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嫡长子 作者:冉珏儿 ============ 第1章 意外   盛德四年·冬·京城   自进入十二月份,京城就开始飘雪,尤其腊八这日大雪纷飞,把整个京城都掩盖了起来,素裹银装,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常言说腊八腊八,进入腊八就是年,腊八节算是年节的最开始,所以京城各家都在大门口处换上了大红灯笼,红在白雪的掩映下更加的艳丽,构成了京城这座传承千年的城最耀眼的风景。   京城最繁华的祥福大街中段,‘如意坊’人声鼎沸,这是京城最大的赌坊,终日人流不觉,三教九流比比皆是,人员混杂。   赌坊,一个‘赌’字说明万千,常听说赌徒能顷刻之间把万贯家产输的精光,一夜暴富的却没有,‘十赌九输’这话不是说着玩的,赌坊说到底也是开起门来做生意,只进不出是自然的,但是偏偏就有不少人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如意坊中兴奋懊恼叹气之声交互出现,上一刻还赚的满盆钵下一刻就输的精光者比比皆是,一个赌坊百态人生,输光者或恨恨离开或被赶出去,就是不知道离了这销金库,以后的他们是会变本加厉还是痛改前非。   在这人群之中有一个人是不同的,虽然穿着街上常见的青色粗布夹棉短褐,但气质上却与周围赌客很不相同,自带一股书生气,他的手气不错,流转六桌,他到手了十两银子,看了看周围,他踱步到门口,然后趁人不注意赶紧悄咪咪的退了出去。   男子做这些的时候很熟练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很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出了赌坊的门,夹杂着雪花的冷风迎面吹来,男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用手紧了紧棉衣,但是并没有退缩或者去旁边的茶馆避风雪喝热茶,主要是他家夫人有孕,距离预产期也只有半月,这两日却一直食欲不振,他看在眼里,心里担心的紧,想淘换一些妻子喜欢的吃食,但是无奈囊中羞涩,无法才去如意坊碰运气。   这不刚得了十两银子,他赶紧就撤了,现在距离巳时还有半个时辰,这个点‘和记糕点’的红豆包刚出锅,他还能买到热乎儿的,再去街角的‘陈记’拎份酱牛肉,再加上早上他出来的时候闷上的腊八粥,今日夫人总能多用一些吧,他一边想一边往前走,心里热乎乎的。   青衣男子名为沐世规,是柳树胡同沐家的嫡长子,也就是淮阳伯本人,今年二十有四,看他境况就能知道沐府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堂堂淮阳伯要十两银子还得进如意坊,不过这也是他的真实写照。   沐府祖上因从龙有功被封为了淮阳候,俸禄封邑都是照最高标准来的,爵位也是世袭罔替继承,所以说沐府曾经也风光过一段时间,出了几个风华霁月的人物。先帝爷上位之后,积极提倡削藩,像是淮阳候这样只食俸禄封邑却不为王朝做贡献的家族自然首当其冲。   虽然历经磨难,先帝爷的改革总算是取得了一些成果,沐府‘淮阳’的封号倒是还有,但是爵位的继承上却去了‘罔替’二字,每次降阶继承,而且朝廷收回了封邑,食禄倒是还有,只是少的可怜。   沐世规降阶继承其父的爵位称‘淮阳伯’,本朝与前朝不同,律法上革子、男二等爵位,只留公、侯、伯三等,也就是说伯之下再无承继,沐府‘淮阳’的的称号算是到了尽头,今后子嗣后代只能靠自己打拼。   不过沐世规本来就没有多少利禄之心,着这个事实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至于他儿子要怎么办,也得等他儿子出来再说不是。   现在的沐世规满心满眼都是他已有身孕的夫人薛氏,三下五除二,把刚到手还没捂热乎儿的银子都散了出去,笑呵呵的拿着几个油纸包朝柳树胡同走去。   在一棵老柳树下转弯,沐世规进入了柳树胡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胸口摹地一悸,是从来没有过的,沐世规眉头皱了皱,加紧了回宅子的脚步。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迎来冲来的是满院的嘈杂声,沐府的宅子不大,虽然分前后院但是距离近的很,后院动静儿稍微大些,前院就能听见,现在这声音听着就像是后院传来的,这让沐世规心有些慌。   “怎么回事儿?”沐世规抬步踏过门槛,拉住正团团转的管家问道。   “伯爷?伯爷,大夫人刚刚被大姑娘撞了一下,现下里已经被抬到产房了,”管家哆哆嗦嗦的说着,尤其在看到沐世规越来越严厉的表情之后,他抖得更是厉害。要说在整个沐府,伯爷的脾气已经算是很好了,平常时候做什么事儿眼前这位都不怎么在乎,但是一旦涉及到大夫人,伯爷就秒变最不好讲话,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人的那种。   听到管家的话,沐世规险些站不住,手里的油纸包瞬间掉到了地上,破了封儿,一个圆滚滚的红豆包滑了出来陷进雪里不动了。   回过神来,沐世规掀袍这就往后院走去,他脑中不能说是一片空白,但是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只求自己的妻子不要有事。   逸轩院内,一众丫鬟婆子来来回回忙个不停,她们夫人薛氏被撞了一下,虽然接着就被抬进了产房,但是情况实在说不上好,女人生子本就是要命的事情,夫人这又是因为意外导致早产,自然什么都得小心着来。索性她们之前被分了工,所以女主人突然倒下,她们也能有条不紊。   沐老夫人郑氏在产房外站着,身边儿跟着大着肚子的沐二夫人吴氏和沐三夫人纪氏,她们的预产期比薛氏要晚上月余,不过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本来这样下雪天地又滑的日子,孕妇是不该随意出来走动的,就算沐府不大,走几步就能到,但还是可能滑到,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太危险了,不过她们还是过来了,二夫人吴氏表示自己是关心长嫂,一定要过来看看,而三夫人纪氏是本来就在这边的,而且这次把撞到薛氏的沐府大姑娘就是她嫡亲的女儿沐如意。   “你们先回去,这还大着肚子呢,凑什么热闹,”郑氏听着产房里面的叫声,有些不忍,但是不管怎么说其他两个媳妇都还怀着身孕,这要是被冲撞到可就麻烦了,而且要是万一长媳难产,也难免会对她们造成影响,总归是不好。   “娘,这次都是如意的错,要不是她莽撞,大嫂也不会早产,我还是陪着您等大兄长回来,儿媳想亲自给大兄长赔罪,”纪氏小声的说道,脸色苍白似乎是怕急了。   郑氏看了一眼三儿媳,淡淡的说道:“如意今年还不到三岁,哪懂得这么多,这次只是不小心,你们做父母的赔罪是一定要的,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老大媳妇有惊无险什么都好说,要是真有个意外,老大那边恐怕难过去,到那时也不是一两句道歉就能说清楚的了,老太太心里明白的很,不过没有说出来,再怎么说老三家的还大着身子呢。   闻言,纪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屏住呼吸,小心的站在那里,手里的拳头却攥紧了些,要不是薛氏自从怀孕之后大多数时候都呆在逸轩院,出院也有大兄长作陪,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听着产房里面的声响,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发生什么,总之前虎后狼,她进退两难。   “是啊,娘,我很担心大嫂,只希望大嫂这次能母子平安才好,”吴氏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的睨了眼纪氏,她可是了解这个三弟妹的,平常时候看着娇娇弱弱的,手段却是厉害的很,说心狠手辣也不为过。   只是吴氏是真没想到纪氏能如此大胆,竟然在逸轩院这边动手,还是选在这个时候,不过想来也是没有办法了,再晚下去大嫂可就要生了。纪氏自然是极不情愿大房生下嫡长子的,毕竟现在府上最受老太太疼爱的是三房,就是因为纪氏生了沐家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娃,但是架不住沐府到现在也就这一个孩子。   吴氏心里笃定这事儿是纪氏动的手,不然沐如意才这么一点儿大,又是沐府唯一的孩子,平素娇惯的很,多走两步路老太太都舍不得,今日竟然在冰天雪地里跑,身边没有一个丫鬟婆子跟着,怎么想怎么不对。   不过吴氏也没说什么,她对这事儿是乐见其成,甚至心里还祈祷三房那个小丫头片子能争气些,产房里的这个最好别平安生出来,再不济生个丫头片子也行,当然对三房她也是这样想的,沐府的嫡长孙当然最好是落在她自己的肚子里。   不过就算这个算盘打不响吴氏也不在乎,现在这种情况她能守能攻,不管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所以吴氏留在这里纯属为了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开新文,小伙伴们好!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连载文《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庶嫡子》《悍夫(穿书)》感兴趣的小伙伴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庶嫡子》一句话文案:一不小心,方霁爆发了   《悍夫(穿书)》一句话文案:我媳妇儿真踏马好看 第2章 产房门口   “颖儿怎么突然就进产房了?”沐世规急步走来,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满头大汗,因为走得急,衣袍下摆处被雪浸湿变成了深色,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平常时候,沐世规都是带着笑意,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派的随意劲儿,但是现在他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   郑氏看到沐世规身上的短褐,皱了皱眉头,虽然府上已经没落,但是还没到堂堂的伯爷去穿粗布衣裳的地步,“你看看自己成何体统?你媳妇预产期就要到了,现在进产房有什么稀奇?”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郑氏是有些虚的,但是现在能怎么办,难不成放手让大儿子去兴师问罪,三媳妇儿有身孕不说,小孙女才两岁呢。   沐世规只作没听见郑氏的话,前走两步在产房门口停下,里面传出来的是产婆的鼓气声和自家夫人痛苦的□□,他不敢进去,恐怕耽搁里面丫鬟婆子做事儿。生子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沐世规不想夫人因为自己的莽撞受到什么伤害,其实说到底就是害怕,他不能承受薛氏现在面临的一切不美好结果的发生,他知道自己受不了。   沐世规转身,看见了在产房门旁候着的水芜,她还是姑娘家没有经验,所以就被指派在外面统筹全局,这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沐世规是认得的。   “你来说说夫人进产房之前发生了什,敢有半句虚言,唯你是问,”沐世规指了指水芜,他的声音其实温和的很,但是里面蕴含的风雨欲来却如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   “老大,你什么意思?我还能害你媳妇不成?”老太太郑氏被气的大喘气儿,看吧,这就是她不甚喜欢大儿媳的原因,也不知道薛氏用了什么手段,把长子抓得紧紧的,进门四年无子,长子都没有松口纳妾,就是她把人送到了逸轩院也被长子亲手赶了出去,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累得很。现在更是不得了,长子刚回到家什么都不了解就笃定是她们欺负了人,她又不是恶婆母,难道还会故意残害自己嫡亲的孙子孙女不成?   “说,”沐世规依然没有松口,固执的想要一个回答。母亲偏心不是一日两日了,沐世规其实不甚在意,主要是老人家手里有银钱当然是愿意给谁就给谁,他这个做儿子的都能接受,但是眼前这事儿不一样,自家夫人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甚至现在还在产房之中苦苦挣扎,沐世规容不得母亲在一旁打马虎眼,刚刚在门房处管家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想知道事情具体的始末。   “伯爷离府之后,三太太过来和夫人说话,临走前提议一起去合福堂与老夫人一块过节,夫人当时还没有用早膳,就说等您回来后再一起去。然后三夫人就说孕妇要多走动走动,要夫人把她送出逸轩院,夫人并三太太刚到院子门口就碰到了突然冲过来的大姑娘,夫人被撞到,立刻就被抬进了产房,一直到现在,”水芜低声禀报道,声音中还夹杂着哭腔,作为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很清楚夫人很看重肚里的孩子,要是万一出事,夫人可怎么受得了。   自古天下无巧不成书,今年春天沐家妯娌三人前后有了怀孕,作为婆婆郑氏高兴的很,她本身子嗣颇丰,一连生了三儿一女,但是底下儿媳皆不争气,统共也只有三儿媳给她生了孙女,其他两个儿媳入门近四年是一点儿动静没有,这可急坏了她。这一下子都怀上了,郑氏自然喜不自禁,于是早早就免了三个儿媳的晨昏定省,让她们安心养胎,除了老三家的纪氏,薛氏和吴氏都是第一次有身孕,自然是一点儿马虎不敢有。   这也是纪氏说要一起去合福堂请安,薛氏没有应下的原因,她非常在乎肚子里的孩子,下雪天地滑没有夫君在身边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走很远。只是她没想到纪氏还会让她送到院儿门口,再拒绝下去不好看,毕竟人家名义上说是为你好,薛氏想着反正距离也不远,总共也没几步路,再加上身边这么多丫鬟婆子,肯定不会有事儿,哪知刚到院门口,沐如意就像小炮弹一样冲到了薛氏身上,接下来薛氏就被抬进了产房。   总的来说,水芜说的都是真的,也还算客观。   “大哥,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送我,大嫂也不会经历这些,都是我的不是。至于如意,她还小根本什么都不懂,您要打要罚我和世泽都认了,”纪氏嗫嗫嚅嚅的开口,说着就要给沐世规跪下,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赶紧一左一右扶住了她,一个说您还有孕呢,可不能这样,另一个说大姑娘还小呢,什么都不懂。   沐世规淡淡的看着纪氏,没有丝毫阻止她的意思,他的眼神凌厉,没有丝毫温度,要是眼神能化作一把利剑,恐怕纪氏早已经不在了。   看到这样的情况,吴氏在心里哼笑了一声,老三媳妇确实有一套,以前她身在局中虽然知道纪氏心里有些道道,却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到过。   这个时候还不忘提到沐世泽和沐如意,不就是想让老太太心软,给她出头吗。‘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就是沐府的真实写照,沐世泽是老太太的嫡幼子,沐如意虽然是个女娃,但到底占个长,整个沐府谁不知道平素老太太最是疼宠三房这父女两人,就是不知道现在直接对上大伯兄,老太太会怎么选择。   郑氏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现在更多的关注点在长子这边,老爷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长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拿着手里的拐杖狠狠敲了敲地面,“老大,想想你妻儿,颖儿还在里面受苦呢,你这是要干什么!”   郑氏紧紧皱着眉头,她怕长子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这件事情本身有猫腻,浸淫后宅多年的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说到底纪氏肚子里是沐家的骨血,现在家里已经够乱了,再节外生枝家恐怕就要散了,做母亲的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兄弟阋墙。   沐世规在听到母亲的话之后,用力闭上了眼睛,几息之后睁开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一看就是在隐忍着什么。   沐世规扫了一眼纪氏,对老太太行了个福礼,“母亲,要是颖儿和孩子平安无事什么都好说,但凡她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说得平静,但是在场的都感受到了他话里的郑重,每一个字都是强调着说出来的,都在告诉众人他会那样做。   一时间,逸轩院里的空气有些冷凝,在这种气氛下,纪氏突然倒地,身下立刻就出了血,她身边丫鬟吓了一跳,“夫人,夫人。”   “快,快,把人抬到东厢房中,”郑氏赶紧吩咐道,看到纪氏的状态,郑氏心下一沉,孩子这是要出来?要是的话,还真是作孽呀。   旁边的吴氏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唯恐被波及,不管别人如何,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有一点闪失,不过说实话刚刚大伯哥的表情她看了都有些惊慌,纪氏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吴氏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等纪氏被抬去了东厢,吴氏告辞回自己的院子,刚走了两步她就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惴惴的,一把抓住身边的奶嬷嬷,“我,我不行了,要生了。”   吴嬷嬷吓了一跳,“快来人,二夫人也要生了,二夫人要生了。”   一时间,整个逸轩园都混乱了起来。薛氏因为身子底子不好,大夫说有早产的可能,为了心安,沐世规早早就请了产婆和大夫住在家里,所以薛氏出了意外,逸轩院虽然惊慌但没有失措。   吴氏和纪氏则不同,她们的预产期大概在下月中旬,时间还早,再加上她们身子骨好,大夫也没有建议什么,所以什么都没有提前准备得现去做。这样一来,逸轩院吵闹也是理所当然的。   沐世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不过他并不关心,那些嘈杂之声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他现在满心都是产房里的妻儿。   正在这时候,产房的门打开了,薛氏的奶嬷嬷刘婆子走了出来,“伯爷,夫人请您进去,她想和您说话,”刘婆子脸上的表情很不好,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这就要难产,她自然是难受的。   闻言,沐世规皱眉瞪目,这样的情况下叫他进去?不,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一定是他想多了。   沐世规掀袍推开门往里走,他非常镇定,起码别人看起来是这样的,为了不把身上的冷意带进去,他还耐着性子在炭盆旁烤了烤,但是跨过门槛的时候的趔趄,足以证明他内心的不平静。 第3章 产子   做好这一切之后,沐世规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产房,入眼的是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的他的夫人,只是看就知道她刚刚很辛苦,头发已经整个被汗水浸透,一缕一缕像是水洗过似的,下唇处还有些已经干掉的血渍,脸上的疲惫是挡都挡不住,总之,薛氏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狼狈。   沐世规加紧两步走到床榻旁,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伸手抚了抚薛氏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颖儿,我来晚了。”沐世规拉着薛氏的手,才发现她本来无暇白皙的手掌心上五个红红的‘月牙’刺眼的很,这是他妻子,他千求万求来的,但是现在看到她受苦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沐世规心里有些发苦。   “夫君,”薛氏睁眼看沐世规,眼神中带着濡慕和酸楚,她想对夫君笑笑说自己没事儿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身下还是阵痛,但孩子没有丝毫要出来的意愿,她怕……   沐世规轻轻抓住薛氏的手放在唇边,“无事的,一定不会有事儿,”呢喃的语气不知道是在安慰薛氏还是在说服自己。   “夫君,要是有万一,我想要孩子好好活着,连着我的份好好陪着你,好不好?”薛氏终于扯出了一个笑,姑且认为那是笑吧,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大喘息着说出这些话,耗费了薛氏太多的力气,后面是气若游丝。   沐世规喉头腥甜一片,他强忍着痒意笑着冲薛氏说:“一定不会有事的,颖儿已经尽力了,孩子和我都不会怪罪于你,”说到这里,沐世规停了停接着说,“夫人不是和我说最不喜欢后母了吗,要是你撑不下去,孩子以后就要称别人为母亲了,你能受得住吗?”   闻言,本来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薛氏瞬间瞪大了眼,这时候夫君不应该安慰她鼓励她嘛,怎么感觉夫君这在威胁她?转头想瞪一下自家夫君,却只看到沐世规走出产房的背影。   薛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向沐世规离去的方向,恨得牙痒痒。   沐世规始终没有回头,关上产房的门,确定产房里看不到这边,他沐世规扶着墙弯腰咳了几下,吐出了一口血,血染红了雪,在洁白的雪地上十分的扎眼,刚刚他是拼尽全力才忍住的,现在吐出来果然舒服多了。   “伯爷!”端着铜盆的水芜正好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   “无碍,不要打扰了夫人,”沐世规混不在意的拿手腹擦了擦嘴角,吩咐道,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个事儿放在心上。   “是,”水芜低头,掩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产房里的薛氏在稳婆的引导下开始了新一轮的用力,站在门口的沐世规安静的听着,动也不动,像门神似的,但是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只有他自己知道。   沐世规现在心情很是复杂,刚刚他已经给了稳婆示意,真到了紧要关头他要保大人,这个决定他不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但是想想妻子腹中素未蒙面的孩子,沐世规心里是满满的歉意和无奈。   他们夫妻二人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第一次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和妻子高兴的无以复加,妻子第一次胎动,他围着夫人和孩子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这几个月以来在他们夫妇二人的心中,这个孩子已经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以后也会是他们手心里的宝。甚至他们两人还无数次畅想过这孩子的未来,他们不求这孩子以后要怎么飞黄腾达,只要能平安康健长大就行,到了年纪娶一个明事理的妻子,时常能看看他们夫妻二人,就已经足矣。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做的是亲手放弃自己的孩子,还是那句话,二者择其一,他一定会选择自己的妻子,但是心中的苦楚还是存在的,毕竟那个孩子是他们夫妻期待已久的宝。   想到这里,沐世规的眼睛有些湿润,孩子,要是这一次没有办法见到爹娘,请你原谅,都是爹爹的不是,没有护住你和你娘亲,要是你心有怨恨,也来找爹爹,都是爹爹自己的决定,和娘亲没有丝毫关系,不过要是可以,爹爹希望你能来这个世上看看,真的很美。   现在的沐世规,祈祷奇迹能出现,母子平安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虽然看稳婆的表现知道这希望渺茫,但沐世规还是默默祈祷,要是孩子平安降生,他这一世仅此一个孩子足矣。   产房里面薛氏的声音突然大了些,沐世规立刻抬头,浑身上下的紧绷透露出他现在的紧张。   产房里,因为沐世规刚刚的话,薛氏现在是怒火中烧,沐世规竟然还想给她儿找后母,简直不可原谅,自己千辛万苦生的孩子要称别的女子娘亲,单是想薛氏都受不了。再一想到沐世规以后会与那女子说笑,会孕育属于他们的子嗣,而自己的孩子只能小可怜似的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薛氏就怒不可遏。突然,薛氏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劲儿,腹下一松,就听见了婴儿‘哇哇哇’的哭声。   薛氏淡淡笑了一下,泪水从眼角滑落,孩子出来了。薛氏心下一松,她已经精疲力尽,现在突然放松直接耐不住昏厥了过去。   沐世规推门而进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颖儿,”在这一刻,沐世规脸上血色全无,只能听见自己胸口‘砰砰砰’的跳动声。   “伯爷,夫人只是太累昏过去了,没大碍的,”刘婆子赶紧说道。   沐世规这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刚刚他刚刚有多怕,努力稳住身子,沐世规走到产床旁,幸好人没事儿,想起刚刚他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大夫人生了位少爷,”这时候稳婆正好给婴儿收拾好,抱出来给沐世规道喜,接着就一脸喜气的感叹道:“接生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孩子这么快就出来的,大夫人有福气。”   产婆这话倒不完全是恭维,虽说生产过程十分凶险,之前她还觉得沐大夫人一定会难产的,没想到男主人离开之后,床上这位夫人生产的竟然这么顺利,几乎没有费多少时间,孩子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了。因为刚开始情况凶险,她们每个人都高度紧张,所以都觉得已经过了大半日,但其实从她们进产房到现在全部时间加起来统共也就个把时辰,比正常生产的妇人用的时间还要短。   沐世规没有回应稳婆,他的注意力都在稳婆怀里的婴儿身上,他小小的一团,依偎着襁褓睡得正熟,从沐世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因为刚出生,脸上身上还皱皱巴巴的,其实一点都不好看,但是沐世规心里却软成一片,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好的风景。   终究,耐不住手痒,沐世规伸手碰了碰长子的脸蛋,婴儿被人打扰,动了动胳膊表示抗议,“脾气还不小,你爹也不让碰?”沐世规笑着问,婴儿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少爷到底是早出来了几日,身量有些小,但哭声中气十足,就证明身子没有大碍,慢慢养养就好了。而且咱们小少爷是卡着巳时正出生的,命里带福气,以后老爷夫人的福气还长远着呢,”产婆适时送上吉祥话,她们这些经常给人接生的人,吉祥话自然是张口就来,不过话不能空说无凭,有理有据的才能服人。   沐世规笑了笑,巳时正吗?确实是个好时候,不过他儿子不用这么辛苦,平安长大就好了。   沐世规动了动筋骨,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打断稳婆的吉祥话,“接下来要麻烦你多担待着,照顾好我夫人,”稳婆是沐世规专门寻来的,熟悉女子生产及生产之后女子的养护,薛氏身子底子有些弱,刚刚产子不好好照顾难免会留下病根,所以稳婆到薛氏出了月子才会离开。   稳婆点头称不敢。   沐世规又看了看孩子,拉了拉襁褓让他舒服一些,吩咐道:“抱他去偏间,让奶娘熟悉熟悉,”孩子的奶娘是一早就找好的,是个干净的妇人,孩子以后多要奶婆子跟着,早早熟悉也好。   “是,”水芜应声,领着稳婆去了偏间,孩子刚出生见不得凉,不过西厢这边专门盖了地龙,只要不出屋,哪哪儿都热乎儿的很,所以沐世规也不担心孩子被冻着。   “什么时候夫人才能挪动?”沐世规看着孩子被抱到偏间,回过头问道。这产房是逸轩院西厢的耳房,空间很小,屋内的血腥气也很不好闻,自家夫人现在的情况又不能打开门窗通风,还是找个时间搬去旁边卧房为好。   “回爷,到明日这个时候就差不多了,”刘婆子回道。   沐世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刺激妻子一时爽,所以下一章——哄妻火葬场 第4章 记仇   雪渐渐的停了下来,天开始放晴。   逸轩院的东厢房被临时设置成了沐二夫人吴氏和沐三夫人纪氏的产房,她们在逸轩院突然临产,自然不能让她们回自己的院子,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因为之前什么准备没有,所以现在丫鬟婆子来来回回忙碌的很,平常时候她们都是听令行事,但是现在是发号施令的两房主母躺在产房里自身难保,所以什么都得她们自觉去做,自然是毫无章法。   老太太郑氏坐在东厢房正厅中指挥着大局,两个儿子到现在都没有赶回来,也不知道是去哪了,总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吧。不过就算是老太太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懵,左边屋里是二儿媳,右边屋里是三儿媳,两边声音交织,她听得头疼。   其实也不能怪谁,东厢房小的很,虽然现在关着门还挂上了厚厚的门帘,但是丝毫不隔音。说起来的话,逸轩院算是整个沐府最大的院子了,再怎么说是长房承爵,沐府严格说起来是淮阳伯府,嫡长子沐世规是沐府正经的主人,自然该住在正院。就算老太太平常偏心三房,也不会在这样的大事方面犯糊涂,不过就算是逸轩院也不甚大,毕竟整个沐府的占地在那摆着呢。   老太太毕竟是年纪大了,在这边忙里忙外,吩咐这个嘱咐那个,很快就觉得累了,再加上心里有事儿,没多大会儿就面露疲态。   本来嘛,家里添丁是件喜人的事情,这半年多以来,郑氏不止一次的想过,三个儿媳有孕,里面有一个男嗣她就满足了,算是能和祖宗交差了,但是你看看现在这叫什么事儿,三个儿媳接连早产,能不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都是问题,她刚刚已经注意到了,这两边儿稳婆的表情可都算不上好。   “老夫人,赶紧坐下歇歇,三位夫人都是福大命大的,一定母子均安,您老人家就放心吧,”郑妈妈心疼的扶着郑氏坐到太师椅上,递上了一杯安神茶,说来也是玄乎儿,这一家三个儿媳妇赶在一块早产,大夫人那边是有人为的因素在,二太太和三太太可都是突然就这样的,人呢,果然不能做亏心事,要遭报应的。   郑妈妈活到这个年纪,什么人没见过,三夫人心里的小道道她清楚,仗着生了沐家第一个孩子,这几年来没少在沐家作威作福,偏在老夫人面前表现的一副贤惠模样,尤其这次有了身孕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肚里的孩子是她最好的护身符,也没有人真惹她。   不过,也就这样了,得罪了大夫人,大老爷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日三夫人要是能平安生出孩子,老夫人考虑到不让孙子孙女受委屈还能护一护她,不过把孩子养在她身边是不可能了,老夫人一定不会不会答应。家里老太太老了,但不糊涂。   郑氏顺着力气坐到太师椅上接过郑妈妈递过来的茶,她知道郑妈妈这是在安慰她,伸手拍拍郑妈妈的手,示意自己听着了,郑妈妈从年轻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一直照顾她几十年,到现在沐府已经没落成这个样子了,郑妈妈还在,感情自然深厚的很。“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歇歇,”郑氏开口。   郑妈妈摇摇头,伸手替郑氏揉肩膀。   郑氏也不再劝,现在这种情况,孩子最有可能能健康出生的本来是老大媳妇,毕竟她距离预产日最近,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可都还有月余呢,但是老大家的身子骨底子不好,平安生产怕也是奢望。算了,不想了,要真是那样也是他们沐府的命,只要三个儿媳都能平安于现在来讲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错,郑氏是在乎后嗣,可以说是顶在乎,要没有孙子到了地下都没脸见沐氏列祖列宗,但这都是命,现在这么个情况她能说什么。总归儿子儿媳都还年轻,还有机会的,这样想着,郑氏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大丫鬟采莲掀开帘子进门,她走的急了些,到现在还有些喘息。   “怎么了?”郑妈妈皱眉,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她没记错的话,采莲是在西厢那边守着的。   郑氏把茶杯放在手边的茶几上,“说吧。”   采莲正要说话,右手边的屋子里慌慌张张跑出一个丫鬟,“老夫人,我们夫人害怕,一直在找三老爷,现在正是紧要关头……”   郑氏站起身,看了一眼采莲,西厢房那边总归还有长子在,就算结果再坏又能坏到哪去,“回头再说,”说着就带着郑妈妈进了纪氏的产房,这边也是人命关天,总不能不管。   等郑氏再出来,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老三家的明明是第二胎,却一点不稳重,哭哭啼啼的浪费力气,郑氏在里面说了半天,情况也不见好转,最后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出来透口气。   “老夫人,”采莲见着空赶紧上前,老夫人知道了消息指定高兴,她得赶紧说喽。   郑妈妈想阻止,平常时候采莲这丫头机灵的紧,怎么今日一点不会看气氛眼色,老夫人现在已经很累了,说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但是刚一对上采莲,就看到这丫头精怪的冲她炸了眨眼,郑妈妈心里一咯噔,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是母子均安?   “说吧,”郑氏叹了一口气,丝毫不知道郑妈妈和采莲的眼目传言。   “老夫人,大夫人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采莲一句话把自己想说说完了。   “什么!?”老太太直接转身,她是真的震惊了,刚刚在西厢看稳婆的神情可不大好,没想到竟然都平安,还给她生了嫡长孙。   转了转手里的佛珠,郑氏默念几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练歌声吩咐道:“快扶着我去看看,去看看我大孙子,”老太太激动的很,沐家终于是有后了。   “是,”郑妈妈和采莲赶紧扶住老太太,这外面冰天雪地的,可得注意着。   “老夫人?”纪氏的丫鬟出了产房,正好看到老夫人要出东厢房的门,赶紧唤了一声,她们家夫人可还等着老夫人过去开导呢。   郑氏脚步顿了顿,“身子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的,要不要让她自己决定,我一个老人家就先回去了,”她已经在这忙活了大半日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现在她要看自己的大孙子谁都拦不住。   西厢这边,薛氏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已经睡着的自家夫君,修长的身子偎在不大的矮墩上,胳膊支在床榻上托着脑袋,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睡的很香,身上除了衣服连件斗篷都没披,索性产房里被布置的很暖和,睡一会儿不至于惹风寒。   薛氏本来是想兴师问罪的,沐世规竟然在她生产的时候威胁她,真是大胆,不过现在却不舍得弄醒他了。夫君肯定是很累了不然也不会这样就睡着,要知道平常时候夫君对睡眠可是有很多要求的,床榻稍微硬一点都不行,何曾这样没要求过。   这时,薛氏也注意到了沐世规身上的粗布短褐,撇了撇嘴,想也知道夫君又去如意坊了。自家夫君不善管理,逸轩院的吃穿用度均在她的掌控之中,沐世规手里统共也就只有几钱银子,今日一早她还没有醒,夫君就出去了,薛氏本来还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看见这身衣裳就什么都明白了。   自家夫君赌运向来很好,可以说只要打赌他就没输过,虽然是这样,但夫君其实并不常去赌,只偶尔为了补贴家用才进赌坊,而且每次都是点到为止。沐世规常说一个人的运道是有尽头的,所以不能随意挥霍,只能在必要的时候用,薛氏觉得非常有道理,也很信任他,幸而沐世规从来没有辜负过她的的信任。   想到这里,薛氏看向沐世规的眼神都要柔出水了,她夫君可真好。   刘婆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伯爷支着胳膊沉睡,本来该睡着的夫人眼神亮晶晶的就盯着老爷瞧,都不带眨眼的,男的俊女的没,小小的产房里温馨的很。刘婆子笑了笑,这样美好的老爷和夫人恐怕上天也是眷顾着的,从今之后再加上小少爷,一家人是齐齐整整的了。   刘婆子进来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向来浅眠的沐世规还是被吵醒了,薛氏察觉到他有醒的迹象,赶紧往旁边一扭脸,摆出一副‘我不要理你’的样子,速度之快让围观的刘婆子叹为观止。   沐世规看了眼刘婆子,“怎么了?”虽然只是迷了半刻钟,但他的声音还是带上了刚睡醒的沙哑,低沉富有磁性。   薛氏听在耳朵里,心脏‘砰砰砰’越跳越快。 第5章 哄妻   从刘婆子这里,能大致看到两位主子的表情,嘴角不控制的抽了抽,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主子的问题,最后只能选择说实话是说,把问题丢给两个主子,“夫人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用东西呢,厨房那边一直温着呢,老奴过来看看,既然夫人已经醒了,老奴这就去端上来,”说完,刘婆子直接退了出去。   沐世规这才知道自家夫人已经醒了,赶紧转过身子,“夫人?”   “别,伯爷心里恐怕是失望的紧呢,我还占着你夫人的位子呢,”薛氏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说道。   “都是我的错,”沐世规利落的认错,讪笑着摸了摸鼻尖,当时只想着能有个什么事情刺激一下自家夫人,照她这个性子,恐怕得记一段时间了。   “沐伯爷怎么会错?都是我不识好歹呢,”薛氏哼唧。   沐世规稍微活动了一下,他的双腿因为长时间不活血已经整个麻了,不舒服的很,但当然是哄妻子更重要些,轻轻拍了拍薛氏的肩膀,低声哄道:“我今日早晨去买了陈记的酱牛肉,还带了和记糕点的红豆包,我让小厨房热上了,沐大夫人给为夫个面子尝尝?”   “哼哼,”薛氏发出气声。   沐世规直接笑了出声,“还记仇?”说着俯身下去亲了亲薛氏的脸颊,“夫人还真是看重为夫,从醒来到现在都还没想起来孩子,你说他知道了会不会哭。”   薛氏立刻愣住了,一时间也顾不得和沐世规怄气,手抓住了沐世规的衣襟,有些不知所措,“夫君?”她小心翼翼的唤道。   沐世规自然懂薛氏的心思,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脑袋,“想什么呢,孩子好得很,一点事儿没有。”   “我要看孩子,夫君把孩子抱来给我瞧瞧,”薛氏眼神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好,”沐世规应声,这才慢慢站起身来,活动了好一会儿双腿双脚才有了踩在实地上的感觉。   孩子就在偏厅,沐世规直接吩咐了水芜让奶婆子把孩子抱过来。   没多大会儿,奶婆子就抱着一个小襁褓过来了,沐世规没有伸手去抱孩子,直接示意奶婆子把孩子放在薛氏边儿上,主要是孩子太软他还没有把握好度,恐怕出意外。   “小少爷是个省心的,从刚刚睡下,到现在都没醒呢,”奶婆子一边小心的把孩子放在薛氏身边,一边低声禀报,放下孩子转身就回了偏厅。   薛氏的眼睛从奶婆子进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黏在孩子身上没离开过,等孩子被放在她身边,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动作了,他这么小,碰坏了怎么办?   “小孩子可真能睡,跟只小豚似的。”沐世规一边说一边拿手指点了点小孩的脸蛋。   “哪有这样说孩子的,以后说习惯了就改不了了,这个习惯夫君要改,”薛氏不满沐世规这样称自家孩子,豚,猪也,别当她不知道。   沐世规从善如流的收回手,看到自家夫人跃跃欲试的样子笑了笑,“弄不坏的,再说咱们孩子是巳时正出生的,以后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好软,薛氏轻轻在小孩身上戳了窝出来,孩子满打满算出生也就多半个时辰,身上皱巴巴不说还红红的,其实并不大好看,但是在薛氏这个做母亲的眼里这就是最好看的娃,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全身心都在小孩身上的薛氏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家夫君刚刚说的话。   “巳时正出生的啊,”薛氏呢喃,常言说巳时出生的孩子命里带火,有‘回天之相’,旺父母财运,长大也能成才,虽然不尽然如此,但自个儿的孩子在父母眼里自然是什么都好,在他们出生的时候,父母恨不得把世间一切美好的寓意放在他们身上。   沐世规点点头。   “我可不求儿子以后平步青云,只要平安快乐的长大就行了,做人上人太累了,”薛氏低声说道。   “嗯,”沐世规本身也是这样想的,他自然知道自家夫人为什么这样说,巳时正每日都有可以说平平无奇,但是腊八当日的巳时正可是有说头的。   当朝首辅王韶的嫡长子王麟之就是在十四年前的腊八巳时正降临在这个世上的。当时慈安寺法静大师正好云游归来,得知王韶嫡长子出生的这个时辰,就道:天降英才,生之陈朝之幸,后辅之国运昌盛。   这是何等的赞誉,上天让这个人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是整个陈朝的幸事,而且有了他的辅佐下,能保陈朝国运鸿昌,这话一出,先帝爷高兴的很,直接赐下了名字——‘麟之’。   王麟之从蒙学开始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九岁时随其父跟着先帝爷去泰山封禅,在驻处向先帝爷觐献了一篇文章,先帝爷观后深感惊奇,就命令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考察于他,没想到此子对答如流,惹得先帝爷连连夸赞。自那之后,王麟之‘神童’的名号就传了出来,名声轰动一时。   回京之后,王麟之拜了大儒沈箐为师,成了沈菁的关门弟子,因为潜心学问,这几年王麟之本身沉寂了好多,很少出现在公开场合,但是他的文章和字画作品间或会流传出来,样样令观者惊叹。   总之,王麟之受到的赞誉颇多,到现在谁家生子要是沾上腊八巳时,满月宴的时候父母都能多摆上两桌,总之腊八巳时正出生的寓意很好。   不过沐世规和薛氏夫妇都没有往那方面想,他们本来也不求这些,不过他们也没想着遮掩,一来他们门第低,与风头正劲的王首辅是比都不能比,这样的身世差距,谁能注意到他们儿子;二来,孩子出生的时辰是上天做主的,岂能随意更改,要是赶走孩子的福气怎么办,他们虽没有野心,但是也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   “放心吧,我们府上现在已经这样,最差还能差哪里去,孩子以后做个普通人也不错,”沐世规笑着和薛氏说道,最好孩子就在跟前娶妻生子,倒时他和妻子也能享天伦之乐。   薛氏笑着附和,她是同意的,孩子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孩子的名字,夫君有眉目了吗?”薛氏突然想起个事儿,从几个月之前夫君就一直抱着本《说文解字》再看,到现在总得有了个结果了吧。   “‘彦卿’二字如何?”沐世规本来想了好多个名字,都是寓意丰富的,但是刚听见还在哭声的那一刻,他只能想到这一个,莫名觉得契合。   “彦卿,沐彦卿,”薛氏念了两边,觉得挺好听,“从今之后我儿就叫沐彦卿了,爹爹起了大名,娘亲就给个小名,不如就叫卿宝吧。”   襁褓里的孩子自然不会反驳,沐世规是完全看妻子满意,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薛氏一锤定音。   “等回头我去慈安寺寻着法静大师把名姓写下来,等孩子周岁的时候公布,这之前就叫乳名吧,”沐世规笑着说道,择一德高望重之人把父亲取好的名字写在绢布上,待周岁宴之日向众亲朋公布是陈朝的习俗,那之前都是称乳名的。   薛氏点点头,“夫君可记得提前办好这个事儿,绢布得在大雄宝殿待够九九八十一天再拿回来,让佛祖保佑咱们卿宝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沐世规颔首称好。   夫妻两个人轻声说着话,襁褓里的婴儿睡的香甜,整个产房温馨的很。   “老夫人过来了,”外头传来水芜的禀报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身着褐色螺纹绣五蝠褙子,披着厚斗篷的郑氏率先进了产房,顾不得理会儿子儿媳她直接就走向了床边,“快让我看看我的乖乖大孙儿。”   “娘,”薛氏作势要给郑氏行礼。   “你快别动了,刚刚生产就老老实实的躺着,留了病根儿可是自己受罪,”老夫人把儿子挤到一边儿,一边看自己大孙子,一边按住薛氏让她不要动。   “谢谢娘,”薛氏客气了下,又躺了回去。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跟老大小时候一个模样儿,”老太太郑氏夸着大孙子,旁边的郑妈妈也跟着随声附和,一边还说起了沐世规小时候的趣事儿。   旁边的刘婆子抽了抽嘴角,盼了许久的大孙子来了,老太太觉得香性无可厚非,她也能理解,但是自家小少爷出生才个把时辰,根本看不出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瞧老太太郑妈妈这一溜夸,小少爷现在一步能登天,夸张的很,她都觉得脸热。   回头看了看自家老爷夫人,站着的那个面上放松可见心情还算愉悦,躺在床上的那个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是一脸的与荣有焉,嗯,是她想岔了,伯爷和夫人说到底也是普通的父亲母亲。   老太太宠着,老爷夫人纵容着,自家小少爷以后得长成什么样啊,刘婆子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 第6章 前世今生   其他几个主人自然不知道刘婆子的想法,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小孩子身上,只是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孩子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小孩子可真能睡,都不待醒的,”薛氏控制不住躁动的手指戳了戳自家儿子的脸蛋。   薛氏的动作一出,就被老太太瞪了一眼,儿媳妇还是小孩子心性,明明比老二老三家的年纪还要长一些,怎么偏偏没一点儿心眼,端端一个傻白甜,这手下也没一点轻重,刚出生的孩子娇嫩的很,那是能随便戳的吗?不过老太太没有对儿媳妇说教,因为她的乖孙子被戳醒了。   李振,也就是尚在襁褓里的婴儿本来是在装睡的,冷不丁被戳了一下一个没忍住,他就‘咿咿呀呀’叫出了声,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再装睡了,只能慢慢睁开眼,但其实他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李振已经醒了好一会了,刚开始的能忍着不动,就想听听便宜父母在说什么,虽然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其实李振对他们也不能说多了解,毕竟那时候他们还隔着肚皮呢,小孩子禁不住累他慢慢就打起了瞌睡,然后便宜娘亲一戳他,嗯,完全醒了。   不过索性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大致的情况,他确实穿越了,还穿到了古代,这一世父亲母亲感觉似乎不错,而且刚刚才过来的祖母似乎也很看重他,总之他现在的身子好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与前世的他截然不同。   是的,前世,这个小小一团连口水都控制不住的婴儿本名李振,前世生在新世纪,不过说是活了一世,其实也就短短二十年,而且还长期处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   前世的李振比较倒霉,八岁多的时候就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双腿,八岁,一个才刚刚记事儿却什么还都不懂的年纪,在别的小孩子正要起飞的时候,李振却成了折翼的天使。   在这整场事故中,最讽刺的是他出车祸的原因和地点,他爹出轨,他娘带着他去捉奸,在吵完架回程的路上出了车祸,他们一家三口连人带车直接从高架桥翻到了河里。最最讽刺的是,那夫妻两个一点事儿没有,甚至还在事故之中纷纷顿悟人生苦短迅速和好,就只有李振在医院呆了近半年才回到家。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那对他称之为父母的夫妻俩对李振还是挺好的,怀着愧疚和难受照顾着他的一切。但人都是会累的,尤其不管到哪里都会有异样的眼神如影随形,这让他们呼吸困难,也让他们想逃避这一切,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这个孩子。   然后李振十岁那年,他们怀着愧疚对李振宣布了他们要生二胎的决定,美其名曰:我们都是为你以后考虑,以后我们不在了,总得留个人在世上替我们照顾你。对此,李振只是木木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听他们表达完关心,才拿着双拐回房。   一直到十六岁,李振还是拄着双拐,科技在进步,其实本来他是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省城医院甚至答应要给他量身订做假肢,但是他们推说没钱等晚些年再说。   对此,李振真是默默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家里怎么会没钱,从去年开始到现在,他们拿着他的真实病例和一些捏造的往事骗取了多少人的眼泪,还在众多社交网站上众筹,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搂到了多少钱,但是看家里这两年的情况和便宜弟弟的吃穿用度他大致就能猜得出来,但是他没有表达情绪,就这样吧。   对于弟弟,李振本来就没有什么期待,所以从始至终他的情绪都是淡淡的,他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世界里,自己走不出别人进不来,只要有口吃的,他可以整月整月的不出门,这样的习惯是在他们表达出不希望他经常出去以免遭人议论之后养成的,之后就没再改过。   然后他们出了事儿,这几年他们的动作不小,中间不知道骗了多少钱,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情,李振并不意外。然后他们做了这个世上大部分父母都不会做的事情,把所有的罪责推给了他们好久都没想起来的长子。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李振竟然都不觉的意外,他沉静的对来传唤他的公务人员说了声,“等等,”然后拄着双拐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砚台中的墨汁儿直接盖在了桌案上几张已经完成的画作上,就是挂在墙上的也未能幸免,顷刻之间他把自己所有的心血毁了个干净。   李振十八岁在国画圈里闯出名气,到现在一幅字画能卖到十几万,他其实不差钱,也从来没有想隐瞒,但他们还是没有发现,所以说只是不关心罢了。没有理会外面的敲门声,李振躺在了床上,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都离他而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李振以为自己已经挂了,眼睛迷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周身都像是身处温水中,暖洋洋的很舒服,他试着伸了伸胳膊,然后就听见了一个非常有活力的女声,“夫君,夫君,孩子动了,动了。”   然后是一个温和的男声,“行行行,我知道,你不要乱动,我过来了。”   李振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莫不是被回炉重造了吧,男女的对话很快事实就证明他的想法,李振默,没想到自己又重新来了一次吗?听他们说话应该是一对新手父母,李振没有什么兴趣,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逐渐的,李振一步一步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状况,他确实被回炉重造了,不过却是在另一个时空里,他现在的父母成亲几年无子,好不容易才有了他,每日里都小心翼翼的恐怕他收到什么伤害。   而且自从他上一次翻身不小心胎动之后,那对父母却每日都要和他说好长时间的话,明确表达想跟他互动互动。李振本来是不欲理他们的,但是那对夫妇真的很执着,一直说一直念,都影响他休息了,最后李振不堪其扰,只能随意蹬蹬腿,满足他们的趣味,之后李振就发现这个动作似乎还不错,前世他想蹬都没得蹬呢,所以后来他都还算配合。   日子过的很快,因为要发育,李振大部分时候都是处在熟睡中的,醒着的时候,心血来潮蹬个腿翻个身,然后就能听到熟悉的男女声和他说话,每当这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是被期待的,感觉还不错。偶尔有了兴致,李振也会配合着他们的期待动动手脚,听到外面兴奋的说话声,他心里渐渐变得平和,仿佛前世那些都与他无关了似的。   等他再次醒来,就感觉一股压力推着自己走,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的,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推力推着他走走停停,可把他累了个半死,喉头发涩,当李振觉得自己这就要被闷死了的时候,巨大的推力把他推了出来。   接着没等李振反应过来,屁股上就挨了两巴掌,可把他疼的哟,想说话出来的却是哭声,他很伤心哭的更大声了一些,不过他越哭越觉得不对劲,虽然眼睛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哭的越大声周围人笑的越开心,得,他也不想哭了,爱干嘛干嘛,然后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刚被放在床榻上,身边是男女说话声,这是这段时间他极熟悉的声音,自然不会听岔,这应该就是他这世的便宜父母了,李振没有动,就窝在襁褓中听他们说话,话说沐彦卿这个名字他是属意的,但是卿宝是个是什么鬼?   总之,虽然才刚出生,但是算起来的话,其实李振已经来这个世上好一段时间了,他早早的就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而且隐隐期以后的日子。主要是前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李振留恋,能够从前世解脱出来于他来说是一种幸运,至于那个家庭以后会怎么样,这些从来都不是李振要考虑的。   总之,从今之后他就是沐彦卿了。   “娘,卿宝睁眼了呢,”纪彦卿愣神的功夫,听见了熟悉的女声。   “是,是,我看到了,”这个声音要苍老一些,应该是他祖母。   “你小声些,吓着孩子怎么办,而且他现在还小呢,根本看不清人,等过几天才行呢,”郑氏此时开心,但还是不忘嘱咐儿媳妇,主要是这儿媳妇实在不让人省心。   薛氏笑着答应,声音乖巧的很。   沐彦卿却笑了笑,总感觉他母亲不像是这么规矩的人,虽然他和这具身子的母亲没接触多长时间,但是沐彦卿在她腹中的时候,最常听到男子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慢点,我过去,’。不可否认,沐彦卿真相了。   “娘,卿宝笑了,卿宝笑了呢,”薛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向郑氏报告。 第7章 郑氏其人   听到长媳兴奋的声音,老太太郑氏傲娇的翻了个白眼,刚刚才说了呢,怎么又大呼小叫,都有孩子了还一点都不稳重,吓着她的乖孙怎么办。老太太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乖孙吸引去了目光,小娃娃眯眼一笑露出压床,再配上胖嘟嘟的脸蛋,别提多可爱了,弄得郑氏瞬间忘了之前的事情,赶紧把自己乖孙抱起来亲相。   薛氏后知后觉,赶紧闭上了嘴,瞄了一眼婆母,老人家全身心都在她长孙身上,根本没有分神管她,薛氏偷着笑了笑,和自家夫君对视一眼,她们家卿宝果然是她的小福星。   “行了,都有孩子了还一点都不稳重,”她还在这里呢,小夫妻俩就开始小动作了,实在是不稳重,郑氏一直都知道长子长媳的感情好,但每一次看还是觉得到牙酸。   薛氏眯眼笑了笑,往被子里窝了窝,也不生气,主要是婆婆对她一直都嫌弃的很,她已经习惯了,旁边的沐世规摸了摸鼻头,然后给自家夫人搭了搭被子。   郑氏只做没看见,刚出生的小孩子浑身骨头都都是软的,抱着的时候得格外小心,郑氏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乖孙,虽然还有些皱吧,不过依照她的经验再过两日,张开些,她的乖孙一定错不了,毕竟老大和老大家的模样都是没的说。“孩子的名字已经定了?”郑氏问儿子儿媳妇,刚刚她听儿媳一口一个‘亲宝’,叫的亲热的很。   “乳名是‘卿宝’,至于正名,之前儿子比照着《说文解字》起了几个名,最后挑出了几个,”沐世规报了几个名,最后一个说的是‘沐彦卿’,“我和阿颖属意最后一个,母亲觉得呢?”   “寓意还算不错,就这个吧,”郑氏想了想说道,‘彦’,即有才学的人,确实算是很好的寓意了,“请人名字写下来最好挂到慈安寺大雄宝殿一段时间,当是为孩子祈福了。”出生坎坷,得压压惊。   “是,儿知道了,”沐世规应道。   “从生下来,喂过孩子吗?”郑氏突然想起一个事儿。   “没来得及呢,从生下来就一直在睡,母亲过来以后才来的,”沐世规应声,孩子出生之后,自家夫人就昏过去了,所以说最清楚这件事情的是他。沐世规的求生欲也算是很强了,说话也算是有技巧,话里话外都在告诉老太太您孙子和您亲近呢,您过来了他才醒。   郑氏瞧了一眼长子,心里美滋滋,面上却面无表情,回头吩咐道:“赶紧把奶婆子叫来把孩子抱走喂喂,出生都这么久了,孩子该不是不知道饿吧,”一般都是出生没多久就该喂的,就是大人想不着孩子也会哭,但是她乖孙现在还乖乖巧巧的,不会现在还不知道饿吧?要真是这样,乖孙现在不会很饿了吧。   这样想着,郑氏自然先找长子长媳说事儿,“这时间够长了,你们怎么当父母的,都不知道吩咐一声喂喂,孩子还小,也不会说,要是饿着了可怎么行。”说完还睨了一眼沐世规和薛氏,就没有一件事情是让她放心的,虽说这年头大都是孩子饿了都会哭闹提醒,但是谁能保证她孙子不是特殊的,这对爹娘就不给东西吃可怎么能行,总之现在在老太太心里,谁都比不上她大孙子。   沐世规摸了摸鼻子,没有反驳,老太太这么说了他们就这样认呗,不然还能怎么的。   奶婆子立刻就过来了,由水芜带着她给老太太请安。   郑氏看了一眼奶婆子,三十多岁的夫人,身着浅褐色褙子,周身干干净净,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利落的很,只一眼,郑氏就知道这人选的不错,老大家这事儿做的还不多,就是不知道是长子做的还是儿媳做的,老太太表示只要结果好就行了,纠结过程只能徒增烦恼。   “先抱着孩子去喂奶吧,这还没吃一点儿呢,”老太太一边把孩子交给奶婆子,一边还不忘叮嘱,“这俩是第一次做人父母,没有丝毫经验,以后你们多看顾着点,不能什么都由着他们耍。”   闻言,夫妻两人都讪讪的笑了笑,不过他们自然不会反驳,且不说老太太现在看她孙子亲相的很,他们说什么都是错,就冲着老太太是真心实意为孩子着想,他们就不能反驳,何况老太太批评的也没错。   “老夫人,二夫人生了,”老太太刚把大孙子递给奶婆子,外面就传来了芍药的禀报声。   老太太一听自然就站不住了,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怎么样了,大人没事儿吧?”看老太太走的急,沐世规赶紧出去送,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是雪地也滑的很,老太太看起来动作利落,但是到底年纪大了,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放心她就这样出去。   窝在奶婆子怀里里正一脸无奈的等着用餐的沐彦卿听到老太太的话,眼睛闪了闪,他这个祖母好像也还不错。刚刚看老太太亲相他的样子就知道老人家很喜欢也很看中孩子,但是在丫鬟禀报之后她第一时间询问的是大人没事吧,说到底也是一个明事理的老妇人。   不过沐彦卿也只能感叹一声了,谁让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就连抬头都控制不住呢。沐彦卿正自怨自艾的时候,嘴里被塞了一个东东,然后他下意识的吮吸,其实并不好喝,但是现在的他连反抗提意见的能力都没有,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喝。好不容易吃饱了肚子,沐彦卿被放到了薛氏枕边,便宜娘叽叽咕咕的和他说话,他一句没听到昏昏沉沉的又睡过去了,总之他还是一个小婴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是他的日常。   但其实,郑氏怎么不想问孩子怎么样,但是二儿媳早产的毫无意料,刚刚在产房的时候反应比老三家的要大很多孩子却没有出来的意思,两个产婆脸上都尽是郑重,郑氏心里自然不会不嘀咕,因为早早就做好了心里防设,所以对她来讲大人没事儿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二夫人生了个小少爷,母子平安,二爷已经赶回来了,奴婢是来给你报喜的,”郑氏刚一出门,就听到了芍药的禀报声。   “母子平安?平安就好,快带我去看看,”郑氏笑的合不拢嘴,这也算意外之喜,只要没事儿就行了,没事儿就好,还有什么比这重要。   因为急着去见孙子,郑氏的脚步快了些,沐世规也不说话,就跟在郑氏身后护着她,以防她摔倒。对于二房产子,沐世规自然也是高兴的,他们兄弟子嗣都不丰,现在老二家有了继承香火的,也算是一种幸事,而且这样一来他家卿宝也能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与以后也得宜。   护着母亲走到东厢门口,沐世规转身这就要回西厢,被郑氏拦住了。“老大,”郑氏叹了一口气。   沐世规转身冲郑氏行了个礼,“娘亲。”   郑氏看看现在已经长得高大的长子,虽然平常时候都笑眯眯的,但是作为母亲,他知道这孩子是最不好讲话的,起码他定下的决定谁人都难更改,不过对待父亲母亲,这孩子是心细到底了。   “算了,你先回去吧,仔细看着你媳妇儿别让她瞎弄,孩子还小呢,可不是玩意儿怎么着都行,”郑氏其实本来有很多想说,但是终究她没有开口,就在刚刚她的心绪变了好多,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还是不要做些破坏母子亲情的事情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他们兄弟自己解决好了,她已经老了,现在孙子孙女都有了,老实待在合福堂含饴弄孙就好了,其他就交给这几个儿女去做,总之年轻时候拼着性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不就是在这时候得用的?   郑氏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冲长子挥了挥手就进了二儿媳的产房。   沐世规其实没咋明白母亲突如其来的好心情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对于母亲不插手此事他有些意外,他娘不是一个坏人,顶多有些偏心,不过五根手指尚且不一样长,身为人子还是长子,他懂所以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总之在大面上阿娘从来没有过分过。   这次的事情,到现在虽还没有个正经结果,但其实明眼人一看就能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为了绝后患,沐世规已经决定彻查,虽然现在看妻子无碍,但是之前在产房外的煎熬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沐世规今日下命令的时候并没有藏着掖着,现在沐府是母亲掌家,这么大动作肯定瞒不了她老人家。老太太年纪大了,最喜欢的就是他们兄弟三个齐齐整整的,和睦相处,所以来沐世规本来觉得老太太一定会规劝他的,没想到母亲什么也没说。   沐世规在东厢走廊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第8章 二房夫妇   老太太进了东厢右边的产房,产房里面的气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简言之就是冷凝,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没有说话声。   郑氏进门就看了二儿子沐世诚,他身上还披着藏青修罗纹的斗篷,一脸的疲惫,显然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他正站在一旁看小孩,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说是喜悦也不像,说不高兴也看不出来。   至于二儿媳,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之上,木木的表情,显的有些空洞,要是没听到孩子‘哼哼唧唧’的声音,单看吴氏的表情,郑氏肯定以为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只是,能让吴氏露出这个表情,也肯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不然一直咋咋呼呼的二儿媳妇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在这个家里能制住二儿媳的人,也就这样还有她的次子沐世诚了。   眨眼间,郑氏心里把这些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这边沐世诚看到母亲过来,赶紧过来请安行礼,“阿娘。”   躺在床上的吴氏也唤了一声娘。   “我看看孩子,”郑氏摆了摆手算是受了他们的礼,接着就去看她次孙,出生日期毕竟是提前了月余,次孙又黑又瘦,在襁褓里窝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可怜的紧,刚刚单看长孙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了眼前次孙之后,两相一对比,虽然都是刚出生,都是皱巴巴,但就是感觉长孙要长得好上一些,想是这样想,郑氏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刚从书院回来的?可会耽搁事儿?”郑氏问次子,想当初老爷子偏给嫡次子取名诚,她还觉得不错呢,没想到这孩子越长越大,性子越发沉闷,一直到现在,说好听些是实诚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说难听点就是木头性子,这话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是不开口,指望从次子口中得知是不可能的。   “是,不会,”沐世诚言简意赅,多一个字儿都没有。   沐世诚在城南书院任做掌书,平素就是记载一下书院中的文史,算是个闲职,不过最近南山书院奉圣意编撰新教辅,虽然打头的是国子监,南山书院只是参与,像他这样的小喽啰更是只能围观,连凑上去找本书递个笔的机会都没有,但沐世诚还是坚持尽可能多留在书院之中,这也算是一种学习,看那些大儒争论问题,胜过他埋头苦读,而且往往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所以这几日他才会彻夜不归,就是腊八节也坚持去了书院。   看吧,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能说话的,连和亲娘说话也这么不客气,郑氏气呼呼的想着,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次子一直都是这样,又不是现在才这样的她有什么可气的。   “可请了奶婆子?”听见次孙哼哼唧唧却一直是稳婆和吴妈妈在哄,郑氏开口问了一句,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除了老大家两口子,其他两房是完全没有准备,当时慌乱,郑氏只惦记着请稳婆寻大夫保两个儿媳的命,其他都没顾得上管,现在孩子都已经出生了,该准备的自然已经准备好了吧。   不过,迎接她的是一室静默,很显然这事儿根本没有人跟进,或者说他们根本都没有想起来。   郑氏蹙眉,看了一眼已经皱起眉的次子以及表情复杂的儿媳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次子应该是在关心他儿子和为自个媳妇考虑不周全而皱眉,那二儿媳妇是怎么回事儿?“你眉头皱这么厉害干嘛,桂珠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事儿没办起来也属正常,反倒是你这做丈夫做父亲的,产子的时候回不来,回到府上还只会摆脸色,你想干什么?”郑氏怼了一通次子,瞬间把刚刚自己的郁结于心顺便也都倒了出来。   “娘?”沐世诚想解释他没那样想也没那样做,但是无奈口拙,才蹦出来一个字儿就被自家老娘截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先去你大哥那里借卿宝的奶婆子过来喂一回,别是饿着了孩子,”郑氏并想听次子的辩解。   “好好,儿子这就亲自去,”沐世诚赶紧应声,他性子忠厚慢温吞,娘亲又是个急性子,所以这样的待遇他经常遇到,可以说已经习以为常,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说完之后,他就慌慌张张的跑去了西厢。   看着次子慌忙的出了门,老太太回过头正要和二媳妇说话,就听见了‘砰’的一声,老太太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外面传进来的声音,“二老爷摔得重不重,奴婢现在就去叫大夫?”   “不用了,我没事儿,”这是沐世诚的声音,然后声音渐行渐远。   ……   过了一会儿,郑氏坐到吴氏床榻旁开口,“看见了吧,阿诚激动的很,只他性子温吞面上看不出来,此事他没有责怪于你的意思,你这还在月子里呢,整日里别想这么多。”郑氏温声说道,她从进门就已经看出老二老二家的两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主要是二儿媳时不时就会哀怨的看着老二,她想不知道也难啊。要是寻常,郑氏是懒得管他们这些事情的,但是现在孩子刚刚出生,夫妻两个之间就有芥蒂,这可怎么能行。   “娘,”吴氏悬泣未泣,夫君一回来就直接问她怎么会出意外,她又为什么会在逸轩院生产,吴氏当时刚刚生产,上一刻还在庆幸孩子没事,下一刻就开始被夫君严肃质问,心里当然撑不不住。最主要的是吴氏其实是有些心虚的,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她不在理,怀着大肚子还要在雪天地滑的时候出门凑热闹,明明夫君之前仔细叮嘱过她地滑危险,最好不要出门。   但是理智上是一回事,感受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就算她做错了,但是现在孩子已经平安出生,夫君不说安慰她后一句,还冷言相加,就算是平常大大咧咧的吴氏也承受不住啊,所以一直到郑氏过来,他们夫妻已经一刻钟都没有说话了。   “你和他生什么闷气儿,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一个闷葫芦,你说不出来他永远都不知道的,你现在是能生气的时候?想想孩子,这孩子能平安出来就是极幸运的了,这孩子也是个孝顺的,早产都没舍得让你这个做娘的受到什么伤害,你舍得让他受苦?”郑氏循循善诱,老二家的脑子简单,小心思恨不得放在脸上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但是对次子那是没话说,这临了临了反而钻牛角尖了。不过也情有可原就是了,二孙子确实让人心疼,她这个做祖母都担心能不能养活,何况二儿媳这个做娘的,但是再怎么样日子还得过,孩子本来就虚弱,要是父母还忽视,这还有活路吗?   “娘,”吴氏扑到老太太怀里,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出来,生产之后她情绪确实不大好,有夫君的原因,不过最主要还是觉得愧对孩子,要是她当时不乱跑是不是孩子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因为过早的来到世间,他身量这么小,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总之吴氏东想西想,心里难受的厉害。   哭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要是起身似乎有些尴尬,要是不起身更尴尬,吴氏在赶紧起来和在过会儿起来摇摆不定,要说平常她是不会这样做的,主要是她觉得婆母最不喜她,她这个人的性子就是你不待见我我也不往上凑,没想到婆母竟然会安慰她。   吴氏想不明白婆母为啥变了,偷眼四处瞟了瞟正好看到奶娘怀里的儿子,吴氏眼前一亮,肯定是她儿子的功劳,看来生个儿子确实是有用。   郑氏不知道儿媳的思想已经跑偏,“行了,你现在还不能大动作,快些躺回去。”   吴氏顺势窝了回去。   “哭过就算了,这月子里切记不能劳神,不要想太多,有那个劲头多关心关心孩子,现在看着身量不大,再养养就好了,让周围人照顾的精细些,”郑氏叮嘱吴氏。   “我知道了娘,”吴氏应声,她确实要照顾好儿子,有了儿子她也是能在老太太身边说上话的人了。   郑氏看到二儿媳这样子,满意的点点头,总之婆媳两个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说说奶婆子的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郑氏问道,这事儿不小,怎么也不能二房上下都忘了吧。   吴氏表情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来说,”郑氏指了指吴婆子,吴婆子倒是没有什么顾忌,几句话就概括出了整件事。   郑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娘,这次可不是我编排,”吴氏赶紧出声以示清白。   郑氏睨了一眼吴氏,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老夫人,三太太难产了,”芍药掀开门帘快步走进产房禀报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9章 难产(上)   芍药的话一出,整个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了个个儿,吴氏的眼神闪了闪,不会吧,她刚刚才告了状,老三家的竟然这么快就遭到了报应?   吴氏所谓的告状就是刚刚老太太问的关于奶婆子的事情,本来吧,她是不想说的,毕竟每次说了自己都没有捞着什么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吃过这方面的亏自然是事事忍让,所以婆母问她的时候她才三缄其口,吴妈妈不想看她太受委屈,选择说了出来,没想到这才刚说完的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如何不多想。   吴氏口中的这件事情,怎么说呢,确实和纪氏有些关系,或者说就是纪氏平常的做派。本来吧,除了薛氏因为预产期不及半月,已经提前做了些准备,她们两个突然倒下,可是什么准备都没来得及,身边的事情大多数都得由得力的丫鬟婆子代办的,吴氏身边是她的奶婆吴妈妈,纪氏那边是她贴身的大丫鬟春英。   逸轩院东厢两个产房距离不过五六步,另外一边稍微有个什么声响都能听得见,二太太吴氏比三太太纪氏早一步发动,吴妈妈恐怕耽搁委屈了小主子,尽心尽力的安排好了一切,其实这并不简单,主要是目前沐府上下根本就没有几个能使唤的人。   关于奶婆子,本来吴妈妈是已经安排好了的,找了相熟的婆子推荐,这是之前就已经定下的,只是因为这次吴氏突然出了意外得提前叫来,虽然例银上肯定是要再丰厚一些,但是吴妈妈当时也没有顾忌这些多,毕竟还是自家太太和小主子的重要些。万事都和吴妈妈想的差不厘,吴氏这边刚正式发动,奶婆子刚刚好就到了,这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但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奶婆子到了东厢房,吴妈妈就晚了一步出来迎接,人就被春英给截了去,吴妈妈自然要找人理论,说这奶婆子是她叫人请来的。春英自然不认,最后搬出了奶婆子本人,面对吴妈妈和春英,奶婆子选了春英,没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奶婆子是人自然不能免俗,这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今日是腊八,大大小小是个节,要是没有熟人介绍去找奶婆子很是亏南,所以二房一直到老太太到还没有奶婆子到。   吴氏心里自然堵得慌,但是这些事情她能私底下和丫鬟婆子抱怨,却从不在夫君面前多言,怎么说呢,事情发展成那个样子其实也确实是他们二房技不如人。现在的沐府和以前已经不能比,沐家盛况时候积累的财富在前些年已经被挥霍的差不多了,这两年整个沐府过得都比较拮据,这样的情况之下,府上的吃穿用度也逐渐降低,丫鬟婆子也遣散了不少,仅留了几个贴身的,毕竟再怎么说沐府也还有爵位傍身,出去也不能跌面儿不是。   沐府三房之中最富裕的是大房薛氏,薛氏商户出身,娘家虽不说多大富大贵,但是嫁妆在妯娌三个之中是最厚的了,而沐世规又是正经的伯爷,虽然食禄少的可怜,但是有胜于无;其次就是三房,三老爷沐世泽惯会钻营,虽然没有入商籍,但是这几年在这方面也得了些银钱,而且最是风流,南来北往的友人很多;最最差的就是他们二房,夫君性子耿直,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变通甚至还有些迂腐,这样的性子天生就不会为自己的小家谋福利,吴氏清贵出身,说好听点是老秀才的嫡次女,说难听点家里也不过是老穷酸,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嫁妆傍身,所以在拼银钱的事情上,她们根本也拼不过三房。   其实说实话,吴氏并没准备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主要是之前有过类似的事情,纪氏仗着手里银钱充裕抢了本来该进她二房的丫鬟,当时吴氏都已经把价钱讲到最低了,正准备咬牙买下来,被纪氏抢了先,半路被截胡吴氏心里的气氛可想而知。   当时的吴氏也是刚嫁到沐府没多久,虽然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宽以待人,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恶心人,所以就闹了一通,但是最终的结果却不如她愿。老三家的丝毫事儿没有,反倒是她被自家夫君叫到书房念经似的说教了好久。这之后,凡是吃了小亏,虽然心里会有不好受,但吴氏再没说过,尤其当着自家的夫君的面儿是从来不表现出来的,谁让她夫君太过正直,主要是被说教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但是这一次事关儿子,吴氏到底是心气儿更不顺一些,所以吴妈妈要说的时候,她没有阻拦,只是吴氏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就告个状,威力竟然这么大,下意识往被窝里缩了缩,怎么还感觉有些心虚呢。   老太太不知道二儿媳的心绪,但是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这刚说到老三家的呢,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很难不让人想到因果。郑氏看了一眼吴氏,“事儿我知道了,但眼下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等这事儿之后,让他们弟兄几个亲自商量去,该赔罪赔罪该道歉道歉,到时候让老二好好给你要个交代。”   郑氏突然没有了说下去的**,她现在心里也复杂的紧,三儿媳有心机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私底下还会玩这样的小手段,看二儿媳的表现,平常时候是没少吃亏,说到底也有她的过错,这么些年她似乎对幼子一房太好了一些。不过这些还都是小问题,说到底也只能说是妯娌之间的小龃龉,老大媳妇那边的才是大问题,老大不是个好糊弄的,他不比老二时刻记着要恪守君子之道,动手都是有可能的,要是老三稳重一些,兴许还好说,但是要当着长子的面儿玩心眼,可就糟了。   这样想着,郑氏吐出了一口浊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自个儿去吧,做错了事情就要被惩罚,但凡是老大那边查出什么要讨公道,她都不会拦着。   听到婆母这么说,吴氏却吓了一跳,怎么还要知会夫君的吗?   “我去对面看看,你顾好自己,”郑氏又叮咛了两句,这才往外走,虽说儿媳难产是个大事儿,也怪叫人担心的,但是经过之前与三儿媳的交流,郑氏知道三儿媳想见的是她儿子而不是她这个老太婆,所以她现在就是急着过去也于事无补,热脸碰冷屁股的事情,有过第一回 傻子才想来第二回。   “娘,我没关系的,您先去看看三弟妹吧,”吴氏赶紧大方表态,虽然心里有些担心夫君会对自己说教,但是本来该吃哑巴亏的事情能在婆母面前说将出来,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而且刚刚她已经想明白了,她才刚生完产,就算夫君想惩罚她也得看时机。再加上她现在有儿子傍身,又刚在婆母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其他不敢奢望,这好感可不能这么快就败光。   郑氏看了一眼吴氏,决定收回之前她想让长媳跟老二老三家的学习的想法,这个也是傻白甜,而且比起长媳还更上一层楼,就连告状都笨拙的很,恐怕也是之前被‘责备’怕了,这样想着,郑氏突然觉得,三个儿子之中也就只有老三家的是真正‘聪明’的。   这样想着,郑氏不免对吴氏和颜悦色了些,“好好休息着,等老二来了,有什么事情就让他去做,我去老三家的那边看看。”   “是,”吴氏心里那个美呀,越发肯定自个儿子是自己的福星,以前老太太甚少理她,弄得她可羡慕大嫂和三弟妹,虽然老太太经常吐槽大嫂,但是终究是能记着的,不像她,总是被无视的那个,现在婆母也知道关心她了呢。   郑氏出了产房往对面屋里走去,本来吧这事儿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做婆婆来说事儿,但是现在老三不在家,什么事儿都得她说了算,不去看看都不行。稳婆宣布难产就证明现实情况已经很凶险了,母子平安已经是奢望,能保住一个就已经是好运道了,最怕就是一个都保不住,这么大事儿,老太太心里自然是紧张的。   “老三还没有回来?”一出门,郑氏就问道,从刚进产房,老三家的就一直在找老三,到了现在都没有迎来人,现在纪氏是九死一生,老三若还没有回来,可真够让人火大的。   “到现在一直没有找着人,三老爷常去的几个地方已经找遍了,但是无果,”芍药回道。   老太太脸上更是难看,家里一共三个媳妇儿生产,老大家的不用提,十月怀胎中,老大不说是寸步不离也差不厘了;老二淳厚,肚子里没有花花肠肠,与老二家的感情那是没话说;就只有老三最近不知道在干嘛,早出晚归,就比如现在,纪氏命悬一线,他却一点消息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五点起床码字,半个小时正写到兴奋处,停电了………… 第10章 难产(下)   虽然郑氏想着幼子可能是去做正事了,心里还能好受了一些,毕竟好男儿的眼界也不能只局限在家中,但是就连在城南书院的次子都赶回来了,世泽却连消息都没有,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不注意就可能一尸两命,   同是在东厢,对面的产房走几步就到了,老太太进三儿媳妇产房的时候,稳婆正满头大汗的忙活,帮着纪氏稳定呼吸,纪氏现在已经停下了用力,却还保持着双手拉着系在床头的缎带的动作,杏白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整个浸湿,可以想象的出刚刚她是多么痛苦。   看到这样的情景,郑氏更是直接皱了皱眉头,她也看不出现在这种情况是好是坏,虽然她生育过三儿一女,但是每次都利落的很,根本没有遭过这些罪,之前纪氏生长孙女如意的时候,她还夸过三儿媳妇像她一样省事呢,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二胎却比头胎的其他两房要凶险这些多。   纪氏现在是身心俱疲,不仅是身子上,心里也是十分苦楚,老大家的暂且不论,因为那个根本也比不过,大嫂薛氏有孕的时候,大伯哥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时辰都陪着,剩余的一个时辰不是正在街上给薛氏置办物件就是在去置办的路上,总之那两个的感情是自小培养的,好到让人嫉妒,她们根本也比不过。   除却大房,单说二房和三房,纪氏以前以为自己是赢家的,二伯哥是个书呆子,生活中整一个闷葫芦,每次但凡府上起了什么波澜,只要是吴氏参与,不管责任在不在她,最后二伯哥都会亲自收拾自家媳妇,每次有这事儿她院子里都会讨论好久,多是嘲讽。所以,纪氏心里是极其看不起吴氏的,像这样的夫君嫁了与不嫁有什么区别,偏偏吴氏还当那是个宝,被责罚了这么多次,说起自家夫君还是一脸的与荣有焉,纪氏心里更是不屑。   但是今日这事儿却狠狠打了她的脸面,自家夫君没有正经差事,却到现在还没有人影,甚至今日晨起出门的时候连个话都没留,她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令纪氏难受的是,刚刚她听见外面动静二伯哥竟然已经回府了,城南书院距离沐府可算不上近,看时辰应该是一接到消息就飞奔回来了,这样两相一对比,纪氏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纪氏越想越觉的难以接受,听见开门声,纪氏赶紧转过头,不过让她失望了,进来的是婆母,身下一阵阵痛,纪氏的眼睛也涩涩的,已经干裂的嘴唇轻启:“娘。”   纪氏咬牙强忍着疼痛,眼眶红红的,一脸的委屈,郑氏一看就知道儿媳妇的想法,心里不禁涌出了些许愤怒,这都什么时候了,箭在弦上,不全身心生产,还有时间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郑氏按下心里的火气儿,天大地大生产最大,不管怎么样,人命关天。   想到这里,郑氏叹了一口气,走到产床旁,温声说道:“你这孩子都到这种时候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现在呢,把孩子好好生出来是你最大的任务,”在三儿媳这边,郑氏今日是把自己这么些年积攒的所有耐心都给用完了,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不,也不能这么说,像她大孙就乖巧的很。   “娘,”纪氏很委屈,她生子的时候,夫君竟然不在身边,尤其身边还有对比的,心里自然更不是滋味。纪氏刚及笄就嫁给了沐世泽,今年才不过桃李年华,未出嫁之前在家中是极其受宠的,出嫁之后生了沐家第一个孩子,比上面两位比她还大上几岁的嫂嫂更争气些,在婆母面前也甚有脸面,她一直自认为比起仅有夫君疼宠的大嫂,还是她更好一些,怎么今日她反而落了下乘呢。   当然,纪氏有这样的感觉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不然也不会因为今日这一件事情就全部爆发出来,近半岁以来,夫君都很忙碌,鲜少关心她,虽然夜夜宿在身边儿两个交流却不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女子的心思最细腻也最敏感,她现在想让婆母为她出头,起码把夫君拘住才行。   要是这样的心思被郑氏知道,她肯定甩袖就走,且不说两人之间有嫌隙肯定不是一方的过错,就说现在这样的情况,肚子里孩子这样凶险,什么事情不得孩子出生之后再说,那孩子的性命开玩笑就不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情,庆幸的是,郑氏没有通心眼,只当纪氏是矫情,根本就没往其他方面想。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孩子平安的生下来,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事关孩子万不可任性,”郑氏说道,之前开导纪氏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三儿媳一旦陷入自怨自艾之中,外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就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三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想见他一面,”纪氏哭丧着脸,提着要求,她正在经历生死瞬间,夫君竟然没有赶回来,在这些事儿上她是三房最弱势的了。   