阿菀道，“世子妃最近的换洗……”他问这个，阿菀顿时有点尴尬，含糊地说道，“也没什么，最近没有。不过我不准的。”她身子不怎么好，这月信也不准，时有时无的，老太医问这个，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这太医却思考了片刻，又认真地给阿菀诊脉。 　　“阿菀莫非有什么不对？”萧秀一边扶着阿菀的肩膀，一边皱眉问道。 　　“是有些不对，不过并不是坏事。”这太医又诊断了许久，见阿菀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忙起身说道，“倒是要恭喜府上，世子妃这是有孕了。虽然脉象微薄，不过却的确是喜脉。”他只觉得这有些诧异，毕竟河间王世子妃当初在闺中的时候就是出了名儿的外强中干，想当初天天都在生病的，只是叫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成亲了，喜脉的速度可真是吓死个人啊。 　　这怕不是洞房喜。 　　“真的是喜脉？！”河间王妃顿时不头疼病弱了，眼睛都亮了跳了起来。 　　“确定是喜脉。”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我那个什么……”说好了的子嗣艰难呢？想当初阿菀因这事儿叫家里人多么担心啊，阿菀都觉得自己往后大概要在子嗣上吃亏，还跟萧秀别扭了一回，觉得如果不能生孩子对不住身为独子的萧秀什么的。 　　她是一点儿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喜脉，又觉得那个啥……自己跟萧秀虽然天天耳鬓厮磨的，可是别人家里小夫妻也都是这样，可是也没有她这速度。 　　莫非小福星不仅旺别人，也旺自己？ 　　阿菀一下子被自己的福气给惊呆了。 　　“喜脉？我要当爷爷了？”河间王断然也没有想到竟然天上真的掉馅饼……他都琢磨好往后去宗室里去给儿子过继，一想到这些年给自己做的心里建设，河间王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这早年的种种方案全都喂了韩三了……不过这亲孙子自然更金贵，不拘男女，若阿菀生个闺女，那往后往王府招赘也是好的不是？这世道男女平等，谁说女孩儿不能继承王爵啦？ 　　因此河间王急忙叫一旁的下人端来了丰厚的喜封赏了这老太医。 　　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 　　老太医被这封赏给惊呆了。 　　“一事不烦二主，日后阿菀这一胎还得大人多多留意关注。她这身子弱，也请大人多多用心。”河间王拿一百两金子大赏了这太医，又温言和气地说了一会儿话，叫人恭恭敬敬送了这太医走了，这才笑着回头，看见河间王妃正含着眼泪欣慰地拉着阿菀的手问她最近喜欢吃什么，急忙笑着说道，“阿菀如今是咱们王府最要紧的人，想吃什么，叫阿秀都给你寻来。” 　　这可真是金娃娃啊。 　　河间王顿时用慈爱的目光看着阿菀。 　　阿菀诚实地对河间王表示，自己啥都爱吃。 　　只要是好吃的，无论是什么滋味儿的，她都爱吃。 　　“你倒是不挑嘴啊。”河间王妃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阿菀更可爱的小媳妇儿了，不仅不挑剔不娇气，还一进门就有喜，这简直是天下儿媳的标准模板。 　　她欢喜地握住了阿菀的手，又对萧秀认真地叮嘱说道，“阿菀有孕的时候，你不许欺负阿菀。也不许惹阿菀生气，知道了么？”她叫萧秀一心把阿菀放在心上，萧秀正认真点头，阿菀却急忙说道，“表哥怎么可能惹我生气呢？母亲不知道，我看见表哥心里就开心。” 　　“这是你们小两口之间感情好的缘故。”河间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她自然知道儿子的品行。 　　不过敲打还是要敲打一下，不然显不出自己做婆婆的风范。 　　“等一会儿我就修书一封，送入边关给你爹娘报喜。还有国公府里头，罗家，宫里……”河间王妃兴致勃勃地数着要去多少地方传信儿，阿菀只觉得自己这一有孕仿佛要上头条的架势，有些纠结地板着手指头算了算，又确实果然需要这么多送信的人家。她此刻还有些浑身轻飘飘的，不可思议，又觉得仿佛是在做梦身在云端，靠在了萧秀的怀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小心翼翼的，又看着萧秀小声儿问道，“我没有做梦么？” 　　“害怕？” 　　“我怕是做梦。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有喜。”阿菀此刻心里的喜悦才慢慢地释放，见河间王夫妻早就欢天喜地去给韩三写信去了，左右有萧秀陪着阿菀，他们都是放心的。 　　见两位长辈不在，阿菀这才有些紧张地回身抱着萧秀消瘦有力的腰低声说道，“就算表哥说没关系，无所谓，咱们怎么都能过。可是我还是想给表哥生一个孩子的。那叫什么……爱的结晶？我也希望和表哥以后养一只可爱的属于咱们自己的小团子，表哥天天陪着他，我也陪着他，咱们可幸福了。” 　　她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一下子就到了眼前，叫她措手不及。 　　“看他乖不乖。” 　　“什么乖不乖？” 　　“如果你生他不辛苦，那我就疼他。如果他叫你辛苦艰难，那我就……咱们就只生他这一个。”萧秀顿了顿，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我也很幸福。阿菀，因为你现在很快乐。” 　　阿菀比萧秀更加在乎他们之间有没有子嗣，虽然对于萧秀来说无所谓，有没有都那么回事儿，可是如果在阿菀的心里有孩子会叫她更幸福，那萧秀就希望他们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仅此而已。 　　阿菀喜欢的萧秀就喜欢。 　　“我还没生过呢，不过可疼了，三姐姐生孩子的时候三姐夫都心疼哭了。” 　　阿菀想到从前听到过的自己的姐姐们生孩子时凄厉的叫声，还有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所以说愿意为夫君生孩子，这肯定得是真爱啦！ 　　她对萧秀一定是真爱。 　　萧秀闷闷地点了点头。 　　所以……所谓子嗣他才会不在意。 　　过继一个也挺好，至少不会叫阿菀受那么多的苦楚。 　　“不过就算是再疼，我也愿意为了表哥生下他。”阿菀美滋滋地摸着自己没有起伏的小腹，一双眼睛里闪着欢喜与柔软的光彩。 　　萧秀侧头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只觉得这一句话叫自己莫名的欢喜与甜蜜。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看见阿菀歪在自己的腿上，抱着自己的腰把头枕在自己的小腹上，便舒展了手臂，轻轻地把自己的手垂落在阿菀的肩膀上轻声说道，“那咱们只生这一个。” 　　“多多益善！”阿菀却断然拒绝之。 　　能多生为什么不多生？ 　　一地团子乱滚，那想想得多幸福啊。 　　河间王世子不吭声了。 　　他觉得只有这件事自己跟阿菀算是有分歧的，不过却只是垂头亲了亲阿菀的额头，没有多说什么。 　　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不过想多生，也得问问自个儿男人。 　　他只是掐指一算，之后往东宫理直气壮地报信儿去了。 　　两个月的婚嫁刚刚结束，河间王世子又要放假了。 　　产假。 　　时期一年。 第324章 　　这一天夜里，很多人都没睡好觉。 　　太子大概不是唯一一个。 　　不仅得强颜欢笑，还得在太子妃带着儿子们浩浩荡荡去看望那只在河间王府得意洋洋地翘尾巴的世子妃的时候，诚心诚意地奉上了十分丰厚的一份儿关心的贺礼，那里头不是滋补的药材就是各种好吃好玩儿的玩意儿，太子为了阿菀这一胎也是拼了，还把宫里的几个曾经服侍太子妃的医女给送去好好照拂阿菀，只是这些好处，没良心的河间王世子慨然笑纳，然而去给太子重新干活儿……这也是不能够地。 　　太子就在东宫惆怅。 　　阿菀却收获了很多很多的看望。 　　不说太子妃与大皇子妃都过来了，连家里的明仪郡主都带着阿菀的几个妹妹来了，明仪郡主就拉着阿菀欣慰地看着她尚且没什么起伏的小肚皮柔声说道，“你就好好儿养胎，外头什么事儿都不要担心。还有，要时常出来走动走动，总是躺着也不好的。” 　　如今韩国公府里韩国公夫人在山里种田，二太太虽然身子好多了，可是个纸糊的灯笼，谁敢叫她折腾呢？……韩二好不容易能跟媳妇儿多亲近亲近了，若是再病了，这连老太太都要替儿子不忍心了。 　　因此如今能出来的长辈就只有明仪郡主了。 　　“老太太说要来看你，只是叫我给劝住了，哪里有这样大张旗鼓的道理？若是叫人瞧见了，又得说你娇气。”明仪郡主真是，此刻什么心都圆满了，恨不能立刻就去山上去给佛祖好好儿拜拜，那什么添上几万两银子的香油钱。 　　此刻看着阿菀这样争气，她摸了摸阿菀的脸柔声说道，“如今我也放心了。”她吃够了生不出孩子的苦，就算夫君疼爱维护，不纳姬妾，甚至一心一意又怎样？那种心灵上的煎熬，明仪郡主不想叫自己从小儿疼爱长大的阿菀再尝到了。 　　那滋味太苦了。 　　明仪郡主想想都觉得难过。 　　如果那时候不是阿菀来到她的身边，明仪郡主想，她只怕撑不到自己生下儿子。 　　因此，她也不希望自己遭受的那些，叫自己疼爱的阿菀也经历。 　　“太医说叫我静养三个月，等胎稳固了就能到处走，到时候我去看老太太，叫她看见我好好儿的就放心了。”阿菀小脑袋四处看了看，见左右都是自己亲近的人，就对明仪郡主说道，“太医说了，我这胎看起来挺好的，一点都不虚弱。”别看她早年病恹恹，现在也一样儿看着羸弱，可是这有孕在身一点儿都没有叫阿菀感到吃力。 　　她得意地在软塌上扭了扭，见明仪郡主含笑看着自己，娇娇地把自己靠在了明仪郡主的肩膀上。 　　“瞧瞧，还是个小姑娘呢。”太子妃在一旁看着便笑着说道。 　　“阿菀这才多大，自然是小姑娘。”大皇子妃也笑着说道。 　　她如今对阿菀充满了疼爱。 　　不仅是当年阿菀对自己的帮助，还有这一次，阿菀的当头棒喝还有提醒都救了她与小六母子的命。 　　更不要说当日大皇子气势汹汹地出现，如果不是萧秀一巴掌把大皇子抽飞，大皇子妃觉得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此刻她对阿菀满怀着疼爱，看阿菀的目光慈爱得仿佛看自己的亲闺女，太子妃自然心中了然，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倒是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如今皇子之中已经再也没有与太子碍眼的，大皇子被废不说，七皇子与十皇子的生母郑氏如今进了冷宫，早就没有了宠妃之子的身份，如今太子在东宫十分稳固，她自然也越发地雍容和气。 　　想到太子在东宫一晚上没睡着觉，太子妃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太子也惦记你。且也说了，这是你头一胎，阿秀就留在家里陪着你也是好的。” 　　“那就多谢太子啦。”阿菀本也想叫萧秀去精忠报国，不过那个什么……想想自家表哥那淹没在东宫无数奏折之中的黑暗童年，阿菀觉得吧……还是叫萧秀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儿歇歇吧，不然她都心疼萧秀那曾经的无数的日夜在东宫干活儿的岁月。 　　因此她就当做对太子的伤心什么都不知道，哼哼着与明仪郡主几人说话，等过了一阵子觉得累了，明仪郡主就去跟河间王妃说笑，太子妃与大皇子妃也都告辞回去。 　　明仪郡主见了河间王妃这给阿菀做婆婆的自然不会问什么“给不给阿秀安排房里人”。 　　这可是亲姑母，怎么可能坑自己的亲侄女儿。 　　更何况河间王妃疼爱阿菀与她也没什么两样。 　　因此明仪郡主对萧秀成婚才俩月就要重新当单身汉一点儿都没提，只拉着河间王妃低声说道，“阿菀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因此我没说什么叫她担心的话。这些你也别跟她说，免得阿菀心肠软，知道了难受。” 　　“怎么了？”河间王妃才去小佛堂给佛祖烧了上等的佛香，听见明仪郡主这样说，不由关切地问道。 　　“大嫂病得不好了。”明仪郡主犹豫了一下，便低声说道。 　　“大嫂？你说大嫂？！”河间王妃初时听了这个有些恍惚，没明白这是谁，之后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这说的不就是韩国公夫人么？ 　　“大嫂怎么了？怎么突然病了？”早年河间王妃与韩国公夫人感情极好，姑嫂相得的，因韩国公这老混蛋宠妾灭妻，因此河间王妃还时常为韩国公夫人仗义执言，若不是之后韩国公夫人在阿恬的事儿上犯了糊涂，因此差点连累了韩家其他的几个女孩儿，还闹得跟大皇子扯上联系，说起来河间王妃还能与韩国公夫人不错。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说韩国公夫人的情况，闻听此言不由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在山里好好儿的么？” 　　“的确是好好儿的，只是不知怎么，前些时候就病得不成样子，母亲叫人去瞧他，已经瘦骨嶙峋，却查不出什么毛病来。你知道母亲的，虽然做事干脆，可是……总是想着当年对不住大嫂。” 　　太夫人的确能干脆地送韩国公夫人去种田，然而她也不会忘记当年韩国公是怎样欺凌这个儿媳，因此对儿媳总是多几分愧疚，此刻明仪郡主便在河间王妃有些复杂的目光里轻声说道，“山里的条件不怎么好，且太医往那里去也麻烦，因此母亲把大嫂给接回来，请太医好好儿看望。” 　　“也只好如此了。”河间王妃便叹息说道。 　　更何况大皇子都已经完蛋了，韩国公夫人就算再糊涂，也糊涂不到连累家族的份儿上。 　　“王府里还有些今年外头进献的上好的人参，虽然我也知道国公府不缺，可到底是我与阿菀的一点心意。”当然，这事儿就别跟阿菀说了，别看阿菀看着没心没肺天天天真烂漫的，可是心底却柔软，叫她知道了也多几分关切，因此河间王妃只叫人去拿了上等的人参给明仪郡主。明仪郡主也不拒绝这好意，带了人参就回了阿菀的屋子与阿菀告别，却见此刻阿菀正歪在六姑娘阿娴的肩膀上吃点心。 　　阿娴本就是个温柔的性子，此刻端着盘子看着阿菀小口小口地啃点心。 　　这点心松软可口，香甜带着奶香，叫阿菀说，有蛋糕的一些品格了。 　　“里头还有馅儿。”阿菀就跟发现了大惊喜似的。 　　“这馅儿是新鲜的水果馅儿，这是海棠果的。因这点心香甜，我想着里头用酸酸的果子馅儿调和，不会很腻。五姐姐，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做好了叫人再给你送来。这点心啊，还有果子馅儿啊，就得都是最新鲜的才好吃。姑母那儿我也孝敬了，这个专门儿给你，你多吃点。”阿娴见阿菀喜欢得什么似的，亲昵地跟自己腻歪在一块儿，不由弯起眼睛微笑起来。她微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的光彩。 　　明仪郡主看着这个侄女儿，满意地微微点头。 　　阿娴的性子更加贞静稳重，的确是比七姑娘阿芸与八姑娘阿莹看起来更宜室宜家。 　　见阿娴正帮着阿菀擦嘴角淌下来的一点果馅儿，明仪郡主便笑着进去。 　　“四婶儿你尝尝，六妹妹做的可好吃了。” 　　“五姐姐正有孕在身，能喜欢这个我就放心了。”不都说怀孕了就特别挑食，看什么都恶心么。 　　阿娴之前刚遭遇了安王世子妃阿萱，她三姐姐那叫一个折腾……从此阿娴对孕妇就有了一个印象。 　　就是吃啥啥恶心。 　　阿菀仰头咳嗽了一声。 　　那什么……她吃啥都香甜极了。 　　“叫你天天做多麻烦啊，我们王府里也有人会做这个，你好好儿歇歇。”阿菀正担心阿娴这婚事呢……她这妹妹如今正是花期，叫韩国公那渣渣的意思就是又是一个可以联姻的好孩子了……她就对阿娴十分担心，阿娴笑着说道，“就算不给五姐姐做，我也要做给老太太的，我就喜欢这个，并不觉得会累。” 　　她才说到这儿，阿菀就见一旁的阿莹欲言又止，这姑娘跟假小子似的，早年在英王府还跟着人家英王府的小子们一块儿爬树淘气，见阿莹想说什么，阿菀就关心地问道，“八妹妹想说什么？” 　　说起来，阿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 　　可是阿莹表示自己才不想嫁人。 　　“五姐姐，”阿莹扭了扭手指头，见阿菀关切地看着自己，顿时脸红了，急忙问道，“我，我想去边关跟二嫂当军医去，你说行么？” 第325章 　　“当军医？”阿菀一愣，不由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说起来，几个妹妹里头，她与阿娴的感情最好，阿莹是个假小子的性子，她平日里见得少，自然与她的交流不多。 　　可是这不代表自己不关心妹妹呀。 　　边关苦寒…… 　　她有些诧异，不知道阿莹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其实也不是突然想到，我自己想了很多天，如今就是想跟五姐姐问问。”阿莹见阿菀关心自己，急忙红着脸说道，“五姐姐有孕，我不想打搅的。只是……五姐姐一向都有见识。” 　　她觉得阿菀是姐妹里头最有见识的，虽然看不出来，大家都觉得阿菀是个傻白甜，可是阿莹敏锐地觉得，阿菀其实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 　　见阿菀点了点头，靠在阿娴的肩膀上等着自己说话，她舔了舔嘴角小声儿说道，“我本也没有想那许多。只是前些时候看见二嫂回来，我一下子就想到，原来女子不仅可以像大嫂一样与大哥一同浴血沙场，其实当军医也是能在军中做事的办法。” 　　她虽然为人跳脱，可是其实武艺不怎么样，就算是向往军中，也没有想太多。 　　毕竟她不可能成为女将军那样的巾帼英雄。 　　可是这一回回来，四公主却成了军医，叫她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难道想要投军，一定只能当女兵女将军么？ 　　当一个军医不是也很好么？ 　　能够救助军中将士的性命，不也是保家卫国么？ 　　她不想简简单单地嫁人，然后一辈子就只能在后院儿里围着夫君婆婆还有孩子转，然后一辈子不能见到外面的世界。 　　或许这是其他女子喜欢的，也是女子应该过的日子，可是她却想要见见这人生与天下更多的风景。 　　更何况…… 　　“反正，反正我也暂时嫁不出去。”她这性子活泛得厉害，叫她说，是不讨喜的，不像是姐姐们那样温柔贤惠，也不像是长姐阿琪那样明快爽朗能操持家业，来来往往都很妥帖。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觉得如果嫁人，或许自己是会被嫌弃的吧？阿莹就犹豫了一下对阿菀小声儿说道，“五姐姐，我就是想问问看，这军中……我想要去试试看，不知道行不行。” 　　她带着几分紧张，阿菀想了想就说道，“边关的环境不好。” 　　“没关系。大嫂是郡主，二嫂是公主，她们都能安稳地留在边关，我身体棒棒的，有什么理由不能留在那里呢？难道我比郡主，比公主还金贵不成？” 　　阿菀看着阿莹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她说过，自己不能成为那样优秀的女子，可是她却喜欢每一个优秀的女子。 　　阿娴很优秀，如今看来，阿莹也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不过韩国公这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是只渣渣，这儿女的成材率也忒高了。 　　“那若是在军中，你就要抛头露面。虽然在边关没什么，可是在京都这些世家的眼里，你一个未婚的女孩子到处在军中跑来跑去，日后怕是不能愿意娶你这样的女孩子。” 　　“那就不嫁。嫌弃我的人家，就算是豪门世族又怎样？若是觉得我在军中救人伤风败俗，这样短视的人家，就算八抬大轿来娶我，我还不乐意呢！” 　　阿莹一仰头，露出几分骄傲的样子，阿菀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小妹妹，却不由微笑起来。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阿莹麻烦自己，叫自己怀孕的时候还十分操心了，反而觉得因有阿莹对自己说了这些话的缘故，自己的心情竟然好极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可是尚未出世就能听到自己的姨母说起这样豪迈的话，其实也算是胎教很好了吧？ 　　“你说的对。如果是那样的人家，咱们还看不上他呢。”她见阿莹对自己笑了，和气地说道，“这事儿若是你真的愿意，那也没什么。回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应该也不会拦着你，至于大伯父那儿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韩国公没准儿还得得意地觉得自家闺女能去边关当个女官什么的，往后给自家门楣贴金……她就对阿莹提醒说道，“你回去问问你姨娘。儿行千里母担忧，姨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若是去边关这样的大事，我担心你姨娘舍不得。” 　　陈姨娘虽然早年在韩国公面前得宠，可是却只生了阿莹一个。 　　对她来说，阿莹是她的命。 　　因陈姨娘一贯都老实，并且对老太太毕恭毕敬，因此阿菀并不讨厌陈姨娘。 　　反正又不是她爹的小妾。 　　“我……”阿莹迟疑了一下，知道阿菀是不会将自己的心事说与旁人的，便小声儿问道，“五姐姐，我想带着姨娘一块儿去边关。” 　　她姨娘已经老了，早就色衰爱弛，在韩国公面前也没有了说话的份儿，如今在府中过得也是隐形人一样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可是阿莹却知道陈姨娘是寂寞的，如果自己也离开她，那陈姨娘在韩国公府里还过什么日子？更何况韩国公府那与女人们争宠的日子，阿莹也觉得陈姨娘过够了。 　　往后还不如与她一块儿去边关，往后过不必在男人面前赔笑讨好，自由自在的生活。 　　哪怕只有一天，那对于陈姨娘来说也是不同的人生。 　　若是运气好……能，能遇到一个愿意善待爱惜陈姨娘的男子，哪怕没有韩国公那样尊贵，可是却能过家一样的日子。 　　这话她没说，只不过是自己的展望，她只想带着陈姨娘去边关换个活法儿。 　　只是这岂不是带着陈姨娘分家的意思？ 　　早年韩誉还得等着韩国公驾鹤西去才能想想奉养柳氏呢，这阿莹现在就想叫陈姨娘跟韩国公拜拜了？ 　　这个阿菀就爱莫能助了。 　　“叫我说，你不如先去边关，为期一年也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边关呆下去。”阿菀是认真地给阿莹说往后点生活的，看着阿莹温和地说道，“女孩子总是有一时意气，想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你想要去做军医，这是极好的。可是咱们先试试看，如果你能在边关做一年军医之后还觉得自己愿意此生都留在边关不觉得辛苦与后悔，那再与大伯父提你姨娘的事也不迟，你说呢？” 　　“五姐姐这话说得对。你还是先去边关瞧瞧，毕竟边关的生活如何，你如今也只是想想而已。”阿娴也柔声说道。 　　七姑娘阿芸如今都定亲了，虽然有些羡慕堂妹，却还是觉得自己留在京都更合适些。 　　她母亲二太太那样的身子骨儿，她如果去了边关，那二太太光担心就得担心死了。 　　“我知道了。多谢五姐姐六姐姐为我着想。”阿莹的眼睛明亮起来，那是一种充满了期盼与勇气的明亮与光彩，她这样的眼神叫阿菀觉得心里柔软又欢喜，她想了想又对阿莹说道，“老太太不会拦着你这样的抱负，不过做军医，你要熟悉各种草药，还有一些军中的药方，还有如何诊断病人……最多的，是在战场上受伤的人。沙场下来的，浑身都是鲜血，你要习惯血肉模糊的样子。” 　　“好！”阿莹脆生生地答应了。 　　“我为你感到骄傲。”阿菀伸手摸了摸阿莹的额头，认真地说道。 　　她此刻真心希望自己是个小福星，希望能把自己的福气带给阿莹，能叫自己的福气保佑她。 　　保佑这世上每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我还没有去呢。”阿莹虽然是个跳脱活泼的性子，可是这时候也有些害臊了，扭了扭手指，却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看见她笑得这样可爱，阿菀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开心，甚至都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姐妹，比今日皇帝从宫里赏给自己的很多很多的金银财宝还有什么送子观音的白玉雕像都要叫自己开心。等到萧秀去东宫，顶着太子幽怨的目光交割自己身上的一些差事回来，就看见明仪郡主带着几个女孩儿早就走了，阿菀穿着松松的衣裳，靠在软塌上正偷笑。 　　她虽然因有孕不施粉黛，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依旧娇艳美丽。 　　萧秀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坐在她的身边，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带着脉脉的温情。 　　修长优美的手压在阿菀的小腹上，阿菀一垂头看见，下意识地靠在萧秀的肩膀上。 　　“怎么这么开心？” 　　“我觉得韩家的女孩儿都很可爱……当然，阿恬跟阿莘就算了。”不过九个女孩儿，就两个不怎么样，这也相当不错了。 　　韩国公那渣渣没有叫自己所有的闺女都变得不怎么样，阿菀觉得挺好了。 　　萧秀对韩家的女孩儿怎么可爱没什么兴趣，不过却露出专注的目光听着自己的小妻子说着阿莹的那些话，他看似认真，阿菀十分喜欢他认真的样子，抱着萧秀的脖子小声儿说道，“只是如今想想，或许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 　　她的姐妹们都在努力地把自己变成更好的女孩子，可只有阿菀觉得自己却得过且过，然而萧秀却侧头亲了亲她的眼角低声说道，“你在我的心里已经是最好的女子。” 　　阿菀的可爱，并不在那些努力，而是在她的一颗心。 　　人美心美，在萧秀的眼里就是如此了。 　　当然，河间王世子眼里自然情人出西施，不过在十皇子眼里，也只有人美心美的他表姐才能救他了。 　　“表姐！你救救七哥！太子把七哥扣在东宫当苦力，七哥三天没回家啦！”胖嘟嘟的十皇子哭着扑倒在了自家表姐的面前，哭得直抽抽。 　　阿菀：…… 第326章 　　河间王世子妃表示，这个她做不到哇！ 　　要叫七皇子解脱，就得叫她家阿秀表哥去东宫上班儿。 　　阿菀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叫七皇子当劳工吧。 　　虽然七皇子是个美人……可是这美人又不是自家的，她又有什么可心疼的呢？ 　　她就心疼自家阿秀表哥。 　　“这个……你跟我哭也没用。我一个小女子，也做不得东宫的主啊。”阿菀见十皇子眨巴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唯恐神坑说出“叫阿秀堂哥去干活儿”这样丧尽天良的话，急忙捂着自己的小肚皮哼哼唧唧地说道，“哎呀，怎么有点虚弱呢？”她无力地靠在软塌上，十皇子这叫一个可怜，又不知道该怎么对这样无助的表姐说说七皇子遭受的各种创伤，吭哧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可是七哥……真的很可怜。” 　　“那你帮帮他啊。”阿菀不怀好意地怂恿这种田神坑。 　　神坑一头倒在地上，虚弱地捂着额头抽搐着说道，“头，头疼！” 　　这为了逃避劳动竟然连亲哥都不要了。 　　阿菀领略了一下塑料兄弟情，看十皇子的眼神就格外意味深长了。 　　十皇子仰头看天。 　　“表姐，我不是不帮七哥的忙，可是我这真的没有经验，也不是能干的人。”十皇子觉得自己只会种田，见阿菀哼哼了两声看着自己，便低声对阿菀说道，“不过太子这是得赶紧再找几个帮手了。我七哥花美男……总不能叫太子给摧残成残花败柳吧？已经不知去哪里寻个七嫂，叫太子糟蹋得容颜憔悴，那往后……”这话就太邪恶了，阿菀就嘴角抽搐地看着神坑，不知是该同情太子殿下，还是该同情一下七皇子。 　　早知道还养什么弟弟，直接把他塞山里去。 　　“……工作会叫人快乐，你不懂。”阿菀抽抽了两下，见十皇子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揉了揉眼角，贡献出了今天新得到的奶糕。 　　也是夹心儿的，可好吃了。 　　“六姑娘的手艺吧？”十皇子如今提起阿娴的时候格外平静，已经没啥好羞涩的了，见阿菀点了点头，十皇子就叹了一口气对阿菀说道，“六姑娘真是贤妻良母。也不知道日后谁有福气娶到她。” 　　他感慨了一下，见阿菀不吭声，懒懒地靠在软塌上，便凑过来对阿菀小声儿说道，“表姐素日里也小心着些，这如今你在孕中，阿秀哥那儿……”他虽然很相信萧秀的人品，可是说起来，虽然是一块儿长大的，却更偏心阿菀一些。 　　男子……有的时候一时冲动什么的…… 　　“我相信他。”阿菀仰着头骄傲地说道。 　　神坑看着傻白甜，觉得日后自己得多留意阿秀哥一点。 　　不着痕迹地观察，反正不能叫傻白甜吃亏就是。 　　“相信阿秀哥也好。”他还忙着给阿菀宽心说道，“阿秀哥好不容易才娶到表姐你，怎么可能会叫你伤心的事呢？” 　　他其实隐约听说了最近韩国公府的一些传闻，只是想到不要叫阿菀担心，神坑就一脸正直地把一切都隐瞒了，对阿菀小声儿说道，“表姐，父皇最近不知怎么了，天天带着小十八在前殿睡。你说父皇是不是……”这神坑还擅长八卦，哭了自家亲哥一会儿就很理所当然地把目光投到了后宫八卦上。 　　阿菀一样儿是个小八卦，就算是有孕在身也不能免俗，顿时跟神坑凑到了一块儿。 　　“不是说最近宫里有两个江南总督进贡的美人儿格外得宠么？” 　　“那都是昨天的故事了。早就失宠了。父皇最近怪怪的，不怎么宠幸后宫，天天抱着小十八……我听说小十八都叫父皇给养得胖成一颗球了。”皇帝精心喂养，那狼崽儿天天吃得饱饱儿的，还能不胖啊？ 　　十皇子觉得那狼崽儿现在自己一定不认识了，见阿菀一脸不在意地点头，他便轻声说道，“不知怎么，父皇这天天跟小十八混在一块儿，我莫名心疼父皇。”他就觉得自家父皇孤零零地抱着小十八蹲坐在前殿的石阶前的背影，颇有一种单身狗……的气场。 　　那形单影只，有些凄凉可怜，真的是有点那个什么啊。 　　不过怎么可能呢？ 　　“陛下如今知道保养也挺好的。”阿菀就小声儿说道。 　　叫她说，比起从前都去偷偷儿找皇后喝补汤了，如今清心寡欲的，狗皇帝没准儿这是知道养生的必要性了呢。 　　想到这儿，阿菀就不怎么心疼皇帝了。 　　她也不心疼七皇子，还对十皇子怂恿说道，“七殿下如今叫你说得这么可怜，正是需要温柔抚慰的时候。这家中清冷，他回了皇子府还得照顾你，你想想，哪里还有家庭的温暖？叫我说，七殿下就缺一个温柔贤淑的媳妇儿，只要有个媳妇儿陪着，那就算是阴雨天气，心情也是阳光明媚的呀。” 　　她如今成了亲就深有感触，深深地觉得成亲之后和心爱的人在一块儿是多么的幸福，那种互相关心，每当浑身疲惫回到家中却见到有一盏为自己点亮的烛火，还有一个在烛火之下等待自己回家的人的幸福，这是十皇子这种神坑不能体会的。 　　可是神坑信了傻白甜。 　　他觉得既然表姐说有媳妇儿幸福，那七哥……就算他再舍不得七哥娶媳妇儿忘了弟弟，可是也愿意牺牲一下自己，给七皇子寻个媳妇儿。 　　十皇子最近就游走在世家豪门子弟之间，竖着耳朵听他们吹自家姐妹，把传说中温柔善良的姑娘的资料都整个在一块儿，揣着就去了东宫，希望能叫被各种差事给埋在下头的七皇子能快乐。 　　七皇子把十皇子抽得满地找牙。 　　深爱弟弟的人设都崩了。 　　十皇子哭着去找阿菀。 　　不好使啊！ 　　阿菀听说东宫偏殿都炸锅了，七皇子嘴角含着优美的笑容把亲弟弟给抽得跟陀螺儿似的，哪里敢留在河间王府叫十皇子给逮到，更担心十皇子卖了自己，跟七皇子说都是自己的主意，仗着如今月份大了些已经胎相稳固，急忙打着给太夫人请安的旗号一溜烟儿地跑回了娘家去。 　　这不说十皇子是怎么扑了个空，揉着疼得不行的屁股回家哭去了，只说阿菀与萧秀一块儿回了娘家，太夫人听说她今天回来很高兴。 　　“瞧着胖了些。”见阿菀小脸儿圆润了，气色很好，太夫人就放心了，与阿菀笑着说道，“若是喜欢家里的什么点心，就与你妹妹说去。” 　　“知道了。” 　　“你爹娘的回信儿到了没有？” 　　“已经送去王府里，爹娘哥哥嫂子们给我好几车的东西，都是稀罕玩意儿，不是吃的就是用的，只怕十年也用不完。”阿菀这一有孕，韩三夫妻恨不能把家底儿都赔给阿菀，那什么稀罕什么滋补什么值钱就往京都运什么，阿菀的了那好几车的东西，全都叫萧秀拉去了库房，反正河间王夫妻都说了，这王府里的库房都是她这只小米虫的……此刻见太夫人满意微笑，阿菀察言观色，觉得有些不一样，急忙问道，“您仿佛有心事啊？” 　　“哪里有，怎么可能有。” 　　“您不是担心我生个闺女吧？” 　　“胡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儿子闺女都一样儿，你怎么还重男轻女不成？！”太夫人顿时露出几分严肃。 　　“不……我只是担心您更喜欢儿子。” 　　“什么儿子闺女的，只要是你生的，无论是闺女还是小子，家里人都喜欢。”女儿怎么啦？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人家都说生闺女那是福气，生儿子……看看韩四吧，生了两个双胞胎儿子，这老得多快啊？ 　　太夫人觉得生还是女孩儿更可爱，更何况这年头儿，女孩儿也可以有上门女婿的么，这最典型的就是公主们，驸马都是尚来的……阿菀嫁的是皇家王府，那闺女落地就该是个郡主，那到时候也尚一个回来支撑王府门楣，延续王府香火，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 　　因此太夫人一点都不紧张。 　　“生男生女都是一样儿的，你可不要刻意求子啊。”她还劝阿菀。 　　阿菀吭哧两声，觉得自己真的比窦娥还冤。 　　她真的不重男轻女啦！ 　　“老太太，您信我，我真的也喜欢闺女。” 　　“真的？”太夫人怀疑地看着自家小孙女儿。 　　“可真了！”阿菀就差举天盟誓了。 　　见她一副海誓山盟的样儿，太夫人这才放心，却还是对阿菀说道，“阿秀前些天来送你给我的东西的时候说了，更喜欢女孩儿。你也要当真这样想啊。” 　　萧秀倒是觉得女孩儿更贴心……都说儿子是讨债的，萧秀比起儿子更想要一颗跟自家阿菀一样儿胖嘟嘟的团子，也担心太夫人给阿菀压力，因此特意来说说自己的态度。她对阿菀说了这话，阿菀就偷笑了两声说道，“表哥一向都最疼我。” 　　她还炫耀。 　　太夫人看着她，见她天真烂漫，可是却会对阿莹说出许多筹谋阿莹日后的话，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他疼你，你也要心疼他，这才是夫妻长久之道。” 　　“好呀。”阿菀蹭在太夫人的怀里撒娇，却觉得太夫人这仿佛是另有心事的样子，四处看了看不由好奇地问道，“几个妹妹怎么不见？” 　　太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平和地说道，“一会儿就来。” 　　她哄着阿菀转圜了话题，却不知此刻，阿娴与长生正站在韩国公后宅上房处，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 　　“长生，太太这又哭了一场……她说想见大姐姐与三姐姐……要不要禀告老太太？” 第327章 　　作为韩国公庶女，韩国公夫人这嫡母回来养病，她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 　　因此阿娴已经在韩国公夫人面前服侍了不短的时间了。 　　只这些时日，阿娴就觉得差点叫韩国公夫人给逼死。 　　韩国公夫人倒不是不慈，对她疾言厉色欺负她，反而对她十分和气。 　　只是阿娴实在架不住。 　　她这嫡母天天哭什么？ 　　哭得眼睛都红肿不堪，本就病弱可怜，如今又天天哭泣，叫人看着都觉得难受。 　　太夫人因看了就不高兴因此不来了，可是她这个庶女……幸亏跟阿莹换班儿，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阿娴都觉得自己叫韩国公夫人给哭出心理阴影来了。 　　“知道了。六姐姐，最近你辛苦，瞧着都瘦了，这些日子不要过来了。”长生如今已经是个俊秀的小少年，见阿娴正迟疑地看着自己，一笑，还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鲜活气，温温柔柔地说道，“六姐姐孝顺母亲，咱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骨儿不是？这儿有我呢。我是母亲的儿子，自然也应该亲自照顾母亲，哪有叫你们照拂母亲，我却在一旁干看着的道理。” 　　“既然如此，你也别太累了。最近不是还要去大皇子府上么？”阿娴便关心地说道。 　　她与长生这个嫡出的弟弟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韩国公的庶长子韩誉从前性子阴沉冷淡，对几个妹妹都不亲近，就算阿娴温柔，可是与韩誉之间也没什么话说。 　　她与长生的感情却很亲密，或许是因为当初都是叫阿琪给养了几年的缘故吧。 　　“知道了，六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儿。”阿娴说的自然是大皇子府的小六儿，叫亲爹给坑惨了，差点儿叫贱妾给毒死，就算如今那小妾已经被皇帝拖出去砍了，大皇子也已经被废，皇子府里已经没有了危险，可是到底伤了身子，如今还在皇子府中安养。 　　长生与小六感情好，自幼一同长大，因小伙伴儿正在病中，因此时常去看望。 　　他也知道阿娴是担心他奔波大皇子府与家中会疲惫，目光柔和了几分。 　　“大姐姐与三姐姐那儿，六姐姐先不必急着通传。三姐姐忙着照顾孩子，大姐姐如今也忙着管理王府。”他叮嘱了阿娴一声。 　　“我知道了。”阿娴便点头说道。 　　既然韩国公夫人的亲儿子都这样说，她自然也没什么好非要叫阿琪与阿萱回家看望韩国公夫人的道理。 　　如今这国公府里，太夫人已经不肯见韩国公夫人，韩国公自然把妻子当成死人，也只有她们几个小辈会时常照顾韩国公夫人，此刻想想韩国公夫人为何会落到今日的地步，阿娴心里有些叹息。 　　见长生理了理衣襟，那张俊秀的脸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她有些担心弟弟，便立在外头等着。只是长生也不知道阿娴等在外头，他快步进去，就听见韩国公夫人细细的哭声，走进去，就见韩国公夫人靠在床榻上。 　　与曾经端庄温柔的印象中的母亲相比，如今的韩国公夫人苍老疲惫了许多。 　　她看着有些可怜，又有些叫人心里难受。 　　长生便略顿了顿。 　　“母亲。”他唤了一声。 　　韩国公夫人急忙看向他，见到生得俊秀优雅的儿子，她莫名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拼了命怀孕，又拼了命地生下这个儿子的时候的幸福与满足。 　　她看着曾经襁褓之中小小的那一团婴孩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为这样挺拔的少年，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又忍不住想要落泪，天生的母爱叫她颤巍巍地伸手哽咽地说道，“过来与母亲说说话。你都多久没来母亲这了？”她对自己的那份慈爱，叫长生顿了顿，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坐下。 　　“母亲知道如今你忙着外头的差事，只是也想多看看你。这么多年，咱们母子也只有这些天才相聚得时候多些。”韩国公夫人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 　　这世间有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我也……想念母亲。”长生缓和了眉眼轻声说道。 　　他看起来仿佛每一个渴望母亲疼爱的少年那样。 　　“这就是母子天性了。”韩国公夫人顿时露出几分欢喜的笑容，她伸手握住长生的手，见他目光柔和，孝顺温顺地陪伴着自己，只觉得儿子要比那王八蛋的丈夫可爱一万倍！ 　　想到在庄子上的时候与柳氏朝夕相对，韩国公夫人就皱了皱眉，却还是柔声问道，“前些天我病得沉，与你也没有说什么话。如今你在太子面前可还好？老太太可想着给你相看亲事了？你如今也到了快要成亲的年纪了。” 　　虽然长生还小，可是成亲也得从现在相看起来了。 　　“横竖有老太太，儿子不急。”长生便不在意地说道。 　　就算着急，他也不想跟韩国公夫人说这个。 　　韩国公夫人便笑着说道，“老太太自然眼光好，不过我的儿子定要娶一个世间最好的贵女才好。”见长生不置可否，她便垂目含泪说道，“得娶一个你父亲不敢欺负的贵女，不然你们夫妻在府中可还有活路么？你父亲是恨不能叫你退位让贤，把爵位让给你哥哥的。”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韩国公帮着韩誉夺爵的时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长生皱了皱眉，却只是平和地说道，“阿誉哥不会谋取我的爵位。” 　　至于韩国公……人品渣渣，可他这些年跟着英王府的几个小伙伴儿一直在宫中读书，韩国公就冲着他在宫中结交的那些人脉，也不会废了他。 　　利字当头，韩国公算盘打得可精明了。 　　做父子这么多年，长生早就看透了那渣渣。 　　只是他万分不能理解自己的亲娘。 　　“他对你说不要你就信了？如今阿萱坐稳了安王世子妃，与你大姐的地位没什么两样，他如今又做了官……”见长生沉默地看着自己，俊秀年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个表情一瞬间叫韩国公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婆婆，可是一转眼，韩国公夫人便垂泪说道，“我真的是后悔了。早知道大皇子竟然会一败涂地，就算是拿绳子捆着你姐姐，我也不能叫她悔了安王府的婚事！若是你的两个姐姐都做了王府世子妃，那你的地位哪里还要我担心？” 　　如今大皇子已经被废，阿恬正叫人扣在皇子府的一角，等着被送去跟大皇子团圆。 　　大皇子是被流放，那地方阿恬跟着，怎么会有好日子？ 　　韩国公夫人知道这件事就病了，不过几日就病得沉重起来。 　　“你不知道，当年，安王世子妃的位置本是你二姐姐的……” 　　“母亲不必与我想当年，这事儿我知道。二姐姐有了婚约却勾搭上大皇子，无媒苟合不说，还差点逼死大皇子妃。她与大皇子苟且，是淫奔下贱！婚约期间与大皇子有了私情，毁了与安王府的婚事，是背信弃义。自己不知廉耻，暗中诅咒大皇子妃，又堂堂国公府嫡女却自甘下贱给皇子做小妾，因此被放逐家族，这么多年上蹿下跳，简直成了跳梁小丑。母亲，我说得可有什么不对？”长生声音清冷地问道。 　　他的声音是清冷了，可是落在韩国公夫人的耳朵里，却仿佛如被雷劈。 　　“你，你说什么？！” 　　“母亲没有听懂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评说你的姐姐！那是你的亲姐姐！” 　　“与大皇子苟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韩家的女儿？行事卑劣，还行事恶毒，当初她闹着退亲险些逼死三姐姐的时候，谋算要三姐姐背黑锅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她是姐姐。” 　　“那怎么一样。你三姐姐……与你二姐姐不同母，这有了矛盾自然恨她。可是长生，阿恬是你的亲姐姐，这世上谁都能厌恶她，放弃她。可是你不能不顾你姐姐的死活啊！” 　　韩国公夫人万万没有想到长生竟然对阿恬这样厌恶，这一句一句的没有一句好话，顿时心如刀割，摇摇欲坠地握住儿子的手哽咽地说道，“你们姐弟三个是为娘的身上落下的肉，我是一样儿疼你们。你大姐日子过得好，你如今是韩国公世子，只有你二姐姐，如今大皇子败落，若是你们这至亲都不理会她，她还怎么活？我还怎么活？” 　　长生安静地看着韩国公夫人在自己的面前哭泣。 　　片刻之后，他垂了垂眼角。 　　“自作孽。”谁管阿恬怎么活。 　　韩国公世子就想自己把自己活明白就不错了。 　　他打小儿就是个慵懒的性子，如今也不过是为了国公府勉强在外经营，若说帮衬长姐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还要去庇护阿恬？ 　　韩国公夫人霍然看向自己的儿子，悲从中来。 　　儿子到底养坏了。 　　至亲姐弟，如今却对姐姐的死活置之不理，这还顾念什么亲情？ 　　“母亲只顾着她，何尝顾着我与大姐姐了？”长生见韩国公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冷淡地说道，“母亲对曾经那些年里大姐姐在大皇子妃面前永远气弱视而不见。对阿恬在京都走动，对大姐姐与阿恬出现在同一处宴席上时被人暗中嘲笑视而不见。对我在小六的面前会觉得抱歉视而不见，甚至到了如今……您一句句的都是阿恬的死活，可是却从未想过我与大姐姐难做。我与大姐姐难道不是母亲生的？母亲，您格外偏心，自己偏心也就算了，还想叫我与大姐姐当个傻子，一辈子叫阿恬在咱们的身上吸血。” 　　“不是的……” 　　“吸血就算了。可是吸了我们的血，她却自鸣得意，还觉得咱们对不住她，都是咱们应该跪下给她当条狗。” 　　长生说到这里，忍不住想到曾经阿菀在大皇子妃面前的歉意还有抱歉，笑了。 　　“她和大皇子是真爱，母亲你提醒儿子了。大皇子都流放了，儿子一定成全她，也送她跟大皇子 　　夫妾团聚，一辈子不分开。” 第328章 　　“你，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韩国公夫人正在病中，听见这样的回应，只觉得五内俱焚。 　　见长生清清爽爽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不由流出眼泪。 　　“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她作恶的时候何曾想过是我的姐姐？母亲，你只想到她是你的女儿，又什么时候想到过我与大姐姐？”长生见韩国公夫人虚弱无力地撑着床边，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轻声说道，“就仿佛母亲现在，因知道她即将流放，为了能为她求情，你自己就吞了会败坏身子的草药，就为了能打动老太太的恻隐之心，为了能回到国公府为阿恬求情。难道母亲做这些的时候，有想过我与大姐姐么？” 　　韩国公夫人拿自己做赌注，叫自己看起来无比可怜，一则是为了叫老太太心软，另一则又何尝不是为了叫他与阿琪心软？ 　　看着母亲奄奄一息的央求，哪个孝顺的孩子会忤逆母亲的心愿？ 　　到时候，阿恬自然可以留在京都继续荣华富贵，转过头来，他母亲这病也就自然而然地好了。 　　可是他的母亲永远不想想他和阿琪的心情还有处境。 　　“您知道大姐姐心软，也知道大姐姐心疼您，因此您可着大姐姐糟蹋。想见大姐姐，是因为想叫大姐姐看你可怜，想叫大姐姐出手把阿恬给救下来。”长生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脸色骇然的韩国公夫人，眼底带着几分压抑地轻声说道，“你想见三姐姐，是因为你想对三姐姐说，叫她看在当年阿恬把婚事让给她，看在她如今得了阿恬的谦让做了安王世子妃，夫妻圆满，因此叫三姐姐别做一个白眼狼，赶紧把阿恬给救回来，对不对？” 　　韩国公夫人已经说不出话。 　　她只觉得满心惶恐，不知道为什么长生竟然都会知道这些。 　　“我，我也是没有法子。你二姐姐可怜啊……”韩国公夫人声音嘶哑地嚎啕了起来。 　　“您别想见她们了。您生病的事儿，我没有叫她们知道。您就在这院子里好好儿养病，等回头阿恬上了路，我来跟您说，也叫您心安。” 　　见韩国公夫人颤抖着手想要拉住自己，长生突然轻笑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心中有些悲凉，慢慢地走到韩国公夫人的面前，俯身看着仰头泪流满面，抽噎着哭泣的母亲，低声问道，“母亲，在你的心里，可有一日，是真真切切，只想要我与大姐姐能过得好的时候？” 　　什么阿恬？ 　　阿恬算什么？ 　　他不明白。 　　他曾经那样孝顺韩国公夫人，可是听到的永远都是母亲偷偷补贴阿恬，偷偷儿拿了府中的什么去给阿恬。 　　她每一次见他，嘴里都念叨着阿恬，念叨着“亲姐弟”这一套，叫他记得要对阿恬好。 　　凭什么？ 　　就算是有血缘，可是感情是相互的。 　　若阿恬对他好，他自然对阿恬好。 　　可是阿恬那样自私刻薄，却叫他去给阿恬当牛做马？ 　　难道他合该就是阿恬面前的一条狗？ 　　在母亲的眼里，他又算得上是什么？ 　　“您愿意在这院子里养病，我也随你。老太太不会把你赶回山里。母亲，等阿恬滚出京都，去和大皇子作伴，日后与您远离千山万水，我就放你出来。” 　　长生挺直了身体，看着韩国公夫人竟然无言以对地看着自己，只知道流眼泪，轻声说道，“您生养了我，日后我也会孝顺您，好好奉养您，日后也不会叫人踩在您的头上过日子。可是其他的……母亲不要强求。”他对韩国公夫人彻底失望，日后会好好奉养自己的母亲，可是曾经那样真切的孺慕，和对韩国公夫人真心的敬爱，却再也不会有了。 　　如果在长生的心里，韩国公是真小人，那他的母亲却算什么？ 　　长生不想说，也不想去评价曾经生了他，又看着他长大的母亲。 　　“长生，母亲，母亲知道错了。最后一次，你帮帮你姐姐最后一次……你回来……”见长生抬脚就走，韩国公夫人顿时哭叫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会这样狠心，甚至对嫡亲的姐姐见死不救。 　　然而长生却并不想回头，直接在韩国公夫人崩溃的大哭之中与等在门外有些尴尬的阿娴去了老太太的面前，见此刻阿菀与萧秀都在，长生眼睛弯起来笑呵呵地凑到阿菀的眼前，带着几分惊奇地看着阿菀的肚子问道，“五姐姐，你能感觉到小侄儿在动么？” 　　“……还没到时候呢。”阿菀嘴角抽搐地说道。 　　当她这肚子里的是葫芦娃，见风就长，马上就跳出来呢？ 　　“你与六妹妹这去哪儿了？”阿菀就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会儿想去看小六，收拾收拾。”长生不动声色地说道。 　　“小六这也该好些了。”阿菀就对长生说道，“正巧你在，我带回来不少的好药材，还有一些滋补的鱼翅鲍鱼什么的，听说是东海进贡的，陛下给了我不少，你拿去给小六吃。还有些燕窝，给大皇子妃吧。” 　　虽然大皇子被废了，可是大皇子妃的名号却并没有被废，阿菀觉得挺好的，板着手指头对长生说道，“等过些时候小六再好点，你多带他出去散散心。这小孩子呀，遭遇到这样的事，就算心胸再开阔难免也觉得难受，左右你们也没有入朝，随意去走走，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其实有什么难受的呢？ 　　亲爹要跟小妾合谋弄死自己栽赃太子，这换了谁都得抑郁。 　　虽然小六从小儿就知道亲爹不是个东西，可是这么不是东西也是难得一见，阿菀知道长生与小六感情好，有朋友陪伴着散散心，想必也能叫心里的憋闷散去。 　　整日里在憋闷的府中，不如去外头的天地之间散散。 　　“知道了。我本也想带着小六……”长生咳嗽了一声，见大家都不是外人，就歪嘴笑嘻嘻地说道，“带着小六去看看他爹。” 　　阿菀：…… 　　她觉得从前真是小看了这堂弟啊。 　　小小年纪，这也太坏了。 　　去看从前的大皇子干啥？ 　　当然是看大皇子现在过得不好，长生跟小六也就开心啦。 　　“好的，挺好的。这叫什么？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见了他爹，小六的确会心里舒坦多了。”阿菀文质彬彬，拿出当年在宫中读书的一点文化劲儿，却贼兮兮地与长生咬耳朵，低声叮嘱说道，“那什么……你去了好好儿地看他。回来也说给我听听。”她就偷笑了两声，贼兮兮的，长生见自家堂姐眉开眼笑的，一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那只眉开眼笑地跟着长辈们滚来滚去的胖团子。 　　虽然他也曾经是一只团子，可是却没有自家堂姐当团子那样可爱呢。 　　“那我说一件事儿，五姐姐一定开心。” 　　“什么事儿啊？”阿菀好奇地问道。 　　“陛下命小六他爹的妾侍都跟着去流放，日后侍奉在他爹身边，那个阿恬也是要一块儿去的。” 　　“这话我爱听。”知道小三没有好下场，阿菀就放心了。 　　虽然说在这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的事，正妻是正妻，小妾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小三儿不道德的……这都是古代的人情，如果阿恬只不过是一开始哭着喊着给大皇子当小妾，阿菀或许依旧不会与阿恬来往，可是也不会这样厌恶。可是阿恬却并不是只想给大皇子当妾侍，一开始不是盼着大皇子妃赶紧去死自己好上位嫁给大皇子的么？因为这就人品格外低贱歹毒了，因此阿菀才格外讨厌，觉得这才叫小三儿。 　　不过她也不会跟长生解释什么叫小三。 　　这古代，男人大概也没法理解什么叫小三的吧。 　　“开心吧？我这小侄儿就得天天在五姐姐这么开心的生活里长大。”长生就觉得阿菀肚子里这个天天生活在这么开心的亲娘的肚子里肯定往后能长得健康漂亮，见阿菀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侧头笑嘻嘻地对萧秀说道，“我看五姐姐这么红光满面的，就知道阿秀哥对五姐姐一定可好啦。往后五姐姐要每天这么开心，得阿秀哥好好儿照顾五姐姐。”他这话，就是代表自己乃是韩国公府这一代的男丁，表示阿菀别看亲哥还在边关，可是人家京都有人儿。 　　阿菀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仿佛特别能耐的堂弟。 　　她真想跟堂弟说一声，就他这小身板儿，他阿秀哥一下能抽俩。 　　还轻轻松松的。 　　“好。”萧秀却没有抽这表弟的意思，虽然说早年年幼的时候也时常想抽这总是趴在胖团子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崽子，可是这不是没来得及下手么。 　　当年没有抽，现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抽的。 　　“哎呀，我就知道，阿秀哥跟我五姐姐是真爱来的。” 　　韩国公世子就用天真可爱的少年的笑脸拍马屁，拍得特别自然可爱。 　　就不知道刚刚是谁在亲娘面前一脸嘲讽地表示大皇子跟阿恬也是真爱，并且仿佛对真爱表达了深深的鄙夷了。 　　此刻看着堂弟的笑脸，阿菀都觉得自己又相信真爱了。 　　“那可不是！我跟表哥当然是真爱！真金不怕火炼！”她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小脑袋，见长生急忙点头，就摸着漂亮的小下巴对老太太说道，“长生都知道真爱了。老太太，是不是该给长生挑媳妇儿了？” 　　她这话仿佛五雷轰顶。 　　长生万万想不到自己拍了姐姐马屁，回头亲姐就要送他进爱情的坟墓，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能娶媳妇儿了么？！那还不赶紧地！” 第329章 　　这世道，媳妇儿想要娶一个回来多不容易。 　　更何况京都之中与长生同年的少年不少，怎么在小伙伴儿里脱颖而出呢？ 　　长生就觉得自己得求求姐姐们了。 　　“务必要在小淑女们的面前说我可好可好。比十一皇子好，比十皇子好，比小六还有东宫几个皇孙好呀。” 　　这个时候，竹马竹马长大的情分也不够用了。 　　长生紧张兮兮地对阿菀叮嘱。 　　阿菀都沉默了。 　　她，她就是开个玩笑。 　　“知道啦。以后你问老太太吧。头，头疼。”她一下子歪在了萧秀的肩膀上，河间王世子揽着媳妇儿的肩膀，见表弟都为了能娶媳妇儿感动得落泪了，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这小子仿佛是有些心事，不然怎么这么夸张呢？ 　　只是他想到国公府里还住着一位病中的韩国公夫人，就多少明白了几分，说不了几句话就准备带着阿菀回家去。倒是阿菀还多嘴地问了问，“八妹妹说要去边关，老太太，您答应了么？” 　　“这是好事，为什么不答应？”老太太心疼孙女儿，可是却也觉得，趁着孙女儿年轻的时候多去外头走走也挺好的，既然有雄心壮志，为什么不去成全呢？她便温和地对阿菀说道，“不仅是你八妹妹的事儿。还有你六妹妹。” 　　见阿菀关切地看过来，老太太便温声说道，“你大姐姐给她相看了一个人家，乃是理国公府的旁支。虽然是旁支，不是国公府里的出身，可是自己却很有出息，前两年中了进士，如今在户部当差。性格不错，家中也人口简单，不过是家中父母还有两个弟弟，家中倒是十分富庶，经营得也很好。你大姐姐一回看见过，说人也生得俊俏。” 　　“这么说，是嫡子啊。”阿菀便急忙问道。 　　“虽然是嫡子，可是到底不过是旁支，你六妹妹是国公庶女，倒是也配得上。”老太太说这话就是偏心阿娴了。 　　叫阿菀说，人家家中富庶有钱，听起来人口简单，只有两个弟弟还没有难缠的小姑子，特别是自己还是个读书人，这条件好极了好么？ 　　“不，不是也克妻吧？”阿菀就想到当年自家的四姐夫了。 　　“你想多了。”老太太便笑着说道，“是个规矩孩子，前些年一直忙着读书，之后又忙着差事忙着……忙着赚钱……”老太太仰头看天，见阿菀嘴角也抽搐起来，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便咳嗽了一声说道，“户部的么，在赚钱上许是天赋。因从前忙着这许多事，因此姻缘上就耽搁了。对女孩儿倒是没什么要求，也不论嫡庶，只说娶一个心地善良却不是傻白甜的就行。” 　　傻白甜的容易被骗败家，因此在户部当差的青年自然是敬谢不敏的。 　　不过真善美大家都喜欢，因此这青年还希望自家媳妇儿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傻白甜河间王世子妃只觉得挨了当头一棒。 　　“这不是说我呢吧？”她就很多心地嘀咕了一声。 　　只是人家户部的年轻俊杰知道她是谁呢？这未免有往脸上贴金的嫌疑，倒是阿菀板着手指头想了半天都觉得这门婚事不错，更何况阿琪的眼光一向都很好，她倒是也信任阿琪不会随便就挑一个不好的来给阿娴，因此点头说道，“如果当真有缘分，那倒是挺好的。”人口简单，那就说明日后阿娴不必十分陷入后宅纷争，这旁支有旁支的缺点，可是却又有好处，就是不必应付一大家子，关起门来自己过小日子就好了。 　　阿菀眨了眨眼睛，却还劝老太太说道，“得先去相看相看的。如果这人六妹妹相中了，那再谈婚姻之事。再没有叫六妹妹不喜欢却一定要嫁过去的。” 　　更何况阿娴这样的女孩子，除了出身庶女之外，再没有半点缺点，其实算是京都之中顶顶吃香的姑娘……阿菀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她表哥萧秀傻乎乎地给她接了盘，那阿菀这种其实就不是什么吃香的，毕竟她整日里混吃等死当米虫，看起来还仿佛不能生。 　　“知道了。你安心养胎，这些事儿你别操心。” 　　“难道我想操心么？”阿菀小小地哼唧了一声，抱着一大匣子阿娴给自己做点心胜利凯旋回了河间王府。 　　她倒是也聪明，等从韩国公府出来就与萧秀问道，“我觉得府里怪怪的，老太太似乎瞒着我什么，长生也是。”她觉得有些好奇，萧秀一贯是不会哄骗她的，不过春秋笔法，简单地说道，“老太太叫大舅母回了家。只是大舅母如今伤心阿恬之事，家中有些波折。”他这话说得没毛病，顺便说道，“因此大舅母有些病了。”若是说韩国公夫人因病回了家，阿菀许还担心，不过既然是为了阿恬，阿菀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一定是为了阿恬故意装病。 　　因此阿菀没有放在心上，点头含糊地说道，“大伯娘一辈子为了阿恬，如今也该看得开了。” 　　她说了一句就撒开了手，安心在家中养胎，倒是因疼爱她的人家不少，这段日子倒是来了不少的长辈。 　　不说别人，就说她的外祖罗家就来了好几次，顺便阿菀她大舅母忠诚侯夫人唯恐阿菀还为了没成亲的罗八担心，也唯恐阿菀因觉得耽误了罗八存了心事，特意来给阿菀宽心温声说道，“已经定了一家姑娘，虽然不是什么伯府侯府的小姐，可是却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生得好，对你八表哥也十分和气，还给你八表哥绣了荷包，你表哥瞧着很开心。”她见阿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见阿菀歪在软塌上，小腹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痕迹，可是却到底是有孕了，只恨自家没有福气。 　　这样可爱漂亮又整日里瞧着无忧无虑的女孩儿，谁会不喜欢？ 　　更何况虽然看似病弱，却没耽误人家小姑娘生养。 　　早前忠诚侯夫人想要叫儿子娶阿菀，都已经打算好了，当真阿菀不能生孩子，正好儿罗家儿子这么多，叫阿菀与罗八过继一个就好。 　　“那舅母帮我给表哥道喜吧。” 　　“那是自然。你表哥听了一定高兴。”忠诚侯夫人与阿菀说了两句话，又说了些纯贵妃在宫中如何如何快活的话，见有人禀告说庆王府二公子来了，便忙起身笑着说道，“我走了，你与二公子说话。……”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对阿菀说道，“这至亲见了也就见了，日后旁人还是少见一些，不然耗费你的精神。你如今是头一胎，可不能累着，也不能费心。”她自觉罗芳不在京都，那自己就是阿菀正经的娘家人，自然要关照阿菀。 　　“知道啦。”阿菀顿时滚到忠诚侯夫人怀里撒娇。 　　“你就与我的女儿一样。阿菀，舅母希望你好好儿的。那些人不见就不见，若谁敢说道你，叫你哥哥们去打她！”忠诚侯夫人垂头摸着阿菀的脸颊柔声说道。 　　忠诚侯府阳盛阴衰，别说阿菀这一辈儿，就说罗家八个兄弟陆续成亲，这都生小团子了，一只一只的，竟然还都是小子。 　　忠诚侯夫人如今只阿菀这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的。 　　就算嘴里说着，心里想着把儿媳当亲闺女，忠诚侯夫人素日里对儿媳也十分疼爱爱护，可是却还是与对阿菀不同的。 　　“知道啦。等表哥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过去凑热闹。”阿菀享受了一下爱的摸头杀，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才见忠诚侯夫人走了，忠诚侯夫人一走，萧韦就已经进来了，一边进门一边问道，“谁要成亲了？” 　　他挺拔英俊，除了眉眼活泼一些，倒也是个极出众的皇族青年，如今又封了郡公，说起来怎么也算得上是人中俊杰了，可是就是娶不上媳妇儿，阿菀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自然是八表哥了。” 　　“罗八要娶媳妇儿了？”萧韦吭哧了一声。 　　当年说好了一块儿做陆城伯麾下的单身贵族，怎么罗八叛变了呢？ 　　“你呢？你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儿？” 　　“大哥先娶，我回头再说吧。” 　　“大表哥是怎么啦？怎么就是不娶媳妇儿呢？软乎乎的媳妇儿难道不好么？”阿菀分外不能理解自家大表哥萧堂，这都多大岁数儿了，身为庆王世子却不肯成亲，庆王头发都要花白了，见萧韦哼笑了两声，她一摊手就对萧韦说道，“我也不管大表哥了。反正大表哥自己是有分寸的人。”她如今安胎呢，又没有要去当媒婆，却见萧韦看了自己一眼没说什么，仿佛怀着心事。 　　“二表哥，你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我听说阿娴要相看人家了？” 　　“是理国公府的旁支。怎么了？” 　　“暗恋过她。”萧韦爽快地说道。 　　阿菀看着萧韦惊呆了。 　　这么爽快的人，她真的很少见到了。 　　“你，你对六妹妹……” 　　“就是动过心。这世上谁不喜欢温柔善良的姑娘？不过只不过是动心，没想与六妹妹如何。” 　　“喜欢你就上啊！” 　　“我与阿娴不合适。”萧韦顿了顿，见阿菀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一双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愣了一下，眼底却露出几分温和，轻声说道，“虽然母亲如今在山里，可是阿菀，日后我总不能看着母亲一辈子在山里，总是要接她出来奉养。阿娴是招架不住母亲的。”他顿了顿，抹了一把脸轻声说道，“母亲那性子，最能欺负人的，又占着孝道……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快乐。我不能带给她，看见她在别人的身边过得快乐，这样也很好。” 　　喜欢她，可是又何必一定拥有呢？ 第330章 　　阿菀万万没想到自家活猴儿一样的二表哥竟然还是个情圣。 　　这就跟萧秀不一样了。 　　河间王世子喜欢谁，那就非得霸占谁。 　　当然，这跟有个好娘脱不开关系。 　　不过…… 　　“那二表哥你的意思是……往后如果娶个媳妇儿，你还不是真心疼她，因为觉得不真心，所以挨姑母欺负也无所谓是吧？”阿菀犀利地问道。 　　萧韦又吭哧了两声。 　　他揉了揉眼角。 　　“我哪里还敢娶亲祸害好人儿？到时候再看吧。”更何况如今萧堂不娶亲生子，萧韦就更不敢赶在长兄之前娶亲，如果生个儿子出来，到时候庆王妃又对王位生出野心，不一定得折腾出多少风波。 　　萧韦沉默了一会儿，对阿菀缓缓地说道，“等过些日子我从王府搬出去。左右如今我也有了爵位，也该搬出王府。”他想得挺美，觉得自己很有些大义与勇气承担，可是当场就叫庆王给抽了一顿。 　　萧堂在一旁给亲爹递鞭子，看着庆王指着哭着趴在地上的弟弟骂，“老子还没死，你就想着搬家了！” 　　对于这种想要搬出去的愚蠢的弟弟，不抽打是不行的。 　　阿菀知道了二表哥的悲惨遭遇，二表哥已经躺在庆王府里挺尸了，顿时摇头晃脑，觉得二表哥这活该啊。 　　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还搬出家门……不揍他揍谁？ 　　只是唏嘘了一下也就算了，阿菀这天天听着京都之中的各种热闹倒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很轻松，只是月份大了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变得有些艰难了。 　　她的肚子变得大大的，沉甸甸的，压得她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放自己的肚子，因此十分不舒坦。更何况她的肚子格外地大，这大得超出了月份去，萧秀日日里给阿菀捏着开始抽筋的小腿，还要叫她能靠在床边舒坦一点。 　　这一天，他又在给阿菀轻轻地揉搓小腿，顺便还要帮阿菀僵硬的手臂松缓一些，阿菀就看着自己的肚子发愁。 　　“太医是不是诊错了？怎么可能是双胞胎呢？”要说她跟萧秀在一块儿才多久，这一下子生俩，这题有点超纲啊。 　　想到这里，阿菀就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她如今脸都有些浮肿了，看起来变得苍白，又有些不漂亮了，然而萧秀却只是拿帕子给阿菀擦了擦额头，见她捧着肚子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便轻声说道，“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阿菀怎么会吃这么多的苦呢？想想阿菀最近睡得都不好，也不踏实，他的心里就觉得十分愧疚，握了握阿菀的手轻声问道，“一会儿再喝一杯牛乳。”他听阿菀说孕妇喝牛乳还是很好的，不过阿菀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更担心自己营养太丰富，往后孩子太大，这生得更艰难了。 　　“不做母亲，就不知道母亲的辛苦啊。”阿菀想到曾经罗芳甚至怀着身孕还要上沙场，顿时就感觉到了母亲的不容易，对萧秀感慨着说道，“想当初母亲更艰难。可是母亲见到我，却总是说对不住我。”哪里是对不住自己呢？阿菀心里唏嘘了两声，见萧秀认真地垂头给自己捏着最近十分喜欢抽筋的小腿，目光忍不住流连在萧秀俊秀精致的侧脸上，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萧秀的耳朵。 　　“可是表哥，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受这么多的辛苦。”她小声儿说道。 　　这是甜言蜜语，可是却是发自阿菀的心声。 　　萧秀微微一顿，抬头看了阿菀一眼，慢慢探身亲吻阿菀的眼角。 　　这个吻没有半点欲望，只带着脉脉的温情，阿菀就觉得自己格外喜欢这种亲吻。 　　比起那种会叫自己脸红心跳的触碰与爱抚，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温馨的幸福。 　　“可是我舍不得。”萧秀的声音沙哑地说道，“这两个孩子……本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的人生计划里或许会有孩子的参与，可是却并不是现在，在他刚刚与阿菀成亲，小夫妻俩是最幸福快活的时候。 　　他本希望就算阿菀能够有孕，也要年纪再大一些，长到身体能够承受有孕的辛苦还有生育孩子的艰难之后。可是如今他却要亲眼看着还是小小的，软软的小姑娘对自己一边苍白地笑着，说她很开心，一边还经历女子这一生要经历的最痛楚的关头。 　　“可是我却很高兴，只要有了孩子，以后我会更高兴。”她不必日日期盼孩子的来临，只觉得这两个孩子就是小天使。 　　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到来了呢？ 　　因此阿菀深深地喜欢这两个孩子。 　　萧秀勾了勾嘴角，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瓜儿。 　　“知道了。我也很高兴。”他伸手叫阿菀靠在自己的怀里，垂头看了看阿菀挺着的这大大的肚子，伸手轻轻地压在上面，细细地感受腹中孩子的一点胎动，又忍不住有些初为人父的新奇与快乐。 　　他的眼底带着几分光彩，阿菀转头就看见，忍不住也把手伸过去，只觉得自己的孩子的每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叫自己惊喜不已。这样的日子，她就觉得萧秀跟太子请了一年的产假真的太应该了。 　　不然，怎么能陪着她一块儿等待这两个孩子的诞生呢？ 　　阿菀和萧秀觉得产假很值得。 　　十皇子简直都要被逼上梁山！ 　　“表姐，我七哥又已经十天没回来了。”十皇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早就把自己挨了七皇子揍的悲惨经历给忘天边儿去了，见阿菀斜着眼睛，挺着大大的肚子看着自己，就忍不住很哀愁地对阿菀叹气说道，“七哥真的很辛苦，我真的心疼极了。”他这样紧张七皇子，阿菀倒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地含糊说道，“那就你帮帮七殿下。你都长大了，这么大的皇子，不去帮太子这也说不过去。” 　　她最近总是会觉得很累。 　　十皇子也只是打着可怜的借口上门来看望阿菀，见阿菀有些疲惫，急忙把一旁的一碗汤端给阿菀说道，“喝了安胎药再睡。” 　　他殷勤得不得了，阿菀又觉得自己精神了几分，把安胎药给一口喝了。 　　“我进宫的时候听皇后娘娘跟父皇说，表姐你这是双胞胎。你真是能干。”十皇子觉得双胞胎这简直效率惊人！怀一次孕，一下儿生俩！这多来几次，那往后河间王府的团子不是成群了？ 　　他这种观念不止自己有，如今河间王都要把阿菀给捧到天上去了，要星星都不敢给月亮的，盖因阿菀怀的双胞胎，哪怕是两个闺女呢，这河间王府也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河间王这辈子就萧秀这么一个儿子，多冷清，如今阿菀倒是要生两个孩子，河间王就热情地修书给身在边关的韩三，那感谢的…… 　　实在感谢韩三把爱女嫁给自己的儿子，兴旺了自己的家门啦。 　　“马马虎虎吧。”