郑氏皱皱眉头,要是知道世泽去哪里了,还用等到现在,“世泽那边我让你大哥去寻,你先专心把孩子生下来,”郑氏耐着脾气又说了一通。   纪氏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她都这样了,婆母还向着她自个儿儿子,连个承诺都不肯给,她命真苦呀呀。   郑氏皱眉,他是理解不了纪氏所想的,虽然说老三不在是说不过去,毕竟纪氏情况凶险,但是要说有多不对也是没有的,毕竟纪氏早产发生的突然,一时之间找不见人也是理所当然,郑氏可完全没有往别处想,毕竟幼子每日回府,就算再晚也会去合福堂说一声。而且,在郑氏心里纪氏这边颇有些自作自受的成分在,就是原本的同情也大打折扣,所以看到纪氏一直这样……   “纪氏,”郑氏厉声喊道,本来就是急性子,能耐着性子和一个小辈说这么些已经是极限了,“孩子是你与世泽的,他可是盼了好久了,要是你一意孤行,我也不说什么,但凡是你出了意外,我沐家定会尽力给你置办丧礼,”说完之后,郑氏就出了产房,这是今日她第二次被纪氏气的出产房,胸口都是郁气,很不舒服,刚刚的话她就是故意说的,这老三家的根本就是不刺激不行,至于结果还得再看。   郑氏出了产房,稳婆正等着她呢,郑氏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转了转手里的佛珠,说道:“要是必须,保大人,”说着示意了下采莲。   采莲会意的递给了稳婆一个荷包,要她更尽心一些。   稳婆眼镜闪了闪,笑着接过了荷包,还打量了一下郑氏,她也算是附近有名的稳婆,接生过的大家小户不计其数,要说像郑氏这样的婆母还真是少见,竟然说危难之中保大人,之前那些个婆婆哪个不是含蓄告诉她保小。不过这样也对,做人也不能坏了良心,这样想着稳婆进了产房。   产房里的纪氏听到婆母的话,直接愣住了,是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夫君已经盼了好久了,要是孩子出了意外,可怎么能行,而且这次的事情还有她的原因,夫君一定得埋怨她,而且凭什么她就要出意外,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这样想着,稳婆进来了。纪氏直接抓住了稳婆的手,“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稳婆惊喜的发现这位夫人有了斗志,心下欣喜不已,要说生了这么久,她已经有些乏了,主要是产妇一直心不在焉,这生孩子了都敢这样,实在是不要命的节奏,稳婆心里诽谤,但是无计可施,这眼看着就要被砸招牌,稳婆只能宣布了难产,请了家里人进来,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太太只要配合着我用力,问题就不大,”稳婆连声安慰。   纪氏狠狠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产房里面就开始新一轮的生产,纪氏声音尖利其实并不好听,但是郑氏郑氏还是站在门口,等着消息,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彰显了郑氏心里的不安,今日怕是他们沐家的受难日,一家三个儿媳,竟然有两个被宣布了难产,大儿媳那边已经平安度过了,只求里面这个也能母子均安才好呢。   越是等待,时间过的越是慢,郑氏觉得自己已经在产房门口站了挺久了,里面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   终于,纪氏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却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郑氏心里一咯噔,紧紧攥住了手里的佛珠。   正在这时候,产房的门打开了,稳婆抱着个襁褓,脸上喜气却有些不自然。   郑氏迎上去,掀开襁褓,孩子小的可怜,正嘤嘤嘤的哼唧,原来不是没哭是她们根本没有听见。 第11章 人在做天在看   东厢那边的乱的很,西厢这边却是一室恬静。   沐世规回到西厢的时候,妻子和儿子都睡着了,一大一小头挨着头温馨的很,看到这样的情景,沐世规不禁笑了笑。   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沐彦卿下意识睁开了眼睛,他看不清是谁,但是气息很熟悉,应该是他便宜老爹了。其实刚刚沐彦卿都要睡着了,直接被他亲娘的关爱给亲醒了,然后他娘呼吸逐渐平稳很快就陷入了梦想,徒留他在这边大眼瞪小眼,也没人把他抱走,最后只能闭目养神。意识到来的是他便宜爹,沐彦卿放心了这就要闭上眼睛。   不过这眼睛还没闭上呢,就被戳了戳小胳膊,猝不及防,沐彦卿立刻睁大了眼睛,就听便宜爹在那边演独角戏,“卿宝乖哦,阿娘睡着了,她今日累的很了,不要闹她。”   老爹这是哪只眼睛看到他要闹了?沐彦卿很是无语,但是又说不出来,这就是当婴儿的痛苦了,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却有口难出,憋屈的很。这样想着,沐彦卿想转个头不理便宜爹了,但是立刻就发现自己现在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脖颈,沐彦卿……闭上嘴不想理人了。   “卿宝以后要是饿了渴了可要知会阿爹阿娘一声,不然饿着了自己可怎么办,”沐世规可不知道长子的想法,一本正经的和自家长子打着商量。他还记着之前的事情呢,虽然长子才刚出生顶多不过两个时辰,但是已经能看得出这孩子是个安静的性子,跟个小傻瓜似的饿了渴了都不知道,孩子这么大点儿可撑不住,只希望以后能提前吱一声才好。   沐彦卿没想到自家便宜爹竟然还纠结着这个事儿呢,心里不禁暖了一下,不过也觉得有些好笑就是了,自己这刚出生呢,能听懂什么,便宜爹还一本正经的商量,也不看看对象是谁。   想了想,沐彦卿挥了挥小手,小声‘啊啊’两声表示自己答应了。   沐彦卿低声笑了笑,这孩子在妻子腹中的时候就十分配合他们,现在也是这样。   父子两人语言不通,但是交流的很不错,正当热闹的时候,外面传来水芜的声音,“老爷,二老爷着急忙慌的过来了,说要见您。”   沐世规才刚从东厢回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站起身,给沐彦卿掖了掖小被子,“老实儿点哦,爹爹出去一下。”   “啊,啊,”您可快走吧,沐彦卿表示自己一点儿都不留恋。   沐世规只当自家孩子是在不舍得自己呢,“爹爹一会儿就过来,”说完才转身离开。   沐彦卿懒得应了。   沐世规到了厅堂就看到站在那里的二弟,沐府三个兄弟年纪相差不大,一直到成亲之前感情都是极好的,成亲之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大部分精力重心转移了方向,几个兄弟慢慢也就远了,不过这真发生了事情,自然还是自家兄弟说的上话,要不怎么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呢。   “二弟,怎么了?”沐世规走进厅堂。   “大哥,”沐世诚行了一礼,立刻就说明了来意。   沐世规自然是义不容辞,他刚刚还□□叨此事呢,将心比心,二弟的心情他十分能理解,要是能帮自然是要帮的。沐世规应了一声就让人去请了奶婆子跟着沐世诚先去东厢。   “弟谢过大哥,”沐世诚十分感激,这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儿子先天不足,身量看着小的厉害,虽然嘴上没说他这心里是担心的很,这解了一桩心事,他不胜感激。   “自家兄弟,”沐世规没受沐世诚的礼节,催促道:“赶紧去让孩子填饱肚子,万事别亏待了孩子。”   沐世诚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就离开了。   沐世诚看着自家二弟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果然人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以往他二弟跟着小老头似的,道理那是一条条往外冒,可鲜少有这样的鲜活的时候。这样想着,沐世规转身想去看自家孩子,这才转身呢,管家就走了过来。   “伯爷,老奴奉老夫人的命令过来的,”管家行礼。   “何事?”沐世规问道。   “老夫人说让老爷去把三老爷找回来,三夫人现在情况很不好,”管家禀报道。   沐世规皱眉,“我知道了,我去交代一声就出来。”说着转身就进了薛氏的产房。   薛氏已经醒了,正在用粥饭,自家长子在襁褓中‘咿咿呀呀’的,自己玩的可乐。   听见声响,薛氏抬头就看到沐世规进来,笑着问道:“夫君要跟着用些吗?”   沐世规瑶瑶头,走到床榻旁看了看妻子,温声说道:“我有事儿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薛氏瞪大眼睛,“出什么事儿了?”   “娘亲让我去把三弟找回来,”沐世规没有隐瞒,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就在于此,只要问出口就不会有所隐瞒。   “嗯,路上小心些,”听到三房,薛氏的笑意淡了一些,但是对于夫君要做的事情却没有阻止,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她分得清。   沐世规点了点头,披着厚斗篷出了西厢房的门。   “老爷已经让人彻查此事了,是把夫人放在了心上的,夫人万不可心里有芥蒂,现在去寻三老爷也是老夫人给的命令,”刘婆子劝慰道,就怕自家夫人想多了,以为自家老爷不在乎她。   “这事儿我能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事儿也太巧了,我们三人竟然同一日生产,”薛氏说道,自己的夫君她自己自然了解,她只是觉得今日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巧了,“而且那事儿也不好查,确实是我自己去送纪氏的,”薛氏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况,纪氏非要让她送,弄得她连个不字都说不出,要是她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卿宝经历那些,看看襁褓里乖巧的卿宝,薛氏心情好了很多,幸亏卿宝没有受到不好的影响。   “谁说不是呢,”刘婆子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妯娌三个相继怀孕本就不常见,这还在同一日生产更是罕见至极,“二夫人刚刚已经平安生产了,也是个男娃,三房夫人那边刚刚宣布难产了,”刘婆子叹道。   薛氏没回话,这巧合是人为还是自然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不过孩子无辜,她不想讨论。   躺在一边的沐彦卿眯眼听着这一切,怎么他出生前,便宜娘还出了意外?这可是古代,医疗水平差得很,稍有不慎就可能没命,这人是要他和他娘亲的命呀,沐彦卿默默在心里记了三房一笔。   用了些饭食,薛氏又慢慢躺了下去,叹道:“奶娘,咱们现在能回房吗?”产房地方小,光线不好,还有血腥味,自然不如正房舒服,她想回去。   “这个可使不得,夫人忍忍,最起码得等明日这个时候才行。老奴已经把污秽杂物收拾出去了,一会儿让水芜拿了香薰熏一下,保证夫人闻不见了。现在您见不得一点风,小少爷也受不住,”刘婆子赶紧说道,生怕这个小祖宗说一就是二。   薛氏没有任性,看了看窝在自己脑袋旁小小的一团,自然是他的卿宝最重要。   “夫人,东厢那边三夫人生产了,孩子情况不大好,”水芜端着铜盆从外间进来,对薛氏说道。   “怎么回事儿?”薛氏问道,虽然她现在对纪氏有所芥蒂,但是孩子总是无辜,她没有心狠到去想孩子不好。   “在肚子里憋得狠了,刚生出来脸色青紫,呼吸急促,看着吓人的很,哭起来哼哼唧唧的,十分微弱,”水芜应声,她刚刚是奉老爷的命令去老夫人那里复命,跟着瞧了一眼,就是她心里也有些害怕。   薛氏摸了摸卿宝的小手,低声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人在做天在看,做父母的做了亏心事要是得让儿女偿还,这就是加大惩罚,她和夫君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他们的卿宝经历这些。   而且,想到这一切可能都是三弟妹的算计,薛氏背上就一阵冷汗,身为母亲竟然拿自己肚里的孩子作妖,实在是……反正她是绝对舍不得的,孩子是上天赐下来的礼物,求都求不得,怎么可以被当做工具利用。   “还是咱们小少爷有福气,平平安安的就出生了,”水芜笑着说道。   闻言,薛氏笑了笑,“我儿子自然是个有福的,都不需要跟谁比。”薛氏拍了怕自家卿宝,这孩子老实的很,就算没睡着也不喜欢哭,自己也能玩得很好。   “夫人说的是。”刘婆子笑着应声,何止是小少爷有福气,伯爷夫人都是有福气的,三太太机关算尽又能怎么样,现在心里不定多难受呢。自家夫人就不一样了,母子平安,现在看着小少爷省事儿不说,老夫人也喜欢,以后一家三口什么都齐全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 第12章 三叔回府(上)   东厢房内,郑氏自从看到三房孩子的情况之后,就一直心绪不宁,独自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说。对于幼孙,郑氏自然是担心,那么小就经历这些,实在是可怜的很,而且这孩子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就怕……郑氏实在不敢想下去。   正在这时候,左边的产房出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就是纪氏凄厉的叫声,“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会在这样?”   郑氏皱眉,这是身为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这样想着心里更是不满了一些。   纪氏确实是被吓了一跳,她自从生产完之后就昏过去了,醒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这真是她的孩子?说是儿子,看着也太叫人难受了,她能忍受得了才怪了,“把他抱走,我不要看到他。”本来纪氏是不至于这样的,不管怎么说在婆母郑氏面前也要表现出足够的贤惠,但是今日她的耐心已经被消减了很多,再加上夫君一直不回来她心里难受,一时之间也没顾得上这么些。   郑氏心气儿本就不顺,这下子更是厌烦,稳婆刚刚已经说了,孩子这样是因为被憋得狠了,要是纪氏一开始就能平安把孩子生出来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但是纪氏偏偏这样那样,事情多的不得了,一直拖到了最后,所以孩子成现在这个样子怨谁?   郑氏心里难受,听见纪氏这样叫声,像是把孩子当成什么不详之物似的,直接就受不了了,直接推开产房的门,“孩子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这个做娘的不合格,其他谁也怪不了,”郑氏说的直接,一点没有给纪氏留面子,哪有这样的母亲,看到孩子这样,应该是心疼坏了才对,偏她是一脸的嫌弃。   “娘?”纪氏实在不敢相信,婆母会在这样说她,果然肚子里少了一块肉,自己在沐府的被重视程度也越来越小。   “我已经叫老大去找老三了,等老三回府,你自己看着办吧,”郑氏看了一眼纪氏,淡淡的说道。老三自小聪明,性子也说不上多好,这个孩子是他盼了好久的,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很大程度上是纪氏的原因,怎么和老三交代,端看她自己,自己这个做娘的还是不要掺和了。   想通这些,郑氏转身离开了产房,不过却因为不放心留下了芍药,专门注意着纪氏这边的情况,孩子还太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就算知道孩子身子弱,现在根本连大夫都都没法治,只能精心照顾着。老太太怕纪氏对孩子不利,就算孩子内在虚弱,成活的可能性不大,但总归不是全然不行,万事等老三回府再说吧。   整个沐府,从早忙到未时末,三房夫人终于是都生了,三房都是小少爷,这本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儿,但是却因为其中的不和谐的音符而变得有些微妙。且不说大房夫人突然生产是因为遭遇了意外,二房和三房夫人突然生产更是蹊跷,就单单是三夫人纪氏到现在都接受不了自己孩子的样子,只是看到就一脸惊恐,连碰都不敢碰,就已经令沐府众人冷眼相看了。   “老夫人,您先用口汤吧,大夫人专门让人送过来的,”采莲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过来,劝慰道。   接过茶盅用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郑氏一连用了几口,这汤确实极合她胃口,“老大家的向来对这些比较在行。”   “大夫人以前用的就精,现在有了小少爷就更是如此了,”采莲笑着说道,“不过,老太太的这盅汤是大夫人专门给您准备的,刚出锅就让奴婢去端了来。”   “她有心了,”郑氏勉强的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才感叹道:“这样也好,”起码委屈不了自己,以前她对大儿媳挺有意见的,但是经过今日的事情,她却觉得那样也不错,只要不伤害别人,不以伤害别人给自己增加砝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只要老大不在意,有什么关系,最起码也不会像纪氏这样的做派,看着就让人心塞。   老太太一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就一直坐在东厢的厅堂等着,一直到申时正,沐世规才带着沐世泽回了沐府,沐世泽回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跪在郑氏面前请罪,“娘亲,儿来晚了。”   “去房间看看你媳妇,从生产就一直等着你,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发脾气呢,”郑氏说道,她没有责备幼子,毕竟她都不知道孩子到底去干了什么,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是,”沐世泽没有耽搁的就往产房里跑。   “老三去哪了?”郑氏目光灼灼的看着长子。   “娘亲,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听三弟亲自对您讲吧,儿子就不越俎代庖了”沐世规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您今日已经忙了一日,儿为您备房间,您好生休息一下?”   “这里到合福堂根本不用走几步,哪还用你准备着,我要是累了就回去了,”郑氏笑着回绝,这东西厢房都已经被占了,逸轩院虽然在沐府算是比较大的院子了,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哪还有她住的地方,总不能去儿子儿媳的房间休息吧,那样的话就是为老不尊了。   沐世规也不强求,“那儿子先送阿娘回去,您回去休息一下,这一下子添了三个孙子,之后您老人家还有的忙呢。”   郑氏想了一下,答应了下来,由着儿子送自己回院子,留在这里她也做不了什么了,儿子儿媳都在,根本也不用她这个老太婆坐镇,还不如回去休息一下,年纪大了,她现在累的很。   郑氏离开之后,三房产房里却并不太平。   沐世泽进门就看到了半坐在床榻上的纪氏,顿了顿才抬脚跨进门。   纪氏看到沐世泽,就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等了好久了。”   沐世泽深深看了一眼纪氏,淡淡说道:“我回来晚了,辛苦你了,”这样说着,他先去奶婆子那边去看了孩子,入眼的情况让他眼睛的瞳孔放大了一圈,“仔细照顾着,孩子出了问题,爷唯你们试问,”沐世泽命令道。   “是,是,老爷放心吧,”奶婆子何曾见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连连称是。   沐世泽直接坐到了一旁的高凳上,拿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阿泽?”纪氏终于察觉到自家夫君的不一样,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赶紧转移话题,“阿泽,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呢,是个男孩,只是……”这时候的纪氏也顾不上嫌弃孩子了,只想着夫君能恢复正常。   “孩子我会看着办,就算是倾家荡产只要有希望,我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他好好活着,”沐世泽慢慢说道,“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夫人会在大房这边生产?”   纪氏怔了怔,终于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大声质问沐世泽,“是大哥和你说了什么?”   沐世泽看了一眼纪氏,“你是这样觉得的?相处这么久你也应该知道,就算再怎么样,大哥也不会贸然与我讲什么,”沐世泽低声叹道,然后近乎喃喃自语,“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然而纪氏的表现令他很失望。   沐家三子沐世泽自小被父母兄长疼宠着长大,但是这并不表示他没有脑子,相反他聪明的很,自小脑子就灵活,甚至两个兄长都比不上他,今日兄长找到他只是说了这件事情,连自己的见解都没有发表,他就发现了不对。   纪氏别人不了解,作为枕边人他可是清楚的很,她不大喜欢大嫂,寻常时候就甚少过来逸轩院,更何况是在大着肚子的现在,大雪天去拜访人,怎么想都不像是纪氏做事的风格。但是,沐世泽还是想着自己也许想错了也不一定,所以刚刚他才只是问了一句,但纪氏的表现让他知道他的想法十之**都是存在的。   听到自家夫君这样说,纪氏脸上立刻没有了血色,“阿泽,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的吧,府上这些人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自己分出去,沐府现在这个样子并不会在乎宗家礼教,我去说的话,娘亲也不会拒绝,干嘛要做些小动作,”沐世泽低声道,虽然还不知道纪氏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他已经在做了最坏的打算。   纪氏瞪大眼睛,脸色难看的厉害,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要分出去,这样根本不公平,沐府之中就数婆母手中最宽裕,要是他们单分出去,婆母一定不会跟着他们,哪有留在沐府过得自在。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现在说什么都是徒然,等你能下地,我们一起去给大哥大嫂赔罪,能不能被原谅全凭上天决定,”沐世泽下着结论,一锤定音。 第13章 三叔回府(下)   沐世泽说完这些,就等着自家夫人说话,他自然希望能听到肯定的回答,不管怎么说,这样起码能说明纪氏是有悔过之心的,但是现实终究让沐世泽失望了。   “我不要,”纪氏咬牙拒绝。   “玲师妹,”沐世泽无奈开口,“你到底要怎么样呢?”虽然还没有了解全部的事情,但是就沐世泽现在已知的部分,他了解自家夫人肯定是做了些什么,不过他始终都想不明白纪氏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府上其他人都不好才行吗?   纪氏,名玲,样貌并不出众,站在沐世泽身边更显普通。她本是沐世泽恩师的独生女,成亲之前位师兄妹的他们见过几面,沐世泽相貌出众,虽然家里逐渐走向没落,但是好相貌给他加了不少分,纪玲第一次见到沐世泽的时候就相中了,之后就磨了自家父亲给他们两个做了媒。   沐世泽当时心里没人,娶谁都是娶,而且还是恩师的独生女,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成亲之后,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夫妻之间很是和谐,第二年他们女儿沐如意就出生了,这是沐府第三代中的第一个孩子,府上老太太疼宠,因为他们三房在沐府风头一时无两,起码在纪氏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她才这么反感。   凭什么,凭什么她做了这些多,大房二房还是平安生了男嗣,比她儿子年长不说,还比她儿子健康,想想她生出的孩子那个样子,纪氏就伤心的厉害,好不容易把夫君等回来了,不安慰她还还一直对她说教,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面对沐世泽新一轮的质问,纪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要什么,她能要什么,整个沐府有什么是值得她算计的,还不都是为了他和孩子,越想,纪氏越觉得自己的命太苦了,“夫君——”纪氏已经泪眼婆娑。   沐世泽皱眉,没有说话,他再次看向纪玲,第一次觉得他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妻子,他们相识于年少,成亲于少年,其实说起来的话,到现在纪玲也才桃李年华,大嫂这个年纪才刚嫁给大哥呢,她却已经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了,这样的女子,却让身为丈夫的沐世泽感觉到陌生,这是何等的讽刺。   沐世泽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看了一眼纪氏,“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回去把院子收拾出来,等你能挪动,我们就回揽菁院,”说着转身就往外走,不然还能怎么办,纪氏历经难产,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管怎么样,这个女子是他孩子的母亲不是。   夫君离去的背影,纪氏心里难受,觉得夫君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她都已经这样了,为了给他生孩子遭了这么大罪,他难道不该有所表示,这个时候回什么揽菁院。   整个沐府唯一装了地龙的院子就是逸轩院,当年生长女如意,纪氏的月子做的就不好,只想着第二胎的时候能把之前的体虚都找补回来的,这最好的地方自然就是逸轩院。反正这段时间大嫂薛氏也是刚刚才生产,也不能随意走动,自家夫君常过来也没有什么不和礼,这些之前她都已经想好了,现在自家夫君竟然不配合,这样的情况是纪氏没有想到的。   沐世泽不知道自家的夫人的想法,他直接出了门,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奶婆子好好照顾他儿子,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只要这孩子还能保住,他会努力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沐世泽出门就看到了沐世诚,“二哥,”沐世泽行礼。   沐世诚冲他点了点头就进了对面的产房。   沐世泽倒是没有在意,二哥的性子向来如此,作为兄弟他已经习惯了,吩咐底下人一声让他们去收拾院子,沐世泽着人请来了管家,现在这种情况下,首先他应该知道事情具体是如何,夫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现在,沐世泽不奢望其他,只求这个结果不要让自己太失望。   这边,沐世诚进产房,看了看孩子之后就坐在一旁开始温书,那个认真劲儿仿佛周边没有人似的。   “三弟回来了?”吴氏却并不是安静的性子,夫君可以不说话,让她在明知夫君在一旁的情况下做哑巴,她可受不了。   “嗯,大哥刚刚和三弟一块回来的,”沐世诚应声,然后思绪又陷入了书中。   “哎,世诚,你说我们儿子叫个什么名儿好呢?”看到自家夫君不想谈那些问题,吴氏转移话题。   这短短的几句话也能看清他们夫妻之间的日常,在他们之中吴氏从来都是快速妥协的一方,这样的生活本该是很累的,但是因为吴氏的性子大咧,心中藏不住事儿,沐世诚却是几近内敛的性子,两人正好互补,而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甚少有争执,成亲这几年感情是很不错的。   “大哥之前说要择‘彦’作为下一代的中间字,”沐世诚放下手里的书,慢慢说道,“至于后面一字,我属意‘昀’。”昀者,日光也,这是个好字,沐世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听到前一部分,吴氏是有些不好受的,知道自己儿子比大房那边晚出生一会屈居老二,就已经让她很是郁闷了,现在竟然还要跟着大房那边取名,一辈子都要被压一头,憋屈的很。   不过听到后面,夫君提到给儿子起名张口就来,想来是提前很久就已经决定了的,夫君肯定想了很久,这一个念头在吴氏脑中出现,冲淡了她所有的不愉快。吴氏心里又重新美了起来,想法也通透了,不管怎么说,整个沐府是一家人,她也不能改变什么,夫君比她有学问,肯定比她考虑的齐全,决定用大伯哥定下字肯定是有道理的。   “不过孩子的大名要周岁的时候才公布,在那之前就先起个乳名,正名是我决定的,乳名就交给你这个娘亲好了,”沐世诚说道,他性子虽然并不是那么易变通,但是夫妻生活之中也并没有大男子主义什么的。   吴氏心里欢呼雀跃,更是美了,“夫君,那个我不行的,我就认识几个字儿,也没学什么大道理,怎么给孩子起名,”虽然心里已经美的不行,但是面上吴氏还是矜持的厉害。   沐世诚看了一眼吴氏,“不若就叫铮仔吧。”   得,这位一锤定音了。   吴氏:……   沐世诚没有丝毫的察觉,继续说着,“金字铮,希望孩子以后能强壮些。”   吴氏:……还铮仔呢,听着像猪仔似的,有什么好,虽然心里诽谤,不过在仔细琢磨夫君所说的寓意之后,她心里也是认同的,一瞬间也忘了刚刚的不愉快。   不管怎么样吧,沐家二小沐彦昀的小名铮仔就这样定下来了。   这边一室温馨,对面的产房纪氏却还一直生着气呢,虽然春英一直在一旁劝,但是收效甚微。   纪氏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消气,主要还是因为伤心,她觉得她夫君不在乎她了,这一个认知让她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整个沐府她最在乎沐世泽,现在连沐世泽都怪罪她,她能高兴才怪。   春英劝人劝的嘴里都起了燎泡,自家夫人还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心里着急也对自家夫人有了意见,之前做事的时候还挺麻利的,怎么到现在成这个样子了,现在三老爷还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正是说软话要道歉的时候,能让三老爷消气也能表现出自己的知错能改,偏偏夫人就要反着来。   “夫人,老爷现在还憋着气呢,您可不要这样了,要是大老爷在老爷身边说些什么,可怎么能行?老爷要是知道了真相,这府上您还待不待的下去,这事儿可还牵扯到了大姑娘呢,”春英下了一剂猛药,三老爷有多疼大姑娘,她们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这事儿牵扯到大姑娘,本来三分错在三老爷那里都得增到八分,何况自家夫人可不是三分错这么简单。   这要是三老爷知道了夫人一手策划的这一系列事情,后果可了不得,这样的道理自家夫人怎么就不明白,春英心里急得很,这才说了这一通话。   纪氏一怔,突然清醒了很多,刚刚她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还把夫君给赶出去了?“快,快,去吧夫君请回来,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纪氏指挥着春英让她去把沐世泽叫回来。   纪氏是真的怕了,她都做了什么呀,夫君那样的性子,出了这间房,恐怕就去过问具体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可怎么能行,要是真的被查到了什么,恐怕她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呀。   正在纪氏方寸大乱的时候,产房的厚门帘突然被打开了,沐世泽走进了门,面若冰霜。   “夫君——”纪氏踟蹰。 第14章 不追究   逸轩院西厢,薛氏看自家夫君进门,笑着问道,“三弟找夫君有什么事儿吗?”薛氏确实是有些好奇的,毕竟才刚刚回府,媳妇又难产,三弟不说在产房里陪着,反而过来恂夫君说事儿,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就不怕三弟妹闹嘛,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当年大姑娘如意出生的时候,三弟一直守在产房门口,不过在三弟妹生完之后因为有事忙就出府了一趟,醒来的三弟妹没有见着三弟的人,可是闹了好一大通,连婆母都惊动了,不过因为当时三弟妹刚刚生产,如意又是沐府第一个孩子,就没有深究。   虽然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几年,薛氏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就她观察,这几年三弟妹的性子可是没有变,产房里闹人这样的事情还是能做的出来的。   “问了一些他该知道的事儿,”沐世规笑着回道,之后就没再说下去,转而关心自家长子,拿手指蹭了蹭长子的小手,“卿宝听话吗?”   “奶娘说我们卿宝是她见过最听话的孩子,”薛氏说道,她儿子是很乖的,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骄傲。   躺在那里玩手手的沐彦卿很是无语,还有些羞赧,他这才刚出生半日,已经听周围的人把他夸了个遍儿,尤其是便宜娘亲,在她眼里自己什么都是好的,就没有一丝不好的地方,说其他来语气骄傲,不要太傲娇。他来到这个世上才半日,连个夜都没过,怎么就能断定他听话了?这个标准也太基本了吧,虽然沐彦卿表示自己确实会很乖的就是了,他毕竟是成年人的芯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他自己恐怕都会受惊吓。   “嗯,我们卿宝体谅你呢,他乖些,你这个做娘亲的也能轻松些,”沐世规笑着赞同道,沐世规是第一次做父亲,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不过自己儿子确实很乖,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大哭大闹。   薛氏点点头,“嗯嗯,”她的卿宝是最好的了。   面对两个儿控,沐彦卿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三弟是来问你关于三弟妹的事情?”薛氏开口,她虽然诸事不管,但并不傻,自然想的通其中的弯弯道道,三弟向来聪慧,不会注意不到这其中的蹊跷,而且从头到尾也就只有夫君留在了府上,有什么事儿自然是要来问夫君的,就是不知道三弟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只是在作戏。   “嗯,他过来问问,”沐世规低声应道。   “这事儿我已经不在乎了,”薛氏突然说道。   沐世规抬起头看向自家夫人,沐彦卿也好奇的支着耳朵听他娘解释为啥这样说。   “我是说三弟妹做的那些事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不在乎了,”薛氏笑着说道,“他们现在的这种遭遇我觉得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些就行了,咱们卿宝出生的时候遭了罪,以后一定会平安长大的,此事就这么过去吧。要是三弟妹还是不知悔改,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软了。”   薛氏说这些话是是笑着的,其实当时差点倒地的时候,她觉得天都要塌了,那一瞬间是薛氏最不愿想起的回忆,她到现在想起依然会怕,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事儿就这样过去就行了,这完全不是薛氏圣母的想法。   主要是纪氏的事情给薛氏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虽然觉得那样想对不起那个刚出生的小孩子,但是薛氏还是觉得就是因为纪氏的行为,孩子才变成那个样子的,说‘报应’二字有点过分,但是薛氏就是不可抑制的会这么想。   所以,为了卿宝她以后也得谨言慎行,三弟妹的所作所为非常膈应人不假,但是也罪不至要走上绝路的地步,毕竟不管过程如何,与她来讲,这最后的结果还是很好的,她的卿宝平安降生了,还是个顶乖的孩子,这就已经足够了。所以她就原谅纪氏这一回,就当是为卿宝祈福,不过也仅此一次,要是纪氏以后再把爪子伸向她儿子,她是不会客气的。   “好,我明白,”沐世规应声,其实说实话,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薛氏会这样说,毕竟夫人是真的非常珍视这个孩子。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了,因为纪氏的行为现在三房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要是他们现在再去插上一脚,恐怕母亲那边都不能同意,就算本来他们占理最后也得落个没理。怎么说呢,与老人家而言,‘和’是家的根本。   襁褓里的沐彦卿眯了眯眼,然后,呃,毫无负担的睡了过去,主要是与他而言这些听了放在心上就行了,他现在是有口难言,什么都做不了。   东厢,沐世泽推开门,就看到了受到惊吓的纪氏和春英,“出去,”沐世泽冲春英摆了摆手,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他有太多的话想问纪氏。   “老爷,”春英有些怕,不过自家主子自己还是要维护的,“夫人刚刚生产,身子还虚弱的很,您……”   “出去,难道还要我请?”沐世泽已经不耐烦。   春英无法,看了一眼自家夫人,示意她说些软话或者道个歉,看老爷的样子就知道已经生气了,现在根本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不过纪氏心绪不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春英的暗示。   春英出了房间,不过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口守着,一来为了不让人闯进去,二来就怕里面发生什么难以意料的事情。夫人一旦陷进自己的思绪中,可是什么话都敢说,但是就眼前这件事儿来讲,并不是无理取闹就能解决的,主要牵扯的面太广,单单是大老爷这边就不是好惹的了。   整个产房现在就剩下三房夫妇二人,因为纪氏始终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成了那个样子,所以之前沐世泽离开之后,她就让奶婆子抱着孩子去了隔间,在一个空间中她怕自己受不了,只能自欺欺人,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事情是你做的?”沐世泽直接问道,虽说已经了解了一些事情,但是沐世泽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家夫人虽然平常会有一些小心思,但是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枉顾人命的神情都能做的出来,对象还是长嫂。   “夫君,”纪氏刚刚才从自己的意识之中惊醒,现在被自家夫君这样质问,心中很是慌乱,什么话都说不出。   “纪玲,家里人都不是傻子,会不明白你手里的小动作?而且,如意是你亲生的女儿,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忍心把她拉进来,”沐世泽脸色非常的难看,想到大哥和他说这些时候的表情,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的事情竟然是他夫人做出来的,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   而且,那是如意啊,他们嫡亲的女儿,人家父母遇到这种事情把自家孩子摘出去尚且来不及,怎么还能利用女儿去做这些事情,等孩子懂事了,记起这一段恐怕只会觉得父母可怖,没有一点儿慈爱心肠。   “我没有——”纪氏下意识反驳,不过看到沐世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时,终究是受不住了,“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把其他二房当做亲兄弟,他们和曾为你着想过,到现在夫君都没有正经的差事在身。这次但凡长子不出在我们房,就是婆母对我们的态度都能调个个,以后我们的日子要怎么过,”纪氏哭着说道,她现在还算有些理智,知道二房夫妇还在对面,所以是压着声音说这话,不过也表达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这确实是纪氏真实的想法,之前因为她生出了沐府第一个孩子,夫君疼宠不说,就是婆母对她也多有纵容,这几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享受着孩子带来的这一切的便利,因为曾经拥有,她确实不想别人把独属于自己的优待抢走。   此外,夫君虽然看着能倒腾些银两,在沐府她们母女的日子也过得宽裕,但到底不是什么正经的差事,纪氏面上看不上二伯哥憨实,守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些年,但是心里却是有些羡慕的,起码人家夫君一年四季大部分时候都是回府歇息的,干什么事儿都是有商有量的,不像她夫君三天两头就去别的地儿,就是出门也从来不知会她一声,就连今日她生产,也是到了最后才赶回来的。   总之,在纪氏看来造成这些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夫君没有正经的差事,之前大伯哥有了机会只想着二房都没有知会夫君一声,实在可恶。   “那件事情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大哥专门和我解释过,而且进书院并不适合我,我没有那个性子,难道你心里不清楚?”沐世泽没想到纪氏还在纠结这个事情,他已经解释了数次,她还是固执己见,像是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其实并没有。 第15章 往事不堪   纪氏所说的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事儿其实很简单,当初因为城南书院有了‘教谕’的空缺,在京城公开招募,大哥就推荐了二哥前去。虽然沐府已经落败,但是毕竟还有爵位在,在各家书院还是有几分薄面,不过就算是这样,二哥去了之后也只是领了‘掌书’这样一个闲职。   不管这么说吧,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二哥读书识字态度向来是最端正的,做什么事儿都认真,再加上性子使然,进书院是个不错的选择,沐世泽也从来不认为大兄长的选择有什么不对,怎么纪氏能记到现在。   “我是为你打抱不平,”纪氏实在不明白,明明就是两位兄长的不对,凭什么夫君还要替他们开脱,为了这事儿还要给自己脸色看,自己明明就是为了他。   怎么说呢,纪氏是教书先生的独生女,虽然那学辞不大,但是足够让她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纪氏父母亲也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所以在纪氏的心里,人就得一心一意对他们夫妇好,什么都得紧着他们挑选。   纪氏从来不去考虑沐府其实是不一样的,老太太郑氏生养了三儿一女,虽然平常时候感情有所侧重好了,毕竟是人哪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也不行,但是大面上对三个儿子都是没差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独宠一门。这样的对待,沐家三兄弟已经习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沐家三兄弟年龄相差不大,兄弟三个之间哪有什么亲近远疏,遇到机会,自然是适合谁考虑谁,再说他确实没有想着要那个机会。但是对于纪氏来讲,就是被侵犯了权益,也因为这样,她才会这么看重婆母郑氏的偏疼,一想到之后又能能替代她们就心肝疼,以至于搞出了这么多的动作。   “为我打抱不平?”沐世泽面色铁青,“让如意去做这些事情为我打抱不平?我只能感受到你这个母亲的心狠,”沐世泽想笑,却笑不出来,在这一刻,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对待眼前这个女子,成亲这几年他以为他们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没想到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   纪氏却不想听这些,她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她的性子就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之前让女儿去撞人没什么不对。“我都是为了你和孩子,世泽,你信我,我是为了你和如意着想,”纪氏大声说道,语气之中都是偏执和蛊惑,明明她都计划好了的,但是却出了差错,到现在她也是不甘心。   “二嫂的早产也与你有关?”沐世泽没有听这些,他现在想到的是另一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就是莫名觉得有关联,主要是这两件事情实在太巧了。   二房兄嫂向来省事儿,但是也仅限于二嫂,二兄长心智成熟,平时虽然讷言在府上没有多少存在感,甚至在娘亲那里也时常是被忽视的那个,但是二兄长不是傻子,恐怕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这种情况下,沐世泽觉得还不如自己先知道真相,起码有个心理准备。不过虽然口中是这样问,他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   “啊,”纪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沐世泽会突然问这个,一时之间没有想好说辞,就顿在了那里。主要是确实与她有关,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如意还小,撞的那一下并不能百分百让薛氏出事,为了以防万一,她拼了一次,拼着性命她也要在薛氏前面生产。如她计算的一样,时机刚刚好,大伯哥正要找她兴师问罪的时候,她倒下了,只是没想到那药劲儿竟然那么霸道,竟然还波及到了二房的吴氏,当时她内心是崩溃的,毕竟无形之中给自己增加了一个对手,怎么想都不会很开心吧。   看到纪氏的表现,沐世泽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看表情就知道这事情和妻子有关系,或者说根本就是她一手策划的,沐世泽心里有些冷,一时间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收拾东西,明日起你回纪府住,”沐世泽低声说道,这是他目前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纪氏做的这一切终究是害人不成只害己,但是总归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纪氏之前做的事情确实让人寒心。   “你要送我回爹娘那里?”纪氏一脸不可置信,夫君竟然让她回纪府。   “我不要回去,”纪氏无法接受这个,因为是家中独女,所以她自小是被娇养长大的,纪府人口简单,所以纪氏在未出阁之前是独享父母疼宠,不能说整个纪府都围着她转也差不离了,但是自她出阁之后,家里的一切就变了。   纪父作为纪氏族中顶有出息的人,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但是因为每季都有学生束脩相交,所以家中还算宽裕,总之对于泥腿子出身的纪氏一族来说,这是顶好的去处了。正好纪父无男嗣,族中多次要过继男嗣给他,均被拒绝,不过纪氏出嫁之后,纪父纪母不堪重压,只能在族中寻了一个男嗣放在膝下教养。   因为这事儿,纪氏气的不行,尤其有次回府之后看到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过继兄弟霍霍,更是气的喘不上气,直接和纪父母大闹了一通,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和好,这个时候让她回纪府,让她怎么能受得了。更不用说看自家夫君的态度,这何止是送自己回府,恐怕是不想接自己回来了一样。   沐世泽态度很决绝,“我会吩咐下去让人先准备,你要带上什么就吩咐你的人去整理,”既然他这个做夫君的怎么说都说不通,就交给岳父岳母去管教吧。   纪氏愣愣的没有应声,沐世泽也不在意转身就出了房门,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踏出产房,沐世泽看了看对面紧闭的门,终究先去了西厢。   听到水芜来报,说是三老爷过来了的时候,沐世规和薛氏都有点懵,怎么才离开没多久又过来了,两人相视一眼,眼里均是疑惑。   “我出去看看,”沐世规对薛氏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   “水芜,你跟着去看看,”薛氏总觉的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水芜应了一声就跟着出去了。   “三老爷是个明事理儿的,恐怕是已经已经知道真相,过来给老爷和夫人您赔罪的,”刘婆子猜测道。   薛氏眯了眯眼,“或许吧。”   “这几年来三太太做了什么三老爷都包容着,这次三太太是真造了孽了,过来赔罪都是轻的,”刘婆子嘟哝,三太太形貌不出众,站在俊美的三老爷身边儿更是普通的很,能嫁到沐府也算是祖上积德了,这次竟然还把手伸向了自家夫人,作为刘婆子现在看三房很不顺眼。   薛氏没有回应刘婆子,她卿宝睡着了好可爱。   薛氏之前说不想追究此事,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事儿牵扯到了大姑娘沐如意,在过去近三年的时间里,这就是整个沐府的宝贝疙瘩,纪氏心狠,能狠得下心让自家闺女去做这些事儿,但是作为看着孩子长大的伯娘薛氏却不忍心。   再加上也许是因为刚生下卿宝的原因,薛氏现在心里柔软的厉害,觉得纪氏已经够惨了,所以她选择退一步,只求纪氏能接受教训。其实说实话到现在,薛氏都不大理解纪氏为什么要做这些,在薛氏眼里整个纪府就没有什么是值得这样算计的。   已经悄咪咪的醒了的沐彦卿闭着眼睛默默听她们说话,他现在已经确定三婶确实对他便宜娘做了什么,不过听话音,三叔给人的印象却不是个糊涂的,沐彦卿眯眯眼,要是他这个三叔真的有表现出来的这样,何至于让三夫人在府上一直仗着祖母的疼爱为所欲为。   虽然沐彦卿并不清楚便宜三叔三婶是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总之他一直认为夫妻两个能好好处下去的都是有共同点的,就像前世生养他的那两个人就是臭味相投,但凡是其中有一个正义感爆棚,两人都得玩完。照这样的道理,在以男子为尊的古代,妻子表现出来的形象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丈夫,毕竟背后没有人纵容着,妻子很难成气候吧。   沐彦卿虽然是这样的想法,却不能轻下判断,主要他连人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弯弯道道,他只能通过身边人的只言片语勾画这些人的形象,他能收集到的情报太少,只能形成一个纸片人的形象,要想立体,得等了解之后才行,所以他也不轻下判断了。   再者,他现在是有口难言,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乖乖的做个婴儿,这样想着,沐彦卿毫无负担的又睡了过去。 第16章 闹剧   沐彦卿这次睡过去,没多长时间就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了,虽然声音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怎么了?”看到长子被吵醒,薛氏心疼的不行,这才刚睡下呢。   “是三夫人那边闹起来了,”刘婆子手里还拿着铜盆,她本来是在收拾耳房的,听到薛氏询问赶紧过来汇报。   “怎么回事儿?”这刚生了孩子呢,有什么可闹的,更不用说现在逸轩院这里还有三个产妇在,这吓着三个孩子怎么整,就算心里不舒服好了也不应该这样,不会是“是不是三弟家孩子出什么问题了?”薛氏想到这个,赶紧出声问道。   “原因还不知道,三夫人突然就哭起来了,倒是什么都没说,”刘婆子应声,她也还没搞懂具体发生什么事儿了,“不过,刚刚还和老爷在说话的三老爷已经去看了,应该一会儿就知道原因了。”   “夫君从刚刚就没回来?”薛氏小心的捂住沐彦卿的耳朵,皱眉问道,她刚刚眯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夫君具体已经出去多久了,但是再怎么说也得有一炷香了吧,三弟那边到底在和夫君说什么?   “没呢,老奴一只都在,老爷没回来,”刘婆子回话。   正在这时候,水芜掀开门帘进了门,因为走得急了还有些喘,“夫人,三老爷决定要把三夫人送回纪府,”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惊人,所以就是平日里沉稳如水芜也乱了气息。   说实话,以现在的沐府来说,这样的做法肯定会惹人非议,毕竟再怎么说纪氏是沐府明媒正娶的妻子,能让夫家做出遣送回家的决定,足以证明女子品行不端,纪家小门小户让人议论是一时的,但是再怎么说还有一个爵位在的沐府可就不一样了。就是一般人家夫妻两个再怎么闹也不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三房这两个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不过再怎么样沐家的情况也不能更差了。   “啊,”听到这个,薛氏也很震惊,这几年来,在她看来三房这二人感情是不错的,现在三弟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除非“事情查清楚了,都是三弟妹做的?”   “刚刚三老爷下跪给咱们老爷赔罪了,想让老爷把此事交与他处理,还说会把三夫人送回纪府,让亲家老爷夫人教养,”水芜点头说道,夫人叫她跟去看看,就遇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也有些慌,来到沐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看来果然都和她有关系了,”薛氏冷哼一声,不然傲气如沐世泽怎么会跪在自家夫君面前,而且恐怕还不只这一件事情。   沐彦卿没有错过便宜娘亲的冷哼声,虽然之前便宜娘说不追究了,但看来心里其实对三房叔婶还是很有意见的。   沐彦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东西,但是他想问题的时候眼睛还是滴溜溜只转,现在看来,他这位三叔确实是个人才,起码脑子反应速是一流的,这么快就找好了后路,沐彦卿前世受到的苦难太多,所以想什么事情都习惯往最坏的方向去的,总之,在他这里,这个三叔也不是什么好鸟,怎么说呢——   沐彦卿之前听过的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夫妻二人,妻子争强好胜爱占小便宜,手脚也不干净,丈夫老实能干从来不掺和这些,但是每次妻子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战利品,丈夫虽然知道来历却还是会笑眯眯的享用。虽然丈夫从来没有参与过那些事儿,难道你能否认这两人本质的想同?   在沐彦卿这里的答案是没有,不管是前面冲锋陷阵的,还是在后面默默不知声只享受福利的,都是一样的,总之在他没有真正通过事情了解便宜三叔三婶之前,这个印象是根深蒂固了。   外面的声音一只不见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薛氏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不过,其实他们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二房这边才是欲哭无泪。   吴氏紧紧抱住新出炉的铮崽儿,虽然有吴妈妈帮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三弟妹的声音穿透力太强,在她这边的产房里听着也吵的厉害,孩子这么小被吓着可怎么办?夫君出去了好一会儿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孩子要哭不哭的有些可怜,一直被护着耳朵,肯定不舒服,刚出生的孩子也不会说,只能哼哼唧唧的,一直这样,哪个做母亲的能受得了。   “三弟妹这是干嘛呀,她自己的孩子不好了,还有这样报复人的?”吴氏忿忿的嘟哝,怨气很大。   “夫人,慎言,被老爷听见又要不理您了,”吴妈妈赶紧提醒道,夫人一直这样,记吃不记打,老爷又是顶看重规矩的,这样一来两人时常就会有摩擦,不过索性自家夫人心大,一直以来,两个人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可磨合的鸿沟。   吴氏气的只哼哼,她也就是说说,主要老三家的也太过分了,她和儿子还在这里呢,能不能注意一点。   “奶娘,你说老三家的这是怎么了?”外面的声音好久也没有停,吴氏又开始好奇,主要是虽说老三家生的孩子不大健康,但起码是个男嗣,更不用说老三两口子感情是不错的,再怎么说,老三家的都不至于这样啊。   看了看自家单纯好奇的夫人,吴妈妈无语的笑了笑,又觉得不告诉她不行,“夫人,今日这大房早产十之**是因为三夫人。”   “我也觉得是这样,”吴氏兴奋的附和,她还以为只有她这么想呢,没想到奶娘也是这样想的。   “那夫人就没有想过,您早产也是三夫人所为,”吴妈妈好歹也在后院待了这么些年,自家夫人身子一向很好,就是前日大夫过来把脉也说没有丝毫问题,夫人身子健壮的很,这才几日就早产了,而且还正巧和三夫人撞到了一起。   “你说什么?!”吴氏大声质问,她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个,主要是纪氏得有多狠要对她自己动手。   “夫人,”吴妈妈安抚住自家夫人,“所以您想想,这件事情不仅牵扯到大房,还牵扯到您和她自己,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心狠了,这简直就是歹毒,就算三老爷不说话,合福堂老太太那边知道了都不会不管。而且您说大老爷那里怎么可能会放手,就算大太太心软,大老爷是个有手段的人儿,只要他动手,三太太在沐府能过不了好,现在走了,反而是好结局了。”   “是这样吗?”吴氏愣愣的看着吴妈妈,她一直以为纪氏都报复对象仅限于大房两口子,没想到还有他们二房,想到这里,吴氏是一阵庆幸,索性孩子是一点事没有,“这样说的话,老三家的算计了这么久,就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她造下的孽都让她自己的儿子还了,还真是报应。”   “谁说不是呢?”吴妈妈叹了一口气,人在做天在看,这些说法都是有道理的,这样想着又告诫自家夫人,“夫人,这事儿心里有个底,剩下的老爷会给您讨个公道的,您不要管了。”   吴氏没应声,还能怎么样,她现在又不能下地。   吴氏恨得牙痒痒,对面产房里的纪氏现在也身处水生火热之中,之前沐世泽夺门而出的时候,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那样的境况要是真的成真,要是真的被送回纪府,她的后半辈子就全完了。   但是,现在夫君已经铁了心要把她送走,作为纪氏能怎么办,她想到唯一的方法就是哭闹,她想要让自家夫君回心转意,到了现在她也只能赌这一把了,不过情况比她想的还不如。   纪氏开始哭,开始疯了一样闹,如愿以偿的把夫君逼了回来,但是——   “我刚刚已经和大哥赔罪,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也都交代清楚了,你现在会纪府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沐世泽推门而进,直接对纪氏说道。   纪氏愣了一下,“阿泽?”他竟然把这些都说了,他这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我之前就说过,不要太过自负,把人都当傻子,平常做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怎么着都行,但是真的被碰到了软肋,人都是会反击的,”沐世泽低声说道。   “我不要回纪府,世泽,世泽,我们还有如意,还有刚出生的孩子,我回纪府还怎么能照顾他们,他们还小,不能没有娘亲,”纪氏现在是真的慌了,直接跌下床榻,抱着沐世泽的腿求情。   沐世泽把纪氏抱起来,放到床榻上,“我已经吩咐人给你收拾了箱笼,回去的时候带着,我亲自送你回纪府,”说完这些,沐世泽慢慢出了产房,整个背影都是佝偻的。   没有得偿所愿,纪氏气的把伸手能够到的物件扔的整个产房都是。 第17章 虚惊   外面还是闹哄哄的。   西厢房里,沐彦卿和他便宜娘俩人大眼瞪小眼,睡也睡不着,就只能这样打发时间。   “娘的乖卿宝啊,这下子可遭罪了,想睡都不能,”薛氏嘟哝着,替自己儿子委屈,“等她们能落地,娘亲就把她们都赶出去,看谁还来打扰卿宝。”   沐彦卿想说话又没有那个口条,只能听自家便宜娘在那演独角戏,他很想说就这么会儿其实没事,他都已经睡了多半日了,不在乎这一会,其实没有这么委屈的,他能吃能睡根本也没吃苦,根本不用表现的跟他受了多少委屈似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阻止是阻止不了了,只能听着,便宜娘亲还在继续哄着,沐彦卿这边已经开始神游了。   就现在他掌握的情况来说,整个沐府应该不怎么大,单是看已经承爵的便宜爹所住的院子就知道了,说话声听的这么清楚,肯定离得不远,从而也能知道整个院子也没有多大。   而且还能反应出沐家的整体条件并不太好,因为从沐彦卿出生到现在,在便宜娘亲面这儿,只听到了两个下人说话,算上他的奶婆子也才三个人,外面应该是有粗使丫鬟婆子,但是都没有进产房,要知道在以前的影视剧中,他可是见过真正的豪门世族,那身边儿都是丫鬟成群,婆子成堆的,哪有像他们这样寒碜的。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是沐彦卿要想的事儿,起码从现在来讲,沐彦卿很享受现在这个状态,其他人暂且不论,便宜爹娘对他还是在合格线之上的。不过他的习惯就是万事不会太早下定论,前世生他的那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恐怕也是抱着高兴满足的心态把他迎出来的,只是之后当他有了瑕疵,那两个人就有了那样的做派,恨不得没有生过他一样,这些都是他处在健康状态□□会不到的,所以只要是人都不能太相信,想到这里,沐彦卿心里是一片苦涩。   “我们卿宝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薛氏摸摸沐彦卿的小手,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就在刚刚她心里莫名有些酸涩,这情绪来的突然又莫名其妙,薛氏自己也不知道根源在哪里。   沐彦卿其实愣了一下的,他也不明白便宜娘怎么就看出他心情不好了,不过看到她真正的为自己焦急,沐彦卿心里痛楚竟然消散了几分,所以在便宜娘抓他手的时候沐彦卿努力回握了一下,让她不用担心。   “奶娘,奶娘,你快来看看卿宝突然间情绪就低落了,”薛氏吓得不行,恐怕儿子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声响,刘婆子赶紧跑了过来,本来以为出什么事儿了,谁料刚进屋门就听见了自家夫人说的话,刘婆子看自家夫人是一脸认真,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小少爷才这么大一点儿,夫人就能看出他心情不好,实在不了解自家夫人都在想些什么。   沐彦卿觉得他娘肯定要被人鄙视了,不过很奇怪的心里竟然慢慢暖起来了。   “夫人,少爷是不是饿了?这喂食也还一会儿了,”刘婆子实在看不出小少爷心情好不好,只能猜测着说。   “是这样吗?”薛氏又看了看自己枕边的儿子,觉得那种情绪消减了许多。   沐彦卿晃晃脑袋,不是的,他还不怎么饿,虽然奶水的味道说不上多差,但是要一个心智已经成熟的男子经常用也是道坎儿啊。   不过,薛氏是一点没有领会到亲亲儿子的意思,只当他真是饿了,“那奶娘让奶婆子过来一下吧,”二房那边至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奶婆子,这样冰天雪地之中也不能强求什么,所以铮崽现在和他们家卿宝还用着一个奶婆子,薛氏倒是没感觉这样有什么不好,但总归是要麻烦上一些的,每次孩子饿了都得提前打个招呼。   刘婆子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沐彦卿躺平,交流太艰难,他已经不抱希望。   “你这孩子,饿了就要哭,就是哼唧几声也行啊,你这样不吭不响的,娘亲也不能领会你的意思,要是饿坏了怎么办?”薛氏埋怨着。   沐世规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你们娘俩儿说什么呢?”   “卿宝太乖巧,连饿了都不吭声,我这正在跟他说呢,以后要是老这样要被饿着了,”薛氏说道,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担心。   “以后让身边人对注意一下,孩子这是体谅我们,不忍让我们太累,”沐世规笑着宽慰道。   这话自从孩子出生之后,夫君已经说了好几遍,刚开始薛氏还很骄傲,现在更多的确实心疼,不过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沐世规拍了拍孩子的小身子,看他眼睛滴溜溜乱转,明明知道孩子看不清,沐世规却有种这孩子正在听他们说话的荒谬感。   “卿宝刚刚好像心里起伏有些大,我心里都跟着一咯噔,夫君你说是不是孩子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说都说在刚出生的时候孩子对以前都是有些记忆的吗?咱们卿宝……”薛氏欲言又止。   薛氏有这样的想法,与陈朝的大背景有关。陈朝之前的大齐王朝风光了几百年最后走向了陌路,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死大齐末代接连几位皇帝皆信道,不思朝政是一心一意寻求长生不老之法。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世上哪有长生不老,反而这些个上位者都因为食用了过多的‘神药’‘仙丹’,而败坏了身子,身子不行之后这些人就更是惧怕死亡,然后整个京城道士一堆堆,最后以至于整个朝纲都在道士的掌控之下了。   在妖道横生、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各地百姓揭竿而起,然后就是改朝换代,成就了现在的大陈王朝。陈朝吸取前朝的经验教训,禁断道家,大力宣扬佛法,整个陈朝处在这样的氛围里,历经几代,已经深入了寻常百姓之家,也是因为这样当年王麟之被法静大师批的命格,才能的这么多人认可。   佛法讲究轮回,信奉因果,所以现在薛氏提出的这个是大家普遍的认知,民间也一直有这么个说法。   不过这些沐彦卿都是不知道的,听到便宜娘说的话,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心也沉得厉害,古代虽然大都信仰佛道,但是真的碰到怪力乱神的事情,被沉池的风险都是有的,沐彦卿现在整个僵硬着等着审判。   “孩子还小,魄魂不稳也是有的,等过年的时候我去慈安寺抢第一炷香,就当为我们卿宝祈福了。”沐世规温声说道。   “嗯,不过这几年第一炷香都是王家上的,夫君你可要努力一把了,”薛氏笑着揶揄,小寺院的第一炷香尚且不易抢,何况是慈安寺的第一炷香,京城各家可是都盯着呢。   “只要为父的去做了,相信佛祖是能看到的,”沐世规笑着说道。   薛氏也跟着笑。   沐彦卿的身子也逐渐软了下来,心也渐渐放回了肚子里,是他草木皆兵了。   “三弟是下定决心要把三弟妹送回纪府?”薛氏问道。   “嗯,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说起纪氏,沐世规脸上褪去了刚刚的温情,变得冷凝。   “闹这么大动静,一会儿该把娘招来了,这大冷的天儿,”薛氏担心的说道。   “不用担心,娘想过来刚该到了,她先把老三叫过去了,肯定是有成算的。这事儿我们不用管,就随他们去,”沐世规冷声说道,他们不掺和进去,就等着看这事儿最后如何收场,真的送走了他们图个清净,要是送不走,那之后就是他说了算得了。   不过,这些,沐世规都没有说出来,夫人刚刚才刚刚生产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之后还要忙着养孩子,何必说出来让她一直惦记着。   “老三家的孩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没事儿吧?”薛氏问道,她现在确实心软的厉害,一想到那孩子因为外在原因变成了现在这样就有些不忍。薛氏盼孩子盼了四年才有了卿宝,那是盼的心肝都疼了,所以对所有的小孩她都有一份悲悯,虽然现在已经被纪氏的操作磨得差不多都没了,但还是想问一问。   “世泽已经被回春堂请大夫了,专门照顾孩子到他长到正常为止,”沐世规应声。   薛氏点点头,有安排就行,其实在她看来纪氏是一点没有考虑到孩子,闹是一步顶顶失败的棋,但凡是聪明一点儿,她一开始就不该用这样的法子,孩子刚出生又有天疾,只要她咬定孩子离不开娘亲,要亲自带着,恐怕就是三弟坚持要把人送回纪府,婆母都不会答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有了之前那些事儿,薛氏也不同情她。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奶婆子进来了,沐彦卿被抱去填肚子,虽然抗议,但没人懂他。 第18章 满月礼(一)   这件事情的结局,沐彦卿是从刘婆子和他的奶嬷嬷对话声中听见的,没办法啊,昨日他才刚出生,就经历了这么多事,然后还费了这么多脑筋,虽然刚开始被奶婆子抱走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但是等到吃上口粮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嗯,真香。   再然后,沐彦卿就睡了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沐彦卿又被喂了一次,然后就睡到了现在。   “亲家老爷夫人把三太太接回去了?”奶嬷嬷压低声音问刘婆子。   “不然还能怎么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三夫人还一点不知道收敛,弄得整个逸轩院都不得安生,就是老夫人来了之后都没有一丝收敛,不通知亲家都没有办法。”刘婆子说道,倒是没有什么可惜的情绪,毕竟这次因为三夫人的关系自己夫人才受了这么些罪。   原来祖母也过来了?看来事情确实不小,不过也无可厚非,沐府又不是大家族,人口简单的很,突然要送走一个儿媳,自然是避不过老夫人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会闹到那个地步,最后还叫来了亲家公。   不过沐彦卿现在也对三房夫妇有了新的认知,之前听到他们谈论三叔和三婶,还以为是多聪明的人呢,现在看起来三叔确实是聪明,这个三婶可就不一定了,端看最后她落到的下场就知道了,这里面十之**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和其他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样看来的话,之前自家便宜娘被算计,还真是一笔糊涂账。   “要我说,这三太太也太不懂事了一些,这都是大喜的日子呢,就闹了起来,着实是不应该,”奶嬷嬷说。   沐彦卿的奶嬷嬷夫家姓齐,所以府上都称她齐婆子,算上这次已经生了五胎,都是闺女,到现在还没个传宗接代的儿子,索性她早早熬死了公爹婆母,夫君又是忠厚的,所以她过得不至于太悲催。不过养着五个孩子压力大的很,齐婆子无法才出来做奶嬷嬷,索性她家五妮儿已经半生了,由家中老大看着,她这个作娘的也放心,再说这边离她们家也近,方便得很。再加上她本人是个伶牙俐齿的,这才到沐府一日已经和刘婆子混熟了。   听齐婆子说完这些,刘婆子高兴,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平常时候逸轩院就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现在来了一个能说话的自然是激动的很,“齐妹子你说的就跟我想的一样,我给你说啊……”   后面再说什么,沐彦卿都没有听见了,他迷糊糊又睡过去了,虽然在两个嬷嬷看起来他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醒。   “这小少爷是不是也太听话乖巧了一些,晚上都不带闹的,”两个婆子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想起这位小主子。   “都是正常的,刚出生的孩子虽然小但是性子是各式各样的,像我们家里五个简直天差地别,等大大就好了,”齐奶婆子依靠自己的经验说道,“不过像小少爷这样刚出生就这么好带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愧是老爷夫人家的孩子就是秀气。”   虽说在京城凡事有点脸面的人都知道沐伯爷府已经没落了,根本不值一提,各个世家根本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是在寻常百姓看来,沐府已经是相当值得羡慕的了。   刘婆子能了解这种心理,对上这种情况也没有上赶着去解释,总之其中的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纪氏回纪府之后,府中再次平静了下来,各院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在能下地走的当下,沐世诚就把吴氏接回了他们自己的院了,虽然吴氏心有不甘,毕竟逸轩院铺着地龙,整个房间里都暖和得很,就算是处于寒冬的季节,在房间里只着单衣也不觉得冷。   不过二老爷沐世诚的性子使然,绝对不允许自家夫人做出什么有违礼节的事情,都已经生产了还赖在大房,像个什么话,他们可是都已经成家了。   吴氏向来不会忤逆自己的夫君,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也没有大吵吵,不过面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的不情愿,然后被二老爷沐世诚说教了好一通,之后吴氏就没再说什么了。   而且因为现在处于年关,今年又是个寒冬,普通百姓都选择了猫冬,一直到现在,二房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奶婆子人选,所以一直到现在,卿宝和铮崽两个小家伙还是共用口粮,索性两个小的吃的不多,用一个奶婆子也饿不着谁。   时间一日日过去,转眼就到了沐彦卿的满月礼,或者说是府上三个孩子的满月礼,沐府自然是要大办的,毕竟一举得了三个男嗣,不过说是大办,其实家里统共也没有多少客人,都是极其亲近的亲朋好友,毕竟不熟悉的也不会和现在的沐府交好。   满月礼正好是正月初八日,因为府上近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三个太太同天产子不说,三太太还没出满月就被送回了娘家,整个沐府算是多事之秋,因为这些这一个年节他们都没有好好过。主要是三个儿媳不方便,老太太年纪又大了,置办这些已经力不从心,所以沐家三位爷商量之后就把所有的宴请宾客都挪到了腊月初八。   毕竟俗话说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年,所以也正得宜,就连府上的大姑娘,也就是沐彦卿的亲姑姑过年都没有回来,一块定在了那日。   小孩子长得快,是一天一个样,这一月之中,沐彦卿长开了许多,现在已经是一个白白嫩嫩的男娃了,谁见了都想啃两口的那种。作为父母,沐世规和薛氏欣慰得很,虽然一直都知道卿宝的眉眼长得好,但是等真正张开了,他们才有了一个具体的形象,心里自然激动得很。   对这个大孙子,郑氏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天能来逸轩院八次,就为了看看她宝贝大孙儿,不过八次之中七次都不得愿,主要是她这孙子嗜睡,常常睡还是睡不够,能在他醒着的时候见他一面,真的是得赶巧。   这样的情况,吴氏自然是有怨言的,生的都是孙子,凭什么大房那边就比她的铮崽香性,不过吃人嘴短,现在她还沾着大房的光呢,也不能太过分,这口气也只能忍下。   郑氏是没有想这么多的,看到三个孙子她都觉得高兴,只是三个孙子里,二孙子因为养的好,现在是白白胖胖的,但是无奈脾气非常大,动不动就哭闹得厉害,上了年纪最惧怕这种,想抱起来哄哄郑氏都无力从心;三孙子是花了大价钱精细养着的,成果还不错,现在身量也长起来了,但是因为在娘胎里实在亏损的厉害,现在看着也羸弱的紧,郑氏都不敢大抱;就只有长孙自张开了就是白白胖胖的,而且乖得很,很少哭闹,就算有时候着急了,也就是哼唧两声就算完了,而且很快就能哄好。   这样一来,郑氏自然是老往长孙那跑,而且就算知道了二儿媳的想法,郑氏也不会在意,她现在就都那么大年纪了,自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办事,谁还能让她委曲求全。   正月初八这日,整个沐府张灯结彩,府上三位老爷分工各自负责一块,效率是极高的,沐世规还专门在京城最大的酒楼聚福楼订了席。   老天也非常给力,从进了腊月就一直断断续续下着的大雪,初八的早上停了,还出了太阳。   逸轩院内,薛氏高兴的很,因为坐月子她已经月余不曾沐浴洗漱了,现在头发都是一绺一绺的难受得很,今天终于是熬出头啦,怎么可能不开心?   所以今日她老早就起了床,让水芜她们烧水她要好好沐浴更新衣。   “夫人,不用这么着急,就算是能碰水也不能任性,万不可泡得太久,万一着凉以后要受罪的,”刘婆子苦口婆心的叮嘱道。   “是,我知道的奶娘,我连屋都不出,这里又都铺着地龙,我怎么可能会着凉,”薛氏敷衍道,她都已经月余不曾沐浴,就是自己都嫌弃自己了,不好好洗洗她才不要出来,再说一会儿还要待客呢。   “咿咿呀呀,”沐彦卿发出声音,虽然不知道坐月子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不过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觉得刘婆子的话比他便宜娘靠谱多了。   “夫人,你看小少爷都想你快点出来呢,”刘婆子赶紧说道。   薛氏眼睛一亮,和自家儿子对了个眼,“想让阿娘快点出来?”   “咿咿呀呀,”那样的话好像更好一些。   “那阿娘就快着些,”薛氏很兴奋,亲了亲沐彦卿的小手,“卿宝乖乖的等着哦。”   沐彦卿听到自己想听的,放下了心,眼皮耷拉下来不理睬便宜娘了,就他这一个月的经验,便宜爹娘反正是从来没对他食言过。 第19章 满月礼(二)   事实正如沐彦卿所想,薛氏这一次也没有对他食言,进去盥洗室没耽搁多久就出来了。照薛氏的想法,她儿子好不容易看她一眼,自然得宠着来,所以她紧赶慢赶速战速决就出来了。   等沐世规进门的时候,薛氏的头发都已经被绞干了,沐世规一愣走近调笑着问道,“这次怎么这么自觉?”   沐世规现在还是满腹疑惑,照妻子之前的表现可不像是这么简单就能完事儿的,这几日夫人在他耳边整日念叨要沐浴要沐浴,甚至还嫌弃自己嫌弃的厉害,怎么看都不像是简简单单沐浴就能满足的,他回来本来是想劝自家夫人不要在水中待太久,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呀,夫人非常自觉的就出来了。   “卿宝想我呢,不想我离开的太久,”薛氏傲娇的说道。   沐世规笑了出声,弯腰捏了捏自家儿子的脸蛋,“那我们卿宝比爹爹厉害,阿娘都不听阿爹的,就听我们卿宝的。”   “咿咿呀呀,”被捏脸蛋的沐彦卿表示抗议。   “夫君,你捏疼卿宝了,”一旁的薛氏也跟着抗议。   沐世规看着一大一小都谴责的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怎么感觉有了儿子之后,他在整个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呀,“卿宝这一月中长大了很多,脸上都有肉了,”沐世规笑着说道。   薛氏瞪了一眼自家夫君,然后开始说其他的事情,“今日外面还冷的很,把卿宝抱出去不会着凉吧,”薛氏担忧得很,恐怕她的卿宝受苦。   “我会注意着的,不用太担心,”沐世规宽慰道,这次府上三个孩子的满月礼分成了前院和后院男女分席,因为过来的宾客都是极其亲近的,大多是本家的一些叔伯兄弟,所以把孩子抱去让大家看一看也是礼节。   薛氏这才放心了一些,“那我让奶娘跟着一块去,”夫君自然是不会害卿宝,抱去前院肯定也会好好照顾着,但是到时候都是男客,夫君还要招待客人,未免分身乏术,所以得多派去个人她才放心。   “行,”沐世规没有反对,如果做这一些小事能让自家夫人安心,他并不介意,总之也无关痛痒。   “夫君之前你说王家大少今日会过来吗?”薛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随缘吧,就算还没有正式入仕,身为当朝首辅的长子,王家的大少爷也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的,之前可能就是说个客套话,”沐世规说道。   薛氏点了点头,语气之中有些遗憾,“我还想当面向他道谢呢,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机会?”   “无碍,总有机会的,就算我们一直没有机会,不是还有卿宝的吗?”沐世规笑着说道,他明白自家夫人的想法,但是人的地位就在那摆着,他们要见到王家大少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沐彦卿砸吧砸吧嘴,听着夫妻二人说话,有些无语,自己这才出生月余,就背负上报恩的负担了,便宜爹娘的效率不错。   对于他们提到的这事儿沐彦卿知道一些,主要是便宜娘在他这念叨好多次了。他们提到的王家大爷是当朝首辅的长子王麟之,虽然差着年份但是和他是同日的生辰,甚至连出生的时辰都一样。   王璘之家世显赫不说,他自己也极其争气,天资聪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总之从便宜娘的话语中,沐彦卿完全能感受到王家大爷的风华,这人小时候是神童,长大了也是同龄人中佼佼者。   每当说到这些的时候,便宜娘就就赶紧嘱咐他,“卿宝,爹娘都不求你像王家大爷那样有出息,那样太累了,我们小门小户的不兴那一套,我们卿宝这一辈子就照着自己的喜好过活就行了,爹娘就满足了。”   “等我们卿宝再大一点,爹娘要想个挣钱的法子,肯定能让我们卿宝衣食无忧,不用像王家大爷那样受累。”   “等卿宝长大了,娶一个贤惠的妻子,住的离爹娘近一些,阿娘就知足啦。”   ……   诸如此类,让沐彦卿简直无力吐槽,总感觉便宜爹娘想把他养成纨绔子弟,这已经不能简单用爱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溺爱,要是他不是穿过来的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他很好奇这对夫妇最后会养出个什么样性子的孩子。   等等,话题扯远了,就说便宜娘口中要答谢王麟之的原因,其实跟沐彦卿还有很大的关系。   为了给沐彦卿祈福平安,沐世规照之前说好的在大年三十晚上就出发去慈安寺抢第一炷香,这第一炷香说起来不容易做起来更难。每年京城各世家都为此争破头皮,毕竟美好的祝愿谁不喜欢,当然了,这第一炷香与京中的局势有关的,与各家捐献的香火钱也有关,并不是速度快就能抢到的。这几年,王家在朝中的风头一时无两,这慈安寺的第一炷香年年都是他们家的。   沐世规虽说和自家妻子说要抢第一炷香,但其实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他们沐府在京中实在不够看,不过他还是去了,想着能抢到头排也行呀,那样也能让佛祖菩萨在前面听到自己的祈福。   上天眷顾,沐世规上山的时候遇到了也正上山的王家大爷王麟之,沐世规是第一次见到王麟之,并没有认识出来。不过他能猜测出这小少爷非富即贵,虽然才十四五岁,但是王麟之浑身的气度一看出身就贵气的很。   两人攀谈着上山,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上山的原因,沐世规上山的原因并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只说自己长子出生时身子羸弱,自己去慈安寺抢前排香为孩子祈福。   之后他们就到了山上分开走了,沐世规本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晚上去大殿的时候,看到最前面站着的王麟之,沐世规还愣了一下,他不傻,自然很快就想到了这少年是谁,毕竟在整个京城,没有谁没听过少年的名字——王麟之。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应该就知道了吧,在王麟之的帮助下,沐世规上了第一炷香。   那一瞬间,沐世规的脑子都是蒙的,反应过来以后,对王麟之他自然是满怀感激。   “既然是祈福,想必还是第一柱香比较灵验。”王麟之轻笑着说道,“既然和我同一日生辰,就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给他的祝福,希望他一生喜乐。”王璘的声音轻柔,让人很舒服。   当时,沐世规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快乐,起码不像外人所传说的那样风光,不过这些自然不能说,沐世规只得再次郑重道谢。   “话说令郎是腊八出生,正月里应该要办满月礼吧?”王麟之突然问道。   沐世规点头称是,言道今年赶巧,家里得了三个小子,肯定是要大办的。   “不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去凑个热闹?”王麟之似乎对与他同日生辰的孩子很好奇。   沐世规自然不会拒绝,称届时定扫榻欢迎。   王麟之则表示有时间一定会来。   回府之后,薛氏知道了此事就一直惦记着,就想当面向王麟之道谢,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夫君说的对,王家大少爷忙得很,过不过来都是人之常情。   这整件事情,沐彦卿完全了解,毕竟被薛氏念叨的多了,想不了解都不想。   “今日,我爹娘大哥他们也会到,到时候你可看着点,别让他们与二弟妹娘家人再发生什么冲突,”薛氏叮嘱道,这样这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想当年二弟二弟妹他们成亲的时候,自己爹娘来参加婚宴,碰上吴家的伯父伯母,当时闹得可是很不愉快。   “我会注意的,不用担心,岳父最近脾气已经好很多了。”沐世规笑着应声,岳父是个急性子,又是商人出身,最是看不惯老穷究,二弟家的岳父正好相反,老秀才出身讲究的很,两家有矛盾也是一定的。   薛氏这才迟疑的点点头,其实她倒是不担心自家爹娘会吃亏,毕竟他们的战斗力,自己自小就领略过了,只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在席上闹的不愉快终究不大好,而且让老人家着急上火受气的也是不孝顺。   “大姐大姐夫应该是最早到的,到时候让大姐会待在后院帮着你忙活,你这才出了月子呢,可不能太过劳累,”沐世规叮嘱道。   “我知道的,夫君不用担心,”薛氏笑着说道,她明白夫君担心什么。   薛氏的身子骨说不上好,老人都说坐月子相当于新生,能改善身子骨,沐世规一直把这个奉为金科玉律,在薛氏坐月子期间他都是严格监督着的,甚至在自家夫人生产之前就在家里备好了大夫。   因为有地龙,整个房间暖和的很,再加上耳边充斥着的男女充满柔情的说话声,沐彦卿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一家三口同在一室,温馨的很。 第20章 满月礼(三)   “卿宝又睡过去了,”薛氏的脸皱成了苦瓜,她家卿宝嗜睡,一日中的大部分时辰都在睡,醒着的时候也时常懒洋洋的,往往她逗十次才给一个反应,没有成就感得很。也因为这样,刚刚看到儿子那样回应她,薛氏才会那样激动。   “大夫不是都说没事儿了,孩子健康的很,”沐世规笑着宽慰道,其实照大夫的原话是说这孩子懒了点儿,不爱动,这是性子的原因改不了,有可能长大之后依然会这样,当然这话肯定不能和自己夫人说的,说了也是徒增担心,再说这孩子才多点儿大,怎么就能看出以后了,反正沐世规是不相信的。   听到自家夫君这样说,薛氏点了点头,她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孩子一有嗜睡苗头的时候,她就赶紧让夫君去三房那边请了照顾壮儿的曲大夫,那是专门研究小儿病症的大夫,看他把壮儿照顾的很好就知道手下是顶有功夫的,所以薛氏对他的诊断也放心,不过作为母亲,看到孩子一直睡,一直睡还是挺郁闷的。   ‘壮儿’是三房小子的乳名,听他的名就知道起名的沐世泽是个什么心思,这与二房的铮崽异曲同工,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行了,左右时辰还早,我们先用早食再说,今日还有的忙呢,”沐世规转移话题,只要事情牵扯到卿宝,自己夫人想的就多了,在自家夫人扯出新的话提前止住话题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也只能这样了,”薛氏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夫妻两个用完早食,刚换上待客的衣裳,刘婆子就来报:“大姑爷和大姑奶奶还有两位小少爷到了,已经去合福堂给老夫人请安了。”   “大姐来的还真早,”薛氏应了一声说道,一般人家来别人家做客可都不赶早的,毕竟别人摆席不是中食就是晚食,这之前主人家还要准备,客人要是早早去了对主人来讲也是一种负担,不过这是沐家出嫁的姑娘,自然和别的普通的客人不同。   “我去娘那里看看,姐夫也过来了,不能没人陪着,”沐世规没有理会薛氏的感叹,转而说道,他的表情说不上好,眉头狠狠地皱着,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想想刚刚奶娘说的话,薛氏突然也反应过来了,赶快拉住正要出门的沐世规,“夫君,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要胡来,再说姐姐还在呢,你可别……”   “你家夫君是那样冲动的人吗?我真的就是去陪客,”沐世规叹了一口气,那是自己大姐亲自挑选的人生,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之前劝过,根本劝不动,还能怎么样,就只能努力给她做脸呗。   