阿菀也觉得挺骄傲，顿时忘了双胞胎的辛苦，扬起了小脑袋。 　　她可打小儿就是小福星来的。 　　旺一旺自己，这算个啥子。 　　“父皇说等你临盆的时候，叫宫里的太医就住在王府里，一定不能叫你耽搁了。”阿菀虽然是最近福气旺得很，可是皇帝也忘不了阿菀的身子骨儿内中是虚弱的，自然也担心这生孩子的时候出点什么事儿，因此已经叮嘱几个太医，等到了那一日，宫里的差事可以暂时不必理会，只专注阿菀的这一胎就好。 　　这倒是皇帝对阿菀的一番关怀之心了，阿菀也觉得蛮感动的，又对十皇子说，“如今我轻易不能折腾，因此不能进宫给陛下请安了。你进宫的时候记得替我给陛下与娘娘和姨母请安，就说等我生完了这两个小东西就进宫去。” 　　她说得轻松，仿佛生孩子轻飘飘啦。 　　可是等到生的那一日，阿菀简直疼得恨不能嚎啕。 　　她觉得自己叫得嗓子都发不出声音，可是那剧烈的疼痛，还有昏昏沉沉之中那腥甜沉闷的血腥味儿都叫自己感觉仿佛死了一样。 　　恍惚之中，她只记得萧秀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她看见总是严肃冷淡的俊秀青年，一双手握紧了自己的手，伏在自己的床边落了泪。 　　她没有听见萧秀哭，就仿佛阿萱生子的那一天安王世子哭得惊天动地的，萧秀却并没有哭出来叫人听见。可是一滴一滴眼泪都砸在阿菀的手臂上，他无声地落泪的样子，阿菀迷迷糊糊的时候都看在眼睛里。 　　她想要去帮萧秀把眼泪擦干……生孩子疼得要死的是她，又不是萧秀，萧秀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呢？可是她却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浑身全部的力气仿佛都在医女们一声声叫她用力的时候去努力把孩子生下来。 　　她抽噎了一声。 　　恍恍惚惚地听见萧秀仿佛说，“阿菀，往后咱们都不生了。” 　　往后都不生了可怎么行？ 　　她，她还想生一个足球队儿呢。 　　到时候王府那么大，花丛里，池塘边，到处都点缀着几只胖嘟嘟的小团子，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阿菀突然侧头看着萧秀笑了一下。 　　她咬紧了牙关，仿佛用尽一切地再一次用力。 　　等到听到了迷茫之中传来了一声婴啼，她才感觉到有一点点放心，之后又恍恍惚惚的一声，她只觉得神魂都已经疲惫不堪，可是却还是脑海之中清明得不得了。 　　她不在乎自己生的是闺女还是儿子，只想问一句。 　　“康健么？”她声音嘶哑地问道。 第331章 　　“恭喜世子妃，小公子们都很康健。” 　　“……两个儿子？！”阿菀尖叫了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她想要个闺女，很难么？ 　　一口气生俩，这生个闺女的希望多么的大。 　　阿菀决定装死，才不去看家里人那失望的样子呢。 　　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的悲剧竟然即将降落在自己的身上。 　　想要个闺女比登天还难。 　　阿菀一下子明白了想当年自己这只胖团子的珍贵。 　　这多么艰难才能有个闺女哟。 　　河间王世子妃怀着满心的伤痛度过了自己的月子，看着一对儿胖嘟嘟的肥仔儿儿子就觉得悲从中来。 　　她努力在月子里把自己养胖，想要下回继续努力生个闺女，只是这当口儿，宫里就来信儿了，狗皇帝听说阿菀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重男轻女的家伙就觉得阿菀这格外有福气，数着日子等着阿菀出了月子，就叫阿菀把两个儿子都抱上，一块儿进宫去叫皇帝看看。 　　阿菀垂头丧气地抱着两只呼呼大睡的儿子进了宫。 　　“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穿蓝袜子的是哥哥，穿红袜子的是弟弟啦。”这两只肥仔儿还格外黏人，仿佛不知道亲娘对自己好嫌弃，天天腻歪在阿菀的身边，蜷缩着小拳头睡得开心，一离开阿菀的身边就要嚎啕大哭……阿菀把这两只塞给奶娘都不成的，这两只肥仔儿吃一口奶嚎一嗓子，如果没有感觉到亲娘就陪在自己的身边，俩天魔星都能闹得王府的房梁上天，偏偏河间王还蹦着高儿地叫好，认为这有劲儿！有福气，特别健康。 　　阿菀可怜巴巴地坐在皇帝的身边，看皇帝把这两只肥仔儿给抱起来。 　　“嗬！真够沉的！” 　　皇帝掂量了一下这两只，就对坐在自己身边的阿菀说道。 　　阿菀现在终于知道为啥自己怀着这两只的时候能吃能睡了。 　　这肯定是这两只给影响的。 　　“又能吃又能睡，还不挑食，能不胖么。”阿菀就对皇帝告状，指着这两只哼哼唧唧挥舞着小拳头想要触碰自己的小家伙儿对皇帝说道，“一天睡得足足的，还天天躺着，吃吃喝喝的，表哥也就算了，父王恨不能叫他们天天吃八顿！这样溺爱，我觉得不行啊。” 　　萧秀对这两个儿子倒是寻常，虽然每日里两只晚上醒了都是萧秀在哄，可是萧秀却不是惯着儿子的慈爱的爹，就算儿子哭了，可是摸摸小肚子，见还鼓着，那就绝不会再叫人抱去喂奶的。 　　可是河间王就不一样了，恨不能两个孙子天天吃，还偷偷儿喂，防不住，只有阿菀与萧秀一转眼才发现儿子们胖了。 　　“可惜了的，如果是个闺女，现在朕就封她做郡主！”皇帝一边摸着这两只肥仔儿，一边还装模作样地表示自己可喜欢女孩儿了，一点都不重男轻女，那虚伪的样子顿时就叫阿菀给看穿了。她一侧头，见一只胖嘟嘟的白毛狼崽正好奇地双爪搭在皇帝的手臂上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急忙对小十八招手指着这两只儿子说道，“小十八，这是你大表弟和二表弟，以后要好好儿和睦相处啊。” 　　“取了什么名儿？” 　　“父王正查古书呢，说是要取两个极好的名字，不能轻慢。”阿菀说道。 　　“那小名儿呢？” 　　“团团和圆圆啦。”阿菀哼哼唧唧地说道。 　　这多么吉利的小名儿，还好养活，跟娇娇是一个属性儿的。 　　狗皇帝就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名儿…… 　　“粗糙了点儿吧。” 　　“怎么粗糙啦？国宝都取这名儿。”阿菀顿时理直气壮，见一旁的纯贵妃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忙叫皇帝把儿子送去给纯贵妃，这才对皇帝说道，“而且这名字简单些好养活，等往后再取有学问的大名儿，这谁还记得他们这小名呢？”她一边念念叨叨，跟个小母亲似的，看起来还长大稳重了许多，皇帝一时心里感到有趣，便笑着问道，“就跟娇娇似的？” 　　“……陛下，你这样会失去我的。”阿菀郑重地说道。 　　狗皇帝开心的笑声顿时冲破天际！ 　　“你这快一整年都没有进宫，朕觉得格外寂寞。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回想，想当年你来朕面前的时候，其实也小小一只。” 　　他把阿菀从小小一只胖嘟嘟的团子看到现在，看着她长大成美貌娇艳的小少女，看着她嫁人做了风光显赫的世子妃，看着她一转眼生了儿子，如今也成为一个母亲，仿佛看着一个孩子的一生那样漫长。这叫皇帝有些触动，见萧秀正垂目坐在一旁与太子说话，这太子的脸色有些僵硬，萧秀的面容十分平静，便低声问道，“阿秀对你好不好？” 　　“当然好了。”阿菀点头。 　　她觉得仿佛每一个家人看见自己，都会问自己这一句话。 　　其实她都恨不能在身上挂个牌子。 　　“我老公对我一心一意！” 　　这么个牌子多醒目啊。 　　“那就好。阿秀大概与朕不一样吧。”皇帝便笑了笑。 　　“陛下怎么了？表哥如果与陛下一样儿又怎么了？” 　　“朕或许不及阿秀是个好夫君。”见阿菀茫然地看着自己，皇帝便看着阿菀笑了，轻声说道，“朕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子，可是却在漫长的岁月之后厌弃了她，忘记了对她的海誓山盟。朕也曾经对一个女子说会叫她幸福，可是时间日久，朕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却叫她只能安居正妻的位置，除此之外，朕也没有再给过她什么。”他虽然人到中年，然而依旧英俊逼人，又充满盛年男子的成熟的魅力，其实乃是最英俊的大叔级帅哥。 　　阿菀一直都觉得皇帝帅，此刻看着他有些感慨，眨了眨眼睛歪头问道，“陛下只是自己想了这些有的没的，又为什么不去问问您觉得辜负了的女子，是不是觉得被您辜负了呢？” 　　她听明白了，前一个说的是郑氏，后一个说的是皇后。 　　如果狗皇帝去问，郑氏一定会骂狗皇帝骗了自己，至于皇后……皇后其实对皇帝一直都不怨恨。 　　她对皇帝虽然不再有爱情，可是对皇帝却还是有亲情的。 　　长久的岁月，一切都已经过去，皇后还是把皇帝当做家人的。 　　“你说的对。朕的确是应该问问。”见阿菀弯起眼睛对自己笑了一下，皇帝伸手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朕还对不住一个女子，只是……”他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怅然，阿菀心说这皇帝今天怎么还文艺上啦？如果说对不起，狗皇帝对不住的女人多了去了，如果一个一个说，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来的。 　　她抖了抖小肩膀，不知道皇帝这又是怎么了，却还是耐心地听了皇帝的内心剖白一会儿，听得这叫一个痛苦。 　　她霍然想到了十皇子曾经说过，皇帝最近对后宫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难道是……觉得后宫的美人们都不新鲜了，想要选秀再采纳些新美人儿？ 　　如今太子地位稳固，皇孙们都长大了，虽然说依旧有些不愿意叫高门女子进宫为妃，不过叫阿菀说，皇后似乎已经不像是早前那般防备。 　　也怪郑氏自己作死，不然安心地给皇帝当宠妃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狗皇帝也没这么多惆怅。 　　阿菀正摇头晃脑地腹诽的时候，皇帝轻叹了一声，抱着在自己手臂上窝成一团的胖狼崽儿一脸萧瑟地走了。 　　“朕去散散心，一会儿回来和你吃饭。” 　　“陛下去散心吧，我等陛下回来。”阿菀一脸乖巧地目送皇帝走了，一转头就惊悚地看着皇后，对皇后低声问道，“娘娘，陛下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人到中年更年……男人又没有更年期！ 　　阿菀就把自己的猜测给皇后说了，便扼腕惋惜地说道，“可惜了郑美人！不然陛下许还能在宫里欢喜些。”郑美人就是郑氏的侄女儿，七皇子那位艺高人胆大连皇帝都敢那啥啥的绝色美女了，那容颜绝色，实在是阿菀见过的女孩儿里最顶尖的秀色。 　　只可惜命不好，叫郑氏连累失了宠，皇帝没把她一块儿塞冷宫里都是运气了。 　　“我也正想着是不是选个秀。等过些日子，我与陛下说说看吧。”皇后也为郑美人可惜。 　　郑美人与皇帝没有旧日的情分，偏偏生得格外美貌，叫皇后说，能叫皇帝觉得开心快乐，就算郑美人对皇帝干了点儿于宫规不合的事儿，可是皇后也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趁着阿菀与皇后说话的时候，纯贵妃竖着耳朵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儿，就抱起了穿着红袜子的圆圆准备溜走。 　　“做什么？！”阿菀见纯贵妃竟然抢自己的儿子，眼疾手快压住纯贵妃的衣摆，瞪圆了眼睛。 　　“头疼！得有圆圆陪着才能好！”阿菀这生了两个儿子，那个什么……长子乃是日后王府继承人，纯贵妃不好肖想，可是这只小儿的总没有什么关系吧？她外甥女儿正养着两个儿子得多辛苦啊，纯贵妃决定出手相助，都不需要感谢的。 　　她倒在哭笑不得的皇后的膝上撒赖，抱着阿菀的次子不撒手，阿菀哪里肯，顿时跟自家姨母争夺自家肥儿子，这宫里顿时热闹成了一团。 　　然而此刻，皇帝却正抱着胖嘟嘟的狼崽儿，沉默地看着从远处挣脱了几个大呼小叫的宫人扑到自己面前，一脸疯狂的郑氏。 　　郑氏仰头，虽然衣衫不整，可是却依旧美丽动人，此刻脸上却露出几分激烈与扭曲。 　　“陛下，您总是说臣妾不好，臣妾对您不再是真心，臣妾变了。可是您真的看清楚自己身边的女人了么？纯贵妃……” 　　郑氏尖声叫道，“纯贵妃……阿菀成亲才多久就已经有孕生子，纯贵妃与她一般无二，可是您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她却没有子嗣。是生不出来，还是不愿为陛下生儿育女？！” 第332章 　　郑氏这话一疯狂地问出来，在皇帝面前的宫女內侍全都跪下了。 　　他们战战兢兢，只唯恐自己听见了后宫最隐秘的，涉及到上位者的内情，因此叫郑氏连累。 　　因此此刻将郑氏在心里骂得狗血淋头的肯定不是一个两个。 　　“陛下！”郑氏见没人拦着自己……全都在哪儿跪着呢，顿时扑到了皇帝的面前，也没有见连皇帝怀里的胖狼崽儿都夹着尾巴嗷呜一声连头都不敢露了，一双赤红的眼睛带着几分执着地追问问道，“陛下，难道你真的不想想么？！贵妃，贵妃对陛下到底有什么情意？！若她心中但凡有半分心爱慕陛下，怎么会不肯给自己深爱的男人生孩子？这世间哪个女人，会不想要个孩子？！” 　　她的声音凄厉，一张脸扭曲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皇帝怔忡地垂头，沉默地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 　　他甚至不能从这张脸上找到曾经那张自己深爱着的单纯的容颜了。 　　郑氏的话，一句一句地问到皇帝的脸上。 　　鞭子一样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皇帝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里似乎生出巨大的恐慌与……愧疚。 　　“谁放你出来的？”他却没有多对郑氏说什么，只是冷冷地问道。 　　几个宫女在给皇帝磕头。 　　郑氏的确落进了冷宫里，可是任谁都知道，郑氏生育的七皇子与十皇子在皇帝面前并未失宠，甚至七皇子如今还在东宫混得风生水起，听说太子十分信任他，还叫他留宿东宫。 　　这样前途光明的皇子，什么宫女敢刻薄郑氏这位七皇子的生母？因此当郑氏手里拿着碎瓷片叫她们滚开，不然自己就去死的时候，没有人敢拦着郑氏，甚至她们都开始怀疑，如果郑氏冲到皇帝的面前，皇帝会不会见到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原谅了她，放她出来。 　　如果当真如此，那她们拦着郑氏，日后只怕要被郑氏清算。 　　谁都不敢无视真爱的力量。 　　特别是当初曾经叫皇帝神魂颠倒的女人。 　　因此郑氏才冲出了冷宫。 　　更何况那个什么……谁又能想得到郑氏一听说河间王世子妃生了两个儿子一下子就疯了呢？ 　　“陛下，臣妾想你，臣妾对陛下日思夜想，臣妾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臣妾更爱您。”郑氏仰头，一双发红的眼睛里还透着点点的泪光，看起来可怜楚楚，可是皇帝却沉默了下来，在窒息的沉默许久之后缓缓地说道，“朕对你没有半点想念。”他垂头看着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的郑氏，轻声说道，“这后宫的平静被你搅得稀烂。朕对你只剩厌恶。” 　　“陛下说什么？！” 　　“你一定要拉贵妃下水是为了什么？”皇帝沉静地看着伏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流泪的郑氏，低声说道，“你当年，难道没有因贵妃不能生养而欢欣鼓舞过？曾经没有希望贵妃这一生都不要有子嗣，不要有贵妃所出的皇子压在你生的皇子的头上？” 　　他带着几分讥讽地看着郑氏慢慢苍白了脸，看自己的目光仿佛带着几分惊悚，轻声说道，“朕也曾经如此希望过。”他这句话声音很小，没有人听到，英俊的帝王浑身一震，却只是继续轻声说道，“如今你只想将她置于死地。可是却从未想过，是谁对不住谁。” 　　郑氏没有听得十分真切，可是皇帝眼底对纯贵妃的愧疚却叫她看的一清二楚。 　　曾经对纯贵妃没有什么真感情的帝王，竟然对她愧疚了？ 　　由怜生爱？ 　　郑氏的心底一下子想到了这句话。 　　“陛下是不是爱上她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她！”郑氏尖锐地尖叫道。 　　她从不畏惧皇后，可是曾经却隐隐地在心中对纯贵妃生出过忌惮，如果不是之后想要拉拢贵妃的母族，她绝不会对纯贵妃和颜悦色。 　　“朕对她从未……”皇帝安静了一会儿，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面对郑氏叫他意兴阑珊，缓缓地说道，“朕本以为你都已经悔过，谁知道你叫朕真是失望。朕曾经深爱你，因此将你做的许多事都当做没有见到。难得糊涂。朕并不是一个十分较真的人。” 　　如果要较真，那皇帝在后宫的生活会很忧郁，虚情假意他岂不是都要看得分明？ 　　不如糊涂些，在后宫不过是图个放松与乐子，不然前朝不好混，后宫不好混，那还当个屁的皇帝！ 　　“十皇子当初为何啼哭不已，朕从未问过你，可是你却忘记，朕也是当年皇子上位成为帝王。后宫女子的那些心机，早年，朕也全都参与见到过。”见郑氏的脸色顿时白了，皇帝讥讽地笑了笑，缓缓地说道，“朕粉饰太平，不过是想跟你过些轻松的日子。不然朕要什么真爱？可是这么多年，你口口声声深爱朕，却连朕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萎缩在地上的郑氏，眼底多了几分冷酷，缓缓地说道，“既然你不要朕对你的这份情分，那朕也不会再宽容你。” 　　“陛下？！” 　　“此生你都不能再出冷宫。七皇子与十皇子就算日后封爵，朕就算是驾崩也会留一道圣旨，叫你至死都不能离开冷宫。”见郑氏惊恐地看着自己，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冰冷，轻声说道，“与其叫你祸害七皇子与十皇子未来的姻缘，朕宁可现在就关了你！郑氏，这些年，你做的一切，很值得朕将你关到死。” 　　他不是不知道郑氏做了什么，可是一再宽容，甚至想着念在旧情，日后叫郑氏出宫，由十皇子奉养。 　　可是看着庆王府的萧堂与萧韦，皇帝一下子警醒了。 　　郑氏一旦出宫，这京都之中还有哪个好姑娘会嫁给自己的儿子？ 　　比起曾经心爱的女人，还是心爱的儿子更要紧。 　　庆王能关了庆王妃，皇帝自然也能关了郑氏。 　　“你既然喜欢闹着寻死，朕也成全你。或许你死了，对朕，对你，对小七小十都是解脱。” 　　皇帝想到太子对七皇子的重用，眼底露出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柔和，垂头再看郑氏的时候就多了几分冰冷，冷冷地说道，“朕会将你送入冷宫单独的院子，从此以后，院门不开，你不要想如今天这样冲出来。”他的目光严厉地扫过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些宫女与内饰，冷声说道，“这一次朕饶了你们。下次你们再把人放出来，朕就斩了你们！” 　　宫女与內侍们都急忙给皇帝磕头。 　　“今日与贵妃有关的话，朕不想在宫中听到半句。”皇帝冷冷地说道。 　　这自然是必须的，宫女们与內侍都越发答应。 　　“陛下！”郑氏尖锐地哭叫起来，哭着去抓皇帝的龙袍叫道，“臣妾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她如今才醒悟皇帝从前对她是多么的宽容，也希望自己认错叫自己不要去到皇帝给自己的那可怕的冷宫与绝望的境地里，然而皇帝却只是冷眼看着她被宫女们用力拖走。 　　当郑氏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皇帝这才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自己的心剧痛难忍。这剧烈的疼痛，还有纯贵妃对自己的一颦一笑，还有那种种安静地靠在皇后的身边的样子，都叫皇帝只觉得满心的复杂。 　　他踉跄了一下，又觉得喉咙腥甜，许久之后才慢慢挺拔起身体，露出毫无异状的表情走回皇后的宫中去跟阿菀吃饭。 　　“陛下，你怎么遛弯儿这么晚？”阿菀跟自家姨母战斗了一场，那累的…… 　　并不是战斗力比不上纯贵妃，而是纯贵妃太能装可怜了，抱着自己的儿子滚在皇后的怀里，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泪眼朦胧的妩媚的眼睛。 　　特别阿菀还遭遇了史上最偏心的皇后。 　　“你啊，与小辈争什么呢？阿菀是孝顺的孩子，怎么会叫你失望。”皇后刚才还蛮公平的说让纯贵妃赶紧把人家孩子还回去，可是等纯贵妃抽抽搭搭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苍白羸弱的脸捎儿都仿佛透明了一样，一滴清泪从脸捎滑落，皇后娘娘就一秒变了说辞了，此刻太子太子妃并几个皇孙都在，皇后还在太子抽搐的目光里摸着纯贵妃的头轻声说道，“圆圆在你的宫里，你能照顾好么？” 　　“有奶娘的呀。”纯贵妃弱弱地说道。 　　“可是河间王妃会想念圆圆。” 　　“时常送回去的呀。我是善良的人，怎么会霸占这个孩子呢？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人。”纯贵妃继续弱弱地说道。 　　“可是阿菀做亲娘的想念儿子该怎么办呢？” 　　“多进宫就看到了呀。小时候，阿菀不是时常进宫的么？”纯贵妃一双潋滟着朦胧水意的眼睛看着一脸贫血的阿菀，可怜巴巴地说道，“我，我只要小的这个。” 　　她还知道长子人家河间王府肯定不给……阿菀就在皇后对自己温柔的目光里都要气哭了，见皇帝这时候回来，急忙哭着拉着狗皇帝的龙袍，也不在意这是只渣渣了，抽噎着说道，“陛下给我评评理，哪里有枪人家团子的长辈呀。” 　　“喜欢。”纯贵妃抱紧了怀里的这小家伙儿，叫婴孩儿的小拳头轻轻地抵在脸颊上仰头，看着皇帝可怜巴巴地说道。 　　皇帝的眼底撞进了纯贵妃此刻纯然的欢喜与喜爱之中。 　　他骤然想到郑氏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又在细细密密地发疼。 　　……这世间哪个女人会不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 　　贵妃一向聪慧。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 第333章 　　知道帝王将她召入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白帝王宠爱她的时候那伪装温柔的敷衍与深藏的防备。 　　她数年没有生养，他只问她要不要抱养，却从不急着问她如何能生属于她的孩子。 　　他从未表露，她也从不开口询问，曾经他以为不过是贵妃身子坏。 　　可是如今阿菀却叫他努力意图遮掩的一切都摊开在他的眼前，展露出一个自私的丑陋的帝王。 　　她见过了这世间最残忍的男人，可是却依旧温温柔柔地对他微笑着。 　　从未抱怨，从未怨恨。 　　皇帝动了动嘴角，什么都说不出来。 　　“陛下，陛下您给我做主啊？”阿菀觉得现在能站在自己身边的只有皇帝，殊不知狗皇帝早就叛变了。 　　“阿菀说得也很有道理。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哪儿有分开养的道理。”皇帝咳嗽了一声，见阿菀顿时用仰慕的目光看着自己，就仰天，慢吞吞地说道，“贵妃对两个孩子也是真心疼爱。不如这样……今天晚上阿菀啊，你就和阿秀回去，叫两个孩子在宫里。这宫里有皇后，有朕，难道你还担心孩子们会过得不好么？”见阿菀看着自己惊呆了，一副被天打雷劈的样儿，狗皇帝温和地说道，“等过些天朕见了河间王，叫河间王再把两个孩子给带回去。你说好不好啊？” 　　好个屁！ 　　阿菀怒视狗皇帝。 　　说好的心尖尖儿呢？ 　　“这两个孩子是你的，可是你都是贵妃的，那岂不是这两个孩子更是贵妃呢？以后不如这样，这一个月里头，两个孩子贵妃帮你养十五日，回去你家里也给养十五日，河间王与河间王妃能共享天伦之乐，贵妃也能养养团子很开心。更好的是还不必你们小夫妻自己用心带了，你们这么小，知道怎么养小孩子么？天可怜见的，你与阿秀还年轻，自己好好儿玩儿两年，不要叫孩子把你们给绑住了啊。” 　　皇帝用格外慈爱的，充满了为小两口二人世界生活着想的爱护表情说道。 　　萧秀垂头想了想，觉得皇帝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跟阿菀反正的确最近少了些在一块儿单独相处的时光。 　　“不能这样。这是我的儿子呀。”阿菀觉得进宫炫娃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以后也还是你的儿子。养在宫中，养在朕的身边多好，打小儿给他们启蒙，这是未来王府最优秀的继承人。”皇帝笑了笑，把夹着尾巴垂着耳朵一副战战兢兢的胖狼崽儿放进了阿菀的怀里，温声说道，“没有儿子，那养养弟弟吧。” 　　狗皇帝为了河间王府的两只胖小子把小十八都贡献出来，可见是极大的牺牲了。 　　阿菀面对皇帝这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看着纯贵妃躲在皇后的肩膀后头探头探脑偷看自己，顿时吭哧一声。 　　“我，我做不了主。得问父王和母亲。” 　　“那叫朕来说。” 　　河间王夫妻会愿意的。 　　在皇家之中立足，最要紧的就是在宫中的体面。 　　“自幼养于宫中”，这样的身份，足可以叫阿菀的两个孩子在长大之后成为宗室之中的领军人物。 　　更何况能养在宫中，就是与皇帝还有太子亲近，甚至太子膝下的皇孙们也会对这两个孩子充满不同的感情……从团子看到大，这样的情分多么珍贵，足可以叫河间王府经历三朝的荣光。 　　别以为皇家王府们就不在乎这个，皇家中人最在乎这个。更何况皇帝又不是不把这两个孩子还给他们……见阿菀趴在萧秀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跟自己一块儿吃饭，小模样儿十分娇气，皇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微笑了一下。 　　他的目光格外柔和一些。 　　他又侧头，看着纯贵妃眉开眼笑的样子。 　　那一刻，总是柔柔弱弱，眉眼羸弱可怜的女子，目光在扫过那两个孩子的时候脸颊都变得红润，多出几分鲜活。 　　她眼睛里的欢喜与快乐刺痛了皇帝的眼。 　　总归是……他对不起她。 　　皇帝仰头一口喝了杯中酒，听着阿菀细细弱弱地抱着萧秀哼哼唧唧地撒娇，霍然想到似乎传闻中纯贵妃总是娇滴滴的，可是却在自己的面前总是懂事又温柔，她从来都没有不讲道理过，也从不争风吃醋，安静地待在自己给她划出的界限里，永远都不迈雷池一步……皇帝又闷头喝了两杯酒，揉着眼角突然咳嗽了两声。 　　他似乎揣着几分心事，皇后微笑着听着纯贵妃叽叽喳喳地问自己要乳母要柔软的小被子什么的，正答应了一会儿，侧头见皇帝似乎看起来有些忧郁，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陛下不开心？” 　　“没有。”皇帝摆手说道。 　　这哪儿像没有的样子呢？ 　　皇后皱了皱眉，想了想，便问皇帝，“陛下可是觉得后宫无趣了？” 　　皇帝微微一愣。 　　“何出此言？” 　　“陛下已经许久没有来后宫消遣。”见皇帝英俊的脸抽搐了一下，皇后便与他轻声问道，“陛下若是觉得后宫秀色都已经看遍，那咱们回头选秀……” 　　“不必了！”总是选秀什么的，那狗皇帝岂不是成了好色昏君？皇帝一直觉得自己的形象很良好来的，含糊地说道，“最近繁忙朝政，因此没有时常来后宫。这后宫嫔妃已经不少了，朕也不需要。” 　　他天天抱着小十八跟一单身狗似的，竟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朝政繁忙……皇后的目光一下子古怪了起来，见下方七皇子与十皇子正无声地进来坐在太子的下首，十皇子那神坑探头探脑仿佛不怀好意，也没有人理会上头自己与皇帝说话，便压低声音轻声问道，“陛下是不是……最近又要喝些补汤？” 　　这是怀疑狗皇帝那啥啥啊！ 　　皇帝觉得苦逼死了。 　　这世上再没有皇后这样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了。 　　不宠幸女人都不可以！不宠幸女人就是该喝补汤的时候了！ 　　做狗皇帝的，怎么可以不宠幸女人呢？ 　　皇帝第一次觉得这皇后娘娘贤良太过是要他狗命的，僵硬地转头，看着皇后十分真切地关心自己的样子慢吞吞地说道，“朕真的没事，强壮得很。只是，只是最近没心情。”他下意识不敢去看纯贵妃此刻饭都不吃了，趴在酒桌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只看着两只婴孩儿的样子，下意识地又想到了郑氏那扭曲的嘴脸，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朕只是觉得这后宫太热闹了。” 　　皇后一愣，却没有多说什么。 　　年轻的时候百花齐放的，现在觉得乱花迷人眼，觉得不消停了。 　　她又觉得皇帝这蔫哒哒的样子有些可怜，摸了摸狗皇帝的大头温声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就好好儿歇歇。后宫……臣妾帮您看着，不会叫后宫有怨愤之言。” 　　妃嫔娘娘们久旷之下不知道得怎么骂这狗皇帝不恩泽后宫呢，不过皇后的心里，皇帝才是最要紧的，因此见皇帝看着自己露出几分柔和，和声说道，“陛下也不要日日都睡在御书房。住在前殿就好，我叫人给陛下好好儿收拾偏殿，陛下也能睡得舒坦。” 　　皇帝急忙点头。 　　他觉得自己被拯救了似的。 　　都说妻子是跟自己相伴到老的，果然没错。 　　他无论怎样，皇后也都是在他的身边，包容他，照顾他，维护他的。 　　“好。”他握了握皇后的手，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变得温暖多了，郑氏带给他的那些压抑与冰冷都散去，只有皇后陪伴在身边的踏实。然而皇帝却不见皇后安抚了他，知道了这家伙的心意，一转头就已经对纯贵妃低声叮嘱养孩子的种种，由着纯贵妃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撒娇，无奈地说道，“你这样娇气，怎么养孩子呢？我也不能放心。不如这样，你带着他们搬来我的宫中，我把中宫的偏殿开给你。” 　　皇后娘娘就准备贵妃加两只幼崽儿都放在眼前一块儿养了。 　　至于皇帝……反正都睡前殿了，应该不必十分关照。 　　“我就知道皇后你对我最好了。”纯贵妃顿时眉开眼笑地往皇后的怀里蹭。 　　阿菀看见皇后笑眯眯地摸了摸纯贵妃的头，只觉得心中万分悲凉，抽噎地伏在萧秀的肩膀上低声说道，“这两只咱们自己是养不上了。表哥，等回去咱们接着生！” 　　她立至要生一个完全归自己养的团子，萧秀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肩膀，看着单薄羸弱的小姑娘咬着一口小奶牙要再生一只，想到那天阿菀苍白的脸还有刺目的血，敷衍地“嗯”了一声，岔开这个话题转头看着十皇子正在太子面前谄媚的样子。 　　太子也觉得十皇子这神坑弟弟今日格外有趣。 　　那种贼兮兮，似乎又要坑谁的模样儿，莫非是想给太子殿下当牛做马了？ 　　“阿菀这都生完了孩子，你总要回来东宫了吧？”太子一边对十皇子慈爱微笑，一边侧头对萧秀说道。 　　河间王世子一张俊秀精致的脸完全没有表情。 　　“阿菀才生产，我要陪护。”他顿了顿，看着太子慢吞吞地说道，“三个月。” 　　太子沉默了。 　　他怀疑河间王世子这是打着大婚之后就再也不上班儿的坏主意。 　　“哎呀，太子何必非要阿秀哥，非要七哥努力做事呢？”神坑就探头探脑地凑过来，见太子诧异地看看自己，一笑。 　　“怎么，你要毛遂自荐？” 　　“不不不！”神坑急忙摆手，郑重地说道，“我，我是要种田的！可是太子，您也要重新看看自己的眼前了。”十皇子胖嘟嘟的手指一指不远处那正笑得前仰后合，完全不知巨大的悲剧在这一刻从天而降的那几只太子他家崽儿的方向，笑眯眯地说道，“侄儿们也都长大了，是要为太子出力的时候啦！” 　　十皇子这一刻笑得可甜。 　　太子的眼睛蓦然亮了。 第334章 　　阿菀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自家俩儿子，惊悚地看着神坑。 　　这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她觉得十皇子这为了七皇子真是拼了。 　　七皇子沉默地坐在弟弟的身边。 　　叫阿菀说，自己都想心疼心疼七皇子了。 　　看看那尖尖的下颚，看看那憔悴的眉眼，虽然美人憔悴依旧带着脆弱的美，仿佛风雨之中的花瓣儿一样楚楚动人，可是那个什么…… 　　真的很可怜了。 　　“侄儿们还小，正合适历练。而且这是亲儿子，随便使唤。”神坑仿佛一狗头军师一样在太子的耳边喋喋不休，叫太子的眼神越发明亮，阿菀下意识地往萧秀的怀里钻了钻，终于惊恐地发现，这宫中出来的就没有一个不是人物的。 　　不过想到自家表哥是去给太子当牛做马还是太子的儿子当童工，阿菀眨眼睛想了想也决定黑心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顺便用可怜的目光目视那几只毫无所觉还在嘻嘻哈哈打闹的皇孙们。 　　玩儿吧，反正这是童年的最后一天啦。 　　阿菀带着几分惆怅地出宫去了。 　　她以为自家俩儿子算是自己养不上了。 　　然而没过两天，纯贵妃就把双胞胎还给了阿菀。 　　“不过是为了叫这两个孩子在宫中来去自由，讨陛下一句叫他们在宫里抚养的话添体面罢了，你以为我真的夺你的儿子呢？若我非要养这两个孩子，那与当年陛下叫我夺十一皇子在膝下有什么区别。”纯贵妃叫阿菀把双胞胎就抱回去，软软地靠在皇后的膝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孩子们养育宫中的体面有了，往后来往宫中也方便光彩，我也就不操心了。” 　　“您不是……” 　　“就是为了叫陛下摆出态度，看重这两个孩子罢了。我身子弱，自己还得皇后养呢。” 　　纯贵妃顿了顿，轻声说道，“且如今我已经满足。” 　　能叫小小的婴孩儿依偎在自己的枕边，自己看着他们咿咿呀呀的样子，亲手拍着他们睡觉，听着他们小小的渴了饿了尿了的啼哭，哪怕只有两天也已经足够了。 　　原来……做母亲的滋味儿是这样的…… 　　阿菀抿着嘴角看着哼哼着捂着心口滚到皇后怀里去撒娇的纯贵妃，突然心里有点发疼。 　　“以后，以后我多带着他们来给姨母请安。” 　　纯贵妃哼哼了一声，又得意洋洋起来。 　　只是阿菀才抱着儿子回去不久，宫里又出了大事。 　　七皇子与十皇子的生母郑氏重病了。 　　这重病两个字叫阿菀觉得有些诧异。 　　记忆里，郑氏也不是走柔弱风的不是？ 　　她虽然有些在意，不过对于郑氏她并没有什么更多的可怜，反正都是郑氏自己作死作的。 　　如果她没有觊觎皇位，想要拉太子下马，其实能在宫里过得很好。或许会有人说这凭什么不叫人家宠妃有些野心呢？反正宫廷斗争，皇位之争就没有人情味儿可以讲，凭什么叫郑氏将皇位拱手相让给皇后。那阿菀更想说，既然皇位之争这样惨烈，郑氏明显是失败者，那就算是被皇后碾压到死也是成者为王，更不需要同情了。 　　她只是有点担心七皇子与十皇子。 　　“母亲的确是病得不怎么好。”十皇子这一天进宫去看了郑氏，只觉得满心的压抑与阴郁，只是这些话不能与七皇子说，毕竟七皇子去了东宫……当然不是给太子干活儿，实在是太子担心七皇子又因郑氏心中烦闷，因此叫七皇子去自己的宫中睡觉……叫七皇子去东宫睡觉，这怎么听起来这么邪恶呢？ 　　阿菀一下子燃烧了一下魂魄，然而见十皇子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脸儿憔悴了几分，急忙轻声说道，“如果当真不好，就求陛下赐太医吧。” 　　皇帝想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郑氏病死。 　　“她这病听说日夜惊厥，似乎是有什么大刺激，叫她不能安枕。”十皇子对阿菀笑了笑，看着阿菀轻声说道，“这种惊厥……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如今唯恐东窗事发的样子。” 　　他知道郑氏的手里不干净，这么多年在后宫之中，就算万千宠爱汇聚一身，可是郑氏的手里怕是也有几条人命的。想到郑氏把冷宫的小院儿里的窗户与门户都用厚厚的布料包起来，昏昏沉沉不见天日，见了一个人进来就觉得惊恐不安，十皇子揉了揉眉心。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可是郑氏那种只要进来一个人都会惊叫，瑟缩在床上的样子，叫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这……在宫中么，谁也不能说自己一定清白。或者是手上没有人命，可是却也做过别的事儿也说不定。”阿菀干巴巴地宽慰了一下，却见十皇子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掌心上，心里也觉得心疼。 　　她是打小儿看着十皇子出生长大，一块儿走过了漫长的成长的岁月，说起来这份感情与对堂弟长生的也不差什么。此刻见十皇子十分难过，她拿手掌心轻轻摩挲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就算她再不好，可在你的心里她也是你的母亲。你总是不希望她走到绝路上。” 　　从十皇子一直隐瞒当年郑氏对他做的事，阿菀就知道，十皇子其实是个十分心软的孩子。 　　他会远离郑氏，可是却在心里当她是自己的母亲的。 　　“我早就对她说过，叫她安守本份，日后我建了府就接她出来。”十皇子对阿菀轻声说道，“难道这不是嫔妃们最想要的晚年的生活？我见十一弟说起将母亲接出宫去的时候，他并没有说他娘会骂他。”他有些疲惫地仰头对阿菀小声儿说道，“我也知道母亲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咎由自取，就算是……也怨不得旁人。可是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年，她没有入宫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入宫，还会不会在后宫的繁华与争斗之中蜕变成大家都不认识的样子。 　　她或许还是一个简简单单，怀揣着美好的梦想的女子，或许会有一个没有位高权重的丈夫，也或许家长里短十分烦恼，可是也不会如同如今这样…… 　　阿菀觉得就算郑氏嫁给了别人，也会变成这样的。 　　贪心是改不掉的。 　　拥有了眼前的，就想得到更多不属于自己的，郑氏本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子。 　　如果当真简单，那当年盛宠入宫，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压制皇后，而不知道对皇后保持连皇帝都要她遵守的尊敬呢？ 　　她一开始想要的，想要贪图的就是巨大的东西，寻常男子给不了，她也不稀罕寻常男子。 　　“那些如果说起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阿菀顿了顿对十皇子问道，“陛下怎么说？” 　　“她病了这事儿宫人也没敢瞒着，可是父皇一直都不肯去见她，可见已经恩断义绝。她心里明知道如此，却逼着我叫我去求父皇来见她一面。” 　　想到母亲躲在阴影里的歇斯底里，十皇子嘴里发苦，对阿菀慢慢地说道，“如果我不去，我就是逆子，是不孝的畜生。表姐，我把她当成母亲，可是再多的感情也撑不住这样的消磨。”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见阿菀专注地听着自己的话，笑了笑轻声说道，“七哥叫我不必再去见她。我觉得或许七哥说得对。我们兄弟对于她而言，如果不能争宠，不能为她带来荣光，那就什么都算不上了。” 　　阿菀觉得七皇子这真是目光犀利，一下子就看透了郑氏了。 　　不过十皇子这被打击得不轻，她没舍得对十皇子说这样可怕的话。 　　十皇子那还不得哭死啊？ 　　“行了，她不爱你，可是七殿下多爱你啊。虽然你有母亲上的缺憾，可是我觉得不提陛下……只七殿下从小养育你，他对你的爱就已经给足够啦。这做人啊，不能只看自己没有什么，缺少什么，而是要满足自己拥有什么。你有七殿下的爱，这多么难得？”阿菀想到从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七皇子，只觉得那时的惊艳与秀色还在眼前，回味地说道，“七殿下乃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能被七殿下惦记在心里的不多，你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这多难得啊。 　　冷冷清清的七皇子会放在心底惦记，如果惦记的是阿菀，阿菀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得背着她家阿秀表哥笑醒。 　　十皇子看着眼前娇艳漂亮的世子妃捧着脸颊偷笑的脸，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似乎努力憋住了。 　　“表姐，你似乎说得很对。”片刻，十皇子才艰难地对阿菀小声儿说道，“我的确不应该钻牛角尖儿。更何况我虽然母子缘分浅薄，可是有七哥，有你，还有很多在意我，关心我的人。” 　　他本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只是今日实在是叫病中也疯狂的郑氏给伤害了，被阿菀安慰了两句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抱着阿菀的手腕对她认真地说道，“我其实真的已经很幸运，也很幸福。等往后再娶个温温柔柔的好媳妇儿陪我种田，田园风光，悠然田园，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啦。” 　　十皇子憧憬得眼睛发亮。 　　阿菀吭哧了两声。 　　想得这么美，也得先找着媳妇儿啊。 　　“媳妇儿还不容易啊？等我再长大一些，不是个小孩子了，那，那一定可多姑娘爱慕我了。”十皇子对阿菀急忙说道，“七哥就生得漂亮，我已经也会更好看的！” 　　他对自己还很有自信，还对阿菀关心地问道，“六姑娘听说要定亲了？真是可惜，倒是等等我，等我长大啊！”他一副好失落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嘴上过把瘾，顺便心酸一下自己悲剧的初恋，倒是见阿菀鄙夷地看着自己，十皇子还一时说得兴起，对阿菀眼睛亮晶晶地问道，“那表姐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能叫阿秀表哥知道！” 　　阿菀一愣，正看着十皇子想说什么，就听见十皇子已经飞快地说道，“前两年你刚长大那会儿，我七哥还真动过心想过要娶你来的！” 　　胖团子一团的时候七皇子不过是当成亲什么的开玩笑，谁会想娶一只团子。不过当阿菀长成明媚可人的小少女，七皇子看着无忧无虑娇艳天真的小姑娘，动心了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菀看着正脸色冷静地走到十皇子身后的萧秀，无语凝噎了。 　　坑啊！ 第335章 　　“真的！那时候母妃不是已经失宠了么，七哥就觉得娶你挺好的。” 　　十皇子小嘴儿巴巴儿的，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跟乌鸦一样聒噪。 　　阿菀小身子僵硬。 　　“如果你给我做嫂子，那真的太好了。可惜了，七哥说不赶趟儿了。” 　　“是么。”平淡的声音响起。 　　阿菀可怜巴巴地开始冒汗。 　　“是呀。不过我觉得还是阿秀表哥跟表姐你最合适了。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就算是七哥也不能拆散！”神坑用天真无邪的表情对阿菀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他们夫妻这姻缘的热切的祝福，一转身，兔子一样蹿出去，早就没影儿了。 　　这速度快的跟阿菀怀里的小十八也差不多了，阿菀抱着奋力挣扎翻白眼儿的胖狼崽儿，一转眼，且见萧秀慢吞吞地走过来，急忙把胖狼崽高举过头顶叫道，“我心里只有表哥一个！” 　　胖狼崽迎风撒泪，那哭的…… 　　倒是先把小爷给放下啊！ 　　“狼子野心。”萧秀想起七皇子那张美丽得跟仙人似的脸，哼了一声，坐在阿菀的身边，见小家伙儿把脸躲在狼崽儿毛茸茸的胖身子后头，只露出一双潋滟的眼偷看自己，那一颦一笑的模样儿叫萧秀沉默地摸了摸她的头缓缓地说道，“我不会吃醋。” 　　反正不会对阿菀生气就是了，河间王世子表示自己是个宽容的人，一点儿都不在意七皇子曾经心里生出的那一点点的小心机，等到夫妻两个安抚了哼唧的儿子跟狼崽儿就要睡觉的时候，都躺在被子里了，萧秀突然问道，“七皇子是什么时候动了这贼心的？” 　　阿菀泪流满面。 　　“不知道啊！我一向对他敬而远之的。”她无辜地说道。 　　“我知道。”河间王世子抱着自家表妹一块儿睡了。 　　不过因知道七皇子最近睡在东宫，萧秀这几天没有叫阿菀去东宫寻太子妃玩耍。 　　阿菀蔫哒哒躲在河间王府骂了好几天神坑，只是十皇子也知道自己干了蠢事，因此也躲在七皇子府里哪儿也不敢去，深恐自己被萧秀逮没人的地方往死里打，因此阿菀没意思了几天，就往娘家去了。 　　她回了娘家的时候韩国公府正十分热闹，阿菀才听说是阿娴未来的婆婆要登门拜访，因知道这一家子都是十分厚道的人家，因此阿菀倒是来得巧了，老太太正笑容满面地对她说道，“你就算不来，我也要去请你回来。你妹妹今日相看，你坐在那儿待客，也是你妹妹的光彩。” 　　如今阿菀又不是白丁。 　　堂堂河间王世子妃，这身份已经足够显赫，更何况还是才生了双胞胎，双胞胎被陛下金口要留在宫中养育的很受宠的世子妃。 　　这世人相看女孩儿，不仅是看女孩儿自己，也是在看女孩儿的娘家人。 　　阿菀如今也可以作为显摆的对象了。 　　“六妹妹温柔贤惠，就算没有我，难道旁人就相不中了不成？”听说未来的六妹夫是个钱串子……在户部当差那当得兢兢业业，家业也经营得蒸蒸日上的，因此阿菀就忘记了什么神坑与七皇子外加一个糟心的阿秀表哥，一边谦虚，一边美滋滋地就坐在了太夫人的身边。 　　她这摆明了一副给阿娴撑腰的小模样儿就叫太夫人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压低了声音对阿菀轻声说道，“本也是想叫你大姐与三姐也回来。只是我又想想，这也太郑重了，反倒叫人觉得心里紧张。你是阿娴最亲近的姐姐，也才嫁人，就算坐在这儿撑面子，瞧着也不会叫人觉得咱们国公府十分大张旗鼓。” 　　这就是里子面子都有了的意思。 　　阿菀见阿娴微微红着脸上前，就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阿娴端上来了新做的绿豆糕，虽然是简简单单的绿豆糕，可是做得就是跟外头的味儿不一样。 　　“多谢五姐姐。” 　　“谢什么，难道我不是你的姐姐啦？而且今日我来就遇见了你相看，倒是……”阿菀见阿娴今日穿戴得十分郑重，可是手腕儿上却空空的，便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对儿十分精致漂亮的血玉玉镯过到她的手腕上小声儿说道，“今日喜庆，你得往喜庆上打扮呀。” 　　阿娴的手腕儿细腻洁白，漂亮的红色玉镯映衬着那段细腻的白，越发晶莹可爱。阿菀觉得这镯子与阿娴很般配，反正这样的镯子就算手里没有了，去皇帝的私库翻翻也总是还会有的，因此拿给阿娴也不心疼。 　　“这太贵重了。”阿娴想把镯子给抹下来。 　　“戴着吧，难得今日喜庆。”叫阿菀说，阿娴的这门婚事再好不过……说起来其实庆王府做夫家也挺好的，萧韦虽然为人活泼，可也不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性子，嫁给萧韦，萧韦会对阿娴很好，也会一心一意不弄出那些三妻四妾的事儿叫阿娴伤心。 　　可是叫阿菀说，庆王妃这亲婆婆真的太要命了，只说庆王妃被庆王关了十几年竟然还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脾气，如果撞上她，阿娴这样温柔，不是爱与人相争的性子，不定得叫庆王妃给磋磨成什么样儿。 　　萧韦再爱护妻子，可也是个孝顺的人，婆媳相争或许他不会十分插手两不相帮，可是想叫他帮着媳妇儿对抗亲娘…… 　　阿菀不是很看好。 　　如今这门婚事正好，正经的读书人家，明理又和气，人口简单又富庶，夫君上进做着官，说起来虽然没有什么诺大的皇家的名头，可是却实惠。 　　“那多谢五姐姐。”阿娴本也不是一个十分为了些东西就局促不安的性子，见阿菀真心要给，便道了谢把这镯子戴在了手腕儿上。 　　她的脸颊微红，今日格外娇美，等亲家过来了，阿菀就见那是一位十分和气的中年妇人，穿戴得不是十分金碧辉煌，可是瞧着却十分舒服，为人也安详，与太夫人说话的时候从容温柔，也并不是尖酸刻薄的性子。 　　叫阿菀说，这女子嫁到一个人家去，不仅是嫁了丈夫，也是嫁着婆婆，这位李夫人就十分可爱。 　　她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也不插话，可是坐在那儿就已经是态度了。 　　李夫人见她一直握着坐在身边的阿娴的手，姐妹们看起来十分要好的样子，也觉得十分满意。 　　虽然这是国公府庶女，可是他们李家也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儿，因此也不是十分在意嫡庶，只要人好就足够了。 　　阿娴温柔，太夫人与河间王世子妃对她都十分疼爱的样子，可见这孩子并不是忤逆的姑娘。 　　不过是出身庶出，可是听说养在英王世子妃的跟前，与家中姐妹都要好，这显然也能说明这个女孩子是个和气又心思清明的人。 　　不然若是嫉妒嫡出的姐妹，或者有些小心思，也不可能会叫堂堂国公府对一个庶女这般看重。 　　因此李夫人对这门婚事已经十分满意了。 　　阿菀也觉得十分满意。 　　见李夫人看向阿娴的目光十分柔和疼惜，并没有精明算计，掂量阿娴的分量的意思，她这……倒是觉得大姐姐阿琪寻的这门婚事是真的极好了，等闲这样实惠的人家其实都很抢手，因此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给阿娴多少的添妆了。她与阿娴的感情比与阿芸与阿莹更好些，因想着日后给阿芸的添妆就预备的是四套十分华美的宝石头面，阿莹虽然准备去边关，可是添妆也差不多，因此阿菀想了想，决定给阿娴点儿实惠的。 　　明面上也是四套宝石头面，暗地里再给阿娴五千两银子当私房钱，就算日后在夫家也不必指望着夫家的银子过日子，腰杆子也挺得足足的。 　　她想得已经很好了，又觉得得去相看相看未来的六妹夫。 　　李家都相看阿娴了，总不能自家不去相看对方，凭什么只叫女孩儿被挑挑拣拣呢？ 　　因此阿菀这一天就兴致勃勃地把阿娴给约出来，带着嘴角抽搐的萧韦与安安静静陪着自己的萧秀一块儿去了户部下班的时候的必经之路旁的酒楼，坐在二楼视野开阔又能把自己与阿娴遮挡住的地方对阿娴说道，“李家觉得你很好，满意了你。可是咱们也得看看那个小子！如果你不中意，咱们以后再换啊。”她还指着一脸凄凉地看着自己，苦逼地帮着前暗恋对象去相看自己情敌的庆王府二公子对阿娴说道，“二表哥亲自出马，咱们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个好色之徒！” 　　萧韦真想呕一口鲜血给这破孩子看看！ 　　“多谢二表哥。”阿娴还柔和地说道。 　　二公子心头再插一把刀，真的很受伤了。 　　“……不客气，我是你们的表哥么。”萧韦嘴角还得带着僵硬的笑容表示自己真的是一个这世上最大的好人……他默默地吞下喉咙口的那口小血，见阿菀跟阿娴都躲在二楼的红木雕花的窗子旁往外看，就低声说道，“就是，就是普通的卖身葬父来的。” 　　话说虽然说卖身葬父俗套了一点，不过古往今来，中招上套的不计其数，那真是招儿不在新，有用就行。阿菀果然就见酒楼不远，正有一个穿着白衣哭得哀婉可怜的美丽少女跪在草席上，身边躺着一个盖着破席子的身影。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那少女身段婀娜，生得清丽可人，此刻一身白衣楚楚动人…… 　　竟然只卖五两银子。 　　阿菀顿时震惊了。 　　她表哥为了干掉情敌也是拼了啊！ 　　五两银子，这么便宜就能带走这么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傻子都…… 　　户部下班了，陆陆续续，户部的大官小官们经过了必经之路。 　　少女的哭声更加婉转可怜，抽噎着，用一双朦胧的泪眼看着好心的大人们…… 　　大官小官们的目光跟少女汇聚了，片刻之后，同时捂住了腰间的荷包，撒腿就跑，能骑马的不坐轿，能坐轿的不走路，转眼之间长街之上只留下一缕清风，与一个瞠目结舌的美丽少女。 　　未来六妹夫混迹同僚之中，早就捂着荷包跑没影儿了。 　　阿菀和她的小伙伴儿们都惊呆了。 　　“户部的都抠门儿，银子比女人要紧多了。”萧秀慢吞吞地摸了摸自家小妻子的头，冷峻的脸突然笑了。 　　真的很傻很天真。 第336章 　　原来户部竟然是这样的户部。 　　她还是太年轻。 　　阿菀就用幽怨的目光看着萧韦。 　　既然知道户部都是个什么性格，怎么还能卖身葬父呢？ 　　不，不倒贴钱的那种，谁会上钩儿啊？ 　　就在这个时候，阿娴噗嗤一声笑了。 　　她秀丽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莞尔，美丽的脸上露出笑容，又多了几分神采，阿菀都没觉得这哪儿有意思了，正沉浸在好不容易招人卖身葬父谁知道遇上了硬点子的悲剧里，就见萧韦的脸色也很悲剧。 　　他就看着自己动过心的六表妹，吭哧了半晌就问道，“要不再试试这小子？”那小子跟踩着个风火轮似的，一转眼连人影儿都不见了，还捂着荷包……多猥琐呢，虽然从楼上看过去，那李家的小子其实挺帅，可是那个什么…… 　　萧韦可怜巴巴地看着阿娴。 　　“不必了，他很好。”阿娴柔声说道。 　　“这多小气呢。”萧韦包藏祸心地说道。 　　“并不小气。表哥没有见到那一日李夫人上门，虽然衣裳简单，可是却并不寒酸，也不破旧肮脏，可见就算勤俭持家，却并不是于生活上吝啬的人。而且这个人……”阿娴想到自己在楼上见到那下方的青年先是脸色微微一变，之后捂着腰间的荷包默默混迹在同样脸色骤变的同僚们之中撒腿就跑，无论想几次都觉得可爱极了，见萧韦与阿菀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想了想才认真地说道，“是我会喜欢的人。” 　　这样的人家，于阿娴来说是最好的。 　　安稳，和睦，和气，又有趣……如果不是真正的好人家，不会教养出这样可爱的青年。 　　阿菀就看着垂着大头可怜巴巴的萧韦。 　　……就，换个暗恋对象吧。 　　反正说好了的，就算喜欢也不必拥有是不？ 　　她哼哼了两声，也觉得这理国公府旁支家的青年的确有些可爱，只是这话是万万不敢在萧秀面前说的……打从十皇子曝光了一下七皇子的狼子野心，那个什么……萧秀这天天虽然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可是阿菀还是有点小心虚的……当然，她肯定没有对七皇子动过心就是了，可是那么一个大美人曾经想要娶自己，别管是因为什么，反正还是有点心里美的。 　　她咳嗽了一声，拉住萧秀的手。 　　萧秀反手握住她的，对阿娴的婚事没什么兴趣，不过到底是阿菀看重的妹妹，过来瞧瞧就当认识一下未来妹夫。 　　“那回去吧。”阿菀觉得阿娴对这李家的小子是有点动心的，虽然这动心匪夷所思……这年头儿，小抠儿竟然还能找着对象……想当初世子妃被河间王世子给叼走还是因自家表哥把整个河间王府的库房都送给自己了呢。 　　不过阿菀显然没有想到小抠儿大方起来也是蛮大方的，等带着阿娴回了河间王府，就听说李家给阿娴送了些东西，听李家的婆子说，是他们家大爷亲自给挑的。 　　阿菀想想今日见过的那抠门儿，心说怕不得送俩烧饼呢？ 　　没想到送的是一匣子很漂亮的粉色与绿色的珍珠。 　　这样颜色稀罕的珍珠，本就比浑圆纯白的珍珠更稀罕些，阿菀虽然在宫中见过很多，可是这珍珠意义不同啊。 　　这是……五两银子买个美人儿都舍不得的小抠儿送的呀。 　　“真的是贵府大爷送的？”萧韦也跟了来，那简直……惊呆了，万万想不到不论抠门还是大方，自己都输了。他现在对这位未来六妹夫算是甘拜下风了，因想着回头自己还是赶紧去寻摸别的姑娘……萧韦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婆子有些茫然，也不知道今日庆王府二公子还策划了一把卖身葬父，因此忙笑着说道，“的确是咱们大爷特意预备的。南边儿新得的上好的珍珠，大爷说叫咱们送过来给六姑娘随便玩儿吧。” 　　这潇洒的话，没看清楚真面目的还得以为是个什么大方人。 　　阿娴便对这婆子道谢，觉得自己忍笑忍得很辛苦。 　　老太太的眼角也露出几分笑意，一边叫人将那婆子送出去打赏，一边带着几分笑意地对正把珍珠分成几份儿分给姐妹们的阿娴说道，“虽然如今尚未定亲，不过这婚事已经八九不离十。我觉得很好。理国公府与咱们韩国公府也是世交，虽然这两代没有过姻亲之缘，可是若论起这折七折八的关系，也可以有些血缘上的交情。因此你嫁过去了，也不必十分拘束。你是个叫人放心的性子，我也不叮嘱你什么，只是好好儿过日子就是。” 　　“您放心。孙女儿会好好儿过日子。”阿娴忙说道。 　　见她柔顺却带着几分风骨，太夫人就笑了。 　　她觉得这门婚事不错，且也已经相看得差不多了，这李家夫人对阿娴也十分和气爱惜，只是太夫人为了能更知道一些，因此也没有着急这门婚事，反而与最近上门的河间王妃或阿琪都询问了一番李家的家风。 　　待得知李家家风清白，后宅并没有什么姬妾通房，太夫人就松了一口气，等这一日阿菀带着两只儿子来给太夫人请安，韩国公凑趣儿来看两只侄孙的时候就把这婚事给韩国公说了。 　　韩国公老大人老泪纵横。 　　“儿子等您提这门婚事等了好几日，您可算答应了。”韩国公早就知道阿娴的这门婚事，虽然说对李家乃是理国公府旁支，并不是嫡宗有些微词，可是那个什么，李家大郎这为人出息，前程可期，日后哪怕不去外任，只在户部内部打转，熬上几十年这一个户部侍郎也是跑不了的，因此韩国公想了想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外任上风生水起，一个在京都之中与皇孙们往来交好，这再加一个在户部当差的女婿……韩国公老大人都觉得自己上辈子怕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怎么好女婿都往他的碗里来了呢？ 　　“……答应了。只是六丫头这婚事很好，嫁妆上也不能太简单了。这只有嫁妆丰厚，哪怕比不上她的几个姐姐。”如阿琪阿萱阿菀，当初嫁妆那是王妃的配置，因此浩浩荡荡十里红妆，阿娴一个嫁到寻常世家中的庶女是肯定不能这么多了，不过等闲也得比一般的庶女要强些。 　　老太太拿出自己私房中的一个大庄子的地契放在韩国公的面前，平静地说道，“她若能在夫家安稳，被尊重，日后女婿也能多帮衬你这个岳父，你说对不对？” 　　老太太给画一个大饼，韩国公想到自己曾经得到的之前的几个女婿的帮衬，急忙点头说道，“您放心，儿子明白。儿子一定不会叫阿娴受委屈。” 　　他这一点头，老太太便微笑起来，觉得拿亲情来说事儿对韩国公是天方夜谭，不过加上利诱，果然，这混蛋长子就是一个慈父了。见韩国公已经兴致勃勃地板着手指头想着给阿娴什么嫁妆，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韩国公慢慢地说道，“之前李夫人来时，顺便问了问你媳妇儿。” 　　阿娴是庶女，日后仰仗的自然是嫡出的弟弟与嫡出的姐姐，因此韩国公夫人这嫡母就很要紧了。 　　李夫人第一次来没有见到，因不知道韩国公夫人如今在府中的形势，因此还礼貌地问候了一下。 　　韩国公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阿菀也觉得笑不出来了。 　　韩国公夫人打从阿恬叫长生给捆着绑上马车送去跟废为庶人的大皇子团圆以后，韩国公夫人就不肯再见儿子了。 　　哪怕太夫人也觉得如今不必关着儿媳，反正祸头子阿恬这辈子是不能回来了，可是韩国公夫人却只觉得儿子过于狠心，因此绝不肯出来。 　　……爱出来不出来，长生等了两天，见母亲当真恨上自己，也觉得可笑无比，反而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韩国公夫人愿意在小院儿里恨自己，随便儿。 　　母子如今有了嫌隙，长生又绝不肯对韩国公夫人低头……韩国公世子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如果他母亲觉得他错了，那以后不要理会他更好。 　　“大伯娘与长生这样硬杠着，我觉得大伯娘是不能得到她想要的。”阿菀见韩国公沉着脸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对太夫人小心地说道。 　　要说她这个弟弟长生，真的是软硬不吃，看着是个和气的少年，其实骨子里是带着几分冷硬的。 　　想当年在襁褓里，因韩国公对他不喜欢，小婴孩儿还没有什么思想的时候就知道对亲爹不理不睬，呼呼大睡也不肯跟这不喜欢自己的老爹共叙天伦讨好一下。 　　当然，长生对与自己亲近的长辈姐妹兄弟都很和睦，也十分用心，家里头的人都放在心上，可是阿菀得说，长生的心并不柔软。 　　韩国公夫人想拿亲情来辖制长生怕是挑错了人，可别弄得鸡飞蛋打。 　　“她不过是想要阿恬回京都！别说长生不肯，就是我也不肯！那么一个祸害，闹得咱们家中十几年不得太平，如今还想回来？！她是做梦！” 　　太夫人脸色一沉，如今也恼火韩国公夫人这摆出一副要挟的样子来想要压制自己的嫡孙，冷冷地说道，“以为生了国公府的世子就能上天了不成？！真是可笑！她是什么人？她把国公府的荣辱不放在心上也就算了。可是怎敢将长生的心踩在地上践踏！” 　　韩国公摆出一副思想者的姿势抖着耳朵偷听了一会儿，听见老娘真的怒了，顿时眼睛一亮。 　　“不然，送她去跟阿恬母女情深去！”韩国公不怀好意地说道。 第337章 　　如此一来，能叫韩国公夫人在自己的面前滚蛋，就算不能休了，可是起码也不会碍眼。 　　因此韩国公就很期待了。 　　太夫人沉默起来。 　　阿菀第一次觉得，或许叫韩国公夫人去跟阿恬在一块儿挺好的。 　　一则是跟心爱的闺女在一块儿了，韩国公夫人心情大概就会好了，如此也算是家和万事兴。 　　一则，她就实在是见不得阿琪与长生再受委屈了。 　　阿琪也就算了，是出嫁女，不想听韩国公夫人的埋怨不回娘家就行，可是长生多可怜？ 　　他为什么要受到母亲这样的指责呢？ 　　更何况长生也是要娶媳妇儿的人，如果有一个天天沉着脸抱怨，装病，然后念叨要命的大姑子的婆婆，这好姑娘也得磋磨完了。 　　“她想叫阿恬回来，也是因阿恬那个儿子。”太夫人就知道韩国公夫人不仅惦记闺女，还惦记外孙呢，在韩国公夫人的眼里，英王府的几个外孙那都是死人，只阿恬生的那个才是宝贝，最近的那些在府中的抱怨就有阿琪只顾着自己儿子不顾及外甥这样的话，因此太夫人垂了垂眼睛缓缓地说道，“既然她的心肝儿都在外头，那她就跟着去。” 　　等去了阿恬与大皇子如今停留的地方，爱怎么疼爱怎么疼爱。 　　“只是这一个不好，会不会叫人弹劾长生与大姐姐不孝啊？”亲娘去流放之地去吃苦，做儿女的不闻不问，连些银钱安慰都没有，这叫京都之中那些御史老大人知道，日后对长生也没有好处。 　　阿菀虽然还记得韩国公夫人的慈爱，可是这情分日积月累地消磨，就算是当初把她当七仙女儿，如今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她更担心堂姐与堂弟，因此多嘴问了一句，老太太便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小案。 　　“阿菀说得也有些道理。”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儿女在京都安享荣华富贵，然而亲娘却在远地吃苦……什么？叫韩国公夫人在流放之地过好日子？ 　　然后再叫大皇子阿恬也跟着过好日子？ 　　这不是开玩笑么。 　　因此太夫人沉吟了片刻，就对一脸失望的韩国公慢慢地说道，“送去还是要送去的。”不然她实在心疼长生。 　　长生又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驱逐一个早就除族的阿恬，然后就被生母这样仇视指责，日子过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没有报复一下这负心的世界真的是很好的孩子了。 　　“儿子这就去办。”韩国公急忙说道。 　　“去大皇子流放的地方，你买一处最敞亮舒坦的宅子。”太夫人见跳起来的韩国公一愣，便慢吞吞地对他说道，“务必叫那宅子舒适无比，给她的饭菜也要最好，与在咱们国公府中吃的用的，一定要都没什么不同。” 　　这话中的意思就是韩国公夫人就算去了那流放的地方也依旧是国公夫人的生活待遇了，太夫人见阿菀茫然地看着自己，显然不愿便宜阿恬，便继续说道，“只是陛下亲自废了大皇子与大皇子的一干姬妾，我们国公府也不可能违逆陛下的圣旨。你媳妇儿自己过舒坦日子可以，可是除她之外，不许她违抗旨意，去接济任何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么韩国公夫人自己过好日子馋死大皇子跟阿恬。 　　要么，就自己也不吃不用那些好的，跟大皇子与阿恬吃糠咽菜去。 　　那就不是阿琪与长生不孝了。 　　不是都给了最好的生活？ 　　自己不享受，那怪的了谁？ 　　“高了！母亲，您真的姜是老的辣啊！”韩国公觉得自己一定继承了亲娘的智慧，眼睛那亮的……急忙给太夫人竖了竖大拇指。 　　“滚！”太夫人看见他这么一副王八羔子的德行就生气，顾不得孙女儿们在场，抄起如今就习惯地放在手边的鸡毛掸子把个韩国公抽得抱头鼠窜，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阿菀就幸灾乐祸地一边逗弄两个胖嘟嘟的儿子一边看着大伯父被抽得叽哩哇啦的，不过莫名的心里却生出几分怅然。想当初她和韩国公夫人之间的感情还不错，也曾经因韩国公夫人被冷遇因此讨厌韩国公。 　　现在她依旧不怎么喜欢韩国公。 　　韩国公就算如今看起来再和气，可是当年干的那些渣渣的坏事儿都历历在目，这洗白不了。 　　可是阿菀本以为自己会永远都维护弱势的韩国公夫人的。 　　可是如今，对于韩国公夫人被要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见到，她竟然没有一点的舍不得。 　　反而希望韩国公夫人赶紧离开吧。 　　“那李夫人问起大伯娘该怎么说呢？” 　　“没什么不能说的。就说你伯娘更担心如今沦落了的阿恬，因此国公府送她去看着爱女就是。”太夫人对自家这些事儿没什么好遮掩的，就算是遮掩也遮掩不住，见阿菀点了点头，这才摸着她的手臂对阿菀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念着与你伯娘的情分。可是情分是情分，这对错是对错。更何况难道你与长生就没有缘分？” 　　幸亏长生看似和气爱笑，其实是个刚强的性子，不然韩国公夫人没错儿还真的成功了。 　　如果是个软弱些，听话些的儿子，被生母辖制，日后没准儿这国公府姓什么了。 　　那时候，韩国公夫人大概真的能如愿以偿把阿恬母子给接回来，鸠占鹊巢霸占了国公府也说不定。 　　“我知道。更何况大伯娘走了，长生的婚事才更好相看。老太太，我都明白。” 　　“你看，你都明白的道理，你伯娘却不明白。”太夫人分外想念想当初还有几分明理的韩国公夫人。 　　“大伯娘不是不明白。而是她的心里，大概阿恬更要紧，因此才摆出一副不明白的模样吧。”阿菀随口说了，因唯恐撞见韩国公把韩国公夫人从小院儿里拖出来，这国公府哭叫上天的样子，因此她默默地抱着儿子们就要走。 　　不过她显然想多了，韩国公要送走韩国公夫人自然不能节外生枝，没准儿韩国公夫人的哭闹叫长生心软了怎么整？因此韩国公堵住了老妻的嘴，捆把捆把就给塞进车里了。 　　他对韩国公夫人不敢置信，惊恐万分的目光视而不见，反而嘿嘿笑了两声。 　　这两声笑声格外猥琐。 　　韩国公夫人只当他自作主张……更恨他了。 　　“别怪我，谁叫你自己作死呢。”韩国公依旧是个王八蛋，对妻子没有半点留恋，赶着长生没有回府，麻利地叫下人把这车赶着往阿恬如今住的遥远的外地去了。 　　他这干了这件事儿，阿菀回到王府等了两天，却没有等来长生的抗议，就知道，长生对韩国公夫人大概早就不耐烦了，虽然说是个孝顺儿子，可是再孝顺也扛不住天天叫亲娘咒骂的……更何况韩国公夫人的落脚地不是预备了大宅子么。 　　韩国公夫人如果真的扛不住流放之地的苦头，自己躲进大宅子里只要不管阿恬，那依旧能过得舒服极了。 　　因此长生只当韩国公夫人出去旅游，什么都没有抱怨，反而最近往东宫跑得勤快了些。 　　不勤快不行啊，太子丧心病狂地使唤起自己的儿子们，最小的那个都没有落下，皇孙们天天被关在东宫，长生不得不跟已经康复的大皇子府的小六一块儿给小伙伴儿拔刀相助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一天长生顺路拐到阿菀的王府，先给两只白白嫩嫩的外甥进贡了两个漂亮的拨浪鼓，看着胖嘟嘟的外甥咿呀咿呀，小爪子握着细细的木杆儿摆弄，拨浪鼓发出了一下一下的声响，逗弄了一会儿，这才对才抱着儿子午睡完了，白白胖胖养尊处优的大米虫说道，“东宫的折子与差事仿佛比从前多得多了。我还见了些边关防务与河督之类的条陈。五姐姐，我怎么觉得这不该是太子审阅的？” 　　如边关防务，还有各地的河督民生，这都该是皇帝的活儿。 　　就算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可是那个什么……现在的皇帝陛下还如日中天呢。 　　从前萧秀当童工那会儿给太子干活儿可没有这个，都是些鸡毛蒜皮，皇帝手指缝儿里漏出来些的小活儿。 　　因此阿菀就觉得几个皇孙比她家表哥年幼的时候可怜多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阿菀睡得小脸儿红扑扑儿的，靠在坐在自己身边的萧秀的肩膀上，夫妻俩那腻歪的样儿简直瞎了长生狗眼。 　　他越发深深地感到了身为一只单身贵族的不易，幽怨地看了在自己面前没羞没臊秀恩爱的姐姐跟姐夫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前段时间就看见了。这不是最近没回家么。”韩国公夫人在家的时候，他自然不乐意时常回家。就算心胸冷硬，可是那个什么……叫亲娘天天咒骂怨恨，这也受不了啊。 　　因此他不能留宿东宫，那就住到大皇子府上去。 　　“还有什么？”阿菀好奇地问道。 　　“杂乱得很。这若是对外人，我是不说的。只是姐姐与姐夫是至亲，又是在陛下面前长大的，我想着问问，心里也有个数儿。” 　　长生初时担心这是太子手太长，如今觉得羽翼丰满了，就往皇帝的一亩三分地伸爪子。 　　那怕不是得叫皇帝给剁了爪子呢。 　　不过太子一向温和沉稳，也不像是这样躁动的人啊。 　　阿菀也咬了咬嘴角，露出几分担心。 　　她仰头，看了正揽着自己肩膀，叫自己可以靠在身上的俊秀青年。 　　“表哥，你说……” 　　“这事奇怪。”萧秀沉默了片刻，揉着阿菀单薄的肩膀若有所思地说道，“陛下怎么突然放权了？” 第338章 　　放的还是这样要紧的权。 　　萧秀也不大明白。 　　阿菀心里就有点担心太子。 　　可别是狗皇帝干掉了大皇子，如今又来试探太子了。 　　她忍耐了两天，就抱着儿子们去给纯贵妃请安。 　　因她最近时常带着儿子们来给纯贵妃看看的，纯贵妃也时常往宫外赏赐些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吃食，明显把河间王府这两只双胞胎看得很重，因此阿菀进宫也不算突兀。 　　她一路顺畅地进了宫，直奔中宫而去，果然就见纯贵妃正在跟皇后腻腻歪歪地说话。大概皇后已经被纯贵妃折磨……相处得习惯了，对纯贵妃的各种撒娇也应对十分从容，见了阿菀就把纯贵妃往阿菀的面前一塞笑着说道，“去看团团和圆圆。” 　　纯贵妃就急忙叫阿菀把这两只放在自己的软塌上。 　　如今贵妃娘娘一只都不能少。 　　从前还可怜巴巴地说要小的那个，现在可不是当初的嘴脸了。 　　“这小孩子长得是块，才多久不见，一眨眼儿，他们就长大了许多。”因营养好，又小日子过得美，双胞胎每隔几天就能看出一些不同。纯贵妃笑眯眯地也顾不上外甥女了，急忙叫人去端了些小婴孩儿能吃的奶水来，先揉了揉两只双胞胎的胖肚皮，觉得不会撑到，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们给吃了几口奶。 　　