薛氏伸手揉了揉自己夫君的脸,逐渐不再僵硬,“开心些,这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姐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苦才行,不然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和二弟都不要太冲动,最后不得脸的还是大姐。”   “嗯,”沐世规瓮声瓮气的回道,这些道理他自然都是懂得,但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沐家长姐,名曰沐婷,沐世规出生的时候,沐婷已经稍稍懂事儿了,沐家三兄弟几乎没有年龄差,沐世规比沐世诚大两岁,沐世诚比沐世泽大一岁,这样一来自然就造成了一个结果,那就是作为母亲郑氏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照顾老大和老二。沐府那时候也已经没落的差不多了,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怎么尽心,所以沐世规和沐世诚自小就是跟在沐婷身边长大的,他们算是真正诠释了‘长姐如母’四个字。   沐婷出嫁的并不早,也算是下嫁,嫁给了一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郭敛,这亲事是沐老太爷亲自定下的,当年是谁反对都没有用,他就是打着找一个潜力股的主意,不过很可惜他不是慧眼也没识得人才,这郭敛根本就没有真才实学,考了几次终究还是落榜而归。要只是这样还好了,毕竟进京赶考的起码有举人的名头在,再怎么样也能养活自己,真实情况要糟糕的多。   沐婷成亲当年就生了儿子郭嘉,沐家一家人自然也都高兴的很,沐婷是他们沐家唯一的姑娘,老太太郑氏又因为当年没有拦住老太爷对唯一的闺女订的婚事愧疚得很,所以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自己女儿备一份。   转折的事情发生在三年前,郭敛母亲千里迢迢上京寻子,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身为儿媳照顾老人也是应该的,不过郭老太太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比郭嘉还大一岁的孩子。   郭老太太说她是郭敛的原配,虽没有婚书相称但是在老家那里已经有名有份,而且这几年不仅处理家事还孝敬公婆,样样都能拿得出手,所以说什么郭敛都不能辜负人家。郭敛再怎么说都是一个读书人,自然不会太过忤逆自己的母亲,而且还有自己的长子在呢,男人啊更看重子嗣一些。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这样的情况下,沐婷应该好好闹一番,毕竟人都找上门来了,要是一味的忍气吞声,之后人只会变本加厉,不过沐婷就生生的忍下来了,郭府那边的情况沐府这边是一点都不知道。等他们知道的时候,郭府已经是顾老太太和原配说了算了。   当时把老太太郑氏给气的啊,险些背过气儿去,沐家三兄弟更是直接找去了郭府,找郭敛说了好一通然后把沐婷给接了回来,郭敛自然不愿意,沐府虽然已经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环境好下长大的沐婷也算是知书达理,比所谓的原配可有吸引力多了。   不过三兄弟专门去接人了,自然是不大目的誓不罢休,完完整整的把人给接回来了,本来就算郭敛再认错,他们是绝对不会让沐婷回去的,毕竟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这样的事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郭敛能纵容母亲和那个女人一次,就能纵容后面的无数次。   但是,沐婷最后还是妥协了,她就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女人,舍不得孩子也不愿意做一个被别人指指点点的女子,所以就算是不如意,她也只能坚持下去,三个弟弟说什么都不管用。   怎么说呢,作为沐世规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因为亲近长姐,所以更是心疼。那事之后,对郭敛,他们兄弟都是咬着牙和他寒暄的,不然还能怎么样,他们在这边落了郭敛的面子,回过头去,他就可能把气出到长姐身上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不过今日他儿子的满月宴,郭敛竟然还带着他的长子过来,沐世规怎么想都不舒服,这就是被人打脸打到家里来了的感觉。   薛氏看着自家夫君还算平静的离开了,这才叹了一口气,刚刚她连叹气都不敢恐怕触动了自家夫君的神经,其实说实话不说跟着大姑子一块长大的夫君,就是她也心疼这个大姑子,但是能有什么办法,理儿是这个理儿,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大姑姐不走出来,她们说什么都是白说。   虽然说薛氏今日已经算是出了月子,但是到底是将将够日子,考虑到她还要贴身顾着她的卿宝,所以薛氏不敢轻易出去,虽然今日天儿晴了,但是外面还是冷的厉害,她要是万一染了风寒,再传给孩子就麻烦了。   无聊之中,薛氏开始打络子,今日刘婆子和水芜都去前院忙活了,现在整个逸轩院就只有薛氏和奶婆子两个人了。   “夫人的手可真巧,”奶婆子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看薛氏手指灵巧的打了一个络子,你别说看起来精巧巧的,还怪好看的。   “还不错吧,这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样子,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几个花样,等天再暖和些,我把它们都放进铺子里去卖卖试试,看能不能有人买,”薛氏乐呵呵的说道,她要给儿子攒钱买宅子娶媳妇,现在就要开始努力了。   奶婆子也就齐妈妈砸吧砸吧嘴,这主家太太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但凡她有些坏心思把这个生财之道截走,看主家太太找谁哭去,索性她不是那样的人,这样想着,齐妈妈继续纳她的鞋底儿,当家的还等着穿呢。   薛氏把齐婆子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无声的笑了笑,她没有看错人呢。   “阿颖,你在忙着呢?”薛氏正琢磨新花样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薛氏抬头看去,一个身着泛蓝褙子衣衫,头上插着银白的簪子的妇人正挑开门帘走进来,只见她身量中等,丹凤眼,鹅蛋脸,配上薄嘴唇,和自家夫君有五六分相似,浑身上下除了簪子再也没有其他的首饰,朴素得很,这就是沐婷了。   “大姐过来了,齐妈妈赶紧倒杯热茶过来让大姑奶奶暖暖身子,”薛氏赶紧站起身招呼沐婷,不经意碰到沐婷的手,一片冰凉,薛氏赶紧吩咐道。   “不用忙活了,你这院子已经很好了,暖和得很,一会就回暖儿了,”沐婷不在乎的笑笑,“我听娘亲一直说,实在好奇我大侄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了,得空就过来了。”   “卿宝还在睡呢,这孩子一直睡个不停,娘要见他还要赶时候,”薛氏引着沐婷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   “我听娘说了,这孩子懂事儿,不忍心让你和世规受累,这是体恤你们呢,”沐婷说道。   薛氏脸上的喜悦都藏不下了,这夸她儿子一句,比夸她十句都让她高兴。   沐婷笑着看薛氏一瞬间容光焕发,这样的心情她也有过,不过不多,她的嘉儿小时候闹腾的厉害,他们家里就只有她和夫君两个人,孩子全程都是她自己带着,还要照顾着读书的夫君,每日她合眼的功夫不及两个时辰,那段日子真的很累,偶尔有邻里去她家里串门夸一句她儿子,她就一整日都精神得很。   “卿宝醒了?你这孩子从来不知道知会娘亲一声,”虚薛氏略带埋怨的声音拉回了沐婷意识,她赶紧伸出头去看,就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刚睡醒,眼睛还湿漉漉的,配上白白胖胖的脸蛋儿,整个看起来软糯得很,让人一看就喜欢得紧。   “这孩子喜睡,平常时候都不醒呢,这是知道姑姑来了?”薛氏笑着点了点沐彦卿的小胳膊,这孩子养的好,一按一个小窝,可爱的很。   “那是跟我有缘,”沐婷笑着说道。   沐彦卿迷迷糊糊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两句,看了看四周,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的太阳已经射进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太阳,看着就温暖得很。   回过眼来看向那个陌生的女子,这个就是他姑姑?不过他也不好奇。   “咿呀呀,”沐彦卿发出信号。   “齐妈妈,卿宝饿了,你先抱去喂喂,”薛氏顺利接受到信号,赶紧吩咐人解决她儿子的口粮大事。   “来了,”齐妈妈赶紧过来抱着沐彦卿去喂奶了。   沐婷诧异的看着这一系列的操作,这不管是谁看到都会惊讶的吧,偏偏弟妹一脸的理所当然,让她感觉自己诧异才是不对的,“卿宝还真是懂事儿,饿了还会知会一声,”沐婷试探着夸奖。   “是吧,孩子不爱动,就只有渴了饿了,或者该换尿布的时候才会哼唧几声,听的多了就了解了规律,”薛氏讪讪的说道,孩子太省心,每次说都让人觉得是自卖自夸,就是她自己也这样觉的,想想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第21章 满月礼(四)   等沐彦卿吃饱喝足被抱回房间之后,发现他便宜娘竟然不在,就只有一个还并不熟悉的姑姑在,也不知道便宜娘急急忙忙去干什么了,都没有和他说一声呢。   “把孩子交给我吧,”沐婷对齐妈妈说道,“阿颖去迎亲家了。”本来这样的事情她也该去的,总之她也经常做这件事,不过阿颖体谅她,说是自己娘家来人该自己亲自去迎,沐婷知道阿颖这是在体谅她不想让她出去受冻,沐婷领情,再说她本来也想看看自家侄子,所以也就没有坚持。   “小少爷不怎么喜人抱,也就刚刚吃饱的时候能耐着性子在奴婢怀里待会儿,其他时候窝在襁褓里不哭也不闹,”齐妈妈把沐彦卿让到沐婷怀里,笑着说道。   沐婷愣了愣,还有这样的小孩子?不是一般都是被抱的脱不开手吗?想她当初抱嘉儿每日都胳膊酸痛,有一段时间甚至整个肩膀都是肿胀的,所以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就是孩子真的是来讨债的,但那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她也都高兴的很,不过现在有一个乖巧的对比沐婷只觉得玄幻。   “那我们卿宝真的是乖,这么小就知道疼爹爹娘亲了,”沐婷温声说道,用手轻轻拍拍沐彦卿的背,防止他吐奶。   “咿咿呀呀,”沐彦卿很给面子的吱了一声。   沐婷越看这孩子越是喜欢,沐彦卿周身都是奶香气,脸蛋还白白嫩嫩呢,最主要是听她说话的时候乖的不行,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实在招人疼。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听脚步是过来了好几个人,沐婷抱着沐彦卿往前走了几步,门就被推开了。   沐彦卿朝门口看去,就看到便宜娘薛氏带着几个女眷进了门,“咿呀呀,”沐彦卿挥了挥手,表达自己的情绪,不是说不出门的嘛,怎么出门了,虽然薛氏裹了厚厚的披风,但是沐彦卿心里还是有些别样的情绪,想也知道今日外面指定冷的很,‘下雪不冷化雪冷’不是说着玩玩的,要是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要知道在这样的朝代,发个热都可能危及生命,所以得时刻注意着才行。   “怎么还发脾气了?阿娘手上凉可不能碰你,”薛氏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家儿子的情绪,“娘,嫂子,这就是我家卿宝。”   听到称呼,纪怡嘉定睛看去,便宜娘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已经上了年纪,褐色的褙子衣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很是活泛,看着是一个干净严谨却又有些可爱的老太太,这是他外祖母;另一个看着和沐婷差不多的年纪,蓝水色褙子,金钗簪发髻,笑起来一脸精明相,这是他舅母了。   薛氏刚刚之所以出屋一来是为了迎接母亲长嫂,当然更重要的是去给父亲请安,成亲之后,出嫁的女儿见父亲的机会少了很多,平常时候就是回娘家也不一定能见到父亲,所以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索性沐府前院和后院统共也就走几步就到了,捂得严实一些根本也冻不着她。   “我的大外孙啊,长得可真好,”薛老太太很是高兴,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主要是薛家是商户出身,本来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浅薄的很,再加上薛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之后才得了这一个闺女,自小就疼宠得很。这几年闺女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可把薛老太太急得不行不行的,现在终于是拨开云雾见日光了,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开心?   “亲家伯母嫂子,赶紧坐下,暖和一下,这大冷的天儿在路上也是遭罪了,”沐婷招呼道。   “亲家姑奶奶说的是,这眼见晴天了吧,没想到反而更冷了,”薛大夫人搓了搓手,笑着说道,“本来我和娘还说,我们一定是来得最早的,让她大哥多帮帮忙,没想到亲家姑爷姑奶奶这么早就过来了。”   闻言,沐婷身子僵了僵,讪讪的笑了笑,面上有些尴尬,别人过来是想着能帮些忙的,自家夫君……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就算是隔着几层的褥子,沐彦卿都能感受到自己姑母的变化,虽然并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但是沐彦卿瞬间就不敢动了,这要是把他摔着可怎么办?   “咿呀,”沐彦卿表示自己想下去,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躺在床榻这样的实处更让他安心的了。   “大姐,这孩子不喜人抱着,你把她放在榻椅上就行了,免得胳膊受累,”薛氏接收到儿子的信号,笑着说道。   这话刚刚齐妈妈也说过,沐婷自然是相信的,不过经历过刚刚的事情,她自己面子还有些过不去,讪讪的把孩子放在了铺着软垫的榻椅上,沐婷局促的站到了一边。   薛老太太和薛大太太都凑到榻椅旁边看孩子,薛氏已经看出来大姑姐的情绪不大对,但是回想刚刚的情况,她实在不知道是是哪里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回到家里这么久,我还没有去二弟那儿看看,我现在去看看二弟妹,亲家伯母、嫂夫人回见,”不多大会儿,沐婷提出了告辞。   “你这个大姑姐性子也太软了,都已经被人挑衅到家门口了还能忍,让娘家这几个嫡亲的兄弟毫无用武之地,也是本事了,”薛大夫人看着沐婷离开,凑到薛氏那边说悄悄话,主要是她身边大部分人性子都爽利得很,很少有这样绵软的,所以薛大夫人很是看不惯沐婷,而且沐婷打着各种名义从自己娘家吸血的行径更是令人不齿。   “能有什么办法?怎么劝都不行,婆母和夫君他们到底是心疼,说恨铁不成钢都不为过,”薛氏叹了一口气,人说受了教训慢慢就懂了,但是大姑姐这么些年受了这么些教训,到现在也没有个醒悟的模样。   “我刚刚在前院碰到了两个孩子,有个前边儿的?”薛大太太问道,怎么说呢?女人嘛,天生对八卦有兴趣。   薛氏点了点头,“世规刚刚听到禀报还发了好一通脾气呢,索性还是得顾着大姑姐,怎么样他们还得过日子,夫君他们几个也只能忍着。”   嫂子小姑子两个在一旁说的不亦乐乎,榻椅这边,薛老太太正在和沐彦卿说话,祖孙两个鸡同鸭讲,也是不亦乐乎。   “我们卿宝长得好,像你舅舅小时候,”薛老太太说道。   沐彦卿从来没有见过几个舅舅,所以也无从判断,但是俗话说外甥肖舅,所以老太太这样说也无可厚非,然后他就听见老太太又跟着说了一句。   “你几个舅舅长得都像我,偏你娘亲像你外祖父,”从这话里可以听出老太一直对这个事情有芥蒂,说起话来倒是气哼哼的。   果然,便宜娘的性子是有溯源的,自恋的程度都是一样的。   祖孙两个,其实也就薛老太太自己一直念着什么,沐彦卿刚开始的时候还会配合着回一句,但是说到最后他开始困了。   “这个东西呀,是外祖母送给我们卿宝的,谁也不告诉,”老太太压低声音,然后沐彦卿就感觉自己的褥子夹层之中被塞了什么,倒是没有什么分量,沐彦卿猜测不到到底是什么,不过看老太太偷偷摸摸,唯恐被发现的样子,沐世规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热。   “咿呀,”沐彦卿尝试的出声,如愿看到外祖母被吓得嘚瑟了一下,装作给自己整理褥子,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没想到自己外祖母还是一个戏精,看这自然的演技,就算已经知道缘由的沐彦卿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过了好一会儿,薛老太太看出自家儿媳妇和闺女真的没有察觉出什么,才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没好气儿的数落沐彦卿,“你个小没良心的,外祖母这是给见面礼呢,你还吓唬长辈。”   沐彦卿配合着吱了一声。   “太太,王家大少爷过来了,正在前院呢,老爷让我把小少爷抱去前院,”正在这时候,刘婆子掀开门帘,走进门禀报道。   闻言,薛氏站了起来,听到这个事情,她是非常惊讶,主要是今早她才和夫君讨论过此事,他们当时还说王家大少爷并不一定会来,现在确定能来作为她自然是惊喜的,这可是她卿宝的恩人呢。   “王家少爷不在府上用膳,听说今日是有事情要出京,是专门挤出时间过来看看的,因为是专门过来看小少爷的,所以老爷让老奴把少爷抱去前院,”刘婆子解释道,她说的很快,可见确实是有些着急,甚至看到薛老太太和薛大夫人她都没有第一时间行礼。   “我知道了,奶娘你快把斗篷拿来,”薛氏回头简单和母亲嫂子解释了两句,然后把沐彦卿抱起来递给了刘婆子,叮嘱道:“奶娘,路上慢着点。”   “老奴明白。” 第22章 满月礼(五)   沐彦卿眼前一暗,整个被蒙了起来,然后就被放到了刘婆子怀里,听着是走出门了,不过因为捂得严实,沐彦卿一点儿没有感觉到冷。中间被倒了次,最后落到了熟悉的怀里,然后身上的斗篷就被掀开了,果然是他便宜爹。   沐彦卿先是敷衍的对他爹笑了一下,然后就看向周围,入眼是两个大书架摆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他现在应该是在书房,这是沐彦卿自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离逸轩院,所以对周围充满新奇,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令郎很有灵性,”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还带着年轻人的音色,两种特质本该是矛盾的,此刻却无比相融。   沐彦卿那一世的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入眼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米白的外袍,腰间系着精巧的荷包,挂着上好的和田玉佩,脑后束发用一根桃木簪子固定着,扮相虽然简单,但是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精品,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贵气。这是一个经过精心培养才能养出来的人物,不用想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王麟之了,以他的家世绝学,养成这种气质倒是也得宜。   “这个是不敢说的,不过这孩子出生就比较乖巧倒是真的,”沐世规笑着回道。其实沐世规根本没有想着王麟之能过来,王麟之少年英才,最近又正在逐渐接触王家的的事务,这在京城中不是秘密,正因为这样,今年王家才会以王麟之为代表去慈安寺上香。这样的情况下,说王麟之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都不为过,他着手的都是王家的相关事情,与这些相比,沐府根本微不足道。   因为提前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所以沐世规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准备,当听下人禀报说王家少爷过来了的时候,他是非常惊讶的,见了面之后,王麟之明确说是想来看看卿宝,沐世规自然不会拒绝,就让人把卿宝抱来了。   王麟之笑了笑,走近几步,逗了两下沐彦卿,。   沐彦卿配合了几下,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成了自己的恩人,但是便宜爹娘都这样说,说的多了沐彦卿也觉得就是这样的了。而且沐彦卿自从遥远的二十一世纪穿到了现在这个朝代,他的三观在已经不复存在了,事实表明‘怪力乱神’是有可能存在的。所以对于佛法,沐彦卿不免也生出了两份敬重,于是他决定大度一些,就当是他的恩人了吧。   两人友好的互动了一番,然后王麟之收回了目光,笑着和沐世规说话。   沐彦卿却皱了皱眉,他刚刚看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这少年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为什么?他们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自己才来到这个世上一个月,怎么也不能得罪了这位天之骄子才是呀,总之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那样看他吧。   “总算满足了我的好奇之心,今日是令郎满月礼,我勉强能在他面前称个兄长,这就当是我这个兄长给的见面礼吧,”王麟之从腰间解下玉佩笑着放在了沐彦卿的襁褓旁边,“伯爷千万不要嫌弃。”说是称兄长,其实应叔父也是可以的,毕竟相比王麟之和沐彦卿的年龄差,王麟之与沐世规的年龄差还更小一些。   沐世规本来是要拒绝的,作为沐世规其实并不想和王府这样的权贵之家攀上关系,朝堂变化风起云涌,上面的人跺一跺脚,他们这些小喽啰都支撑不了。不想正要开口的时候被王麟之截住了话头,这种时候下,他要是再拒绝于脸面上太不好看,眼前这个到底是帮过他的,沐世规觉得没有必要闹到那个地步。   沐彦卿的眼睛却闪了闪,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王麟之和她身后之人的小动作,就在刚刚王麟之要把玉佩递过来的时候,他身后站着的人明显是要阻止的,表情那叫一个不舍啊,不过被王麟之拦住了。沐彦卿歪头看看那枚玉佩,虽然不大但是看成色就是极其不错的,上好的和田白玉,一看就知道定是价值不菲。   虽然沐彦卿感觉其中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作为一个奶娃娃,什么也做不了,想的再多再对也是白搭,这样想着,沐彦卿砸吧砸嘴,情绪有些蔫,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爷,我们该出发了,席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书房外面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闻言,王麟之站起身来提出告辞,“因为是临时定下的日程,比较紧急又推脱不得,不然我一定留到最后的,这次是我食言了,伯爷不要怪罪才好。”   沐世规把沐彦卿递给一旁侯着的刘婆子,准备把王麟之送出府,“麟之说笑了,你能抽空过来我沐府已经蓬荜生辉。”   “伯爷留步,今日匆匆前来已经给伯爷添麻烦了,还请见谅,”王麟之站在门外,拦了一下沐世规不让他送出来。   “麟之客气,反而是我要道谢,本来内子是希望当面向麟之的道谢的,不过你情况紧急,等有机会一定补上,”沐世规笑着说道。   王麟之点点头,再次表达歉意之后转身离开了。   沐世规看他离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感叹,王家这一代出了个王麟之,不出意外的话还可以独领风骚数十年也不成问题,整个京城又能找出几个这样的人儿。想他也是白白痴长这么多年岁,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交流起来,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哎,沐世规表示自己自叹不如。   沐世规一直想着这事儿,一直到身后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沐世规转身认命的从刘婆子怀里接过自己儿子,一本正经的说教道:“儿子,看到刚刚那个兄长了吗,阿爹不想你长成那个样子,只要有一半儿就够了,那样也太累了,到时候你娘还不得心疼哭呀,所以咱们适可而止的就行。”   沐彦卿:“……”说的很简单似的。   “伯爷,现在把小少爷抱回去吗?”刘婆子出声打断伯爷的‘教育’,人都是教育儿子要上进,再上进,为此逼得儿子头悬梁,锥刺股都不足惜,偏偏自家老爷夫人清奇,生怕小少爷有了上进心。   “既然来了就去带客厅见见人吧,省的接下来还要继续折腾,”沐世规说道,伸手接过刘婆子递过来的厚斗篷,把儿子整个裹了起来,抱着往厅堂走去。   现在已经巳时末,眼看就要到午时,客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因为王麟之来的突然,所以沐世规是临时被请出来的,现在抱着儿子过去也算是有个交代。作为沐世规还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王麟之刚刚过来了,毕竟真要说起来,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关联,王家在京中的风头又太过强盛,要知道王麟之今日过来了,肯定又会贴上来一些人,沐世规已经疲于应对,所以现在抱着个孩子过去,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沐世规抱着孩子先去了偏厅,这边都是粘亲带故的叔伯兄弟,所以说起话来也比较的随意,看到沐世规抱着个什么东西过来,众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沐世规笑了笑,把披在沐彦卿身上的斗篷打开了一半,让厅堂里的这些人都看见他怀里是个襁褓。   “大哥,你这就过分了,放着我们这些客人在这儿,你竟然回去香性儿子,”这是沐氏祖中五叔祖的嫡孙沐世棠,他和沐世规的关系亲近,所以说起话来也随意的很,这从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去看被怀里的孩子这一点就能看得出。   “三哥,你这话就过分了,我还在这儿呢,怎么就没人招待你了?”沐世泽笑着接话,他和二哥一个在偏厅,一个在正厅陪客,倒是勉强也能应付的来   ”不行不行,我一个人可说不过你们哥俩儿,”沐世棠笑着说道,掀开斗篷看了看沐彦卿,“哎,大哥你这儿子养的不错啊,”看这小模样白白胖胖的,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好奇地看着这周围的一切,就是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可爱好看的紧。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凑到沐世规身边看孩子,沐彦卿也很给面子,努力配合着和众人互动,又一次被大家“逗”笑,沐彦卿打了个呵欠表示自己累了。   “咿呀呀,”沐彦卿冲便宜爹吱了一声。   索性,便宜爹并没有太无良,接收到自家儿子的信号后,这就赶紧是要撤,“我把孩子抱去正厅让我岳父他们瞧瞧,要是再不把孩子抱会后院,你们嫂子肯定要派人过来了,我先去了。”   虽然众人逗孩子都没有过瘾,但是到底都是成年男子,做事都有分寸,更何况正厅那边还有两个多事儿的老人在呢。   沐世规冲众人点点头,抱着沐彦卿往正厅方向走去。 第23章 满月礼(六)   沐世规抱着沐彦卿去了正厅,比起刚刚的偏厅,这里的气氛明显低沉一些,还能听到隔壁的说话声,可见这边安静的很。   沐世规把斗篷掀开一些,让沐彦卿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正中间的八仙桌上坐着四个人,两个已经上了年纪,不过精神还不错,一个是陪客的二叔,还有一个是读书人的打扮。   这都是沐彦卿没有见过的人,不过他大致能猜出谁是谁,两位老人的打扮完全能显示出他们的身份,身着褐色衣衫一脸富态,正眨巴着眼睛往他这边看过来,满脸精光的老人十之**是薛老爷子,也就是他的外祖父;而旁边身着泛青书生袍衫的老人应该就是二叔的岳父,也就是吴老爷子;至于书生打扮的男子,应该是他姑父了,沐彦卿之前听祖母念叨过几句,说他姑父是个穷书生。   事实也正如沐彦卿所想,他爹抱着他刚一站定,略微富态的老人就精神抖擞的站起了身,动作迅速的很快就窜到了面前,“这是我外孙子?”   “是,岳父,乳名是卿宝,”沐世规笑着应道,取下裹着自家儿子的斗篷递给了身后的刘婆子,这房间里点着炭盆,因为有老人家在,所以用的是最好的银丝无烟炭,暖和又不刺激,所以也没有什么。   薛老爷子老小孩似的,在一旁跃跃欲试,伸手想接过沐彦卿,就听身后一个小老头吹胡子瞪眼,“一个男子成日里不务正业,就知道抱小子,一点出息没有。”   薛老爷子看到自家孙子本来是惊喜万分的,尤其这孩子还一点不认生,看见他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别提多乖巧了,薛老爷子是喜不自禁,这会儿身后有人给泼冷水,心里自然不舒服。“你也不是没有,去抱你外孙子去呀,在这嫉妒我有什么用,”薛老爷子冷哼一声,大孙子在前,他都不想搭理他,每次一遇上就和他争。   “非君子所为之事,我怎么可会做,”吴老爷子念叨着。   “你,”薛老爷子气急,转身回去,这就要把他的话厥回去。   身边人赶紧劝,因为之前两位老人有过矛盾,所以只要他们凑到一起,就有专门的人看顾着,他们的性子截然相反,都互相是对方最最看不上的那种人,只要一见面就掐架,索性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之前的时候,沐府这边也想过把两人分开,但是两人总觉的对方更受重视,反而是矛盾升级,所以这几年来,他们也都是同处一席,之前还有纪家老爷子在中间和稀泥,今次就剩他们两人了,别人劝都劝不住。   “咿呀,咿呀,”沐彦卿嘴里无意识的吐了个泡泡,成功的转移了薛老爷子的注意力,不过到底憋了一口气,回头的时候,口中还嘟哝了一句“不跟你一般见识。”   沐彦卿自然听着了,觉得好笑的很,老小孩老小孩,两人的拌嘴充满着小孩子气。   “你,”听到薛老爷子近乎挑衅的话,吴老爷子气急,且不说他连孙子都没有抱过,现在让他去抱外孙子他拉不下脸,就说外孙的情况也不允许被抱出来,外孙子早产,虽然现在已经强壮一些,但是自家老婆子经常念叨说是这孩子还是得好好养养,巩固了根本才行,刚刚他倒是提出想想看看孩子,女婿还没有说话,就被自驾老婆子念叨回来了,说他不体谅外孙子云云。   吴老爷子是这样的情况,看到老对头竟然能近距离接触外孙子,心里自然不舒服,尤其看到对方洋洋得意,他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一不小心就酸出了声。现在看到薛老爷子只顾着看外孙子连理他都不理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小声嘟哝着“做人长辈的呢,也不知道体谅小辈,等回头孩子出了什么事儿,等着被女儿女婿埋怨吧。”   “你说你怎么说话的,今日我外孙子满月礼,不说些吉祥话就算了,还总说这些不招人喜的话,我看你是白吃了这么些年盐,”薛老爷子很不高兴,读了两年书连个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知道,这还当着自己女婿的面呢就说这些不好听的,真真是生怕别人不怨他呢。   沐世规自然也是不高兴的,他现在最不喜的就是听见这些话,这会让他想起妻子产子时候的艰难,以及和稳婆询问保大保小时候的绝望,虽然知道吴老爷子向来如此,性子迂腐强势又不知变通,并不一定是真的希望发生什么事儿。   “岳父,今日大喜的日子,您用茶,”沐世诚说道,然后歉意的给自家兄长抱了抱拳。   沐世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说道:“卿宝现在已经养的不错,而且我注意着呢,不会让他受凉,伯父请放心。”   沐彦卿配合着朝自家老父亲“咿呀,咿呀,”了两声。   吴老爷子没有再接话,就算是他平常在这家里的时候强势的很,但是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呢,而且他已经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确实不合时宜。   吴老爷子不说话了,薛老爷子高兴了“乖孙乖孙,来来来,外祖父给见面礼,”说着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长命锁放在了沐彦卿的襁褓边。   “咿呀,”沐彦卿道谢。   “孩子大名定下来了吗?”书生打扮的男子突然开口,看了看孩子又接着说了一句,“没有决定的话,我给琢磨琢磨?”话里是要帮忙的话,但是语气之中的倨傲是完全不加掩饰的。   “姐夫有心了,不过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沐世规笑着拒绝,虽然说孩子的正式名字大多数都是满岁的时候才会公布,但是一般亲近的人都是可以说的,不过沐世规显然并没打算和郭敛多说什么,笑着拒绝已经是他极其客气的结果了。   郭敛自讨个没趣儿,觉得妻弟真的不识好歹,他是看这孩子还算讨喜才出声相助的,没想到人竟然不领情,作为郭敛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凑上去。   沐彦卿眨了眨眼,就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自家便宜爹并不是迂腐之人,怎么着也不应该是这样说话,看来这个姑夫极其不称他心意。   沐彦卿被抱着在正厅里走了一圈,然后就被递给了刘婆子。“去合福堂吧,走一圈就回院子,夫人该等急了,”沐世规说道,满月礼,肯定还是有一些礼节流程要走的,像现在抱着沐彦卿出来,就是‘移窠’礼和‘指认’礼,接下来还有‘剃头’礼,因为这次沐家比较特殊,三个孩子一起办满月礼,所以这一项就各在各院进行。   “是,老奴明白,”刘婆子应声。   闻言,沐彦卿头皮发麻,要知道今次宴席的女客都在合福堂,是祖母亲自出面的招待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沐家三个儿媳都出了状况。现在自己被抱去合福堂,想想,沐彦卿就觉得累,女眷可比这边难缠多了。   “老夫人,大少爷来了,”沐彦卿刘婆子这样禀报。   “快快快,把我大孙子抱过来,”这个声音沐彦卿非常熟悉,是他祖母,紧接着蒙着他的斗篷被拿掉,沐彦卿终于能看到光亮,入眼就是他祖母。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才刚刚满月就完全长开了,瞧着身量也比一般同龄的孩子要长上一些,”有一个老太太凑上来夸奖道,关键是这孩子看见了这么些人都没害怕,比那些只知道哭闹要好上许多,人老了,孩子一哭闹,就脑仁子疼,实在受不了。   “也就比一般胆子大上一些,其他没什么的,”郑氏谦虚的说道,不过脸上的笑意明显,可见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外祖母,我也要看,”一个小男孩挤进来看娃娃,手去扒拉沐彦卿的襁褓。   “嘉儿乖,动作可小着些,弟弟还小呢,”郑氏赶紧说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手下也没轻没重的,可不能伤了她大孙子。   郭嘉点了点头,动作放缓了许多。   沐彦卿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娃,目测**岁的样子,听他称呼就知道这是姑母家的孩子,不过沐彦卿懒得理他。   渐渐的,沐彦卿开始打瞌睡,虽然这些太太夫人逗他的时候都会自称‘我是谁谁谁’,不过一圈下来,沐彦卿并没有记住谁是谁,就记住了一个郭嘉,主要是这孩子一直跟在他身边,还时不时咽口水,可把他吓得不轻。   之后的事情,沐彦卿就不大记得了,主要没出合福堂他的意识就迷糊了。   等他再次醒来,是被吵醒的。   “你这是饮了多少酒啊,”薛氏埋怨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心。   “没饮多少,”沐世规温声说道。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小夫妻说话声。   满屋温馨。   沐彦卿笑了笑,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沐彦卿总感觉自己脑袋上凉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月21日(也就是本周五)入v,周五凌晨三更,请小伙伴们多多指教!再来,我们卿宝就会走会跑了。   另一篇文连载文《穿越之表姑娘难为》,完结旧文《嫡长嫡幼》;预收文《庶嫡子》《悍夫(穿书)》,有兴趣可以戳进专栏看看。   《庶嫡子》一句话文案:一不小心,方霁爆发了   《悍夫(穿书)》一句话文案:我媳妇儿真踏马好看 第24章 哥俩儿好   盛德十年·冬·京城   和六年前一样, 今年又是个寒冬,进入腊月,就是不停断的大雪,把整个京城都裹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对于大人来讲是灾难,很是难熬, 对于小孩子来讲却是新奇的很, 尤其自记事儿之后, 第一次见到这样盛况的小孩子。   沐府最后面围墙前的空地上, 有两个小孩子正在堆雪人, 姑且就这样认为吧,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因为只有一个小孩子在做苦力, 冒着雪哼哼哧哧的在滚雪球, 另外一个则呆在风吹不着雪打不着的回廊拐角处脸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监工呢。   两个小孩穿着泛黄的同色厚棉衣,带着狐狸毛的虎头帽, 脚上蹬着同色的小靴子, 看起来可爱的紧,不过虽然穿着一样的衣裳, 眉眼间也有些相似,但是两个人却表现出了天差地别的气质。   正在努力玩雪的那个身子壮实,胖嘟嘟的脸蛋儿看起来就很好捏,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团出满意的雪球, 动作有些烦躁,只看动作就知道这是个活泼好动的,这是沐家二房的嗣子沐彦昀,他确实如父母的希望——‘铮’一样,很好的长大了。   走廊下的那个要清秀很多,身量也要高上一些,眉眼精致,任凭沐彦昀在前面哼哼哧哧的忙碌,他就这样看着间或抬头看看空中飘着的雪花,安静如斯,小大人的模样儿,让见者忍不住想抱过来亲相亲相,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了,这就是沐彦卿。   “卿宝,你帮帮我吧,”很快,努力把雪球滚圆却怎么也滚不圆的沐彦昀不乐意了,跑到走廊下的沐彦卿面前请求支援,明明之前看卿宝做起来很容易的,怎么到了他就弄不成?   小家伙本来就胖嘟嘟的,此时又穿着厚厚的棉衣,使他看起来更是像个肉丸子,不过到底是小孩子,胖胖的也难掩虎头虎脑的机灵劲儿,因为在雪地里呆的久了,他脸蛋变得红扑扑的,此时奶声奶气的跟沐彦卿说话,可爱尽显。   沐彦卿看了看沐彦昀,没有说话,无声的拒绝。今日他并没有打算做这些,主要是前个儿早上的时候,京城开始下大雪,短短两个时辰,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积雪,这是沐彦卿来到陈朝之后,第二次经历这样的大雪,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所以一时之间也有些新奇。沐彦卿前世是南方人,又不良于行,所以严格说起来这次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样大的雪,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终究耐不住新奇,等雪足够厚之后,沐彦卿绕开府上的人到了这里,开始堆雪人,然后他就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吧,对于未知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主要是站在雪地里堆雪人是真的冷,一阵风吹来,整个人都被吹透了,人都说小孩子火气足忙活开了感觉不到冷,沐彦卿是完全没有这个感觉的。   更不幸的是,当沐彦卿觉得不好玩正要离开的时候,沐彦昀不知怎么就到了这边,这小家伙活力四射,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沐彦卿无奈又陪着玩了很久,然后才得以回了院子。   事后,沐彦卿决定止于止损,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沐彦昀却并不,甚至向来都喜欢赖床的小胖子今日一大早就到了逸轩院沐彦卿的房间里,哭着喊着还要一起堆雪人,美其名曰要和昨日那个凑成一对。   因为有前世的习惯在,沐彦卿极其喜静,家里就是沐世规和薛氏也尊重他这个习惯,很少突然打搅他,沐彦卿的房间平常都是极其安静的,但是沐彦昀是真正的小孩子,跟他根本讲不通道理,这小家伙固执起来让人头疼的很。   而且因为他们是同一个奶娘带大的,自小就经常在一块,相处的多了,沐彦卿对沐彦昀就多了几分纵容,嗯,结果上面已经揭示出来了,最后到底是沐彦卿妥协了。   一直得不到沐彦卿的回答,沐彦昀有些着急,拉着沐彦卿往前走,“卿宝……”   沐彦卿叹了一口气,没有用力挣扎,随着沐彦昀的力气往前走,嗯,刚刚所做的决定瞬间被跑到了脑后,大型真香现场。   “铮崽儿,你得唤我兄长才是,”沐彦卿叹了一口气,提醒道,他自小对小胖子的耍赖没有什么抵抗力,说沐彦卿自小是抱着老父亲的心态看着沐彦昀长大的也不为过。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二房这边没有备奶娘,所以两个人就用一个奶娘,中间事情有很多,一直到他们过满月,二房那边都没有准备好奶娘,所以两人一直共用一个奶娘。   然后,等二房那边好容易想起还有这么个事情的时候,沐彦昀已经习惯了齐妈妈这个奶娘了,根本不接受新来的奶婆子,吴氏狠狠心饿了孩子一顿,想着小孩子饿了总得吃吧,但是沐彦昀很好的遗传了沐世诚的执拗,宁可饿着也不吃,无法最后吴氏又抱着孩子求到了逸轩院,之后事情就一直这样了,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所以他们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娘亲说,你就比我大一丁点儿,”沐彦昀伸出一小截手指,比划了一下,以示真的就一点,他这个年纪正式热衷于什么都争老大的年纪,所以自然不想称沐彦卿为兄。   “大一丁点儿也是大,”沐彦卿反驳道,“要是你不唤,我回头肯定有好告诉二叔父。”   “阿兄,”提到爹爹,沐彦昀赶紧开口唤道,就算是年纪不大,他还是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和好说话的大伯父相比,自家爹爹那叫一个严厉,这个不许,那个不行,还时常惩罚自己,总之这些调皮捣蛋的事情都最好不和自家爹爹讲。   沐彦卿满意的伸手拍了拍沐彦昀的头,本来嘛,有着前世思维的他是不应该去与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争论谁大谁小才是,不过大概和小孩子呆的久了,所以他也变得有些了小孩子气,尤其和沐彦昀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想逗逗他。   “说好了,雪人堆好之后,立刻就回去,要是耍赖皮我可不管你哦,”沐彦卿再一次警告道。   “好,”沐彦昀大声呼喊了一声。   薛氏到达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一番对话,她是好气又好笑。昨日卿宝在雪地里呆的久了,回到院子的时候,浑身都有些凉,她已经勒令这孩子不能再继续这样做了,当时这孩子答应的爽快,一脸无比赞同她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没有当一回事儿的。   不过两个孩子的对话又实在太好玩,要不是两个人都是小孩子,说话语气也都是软软糯糯的,薛氏都要以为是已经成年的兄长在套路弟弟了。不过薛氏也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就是了,这样的情况她遇到过几次,虽然第一次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玄幻,毕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这么多,作为母亲肯定都是会惊讶的,但是次数多了,薛氏这里只剩下满满的骄傲,这是她儿子聪明呢。   两个小家伙边哼哼哧哧的滚雪球,边说着话,童言童语的不要太有趣,薛氏听了一会儿,看到那边已经告一段落,才掐着点儿出现。作为母亲,薛氏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家儿子全方位保护起来,什么事情都不让他接触,相反她希望孩子能尽可能多接触些事情,那样以后他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做,但是万事不能过,所以她一直等两个孩子差不多尽兴之后才出面。   “卿宝,”薛氏出声喊了一声。   雪地里的两个小家伙默契的转过头来,一同看着突然出现的薛氏。   薛氏着实被两个孩子猛地回头萌的不行,主要是两个孩子长得有些相似,而且此时还同样惊讶脸,这样的画面并不常见,想笑,不过还是努力板住了脸,问道:“昨日我是怎么说的?”   沐彦卿把手里的最后一个雪球放在最上面,勉强凑出了一个雪人的形状,然后‘蹬蹬蹬’跑到薛氏面前,根本不用薛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娘,我知错了,”沐彦卿利落的认错。   薛氏:……   沐彦昀看到这种情况,也学着沐彦卿跑到薛氏面前,鹦鹉学舌:“阿娘,我也知道错了。”   薛氏本来就是努力板着脸才能忍住笑,这下子完全破了功,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身后的刘婆子和水芜也跟着笑了出来,就是沐彦卿也眯起了眼睛。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啊,”薛氏笑着点了点沐彦昀的鼻尖儿,“我是大伯母,可不是娘亲,下次可记着了,不要总学你阿兄,”要是被二弟妹知道了,肯定又要说酸话了,虽然薛氏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但是总被这样对待,还是有些苦恼的。   沐彦昀似懂非懂,笑呵呵的点头。   “大伯母,你看我与兄长推的雪人,”沐彦昀向薛氏炫耀自己的成果,虽然整个雪人堆下来,他并没有贡献什么力量,几个雪球都是沐彦卿加入之后沐彦卿滚的,但是小孩子不会分的这么清楚,他觉得自己可是费了不少力的。   薛氏看了看院子里立着的两个雪人,昨日堆的那个已经因为这一日的下雪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了,但是基本的形儿还在,今日的这个是刚刚她走出来的时候,卿宝才着急忙慌急急弄成的,粗糙的很,两个雪人并排立在那里,姑且就叫雪人吧,相亲相爱的勉强还能入眼吧。   “行了,大伯母知道了,现在你们两个需要去换一身衣裳,不然要是染了风寒可就要吃苦苦的药了,”薛氏一手拉一个,往逸轩院走去。   沐彦昀本来还要挣扎,听到后面要吃药,立刻就老实了,小孩子不喜欢吃苦苦的东西是天性,经历过一次能记好久,沐彦昀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滋味,并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至于另一边的沐彦卿听到他娘亲唬小孩子没有出声,不过脸上的表情能看出他正在看热闹,主要是沐彦昀逗起来实在好玩的很,是一逗一个准,特有成就感。   薛氏拉着两个小家伙回了逸轩院,把两个小家伙扒光塞进了被窝,让刘婆子拿着他们两个潮湿的棉衣去隔壁的火炉上烤烤。卿宝的还好一些,铮崽的棉衣里面都能摸到潮湿了,恐怕是刚刚太兴奋出汗了,这要是再继续下去,染风寒是一定的,幸亏早早的把孩子带回来了,这样想着薛氏有些庆幸。   “阿娘,我还有衣裳的,”沐彦卿裹着小被子坐在床榻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明明他的房间就在旁边,为什么他也要和铮崽一样需要光着身子在这等刘妈妈?   虽然逸轩院这边有地龙,房间里暖和的很,沐彦卿也根本感觉不到冷,但是这样光着身子被放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一直往他身上扑的小不点,还有一个致力于看热闹的娘亲,嗯,有点奇妙。   “弟弟都听话了,卿宝也不能任性,”薛氏一视同仁的说道,心里却在窃笑,卿宝可很少又这样的时候。   “……”沐彦卿只想表示,亲娘哎,其实没必要如此。   “明日是你们的生辰日,有什么想要的吗?”薛氏搬了个矮敦子坐在床榻旁,问两个小家伙。   “大伯母,我要吃好吃的糕点,”薛氏的话才刚落音,沐彦昀就提出要求,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办法记住每种点心的名称,只能全部以糕点代指。   “好,伯母记着了,”薛氏好说话的紧,生辰一年就这么一次,顺着他们的意思又何妨,总之沐世规薛氏教育孩子从来没有想过要穷养的,他们总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孩子提供足够好的待遇,嗯,目前为止,这个简单的愿望却一直没有达到,主要是因为他们家卿宝每每的要求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像铮崽这样的多好,起码人家有具体的符合童趣的要求。   自家卿宝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前年生辰提出要自己睡一间房,去年是要一间自己的书房,看看,哪有一点孩子的朝气。别人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自家卿宝就窝在书房中写写画画,往往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定力好得很,作为母亲,薛氏却没有感到欣慰,更多的是心塞。   感受到来自亲娘的凝视,沐彦卿稍稍让开了些,因为前世亲缘浅薄,所以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根本接受不了这突然出现的父母。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随着时间的推进,沐世规薛氏夫妇对他的照顾真的是面面俱到了任何一方面,慢慢的,沐彦卿能毫无芥蒂的称呼他们‘阿爹’‘阿娘’了,但是要他像一个真正的小孩撒娇提出各种要求,他实在做不到,前世的经历几乎已经磨灭了他这方面所有的耐性。   薛氏脸色黯淡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中间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她却总感觉这孩子心里有心结,她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明日,我想吃母亲亲手下的长寿面,”沐彦卿慢慢说道,内心已经开始滴血,主要他娘亲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差,但是看到薛氏立刻笑靥如花的表情,沐彦卿觉得就这样吧。   “行,明日一早,母亲就给卿宝准备,”薛氏赶紧表态,态度很是积极。   沐彦卿:……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篇文连载文《穿越之表姑娘难为》,完结旧文《嫡长嫡幼》;预收文《庶嫡子》《悍夫(穿书)》,有兴趣可以戳进专栏看看。   《庶嫡子》一句话文案:一不小心,方霁爆发了   《悍夫(穿书)》一句话文案:我媳妇儿真踏马好看 第25章 关于蒙学   沐彦卿是迫于薛氏注视的压力说出这个愿望的, 他还想说其实随便一点就行,没这么多讲究,但是接触到薛氏的表情之后,他默默闭上了嘴。   这几年以来, 虽然沐彦卿已经基本接受这对父母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主要是前世他被伤的太狠了, 对上这种感情本能就是回避, 只能说他在一点一点进步。   第二日就是腊八, 对于沐府来讲, 这个日子不仅是腊八节这么简单, 还是府上三位小少爷的生辰日,三位小少爷虽然都不大, 但却是沐府唯三的男嗣, 自然受重视,所以每逢腊八日,沐府都要热闹上几分。   早上, 天还黑漆漆的, 逸轩院这边就有了动静,为了兑现和儿子的约定, 薛氏一大早起床就开始忙活着做长寿面,这是她家卿宝第一次和她提这样通俗的要求,作为薛氏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索性逸轩院内有小厨房, 也不会打搅了其他院里的人。   小厨房内,烛光熹微,薛氏正在揉面,因为并不常做这些,所以手上有些生疏,但是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可见她是真的想做好此事。沐世规就背靠门框看着这一切,他倒是想帮忙,但是被拒绝了。   昨日沐世规回府的时候,夫人已经睡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家夫人答应了长子要亲手为他做长寿面,今早薛氏要起身的时候他还拦了好一会儿,主要是今日这个日子,府上肯定会准备长寿面,早食的时候就能吃到,实在没有必要专门准备。   但是今儿自家夫人却非常坚持,挣扎着就爬了起来,一脸迷糊的就往外走,仔细问过之后,沐世规才知道昨个自家长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想到之前自家夫人的怨念,沐世规瞬间就理解了自家夫人为什么这么坚持,看自家夫人走路都趔趄不稳的样子,他实在不放心,穿上衣裳就跟着出来了。   因为了解自家夫人的烹调水平,沐世规并不怎么看好这件事情,心里其实是有些同情自家儿子的,提什么要求不好,偏偏让你娘做饭,当然了,聪明人都不会把这些说出来。   不过事情渐渐脱离了掌控,刚开始的时候,沐世规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对待这件事情的,甚至他心里已经浮现出儿子皱眉下咽的样子了,那个小子情绪外露可是不常见的,老父亲表示很想看。然后沐世规就看到自家夫人手边准备好了的一堆食材,这面暂且不说,就说这配菜就有好几种,这要是都下锅,沐府所有人的早食都能解决了,沐世规突然有了些危机感,想也知道才将将六岁的孩子根本吃不了这么些,最后剩下的十之**要进他的肚子,想想胃里就一阵寒。   因为这些,沐世规开始出声劝说,当然是极其隐晦的,“一会还要去合福堂用早膳,你不要弄太多,”沐世规背靠着门框,状似无意的温声说道。   腊八早晨沐家一家子都去合福堂一起用早膳,这是这几年的习惯了,人老了老了,就喜欢儿孙满堂的聚在一起,沐府一家子在一个府上住着,而且走不了几步路就能到合福堂,根本费不了多少工夫,所以他们三兄弟也乐得满足老母亲。   “嗯,我知道的,夫君放心,”薛氏满怀信心的应道。   听到了熟悉的回答,沐世规也不再劝,总之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偶尔一次也没事儿,只是自家儿子还真是会给自己找事情哎。   “卿宝今年也已经六岁了,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了,等年后我送他去蒙学把,”沐世规开口说道,虽然并不想给自家孩子太多的压力,他们也不是那种希望儿子必须成龙的父母,但是也不能让儿子连个字儿都不认识,蹉跎在家里不是,这可不是他们做父母希望看到的。   而且,就沐世规的观察,他儿子可聪明的紧,到现在虽然还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开蒙,单单靠他抽空教导,认识的字就不少了,还会举一反三,甚至就连写字也已经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总之,沐世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明的孩子。   更不用说这孩子定性十足,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未来能成大器也未尝不可,不过因为之前王麟之给沐世规留下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他从来没有与人提过这些,就是与自家夫人也没有着重讨论过,知道不知道的,他们两个希望自家孩子平平安安的的心是一样的。   “是不是再等个一年,卿宝这孩子现在还小呢,而且还不爱动,时常就懒洋洋的,真要是一个人去学堂,我这心里总放心不下,”薛氏担忧的说道,怎么说呢,卿宝自小就乖巧,吃喝拉撒都知道提前提醒,根本没有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费过心。   她的卿宝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一个房间睡,五岁的时候给自己布置了一间小书房,像模像样的开始读话本子,现在六岁了,眼看着府上其他两个孩子淘气的很,一点看不出小时候有不足之症,偏卿宝一直懒洋洋的没有什么活力,平常就喜欢窝在自己的小书房之中看画本子,有时候还拿着毛笔练大字,虽然薛氏是很欣慰了,但是总感觉自家孩子少了些什么。   整个府上也就只有铮崽儿过来的时候,卿宝能多说几句话,还总是端着一个小大人的模样,一点不是对待同龄弟弟的样子,这在家里有她看着,卿宝从没有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但是学堂可是有一群小孩子在,要是自家卿宝要是被孤立了可怎么办,他也不喜欢多说话,恐怕连告状都得慢人半拍,薛氏是越想越怕。   “卿宝能应付的,你放心吧,而且周围都是同龄人也有助于孩子与人交流,咱们总不能一直把孩子留在家吧,以后就算接手你的铺子,不能与人好好交流也不行啊,”沐世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儿子真的没有自家夫人想的那样脆弱,他给夫人说过几次,但是做母亲的心里柔软的很,根本听不心里去。   其实要说沐彦卿这个做父亲的不担心吗,对于把孩子送到陌生未知的地方,他自然也担心孩子出状况,但是比起夫人,他还算是有理智的。   “等卿宝长大,我的铺子就足够大了,到时候多雇几个掌柜的帮忙看着不就行了,再说我也没说不把孩子送去学堂,就是早晚的问题,”薛氏嘟哝道,什么叫以后就算接手她的铺子,接手她的铺子怎么了?   薛氏开铺子是三年前的事情,店面在老街那边,是薛氏的陪嫁,之前是家小客栈,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关门了,重新开张之后铺子里主营各种手工的络子和编带,因为款式新颖,倒是有吸引了不少买主,而在铺子里给薛氏帮忙的就是沐彦卿的奶婆子齐妈妈和她男人,齐妈妈这个人,薛氏专门观察过,为人也通透得很,总之她是极其放心的。   因为薛氏之前琢磨出了不少花样,所以铺子着实火爆了一段时间,也算是让薛氏狠狠赚了一笔,后来络子的花样被模仿,铺子里的进项就少了很多,不过因为有了本钱,铺子里又着重加了其他的进项,倒是也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打击。   这几年来,铺子渐渐的在老街那边也算有了点名气,一推出新样子很快就会被抢售一空,所以隔一段时间就出一个新的款式,所以就算后来会被模仿,也不会给铺子造成什么影响。总之,铺子的进项算是细水长流。   薛氏一直觉得而自己做的挺不错的,虽然知道自家夫君没有什么恶意,话里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嘟哝。   沐世规听到自家夫人的语气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头认错,各种甜话就说出来了。   薛氏本来就没有真生气,看到自家夫君这样识时务的认错,她不可避免的想到昨日卿宝认错也是这个态度,这样想着,薛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说儿子肖爹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看这父子俩能耐的,认错一个比一个快。   沐世规看自家夫人笑了就知道没什么事儿了,不过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并不知道自家夫人为什么笑了。   但是很显然,薛氏并没有给他解惑的意思,“我瞧着卿宝也太聪明了些,昨日夫君才交的几个字今日就能写得工整了。而且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和铮崽在一块耍,完全把自己当一个小大人,铮崽耍脾气他哄着,铮崽任性只要可以他最后都随铮崽了,自己还一点不在意,哪有孩子是这样的,”薛氏压低声音与自家夫君说自己最近的观察,这些她观察很久了,不能和别人交流,只能和自家夫君说说。   “我们孩子不就这样?这话还是少说,要是被二弟妹听着了,当心又要有说辞,”沐世规说道,自家小子的性子他自然也是知道的,确实不怎么像个孩子,世上孩子万万千,什么样的孩子都存在,还能都一个样子。   “夫君敢说不是这样想的?”薛氏白了一眼自家夫君,这话当然不能出去说,但是二弟妹的咋呼就够烦人的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二弟妹的性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遇事咋呼是基本,不过平素有二弟拘束着,倒是没有翻起大风浪,不过这见人就拌两句嘴的性子不怎么讨喜就是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说她家孩子,肯定又要不依不饶的了。   沐世规笑着摸了摸鼻子,他自然也是这样想的,沐府三个小的同一日出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又因为共用一个奶娘,所以卿宝和二弟家的铮崽感情要好上一些,但就算是这样自家儿子也不常跟他出去耍,想起自家儿子嫌弃的眼神,沐世规笑了笑,可不就是看不上人家,指不定觉得比人玩的太孩子气了呢。   “我就想着,能不能让卿宝专门拜个老师,不用太有名的,总之能单独教导就行,”薛氏甩着自家手里的面,说出自己的意见,这样能更好的顾着自家卿宝不说,在学业上也能因材施教,充分考虑到自家卿宝的习性,他们做父母的还能放心,一举好几得。   沐世规倚着门框,思考着自家夫人说的话,“那我年后就去打听打听,看那个先生还想收徒,”去学堂就不能随便,这拜先生本来更需要慎重再慎重,小孩子白纸似的,要是教歪了可怎么办。   薛氏点了点头。   西厢房,沐彦卿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刚开始发蓝,今日他比平常醒的要早一些,不过醒了就是醒了,他慢慢坐起身开始给自己穿衣服。因为不放心,薛氏专门派了水芜晚上过来看顾他,不过沐彦卿很少麻烦水芜,前世的时候没有双腿,他尚且能自己顾好自己,现在他周身齐全什么事儿没有,自然什么都能自力更生。   沐彦卿是从前年开始一个人睡的,其实从大前年的时候他就提了,当时薛氏不情愿,哪有三岁的孩子自己睡一间房的,最后勉为其难让沐彦卿住在了他们夫妇的隔间,说是隔间其实与主卧房之间也就隔了一道屏风。就算是这样,夫妇两个还担心的不行,一晚上得看个十遍八遍的,确定沐彦卿睡姿真的不错才去睡。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沐世规和薛氏才渐渐习惯了,觉得这孩子一个人睡确实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次年,沐彦卿再次提出要单独住进西厢房,才被批准了。去年的时候,应沐彦卿的要求,旁边的房间被改成了书房,至此整个西厢都是沐彦卿的地盘了。   沐彦卿穿好衣服,突然想起一个事情,快走两步推开房门,果然看见了小厨房那边正亮着灯,想也知道他娘正在里面忙活。   沐彦卿站在那里看了会,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子暖流,这样的感情还是第一次出现,陌生却又让人舒服,让他知道这个世上有人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默默付出着。   “小少爷?”水芜端着铜盆过来,正看到自家小少爷站在门口,疑惑的唤道。   “没事儿,把水端进来吧,”沐彦卿低声说道,他并过去小厨房的想法,想也知道他爹肯定在那里陪着呢,他去也太亮了,而且他现在需要平复心情。   “出去吧,”沐彦卿看着水芜把水放下,慢慢说道。   等水芜离开之后,沐彦卿并没有洗漱,反而去了他的小书房,端正的坐到书案旁边,开始练大字。   虽然目前沐彦卿还没有开蒙,但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在,所以练个大字儿什么的是日常,而且因为沐世规已经逐渐开始给他启蒙,在他的要求下也教了一些笔顺和运笔的方法,加上他现在年纪还小,手腕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写出的字歪歪扭扭根本不能看,所以一直这样练练练,也没有人怀疑什么,只当他是好玩呢。   但其实只有沐彦卿知道,他之所以写字画画是因为这些让他的心静下来,从前世起就是如此,不同的是前世他是因为愤懑不平,而今生他是因为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沐世规夫妇的感情,这亲情太过浓烈,让他不知所措。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纸上已经布满了凌乱的字迹,都是无意识写出来的,‘沐彦卿’‘沐彦卿’。   入眼都是他今生的名字。   不对,应该说都是他,他不就是沐彦卿。 第26章 风波   天蒙蒙亮的时候, 沐彦卿吃上了薛氏亲手做的长寿面,因为本来的期待值就不高,所以他竟然觉得味道,嗯, 不能说难吃。   沐彦卿抄起筷子又夹了一筷子面条,慢条斯理的吃着, 薛氏坐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这让沐彦卿压力颇大, 不过因为他的情绪之中还有早上的余韵在, 他是真的感恩薛氏, 再加上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样想着沐彦卿站起身像模像样跪在地上给薛氏磕了一个头,“儿子谢过娘亲, 一直以来您辛苦了。”   儿子突然站起身, 薛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儿子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小小的一团窝在地上, 一本正经的说着感谢的话, 这是非常有趣的画面,薛氏本来是该笑的, 但是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簌簌’的就落下来了。   俗话说:儿女的生辰日,母亲的受难日,薛氏对这句话感受颇深, 尤其当时她差点就挺不过去了,但是薛氏从来没有生孩子不值得的想法,有时候她还会想就算当时她真的没有挺过去,只要卿宝平安出生了,她就算去了极乐也是笑着去的,因为她的卿宝值得最好的。   “娘的卿宝呀,快些起来,”薛氏赶紧把沐彦卿扶起来,拦到怀里,拍了拍他的小膝盖,“地上凉的很,到时候膝盖该疼了,娘亲一点不辛苦,卿宝喜欢就好了。”   沐彦卿伸出小手把薛氏脸上的泪水拭去,“嗯,卿宝喜欢的。”   薛氏拿着帕子赶紧擦了眼泪,“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作为母亲,薛氏现在是满满的欣慰,她的卿宝今年到了今日才将将六岁,就已经知道感恩父母了,这让她既欣慰又骄傲。   薛氏激动的很,旁边坐着的沐世规要含蓄一些,不过眉眼间也都是笑意,一转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好像昨日这孩子还窝在襁褓之中懒洋洋的‘哼唧’,学走路的时候任凭自己和夫人费尽心力他自岿然不动的坐在一旁啃手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一转眼这孩子已经这么懂事了,做父母的自然是百感交集。   沐彦卿又接着去吃面条,因为之前耽搁了一会,面有些坨了,沐彦卿现在手腕力气不够,挑了几次都没有挑起来,求助的看了一眼自家亲娘,沐彦卿表示这真不是他不想吃,是真的挑不起来。   “卿宝,用两口就算,剩下的咱们不用了,留着点儿肚子,一会儿还要吃呢,”薛氏大手一挥,这孩子胃口向来不大,现在填满了肚子到合福堂什么都不用也不好,而且自家婆母疼这几个孙子,肯定准备了颇多花样,到时候卿宝只能看不能吃多可怜啊,要是万一撑着了更不好办,总之还是留着点儿肚子好。   “是,”沐彦卿应了一声,小心的把筷子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也就是自家亲爹的面前。   薛氏看着面条,觉得到底是自己辛苦了一早上,还浪费了这么些食材的基础上才做出来,浪费了也太可惜了,“夫君,你昨日就没有用晚食,把这些用了吧,先填填肚子,距合福堂开席还要大半时辰呢,”薛氏突然想起了自家夫君。   沐世规,嗯,就怕自家夫人突然关心,自己陪着她在厨房忙活了一早上,都没有想起自己昨日没用晚食,这下子倒是想起来了,碗里的面条寡淡的很,再加上面已经坨了,看着滋味就不好,这还不如想不起呢。   不过没等沐世规想出合适的措辞拒绝,薛氏愧疚的眼神已经递过来了。   “爹爹昨日没用晚食啊,您快些多用些,卿宝的都给您,”沐世规出声说道,把自己面前的面碗小心的挪到沐世规面前,一脸心疼的看向自家亲爹,但是眼眸处的狡黠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幸灾乐祸的心情。   被一大一小目光灼灼的看着,沐世规表示亚历山大,但是这是自己妻子,自己怎么可能拗得过,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条件反射的拿起了筷子,然后就发现那娘俩儿已经转头去说悄悄话了。   “卿宝,今日去合福堂,要是哪里冷了,一定跟娘亲说一声,还有今日可不准再乱跑了,昨日铮崽的衣裳湿了,二婶娘就发脾气了,今日你要这样,娘亲也要生气的,”薛氏叮嘱道。   说起昨儿个的事情,薛氏还有些微词,两个孩子的衣裳都湿了,因着卿宝的衣裳情况要好一些,所以自然是先被烤干了。卿宝本来就不乐意光着身子坐在床榻上,别看这孩子才这么一点儿大,对于在这些可是很在乎,薛氏之前耍着赖把他塞到被子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刘嬷嬷拿来衣裳的时候,薛氏没再逗就给他穿上了。   然后,母子两个就坐在床边陪沐彦昀耍,只要有人陪着,沐彦昀的注意力很快就能被转移,更不用说他本来就不喜欢穿衣裳,总之,没了沐彦卿的陪伴,沐彦昀也乐呵的很。   吴氏就是这时候过来的,进来看到这种情况,脸色立刻就不好了,尤其看到卿宝穿的板板整整,她儿子整个一泼猴的样子被耍着玩,连衣裳都没有穿。   “阿娘,阿娘,”小胖子丝毫不会看眼色,兴奋的招呼他娘。   薛氏回头看到脸色非常不好的吴氏,就知道二弟妹是想岔了,正想开口解释,就被顶了,“大嫂要是想逗孩子玩,找自个儿子就是了,拉着我们铮崽算什么呀。”   “二弟妹,你误会了,卿宝和铮崽刚刚出去耍了会儿,身上的衣裳湿了些,我怕孩子染了风寒,就脱下来给烤烤,”薛氏赶紧说明原因,想让吴氏消消气儿,这还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呢,吓着孩子就不好了。   正在这时候,刘嬷嬷拿着沐彦昀的衣裳进来,赶紧递给了吴氏。   吴氏一边给沐彦昀穿衣裳,一边嘟哝:“到底是亲疏有别,大嫂先想着自家的孩子,我能理解,只是要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大嫂还是知会我一声,您这边腾不出人手,我这边可以顶上,”言下之意是在埋怨薛氏不够重视她儿子。   薛氏自然想反驳的,就事论事,她要是说对铮崽和对卿宝一个样,那是假话,但是平常时候铮崽但凡是过来逸轩院,他各方面待遇都和卿宝一样的,但是这话她终究是没说出来,主要是——   吴氏想尽快离开,结果沐彦昀以为他娘是和他玩耍,笑着躲藏,气的吴氏手下动作多用了三分力气,沐彦昀立刻就扁着嘴不说话了。   从薛氏那边正好能看到吴氏的动作,忍了忍她把自家卿宝拉到了自己身边,没有说话。   然后吴氏就拉着沐彦昀走了,小孩子走的慢,跟在吴氏身边还踉踉跄跄的,不过沐彦昀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到现在已经浑然不在意,边顺着吴氏的力道往前走,边冲薛氏招手,“大伯母,卿宝,我回去了。”   奶声奶气的话弄得薛氏一点气没有了。   这不,薛氏今日都能拿这个事情出来避重就轻的教导沐彦卿了。   “是,”沐彦卿乖巧回道,反正他也不想去。   一家之主的沐世规坐在被遗忘的角落里吃着自家夫人亲手下的面条,事实正如他最初所想,最后受罪的确实是他,不过被重要的人‘设计’也是一种幸福就是了。   辰时三刻,一家三口出发去合福堂,外面天儿还阴沉沉的零星的飘着雪花,地上昨日才清理掉的积雪,现在又已经有两指厚了,夫妇两个一左一右护着沐彦卿往前走。   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沐彦卿鲜少有了童心,每次下脚的时候都用上三分力气,在身后留下了一道弯弯扭扭的小脚印。   沐世规和薛氏没有出声阻止,反而是对视一笑,小孩子就该是这样的。   “卿宝出生的那日,也是下了好大的雪,阿娘在家等着阿爹用早食物的时候,卿宝就出生了,”薛氏对沐彦卿说道。   “嗯,”彦卿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呢。   薛氏本来就是感叹一声,没想到自家儿子当回事儿了,一本正经的应声,像是知道似的,配上今年婆母准备的橘色棉衣,脖颈、肩膀、腰间、裤脚都缝着狐狸毛,就算卿宝本来不胖此时看起来也是胖嘟嘟的,配上同色带狐狸毛的虎头帽和带筒靴,着实招人疼,这个样子偏做小大人模样当然违和,一时没忍住薛氏笑了出声。   “嗯?”沐彦卿不解的抬头看薛氏,怎么了呢?   薛氏又被萌了一脸。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也很快就到了合福堂,他们是最先到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他两家也快到了,毕竟合福堂辰时正开席是传统。   这个点儿是为了配合府上小孩子的习惯,府上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足之症,大夫说要好好养着,郑氏疼孙子,就给各院下了命令,早上不叫起,渐渐的各个院子的早食的习惯都往后拖了,总之他们家里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人赶着去上早朝,一大家子人也乐得轻松。   沐彦卿刚掀开厅堂的厚门帘,就被郑氏看见了,“乖孙哦,快点到祖母这边来。”   在这个家中,除了沐世规夫妇两个,就属这个老人对他好了,知道老人家不能太着急了,沐彦卿赶紧应了一声,“祖母,你等等,卿宝这就过来了,”不过话是这么说,沐彦卿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有加快,他先是跺了跺脚,拿着干净的帕子吸干靴子上的水渍,然后拍了拍身上的衣裳,确定没有雪才罢手,最后把帽子摘下来抖了两下再戴上,一切检查完毕才一步一步往郑氏身边走去。   满屋子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况都笑的不行,就是平常时候不苟言笑的采莲和芍药也笑弯了腰,沐彦卿却并不理睬她们,走到郑氏身边,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才哼哧哼哧的爬上郑氏身边的凳子,等着郑氏问话。   “昨日可去玩雪了?”郑氏问道,这院子就这么一点儿大,二儿媳妇动静不小,她这边自然是知道的,出了这样事情,不用想就知道是二儿媳妇的小心眼子又犯了,此时问,只是想再告诫告诫大孙子,这要是染了风寒可要遭罪。   “嗯,和铮崽一起去的,”沐彦卿答一送一,他没有丝毫告状的意思,面对慈爱的长辈他觉得这样说没有什么问题,怎么说呢,从前世到现在沐彦卿都没有学会要怎样对待长辈,尤其是这种真心为他的长辈,他并不擅长这些,反正老太太对他们几个是宠爱有加,肯定不会惩罚他们。   “那是卿宝想去的,还是铮崽?”郑氏问道。   “卿宝,”沐彦卿应声,根据经验这样回答更好一些,要是说是铮崽,祖母肯定又要和二婶说一阵,回头二婶又要对阿娘阴阳怪气,次数多了,沐彦卿就知道怎么回答了。   “那下次可不兴这样了,”郑氏叮嘱道,“染了风寒我们卿宝就要遭罪了。”   “是,卿宝知道错了,祖母放心吧,”沐彦卿赶紧应声。   “乖,”郑氏点点头,笑呵呵的递给了沐彦卿一块糕点。   旁边自从到了合福堂就一直自力更生的沐世规夫妇都含笑看着这一幕,薛氏还偷眼看一眼沐世规,看吧,你儿子多像你。   沐世规一脸不解。   房间里其乐融融,门帘外的吴氏心里可就不这么美丽了,不过看见身后跟上来的夫君儿子,她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第27章 气氛   “祖母, 卿宝, 我来了, ”人未到音先至,说的就是沐彦昀了,在整个家里他和堂哥沐彦卿最亲相, 所以不管去哪个院子,他都不忘提沐彦卿。   吴氏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 恨得牙痒痒, 她感觉自己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让铮崽和大房的卿宝共用了一个奶婆子,以至于现在她这个做娘的在孩子心里还没有大伯娘重要, 吴氏能高兴了才怪, 此时心塞也是一定的。   “铮哥儿来了?快到祖母这边来, ”郑氏招呼道,于她而言, 府上三个孙子她都稀罕的很, 谁过来她都高兴, 再说孩子们这个年龄,正是好玩的时候, 说起话来童言童语又没有心眼,看着就招人喜欢, 尤其现在过来的是她最有活力的孙子,郑氏自然高兴。   作为郑氏,自是希望小辈们都能和谐相处,毕竟家中就只有这几个孩子, 以后早晚是要交到他们手里的,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人老了老了,其他都看的淡了,就喜欢一家子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   这之中自然也存在着诸多不和谐因素,二房这边最近动静频出,二儿媳的性子做派真的让郑氏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这孩子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但凡对他好点儿,别人能越过你去?只单方面埋怨别人不该这样那样对待你自己孩子,从根本上关注点就错了,总之,以郑氏的立场是真的想不清楚二儿媳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本以为三房那边后宅干净不用人担心,再加上当年父母的恩怨也没有上升到孩子这边,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但是最近三儿子沐世泽表达出来的心思昭然若揭,让郑氏这个做娘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当年的是事情到底是道伤疤,见不着人可以当做什么都发生,要是经常在自己面前晃,这不是招人烦的吗?偏偏三子坚持的很。   想到这里郑氏就堵心的厉害,正在这时候门帘被掀开,沐世诚一个没拉住,沐彦昀立刻就猫腰先冲了进来,直接奔向郑氏,瞧着这个热乎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祖孙两个是多久没有见面了呢。   “给祖母请安,”沐彦昀像模像样的先给郑氏行了礼,胖嘟嘟的身子弯腰都费劲,行礼的时候这个人憨态可掬,招人欢喜。   “快起身,”郑氏拉起沐彦昀,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叮嘱道:“脚下还有水,刚到厅堂之中可不能跑这么快,滑倒了摔疼的可是你自己。”   沐彦昀看了一眼沐彦卿,沐彦卿微微点了点头,沐彦昀这才高兴的冲郑氏点了点头,“嗯,祖母我记得了,”答话很是顺溜。其实虽然时常不唤兄长,但是沐彦昀很信任沐彦卿,遇到什么难理解的事情,沐彦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沐彦卿。   形成这些个条线反射,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长辈问话的时候,只要按照卿宝的意思说话,长辈开心不说自己还不会受到责罚,次数多了,习惯就慢慢养成了,经常无意识出现的鹦鹉学舌也是这个道理。   老人家自然喜欢孙儿乖巧,郑氏也不例外,看到二孙子认真听了自己所说的话,态度端正认真,所以又连连夸了好几句。   沐彦昀美滋滋的窝在郑氏身边听夸奖,他这个个年纪还没有什么羞耻心,听见祖母夸他,但凡他要是有尾巴,恐怕都已经开始晃荡了。   突然,沐彦昀想起了一个事儿,‘蹬蹬蹬’跑到薛氏身边,抱着薛氏的胳膊开始撒娇,“大伯母,大伯母。我的糕点呢,糕点呢?”   吴氏刚刚才平复下来的表情立刻有些变了,赶紧出声说道:“昀儿,不兴这样闹大伯母。”吴氏心里在落泪,儿子对她都不这样了,偏偏就是对薛氏不一样,真真是……   “没事儿,”薛氏表示道,她想说这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是回头就看到了二弟妹的表情,薛氏默了默,出手把沐彦昀扶正,“铮崽和阿兄用完早食之后,大伯母把准备好的糕点给你带回院子好不好?现在先用早食。”   “谢谢大伯母,”沐彦昀这才高兴了,接着就又回到郑氏和沐彦卿中间找存在感。   “行了,再用点力就要把兄长挤下凳子了,昨个儿是不是还闹着哥哥去玩雪了?”郑氏一边拉着小胖子按进怀里不让他乱动,一边出声问道。   沐彦昀听到问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吴氏,昨日因为此事他可是被娘亲教训了好一顿,现在都还记着呢,现在祖母也问,肯定也是要责罚他,“铮崽已经知道错了,祖母责罚,”说着乖巧的伸出了双手。   吴氏瞪大眼睛,这孩子昨日可不是这样的表现,站在那里梗着脖子不说话跟她硬碰硬,自己要他干什么都不行,现在在婆母面前竟然变成软萌小可爱了,吴氏怎么可能不呕血。这还是个孩子呢就已经知道差别对待了,更甚的是她这个母亲的待遇竟然比不上其他很多人,想想吴氏就觉得心里不平衡。   不过,厅堂里的大人除了吴氏之外都是带着兴味看这一幕的,主要是这孩子伸出稚嫩的小胖手,因为不怕疼间或还偷眼看着生怕祖母真的打下来的样子着实可爱的紧。   郑氏抬高手,如愿看到沐彦昀往后躲了一下,无声的笑了笑,郑氏高高举起来的手最后自然是轻轻放下了,在沐彦昀的小手上打了一小下,告诫道:“可记住了,余下这几日都不许去雪地里了。”   因为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疼,沐彦昀立刻开心了,开始蹦跶,主要是在沐彦卿的周围扑棱。   沐彦卿也不生气,在沐彦昀差点摔倒的时候,还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门帘再次打开,沐世泽一手抱着沐彦顺,也就是壮儿,一手牵着沐如意踏进了厅堂,比起沐彦卿和沐彦昀,沐彦顺的身量要小上一些,穿着和前面哥俩儿一样的棉衣更显得脸小,到底是出生的时候伤得很了养了五六年还是有些不足,不过眉眼间还是可以看得出他是典型的沐家长相,所以看着与其他哥俩儿长得也有些相似。   沐府大姑娘沐如意,如今已经是九岁的姑娘了,梳着垂鬟分肖髻,脸面随了姑母沐婷,并不算太出众,但自有一派温婉之意,明粉色的夹袄为她增加了几分活泼,看起来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三房一家进门之后,厅堂里的氛围明显的低沉了几分,就是刚才还对薛氏有意见的吴氏,现在也完全忘了之前的种种,开始对着沐世泽放冷空气。自从知道六年前她早产是纪氏的原因,吴氏对三房就很有意见,不过因为觉得纪氏已经离开,她倒是没有表现出来,毕竟罪魁祸害被送走了,要是她在作妖,恐怕她夫君也会不喜。   但是最近事情却发生了一些变化,沐世泽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因为这样,大房二房心里都不舒服,不过其他三人都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只吴氏每次都把自己的情绪泄露的干净。   薛氏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对上三房也没有太热络。   沐世泽也不在意,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冲郑氏和两家兄长嫂子请安了,而两个孩子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手牵着手一起到郑氏面前给她请安,奶声奶气的道‘祖母好’。   郑氏也是开心,对着孙子孙女连声叫了好几声心肝,不过到底还是有不同的。   “大弟,二弟,”沐如意笑着冲沐彦卿沐彦昀打招呼。   沐彦卿点了点头,“阿姊,”声音客气又疏离。   “阿姊,”沐彦昀立刻跟在后面鹦鹉学舌,他的声音大了些,慷慨激昂,要是忽略内容的话就整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沐如意:……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沐彦卿和沐如意这个堂姐并不很熟,沐如意三天两头就去纪府小住,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说起这件事情也是有些渊源的,刚开始的时候沐如意因为看不到纪氏哭闹的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沐世泽第一次把人送去纪府小住,之后就成了习惯。而沐彦卿又是慢热的性子,这样的情况下血缘上的亲属关系并不能维持他们的堂姐弟感情。   更不用说沐彦卿生来就具有记忆,已然知道当年薛氏早产是因为三房母女两人,虽然在长辈们眼里这件事情已经随着三婶娘回纪府而告一段落,但是在沐彦卿这边却还是没有过去。尤其这两年,三叔的心思表现的不要太明显,不管他最后到底是个什么考量,又从中能获得多少利益,作为沐彦卿考虑到更多的是他亲爹亲娘。   至于沐彦顺,因为先天不足他小时候有专门的小儿大夫看护,跟沐彦卿、沐彦昀他们来往的少,身子好些了之后,又开始跟着沐如意来往纪府,不过到底没有这么勤快,而且因为沐彦顺脾气好,每每看到沐彦卿沐彦昀哥俩儿都软软糯糯的称‘阿兄’,招人疼的很,不过到底不如沐彦卿和沐彦昀亲近就是了。   至此,沐家的人都聚集到了合福堂厅堂,人一多就热闹,更不用说还有孩子,所以气氛总体来讲还不错。   “开席吧,”郑氏吩咐采莲,末了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郑氏就感觉手上一片温热,顺着看去就看到自己大孙子正对着自己笑,郑氏眼角热热的。 第28章 三叔的打算   郑氏赶紧拿手里的帕子擦了擦, 不想叫人看见,怎么说呢, 作为母亲, 最难受的就是儿子有异心, 兄弟阋墙, 手心手背都是肉, 割舍哪一边她都舍不得。   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看到长孙笑容的时候, 郑氏突然有些释怀。   沐府这两年好过了些, 但是人手还是有限, 再加上腊八节正好又是府上三兄弟的生辰,所以每年这席都是在酒楼订好,直接送过来的,那样方便的很,时间提前商量好就行了。   刚刚沐世规薛氏一家进来的时候, 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盘碟,现在郑氏宣布开席, 采莲和芍药一个一个把盖在上面的扣碗取下来,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厅堂。   沐彦昀非常高兴, 作为一个小吃货, 此时他虽然还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不过面前的筷箸已经严阵以待,眼睛也不自觉的看向郑氏, 只待祖母一开动,他就可以用早食了。   沐彦昀聪明的很,他可是记得的,但凡一家人聚在一起用膳,总要祖母开动之后他们才可以动,而且祖母总是会先给他们夹糕点,每年的糕点都不相同,但是都好吃,想到这里,沐彦昀咽了咽口水,只求祖母能快着些。   沐彦昀这样的明示,郑氏只做没有看到,一连慢悠悠的饮了好几口茶水,又说了些话,沐彦昀的目光就跟着郑氏的手来回移动,看到自家祖母没有动筷子的意愿,急的他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看到这样的情况,席上的其他人都忍俊不禁,主要是这憨态可掬的样子实在戳人的很。沐彦卿也微微眯了眯眼,脸上有了些笑意,自小到大,小胖子都是如此,但是每次都能把大家逗笑也是本事了。   其实说实话,在沐彦卿看来,沐彦昀的礼仪教养各方面都是不错的,虽然有时候有些小迷糊,对吃食的渴望也大了些,但他到底还是小孩子,这些都无伤大雅,也不会令人反感,要是在平常人家,养出这样沐彦昀这样性子的孩子已经算是庭成功了。   但是沐府却有些不同,主要还是因为有对比,主要府上这三个孩子还同日出生,被拿来对比也是一定的,就像现在席上三个孩子表现就各有不同:   沐彦卿本人喜静,而且芯子已经成年了,所以现在和日常之中并没有多少区别,一股小大人的样子,现在也是标准坐姿坐在那里,眼神含笑,一派乖巧;而沐彦顺因为身子弱,自小用的药膳多了,对于吃食这方面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此时老实的窝在自家爹爹身边,正在说着什么;然后,沐彦昀的全部注意力在什么时候能动筷子上。   这样对比下来,沐彦昀的性子确实跳脱了很多,不过就算是这样,大部分长辈也只会相视一笑就完了,毕竟小孩子的性格就是各有不同的,总不能要求所有的孩子都一个样子不是,不过显然吴氏不是这也那个想的,只看她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这又是在钻牛角尖了。   