也似乎是常来纯贵妃这儿的缘故，双胞胎对纯贵妃的气息接受良好蹬着小胖腿儿就都往纯贵妃的怀里钻。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小的那只与纯贵妃就更亲近些，还撅着嘴巴想去亲她。 　　“你多带着两个孩子来，我与你姨母都觉得开心，这日子都过得松快了。” 　　“这两个刚下生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就是小天魔星，能吃能睡还有劲儿能玩儿，我天天看着他们可累了。”阿菀可算知道当娘的苦楚，还跟皇后告状，见皇后看着自己笑了，她四处看了看，这才对皇后低声说道，“这一回我来宫里还有一件事，因自己想不明白，因此辗转反侧，睡不着。” 　　事关打小儿疼爱自己的皇后与太子，这不弄明白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阿菀这也不能安心。 　　她咬了咬嘴角，看着皇后轻声问道，“陛下最近是不是放权给太子殿下了？” 　　皇后一愣，便笑着问道，“你也知道了？” 　　“怎么能不知道呢？不看别的，最近东宫里连皇孙们都用上了，我就知道不是太子在装模作样。”阿菀不由忧愁地问皇后，“陛下这是何意呢？” 　　莫不是放权给太子来试探太子，看看太子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什么的？不然是个皇帝也不能叫儿子插手那么要紧的边关防务，还有河督之类的不是？她露出几分忧虑，显然是认真地在关心自己与太子，皇后不由笑了，抬手，轻轻揉了揉阿菀的小脑袋。 　　“阿秀呢？” 　　“他怕撞见太子被太子抓壮丁……我不是问这个啦……” 　　“我知道。不过你与阿秀还能进宫来关心地与我说这件事，我心里很欢喜。”见阿菀茫然地看着自己，目光澄清干净，皇后心里一软，握住阿菀的手缓缓地说道。“局势未明的时候，你还能不在意陛下的心情来问太子的事，可见对我与太子是真心相待。不过这件事你不必担心，陛下对太子并未防备，只不过是历练太子罢了。” 　　这话说的，狗皇帝正是盛年呢，这时候历练好了太子，以后等着当太上皇啊？ 　　阿菀对皇后忧虑地说道，“您可别对我报喜不报忧啊。” 　　“你啊，这就是多心了。陛下没有你们想得那样心机深沉。如果见不得太子，直接废了就完了，何必大费周章试探他。宁在直中取，不往曲中求啊。” 　　皇后见阿菀这才算是被说服了，小脸儿露出几分放心，方才把一旁纯贵妃叫人端上来的蜜糖牛乳给阿菀倒了一碗，缓缓地说道，“就如同太子要历练他的儿子，陛下也是要历练太子。陛下如今放权，我却并不担心，反而觉得这是陛下开始信任太子，叫太子承担更多的缘故。” 　　不然，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 　　把边防之事都与太子放权，不怕放权放着放着太子就索性宫个变啦？ 　　皇帝也不会去干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 　　皇后笑眯眯地见阿菀小口小口捧着碗喝着牛乳，仿佛可怜巴巴的幼崽儿，笑着弹了她的额头一记。 　　“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我倒不了，太子也倒不了。” 　　“那就好。不然我也为太子担心得不得了。”阿菀这一放心，知道皇帝干这事儿没别的意思，就忍不住八卦起来问道，“那陛下为什么要放权啦？” 　　“谁知道呢。”皇帝最近的操作皇后不懂，不仅放权给太子，还对纯贵妃好得不得了，可是这对纯贵妃诸多爱护，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待遇，皇帝却开始不怎么见纯贵妃，除非是在中宫见到纯贵妃，皇帝就神态温煦关怀地与纯贵妃说话，可是却没有什么单独见面，比如帝妃之间单独相处你侬我侬什么的……皇帝对纯贵妃温煦关照，却又少了从前的几分……皇后眯了眯眼睛。 　　少了几分从前的故作温柔。 　　那种一分情意非要努力露出十分的模样，皇帝对纯贵妃倒是没有了，反而很平和起来。 　　这种改变也说不上是好是坏，不过纯贵妃似乎觉得比从前皇帝温柔缱绻地对她说话更舒服点，因此欣然接受了。 　　只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 　　“反正我不去问。”阿菀捂着嘴做出一副一定做个没有思想的米虫的样子。 　　“你就算去问也问不出来。陛下最近也不怎么涉及后宫，许是郑氏的病已经不大好了。” 　　“这宫里还有人说是皇后见不得郑氏，因此想要在冷宫把郑氏给折磨死。”纯贵妃一边揉着双胞胎的胖肚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谁这么坏啊！”阿菀顿时瞪圆了眼睛。 　　“这后宫的争斗永远不会平息，你以为郑氏失宠，这后宫就能太太平平，姐妹情深了？不过陛下不会相信这种流言，七皇子与十皇子也不会相信。” 　　郑氏最得宠的时候皇后都没有弄死她，就算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在七皇子被太子信重的这时候弄死郑氏叫七皇子与太子离心不是？皇后见阿菀一副“这个后宫不是好后宫”的模样，便摸着阿菀的小脑袋平和地说道，“后宫纷争这是自古不变，我与你姨母早就习惯了。你也不必担心。” 　　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宫中事端走过来，如今这算得了什么？ 　　“真是……叫阿秀养得傻乎乎。”皇后就觉得阿菀被萧秀给养得更加傻白甜了。 　　这样的孩子……的确是不要嫁到宫里来，只远远地看着她被夫君疼爱，无忧无虑才是最幸福的。 　　看见阿菀这样幸福，傻傻的，不能经历许多风雨，甚至因为一点风雨就气愤得不得了，皇后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幸福。 　　“一，一孕傻三年……都赖双胞胎……”阿菀努力给自己挽尊，希望叫皇后知道自己其实一直都特别聪明，这傻白甜都是因为两个胖儿子。 　　这一生还俩，简直双倍加成……更傻白甜了。 　　皇后不由噗嗤笑了一声。 　　“这么说，你也是做出好大的牺牲了。” 　　“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孩子的是我，疼得要死要活就为了生他们的是我，天天……”天天照顾这两只的倒不是阿菀，反而是萧秀，因此阿菀对皇后说起养儿子的经验其实十分简单，想了一会儿才对皇后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傻白甜，只是关心则乱。如果与我无关的人，宫里闹得再厉害，我也只当看热闹而已。这都是因为我心尖尖儿上都是皇后娘娘啊。”她讨好地看着皇后。 　　皇后觉得双胞胎在纯贵妃跟阿菀耳濡目染之下，未来可期。 　　大概就是两朵小白莲了。 　　“这么说，郑氏是真的病得不好了。我听十皇子来与我说过，她这仿佛是心病。”心病是最难医治的，因为谁都不知道郑氏到底是因干了什么亏心事儿如今闹成这样，然而阿菀还是觉得或许皇帝去看望垂怜郑氏，没准儿郑氏这病就不药而愈了，越发八卦地问道，“那陛下真的没去见过她么？” 　　十皇子说皇帝与郑氏恩断义绝的时候她还有点不相信。 　　好歹也曾经是海誓山盟，宠冠六宫的真爱，怎么一下子翻了脸就丢在冷宫不闻不问了呢？ 　　皇后便怔忡起来。 　　“说起来，我还与陛下说过，看在七皇子与十皇子的情分上去看望郑氏。”皇后可不知道郑氏这女人在皇帝的面前陷害了一把纯贵妃，不然不把郑氏直接塞冷宫后头的井里去就不错了，因此还能很平和地对阿菀说道，“到底是给他生了两位皇子的女子，就算对郑氏失望，可到底是爱过的吧。”她唏嘘了一声，还对阿菀感慨地说道，“说起来，陛下也只不过是想求一个与自己真心真意，心意相通的真心人罢了。” 　　皇后倒是觉得真爱翻船了的皇帝有点可怜。 　　然而纯贵妃却一点都不觉得狗皇帝可怜。 　　“……自己都三宫六院美人如花恩泽三千秀色了，竟然还好意思想求女人对他一心一意的真心，想得怎么这么美呢？” 　　那什么就算身体宠幸了别的女人，可是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什么的…… 　　贵妃娘娘都觉得这话怕是糊弄傻子呢。 　　郑氏就典型被忽悠了的傻帽儿。 　　真以为自己是真爱了。 　　狗皇帝的话，能信么。 第339章 　　当然，纯贵妃这话也不能叫别人听见。 　　她就偷偷与皇后跟阿菀说了。 　　皇后听了都沉默了。 　　这么揭穿皇帝的老底儿，真的很不给皇帝面子。 　　不过阿菀觉得自家姨母说得没错儿来的。 　　她得了皇后的安慰，这才抱着双胞胎出了宫，回了河间王府。 　　“如何？”萧秀一边把儿子们抱到小床上去，叫其中一个一脚踹在脸上，河间王世子沉默了一会儿，忍耐着没有往死里抽这讨厌的儿子们，一边转身帮阿菀脱了出门在外才穿的厚重的大衣裳，把外裳往嘴角抽搐的丫鬟们的怀里一丢，揽着阿菀的腰腻歪在一块儿。 　　他对阿菀这样温柔体贴，阿菀就一下子想到皇后对自己的笑话了，哼哼了两声抱着萧秀的手臂小声儿说道，“表哥，你都把我养傻了。” 　　“胡说！你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小姑娘，冰雪聪明。”萧秀严肃地说道。 　　“真的么？”这怕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阿菀都没想到自己在萧秀的眼里自己这么聪明。 　　她自己都没觉得自己如何聪明。 　　“那是自然。你心中通透不是寻常女子能比。”阿菀其实只不过是不爱计较的性子，因此才看起来傻白甜，可是能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却始终得到皇帝的宠爱，哪怕是因皇帝喜欢单纯可爱的小姑娘，那这世上单纯可爱的姑娘多了去了…… 　　阿菀总是有讨人喜欢的办法，这正说明阿菀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萧秀见阿菀感动地看着自己，似乎还觉得自己是在昧着良心夸她，不由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说道，“并不是你在我的心里是最好的。而是阿菀，你本就是最好的姑娘。” 　　都……已经娶到手，说这么动听的话其实浪费了哈。 　　阿菀却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表哥你也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她心满意足地靠在萧秀的怀里，见萧秀垂头亲了亲自己的额头，急忙说道，“表哥你一直对我这样好，我们再生一个吧。” 　　“嗯。”萧秀干巴巴地冷着脸答应了一声，明显是不情愿的。 　　可是阿菀却觉得自己想要满府的团子。 　　到时候被团子淹没。 　　“再生个闺女。我可想生闺女，谁稀罕臭小子啊。”阿菀为自己没有闺女深深地遗憾着，就想着哪怕用尽办法也得生个可爱的女儿，生得跟自己与萧秀当年一样可爱机灵，到时候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小声儿说道，“我想把咱们闺女宠到天上去！而且她还有两个哥哥爱护她，对她好，就仿佛大哥哥二哥哥对我一样。” 　　她希望把自己的女儿养成这世上最幸福最可爱的孩子。 　　一说起生女儿，阿菀眼睛就亮晶晶的。 　　她和萧秀的女儿…… 　　萧秀的眉眼柔和了很多。 　　“不强求，如果有就生，没有，这两个小子也足够了。”他实在不愿意叫阿菀经历生育之苦，只是阿菀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生产的时候艰难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早就不在她的记忆里，因此心心念念想跟萧秀再生一个……因此最近河间王世子的夜生活就格外丰富多彩，每天晚上都能见到一只穿着单薄里衣的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抱着枕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世子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吃？ 　　他跟阿菀为了生个闺女奋斗，没多久，正积极地准备着呢，李家跟韩国公府的婚事就敲定了。 　　阿菀做姐姐的神清气爽地和萧秀一块儿去娘家去看热闹，因唯恐双胞胎闹起来搅和了下聘，她把儿子们先交给河间王妃看着，兴冲冲地一路到了韩国公府，就见韩国公府里今日格外热闹，不说别人，只说七姑娘阿芸与八姑娘阿莹就眉飞色舞的围着阿娴团团转。 　　今日阿娴穿戴得格外鲜艳，虽然没有穿大红的衣裳，可是桃红色却也十分娇嫩可爱，衬托得阿娴肤若凝脂，美貌温柔。 　　阿菀都觉得自己是个男人都要被阿娴给迷住了。 　　“六妹妹定亲，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啊？”见七妹妹阿芸美滋滋的，阿菀不由问道。 　　“六姐姐嫁了人，我才能嫁人不是。”阿芸理直气壮地对阿菀说道，“我那急着嫁人呢。”她要嫁的是英王妃娘家的子弟，虽然不是嫡长子日后没有爵位，不过到底是显赫的人家，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坏了。 　　她还偷偷对阿菀小声儿说道，“母亲念着我要嫁人，如今身子骨儿越发地好些了。”她母亲韩二太太这些年一直病恹恹的，才养好了些，大概阿芸的婚事叫她心里更加欢喜，听说最近很能走动一二了。 　　阿菀一时心里敞亮起来。 　　她只觉得如今家里什么什么都顺心，连韩二夫妻都算是苦尽甘来了。 　　毕竟想当初韩二为了守着妻子，当了好些年的和尚。 　　只为了这片深情，阿菀也希望韩二太太能健康平安，长命百岁，一辈子都与自己的二伯父互相陪伴终老。 　　“你这是提醒我也得给你预备添妆了吧？”阿菀低声对阿芸问道。 　　“五姐姐多心了不是？难道我不提，你就不给我添妆了？咱们姐妹情深的呀。”阿芸笑嘻嘻地揽着阿菀的肩膀，此刻听见外头传来笑声，知道这是下聘呢，急忙凑在一块儿往外看去，且见李夫人正笑吟吟地与老太太说话，无数的聘礼都堆在院子里，看那堆得高高的露出了许多瓷器字画，还有各色的金首饰的箱子，阿菀觉得李家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富庶。 　　此刻一个生得英俊高挑的青年正往这一处来了，阿菀急忙拉着阿娴躲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外，影影绰绰地显露出当日那抠门儿的身影。 　　阿菀如今觉得自己都不能直视户部的大人们了。 　　她正恍惚的时候，阿娴与这李家大郎已经隔着屏风相互施礼，今日本该互送一件给彼此的物件儿的，阿娴就送了李家大郎一个自己绣的荷包。 　　李家大郎接过之后直接挂在了腰间，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个不小的匣子来，叫一旁的丫鬟送到了阿娴的面前。 　　“这是……” 　　“你是我日后的妻子，我自然要真心待你。更何况妻子日后与我是夫妻一体，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都给你花。”这青年英俊的脸上竟然难得没有露出心疼的样子，眉宇疏阔，见阿娴没有回答，垂目，摸了摸阿娴送给自己的荷包缓缓地说道，“以后我赚的银子，都给你花。”他这话说得其实很无趣的，如果是换个不了解他本性的贵女，似乎觉得十分庸俗或者平淡，可是阿菀却只觉得这话真的动听极了。 　　这可是五两银子都不肯买个美人儿的男人！ 　　竟然愿意把自己的银子都给妻子花么？ 　　她急忙拉扯了一下阿娴的衣摆，对她挤眉弄眼。 　　阿娴的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多谢你。日后，我也会真心待你。”她一张雪白的脸绯红一片，看不清屏风之外的那青年是不是也如同自己这样有些羞涩，只是轻声说道，“我会努力做一个持家的女子，你也放心，我并不是一个奢侈的性子，不会乱花你辛辛苦苦赚到的银钱。” 　　她自觉自己十分贤良淑德，也十分温柔体贴，这不会败家的媳妇儿多难得呢？可是屏风之外的青年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随便花。想怎么花费就怎么花费。赚钱就是为了叫媳妇花销的。勤俭持家……我会努力勤俭。” 　　阿菀都沉默了。 　　阿琪这是从哪里挖出这么一只六妹夫。 　　简直十分可爱。 　　幸亏萧秀不在，不然一定觉得自己被未来妹夫比下去了。 　　“好，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其实阿娴对于奢侈享乐的兴趣不大，唯一的爱好就是做好吃的，不过这青年的种种回应却叫她的心里熨帖极了。 　　这样的男子，她没有嫁错人。 　　“李家虽然没有特别的家训，不过我不是好色之徒。好色费钱。”这青年还在耿直地说道，“媳妇儿只有一个就足够，别的女人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要给她们花钱！纳妾更心烦，我……” 　　这话太耿直了，这怕不是要一生孤，就算心里这么想，那也得说说好听的甜言蜜语，比如说什么只会对媳妇儿好，其他女人都是杂草来的。 　　阿菀本以为这六妹夫是个小机灵鬼儿，谁知道是个傻蛋，顿时用力咳嗽了一声。 　　李家大郎突然不吭声了。 　　“你说得没错。”阿娴却觉得这话更讨喜一些。 　　李家大郎尚未见过她的面，如果说一下子就甜言蜜语情根深种，她反倒觉得不及如今这般耿直叫自己来的放心。 　　阿菀和阿芸阿莹面面相觑，倒是觉得阿娴跟这李家大郎是绝配。 　　仿佛有点儿心灵之友的意思了。 　　“你，你真好。”李家大郎说了这一句，突然转身红着耳根带着几分逃窜的样子跑了。 　　阿菀从屏风之后绕出来，看着这李家大郎看似稳重实则十分凌乱的背影，转头，对阿娴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道，“六妹妹怕不是击中了李家这小子的心灵。” 　　她倒是觉得李家大郎似乎是真的对阿娴用了心，打从下聘之后越发每隔两三日就往国公府里送各种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儿，知道阿娴喜欢下厨，还频频往国公府中送一些稀罕的食材还有菜谱，只是阿菀本以为这婚事已经差不多了的时候，李家大郎日日给阿娴送东西的殷勤没变，可是李夫人这一日一脸凝重地找上了门。 第340章 　　“说起来这话实在是有些逾越了。” 　　李夫人是一位和气的夫人。 　　不仅声音温和，就算是此刻对太夫人说起许多的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文雅。 　　阿菀今日本来是冲着阿娴的点心来的。 　　阿娴就要出嫁了，那个点心也是能多吃一天是一天。 　　阿菀就算再不懂事，也没有说叫出嫁以后的妹妹还给自己做点心的，那成什么了？ 　　因此今日她抱着两个儿子来国公府混吃混喝，不仅自己混吃混喝，还带着自家婆婆……河间王妃也跟着心爱的儿媳妇儿泡在娘家。 　　反正河间王要去上班，婆媳俩身边只有一个帮着带孩子的萧秀。河间王世子此刻将两只肥仔儿儿子放在里屋的床上，避开了李夫人，阿菀和河间王妃就权当做和气的日后的姻亲走动，见李夫人面上十分为难，阿菀还迟疑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 　　李夫人似乎为难得不得了。 　　可是应该不是李家大郎有个什么问题。 　　毕竟听阿娴说昨天李家大郎还给阿娴送了可多可多好吃的，现在阿菀正往嘴里塞呢。 　　“亲家这话说的，既然都已经定亲了，就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河间王妃喝着阿娴专门做给自己的热乎乎的银耳羹，因吃到嘴里十分清甜软烂，心情也不错，笑着说道，“但说无妨。” 　　她虽然对阿娴不及阿菀那样喜欢，可是这做长辈的谁会不喜欢温柔懂事的女孩子呢？ 　　哪怕阿娴不过是个庶女，可是河间王妃对她也有几分和气，甚至阿娴的嫁妆河间王妃也是有添妆的。 　　太夫人笑着在旁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李夫人见韩国公府上都这样和气，先是松了一口气，这才露出几分犹豫地说道，“这话，我自然是与亲家才说。只是前些天我去佛寺还愿……”这个说起来就有点儿伤了，实在是老大不小的儿子终于乐意娶媳妇儿了，因此李夫人心里十分感激佛祖给的姻缘，就去想着多给佛祖烧点儿香啥的，谁知道在庙里遇见了一个妇人，想到那妇人，李夫人诚恳地看着阿娴和声说道，“我自然知道阿娴是极好的姑娘，因此遇到了一个人，这人说了一些话，我是不信的。可是总是要给府上提个醒儿。” 　　“说了什么话？”太夫人不由茫然地问道。 　　李夫人瞧着仿佛这事儿事关阿娴了。 　　可是阿娴不大在京都之中走动，就算别人家谁想说她什么，那也说不出来啊。 　　“是说阿娴……阿娴看似温柔，实则奸狡。一心讨好您，讨好几位世子妃，看着姐妹情深，其实心中藏奸。” 　　李夫人这话说得格外艰难，虽然这不是她说的，可是重复出来都觉得有点接受不了，见太夫人的老脸一沉，她便对微微一愣的阿娴露出几分歉意地说道，“且还说阿娴摆出一副温柔贤惠的端庄样子，其实十分喜欢勾引别人。不说别人，只说英王府的几位公子，她时常与他们歪缠的。这个……” 　　她急忙对霍然起身脸色苍白的阿娴说道，“我家里自然是不信的。且我家大郎也说这话决不可信。他说你绝不会是那样的姑娘，且叫我来国公府与贵府上提个醒儿，万万不能再叫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去，免得伤了阿娴的心。”她摆出一副对阿娴的清白十分相信的样子，阿菀先是在心里一怒，之后想到李家那青年似乎的确是不相信的……这谁相信未婚妻勾引别人还天天往未婚妻面前送好吃的啊？ 　　不退亲就不错了！ 　　更何况李家那青年还知道叫母亲来给国公府提个醒儿，这就说明人家心怀坦荡。 　　不过不论是谁这么缺德，竟然诋毁阿娴清誉，阿菀都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能说出英王府的那几个小子……阿菀就微微皱眉。 　　说起来，都是阿琪的小叔子，不过早年阿琪将自己的几个妹妹都带去英王府养，说起来阿娴与那边儿的确是十分熟悉的。 　　不说是什么青梅竹马，可是也总是时常相见。 　　“这话说得好笑。”阿娴想了想就对李夫人笑着说道，“若说英王府的那几个表哥表弟，这我是知道的。早年我家大姐姐心疼几个妹妹，把妹妹们都带在身边一块儿养着，因此大家在一个王府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起来见了面，也还都称一声表哥表妹。不过若说有别的什么，那就可笑了。若我家四妹妹当真是有意勾引英王府的公子，那也不能与您家结亲不是？” 　　这话怎么可能没有道理呢？ 　　如果阿娴是个想要勾引皇族子弟，一心往上爬的，也不可能剩下来落到李家的家门。 　　那早就被英王府给娶走了不是？ 　　虽然姐妹同时嫁入王府是有点儿不怎么好听，可是如果阿娴当真有手段，那一点点的忌讳又算得了什么？ 　　阿菀这话虽然有点不客气，可是却叫李夫人笑了。 　　河间王世子妃这是担心自家对阿娴生出几分嫌隙，因此才给阿娴解释这么多。 　　“正是世子妃这话。而且咱们结亲也不是一日两日，阿娴的品行都在我的眼中。”见太夫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反倒是河间王世子妃口齿伶俐小嘴巴巴儿的，李夫人想到京都这些年的传闻，倒是觉得这世子妃得皇家宠爱的传闻并不算是没有原因，因此对阿菀更加和气了几分笑着说道，“也因此我家大郎才恼火有人构陷阿娴。也因此，我才来府上想要叫贵府有个警醒。” 　　“您再三说了警醒，莫非这些话是从国公府传出去的？”八成是了，不然李夫人登门干啥？ 　　“正是。”李夫人忙说道，“是府上国公大人身边一位得宠的女眷，这个……”她犹豫了一下，将那女眷的模样给阿菀说了，阿菀顿时一愣迟疑地对河间王妃说道，“怎么这么像是柳姨娘呢？” 　　可是柳氏这在山里种田呢，等闲也不能出来不是？ 　　她心中疑惑得很，然而却对李夫人感激地说道，“无论如何，都感谢夫人能来咱们府中提了醒儿。我也得感激夫人对四妹妹的信任，须知如今这世道，流言蜚语如同寒冬的寒风冻死人，只要有了一点流言，就算是清清白白都没法儿解释清楚。” 　　她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十分心疼阿娴。只是比我更心疼阿娴的倒是我家大郎。”李夫人见太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急忙说道，“只是我也想着今日我这些话，没有叫贵府心里难过。叫阿娴难过。” 　　如果阿娴如今已经嫁给自己的儿子，她倒是能出手护着阿娴，或者安慰阿娴。可是如今阿娴还没有嫁过来，她如今也只能用一些话来安慰，唯恐阿娴心中忐忑，她又笑着说道，“若世子妃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我再与世子妃说说这妇人脸上的特征。” 　　“脸上还能有什么特征？”难道格外美啊？ 　　“她口出狂言，我给了她一耳刮子。”李夫人笑了笑，见阿菀看着自己呆住了，便伸手给阿菀看自己的手，那手保养得白皙优美，上头一抹赤金红宝戒指光彩耀眼，她见阿菀茫然地看着自己，便和声说道，“这戒指坚硬，那妇人的脸上叫我刮出一道血道子来，这才没有一两天，不会消失就是了。若是贵府找着了这妇人，我也愿意过来分辨一二。” 　　她看似温和，可是这干的事儿就十分厉害了。 　　阿菀只觉得李夫人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哎呀，您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夫人啦。”世子妃显然是被李夫人这能出手绝不含糊给打动了，恨不能握着李夫人的手无语凝噎。 　　李夫人便笑着去看双目赤红，带着几分隐忍的阿娴，柔声说道，“虽然阿娴还没有过门，可是谁都不能陷害我们家未来的儿媳妇儿。那女人跑得快，这一巴掌算是轻的，如果叫我再看见她，打断她的腿。” 　　她这话叫阿娴身躯微微一动，抬眼含着眼泪看着对自己十分维护的李夫人，阿菀却觉得这或许是因祸得福，虽然阿娴被人传播这样的流言蜚语十分叫人生气，可是……能得到李夫人这样的维护在，知道未来的婆婆和夫君都对自己信任又维护，仿佛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件事，多谢您对我的维护。”阿娴起身缓缓走到李夫人的面前认真摆下，抬眼轻声说道，“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可是您对我的维护，还有……大公子对我的庇护都在我的心里。”她含着眼泪说话，李夫人急忙扶着她起身笑着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本该如此。日后都是一家人。”这句话叫阿娴的眼眶都红了，却又急忙点头认真地说道，“是一家人。” 　　她不知怎么，又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至于想要陷害她的那个人…… 　　阿娴用力咬了咬嘴角，总是平和温顺的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怨恨。 　　“怨恨什么。生气都是叫坏人得意了。”等一脸感激地送走了李夫人，阿菀见河间王妃去送太夫人往里屋休息……毕竟太夫人如今越发上了年纪，遇到这样的事一时恼火，竟然不及从前那样能够很快回转。 　　她拉着阿娴坐在一旁，见河间王妃已经命人去请太医给太夫人看看身子骨儿，又传话儿给自己太夫人不过是生气并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对阿娴轻声说道，“你怨恨什么的都没用。现在最有用的是什么？告诉大伯父，叫他知道有人要坏了他这大好的联姻啦！” 　　叫韩国公知道有人祸害他的联姻之路，真爱也得千刀万剐！ 第341章 　　因此，阿菀就带着阿娴直奔韩国公的书房。 　　她跟阿娴哭着把这事儿给说了。 　　托六姑娘特别爱做饭的福，阿菀还拿到了洋葱往眼睛上一抹。 　　那眼泪哗哗的。 　　“这太叫人生气了，大伯父。”阿菀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那眼泪不停，只恨洋葱抹多了，一边抽抽搭搭地对一头雾水的韩国公告状说道，“李夫人说了，这妇人叫她给了一耳光，如今脸上一定还有痕迹在的！您想想啊大伯父，好不容易您要有个户部当差的女婿了，这谁这么坏，想要您这女婿飞了呀！幸亏人家未来六妹夫是个明理的人，不然不仅要退亲，还得……”她见韩国公老脸一抽，神秘兮兮地流着眼泪哭着说道，“还得说您骗婚！” 　　骗婚！ 　　这两个字太伤了。 　　韩国公霍然想到了自家的妹妹庆王妃。 　　那把庆王给坑的…… 　　幸亏庆王那是性格不错，不然不恨死国公府了啊？ 　　“还有这样的事！”韩国公觉得孰不可忍了。 　　“可不是。我觉得这是诚心祸害大伯父的联姻之意。”阿菀红着眼眶，心说洋葱太辣了，见阿娴在一旁默默流泪，辣得说不出话来，急忙对韩国公认真地说道，“更何况如果李家当真当了真，那日后牵连的可就是六妹妹七妹妹八妹妹……您也想想，这多少妹妹，多少联姻呢？未来的六妹夫如今就在户部当差，且还是理国公府的旁支，理国公府总不会叫自家出息的子弟不能出头，日后必然是要扶持的，六妹夫能走到什么位置如今是说不好，可一定是前途光明，这好好儿的女婿如果出了什么叉子……“ 　　“是谁？！”韩国公热血沸腾了。 　　阿菀吭哧了两声仰头看天。 　　她才不会主动说是柳姨娘呢。 　　就算再知道，也不及真爱自己发现来的。 　　“听说是……”阿菀把李夫人关于那妇人的音容笑貌都给说了，见韩国公一愣，脸色惊疑不定起来，便慢吞吞地说道，“若是大伯父心中有了怀疑的人，不如就去看看……反正李夫人的巴掌印儿还在那女人的脸上，这肯定跑不了。您要是想去就赶紧去，不然如果时间久了，外头有了六妹妹的流言蜚语，就算李家愿意相信咱们，可是迫于外头的名声，这婚事只怕也是不成的。白白便宜了别人……我的心哟，真疼。” 　　阿菀捂着额头软软地倒在了阿娴的怀里。 　　阿娴捂着鼻子想要打喷嚏，却急忙把自己埋进了姐姐软软的小身子里。 　　她只恨自己此刻不能说话，不然非直接叫韩国公知道祸害自己的就是柳氏不可！ 　　阿菀碍于韩誉与阿萱还有些顾忌，可是阿娴是没有的。 　　她与韩誉本就没什么交情，只有阿萱……阿娴就想着，自己给怀孕中的阿萱那样认真的喂养，阿萱总不能因为柳氏就怨恨自己不是？ 　　若阿萱当真怨恨，那这姐妹不做也罢。 　　“父亲……”她好不容易才叫那种被刺激得想要打喷嚏的感觉给忍住，正想要说点什么，却只觉得姐姐柔软的香喷喷的小身子一下子被夺走，一转眼，就见河间王世子抱着哼哼唧唧的阿菀冷眼看着自己。 　　这目光实在十分犀利，阿娴动了动嘴角，只能吭哧了两声赤红着眼睛，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哀怨地看着韩国公哽咽地说道，“求父亲给我做主，不然女儿只能一头碰死以证清白！这件事一定是柳……” 　　她才想说是柳姨娘干的，却见韩国公一脸凝重地握住她的肩膀说道，“若当真如此，父亲给你一个公道！”他抬脚就走，完全不理会阿娴和阿菀了。 　　见这是有热闹了，阿菀头也不疼了眼睛也不刺激了，急忙拿小爪子拍着萧秀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道，“跟着大伯父去！”她眼里闪动着真爱翻船的八卦光彩，更何况不得去监督一下啊……如果韩国公被柳氏的花言巧语迷惑，阿菀还准备叫柳氏没法儿翻身呢。 　　因此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就想跟着韩国公。 　　萧秀一点都不觉得无奈，利落地带着阿菀坐了车跟着韩国公后头，果然往山里去了。 　　山中清幽幽静，到处都是鸟语花香，满目的清翠，叫阿菀说，怪不得十皇子想要种田，这也是有些道理的。 　　碧绿的树林之中，气息都带着几分青草树木的清香味儿，这是繁华的京都城之中不能体会到的。 　　“别说，这庄子真的还不错。”虽然这庄子是在山里，可是阿菀得说，这韩国公府用来关着韩国公夫人与柳氏的庄子真的并不简陋，要啥有啥的样子。 　　她跟萧秀下了车，却见韩国公气势汹汹地就进了庄子直奔后头一个十分精致的院子去了。阿菀也急忙跟上去，一路到了院子里头的一个屋子外，她神秘兮兮地跟在韩国公的身边，却见韩国公脸色铁青地正立在屋子门口停着里头的说话的动静。 　　院子里站了几个丫鬟，噤若寒蝉。 　　哪怕门外有人，这时候谁敢提醒呢？ 　　因此此刻阿菀就听见里头传来年少的女孩儿的说话的声音。 　　“母亲，您说这事儿能成么？”这赫然是九姑娘阿莘的声音。 　　“不成也得成。”这一把带着几分柔美婉转的声音传到阿菀的耳朵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这李家啊，虽然不是什么王侯门第，可是这好处却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实惠得很。” 　　柳氏轻叹了一声方才柔声说道，“说起来，这门婚事当真是便宜了六丫头。你大姐姐对她是真的用心啊，知道她是个庶女，嫁入王侯之家只怕也是给人垫脚的份儿，只是若低嫁到寻常人家去却又可惜了的，因此六丫头嫁了国公府的旁支，说起来家世寻常，可是既然是旁支，怎么可能不得国公府的提携呢？” 　　“可是那人年纪太大了。”阿莘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觉得李家那青年岁数儿大了些。 　　“岁数大才知道疼人。他家里人口简单，我都听庙里的人说了，是个积善的人家儿。这样的男人，你只要对他温柔些，就几乎攥在你的手里。更何况我听说李家家境富庶，你嫁过去了这日子就过得殷实。外头有你三姐姐做着世子妃，就算是你嫁得寻常，可是却绝不会过得不好。”柳氏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到时候你们姐妹一个做世子妃，一个做着诰命，你父亲是怎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看在你们的份儿上，也会把我放出去。” 　　这山里柳氏过得足够了。 　　她想想这寂静的暗无天日的山里就觉得满心的压抑。 　　只要能出去，能出去…… 　　“那李家会不会直接退亲？” 　　“退亲？你莫非忘了你三姐姐的婚事是怎么来的？国公府是要脸的，一旦退亲，你几个姐姐们的婚事都要横生枝节，还有你那几个年长的姐姐，如今风风光光的，能叫娘家出女孩儿退亲的事儿？只怕李家不要你六姐姐，那时候你父亲最疼爱你，一定会叫你嫁入李家去。”柳氏真的觉得李家这门婚事十分好，此刻眯着眼睛轻声说道，“你放心。这门婚事母亲一定给你夺过来！” 　　她一向都是喜欢抢夺的性子。 　　早些年自己抢了韩国公，之后又唆使阿萱去抢姐妹的男人，只是阿萱不肯，她一直觉得可惜了。 　　阿莘听她的话，又不是阿萱那样总是对她十分念念叨叨的性子，柳氏不由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韩国公就在门口停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他万万没想到真爱竟然坑了自己一头。 　　李家这婚事他一直都放在心里，想要想得什么似的，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却叫柳氏在其中败坏。 　　更加韩国公很受伤的是，柳氏这想得挺美，觉得李家会退亲，可是其实人家李家不仅不退亲，还觉得韩国公府有人竟然传播阿娴的流言……不得觉得韩国公是个连小妾都不能看好的废物点心么？！ 　　这一直以来只有韩国公嫌弃别人是废物点心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反倒叫人看了笑话……他已经气得眼前发黑，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霍然一脚踹开了房门指着里头的柳氏破口大骂道，“贱人！原来是你！” 　　想到自己不一定得叫李家背后怎样嘲笑鄙夷，韩国公就想要气哭。 　　此刻屋儿里的母女一脸惊慌地转头，柳氏的脸上赫然清晰地露出了一道血道子。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不赶紧翻船！ 　　韩国公没有辜负阿菀的厚望，指着柳氏骂得震耳欲聋，许久之后上前一把揪住了柳氏一头乌黑的长发就往外拖去，骂骂咧咧地说道，“既然你非要与我作对，我还顾忌什么当年的情分？！你这样的女人，就该听母亲的，赶去远地永远别回来了！” 　　他正是盛怒的时候，柳氏见他气急败坏，眼底露出几分凶狠，就知道韩国公这次真的怒极，一边把自己的长发努力想要从韩国公的手里扯出来，一边前后冲撞尖叫道，“国公爷，你误会我了，真的误会我了！” 　　“误会个屁！你个无耻的毒妇！祸害韩家家门，我当年怎么……” 　　韩国公一脸横肉地骂骂咧咧，越发想要用力攥紧柳氏的长发，只是这被揪着头发多疼啊，柳氏尖声叫疼，奋力挣扎，挣扎之中一头撞向韩国公的小腹。 　　女人的头撞上小腹的瞬间，韩国公骤然僵直，垂头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柳氏，软软倒地。 　　那一瞬间，阿菀仿佛听到了…… 　　蛋碎的声音。 第342章 　　她惊呆了。 　　万万想不到这年头儿真爱一翻船竟然这等惨烈啦。 　　“大伯父！”见韩国公倒在地上抽搐，已经松开了柳氏的头发，阿菀都觉得好疼啊。 　　她，她就是来打个酱油，怎么还撞见这样的可怕的一幕呢？ 　　这要是那啥啥了可怎么整？ 　　可怜韩国公已经不能回应他家的好侄女儿了。 　　他翻着白眼儿，捂着小腹往下，半晌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在阿菀担忧的目光里突然赫赫地发出声响，可是喉咙却又仿佛被什么给挡住了似的……这一声一声的，阿菀顿时想到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了，急忙转身叫院子里已经惊呆了的下人先把柳氏给扣下，看她战战兢兢地伏在韩国公的身边似乎想要分辨，之后突然挣扎起来明显是要逃走，阿菀只觉得此时此刻心特别累，叫人看住柳氏，这才回头对萧秀摊开了小爪子。 　　咋办？ 　　赶紧送她大伯父回府吧。 　　虽然是个渣，可是韩国公对她真的很爱护，总不能见死不救。 　　“五姑娘，五姑娘！”见阿菀理都不理自己就要走，柳氏就知道今日自己算是完了。 　　不仅是阴谋算计阿娴的婚事被撞破，还有她竟然伤了韩国公的要害。 　　如果说从前有韩国公护着自己，太夫人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那么如今，韩国公只怕是恨死她了。 　　韩国公不亲手把她弄死就算客气的，怎么可能还会饶了她。 　　“五姑娘，看在阿誉，看在阿萱的份儿上！”她此刻再也不见刚才的得意，见阿菀转头安静地看着自己，急忙搓着手跪在阿菀的面前流泪，带着几分疯狂地说道，“看在阿誉对五姑娘一向都很维护，看在阿萱与五姑娘姐妹情深！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们做儿女的心里一定不会好过的呀！” 　　她终于知道怕了，突然痛哭出来，可是阿菀却无语极了，垂头看着此刻一脸可怜与央求的柳氏。 　　早年，带着几分娇纵的得意纵横国公府中时，可曾想过如今呢？ 　　当然，柳氏当年敢那样嚣张自然是因为韩国公，可是韩国公这不都是……付出了代价么？ 　　韩国公既然付出代价，那柳氏同样也该付出代价。 　　“你本末倒置了。”阿菀看着顿时仰头看着自己怔忡的柳氏慢吞吞地说道，“是阿誉哥与三姐姐因你，这日子才一直都不好过。” 　　她想到阿萱的焦虑，想到韩誉当初因婚事不成在自己面前落下的眼泪，慢慢地俯身看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柳氏，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很美的，很会叫男子为她动心的，轻声说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三姐姐因为你非要养育阿莘因此时不时就要焦虑惶恐，唯恐阿莘被你连累？”事实证明，阿莘的确是叫柳氏教坏了。 　　柳氏这样得意洋洋地叫她抢阿娴的夫君，阿莘不乐意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对方太老了。 　　多么可笑。 　　“阿誉哥虽然如今婚姻圆满，日子过得很好。可是你应该知道，他第一次动心的女子却是因为你的缘故因此不能圆满。”阿菀想到韩誉那一瞬间对自己露出的疲惫的姿态，还有他的喃喃自语，看着柳氏轻声说道，“就算是如今，你以为阿誉哥跟想要看见你么？他有了自己的婚姻，有了自己心爱的妻子，未来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对他来说算什么呢？搅屎棍一样。他想要奉养你，可是却又怕见到你。” 　　奉养柳氏是因为孝道，可是韩誉却很怕柳氏在自己的生活里掀起波澜的吧。 　　柳氏如今却口口声声看在他们的情分…… 　　“如今想到阿誉哥和三姐姐了，从前兴风作浪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阿菀看着战战兢兢，脸色苍白仿佛重新认识自己了的柳氏轻声说道，“大伯娘装病回去府里，是你出的主意吧？大伯娘虽然一心一意为了阿恬，可是没脑子想得出这种法子。她去国公府里求长生救救阿恬，你想要叫家中乱起来。只有乱起来的国公府才好有你发挥的余地啊。不过你的日子过得不错，跟我说说，是怎么出了这庄子见着了李夫人的？” 　　柳氏却只是哆哆嗦嗦地看着和记忆里不一样了的阿菀。 　　“你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我，见了我却知道我就是阿菀。”柳氏当年被送走的时候她还是一只胖团子，可是如今呢？阿菀生得美貌纤细，与年幼时胖嘟嘟一团早就完全不同，可是柳氏却对她的身份脱口而出。 　　阿菀嗤笑了一声看着柳氏轻声说道，“你一向巧舌如簧，这庄子里有人被你蛊惑，叫你能无声无息地出了庄子也没什么。可是你怎么知道李夫人会哪一天去庙里？” 　　可见柳氏一定使人盯着李家。 　　柳氏这么能折腾，阿菀觉得就算是山里都不保险了。 　　“你做了这么多，不仅仅是为了阿莘的婚事。叫我想想，是不是也想重新回到国公府里，还想要夺爵？你以为大伯娘被府里给送走，就可以是你的天下了。” 　　阿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呼吸急促起来的柳氏，最后只是抬高了身体看着被抬出去的韩国公轻声说道，“可你唯一没有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那样清正的人家，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只相信国公府里教养出来的女孩儿不会那样不堪。” 　　“五姐姐，我，我是被姨娘逼迫的！”就在这个时候阿莘奔了出来，顾不得骇然看着自己的柳氏哭着说道，“坏事都是姨娘做的，我不想的呀！可是五姐姐，我如今在庄子里，只能听姨娘的，不敢拒绝！”她哭得厉害，却将一切都推到柳氏的头上去，柳氏用一种绝望的目光看着她，尖声叫道。“阿莘！” 　　这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就轻易地舍弃了自己？ 　　“你真是个人才。”阿菀看了一会儿哭得眼眶红肿的阿莘轻声说道，“刚才我都听见了，你对抢姐姐的婚事没意见啊。” 　　“那是为了讨好姨娘。” 　　“那你继续讨好去吧。”阿菀才不管长房的这些破事儿呢。 　　就算要处置柳氏，也不该是她来。 　　“五姐姐，你带我走吧！姨娘一定不会饶了我的！”阿莘急忙抓住了阿菀的衣摆央求。 　　“说好了是你母亲的，怎么看见了我反倒成了姨娘了。”阿菀一把甩开阿莘的手，见她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就看着她轻声说道，“我以为你是可以被教养好的。” 　　就如同阿萱，年纪小的时候或许会被柳氏有意地教坏了，变成不像样的女孩子，可是有了长辈的教导，怎么也该往正道儿上走了不是？ 　　听见阿莘低低地哭了起来，委屈巴巴的样子，阿菀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既然会奔出来对我说这都是姨娘做的，是为了讨好姨娘，可见在你的心里也知道抢走姐姐的婚事这是不对的。明知道不对却还要去做……” 　　明知道那是错的，却偏要去抢，就不是无知的犯错，而是有意的犯错。 　　那正说明了阿莘是自己不愿意往正路上去走。 　　不过这些都去归长辈头疼吧。 　　阿菀只担心太夫人看见如今的韩国公更头疼。 　　她只给庄子上这些下人最后一次机会，叫看住柳氏母女不许走脱，这才匆匆地带着已经满脸惨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儿，甚至连呼叫都没有了的韩国公快马加鞭地回家。 　　可巧了，因太夫人刚被李夫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给气着了，河间王妃才叫人请了太医过来，这太医才给太夫人看完了病开了清火安神的药还没走，正碰上了急速赶回来的韩国公老大人……这不得不说都是一种缘分了。 　　“快，快点儿！” 　　阿菀叫萧秀扶着对太医满头大汗地说道，“请大人好好儿看看大伯父……”她一个年轻的世子妃还能怎么说呢？？ 　　难道得说好好儿看看他大伯父以后能不能人道啊？ 　　因此她吭哧了两声，叫人把缩成虾米的韩国公给扳回了屋儿里去，自己就垂头丧气地往太夫人的面前来了。 　　也不知道太夫人听说韩国公挨了这么一下会不会又要喝安神汤了。 　　“怎么了这是？”河间王妃见阿菀小模样儿一副很衰败的样子急忙关心地问道，“莫非是柳氏做了什么叫你不高兴？” 　　“不是我不高兴，是大伯父……” 　　“舅父叫柳氏撞伤了下腹，如今已经送回府中。”萧秀见阿菀求助地抓着自己的衣摆，便冷静地对露出几分震惊的太夫人与河间王妃慢慢地说道，“看起来有些不好。柳氏的头上……”他想了想说道，“戴着金饰。虽然大伯父身上并未见血，不过金饰冷硬，那般用力撞到也不会很好过。”他看似冷静，可是这说出的话信息量也太大了，太夫人脸色惨白，跟韩国公有的一拼了，可是最后却只能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大哥若当真……” 　　“他老大一把年纪，且儿女众多，外孙都好几个了，就算当真重创也没什么。”做长房长子的自然任务是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不过韩国公这不都已经好些儿女，韩家也不需要他再为韩家的人口做贡献了，因此太夫人虽然心疼了一下，却重新变得平静起来，见河间王妃呆呆地看着自己，摆手说道，“更何况撞伤他的是柳氏。柳氏是他的真爱，这真爱是他亲手挑的……既然是他自己选的，那如今被柳氏伤了还能怪的了谁？” 　　要怪，就怪当年的韩国公老大人自己，谁叫眼睛不好使，挑了这么一个不撞则已，一撞叫他重伤的真爱呢？ 　　真爱伤害了自己该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她啊！ 第343章 　　阿菀就呆呆地看着理直气壮的太夫人。 　　原谅柳氏…… 　　韩国公恐怕是做不到哇！ 　　更何况生了儿女就没用了，这国公当得好心酸啊。 　　她就尴尬地跟揉着眼角的河间王妃外加事不关己毫无触动的萧秀一块儿等着结果。 　　阿娴已经脸色苍白，不时去看阿菀。 　　“怎么了？”阿菀偷偷儿地问道。 　　“五姐姐，父亲是不是因为我才……”如果韩国公不去找柳氏算账，那能遭此一劫么？ 　　阿娴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因此十分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倒是阿菀想了想，嘴角抽搐地说道，“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这都是柳姨娘自己干的好事儿。” 　　她觉得阿娴这样温温柔柔的也不行啊，不是嫁到李家去，如果换个人家还不叫人给吃了呀？因此就耐心地对阿娴说道，“不要觉得发生了不好的事就先寻自己的过错，你得懂得……懂得去想，坏事儿都是别人干的！” 　　她对微微一愣，之后对自己露出一个柔软笑容的阿娴眨了眨眼睛。 　　阿娴眼眶红了，轻轻点了点头。 　　“而且这事儿本就是你被人伤害，难道还要迁怒于你么？”世上再没有这样的道理，阿菀握了握阿娴的手轻声说道，“柳姨娘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就该有日后被清算的觉悟。还有九妹妹，日后你不要理会她。” 　　她说得含糊，也没有说得分明，可是阿娴却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柳氏要陷害自己，这明显是想帮着阿莘抢自己的婚事。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慢慢生出几分凉气，却最后动了动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 　　“五姐姐，我都明白了。多谢你。”她看着阿菀认真地说道。 　　阿菀对她微微一笑，又跟萧秀腻歪去了。 　　太夫人的房中就开始了一种叫人十分难耐的寂静。 　　许久之后，太医才一脸疲惫地进来。 　　要说韩国公府这活儿不好干啊，来一趟，这得看多少人呢。 　　“怎么样？”太夫人虽然说看似不在意，可是那个什么……涉及长子的一生幸福，她还是比较关注的。 　　因她问得快，这太医顿了顿才对太夫人说道，“您不必担心，国公爷只是受到重创，最近一年都要戒房事，饮食清淡些，不要时常发怒，这个……要注意平心静气，不要热血沸腾。”这话说得有点儿隐晦，就是叫韩国公连自然地那啥都不行了的意思，倒是太夫人若有所思地问道，“一年之后就可以痊愈？” 　　这么说，那韩国公只吃一年的苦勉强还可以接受的吧。 　　“到时候再看。不过最近半年国公爷只怕会很疼。” 　　“这是为何？”太夫人急忙问道。 　　满屋子的女人都落在太医老大人的身上，压力很大，太医嘴角抽搐地对太夫人说道，“国公爷被撞击的时候，下官听说那女子的头上有金饰？”见太夫人看了萧秀一眼微微颔首，他就尴尬地说道，“这个……刺破了些……” 　　“阿秀说没有流血。”河间王妃顿时紧张地说道。 　　“的确没有鲜血飞溅。请王妃知道，这金饰极细如发丝，只是却尖锐，这个……刺入国公爷的伤处也只有两三个血洞，流血不多，可是伤得却不是地方，会很疼。”太医艰难地，苦逼地给太夫人解释了一下就算不流血，可是那一个个的小血洞也是很伤的，见太夫人苍老的脸上没有变色，他倒是觉得太夫人十分有大将之风，起码比一旁的河间王妃脸色好看多了，这才慢慢地说道，“刺入得很深，因此这半年患处痛痒交加……” 　　“我明白了。”太夫人干脆地打断了。 　　实在不忍心听了。 　　那地方又疼又痒的，就算一年之后痊愈，可是这半年韩国公不得过成什么样儿呢。 　　阿菀都觉得这半年还是不要回娘家了。 　　“柳氏！”太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眯着眼睛说道，“既然敢陷害府中女孩儿的清誉图谋姻缘，如今又伤了她服侍的主子，这女人是不能留了。” 　　见阿菀跟阿娴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她摆了摆手冷冷地说道，“这么有本事自己从山里出来，可见那山里也装不下她。她这么喜欢蹦跶，我成全她。送她去阿恬在的地方，就说是我的话。”她的眼角微微压低，露出几分威势说道，“她不过是个妾，不需要与国公夫人一样好生照拂，一切供给都与奴婢一般，阿莘跟着她一块儿去。” 　　“那三姐姐那儿？”阿菀试探地问道。 　　“我回头与她传话儿。如果她心中怨恨，日后也不必回来走动。”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她如今喜欢阿萱，是因阿萱明白事理。 　　如果柳氏祸害阿娴之后，阿萱还希望她能放柳氏一马，那太夫人就绝不会容忍阿萱。 　　阿菀就低头不再说话了。 　　她觉得阿萱应该会明白太夫人的心情，也会对阿娴感到抱歉的。 　　果然过不了几日，阿萱就亲自回了娘家给老太太磕头，又送了阿娴一副很好的添妆，却对柳氏与阿莘会送到远地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她这样的态度自然叫太夫人十分满意，阿萱心中苦涩，转头就到了河间王府，一边把自己的儿子塞去跟阿菀的两只肥仔儿一块玩儿，一边对阿菀轻声说道，“这话我也只在你的面前说，也不怕你瞧不起我。”她怔怔地看了阿菀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如今……反倒希望姨娘与九妹妹不要留在京都了。” 　　“你为她们赔的罪还少了不成？阿誉哥远在地方为官，因此就算她们做了什么也不会理会。可是你就在京都，又要在老太太面前赔罪，又要在姐妹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好话儿。” 　　“正是你说的这话。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什么是个头儿呢？虽然如今我在王府过得顺遂，可是再宽容的婆婆与夫君也不能终日里看见我这样折腾。” 　　阿萱带着几分伤感地看着正围着两只呼呼大睡的表弟睡觉的儿子轻声说道，“如今我也是个母亲了。我总是要为我的儿子打算。姨娘与九妹妹再三生事，从前我能把自己的脸丢在地上叫人踩。可是如今却不能叫他觉得我终日里只知道赔罪，只知道对家里人说对不住。” 　　她对阿菀轻声说道，“我是自私的人……姨娘，是我对不住她。” 　　她靠在阿菀的肩膀上，有些疲惫，可是更多的却是轻松。 　　“你怕是不知道。当我听说老太太要把她送去远地，第一个感觉不是难过，竟然是放松。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对她早就不耐烦了。” 　　这或许是不孝，可是阿萱是真的累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阿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声说道，“日后我也该一心一意地照顾自己的家，而不是日日为她们担心。至于哥哥，想必也是这样想的吧。” 　　就算韩誉不这样想，然而韩誉的妻子却一定希望柳氏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柳氏自诩自己在国公府呼风唤雨，可是如今千帆过去，阿萱才发现柳氏其实是个万人嫌。 　　没有一个愿意跟柳氏扯上关系的。 　　她这样的亲生女儿都不乐意。 　　大概柳氏还觉得阿萱会救她。 　　可是这一次阿萱对柳氏压根儿就没有开口求情。 　　直到柳氏被人捆上车子，身边丢了一个哭哭啼啼的阿莘，她才发现，自己想见的人，想求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我的女儿是安王世子妃，我的儿子是……”她尖声叫嚷，希望能吓唬住要把自己与阿莘不知带去哪里的这些韩国公府的下人，然而一转眼还没有显摆起自己的儿女，却叫一个不耐烦的婆子操起抹布就堵住了她的嘴。 　　这抹布不知擦过了什么，滋味儿十分难以言表，柳氏差点儿厥过去，却见这婆子已经笑嘻嘻地说道，“你儿子就算是玉皇大帝，如今也不好使。你是不知道吧？世子妃说了，你的死活跟她没有关系。你不过是个姨娘，她母亲可是咱们国公夫人。” 　　庶女的母亲自然不会是卑微的妾侍，自然都是嫡母的女儿。 　　这是理所当然。 　　可是柳氏却用力张大了眼睛，眼角崩裂流下了鲜血来。 　　她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怕，这婆子却无动于衷，慢吞吞地说道，“老太太说了，山里的舒服日子既然你不爱过，那就去流放之地，好好儿勤劳挖地，好好儿做个农妇吧。” 　　去跟阿恬一块儿去当个日夜劳作的人，这活儿干的多了，累得狠了，整日里就没有时间想那些阴谋诡计了。 　　她把柳氏母女的车帘一放，招呼了国公府的下人们赶着车子出了城。 　　阿菀知道柳氏被送走的时候，就觉得太夫人这一次的动作真的很干脆利落。 　　几乎没几天的功夫，都来不及柳氏再作妖儿，这事儿就尘埃落定了。 　　自然，国公府的动静不小，更何况太夫人也是要给李家一个交待，叫他们家知道阿娴乃是被有野心的妾侍陷害，自然不会瞒着人。 　　等阿菀进宫的时候，纯贵妃一边跟两只肥仔儿亲亲小手亲亲小脚儿的，一边就歪头对阿菀好奇地问道，“这么说，你家伯父真的受伤了啊？” 　　阿菀半晌没说话。 　　这么苦逼的事，就不要一再地重复了吧？ 　　她垂头装死，纯贵妃就明白了，西子捧心柔柔弱弱地说道，“听起来真的很可怜呢。”她的眉眼羸弱，看起来还真的挺像是那么回事儿。 　　皇后揉着眼角不吭声了。 　　“对了，回头你把小十八还给陛下。陛下最近连小十八都不能陪在身边，十分孤单。” 　　“陛下还没有宠幸后宫？”阿菀顿时震惊了。 　　这不像是狗皇帝的作风啊！ 　　莫非，莫非跟她家大伯父一样儿……嗯哼了？ 第344章 　　虽然是在心中腹诽，可是皇帝对阿菀一直都十分慈爱，因此阿菀也不想皇帝混得跟单身……贵族似的。 　　她听了皇后的话，第二天就把自家小十八给送进了宫里。 　　皇后一看见小十八顿时愣住了。 　　“这才几天……”怎么小十八就跟吹气球似的长得跟以前不大一样儿了呢？ 　　看那胖嘟嘟，可是顶从前三个大的毛茸茸的身子，看那毛茸茸的大尾巴，看那……就见这只半大的胖狼崽儿慢吞吞地走到了垂头丧气的皇帝的面前，突然呜咽了一声，就跟看见了自己最深爱的饲养员了似的，哭着扑进了一愣的狗皇帝的怀里，拿毛茸茸的大爪子擦着眼泪叫道，“嗷呜嗷呜！” 　　这声音还带着一点稚嫩。 　　“这是……”皇帝顾不得黯然神伤了，诧异地问道。 　　“这都是小十八对您深深的爱呀。”阿菀都被感动了，抹着眼泪恨不能哭得什么似的。 　　她这样感动，皇帝倒是琢磨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 　　“你饿着它了？” 　　“就算您是陛下，也不能这样怀疑我。您看过这么胖的被饿着的狼么？”阿菀见皇帝总算是有点儿精神劲儿了，顿时心里一松，急忙拖着小十八的尾巴给皇帝看，指着这狼崽儿就跟皇帝说道，“您看看，这可不是毛，都是肥肉啊！”小十八在王府那过得可开心可幸福了，天天吃得好睡得好，因最近跟着双胞胎一块儿厮混，因此还混上了好喝的牛乳羊乳，天天的……阿菀其实真心养不起，想给皇帝送回来了。 　　“它是真心想念您。” 　　“这也好，朕也想念小十八了。”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 　　纯贵妃歪在皇后的肩膀上吃果子，一脸没心没肺，就跟没看见狗皇帝的寂寞似的。 　　就……皇帝寂寞了，不是该宠妃赶紧上！的么？ 　　纯贵妃自己不肯上，还觉得自己十分善良，高风亮节，把这上皇帝的好机会给了别的宫中姐妹呢。 　　阿菀就觉得纯贵妃这可真是……她就觉得吧，皇帝似乎处在一个十分奇怪的情绪阶段，这个时候谁给皇帝一点儿温暖什么的，没准儿能混成狗皇帝的下一个真爱。 　　就算不是真爱也是红颜知己。 　　“嗷呜嗷呜。”胖狼崽儿就拿在自己温暖的毛茸茸的小身子蹭着皇帝的脸颊，把这温暖给贡献了。 　　果然，皇帝眼眶微微湿润，摸着这讨好地蹭着自己的狼头温和地说道，“到底是小十八对朕还有一点真心。” 　　阿菀沉默了。 　　她希望小十八在宫中时万万不要落单。 　　不然不得叫娘娘们千刀万剐……跟郑氏一个下场啊？ 　　“嗷呜。”见皇帝的心尖尖儿上都是自己了，胖狼崽儿顿时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其实也老大不小的身体就厚着脸皮趴在了皇帝的腿上，歪头，露出几分奄奄一息来，毛爪子捧着心口，委屈巴巴地看着皇帝。 　　这一幕就更眼熟了，阿菀捂着嘴角看着皇帝露出几分柔软，伸手摸了摸小十八的毛耳朵，在狼崽儿亮晶晶的目光里把手边的点心喂给这小东西，顺便又叫人去预备些肉干儿什么的。 　　“那我可把它还给陛下了啊。” 　　“行，小十八在朕的身边你放心。对了……”皇帝一边喂着小十八，就看着这小东西一双尖锐的獠牙时不时地从嘴里探出来……说起来这狼崽儿大概是生得随了自家亲娘，虽然獠牙利爪如今已经成型，可是却少了几分亲爹的狰狞粗糙，反而看起来线条十分流畅优美，又因生得胖，憨态可掬，少了几分可怖，多了几分毛茸茸的舒适。 　　因此皇帝并不觉得把小十八留在宫里会叫人多么害怕。 　　这狼崽儿从小儿养得跟人亲近，也从不对人胡乱地下嘴。 　　“双胞胎今日怎么没有进宫？”皇帝一边给狼崽儿挠耳朵，一边对阿菀问道。 　　阿菀今日单独进宫，盖因双胞胎在府里叫萧秀带着呢，此刻就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在家里叫表哥带着呢。我出来走走，散散心。” 　　她这生了孩子之后的小日子其实过得可美了，什么当娘以后一心都扑在孩子的身上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对阿菀来说也都是不存在地。她在家中虽然照顾双胞胎，可是叫她说，照顾孩子更多更辛苦的反倒是萧秀，反正每天晚上孩子哭了闹了都是萧秀在哄着。 　　这仿佛有点儿老婆在家养娃自己出来潇洒的样子，皇帝却露出几分笑容。 　　“不能因为阿秀深爱你，你就欺负阿秀啊。”叫皇帝说，这其实很好。 　　他本就担心阿菀娇贵，日后生儿育女自己是撑不住的。 　　如今萧秀爱护阿菀，阿菀生了孩子却依旧跟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似的，皇帝的心里自然也是欢喜的。 　　“我可舍不得欺负表哥。我最心疼表哥，每天都对他可好可好。”当然，这可好当然是有些身体力行了，阿菀想到时不时双胞胎就给送到小床上去，顿时脸一红对皇帝说道，“您放心。我和表哥互相爱惜，互相都是真爱啦。” 　　她一提真爱，皇帝本在微笑，不由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瞧着有些黯然的样子，阿菀顿时不大好意思说话了，倒是皇后，见皇帝抱着吃饱喝足正满心幸福地拿大头枕着他肩膀的小十八，这孤单劲儿，叫皇后有些心中不忍。 　　就算……她对皇帝没有心存深爱，可是也记得皇帝这些年对自己的点点滴滴。 　　她犹豫了片刻，见纯贵妃低低地哼了一声，却没有拦着自己的意思，便轻声说道，“陛下，你最近都没有来后宫。这后宫陛下不喜欢么？”她带着几分忧虑，皇帝一愣含糊地说道，“她们有些烦。” 　　打从郑氏失宠去了冷宫，这宫中就越发地生出几分春色，不是接连不断的嫔妃往御书房送汤水点心，把皇帝给撑得够呛，就是狗皇帝这走在后宫的路上偶遇七八个盛装或哀怨或羞涩或火热的美人儿的…… 　　这样多的美人在侧，可是皇帝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他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心中生出几分疲惫。 　　皇后心里不由叹息了一声。 　　早几年，虽然郑氏失宠，皇帝看似对她与旁人没什么两样，可是郑氏只要在那里就是个宣告，仿佛告诉这些嫔妃别做梦了，狗皇帝的真爱还在呢。 　　因此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可是如今郑氏都去冷宫了，明显皇帝想要换个爱宠，这宫中自然生出更多的波澜。 　　“陛下是想念郑氏么？”这觉得别的女人烦了，或许就是想念真正的真爱了吧？ 　　因此见皇帝迟疑地看着自己，皇后垂了垂眼睛露出几分温和地说道，“虽然郑氏犯了过错，可是若陛下当真想念她，我就叫人把她放出来。只要陛下能过得开心些就好。” 　　她是真心想着把郑氏放出来算了，反正又不能干掉郑氏，只当是看在七皇子与十皇子的面上……如今皇帝都对太子放权，虽然不明白皇帝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可是皇后却越发不再担心自己与太子的将来，如今…… 　　她只希望皇帝每一天都能欢喜些。 　　皇帝却怔忡地看着皇后。 　　“放郑氏出来？” 　　“她做错了许多事，这说起来本就不该被原谅。可如果是为了陛下，我与贵妃都愿意容忍她。”皇后伸手捧给皇帝一杯茶，见他下意识地接过，平和地说道，“贵妃之前也与我说，如今看着陛下形单影只叫人担心极了。如果陛下是因郑氏才不能开怀，那贵妃也希望从前的那些恩怨纷争都过去吧。”她都这样说了，纯贵妃只能柔柔弱弱地捧着脸颊说道，“哎呀，就算郑氏犯错，可是我也愿意体谅。” 　　她说的是体谅，却并不是原谅，阿菀都在一旁听得呆住了。 　　要说皇后是真的一心一意为了皇帝啊。 　　当然了，这是太子地位稳固。 　　不然皇后对郑氏怕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贵妃也愿意叫郑氏出来？”皇帝语气怪怪地问道。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郑氏在他的面前几次想将贵妃置于死地。 　　虽然他下了封口令，如今这事儿纯贵妃必定不会知道，可是迎着纯贵妃那双清澈柔弱的眼…… 　　皇帝心里只觉得酸软成了一团。 　　这世上怎么会有皇后与贵妃这样美好的女子呢？ 　　“她不值得你们给她说情！”一想到最近知道的郑氏干的当年旧事，皇帝的心里却又是一冷，见纯贵妃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他缓和了脸色拍了拍纯贵妃的手背，又对皇后说道，“朕知道你与贵妃都是一心一意为了朕。不过郑氏……朕对她已经恩断义绝，再不相见。她做错了很多事，你们为她求情算是白费了。”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冰冷，一边揉着小十八的毛耳朵，一边眯着眼睛轻声说道，“把她放出来，朕才会真的不开心！” 　　甚至还要面对郑氏那张“你欺骗我感情！”那么一张叫狗皇帝十分郁闷的脸。 　　绝色美人儿也不行啊！ 　　他没有十分的疾言厉色，甚至没什么情绪上激烈的波动，谈及郑氏的时候却再无半点温情。 　　这明显不是口是心非啊。 　　皇后见皇帝是真心厌弃了郑氏，这才看了偷偷戳自己的纯贵妃一眼，轻声说道，“既然陛下心中明了，那就算了。” 　　如果皇帝不喜欢郑氏，她自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把郑氏给放出来。 　　可是阿菀却看着皇帝冰冷的脸惊呆了。 　　最近京都怕不是有毒。 　　咋真爱的小船儿一个接一个地翻呢？ 第345章 　　渣，真的渣渣啊。 　　哪怕阿菀现在对郑氏也没什么想法，都觉得狗皇帝这真的渣渣了。 　　还恩断义绝…… 　　行吧。 　　那就好好儿地跟小十八一块儿单身着呗。 　　阿菀因此吭哧了两声，垂头不说话了。 　　她不过是皇家女眷，又没有资格插手后宫。 　　只是她尚且没有动静的时候，皇帝却已经探身对她问道，“双胞胎什么时候带进来给朕瞧瞧？” 　　“这话说的。昨天才进宫。总不能天天进宫啊。”阿菀就小声儿说道。 　　“朕还说要把这两个孩子养育宫中，偏你不肯。”皇帝的目光落在正柔弱地靠着皇后，细眉细眼的纯贵妃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对阿菀说道，“就养在你姨母的宫里。你姨母难道还能亏待了他们？” 　　他这就是想劝阿菀把孩子养在宫里，阿菀虽然说觉得两只小的天天在家里闹腾有点儿忙碌，可是却不乐意叫孩子们离开自己……她还没那么没心没肺，因此含糊地说道，“我担心姨母做什么。” 　　“知道陛下这是好意，只是若陛下心疼贵妃，还是不要了。” 　　皇后眯了眯眼睛，只觉得皇帝对双胞胎的态度很怪。 　　这都几次三番说要把双胞胎给纯贵妃养了。 　　因此她在一旁温和地对皇帝笑着说道，“陛下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前头不是养在宫中两日？贵妃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这才没两日就病了，因此忙不迭地把孩子们给送出宫去。她这身子骨儿是万万养不了孩子的，没有欢喜两日，反倒病了半个月，瞧着越发精神不好了。更何况过了病气儿给孩子们怎么办呢？”这狗皇帝莫不是想着纯贵妃早前拒绝养育十一皇子，现在却乐得眉开眼笑地愿意养阿菀的儿子们，因此多心了？ 　　觉得纯贵妃这心中藏奸了？ 　　觉得贵妃嫌弃皇子，心存嫉妒了？ 　　男人心海底针，皇后觉得很累啊。 　　“贵妃病了？宫中那么多服侍的人，何必亲力亲为。” 　　“若都叫宫女们服侍，那还叫什么养育？贵妃见了这两个孩子眼睛都拔不出来，陛下知道，贵妃最喜欢小孩子的，就算是有宫女，她也不乐意叫宫女侍候，只想着自己亲自动手抚养。” 　　皇后见皇帝不知听自己说了什么又怔忡了片刻，不由在心底微微皱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和声说道，“是我劝她的。喜欢孩子也行，可也该顾忌自己的身子骨儿不是？若当真喜欢这两个孩子，叫他们时常叫阿菀抱进宫里来就是，何必自己亲自抚养，累心又多病，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养得好了些。” 　　她轻轻地摸了摸纯贵妃的手。 　　纯贵妃就哼哼两声趴在了皇后的肩膀上。 　　“是啊，贵妃最喜欢孩子。”皇帝低声说道。 　　“谁说不是。不过如今倒是也好。阿菀时常进宫的，双胞胎时不时进来，贵妃瞧着心里欢喜就好。又不会挨累。” 　　皇后见纯贵妃在自己的肩膀上撒娇，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仿佛摸着自己最可爱的小妹妹，对皇帝继续说道，“若陛下当真宠爱那双胞胎，不如时不时赏些对孩子好的食材或者各色的玩具，一则是陛下与贵妃对孩子们的用心。一则，也叫孩子们打小儿心里眼里都有陛下和贵妃，这日后就愈发亲近，与养在宫中是一样儿的。” 　　皇帝这才斟酌起来。 　　“可是贵妃在宫中不会寂寞么？” 　　没有孩子，又多病，皇帝想想心里只觉得难受。 　　“怎会寂寞。”皇后便笑着说道，“如今贵妃住在中宫的偏殿，有我陪着她呢。” 　　这就显出纯贵妃的高杆儿了，早年还住在自己的宫里，来皇后宫中蹭饭撒娇都十分辛苦……不还得走着来么？因此纯贵妃觊觎中宫多年，不过因没有理由，不得不日复一日地走着走着走着……如今借着皇帝说要把双胞胎养在宫中，皇后大方地让出中宫偏殿准备养贵妃和双胞胎，虽然说双胞胎回家了，不过纯贵妃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既然住进来了，哪里还有搬回去的道理呢？ 　　如今纯贵妃自己的宫殿成了行宫，时不时去度个假，平日里倒是住在皇后的偏殿。 　　阿菀想一想，都觉得纯贵妃这幸福的……天天混吃混喝简直不要太幸福。 　　这才是后宫之中最大的那只米虫呢。 　　奢侈，太奢侈了。 　　她嫉妒。 　　“这样啊。”皇帝想了想，也束手无策。 　　他如今见到纯贵妃就莫名地感到说不出的愧疚。 　　或许是纯贵妃说起孩子的时候那明亮的眼神，也或许是纯贵妃每每当孩子们离开时恋恋不舍的样子……他迟疑了片刻，这才对撑着脸呆呆地看着的阿菀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此，那阿菀就辛苦些，多带孩子们进宫来。朕其实也想念双胞胎。”皇帝唯恐阿菀不经常进宫，因此还拿自己说事儿。阿菀急忙点头，认真地说道，“陛下放心。能进宫来还不好啊？这是这两个小子的福气。” 　　她就对皇帝说自己一定会带着孩子进宫来。 　　见她答应得这样痛快，皇帝不由露出几分笑容。 　　“真是个好孩子，打小儿就贴心。”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儿，都想生闺女呢，皇帝如今想想，的确还是女孩儿更贴心些。 　　