沐彦卿看了一眼他家二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就算只是才六岁的孩子,沐彦昀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作为母亲只要若有似乎的隐隐拉住主轴线就可以了,实在没有必要想要紧紧遏制住孩子的命喉,只要出现一点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赶紧惊慌的想把那些岔路都划上叉,那样很大程度上只会适得其反。不过,沐彦卿叹了一口气,依照二婶的表情,恐怕再过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想不明白。   吴氏确实想不明白,她现在是恨得牙痒痒,家里统共四个孩子,沐如意暂且不论,其他两个与昀儿是同一日的生辰,怎么别人就乖坐在那里像个贵气的小少爷,偏偏自家这个像泼猴似的,怎么教都教不听。   “行了,开席吧,”郑氏左右看了一眼,孩子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看着都乐呵,偏这个亲娘是怎么都不满意。   郑氏夹了一筷子糕点先放在了沐彦卿面前的碟子中,然后一点不厚此薄彼的给沐彦昀、沐彦顺和沐如意夹了同样的糕点,“你们几个还要长高高,一定多吃些才行,不然只能永远在这个样子。”   “是,谢过祖母,”沐彦昀声音响亮的表示道,语气之中的愉悦感染了在座的大多数人。   一旁,沐彦卿的眼睛却闪了闪,祖母这第一筷子竟然给了他这边,要知道之前的时候都是从沐如意开始的,虽然是女孩,但是她在沐家这一代之中年龄最长,在他们几个小的还不能走不能上席的时候,郑氏第一筷子就是她的,之后就一直没有变,没想到今日竟然改变了。   事情出乎意料,沐彦卿掩去惊讶,淡声朝郑氏道谢:“谢过祖母,”然后就慢条斯理的把糕点放在了口中,入口即化,这是‘和记糕点’的桂花糕,甜糯的很。   看着几个孙子用的开心,郑氏也含笑点点头。   厅堂里算是其乐融融,这欢乐的气氛之中却不包括沐如意。   沐如意有些不可置信,祖母竟然最后一个才想起她?以前可没有出过这样的情况,祖母都是第一筷子就给她的,现在却只想着几个孙子了,想到这里,沐如意有些受伤。   一旁的薛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要说沐如意小时候,她也是真心对待这个侄女的,毕竟当时府上就只有这一个孩子,沐如意小时候长得又好,说话奶声奶气的,叫人一看就喜欢。不过出事之后,她虽然不至于迁怒这个侄女,毕竟三岁的年纪还什么还都不懂,但是到底是渐渐疏远了她。   不过再怎么说,沐如意长成现在这样的性子,薛氏看在眼里有些不忍。怎么说呢,这人,遇事不能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去考量所有的人,那样只会越想越委屈,到最后什么事儿都成了别人的问题,自己仅仅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但是事实上呢……   这还要从上次府上摆宴说起,那是中秋佳节的时候,因为是大节,还要走亲访友,所以整个沐府都忙碌的很。   中秋节,团圆节,自然一家子都要回府,当时沐如意正在纪府小住,郑氏亲相孙女,虽然不满纪府那边竟然没有主动把孩子送回来,却并没有发作,反而派了自己身边的芍药去请,人是请回来了,但是哭哭啼啼闹着小性儿。   除了去纪府小住,沐如意在府上的时候,身边的大部分事儿都是郑氏亲自在处理的,所以对这个孙女郑氏是关心的很,看到她哭也是惊慌,然后就开始劝,不过沐如意是怎么劝都不听,话里话外只说自己命苦是个没娘的孩子。   事情发展到现在,郑氏自然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不过虽然气恼,但是她并没有用立即说什么,再怎么说孙女才九岁,这一看就是有人教的,不过当即就决定之后要好好和儿子商量商量,以后还是少送去纪府为好,九岁的孩子也应该培养起来了。   不过后面的事情并没有进行到这一步就是了。   沐世泽回府之后不到一刻钟就把沐如意哄好了,还成功让她上了席。   郑氏自然是高兴的,还像往常一样第一筷子夹给沐如意,温声叮嘱道,“如意多用一些。”   然后,郑氏转头去顾三个孙子,筷子还没伸出去呢,就听见沐如意小声嘟哝,“要是能把我阿娘接回家里来,我还能高兴些,给一块糕点算什么呀,”   沐如意的声音很小,但是旁边坐着的薛氏还是听清楚了,而且她还发现婆母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两下才把糕点夹到卿宝的碟子里。当时的薛氏是骇了一跳的,不过接下来婆母都没有什么表示,她慢慢也就放下心来了,现在看起来的话,当时婆母确实是听到了。   而且,就薛氏的观察,那日一直到最后,婆母夹到沐如意碟子里的糕点是一动都没动,放在那里冷情的很。   这些是薛氏注意到的,仅仅知道这些,薛氏就觉的沐如意有些过分,应该好好被教导教导,所以郑氏现在这个样子她只当这是婆母在教导孙女,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郑氏确实听见了沐如意的嘟哝声,当时她整个心都要碎了,这孙女可是有一半是她亲手养起来的,不过要仅仅是这样,郑氏慢慢也能释怀,孙女到底年岁不大,长辈哪能抓着这些不放,主要是当日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中秋宴席,离席之后,郑氏想和老三聊聊,这边还没有出声,那边沐世泽就已经掀袍跪地,“母亲,两个孩子还小,这几年是儿子不孝,劳累您了。”   “说什么呢,孩子还小,再大一些就好了,”郑氏温声说道,其实看到幼子行大礼,她隐隐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但是终究不想往那方面想。   “阿娘,要是可以的话,我想把纪氏接回来,孩子总不能一直没有母亲,”沐世泽垂眼说道。   郑氏心里一咯噔,眼前跪地不起的儿子突然有些陌生,其实说实话,要是之前提,她也没有这么多想法,但是却在孙女闹了这么一通,自己最反感纪家的当下,儿子亲自来提,郑氏心里是满满的不乐意,甚至她都不能确定孙女那样闹是他门谁的主意。   那日到最后,郑氏也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   怎么说呢,因为这些,本来还不甚计较的郑氏,到底是有些迁怒,不过寻常时候她都没有表现出来,孙子孙女还怎么亲相怎么亲相,对那日的事情她也只做不知,就算幼子表现的越来越明显,她也不应声不答话。不过今日的动作告诉众人,她是记得的。   席间的暗涌,孩子们是感觉不到的,当然这是指沐彦昀这样的孩子,他一口这个一口那个,吃的好不开心,旁人就是看着都觉得香。   像沐彦卿这样的,早已经发现沐如意的表情,中秋节时候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毕竟他就坐在郑氏身边,旁边就是沐如意,想不知道都难,就是其中具体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都是从府中丫鬟婆子那边听说的,他们说话从不避讳他们,只当他们听不懂。   不过,沐彦卿想了几下,就开始低头用膳,这粥食熬得软糯香甜,可口的很,不然他还能做什么,现在府上出什么事情,都不是他一个六岁的娃能置喙的,谁会听他的意见呀。   沐彦卿在这边认真用粥,那边沐彦昀开始和沐彦顺闲聊。   “昨日我和阿兄去堆雪人了,”沐彦昀小小声的和沐彦顺炫耀,当然,小孩子就算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还是很难控制不被其他人听到,不过席间的几个大人都没有说什么。   “哇,”沐彦顺惊讶,因为身体的原因,这样的天气下他理所当然的不被允许外出,不过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哪有不喜欢动的,就算乖巧如沐彦顺,在今次下雪的时候也偷偷跑出来了好几次,但是每次他都被半路拦截,所以现在对雪也还是好奇的很。   “我和阿兄堆了两个雪人哦,”沐彦昀伸出两根手指,骄傲的说道。   沐彦顺一脸羡慕加崇拜的看向沐彦昀,“阿兄好厉害。”   沐彦昀高兴,就开始讲堆雪人的过程,沐彦卿听了一耳朵,过程倒是没有出错。   正在这时,沐世泽开口了,“娘,年后我会去丰县当值,您年纪大了,两个孩子独留在府上我不放心,我想把纪氏接回来。” 第29章 席上风波(上)   沐世泽这话一出, 整个席上的气氛停滞了一下,只有不会看眼色的,也就是沐彦昀这样的还在美滋滋的和三弟沐彦顺分享昨日堆雪人的那些趣事, 一点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   沐彦卿看着沐彦昀越说越开心,觉得这样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 要是自小就通人情世故, 活着也太累了,沐彦卿觉得沐彦昀要一直这样也不错。   回过眼来, 沐彦卿看了一眼席上几个大人, 父亲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底的冷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二叔面部本来就冷硬, 现在看着更是冷峻,反应最激烈的就是旁边的二婶了, 她现在是一脸的隐忍, 腹有千千语,仿佛随时都能爆发,旁边的祖母则是面无表情。   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郑氏心里现在颇不是滋味儿, 看向沐世泽的时候有些难受。要说几个孩子之中,最没有受过罪的就是沐世泽这个幼子,因为排行最末,脑子虽然聪颖但是不像老大老二那样稳重,所以郑氏一直以来也偏疼一些,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幼子是拎得清的。   纪氏一事上,作为母亲,郑氏是很认可幼子的作法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当时的情况老大一看就是顶在意的,纪氏就是留在府上,大房三房之间肯定也是龃龉不断。   但是之后的事情并没有往郑氏想的方向发展,纪氏是被送回了娘家,但是儿子还是纪老爷子的学生,所以两人还是有见面的机会,再加上两个孩子频繁往来沐府和纪府之间,这就像是一条线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不过等郑氏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不对时,已经晚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幼子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也说不定。   作为郑氏还有一个顾虑,当初幼子选择了最佳的解决办法换来了家宅安宁,但是现在看起来的话那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反悔让大房二房怎么看,恐怕心里不仅是不舒服这么简单,兄弟异心,这是郑氏不想看到的。   沐彦卿看了一圈,大家各有各的情绪,唯一不同的就是薛氏了,从始至终她的神情都淡淡的,似乎对此事并没有多关心,甚至在沐彦卿看向她的时候,她还回视并给了一个颇为含蓄的微笑。   沐彦卿也下意识的回了一笑,虽然不合时宜,但是他心里感受到的只有暖意,总是这样,不管何时他看向薛氏,薛氏总能第一时间注意到然后给他一个笑容。   就这整件事情,怎么看说呢,在沐彦卿看来就是终于来了,甚至可以说已经比沐彦卿料想的时间来得晚了。   沐彦卿一直知道三叔是一个有野心的,把人从纪府接回来的想法恐怕一直都有,真正行动是在今年中秋晚宴的时候,那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中间三房那边是各种放出口风,整的整个沐府都知道三老爷有意要将三夫人接回来。   沐彦卿觉得他家三叔应该本来是计划让祖母主动提起此事,然后他顺水推舟表达意见就可以了,但是无奈一直过了这几个月都没有人提起此事,仿佛都不在意似的,所以今日他是不得不提了。   不过,沐彦卿看了一眼郑氏,现在今日这个时候席上的这些人恐怕并不希望听见这个。   之前的时候,沐彦卿还一直在猜测纪府那边到底是许给了或者已经给了三叔什么好处,让他在这个时候松口要把人接回来。现在听见三叔的说法,沐彦卿大致能猜到些,翻过年去丰县任职恐怕就是纪府运作的结果了。   纪府之前名不见经传,纪老爷子也只是一个秀才出身的教书匠,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沐府已经没落,纪府也是比不上的,但是这两年开始纪府出了一个纪方铭,把整个纪府的档次拉上了不止一星半点。   纪方铭就是纪老爷收养的同族孩子,在读书上颇有天赋,去年下场,以十六岁的年纪一举考取了举人的功名,还是当次的解元郎,就算是在京城,这也算是极其荣耀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之后,不仅纪方铭的身份地位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就是整个纪府也随之水涨船高,要拜纪老爷子为师的学子也多了很多,纪老爷子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陈朝以科举立国,书院夫子的身份地位本来就会高上一些,要是能成为名师,那就是天下学子皆为徒,一封推荐信就有可能解决自个儿学生的差事,这也是为什么学子都喜欢拜名师进有名书院的原因。   纪老爷子的名声愈显,手中的权力愈大,作为学生和女婿,他三叔沐世泽本来该是理所当然的受益者,但是却因为现在纪氏住在纪府很尴尬,所以沐彦卿才说能撑过去这几个月都没有提,他家三叔已经很沉得住气了。   这些事情都是近两年发生的,沐彦卿大多是从沐世规那边听到的,或者说都是蹭着边儿听到的。因为沐彦卿年纪还小,窝在榻椅上看话本子的时候安静又认真,所以沐世规每次和其他人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下意识会忽略掉他,往往等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说完了,每次沐世规都有意要教育他不能这样,但是每次沐彦卿表现出来的懵懂,都让沐世规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样吧,世上事有千千万,但是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   吴氏倒是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她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因为她现在根本抑制不住自己胸腔中气愤,什么叫接她回来,感情纪氏犯了这些大错,回娘家住个几年就一笔勾销了,然后接回来,她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亲妯娌,想什么呢?   “三弟,知道你是在问母亲的意见,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不过,我还是要说一说我的看法,这事儿吧我是不同意的,今日我就把话放在这边儿,我这人最不会看人眼色,等回头,我要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三弟你多担待些,”吴氏轻飘飘的说道,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完全不配合,也就是如果纪氏回到沐府,她一定会找麻烦。   沐世泽脸色难看了起来,他身边寻常都是知礼守规矩的人,能把话怼到他面上的人几乎没有,虽然二嫂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子,但这是他第一次被正面怼。   要是平常时候,吴氏这样说话,沐世诚肯定是要阻止的,他们夫妻的关系就是如此,但是这次沐世诚虽然眉头轻蹙,却没有说话,这更是让吴氏激动。   “要说照顾孩子,就把两个孩子送到纪府就是了,反正现在也是这个样子,等什么时候母亲想见了就接回来,没得把人接回来弄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吴氏说的极其直接,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留。   沐彦卿在一旁啧啧称奇,平常时候二婶对上娘亲,小嘀咕什么的实在是不招人喜欢,但是现在却非常解气,恐怕席上大多数人都是在这样想的,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开口打断。   “哥哥,嫂嫂,之前的事情确实是纪氏的过错,岳父岳母因此已经把她拘在家里六年,现在纪氏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后肯定不会再犯。两个孩子到底是我们沐家的孩子还能一直住在纪府不成,那样与礼不合,”沐世泽心里恼恨,但是面上一点儿不显,转而说起郑氏在意的,沐家的孩子总不能让纪家养大吧。   “所以呢?你想着把纪氏接回来,完全是为了孩子,这话你能信?”沐世规没有抬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茶杯一边开口说道,态度似乎是漫不经心但是语气一点都不客气,直接说到了沐世泽脸上,这是沐世规今日第一次开口,却几乎堵住了沐世泽后面所有的话语。   “大哥,”沐世泽无意识唤道。   “两次家宴都要说这事儿,你还真是做得不错,今日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在今日提,你想让我们有什么态度,”沐世规语带讽刺,直直看向沐世泽,今日,往前数上六年,他差点失去了夫人和儿子,那是种怎样的感情呢,就是活生生把他撕碎也就如此了,在今日提起此事,还指望他们笑脸答应?   沐世泽眼中一凛,这几日他过得煎熬,一直想着该如何与家里提起这个决定,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的。虽然一直说今儿是孩子的生辰,孩子的生辰,但是生辰和伤害在他这边却一直没有划等号,怎么说呢,六年前的事情他到底不是亲历者,等他回府的时候,事情几乎已经尘埃落定,他实在体会不到大兄的感情。   在沐世泽愿意让沐彦顺和沐如意和纪府来往的时候,就说明那些事儿他已经开始释怀了,但是却因此忽略了其他两房可不是他这样的,尤其是大兄长,听他语气就知道这是已经动怒了,沐世泽心里紧了一下,恐怕今日这是不是这么好落幕了。   沐世规的问话,直接让席间的氛围降到了冰点,就是沐彦昀也终于感受到情况,不怎么说话了,只眼睛滴溜溜转挨个看向席上的大人,并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把几个孩子带下去,”郑氏吩咐芍药,她现在已经知道几个儿子的想法了,事情终究是那个事情,今日看起来不解决不行了,但是当着孙子的面儿没有必要。   闻言,沐彦卿主动从凳子上滑下来,沐彦昀是有样学样,沐彦顺是被身后的丫鬟哄着下地的,而沐如意却没有行动,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对她母亲这么多意见,父亲接母亲回府竟然拿还要经过大伯二伯的同意,凭什么?   “大姑娘,带着三少爷去耳房那边吧,”芍药走进沐如意提醒道,这种情况确实不适合小姑娘在场。   “为什么就只有我娘不能回家里来,为什么大伯二伯母要一直反对,祖母,就只有我没有娘亲,”沐如意突然爆发,甩开芍药的手,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质问。   看着眼前哭的伤心的孙女,郑氏心里颇不是滋味。   沐如意正想再接再厉,旁边就传来一个一个稚嫩的声音“是啊,阿姊说的是,为什么就你没有娘亲呢,为什么就你看望母亲还要去外祖父府上?这样的问题阿姊应该问三婶本人才对,自古反常必有妖,恐怕其中是有我们不清楚的事情存在,或者阿姊你可以问问三叔,三婶是不是犯了错。”   “对,阿姊你可以问问三叔,”沐彦昀虽然不知道他大兄在说什么,但还是强调道。   两个小孩子的声音就尚且稚嫩,话里的意思也带着小孩子的思维,但就是令席上的人心里颇不是滋味,尤其郑氏,本来就不是滋味的心里就更是苦楚,这小点的孩子都懂的事情,如意这这孩子却在质问她。   沐彦卿说完之后,就带着沐彦昀去了隔间,边走边说:“芍药,今日我还没有用面呢,去岁的面很香。”   “大少爷还记得呢?”芍药惊喜的问道,然后又回道,“放心,奴婢一会就给端上来,到时候少爷多用一些。”   “好呀,好呀,我都还留着肚子等着呢,今年迟了很多,”沐彦昀很是高兴。   这话又像是一把到插在郑氏的心间了,今日是府上三个孩子的生辰之日,本该热热闹闹的,现在却闹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   等沐世泽身边的人把沐如意和沐彦顺带了下去,整个厅堂之中就剩几个大人了,气氛更是冷凝。 第30章 席上风波(下)   厅堂之中, 本来该和乐融融的气氛, 现在却像室外的空气一样冰冷。   “都接着说吧,刚刚当着孩子的面儿不是一个个都挺能说的吗?”郑氏冷哼一声, 现在倒是一个个沉默是金了。   “儿子不孝,”沐家三兄弟直接起身跪在地上请罪道。   薛氏和吴氏也赶紧站起来,各自跪在了自家夫君身边。   “是不孝, ”郑氏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呵斥, 更是指着沐世泽说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当着小辈的面儿说这些我看你是在逼我啊,”郑氏现在是心肝疼,不说出来她心里难受。   “儿子不孝, ”沐世泽俯身磕了一个头, 他没有悠着力气,再起身的时候额头已经通红一片。   郑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看向幼子,问道:“你两位兄长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明了了,我就问你还要固执己见吗?”   沐世泽抬起头来,看向郑氏,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发出声音。   沉默之中,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郑氏默了默,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们父亲在时,最是喜欢热闹, 再加上当年你们曾祖父去世的时候,家里兄弟闹得非常不愉快,一直到现在关系都不能说有多亲近。所以有了你们之后,他一直很注意的教导你们,曾经不止一次表示过,他的儿子肯定不会像上一辈一样,被说的多了,我也会不自觉的这样想,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我活着的时候给你们兄弟分家的,”   “娘,”沐世规几个都惊讶万分,之前不管他们三兄弟出了什么问题,母亲从来没有这样表示过,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更不用说之中还提到了他们的父亲。   郑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听她说,“你们现在年纪都大了,差事在身,也有了承继香火的子嗣,现在行分家之事也是理应之中的事情。   不过,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没想到我们沐家竟然是这样分开的,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是滋味,”郑氏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说不伤感,怎么可能?这几个哪个不是她的孩子。   “娘,”沐世泽看向郑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自己心里的小算盘自己清楚,我不说什么,现在你们都大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老了,在这些事情上没有话语权,我也不去多干涉你们。但是,不顾家里人的感受这一点,你做的到是最好的,”郑氏看向沐世泽,她现在说这个,并没有要劝回幼子的用意,只是想点醒他,今日的事情在郑氏看来做的非常糊涂,简直让她不相信这是幼子该做出来的事情。   “这么些年,但凡是纪氏有一点的悔改之意,我都不会说什么,但是你看整整六年,她哪怕有一丝儿的悔改之意吗?我不知道这全是你的意思,还是纪氏的性子本就如此,但是怎么着你都脱不了干系,”郑氏继续说道,一点没有理会沐世泽‘儿子不敢’的说辞。   “今日这事儿,你心里不要记恨你兄长和嫂子,我就知足了,纪氏的所作所为难道你不清楚?设身处地的想想,他们做的也不过分。还有你看看现在如意被教养成什么样子了,遇上不如意的事情只会哭闹,我们是长辈能惯着她这样,其他人能惯得了吗?”   在这一刻,郑氏有很多话想说,但等真正说出来也就只剩这些了,突然,郑氏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件事情在她的潜意识里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认得清,只是之前因为偏疼幼子而不愿细想罢了。   “娘,此事全是儿子不孝,但是分家太过,母亲还在,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儿子们的罪过了,还请母亲收回成命,此后我一定会拘着纪氏的,此类事情不会再发生,”沐世泽请求道,现在分家对他来讲可不是一个好事情。   “你们以为呢?”郑氏没有回答沐世泽,转而看向其他两个儿子,其实就连郑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老大先说。”   沐世规看向沐世泽,转过头看向郑氏,“就按母亲所说的办。”   郑氏看向沐世诚。   “我同意兄长的看法,”沐世诚附和道。   怎么说呢,虽然这话是郑氏亲口说出来的,但是当两个儿子都附和她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失落感。三个儿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就算是成亲之后她也没有想过分家,之后虽然有些小矛盾,但是这世间之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一忍她一让就过去了,一直到六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是她们沐家经历的最大的矛盾了。   那件事情,在他们兄弟之间划出了一道伤口,深不见底的那种,但是因为幼子快速出手,处理得到,所以郑氏一直认为六年前的那件事情带来的后韵已经全部消失,没想到竟然到现在再次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又快又准又狠。   不过事已至此,就这样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分家是最好的结局,端看眼前二儿媳的表情就知道了,她是绝对忍不下纪氏的,想想也对,谁想和差点害了自己孩子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二儿媳本不是个省事儿的,也就大儿媳性子好,不跟她计较,所以现在整个沐府还算和谐,要是真的对上纪氏,家里迟早也得散了,还不如提前就这样,突然郑氏有些想开了。   “就这么办吧,”郑氏像是被拖去了所有的力气,人的理智和感情大都不在同一条线上,郑氏理智上知道这样做是明智的,但是感情上却很受挫。   “娘,”沐世泽大喊一声,然后看向两个兄长,“兄长,母亲把我们自小养大成人,分家这是在挖老人家的心呀,我都说了之后我一定会拘着纪氏的,我只想我的孩子有个母亲照顾着。”   沐世泽说的言恳意切,但是只得到了沐世规淡淡的一瞥。   作为沐世规此时并不想在母亲面前说一些诛心的话,但是三弟这是拿他当傻瓜呢,事情因谁而起他自己没点数?而且这里面的这些弯弯道道难道只有他自己清楚?纪氏被送到纪府六年,三弟都没有接回来,在这个时间点上要接回沐家,然后随之沐家就要分家,这要外界要怎么看,原因甚至不言而喻,这对野心很大的三弟来说,这可是一个顶大的把柄。从始至终,他只是不想因此受到影响罢了。   “分宗不分家,”沐世规开口,“父亲去世的早,我们姐弟四人全靠母亲抚养成人,母亲养育之恩我们无以为报,要是在这时候分家确实是儿子们的不孝。而且,三弟的仕途也不能受影响,因为这样的原因分家说出去到底是不好听,分宗不分家,起码让外界抓不住把柄。然后这件事情就请母亲做主,我们兄弟三人一切都按母亲说的来,绝不会有异议。”   沐世规的声音低沉,说着的这些话是刚刚才想到的,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母亲尚在,沐府现在又是这个样子,要说完整的分家,二房,三房就要直接分出去,母亲怎么舍得,老人家年纪大了,没得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因为他们的事情伤神。   沐世规的话很好理解,分宗不分家,就是把几房个个独立起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但是在外人看来大家还住在一个宅子里,一句话概括就是粉饰太平。   郑氏看向长子,心里有无限的安慰,长子孝顺,她一直都知道,现在肯这样安排,很大程度上也是考虑到她这个做母亲的想法,但是,老大自己是又要受委屈了。   郑氏沉吟一声,看向其他两个儿子,“老大说的,你们意下如何?”   沐世诚点头,沐世泽这次也没有再说话,郑氏立刻就明白了两个儿子的意思,看到幼子的时候,心里是五味杂陈。   “那就照世规说的办,但是话先说的前头,这不管到了哪朝哪代,祖宅是一定留给长子的,这宅子虽然算不上沐家正经的祖宅,但是也合该是给已经承爵的老大,老二老三要再继续住在府上就拿出银子来把院子买走才行,到时候另开院门,你们兄弟各走一边,”郑氏说道,突然之间她觉得不能再让老大吃大亏了,就算是老大,也不是事事需要忍让弟弟们的理由。   郑氏的话音刚落,吴氏就险些按捺不住,夫君就是在城南书院任闲职,月俸有限的很,他们手里可没有这么多银钱拿去给大房,但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沐世诚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郑氏只作没有看到二儿媳的小动作,“不过这几年你们的情况我也都知道,这银子我给出,我手里有些银子,除了日常你们孝敬的,就是当初你们父亲留下的,我现在把他们均分成三份,都给大房,银子不多,老大家的也别嫌弃,”郑氏看向薛氏。   “儿媳不敢,”薛氏连忙表示。   “另外我一家再额外分二百两银子,至于其他的等我百年之后就平分给三个孙子,你们可有异议?”郑氏看向底下跪着的是三个儿子,说到底她还是亏了大房。   “谨遵母亲教诲,”沐世规几个表示道。   分家这事说容易它不简单,但是说难也简单的很,尤其现在整个沐府根本没有什么好分的,而且为免徒增事端,郑氏觉得是越快越好,也免得兄弟几个最后把感情都给磨没了,所以立刻就开始商量了。   耳房中只有四个小孩子,沐彦卿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不过虽然这边只和厅堂隔着一层木板,但是因为厅堂之中的长辈都顾忌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所以在他们这边听的并不清楚。   沐彦卿站在那里,就感觉有人靠到了自己身上,顺着看去就看到了蔫了吧唧的沐彦昀,单看他一直试图靠近自己就知道他被刚刚的事情影响了,想想也对,就算心大如沐彦昀,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现在这种情况下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察觉到沐彦昀的不对,沐彦卿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儿的,大人的事情大人自己会解决,等铮崽用过面之后我们一起去后院堆雪人吧。”   虽然不知道沐彦昀受到的影响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沐彦卿不介意哄他一下,小孩子还是要保持天真快乐比较好。   不出所料,沐彦昀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好啊,好啊,我们偷偷的过去,”说完之后,似乎发现自己说的太大声,还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小模样实在滑稽的很,沐彦卿也不自禁跟着笑了笑。   芍药端着黑漆托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芍药无声的笑了笑,大少爷就是这么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能转移二少爷的注意力,因为见过不少这样的画面,所以芍药也是见怪不怪。   笑眯眯的把托盘上的面摆在案几上,芍药招呼几位小主子,“姑娘少爷等的面来了,这是老夫人专门叮咛的,少爷记得多用一些。”   沐彦昀惊呼一声,立刻就拉着沐彦卿坐到了案几前。   沐彦卿心里还在思考着今日的事情,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各家分开来过,就是不知道祖母舍不舍得,然后就被拉着走了好几步,回过神来已经坐在案几前了。   嗅着长寿面的香气,沐彦卿竟然真的觉得有些饿了,手不自觉的拿起筷子,边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沐彦昀关于一会去堆雪人的话。   对面坐着的沐如意看着这边,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她娘亲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大家就都一样了。这样想着,沐如意紧紧的拉住了想要跑过去掺和一脚的沐彦顺,这可是她弟弟,自然要留在自己身边儿才行。   “阿姊,我想过去兄长那边,”沐彦顺要求道,因为在席间,听沐彦昀说了很多堆雪人的事儿,所以现在他想亲近两个兄长。男孩子就是这样,总喜欢和兄长一起玩耍,再加上沐彦顺现在对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雪真的非常好奇,刚刚他可是听见两个兄长在交流去堆雪人什么的,他也想去的,听听也好,偏偏阿姊不同意。   “沐彦顺,你老实一点,爹爹正在和祖母商量要把母亲接回来的事情,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结果就好,”沐如意有些不耐烦,明明这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凭什么就因为是男嗣就受到大家的喜爱,这样想着,就是眼前是自己的嫡亲弟弟,沐如意也有些不愉快。   “阿姊,你抓疼壮儿了,”沐彦昀抬头皱眉看着沐如意,很是不认同的说的。   正好这时候芍药端着糕点走过来,直接看向沐彦顺和沐如意姐弟两个,果然看到大姑娘正抓着三少爷的手,三少爷手上已经红彤彤的,不用想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姑娘,小心着些,小少爷还小呢,要是有什么说不通的,多说几遍就好了,”芍药劝道,不过刚刚大姑娘突然发作了一番,她也不敢硬劝。   “我又不是故意的,”沐如意放开沐彦顺的手,嘟哝了一声。   芍药作为下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抱起沐彦顺替他揉了揉手,然后依照他的意愿,给他在大少爷二少爷之间添了一把凳子,看他高兴的和两位兄长说着话,芍药笑了笑。   正在这时候,厅堂的门打开了。 第31章 隔壁住人了   腊月十日清晨, 沐彦卿被隔壁院子传来的一阵阵响声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转头看向窗外,因为外面铺着厚雪的原因,现在看起来是亮堂的很, 所以沐彦卿并不确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时辰,不过肯定是比自己往常醒得早就是了。   逸轩院西厢隔着一道墙就是外面的宅院,虽然是紧挨着, 不过隔壁的院子大门却是开在旁边的榆钱胡同, 虽只有一墙之隔,胡同看起来也是紧挨着的,但是宅子的银钱可是天上地下, 根本没有可比性, 榆钱胡同的宅院算是这一片中顶好的了。   听隔壁的动静, 马车辘辘,人声交谈,应该是在搬东西,沐彦卿来到陈朝这么久, 隔壁都没有住人,让他一度认为隔壁是荒宅, 没想到今日这样的天气, 隔壁的主人却来了。   沐彦卿本身是个浅觉的,现在已经完全清醒,再睡过去就很难了, 不过今日他没有立刻起身,双手放在脑袋下,沐彦卿想着这几日沐府发生的事情。   腊八那日,宴席之上沐府三房虽然看似达成了共识,但是严格说起来算是不欢而散,三兄弟之间都算是有所得又有所失,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受益者,当然失去的这一部分指的是三兄弟之间的感情,尤其是大房二房和三房之间的关系,恐怕再也回不到之前。   至于在财产上,倒是没有这么些弯弯道道,虽然看起来是大房吃亏些,但是后面也被找补回来了。   因为沐世规的让步,所以现在整个沐府宅子算是一分为三,三家各得一份,本来这其中的七成都该由承嗣的沐世规继承,其他二房都得出府另置宅院,大房这边出资补偿就可,别看沐府宅第不大,柳树胡同也是名不见经传,但是在寸金寸土的京城,这座分了四处独立院落的宅子也得近万两银子才能置办下来,这样算下来大房算是损失了几千两。   不过在腊八那日晚上,合福堂那边就送来了两张银票,合计八千两银子,这明明就是多给了的,想也知道这是郑氏觉得亏欠长子,所以在银钱方面是尽可能的给了补偿,而且这其中大部分银子都是从郑氏私库之中出的。虽然席上郑氏说是沐老爷子留下来的,但是老爷子正经了一辈子,又不善经营,哪里弄来这么些银子,严格意义上来讲沐家唯一的能被沐家子嗣继承的就只有沐府这栋宅院,剩下的那些都是都是郑氏的嫁妆,可以任她处置的那种。   从以前的时候,郑氏就是因为攥着这些手下松快的很,出手也大房要不然纪氏也不会因此算计这么些事儿,本来郑氏是想着百年之后再分散给儿女的,现在倒是提前拿出来了,既然都要拿出来了,就不要委屈了大房,因此老太太算是搬空了自己的库房。   但是不管怎么说吧,最后父亲还是妥协了,对于这个结果,沐彦卿并不意外,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沐家三兄弟其他的不说,在孝顺这一方面是没的挑剔。祖父去的早,祖母郑氏一手养大三子一女,这样的情况之下,感情自然是不同的,所以在这些事情有些心软也无可厚非。   不过,沐彦卿是体会不到这种感情的,也不怎么了解情况,作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感,一点也不清楚这种感受是怎样的。前世的那对夫妇留给他的都是伤痛,所以相对的,那时候他心里更多的也是淡漠,想着那对夫妇要是能早早被人逮住把柄就好了,然后最后的最后,他完全见识到了那对父母的底线——为了自己,就是亲生的儿子也能舍弃。   因为这些,沐彦卿并不能理解这些亲人之间的感情,他和沐世规薛氏之间的感情现在也还在懵懂的摸索之中。   而且照沐彦卿看来,现在的沐府还是存在一系列的问题,三家分宗,虽然各自的院子都会隔开,甚至另开门房各走一门,但是整个沐府就这么一点大,低头不见抬头见,二婶本就咋呼的很,三房那边母女也都不是省事儿的,这以后的矛盾能少的了?想象就觉的头大,不过现在的沐彦卿没有什么话语权,事已至此,在最终的矛盾到达之前也只能这样了。   纪彦卿只希望这一大家子都安分一些,起码祖母她老人家能开心些。   沐彦卿东想西想,一直到外面薛氏来叫起。   “卿宝今日这么晚,是清晨被隔壁的声音吵着了?”薛氏一进门就看到儿子正睁着眼睛疑惑的看向自己,笑着问道。   “嗯,”沐彦卿应声,他确实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就算是这样,现在也该起身了,”薛氏说着把手里衣裳放在了沐彦卿身边,然后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沐彦卿。   “我会看着办的,娘亲您先出去吧,”察觉到自家娘亲的亮晶晶的眼神,沐彦卿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   薛氏看着被子里鼓起的小小一团,仅留半张小脸在外面,眼睛瞪得溜圆,终于是忍不住手痒,薛氏戳了戳自家儿子的脸蛋,“你今年才这么小一点儿呢,就嫌弃娘亲了,你又不是光着身子睡的,再说,你小时候光着身子,我不也是见过的。”   是是是,沐彦卿无奈的很,再怎么说好了,那时候他就算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啊。   薛氏看着自家儿子郁闷的样子,无良的笑了笑,没有再狠逗自家孩子,笑着转身出门了。   沐彦卿这才赶紧穿衣裳起身,很快就蹬上了靴子出了门,俗话说进入腊八都是节,这样的时候在沐彦卿的记忆里应该是他们这些小孩子撒欢的日子,但是今年却不行,京城连日来接连的大雪,就是大人都很少出门,更遑论小孩子。   拉开门,沐彦卿就感受到一股冷风,虽然有些冰凉,不过倒是让他整个人清醒了很多。   早食只有薛氏和沐彦卿两个人用,据娘亲说爹爹一大早就出门了,沐彦卿也没有在意,再怎么他亲爹在工部还挂着职务呢,总还是要时不时去晃晃。   早食之后,沐彦卿又回到了自己的小书房之中,他最近在练大字,前世的时候,因为要学习国画,他已经自己默默练了很久,但是终究只能照着字帖上的字苦练,现在身边有了沐世规这一个免费的老师,能一对一指导,沐彦卿觉得这一世自己肯定能练出自己的风格。   “卿宝又去书房了?”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薛氏了然的问水芜。   “是,小少爷正在书房站着消食儿呢,不过看书案上的摆设,一会儿还要练大字,”水芜笑着回道。   “这孩子就不能活泼一些,”薛氏笑着埋怨,不过并没有去打扰,夫君说孩子做想做事情的时候才会开心,作为娘亲,薛氏不会剥夺孩子的兴趣,不过她觉得时不时过去看看还是可以的,在心里默默决定三刻钟后进去瞧瞧,薛氏开始坐在榻椅上打络子。   “今年这样的年景可怎么办吧,这雪都已经持续好几日了,”刘婆子进门,拿着帕子拍打自己身上的雪,这才出去一下,就冻得直发抖了,更不用提一直待在这样的天气中是多么绝望了。   “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停不了,奶娘上街又听着南边儿消息了?”薛氏问道,这临近年节,风雪一直不断,京城这边的情况还好,但是最近南边情况可不好。   南边儿今年一整年都不太平,先是春夏大旱,粮食收成连去年的三成都不到,从年中开始朝堂就开始赈灾,这边还没弄好呢,入冬那边又开始雨雪不断,刚开始的时候,百姓还开心的很,毕竟久旱逢甘霖,但是这一直下谁受不了,尤其进入寒冬,这样的日子就更是难熬,再加上大雪封路,就是想赈灾,粮食都运不过去。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老奴听说南边儿受灾了,灾民四处逃难,听说这路上可是出了不少事情,”刘婆子坐在矮墩上一边搓丝线一边应声,说着又加了一句:“今儿上街老奴发现粮食贵了些,也不知道今后是个什么光景。”   “唉,”薛氏看了看天,雪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再这样继续下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受苦呢,不过她力量有限,还是先顾好自家。   “奶娘,下午的时候你走一趟薛府吧,让爹爹匀一些粮食给我,就按市价买就行,不准备着,我这心里总不舒服,”薛氏吩咐道,薛老爷子经营粮铺,虽然规模不大,余粮不一定充足,但是父亲那边有途径可以多为她备一些,到时候秘密的运回来,放在东厢房,就当是备不时之需了,反正现在手里不缺银子。   “那老奴午膳后回去,那时候老爷差不多也到家了,”刘婆子应道。   薛氏点点头。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水芜的声音,“伯爷回来了。”   薛氏赶紧站起身迎了两步,“夫君回来了?”   沐世规笑着应声,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才进屋,温声说的:“别站在门口,小心着凉。”   薛氏摇摇头,她一直都待在屋子里,地龙烧着,怎么也不能冻着,反倒是夫君,在外奔波了一日,这得冻成什么样子,薛氏接过沐世规的斗篷,入手冰凉,碰了碰自家夫君的手,也不暖和,又是心疼了几分。   “我刚刚才知道咱们隔壁住进来的是孟伯泀老先生,”沐世规一边伸手任由妻子拿着长巾拍打自己身上的雪,一边说道。   孟伯泀是当代大儒,与常年居住在京城的沈菁齐名,不过这两年倒是很少有人提起这个了,或者说从沈菁收徒王麟之之后,孟伯泀就被隐隐压了一头。最重要的时候孟先生常年居住在保定,怎么这时候也到京城来了。   薛氏倒是知道这个名字,不过也只知道学问大,其他就不清楚了,所以没有接话。   “孟府已经放出消息来,说孟先生要收关门弟子,现在过府拜访的马车都排到柳树胡同这边了,”沐世规笑着说道。   “照夫君说的,老先生名声在外,这不是很正常嘛,”薛氏应道,让沐世规坐到高凳上,刚刚夫君在外面走了一路,还是泡泡脚比较好,这样想着,薛氏吩咐让水芜打热水进来。   “卿儿还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沐世规问。   “是,那孩子又窝在书房里了,”薛氏抱怨道。   “不然我就带卿宝去试一试?”沐世规随口说道,接着越想越可行。“倒不是说非得拜个名师,出去走走多认识个人也是好的,卿宝今年才六岁,一直闷在书房像什么样,”沐世规叹了一口气,平常天气好的时候,二房侄儿还时不时还过来耍,腊八过后,沐府三家这样的情况,再加上雪越积越厚,年纪小点的不适合出去玩,卿宝就一直窝在小书房里了,看着就憋得慌。   “那要是万一选上了怎么办?”薛氏担心道,表情一本正经。   沐世规:……   京城多少人在争这个机会呢,偏偏自家夫人和其他人的担心完全不一样。   “选上哪有这么容易,咱们卿宝今年可才六岁,也没有正式开蒙,比上那些从正经书院出来的,还是要差一些的,”沐世规笑着说道,倒不是他贬低自己的儿子,主要是今次孟先生收徒根本什么都没有规定,刚刚回来的时候他瞥了一眼那些马车上的人,甚至还有已经及弱冠的,长子的资质就算是再好,他也只是个才六岁的童子。   薛氏不乐意了,哪有这么说孩子的,“我卿宝很好的,”薛氏嘟哝。   “是,这个我还不知道吗?”沐世规失笑,“我就觉得带孩子去试试也不错,这孩子太独,要是因此能认识几个同龄人也不错,而且我们与孟府一墙之隔,但凡能与孟先生的关门弟子交好,以后也算是多了条门路,”沐世规说的言真意切。   “要是万一选上……”薛氏犹豫着,名师是好,不管是学识还是德行都没得挑,但是这样一来孩子之后要经历的磨难也就多了,尤其像孟先生这样的名师来讲就更是这样。薛氏出身市井,嫁进的沐家也是没落世家,所以经历勾心斗角的事情并不多,但是只是听说就已经够让她心惊胆战的了。   “我们难道还能替他走未来的路不成,总得自己努力的,而且我觉得卿宝聪颖,交给一般的夫子恐怕还埋没了咱们儿子,这样的天分被埋没不也挺可惜的,所以就试试,其他一切看天命,”沐世规笑着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夫人的心思他知道,因为这个孩子来的实在不易,所以格外珍惜,但是孩子的天分在那里摆着,他们也不能阻挠孩子的发展不是。   刚成亲的时候,沐世规和薛氏不止一次的讨论过以后有了孩子要怎么教育,对孩子的未来也是厚望满满,但随着一次次失望,他们对孩子的希望最后正剩下平安顺康足矣,说来也巧,之后他们就有了卿宝。不管是巧合还是怎么样,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让沐世规和薛氏不得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尤其是薛氏,一直遵守着当初的期望,那就是孩子只要平安顺康就行,也因此薛氏在教养孩子的时候都有些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有些畏首畏尾。   沐世规明白,所以和自家夫人说话的时候非常有耐心。   薛氏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过小伙伴的营养液和地雷哦!非常感谢!!!   佩佩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28 09:00:15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6-26 19:53:40   微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6-19 22:01:30   呆呆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5-27 07:25:50   读者“rinrin”,灌溉营养液 +5 2019-06-27 16:28:18   读者“冷涓涓”,灌溉营养液 +3 2019-06-27 15:33:41   读者“喵喵”,灌溉营养液 +15 2019-06-26 23:18:13   读者“奇”,灌溉营养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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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会儿再去,”沐彦卿低声应道,父亲回府又不是什么难得遇到的事情,而且现在过去肯定又要被迫当电灯泡,自家父母要是腻歪起来,谁能受得了,尤其他们表达感情时并不刻意,但是就因为是日常,才更让沐彦卿感到尴尬,对于沐世规和薛氏,沐彦卿表示自己早已认清。   “那少爷先用些点心,这羊奶是刚刚才送来的,奴婢已经煮好了,少爷尝尝味道,”水芜笑着说道,把托盘上的吃食一一摆在沐彦卿的书案旁。   沐彦卿点了点头,羊奶在冬日是个稀罕物件,是他亲爹好不容易才给他寻摸来的,自然不能浪费,而且这奶经过处理并没有什么膻味,所以沐彦卿不会拒绝。   说起来的话,自从沐彦卿断奶之后,就一直有羊奶和牛奶供应着,怎么说呢,为了给他补身子,沐世规和薛氏算是费尽了心思,后来大夫说孩子喝牛羊奶身子会变强壮一些,沐世规和薛氏就费心找了奶源,自那之后,沐彦卿再没有停过。   水芜笑着看沐彦卿慢腾腾的喝着羊奶,点心是动也没动,“少爷不再用些了吗?”水芜想再劝。   “这就要用午食了,过会儿我吃不下,娘亲该担心了,”沐彦卿淡淡回道,“把剩下这些端下去吧。”   水芜看沐彦卿拒绝,也没有在劝,收拾好了东西放在托盘上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门正巧打开,沐世规走了进来。   “老爷,”水芜笑着行礼。   沐世规没有在意这些,随意的摆了摆手,看着托盘上几乎未动的点心,“卿宝没用?”   “少爷喝了一杯热羊奶,因为这就要用午食,所以就没用点心,”水芜回道。   沐世规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儿子的书房。   本来水芜已经出去,沐彦卿正沉下心去看自己这幅画有没有改动的可能,不想又响起了脚步声,沐彦卿抬头就看到了是自家亲爹过来了。   沐彦卿起身,对沐世规行了一礼,“爹爹。”   “嗯,卿宝在做什么?”沐世规一边问一遍往书案上看,书案上摆着几张宣纸,其中一张写满了大字,还有一张画了一头老牛。   沐世规很是惊讶,忙凑近就看了看,他本身的字儿写的不错,颇有自己的风格,所以还能经常指导指导自家儿子,但是在绘画方面就不擅长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能看得出这幅画是有些功底,虽然画法还有些稚嫩,但是这只老牛已经形似。   “儿在练大字,”察觉到沐世规正在观察那副画,沐彦卿回道。   “短短的时间内能写成已经很可以了,卿宝做的很好,爹爹小时候可没你做的好,”沐世规收回心神,看了看自家儿子虽然稚嫩但是已经开始有形的字迹,夸奖道。   沐彦卿笑了笑,他是真的有些开心,前世的时候,他从来只有自己默默努力,然后怎么也得不到身边任何人的回应,虽然后来他的国画有了些出名,也有一些老师前辈评判他的画这样那样,但是对他来讲,那些人都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沐世规是不一样的,这可是他父亲,从小一手教导他,现在自己在他这里得到了肯定,意义自然是不同。   沐世规也笑,就这时候自家儿子才像个小孩子,不过想想也是糟心,也只有在这方面夸他他才会这样,其他地方他都是理也不理的。   “卿宝这画是自己琢磨的?”沐世规问道。   “之前在画册子上看到过,”沐彦卿回道,就是因为要应付这样的问话,所以沐彦卿专门翻了画册子,主要是他也不能凭空就能画出画来吧,这一世他可是连牛都没有见到过。   沐世规坐在太师椅上,听到孩子这个回答之后,沉默了一会,觉得自家孩子确实应该择一德才兼备的先生来教导,这样的天资要是被埋没了,实在是可惜的很。这样想着,沐世规决定就算此次去孟先生这边碰不上运气,之后为孩子择师的时候也要专门注意着。   “咱们隔壁新搬来了一户人家,”沐世规开口。   沐彦卿点了点头,他今早都被吵醒了,自然是知道的。   “住进来的是一名教书孟先生,现在正在收徒,爹娘觉得孟先生离咱们家近,先生也还不错,就想带你去看看,”沐世规说道,他没有介绍孟伯泀有多么有名,因为他不确认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到底听不听得懂这些,而且听懂了也是麻烦,孩子要是害怕怎么办,总之,就当是去碰碰运气,沐世规本身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沐彦卿点点头,从之前的时候,他就听爹娘说要找夫子为他开蒙,所以现在听到父亲这样说他也并没有感到意外,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也确实到年龄了,找先生也是理所应当。主要是虽然爹爹没有正经的职务在身,但是真正能辅导他的时间并没有多少,身边还是需要一个专门的夫子来教导他,沐彦卿本身也觉得自己需要。   “午食过后,爹爹就陪着你过去,先生可能要问你几个问题,卿宝不要紧张,知道就应,不知道也如实告知就可,”沐世规终究还是怕自家孩子受到什么影响,这孩子心思细腻,又经常是个小大人模样,要真是心里有了阴影,他这个做父亲的才更是担心呢。   这样想着,就连沐世规也有些打退堂鼓,思考着要不就算了吧,和京城各家权贵、各家天赋异禀之人相争,孩子的压力也太大了。   “是,我知道了,爹爹,儿想去试试,”沐彦卿本来倒是没有想很多,但是自家爹爹这一副要不就不去了的表情,实在让他哭笑不得,恐怕这先生是有些名气的,不然自家爹爹也不能这样紧张,这样也好,有名师教导,事半功倍。至于选上选不上什么都是后话,沐彦卿暂时没有考量,这世上之事十之□□都是不如意的,就算此次称不了意,还有下次嘛,人总要先迈出第一步才行啊。   沐世规看了看儿子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劝解的话,既然孩子也想那就这样吧,“行,那就这样决定,走吧,跟爹爹去厅堂用午食,”想通了这些,沐世规迅速恢复了本来的心神。   想想也是可笑,本来这些事情是他亲自说服自家夫人的,但是等真正面对了孩子,他倒是先打退堂鼓了,大概潜意识里他也是只希望孩子平安顺遂就好的。   沐彦卿不知道亲爹心里的纠结,慢慢点了点头。   厅堂中,一家三口围坐在圆桌上用午食,因为天气寒冷,今日厨房那边专门准备了羊肉汤,汤汁浓郁,色泽乳白,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不过,因为下午要去隔壁拜访,薛氏现在有些心不在焉,她之前一直不同意让儿子前去,但是现在事情真正定下来了,她是非常的紧张。   “到了之后卿宝可千万不要紧张,先生为什么就答什么,就算先生问的问题你不知道,也如实说就好,可千万不要着急啊,”薛氏叮嘱道,她现在根本无心用饭,要是可以她都想自己替儿子去了。   薛氏就想着,要是孟先生提问问题比较深奥,别的学子却对答如流,卿宝却不知道,孩子因此信心受挫可怎么办,这老话说人比人气死人,自家孩子是聪明但是年龄在这摆着呢,也不知道孟先生到底能相中怎样的孩子。总之,作为母亲,薛氏是一系列的担心,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的。   沐彦卿没有感觉不耐烦,薛氏说什么他都点头,乖巧的很,要是这样的表现能让母亲安心,他也乐得如此。   “卿宝,可千万不要紧张,”一直到父子两人就要出门了,薛氏还在叮嘱,紧张到词穷。   “娘亲不用担心,卿宝这就回来了,”沐彦卿安抚的笑笑,说着就跟着沐世规出了门。 第33章 拜师路   看着儿子踏着步子出了门, 薛氏还是不放心的跟上去了两步, 彼时父子两人已经一脚踏到雪地上了。   薛氏只能看见两人的背影, 一大一小,大的穿着青色的斗篷, 就算只是背影, 看起来也舒服得紧;小的那个因为怕冷, 所以她在夹袄外面又给加了一层浅黄厚棉袄,从背后看过去胖嘟嘟的,像个球滚到了雪地上似的, 可爱的紧。   薛氏扶着门边, 看着他们走向院门口,突然也觉得有些好笑,孩子就是去见个先生,让自己弄得跟去干什么似的, 不过,做父母的有担不完的心。   似乎有感应似的, 沐世规在出院门的时候,突然回头,冲薛氏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回屋,“外面冷,回屋去吧。”   她的卿宝也对她笑。   薛氏点了点头,不过身子却没有动。   “夫人,快进来喝杯热茶, 暖暖身子,别再着凉了,”刘婆子掀开门帘,想把薛氏让进屋。   薛氏这才进了屋,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让她安稳坐下喝茶是不可能了,心里尽是担心,仔细一想都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沐世规这才带着沐彦卿往外走,不一会就出了沐府的大门,因为此行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沐世规没有专门去合福堂知会老夫人郑氏,而且现在方向不明,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个什么样子,所以在那之前,还是低调点才好。   转进胡同,沐世规抬头看去,今早他回来的时候见到的马车已经没有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起码说明今日下午过来的竞争者没有这么多了,而且看样子孟先生那边的速度还是挺快的,所以他们父子两个过去了也不用狂等,这样的天儿可是很磨人的,事情还是尽快办完为好。   沐彦卿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全身心都在走路上,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家父亲身后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心神。因为前世的原因,沐彦卿在走路迈步一事上向来谨慎,每一步都力求走得脚踏实地,他享受这种感觉,也庆幸能体会到这种感觉,所以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珍惜每一次跨步出去的机会,尤其现在是行走在雪地上,所以他一步一步,更是谨慎。   天空中下着雪,早上的车辙印已经被完全掩盖,这个天也很少有人出门,父子两人现在是走在新雪上,大脚印,小脚印组成一排,可爱又充满温馨。   转进榆钱胡同,雪上的车辙印尚且明显,也凌乱的很,一看就是不久前刚有马车经过,还不止一辆的样子,不仅如此,前面还有几辆马车停靠在那里。   沐彦卿本来是没有多想的,主要是爹爹提到的隔壁那位先生是今晨才刚刚搬来,而且依照沐家的家世来讲,根本也找不到多有名的先生,这些事儿沐彦卿之前已经完全了解,也能接受,正因为如此,现在看到眼前这种情况,沐彦卿才有些讶异。   看马车的样式就知道主人非富即贵,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富有贵,而且看情况这些马车的目的地就是前面的大门,沐彦卿估算了一下位置,那不就是他们隔壁,他们隔壁不就是孟先生的住所?   孟先生刚刚搬来,就算是暖居宴安排在今日也太仓促了些,而且爹爹之前说孟先生要收徒,很大程度上,这些马车的主子恐怕都是来拜师的吧,只是放出了风声,就吸引这么多富贵学子前来求拜。这样想着,沐彦卿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亲爹,从始至终他可都没有跟他介绍孟先生,现在看起来何止是有名,简直就是大儒的水平呀。   沐世规虽然已经感察觉到了自家儿子的眼神,但只做不知,默默带着儿子往前走,只是这心里呀到底有些心虚。   父子两人慢慢前行,才刚到大门口处,就有一身着蓝靛袍衫的青年男子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童子。   “这位爷带着令郎过来是过来拜见先生的?”男子冲沐世规抱了抱手,然后问道,温和而知礼。   “听闻先生回京,有收徒意向,小可带着小儿慕名而来,”沐世规说道,他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主要是在这一众马车之中,什么样的身份都很难突出重围了,既然已经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男子面上表情丝毫未变,从身后的童子手中取出一副对牌,交给沐世规,“您来的巧,再过一刻钟,最后一组应面者就要进书房接受先生亲自考察,”这样说着,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把沐世规和沐彦卿请进了府中,“今晨,先生才刚刚入府,府中现在尚未收拾,根本无法招待客人,所以今日所有过来拜师的人都是在室外等候的,您二人也要担待一些。”   “您说笑了,入乡随俗,到贵府自然是随着贵府的规矩来,”沐世规笑了笑,索性不用等太久,他倒是没有太担心。   两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好几轮才打住,跟着男子进了孟府。这短短的寒暄之间让沐彦卿真正确认到了一件事情,这位孟先生怕是真的了不得的人,就连手下待客的管事儿的都这样谦逊知礼,身后跟着的童子也已经初现风度,能培养出这样的人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心里这样想着,沐彦卿却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在观察孟府的布局,虽然说孟府就在沐府的隔壁,但是两栋宅第格局却完全不同,单看前院就知道孟府这边宅子明显要大上很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榆钱胡同这边的宅第可是柳树胡同的数倍,不过因为府上今日才刚刚主人,所以显得有些空旷。   父子两人跟着男子一直到前院的厅堂前,“从这边开始,就要小公子过去了,到那边等着就行,”青衣男子指着一个地方笑着说道。   沐世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正看到几个年轻人站在那里,都是弱冠上下的年纪,双方前后交流很少,时不时的就看向书房门口,明显是在等着里面喊人。刚刚青衣男子说这是最后一组,一会儿应该是一起进去的,自家卿宝在年龄上还真是不讨巧,沐世规心里这样想着,不过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回头看了看自家儿子,沐世规吩咐道:“阿卿,阿爹在这边等着,你去那边和各种兄长一起,其余听吩咐就行。”   “是,爹爹,”沐世规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不过此时倒是不紧张,就照爹娘说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总之不会有更大的损失了,在这些方面,沐彦卿想的明白。其实说起来的话,人情世故是沐彦卿的弱项,更不用说他很难和别人的情绪产生共鸣,所以现在他看起来淡定的很。   不过看儿子这样的表现,沐世规反而有些担心了,“卿宝,万不可紧张,结果如何都没关系,经历经历就是好的,等你出来我们就回府,娘亲还在家里等着呢,”沐世规念叨了好一阵儿,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儿子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知道了,”沐彦卿应道,虽然人□□故是他的弱项,但是沐彦卿还是能感觉到自家亲爹这样说不好,不过这是他爹,要是他都嫌弃的话,父亲该如何立足,这样想着,沐彦卿及笄配合着。   父子俩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旁边站着的青山有些尴尬,这对父子倒是一个比一个看得开,在没有功利心这方面倒是合格了,只是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五六岁的娃的对话实在让人哭笑不得,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也好。   “咳咳,”青山出声提醒。   沐世规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在呢,想到刚刚自己和儿子的对话,沐世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就算他说的那些是真心的,也怕别人笑他不自量力,毕竟孟先生名声在外,拜他为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青山却并不在意,只做没听到刚刚父子俩的对话,“冰天雪寒,小公子先过去吧,过不了多久,书房里的人就出来,到时候小公子随人进门就行了,”说着,青山招呼自己身边的童子,让他们把沐彦卿送去那边。   沐彦卿很乖,冲沐世规行了一礼,又冲青山俯了俯身,之后才跟着人离开。   “令郎小小年纪,礼仪已经很是不错,”青山叹道,从刚开始的时候,青山就对沐彦卿的印象不错,这些年他一直跟在先生身边,自然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童子,像眼前这样的沉稳的还是第一次,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浑身的风度初显,要是很要好培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孩子自小如此,不仅仅是这方面,其他各方面都做得不错的,”沐世规乐呵呵的说道,一点都没有谦虚。   青山,呃,虽说他是真心夸奖,但是长辈这样的回答也是不常见,就算健谈如他,也是不知道如何往下接。   索性,这时候身边过来了一个童子,为他解了围,“大管家,公子过来了,已经行至中庭。”   “这个时候他怎么过来了?”青山脸色一变,抬步就往外走,根本无暇顾及沐世规。   沐世规也不在意,他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就是了,他现在就担心他家卿宝,这孩子年纪小,和几个已经及冠的大人站在一起,更显得小小一团。不过,孩子背部挺直,气势上一点都没输人。   沐世规有些感慨,正在这时候书房的门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第一弹   为了回馈这段时间一直支持、为我浇灌营养液和投雷的小伙伴,今日双更。 第34章 故人   沐彦卿年纪小, 自从跟着童子到了书房门口之后, 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对周围的打量只做不知道,只因这些打量没有不怀好意, 纯属好奇居多, 应该主要是因为他年纪的问题, 和已经及冠的其他人比起来,他确实小了很多。   在沐彦卿看来自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周边这些才是不正常, 为什么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过来碰运气, 收徒不应该是从头开始乐趣更多吗?不过沐彦卿也只是想想,毕竟这些人过来肯定有自己的道理,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纯属猜测着玩。   打量还在继续, 沐彦卿毫不在意,主要是这些人都是读书人, 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不至于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他一个小孩子做什么,就算是好奇也无人出声与他讲话,沐彦卿本身又不是主动的性子,所以就学着众人老老实实又恭敬的站在那里,等着里面的传唤。   沐彦卿挺背抬胸,站在那里整个人显得都自信的很, 而且面无表情,气势上也不输给在场的其他任何人,让站在一起尤其是后面的锦衣公子想笑又憋回去了。   确实很搞笑的好不好,这位小公子裹得跟个球似的,本来就已经很好玩了,但是他自己尚且不知,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那里,雄赳赳气昂昂的,自带诙谐,实在是好玩的紧。说起来在场的其他人平常时候也都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少爷公子,家族之中的弟弟都是一人出动,十人护卫,与他们也不大亲近,现在看见个这个好玩的自然都是善意的笑笑。   沐彦卿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余光看到自家亲爹正看着自己这边,想回视一下,然后就被书房开门的声音打住了。   书房门打开,一个接一个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们脸上没有沮丧,也没有高兴,总之就是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到结果,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经历什么。   “几位可以进去了,”等书房里的人出来之后,身后的童子说道。   沐彦卿只顾着跟沐世规挥挥手,就被人群顺到了书房之中。   沐世规看着儿子走进了书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倒是紧张了一些,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现在看起来父亲的担忧也不逞多让。   “您是陪着令郎过来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穿着家仆的衣裳,却不是孟府这边的,应该是刚刚进去的某个人的仆人,今日来的人非富即贵,但是让自己父母陪着来的却寥寥无几,大都是仆人直接赶着马车过来。   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之前就有传言说孟伯泀先生不喜离不开父母的童子。   “是,孩子小了点儿,亲自带出来见见世面,”沐世规笑着说道,随意的很,这确实是他的目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孩子毕竟年纪不大,这次能成为孟先生学生的机会也并不大。   据说为了和沈菁先生打擂台,这次孟先生收徒会重点关注这两年要下场的读书人重点培养,谁让去年的时候,沈菁先生的关门弟子王麟之殿试夺魁,成为当次的状元郎,风头一时无两,现在说出去的话,谁不知道沈菁先生的大名,那可是状元郎王麟之的老师。   这种情况下,孟先生要是在培养一名童子入仕,需要花上十几年的时间,他可没有这么些闲工夫,还是培养半成品的效率高些,基于这样的目的,孟府之前放出消息的时候才说年纪不限。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这么多志学之年以上的少年公子过来,甚至还有及冠的年纪过来碰运气的,当然也有童子前来,主要是孟伯泀先生性子洒脱,不拘小节,没准就被瞧上了也说不一定,毕竟老先生之前的唯六徒弟差不多都是从各方随意捡来的。   不过说到底父亲亲自陪着过来的却少见的很。   不过,沐世规这话一出,几位仆人倒是不好说什么了,人家态度坦坦荡荡,这话一出就知道这是知道这个渊源的,知道还这样做,恐怕是真的没有想着儿子能被选上,倒是刚刚他们充大头了。   沐世规笑笑也不在意,经过这么一打岔,他心里摹地轻松了很多,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他和夫人又不是非得希望孩子怎么样,就听天由命好了。   正在这时候,身后出来一个清亮重带着些疑惑的声音,“沐伯爷?”   这声音,沐世规并不熟悉,回头看去就看见了一个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故人,“王大人,”反应过来,沐世规赶紧回礼。   此人可不就是王麟之,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但是王麟之整体的面貌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气质上变了很多,以前温润如意的少年,此时变成了不可测。沐世规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王麟之了,确切的说在这六年来他们都未曾见过面,六年前的那些事情让他们短暂的有了一个交点,但是事情回笼,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轨迹前行,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平行线,根本也没有相见的可能。   “沐伯爷如此称呼就折煞上小辈了,说起来我们还有些渊源,”一袭玄色斗篷的王麟之走近几步,笑着说道。   “麟之,”沐世规从善如流,说完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王麟之应该不出现在这里才对,毕竟孟先生和与他恩师沈先生可是宿敌,不过心里这样想着,沐世规没有开口相问。   “伯爷这是陪着令郎过来拜师?”王麟之已经反应过来,主要是师叔今晨才进京,还在未进京之前就发出了要收徒的意向,让这么些人今日到自己宅子里来,根本没想着招待客人,这样一来,沐世规到孟府来的唯一目的可不就是替自己儿子择师了。   “小儿正值开蒙之年,今晨才听闻孟先生进京,又有收徒意向,考虑两家比邻而居,所以这才前来,”沐世规笑着说道,这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王麟之展眉一笑,“那麟之就在这里提前祝令公子旗开得胜。”   “麟之吉言,”沐世规笑着应声。   “公子您在等等吧,”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刚刚招呼沐世规的青山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刚刚还干净整洁的衣裳此时布满了雪渍,额头之上也是汗津津的,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围追堵截,整个人狼狈的厉害。   “多年不见,青山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固,”王麟之温声说道,虽然语气温和,也没有冷嘲热讽,就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是这态度实在是欠扁。   “先生正在忙,一时之间没有时间招待公子,”青山强调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你一点数都没有吗,还有脸说。   “我是奉师命过来的,青山兄长也不能往开一面?”王麟之开口。   那就更不能了,青山心里哀嚎一声,这师徒两个一个比一个能厉害,心里这么想,青山并每没有把这些说出来,而是调整情绪,只做自己什么都没有想,面无表情的回道:“公子,您可千万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平常也就算了,今日先生收徒,已经忙活了一整日,再加上舟车劳顿,先生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休息,午膳也就喝了两口粥,您现在在过来,先生还要接待您,这身子也吃不消啊,”青山苦口婆心,说的情真意切,只希望这位公子还是不要过去添乱了,先生见到他只能更受刺激。   王麟之一时之间没有回话,表情上有些苦恼,似乎是在思考青山的话。   青山心里一松,觉得此事有门,要是这么爷能放弃,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公子老老实实的离开多好,主要是现在府上的人来的不齐全,他一个人实在抵挡不住公子,他自身是再不想被公子身边青岚追着摔跤了,太傻,而且受伤的总是他。   然后,书房那边传来了一阵呵斥之声,那个中气十足,在他们这边听的十分清楚。   王麟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青山,“兄长似乎说错了,我琢磨着孟师叔的身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还会吹鼻子瞪眼能有什么问题,这样说着,王麟之冲沐世规点了点头,朝书房那边走去。   青山是欲哭无泪,但脚下还是赶紧跟了上去,先生明明一整日都没有发脾气,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呀,老人家可别气坏了身子。   沐世规虽然被书房那边的动静吸引住了心神,但还是听见了王麟之和孟府管家青山的对话,孟先生和沈先生竟然身出一门?这事情他是第一次听说,从以前到现在,这二位先生都被描述成了宿敌,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在。   沈先生收徒无数,且各个成才,为社稷江山输送了不少人才,不管是先帝爷还是当今圣上都对沈先生赞赏有加;相比较而言,孟先生洒脱很多,到目前为止膝下仅有留个徒弟,而且并不是都入仕了,不过各个在自己的领域都是佼佼者,最有名的两个是当朝任工部尚书一职的李焱和任兵部尚书一职的徐不秙。   这二人都是普通百姓出身,少年时就跟在孟先生身边,后来也是通过正经的文科武举爬上去的,能走到现在这个位子和恩师孟伯泀的培养自然是分不开的,也正因为如此,孟先生才能一度与沈先生齐名。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师兄弟吗?因为这消息实在令人震惊,所以沐世规暂且忘了书房中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第二弹 第35章 书房之中   沐世规过神来的时候, 王麟之已经直接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了, 青山而好似一脸担心的跟着他身后进了书房。   沐世规这才想起来担心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这书房之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再怎么说那孩子没怎么经事儿, 不过想想沐世规哑然失笑,自从出生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那孩子露出过夸张的表情呢,平常时候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淡然和沉稳。   对象是卿宝, 一定没有事儿的,沐世规这样告诉自己。   事情证明, 沐世规这样想是对的。   沐彦卿是真的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甫一踏进书房,就看到了书房中有三个人,两立一坐,单看三人所处的位置就能猜得出坐在主坐上的十之□□就是孟先生, 年纪和气质上也都符合,而其他两也是不简单的, 看起来顶多年过不惑,身上不经意流露出不怒自威, 虽然也是一副书生的打扮,但还是难掩骨子里的特质, 一看平时就是手握重权、发号施令之人。   沐彦卿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等着这些人给指令, 看姿态这两人应该是孟先生的弟子一类的身份,但是作为沐彦卿对孟先生不了解,也根本猜测不出其他二人是什么人, 所以也不自寻烦恼。   不过,进门已经好一会儿,书房之中都没有人开口说话,主坐上的孟先生正在煮茶,整个书房之中只有水烧开的‘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安静的书房里特别的明显。   茶过三滤,其他两位男子也落座开始饮茶,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他们这些人,当他们不存在似的。   沐彦卿几个人就只是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不过因为脾性不同,所以他们现在的心情也各不相同。   本来,本着对先生的尊敬,他们就应该老实站在哪里等着师长开口询问才是正理,但是现在先生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就只是自顾自饮茶,这几位师长能耗得起,作为他们可耗不起这些时间,难不成在书房中他们就什么都不做等一会稀里糊涂的出去?越想,进来书房的这几个心思比较复杂。   相比之下,沐彦卿就是乐得自在,他本身喜静,与周围人感情共鸣又很是淡薄,所以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怎么感觉到不妥,这先生收徒是各有各的爱好,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师徒的亲缘关系近的很,怎么能不珍之慎之?不过沐彦卿还是有些好奇就是了,就一直这样站着吗,确定不用问什么?   就在沐彦卿想东想西的时候,有人开始行动了,站在他身后的锦衣公子哥直接走上前给孟先生和其他二人各行了一礼,然后就坐在了对面开始煮茶。   从锦衣年轻少爷的动作就能看的出来,他对煮茶技艺很有信心,一个个动作做的是一派的行云流水,看着漂亮的很,一看就是有些功底的,书房中的人不自觉的就会随着的他的动作转移视线。   这其中没有人阻止他,不过上座的三人还是没有说话就是了。   沐彦卿看了一会儿,锦衣少爷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眼力劲儿十足,他已经觉察出来了,这人现在的动作和步骤都和刚刚孟先生的如出一辙。沐彦卿对煮茶工艺不了解,但是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男子的观察力记忆力都是上好,第二种是这是泡茶的固定顺序,是煮出好茶最佳的顺序,不论是哪一种,在此时都极其讨巧。   茶终于煮好了,茶色棕黄,出茶即满室茶香,沐彦卿看了一眼锦衣少爷,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这人的年纪并不大,顶多不过十五六,在茶艺之上有这样高的技艺已经很是了不得,起码在色香方面甚至要比刚刚孟先生的手艺还要高出众一些。   第一杯茶自然是先递交给孟先生,锦衣少爷双手递给孟先生,态度非常的恭谨,孟先生没有拒绝,低头饮了一口,品了品味道,没有发表评价。   随后,上座的两位男子也饮了茶,同样没有发表评价。   很快,锦衣少爷就回到了队伍之中。   这世上事情多是如此,只要有一个人牵头,身后就能起来千军万马,现在自然也不例外,有一个人开始行动,其他人自然不甘寂寞,争着上去表现自我,唯恐晚上一步。   这样也无可厚非就是了,今日他们过来孟府是带着拜师的目的的,拜师孟伯泀,这是无上荣耀的事情,说是代表着以后仕途坦荡也不为过,这样的未来捷径路谁不想走。   而且,孟伯泀收徒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常年居住在保定府的孟先生来京城收徒还是第一次,现在他们有这个机会,自然想着能好好抓在自己手中。   你一来我一往,先上去的还能自说自话,表现一下自己,后面的就有些乏味了,就拿泡茶来讲,因为第一个上去的锦衣少爷让人太过惊艳,所以后面几个跟风者,虽然技艺也不错,但是相对比之下到底失了颜色。   沐彦卿刚开始看的倒是认真的很,不过渐渐的也有些神游,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拿出手去在人前卖弄的,结论就是还是不去丢丑比较好。   现在的情势就是,其他半大少年你来我往,站在最前面的小孩自岿然不动。   沐彦卿年纪小,处在这一群已经十六七岁的少年之中,本来就已经很是惹眼,现在他又表现极其沉稳,自从来到书房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站的,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丝不耐烦,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受到了在座人的关注。   尤其是孟先生左手边的那人,频频往沐彦卿这边看了好几眼,眼睛之中带着诧异,主要是待在这书房之中可是不好受,说到底孟府今日才住人进来,而且孟先生回京是突然决定的,甚至都没有顾上给京城这边来信,所以这边的生活用品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采买。   这样的天气下,房屋之中要是没有地龙,再不点炭盆,那个滋味可想而知,相比之下也就比待在外头好受一点,就算是他在这书房之中也感受得到寒气,没想到才这么一点儿大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定力。   等想出去表现的人都出去了一遍,大家又回到了自己的站位上。   “行了,去那边写几个字儿给我瞧瞧吧,”这声音来的突然,包括沐彦卿在内的各位候选徒都抬头朝主坐看去。   孟伯泀抬头睨了一眼,“还要我重复一遍?”   这下子大家都确认自己刚刚确实没有幻听,赶紧弯腰行礼称“是,”然后转身走向身后那一排书案。   其实刚刚进书房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看见了,这书房中有一排书案,书案上面是一排的文房四宝,他们进来的时候上一组写的字还在那里摆着,没有来得及收起来。   沐彦卿跟着众人到了后面,选了一张书案站定,然后他就发现了在这件事情之上,他非常不占优势的,主要是这书案太高了,根本不适合他这样的小萝卜头用。   写字最重姿势,稍不注意字就变形了,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腕力不够的沐彦卿。这样的情况在场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大家都似有似无的看向沐彦卿,想看着小家伙要怎么办,这整个书房除了先生那边连个凳子都没有呢。   沐彦卿本人情绪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也根本不在意外人的打量,他扫顾了一眼书案,因为今日已经被使用了一整日,所以上面留下了很多墨痕。沐彦卿最是不耐这些,他先把书案上杂乱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旁边,然后拿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沾湿之后把书案面擦了一遍,那个认真劲儿,实在是让人忽视不得。   等沐彦卿弄完这些之后,身边的其他人大都已经开始动笔了,人都说字如其人,现在是先生要看他们的字儿,他们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一个个写得都认真非常。   沐彦卿却才开始研墨,动作不紧不慢的,只几下,他就知道这墨绝对不是俗物。前世的时候,沐彦卿常年与各色墨条打交道,所以对质地熟悉的很,这墨比他平常时候用的好用多了,沐彦卿有些开心,他觉得这墨非常适合作画。   沐彦卿这样的动作被一直观察着他的男子看在了眼里,轻轻碰了碰孟伯泀,“恩师,”然后示意他看沐彦卿这边。   其实说实话,孟伯泀已经有些乏了,再怎么说他的年纪在那里摆着,为了争一口气他这次拼的狠了,所以现在是连话都不想讲。尤其今日一整日满打满算也没有他看上眼的,优秀的人才不少,但是让人惊艳的始终没有出现,再怎么不想承认,王麟之那小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就算是在诺大的京城,王麟之也是独一份,想想就觉得心塞。   孟伯泀回京之前本来还充满希望的,所以一到京城就开始忙活这些事情,不过见了这些人之后,他是越来越提不起劲儿来了。   现在弟子提醒,孟伯泀顺着弟子的视线看去,就看到刚刚站在最前面的那小孩,这是这一波中年纪最小的了,所以他自然是有些印象的,不过印象也就只有这样了,毕竟刚刚那小孩就一直站在那里,也没说话。   现在再看过去,只一眼,孟伯泀就看出来这孩子的书案礼仪很好,起码在动笔之前知道把自己周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而且这研墨的动作一看就是经常这样做。   孟伯泀突然有了些兴趣,站起身迈步走去书案那边,他没有过去沐彦卿那边,先走去了另一边,看到第一个人的字迹时,就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家的?”孟伯泀开口问道。   那人很是激动,以为自己这是被另眼相看了,所以赶紧回答:“学生薛胜,家父是光禄大学士薛鄂,我……”   话没说完,就被孟伯泀截断了,“回去告诉薛鄂,不要妄想把自己教不好的东西扔到我这里来,到你这个年纪还把字儿写成这样的实在不多见,回去找你老子讨教去,”这最后一句显然已经气急,心里郁闷的很,这都多大了,字没有一点风骨,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的性子软弱的很,要是收了这样一个软蛋,今后别说要和那人争一口气了,恐怕得来的全是嘲笑,现在在加上个小的,战斗力也强的很,想想就觉的糟心。   孟伯泀嗓门大,此时语气说不上好,尤其最后一句带着愤懑,听起来吓人的紧。   “啊?”薛胜愣住了,脸上煞白一片,反应过来就是恼怒,想他平常时候也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   孟伯泀没有再理他,继续往前走,一趟下来,倒是有几字还能入眼的,其中就有刚刚在他面前泡茶的小子,想想那杯茶,孟伯泀觉得这个还算是个好苗子,最后,孟伯泀走到了沐彦卿面前。   正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了,“老头儿,火气大伤心伤肝,不值当的,你该多念几遍清心咒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声音之中带着揶揄。   孟伯泀看到来人,眼角抽了抽,这讨人厌的小子怎么过来了?这几年不见,这小子说话的语气比他师父更惹人厌,他是一点不想见。   