见阿菀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皇帝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等回头你与阿秀再生个与你一般的女儿，到时候朕一定把她宠到天上去！” 　　他倒是这一刻跟阿菀心有灵犀了，阿菀也龇牙一笑，急忙拱手说道，“多谢陛下的吉言啦。”因皇帝说希望她生闺女，阿菀对皇帝还更亲昵了几分。她这一日与皇帝说笑，虽然皇帝最后还是迈着沉重的步伐牵着胖狼崽儿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一块儿往前殿去了，不过阿菀却觉得皇帝今日的心情应该是很不错的。 　　她眨了眨眼睛，也与皇后和纯贵妃告别。 　　“宫外的事，最近或许会有些更迭，不过应该不涉及咱们几家，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临走的时候，皇后亲自把她送到中宫的门口，给阿菀理了理衣襟，见她茫然地看着自己，便和声说道，“最近宫外有些乱，许还有人撞钟到你家去，你一问三不知就是。陛下放权太快，虽然说太子稳固，不过却也有些人心里生出些想法。”是赶紧烧太子这个热灶儿呢，还是觉得皇帝这是试探太子，想帮着皇帝陛下对太子戒备什么的呢？ 　　不过这都是与皇后母子不亲近的人家才会有这么多的心眼儿，皇后不会放在心上。 　　阿菀急忙点头说道，“您放心。” 　　“我给韩国公世子本相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不过如今正是乱糟糟的时候，过些时候再说吧，左右他还小。”皇后顿了顿，无奈地说道，“倒是太子妃膝下的那几个孩子……” 　　太子如今正是烈火油烹的时候，虽然说有人觉得太子或许被皇帝试探戒备有倒灶的可能，不过也有人觉得这或许是皇帝最终认可了太子，那太子的几个儿子就都成了香饽饽，想要皇孙联姻博一个荣华富贵，特别是太子长子联姻的不少。 　　韩国公府这一辈儿倒是有一个与东宫渊源极深。 　　二房里阿菀的三哥韩潇的媳妇儿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又正好儿生了个闺女，虽然说因韩潇这官职不高，不大可能嫁给太子长子，可是太子次子，三子，与韩潇之女的年纪都相仿。 　　“我没听二伯父说想叫妞妞嫁去东宫。”妞妞，这就是韩潇的闺女了。 　　小名儿比“娇娇”还叫女孩儿郁闷。 　　阿菀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这会不会日后有姻缘，是孩子们往后是不是有感情。如果只是兄妹之情，那何必非要成亲呢？我倒是觉得与其做不大有情分的夫妻，还不如做有情分的兄妹。” 　　她又不是韩国公老大人那种有姻缘要上，没有姻缘创造姻缘也要上的性子，因此倒是觉得孩子们日后会不会结亲并不应该是长辈们说了算。她这样难得耿直，皇后便笑了，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儿说道，“知道了。你放心。会听孩子们自己的心意。” 　　“虽然您心里知道陛下的心，可是也与太子说说，能稳固朝堂些就稳固朝堂些吧。我只希望东宫事事顺遂，不希望有半点波澜。” 　　“好。”皇后笑着答应说道，“叫他尽快看明白。” 　　看明白什么呢？ 　　看明白这节骨眼儿上，到底谁会跳出来…… 　　那些早年因皇帝一开始就信任太子因此没找着机会浑水摸鱼的家伙，如今也都能跳出来了。 　　或许，这也是皇帝之所以放权的原因。 　　趁着他春秋鼎盛，先帮太子把这些不安分的，心怀叵测的给收拾了…… 　　皇后心里想着这些，见阿菀又扑过来蹭了蹭自己，笑着送她走了。 　　阿菀走出很远，看见皇后还在往自己离开的方向张望，急忙挥了挥手这才往宫外去。 　　如今她跟侍女走到宫里，因皇帝去了前殿，后宫就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萎靡。她正归心似箭，想着回家看儿子顺便多亲亲自家表哥再生个闺女，想得正美呢，就见迎面远远的天光里，翩然地走来了一个生得姿容无双，衣袂优雅的昳丽青年。 　　那青年仿佛踏着细碎的天光的碎片，眉眼清浅地走来。 　　阿菀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双腿陡然发软，只恨冤家路窄。 　　这，这不是传说中曾经想要娶她当媳妇儿的七皇子么？ 　　一个不好，有可能影响仕……米虫人生啊！ 第346章 　　想想那一日十皇子瞎嘚吧，自家表哥那张黑沉的俊秀的脸。 　　阿菀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对七皇子视而不见。 　　只是七皇子已经走到阿菀的面前，开口温和地说道，“听十弟说，我曾经给你带来一些困扰。” 　　这话都说出来了，阿菀还能转身就走么？ 　　她就很无奈地心里抽打多嘴的十皇子，见七皇子安静地看着自己，只能抹了一把脸说道，“也不算什么困扰。其实也是一种夫妻之间的小情趣。那种并不会当真的小吃醋什么的，殿下你懂……不成亲大概是不会懂的。”她垂头丧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副小鼻子小眼儿什么都放在脸上却偏偏要觉得自己可强大了的样儿，与儿时狡黠伪装柔弱的小模样儿都一样的可爱。 　　七皇子微笑起来。 　　他微微一笑，仿若春风吹过女子的心尖尖儿。 　　阿菀不得不承认，七皇子生得真的好看。 　　已经褪去了少年时雌雄莫辨的美丽，如今的青年皇子生得美丽极了，可是眉眼棱角，却绝不会叫人误会他的性别。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好的模样儿，还带着几分慵懒与超然世外…… 　　“您这最近的，去东宫不怎么加班儿了吧？”看着七皇子那张越发白皙带着几分红润的脸颊，阿菀就觉得最近七皇子一定吃得好睡得好，应该受太子的奴役少了些。 　　她这天马行空的问题叫七皇子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眉宇之间的一点阴郁都消散了些，耐心地说道，“托你的福，过得还不错。”这话说的，阿菀可不会随便儿就拿走别人的功劳，谦虚地说道，“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十皇子的功劳啊。” 　　东宫的皇孙们都要恨死十皇子了。 　　长生曾偷偷儿跟阿菀说过，太子那几只儿子正谋算着回头在十皇子住的那山里的必经之路上多挖几个坑，叫十皇叔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坑。 　　见阿菀急急忙忙推辞的样子，七皇子不由笑了起来，慢慢走到了阿菀的面前。 　　他走近了些，阿菀只觉得一点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她仰头看天。 　　“十弟说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十皇子清越之中带着几分柔软上挑的声音在阿菀的耳边响起，她一愣，就见七皇子已经伸出手来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带着几分温和说道，“我的确动过想要迎娶你的心，不过也只是因你是个有趣的女孩子。不会叫人烦恼，会叫人见了就快乐。” 　　谁不喜欢日日里无忧无虑，眉开眼笑的女孩子呢？特别是这个女孩子生得也十分好看，还天真得仿佛竖起尾巴的小猫崽儿，明明软乎乎的，却偏偏要叫别人以为不好惹。 　　七皇子也会喜欢这样可爱快活的女孩子。 　　不过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了。 　　“我那时想，如果能娶你倒是也会叫日子过得有趣。可是不娶到你，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见阿菀听着听着脸黑了，显然也明白了什么，七皇子温煦地说道，“我动过心，可是这动心却很少。如果我当真深爱你，那你怎么可能还会嫁给阿秀？”他不争不抢冷眼旁观，直到阿菀嫁给萧秀却没有半分动作，从那个时候起七皇子就知道，自己喜欢阿菀，或许也想要娶她，可是或许仅此而已了。 　　他早年，当阿菀心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当她尚且年幼的时候心存顾虑，与她擦肩而过。 　　那么当他们长大，她的缘分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那一年，当他去给父皇请安，第一次见到那个软软地躲在长辈们的怀里偷看自己，眼里露出惊艳和小垂涎的胖团子的时候，愿意对她更进一步…… 　　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七皇子嘴角勾起了温柔的笑容，见阿菀哼哼了两声，仿佛是在记恨自己，这小鼻子小眼儿的…… 　　他心里不知怎么，哪怕明知道没有娶到这个小姑娘仅仅不过是有些时不时的怀念，可是却莫名变得怅然起来。 　　“十弟最近心情不好，我与你将这些都说开，日后你不必再避开七皇子府与十皇子府。至于阿秀，男子多吃醋，有利于你们的……夫妻小情趣。” 　　七皇子见阿菀的脸黑漆漆地看着自己，不由微微挑眉，不过是挑眉的模样儿都叫人心生悸动，他只是平和地说道，“不过叫阿秀知道我当初的心情也好。不然，他只觉得你来得太容易，以为你没有旁人喜欢，日后不珍惜你了怎么办？” 　　阿菀惊呆了。 　　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七皇子更能颠倒黑白的了。 　　“难道我还得感谢一下殿下么？”这时候，别说绝世美人，就是七仙女儿都不好使啦！ 　　阿菀吭哧吭哧，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往外冒火。 　　她想打他。 　　“不必多谢，日后你与阿秀好好儿的，有小情趣地过日子就是。”见阿菀翻了一个白眼儿几乎要晕过去了，七皇子不由勾起了一个细微的笑意，摸了摸阿菀的小脑袋瓜儿温声说道，“河间王府很好，那是最合适你的地方。”直到阿菀嫁人，七皇子才不得不承认，萧秀是最合适阿菀的那个。 　　青梅竹马长大，自幼的守护，对阿菀的一切都知道，他什么都护着她，甚至连整个河间王府都爱极了阿菀。 　　这女孩儿天生就仿佛应该被宠爱长大，理所当然。 　　他喜欢这样被宠爱长大的女孩子，却唯恐自己给她不了这样多的爱。 　　“我不是因为河间王府合适才嫁给表哥。”阿菀小声儿说道。 　　她，她一开始的确是因萧秀更喜欢她才嫁给他，可是现在……阿菀可以认真地对七皇子说一句，“我是真心喜欢表哥。这个世上最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他对于我而言是独一无二。没有人能够取代，除了他，我不会爱上其他人。” 　　她这样认真地在七皇子的面前炫耀，七皇子一愣，昳丽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嗪着几分柔软轻声说道，“那就好。”女孩子一双明亮藏着星光的眼睛在他投下的阴影里耀眼得厉害，那一刻，看着阿菀眼底因萧秀亮起的光彩，七皇子有些明白，他或许的那些如果，其实都不可能存在的吧。 　　她与阿秀才是注定的姻缘。 　　他的那些如果，从来都不可能成真。 　　就算那一年，他对她伸出手。 　　可是他是对皇后步步紧逼的宠妃的爱子，而她却依偎在皇后的怀里。 　　他对她伸出手，她也只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与阿秀好好儿过日子吧。”他垂落了长长的睫羽，将眼底的一片暗影都遮蔽住，微微侧身让开了阿菀要离开的路。只是见他修长优雅的身影立在那里，阿菀想到郑氏如今都完蛋犊子了，因此就不由对七皇子多说了两句说道，“殿下也快点娶个好媳妇儿吧。这世上可爱的女孩子那么多，殿下只要愿意，就会发现您会喜欢的那样美好的女孩子在这世上多不胜数。如果，如果您是因为顾忌皇家……其实也不必。” 　　“你以为我在担心我生了儿子危机太子的儿子？多心了，我生母被废，且东宫皇孙陆续长大，就算我如今成亲生子也不会被朝中侧目。”七皇子平和地说道。 　　“那是为什么？十皇子可担心你了。” 　　不仅不成亲，还把做媒的十皇子揍得哭爹很娘的，太可怜了。 　　阿菀不由露出几分茫然。 　　“姻缘，姻缘，这就是缘分。想要成亲，是要有缘分的。我没有遇到我想要迎娶，也愿意嫁给我的女子罢了。”七皇子平和地说道，“如果你当真这样担心我们兄弟，不如先给十弟做媒。” 　　这塑料兄弟情，死兄弟不死本殿下的……七皇子祸水东引，见阿菀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温柔地说道，“十弟也正是要娶亲的时候，你多留心着。这事儿有你在，我倒是很放心。” 　　“十，十皇子是真的爱你啊！”阿菀震惊地说道。 　　“我也很爱他，这不是在关心他的终身大事？”七皇子挑眉。 　　阿菀突然不吭声了。 　　她觉得七皇子这兄弟俩都有毒。 　　“知道啦。不过我觉得你不必为他担心。”十皇子自己都贼眉鼠眼还暗恋过阿娴的，可见对于婚事天赋异禀，哪里跟七皇子一般老大难。 　　她心里哼哼唧唧了两句，决定不再提及这么些叫人头秃的问题，伪装关心地对七皇子问道，“殿下今日得闲了么？既然不去东宫加班，那还是快回去歇着吧。睡个美容觉，明天还是一个大美人。”她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神采飞扬的，七皇子安静地听着她的傻话，明明并不大喜欢旁人说自己美丽，可是如今阿菀说起，他却没有动怒的感觉。 　　反而觉得有些柔软。 　　她仿佛是看出他心里的那点阴郁，因此才明知道应该走掉，却还是留在这里希望他开怀。 　　既然如此，他何必说些叫她心里不开心的话呢？ 　　七皇子目光潋滟，扫过自己来时的路，那里，冷宫一点灰败的檐角模糊了形状，带着几分暗沉与压抑。 　　还有那个躺在病榻之上却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腕，眼底带着几分疯狂据说还有话要对皇帝说的，曾经美丽无双的女人。 　　她依旧不肯死心。 　　他慢慢地收回目光，对阿菀微笑说道，“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回家了。” 　　那个有着一个蠢弟弟，却多了几分烟火气的家里。 　　不必再与宫中的阴谋暗算交织，也不必左右为难，如今想来，或许事到如今，对于郑氏，对于他与弟弟，都是解脱。 　　没救了。 第347章 　　七皇子笑得跟仙人一样美好。 　　阿菀却敏锐地抖了抖，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跑了。 　　都没等跟七皇子一块儿出宫去。 　　她一路回了河间王府，还把自己遇到七皇子的事儿跟萧秀说了。 　　夫妻之间么，自然是要坦诚相告的。 　　“我就这么跟他说的，我说这世上最喜欢表哥，表哥是我唯一喜欢的人。七皇子那自惭形秽呀，一下子被咱们美好的爱情给打动了，说往后都不敢觊觎我啦。” 　　河间王世子妃这真是七皇子不在眼前对质就往死里吹自己，见萧秀安静地点了点头，她就对萧秀亲亲热热地说道，“而且我看七皇子也就是随口一说。咱们不理他。”她抱着萧秀，眼睛都幸福得弯起来，萧秀一般把两个胖嘟嘟的儿子放在床上，一边揽着阿菀的小腰肢侧头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怎么了？”阿菀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今日午睡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阿菀没当一回事儿，靠着萧秀的肩膀，却只觉得萧秀的手背探过来，轻轻地压住了她的肩头。 　　“梦见了一个没有你的世界。”见阿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似乎没有把这有些可怕的梦放在心上，萧秀的心神却一下子安宁了起来，侧头轻轻地将薄唇压在阿菀的耳边说道，“阿菀，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要当真有那样一个叫他感到惶恐的世界，他在那个世界张开眼睛，想问阿菀，可是没有人知道阿菀是谁。当他问韩三夫妻的女儿，他们说，罗芳当年的确于沙场上生下了一个女儿，可是那个孩子生下就夭折，并未活下来。 　　那一刻，萧秀只觉得生命都冻结成冰。 　　他在那样令他恐惧后怕的噩梦之中醒来，再也不敢去回想听到这些的时候天崩地裂一样的心情。 　　失去了内心里最重要的人，仿佛生命都空荡荡的，跟着阿菀一同消散了。 　　“都说梦是反的，可见我能跟表哥白头到老呢。”阿菀可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儿都叫揭穿了，还扒着萧秀的手臂哼哼唧唧地撒娇。 　　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很温暖，萧秀慢慢地将冰冷的嘴唇压进她颈窝里，只觉得这份鲜活的温暖叫他焦躁的心都平复了起来，轻声说道，“当然。我们既然做了夫妻，生同床，死同穴。”他慢慢地把阿菀揽进自己的怀里，本是个严谨的性子，从不在白日里轻狂。 　　可是这一天，阿菀大白天的就被自家表哥给吃得摊在床上了。 　　她觉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萧秀最近日日痴缠，这简直叫她没法儿受用来的。 　　更何况阿菀突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可以去。 　　韩国公府是肯定不能回去了……这天天大晚上听着韩国公老大人的鬼哭狼嚎的谁受得了哇！ 　　宫里也不能留宿，纯贵妃还在皇后的宫中住呢，阿菀还能厚着脸皮也住到东宫去？ 　　虽然一心一意想再生个闺女，就算阿菀其实也蛮喜欢与萧秀耳鬓厮磨，可是最近半年萧秀盛大的热情实在是叫世子妃扛不住了，那真是有了机会就要把她往屋儿里扯……阿菀给萧秀这骤然的热情给磨得不行，有心抱怨，可是……也不是没享受到……她又觉得萧秀的温存之中总是带着几分不安，甚至不能叫自己离开他的眼前，仿佛她一走开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这样的奇异叫阿菀觉得怪怪的，她觉得萧秀似乎被梦影响到了。 　　可是那不过是个噩梦而已。 　　“幸亏你来了。”这一天十皇子登门，阿菀自己觉得自己十分消瘦苍白，其实在别人的眼里她除了懒散了些气色还算不错，坐在十皇子的面前对他说道，“我早前已经与七殿下说开了，那个什么……他没揍你吧？” 　　对于七皇子的好兄长人设阿菀如今也是不相信了，十皇子吭哧了两声，这才带着几分烦恼地说道，“七哥来不及揍我。父皇给太子加了不少的差事，七哥忙着赶紧多睡几个美容觉，只怕还要给太子当牛做马。” 　　他缩头缩脑，见阿菀茫然地看着自己，不由暗示问道，“阿秀堂哥……啥时候去东宫上班？” 　　河间王世子真的叫人很受伤。 　　当东宫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萧秀这天天放假在家带孩子，这叫人心里怎么看的下去呢？ 　　阿菀不吭声了。 　　她觉得叫萧秀去上班还是叫萧秀在家里纠缠自己，还是喜欢萧秀在家里的快活。 　　“这个……孩子们还小。你知道的，小婴孩儿不好养啊，我和你阿秀哥又是新手爹娘，那个什么……起码还得一年，总得叫孩子能跑会跳不是……” 　　阿菀仰头看天，坚决不去看十皇子几乎要被气哭的眼神，就见十皇子一下子扑到她的面前哭着说道，“表姐，你叫阿秀哥去东宫吧！昨日，昨日太子上门寻七哥，却骤然见到了我，我，我差点就被强抢民男了呀！”这话说起来，是在是有够心酸的，神坑万万没有想到，坑完了侄儿，太子竟然意犹未尽，险些把自己也给抢走。 　　想到侄儿们最近那憔悴的面容，胖嘟嘟的小家伙儿们如今却消瘦成了单薄修长的美少年们，十皇子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才半年……太惨了。 　　“这个……我也无能为力啊。我家长生还在东宫当童工呢。”阿菀摊开手，见十皇子抽噎了一声，想了想就说道，“不如你赶紧也娶个媳妇儿，婚嫁产假育儿假加一块儿，太子也不能把你怎样。还有，等你儿子长大了，你可以把你儿子贡献给太子，你不就可以安心种田了么？”这没良心的世子妃可算不是自己的儿子，因此卖力地撺掇，十皇子竟然还当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摇头叹气说道，“不行。” 　　“为什么？你舍不得啊？” 　　“我儿子长大了是要陪我种田的。”十皇子义正言辞地说道。 　　阿菀：…… 　　阿菀觉得神坑未来的儿子们有点儿惨。 　　“舍不得孩子是逃不出太子的手掌心儿的。”见十皇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阿菀想到皇帝，犹豫了一下才对他低声问道，“这个……你母亲最近怎么样了？” 　　她就算在宫中也对郑氏的情况知道得不多，十皇子沉默了一下，脸上耍宝的嬉笑都不见了，皱了皱眉才对阿菀轻声说道，“我只也表姐说一句实话，母亲当真是不大好。只是……”他垂了垂眼睛对阿菀轻声说道，“七哥没有与我说什么，可是我也知道，母亲只怕心里怨恨我们兄弟，见到我们并不能痊愈，只会病情更重。” 　　“她之前说是见了鬼，是真的假的啊？”阿菀急忙问道。 　　“这世上没有鬼，只有有鬼的人心。”十皇子平静地靠在阿菀面前的小榻上，勾了勾正抱着自己的手臂的软乎乎的侄儿，对阿菀轻声说道，“如今我才知道她在怕什么。表姐，当年服侍她的宫人叫我拖去审问过，怨不得父皇不再见她。因那些宫女之前也被父皇审过一遍了。” 　　他嗤笑了一声，见阿菀侧耳倾听，艰难地动了动嘴角对阿菀轻声说道，“表姐也该知道父皇的性子。他喜欢她，愿意给她盛宠与宠妃的地位，可是从未想过只宠着她一个女人。” 　　这倒是真的。 　　阿菀点了点头。 　　就算是皇帝对郑氏最珍爱的那段时光，后宫也依旧是有其他得到眷顾的嫔妃的。 　　“她……当年怀着七哥的时候，父皇总不可能为她守着。可是却唯恐她孕期之中找了别人叫别人踩在她的头上。”那时候郑氏刚刚进宫，地位也并不稳固，只要露出半点失宠的样子，这后宫只怕就能欺负她了。 　　皇帝不舍得心爱的女子被后宫欺负，因此依旧日日到她的宫中，郑氏不能服侍，就宠了她宫中的宫女。 　　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 　　狗皇帝这思路真是叫人真心不明白啊。 　　有这样儿的么？ 　　真爱怀着孕，还看着皇帝在自己面前宠幸另一个女人？ 　　这跟狗皇帝宠幸十一皇子的生母却是为了给纯贵妃一个孩子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真不是个东西。 　　“我也知道父皇身为帝王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性子。可是帝王临幸宫女，她不敢把气撒在父皇的身上，却去害了那宫女。”十皇子喃喃地说道，“她才生了七哥就暗中杖毙了那宫女，那宫女还怀着龙裔。父皇随口问过，她就说那宫女自己跳了井。” 　　虽然说后宫嫔妃争斗成者为王，可是他母亲这幅若无其事，就叫十皇子不寒而栗。 　　有能耐去弄死皇帝去。 　　跟一个宫女叫什么劲。更何况那宫女还有孕在身，一尸两命。 　　十皇子眼底难掩厌恶，对阿菀说道，“她这样的事干了不仅这一桩，怎么可能不见鬼？我已经不想见她。见了她，我也不知该说一句活该，还是该说一句报应。” 　　他没法再对郑氏保持自己曾经的仅剩的尊敬。 　　如果郑氏只是争宠，他再厌烦也会奉养郑氏。 　　可是她做出这样的事，不仅杀人，还害了无辜的婴孩儿，怎么还配为人？ 　　“这事儿都是她为恶，与你无关。”见十皇子沉默起来，阿菀就轻声说道，“本也不是你的过错。”其实说起来这争宠的事儿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多不胜数，这哪个朝代之中都少不了冤死的嫔妃幼子……可是就算明知道这都是后宫争斗的结果，然而阿菀却一下子觉得皇帝厌弃郑氏，绝不肯再见她一面其实理所当然。 　　就算是争宠，也该有底线的。 　　这一刻，她一点都不觉得皇帝做错了，看着十皇子隐忍的脸，她抓了抓头对他说道，“如今她成了这副样子，至少你知道了这一切真相，不会对她感到十分难过。” 　　“所以表姐，她如今在冷宫里日夜担惊受怕，我竟然觉得并不心疼。如果心疼她，那曾经的人命都算什么？”十皇子低声说道，“难道一句情有可原，就叫我们兄弟将这件事当做寻常，安然度日。”他叹了一口气，却见阿菀突然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听着心里不舒坦？” 　　“不知道怎么了，许是坐久了累着了，有点迷糊，还有点恶心。”阿菀心说，这怕不是叫郑氏给恶心的。 　　然而十皇子却愣了一下。 　　“表姐，你不会是……”他试探地问道，“又有了？” 第348章 　　阿菀都惊呆了。 　　“你，你的意思是……” 　　“我看表姐有点儿像。” 　　虽然说年纪不大，可是十皇子硬是能表现出对于女子有孕见多识广的样子，见阿菀呆呆地看着自己，急忙撺掇着说道，“反正也不费时间，请个太医来看看，叫家里安心不是？就算表姐没有身孕，可是我看着你这模样儿……”他觉得阿菀看着虽然气色还行，不过脸色却带着几分虚虚的苍白，急忙劝阿菀去看太医。 　　这倒也是为阿菀的身体着想，因此阿菀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萧秀几乎是以最快的时间来到阿菀的面前。 　　“我听说你叫太医了？是哪里不舒坦？”他如今对阿菀十分紧张，叫阿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臂揽着阿菀的腰肢低声问道，“怎么不与我说？” 　　十皇子：…… 　　十皇子看着这虐心的一幕差点儿流泪。 　　单身没人权咋地？ 　　能不在他眼前秀恩爱么？ 　　“也没什么，只是刚才觉得有点恶心。”阿菀软软地靠着萧秀，好了伤疤忘了疼，还在自家表哥的肩膀上蹭了蹭，哼哼唧唧地说道，“十殿下有点紧张了，其实也没什么。先别与母亲与父王说啊，免得叫长辈担心。” 　　如果不是有孕，那不是欢喜一场空么……因此阿菀叫萧秀瞒着河间王夫妻，并且努力地叫萧秀不要为自己太过紧张，等到太医匆匆地来了，她这才请太医给自己诊脉，之后用一双期待的眼睛看着太医老大人。 　　河间王世子妃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简直能放光！ 　　“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妃，这是喜脉。”老大人察觉到了世子妃的期待，也不含糊，等放下阿菀的手腕儿就拱手道谢。 　　萧秀一愣，继而沉默了。 　　他……这么给力的么？ 　　“是真的么？”阿菀没想到还真是有孕了，顿时高兴坏了，忍不住对这老太医急忙问道，“是，是个闺女么？”她对于生闺女的渴望简直叫人发指，十皇子抽了抽嘴角，见老大人沉吟显然不好回答的样子，急忙控诉阿菀，“表姐，你重女轻男！”见阿菀一愣，他带着几分谴责地看着阿菀严肃地说道，“表姐怎么可以喜欢女孩儿不喜欢男孩儿呢？这叫双胞胎听了多难过。”双胞胎都是儿子，那从小儿看着亲娘更喜欢闺女，不得自卑啊。 　　阿菀就急忙说道，“没有重女轻男，我，我一样儿喜欢的。双胞胎我喜欢得不得了，是我的心尖尖儿。只是，只是……女儿多可爱啊。”她在十皇子谴责的目光里慢慢地垂下了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很过分，忙说道，“我不应该这样问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一样儿一样儿的。”她不期待这是个闺女了，十皇子觉得心里满意了，看见萧秀沉吟不语，一张俊秀精致的脸上似乎隐隐藏着几分忧虑，心里不由偷笑了两声。 　　是得忧虑。 　　这无论儿子闺女的……养家的男人负担很重啊。 　　“那我进宫去与父皇说。”十皇子这小八卦儿天天吧吧儿的，就没有他不八卦的，见阿菀这有孕是一桩大喜事，就立至要去当这报喜鸟儿…… 　　他也顾不得别的，先认真恭喜了阿菀与萧秀，这才一溜烟儿地从王府出去直奔宫里，那速度，可见都不需要阿菀命人往宫里去了。这一眨眼十皇子就消失了，萧秀这才得出空来，先礼貌地送走了太医，只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却又把太医给叫住了。 　　“世子？”太医不免有些茫然。 　　叫他说，这妻子有孕是喜事，怎么河间王世子瞧着不是很开心？ 　　“大人，阿菀的身子可还好？”见老大人迟疑地看着自己，仿佛不大明白，萧秀垂了垂眼角，对这位老太医轻声说道，“大人在太医院也有许多年，也该知道我家世子妃的身子从小就空虚，就算如今长大了，却也有些不足之症。” 　　他紧紧地皱起了俊秀的眉眼，见太医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这才认真地问道，“她接连产子，这两次生产的时间太过接近，会不会没有完全恢复？” 　　“世子的意思是……” 　　“生子是对母亲最大的负担。她才生了双胞胎，这很快就再次有孕，我担心她的身体无法承受。”萧秀紧紧地看着太医。 　　太医没有想到萧秀竟然问的是这个问题。 　　话说担心自己的妻子生不出来不能给自己开枝散叶的皇族不少，可是担心妻子生得太多影响健康的……真的不多了。 　　“说起来，世子妃这两次的确太过仓促。只是这一胎已经有了，想必世子妃不会……”太医咳嗽了一声，见萧秀抿紧了嘴角，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陡然被这份冷漠给吓到了。 　　他心里有点可怕的想法，唯恐这河间王世子真的干出点儿叫人畏惧的事儿，急忙说道，“只要认真调养，世子妃还年轻，这一胎生了也就生了。世子妃有孕的时候您要好好儿给她滋补，等生产之后也好生调养，只要之后不急着生育，就能彻底恢复。” 　　“有没有什么办法叫她暂时不要生育，先把身子养好？”萧秀缓缓地问道。 　　“这个……世子妃从小儿吃药长大，这避子汤……是药三分毒……” 　　“有没有男子用的避子之物？”萧秀开口问道。 　　太医就嘴角抽搐了。 　　他本想说，少同房肯定就能叫世子妃有孕的机会少一点儿。 　　反正这世上美人那么多，多几个服侍起居的美人儿，等闲也饿不着世子大人不是？ 　　没想到河间王世子显然不干啊！ 　　他就想跟世子妃一个屋儿。 　　“这个，应该是有的。世子既然询问，那老臣回去为世子整理一份出来，交给世子。”这世上奇葩特别多，还都长在河间王府。 　　早前河间王为了王妃宁愿守着独子过日子，如今这河间王世子更是了不得了……这太医见惯了皇家后宫勋贵之中女眷们的事儿，倒是很少见到萧秀这样的男子，如今想想，就觉得京都之中传闻河间王世子爱极了自家青梅竹马长大的妻子这话所言非虚了。 　　他也觉得这是一件十分要紧的事，给萧秀拱了拱手，这才走了。 　　萧秀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转身回了阿菀的身边。 　　此刻河间王正笑呵呵地坐在他们夫妻的上房喝茶，上头河间王妃脸上也是担忧与欢喜交织地拉着阿菀说话，阿菀靠在软塌上也没什么形象，还在对河间王妃说道，“也没有特别……只是一不小心就又有了。” 　　这谁说她身子骨儿不好不好生育的？她，她多能生呀……阿菀见萧秀回来，顿时眼睛一亮对河间王妃说道，“您不必担心我。有表哥在，他会好好儿照顾我的。” 　　“阿秀可记得，阿菀如今是最要精心的时候。” 　　“您放心。” 　　萧秀坐在阿菀的面前，正巧把河间王妃给挤开了。 　　“这小子。”河间王妃见儿子忙着霸占儿媳，想到最近贴身侍女给自己说起，说是儿子最近时常与阿菀胡闹，虽然不知道一向沉稳严谨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忘行，不过如今瞧着萧秀倒是更加稳重了几分。 　　见两个孩子执手相看，四目相对舍不得把目光从彼此的身上转移的样子，河间王妃不由摇头笑了，翩然起身与河间王一块儿回去，走到门口河间王就转身对萧秀说道，“你媳妇儿有孕，最近也不能照顾孩子。双胞胎先放在你们母亲屋里，等阿菀生了这一胎再挪回来。” 　　“那就麻烦母亲了。”阿菀顿时眼睛一亮。 　　她如今的确没什么精神照顾孩子。 　　“还有……”河间王顿了顿，看着阿菀带着几分慈爱地说道，“王府里的滋补之物都放得要烂掉，你不要舍不得吃用，记得了么？” 　　“好呀。”阿菀急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只觉得自己如今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对自己疼惜得不得了。 　　无论是河间王夫妻，还是自己身边这个容貌俊秀，不苟言笑的漂亮青年。 　　“表哥，我看你怎么有点不高兴？”只是等河间王夫妻都走了，阿菀这才与萧秀低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你生育频繁，身子受不住。”萧秀见阿菀看着自己笑了，一双妩媚的眼睛弯起来，伸手摸了摸阿菀的脸颊轻声说道，“孩子要紧，儿女我自然也会喜欢。可是阿菀，在我的心里没有谁比你更要紧。” 　　如果生孩子是要以阿菀的健康为代价，那孩子萧秀也不想要了。 　　他只觉得入手的指尖儿有点儿微凉，不由轻声说道，“都怪我最近……”他不知为什么，总是处于会失去阿菀的担忧里。 　　明明她在眼前，可如果不用力拥抱着她，没有叫她在自己的怀里，他总是会觉得恐惧。 　　如果失去她，如同在噩梦里一样，萧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从年幼的时候就长在太子的东宫里，处理什么都能游刃有余，可是唯独面对阿菀的时候是这样叫他畏惧。 　　她总是和他在一起的，因此从前并未想过，如果有一天阿菀突然不在他的身边，他该如何。 　　直到如今，萧秀也不能回想。 　　“夫妻感情好，难道这不是好事么？”如果萧秀对她没兴趣阿菀才想哭呢。 　　她其实觉得萧秀的痴缠嘴上抱怨两句也就算了，可是她心底是十分喜欢萧秀和自己这样恩爱的。 　　这又不是坏事，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萧秀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瞬，抬手摸了摸阿菀的脸颊，轻声说道，“阿菀，你总是这样善良又宽容。” 　　阿菀的脸红了。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啦。 第349章 　　“还好还好。”她谦虚了一下。 　　萧秀却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摸着阿菀的脸颊，手下是妻子暖呼呼的温度，他的心里满满地安稳起来。 　　虽然说萧秀对于阿菀有孕带着几分忧虑，可是在旁人眼中却是大喜事。 　　他再一次去东宫请假了。 　　太子已经见怪不怪，还追着萧秀叮嘱，“阿菀身子弱，你要多照顾她啊。”因阿菀是太子从小儿看着长大的，因此太子疼阿菀跟疼自己的亲闺女也没什么两样儿，十分关心阿菀这一胎的安稳。 　　他这样关心，萧秀倒是也在心中感激了几分，只是感激是感激，干活儿还是不能够地。他只是叮嘱太子，“朝中最近有些波澜，太子谨慎些。”他这叮嘱了一句就在京都神隐了，等阿菀坐稳了这一胎，突然听说皇帝抄了几处人家。 　　这似乎是在朝中蹦跳得欢实的几处人家，阿菀因听说没有与自家相关的，因此也没有在意。 　　她只是听说阿娴有孕了，因此叫人收拾了些滋补之物去给阿娴，顺便道喜。 　　她这位六妹妹在姻缘上也算是顺遂的了，虽然中间有小人作祟，可是却并未十分波折，如今又有了身孕，阿菀就觉得阿娴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她也没想问问已经被太夫人送去跟大皇子一块儿的阿恬和阿莘那样儿的姐妹的消息。 　　这看起来是有些冷漠的，可是阿菀却觉得就算是冷漠也没什么。 　　反正是做错事还不知悔改的人，她何必十分关照呢？ 　　不过因阿娴有孕，她就这一天见十皇子上门来看望自己随口说了一句，十皇子却没什么表示。 　　“说起来，六姑娘如今过得好，也叫我安心了。”十皇子见阿菀看着自己有些诧异的样子，笑嘻嘻地跟她坐在一块儿说道，“我的确曾经喜欢过她，可正是因曾经喜欢过，因此才不想为她平静的生活招惹波澜。