闻声,沐彦卿也抬起头看去,然后就和来人来了个对眼,对眼的那一瞬间,沐彦卿愣住了,这个眼神他见过一次。 第36章 书房之中   沐彦卿确实见过这个眼神, 虽然只有一面,虽然那个时候他还小,但是, 他就是记得。   主要是王麟之之后再没有人这样看过他, 王麟之之后整个沐府也再没有过这样的尊贵的客人,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复杂中带着挣扎, 总之,让沐彦卿摸不着头脑, 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沐彦卿看了一眼王麟之, 然后就收回了眼神, 不管是与不是,不管因为什么, 与他有什么干系,他从来没有招惹过这个人。‘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是沐彦卿的人生信条,总之现在对方也就是用眼神这样看看他,这六年来不都什么事情都没有, 只要对方没有什么行动随他怎么看,在那之前,沐彦卿懒得做出什么回应,他最是怕麻烦。   随之, 王麟之也收回了眼神,先冲孟先生行了一礼,然后看向其他二人,“今日是在师门,就称两位兄长了。”   足足大王麟之二十岁、平常时候见面还是他上级的两位兄长:……   “你过来干什么?”孟伯泀吹胡子瞪眼,这小兔崽子偏在自己不如意的时候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上赶着来看自己笑话的呢。   身后跟着王麟之进来的青山,想阻止王麟之让他少说两句,主要是想也知道公子说的话指定不是先生想听的,但是公子要是能被他们拦住就不是公子了。   “奉师命过来瞧瞧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您长年在保定府,我们说什么您都不进京,这次好不容易住的进了,自然应该来了解了解您的近况,”王麟之笑着回道,丝毫不在意孟伯泀的态度。   在场的其他人,除了不知情的沐彦卿,都倒吸了一口气,当然他们担心的点也不一样,知道他们是师兄弟之争的一部分人,更多的是无奈,老哥儿俩是斗争了一辈子,到现在见面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是总归老人家到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心境,他们还是很欣慰的;   而了解孟先生和沈先生的积怨,却不知道两人之间渊源的那些个学子,现在心里更多的是震惊,王麟之有名的很,他们之间的年纪不差多少,又同在京城世家圈里活跃,当然都是见过面儿的,所以现在听到他说这些话,他们都震惊的很,沈先生竟然让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在这个时候到孟府来砸场子,两位先生已经不和到现在这种地步了吗?   当然,想的比较深的现在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因为王麟之竟然称那两位中年男子为兄,还直言道是在师门,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没有些渊源,是指定不会说的,主要是那两个男子可都不是简单的人,想想也是,工部尚书李焱和兵部尚书徐不秙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他们算是孟先生最得意的门生了。不过就算再想,他们也想不到孟沈两位先生两人竟然有这些个渊源。   当然那这些个想法都不重要,王麟之提到沈菁,孟伯泀的心塞了一下,想想今日看到的这些人,靠这些个什么时候才能压沈菁一头,尤其现在王麟之的锋芒实在是盛。   “先生见的这些个学生果然各个出类拔萃,”王麟之在书房中晃了一圈,看了看众位学子的字,不客气的点评道。   他的话一出,整个书房之中的气氛都变的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现场的几个学子平日里也都是府上的小公子,书院学堂的佼佼者,再加上年纪比王麟之小不了几岁,所以现在被他点评,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因为王麟之的名声在那里摆着,所以就算心里不愉,到底没有人敢说什么。   其实何止是这些个学子,就是孟伯泀现在也是一脸菜色,心情也绝对说不上好,这样想着,孟伯泀瞪了一眼青山,干什么用的,竟然连人都没有好好拦着,还让他闯进了书房,这不是存心来捣乱的吗。   后头的青山,脸色着急,恨不得上去捂住王麟之的嘴才好,公子每次都是这样,就不能少说两句,没看到先生的脸色已经极其不好看了。   王麟之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现在关心的眼前的这个被裹成球的小孩,“你要写字了吧?”王麟之问道,虽然是问句,但是说出来又是陈述事实,他弯腰看了看沐彦卿的书案,比其他人整洁的多,砚台里的墨也已经砚好了,看着颇精此道。   一时之间,书房里有些安静。   沐彦卿悠悠抬起头,然后就看到正笑着站在他身后的王麟之,这是再问他?这样想着,沐彦卿点了点头,他是要写字啊,先生不是这样吩咐的?   王麟之笑了笑,站在了沐彦卿身后没有再说话,看样子是在等着他写字。   因为桌案比较高,沐彦卿要执笔写字的话其实有些吃力,他刚刚已经环顾了书房一周,根本就没有找到合适他踩着的物件,就在沐彦卿决定勉强一试的时候,有一个小厮搬着一个矮墩放在了他脚边示意他踩上去。   沐彦卿是认识这个小厮的,这不就是刚刚王麟之进门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他记忆里好,所以还记得,这样一来,此举是谁吩咐的不言而喻。这样想着,沐彦卿转身先冲王麟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踩上了木墩,高度整整好,这个认知让沐彦卿有些开心。   沐彦卿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写字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盯着了。   众人包括孟伯泀在内的整个书房之中的人,都因为刚刚的动静在看沐彦卿,其实本来吧,这些目光是在王麟之身上的,但是因为刚刚沐彦卿的举动实在是让众人没有想到。   主要是从刚刚在书房门外面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和沐彦卿站在一起,从始至终沐彦卿就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多一句话都没有,所以他们对沐彦卿最大的印象就是这小童十分的安静,而且十分懂礼。   进入书房之后,这小童把老实儿子发挥的更是淋漓尽致,不管别人怎么表现,他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不表现,总之一句话,要不是因为他的年龄和身高在这一群人之中太过显眼,恐怕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们都以为那才是这孩子的本性。   但是沐彦卿现在的举动让众人知道,这孩子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了,可以说眼力劲十足。   “为什么谢他呢?”孟伯泀问道,在安静的书房之中非常的突兀,他其实有些好奇,书房之中除了这几个学子,可还有他们几个,怎么就认定是王家小子帮他了?   这次沐彦卿没有犹豫,这确实是问他,“因为把矮凳搬来的这位是跟在这位兄长身边进来的,进门之后就只有和这位兄长说了两句话,之后就再没有人接触他,所以小子才有这个猜测,”沐彦卿放下手里的笔,下了矮凳,整了整衣袍,然后回道,语气非常的认真,怎么说呢,小大人的模样十分召人疼。   孟伯泀在心里问了一下自己,虽然刚刚他的注意力都在王麟之这边,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记不清刚刚这小厮有没有和王麟之说过话。这样想着,孟伯泀重新审视了一下的眼前的这个小子,用‘人小鬼大’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这字不错,描的谁的字帖?”孟伯泀看了一眼沐彦卿写出的几个字,颇感兴趣的问道,虽然形说不上好看,还是基本的骨架是有了,这样的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功底实属难得,假以时日,必能出一手好字。   沐彦卿摇了摇头,“还没有到描字帖的地步,小子现在刚刚开始启蒙。”字帖起码得到认字认得差不多之后才事半功倍,现在就拿着描也太早了一些,而且沐彦卿想练一手自己的字儿,并不想让自己的字上蒙上其他人的影子,他不喜欢。   这话一出,孟伯泀却是真正有兴趣了,本来嘛,这个小孩子进来书房的时候,他虽然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他这次收徒,京城传言他是因为给沈菁打擂台,主要是为了应对王麟之,所以送来的学子年纪偏大,这样的情况下他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他却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这孩子是极其聪明,不然哪个父母会送一个普通的小孩过来和一群志学之年的少年竞争看,所以孟伯泀对沐彦卿是有些好奇的,不过第一阶段这孩子是一动不动,连个自己的长处都没有表现,所以孟伯泀的心思跟着也歇了一些。   没想到竟然是个还没开蒙的小家伙,那之前的表现就完全能解释得了了,这样的小孩子会什么?表现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字儿是你自己琢磨的?”孟伯泀接着问道,他需要确定一下。   “是,照着百三千抄的,”沐彦卿笑着说道,他可没有说谎,除却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他确实是翻着这几本书抄下来的,毕竟亲爹不能时常给他开蒙,他只能自力更生。   孟伯泀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这样做的话似乎也不错,再看向沐彦卿的时候,孟伯泀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这样想着,孟伯泀挥了挥手,“都出去吧,今日到此为止。”   这命令下的突然,一时之间,整个书房中的学子都怔了一下,没想到这样就结束了,刚刚他们在外面等着的时候可是等了好久,轮到他们进来竟然这么快就可以出去了。学子们抬头偷偷的觑向孟伯泀,不知道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和他们进来的时候一样,孟先生面上没有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法,一行人一个挨着一个走出了门。   “刚刚那是谁家的孩子?”孟伯泀看着沐彦卿的字,问道。   “是淮阳伯的嫡长子,”青山赶紧回道,这还是刚刚童子登记之后,他才知道的。   “淮阳伯?沐家?”孟伯泀不记得这一号人的存在,他虽然了解陈朝,各门各户都有所了解,但是对于这样三代之前就已经开始没落的世家,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起那是谁。   “这人兄长应该熟悉,淮阳伯沐世规,他职务就挂在工部,”王麟之提醒道。   “沐世规的嫡长子?”李焱想了想,疑惑的皱皱眉,他掌管工部,手下挂职的人一大堆,也怪不得他想不起来,主要是能用到这些人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他不熟悉。   王麟之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对。   “说起来的话,他们府上与师叔这边只隔了一道墙,就在隔壁,也算是缘分,”王麟之笑着说道。   “你很熟?”孟伯泀睨了他一眼,怎么什么都知道。   “六年前,我帮过沐伯爷一个小忙,所以有幸参加了其嫡长子的满月礼,”王麟之笑着说道,就算是只是去逛了一圈,但确实是参加了,还见着了主角。   “所以公子刚刚是在徇私?”青山惊道,他就说公子也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感兴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在,想到之前公子和沐伯爷也说了好一会话,青山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   “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子资质不错,怎么决定最后自然都是世叔说的算,”虽然心里鄙视青山的咋呼,但王麟之并没有解释,智者见智的事情不需要做这些。   孟伯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看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37章 自信的卿宝   书房里面的事情如何,在谈论什么, 沐彦卿是不知道的, 他刚走出书房, 就看到了自家亲爹正张开双手在迎接他。   “阿爹,”沐彦卿走过去, 意思意思的朝沐世规怀里碰了一下, 稍碰即离,没有一丝犹豫。阿爹也真是的, 周围还都是人呢, 做这些动作跟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沐世规,嗯, 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如他的意, 这样想着, 他笑着对长子说道:“咱们回家。”沐世规什么都没问, 总之成也好, 不成也罢, 他们一家都能接受。   “阿爹, 我做的很好的。”沐彦卿看自家亲爹问也不问自己的表现, 主动坦诚道。沐彦卿这样说,他内心里也真的是这样的认为的, 想到刚刚的气氛,他真的觉得自己真的做的不错,起码比起其他人, 先生还单独和他说了几句话呢,也没有训斥他,所以沐彦卿自己觉得自己被选中的可能性很高,嗯,莫名的自信。   沐彦卿的表情非常的认真,说起这件事也是非常认真和严肃的,但是在沐世规看来,这是儿子自信的毛病又犯了,平常时候他就有这样的问题,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个谦虚的人,虽然他确实什么事儿都做得不错,所以作为父亲还是一个了解儿子的人,沐世规只是点头笑了笑,称自己知道了。   沐彦卿并不满意自家亲爹的态度,但是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反正等结果出来了自家亲爹自然就会明白了。总体来说,对这件事情沐彦卿是抱着非常积极的态度在推进的,虽然还不怎么了解孟伯泀这个人,但是通过今日已经能感受到这人指定是不简单,所以要是有了这样一个师父也不错。   沐府现在的情况绝对说不上好,总的来说这以后还是要靠自己,所以拜师是沐彦卿奋发的第一步,这里面的学问深得很,毕竟师徒情谊堪比父子,所以得谨慎着来,不过都是拜师,要是师父名声响亮,对沐彦卿来讲算是一件好事,以后会省去很多麻烦。   虽然沐彦卿是这样想的,但终究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现在只能听别人的意见。   作为沐世规根本不知道自家儿子还有这些个想法,从厅堂前到大门口处,始终没有人拦着他们爷儿俩,这样一来,沐世规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结果了,内心说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看周围同样垂头丧气的少年们,沐世规又觉得这是本来就该有的结果,毕竟竞争者比自家儿子多吃了这么些年饭呢。   这样想着,沐世规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起码这以后的担心能少些了,看样子也知道,要是成了孟先生的弟子,这之后进入仕途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和其他人不一样,可能刚一进入仕途就有仇视者出现,磨难加倍,危险也加倍,这样想着,沐世规的心里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和来是不一样,因为现在天儿晚了些,冷好像成倍的增加了,所以父子两个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不过走在雪地上要比平地费劲些,所以父子两个晃悠悠回到沐府的时候,虽然裸露在外的脸蛋已经被冻得通红,但是身上却出了一身冷汗。   薛氏正在等父子两人,可以说自从这两父子出去以后,她就没有好好的坐下来过,心里焦急的很,看到父子回来,薛氏松了一口气,“回来了,赶紧暖和暖和,这下子出去冻坏了吧,”薛氏关切的说道,赶紧上前一步看两人的情况。   薛氏根本没有想到问儿子这次会先生的结果,更多的是关心父子两个的身子,摸到沐彦卿身上竟然出了冷汗的时候,薛氏不敢小觑,“身上出汗了,卿宝乖,还是不脱衣裳了,等汗下去再脱。”虽然说房间里暖和的很,但是薛氏也不敢冒险。   沐彦卿听话的点点头,虽然他现在并不好受,但是阿娘都这样说了,他就忍忍呗。   “夫人不要担心,我和卿宝还好,”沐世规笑着安抚道,就走了这一小段路,就是出汗能出多少。   薛氏却不管,她让沐彦卿坐在一旁,然后转身装模作样的给自家夫君整理斗篷,一边抖一边冲自家夫君使眼色,询问他此行的结果,作为母亲,她自然也是好奇的,反应过来之后,她有些好奇。   沐世规摇摇头,孟府这边什么表示没有,从书府那里出来之后,他们就畅通无阻的离开了,明示暗示皆无,这不得不让沐世规觉得拜师之事八成是黄了,毕竟谁家拜师不是立刻就出结果的。   薛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卿宝,阿娘让刘嬷嬷给准备了姜茶,听阿娘的话,一会儿喝一点儿好不好?”卿宝这孩子自小乖得很,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不过越大点儿也发现这孩子在吃食方面是很讲究的,对于姜汤这样刺激性的食物是非常不喜欢,能不用就不用,平常时候,薛氏是专门注意着的,但是今日这样的情况未免受寒还是出出汗比较好。   沐彦卿听薛氏拿话哄他,觉得很无奈,他只是不喜欢,又不是不能接受,是子啊不用这样和他讲话。   看到儿子妥协,薛氏很高兴,要说这件事情是真的没有对薛氏造成什么影响,相反听到孩子没有选上她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薛氏不想阻止孩子的发展,所以她没有硬拦着孩子不让去,但是终究还是担心的,她不想儿子成为第二个王麟之,太累了,而且没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她怕孩子过早的遭受非议。但是要说遗憾,也是有的,她的卿宝明明这么聪颖,而且小小年纪定力十足,让学问最高的先生教是最好的,他配得上,但是现在只能退而且其次了。   沐彦卿完全不知道爹娘的想法,他现在还处在自信之中,在自家娘亲充满爱意的眼神下用了姜汤,他悠哉悠哉的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等沐彦卿回自己房间之后,沐世规这才自己的妻子说今日发生的事情。   “等年后我再去为卿宝寻夫子,之前我已经有目标了,”沐世规笑着说道。   “嗯,这样为好,”薛氏说道,她也有些震惊,从以前开始陈朝大多数人都知道孟伯泀沈菁两位先生的大名,但是从来没有人提过此二人竟然是同门师兄弟,薛氏最后的不愉现在也没有了,那这两个名师可都不简单,像他们这样的没落世家还是不掺和进去的好。   “是啊,这样也好,”沐世规很同意自家夫人的看法。   “说起来,年后三弟妹就搬到府上来了,现在一想到和她打交道,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薛氏说道,秀气的没有轻轻蹙起,显然非常的苦恼。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就是六年前,薛氏都没有这样的情绪,但是那日之后,尤其是看到沐如意被教养成那个样子之后,薛氏对纪氏是完全的不喜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如意可是她嫡亲的闺女,被教养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我的不是,当时考虑的少了,”沐世规说道,分宗不分家确实会有矛盾出现,尤其这妯娌三个可都是有矛盾存在的,而且纪氏这人确实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沐世规想想,眼睛里也都是凌厉,“反正是两家人了,以后不想理就不要理了。”   薛氏笑了笑,窝进沐世规怀里,“夫君说的是,都是你的不对呢,”这样说着,薛氏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不然还能怎么办,身为长子本就有一分责任在,更不用说沐家三兄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以前的感情也算亲厚。   而且当时婆母虽然面上冷漠严厉,但是表达出来的意思还是你们兄弟要好好相处,犯错了是要惩罚,但是不能因此坏了你们的感情,要不就是我老了,你们自己决定。这样的情况下,能怎么办,能有现在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薛氏倒不是对婆母有意见,要是她处在那样的位子,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终究是立场不同罢了。   沐世规知道自家夫人什么都懂,所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夫妻两个的话题又回到了孩子身上。   孟府书房   等学子们出去之后,王麟之又说了几句话,就因为有人来找而告辞离开,步履匆匆,显然事情很急。   整个书房之中,就只剩下孟伯泀师徒几人了。   “今日见了这么多,你们都怎么看?”孟伯泀问道。   “学生以为,还是从几个小的里面挑,选个乖巧伶俐的,平常时候还能在恩师面前凑个趣儿,”徐不秙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最主要的是,那些个年龄差不多能下场的几人就算真的下场也不会比去年的王麟之更耀眼了,就单单是那一手字儿就能看出来,所以还不如选一个小的自小培养,能让老师修身养性。   “学生也以为是这样,几个小的看起来都还不错,”李焱说道,他的想法和师兄差不多。   孟伯泀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但也在思考,“这件事情为师再好好想想,先来说说你们的事儿。”   孟伯泀这话一出,两个已经出师多年的弟子立刻正襟危坐,等着师父点评。   “这一次南方的情况可不大好,你们都有什么看法?”孟伯泀看着徒弟们问道,南方的事情不是秘密,现在凡是关心这方面的人都知道南方的情况很是糟糕,此事与两个徒弟都有关系,所以孟伯泀才问了问。   “到现在为止,圣上都没有就此下过命令,不过奏折密报已经来了不少了,现在情况不乐观,路况艰难,怎么过去还是一个难题。”李焱说道,他是工部尚书,很大程度上这些工程都要他去执行的,只是圣上至今没有下命令,他们这些人自然也不会私自动手。   “现在朝中有经验的人都有差事在身,我猜测这次当今圣上肯定会启用新人,很大程度上,王师弟这次会受到重用的可能性很大。”徐不秙说道,此事可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就有苗头了。   “几年不见,今日我见到王家小子可是吓了一跳,此子比以前的你们有过之无不及,加上出身高门,以后成就会比你们更上一层,你们要做好准备,”孟伯泀着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说的直接,虽然说那是自己的师侄,但是孟伯泀其实已经有几年不曾见过了,此次一见,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确有些震撼。   “恩师?”两位弟子可很少见恩师夸赞别人,还是死对头的弟子,怎么不心惊。   “行了,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要再说了,你们现在是朝中重臣,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为官者为自己立心,为天下黎民立命,其他不要逾矩,”孟伯泀告诫道,尤其在这样的多事之秋。   闻言,李焱徐不秙站起身,冲孟伯泀行礼:“是,恩师,学生们自当谨记于心。”   “回吧。”孟伯泀看了他们一眼,说道。   “是,”李焱徐不秙应声。   看着两个弟子离开,孟伯泀很久才回过神来,唤道:“青山。”   “先生,”青山赶紧进门听令。   “你先把手里的活计儿放一放,亲自把这封信送去席家,得了回信再回来,”孟伯泀吩咐道,递给青山一封信笺。   “是,属下领命,先生可先去卧房休息,那边的书房已经整理好了,”青山接过信笺,又说道。   孟伯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致最亲爱的小伙伴们:小作者的节奏向来如此,不喜勿喷,每一章都是心血,不认为是多余的。   连载文《穿越之表姑娘难为》;完结文《嫡长嫡幼》;预收文《庶嫡子》《悍夫(穿书)》,感兴趣的小伙伴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庶嫡子》一句话文案:一不小心,方霁爆发了   《悍夫(穿书)》一句话文案:我媳妇儿真踏马好看 第38章 多了个‘弟弟’   拜师一事后, 孟府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沐府大房也想开了, 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生活, 一家三口不论是大是小都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临近年关,自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而今年又有些不一样, 从今年开始, 他们三房将作为三个独立的家庭过大节, 只除夕夜在一起用顿团圆饭就行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日, 雪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气寒冷,这两日的京城之中粮食果蔬价格奇高, 且一日高过一日。   粮食不必说,之前的时候,薛氏已经屯了一部分了, 但是过年怎么能缺少得了果蔬, 本来还想着除夕之前再去采买的,但是价格一日个哦过一日, 还不如早买一些, 没得等到了时候价格贵还买不到好品质的了。   听刘婆子这样说, 薛氏也认为是这样,所以今日逸轩院算是全部出动,去采买年节要用的东西。   “卿宝,想要什么尽管和阿娘说, 都买给你。”马车里,薛氏笑着对沐彦卿说。今日他们一家人上街,采买年货的事情交给刘妈妈和水芜就行,薛氏想陪着自家卿宝好好逛一逛,买些零嘴儿、小吃食什么是再好不过的了,最后再去布行裁两布匹,今年她想给夫君儿子做两身衣裳。   总之,薛氏已经把事情安排的满满当当,入冬之后,她就是甚少和孩子一起出府了,这样一个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不过,沐彦卿向来不是按常理能考虑的宝,此时,他听到自家娘亲兴冲冲的声音,并没有感同身受,今日天气还是寒冷,就算他今日被他裹成了球,怀里还揣着个汤婆子,也感受不到多温暖,身上冷,思想上就跟不上趟,而且,沐彦卿并不想跟在亲爹亲娘身边当个电灯泡。   “我想去启阅书肆看看,”沐彦卿说道,明明声音还稚嫩的很,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偏偏说出的话让做父母的很是难为。   “卿宝,”薛氏无奈,这孩子自从上次跟着夫君到了一趟启阅书肆就一直惦记着,只要上街就不忘提去启阅书肆,这孩子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就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还不一定有书肆中的一层书架高呢。   “就去看看吧,等等阿爹带着去。”沐世规却并不反对,孩子有这样的想法是福气,既然他做这事是高兴的,做父母的只管同意就是了,总比整日疯跑不见人的好。而且,跟着自家夫人采买可是累得紧,还不如留在书肆中省心省力,当然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   “夫君,”薛氏睨了一眼沐世规,当她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呢,“卿宝可以去,夫君就算了,让木顺留下来照顾着就行了。”木顺是近来薛氏专门为自家卿宝挑选的小厮,今年十五,为人机灵,还会些拳脚功夫,总之跟在自家卿宝身边他们做父母也放心。   “好,”沐世规也不恼,好说话的很。   薛氏这才满意,外面传来叫卖声,他们说说笑笑,已经到街上了,薛氏打开车帘朝外看去,虽然临近年关,但是街上行人并不多,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粮店了,百姓们排着队在买粮食。   马车里,在薛氏看不到的地方,沐彦卿冲自家爹爹抱了抱小拳头,意为感谢爹爹,沐世规摆摆手,谦虚的很,脸上的表情深藏功与名。   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切的薛氏,嗯,到底没有说话。   一家人先把沐彦卿送到了启阅书肆,留了木顺看顾他,薛氏又叮嘱了一番才坐着马车离开。   本来嘛,碰上这样的年景,百姓衣食尚且有忧,哪还有时间来书肆这样的地方,但是京城到底不是其他的地方,这个地方多的底子丰厚的世家贵族和身居高位的官宦人家,就算是现在南边情况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他们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也因为如此,作为京城最大书肆的启阅书肆一直到现在都还开着店门,不过和以往相比,到底是少了好些客人的。   沐彦卿进门的时候,店里的小厮像往常一样迎出来,但一看是个小孩子时,心里就有些失望,看来今日也卖不出去几本书了,不过,启阅书肆既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些小厮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心里嘀咕,但是面上一点儿不显。   “小公子是一个人过来的?咱们书肆的书全乎儿的很,小少爷你只要提出要求,小的立刻会你去寻,”小厮这样说着,不过脚下的步子却很诚实,他带着沐彦卿往开蒙用书的书架走去。   “我自己随便看看就行了,你不用忙着招呼我,”沐彦卿到书肆里来,本来就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情过来的,这些开蒙的书籍家里的书房中就有,根本不用再买,而且他也根本不用人陪着。   书肆小厮看了看讲话小大人模样的沐彦卿,想说您连字儿可能都不认识几个,书肆之中这么多书要是没有我您也找不到,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主要是这么小的孩子,本就不用指望他买书,所以就让他自己逛好了,自己还省心省力。   沐彦卿非常满意书肆小厮的态度,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我就随便看看,你就坐在那边歇歇吧,”沐彦卿吩咐木顺,木顺是他的本名,本来薛氏想着把人买进了家门,是打着换成‘沐’姓的准备的,但是沐彦卿没有应,总之都是一个读音,也不在乎有没有三水旁了。   “是,”木顺应了一声,选了一个能看到自家主子又能休息的椅子坐了下去。   启阅书肆很大,单单是一楼的厅堂,就有大大小小八个书架,且书目都是分门别类摆放的,打扫得干净又整洁,总之让人看着就舒服。   沐彦卿这儿走走那儿停停,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丹青绘本,沐彦卿打开一看就被吸引住了,这上面除了整幅图画,甚至还有讲解和见地,总之介绍的十分详细,其中还有些是沐彦卿从来没有想过的笔法。   人对自己感兴趣却不知道的东西总是充满着向往,所以沐彦卿一得到这书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再也听不进旁边的什么声音了。   中间书肆的小厮进来了一回,看到沐彦卿这么认真的在看书,还小小的惊讶了一把,走过去发现沐彦卿看的是丹青绘本,又哑然失笑,恐怕这位小公子是把这丹青簿当成画本子在看了,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这一来来者是客,只要不在书肆之中捣乱,怎么的都行,这二来就算是画册,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能认真成这样也不容易,就这样也挺好的。   沐彦卿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等他回过神来,这一个小隔间里就只剩他自己了,就连跟在他身边的木顺也不见了踪影,刚刚朦胧中自己好像听见木顺说要去怎么怎么的,现在却完全想不起木顺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沐彦卿也没觉得有什么,总归自己在这里等就行。   沐彦卿把书收好,然后想四处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书,就听到大门口处传来声响,沐彦卿训着声音看去,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穿着普通褐色棉衣,此时已经被浸湿了很多,脸上都是污渍,看不清本来的面貌,从沐彦卿这个角度能看到他手指被冻的通红,看起来狼狈的很,只见眼睛飘忽,时常朝身后瞅,一看就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但就算是这样的处境,他也还是踟蹰着没有进书肆中来。   沐彦卿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不管对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都与他无关,要是身边还有木顺在,还可以派他去打探打探消息,但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还是小孩子也没能力去管其他人。   “这位小少爷,我们书肆里面都是书,您这个样子不能入内,”书肆小厮走到门口劝道,本来这样的天气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就算有些书已经发潮,也不能拿出去晒,所以现在禁止穿着潮湿的客人进门。   “那你匀我一件衣裳,我现在要进去,”男孩直接说道,语气很着急。   小厮瞪了瞪眼,这是什么话,这小少爷还真是不客气,“我们是书肆,没有衣裳卖,小公子要是需要可以去隔壁成衣店。”   “这可是你拒绝我的哦,”说完这句话之后,男孩直接越过小厮窜进了书肆之中,“兄长,我可找到你了。”   嗯,突然被抱住,还成了别人兄长的沐彦卿,嗯,第一反应是,没反应。   过了一会儿沐彦卿才低头看向扒拉在自己身上的男孩,这小孩看起来应该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刚刚离得远没有细看,此时脸上的泥污因为在沐彦卿身上被蹭的差不多了,所以露出了他精致的眉眼,在沐彦卿低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正抬头看沐彦卿,眼睛里都是狡黠。   沐彦卿还发现了一个事情,这小孩儿的靴子竟然是用金丝压线的,做的也十分精致,总之和他身上穿着的夹袄很是不相配。   “小公子,这是您弟弟?”小厮是不怎么相信的,主要是刚刚小公子进门的时候身上干干的,显然是坐马车过来的,这个男孩显然已经在雪里待很久了,但是等看清楚男孩的长相,倒是有了几分相信,虽然长的不一样,但是眉眼都很精致,一看也是养的精细。   沐彦卿正要说话,就感觉手下一紧,而且靠在他身上的男孩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着的,显然十分的紧张。   “确实是我弟弟,”沐彦卿说道,接着点了点还扒在自己怀里的小孩的额头,“你是不是又顽皮了,阿爹阿娘明明说不让你过来给我捣乱的。”   男孩‘唔’了一声,权当回答。   “舍弟顽劣,给您添麻烦了,这是赔偿,外面寒冷,我们兄弟两个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请您行个方便,等我们父母过来我们立刻离开,其他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乱跑的,”沐彦卿递上了自己装银子的香囊,这可是他攒了好久的,就当救人救到底吧。   沐彦卿这样说着,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男孩身上,因为两人的身量差不多,斗篷有做的大了些,所以这一披上算是整个把人给罩了起来,“他就坐在这里,不会再给你添麻烦。”沐彦卿把男孩安置在一旁的矮敦子上,对小厮说道。、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香囊,里面大概有五六两银子的样子,而且看小孩乖乖的坐在那里,身上的污渍和潮湿也影响不到书,自然说好,总之就是打扫打扫店里地面的事情,就能得五两纹银,何乐而不为。   而且,现在的小厮对两人是兄弟的说法是深信不疑,毕竟都还是小孩子,说这么些谎话,这小公子看着就是个乖巧的,而且自从进来书肆,刚刚还捣乱的小男孩,也不说话了,乖的很,这要是陌生人,打死他也是不信的。   想着这些,小厮去打扫了,今日得了意外之财,他高兴的很,一边打扫一边想着拿银子置办些什么,这就要过年了,首选当然是年货,这样想着,小厮心里火热的很。   正在小厮打扫好厅堂,书肆门口来了一对夫妇,穿着老粗布衣裳,脸上皱纹很深,一看就是经常劳累的人,抓着小厮的手急切的问道:“我家孩子走丢了,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孩子,穿着夹袄,”妇人边说边比划。   沐彦卿发现妇人说这些的时候,旁边的小孩整个人都是静止的,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显然已经怕极了,沐彦卿拍拍他的手,无声的安慰。   “没有见着,老人家去其他店铺看看吧,”小厮说道,虽然他很同情这对父母,但是他确实没有看到,所以还是不要浪费人时间了,怎么说呢,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书肆中的两个孩子和眼前人联系到一块,那两个孩子的皮相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主,这对夫妇一看就是常年劳作,怎么可能会养出那样的孩子,反正他是不信的。更不用说,当时小公子下马车的时候,他可是看到了,抱他下车的男子年轻的很,根本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真相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男孩才松了一口气,冲沐彦卿抱了抱手,“谢谢你。”   沐彦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隔墙有耳,有什么事情等会你跟我回家再说吧。”虽然说人暂时已经走了,不过沐彦卿也不敢大意,而且刚刚这书肆的小厮是没有反应过来,要是反应过来了恐怕得节外生枝,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   男孩乖巧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候,木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   沐彦卿这才隐约想起来,刚刚木顺问他想吃糖葫芦吗,他当时正看到感兴趣的地方,所以就随便称了一声是。接过糖葫芦,沐彦卿说道:“顺哥,去把我爹娘找来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让人来接我一下,”希望自家亲爹亲娘没有走太远。   “刚刚我还见着刘妈妈了,我这就去,”木顺应了一声,平常时候都是自己找事儿做,现在终于可以为主子效劳,他自然高兴的很,他自然也发现了旁边矮墩子上坐着的披着自家主子的斗篷小人儿了,不过主子没说,他一句都没问。   对于这样的心性,沐彦卿表示很满意。   然后,等沐世规夫妇来接孩子的时候,发现除了多出几本书之外,还多了一个儿子,夫妇两个有些傻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过小伙伴的营养液和地雷哦!非常感谢!!!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7-01 12:30:33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9-06-30 17:53:58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6-30 07:22:41   木翊西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6-30 01:27:09   淳淳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6-29 10:15:35   游手好闲妞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6-28 20:48:28   读者“昕阳”,灌溉营养液+152019-07-03 23:14:35   读者“聚会好哈皮”,灌溉营养液+22019-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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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4:51   读者“CY_婷”,灌溉营养液+102019-06-28 17:01:03   读者“奇”,灌溉营养液+12019-06-28 16:31:12 第39章 阿瑜   沐世规夫妇来的很快,怎么说呢, 本来他们也没有什么事情, 再说了, 把孩子一个人留在书肆之中, 他们做父母的自然也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就想着赶紧把事情做完来接孩子,然后自然而然的动作就快了许多。   木顺过来寻他们的时候,他们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快办完了, 听到孩子说想回家,他们立刻就过来书肆接人了。   本来沐世规夫妇都没有准备下马车, 这一来上下上下到底要吸一股凉风, 不值当的,这二来孩子竟然已经不想呆了, 那还不如赶紧离开。   夫妇两个等着木顺把沐彦卿接出来好回家,但是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薛氏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裹着自家儿子斗篷的‘自家儿子’,“卿宝?”自己才走了这一会儿多了个儿子, 薛氏怎么能不惊奇?   沐世规也被吓了一跳,这样的情况是父母, 都不能立刻接受不是。   “伯父伯母好,”男孩主动行了一礼, 未免身后的小厮听见,他的声音不大,不过礼节各方面一看就是经过专门教导的, 而且虽然年纪小,但是周身的气度已经非常明显,夫妇两人对视一眼,这怕还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好,好,”除却其他,薛氏倒是挺喜欢这孩子,说话都是带着笑,与她家卿宝一点都不一样。   沐世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沐彦卿是一脸无辜,瞪着大眼看了回来,让沐世规这个做父亲的是哭笑不得,儿子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孩子是能随便乱捡的?   一行人就这样定在这里了,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做才好。   他们现在正站在启阅书肆的大门口,周围没有什么当着,尤其刚刚沐彦卿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了男孩,所以现在风一吹他整个人都被冻透了。   而且沐彦卿看了看身后,呆的久了,身后的小厮恐怕也会起疑,这样想着,沐彦卿赶紧表示道“娘亲,我身上冷,也累了,想回家,”这样说着,沐彦卿把书交给亲爹,“阿爹,我就要这几本书了。”然后把身边的小男孩扯到胸前,冲薛氏伸手。   薛氏虽然觉得这事儿实在不能开玩笑,这孩子也不能随便往家里领,但是儿子说冷,她还是不敢大意,赶紧伸出手把儿子拉上了马车,还不自觉地伸了两次,然后在薛氏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当下,两个小家伙已经滚到了马车里。   薛氏看了看自家夫君,欲哭无泪,这怎么办呀?   “我先去把书的银子交给店家,然后我们从长计议。”比起薛氏,沐世规要淡定很多,而且他也注意到了一些事情,那就是那孩子斗篷里面竟然穿着粗布夹袄,能培养出这样气度孩子的人家,怎么可能穿粗布棉衣,这可与他脚上蹬的靴子极其不相配,总之有诸多疑点存在,恐怕自家儿子也是看清楚了这些,才想把人带回家去的。   而且,沐世规叹了一口气,不然还能怎么办,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总不能把人直接扔在这里吧,且不说他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就是自家儿子那一关也不好弄啊。   闻言,薛氏点了点头,这才把大半身子转回马车。   “你是阿兄的娘亲呀,你长得可真好看,”薛氏甫一进马车,一个男孩就滚了过来,还奶声奶气的,但是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而且现在这孩子已经在车上了,总不能把他赶下去吧。所以薛氏呵呵笑了几声,递过去一块糕点,“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这样就挺好,可不要学你阿兄整一个闷葫芦似的。”   “好,”男孩双手接过糕点,笑着应声。   “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何方,姓甚名谁?”薛氏一连几个问题抛了出来。   “伯母称我阿瑜即可,”名为阿瑜的小孩说道。   薛氏还想再问,听这孩子这样语气,应该是都记得的,要是能问出来是再好不过的了。   “阿娘,余下事情等等再说,阿瑜身上都已经湿透了还是先回家把衣服给他换上再说。”沐彦卿倒不是不想问,主要是刚刚那伙人不知道走了没有,这马车隔音可不大大好,自家娘亲这样一直问,要是惊动了外面之人就不好了,他就是心血来潮救个人,可不想因此连累了自家。而且,沐彦卿已经感觉出来了,阿瑜一听自家娘亲问起他自家事就吞吞吐吐,这明显不是不记得,就是不知道是不想提起还是现在不适合提起。   “奥,那我们赶紧回家,”薛氏摸了摸阿瑜里面的衣裳,一片潮湿,于是赶紧说道,这样的天气穿着一身潮湿的衣裳在外面行走,这孩子得受多少罪呀,薛氏也是个做娘的,这要是她的卿宝这样出来走一遭,想想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这样一想,等沐世规上车之后,他们一行人就立刻启程回府了。两个大人有心想问问阿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府上姓甚名谁,但是一直没得着机会,因为两个小孩子一直在叽叽喳喳。   “你叫卿宝啊,我刚刚听你娘亲这样称呼你了,”阿瑜笑着对沐彦卿说道,语气中都是狡黠。   不过,被说的沐彦卿到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并不十分在意,淡淡“嗯”了一声。   “那我也这样叫你好不好?”席瑜继续说道,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   “不好。”沐彦卿回答的非常直接,被长辈这样叫也就算了,这么些年都已经习惯了,一个小屁孩也想这样称呼他,可算了吧,明明刚刚还怂哒哒的称阿兄呢,这会儿相对安全就暴露本性了,这小孩趋利避害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卿宝,这样说话可不行,刚刚伯母说了想让你多笑笑呢,”阿瑜丝毫不怕沐彦卿的冷脸,还是凑上去说悄悄话。   两个小孩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空间小,在沐世规夫妇这边完全能听的清,不过夫妻两个可都没有上去给儿子解围的意思,主要是他家卿宝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并没有拒绝阿瑜的靠近,甚至在阿瑜窝过去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排斥,这让做父母的有些欣慰,除了沐彦昀之外,这孩子终于能结交其他人了。   “阿瑜,你和伯父伯母说说,你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说了伯父伯母才能帮你啊。”寻着呃空档,薛氏小心问道。   虽然阿瑜这孩子机灵可爱的紧,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呀,这成什么样子了?而且这孩子一看就是精心养出来的,孩子丢了父母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呃,他们作为萍水相逢之人,自然不能昧着良心做事,不然这本来是帮人的,最后反倒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不过,薛氏现在也没想着把孩子送官就是了,官衙之中都是粗人,没得霍霍了孩子,阿瑜这孩子聪明,说话有条有理,就算之前经历了不好的事情,现在也是活泼的很,这样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家里姓甚名谁?她觉得要是孩子自己说出来是最好的了。   薛氏想的周全,但是她的话一出,阿瑜的眼泪就‘扑哒扑哒’往下流,豆大的泪珠从孩子的眼眶中溢出,让人只要看了就觉得好可怜,让人不禁想这孩子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好了,好了,伯母不问了。”薛氏吓了一跳,赶紧表态道,心里更是心疼了几分。   然后,阿瑜眼泪一收,笑着回道:“谢过伯母。”说完之后又重新窝到了沐彦卿身边闹他。   嗯,沐世规和薛氏感觉有些微妙。   好容易回到府上,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让小家伙沐浴,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   但是阿瑜的倔劲儿上来了,就缠着沐彦卿,其他人说什么都不好使,无法,最后两个人一块儿被薛氏扔到了浴室之中,总归逸轩院这边全是地龙,只要招呼的好些,也不会着凉。   薛氏走进浴室的时候,就看两个小家伙在浴桶之中有说有笑,或者说是一个人有说有笑,另一个人就是听着,但就是这样,薛氏也很欣慰了,吩咐木顺,“看着他们,水凉之前再添一次热水之后就让他们出来吧。”   “是,夫人,您放心,我会好好看着的。”木顺应声。   两个小家伙闹得正欢,就听见了薛氏的声音,生生被吓了一跳,“娘,”“伯母,男女授受不亲,您不能进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前者充满了无奈,后者只是咋呼。   薛氏好笑的看了看他们,回道:“我只是进来收拾你们的换下来的衣裳,不走近。”   沐彦卿翻了个白眼,这样的理由听多了,他也就只是听听。   相反,第一次遇到这样事情的阿瑜就简单多了,他为自己刚刚大声说话,冲薛氏歉意地笑了笑。   薛氏从自家亲儿子那受到的伤害,伤害瞬间就被治愈了,笑着捡起两个小家伙的衣裳,说实话,她家卿宝自小干净,这里衣是昨日才换的,再加上那孩子喜静不闹腾,所以衣裳上连点汗渍都没有,还是干净的很。   另外看着眼生的那一套衣裳,不用说就是阿瑜脱下来的了,外面的夹袄粗糙得很,针脚也大,一看就是粗制滥造,但是里面的里衣用的却是时下顶好的细棉,这种棉轻薄透气,作为里衣是极好不过的,而且衣服的锁边全部是用的银丝压线,就和他脚上蹬的靴子一样针脚细密。   观察到这里,薛氏的眼睛闪了闪,这孩子恐怕还真不是一般人。   出了浴室,薛氏赶紧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自家夫君。   沐世规听后也是眉头紧锁,“京城之中近来也没有传出谁家孩子走丢或被拐了。如果真是世家贵族的孩子,不应该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吗?”家里没有一点风声,怎么想怎么蹊跷。   “这孩子会不会不是京城中人?”薛氏猜测道,主要是谁家孩子丢了能默不吭声,只可能是他们这里还没有收到消息。   “不会,这孩子一口京话,如若不是常年待在京城,怎么也不能说的这样纯正。”沐世规否认自家夫人的说法。   “那这孩子就留在家里?”这他们是好心救人,要是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等过晌,我再出去打探打探,别是咱们没有注意到。你让卿宝问问那孩子,我看他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沐世规说道。   薛氏点点头,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行了,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卿宝这也算是做了大善事,一定没有事的,”沐世规看自家夫人一脸的忧心忡忡,赶紧宽慰道。   薛氏点了点头。   沐府这边因为捡来的孩子送不出去是操碎了心,那边还有人因为找不到孩子正在大发雷霆。   首先就是丢了孩子的席府,席家二老爷席勤坐在最上座,冷眼看着底下侄子侄媳跪了一地,“我把人带回来交给你们,你们就给我这样的交代吗?‘人丢了’这话你们也好意思跟我说出口。”   席勤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是没有一个敢回怼。   其实说起来,席勤的年纪并不大,他在席府的身份地位本来也并不高,他是庶子出身,但是现在谁敢说他的不是,谁让他的双胞姐姐,现在是后宫之中一人之下的席贵妃,兄凭妹贵,席勤也慢慢爬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因心狠手辣,无人敢招惹。   他现在说的孩子就是席瑜,是他六年前带回席家的孩子,母不详,带回来之后入了席家的宗祠,一直养在膝下,也无人敢说什么。   席勤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要说手里一点手段没有是不可能的,也正因为身份的原因,别人会拿三倍的滤镜去看他,所以为了不让人小瞧,他总是很忙。   在这期间就忽视了照顾席瑜,府上的小打小闹席勤也根本不关心,没想到这次竟然把人给他弄丢了,看着下面的众人,席勤眼睛里像是充了血,“今日要是孩子还没有任何消息,之后你们就等着看吧,我会让你们后悔惹了我。”   “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席老大不愉,这明显是在威胁他。   “大兄长听不出来?我这是在告诉你们,要是席瑜出了一点问题,你们今后的子嗣就要注意了,”席勤轻飘飘的环视了一眼厅堂中的人。   “你,”席老大被气到失声,席夫人赶紧去替他舒气,眼睛不住的闪烁,平常时候席勤对那孩子也是冷淡的很,怎么现在这样重视了?   席老大还想再说,不过看到自家老妻的眼神,他瞬间明白这件事情确实和自家有莫大的关系。   “大人,”门口走进来一个侍卫。   “说,”席勤直接命令道。   “人贩子一伙人已经找到了,已经全窝端,但是没有见到阿瑜少爷的身影,据说今日下午的时候阿瑜少爷借口肚子疼偷跑了出去,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去城中寻找了,”侍卫禀报道。   席勤皱眉,那孩子自小就聪明的很,跑出去也不是没可能,但是这样的天气,孩子孤身一人,“嗯”席勤应了一声。   “买凶人怎么说?”席勤问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厅堂里明显有人哆嗦了一下。   “买凶人与他们见面都带着面纱,只知道是个女人,不过眉心处有颗痣,”侍卫禀报道。   席勤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厅堂中人,“找席嬷嬷过来,让她老人家受累一下,亲自去搜。”   席勤这话一出,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他的意思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第40章 事成   席勤口中的席嬷嬷, 是他从宫中贵妃那求来照顾席瑜的, 从皇宫里面出来的人, 这手段可想而知。   这么些年以来,席瑜在席嬷嬷的保护之下,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伤害。这次不见,是因为席嬷嬷正好离开席府, 去见席勤汇报事情, 回来之后, 才发现小少爷不见了踪影,然后就有了之前的事情。   席嬷嬷在席家住了六年, 席家不安分的人都被她整治过, 所以现在席家人一听席勤要请席嬷嬷过来, 心里那叫一个苦楚啊。   “那边再继续审问,期间到底对阿瑜做了什么?不管他们做了什么, 都十倍奉还。”席勤吩咐道,睨了一眼厅堂的人, 在看一群死物似的。“我的脾气你们也知道, 要是现在立刻就说出实情,我还可以网开一面,但是要让我查出实情,这事情可就不能这么算了, ”席勤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慢慢说道,身为大理寺少卿, 他审人的本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过,这人呐,往往会抱着一种侥幸心态,在没有见到最后的棺材之前,是不会落泪的,席勤等话音已经落了有一会儿,听筒里还是没有人主动站出来承认这件事情。   席勤手指不紧不慢的敲着案几,“叭,叭,叭”的,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心上似的。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时候,席勤猛的的站了起来,众人一愣,随之而来的就是惊喜,难不成这是要结束了,终于是躲过了一劫,不过接下来席勤的吩咐声,直接让他们整个僵住了。   “嬷嬷,这边就交给你了,一切按照你的意思办,”席勤这样说道。   “是,二爷放心,老奴知道还怎么做。”席嬷嬷应了一声,她现在算是完全稳住了心神,刚刚在后面的时候侍卫已经向她禀报说小少爷已经从人贩子的手中逃出去了,虽然现在人还是没有找到,但是席嬷嬷却不再那么担心了,自家小少爷自小聪颖,只要不受到迫害,跑出去肯定能给自己找个安稳的窝,他们找到人也是迟早的问题。   心一静,席嬷嬷就有时间来想这件事情的始末,想也知道这件事情与席家脱不了干系。席嬷嬷看着底下一个个唯唯诺诺的,讽刺的笑了笑,竟然敢在她手底下动小少爷,真的是一个个胆大的不行。席嬷嬷心中有一百种惩罚人的方法,可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心里飞快的运转,想做出一些什么可以解她心头之恨。   席家的事情,沐府这边一概不知,两个小家伙算是一见如故,从回到家到现在都一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小阿瑜在说,沐彦卿在听,但只是这样已经让薛氏足够欣慰了,以前儿子可没有过这样的耐心。   “卿宝,你找时间问问阿瑜,看他清不清楚自己家的情况。”寻着机会,薛氏对沐彦卿说道,阿瑜那孩子对他们两个大人心有设防,问什么都不肯说,问多了就落泪,但是这孩子也不能总留在自己家里呀,虽然薛氏自己是挺喜欢这孩子的。   沐彦卿点点头,确实需要问一问,他也不想留一个小话痨在自己家里,以后再加上沐彦昀,那简直就可以组成二重唱,他就完全没有安生日子了。   为了打探消息,沐彦卿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卿宝,你家可真小,”小阿瑜晃了一圈,下着结论,这小小的房间,几个加起来还没有他的卧房大,还有这院子也是小小的,不顶他的半个大,卿宝家里却要住三个人,连着伯父伯母也住在这里,可不就是家里地方小嘛。   沐彦卿“嗯”了一声,家里地方是不大,他倒是也不怕说,而且现在还更小了呢,以前活动范围还大点儿,因为整个沐家说到底是沐家,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沐家现在可是有三家呢。   “卿宝,要不你跟我去我家住,我家的院子可大了,我把我的院子分你一半。”小阿瑜很是大方的表示。   你倒是大方,这样明目张胆的拐他可还行,不过到底是孩子,童言童语的说出来,根本不用考虑后果,总是还挺可爱的。“所以你家到底在哪?”沐彦卿问的直接。   刚刚还活泼好动的小阿瑜瞬间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抱着沐彦卿耍赖,可怜兮兮的问道:“卿宝也要把我送回去吗?”   当然要把你送回去,你又不是我家的,心里这样想着,沐彦卿当然不会说出口,“阿瑜,不是说要把你送回去,是你本来就属于那里,那里才是你的家。而且你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家里人不定多担心呢,就算不立刻回去,也要送个信儿回去呀,不然不清不楚的留你在沐府,像个什么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沐彦卿看阿瑜又不说话了,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那阿瑜为什么不想回去呢,能和我说说吗?”沐彦卿换了一个套路。   “不会有人发现的,也不会有人担心,回去之后还要受罚,”小阿瑜嘟哝。   席瑜的声音很小,一时之间,沐彦卿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嗯?难道这是在家里不受宠,但是看穿着礼仪姿态可不想啊,虽然这小家伙活泼过了头,但是其他礼仪方面明显是经过专门教导才能形成的。   “怎么可能无人发现?家里人现在指定很着急。”沐彦卿说了一句。   “这是第三日,”席瑜喃喃自语。   哈?   “我是看守备人少偷跑出来的,没想到一上街就被人捉走了,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从昨天我逃出来到现在我都没有见一个我爹爹的人寻我,他指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回去之后指定又要惩罚我,”席瑜窝在榻椅上,小可怜似的抱着双腿,窝成小小的一团,怎么看怎么可怜。   沐彦卿也觉得是挺可怜的,不过,“你竟然还有闲心关心这些事情啊?身后不是一直都有人在追吗?”今日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那群人就在这小孩的身后,恐怕一直都在跟着呢,这小孩儿要是有功夫关注那些,就是因为怕回家被惩罚?那这父亲还真是够狠的啊。   沐彦卿倒不是认为阿瑜说的全是假话,但是终究还是有一部分艺术创作的成分在的。   “卿宝?”阿瑜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人不都应该来安慰自己吗,怎么他还这么淡定,还知道找自己话中的漏洞。   沐彦卿面上表情不多,淡淡的看着他。   阿瑜愣了一下,赶紧补救,“卿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爹真的很忙,根本就不可能发现我丢了,让我在你家住几天吧。”在这件事情上他真的没有撒谎,爹爹确实是忙十天半月都不回家的。   “这样大的事情你家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本来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照顾你的身边儿不可能不说。让家里长辈着急是你我小辈该做的事情,而且你想留在我们家玩也可以回去之后再过来,也算是名正言顺,要是我们真的把你留在家中,这之后就真的不好说了。”沐彦卿讲着道理,觉得这孩子应该是能听得懂的。   “是这样吗?”阿瑜看了看才刚认识的小伙伴儿,觉得他太天真,自家爹爹凶的很,要是他这样回去,肯定又要大发雷霆,到时候肯定又要罚他,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那等午膳之后再告诉你,刚刚伯母可是答应要给我做好吃的,”阿瑜退而求其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在自己还没用上午膳之前就把自己送走了。   沐彦卿哑然失笑,就算是真的想为他找到家人,也不可能这么着急呀。   “小少爷,阿瑜少爷,午膳准备好了,夫人吩咐我来唤人呢,”门外响起水芜的声音。   “好哎,用午膳,先用午膳,”阿瑜赶紧站起来,总觉得这个新认识的朋友,说教起来比教导他的夫子还要严肃,总之惹不得。   看着阿瑜那高兴的样子,沐彦卿没有说什么,总得来说这个小家伙在这三天里还是吃了不少苦楚,让他高高兴兴的用一次午膳又何妨?反正已经回家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今日,午膳席间的气氛很好,主要是阿瑜这孩子实在是可人疼,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一看就是几日都没有好好用膳了,不过就算是着急,这孩子餐桌礼仪还是没有丝毫的问题。   “慢点吃,慢点吃,今日这一桌子都是伯母专门给阿瑜准备的,你慢慢吃没人给你抢。”薛氏叮嘱道,怎么说呢,有孩子不是就有这样的乐趣吗,看他虎头虎脑的往前冲,父母在后面给些建议,趁机教育教育,就非常的有成就感,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情的薛氏,现在感觉到非常的满足,再看看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用着午膳的自家长子,明明才六岁的年纪,要过的像六十岁似的,瞧着就闹心。   察觉到自家亲娘的眼神,沐彦卿抬眼,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薛氏更觉得闹心了。   午膳过后,毫无意外的,在薛氏一番关怀之下,席瑜吃撑了,肚子吃的溜圆,怕他不舒服,薛氏把他赶入跟着沐彦卿一起在房间里走步消食儿。   “我现在出去看看,”沐世规披上斗篷,准备上街去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主要是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从这孩子口中听到什么,别真是家里人不在乎他的死活,根本没派人出来找。   “夫君小心些,就算见着了人也先别说实话,要是他们府上真的不在乎阿瑜的死活,就真的养在我们身边好了,卿宝有个伴儿也挺好的,反正他们也不在乎。”薛氏赌气说道,怎么说呢?阿瑜在他们面前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家,他们问起来也不好好说,本来之前和卿宝说午膳后就说的,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这已经足够薛氏在心中脑补一系列的故事情节了。   沐世规听到自家夫人的话只觉得好笑,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孩子昧下呀,就看那孩子的穿着就知道,这不是一个不被重视的,恐怕真的像卿宝之前说的,这孩子是和他总是不归家的爹赌气呢。   不过,这些沐世规没有说出口,他转身掀开门帘欲走,就看到管家快步走了过来。   “伯爷,隔壁孟府的管家青山求见,”管家说道。   闻言,沐世规和薛氏对视了一眼,孟府的管家怎么过来了,那件事情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夫君?”薛氏也是不解。   “没事儿的,我先去前面看看,你要卿宝准备着,”至于准备什么,沐世规没有说,之后他就出了房门,脚步因为心境的原因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薛氏有些心神不宁,但还是赶紧把沐彦卿叫了过来,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他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   沐彦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站着的小阿瑜更是好奇,“伯母,卿宝这是去拜访谁吗?”   薛氏点了点头,要是事情真的成了,确实需要去拜访,不过现在还都是未知数。   “那我可以跟着去看看嘛,我也想去,”听到可以出去,小阿瑜表示自己也很有兴趣。   “嗯,阿瑜也可以去,不过到时记得听话,”薛氏笑着说道,要是事情真的成了,多去一个阿瑜也没有什么关系,老先生虽是大儒,但是到了这个年纪也是顶喜欢孩子的吧,而且阿瑜看着就是个知礼乖巧的孩子。   没多大会儿,沐世规就回来了,薛氏赶紧站起了身,看自家夫君脸上的表情并不多,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了沉。   “事儿成了,门口现在正等着阿卿呢,那边想见见人,”沐世规说道。   薛氏愣愣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也带阿瑜去吧。”   “好,”沐世规回道。   怎么说呢,夫妻现在的心情十分的复杂,没去之前他们纠结,知道没被选上的时候他们也纠结,这好不容易不纠结了,又告诉他们被选上了,怎么想心中都是五味杂陈,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的那种。   沐彦卿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主要是直到到了大门口看见青山,他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看来真的如他所愿,自己成了孟先生的弟子了。   “沐少爷不用担心,先生就是想见见你,正式的拜师礼要之后才举行,今日就是想与您说说话,”青山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他一点儿都不紧张,拉了拉阿瑜,“这是我新得的阿弟,性子乖巧,不会乱说话,他跟着我一起去。”   青山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明白这么大的孩子,怎么是新得的弟弟,不过只要不闹腾,怎么得都行。   两个小家伙在沐世规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伯爷放心,一会儿我会亲自送两位小少爷回来的。”青山承诺道,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佩服沐世规这个人的,长子成了先生的徒弟,竟然一点儿都不激动。   他不知道的是,沐世规主要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两家本来就离得近,马车一会儿就到了孟府。   “卿宝之后要在这里读书吗?”席瑜小声问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   “我要是能和卿宝一起读书就好了,”席瑜表达自己的意愿。   沐彦卿刚想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一个冷冽的男声,“本来是你所愿的,现在不一定了。”   阿瑜的身子僵了僵,慢慢回头看了看,称道:“爹爹。”   得来全不费工夫,沐彦卿心里想着。 第41章 兄弟,弟兄   得来全不费工夫, 沐彦卿这样想着,转身回头看去, 就看到了一个身着藏青书生袍衫, 披着玄色斗篷的男子,虽然扮相儒雅, 但是浑身散发出的气质却凌厉的很, 一看就不好惹。   沐彦卿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阿瑜, 自从男子出现, 就像鹌鹑似的待在那里动也不动, 微微弯着腰, 一副我已经知错了的模样。   “阿爹, ”小阿瑜又唤了一声, 怎么就这么巧,他在这里遇到了爹爹,呜呜呜。   “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回府?”席勤淡淡的问道,“到现在一大家子人还都因为你的失踪而来回奔波,就是席嬷嬷到现在还忙着呢。”席勤的语气淡淡的, 但是谁都能听出这些下面藏着的即将要爆发出来的火气。   “阿瑜知错, ”小孩立刻认错,态度可以说十分良好。   旁边站着的沐彦卿算是理清的这其中的道道, 不过这小孩还算聪明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立刻认错也算是一种本事,不过此事比较严重, 阿瑜算是熊孩子里面比较熊的那一挂的,恐怕不会这么好过关。   事实正如沐彦卿所想,席勤当然不买他的账,淡淡看了一眼看似已经知错的席瑜,“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席,”席瑜小声的回道,虽然听出了自家父亲口中的不善,但是说到底席瑜今年也才六岁,这听好赖话的本事,还有待加强。   沐彦卿这才知道阿瑜姓xi,要说京城之中姓xi的世家贵族也只有那个‘席’了吧,当朝席贵妃的娘家,祖上出过三个太保的席家,不过近来也已经没落了,不过和沐府不一样,这一代的席家出了个有出息的女儿。   因为当今席贵妃是一代传奇,在她那一届秀女中,她生生以庶女的身份压了众多豪强贵族的嫡出闺女,在后宫之中占得了一席之地,自那之后的近十年,席贵妃在后宫之中的风头无人可敌挡。时至今日,秀女是选出了一波都又一波,但是能越过席贵妃去的还是没有。   就是因为太过传奇,所以就是家中的丫鬟婆子时常也会感叹,沐彦卿听多了也就知道了,这女子确实活成了别人理想中的样子,只一点,席贵妃至今无子,在沐彦卿看来=这一点就能成为她受宠的全部秘诀,不过他也就是想想。   想通了这一切,眼前这个披着黑斗篷的男子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应该就是传闻中那个靠着亲姐上位的大理寺少卿席勤了,传闻中此人心狠手辣,现在一见,沐彦卿觉得恐怕传闻不只是传闻这么简单,只是没想到他随手救的孩子竟然是席贵妃娘家侄子。   想通了这一切,沐彦卿往旁边让了让,传闻席勤严厉的很,他这个池鱼还是小心一些,不要被殃及了才好。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回府?”席勤的问话还在继续,从他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得出,他就是在气这个,主要是根据人贩子那边已经招认的情况,席瑜逃出去的地方,距离席府可算不上远,这样的情况下,首选不应该是回府吗?门口的守备已经换上了他的人,只要到了府上就再安全不过的了。就算不回府,也应该和他们取得联络吧,这小家伙可是昨日就逃出来了,他前日接到消息就派人出去寻找了,席瑜就算守在一个地方不动,也能等到自己人经过的。   “我怕府上有坏人,不敢回府,”席瑜小声的回道,说着还拿眼看了看席勤,不过到底没敢再说下去就是了。   “抬起头来,”席勤命令道,接着说道,“这样的事情我之前是不是就教导过你,席嬷嬷那边还专门陪你演练过,忘了?”在这件事情上,席勤科不容许席瑜打马虎眼,主要是这件事情不是小事,这孩子太聪明,心里有些小机灵,但是才六岁大的孩子,就这么大胆,敢自作主张做这些事情,还敢不归家,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席瑜听到席勤的命令,赶紧抬起头来。   倒是旁边的沐彦卿很是无语,怎么还有专门训练这些的吗,席家还真是未雨绸缪,不过事实证明,人家的想法也对就是了,看席瑜不是就遇到这些事儿了。   “主子,这是在孟府,孟先生还等着呢,”席勤正要说话,旁边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赶紧劝道,要他说,主子也太严厉了一些,这才刚刚找到呢,等回府之后再询问好了,不过爱之深责之切,他倒是也能理解。   “席瑜,”席勤开口。   “在,”席瑜应声。   “回府之后,自己去领罚,”席勤淡淡的下着结论。   “是,”席瑜应答。   席勤看了看周围,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小童,席勤看向青山,“这就是先生说的那个孩子?”   “回席大人话,这就是先生要收的弟子,”青山应道,其实他到现在脑子还是蒙的,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怎么刚刚还是小公子弟弟的孩子现在变成了席大人的儿子,不过看到刚刚席大人一见面就训斥了自家孩子,青山就觉的此事不一般。   席勤仔细看了看沐彦卿,这个小孩儿从刚刚就一直淡定的很,就算他突然出现,他也就是惊讶了一瞬,比起自诩聪明,一肚子鬼点子的席瑜,这孩子沉稳的很,要是有他在一旁跟着,席瑜会成长的更好也说不一定。   “是你把席瑜带回家的?”席勤问道,他到没有把人往坏处想,主要是他了解席瑜的性子,遇到那样的情况,找一户人家老实呆着也算是明智之举。   沐彦卿把今日下午的事情赶紧说了一遍,怎么说呢,现在的沐府可经不起这些权贵打压,事情还是如实说比较好,沐彦卿没想着要从席家得到什么回报,但是起码被树立一个敌人不是,“我阿爹现在应该已经出发去打探消息了,阿瑜被吓的很了些,家父家母也没敢多问,就想着家里丢了孩子是大事儿,想上街去碰碰运气,实在没想到在这边能碰到您,”沐彦卿说道,话里话外替席瑜修饰了一些。   席勤点了点头,更加明确了心里的想法,单单是这几句话就说的极其有水平,有逻辑有思想。   席勤看了一眼沐彦卿,然后对青山说,“先生不是在等着吗?正好两个一块带进去吧。”   青山应了一声,看来这公子确实是席大人的长子,这缘分还真是可以。“席大人去厅堂等候片刻,先生那边应该很快就能完事。”   席勤淡淡“嗯”了一声。   “阿爹?”席瑜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也可以跟着一块进去吗。   “不是想留在这里读书?那就跟着一块儿进去吧,看先生能相中你吗,”席勤淡淡的说道。   “我会好好表现的,”席瑜惊呼一声,显然非常的高兴。   沐彦卿看了看席勤和没有表示反对的青山,一看就知道这事情是之前就定下来的,也只有席瑜才把这个当成一个考验,不过看席瑜的样子,他之前从来确实没有来过孟府,甚至都没有见过孟先生这个人,也就是说之前的考验,他一概不知,但是他还是成为了孟先生内定的弟子,要说其中没有弯弯道道,谁信?   而且,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孟先生没有选择那些即将要参加科考的学子,反而选择了他们两个还在开蒙边缘试探的小孩,这是看中了他们的潜力?   “两位小公子,你们进去吧,先生正在里面等着呢。”青山说话的声音拉回了沐彦卿的思绪。   沐彦卿点了点头,跟席瑜两个淡定的推门走进了书房,这地方沐彦卿之前来过一次,不过这时候和那时候相比,已经改变了很多,格局什么的且不说,现在书房里边那时候可暖和多了。   “先生,”进门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像上座的孟先生行礼问好。   “学生沐彦卿,”到底才见过一面,沐彦卿不确定孟先生还记不记得他,再加上他和席瑜年龄相仿,要真是认错可就不好了。   “学生席瑜,”席瑜也有样学样,他之前已经有专门的夫子负责他的开蒙,所以见到孟先生也并不怯场,甚至因为能和刚认识的小伙伴一起读书而微微有些兴奋,一心要表现好些。   “你们一块过来的?”对他们两个能赶到一块儿去,孟伯泀很惊奇,因为他想一个一个谈话,所以让青山他们去接人的时候,出发时间是一样的,这样的情况下,在隔壁的沐家自然要快上游戏诶才对。   “是,”沐彦卿回道。   “回先生,我刚刚就在卿宝他们家,”席瑜说道。   孟伯泀皱眉,虽然说这件事情是他全权决定的,但是难保不会露出风声,沐家和席家之前可从来都没有过往来,自己这边刚做了决定,沐家这边就和席家扯上了关系,实在不得不令人起疑,因为此事需得非常慎重,所以孟伯泀想的多了一些。   看到孟先生的表情,沐彦卿觉得他是想岔了。   “先生,我与阿瑜是今日偶然之间遇到的,他碰到了一些麻烦,我与家父家就把他带回了家,”沐彦卿语气平淡的把整件事情说了。   “是啊,是啊,”席瑜在一旁随声附和,卿宝说的真清楚。   “罢了,这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我之前看了你们的生辰八字,沐家小子是腊月初八生人,席家小子是十月十八生人,本来师兄弟谁入门早谁就是师兄,但是你们两个是我同时选出来的,就以年龄称长吧。”孟伯泀倒是没有怀疑沐彦卿说谎,这一来,在收徒之前,他可是已经把沐家了解了一圈,其他暂且不论,沐家大房夫妇两个人品那是没话说,为人做事要和都是极好的,父亲母亲在那里摆着,沐家长子的心性可想而知;这二来,现在就算说谎也于事无补,这席家也不是吃干饭的,要是此事真的是沐家设计的,恐怕人根本等不到给他行拜师礼就被关进大牢了。   “是,”两人应声。   回答完之后,沐彦卿才反应过来,刚刚先生的话是,席瑜比他大?   没有理会两个孩子的内心所想,孟先生挥了挥手,让两个小的出去,“让青山带着你们在院子里好好转一转,以后这就是你们读书的地方了,读圣贤之书最忌讳的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作为你们两个的先生,今后我会严加看管你们的。”   “是,”两人同时应声。   “卿宝,之后我就是你的师兄了,”席瑜突然发现了一个事情。、   沐彦卿淡淡看了他一眼,“拜师礼之后这件事情才作数,”沐彦卿的语气罕见的有些不情不愿,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就是了,席瑜的性子跳脱,小儿心思又重,沐彦卿一直把他当弟弟的,这一下子身份掉了个个,不心塞才怪。   与之相对,席瑜的心情是好的不行不行的,一来他认为自己这是拜师成功了,二来,他竟然比卿宝大,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称沐彦卿‘卿宝’了。   沐彦卿和席瑜走到厅堂的时候,抬头就发现发现自家爹爹也来了,正和席瑜的父亲席勤说话,看两人交谈甚欢的样子,沐彦卿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席家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要不然也不会对自家爹爹这样和颜悦色,这样就好。   沐彦卿并席瑜过去行礼请了安。   “两位老爷,先生请你们进书房,商量两位小公子拜师礼的事情,”厅堂外传来声音。   席勤和沐世规对视一眼,然后相互谦让着去了书房。 第42章 怨谁?   孟府不小, 两个小孩儿的腿又短,‘哼哼哧哧’地走在雪地上,速度可想而知,所以一直到沐世规、席勤和孟伯泀说着话出来, 他们两个还‘吧嗒吧嗒’的跟在青山后面参观呢。   “如今南边儿情势并不明朗,拜师礼不宜大操大办, 就简单着来吧, ”孟先生叹了一口气, 说道, 这些孩子们都还不能了解的事情, 自然要和他们家里长辈说清楚。   沐世规和席勤均点头称是, 南边儿的事儿确实不是小事儿, 近来朝野上下都在关注这件事情,为此, 就是沐世规这个挂名的官员这几日也得早早去工部听训。   两个小的参观的兴致勃勃, 几个大人也不着急,所以就站在一边看着。   “我观令公子少年老成,性子沉稳的很,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性子倒是也不多见。”席勤对沐世规说道。   “这孩子自小就不是个活泼的, 寻常待在自己的小书房里, 没人叫就不知道出来。不瞒您二位,这是我独子,所以自小就关注的多了些,就没见这孩子为了什么生过气, 我和她母亲都为此苦恼不已,”沐世规叹了一口气,他和自家夫人确实是把这件事当成事儿来看的,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即将成为自家卿宝的先生,一个是自家卿宝师兄的父亲,怎么说以后这都不能算是外人,所以沐世规也没有藏着掖着。   听到这话的席勤挑了挑眉,看了看沐世规,觉察到沐世规这不是说笑后才收回了眼神,他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席瑜自小聪颖,这个不用提,但是性子也跳脱得很,一般人很难跟上他转变心意的速度,整个席府经常因为他而鸡飞狗跳。就是因为这样,席勤更多的关心的是在怎么能拘着不让席瑜走上弯路,为此平常时候他没少和席瑜斗智斗勇,所以自然也体会不到沐世规的烦恼。   孟先生就站在一旁听着两位父亲说话,看了看一前一后走着还说着话的自家两个徒弟,后面那个激动的说了什么,前面那个只是淡淡的回应,最后后面那个却奇异的被安抚住了,然后又是肩并着肩往前走,孟伯泀突然感觉自己这两个徒弟的性子有些互补,本来就是无心插柳,要是最后能汇成一片荫凉也算是他这个做先生的本事了。   这样想着,孟伯泀心情愉悦了些。   正如孟伯泀的猜想,整个小的确实再说话。   “卿宝,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到先生这里来听课,”席瑜在后面戳了戳沐彦卿,小小声的问道。   “怎么也得年后吧,”沐彦卿回道,年前的这段时间可没有几日了,顶多抽时间办了拜师礼,授课再怎么说也要等到上元节之后了吧,毕竟年前年后这几日是各家最忙碌的时候,先生这边也不例外,更不用说孟先生这才刚刚进京呢。   “啊,”席瑜哀嚎一声,像是知道了一个特别痛苦的事情。   沐彦卿不明所以,转脸看了看席瑜。   “先生怎么不立刻开课呢,这么说我还是要和爹爹回府啊,”席瑜小声叨叨,不过倒是没有提出让沐彦卿收留他把他带回家的话。   “要不我和伯父说说让你去我家?”沐彦卿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爹爹会生气的,他生气可是很吓人的,迁怒你就不好了。”席瑜小大人似的回道。   沐彦卿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不过在内心倒是对席瑜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这不还挺识时务的吗,起码对他父亲认识的比较深刻,而且这样的人也适合交朋友。   不过想是这样想,就是沐彦卿也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席瑜要好好接受教训才行,虽然说胆子大、聪明不是一件坏事,但是这么小的小孩子就敢这样冒险作为,实在是不应该,不过沐彦卿自然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参观完自己以后的活动场所之后,两个人拜别孟先生,然后各找各爹,各回各家。   沐彦卿能感觉自己背上像是被炭火灼烧一样,想也知道是席瑜在看他,但是沐彦卿坚持着没有回头,主要是怕自己心软,看小孩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知道这惩罚不是说着玩玩的,不过那是他爹,肯定能把握度的,而且他这边也没有阻拦的立场,总之,沐彦卿默默的说服了自己。   “阿卿觉得先生和师兄怎么样?”转进柳树胡同,沐世规出声问道,这两个人将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和阿卿相处,要是阿卿喜欢,自然是皆大欢喜。   沐彦卿点了点头,“现在看着还行,”两个人他都不讨厌,而且他觉得和席瑜一块应该是挺有乐趣的一件事情。   沐世规算是真正放下心来了,想想也对,自家卿宝虽然性子并不是那么活泼,但是并没有不喜欢和性子跳脱的人相处,老二家的昀哥儿不就是一个例子。   两个人刚进大门,正想回逸轩院,合福堂那边就有人过来请。   沐世规和沐彦卿对视一眼,“你祖母应该是听到风声了,此事已成定局,就跟她老人家说一下吧,”沐世规说道,之前不好说是因为就是他们夫妻俩也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这事成了也不怕说了。   沐彦卿点了点头,回身对木顺说道:“你会院子告诉母亲一声,就说我与父亲被请去合福堂了,那事儿已经定下来了,让她别忧心,”想也知道,薛氏现在肯定非常担心,他母亲就是这样,总是因为他有操不完的心。   木顺点点头转身去了逸轩院。   沐世规这才领着人去合福堂,到了才知道,今日合福堂的人不少,不说平常就经常在家的二婶和二叔,就连这些日子一直很忙碌的三叔沐世泽也在,总之一大家子是罕见的聚到了一起。   看到沐世规领着沐彦卿进门,一家子都转头往门口这边看。   郑氏是你掩饰不住的喜悦,“刚刚我听门房那边说是孟府那边儿来人请彦卿过去?”隔壁孟府住了个有名的大儒孟伯泀先生,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知道,但是这两日都已经传开啦,在他们这一片儿不算是秘密。   家里三个孩子,都是正处在开蒙的年纪,要说郑氏心里没有一点儿心思,那是不可能的。老大那边儿忙,她还专门找老二商量了,但是二儿子说,孟先生收徒要求甚高,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孟先生之前规定的时间了,他们知道消息晚了些,虽说世上之事事在人为,但是人家作为大儒不缺学生,这规矩自然不是说破就破的,郑氏这才歇了心思。   没想到柳暗花明,今日孟府那边儿竟然来请大孙子,对于这个长孙,郑氏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感情就是不一样的,虽说爵位到这一代已经传到底了,但是再怎么说,长孙还是长孙。刚刚三子找她来说这个事情的时候,郑氏也是懵的,就等着长子长孙回来要仔细问个清楚。   郑氏这样问了,沐世规自然不会不说,“是的,母亲,孟先生刚搬来那一日,我带着卿宝去试了试运气,这么日子没有消息,我和阿颖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孟先生那边儿今日才来了消息。”   郑氏脸上划过一阵惊喜,“好,好,好,”有这样的好事儿降临在他们家,真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是真的为长孙高兴。   “孟先生这次只收了阿卿这一个弟子?”郑氏又问道,要是独一份,就更显得她孙子厉害。   “还有一个与阿卿年龄相仿的,是当朝大理寺少卿席家二子的嫡长子,”沐世规如实回道。   “也好,也好,阿卿以后可要努力了,”要郑氏说这样的结果也不错,长孙性子慢了点,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一块儿相处着,不管是与现在还是与以后来讲都是好事儿。   郑氏这样想,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的,就是沐世诚心理也有遗憾,那可是和沈先生齐名的孟先生,但是想想大侄儿,再想想自家儿子,其中的差距是一目了然,所以沐世诚倒是没有觉得特别接受不了。   但是吴氏可不这么想,“大哥真是的,有了这样的事儿,竟然不在家里说一声,说起来家里,三个孩子都一边儿大,都是需要寻夫子的时候,”吴氏这话儿酸溜溜的,在场哪个人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二婶说的极是,不过近来吧,我连铮崽的面儿都见不着,想说都没地儿去说呢。”沐世规没说话,沐彦卿先一步笑着回了话,先不管结果会如何,要是当时铮崽也在,爹爹肯定不会撇下铮崽,只带自己去,所以沐彦卿这话里也有话。   吴氏正想说通知一下门房那边就可以,就被自家夫君一个眼神制止了。   沐世诚皱眉看着吴氏,还嫌不够乱吗,这种情况下,就老老实实的祝福大房就好了,时也命也,就算再不甘心也得受着。   郑氏听到二儿媳说的话,心中不愉,听到长孙的童言童语后,对二儿媳更是有意见,自从分家之后,其他两房不显,但是二儿媳妇明显是埋怨她分配不均,所以一直憋着口气儿,就是她也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二孙儿了。这样的情况下郑氏能喜吴氏才是怪,不过看到次子沐世诚制止了吴氏,郑氏到底没再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管的多了让人生厌。   沐世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大房二房虽然吵吵闹闹,但是平常交流没有大问题,就只有他们三房自分家那件事之后一直到到现在与其他两房都像是隔着一层似的,今日遇到这事儿,他有心想多问问,可惜没有那层脸皮。   沐彦卿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家三叔的脸色,不过他作为一个小辈,没有立场说什么,其实要他说,在那件事情里,三叔做的最过分的就是罔顾祖母的意愿,对于爹爹和二叔这两个孝子来说,那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不过毕竟亲缘关系在那里摆着,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再怎么说祖母是亲娘。   “这件事情是好事,必须得好好的摆两桌席庆祝一下,”郑氏说道。   “娘,阿卿腊月二十八那日行拜师礼,就那日吧,不过如今南边儿情势不好,什么事儿都不宜大操大办,就我们家里人凑着摆上两席就算了,”沐世规说道。   郑氏这才歇了心思,不过,“其他人暂且不论,给你大姐去个消息吧,让那日一定回来,娘家有这样的喜事,让她也高兴高兴。”   “是,”沐世规应道。   旁边的吴氏讽刺的挑了挑眉,老太太也是慈母心肠,时刻都记挂着闺女,但是也要看那个闺女值不值得呀,就沐婷那个性子,就算生在天王老子家,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   沐彦卿听到祖母提起姑母,也是感叹这一笔糊涂账,不过长辈的事情他不好置喙,但每次说起这些事情,自家亲爹的心情就不好,想来也是恨铁不成钢。   合福堂交谈之后,是各回各院,谁也没有提起留下一起用膳,主要是想也知道席上的氛围好不了。   郑氏也没有开口留他们,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难受,人都走了之后她脸上满是惆怅。   “老夫人,咱们大少爷有出息,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是干什么呀?”采莲劝道。   “是啊,一个个都有出息了。不过一个个的跟我也都生分了,”郑氏呢喃了一句。   采莲愣了愣,到底没有说话,这府上弄成现在这样怨谁倒是不好说,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穿越之表姑娘难为》;完结文《嫡长嫡幼》;预收文《庶嫡子》《悍夫(穿书)》,感兴趣的小伙伴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庶嫡子》一句话文案:一不小心,方霁爆发了   《悍夫(穿书)》一句话文案:我媳妇儿真踏马好看 第43章 难念的经(上)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那日之后, 沐彦卿就一直没有再见到席瑜, 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在家里受罚呢, 席大人说话可不像是说说玩的, 不过沐彦卿这边也不孤单就是了,因为这之后沐彦昀被允许过来逸轩院的这边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自不必提, 但终究是有人陪着沐彦卿了。   一路插科打诨弯弯闹闹,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两日雪还是时不时就下, 但是比起前几日已经好上很多了,不过天气似乎更冷了一些,只要一出门, 就算穿着再厚实的衣裳,也是立刻被冻透, 总之非常的不舒服。   因着明日就是拜师礼, 这算是沐彦卿人生之中第一个重要的礼节,所以全家人都非常的重视,从上午开始, 沐世规夫妇两人就开始陪着沐彦卿熟悉明日拜师礼的流程。   “接下来阿卿要站在这边听训,”薛氏选了一个位置站着, 对沐彦卿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乖顺的站在那里。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练习了,真要说起来的话, 沐彦卿已经非常熟悉拜师礼的全部过程,主要是这些演习是从三日前开始的,每日都会来上几遍,就算是平常时候有些迷糊的沐彦昀都因为这两日在逸轩院这边看了几遍也已经差不多熟练了,更何况是从头就跟着的沐彦卿。   不过,虽然沐彦卿多次表示自己已经很熟练了,但是每次都被无视,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母亲如春风般温柔的劝说,轻声细语的告诉他这都是为了让他不紧张,多练几遍,万一临了临了忘记了流程身子也能做出反应也不至于慌张,虽然沐彦卿据理力争说他根本不紧张,再说明日他又不是一个人,不过虽然亲娘点头了,但是照结果看来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然后,沐彦卿就随他们去了,这个世上有一种紧张叫父母认为你紧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做这些事儿,也是其乐无穷,说说笑笑,时间过的非常快。   本来午膳之后联系也还是要继续的,主要是明日就是拜师礼,作为母亲的薛氏认为,像明日这样的大场合,自家孩子可不能露怯,虽然自家孩子优秀的很,但是俗话说熟能生巧,多练几遍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其实也不怪薛氏这样想,虽然说因为时局不允许,并不会大操大办,孟先生的学生也不多,但是单单是李焱和徐不秙就能压一帮人了,而且,孟沈两位先生是师兄弟,有可能还会有师侄过来观礼,其中肯定不乏朝廷大员,这样一想,就是薛氏心里都有些打鼓,何况卿宝还是个孩子,总之,薛氏自己在心里过了一圈,还是觉得该多练练,今日是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时间,能记得久一些。   薛氏都已经计划好了,不过这项计划到底是没能来得及进行,因为午膳刚过,沐家姑奶奶,也就是沐彦卿的姑姑回府了,那时候沐彦卿一家刚刚用完午膳,连消食儿都还没来得及。   当时,外面先是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一家三口都很好奇的往外看,虽然沐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家里是挺重规矩的,这样的嘈杂之声可不常出现。   “我去看看,你们娘俩先各自歇息一下,”沐世规说道,他倒是没想是发生了多大的事儿。   不过,沐世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门帘就被掀开了,因为来人的动作很急,所以掀进进了一阵凉风,因为现在一家人当用好午膳,身上暖洋洋的,倒是没有感觉到冰凉,进来的人是刘婆子。   “伯爷,是姑奶奶回府了,老夫人叫您过去一趟呢,”刘婆子禀报道,本来这事儿该是门房或者是合福堂那边儿的人过来禀报,不过刚才她正好在那边,就把消息带回来了。   闻言,沐世规眉头紧皱,这样的情况,不用想就能知道大姐沐婷那边出了事,这些年来,这样的事情他遇到过很多次,但是每次遇到最后他都是无计可施。   “我去看看,”沐世规愣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对妻子说道,然后转身往门口走。   薛氏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夫君到了之后好好跟姐姐说,”说着把斗篷披在沐世规身上。   沐世规微微点点头,不过却没有出声答应。   薛氏有些担心,看着自家夫君走远,“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前院儿怎么这么大动静儿?”薛氏迫不及待的问刘婆子,明日府中摆宴,大姑姐今日带着外甥回娘家,怎么看怎么不寻常,大姑姐可不是这样的人儿。   “大姑奶奶像是负气回来的,带着表少爷和一个包袱就回府了,老奴听她身边丫鬟说了两句,大概是因为拜师的事情,郭府那边儿闹起来了,”刘婆子小心地禀报。   薛氏皱眉,自家儿子拜个师,怎么还引发了这么些事情,她本身对这件事情没有这些热衷,并不是不希望儿子成才,而是她怕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儿子受罪不说最后结果也说不上好,要是被卷入什么斗争就更是坏了,到时候他们做父母的恐怕都没有能力伸出援手的帮助一下,想想就觉的可悲,不过儿子高兴,夫君也认可,这是薛氏最重要的两个人了,只要他们开心,薛氏就高兴,实在没想到这还有人存着心惦记着她卿宝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谁还没个私心呢,就是府上这些人,这一段时间对上他们大房一家的态度就不一样。   婆母以前虽然也没有小看过大房,再怎么说夫君是家中嗣子,什么事儿都不能越过他去,不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事事都想着逸轩院;二弟妹虽然当着面儿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是看她同意让二侄儿来逸轩院这边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三房那边自从知道此事之后,虽然三弟没有什么表示,不过侄女已经过来看望卿宝两次了,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没想到这次还扯到大姑子家了,薛氏对沐婷观感很是复杂,一方面因着沐婷算是看顾着自家夫君成长的人,所以薛氏对她有敬重,另一方面因为她的性子,薛氏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虽然她们从来都没有过矛盾,但是薛氏和沐婷的其实并不怎么亲近,主要是她们性子实在是不合,薛氏虽然在沐彦卿的事情上容易优柔寡断,不过平常时候的她豪爽率真的很,性子也趋于柔和,总之和沐婷一味地的软弱不一样。   今日这事儿,薛氏自然第一时间考虑自家卿宝,主要是关于这件事情刘妈妈虽然没有打听出来全部的过程,但是作为薛氏,她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的大致,但是想都不用想,她不答应,自家卿宝得到这个机会本就不易,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谁也别想去捣乱,想到这里,薛氏面上是一派坚定。   “看夫君回来怎么说吧,”薛氏下着结论,想想也是好笑,大姑老爷再怎么说也是读书人,既然知道孟先生是为大儒,就该知道他收徒的规矩才是,如果他们家有能让孟先生开口收徒的门路,沐家以致于落败成现在这个模样。   一旁的沐彦卿看了看自家亲娘的表情变了几变,就知道她心绪非常的不平静,不过他没有说话,想到郭家的糊涂账,他心里还添堵呢,何况是家中长辈。   留在逸轩院的母子两个想来想去,合福堂现在也是不平静。   沐世规到的时候,沐婷在哭,外甥郭嘉只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跟个小呆子似的。   老太太郑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只有叹气,“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娘,大姐,”沐世规行礼,然后询问的眼神投向郑氏。   郑氏看了一眼儿子,压着火气说道:“郭嘉想让他们家长子跟着卿宝去孟先生那碰碰运气,”听郑氏这话音也知道她对这个女婿非常的不满,不过顾及到女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自家母亲说话的时候,沐世规明显的感觉到大姐沐婷的哭声顿了一下,显然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沐世规皱眉,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要说大姐有私心,该为了自己亲生的儿子来向他讨这个人情,那样的话起码能够理解,现在这叫个什么事儿?哭着跑回娘家为自己丈夫前边儿妻子的儿子讨好处。   沐世规简直就要被气笑了,看了看一旁还呆愣愣站着的外甥,似乎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沐世规这心里不怎么是滋味儿,这样的情况之下,在郭府之中大姐能保护自己的儿子吗?看这性子和现在出的这事情就知道不可能。   “这事儿啊?”沐世规笑了笑,怒极反笑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心情,“既然这样,为什么姐夫不亲自来家里说,瞧不起我呢?”   “世规,你不要误会,他没有这个意思,”沐婷赶紧解释道。   “那就叫他过来说吧,”沐世规淡淡的说道。   “世规,你是答应了?”沐婷不可置信的问道,声音之中的喜悦是怎么也掩饰不住,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能明显的听见她松了一大口气。、   “嗯哼,”沐世规回答的模棱两可,随意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把自家外甥按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等等去找你表弟玩吧。”   郭嘉诧异的抬起头。   沐世规叹了一口气,之前的时候他们兄弟只顾着想沐婷怎么怎么样,倒是忽略了这个外甥,看着他身上并不厚的夹袄,再想想自家那个出门被夫人裹成球,他们还不放心的长子,沐世规心里一痛。   不过此时的沐婷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听到自家弟弟那样随意的回答,沐婷心里现在内疚狠了,眼泪是‘扑哒扑哒’往下流,“这次又是做姐姐的麻烦你了。”   沐世规面上没有多少表情,摆了摆手。   一旁的郑氏却紧紧皱起了眉,这事儿说大只不大,说小不小,这带着去孟府玩一圈儿也是碰运气,郭家那边也说不了什么,但是长子未免答应的太随意爽快了一些,以前都还会劝劝闺女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的,这次却完全什么都没有,事有反常必有妖,郑氏都不敢想这是因为什么。   郑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现在很是激动的女儿,心里其实并不大舒服,女儿许久不回娘家本来是想的紧,但是这一回娘家就是这些事情,轻易就把她的一片慈母心给蹉跎个干净,第一次这样感觉是心疼,第二次感觉自家女儿命真苦,要是三次下来还是同样的抱怨就令人厌烦了,主要是明明你口水都说干了她也完全听不进去,永远只是治标不治本,此次都是明知故犯,人都是会累的。   感情这个东西是消耗品,要是不时常经营,只是一味的索取,总有枯竭的一日。   郑氏最怕三个儿子最后都累了,那样的话女儿沐婷可怎么办,郭家老夫人不是个省事儿的人,要是没有娘家兄弟时刻照顾着,靠女儿自个根本撑不下去,但是闺女不上道能怎么办。想到这这里郑氏就埋怨沐老爷子,老头子这一辈就固执了这一回,就把自己闺女推进了火坑,自家闺女又自顾自把自己埋了起来,现在想拉都拉不出来。   郑氏当然劝过沐婷许多次,把这其中的利弊掰开来说的清清楚楚,但是孩子大了,已经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根本听不进去,还以为她是危言耸听呢,说弟弟们怎么会变。一句话就让郑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唉,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人都是会累的。   郑氏这样想着的时候,那边沐世规说话了,“我去前院等着,等姐夫过来之后我们先聊聊,之后再来给娘请安,那之前您和大姐好好的聊聊,我带着嘉儿去了。”说着沐世规出了厅堂。   郑氏现在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点了点头表示答应,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是长子做事向来有分寸,郑氏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儿。   沐婷这边也丝毫没有怀疑什么,了结了一桩心事的她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每次都是这样,只有回娘家之后,她才能有短暂的放松,因为她每次回娘家几个弟弟都会为她解决一些事情,现在想想她每次回娘家好像都是有目的的。想到这里,沐婷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可悲,刚刚才有的精气神瞬间就萎靡了下去,不然她能怎么样,从她嫁入郭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是郭家的人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沐世规离开之后,厅堂之中只剩下母子两人了,郑氏又开始念叨沐婷,平常时候,郑氏也不是这样的性子,但是对这个女儿她也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看着女儿一脸认真的应是,郑氏心里又生疼起一阵无力感,说了就说懂,懂了还是不改,这样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郑氏转而说起外孙,“嘉儿是你亲生的,你平常时候也多顾顾他,”至于郭家那一大家子就反正该一边好了,养出一个孝顺的儿子比什么都有用。   “嘉儿很乖的,最近和他兄长还有祖母相处的不错,夫君也时时夸奖与他,”沐婷笑着回道。   郑氏看了看连与荣有焉的女儿,迟迟没有说话,这次再见到外孙,就连她都发现在不对劲,女儿这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吗,郑氏正想说什么。   “老夫人,不好了,”采莲快步走进门,禀报道。 第44章 难念的经(下)   逸轩院   沐彦卿看着表哥过来有些好奇, 说起来他们虽然是表兄弟但是交流的并不多, 比起堂兄弟来说更是差远了,一来他们没见过几面,姑母就不常回家, 更何况有时候回府也不带表哥, 二来这个表哥不是喜欢说话的性子,小时候的郭嘉倒是挺活泼的, 不过大了一些之后就变成了讷言的性子, 总的来说, 他们表兄弟之间也就是笑笑就过去的关系。   今日,爹爹却把表哥派人送到自己这边儿来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沐彦卿自然而然的想着。   本来沐彦卿就不是多活泼的性子,现在又来了个更沉稳的,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说不上好, 总之不像两个孩子待的地方, 太安静了。   “嘉儿,来到这里可不用客气,也不用拘谨, 卿宝快放下手里的笔, 陪着表哥说说话, ”薛氏推开门进来, 把托盘上的水果和糕点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先用些东西, ”因着不知道这孩子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用午膳,所以薛氏准备的都是些顶饿的糕点。   郭嘉显然也看出来了,“谢过大舅母,”郭嘉扯着嘴角笑着道谢,因为不经常笑,所以肌肉僵硬了些,这个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薛氏温柔的笑了笑,表示不用这样,她觉得不论大姑子如何,这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刚刚这孩子进来的时候,他看着就心疼吗,也不看看这两日是什么天气,就是大人出门都得裹得严严实实的,对7这么个孩子,大姑子还真是不会疼人。不过就算明白这些,薛氏也没有说什么,主要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最重的时候,他们这些大人不能自以为是的去教育人,否则最后的结果只会是适得其反。   正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沐彦卿却愣住了一下,这个表哥观察力还真是不错。   “你这孩子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薛氏招呼沐彦卿。   沐彦卿赶紧点头,快走几步到了案几旁边。   “嘉表哥,爹爹怎么没有跟着你一块儿回来?”沐彦卿问道。   “大舅父去前院儿等我父亲了,”郭嘉回道,提起郭敛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对父亲的孺慕,甚至眼睛里还稍稍冷了一些,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从沐彦卿这个位置正好看到这一切。   彦卿的眼神闪了闪,看来表哥对于大姑父并不是没有怨言,一般人提到父亲都不会有这个表情,但是爹爹想做什么,还专门去请姑夫过来,难道只是为了说话?沐彦卿是不怎么信的。   看着小表弟若有所思的样子,郭嘉心里笑了笑,比起之前,其实他现在已经松快很多了,逸轩院这边埋着地龙暖和的很,连带着他心里也开始暖和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种感觉还不错。   郭嘉比沐彦卿大了六岁,沐彦卿的性子又在那里摆着,薛氏自然不会让两个孩子一起去耍着玩,就他们俩这样的也耍不起来,想了想薛氏就让人在沐彦卿书案对面加了一把椅子,为郭嘉准备了文房四宝,让他坐下和沐彦卿一起练字。   两个小的对这样的安排都没有什么异议,薛氏笑着退了出去。   郭嘉下意识是看了看沐彦卿手边的宣纸,上面的字迹虽然稚嫩,但是他都能看得懂,可以看得出写字之人非常认真,不用想就知道这些都是出自才刚刚六岁的小表弟之手,郭嘉有些震惊,想想他六岁的时候,还是满处疯跑,不知今夕何年,也不知谁远谁近,还真是无忧无虑啊。   “表哥?”沐彦卿看到郭家表兄一直瞧着自己这边发呆,疑惑的开口问道。   “没事儿,”郭嘉摇摇头,然后难得沉下心去练字,家里的氛围几乎让他没有轻松的时候,就算是读书写字也是堵着一口气,那种窒息的环境让他竭力的克制自己,但是现在他却莫名轻松了起来,这是郭嘉很难体会到的感情,明明并没有人说什么,对面的小表弟自顾自‘哼哧哼哧’练自己的字,但他从心灵到□□似乎都被净化了一般。   沐彦卿余光看了看郭嘉的字迹,工整端正有严谨,人都说字如其人,从这些就嗯呢该看的出来,这个表哥是极其不错的,性子沉稳看着又是个重感情的,也算是个可交之人吧。   “表哥是姑父亲自开蒙?”沐彦卿开口问道,他那个姑父自诩文采过人,一向自傲的很,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交给别人开蒙,当然会觉得自己亲手把儿子教导成人才才对的起自己这么些年的寒窗苦读。   “是啊。”郭嘉淡淡道,何止是他,就是府上另外一个也是父亲给开的蒙,怎么说呢,父亲在这些事情上固执的很,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   沐彦卿点点头,他现在几乎能确认这个表哥与大姑夫不对付,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沐彦卿其实有些欣赏郭嘉了,这个表哥还算是个明事理的,直接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要说在郭嘉这些事情中大姑父扮演的角色是不作为,任由自家老娘和前边儿的妻儿越过自己去蹉跎明媒正娶的妻子儿子,虽然明面上是老太太和那位夫人更过分,但是纵容着一切的大姑父才是是罪魁祸首。大表哥现在就这样了,假以时日,一定会成长为一个通透的人吧。   “明日就是你的拜师礼了,已经准备好了吗?”郭嘉开口问道,这是他进了逸轩院之后第一次主动和沐彦卿说话,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关心。   沐彦卿点点头,笑着说道:“已经练过好多次了,不过娘亲那边儿总是担心,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表哥呢,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还在练呢。”   沐彦卿笑意之中带着点儿狡黠,整一个小狐狸的模样。   郭嘉看见也跟着笑,等到大舅母刚刚对他的热情就能大致猜出她是怎样的性子,能做出表弟说的这些也不足为怪。   “好哇,竟然当着表哥的面说母亲的坏话。”薛氏一脚踏进门,就听到儿子这样说自己,佯装生气的说道。   “我知错了,”沐彦卿从椅子上滑下来,冲薛氏行了一礼,认错态度非常好。   薛氏走过去捏了捏长子的脸蛋,大发慈悲的表示道:“下不为例。”   沐彦卿乖巧的点了点头。   郭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这些都是他不曾经历过的,以前他会很羡慕,不过慢慢冷了心之后他就没再有这种奢望了,现在看到舅母和表弟这样他也只觉得开心。   房间里的气氛正热闹,正在这时候,门外边传来水芜的声音,由远及近,“夫人,大少爷,不好了。”声音很急,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怎么了?”薛氏问已经掀开门帘子的水芜。   水芜下意识的看了看郭嘉,不过想到这件事情瞒也瞒不住,就立刻回道:“伯爷和大姑老爷打起来了,”换句话应该说是伯爷把大姑老爷给打了,水芜作为目击者,是亲眼看着自家老爷先出手的,但是这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薛氏和沐彦卿都惊讶了一下,母子两个对视一眼,眼睛之中都是疑惑,夫君(爹爹)可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不过到底是顾忌着郭嘉,两人才没有讨论出声。   “阿娘,我们去看看吧,表哥也跟着一起,”沐彦卿咳了两声。   “啊,好,”薛氏应了一声。   此时的前院正是混乱的时候,郑氏和沐婷先到了一步,两人到的时候,那边还打的难舍难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两个拉开。”郑氏命令道。   管家这才动手,他刚刚已经拉了好一会儿的偏架,这会儿拉起来也是轻车熟路,于是郭嘉身上又挨了好几拳。   这是在沐家,沐世规是沐家正经的老爷,在沐家动手,他怎么可能会吃亏,而且沐世规虽然看着是书生模样,但其实他是有些身手的,这样的情况下郭敛吃亏也是一定的。   “郭敛,你也算是个读书人,拿这些小把戏来算计我沐家也亏得你能办的出来,”沐世规讽刺道。   “你沐家欺人太甚,”郭敛自诩为读书人从来不屑于说粗鲁的话,而且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沐世规这样失态,所以一时有些是词穷。   “欺人?这话从你郭敛口中说出来不觉得讽刺吗?我们沐家再不知道好歹,起码都把自己亲生的儿子照顾的好好地,你有真心关心过嘉儿吗?”沐世规不客气的回道,以前他还有那个耐心,对沐婷提出的要求是事事忍让,但是他可以做出妥协,却不允许人家让他的儿子做出妥协,薛氏和沐彦卿可以说是沐世规的底线,谁碰都不行。   沐彦卿和薛氏走到厅堂之外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沐彦卿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亲爹这样激动,以往的时候,他总是淡淡的笑着,温和得很,不过想想也对,谁还没有三分小性儿,被惹的急了,总是会做出一些与平常不相符合的举动。   沐彦卿下意识的看了看郭嘉,他似乎因为这句话有些了表情,不过一闪即逝。   “当初我阿姊嫁给你郭敛,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么些年,我们不提并不是我们不知道,沐婷可以一昧的忍让,我们不管也管不了,但是郭敛你记着不要再打我沐家儿孙的主意,让你家里的老太太也安分一些,否则后果不是你们能承受的,”沐世规接着说道,怎么说呢,沐世规今年刚满而立,虽然平常时候说起话来也温和的很,但是他骨子里的血气方刚还没有完全磨灭,这不就使出来了。   “世规?”沐婷看了看弟弟,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郭敛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他明白沐世规这次是下了狠劲儿,瞪了一眼沐婷之后,郭敛到底没有说什么。   沐彦卿这几个就是在这时候进了门,母子两个看到沐世规没有受什么伤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人就站在那里,主要是他们已经看得出沐世规还有话没有说完,这件事情总得有个结尾吧。   沐世规自然也没有想着要把事情做绝,主要是看姐姐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狠不下心,就算现在他们全家上去劝,虽然沐婷一时之间会心软,回了家里之后还是会被带走,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所以沐世规并不打算把姐姐接来了。   “把嘉儿留在府上吧,虽然我没有权利让他拜孟先生为师,但是我会送他去城南书院读书,”沐世规说道。   他这话一说,整个厅堂的人都看向了他。   “虽然家中爵位是最后一代了,但是按照惯例我可以送一名孩子恩荫进入城南书院读书,”沐世规说道。   众人皆愣,就是郑氏一时之间也没有回过神来,这个规定由来已久,但是他们沐家从老爷子那一辈就没有使用过这个特权了,主要是一个被今上放在脑后不被重视的家族,有什么资格提起这些。   不说其他人,就是沐世规之前也没有想过,虽然有这一项规定在,但是城南书院不是一般的书院,送进去一个学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沐世规看了看沐彦卿,有他儿子这一层关系在,就是城南书院那边也会卖他面子的。   沐彦卿没有想到他家亲爹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也没有多排斥,他对这个表哥的观感还可以,要是精心培养成才不是问题。   能进入城南书院自然是极好不过的事情,郭敛本来是想都不敢想,郭敛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一时之间,就连刚刚心里的愤懑也没有了,开始笑着和沐世规寒暄。   沐世规却没有这个心情,看着郭敛龇牙咧嘴的冲自己说话,他只有厌烦。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赶紧带你的夫君回客房擦药,”郑氏说道,虽然现在女儿女婿都激动的很,但是她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长子这次可完全没有过问女儿。   郑氏看了看外孙,刚刚出门的时候还穿着淡薄的夹袄,现在外面却披上了厚厚的斗篷,本来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是听了长子刚刚的话之后,现在是一脸的呆滞还隐隐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眼睛却是柔和了很多,就这样吧,起码万事比他娘看得清。   听到郑氏的话,沐婷一时之间却没有反映过来,她看了看弟弟,再看看自家夫君,最终还是伸手去扶人。   郭敛现在虽然高兴,但是对于和刚刚打了自己的沐世规呆在同一个空间之中还是有些不适应,想想就觉的疼,他现在身上就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样,他忍住疼笑着对沐世规说道,“大弟,嘉儿就拜托您了,明日是府上重要的日子,我这样的情况就不待在这里了,”说完之后还‘呵呵’笑了两声。   “嗯哼,”沐世规应了一声,没有张口留人。   “郭嘉就留在这里吧,我和你母亲先回府,等回头进了书院多回家看看,”郭敛对郭嘉说道,言下之意在那之前就不用回府了。   郭嘉本来行礼的身子顿了一下,听郭敛说完之后才把腰弯了下去,“是,父亲。”   沐婷还想说两句,但是看郭敛实在痛得厉害,就没顾得上嘱咐儿子,扶着郭敛就出了厅堂。   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沐世规才走过去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安心留在家里,其他舅舅安排。”   “是,”郭嘉低声应道。 第45章 救赎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主要是在这件事情之上,其他人均没有置喙的权力,毕竟是沐世规承爵, 这事儿他说了就算。   为了防止以后麻烦频出, 晚上的时候, 沐世规还专门把沐家其他两位老爷叫来,一起在合福堂用膳, 宣布了此事,其中的利弊自然都说了,沐世诚没有说什么,只是敬了兄长一杯酒,在三兄弟之中, 沐世诚算是与沐婷感情最好的了。   沐世泽虽然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在沐世规说出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神, 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是沐世规还是捕捉到了,不过沐世泽没有说什么,沐世规自然也不会提起。   “事情就这样吧,孩子其他的事情我来负责,今日看来他与阿卿相处的还不错。”沐世规表示道, 这城南书院现在已经休课,就算要进书院也是上元节之后的事情,那之前当然是他照顾最为得宜。   其他二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回去通知你们媳妇儿, 这件事情已经定下了,不要再整出些幺蛾子闹的家宅不宁,要是没有阿卿拜了这样一位先生,之前就算说也没人理,”郑氏看了看两个儿子说道,其实说实话这件事情要不是长子提起,家里也没有人想起来,虽然说推荐谁是长子的自由,到那时就怕儿媳们不是这样想的。   “是,母亲放心,”沐世诚和沐世泽表态道。   郑氏这才点点头。   沐世规没有就此发表什么见解,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不过他倒是不后悔今日这个决定,这么些年昏过去了,就姐姐那个性子再加上郭家那些人,这外甥能长成现在这样样子也不容易了。总之以后他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孩子,就一块养着和长子做个伴也是好的,等他成人,是愿意回家还是怎么样,都随他好了,在这些事情上,沐世规想的非常清楚。   逸轩院内,现在气氛是非常的融洽。   “今夜嘉儿就在卿宝房间里凑和一晚,等明日舅母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你再搬进去,”薛氏笑着说道,今日时间有些晚了,东厢房里又摆着些杂物,还是明日好好收拾一下再搬进去为好。   “舅母,我住前院就行了,不用……”郭嘉立刻表示,他今年已经十二岁,不上不下的年纪,但是确实已经到了男女之防的时候,住在后院之中怎么都说不过去。   是的,郭嘉今年已经十二岁,这样的年纪住在后院之中其实不大合适,虽然院子里是自己的嫡亲的舅父舅母也说不过去,说不好听的,郭嘉现在可以说是寄人篱下,自然不想麻烦到主人家,因为他想在沐府呆的久一些。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样的情况之下,郭嘉该自己告辞回家的,再怎么说他已经这么大了,就算父亲母亲走的时候根本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但是只要他回去也没人把他赶出来,说到底他姓郭,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有人关心他冷不冷,有人因为他的住宿问题儿忙前忙后,郭嘉非常喜欢这种感觉,正因为珍视,所以他更不想给人添麻烦。   “你听话,”薛氏温和打断郭嘉的话,“事情就这样安排了。”倒不是薛氏不注重礼节,主要是沐府前院本就不大,不是会客厅就是府上几位老爷的书房,在这样的天气里,厅堂里冷的厉害,就算烧了炭盆儿,恐怕也很难供人休息,而书房这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燃烧炭盆,就更无法住人了,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能让外甥去前院受罪,既然夫君都已经把人留下了,薛氏自然得好好照顾着。   郭嘉没有应声,但是眼睛里都还是倔强。   “表哥还是听娘亲的话住东厢房比较好,前院冷的很,连炭盆都不能点的话,跟睡在雪地里没有什么区别,等到春日里暖和些了,表哥再搬过去就好了,何必现在去受冻,”沐彦卿摇头晃脑的说道,一副‘你要听我话,不听你会吃亏’的表情,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但是劝起人来说辞是一套一套的,让观者忍俊不禁。   就是刚刚还有些冷脸的郭嘉,现在脸上也有些了暖意,本来坚定的意志也开始有所松动。   就算是早早懂事、性子沉稳的郭嘉,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自然也不能完全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他情绪刚一松动,薛氏就注意到了。   薛氏眉眼间都是笑意,在郭嘉不注意的地方冲沐彦卿眨了眨眼。   沐彦卿只做没有看到。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吧,今日事情已经不允许,表哥就先凑活一晚,”沐彦卿背着双手说道,算是下了决定。   郭嘉转身看了看小大人似的表弟,心中一暖,“那我在此就谢过表弟了,”本来就已经麻烦人了,也不在乎这些了,总之以后他都会还回来的。   “不过今晚表哥要在踏椅上凑和一晚了,我不习惯与人一起睡,”沐彦卿坦诚说道,这确实是他的习惯,表哥初到他家,还什么都不了解,所以他主动把这些都说出来才是对表哥好,毕竟一昧的迁就,并不能形成真正的情谊。   郭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他并没有觉得表弟这是在排斥他,只觉得表弟这样做是没把他当成外人,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小心翼翼,像家人般的随意才更打动他,可以说他现在最不愿意的就是别人为了担待他,改变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负担。   沐彦卿笑眯眯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排斥这个表哥,经过一下午的相处,他对这个表哥的观感还不错,要是能够帮他是再好不过的了,表兄要是继续留在郭家,没得埋没了这一身的才华和风骨。   薛氏看着表兄弟说的和谐,也跟着笑了笑,她倒是没有说自家儿子多事儿,主要是她也清楚自家卿宝这个习惯,尤其明日还是她家卿宝重要的日子,自然要休息好才行,而且榻椅虽然不如床榻宽敞,但是只这一晚,等明日东厢就收拾好了,到时候两兄弟就各回各房就好了。   事情算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沐世规回来的时候,薛氏和郭嘉正陪着沐彦卿熟悉明日拜师礼的流程,主要是薛氏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今日下午的时间浪费过去实在太过可惜,明日一早就没有时间了,所以凑着晚上这段时间,她想陪着儿子抓紧再熟悉一遍。   看到自家儿子生无可恋的表情,就连外甥也呆滞的蹲在一旁,沐世规觉得好笑,想也知道自家夫人又说了长篇大论说服他们了。   “还在熟悉流程?”沐世规问道。   “夫君回来了,”看到沐世规有些发红的脸,薛氏赶紧站起身,“夫君吃酒了?”   “几个兄弟见面,就饮了两杯,”沐世规笑呵呵的说道,凑着薛氏伸手给他解斗篷的时候,沐世规冲两个小的是了眼色。   郭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沐彦卿却立刻就站起了身,“娘亲,你快些照顾爹爹吧,我和表哥就先去休息了,”说着也不等薛氏答应就拉了拉郭嘉的胳膊,赶紧出去了。   “这孩子,”薛氏想拦,都没来得及开口,两个人就都出去了。   “已经熟悉了这么些日子,孩子都已经记住了,夫人不用担心,再说明日有专门主持拜师礼的人,”沐世规宽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薛氏低声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都是遗憾,哎,见不到她乖乖的儿子喽。   而此时出门的两个人却都不自觉的都松了一口气,郭嘉还是一次知道大舅母竟然这样能说,而且耐心十足。   “我娘亲性子就是这样,以后表兄就知道了,”沐彦卿表示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自家表哥的,呃,胳膊。   “舅母也是担心表弟明日的拜师礼,”郭嘉说道。   “我知道的,所以爹爹回来之前不能离开,”沐彦卿笑着说道。   郭嘉愣了一下,看向今年才六岁的表弟,是这样吗?   沐彦卿回视郭嘉,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他能这样容易接受郭嘉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郭嘉身上他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虽然只有一小部分的相似,但是两人确实有相同的经历,他因为沐世规夫妇而获得了救赎,他希望郭嘉也可以,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少这一个。   回到西厢房,木顺送了热水进来,两人洗漱之后,就各自躺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两人之间却有了一些默契在。   郭嘉躺在榻椅上,这榻椅宽敞的很,他躺上去还有很大的空间,身下铺的厚实,身上的被子暖和又轻盈,单靠感觉就知道这是新的,而且整个房间因为烧着地龙暖暖的,可以说现在这样的待遇比他在郭府好多了,郭嘉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现在遇到的这种情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欢这样感觉。   郭嘉东想西想的时候,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想来是表弟已经睡过去了,对于这个表弟,之前他并不熟悉,只觉得他有些少年老成,不过只今日一日,他已经重新认识了这个表弟,小小年纪就不容小觑,而且,却让他心里暖了不少。   想着想着,郭嘉也睡过去了。   第二日卯时刚到,沐彦卿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身旁有‘簌簌’的声音,耷拉着眼往旁边看去,就看到睡在榻椅上的表兄已经开始起身,房间里现在只有昏暗的亮光,还是从挂在外面的灯笼透进来的,这样一看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人影,要不是刚刚沐彦卿脑子快了一步,险些就叫出声了。   “表兄,不用这么早的,爹娘那边儿一般到天亮才会起身,”沐彦卿呢喃道,了无知觉的开始坑爹坑娘,虽然已经到了他平常时候的生物钟,但是今日沐彦卿整个人都还迷迷糊糊的,主要是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娘亲一直在他身边说拜师礼的流程,所以从昨日刚睡下没多久他就开始做梦,一直到刚刚醒过来,他已经在夜里练习了大半夜,所以现在他浑身酸疼的很,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也不太晓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今日不一样的,”郭嘉笑了笑,听到表弟迷迷糊糊的拿小奶音劝他,他觉得有些好笑,看来小表弟还没有反应过来今日是什么日子。   沐彦卿确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了,他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迷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表哥为什么说今日不一样,今日是腊月二十八,是他的拜师礼,可不就是不一样。   这样想着,沐彦卿撅着屁股拱起身子,他也该起身了,想也知道今日会很忙,尤其他已经听到正房那边儿已经开始有说话声了。沐彦卿想赶紧起来,不过人有的时候身子是跟不上思想的,他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因为身子实在太累,所以拱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起身。   在一旁郭嘉只是看着就觉得新奇,这样才符合小孩子的行为,像昨日那样沉稳老练根本不像是一个才六岁的小孩子,还是现在看起来比较好玩,整个人看起来软软糯糯的,这样看起来也难怪舅母想逗他玩了。   等沐彦卿迷迷糊糊的套上衣服,才终于清醒了一些,这才注意到一直注视着自己的郭嘉,疑惑的看向表哥,怎么了?   郭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过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错。 第46章 拜师礼   沐彦卿准备好出来之后, 不说沐世规夫妇, 整个逸轩院的人都已经起身了,沐彦卿到厅堂的时候,父母亲正在和表哥说话,气氛可以说相当不错。   “爹爹, 娘亲, ”沐彦卿行礼。   “怎么今日比平常时候晚了一些时候, 昨儿晚上没有睡好?”薛氏关切的问道, 这孩子每日起身都很早, 比上她是勤快多了, 刚开始的时候, 她还会劝, 觉得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还是应该多睡会儿, 但是时间久了,不说孩子自己,就是她这个做娘的也已经习惯了, 但是今日孩子却比比平常起晚了一些, 薛氏担心孩子是因为紧张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沐彦卿摇摇头,笑着回道:“没有,昨日很快就睡过去了,应该是睡的太熟了,一时之间没有醒过来,”做梦之事还是不要说了, 引娘亲就自责就不好了,沐彦卿默默的决定。   “先过来喝粥,之后还要去合福堂给祖母请安呢,”薛氏看儿子的精神还不错,就没有再说多问,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极有成算的,并不需要她太担心,肯定没事儿的。   沐彦卿应了一声。   “不要紧张,拜师礼整个流程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沐世规说道,告诉他不用担心。   沐彦卿点点头。   “一会儿嘉儿随我去前院待客,在我陪着你表弟去孟府的期间,你就跟在二位舅舅身边多看看也是好的,”沐世规说道,要说郭嘉这个年纪,这些事情早应该接触了,虽然不知道之前有没有接触过,不过他这个做舅舅既然把人留下了,自然时时刻刻都为他打算到,总不能一直把人藏在后院吧。   “是,”郭嘉应声,舅舅的苦心他都懂的。   早膳过后沐世规带着沐彦卿和郭嘉去了合福堂,现在这个时候沐家本家的那边的叔伯也已经到了,虽然上一辈曾经闹得不甚愉快,但是对沐世规这一辈来讲,感情还是可以的,有个什么大事儿,都能相互照料着。   沐彦卿拜师孟伯泀这事儿,与整个沐氏一族来讲也不算是小事儿了,主要是子孙出息,就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家族里只要能有一个子孙能出来,整个家族都会跟着沾光,虽然这次想没有长辈过来,又因为沐府这边已经放出话不大办,只简单两桌席,所以来不了很多人,但是沐氏一族有前途的嫡子嫡孙都过来了,这在平常可是都见不着的,就是年节都很少能聚到一起。   沐世规领着两个小的和周围的叔伯兄长问礼,周围看到沐彦卿自然都是夸赞之声。   沐彦卿一一谢过之后,并没有因为这些夸赞而喜笑于色,可以说是无喜无悲,淡定的很,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定力,让周围人啧啧称奇。   “兄长,要说你长子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不一般,你和嫂子怎么教的?”沐世棠困恼着对沐世规说道,语气之中尽是感慨,想想自己家里的那个明明还大上两岁,到现在却还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沐世棠是一阵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沐世规笑了笑,“卿宝自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嫂子没怎么费心,”沐世规暗戳戳的在堂弟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沐世棠:……呵呵,他还是不要和这个兄长说话了,窝心。   沐世规笑而不语,看了看开始有些明显不耐烦的儿子,虽然那孩子表情一点都没有变,不过沐世规还是看出来了,回头吩咐木顺去准备,他们该出发了。   “二弟,我先带着人去孟府,这里你先照顾着,”沐彦卿对沐世诚说道。   沐世诚点了点头。   沐彦卿听到自家亲爹的声音,赶紧走到了他身边,虽然这些人都是沐府本家的,但其实沐彦卿对他们并不熟悉,问候一番之后,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实在无聊。   “走吧,”和其他人寒暄了几句,沐世规带着沐彦卿,身后跟着捧着束脩的木顺,三个人一起去榆钱胡同孟府。   现在空中还飘着小雪,所以胡同里地面上的雪没有人打扫,踩在上面还‘咯吱咯吱’的,不过沐彦卿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主要是现在他的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了,第一次见雪的时候他还有些兴奋,专门上去踩了踩,但是雪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停过了,他已经看腻了。   因为离得近,虽然三个人的脚程并不快,但还是很快就到了,刚转进榆钱胡同,他们就碰到了席府的马车,和沐世规父子一样,除了侍卫之外,席瑜身边也就跟着一个席勤。   席瑜一看到沐彦卿,赶紧从马车上下来了,开心的说道:“卿宝,卿宝,咱们又见面了。”   席瑜看起来非常的开心,不过就算是这样看到沐世规的时候,还是行了礼,可以说非常有礼了。   因为席瑜要下马车,所以车夫已经把马车停下了,这样的情况下,席勤自然也不能在马车上呆着,所以也跟着下了马车,和沐世规见礼寒暄。   席瑜看了一眼他爹,然后悄咪咪的低声和沐彦卿说道,“我回到家里之后就被爹爹和嬷嬷拘起来了,嬷嬷拿着戒尺足足打了我二十七下才停手,之后姑姑还捎信来说之前许诺给我的礼物也被取消了,”席瑜说着把手举到沐彦卿面前,委屈说道。   沐彦卿挑了挑眉,看了看席瑜白白嫩嫩的手,没有一丝被被罚的痕迹存在,而且席瑜这话怎么听起来后一句话的怨念明显比前面更重?“那就牢牢记住这次的教训,之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沐彦卿说道,要他说,之前那事儿这熊孩子确实应该受到教训,这小小年纪就心比天高,胆子大得很,以后还了得。   “我当然记得了,”席瑜快速的表示,眼神闪了闪,又说道,“卿宝,拜师礼之后我可不可以去你家,我超喜欢伯父伯母,不想回家。”   沐彦卿听到这话的时候,眼角看了一眼席大人,果然那位脸色僵硬了一下,再回头看了看笑的非常灿烂的席瑜,真的知道错了吗?这看着可不大像,还不想回家呢,看来这次受到的教训还不够,真不知道是说他心大还是忘性大,不过,不管从哪一方面说这都让人恼火的很。   “今日不行,过两日就是年节,到时候家里面忙得很,可没有时间顾着你,”沐彦卿拒绝道,他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后面那位捣乱,没看到眼神已经很凌厉的盯着这边了吗。   两个人同在一个师门读书,依照席瑜的性子往自己家跑的时候恐怕少不了,以后机会多得是,现在就不要去添乱了,而且想也知道席家现在肯定也备着宴席呢,这时候自己把人带走像个什么样子。   “好吧,”席瑜不情不愿的回道,不过也没有胡搅蛮缠,他虽然看着性子活泼,大大咧咧的,但是名家出身的教养让他没有那样的特质。   两个小的在前面叽叽咕咕,两个大人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到了孟府。   孟府这边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此时是张灯结彩,怎么说呢,自古师生之礼都只次于父子之礼,可以说重要的很,即俗谚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这样的情况下,孟府重视也无可厚非。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青山,“两位爷先去厅堂稍等片刻,两位小公子先跟我过来,”青山要先告诉他们今日拜师礼流程,虽然很快就能礼成,但是这之中出了错到底是不好。   两人点点头,转身给自家爹爹行了礼,就随着青山走了。   两个小的才这么一点大,跟在青山身后头更显得小,但是很快他们就要开始学君子礼训,然后一点点长大,再然后可以独当一面。   “很有感触?”席勤看了看突然有些情绪波动的沐世规,笑着问道。   “是啊,我们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但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样还是会有些感想不是吗?”沐世规也不否认,他可以说从来没有缺席过自家儿子任何一个成长节点,但是这之后就要慢慢放手让他飞,惆怅也是难免。   席勤听了沐世规的话有些恍惚,再回头看了看远去的小身影,想想当初窝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已经长大了啊,与沐世规不同,席勤感到的是一阵轻松,他想着之后有孟先生帮忙看着,自己也能轻松了。   两人的表情都是欣慰,但是内心里的感情却完全不一样。   接着,两位父亲就被请到了厅堂之中,今日来的宾客并不多,算得上贵客的也就只有工部尚书李焱和兵部尚书徐不秙,孟先生的弟子不多,但都是人中龙凤,不过现在在京城之中的就只有眼前这两位,不过虽然临近年节,但是因为南边事态严重,所以满朝文武都没有休朝,他们能抽出时间前来已经很是不容易。   四个人见面,自然是一阵寒暄,这其中其他三位是同僚,在之前已经见过面并不算陌生,就只有沐世规这一个编外人员,因为家世的原因他早早承了爵,之后就一直担任闲职,所以与在场其他几个人都不熟悉。不过人的气场都是微妙的,沐世规健谈,肚子里也有墨水,也不是二世祖的人设,所以几个人说话倒是意外的谈得来,为人理念什么的也有相似的地方,可以说说话氛围算是轻松的很。   “说起来,这之后我们两人比上两位还要小上一辈呢,”李焱说道。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皆愣,仔细一想,可不是吗?席勤和沐世规现在可是和孟先生一个辈分的,不过理儿是这个理儿,谁也不会傻到去死扣这个理。   相同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四人皆笑。   “李大人说笑了,这个我们各论各的,”沐世规笑着说道。   四个人说了些话,在沐世规看不到的地方,李焱和徐不秙对视了一眼,各自的眼中都有惊讶,尤其是李焱,虽然沐世规在工部挂职,不过他们私底下从来没有接触过,原来淮阳伯沐世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跟他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李焱心中现在有了些决断,不过没有说出来就是了。   几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就有人来请说那边礼仪要开始了。   一行人立刻出发去观礼,因为观礼的人不多,所以这次拜师礼就安排在了书房之中,四人进去之后,拜师礼就开始了。   “今有席氏瑜,沐姓彦卿拜师孟伯泀先生,第一礼拜祖师爷,至圣先师,”宾相唱道。   凡是拜师礼都会先拜行业保护神,表示对本行业敬重,同时也祈求祖师爷“保佑”,使自己学业有成。席瑜和沐彦卿是要学君子道理,儒学经典,要拜的至圣先师自然就是孔夫子。   席瑜和沐彦卿对着墙上挂着的至圣先师孔夫子行三拜九叩之礼,两人脸上都是认真严肃,颇为正经,看着倒是这么一回事儿。   “礼毕。”   席瑜和沐彦卿端正的站起身。   “第二礼行拜师礼,请先生上座。”   孟先生坐在上座太师椅上,席瑜和沐彦卿行三叩首之礼,然后跪献投师帖,这帖子是两个人亲手所写,不过内容都是大同小异,所以孟先生打眼看了一下,就交给了身后的青山。   所谓投师帖,其实就是给先生立一个字据,白纸黑字,立字为证,代表着从此投在夫子门下,说明拜师学艺的正当性。一般师傅会把这个看的很重,因为这算是拿捏弟子的证据,不过,孟先生显然没有很放在心上。   “礼毕。”   席瑜和沐彦卿起身。   “第三礼,请先生训话。”   席瑜和孟先生有重新跪在蒲团上。   孟伯泀看着底下这两个小的,进京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的最后自己会选两个年纪这么小的弟子,等把这两个长大之后,恐怕自己也很难有再收徒的精力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自己关门的弟子了。想到这里,孟伯泀觉得自己还真得下些功夫,别临了临了让弟子砸了自己的招牌。   “从今之后,你们一定遵循先师训导,为事先做人,不论做什么但求无愧于心,只要做到这些,就不枉我们师徒一场,”孟伯泀训诫道。   “是,学生领命,”尚且稚嫩的回话。   孟伯泀点了点头。   席瑜和沐彦卿接过身后之人递过来的六礼束脩,双手捧着递给孟先生。所谓六礼,分别是:芹菜,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意为苦心教育;红豆,意为红运高照;红枣意为早早高中;桂圆,意为功德圆满;干瘦肉条则是为了表达弟子心意,总之都是些寓意丰富的物件。虽然都不贵重,不过到底是一个习俗,就算是当今圣上拜师也遵循了这一礼仪,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孟先生示意青山接过来,然后把之前已经准备好的四书递给两个弟子。   “谢过先生,”两人行礼之后起身。   “礼成。”宾相宣布道。   师徒三人的关系就定格在了这一刻。   拜师礼之后,孟先生领着席瑜和沐彦卿给两位师兄见礼,“这是你们二师兄、三师兄,以后学问上有个什么事儿尽管询问,要是答不上来就回来告诉我,我教训他们,”孟伯泀乐呵呵的指着李焱、徐不秙介绍道。   “是,”席瑜和沐彦卿应道,比起沐彦卿,明显席瑜非常的兴奋,这一声是也是响亮的,明显的看热闹不嫌热闹大。   两位师兄:我们招谁惹谁了。 第47章 孟先生的转变   沐彦卿和席瑜一直在孟府待到午时才告辞离开, 拜师是大事, 家里面都会提前备好宴席等着为他们的庆祝,一般来说先生都不会留膳,孟先生深谙这个道理,自然不会留他们太晚。   其实本来说巳时正, 孟先生就该放人的, 不过他和两个小弟子聊了聊, 本来就打算摸摸底就算的, 但是越说越收不住, 越说越是惊喜。   其实说实话, 孟先生对这两个学生都没有底, 先说沐彦卿, 他之前见过, 算是了解一些, 小小年纪,一手字已经有了些风骨,单看拿笔和研墨的姿势, 就知道这个平常时候是个用功的, 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定力,可以预见以后也能沉得下心去做学问,但是要说多了解是没有的,选他更多的是因为合适。   而席瑜,他之前都没有见过面,这个弟子是故人托付于他的, 之后席勤专门登门拜托,但也只是说了其他一些有的没的,到拜师之前他也只知道这孩子聪明的很,几乎过目不忘,其他是不了解的。   总之,孟先生知道自己选的这两个弟子差不了,但是究竟比其他人强到什么程度,他是不了解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有了实感,孟伯泀看了一眼手中的‘百三千’,觉得拿开蒙三本书来考较自己新出炉的两个弟子,到底浅显了一些。   “沐伯爷之前说令郎还没有开蒙?”李焱看着站在恩师面前对答如流的沐彦卿,疑惑的问沐世规,他之前似乎确实听到过这个事情,但是眼前这样的情况表明可不是这样的,‘百三千’道理用意虽然浅显,但是对还没有开蒙的人来讲却也不容易,看这个小师弟的情况,可不像是没有开蒙。   沐世规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震惊的,虽然知道长子聪颖,但是他之前可没这样考较过儿子,不过这别人都问了,他说的是实话自然不会露怯,“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艰难,我们做父母的就想着他能轻松一些,所以没有太早开蒙,平常时候也就是我得了空教他认几个字,其他这些都是顺其发展的,虽然之前的时候看到这孩子翻着书看,但是能理解到现在这种程度我也是没有想到的。”沐世规说的不吭不卑,言辞恳切。   李焱和徐不秙,呃,还能这样的吗?想想自家的混世魔王,果然人与人是不能比的。   察觉到两人有些受挫的眼神,沐世规搓了搓手指没有说话,他刚刚可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虚言,不过心里还是有淡淡的骄傲是怎么回事儿。   “不错,”就在这边大人聊天的时候,孟伯泀感叹了一句,直接把他们的目光引了过去。   “不过以后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孟伯泀想了想又说道。   “是,”席瑜和沐彦卿回道。   孟伯泀满意的点了点头,要不是记着时辰,他都想再考察考察了,这两个小子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东西倒是不少,而且答起话来有条有理的,虽然其中有些言辞还稚嫩的很,但是在孟伯泀看来已经是非常好了,假以时日一定不同凡响。   之前的时候,孟伯泀并没有多想,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底下弟子不多,这些年来也都已经在各自的领域闯出了一些名堂,但是现在提起来,大家还是都会说那是孟伯泀先生的弟子,这对一个师长来说是很悲哀的事情,因为这也就表示这些弟子都没有超越前人。作为一个传道受业解惑者,孟伯泀希望自己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朝一日,人们提起他的时候,可以说,他是谁谁的师父。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但是一门之中只有这样才代表它是逐渐在进步的,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王家那小子现在的名声已经够盛了,但是他还是会被称为‘沈先生的弟子’,他们经营一辈子的名声怎么怎么容易就被比下去,这些弟子得持续不断的强大最后结果也只能说或许有朝一日能成功,现在谁能说的准。   看了看眼前稚嫩的两个小肩膀,孟伯泀觉得自己这边也是有希望的,而且希望不小,人都说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许这次他也是赶上了,看来之后自己要更尽心了。   怎么说呢,虽然之前的时候,他收徒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有这样那样的野心,但是在现在这一刻一切都变得纯粹了起来,孟伯泀本身也充满了斗志和意气风发。   李焱和徐不秙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讶意,他们与孟伯泀相处了几十年,自然了解自家恩师的状态,近几年来恩师一直处在瓶颈期,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是刚刚恩师就连气场都变了,这可是近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情况,看来他们今后不得不重视这两个小师弟了。   “今日就到这里,先各自回府忙去,”孟伯泀说道,他也是刚刚才回过神来,青山提醒,他才意识到已经到午时了,总之以后时间多的是,也不必扒着这一时半会儿。   “谢先生教导,学生告退,”席瑜和沐彦卿说道。   孟伯泀点点头,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慈爱。   沐世规和席瑜也行了礼,然后带着两个小的离开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人等着呢,本来时辰已经很晚了,自然不容许他们再蹉跎。   “恩师今日很高兴,”李焱笑呵呵的说道,不是问句只是简单的陈述。   孟伯泀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道:“沐家的情况说不上好,我看那沐世规倒是个可造之材,有你们小师弟这一层关系在,能帮的就帮帮吧,别到时候我孟伯泀的弟子出去因为家世问题遭人嘲笑。”   李焱和徐不秙对视一眼,他们恩师性格中有一大特点,那就是极其护短,之前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得和两个小师弟相处一段时间才能接受,没想到这么快就关心起来了,不过想到刚刚的情况,他们也觉得此事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两个小的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能看出风采了,这样想着,两人赶紧应了一声。   李焱和徐不秙二人倒不是迂腐的只会听自家师父话的人,主要是经过刚刚的了解他们也觉得沐世规这人不错,反正现在关系的是,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也会被看做是一派的人,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呢。   这边师徒还在说话,那边沐彦卿已经回到了沐府,族中兄弟对沐世规自然又是一番恭维,沐世规虽然并不是别人说两句就会飘起来的人,但是现在心里也高兴的很。   沐彦卿倒是一直都淡淡的,虽然表情是这样,但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平复自己,其实刚刚和席瑜站在那里答先生话的时候,他是很激动的,棋逢对手的感觉不要太好,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而且他也了解了席瑜的另一面,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思想缜密,措辞严谨,可以说要不是自己因为有前世的记忆而一直努力苦读,可能肯本比不上席瑜。   沐彦卿本不是容易激动的性子,可以说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什么胜负心,前世的时候画画算是一个他不想认输的东西,到了今生他却不愿意用自己的爱好去养活自己了,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这个时代,他想读书,因为想做这件事情,所以面对颇有天赋的席瑜,他罕见的有了胜负心,这样想着,沐彦卿已经很期待今后的同窗生涯了。   自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身为家中嫡长,以后肯定要继承门户,且不说整个沐家,就单说他们大房也是一种责任,沐彦卿想好好承担这份责任。怎么说呢,前世的沐彦卿一直都是不被需要的,这种不被需要让他没他完全没有什么奋斗的动力,但是今生不一样,为了他也付出了很多的父亲母亲需要他,滴水之恩尚且需要涌泉相报,何况是生恩加养恩,所以沐彦卿觉得自己也得回报才行,这第一步自然就是立起来,现在看起来他的出发点还不不错,总之沐彦卿还是很满意的。   拜师礼过后,沐彦卿的生活恢复了短暂的平和,腊月二十九日沐彦卿和郭嘉窝在小房间里写写画画,两个人都不是张扬的性子,虽然年龄上有些差距,但是沐彦卿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少年老成,所以两人相处的异常不错,可以说非常的和谐。   薛氏在十分欣慰的基础上,又恐怕两个孩子一直就这样,好说歹说才赶出去耍了会儿。这其中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从前日开始,二侄儿沐彦昀都没有过来逸轩院,不用想薛氏也知道是因为之前自家夫君要把名额给外甥的原因,想想二弟妹一直以来的脾气,薛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晚上的时候,郭嘉住进了逸轩院的东厢房,房间布置的很好,基本和西厢房是一个格局,甚至还细心的为他准备了小书房,虽然还没有藏书,不过可以说是相当用心了。   “这边没有放书,寻常时候就多去西厢房活动活动,你表弟是个不爱动的,你替舅母多关照关照他。”   想想自己进东厢房的时候,舅母对自己说的话,郭嘉只觉得好笑,不是他说,表弟根本不用人关照,相反这是大舅父一家人在关照自己呢,郭嘉懂,所以领情。 第48章 三婶回府   第二日是大年三十, 虽然天还是阴沉沉的, 但是雪到底是停了。一大早,沐府就开始贴春联、挂灯笼、燃爆竹,然后还要祭祖,这样的习俗自古传承, 存在即是道理, 总之沐彦卿觉得还挺好玩的, 比起几千年后渐渐变淡的年味来说, 这时候的人们还是纯粹的很,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一扫腊月以来因为南边儿事情带来的阴霾。   沐府的几个小孩子也算是解放了, 就是身子最弱、平常时候被管的最严格的沐彦顺在雪地上撒欢了好久, 府上的长辈也没有去阻止, 主要是一年就这一日, 玩也就玩了。沐彦顺如此,更不用说平常就活泼好动的沐彦昀了,拉着沐彦卿跑这里跑那里, 总之是到处的帮忙, 当然是帮倒忙,弄得一个院子都鸡飞狗跳。   沐彦卿对这些其实没有太多的兴趣,主要是来到陈朝之后,他满打满算已经过了五个年,虽然前两年的时候他还小,根本没有什么活动, 但是后几年的时候,他也跟着疯跑了,几乎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所以现在只想平平和和过个年。   不过虽然沐彦卿有这样的意愿不想过于闹腾,但也没有拒绝沐彦昀,一来对方太热情,根本拒绝不了,这二来,和他家小铮崽儿在一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管他在身后默默做了什么,都有铮崽儿在前面背锅,就比如现在……   他们两个到合福堂看窗花,眼前这窗花剪的是富贵牡丹,寓意符合节日祈愿,是极好的,沐彦昀拉着沐彦卿扒上去看,“这就是今年祖母专门找人剪得呢,听说采莲学了很久都没有熟练,确实挺好看的,”沐彦昀小大人似的背着手点评道。   沐彦卿默默点了点头,确实好看,这样想着,沐彦卿拿手碰了碰,嗯,窗花整个歪了,歪了?伸手拉了想拉回来,然后就更歪了,沐彦卿愣了愣神,然后乖乖的站在了原地。   “卿宝?我们闯祸了吧,”沐彦昀咽了咽口水,小小声的问道。   不是我们,是我才对,沐彦卿默默说道,他正想说话,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哎呦,我的二少爷呀,这可还不能碰,”采莲说道,然后就看了整个已经歪掉的窗花,嗯,可以肯定的是,她刚刚贴上的时候绝对不是这样的。   “是我,”沐彦卿开口,还是主动认错比较好吧,只是,他刚一张口,采莲的话就压下了他的声音。   “二少爷这样不行,奴婢刚刚才贴上的,还不能碰,这不是乖孩子该做的事情,”采莲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劝沐彦昀,从头至尾,采莲就没有考虑这事儿是沐彦卿做的。   沐彦卿三番两次开口都被打断,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采莲这么能说,最后索性不说话了,乖乖的陪着沐彦昀一起听训。   因为浆糊还没有干透,采莲很快的就收拾好了,然后对着沐彦昀又是一阵批评教育,站在一旁的沐彦卿莫名有些愧疚,不过眼睛里却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采莲走之后,沐彦昀拍拍胸脯,“采莲还真是能说。”   沐彦卿点头表示同意这话,看了看脸上还带着笑意的沐彦昀,沐彦卿决定午后就不要一起出去了,今年份的就到这儿。   午膳是新出锅的饺子,在满城的鞭炮声中用了午膳之后,沐彦卿就和郭嘉窝进了小书房,表兄弟两个面对面的坐在自己的书案旁,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岁月静好。   沐彦卿更是很快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想着昨日和爹爹一起去孟府的场景,下笔描绘着,这对他来讲简单的很。   “这是柳树胡同?”郭嘉的声音突然传来。   沐彦卿抬头,就看到表哥正看着他手中的宣纸,沐彦卿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他对这个有兴趣,虽然以后他不会像前世一样,往这个方面发展,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丢掉这个兴趣爱好,毕竟前世的时候,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人生中只有水墨和纸砚。   郭嘉眼睛里都是震惊,其实他刚刚只是偶然抬起头,看到自家表弟非常认真的在宣纸上描摹,觉得好奇,才站起来看了看,然后就被吸引住了。   宣纸上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是却勾勒出柳树胡同的面貌,厚厚的积雪,两三人走在上面,留下深深的脚印,虽然只画出了背影,虽然只是两三个人,但是整幅画都透露出一种温馨,可见画画之人的心境,而且这种心境非常准确的传达到了观赏者这里。   丹青这是门艺术是需要足够的天赋来烘托的,和读书的用工用力完全不同,就像他爹自诩才高八斗,虽然没有到自以为的水平吧,但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就是了,但是这样的郭敛在绘画丹青之上却一窍不通,郭嘉虽然并没有见识过名家丹青作品,但是只从这幅画上感受到的这种感觉,他就觉得表弟有些了不得。   沐彦卿看自家表哥许久没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看自己的画作,其实说句实话,他现在看自己的画,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但是总的来说感觉还不错,与前世稍微有点凌厉的画风不同,他现在的作品柔和了很多,这全是这一世的父母亲给他带来的变化,刚刚提起毛笔的时候他感觉就不同,不过沐彦卿并不讨厌,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隐隐还能听见马车辘辘的声音。   沐彦卿抬头和郭嘉对视一眼,眼睛之中都是疑惑。今年是大年三十,一般是不会有人去别家做客的,怎么这时候家里来人了?   正巧在这时候,水芜端着热奶和糕点掀开门帘进了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沐彦卿问道,他刚刚已经想到的一个可能,现在只是确认一下。   “三夫人回府了,带着三辆马车,所以前院乱了一些,”水芜回道,她倒是没有什么避讳,主要是她想着自家夫人和三夫人恩怨发生的时候,小少爷才刚刚出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儿,她作为一个仆人,只需要回答问题就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沐彦卿脸上的表情立刻冷凝了一些,呢喃道:“这个时候回来了啊?”   “是,现在应该已经到三房的揽菁院了,”水芜没有察觉到沐彦卿的情绪。   听到水芜的话,沐彦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不过,在一旁的郭嘉却有所觉,明明刚刚屋子里的氛围还温暖的很,现在却变了个样子,按理来说表弟可没有和三舅母正面对上的机会,怎么感觉其中有些事儿,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纪氏回府是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在逸轩院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从腊八到现在,三房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沐彦卿之前还嘀咕过,现在看来人家是早就打算好了,腊月三十回来,正好卡着时辰,还不耽搁晚上的年夜饭,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沐彦卿对纪氏的印象可以说非常的不好,但是该见得还是得见,今日是大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还是得一起用。   和往年一样,今年年夜饭一家子还是聚在合福堂,和往年不同,今年沐家人虽然脸上也都是笑容,但是几乎都不达眼底。   “卿宝,”沐彦卿刚一进合福堂,沐彦昀就赶紧迎出来了。   沐彦卿看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兴奋,笑着点了点头。说实话,一直以来,沐彦卿对沐彦昀这个堂弟都挺喜欢的,就算二婶经常拘着,铮崽儿的性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笑呵呵的,回血的速度非常快,沐彦卿喜欢他的性子,也觉得一直这样也不错。   “卿宝,壮哥儿的娘亲回府了,我刚刚去看了一眼,长得很好看的,”沐彦昀低声对沐彦卿说道,一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的模样。   沐彦卿的眼神冷了冷,说话的语气却非常温和,“二婶不知道你乱跑吧?”   “是啊,我偷偷跑过去的,我娘亲不知道,”沐彦昀狡黠的眨了眨眼。   “奥,”沐彦卿应了一声,然后抬头正好看到吴氏进门,沐彦卿提高声音,“铮崽儿午后去揽菁院看见壮儿了吗?”   “没有啊,我只看见了三婶娘,”沐彦昀对上身后的危险没有丝毫感觉。   沐彦卿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二婶,没有再说话,深藏功与名。二婶再怎么说都是亲生母亲,怎么也不会真的对铮崽儿做什么,但是纪氏不一样,在沐彦卿看来,那是一个危险的人物,性格有些偏执,什么都敢做,还是远离些比较好,铮崽儿向来不服管教,还是得有人拘着些。   一旁的郭嘉全程围观,他现在终于确定大表弟确实不喜欢三舅母,不过他想不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他母亲很少与他说沐府这边的事情,关于三舅母被送回娘家,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句‘她犯了错’就没再有别的了,他只知道这几年来三舅母一直都住在娘家,从来没有回过沐府,但是表弟这样的表现,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   正当郭嘉东想西想的时候,门外传来沐如意的声音,“母亲,我们来晚了,大伯父二伯父他们都到了。”   一时之间,厅堂之中安静了下来,一同看向门口。   沐世泽掀开门帘,抱着沐彦顺进了门,纪氏就站在他身边儿,恬静的冲众人笑了笑,平静的冲郑氏请了安,也给薛氏和吴氏问了好。   不过到底是深有芥蒂,薛氏和吴氏都没有立刻说话,一时之间,厅堂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郑氏叹了一口气,直接宣布了开席。   今年的年夜饭气氛并不好,可以说比刚刚还怪。   这样的氛围之下,就是家里这几个小孩儿话都很少。   “这是嘉儿吧?三舅母之前不知道你也在,要是知道的话,我就多准备一份礼了,”纪氏开口道,语气温和。   沐世规和薛氏在纪氏开口的时候,都皱了皱眉,按照京城这边的习俗,大年三十晚上是不兴留在别人家里的,但是那日之后郭府丝毫没有把孩子接回去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也不能把孩子推出去,这让孩子怎么想。   沐世规夫妇都很喜欢郭嘉这个外甥,虽然这孩子就在他们身边生活了两日,但是能看出这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自尊心也很强,因为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什么都懂了,所以沐世规夫妇已经尽量不提这些,没想到纪氏先说了。   虽然纪氏的语气温和,但郭嘉还是听出了话里隐含的意思,之前因为母亲对娘家这边的事情说不上关心,所以连带着他也不甚清楚沐家三房之间的关系,要是没有这次的事情,他不会留在沐家,也不会接触到这些。   单单是这两日,他就已经感觉到舅家三房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和谐,想到这里郭嘉就是叹气,母亲一出事出头的肯定就是三个舅舅,但是母亲何曾关心过这些,只有一方付出的关心是长久不了的。   想归想,三舅母说到底也是长辈,问话郭嘉自然不能不答,他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那三婶的记性还是真是不错,嘉表哥也真是的,这么些年竟然都没有变化,六年不见,三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沐彦卿抬头看了看挂着笑意的纪氏,同样笑眯眯的说道,表情中带着小孩子的天真,话却有深意。   郭嘉现在和小时候长得很不一样,几年没见是绝对一眼认不出来的那种,纪氏这是一早就知道郭嘉在家中,借题发挥呢。众人知道纪氏的意思,所以他们都没有说话,静等着纪氏把话说下去。   纪氏明显的愣了一下,再回头看沐彦卿,眼神中的凌厉一闪而过,“你是彦卿吧,我是三婶,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是啊,阿卿与三婶缘分浅,”沐彦卿点了点头。   “彦卿和顺儿是同日生,但现在瞧着你比顺儿可懂事太多了,怪不得能拜孟先生为师,”纪氏眼神闪了闪,口不对心的说道。   “三弟妹夸奖了,孩子小不懂事,你多担待,”薛氏把话头接了过去,回头看了看自家儿子,平常时候这孩子遇到什么事情都心平气和的,怎么今日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这在席上到底有些不妥。   沐彦卿乖巧的低下了头。   “大嫂谦虚了,”纪氏说了一句,在自家夫君脸黑下去之前闭上了嘴。   席上瞬间安静了些许,吴氏看看大房又看看三房,完全没有插手其中。对三房那边,她是不屑和纪氏多说,而大房这边她也不想理,明明平常时候表现的对他们铮崽好的不行,但是有了好机会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有什么理的必要。   总之,在吴氏眼里两家各有各的不好,谁占光她都不高兴,当然作为她本身想插一脚的,但是今日出门之前,夫君专门告诫了她,她决定自己还是少说些话比较好。现在坐观两房斗纪氏觉得还不错,只是大侄儿沐彦卿到底让她有些意外,这小小年纪就知道给自家母亲出头了,还真是了不得,回头再看看自家那个,还是只知道吃,真真是不能比。   大房三房烟消熄鼓,二房又完全不插嘴,一时之间,整个席上都安静的很,气氛可以说是变得非常不好,郑氏叹了一口气,“行了,一个个的用完膳后都各回各院,想守岁守岁,不想守岁的就早早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穿越之表姑娘难为》;完结文《嫡长嫡幼》;预收文《庶嫡子》《悍夫(穿书)》,感兴趣的小伙伴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庶嫡子》一句话文案:一不小心,方霁爆发了   《悍夫(穿书)》一句话文案:我媳妇儿真踏马好看 第49章 除夕夜   听到郑氏这样说, 三兄弟反应都有些大——   “母亲,”沐家三兄弟站起身, 都想接着劝劝, 大年三十的团圆饭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实在不是他们兄弟想见到的, 就算他们现在各自都有些小心思,但是为人子的孝心在那摆着,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心里能好受才怪。   “行了,”郑氏已经不想再多说, 其实说实话, 之前幼子提出把纪氏接回来的时候, 她就已经预感到会有今日这样一幕, 现在成真了, 也只不过是之前的想法变成了现实。而她因为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所以即使是心里依然有些酸涩,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   要说郑氏心里能不难受吗?怎么可能, 可孩子们都大了, 成家立业,儿女成双, 这样的情况之下她能说什么, 她还能做谁的主?三个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做娘的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得了,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方能割舍得了。   前几日沐婷的事情已经让郑氏操碎了心,这几日以来她的情绪一直不高,现在儿子们的恩怨又呈现在了面前,她心里能承受得了才怪,哎,也该试着放手了,现在看起来,三家的矛盾再发展下去就得祸及下一代了,这见面陌生客气总比反目成仇来得好些吧。作为郑氏自然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在那之前还是适可而止,以后就各过各的吧。   这样想着,郑氏没有理会三个儿子的挽留就下席了,采莲赶紧跟了上去,边走边冲府上三位老爷点头,让他们不用担心。   得到沐世规的示意之后,采莲转头赶紧跟上去扶着郑氏往房间走,其实说起来的话,在大年三十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老夫人的身边人,采莲心里自然是心疼自己主子,但是作为她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要采莲说,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老夫人的做法欠妥,首先就不应该答应三老爷接回三太太,六年前的事情可不小,大夫人感性又因为三少爷的原因这些年也没有说过什么,伯爷那边可一直都没有放下,也从来没有表示过已经放下这段往事,这府上正经的主子对此事都有微词,可以预见以后的矛盾指定少不了,其他不论,对于伯爷和三老爷的感情绝对是一个冲击。   而且此事还牵扯到二房,二老爷暂且不说,二太太可是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三太太的厌恶,端看她对三房姑娘少爷的态度就可见一斑,而且看二老爷一直没有阻止,就知道心里不是没有怨言,也对,对于差点害了自己妻儿的人,岂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对于这些,采莲倒没觉的有什么,要他说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当初三太太做的事情确实让人心寒。这曾经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痕,就算表面修补好了内里也不会完全康复的,就算已经过了六年,再撕拉肯定也会疼的。   其次,要采莲说的话,这当初分家就该分的彻底一些,虽然现在的分家之法是伯爷提出来的,但谁看都知道这是老太太希望看到的,伯爷孝顺,所以这事儿顺着老夫人了,但不得不说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一大家子人要分不分的,就是她这个下人看着都膈应。   采莲是郑氏身边人,自然知道一些老夫人的想法,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三老爷,三爷以后要走仕途,本朝重孝道,因为自己的过错,含辛茹苦养大三子一女的母亲健在就分家,这样的事情传将出去到底不好听,要是被谏官抓着把柄,与三老爷前途不利是一定的。   