如果我去给她道喜，或者忙着送她滋补的东西当做自己的关心，倒是成全我的一番心意了，可是叫六姑娘这日子怎么过呢？这横生枝节，叫她的日子过得不好的事儿，我可不做。”这就当做是他对阿娴最后的心意吧。 　　喜欢她，那就在她嫁人之后就与她一刀两断，不要再卷入她的生活之中。 　　他知道阿菀在阿娴的面前提起过自己暗恋她的事儿。 　　因此才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那个韩国公府的柳姨娘曾经在李家面前说起阿娴喜欢招蜂引蝶，如果他在阿娴面前十分殷勤，谁家看了会开心？ 　　“你也长大了。”阿菀抬手摸摸十皇子的头唏嘘地说道。 　　“总是要长大的。”十皇子笑了笑，急忙关心阿菀的身子骨儿，见萧秀无声地进来坐在一旁给阿菀倒茶，他眼神微微闪烁了片刻，堆着一脸的笑容对阿菀说道，“长大了才能保护表姐你不是？救命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这想当初十皇子殿下差点儿叫亲娘给扔地上去，不是世子妃，那还不得摔成个那啥啥啊，因此在十殿下的心里，阿菀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辈子的恩人呐。 　　“行行行。”阿菀嘴角抽搐了。 　　一辈子忘不了什么的，咋这么像是诅咒呢？ 　　这可是神坑的一辈子都忘不了哇！ 　　“反正以后我能护着表姐。对了，我在山里已经开始种田了，今天来王府还带了小青菜，我亲手种的，亲手捉虫浇水，回头表姐你尝尝，父皇都说可好了。” 　　十皇子自卖自夸了一下自家无污染无公害的绿色蔬菜，表示这蔬菜长得可健康了，虽然因没有施肥因此单薄了一些，不过口感清脆养在深山之中没有污染，颗颗都是好青菜啦……他还对阿菀巴巴儿地说道，“等过些时候我就开始养羊……表姐，回头咱们吃涮羊肉啊。” 　　他就美滋滋地对阿菀说道。 　　阿菀无语地看着他。 　　当东宫的七皇子与皇孙们都过得水生火热的日子，十皇子这卖弄悠闲种田生活…… 　　“七殿下那儿你有没有这样对他说过？” 　　“还没有。七哥最近忙……”十皇子斟酌着说道。 　　“回头你见了七殿下，也说说你的田园风光。虽然七殿下自己不能领略，可是若能听一听，想必心里也是快乐的。”阿菀不怀好意地对十皇子说道，“如今七殿下这样在东宫忙碌，身心疲惫，最想听的就是种田的幸福日子了。一定感同身受。” 　　不把十皇子打出地球儿就算她输！ 　　阿菀笑得一脸快活，十皇子这神坑突然抖了抖，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道，“您这……是真心的吧？” 　　“比金子还真。”阿菀严肃地说道。 　　十皇子一贯信自家表姐的，完全想不到自家救命恩人要把自己往坑里塞。 　　当然，神坑曾经嚷嚷七皇子想娶自己造成了世子妃一系列的家庭紧张，不坑他真是说不过去。 　　“那行，今天我就是来送菜，顺便看看表姐的。”见阿菀点头，十皇子见阿菀今日看着气色也极好，如今肚子大了有些艰难，浑身有些浮肿，可是精气神儿好就是真的好。 　　他放心地吐出一口气来起身，阿菀也想起身被他按住了，萧秀就在一旁说道，“你歇着，我送送他。”他和十皇子走在一块儿就没有十皇子面对阿菀时的亲热活泼了，堂兄弟俩彼此都没有开口，沉默着走到了王府门口，十皇子这才转身对萧秀笑了笑。 　　“阿秀哥，我是知道轻重的。表姐大着肚子，我不可能把宫里的事儿对表姐说。” 　　“我知道，你对她是真心爱护。”萧秀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顿了顿，这才看着慢慢不笑了的十皇子问道，“郑娘娘是真的不好了？” 　　“就剩一口气，如今还想着见父皇。”十皇子沉默了一会儿，脸色带着几分憔悴地说道，“她自己心里有过不去的事儿，都说心药难医，想来就是这个道理。” 　　郑氏心里藏着的事儿是这么几十年在宫中害了多少人命的心事，寻常的病症太医能治，可是自己心里有鬼天天幻觉见到冤魂索命那就无解了。 　　十皇子是真的觉得够了，他也曾怀疑是宫中有曾经与郑氏有怨的嫔妃见郑氏如今失宠被废除到冷宫之中就来祸害郑氏，因此这最近他其实并未在山里，而是在宫中与郑氏一块儿吃住。 　　他与郑氏吃的都是一样儿的，连郑氏每日里用的汤药也都是一个碗里倒出来两个人分着喝。 　　等到了晚上，郑氏睡在床上，他带着几个宫女就睡在屋子的角落里。 　　郑氏每天晚上都惊醒尖叫有鬼，可是十皇子是啥也没看见。 　　他慢慢地就开始明白，并不是真的有鬼，也不是有人陷害，而是郑氏这么多年的心病发作了。 　　她害了那么多的人命，又没有坚强的心理素质，早年还能压制住心病，如今与皇帝之间闹成这样，因此控制不住。 　　想到这里，十皇子就垂了垂眼睛。 　　“辛苦你了。”萧秀慢吞吞地说道。 　　“这是我为人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十皇子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宫里厌恶她的人很多，也知道她的确不是好人。可看在她生养我一场，总是要为她做一些事。” 　　只是当发现郑氏这心病是真的治不好了，那十皇子就真的没有法子了。他今日出宫来，也是不再跟着郑氏留在冷宫，此刻慢吞吞地说道，“太医都过来瞧过，说是这几日的事儿，叫我去与父皇说。可是就算说了又如何？父皇如今知道她做的这些事，你知道会怎样？” 　　萧秀没有说话。 　　他倒是觉得十皇子是个明白人，至少知道，在阿菀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父皇只会把她当做自己的耻辱。” 　　郑氏害人，和宫中其他嫔妃害人对皇帝的冲击是完全不同的。 　　皇帝总是以为自己真爱的应该是这世上最美好，至少就算有些私心却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后宫的别人可以手上沾染黑暗，可是郑氏却不行。 　　因为那代表狗皇帝瞎了眼，满宫如花美眷，却真爱了一个最狠毒的女人。 　　想必如今皇帝的心里得很受伤，很受到打击的吧。 　　“她还想见陛下？” 　　“谁知道。大概还想求父皇原谅她吧。” 　　“未必。”萧秀冷静地说道。 　　“阿秀哥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死到临头，绝不会其言也善。既然要死，自然要拉个人给我垫背。”见十皇子脸色顿时一变，萧秀平静地说道，“只是你母亲从未看清楚过陛下。” 　　他这话叫十皇子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却只是平淡地说道，“你为什么会以为，你母亲知道的那一切，陛下会没有察觉，会什么都不知道？”他这话有些奇异，可是十皇子却十分茫然，倒是此刻身在冷宫奄奄一息的郑氏，看着立在自己床前沉默不语的皇帝，眼底带了几分惊喜。 　　“陛下，您还是愿意来见我，您还是……” 　　“朕听说你有话想对朕说。”皇帝冷冷地说道。 　　郑氏黯然的眼底骤然生气的明亮慢慢熄灭，眼底却闪过了疯狂，翻身握住了皇帝的衣摆，呼吸急促地说道，“陛下，是，是贵妃……贵妃与陆城伯是真的有私情！我听说陆城伯至今未娶是伤了要害？军中有军医记档？可是陛下，如果陆城伯一心惦记贵妃，他自然可以当年就作假，他本就身在军中主管这些，作假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觊觎贵妃，贵妃也对她……” 　　“朕早就知道。”皇帝霍然打断了她的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凉，“朕知道那是假的，那又怎样？” 　　“你知道？可是您对贵妃，对贵妃……” 　　郑氏只觉得此刻皇帝的目光仿佛冰冷的刀锋，心中猛地一缩，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却心痛莫名，骤然窒息。 　　她摔落在皇帝的面前。 　　死不瞑目。 　　他……原来早就都知道…… 第350章 　　“陛下，娘娘过世了。” 　　“嗯。”皇帝冷淡地应了一声。 　　“娘娘的后事……” 　　说起来，这被废到冷宫里死了的嫔妃，大多也就是随便裹一裹然后往宫外一扔也就算了。 　　毕竟谁都不会在意一个已经失宠的人。 　　可是郑氏却不同。 　　她早年是皇帝心爱的女子，就算是被皇帝厌弃失宠，可到底从前的情分还在，不仅如此，郑氏还生育了七皇子与十皇子这两位如今在宫中还算是体面的皇子。 　　因此，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两位皇子，谁敢得罪然后怠慢了郑氏的身后事呢？这郑氏的身后事自然得皇帝决定，內侍低声问了一声，更惶恐自己刚刚听说的关于贵妃的秘事，就在这个时候听见皇帝冷淡的声音响起。 　　“按嫔位安葬。” 　　“是。”说起来对于后宫嫔妃来说。嫔位就已经不低了。 　　不过与妃位相比，嫔位显然还远远比不上。 　　这仿佛是皇帝勉强看在两个皇子的情分才给了郑氏死后哀荣，却也表示郑氏并未得到皇帝的心疼与追忆。 　　內侍多少明白了皇帝的心意，见他背对着自己许久没有开口，自然也不敢开口说话，慢慢地躬身等着，片刻之后才见皇帝转身走了。 　　虽然皇帝转身走了，可是旁人还要整理郑氏的尸身，想到刚刚郑氏提及贵妃的时候的怨恨，这內侍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郑氏偏偏和贵妃杠上了……那什么，就算要怨恨，当初也该怨恨压制了她的皇后与太子不是？ 　　贵妃那样与世无争的，这些年甚至都并未承宠，有什么可怨恨的？ 　　想当年，郑氏想要拉拢贵妃的时候对贵妃的热乎气儿还在眼前呢。 　　“这真是……可怜。”这內侍小声儿说了一声。 　　当皇帝说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时候，郑氏眼底的惶恐与痛苦错愕如今还在眼前。 　　想必这才是对郑氏的最后一击。 　　这一句话也要了郑氏的命。 　　本以为皇帝都被蒙在鼓里，可是其实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能享受陛下这么多年的宠爱，也不算可怜了。”另一个內侍把歪歪地卧在床榻上的郑氏小心翼翼地安放回去，这才小声儿说道，“比起那些在深宫里一年也见不上陛下一回的，她算什么可怜。” 　　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嫔妃，这宫中还少了不成？还有那些白头宫女，一辈子都不能得到陛下的一个眷顾，因此如花的年纪在宫中凋零，这又得去找谁说理去？既然入了宫，就没什么可怜不可怜的。 　　这內侍见惯了后宫更迭，因此没把这些单一回事儿。 　　他对面的內侍讪讪地笑了，给郑氏整理了遗容，想到皇帝半点没有表示地走了，并未十分痛心，不由有些头疼。 　　这就要去通知七皇子与十皇子了。 　　因此，当大晚上的阿菀得到消息说郑氏死了，顿时惊呆了。 　　“怎么这么突然？”她诧异地问道。 　　“也不算突然了。”宫里死个嫔妃其实也不算什么，郑氏又是进了冷宫的，因此河间王妃对她平和地说道，“我听说郑氏早就在生病，这半年多就一直没有消停。大概是从前得宠，如今进了冷宫反差太大，叫她心里承受不住的吧。不过七皇子与十皇子与你都还不错，”河间王妃显然不知道曾经七皇子对阿菀有点儿那个什么……见阿菀尴尬地看着自己笑，萧秀面沉如水，却还是笑着说道，“回头你们去安慰安慰那两个。” 　　“我去就够了。”萧秀平静地说道。 　　“你一个人去？”不是河间王妃看不起自己的儿子，可是她儿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会安慰人的。 　　“母亲放心，安慰人儿子还是会的。”萧秀都这么说了，阿菀仰头看天，显然知道站在谁一面儿的，对河间王妃说道，“表哥是男子，与七皇子十皇子还有得聊，我去了，大着肚子，他们还要担心我。表哥一个人去就算了。” 　　她这态度就表现得很不错了，萧秀突然勾了勾嘴角，抬手摸了摸阿菀的头发轻声说道，“等你生了这孩子，你再去安慰他们。”他不是嫉妒得不叫阿菀谁都不见的性子，只希望阿菀生产之前能安稳一些，不要折腾坏了身子。 　　“好啊。”阿菀乖巧地答应了。 　　她因有萧秀在外奔走这些，因此也没有如何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安心地等着生孩子。 　　却不知王府之外，这京都之中已经有各种传言。 　　都说皇帝去见了郑氏一面，出来郑氏就死了……虽然郑氏病重，可是这也太巧了，也不知道这郑氏到底是自己病死，还是皇帝送了她一程。 　　又有人说这不像话啊。 　　郑氏是皇帝真爱，皇帝总不可能亲手弄死自己的真爱不是？ 　　因此就又有人说，皇帝弄死郑氏，仿佛是因郑氏知道了宫中某个嫔妃不能叫人知道的秘密。 　　京都之中本就各种八卦，阿菀养胎的时候也蛮喜欢听这八卦的，因此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儿。 　　简直都是扯淡。 　　狗皇帝是不可能亲手弄死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的，至于为了宫中某个嫔妃……那就更不可能了。 　　在皇帝的心里，谁能越过真爱去。 　　只是这京都之中的各种流言蜚语越发地多了，阿菀安居王府，却也留心这八卦，然而她在意的却并不是郑氏，而是七皇子兄弟。 　　等她知道皇帝并未对七皇子与十皇子有什么训斥或者冷淡的样子，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儿，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养胎。如今宫中那气氛叫她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她哪里愿意进宫，借口自己肚子大，索性哪儿都不去了。直到到了即将分娩这一日，宫里就派了太医给她。 　　阿菀这一回如愿以偿，生了一个胖闺女。 　　胖嘟嘟，软乎乎，却十分健康。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了经验，这一胎十分顺利，没有入双胞胎那一次那样折腾得阿菀又流血又要死要活的。 　　因这闺女没有叫阿菀十分艰难疼痛，阿菀坐月子的时候就敏锐地发现，萧秀对他们闺女比对儿子们慈爱些。 　　这话说得奇怪，萧秀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可是抱着女儿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却叫她感觉到了那种慈父的感觉。 　　“这孩子陛下已经赐名昭阳，封了郡主。”见阿菀月子里吃得那叫一个简单，头上还似模似样儿地缠着布条，萧秀勾了勾嘴角，把沉甸甸的胖闺女放在阿菀的身边温声说道，“如今咱们已经儿女双全。阿菀，多谢你。” 　　他的目光温柔，阿菀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还关心地问道，“是叫昭阳么？”这名字很好，她觉得很喜欢，见萧秀似乎也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这才点头说道，“她本就是王府独女，被封了郡主也是理所当然。” 　　怎么可能是理所当然呢？ 　　王爷的闺女是郡主，世子的闺女……且得等她老爹上位呢。 　　如今萧秀只是世子，昭阳却提前封了郡主，可见皇帝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看来她又是一个大家眼里的心尖尖儿了。”阿菀捅了捅闺女的小肚皮，笑着说道。 　　“……罗家这一代又没有闺女。”见阿菀嘴角抽搐了一下，萧秀板着脸对她说道，“除了罗八才成亲如今还没有子嗣，罗家如今生出来的都是儿子，因此你该明白。” 　　这罗家也不知是不是因子弟家族世代都在军中打滚儿阳刚之气太重的缘故，贵妃那辈儿好歹还有两个女儿，当然其中一个也是个强悍的女性这就不说了，之后阿菀这一代，如今昭阳这一代，硬是没有一个闺女，昭阳就格外珍贵了。 　　更不必说几家姻亲，除了韩国公府二房韩潇有个独生女，再也没有女孩儿了。 　　“多生几个，总是能生出闺女的。”阿菀心说莫不是自己这招娣的力量十分强大？ 　　她抖了抖小身子，抱着自家闺女哼哼了两声说道，“独苗苗儿更好……那是表哥们的心尖尖儿啦。”她想当初不也是表哥们的心尖尖儿，虽然差点儿翻了船，可是那个什么……还是很幸福地…… 　　见萧秀撑着自己的枕边看着自己，俊秀的脸就在眼前，阿菀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他的脸颊一口小声儿说道，“做心尖尖儿幸福。”她只觉得自己的这一生，虽然早年有些病痛折磨，可是长到这么大，遇到了这么多很好很好的人，不可谓不幸福了。 　　萧秀垂了垂眼睛，侧头轻吻她的嘴角。 　　“不论有几个儿女，我的心尖尖只有你一个。” 　　“我还能和孩子们争宠啊？”阿菀说得光明正大的，可是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显然很受用的。 　　她生了个闺女，如今儿女双全自然十分嘚瑟，只可怜身在月子里不能出去显摆，等出了月子，又心疼舍不得自家闺女尚在襁褓就出去见风，因此等河间王世子妃大规模亮相的身后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抱着养得白白胖胖，小胳膊小腿儿格外有力气的胖闺女就进宫去跟皇帝显摆，也想着若皇帝最近心情不好，起码看见了小孩子能心情好些，果然，皇帝在皇后的宫里见着了这小家伙儿，眼里就露出几分喜爱。 　　他叫人给昭阳捧来了十分精致的长命锁。 　　“你的身子可休养好了？”皇帝对阿菀温和地问道。 　　“好了，陛下不要担心我。” 　　“你是朕看着长大，朕怎么可能不担心你。”皇帝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在了一旁，那里，纯贵妃正满心快活地垂头一口一口亲那个胖嘟嘟的小闺女。 　　“陛下？”皇帝的目光奇异，阿菀忍不住唤了一声。 　　“没什么。”皇帝收回目光。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心事，可是阿菀却莫名在心里有些忐忑。 　　“我这心里头总是觉得怪怪的。”阿菀等炫耀完了自家胖闺女，就抱着闺女与萧秀一块儿出来，因与萧秀无话不谈的，因此与他小声儿说道，“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隐约的不安其实很莫名其妙，因打从郑氏死了，这京都之中，后宫之中就本应该没有什么叫她可以操心的事儿，从此阿菀跟萧秀也能过些顺心的，不担心有人折腾的日子。可是正是这种平常之中，却隐隐地透出一些奇怪的感觉。 　　“不安？”萧秀见阿菀揉着心口似乎很不舒坦，伸手把闺女抱在自己的怀里，叫阿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问道，“关于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心里乱跳，眼皮也乱跳……”阿菀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按说，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 　　“仿佛这种感觉是陛下给我的。可是怎么可能？陛下是最和气的人。”她小声儿说了一句。 　　萧秀这才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他却最近时常往东宫去了。 　　这叫太子简直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仁者无敌了。 　　只有萧秀自己想，在东宫总是能听见宫中几分动向。 　　不过最近皇帝也没什么动向，依旧十分平淡地过日子，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也没什么天灾人祸，因此的确也没什么需要皇帝操心的地方。 　　倒是有一日，萧秀在东宫听说了一件事。 　　“你说陆城伯准备回京都，还给陛下上了折子？”阿菀茫然地问道，“可是陆城伯一向都想要驻守在边关的。”陆城伯是那种愿意为驻守边关，守卫边关付出一切的人，阿菀倒是知道陆城伯的这种身为武将的豪情。 　　如今陆城伯人在盛年却要回转京都，这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只有萧秀揽着阿菀的肩膀说道，“陆城伯年前受过一次重伤，虽然如今已经痊愈，可是却伤了身。边关需要强势勇武的武将驻守，他力有未逮，因此也想把位置让出来，叫年轻人试试。” 　　这话说得带着几分叫阿菀难受的感觉。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陆城伯回转京都，也可以算作是新旧武将的更迭，可是她就是有点心疼这些守卫边关的武将。 　　“……那如果愿意回来就回来吧。他守了边关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可伤病满身，也该歇歇了。”而且回到京都又不是什么都不干了，以陆城伯的资历，在兵部混一个实权的侍郎尚书完全没有问题，因此阿菀还觉得陆城伯回来也挺好的，多嘴问道，“陛下叫陆城伯什么时候回来？可选定了去边关的人选？” 　　她随口一问，却许久没有等来萧秀的回答，疑惑地转头，却见萧秀似乎也有些迟疑。 　　“新的守将已经任命，可是陆城伯回转京都的旨意却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武将交接之后，陆城伯就不好再呆在边关，不然到底麾下的武将是把他当老大还是把新的守将当老大呢？他本就应该回京都的，可是皇帝却没有叫陆城伯回来…… 　　阿菀觉得这事儿似乎隐隐约约出了什么问题，却又说不好这种奇怪的感觉，不由握着萧秀的手轻声问道，“陛下难道不乐意叫陆城伯回京都？为什么？”她突然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了纯贵妃与陆城伯之间的旧事。 　　想当初……皇帝是相信了他们之间没什么。 　　可是就算是相信了，那心里会不会也觉得不痛快？ 　　会不会……不希望陆城伯与纯贵妃日后有机会在京都相遇？ 　　如果是这样，那皇帝心里对陆城伯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阿菀心里紧张得不行，可是她的身份却不好进宫去求皇帝开恩……那没准儿狗皇帝多心，不得觉得是她听了纯贵妃的撺掇，帮她姨母来给老情人问事儿啊？ 　　因此阿菀觉得自己急得不行，却又不敢问，幸亏如今已经生完了孩子，不然非得焦虑不可。 　　她在王府等了好几天，突然等到了皇帝的旨意。 　　在皇帝迟迟没有反应，京都都有些窃窃私语之后，终于给陆城伯下了一道旨意。 　　既然是重伤伤身，那京都也未必能养得好身子，皇帝命陆城伯往江南去，做了总管江南军务的主将。 　　江南各处的兵务都归陆城伯，这说起来不可谓不器重。 　　毕竟江南乃是朝中最重视的地方，富饶富庶，都说天下赋税半数出自江南，可见一斑了。 　　能在江南为官，还是镇守江南的大将，这怎么也可以称得上是信重。 　　更何况江南的环境十分合适调养身体，气候宜人，比京都还强好些，那里的景色又美…… 　　阿菀听到这旨意的时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皇帝是宠幸陆城伯还是不喜欢陆城伯了。 　　她这实在猜不透皇帝的海底针了，听说皇帝叫陆城伯不必回京都叙职，直接往江南上任去了，当然，因爱将曾经重伤伤身，因此皇帝赏赐了无数的滋补之物来给陆城伯调理身体，这样送温暖阿菀感动了一下，就在皇后的宫里与皇后低声问道，“娘娘，您，您说……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叫陆城伯回京都，这是不是因纯贵妃的缘故呢？她不仅担心陆城伯，也担心皇帝忌讳纯贵妃。 　　如果皇帝对纯贵妃不满，那阿菀不得心疼死自家姨母啊？ 　　“该做的都做了，如今陛下怎么想也没办法。不过我觉得以陛下的胸襟，应该不至于这点气量。” 　　纯贵妃就在一旁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说道，“阿菀，你还是小看了陛下。虽然我猜不透陛下的这番旨意内涵，可是我想，陛下对陆城伯并无恶意。自然，对我也没有。” 　　她这样一副相信皇帝的样子，阿菀呆呆地看了纯贵妃一会儿，就小声儿说道，“我自然也知道陛下治理天下的明君气度与气量。这气量是陛下的为人，难道我不知道？可是，可是陛下就算是个明君，那也是个男子。”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啊。 　　话说早前皇帝不是都相信了么？ 　　怎么又不相信了？ 　　难道是……谁跟他说了什么？ 　　郑氏，一定是郑氏！ 　　阿菀突然想到了那死鬼郑氏。 　　这宫里到死也想弄死纯贵妃，想挑拨纯贵妃与皇帝之间关系的，那非郑氏莫属了。 　　“是谁挑唆的不要紧，只要陛下不相信，谁都动摇不了。”皇后轻轻拍了拍纯贵妃的手背和声说道，“我也相信陛下。” 　　当年她堂姐干了那么打脸的事儿，皇帝都容下了，如今皇后想，皇帝也不会真心为难纯贵妃。 　　她们两个倒是十分镇定，阿菀就也点头说道，“我也相信陛下。陛下的心，这么多年……我都看得分明。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她们三个倒是在这里吹狗皇帝，却不见宫门口，皇帝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这天晚上，纯贵妃在梦中惊醒，却见中宫的偏殿鸦雀无声，本应该守着自己的宫女不见踪影，床边却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转头，露出一张英俊逼人的脸。 　　“陛下？”纯贵妃一愣。 　　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边。 　　“贵妃，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皇帝安静地看着纯贵妃半晌，见她一张柔弱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羸弱，突然笑了笑，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说道，“这么多年……朕想，朕是辜负了你的。” 　　他的眉宇温柔，纯贵妃却陡然生出几分莫名的感觉，看着皇帝轻声说道，“陛下这么多年，一直待我很好。臣妾很感激陛下。”她的声音柔软，一如这些年的温柔缱绻，皇帝却看着她微微红了眼眶。 　　“你的心总是柔软，因此才不会怨恨朕。”他的手放在纯贵妃的脸颊上，片刻，将手边的一杯酒给她。 　　“朕与你喝杯酒。”他轻声说道。 　　看着皇帝将酒杯放在自己的面前，纯贵妃柔软一笑，却将酒杯拿起，好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臣妾从不相信陛下会伤害臣妾。”她认真地说道。 　　皇帝一愣，继而一滴眼泪落下来。 　　他看着仿佛打从进宫就从未改变的美丽女子。 　　“当初……朕倾心的是你就好了。”她从来都是这样可爱的女子，可是或许是因他的帝王之心，这么多年，终于是错过了。 　　“那陛下还是不要倾心于臣妾吧。” 　　她的心给了别人，就算能安居宫中，却再也不会爱上第二个男人了。 　　她说完了这句话，只觉得困倦，慢慢地软倒在了皇帝的怀里。 　　皇帝抱着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许久，到底还是起身将她抱起，一路亲自抱着她在夜色里走到了宫门口。 　　宫门口是一架马车，看似简陋不打眼，可是里面的一切都十分舒适，马车外，是几个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还有几个格外精干的侍卫。 　　阿菀和萧秀站在一块儿欲言又止。 　　今天半夜皇帝把自己和萧秀叫过来，她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如今，她又仿佛明白了…… 　　“把她送去江南。”皇帝平静地吩咐。 　　侍卫与宫女领命，护送着这马车出了宫门。 　　“陛下……” 　　“朕要感谢你，到了最后也相信朕不会伤害你姨母。”皇帝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菀的头，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 　　她与纯贵妃一样，这么多年，从未辜负他。 　　这就够了。 　　“陛下……”阿菀红着眼眶唤了一声。 　　“你姨母前半生为了家族，后半生，也该为自己活一回。”皇帝见怯生生的小姑娘看着自己流眼泪，伸手给她擦眼睛，转身平静地说道，“从此纯贵妃薨逝。陆城伯这一辈子都留在江南。” 　　他抬脚径直离开。 　　阿菀追了两步，可是却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仿佛象征着新生的宫门的远方。 　　那里……每一个人都有新的幸福。 　　她摸了摸心口，只觉得欢喜却又酸涩，又觉得或许到了如今，她人生之中唯一感觉到的缺憾彻底圆满。 　　“该回家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膀上，暖暖的，侧头，她看见自己心爱的人的俊秀的脸。 　　“回家。”她对萧秀一笑，与他十指相扣走向宫门之外，却忍不住回头，看见了皇帝有些落寞的身影。 　　那背影叫阿菀驻足，之后突然放开萧秀的手追着那道隐忍的身影跑过去。 　　夜色里，突然传来小姑娘快活的声音。 　　“陛下，一块儿去看星星啦，咱们数星星，可好看啦。” 　　“好啊，既然阿菀非要看星星，朕就陪着你。”皇帝的笑声里多出了温暖。 　　“明天，你带着双胞胎和昭阳一块儿进宫，朕还陪你们数星星。” 　　高大的身影牵着纤细小小的那只，一如当年，怯生生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牵住帝王有力又温暖的手。 　　他依旧不会寂寞。 　　萧秀微笑起来，紧紧跟上。 　　贵妃有属于贵妃的幸福，皇帝有属于皇帝的陪伴。 　　此生都会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要等到元旦之后大概周末的时候的样子~大家留意更新，如果发现本文更新，直接来这一章完结章的“作者有话要说”里，不单开章节收费啦~ 　　如果大家等番外觉得无聊，可是来看新文《快穿之美人是反派》啦，快穿爽文，已经开始更新啦，希望大家喜欢~ 　　番外：后来（一）——一些后续日子~ 　　这一天，春光明媚，外头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 　　阿菀推开窗，就觉得今天肯定是得有好事儿的。 　　好事儿立刻就来了。 　　她跟抱着胖闺女的萧秀去给河间王妃请安，正看见河间王妃正笑吟吟地跟韩国公府一位老嬷嬷说话。 　　“粗母……”虽然昭阳郡主大人如今还缺了一颗门牙好漏风，可是对于祖母的感情是不能因为没有门牙就遮掩起来的，热情地从亲爹的怀里跳出来，亲亲热热地凑过去抱住了河间王妃的腿仰头甜蜜地说道，“想你。”她仿佛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还跟祖母大人亲密地一块儿吃了宵夜，把软软的小身子乖巧地依偎在河间王妃的怀里。这小模样儿顿时叫河间王妃笑了，急忙“心肝肉儿”地叫着把这小家伙儿给抱起来。 　　……有点儿沉了。 　　河间王妃默默地回想起了自家阿菀年幼时的分量。 　　真不愧是阿菀亲生的呀。 　　出门儿瞧见的，谁还能怀疑这不是世子妃亲生的咋地？ 　　“你快坐吧。”因阿菀打着小哈欠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副春困的样子，河间王妃先在心里怀疑了一下儿媳是不是又有了……这真是甜蜜的烦恼啦。 　　因阿菀的身子弱，因为河间王妃也想着叫她缓缓。 　　不过萧秀是个有分寸的人，因此河间王妃不过是担心了一些也就算了。 　　“您怎么这么高兴啊？”阿菀昨天叫萧秀给闹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来了的缘故，她，她反正也勾着自家表哥不撒手。此刻见是太夫人身边的嬷嬷，她自然是熟悉的，便笑着对河间王妃说道，“一定是国公府又有喜事儿啦。莫非是八妹妹在边关定亲？可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她带着几分得意地皱了皱尖尖的小鼻子，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秘养儿。 　　八姑娘阿莹去了韩三夫妻那儿做了军医，如今倒是在军中很有些名气，之前不久叫韩三做主，她跟罗芳麾下的一位小将两情相悦订了亲。 　　阿菀觉得韩国公府是得开心开心。 　　听说那小将军生得英俊非凡，还是个年轻有为，在领兵之中很有些罗芳欣赏的地方，当然……她觉得自家大伯父韩国公老大人不是一个在意皮相的庸俗的人，那什么面容英俊……叫老大人说也不过是红颜枯骨一般，老大人从不在意这个。倒是另一则能叫韩国公十分欣喜，那小将军出身京都之中一好生有名气的伯爵府，虽然自己不能袭爵，也不是嫡子，可是凭着自己能干却在伯爵府之中很受到家中的看重。 　　更何况大家族之中兄弟姐妹一荣俱荣，聪明些的自然也都知道兄友弟恭，阿莹嫁过去倒是也勉强算是嫁入伯爵府。 　　更何况还有个好处，就是在边关成亲，除了逢年过节的书信问候送点儿年礼，她还不用侍候婆婆。 　　阿菀就觉得这婚事真的不错的。 　　能与阿莹性子相投的小将军，小夫妻两个都在边关叫韩三夫妻照看，只要能干总是会出头，到时候把小家庭给过得风生水起多好啊？ 　　虽然嫁入的是大家族，可是却单过，少了许多烦心事儿。 　　她觉得这婚事不错，因此还跟河间王妃说道，“父亲的书信昨儿才来我才知道，正想着老太太与您也应该会知道了。什么时候往边关给八妹妹送添妆，您别忘了我那份儿。”她几个妹妹都送了价值不低的添妆，虽然偏心些，偷偷多给了六妹妹阿娴，可是却也不会刻薄了阿莹。她一副神神秘秘的小模样儿，河间王妃便笑着摆手说道，“你受的自然是喜事。不过今日倒是三喜临门了。” 　　“您这话怎么说啊？” 　　“你大表哥与二表哥也要定亲了。” 　　这说的就是萧堂与萧韦了。 　　阿菀一愣，想到如今都成了老大难的俩表哥竟然点头答应成亲了，顿时热泪盈眶了。 　　“可等着这一天了！”她哽咽地说道。 　　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不然，阿菀都怀疑自己得等到孙子长大才能看见这一天了。 　　“是谁家的姑娘？”阿菀急忙问道。 　　“你大表哥自己看重了一个温柔贤惠的，我也从前见过，是个大方得体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太子妃的品格。”叫河间王妃说，萧堂的这妻子挑的就很好，毕竟萧堂日后袭爵，这做王妃的自然也得雍容大气，能够支撑王府半壁门厅。更要命的是庆王府真的很坑，虽然这庆王父子之间的感情不错，可却有个庆王妃总不能弄死她不是？更何况萧堂兄弟乃是异母所生，这若是个小气些，有些小心眼儿的，日后萧韦与萧堂之间的感情都要受到影响。 　　“我说大表哥最近没在宫里出现，原来是去追姑娘去了。”最近听说东宫缺人手，太子十分委屈。 　　阿菀慢吞吞地对萧秀小声儿说道，“那只怕大表哥最近都不能去宫里给太子干活儿了。表哥，要不……咱们寻个缘由……” 　　这得用什么理由请假呢？ 　　萧秀俊秀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弹了弹衣角，揽住了阿菀的肩膀。 　　“阿堂哥要大婚，这是极大的喜事。我就请三个月的婚嫁吧。” 　　阿菀：…… 　　嗯？ 　　明日继续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