这母子情深,采莲理解,但是也得适可而止一些,现在成全了三老爷,让一大家子窝在一个院子里,虽说这以后不走一个大门,但难免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看着能不心堵吗,三太太不是省事儿的,二太太也不是能吃亏的主,也以后府上可有的闹了,大年三十就能闹成这样,这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不过这些想法在采莲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只是个下人,主子怎么做不是她们能置喙的,而且不得不说老夫人这边确实也左右为难,这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难以割舍也是一定的,不过这样的感情生生让一个开明的老太太变成现在这样,想想也是心伤。   老夫人郑氏转身下席之后,席上一时间相顾无言,几个小孩子也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害怕倒是一定的,就是平常时候态度拽拽的沐如意现在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沐彦卿倒是没有感觉有什么,不是他冷情,也不是对谁有意见,主要是他觉得既然当初有了那样的决定,今日这样的情况就是可以预见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样的道理好懂,根本也不用解释什么,他不信在场这些长辈没有预见。   “都回吧,”沐世规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在待在这里也只是干坐着,氛围也不会再变好了,还不如早早的回去,各回各院。   沐世诚和沐世泽没有说话,不过都没有反对。   三家在合福堂院子里各自分开。   不一会儿,合福堂就变得空旷了,窗户上富贵牡丹的窗花依然鲜艳,相比上午却总让人觉得恍若隔世,明明上午看到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满满的节日气氛,但是现在整个心情都变了一个样子,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总之很难以形容。   不过,沐彦卿倒是没有觉得可惜,他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找麻烦的心思,但是纪氏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是他来到这个时空唯一带着怨恨情绪的人,是的,沐彦卿用的是‘怨恨’两个字,所以他不后悔在席上和纪氏针锋相对。   其实说句实话,一直到现在,沐彦卿想想都有些后怕,要是当初娘亲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他平安降生到这个世上的几率是零,他倒是不可惜自己不会有第二次生命,他只是单纯的接受不了要被迫接受那个结果的父亲和母亲,想也知道爹娘会有有多痛心,沐彦卿平常时候虽然不说,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沐世规夫妇很在乎他,在乎到骨子里的那种。   一直到回到逸轩院,沐世规和薛氏也没有就今日席上沐彦卿的表现说什么,一方面现在外甥还在,说起席上的事情不是揭他伤疤吗,这大过节的,刚刚席上就闹得很不愉快,现在好不容易能松口气,就让孩子轻松一些又何妨。   另一方面,沐世规夫妇清楚自己的孩子,平常时候长辈说话他都是不掺和的,像今日这样主动和长辈说话而且明显话里有话的情况几乎不会发生,他们唯一能想到的自然是这孩子是听说什么了,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其实,薛氏本来想开口问问的,不过被沐世规阻止了,怎么说呢,自从儿子拜师孟伯泀以来,沐世规对长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虽然平常时候不常表达,但是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懂,以前是他们做父母的不合格,竟然没有意识到孩子已经成熟到那种程度了,现在意识到了,作为父母,沐世规想给他更大的空间。   “今日你们祖母老人家身子不舒服,我们回来自己守岁,嘉儿和阿卿也跟着,阿卿至今都还没有守过岁呢,今年就试一试,”沐世规笑着说道。   两个小的都点了点头。   郭嘉脸上挂着笑,心里对守岁这事儿罕见有了些期待,郭敛重礼,郭家从上到下老老少少每年都会守岁,强制性的,所以他自小不喜,不过身边人不同他的心境也有了不同的变化就是了。至于沐彦卿,虽然口头上已经答应了,但其实他心里是无欲无求,怎么说呢,他其实并不看好自己,主要是他现在已经感觉到乏了。   薛氏看自家夫君兴致高,也没有说什么,她巴不得自家夫君没有受合福堂事情的影响,忙出声吩咐刘婆子准备一些吃食,不拘糕点什么的,刚刚合福堂那样的氛围,想也知道大家都没有好好用膳,现在恐怕都必须填填肚子,索性现在是过年期间,之前置办的年货都还全乎儿。   事情正如沐彦卿所想,填了肚子之后,在父母兄长温声说话声中,他窝在一旁开始打瞌睡,先是打呵欠流泪睁不开眼,然后直接进入了梦乡。沐彦卿的动静不小,其他三个人当然已经注意到了,不过都没有出声唤醒他。   “夫君就把阿卿送回去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给孟先生拜年,今日就让他早些休息,嘉儿困吗?”薛氏到底舍不得儿子在这儿干受罪,压低声音说道。   郭嘉摇摇头,他今年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之前也有守岁的经验,所以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倒不觉得累,而且他喜欢现在这样的氛围,“舅舅先把表弟送回去吧。”   沐世规笑着点了点头,直接把儿子提溜起来往西厢房送去,就算沐彦卿平常时候表现的不像是个孩子,说到底也就是个六岁的孩子,所以沐世规提溜起来毫不费力。   薛氏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了看父子两个,转头对郭嘉说道:“让你舅父去送表弟就行,嘉儿可还想用些吃食?”薛氏的语气温和,和与沐彦卿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不用了,舅母,等子时过后再用些饺子就好了,”郭嘉笑着回道。   薛氏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劝,转而说起其他的。   郭嘉都一一笑着应了,他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大舅父和大舅母从来都不与他客气,这让他多了几分归属感。   沐世规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直接对郭嘉说道:“既然不困过来陪我下盘棋,之前我听你娘说你已经学了很久了。”   郭嘉点了点头,坐到了沐世规对面。   薛氏就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夫君之前就经常抱怨说现在儿子有点儿小,很多事情都不能陪他做,现在嘉儿过来了,倒是提前实现了夫君的愿望。舅甥手谈,你来我往,和谐的很,再过**年,卿宝和夫君也会在这样吧,这样想着,薛氏眯眼笑了笑,觉得无比欣慰。   大房这边和谐非常,三房这边的气氛却已经冷若冰霜。   “嘉儿住在家里是大哥的主意,他今后也有大哥负责,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为什么在年夜饭的席上还要再提?”沐世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镇定的问道。   “说的好听是大哥负责,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占用本属于沐家的资源,不是吗?”纪氏低声回道,这事儿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要是没有郭嘉,蒙恩荫去城南书院读书的机会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那件事情我们三兄弟之前已经说定了,你现在说什么都都没有用,不管怎么样,那是大姐嫡亲的儿子,与沐家也是沾着亲带着故,把机会让与他也没有什么错处。而且,说一千道一万,那是大哥自己的权力,是他的自由,我们都无法替他做决定,”沐世泽低声说道。   “世泽,你到现在都还相信他们,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吗,要不是阿弟,你到现在连个正经的职务都没有,还是和商贾联系到一块儿,那样一直发展下去以后会怎么样不是我说你也知道吧,”纪氏说道,她这样说不是因为和娘家收养的兄弟有多亲近,只是因为她不想夫君在沐家这些人身上费太多的心思,没用的,看这些年其他两房不也没为夫君做什么吗。   “说这些干嘛,现在我们三家已经分家,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大哥二哥的事情不用你以后不要去管,而且你说话注意分寸,大哥二哥他们不是不关照我,只是没有这样的权力而已。”   “世泽,”纪氏想反驳,但是被沐世泽打断了。   “而且,今日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不知道?大年三十让母亲愤然离席,你这是要陷我与不孝不仁之中啊,”沐世泽叹了一口气,低声呢喃,声音之中都是满满的挫败感,只要一想到二嫂的眼神,沐世泽现在全身都还是感到很不舒服,这样想着,沐世泽站起身,“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儿休息吧,”说完之后,沐世泽就出了房门,这一个年他过的无比的苦恼,可以说这是他出生近三十年里过的最差劲的一个年,他心里着实不好受。   门‘咣’的一声被关上了。   纪氏看着沐世泽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眼神暗了暗,她今日其实已经很克制了,刚刚她在席上说的那些话确实有讽刺郭嘉的成分存在,但若不是大房那个小兔崽子随意应声,她也不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想到这里,纪氏对大房那边更没有了好心气儿。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的,纪氏也没有准备现在就去做什么,主要是她清楚的知道现在她和沐世泽的感情已经不复从前,现在他们两人能维系夫妻关系最大的原因是她娘家带给沐世泽的利益,而在一切没有开始之前,这关系还脆弱的很,根本经不起折腾。   想到这里,纪氏讽刺的笑了笑,为了这个,她之前还去求了纪方铭,那个她很看不上的内弟,想想就觉的屈辱,但是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她才能回到沐家,回到夫君身边。不过,这些她都得找补回来的,且等着看。   不知何时,院子里又开始飘雪,大雪纷飞,掩去了院子里的痕迹,但是留在人心上的痕迹却不是这么容易抹去的,同一个院子,因为各有野心,所以以后的矛盾还会继续是一定的。   这些事情,沐彦卿是不知道的,他睡的很熟,子时正,京城爆竹齐鸣得声音都没有影响到他,不过,他到底没有安然睡到天亮。   沐彦卿是被吵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是压着声音说话,不过沐彦卿浅觉,再加上除夕夜出现这样的事情,让他想忽视都难。   “什么时辰了,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沐彦卿没有起身,直接问道,因为雪的缘故外面天儿还亮堂的很,他不确定现在是个什么时辰。   “主子醒了,现在才刚刚到寅时,”外间传来了木顺的声音,因为沐氏夫妇希望自己儿子身边跟着一个贴心人,所以木顺的住处就被安排在了沐彦卿的外间,像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早已经起身了。   “工部来人了,是关于南方雪灾的事情,”木顺接着说道。   沐彦卿默了一下,“在这个时候?”大年三十儿的晚上,不,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是大年初一了。   沐彦卿披上衣服起身,推开门,一震冷风吹来,让他脑子瞬间清明了十分,明明昨晚回来的时候,雪已经完全停了,但是现在又重新下起来了,鹅毛大的雪花飒飒的落下来,颇有一种下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是子时过后开始下的,到现在也不见停,”木顺看沐彦卿疑惑,忙解释道,接着又凑近沐彦卿说道:“刚听杨兄说是出事了,曲山祭坛坍塌,死了不少百姓。”木顺说的自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主子今年还是个黄口小童,主要是沐彦卿平常时候表现的实在不想是一个孩子,让人莫名信任。   沐彦卿眼神暗了暗,木顺口中的杨兄说的自然就是跟在爹爹身边的杨戈,想来是刚刚过来叫人的时候说的话,那就是真的出事了,所以说连大年初一都没过就来人了。   说起这曲山倒也是有些来历的,曲山位于京城南边的曲县,也是这次受灾的最北端,与京城相距并不远,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与泰山这样的历史名山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本来是没有建祭坛的规制的,但是它出了一个曲家,也就是当今圣上生母曲太妃的娘家。   这些事情沐彦卿是在年中的时候知道的,主要是在曲山建祭坛这件事情闹得比较大,从夏季朝堂之上就开始争论,最后帝王坚持己见,其他谁提意见都没有理,甚至为此差点和陈太后撕破脸皮,要知道当今圣上是少年太子,自小养在陈皇后身边,能为此事与陈皇后一剑相左,可见他的决心在之大。然后就算是在这样,这事儿也是到秋季的时候才正式定下来,此中艰辛可想而知,没想到祭坛现在竟然出事了。   这样想着,沐彦卿表情慎重了一些,本来以为就是两位师兄为了照顾自己要提拔自家老父亲,但是现在看来情况远比自己想的更加复杂。   纪彦卿站在门口东想西想,那边沐世规已经推门出来了,刚出门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长子,抬手制止杨戈开口,沐世规抬步向长子走来。   “爹爹,”沐彦卿唤道。   “醒了?要出门也应该把斗篷披上,”沐世规笑着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担心,自古这公事一旦牵扯到天子皇帝就会变得不简单,他实在不能全然放心。   沐世规看了看自家长子,他倒没想长子已经知道了内情,但是看表情就知道长子是有些在意的。   沐世规想了想,伸手把长子捞进怀里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现在有公事去忙,十之**会出京,现在你娘担心的很,我走之后肯定又要东想西想,爹爹不在家,你就是顶梁柱,今日好好安慰你娘亲就是你的任务。”   沐彦卿窝在自家老父亲怀里,“嗯”了一声,本来还有些担心的情绪,在被秀了一场之后,心里几乎没有了想法。   沐世规把长子塞到自家夫人身边,“你们娘俩儿好好的呆在家中,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派人回来说一声的。”   母子俩同步点了点头。   沐世规这才转身离开,步履匆匆。   “卿宝不怕,爹爹是出公务,不会有事儿的,”薛氏笑着拍了拍沐彦卿。   事儿倒是不会有大事儿,爹爹是以工部官员的身份出去办公,再怎么说工部这边是自己人说了算,但是本来简单就能有所建树的事情现在却变得这么复杂,心里到底是有些堵的,不过这些想法沐彦卿自然不会说出来,母亲眼底的担心他岂能看不出,此时自然不会火上浇油。   “我不怕的,”沐彦卿笑着回道。 第50章 公务   这边母子两个相互依偎着说话, 十分温馨,那厢沐世规已经快步走到了前院。   之前,甚至在进入厅堂之前, 沐世规都以为来人最多也就是平常时候看到的同僚,毕竟刚刚知道曲山祭坛出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现在还有人顾得上着人来请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心里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等真正看到人的时候,沐世规着实被吓了一跳, 工部尚书李焱竟然亲自过来了。   “没想到竟是大人亲至, 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沐世规快走两步抱拳行礼。   “今年轮到我过来陪恩师守岁, 正巧宿在恩师家里, 接到消息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总之距离圣上要求的入宫时间还有余裕,”李焱摆了摆手, 温声说道。   在年节陪恩师, 算是他们师兄弟的传统,之前恩师在保定, 每年也都有师兄弟轮流过去,之前他和徐师弟忙的厉害,在这件事情多仰赖其他师兄弟,好不容易恩师来了京城, 他和徐师弟自然是要尽一份心力,所以这次年节他举家都过来了孟府,也正因为这样,他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才会想起新出炉小师弟的父亲。   沐世规愣了一下,他一直知道自家长子的两位师兄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因为年轻时候的缘故一直与孟先生亲如父子,虽然知道感情深厚,但是现在看起来的话确实是非常亲近了,基本已经做到了为人子的责任。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老父亲更加确定自己是沾了长子的光了,不然这样的时候谁能想起名不见经传的他,现在的这个几乎都是因为儿子拜了孟先生为师。现在沐世规终于是有了实感,他们这一门算是和孟先生这一派绑在了一起了,沐世规倒是没觉得这样不好,主要是沐府已经沉寂太久了,再沉寂下去恐怕以后真的就得拖长子的后腿了。   “曲山祭坛坍塌一事有些蹊跷,”李焱沉吟道,他虽然觉得沐世规是个聪明人,但是毕竟没有见过几面,他也不确定沐世规究竟了解多少,所以就想先说说此事。   沐世规点点头,曲山祭坛他自然是了解一些的,不过内里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圣上一直很重视这次的工程,入冬以来,派了曲涛曲大将军去监工,曲将军从来没有离开过曲山一步,各方严加防范,但最后还是出了事情,”李焱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发生在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能更糟糕了。   沐世规脸上也是肃然,入冬之后南方雪灾至,曲山也处在灾区之中,盛德帝生怕曲山祭坛出事,甚至派了自己嫡亲的舅舅前去监工,之前一直都还风平浪静的,没想到临了临了出事了。本来雪灾严重,朝堂之上都已经忙的团团转,做了很多事情灾情都没有缓解,户部见天的哭穷,近来百姓尤其这次受灾的百姓之中就有传言说天降怒火,暗指之前盛德帝坚持建设曲山祭坛的事情是天怒人愤,且愈演愈烈。   这样的情况,不用想都知道是背后有人怂恿,但是百姓可不管这些,尤其身处绝望之中一直看不到的百姓就更是如此,而且这次雪灾波及的范围实在是大,灾民之多让人难以想象,所以就算知道有流言,也不能完全遏制,现在出了这事儿,之后情况会越来越糟。   “工部掌管工程之事,这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这边的责任肯定是逃不过的,不过前去曲山祭坛,我们任务肯定是调查工程出事原委,至于其他的审问之公务十之**会由王家麟之全权负责,”李焱说道,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收到消息,圣上宣了王麟之,不过不管谁负责此事,他们工部都是辅助查明真相。   沐世规震惊了一下,要知道按照之前的猜想,王麟之会在接下来的赈灾一事中受到重用,没想到临了却要去处理曲山祭坛一事,真不知道是该感叹皇帝对王家的信任,还是应该感叹王麟之时运不济,主要是赈灾一事如果办得好会百年流传而曲山祭坛一事情况复杂的多,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吃力不讨好,而且很大程度上还会得罪陈太后一派。   “比起赈灾,我和恩师都觉的你更适合去曲山,”李焱说道。   “是,劳累先生和大人,为着我的事情费心了,”沐世规说道,他岂能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沐家在京城的权力中心最外围徘徊多年,现在的沐家根本就不被各世家看在眼里,比起建功立业,沐家现在需要的是在帝王面前露脸,面前摆着的赈灾和曲山祭坛这两件事情之中,很显然去曲山更好一些。怎么说呢,目前的沐家需要一个机会让皇帝重新认识沐家,起码有个印象也行,也算是为未来打基础。   李焱点了点头,只要交流的顺利就行,怎么说呢,自从恩师认下这两个关门小弟子——他们的两个小师弟,这沐家大房和他们就算是绑在一根绳上了,虽然现在还说不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等若干年之后,这两个小的成为恩师脸面的代表,他们真的就分不开了。而且一直到现在李焱都忘不了二十八日拜师礼之后恩师对他们两个说的那句话,他老人家评价此二子未来必不同凡响。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平常时候先生很少说这样的话,而照现在的情况,只要其中不出现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以后沐彦卿不管走上哪一条路都会被打上孟府的烙印,那可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说呢,李焱和徐不秙出生平民,本都是无根之人,恩师不计回报的培养了他们,他们心中自然感恩,所以现在也不吝提拔师弟的家人,也算是一种传承了,当然这些家人也得识时务扶的起才行。   两人甚至都没有到书房,直接在厅堂就开始讨论,一直到外面有人提醒,他们才出发曲宫中。   其实说起来,这次的事情之所以受到各方重视,和陈朝的传统也有很大的关系,陈朝讲究天人感应天赋皇权,君子乃天选之人,而现在这样的天灾**经过无休止的宣扬很容易就让百姓认为这是天降灾祸,从而引起反叛之心。这样的舆论一旦发酵为陈太后一方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事关皇上声望怎么可能算是小事,很显然的,盛德帝早已经想清楚了,所以事情一出,他就开始召集了人马前往曲山处理问题。   沐彦卿没有上早朝的资格,可以说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早的时间进宫,冬日的天儿亮的晚,就算有积雪反射,在暗处的地方还是黑暗的,不过整个宫中如白昼一样亮堂,可以说灯火辉煌,毕竟今日是大年初一,想来这些都是为了年节准备的,不过现在宫中的氛围压抑的很,一点都没有过节的气氛。   沐世规随着李焱和工部的各位同僚进殿的时候,王麟之已经在里面了,看样子也已经在那里许久了。   “微臣拜见圣上。”   “爱卿平身吧,”盛德帝说道,语气之中都是有气无力。   盛德帝今年才是不惑之年,在前年的时候还带兵征战过,算是正经的武将出身,所以身姿挺拔,相貌上倒是不多出彩,又因为近来南边雪灾严重,帝王心里压力甚大,心里安生不了,状态自然就不好,今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盛德帝脸色更是难看,可以说是阴云密布。正因为这样,盛德帝没有掩饰身上的威慑,为王多年,积威自然摄人的很,这也说明今日这事儿给他造成的压力实在是太大。   盛德帝又说了一遍这次的事情,接着吩咐道:“曲大将军那边可能出了叛徒,不过目前还没有头绪,舅舅的性子耿直的很,对上这样的事情实在不擅长,你们此次前去着重注意这个事情,其余的事情全权由麟之负责。”   “臣等领旨,定不负圣上重托。”   盛德帝挥了挥手,除了李焱和王麟,其他人都退了了出去。   沐世规就随着众人出了大殿,在一旁等待着,他们还需要从王麟之那知道什么时候出发以及具体的安排。   沐世规这边忙忙碌碌,沐府这边也不怎么平静。   对沐府上下来讲,这个除夕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前半夜大家都在赌气之中度过,到了后半夜,沐世规被工部请走,想也知道是有公务,其他两房自然想知道具体的经过,不过半夜自然不能去敲大房的门,抓耳挠腮的,一直挨到早上,顾不得其他,就去合福堂打探消息了。   郑氏昨日睡的不安生,长子被叫走的时候,她正好熟睡,所以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忙着人请了大儿媳过来。   沐彦卿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他睁开眼的时候,娘亲已经不在身边了。   沐彦卿自力更生的爬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睡在正房,昨天是久违的睡在母亲身边,感觉还不错,而且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母亲起身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小心,就算浅眠如他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少爷醒了?快收拾收拾起身吧,今日要去祠堂,还要去孟先生那边拜年,”刘婆子近来的时候就看到沐彦卿正坐在床榻上发呆。   沐彦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娘亲去哪里了?”院子就这么一点儿大,要是听到他起身娘亲应该过来了才是,怎么也不会一点动静也无。   “夫人被老夫人叫去问话了,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想着让您多休息一会儿,就没有叫醒,表少爷也已经起身了,正等着您呢,”刘婆子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祖母请娘亲过去是指□□是要问昨日爹爹被请出府的事情,父亲半夜被人叫走,这在家里根本也成不了什么秘密,昨儿可是除夕夜,那么大的动静,想瞒也瞒不住,只是这也太急了一些,这才刚到卯时吧。   沐彦卿皱了皱眉,娘亲昨日本来就睡得晚,寅时被吵醒了一番,这才刚休息个把时辰就又被叫走了,不过现在多说也无意。沐彦卿一边穿衣裳一遍想着他今日要做的事情,本来他是应该随着父亲去祖宅那边祭拜祖宗的,现在只能跟着两位叔父前去了,之后还要去孟府给先生拜年,恐怕还会被留一段时间,要是碰上席瑜,恐怕还要带一个小尾巴回府,想想感觉还不错,没有什么必须麻烦到娘亲,她可以好好歇歇。   沐彦卿这厢刚准备好,那边合福堂就派人过来请了。   沐彦卿出了正方进入厅堂就看了正在等着他的郭嘉,“表哥,新春万福”沐彦卿冲郭嘉行了礼。   郭嘉愣了愣神,没想到表弟会第一时间给他拜年,摹地笑了笑,本来我还想说给你准备了礼品,怎么拿给你呢,正好现在就拿给你,说着递过来一个小荷包。   沐彦卿伸手接过,打开来就看到里面躺着一枚小印章,玉石算不上好,只能说很普通,甚至就连印刻都有些粗糙,这是表兄亲自刻印的,沐彦卿在这一刻很是肯定,可以说很用心了,“谢过表兄,”沐彦卿真诚的道谢。   “表弟拿着玩玩就行了,不值得什么,”郭嘉说道,“外祖母刚刚已经派人过来请了,我们先去合福堂。”   沐彦卿自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兄弟两个进入合福堂厅堂,沐家其他人都已经在了,沐彦卿敏锐的感觉到厅堂之中的气氛有些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小伙伴们,求个作收哦 第51章 大年初一(上)   沐彦卿和郭嘉出逸轩园的时候雪还没有停,不过比寅时初的时候已经小了很多, 看到这样的情况, 沐彦卿心情有些复杂,他现在不知道是该希望雪停还是希望雪继续下。   现在南方流言越演越烈, 依照昨日杨戈通报时候所说的原因,父亲十之**会被派去处理曲山祭坛坍塌一事。在此事中, 雪停与否会影响民心, 百姓之中本来就有曲山祭坛不吉利的说法,雪要是在此刻停止,就坐实了曲山祭坛不吉的说法, 那曲山祭坛坍塌一事会复杂百倍也不止,事态也会变得严重很多。   不过就算是这样,沐彦卿心里还是不期盼这场雪继续下就是了, 南边这场雪灾已经波及到了太多的人, 那是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雪多下一个时辰, 就有可能造成更多百姓流离失所, 那样的情况实在太让人心伤,想想就让人悲悯非常。   不过,总的来说, 这场雪都不会因为他的意愿继续还是停下, 他现在担心也没有用。   在进入厅堂之前,沐彦卿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然后就踏进了厅堂, 厅堂之中的气氛实在有些诡异。   厅堂之中,祖母郑氏坐在主座之上,二叔三叔分坐两旁陪着她老人家说话,沐彦卿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想来是跟爹爹有关。其实沐彦卿也是刚刚才从木顺那边听说,昨日来迎爹爹竟然是李焱师兄,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缘由,总之在外人看来,爹爹这是得了天大的脸面,更不用说爹爹突然得此机会是个大事情岂是一两句能说的清楚的,想来他们正在分析这其中弯弯道道。   而另一边,娘亲和二婶三婶聚到了一起,正在聊着什么,不说以前三人的关系怎么样,就昨日发生的事情来讲,她们能聚到一块儿聊天,就是很难发生的事情。不过沐彦卿看出娘亲的气色并不好,想来昨日还是累着了,二婶吴氏和三婶纪氏嘴角挂着笑意,不过笑意不达眼底,虽然竭力掩饰,但还是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至于家里的几个孩子,此时正围坐在里间的圆桌旁,沐如意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与身边的两个弟弟都没有交流,不过沐彦昀和沐彦顺倒是兴奋的很,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尤其沐彦昀,在和沐彦卿对视的时候还用力招了招手,虽然没有出声,但是表情看着就让人高兴,特别是那一身红黄的颜色晃得沐彦卿眼睛疼,不过从这个堂弟身上也确实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瞧着就热闹的很。   沐彦卿冲沐彦昀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转回了眼神,跟着表兄郭嘉走到郑氏面前给她行跪拜礼,今日是大年初一,子孙自然是要好好给长辈拜年的。   “祖母新春万福。”   “外祖母新春万福。”   “好,好,赶紧起来,”郑氏笑着说道,然后示意身后的采莲把已经准备好的给小辈的新岁礼递给沐彦卿和郭嘉,作为郑氏自然不会在礼品之上厚此薄彼,外孙和嫡亲的孙子,虽然在关系上确实会有亲近远梳,但是表现出来的时候肯定是要一视同仁的,所以给几个孙子孙女的新岁礼都是一样的。   “过了年之后,你们两个即将要开始跟着先生和夫子们读书,祖母就准备了文房四宝给你们,希望你们好好利用,读书的时候多用几分功,争取以后成人成才,”郑氏殷切的说道,这些以往过年的时候她也会说,不过今年是不一样的,长子有人帮衬着现在即将公务在身,而长孙身为孟先生的学生,今后很大可能会走得更远,这样的情况给了她信心,也许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沐家腾起也说不定,这样想着郑氏还有些激动。   “是,”沐彦卿和郭嘉两个伸手接过礼品,虽然感觉到祖母(外祖母)有些激动,但是他们两个都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沐彦卿和郭嘉哥俩儿又给沐世诚和沐世泽行了礼,当然又得了一番勉励,从两位叔叔手里没有得到什么新岁礼,想来是在两位婶娘那里。   这之后,沐彦卿和郭嘉又走向女眷那边,沐彦卿先走到了薛氏面前行了跪拜礼,“母亲新岁安康,”今日起身之后沐彦卿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薛氏,本来起身之后就该给父母行的拜年礼就被推迟到了现在。   一旁的郭嘉也跟着行了跪拜礼。   “快起身,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可没有准备你们哥俩儿的新岁礼,回头得让你们爹爹舅父补偿给你们才行了,”薛氏笑着说道,手上却赶紧利落的把两个孩子扶了起来,这两个孩子也太实诚了,她们女眷这边并没有准备蒲团,所以两个孩子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厅堂之中点着炭盆,虽然不冷,但是地上可还是很凉的。   “娘亲看着给些就行,给些压碎银也行,还是不要劳烦爹爹了,”沐彦卿赶紧表示道,不是说他多事儿,主要是老父亲实在不是一个会送礼的人,自小到大他就没有从爹爹那儿收到过一件可心的礼品,蛐蛐儿,盆植,总之沐彦卿讨厌什么他送什么,甚至还抱回来过一只斗鸡,毛色油光顺滑,倒是怪好看的,然后沐彦卿就看了一眼,就被啄了手指,到现在还留着疤痕呢。   简而言之,除了文房四宝、孤本书目,沐彦卿就没有从老父亲那边收到过正常的东西。   看着儿子一脸菜色,薛氏不厚道的笑了笑,看来夫君之前的计划是完全失败了。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好笑,他们夫妇虽然不求孩子定要一飞冲天,但当然也不希望孩子误入歧途,虽然看着这孩子自小稳重的很,但是做父母总也不能完全放心不是,毕竟这人世间的诱惑实在太多了,单单是他们现在所在柳树胡同近来就不乏误入歧途的年轻人,败坏家产、惹父母心伤不说,家破人散的也不是没有。   然后夫君就说与其等孩子长大了受不住诱惑,不如就提前培养吧,然后就有了之后的那些事情,本来想着就算玩腻了会不喜欢,谁知道长子从一开始就非常的排斥,就连养花养草这样修养心性的事情都不喜欢,非说摆在院子里召蚊虫,最后在她的劝说下答应试一试,之后这孩子每日跟个勤劳的小花农似的浇水松土,再之后那盆号称最好养活的狗尾巴花在西厢待了不足半月就完全枯萎了。嗯,作为父母,他们是完全放心了,不过这孩子心里却留下了不小的疙瘩。   “好,娘亲亲自准备,”薛氏笑着说道。   旁边的郭嘉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过看着表弟和大舅母说话,他觉得好玩也跟着笑了笑。   接着就是吴氏和纪氏,过节和沐彦卿从她们那里得了新岁礼,二房的新岁礼是两块成色一般的玉佩,不过因为在慈安寺开过光,所以当新岁礼倒是也得宜,不过要是二婶要是不说话,沐彦卿会更高兴的。   “二房没有能力准备什么昂贵的礼品,这个虽然比不上彦卿你现在佩戴的,不过在慈安寺开了光,也算是个心意,”吴氏嘟哝道。   沐彦卿现在佩戴的是当初他满月礼的时候,王麟之从腰间解下来给他的和田玉,只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沐彦卿其实很少佩戴,就是今日过节,刘嬷嬷才提前给他系在了外袍上,没想到就被攻击了。   “二婶娘说的是,侄儿其实不嫌弃这块玉佩的,”沐彦卿笑眯眯的说道。   吴氏……嗯,她想听到的自然不是这些,瞪了一眼沐彦卿之后不说话了。   三房那边准备的礼最实用,是一荷包的银锞子,有花生样式的,还有元宝样式的,一个个饱满的很,憨态可掬,正是小孩子喜欢的,要说这样的礼品也是很拿得出手去了,送给沐彦卿也十分得宜。不过坏就坏在纪氏送给郭嘉的也是这个,虽然也是一视同仁,担终究还是让人不大舒服,就算是换成一般的银子也行啊,毕竟郭嘉已经是个半大少年郎了。   “这新岁礼是之前就已经定好的,嘉儿不要嫌弃,之后三舅母会在补上一份的,”纪氏笑着说道。   “不用了,舅母不用客气,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郭嘉用地爱你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年后彦卿就要跟着孟先生读书了,可要努力啊,”纪氏转头笑着对沐彦卿说。   “谢过三婶娘,”沐彦卿笑着说道,心里却不禁挑了挑眉,昨日晚上他那样怼了三婶之后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是他没有想到的,果然人生在世谁都逃不过利益纠葛,人为利亡到底不是说着玩玩的。   薛氏看着两位弟妹对长子的态度,默了默,对于现在,卿宝过来之前的情景是有些好笑。   薛氏今日起身之后刚刚梳洗好就被请到了合福堂,和婆母说了昨日的情况之后,祖母就和两位小叔子去分析此事去了,她就和两位弟妹坐到了一边,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是要说话的。   “大嫂,看来这次大哥是沾了大侄儿彦卿的光,我听说工部尚书李焱就是孟先生的学生,”吴氏说道,语气酸溜溜的。   “二弟妹说的是,夫君这次的机会大概就是因为卿宝才得来的,毕竟在这之前夫君并没有接触过李尚书,”薛氏笑着说道,语气不吭不卑,她和夫君都没有因为这个事实而感到有什么羞愧,所以自然也不避讳别人怎么讲。   吴氏的脸色难看了一些,她没有想到薛氏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她说的话,没有丝毫恼羞成怒,反而一副与荣有焉的样子,薛氏这样,吴氏就更是气恼,自己以为是有力的攻击却像是打在棉花上了似的,感觉怎么可能好。一这样,吴氏心里就不禁想要是当初大房知道孟先生收徒的消息能知会一声,自家孩子说不定就成孟先生的学生了,那样的话,如今这个机会说不定就是自家夫君的了,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二嫂说的也太见外了一些 ,大哥和彦卿是亲父子俩,哪有谁占谁的光之说,一家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哥有前程我们应该祝福才是,毕竟这对沐家都是极好的,以后还能提拔提拔家里人,”纪氏轻飘飘的说道,虽然语气轻柔,不过语气反讽,这二房家的还是这么没见识。   吴氏脸色更难看了。   “三弟妹说笑了,夫君今日才刚被召见,要去办什么公务都还没有定论,短时间内也谈不上什么提拔不提拔,”薛氏笑着说道,她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大嫂还真是谨慎,大兄现在被工部侍郎看重,还有彦卿这一层关系在,想也知道以后的仕途会坦荡很多,所以实在不用这么谦虚,”纪氏笑着说道。   其实说实话,这些利益纠葛纪氏以前是不清楚的,但是这几年在娘家她经历的多了就悟出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权势和前程真的很重要,就像是她娘家的那个养弟纪方铭,本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孤子,就算后来到了她家也顶多就是当成养子养,但是自从纪方铭科举得势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瞬间就成了一家人的筋骨,父亲母亲看重,比她还有余。   正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当知道大房可是有起来的可能之后,纪氏心里虽然不忿,但这都不影响她讨好大房,主要是这人世之间只有亲自拿在手中的才是自己的,这是这六年来纪氏认识到的最深刻的道理,比起这个,其他都不重要。   “三弟妹说笑了,”薛氏没有接纪氏的话茬,虽说她现在并不知道夫君要接受怎样的公务,但是她知道要想获得任何东西,都不会平白无故的获得,肯定要付出一些什么,甚至还能能遇到危险也会得罪权贵之人,所以夫君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成果,自然要先成为保护自己儿子的后盾,至于其他两房,有余力而助之,无余力只能让他们好自为之。   这是薛氏最真实的想法,她虽然性子好,但也不是泥捏的,经历过这么多次事情,尤其纪氏曾经的所作所为,虽然不至于让她现在下手再去报复,但是心里哪能没有疙瘩,而且夫君可比她记仇,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不过薛氏也没有因为她们这样说话就不开心,她基本也能理解两位弟妹的心思,主要是本来一家三房基本算是平等的,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插曲,本来平衡的局势就要被打破,按照两位弟妹的脾气,这样说话也能理解。   妯娌几个正说着话,长子就进来了,然后薛氏就再也没有心思理会吴氏和纪氏了,之后的事情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了。薛氏能看得出儿子很介意之前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薛氏自然不会和孩子多说,他还是个孩子,只要忙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等孩子长大以后再来掺和也不迟。   所以一直到早膳过后,沐彦卿也不知道究竟之前发生了什么。   虽然用过了早膳,不过外面天儿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不过因为过节大红灯笼还亮着,所以倒也不觉得黑,之后他们就要出发去宗祠。   沐彦卿随着二叔三叔出发,刚出厅堂就知道自家爹爹已经回来了,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从深夜出去之后就没再休息过。   “爹爹,”沐彦卿小跑着过去。   沐世规看到儿子跟着团子似的‘哒哒哒’朝自己跑来,伸手直接把自家儿子捞进了怀里。   “大哥,”沐世诚和沐世泽也跟了上来。   沐世规点了点头,“先进去再说,”这样说着,沐世规抱着沐彦卿进了厅堂,冲听到声音站起来的薛氏点了点头,把儿子放在了地上,直接跪在了郑氏面前,“母亲。”   “快起来,”郑氏赶紧说道。   “母亲,儿子接到圣命天亮之后就要出发去曲山,家中事情就要劳烦母亲和兄弟们多费心了,”沐世规说道。   沐彦卿心下沉了沉,如他想的一样,爹爹确实要去曲山。   “家中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出门在外一定顾好自己,”郑氏殷切叮嘱道。   “儿子知道,”沐世规说道。   “老大家的,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这样的天儿出门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郑氏赶紧吩咐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不是说虚的,主要是现在出门确实受罪。   “是,儿媳这就去,”薛氏应声,转身就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偷偷告诉大家,我是有存稿的,不过因为之后我改了大纲,所以要经过修改才能发,速度可能会慢一些,这两日就这样了,为了补偿小伙伴们,接下来的八月份我会双更。 第52章 大年初一(下)   薛氏离开, 沐世规留在合福堂陪着母亲兄弟说话, 主要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儿,众人都觉得新奇, 个中细节自然是问的清楚。   沐世规倒是什么都没有隐瞒,而且虽说是天亮之后出发, 但他的出发行程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着急, 主要是曲山祭坛坍塌的突然,京城这边是昨日夜里才刚刚得到消息,他们这些人又是突然接到命令要前去曲山, 从京城到曲山这个距离虽然说不上很远,但是也不近了, 再加上现在恶劣的天气, 路上还有可能遇到北上的灾民, 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不能贸然出发,肯定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   虽然说他们手握圣上的命令,但是调集人马、配置兵器银两经费, 得辗转六部, 肯定是要花些时间的, 不过这个事情和沐世规的关系不大,所有的一切都由工部尚书李焱和王麟之协调,他们这些随行者只要耽搁不了事情就行, 总之他已经把李戈留在外面等消息了。   “那这么说此去曲山凶险的紧?”郑氏紧张的问道,听长子和其他两个儿子说话,她这心里是一阵阵担心。   “母亲不用担心, 我们是去查事情,要是曲山祭坛坍塌一事真的是人为原因造成的,自然是会得罪一部分人,但是您放心今次临危受命的指挥使是王家麟之,王首辅威慑慎重,此次前去,守备方面定是极好的,”沐世规安慰道。   郑氏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是啊,娘亲,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此次大哥能担此重任,是彦卿师兄,也就是工部尚书李焱李大人的亲自举荐,这要是有危险,他怎么也不能吭自家人不是,”吴氏在一旁悠悠说道。   吴氏的话一出,厅堂里的气氛整个就冷了下来。   沐彦卿皱了皱眉,二婶这话还真是不中听,听这话的意思,要是爹爹此行出了什么意外,就是自己的过错了。   沐世规的神色是立刻就冷了下来,“二弟妹逾矩了,李大人有怎样的决定岂是我们置喙的,身为朝臣都有为国效力的责任,这件事情和彦卿有什么干系。”   沐世规的语气非常的严厉,表情严肃,可以说丝毫没有给吴氏留脸面,主要是这事儿实在不能姑息,因为绝对不能让吴氏给长子按上这样一顶帽子,要是自己真有这么个万一,自家夫人和长子要怎么过活?沐世规这话不只是说给吴氏听的,也是说给厅堂之中所有的人听的。   吴氏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敢再说什么,这个大伯哥黑起脸来是十分骇人的。   “大哥,她性子如此有些口不择言,您见谅,不会有下次了,”沐世诚起身赔罪,皱着眉看了一眼自个儿夫人吴氏,虽然知道她一直因为拜师一事耿耿于怀,但是没想到这话也敢说,还是当着大哥的面儿,丝毫不看现在这是什么场合。   沐世规眼神如墨,没有应声。   “往后不会说话就闭嘴,没得坏了气氛,”郑氏瞪一眼二儿媳,怎么最近二儿媳越来越拎不清了,什么话都不分场合的往外说。   “母亲教训的是,”沐世诚低声应道。   吴氏瞪大眼睛,夫君又因为她的事情委屈自己,这样的情况比她自己受责备还要令她难受,她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心里告诉自己要忍住的,但是每次都忍不住,话总是脱口而出。   吴氏自责的很,坐在她旁边的纪氏却勾了勾唇角,所以她说老二家的少根筋啊,随便撩拨几句就能说出心声,实在不要太容易。   沐彦卿自然没有错过两位婶娘的表情。   “爹爹今日还没有用膳吧,要不要先用些东西?”沐彦卿出声说道,算是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对,对,对,我竟然把这个事情忘记了,赶紧吩咐厨房,”郑氏这才意识到长子还没有用膳,刚刚着急过问长子的公务,要不是长孙提醒,她还没有想到这个,这个时辰去准备吃的倒也方便,这过年包的饺子指定还有剩,下一碗就行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采莲应声之后就往外走,刚要掀门帘,外面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郑妈妈端着一个托盘进了厅堂,身后还跟着郭嘉,看到众人都看她,郑妈妈笑着说道:“大夫人让表少爷送来的吃食,说着伯爷今日还没来得及用膳。”   “还是她想的周到,”郑氏笑着说道。   沐世规也眯眼笑了笑,果然要说时刻想着他的也就是妻儿了,现在多了个外甥。   沐世规用过早膳之后,外面才刚蒙蒙亮,于是又跟着兄弟子侄一块儿去了祠堂,今日是大年初一,家中嫡长子要带领众多兄弟祭拜先祖,既然有时间当然是要到场的,这祭祖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对先祖精神慎终追远,祈祷祖先有“在天之灵”庇护自己的子孙后代,而现在现在沐世规有公务加身,也应该告知先祖,祈求此行顺顺当当。   祭祖之后,沐世规没有在宗祠做停留,虽然族中子弟多有疑问,也不乏其中有脑筋活泛的有所求,但是他们不说出口,沐世规也只做不知,利落的就转身离开了。虽说这宗族之情根蒂固,但其实沐世规还真没有‘一人得道、护佑全族’的野心,他只想着以后能不给儿子拖后腿就已经很满足了。   沐世规有正当理由可以提前离开,沐世诚和沐世泽就不好脱身了,有不少同族兄弟都找他们打探消息,至于沐彦昀和沐彦顺这两个小的,早就跟着同族兄弟去耍了,尤其沐彦顺,经过郑氏多次游说,终于能有尽情玩耍的一日,所以兴奋的很。   所以去的时候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沐世规沐彦卿父子,再加上木顺三个人了,因为下雪再加上天儿还没大亮,所以现在还是雾蒙蒙的,三个人踏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稍显凄凉。   沐彦卿没有这方面的察觉,因为此时他正哼哧哼哧地迈着小短腿争取不落步。   “看时辰,我是不能陪着你去孟府了,就由木顺跟着你去给先生拜年可好?”沐世规出声问道,本来他这个父亲不在,由叔伯兄弟跟随着去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自家儿子就算表现的再可圈可点,也不过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但是联想到家中的情势,已经刚刚厅堂上的气氛,沐世规觉得还不如让儿子一个人过去。   “嗯,我没问题,爹爹你不用担心,”沐彦卿喘着气应声,明明是小奶音,但是其中的郑重却让人忽视不得。   沐世规把儿子捞起来放在肩头,接着叮嘱道:“孟先生那边上元节之后就要开课,一定要听先生的话,要是学的吃力一定要说出来,和阿瑜两个人也好好好相处。”   沐彦卿点了点头,之后发现他现在是在父亲肩膀上,就摸了摸沐世规的耳朵告诉他自己知道了。   “还是那句话,我不在家,你就是咱们这一房的顶梁柱,平常时候要顾好你娘亲,遇到事情可以和你表兄多商量,他长你几岁,也是个聪明的,你多听听的他的,……”   沐世规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丝毫没有把自己肩膀上的儿子当做一个六岁的小人儿,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好笑,刚刚还想着孩子小呢,这一说话又觉得孩子大了。不过想到外甥也正在家中,沐世规是安心了很多。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知道郭嘉那孩子是个有心的,其实说句实在话,他当初决定把孩子留在大房很大程度上是一时冲动,想着大姐的性子已经扭转不过来了,不能再让和自己有些血缘关系的外甥再受那些罪,他相信要是有朝一日大姊能幡然悔悟,肯定会感谢他这个决定。   但是经过这几日,沐世规却并不单单这样想了,从小到长大到成才再到最后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要是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他和夫人年轻的时候彦卿这孩子遇到事情还能有个商量的人儿,等他们老了,身边连个参谋的都没有,这实在不是他们父母想看到的结局。所以这几日看哥俩儿相处还不错,他是欣慰的很,只希望这兄弟的关系能更长久一些才好。   沐世规从来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长子出生时候他说出的誓言到现在他都没有忘过,此生只此一子就已经足够,所以他不会再要别的孩子,其实本来说的话堂兄弟好好相处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看现在家里的气氛已经僵成了这个样子,未来怎么样还不一定,所以外甥就成了不二的选择,不过在这事儿讲究个以真心换真心,端看以后怎么样吧。   这样想着,沐世规晃了晃脖颈上的儿子,就一个你可要父母操碎了心。   沐彦卿并不知道老父亲的拳拳之心,提到表哥,他想起了一件事儿,“爹爹放心,我会和表兄好好相处的,对了,今晨表哥为我准备了新岁礼呢,”沐彦卿从自己腰间的小荷包中拿出玉石印章,在沐世规眼前挥了挥,这炫耀当然不是重点,他只是想向爹爹表达的是自己没有给兄长准备,做爹爹的该还债了。   知子莫若父,沐世规很快就明白了儿子的暗示,笑呵呵点了点头,“回头爹爹就替你补上。”   看自家爹爹上道,沐彦卿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父子俩说的都是一些琐事,并没有就即将离别说什么,此中的温情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了。从沐府到沐氏宗祠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因为下雪天路不好走,三人走了一刻钟才回到了沐府,前面就是逸轩院了。   “爹爹此去曲山也要护好自己,”沐彦卿叮嘱道。   “嗯,”沐世规应声。   “舅舅回来了,”父子两个一进院子,郭嘉就迎了出来,显然是在等着呢。   “跟我进书房,”沐彦卿笑着对郭嘉说道,回头示意儿子去正厅。   沐彦卿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厅堂,娘亲已经是收拾好行李在等着了,和薛氏说爹爹和表哥去书房了之后,沐彦卿就去看娘亲给爹爹准备的行李。   因为爹爹并不常外出,所以沐彦卿觉得娘亲在这方面并没有多少经验,随手翻了翻,里衣袜子什么的叠的整整齐齐,靴子是耐磨不易进水的,还准备了很多皮毛的鞋垫,斗篷很厚实,总之很好的遵循了出行一切从简的定理,竟然还不错哎。   薛氏看儿子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检查的很仔细,脸上也都是认真,到最后还满意的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一手把他搂在了怀里,揶揄的说道,“你这是在审查娘亲准备的行李合不合格,娘亲总不能比你还不如吧。”   “没有,娘亲最厉害,”沐彦卿求生欲满满。   “什么事情娘亲最厉害,”沐世规的声音传来。   沐彦卿逮着机会从薛氏的魔爪之中逃了出去,当然也有给自家爹爹腾地方的意思,这即将要分离,夫妻两个自然独处空间需要互诉衷肠,他这个小的还是不要在比较好。   辰时正,天才刚刚算是大亮,沐世规就出发了,身边仅带着杨戈一人,薛氏领着沐彦卿和郭嘉把他送到了逸轩园门口。   看着爹爹的身影消失在雪帘之中,沐彦卿心里有些不舍,平常的时候不觉得,这原本在身边的亲人突然要走,还真是不习惯。   陪着母亲表哥说了好一会话,巳时刚到,薛氏就让沐彦卿带着已经准备好的年礼去孟府拜年,依照沐世规的叮嘱,沐彦卿身边仅带了木顺一人。   沐彦卿到孟府的时候,席瑜还没有到,不过与往常相比今日的孟府还算‘热闹’。   “李大人把妻小全都带了过来,说是想让先生过个热热闹闹的年节,”青山一脸菜色的说道,这李大人也真是的,也太实诚了,真的是一家人都带过来了,包括才刚六个月大的幼子,这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乍一换环境不哭闹才怪的。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确实有够热闹,“师兄也是有心了,”沐彦卿违心的说道。   随着青山走向书房,他们进去的时候,孟伯泀先生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旁边站着两个年轻人,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学生给先生拜年,先生万福,”沐彦卿收回眼神,恭敬的行礼说道。   “可会下棋?”孟伯泀看着自家小徒弟过来,随口问道,本来得意门生举家过来陪着自己过节是挺高兴的事情,不过学生临时有公务去忙活了把两个小的留下陪他,本来觉得有这两个孩子陪着,自己应该也不会无聊才是。但是谁知道这两个一个比一个不成气候,和他对弈只能勉强过了十余子,照他看来还不如与自己与自己下来得有乐趣,看到自己的小弟子过来,孟伯泀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小弟子的年纪在那边摆着呢。   “学生会一点,”沐彦卿回道,他发现在先生问自己这话的时候,旁边那哥俩儿也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实在让人够有压力。   “过来陪我过两招,”孟伯泀说道,这样说着的时候,还拿眼神哀怨的看了一眼李家小哥俩儿,看看你俩不中用的东西,还没我的小徒弟有用。   李家哥俩儿往后缩了缩,多年不见,师祖还是一样的可怕。   沐彦卿坐在了孟先生对面,腰杆挺直。   孟伯泀点了点头,起码态度还算端正,他自小下棋,至今已经几十年,在围棋上的造诣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时至今日,他能看的上眼还能与他一搏的也就是曾经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几个弟子了,虽然很少赢他,但是起码能在他手下活个几刻钟,倒也能让人尽兴。所以孟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想小弟子的棋艺能有多高超,现在就是单纯的试探试探,看他在这方面有没有天赋,所以也没有特意弄什么规则。   按照惯例,白子先行,一老一小的对弈开始。   孟伯泀本来就是想下着玩玩,不过两人仅仅走了十余步,他就发现对面这个小徒弟可是了不得,这棋盘之上的白子看似杂乱无章,细看之下却又各有章法,有几步甚至是他都没立刻看出是陷阱。   最后的最后,自然是沐彦卿输了棋,不过,孟先生还是很兴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在什么地方学的棋?”孟伯泀问道,这个写学生实在给了他太大的震撼,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围棋功力,实属难得,也可以说是极其少见。不过,孟伯泀了解一些沐家的情况,沐世规夫妇对孩子要求不高,就是开蒙也都是断断续续的在做的,这样的情况之下,怎么可能会专门学下棋,而且在他的情报中沐世规在下棋方面并不精通,难道沐家还有谁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的?   “学生看了些相关的书,因为好玩,所以每日都会摆棋局打发时间,”沐彦卿回道,下棋最是磨练心性,在前世他就有这样的习惯,所以就算是灵魂穿越到了陈朝,他也坚持下来了,而且还接触到了一些后事已经失传现世却很普通的棋谱,虽然说白子先行的规矩他也是很久才适应了。   孟伯泀默然,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有点了不起,这小小年纪的,会的东西还真是不少,这样想着,孟伯泀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李家哥俩儿,这徒孙确实比不上徒弟。   李家哥俩儿又默默往后站了站。   “行了,别在这边杵着了,今日用不着你俩了,赶紧回去吧,”孟伯泀摆了摆手,让两个人赶紧出去,嫌弃的语气溢于言表。   “孙儿告辞,”李家哥俩儿说道,语气之中都是庆幸。   然后毫无意外的被瞪了一眼。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席瑜的声音,“学生前来拜见先生。”   “进来吧,”孟伯泀心情不错,这学生聪明才好呢,他算是捡着宝了,更重要的是,在今后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愁找不到与之下棋的人了。   席瑜哒哒的跑过来,现世恭恭敬敬的冲孟伯泀行了礼,就跑到沐彦卿身边邀功,“卿宝,今日是年节做师兄的可是为你准备了新岁礼,”语气昂扬显然十分兴奋,可以说是完全沉浸在自己作为师兄的角色中。   “谢过师兄,”沐彦卿冷了一下才出声道谢。   对于师兄弟的互动,孟伯泀没有说什么,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他能感觉的出沐家小子骨子里带着冷情,要是指望他主动和别人交好很难,这样的人身边有一个席家小子,没事儿就爱往人身上凑,是最互补不过的了,这样相处起来结果不会差。   师徒三人正在和乐融融的说着话,外面传来青山的声音,“先生,秦二爷过来了。”   话音刚落,书房中之中就进来了一个人,身着乳白袍衫,披着厚实的灰狐毛斗篷大约三十上下的年纪,样貌虽不出众,浑身的气度却摄人的很。   沐彦卿皱了皱眉,在京城之中能这样放肆的进入孟先生书房的人不多,联想到青山称他‘秦二爷’,‘秦’为国姓,能当着大儒孟先生的面儿称‘爷’可见地位之高,这人十之**是皇家人。当今圣上子嗣不丰,至今也仅有太子和三皇子两位皇子留存与世,太子是当朝皇后所出,而三皇子生母不明,自小养在贤妃膝下,不过单看年纪这位与两位皇子就对不上,那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陈太后的亲子梁王殿下,只是在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梁王过来拜访先生是个什么道理?   “保定一别,已经有两年不曾见到先生了,”男子拱手。   孟伯泀自然不肯受他的礼,“殿下这可就折煞老夫了。”   一句‘殿下’算是印证了沐彦卿的想法,这应该就是梁王殿下秦祈了。   “你们两个去那边写字,这练字之法贵在坚持,一日都停顿不得,昨日是除夕夜,你们肯定都没有坚持,那就今日补上,”孟先生指着里面的书案吩咐两个小徒弟。   “是,”两个小的应了一声,就向书案走去。   “这就是先生今年新收的学生?这过节还这么勤奋,真不愧是先生的弟子,”梁王开口说道。   “笨鸟先飞,没有过人的天赋,可不就得脚踏实地的努力,再有读书识礼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他们年纪虽还小,却也不敢叫他们养成懈怠的习惯,”孟先生回道。   “孟先生对弟子还真是尽心尽力,之前沈先生在我面前没少夸赞于您,”梁王赞道,话里也有话。   孟伯泀愣了一下,“那下次见面我可要请沈老喝茶才行了。”   秦祈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明知道他这次因何而来,从进书房起,孟伯泀这个老家伙都在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应他的话。   “先生应该知道我与方进是熟识,他目前就在我手底下办事,”秦祈说道,然后看着孟伯泀的反应,不过结果不尽如意。   “能在殿下手下做事是他的造化,身为老师,孟某也感到非常的荣幸,”孟伯泀不卑不吭,语气平稳,就只是在陈述事实。   “方进可很看重先生,不若我们来做个交易,”秦祈笑着问道。   “殿下说笑了,个人的选择各有不同,孟某从不替学生做主,现在老了也做不了主喽,”孟伯泀笑了笑,无声的婉拒。   秦祈看着油盐不进的孟伯泀,笑了笑,“孟先生还真是谦虚。”   沐彦卿自然已经感受到了其中气氛的不寻常,却因为了解的不多,并没有完全听懂里面隐含的意思,不过大致上是清楚的,肯定就是梁王有意笼络先生,要知道先生人弟子虽不多,但却个个成才,尤其是朝中已经成为一品大员的两位师兄,更是手握重权,要是能拉拢先生,必是一大助力,不过现在看起来他是失败了,接连试探了几次,先生都没有松口。   沐彦卿还注意到他们提到了名为‘方进’的师兄,这其中恐怕也有些事情,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   梁王秦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他离开的时候,孟先生脸上已经满是疲态,而且看样子还有事情要吩咐青山,沐彦卿和席瑜赶紧提出告辞,孟先生有叮嘱了几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沐府与孟府离得近,沐彦卿不大一会就回到了家,身后自然还跟着个非要来拜年的小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章~~~ 第53章 父母缘   席瑜来到沐府, 下了马车就直奔逸轩园, 口中还唤着‘伯母’,语气那叫一个亲昵, 就是亲生母子也少有这样的热乎劲儿。本来安静的逸轩院因为席瑜的到来瞬间热闹了起来,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一个人活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不过, 令沐彦卿苦恼的是,席瑜给他带来的年礼, 说是年节礼品, 但是这也太夸张了, 爹爹娘亲出去采买都没有到这个程度。   沐彦卿站在逸轩院门口,面无表情的看席家仆人一次又一次把马车上的年礼搬下来,他自然已经阻拦了几次,但是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而席瑜也已经跑远了, 他根本没有抓到。   不得不说,他家小席师兄对他实在太好了, 带来的东西之中吃食居多, 京城之中各种有名的糕点, 还有冬日里罕见的水果, 总之花样巨多, 而且都是小孩子比较喜欢的口味。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礼盒,因为礼盒都是开着, 沐彦卿瞅了一眼,文房四宝,茶叶茶具,总之都是在过年的时候拿得出去手的礼品,看礼盒就知道这些物品就是单拉出来价格也不便宜,这组合到一块就更是吓人了,总之这超出了两个小孩互换礼品该达到的程度。   听到席瑜的喊声出来迎接的薛氏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伯母,这是我送给伯父伯母的年礼,希望你们来年已经平安健康,爹爹说这喝茶味道还不错,你们就试试看吧,”席瑜小大人似的行礼一礼,指了指仆人手里接过礼盒说道。   薛氏已经回过神来,笑眯眯的调侃,“就只有这个是送与我的,其他的呢?”   “那些事我这个做师兄的赠与小师弟的,伯母你可不能和卿宝争抢,”席瑜说着,转头看向沐彦卿,“这些是姑姑给我的新岁礼,大都是好吃的,还有些从库房拿出来的,爹爹不在家,府上都是些讨厌的人,我分一半给你。”   其实说实话,听席瑜这样说,沐彦卿是有些触动的,他们同龄,今年才刚刚六岁,说句实话都还不懂事,也正是占有欲很深的年纪,席瑜竟然愿意把自己东西的一半送与他,不管他是不是师兄心理作祟,沐彦卿都承这个情。不过,沐彦卿皱了皱眉,要是他们两个是等同的家世,沐彦卿也不会这样犹豫,回之以等同价值的礼品就行了,但是现在两个人不对等,所以他有些犹豫,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席瑜,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是嬷嬷说车子放不下,我还有很多好东西分享给你呢,”席瑜凑近沐彦卿,悄咪咪的说道。   “阿瑜是个懂事孩子,等回头你回府的时候,伯母给你包一个大红封,”薛氏拍了拍沐彦卿的头,笑着对席瑜说道。   “嗯,谢谢伯母,”席瑜笑着说道。   沐彦卿看着已经很是兴奋的席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席师兄的挂念,”还能说什么,人家一腔热血的。   席瑜摆了摆手,示意这没有什么。   “外面这么冷,快进房间吧,”薛氏笑着说道,儿子能和人相处的这么好,他们做父母只有欣慰,父母不能永远陪着孩子,以后还是得身边有朋友相互扶持着,卿宝和阿瑜的感情这才刚开始呢,可不能拦腰折断。   “好,”席瑜拉着沐彦卿往里走,然后两个小伙伴就窝进了西厢房。   薛氏让水芜端了点心和热奶进去,就没有再管,之后吩咐刘婆子把礼品分类,给各个院子都送去一些。   郭嘉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还有些愣住,“舅母,我听说阿卿的朋友过来了。”   薛氏简单把事情说了,然后笑着说道:“这孩子与卿宝有缘,现在相处的也不错,不过到底小孩子心性,就算是过节也没有这样的送礼的啊。”   郭嘉笑了笑没说话,因为他看的出来舅母并没有因为这样不悦。   “夫人,是这根参吗?”水芜抱着一个礼盒进门,问道。   薛氏打开看了看,“嗯,把上面的灰尘擦干净,回头的时候记得让阿瑜带回去。”   “这可是有些年头了呢,”旁边的刘婆子嘟哝,这老参有些年份了,也可以说可遇不可求,其中的价值可想而知,就这样送出去了?   “嗯,还算有些价值,此次让阿瑜带回去也算是得宜,”薛氏笑着说道,什么事情都将求个对等,总不能让儿子和别人相交的一开始就矮人一等。   郭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跟老山参的礼盒上还刻印着‘薛’的字样,应该是舅母的陪嫁,看礼盒就知道已经保存了好久,就算是这样,为了让儿子在今后的相交之中不受制于人,还是舍得送出去,舅母果然看的明白。   郭嘉笑了笑没说话。   席瑜在沐家待到半下午才被席家的人接走,走的时候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卿宝,上元节之前,要是有时间的话,来席府做客吧,”席瑜扶住马车框邀请沐彦卿。   沐彦卿点头说好,就算席瑜送礼手笔之大出乎他的意料,但其实他是很感谢席瑜的,他过来的时候家里热闹了好多,就说他娘亲薛氏,因为今日上午爹爹离开,她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但是阿瑜过来之后,娘亲就完全没有心思想那些事儿了,虽然一直忙忙碌碌的,但是也比胡思乱想好多了。   得到沐彦卿的承诺,席瑜这才上了马车,回过头向沐彦卿晃了晃手里的红封示意自己走了。   沐彦卿点点头,这次母亲破费了。   “阿瑜聪明,但是性子跳脱,虽然有些地方做的可能不大妥当,不过小小年纪就知道要礼爱兄弟,别的不说,这个方面是阿卿需要向他学习的,”看着席瑜的马车离开,薛氏教导沐彦卿。   沐彦卿点头“嗯”了一声。   薛氏笑了笑,领着外甥和儿子回院子。   席瑜回到席府,掀开车帘就看到了正等在大门口的席嬷嬷,“嬷嬷,我回来了。”   “小少爷今日很开心?”席嬷嬷笑着问道。   席瑜点了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红封,“这是卿宝的娘亲给我的。”   席嬷嬷笑了笑,“嗯,少爷可有好好的谢过长辈?”   “有的,”席瑜笑着说道。   席嬷嬷有些遗憾,虽然说老爷搜集到的消息都说沐家没有问题,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至于其他的还真是一般般。   席嬷嬷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有仆人从马车上捧着一个礼盒下来。   “这是什么?”席嬷嬷问道。   “沐大夫人给带回来的,说是回礼,”仆人恭敬的回道。   席嬷嬷挑了挑眉,掀开看了看,一只老参静静的躺在里头,只看个头就知道价值不菲,刚刚皱着的眉头现在算是松开了,这沐家父母还算拎的清。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二,天还是阴沉沉的,雪还是没有停,不过到底是小了很多。   大年初二是所有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一大清早,沐府就开始忙碌了,三个儿媳都要回娘家,自然是要好好忙活一番的。   “嘉儿,要不你跟舅母去薛府走一趟,午后我们早回来一会儿可好?”虽然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是薛氏还是问出来了,主要是不说大姐夫,就是大姐对这孩子都有些忽视,这好不容易活泼一些,再被打回原形可怎么办?嘉儿明明是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却要经历这些,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不用了舅母,你和表弟一块儿去外祖家就行,您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外祖母在呢,”郭嘉笑着说道,虽然舅母没有提自己的父母,但是他知道舅母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也不怎么想见到父母,但礼节还是要守的,而且要是他真的跟着舅母去薛家,依照父亲的性子恐怕会恼羞成怒,住在沐家已经给大舅父大舅母填了很多麻烦了,自己还是不要再增加他们的烦恼了。   薛氏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嘉儿这孩子平常温和的很,但是一旦做了决定,别人就很难改变,她想着自己早回来会儿,一会再去合福堂给郑妈妈采莲她们说一声让她帮忙看着些一些。   “嘉儿,在这个人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一帆风顺的。总有一些人从出生起就会缺少一些东西,但那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你不用把所有的原因都归责于自己,舅母觉得你现在就很好,”薛氏温声说道。   郭嘉眼角一热,不过生生忍住了,这些话他是第二次听到,昨日舅父把自己叫到书房里说的也是这些,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舅父舅母是这样,父亲母亲其实也是这样,不过他不如表弟幸运就是了。   “我也觉得表哥已经做的很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沐彦卿笑着说道,他其实明白表哥的心理,或者说比爹爹娘亲她们看的还要更清楚,因为他感同身受过,不过现在的表哥比曾经的他幸运,曾经的他从来没有从别人那边听到过这样的安慰。因为自己曾经深刻的渴望过这些,所以沐彦卿现在不吝啬说些鼓励的话。   听到小表弟的话,郭嘉笑了笑,明明才是六岁的孩子,说话讲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让人想反驳都不得,不过这一打岔倒是忘了他之前的思绪,现在想一想,他也开始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端看他现在的处境就知道了。   “舅母和表弟说的都对,我已经记得了,”郭嘉笑着说。   薛氏和沐彦卿笑了笑。   巳时一到,薛氏带着沐彦卿辞别郭嘉坐上了回薛家的马车,他们是沐府最后一个出发的,主要是薛家距离沐家并不远,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沐彦卿对薛家的亲戚观感都不错,他至今都还记得满月里的时候,外祖母为了接济他们一家往他襁褓里塞的银票,整整一千两纹银,当时母亲看到的时候,眼泪是‘簌簌’的往下落。   主要是薛家虽然是商户,但也只能说是小富之家,一千两这么多的银子,不知道老人家要存多久才能拿出来,还不能让府上的儿子儿媳察觉到,总之不说其他,这里面的心意他们是接收到了。   那之后,沐彦卿对薛家这边的观感就比较好,每年有时间他还会在外祖家住上一段日子,与几位表哥表姐关系也不错,不过今日是大年初二,舅父舅母们也要各自回娘家做客,应该是见不到了。   马车在雪地上慢慢前行,他们比平常将近多用了一半的时间才到薛家。   马车刚停下,外面就有仆人来迎,可见薛府一直等着他们来。   进到厅堂,薛老爷子和薛老夫人正坐在那里饮茶,看到薛氏领着沐彦卿过来,薛老夫人赶忙从沐彦卿招了招手,“我的乖孙哟,路上冷吧,赶紧上外祖母这边来烤烤。”   沐彦卿哒哒跑过去,窝在老人家身边才应声,“外祖母不要担心,我和娘亲是坐马车来得,没有感觉冷。”   薛老夫人摸了摸沐彦卿的手,感觉到一片温热,才放心,“这就好,这就好。”   “女婿没跟着回来?”薛老爷子看了看女儿身后没人了,出声问道。   薛氏忙把昨日夫君已经出发去曲山的事情说了一遍,事无巨细。   “也好,也好,这是女婿入上官的眼了,这一旦被委以重任,以后肯定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世规一直都挺上进的,以后你们会越过越好,”薛老夫人笑着说道,女婿出息她也跟着高兴,要说对沐世规这个女婿,薛老夫人是极其满意的,单单是女儿进门四年无所出,在女婿的周旋之下没受一点委屈这一点,薛老夫人就满意的不得了。   “不过南边儿的情况可不大好,要是去的话还是应该注意一些,”薛老爷子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被薛老夫人拧了一下,然后就没声儿了。   “别理你爹,女婿是个聪明的,又是跟着王家麟之过去的,肯定没事儿,”薛老夫人赶紧说道,老头子真不会说话,这女婿才刚出发就出说这种丧气话,不是给女儿添堵,这一个在家还不得胡思乱想。   “没事儿,娘亲,我都懂的,”薛氏笑着说道,接着又问薛老爷子,“爹,南边儿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大好,活了几十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米价涨的这么厉害,就是在京城都比往年要贵上三倍都不止,”薛老爷子感叹道,“前段儿时间你给我来信儿,说要买粮,你娘还说我多事儿,现在想想得亏是把粮仓都存满了,现在想进粮都难了。而且,听说近来灾民大举上京,已经好几个商队遭殃了,现在都没人敢往南走了。”   “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薛氏嘟哝,眼神之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担心,夫君可是往南走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和女婿那边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你爹说着玩呢,那些人都是大老粗,说话肯定是夸张着说的,闺女你可不要多想,哈哈哈,”薛老爷子突然看到女儿的表情,赶紧改嘴,接着就是干巴巴的劝慰。   看到身材庞大还胖嘟嘟的外祖父这样小意的和母亲说话,沐彦卿笑了笑,不过心下到底沉了沉。   薛老夫人当机立断的转移了话题,这之后凡是薛老爷子再提起南方,她就咳嗽,总之是没再说到这些事儿了。   薛府这边还算是其乐融融,沐府这边的气氛却并不大好。   就算是大年初二,郭敛和沐婷过来的时辰也说不上早,一直到巳时末才见到人影。   父亲母亲前来,作为儿子的郭嘉自然要前去迎接,这些基本的礼节还是要遵循的。   郭嘉刚出了合福堂,郭敛和沐婷就大步过来了,因为实在是冷,两人佝偻着身子往前迈步,郭敛身上裹着崭新厚实的锦缎棉袄,沐婷身上不见新意,不过穿着也算是厚实,他们两个身后跟着个瘦弱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礼盒。   郭嘉笑了笑,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和里面穿着的棉衣,针脚虽然大小不一,但是缝的密实,暖和的很,舅母并不擅长做这些,不过从来不吝啬心意,母亲活计做得好,不过从来不对他上心,这一对比,高下立判。   郭嘉这样想着的时候,郭敛和沐婷已经到眼前了。   “父母已经前来,你就不知道早早的到大门口处迎接吗?还呆愣愣站在这里,”郭敛看到自己的儿子并没有给好气儿。   “父亲说的是,下次我会注意的,”郭嘉回道,他根本就不想和他争论这些。   “好了,好了,已经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孩子了,不要说这些了,”沐婷摆着手劝解父子两个,接着又转头叮嘱郭嘉,“嘉儿,下次一定记住,不要让爹爹再生气。”   郭嘉看了一眼这个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父亲母亲和你说话你就是这样回应的?”郭敛并不满意郭嘉的态度。   “姑爷,姑奶奶,老夫人在等着呢,快请进去吧,”采莲大声说道,她是跟着表少爷一块出来的,看到这样的情景有些惊讶,这大冷的天儿,别人家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站在雪地里迎接自己第一反应都是关心,怎么姑爷姑奶奶这样,见了面儿就知道责怪自家孩子。   不过想想也对,就连过年都没有想着把表少爷接回去,还怎么奢望他们的关心,采莲现在是明白今早大夫人走时的叮嘱是什么意思了,说要是表少爷面对姑爷姑奶奶的时候要是为难,让她们解解围,之前的时候她和郑妈妈还觉得多此一举,现在看来大夫人说的可真有道理。   “娘等着呢,这次就算了,在娘的院门口像个什么样子,”沐婷扯了扯郭敛的胳膊,温声说道。   郭敛瞪了一眼郭嘉,抬步进院,沐婷赶紧跟了上去。   郭嘉对采莲笑了笑,也跟在父母的身后往里进。   明明是生之发身的父母,几日不见不仅没有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还在一瞬间让他产生了厌恶情绪,他父母也真是厉害。   在今日之前,遇到这样的事情,郭嘉遇到这事儿会想着这是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过错,但是想到昨日舅父和今日舅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郭嘉有些释然,天地万物,这人与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就算是血缘至亲谁能保证就一定能和谐相处,没有一个孩子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因为在出生之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说生恩大于天,但人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这样吧,早些认清事实也好。   想通之后,郭嘉竟然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很多。   三人刚一进入厅堂,郑氏就说话了——   “你们两个一进府就教训外孙子,他是怎么得罪你们了?”   “娘,夫君只说告诉嘉儿让他尊敬长辈,”沐婷不忍心夫君下不来台,他们才刚回来,怎么娘亲就这么严肃?   “这大冷的天儿让他去大门口等着就是孝敬了?说话做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我从一大早就在等着你们,怎么也不见你们早早回来,”郑氏不客气的说道。   “娘?”沐婷想说这不是一件事儿,但是想想好像有没有什么不同。   “既然把孩子交给了世规培养,就全心全意的放手,别我们这边耗费人力物力的,你们还埋怨孩子没有学会懂事,三天两头的叫回去教训,”郑氏悠悠的说道,外孙之事她想了很多,现在终于是想明白了,长子的意思她听进去了,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她这个做娘的就助他一臂之力吧,主要是女儿实在没救了,怎么说不说不通。   “是,母亲,以后我们会注意的,”郭敛赶紧接话,看岳母的意思,是不想把那个机会给这个小崽子了,这可不行,他大话都说出去了。   郑氏没有应声。   郭嘉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些人说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外祖母的维护而面露感激,因为他清楚外祖母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实在是劝不动母亲,只能退而求其次,说到底还是因为母亲,这大概就是母爱吧,只可惜自己的母亲没有珍惜过。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种多样的父亲母亲,舅父舅母那样的,外祖母这样的,自己比较倒霉,不过以后一切都会好的,郭嘉这样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章~~~ 第54章 薛家那些事儿   薛氏母子在薛家用了午膳, 因为记挂着留在家中的外甥郭嘉,说了一会儿话之后, 薛氏就提出要离开。   薛老爷子和薛老夫人自然不肯放人,出嫁的女儿一年中回不了娘家几次,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尤其薛老爷子除了年节的时候就没有几日空闲, 有时候就算女儿回府也有可能见不到面,这样的情况之下, 他们怎么舍得女儿早早离开?   薛氏自然又是一番解释。   “我以前只觉得你大姑姐性子太软, 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没想到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孩子该护着。孩子留在郭家也是受罪,由你们照看着也好,还能跟我们卿宝做个伴儿, ”薛老夫人感叹道,女儿膝下仅有一子而且看样子还没有再生的打算, 这样下去外孙子身边岂不是连个伴儿都没有, 她这心里一直放心不下, 所以现在这样也还不错。   薛氏点头笑了笑, “那孩子聪明,也省事儿,这些日子相处的都还不错, ”看到薛老爷子和薛老夫人脸上的不舍,薛氏又接着说道:“用不了多久,他们两个就要去各自去读书, 世规不在家中,女儿会抽空回来看望爹娘的。”   薛老爷子皱着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开。   薛氏正要站起身,外面就传来一个爽利的声音——   “怎么我们才刚回来你就要走?家离得这么近,着什么急。”   说话这么不委婉,沐彦卿一听就知道是大舅母回来了。   果不其然,沐彦卿刚这么想着,大舅父和大舅母就相携着进了厅堂。   “大哥大嫂回来的那么早?”薛氏站起来身,行了礼才开口问道,语气之中都是疑惑。   “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知道我们粮铺有存粮,一直旁敲侧击的打听,而且看样子心思还挺多,我不耐烦那些,和你大哥商量了一下就回来了,应付那些人,哪有见我们卿宝有意思,”薛大夫人袁氏一把把沐彦卿搂进怀里笑着说道。   薛氏没有接着往下问,她是知道的,这个大嫂与娘家的关系说不上好,主要是袁家那边现在是继母当家,大嫂性子爽利,与亲家太太相处的并不好,提前回来倒是大嫂能做出来的事情。   “朗哥儿和玥儿怎么不见人?”薛氏往外看了看,侄子侄女怎么没有回府?   “玥儿去她姨母家里小住,至于朗哥儿——”   袁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年轻的男子就走进了厅堂,只见他天庭浑圆,剑眉鹰眼,这本是很凌厉的长相,不过苍白的脸色弱化了他眉眼的强势,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因为天气的原因,此时他披着鼠灰色的厚实的披风,手上捧着汤婆子,算是全副武装的装扮,不过就算是这样,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很,“祖父祖母,姑母,”来人行礼问安。   这人就是沐彦卿的大表哥薛朗,他这个大表哥自小身子就不好,就算现在已经长大看起来也是毫无杀伤力,不过这都是表面上显示出来的现象,就沐彦卿的观察,纵观整个薛府,最不可测的就是这个大表哥,要说未来数十年间谁能让薛家出头,也就是眼前这个大表哥了。   “朗哥儿回来了,赶紧过来坐,”薛氏看到大侄儿很是开心,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说道,这个侄子是在她出嫁前出生的,她还帮着照看了几年,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   “谢过姑母,”薛朗笑着说道,迈步走了过去,边走边拿手低着下巴咳了咳。   “最近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不适感?”薛氏赶紧关切的问道。   “已经好多了,姑母不过担心,”薛朗笑了笑,又看向沐彦卿“年前姑母来信说表弟拜了孟先生为师,为此我托朋友专门给表弟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等您回去的时候一块带回去。”   因为时局的原因,沐彦卿拜师并没有大办,只是沐家本家人一起摆了席,薛家这边就没有去人,不过事儿他们当然是知道的。   “朗哥儿有心了,”薛氏说道。   “谢过表哥,”沐彦卿也懂礼的道谢。   “这转眼我们卿宝就要开蒙了,我这一闭眼,仿佛卿宝还在襁褓中似的。不过能拜名师也是我们的能耐,真不愧是我们卿宝,比你们家里那几个堂弟是有造化多了,”袁氏不客气的说道,然后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几个红封直接塞给了沐彦卿,“来,这是大舅母给我们卿宝的压岁钱,祝我们卿宝来年一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谢谢大舅母,”沐彦卿甜甜地道谢。   “大嫂又给我出难题,这一把抓的,我可没有回礼现拿出来,”薛氏调笑着说道,不过厅堂里的人都知道薛氏这话也就是说说,从出嫁到现在,薛氏还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出过什么差错,每年就是见不到侄子侄女,礼品也都是准备的齐全。就算是前几年沐家的情况不大好,她也是把给小辈的礼品准备的齐齐整整的,先不论价值如何,单论其中的心意就无人能比拟。   “我还贪图你几件礼品?我这是亲相我大外甥呢,你不说话才好呢,”袁氏笑着说道,她嫁过来的时候,小姑子还待字闺中,在那几年他们相处的就不错,所以这情谊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大哥大嫂突然回府,薛氏自然不能立刻离开,这一开始聊天就更是停不下来了,一时之间厅堂之中都是女眷的说话声,薛朗沐彦卿作为晚辈不能随意插话,就是外祖父和大舅母也完全插不进话去,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不过脸上的表情不错就是了。   厅堂里的气氛不错,一直到外面又响起了马车辘辘的声音,她们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了。   “应该是老二家的回来了。”袁氏撇撇嘴,语气并不多友好。   大舅母和二舅母面和心不和在薛府不是什么秘密,大舅母性子直,是顶看不惯二舅母小家子气的性子,而且当着他们也从来不避讳这些,所以沐彦卿是见怪不怪,不仅是他,薛老爷子和老夫人也已经习以为常。   “哟,大妹回府了?”薛二夫人林氏一进门就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有些佻,有些不尊重人,她一直对公爹公婆接济这个小姑子不高兴,时常想着公婆背地里不知道拿了多少银子给小姑子,一想到这个她就心疼的牙痒痒,相由心生,所以林氏对薛氏有好脸色才怪。   薛二爷进门之后和爹娘兄长妹妹点了点头就坐在一旁饮茶,丝毫不管他夫人说了什么。   “今是大年初二,连某些人都知道回家看看,大妹儿就不能回府看看爹娘?”袁氏笑着把话怼了过去,还特意把‘家’字咬的重了些,厅堂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林氏正经的娘家并不在京城,她现在一直当做娘家走动的只不过是她的一门远房亲戚,在亲缘关系上虽然关系并不近,但是因为整个京城只此一家,所以显得亲近。   不过照袁氏看起来,那家人贪得无厌,吃相难看的很,也就只有老二家的才把那家人当个宝,袁氏曾经也好心的提醒过,不过出师不利,没有把人叫醒还惹了埋怨,从那之后妯娌两个的关系就变得更差了。   “大嫂说的是,”林氏有些咬牙切齿。   袁氏还想再说,就被薛氏阻止了,“二嫂快坐下,您和二哥回来了,怎么不见几个孩子?”   “都在外面耍呢,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子,性子是一个比一个野,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林氏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睨了一眼沉默寡言的薛二爷,自然是没有得到一个眼神,薛氏撇了撇嘴,没有了说下去的**。   这话薛氏也没发接,只能干干的笑了笑。   “爹娘,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所有的粮店都在涨价,今日比昨日又将近涨了两倍之多,我们是不是把粮店停一停,等过几日再卖,肯定能涨的更多的,”这是林氏过来的目的,这粮食是一日一个价格,现在粮价已经空前的上涨,要是再晚上几日,肯定能赚的更多。   林氏的话音刚落,厅堂里安静了很多。   其实要是单纯以商人来讲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商人逐利,商人逐利,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这样做未免——   “朗哥儿你怎么看?”薛老爷子沉声问道。   “孙儿以为此事不妥,现在这样的时局我们还是跟着大局走比较好,何况其他众多大规模的粮铺都没有这样做,我们不宜轻易尝试,枪打出头鸟,像我们这样背后没有势力,这次还是因为姑母的提醒才侥幸有了存粮的铺子,还是不要铤而走险的好。总之我们现在已经全是盈利,就算保守估计银子也不会少,还是保守一些,”薛朗慢慢说道。   大表哥看的还真是敞亮,沐彦卿赞了一句,而且最重要的是朝堂之上是绝对不会纵容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这可是京城,皇城所在地,恐怕用不了多些时候朝堂上就要打出头鸟了。   “自古险中求富贵,朗哥儿也太保守了一些,”林氏笑着说道,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商人逐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林氏还待再说——   薛老爷子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案几上,声音之大让厅堂之中的众人都哆嗦了一下,他明白二儿媳的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更气愤,商人逐利是不假,但是就算再大的利也不能暂停售粮啊,对于小家庭来说,这可都是救命的粮食,而且现在这么高的粮价他们赚的就不少,做人还是得知足才是。   “此事我不想在再次听见,薛家粮铺的这批粮食一直卖到余粮不充足再关门,而且价格跟着大商行走,不能私自更改,要是被我发现,我就直接把他逐出家门,”薛老爷子说道,掷地有声。   厅堂中一阵安静,薛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袁氏没有说话,薛二老爷脸上面无表情,薛二夫人林氏虽然没有就此转身离开,不过脸上的表情可以说阴云密布了。   在这一瞬间,沐彦卿其实挺佩服薛老爷子的,看得清局势才能走的长远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这之后没多久,沐彦卿就跟着薛氏离开了。   然后就在几日之后,薛氏就收到了薛府的来信——   薛家由外祖父做主分家了,因为外祖父和外祖母自觉还年轻的很,还能忙活几年,所以这次分家薛家把家产分了三份,外祖父占二成,大舅父作为嫡长子拿到了五成,二舅父分到了三成,总之依照陈朝的继承律法,这方分成是极其合理,谁也没能说什么。   这之后,薛家粮铺还是还是薛家粮铺,而二房开始自立门户。   虽然信中没有写明原因,不过联想到之前的情况,想也想得到,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二房闹得厉害了,为了避免最后造成难以维系的后果,外祖父才不得已为之,想想还真是悲哀。   薛氏也唉声叹气了好几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是沐家也还不是慢慢的就分开了。   初八日,城南书院突然开课,因为在出发之前沐世规已经写好了手书,沐彦卿从孟先生那边要来了推荐信,又拜托青山亲自跑了一趟,所以郭嘉入学城南书院的事情可以说非常的顺利。   郭嘉入学是薛氏和沐彦卿亲自送过去的,虽然距离说不上多近,马车在雪地上行进的也很慢,不过在薛氏看来时间还太短了些,因为一直到郭嘉下马车,她的叮嘱都还没有说完,只能红着眼眶看着郭嘉进了书院。   沐彦卿也有些不舍,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上元节的前一日。   沐世规离开之后,前几日还两日来一次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来信的间隔越来越长。   这样的情况薛氏和沐彦卿母子都是早已预料到了,毕竟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远,他们一行人就越来越需要警惕,没有时间写信,或者一时之间没有找到送信的人都是有可能的,总之虽然心里担心,但是他们到底没有乱了手脚。   在这些时日里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京城的粮价越来越高,到最后已经上涨到就是小富之家都难以承受的地步,但就算是这样,各个粮铺外面还是排满了等着买粮的百姓。   在这之中就出现了一些利用百姓的急迫心理谋取暴利的商人,恶意当场抬高粮价,甚至有的还搞了个价高者得,总之为了银子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生存面前,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为了买粮,百姓们与粮铺还发生了几次冲突,有几次甚至还不得不惊动官府。   不过,这些和薛家粮铺都没有什么干系了,因为没有粮食来源,薛家粮铺的粮食被哄抢一空之后,就彻底关上了门,现在一家人都乐得清闲。   沐彦卿没有关注二舅父二舅母之后做了什么,人都是有私心的,想为自己牟利是天经地义的想法,沐彦卿不觉得这个有错,总之只要他们能承受牟取暴利的后果怎么着都行。   其二近来京城出现了一个传闻,讲说当朝梁王殿下秦祁闯进孟先生府上,出言不逊,甚至大放厥词,至他离开孟府,孟先生就一直卧病在床。   传闻与事实真真假假,在京城之中传播甚广,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被说的多了事情就成了真的,一时之间梁王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陈朝儒学治国,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对大儒心怀敬意,作为陈朝最有名的两位大儒,沈菁和孟伯泀名声一直显赫,现在出现这样的事情自然人人想凑热闹,最终还是就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盛德帝在朝堂之上点名批评了梁王秦祁,并勒令他亲自上门向孟先生赔罪,且以后不能再随意上门打扰先生,可谓是给足了孟伯泀面子,也狠狠打了以陈太后为首的一派的脸面。   这件事情,沐彦卿勉强算是当事人,当时梁王殿下离开之后,他就觉得先生有事要吩咐,现在想起来这波反击真的是快速又狠绝,不过这也算是和陈太后一派正式宣战了,以后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不过就算是这样,沐彦卿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主要是就算在朝堂上站队也要有足够的资本才会有人在意,像他们这种现在还是了无资本的小门小户,顶多只算是个小喽罗,根本入不了上面人的眼。   这两件事情最近较常被京城百姓提起,当然,沐彦卿关注这些完全是因为这些事情和他自己有些关系就是了。   往年的上元节是京城顶热闹的时候,今年却消沉的很,大街上连盏灯都没有,主要是如今陈朝经历着建国以来最大的雪灾,之后又牵连出来一系列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谁有那个闲心过节,用百姓们的话调侃就是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多存两斗米,这话说的糙理可不糙,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上元节这一日的大清早,席瑜就过来找沐彦顺,然后师兄弟两个相伴去孟府看望‘卧病在床’的先生,嗯,确实卧在床,至于‘病’,沐彦卿到现在却没有看出来,每次他们俩过来看望孟先生,他都有精神的很,就像今日还很有精力和沐彦卿下了两盘棋。   沐彦卿再一次输了棋,正在分析原因的时候,孟伯泀就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别在这里打扰我休息了,赶紧回去吧,看见你俩,我就疲乏的厉害。”   沐彦卿翻了个白眼,刚刚他们来的时候您老可不是这样说的。   “回去之后,要坚持练字,这次因为为师的身体原因,你们开蒙的时间要往后推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松懈,”孟伯泀轻飘飘的叮嘱道。   “是,”沐彦卿和席瑜一同应声。   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回到沐府,还没进逸轩院,就听见了里面的嘈杂声。   沐彦卿眉头一皱,快走了几步,一进门就看到二舅母林氏正在和母亲哭诉着什么,就算是看到他回家也没有停止。   薛氏也注意到了儿子,她不愿意儿子掺和这些琐事,所以赶紧开口吩咐道:“卿儿带着阿瑜去西厢等会儿,阿娘这边有事儿。”   沐彦卿点了点头,拽着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里看的席瑜往外走,不过出了门之后就闪到了一旁,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妹你就帮帮我们吧,现在除了你,我都不知道该求谁,要是什么都拿不回来,这让我怎么活,你就当是看在你外甥的面上帮帮我,”林氏声泪俱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爹不是说过要你们不要那样做,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薛氏的声音罕见的有些严厉。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不都已经晚了,你就帮帮他,他可是你嫡亲的哥哥,”林氏嘟哝,语气里面尽是心虚。   只听了这两句沐彦卿就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而舅父二舅母在枉顾外祖父的意愿之后,现在是吃了大亏了,之前就听说京城府尹已经开始着手查办此事,现在看来确实有人落马了,这次事情并不能说小,但是明知故犯的人并不值得同情,还是那句话,要获取暴利没有问题,但是得能承担后果才行。   沐彦卿和席瑜贴着厅堂外的墙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席瑜乖巧的站在一旁,可以看得出他很兴奋,眼睛里都亮着光,显然是因为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而感到兴奋。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听完娘家二嫂的话,薛氏低声回道:“二嫂这么与我讲,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总之只是亏些银子的事情,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二哥二嫂下次引以为戒,”薛氏是真心觉得虽然损失惨重,但哥嫂性命无碍,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大妹说的倒是轻巧,整整几万两银子就这样被官府收走了!”林氏大声反驳,她并不想听到薛氏说这些,人人都告诉她认命认命,民不与官斗,她怎么可能认命,她这次可是赔的血本无归。   “所以二嫂想让我怎么做?”就算是性子再好,薛氏现在也有些烦躁。   “大妹,彦卿现在可是孟先生的学生,能不能让他请孟先生帮个忙?”林氏腆着脸问道。   “这个事情,二舅母还是亲自问我不就好了?” 第55章 风雨前   “这个事情, 二舅母还是亲自问我不就好了?”沐彦卿掀开了厚厚的进了厅堂, 笑着对林氏讲道。   这个笑自然是有些耐人寻味的, 沐彦卿平常其实不喜欢带着自己个人的感**彩发表意见, 尤其这是薛家人,因着薛老爷子薛老夫人的原因, 沐彦卿对薛家人总是比较宽容,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可以对娘亲无理取闹, 更不用说在沐彦卿这边知错犯错还不知悔改的人并不值得同情。   “卿宝又过来了啊?”林氏讨好的笑了笑, 突然又想起眼前这个就是个小崽子, 根本毫无杀伤力,这样想着,林氏挺直了腰板, 殷切着说道:“卿宝你就替二舅母在孟先生面前说一声就行了, 先生要是在乎你这个学生,肯定对帮助你的。”   林氏其实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对大儒孟先生并没有什么认识, 主要是在她的认识之中先生就是教个书, 谁还管你家中的事情啊, 但是府上的人包括儿子都说这孟先生的地位很高, 手下的学生还有几个成了高官,京城之中的官员都要给几分薄面,而且这些先生对正式行了拜师礼的学生是极好的,这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亲缘,要是学生有个什么事儿肯定会伸出援手, 正因为听说了这些她才过来的。   听林氏轻飘飘的把这些话说了出来,沐彦卿挑挑眉,“凭什么?”   “啊?”林氏一时之间没有跟上沐彦卿的思路。   沐彦卿正想说话,薛氏先开口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二嫂,如果现在是二哥二嫂平白无故受了冤屈,就算是倾家荡产,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找人帮忙,就算豁出脸面我也能亲自求到孟先生眼前去。但是现在这个事儿本就是二哥二嫂的过错,且不说孟先生他现在还卧病在床,就是他好好的,我也没有那个脸面过去求情。”   薛氏这话一点情面也没有给林氏留,她甚少这样说话,说完之后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是累的也有些生气,在这风口浪尖之下,人人都想着避其锋芒,恨不得躲藏起来,偏偏她二哥二嫂硬往上冲,照薛氏看起来人没事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还想牵扯自己的卿宝,这样的事情谁能忍。   看到小姑子说的决绝,林氏也显露了自己的脾气,“现在知道耍横了,你二哥可没有亏待过你,他现在遭遇了这些,你就在一旁袖手旁边,你这样对得起骨肉血亲吗?”   “总之这件事先生不会出面,二舅母如果还打这个主意就请回吧,或者您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相信我那样对您没有的好处的。”沐彦卿拍了拍自家娘亲的背,扫了一眼林氏,眼神黑黢黢的。   “你一个小孩子就敢这样跟长辈说话,还真是不懂礼,”林氏被沐彦卿的表情吓了一跳,不过对银子的渴望到底还是战胜了惊吓,这几日因为到手的银子被拿走了,她非常不甘心,可以说本来她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现在竟然连这个小崽子也看不上她,作为林氏觉得有些难堪,“怎么,卿哥儿,二舅母就是找你帮个忙,你一个小孩子拉什么架子,等二舅母拿回了那些银子还能拉扯拉扯你们家,总之这么些年我们薛家也帮了你们这许多,找你们回帮一下怎么了?”后面这话林氏是看着薛氏说的,眼神下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沐彦卿,呵呵,这话也就二舅母这样厚脸皮的人才能说的出来了,要知道之前的时候,她仅仅是怀疑外祖母接济他们一家,就在他们去薛府的时候,时常说些不阴不阳的话,总之是非常的不友好。   薛氏自然也不满意林氏的态度,“二嫂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恐怕您自己还不能代表整个薛家的脸面,而且我薛颖自问从来没有拖累过二哥二嫂。另外,卿宝如何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着,就不牢二嫂费心了。”   薛氏有些生气,当着孩子说这些话干什么,出嫁这么些年以来,除了卿宝满月的时候她不知道娘亲塞了银子,其他时候她甚少接受娘家的赠与,一方面怕两个嫂子有意见,另一方面生怕上自家夫君的自尊,没想到就是这样娘家嫂子还会这样说,而且还是当着孩子的面儿。   林氏看小姑子生气了,讽刺的笑了笑,呦呵,这还生气了,事情都已经做了有什么不承认的,不过林氏现在已经看清楚了形势,薛颖这是不愿意帮忙了,想到这里,林氏挥挥衣袖就出了逸轩院。   沐彦卿看着林氏的身影皱了皱眉,不怕敌人是天才多就怕自己人拖后腿,但是很显然,二舅母不聪明又自以为是,真不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事,在那之前还是应该知会外祖父一声才好,哎,又是一笔糊涂账。所以说,他喜欢与聪明人做队友,起码不会有人自作聪明。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长辈,你不应该那个态度与人讲话,母亲平常怎么教导你的,难道忘记了吗?”林氏走后,薛氏开始教训沐彦卿。   “母亲放心,不会有下次了,”沐彦卿立刻低头,乖乖的认错。   薛氏看着儿子乖巧的立在自己旁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儿以为此事还是告知外祖父和大舅舅一声才好,二舅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就怕二舅父也掺和其中,”沐彦卿说道,此时京城之中的氛围可不大好,一不小心捅了娄子,就可能人财两失。   “少不议长,刚刚娘亲才说过你呢,”薛氏警告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不过心里已经笑出来了,看一个六岁的小团子操着小奶音叮嘱自己,实在是可爱的很。   沐彦卿讨好的笑了笑,没想到母亲还抓着这事儿不放了。   “这事儿娘亲知道了,这就给你外祖送信,让他老人家拘着点你二舅父,”薛氏说道,“你一个小孩家家的就不要管这么多了,阿瑜是不是还等着你的,赶快去陪陪他,怎么能让客人独处。”   沐彦卿点点头,抬步往外走,不过他并不着急,刚刚他进厅堂的时候给席瑜使了眼色,让他先去了西厢,这冻不着风吹不着的,根本用不着担心。   “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解决掉?一直这样僵持着,归根结底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沐彦卿出门的时候,听到自家娘亲薛氏叹了一口气。   沐彦卿神色也比较郑重,是啊,不知道这个阴霾才能完全过去,不过现在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之后不管往哪个方面发展都不会比这个更差了。   上元节之后,沐家三老爷沐世泽启程去了丰县,他这次要担任郡县的师爷一职,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不过在也算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了,而且很显然沐世泽也只是把这个差事儿当成一个跳板,之后肯定是要往上爬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所谓了,再苦也就是这几年罢了。   其实说实话,三房现在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本来沐世泽这样的待遇在府上该是独一份的,不过不巧沐世规珠玉在前,所以沐世泽这事儿并没有在府上溅起什么水花,就是老太太也只是简单叮嘱了几句,主要是丰县距离京城并不远,也没有什么实质危险,顶多就是去历练的,这样的情况之下,三房能高兴才怪。   沐世泽离府之后,沐彦昀和沐彦顺也相继进入书院开蒙,沐家二房三房找了各种关系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名书院,之前也走动了很多关系,最后的结果都还算不错就是了,不过到底是越不过沐彦卿去。   仅仅几日之间,沐家就少了好几口人,尤其白日里,整个沐府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先生‘卧病在床’没法上课的沐彦卿觉得有些无聊。   沐家二房那边事情的后续,沐彦卿是听娘亲薛氏说的,外祖父已经好好的和二舅父谈了,不过老两口到底不忍心次子把家产败坏光,所以拿出自己的积蓄补偿了二房一部分,算是暂时稳住了二房。   不过,虽然娘亲说薛家二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幺蛾子了,但是沐彦卿却并不乐观,二舅父二舅母都是有些偏执的性子,到底会不会就此放下心思,还有待商榷。   而此时京城粮价也终于被压下去了,经过朝堂的介入,粮价趋于平稳,虽然比雪灾发生之前高了很多,但是比上前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起码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填饱肚子。这其中也有很多投机商户付出了代价,除了像薛家二房这样被没收粮银的,还有几个行为极其恶劣的被直接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沐彦卿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出了京城府尹,背后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阿瑜的父亲——席勤,怪不得手段果断到这个地步,从大理寺出来的自然都是有些手段的,这次的事情恐怕已经算是他温和的结果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吧,京城粮价算是压下去了,按照这个力度,这些人只要不再犯事就肯定不会有些恨么问题,沐彦卿只求薛家二房识时务些。   不过粮价下去了,影响还继续存在,这一段时间京城各方面生意都可以用难以为继来形容,上元节一过,薛氏就把自己的铺子给停了,齐婆子过来汇报情况的时候,正好沐彦卿也在,齐婆子走后,他就坐在一旁看自家娘亲一个一个的数银元宝,这是这一段时间的利润,以铺子的规模来讲,还算客观。   “这些都是给阿卿以后娶媳妇儿用的,只有这些还不够,娘亲和爹爹还得加把力才行,” 薛氏笑着自说自话。   沐彦卿:“……”   嗯,他只觉得娘亲想多了,有那样的闲银还不如拿来另立门户来的得宜,挤在这一栋宅子里,他们这一房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得惊动其他两房闻风而上,虽然不至于对最后的结果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这其中的过程也是有些烦人的。   不过看着娘亲笑眯眯的样子,六岁的沐彦卿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生意做不下去,京城的局势倒是比之前安稳了许多,不过南边儿的现在可不大好就是了,京城的雪陆陆续续的下到上元节之前,南方则是从大年初八之后就没再下,也正因为如此,曲山祭坛坍塌是因为天降惩罚的传闻就没有停止过,还愈演愈烈,甚至南边灾民以此为由,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暴动。   消息传到京城这边,沐家尤其是大房整日都处在担心之中,不过万幸的是曲山那边始终没有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爹爹肯定是安全的,不过看到娘亲日日担忧,沐彦卿心下也很是沉重。   现下里,朝堂之上倒是积极的很,主要是再放纵下去,时局肯定会难以收拾,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总之这几日早朝,总是传出盛德帝大发脾气的消息。   从这一方面来看,盛德帝那边压力也是大,岂能不大,这次的雪灾算是盛德帝自登基以来遭遇的最大灾难,百姓死伤无数,受灾地区之广都超出了想象,再发展下去发生国难的几率也不是没有,怎么能不重视。   不过盛德帝到底在位数十年,自然知道现在灾情已经遏制住,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时候,而且越快越好,所以朝堂之上他尽快事情吩咐了下去,一时之间满朝文武每一个官员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下的都是死命令,摆明了事成则加官进爵,事败则失去他的信任,自古钱利能使鬼推磨,他相信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会全力以赴。   事实也正如盛德帝所料,虽然心里苦,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但到底是都冲上去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一时之间也难以遏制住灾情就是了。主要是就算是想开仓放粮赈灾,南边那边的粮仓也也没有这么些存粮,只能从其他各地调动,这其中又需要时间人力物力,这些事情都要找户部,户部尚书最近是见人就躲,唯恐被人拉住就走不了了。   总之,这些事情不是想想就能完成的,他们需要时间,但是从灾民的角度来讲他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这一个矛盾造成了无数的矛盾,怎么才能协调好就要看这些官员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这些事情沐彦卿大都是从孟先生这边知道的,虽然没有正式开课,不过他和席瑜在上元节过后每日上午都会去孟府报到,虽然还没有开始授课,不过会给他们规定一日的任务量让他们完成。   孟先生从来不拘着他们,谈事情也从来不避讳他们,先生在说事情的时候,他和席瑜就所在一旁的案几旁边练大字,因为自己的父亲就牵扯其中,所以沐彦卿京城会分出心神听他们说说,听到的多了,沐彦卿就记在了心中。   不过沐彦卿还是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不过孟先生见的客人很杂,尤其这两日,孟府来往的人突然变多了,沐彦卿隐隐约约觉得要有大事情发生了,不过具体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正月二十五日,天罕见的出了太阳,京城一反之前灰气沉沉的样子,百姓也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   而在这一天,沐家接受到了沐世规的来信,信上标注时期是十几日前,可以看得出这信是辗转才到了家,而且从潦草的笔迹就能看出沐世规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十分的慌乱,信的内容只是报平安,告诉家人他没有事情,又简单问家里怎么样就没了,内容丝毫涉及到曲山祭坛一事。   隔了十几日都没有收到来信,听到自家夫君很安全的消息,薛氏十分的高兴。   沐彦卿在放下心的同时,那种即将要有事情发生的感觉又来了,虽然说曲山祭坛的事情不好说,但是也不至于像爹爹这样讳莫如深,竟然连沾边的字眼都没有提到,实在不像是他爹爹的作风。不过,这些事儿但凭他想根本想不出其中的缘由,不过只要爹爹还身处安全的环境之中,其他都不是问题就是了。   早膳之后,沐彦卿出发去孟府,转过柳树胡同就看到了席府的马车,沐彦卿这边还没有说话,那边席瑜已经已经掀开车帘跑了过来。   “卿宝,卿宝,你知道吗,我过来的时候街上好多官兵,”席瑜凑近沐彦卿小声说道。   官兵,在这个时候见到其实并不难理解,所以沐彦卿并没有放在心上。   “曲家二祖父亲自带兵出城,今后一段时间就见不到人了,卿宝你说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啊?”卿宝苦恼着说道。   沐彦卿皱眉,曲大将军现在在曲山处理祭坛坍塌一事,现在曲家二老爷也要出京,难道是曲山出什么事情了?想想又觉得不对,盛德帝应该不会把曲家两兄弟都派去曲山,一来曲山是这两兄弟的地盘,都派去有失偏颇,二来曲家作为当今圣上的母家,十当今圣上信任的身边人,在这多事之秋,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扎堆把人往曲山送。   虽然是这样想,沐彦卿还是看了一眼木顺,既然席瑜看到曲二老爷带兵出京,就说明此事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消息应该好打探才对。   木顺会意的转身离去,相处了多了,主仆两个也有了很多的默契。   师兄弟两个说着话就到了孟府,一进孟府,沐彦卿就觉察出今日府上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书房门外等着好多人,就在他们进府的时候,书房之中出来了一拨人,然后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拨人又进去了。   “先生今日客人有些多,之前先生已经吩咐过了,两位少爷先去厅堂练大字,等先生忙完还有事情要吩咐,”青山一边领着沐彦卿和席瑜往厅堂走,一边说。   “好。”   孟先生这一忙忙过了午时,午膳都没有时间吃。   “先生的身子能撑得住吧,还是先用些吃食比较好吧,”沐彦卿对正在为他和席瑜摆饭的青山说道。   “今日的事情比较重要,先生那边耽搁不得,不过沐少爷不用担心,属下们都照看着呢,”青山笑着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守在书房面前的客人才都没有了。   “先生请两位少爷去书房。”外边传来青山的声音。   两人进到书房,一眼就看到了书案后面坐在太师椅上的孟先生,因为见了一日的客,所以现在他脸上带着些疲态。   “先生,”两人抱手行礼。   “过来了?”孟伯泀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小弟子,眯眼笑了笑。   “接下来一段时间,为师有些忙,你们就留在自己家中,不过就算是这样,读书也是不能停的,”孟伯泀吩咐自己两个学生。   沐彦卿和席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   孟伯泀看了看两个学生,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沐彦卿,虽然他被针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情上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我们师门自入师门起,身边都会跟着一个‘青’字辈的侍卫,你们两个身边都还没有人,趁这个机会,我就给你们两个拨个人吧,”孟伯泀的话音刚落,外面就进来了几个年轻人,大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不过只看他们的气质就知道都是练家子。   “各自从里面挑一位出来吧,”孟伯泀冲两个学生点了点头。   席瑜拍了拍沐彦卿,示意他先来。   沐彦卿没有拒绝,席瑜一直秉承着自己师兄的身份,在任何事情面前都让着他,就是自己喜欢吃的糕点,只剩最后一块的时候,他也会先紧着自己,这样子的表现在沐彦卿看来都能评得上是‘十孝师兄’了,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暖的厉害。   沐彦卿看了一眼进来的几个侍卫,这选人自然是选个眼缘,沐彦卿一眼看去选了个最顺眼的。   “主子,属下青睢(SUI),”最顺眼的行礼,声音有些暗哑。   沐彦卿点了点头。   席瑜也跟着指了一个。   “属下青澜。”   “自此你们两个就跟在两位主子身边了,”孟伯泀沉声吩咐道。   “是,”青睢和青澜同时回道。   于是,沐彦卿去孟府的时候孑然一身,回来的时候身边多出了两个人。 第56章 风雨来临   是的, 沐彦卿身边多出了两个人, 除了青睢,孟先生还额外置给了沐彦卿一个人,名曰青佲, 是青睢的同胞兄长, 虽然说是同胞兄弟俩, 但是两个人长的完全不一样,倒是不会发生被认错的情况,所以,沐彦卿就领着两个人回家了。   沐彦卿自然知道孟先生这是在照顾他,想来先生是考虑到沐家大房如今孤儿寡母, 无所依靠,所以才给了他额外的照顾,沐彦卿领情, 而且他确实也需要人手。   不过此事以后,本来没有多想的沐彦卿,现在也不得不多想了,恐怕真的有事情要发生了, 而且无疑, 孟先生在即将要发生的这件事情之中还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如若不然的话, 先生怎么会临时给他们分派人手,而且还单独给了家中无护卫的他着重的关心。   不过想是这样想,沐彦卿却始终没有理出头绪, 他掌握的信息是在太少了。   回到家,薛氏正等着沐彦卿用晚膳,看到自家儿子带着两个人回家,薛氏自然好好过问了一番。   沐彦卿只说此事是孟先生的吩咐,是他们师门历来的传统,关于他自己的猜测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沐府不大,但是安排两个人还是可以的,有娘亲在,沐彦卿根本不用关心这些。   晚上的时候,木顺回到了沐府,关于曲二老爷出京的事也有了定论,根据木顺打听到的消息,曲家二老爷是被盛德帝派去清理官道‘冻路’了。所谓‘冻路’,是因为雪下了太长的时间,官道上布满了厚厚的积雪,现在雪停了,官道上是厚厚的冰,人一踩上去,溜滑,根本行不了马车。   因为现在天还是不见暖,等着它自然化冻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朝廷赈灾,粮食往来都要从官道上过,马车没法上路可怎么行,为了提高效率,只能出动兵将去清理。   听到木顺这样说,沐彦卿着实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还是觉得只是去清理官道根本不用动用这么些士兵,毕竟那些都是京城守备,清理官道虽然迫在眉睫,但是都城的安危也很重要不是。   不过沐彦卿也只是往这方面想了想,上面怎样决定与他干系都不大,只要曲二老爷不是去曲山就好,这就证明曲山那边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样就足够了,爹爹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来的几日,沐彦卿听孟先生的叮嘱一直窝在家中,看书识字倒是忙的而不亦乐乎。   期间府上又接到了一封沐世规的来信,这封信是薛府那边收到送过来的,想来是爹爹碰巧遇到了京城的商人,就让人给捎了信儿,因为中间辗转了很多回,所以到沐家的时候,信封已经皱巴巴的不能看了,内容照样只是报平安,虽然只有几个字,但足以安抚亲人们已经开始浮躁的心。   来到沐府之后,青睢和青佲就终日呆在沐彦卿的周围,只要沐彦卿有事吩咐,只要喊一声,他们准能立刻出现,总是动作非常的迅速,一看就是专门经过训练。这样的情况之下,倒是木顺大受打击,明明他跟在主子身边的时间还更长一些,但是现在竟然还比不上两个年岁更小的弟弟,不过他也没有因此消沉,最近一段时间都缠着青睢和青佲,让他们两个教他身手。   青睢和青佲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是性子还不错,并没有拒绝木顺的提议,沐彦卿本来也就看个好玩,之后就在一旁跟着比划。木顺好歹有些底子,所以学起来也不会太过吃力,倒是沐彦卿就只能跟着比划比划,不过他倒不求最后能锻炼成多好的身手,所以整日也是乐呵呵的。   日子自然不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正如沐彦卿之前所想的,京城很快就有事情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入太快,以沐彦卿这样一个与事件并没有太大关系的人来看,他还还没有预知到事情发生,那边就已经结束了。   事情的开端发生在午夜的子时,沐彦卿被一阵阵声响喊声震醒,闭着眼睛的时候沐彦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睁开眼才意识到发生了大事件。   “发生什么事情了?”沐彦卿直接坐起身问道。   “属下这就出去看看,”今日守夜的是木顺,自从青睢和青佲过来之后,他们三个一直是轮换着当值,木顺也才刚被吵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当他要打开门出去的时候,青睢进了门。   青睢抱拳给沐彦卿行了一礼,回道:“外面的动乱是梁王开始逼宫了,双方人马现在还没有对上,不过主子放心,我们这边距离宫前大街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危险,”   沐彦卿震惊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虽然之前他设想了各种各样的情况,但是其中并不包括青睢现在所说的这个事情,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梁王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逼宫。   虽然现在无疑确实是一个好时候,整个陈朝都处在极度的动乱之中,满朝文武都紧着处理南方雪灾的事情,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其他,就连当今圣上,也因为曲山祭坛坍塌一事,在在很多百姓心中的形象也大打折扣,这无疑是好时候。但是话又说回来,南方雪灾目前毫无头绪,赈灾了无期限,陈朝现在这么一个大烂摊子,梁王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着要接手。   而且,梁王到底是从谁那得到的自信,认为自己一定会赢,沐彦卿已经在陈朝生活了整整六年,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他对这个朝代还是有些了解的。   陈太后和当今圣上面和心不和,背地里已经斗法多年,但是最后登上皇位的是盛德帝,单看这一点就知道陈太后一派已经败北,而且这几年他几乎收回了陈太后手中所有的权势,所以在这条对立关系上他们根本说不上是势均力敌,任谁看陈太后一派都是强弩之末,现在也只能不遗余力的搞些小动作给当今圣上添乱罢了,更不用说陈朝不管是兵权还是政权,都掌握在盛德帝一人手中,两派对上那就是鸡蛋碰石头,孰胜孰赢一目了然。   这些道理他都能想得出,梁王身边的人能不知道?总之在这之前,沐彦卿一直认为他生活的当下还算和平,毕竟盛德帝才刚及不惑之年,起码还能在位几十年,就算是有夺嫡之争也得再过几年,很大可能会发生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没想到中间竟然穿插进了梁王,真真是世事难料,那这样说的话,之前那些流言十之**也是梁王一派下的手了。   联想到之前先生对梁王殿下的反击,沐彦卿心里觉得怪怪的,猜测着先生那边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梁王殿下手里的毕竟那里来的?”沐彦卿有些好奇,按理说京城周边儿根本没有拿的出手的军队,就算有些散军实力也是参差不齐,根本就不是禁卫队的对手,可以说根本就进不了皇宫。   “是陈太尉手下的护卫军,”青睢禀报道,这样说着话,还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新出炉的小主子,本来以为就是一个较常人聪明一些的孩子,没想到竟然知道这么些事情,每一个问题都问在了点子上。   沐彦卿没有理会青睢的眼神,他现在更震惊了好不好,太尉是梁王的表兄不假,但是感情应该不咋地才对,陈太尉和陈太后同属一门中间却隔着一层,陈太尉的父亲与陈太后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处,也就是说陈太尉是庶子出身,据说小时没少在陈太后这边遭受侮辱,所以京城之中早就默然他们两个感情很差,但是现在的情况可打脸了。   这陈太尉要是掺和其中的话,情况还真是不好弄,虽然在家中只是庶出,但是这几年因着深受圣德帝的恩宠,陈太尉可谓是手握军权,权力辐射保定府,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不说边疆,单论陈朝内里,陈太尉手里的军权无人可匹敌,现在他竟然站在了陈太后一派。   正在这时候,沐彦听听见正堂那边有了些动静儿,一听就知道母亲被声音吵醒了,沐彦卿穿上衣裳披着后斗篷向外走去,父亲不在家理应是他顾着母亲。   “青睢时刻注意着外面的情况,木顺你去胡同口守着点,万一有什么动静,提前来报,青佲就留在府上待命,”沐彦卿边走边吩咐。   “是,”三人应声,然后各自分开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走到正堂门口,沐彦卿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声音不大,大概是娘亲正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回答她的自然是不知道,现在整个胡同是漆黑一片,街道之上声音很大也混乱的很,百姓们自然好奇但是家家户户都没有点灯,唯恐惹来麻烦,所以大部分人应该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娘亲,”沐彦卿隔着门唤了一声。   “卿宝起身了,快进来,”正堂里面传来薛氏温和的声音。   话音刚落,门从里面打开,厚帘子也被撑开,“小少爷请,”水芜说道。   沐彦卿点点头,走进了门。   “现在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就陪着我待待,我们娘俩儿说说话,”薛氏笑着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久违的又和薛氏待在了一张床榻上。   外面发生了什么,他自然不会和薛氏说实话,便随便捏了一个理由:“南边赈灾的事情刻不容缓,恐怕现在也是因为那事儿发生了矛盾,指不定就是灾民混进了城。”   薛氏深以为然,叹了一口气,“这时间就是生命,朝堂上那些官员在扯皮的时候,灾民家中恐怕就已经发生不好的事情了,所以就算情绪激动些也不怪受灾的百姓。”   “娘亲说的是,”沐彦卿应和了一声。   母子两个说着话,薛氏终于受不住睡了过去,就在沐彦卿都忍不住闭眼的时候,隔壁的孟府传来一阵兵刃交接的声音。   之前的声响在宫门前,那边距离柳树胡同这边还有很远的距离,就是因为人数众多他们才听见了,但是这声音就发生在隔壁,一墙之隔,这声音自然是怎么都忽视不得。   “阿卿,”薛氏也被吓了一跳。   “没事儿,娘亲不用担心,先生身边能人众多,现在应该只是府上进了蟊贼,我让青睢他们过去看看,”沐彦卿说道,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他和薛氏说话的时候语气依然平稳。   薛氏点了点头,“让他们几个注意安全,吩咐好后,卿宝赶紧回来。”   沐彦卿点点头,出门的时候,他让水芜进去陪着娘亲,至于他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去了。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声都像是打在沐彦卿的心尖儿上,虽然心里隐约知道先生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现在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沐彦卿还是有些担心。   沐彦卿出了房门,看到了正守在门旁的青佲,低声问道:“孟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先生没有事情吧?”   沐彦卿一边说,一边领着青佲往西厢走。   “现在无法知道消息,”青佲应道,“夜袭孟府的是梁王府的亲卫军,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亲卫军?明目张胆过来的?”不然青佲他们应该不知道对方是谁才是。   “是,刚刚外面有动静,我和木兄亲眼看见的,”青佲回道。   沐彦卿皱了皱眉,竟然出动了亲卫军过来对付先生,而且还这样明目张胆,看来梁王真的笃定他一定会赢了。   不过,虽然担心,沐彦卿现在也不能贸然让人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一来他就算去了也可能帮不上忙有可能还会帮倒忙,二来他身后站着的是沐家一大家子,他不能引火上身。   这样,又过了几刻钟,隔壁的声音渐渐减小,一阵马蹄的声音响起,声音全部消失。   “主子,人都已经走了,没有绑人,”木顺这时候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青睢。   沐彦卿眼神暗了暗,没有绑人,那不用说梁王亲卫过来就是为了屠孟府满门,就因为当初书房先生说了那些话,就生生夺走这么些人的性命,梁王的心胸格局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顺哥还是去胡同口,你们两个去先生那看看,小心些,”沐彦卿吩咐道。   “是,”青睢青佲应了一声,一息之间就没了踪影。   房间里没有点烛,沐彦卿就坐在一片黑暗之中等着消息,近处的打斗声已经完全停止,周围又是一片安静,但是远处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又过了一会,沐彦卿感觉自己房间里似乎亮了一些,抬了抬眼才知道不是错觉,转过身,顺着光亮的来源往外看去,皇宫的方向一片火光,伴随着滚滚白烟,很显然是走水了,看样子这场打斗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激烈。   正在这时候,逸轩院的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然后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声音杂乱,显然那不是一个人。   沐彦卿皱了皱眉,一时之间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   “主子,席少爷过来了,”外面响起木顺的声音。   阿瑜?沐彦卿心下一紧,阿瑜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这样想着,沐彦卿开门往外走去,出门就看到了席瑜和青澜。   “怎么回事儿?”沐彦卿上前两步问道,现在的席瑜可以说是十分不对劲,面无表情,神色恹恹的,甚至表现出了很大的颓废之感,这对于一向活力四射的席瑜来说是不常见到的状态。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沐彦卿想着,难道是席府出什么事情了,可是看他们衣衫整洁,并不是让是逃亡的样子。   “卿宝,父亲并不是父亲,”席瑜小声的说了一句,声音沙哑,语气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沐彦卿瞪了瞪眼睛,这个事情不是自己该知道的秘辛,不,应该说是不该是其他任何人知道的秘辛,“外面冷,先进房,”沐彦卿把席瑜拉进了西厢房。   席瑜没有反抗,顺着沐彦卿的力道往前走,关于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也没有再说,只是跟着沐彦卿的力道往里进。   因为在外面冻的很了,席瑜身上冰凉,沐彦卿直接把人塞到了被褥里。   “卿宝?”正在这时候,薛氏进了西厢,她刚刚也听见了逸轩院门响的声音,结合现在的世道,想到自家儿子她不放心所以出来看了看。   “娘亲,我没事儿,是阿瑜过来了,”沐彦卿笑着解释道。   “阿瑜?”薛氏疑惑,顺着儿子的示意看过去,席瑜正躺在床榻上,她心里自然是有些嘀咕的,阿瑜平常时候过来都会主动给她打招呼称伯母,怎么今日这么安静,不过她没有过问,只以为这个孩子是在家里和谁闹矛盾了。   “嗯,我照看他,娘亲赶快回去休息吧,”沐彦卿说道。   薛氏点了点头,两个小家伙感情好,说说话也好,小孩子哪有隔夜的气愤。   沐彦卿把娘亲送到正房之后,正准备转身回房,正在这时候青睢青佲回来了,“主子,孟府无一人生还。”   “什么?”沐彦卿惊呼,他担心的最差的结果到底还是发生了,难道先生完全没有做准备,怎么可能。   “主子放心,先生并不在其中,”青睢赶快回道。   “或者说,现在躺在孟府的那些人,属下两个都不认识,”青佲也跟着回道。   明白两人话里的意思的之后,沐彦卿紧皱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了些,看来先生已经提前转移了,这样说的话,剩下的事情他应该不用担心了,主要是先生都已经算到这一步了,肯定还会有后手的,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样安慰席瑜。   想到这里,沐彦卿冲青睢他们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西厢。   席瑜很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和衣躺在沐彦卿的床榻之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床帘的顶棚,一脸的悲戚。   想到之前他说的话,所以沐彦卿并没有问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不能多做过问,既然不能说话,他要做的就只是坐在一旁陪着席瑜。   远处打斗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来,听在沐彦卿耳中嘈杂的很,沐彦卿凑着空闲在心里祈祷,希望盛德帝这边准备的充分,这次最好能把梁王一派一网打尽,不然先生就是这次逃过了,以后也肯定是要遭殃的,作为他也脱不了干系。   等黎明破晓的第一刻,皇宫宫门前的厮杀终于停止了,一句句‘吾皇万岁’昭示着挑战者就此失败,凡是他的簇拥者都在低头默哀自己之后悲惨的命运,战胜者昂起了他骄傲的头颅,捍卫了自己的权势和尊严。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整个京城中的百姓凡是在中心城边儿的应该都是在担忧和瑟瑟发抖中度过。   而这一夜对于席瑜和沐彦卿来讲也是颇为难熬,沐彦卿一边要担心外面的局势发展,注意着孟府的情况,一边还要守着席瑜;席瑜一夜没有合眼,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睁着眼,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的喧嚣全面停止的那一刻,“阿卿,我口渴,”席瑜说道。   沐彦卿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转头看到席瑜正在看向自己,才知道席瑜肯开口了,“等等,我这就给你端来,”沐彦卿应声,往外走去。   天还漆黑一片的时候,娘亲就起身了,还不放心的过来看了两次席瑜,看到席瑜睁着眼睛也不说话也是心疼的厉害,所以从那时候到现在,小厨房里一直都温着吃食,就等着席瑜开口呢,所以别说席瑜现在说口渴,就是饿了,选项也是应有尽有。   席瑜看着沐彦卿匆匆出门的身影,笑了笑,因为从小都聪明的缘故,他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但是再怎么成熟懂事,他也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所以之前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虽然理解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要他接受却不容易,当时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沐府来。   而此刻的席府,有人也是一夜无眠。   “阿瑜知道了,可怎么办?”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担心的说道。   “知道就知道了,总要知道的,”席勤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为了这个小崽子,他手下人到现在还在沐府周围守着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知道往外走。 第57章 风雨后   “这孩子刚听了一半就跑出去了, 他怎么跟你小时候一样,才半大点儿孩子, 就什么都懂,”女子轻柔地埋怨道,别人家六七岁的孩子还在爹娘身边撒娇呢, 偏偏阿瑜自小就聪明的厉害,女子一直以孩子聪颖为荣,也一直都感谢弟弟把孩子养的很好, 但是眼下她第一次觉得孩子还是不要这么聪明得好。   这女子自然就是宠冠六宫的席贵妃, 虽然已经年近三十, 但是因为保养得宜, 脸上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说话也轻柔地很, 和席勤坐在一块, 倒像是他的妹妹。   “嗯?”听到席贵妃的话,席勤诧异的抬了抬眼,不过理智尚存的他没有和正处在胡乱担心之中的娘亲计较,拿他和席瑜作比, 单论这生存条件就是不能比较的。   “现在街上这么乱, 刚刚就不应该让孩子跑出去,”席贵妃站起身来回走着,虽然知道有人跟着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不在自己身边终究还是会担心。   “侍卫回来不是已经说了吗, 阿瑜现在就待在沐府,没事的,”席勤慢悠悠的应声。   “沐府?就是之前你说的阿瑜的小师弟家,”席贵妃想着弟弟曾经跟自己说过这么个事情。   “嗯,目前来看,阿瑜和他相处的还不错,起码和家人闹了矛盾多了个去处,”席勤笑着回道。   ‘朋友’这两个字,说出来容易,但是身边有一两个挚友可不简单,人都是会变得,尤其长大之后会因为各种利益而改变自己的意志,他们姐弟两个经历过这些,也认识到人的情谊只有小时候最纯粹,所以在孟先生来信说起要再收一个徒弟的的时候,席勤几乎没有多做思考就答应了,且不论阿瑜长大之后会有怎么样的命运,就说现在起码能让他平安快乐的在亲人和朋友的陪伴之下长大。以现在的结果看起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席贵妃却笑不出来,“沐家你仔细调查过吧,没有问题吧,”孩子身边有个朋友,作为生身母亲她自然也是高兴的,但是孩子还小,身边的人得足够靠谱才行。   “放心吧,沐家大房没有什么黑点,沐家这小子我见过几次,聪明得很,比起阿瑜来是有过之无不及,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做事已有章法,照这样下去未来肯定了不得,要是…他能发挥不小的作用,”席勤沉吟道,假设的事情他没有说出口,但是答案昭然若揭。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夸奖人,对方还是个小孩子,被你说的我都想见见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恐怕是不行了,”席贵妃笑着说道,笑容之中还带着点儿颓然。   席勤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满意席贵妃没有照着他的话往下接,但这是从小把他抚养长大的姐姐,这样想着,席勤睨了一眼席贵妃,“最近一段时间你还准备着出现在阿瑜面前?”他养出的孩子他清楚,平常看着脾气开朗好说话得很,其实骨子里的执拗像极了他席家人,一旦认定的事实,就很难改变。   “唉,”女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低头叹了一口气。   “所以,阿瑜的事情他是怎么打算的?孩子慢慢长大,现在也知道了真相,总不能一直让他留在席府,”席勤说道,他终究还是问出来了,虽然嘴上说的嫌弃,但是这孩子是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岂能没有感情。   “阿勤,圣上也不容易,之前的时候没法说,如今因为曲山祭坛坍塌一事,外面本来流言就严重,待解决完梁王叛乱一事,又正是朝纲不稳的时候,这个时候认回个孩子,让天下百姓怎么想?”席贵妃声音低沉着说道,面对弟弟的质问,她心里非常的不好受。   “又是这样的理由,说到底还不是顾忌当初慈安寺那老和尚说的话,”席勤讽刺的笑了笑,那老和尚说阿瑜命中带火,要是养在宫中这样阳气极盛的地方,伤己伤人,因着这句话,席瑜连‘秦’这个姓氏都没有资格运用,一晃六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和尚成了陈朝圣寺的主持,阿瑜却到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   “阿秦,慎言,”席贵妃告诫道。   “要是他真的没有那个心思认回孩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阿瑜现在已经能听懂这些了,我会亲自与他讲清楚的,”席瑜又说了一句,这一字一句都化作一把把利刃扎进了席贵妃的心尖儿上。   “阿秦?!”席贵妃的声音有些尖细。   “你们都有自己的难处,何曾想过孩子?之前我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孩子都已经知道了真相,如若你们还是无作为,以后得不偿失,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席勤说道,他没有等席贵妃回话,直接站起了身,“外面的战事应该已经停了,你该回去了。”   席贵妃来席府是盛德帝亲自下的命令,是为了躲避这场动乱,现在这场动乱结束了,自然该回去了。   “阿勤?!”席贵妃唤了一声。   席勤却没有再应声。   姐弟俩虽然站在同一个空间之中,心却离得很远,席贵妃虽然知道自家弟弟说的对,却没有给出什么承诺,席勤心疼自己亲手养的孩子,觉得盛德帝和席贵妃这样做对席瑜十分不厚道,不过因为其中身份的差别他也没法说什么。   姐弟俩就这样僵持着,席贵妃有些难受,明明刚刚他们还在平和的聊天,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外面的声音逐渐平息,一声声‘吾皇万岁’让无数人怅然若失,也让令打部分人欣喜若狂,席家是欣喜若狂这一边的。   “娘娘,圣上派人过来请娘娘回宫,”外面传来嬷嬷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席贵妃立刻就站了起来,“阿勤,阿瑜的事情还要拜托你,你好好照顾他,”说完之后,席贵妃就匆匆地出了门,似是落荒而逃。   席勤眼神暗了暗,虽然之前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连姐姐都这样的时候,他这心里还是堵得厉害,其实在他说‘孩子总要知道’的时候,姐姐眼睛闪了闪,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再试探下去恐怕会失望,但是那时候他还是抱着一些侥幸的心理,不过结果证明,任何事情都不该抱着侥幸去试探,结果只会是失望,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席府发生了这些事情,沐府这边是不知道的。   席瑜喝了水之后,感觉到自己有些饿,所以此时薛氏正在小厨房忙活,想多弄些花样,让两个小的多用些。   早膳之后,薛氏也从府上的仆人那边知道了昨日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之后就是一阵后怕,后怕之后就是一阵庆幸,阿瑜这孩子还真是幸运,昨日梁王逼宫,但凡是遇上,这孩子还不定怎么样了。这样想着,薛氏就更是觉得孩子健健康康的是一种福气,为了感谢佛祖保佑,薛氏领着席瑜和沐彦卿两个小的在小佛堂里诵了多半个时辰的经。   沐彦卿和席瑜虽然都感觉非常的无聊,但是他们都没有违背的薛氏的意愿,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听薛氏念经文。   午膳后,沐彦卿和席瑜还窝在西厢房来回散步消食儿,管家就过来说席府来人接席少爷回府。   沐彦卿本来还以为席瑜会非常的排斥,但是没有,他笑着和沐彦卿告别,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   沐彦卿到底还是不放心,亲自送席瑜到了大门口,这才知道席勤席大人亲自过来了,席勤的态度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看到沐彦卿之后,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席瑜抱上了马车。   沐彦卿看着马车走远,才慢慢回府。   这之后,沐彦卿再见到席瑜,他还是原来的模样,甚至还是原来的性格,只是沐彦卿还是感觉到有些事情变了,就比如自那之后,阿瑜对他的称呼变成了‘阿卿’,并且再也没有叫过他‘卿宝’,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最近一段时间,京城讨论的最多的是关于梁王的事情。   梁王逼宫失败之后,盛德帝震怒又痛心。本来在陈太后的求情之下,盛德帝已经决定要网开一面,要梁王去皇陵做守陵人就算惩罚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态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在大理寺在查封梁王府的时候,竟然从里面查封了百万两黄金,可以说比国库还要富裕,这事儿可以说震惊朝野。要知道此时正值国难,因为国库空虚,当今圣上做了多少难,此时竟然在一个王爷府上查出这么些金银,谁能受得了,于是本来的圣旨作废,梁王直接被囚禁在了大理寺的大牢之中。   可以说与之前的逼宫一事相比,后面这件事情更令百姓们愤怒,尤其是南方受灾百姓更是只斥梁王吸百姓血,在这一片骂声之中,又出来了很多流言,近段时间陈朝发生的所有事情凡是能按在梁王身上的,那是一件不落的都按在了他身上,总之这正迎合了那一句话——历史总是胜利者所谱写的。   在这一片民愤之中,盛德帝直接下令,从梁王府上搜出的这些纹银都用于赈灾,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户部,一时之间百姓人人都夸皇帝圣明,至此,之前百姓之中那些关于当今圣上的不和谐声音全部都没有了,可以说在这场斗争之中梁王败的一败涂地,一切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这样的大环境下,曲山祭坛坍塌一事自然也被安在了梁王身上,官方说法是梁王为了诬陷当今圣上,叫人恶意破坏祭坛,所以曲山祭坛坍塌一事是小人作祟,与鬼神没有干系,总之,梁王以一人之力承担了最近陈朝发生的所有负面事情。   在这整件事情之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梁王受了不少不白之冤,但他是败者,现在名声又已经尽毁,所以这罪名多一桩少一桩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了。   对此,沐彦卿觉得梁王有这个下场也怪不了别人,谁让梁王在这个档口出来趁火打劫,而且自古成王败寇,如果现在失败的是盛德帝,那这一切肯定就会被按在圣德帝的身上了,所以这事情无对无错,这些只是败者需要承受的罢了。   总的来说,沐彦卿对这个结果算是乐见其成,首先,虽然不知道盛德帝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是梁王那样的心胸绝对不是,所以维持原状与天下黎民百姓都是一件好事。其次,曲山祭坛坍塌一事被按在了梁王身上,百姓中的流言也渐渐平息,这样一来曲山一事会好解决很多,爹爹那边指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这让沐彦卿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是这样,沐世规一行人也没有立刻回京,还要进行一些附带调查,以及查处梁王余孽,又这样忙活了一月有余,曲山祭坛的事情才终于完全被解决,至此,王麟之一行人才启程回京。   这件差事盛德帝非常的满意,几乎去曲山的官员人人都受了封赏,其中封赏最重的两人,一是王麟之,一是沐世规。王家麟之直接被盛德帝封为了户部给郎中,这算是户部的三把手,虽然官职说不上多高,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是陈朝建朝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了,要知道王麟之今年才刚刚及冠,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官职,足以百官侧目。   不过相比之下,沐世规被封为正五品这件事情更令大家惊奇,因为在此之前满朝文武根本没有把沐家放在眼里,这是第一次沐家这个名不经传的底层世家为京城各世家贵族所知。正五品,虽然官职不高,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儿更是一抓一大把,不过对于沐家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总归沐世规的年纪也不算大,还能再爬一爬的。而且,除此之外,当今圣上还专门赐了沐世规一栋宅子,这算是绝无仅有的恩宠了。   就连沐彦卿也感到惊奇,自家爹爹这个待遇在这一众人等之中算是最高的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盛德帝这是在特意照顾自家爹爹,不过想了想又没有找到理由。   盛德帝赐下来的宅子就在隔壁的榆钱胡同,与孟府错对门,与现在的沐府距离不远,但是地价天差地别,可以说当今圣上不能再贴心了。   说到孟府,那儿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再住人了,死伤这些人,住着也不得安生不是,所以孟先生最近都住在学生府上。   沐彦卿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先生早有准备,府上的那些人原本就是梁王自己的手下,总之就是先生这边巧妙的设计了一出戏然后上演了一出黑吃黑的戏码。   而且关于梁王逼宫的事情,沐彦卿也知道了原委,大概就是当今圣上给梁王设下了圈套,然后梁王按照盛德帝所想的那样钻进去了,经此一战当今圣上近乎瓦解了以梁王为首的陈太后一派所有的势力,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不过沐彦卿却无法认同这整件事情,要知道这件事情伴随着的是很多灾民的身家性命的流失,不过就算不认同,他也无力改变,索性这次他身边的人都是受益者,他不用体会失去亲人的痛彻心扉。   生活还在继续,爹爹回到了家中,先生还没有回府,沐彦卿这段时间过得还算轻松。   不过圣上赏赐了宅子还没有搬过去的意思,大房能沉得住气,其他两房可是着急的很,因此整个沐府的氛围说不上好。   三月十六是老太太郑氏的寿辰,五十本是大寿,不过老太太孀居之人,而且老人不过整寿是传统,所以沐家几个兄弟一合计就一家人一起用个膳,在家中简单的摆上两席,顶多叫来大姐一家就算了。   郑氏同意这个意见,觉得不用兴师动众,越是老了就越是不耐烦这些应酬,不过虽然郑氏不想大办,远在丰县的沐世泽还是早早赶了回来,母亲过寿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缺席。   本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不过,等真正上了席,就发现事情就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合福堂这边席上坐的是女眷和孩童,沐家三兄弟都在前院,虽然说并不招待客人,但是本家那边还是来了几个同族叔伯,自然也是需要陪着的。   “我最近已经读了《三字经》哦,先生说我学的很快,”沐彦昀笑着对沐彦卿讲道,他的性子就算是入了学堂也没有什么改变,说起话来咋咋呼呼的,但是不让人讨厌。   沐彦卿正想夸奖几句,这是他和这个堂弟相处的日常,就算到现在,这个习惯也没有改掉,但是没等他开口,——   “有什么好炫耀的,你兄长拜了名师,进度自然比你还快,吃饭还占不住你的嘴,”吴氏拍了一下沐彦昀的手背,呵斥道。   从沐彦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沐彦昀被打的手背瞬间通红,可以想象二婶根本没有收住力气,于是沐彦卿对沐彦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再怎么说那是二弟的母亲,他能说什么。   “二嫂说的什么话?彦昀不就是说了两句话嘛,都是孩子之间的交流,二嫂何必这样紧张,”纪氏慢慢说道,“不过凑着这个机会,我倒想问问大嫂,你和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三弟妹什么意思?”薛氏只做不懂。   “大嫂何必装作不知,隔壁的宅子已经赏赐下来了,我们沐府这边到底是小了些,”纪氏说道。   这话可以说是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沐彦卿懂,薛氏自然也不傻,不过薛氏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儿子。   “嗯,三婶是在问我们什么时候搬去隔壁?”沐彦卿直接问道,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吴氏和纪氏话里的遮羞布。   纪氏没有说话,吴氏支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也没有开口,显然都在等大房的回答。   “我非常舍不得堂弟和二位婶娘,已经和爹爹商量过了,大家还是住在一起的好,起码热闹,”沐彦卿笑着说道,端的一副天真无邪,“而且那院子我去看了,实在太大了,什么地方都得重新拾掇,爹爹和娘亲手里没有那个银子再去霍败了。”   闻言,纪氏和吴氏恨得牙痒痒,但还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大房夫妇两个最是在乎这个小崽子,这在沐家不是什么秘密,要是这小崽子真的这样说,大房夫妇俩没准真的会应下,一想到这里,她们恨不得给沐彦卿一巴掌。   薛氏看自家儿子的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没有发表意见。   上座的老夫人郑氏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没有掺和进来。   “这么一大栋宅子在那里放着,不是白瞎了吗?我听说榆钱糊涂的宅子可是值钱的很,”沐婷有些可惜的说道。   沐彦卿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白了一眼,心说姑母你对这个事情还真了解,要是你把这样的心思多一分放在表哥身上,情况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是有这个说法,不过那宅子是圣上赐下来的,不能随意出手,”薛氏笑了笑。   “不然就一家子搬过去好了,这个宅子现在出手也能拿到不少银子,”沐婷觉得自己是提了一个好意见,还连着表达了好几次。   此话一出,就连平常缺根筋的吴氏都没有搭理她。   坐在上坐的郑氏也只是抬了抬眼。   沐彦卿已经无语了,怪不得都说姑母拎不清,现在看起来何止拎不清,是连人的脸色都不会看,这个事情就连纪氏和吴氏从始至终都没敢提,就是笃定他们大房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她们从一开始就只想在他们一家走后取得逸轩院,没想到姑母会提出这么小白的看法。   最后,这件事情被薛氏和沐彦卿母子俩不轻不重的给怼了回去,不过很显然其他两房都没有灰心。   单单是几日的功夫,她们就接连来逸轩院拜访了好几次,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趋势,短短这几日,她们来逸逸轩院的次数已经顶得上之前六年的总和。而且兴许是知道平白无故获得逸轩院是不可能了,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所以最近她们两房都拿出了自己的筹码供薛氏选择。   不过就算是这样,大房也没有表达出要搬走的迹象,每次都只是推脱。   要说这个主意还是沐彦卿提出来的,他想着当初这个宅子被二房和三房占据了三分之二已经是他们大房吃了亏,虽然说后来祖母那边补给了一些,但是给老太太养老的是长子嫡孙,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的那些东西明面上说她可以自由做主,但是如果养老的是长子嫡孙,很大程度上都该留给大房才是正经,但是却作为为二房和三房补偿才给了大房,再怎么样也有些说不回去。   总得来说,大房已经吃亏了,所以在逸轩院这件事情上不能在做妥协,要想得到好处就必须付出代价才行,总不能一直吃亏吧。   沐世规在这件事情上同意了儿子的看法,只说不能太过分,总之他们耗得起。   于是,事情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月,在春暖花开的一日,沐家大房搬进了榆钱胡同,和孟先生成了邻居。   又过了半旬,孟府修整完毕,孟先生回府。   接着,沐彦卿开始了每天沐府——孟府——沐府两点一线的生活。   于是,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第58章 十年(上)   盛德二十年·京城·盛夏   时光悠悠, 日月如梭, 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这是沐彦卿人生中的顶重要的十年, 因为在这十年中他掌握了丰富的知识和许多为人处事的技巧,这些都是他前世不曾接触过的, 也为他以后的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沐彦卿老了, 回首往事, 他发现自己的一切几乎都是从这十年里获得的,包括忠心的下属和真心相交的朋友。   十年间陈朝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十年前的那场旷世的雪灾已经被人遗忘在了身后,建筑推倒又重建,完全没有了原来的痕迹。曲山祭坛已经举办过数次大型的祭祀活动, 一次比一次成功,再也没有人提起它建造时候被传扬成不祥,而且甚至有人以它为名义发起了一场失败的宫变。   宫变失败, 皇宫因此大洗牌, 陈太后深居后宫不再过问宫中之事, 曲太妃风生水起, 虽然没有名分但却俨然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太后娘娘。   与之相对, 没有了陈太后的帮助, 皇后在宫中举步维艰, 不过她的儿子还稳居太子之位。席贵妃风头还是强劲, 不过世人皆知她没有后嗣,所以不足为惧。贤妃后来居上,三皇子贤明传天下, 不过也因此却成了皇后和太子的眼中钉,处处针锋相对。   十年间京城人事物变化都很大。   十年前王嘉麟之是朝堂新秀,现在的王麟之已经官拜二品,任户部侍郎,虽然明面上是户部的二把手,但是因为当今户部尚书已经进入内阁,所以户部的事情一般都是由王麟之一手处理,可谓是权力极大。   十年前王麟之一枝独秀,风头一时无两,十年后京城涌现六位后起之秀,百花齐放。   其中最受瞩目自然就是沐世规和席瑜,因着他们是孟先生的学生,世人本来就对他们抱有好奇之心,也对他们多有推崇,但是他们真正成为人们口中前途不可限量之人,却是因为两年前的一件事情。   两年前,西蒙国派使臣前来朝贡,明面上是归顺,实则挑衅,他们派出了精通汉文化的几个年轻人当朝挑战,本来皇朝根本就没把他们这些野蛮之人放在眼里,直接从城南书院拉来品学兼优之人应战,要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苗子,结果竟然一败涂地,面对西蒙国,己方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件事情震惊朝野,别人挑衅上门,整个陈朝这么多读书人,竟然挑不出能应战之人,这是何等的丢人,简直是贻笑大方。为了不输给西蒙国,朝中甚至有人出馊主意让户部侍郎王麟之前去应战,毕竟王麟之的学识颇丰天下共知,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觉得脸上无光,别国带来的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大陈朝竟然要找青年人应战,实在是……而且如若王麟之出战,就算最后赢了,又有什么可欢喜的。   最后就有人想到了孟伯泀孟先生,虽然听闻孟先生手下有俩弟子,从小就收在身边教养,但是朝中除了李、徐两位大人之外,就没有人真正见识过这两位弟子的风采,不过出于对孟先生的信任,他们最后终究是请了沐彦卿和席瑜出场。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沐彦卿和席瑜从小接触的就是陈朝的顶级名师——孟先生,他们两人又是悟性极高之人,学起东西来比别人快四五倍都不止,而且近十年来他们都心无杂念,一心只读圣贤书,有天分还努力,这样的情况下,西蒙国那边自然是一败涂地。   至此,沐彦卿和席瑜一战成名,这之后京城凡是评选公子少爷一类的都少不了他们两个的大名。   其次就是陈宇柒,是的,陈家并没有就此没落,陈宇柒就是陈太尉的嫡长子,当初梁王逼宫一战,陈太尉及时止于止损,避免了两军对垒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并主动率兵投降,所以一直以来都深受盛德帝的信任,一直到现在陈太尉都手握重兵。   当然这都是明面儿上的说法,之前梁王反叛的事情都是提前设下的局,想也知道陈太尉只是盛德帝手中的棋子,这样一想的话,陈太尉受重用也能解释了。现在的陈宇柒子承父业,作为少将军统领皇宫大内侍卫禁军,可以说权势不小,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再来还有纪方铭,他现在在翰林院就职,说他是后期之秀,其实勉强的很,因为他比前面几位的年纪要大上很多,不过因为他是真正平民出身,走科举考试才走到今日这个地位,凭借自己的本事得到了盛德帝信任,着实是不容易。   之后还有詹士朝、吕子期,也都是未来可期之人,不过名气比上面几位小的多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吧,十年间世事变化,但沐彦卿还是那个沐彦卿,席瑜还是那个席瑜。   时值盛夏,今年京城的夏季非常的炎热,尤其近半月以来,可以说是酷暑难耐,出去走两步再回房衣裳就会被汗水踏湿,日常身上也都是黏腻,总之让人非常不舒服。   盛德帝非常有先见之明,今年比往年提前了半月前去承德避暑,算是完美错过了这煎熬的夏季,不过,京城大部分人还是要忍受这份炎热就是了。   榆钱胡同沐府,时辰将将到寅时正(大概凌晨四点钟),沐彦卿就像往常一样穿衣起身,十年来他都是这个时辰起身,现在已经形成固定的生物钟,倒是没感觉到难受。   时间匆匆过了十年,现如今的沐彦卿即将要踏进十六岁的圈子。十五岁半的沐彦卿,比起同龄人,少了几分少年的活泼,多了几分沉稳,其实沐彦卿的长相并不是温和的类型,在样貌上他更多的随了薛家人,英挺的眉、削薄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总之生硬的很,一如他的性子,但是他却长了一对温柔的眼眸,中和了他所有的冷硬,也将他骨子里孤傲的性子隐藏了个彻底。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这大概就是俗话所说的黎明前的黑暗,不过虽然天没亮,这气温却已经慢慢上来了,沐彦卿出房门的时候感觉到一阵热气,不过还可以忍受就是了。   “爹爹已经起身了?”沐彦卿开口问道。   经过十年的磨练,沐世规已经朝廷的三品大员,虽然就是普通的文官,但是官职在那摆着,现在谁也不能轻看沐家就是了,因为要赶早朝,爹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身了才对。   虽然说当今圣上因为避暑去了承德,但是临行之前留了太子监国,太子倒是勤勉,这早朝一日都没有间断过,和盛德帝在京中的时候一个样,也不知道表现给谁看,朝中大臣看起来都乐意的很,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正院还没有动静,今日老爷休沐,想来是要好好休息的,”青睢回道。   “休沐?”沐彦卿心中算了算时间,今日应该不是爹爹休沐的日子啊。   “前日王首辅早朝告假,说是劳累过度,昨日多位大臣接连告假,用的也是这个理由,所以昨儿晚上,宫中来人说今日休沐,让众位大人好好休整一番,明日继续,”青睢回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刚还在想能坚持多久呢,没想到现在就听到结果了。要沐彦卿说,太子爷确实是表现过头了,盛德帝在京时,这早朝也不是每日都举行,偏偏他一个建国太子摇摆架子,这群老臣心里没有意见才怪,这身居高位久了,总有些是看不惯的。   知道自家老父亲还在休息,沐彦卿没有再说什么,沐府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所以他爹娘随意一些,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主仆两个直接去了练武场,练武场位于沐府的东北角,是沐彦卿专门圈出来专门供手下人锻炼的地方,因为距离卧房甚远,所以不用担心会吵到谁。   沐彦卿和青睢一早过来是来打拳的,这个习惯沐彦卿也已经坚持了十年,本来是青睢和青佲训练木顺,他在一旁瞎比划,后来觉得强身健体就一直坚持下来了,总体的效果还不错,起码沐彦卿现在虽然不能扛刀拿剑上阵杀敌,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青睢站在一旁看沐彦卿在木桩子上比划,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扬洒,但是他却也没有停下,其实只是打拳枯燥得很,但是自家主子却已经坚持了近十年。青睢自认为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是他家主子不一样,这是一个顶有毅力和耐心的人,凡是他做的决定,青睢还没有见他在成功之前放弃过。   其实说实话,刚开始被指派到沐彦卿身边的时候,青睢虽然不至于丧气和不满意,但是到底是有些失望的,他们‘青’字辈的这些人,从被冠以‘青’开头的名字那一刻起就知道今后自己会有一个主子,命运自此也会与主子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自然希望自己的主子先赢在起跑线上,但是无奈,当时怎么看自家主子的情况都不如同时期的席家大少爷。但是渐渐的,青睢和青佲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自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忠心耿耿的跟在沐彦卿身边,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沐彦卿身边最受重用的护卫,替沐彦卿处理着各方面的事情。   打了两刻钟拳,沐彦卿带着青睢走回院子擦洗换衣,然后进入书房开始习书。   比起外面,书房里更是燥热,沐彦卿一进门就皱了皱眉,木顺赶紧端来了几盆井水,虽然没有冰盆吸热快,但到底更健康一些,慢慢开始的凉爽也更让人舒服。   沐彦卿一旦进入状态,外界的一切都渐渐离他远去,就比如现在,他全身心都在书册之上,其实,沐彦卿的记忆力很好,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但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每一次沉下心去领会,总有不一样的见解,他喜欢研究这些,所以也不感觉枯燥。   卯时正,外面的天儿已经大亮,合福堂那边就有了动静,又这样过了半个时辰,正院那边有了声响。   合福堂住着的是老太太郑氏,嫡长子养老是传统,沐家自然也不会例外,不过因着这些,大房这边就得时不时和二房三房打交道这方面有些恼人就是了。   其实十年前,沐彦卿一家要搬来榆钱胡同的时候,郑氏并没有跟着,说是陌生的地方住着不习惯,反正住得近想看就能来看看云云,总之有很多借口,说到底还是挂念二房和三房。   不过虽然郑氏是想帮衬二房和三房,吴氏和纪氏却并不这样想,要知道在之前分家的时候郑氏手边的银子已经兑给了大房,现在她手里虽然还握着自己的嫁妆,但是这些不到万不得已郑氏不会撒手,这样的情况之下吴氏和纪氏当然会觉得郑氏是个累赘。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这么个想法,就无法在遏制,于是只要大房回老宅看望郑氏,吴氏和纪氏就在一旁旁敲侧击,大房自然是过耳就忘,不然还能怎么办,老太太自己不想走,他们难道还能强制不成?   然后就这样过了几年,一直到三年前的中秋节,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事情闹得有些大,郑氏终于松口要过来榆钱胡同同大房一起住,怕老太太出尔反尔,当日晚上沐世规就领着沐彦卿把老太太接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搬到榆钱胡同之后,过得非常舒心的老太太总算是想清楚了,所以老人家现在对儿女是诸事不管,只要事情不闹到她眼前,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   沐彦卿觉得老太太这样的状态不错,总归她还有三个儿子在,现在来看是一个比一个有前途,怎么也饿不着她,人老了老了何必管那些烦心事,自己过的开心就行了。看现在不就挺好的,整天乐呵呵的,自己舒心,儿女也放心。   正院住的自然就是沐世规和薛氏,即使过了十年,他们夫妻两个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现在沐彦卿是很不愿意单独杵在爹娘之间,这样他老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偏偏沐世规和薛氏不自知,所以一遇到这样的时候,沐彦卿就躲。   卯时正,太阳已经开始炸眼,沐府终于摆上了早食。   沐彦卿现在已经算是个半大小伙子了,不过每日的早膳,他还是陪着祖母母亲一起用,总归平常家里也就他们三个人。   沐彦卿到合福堂的时候,祖母和爹娘已经上坐了,“祖母,爹,娘,”沐彦卿行礼问安。   “快坐下用膳吧,早上起这么早,腹中恐怕早已经空了,”郑氏赶紧说道。   “孙儿已经习惯了,”沐彦卿笑了笑,依言坐下。   “今日要去先生那儿?”薛氏给儿子加了一筷子千层饼,关切的问道。虽然时间已经悠悠过了十年,但是薛氏却一点都不见老,怎么说呢?薛氏无疑是幸运的,她身边有爱她的夫君,不用大费心的儿子,和现在尤为好说话的婆母,总之她的生活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的女子看着自然是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一些。   “嗯,昨日先生没说不让过去,想来今日有时间指导我们,”沐彦卿应道,孟先生今年要为明年的春闱出试题,选拔人才是朝中大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先生忙得很,几乎每日都要和国子监的监生夫子们商议试题,根本无暇顾及他和席瑜。   因为知道这个情况,所以薛氏才有此一问。   “在家也好不在家也好,这做学问也要懂得适可而止,看你这半年来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赶快吃些东西补补,”郑氏把鸡蛋羹给长孙推过去,心疼地说道,大孙子这半年来为了准备科举考试可以说用尽了心力,让她这个做祖母的看了心疼的很,这孩子太懂事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祖母,我只是长得快了些,”沐彦卿无奈,其实他并没有消瘦,主要是这半年来他的个子蹿高,营养一时之间没有跟上而已,慢慢就会好了,这事儿他已经解释了好几次,但是祖母她老人家还是固执己见,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反正老人家也不会听,总之就听长辈的把东西吃了就没事了。   “科举之事,切不可功利心太重,总归机会多得是,你和阿瑜都还是第一次,要抱着不中的心态去才行,”沐世规说道,每年这么多学子参加科举考试,但是中试的不也只有寥寥几人,所以也不能太苛求自己。   “我知道,”沐彦卿三两下把鸡蛋羹消灭掉,含糊的回道。   早膳之后,沐彦卿出发去孟府,他们现在住的更近了,所以都用不到半刻钟,他就可以从自家的书房赶到孟府的书房。   沐彦卿看着时辰出发,出了门却并没有直接进孟府,而且靠着自家墙壁开始发呆,看状态应该是在等人。   毎多大会儿,榆钱胡同口和往常一样,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一袭杏白镶金边的衣袍,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自带一种灵动气质,让人一看就陡然生出好感,总之是和沐彦卿的冷然很不相同的一种魅力。   “我过来了,进去吧,”少年笑着说道,然后伸手搭上了沐彦卿的肩膀。   这少年自然就是席瑜,经过岁月的历练,当初那个欢乐爱笑的席瑜到底是好好的长大了,至少,在外人眼里他是好好的长大了。   “你今日比往常要早一些,”沐彦卿陈述事实。   “铺子那边出了些事儿,我今日早起去看了看,事儿办完救过来了,”席瑜解释道。   “铺子出事了,没有什么大问题吧?”沐彦卿皱眉问道,铺子也有他的一份,既然说到了这里,他自然是要问问的。   “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有几个看不过眼想搞事儿的罢了,”席瑜淡淡的说道,显然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沐彦卿也稍微放下了心,他们现在所说的铺子名曰‘明月斋’,是三年前他和席瑜合伙开的胭脂铺子,本钱是双方长辈的资助,盈利亏损都五五分成,本来他们就想试试看,没想到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这样说有些虚,应该说他们是有野心的,但是收获甚至在他们野心期待之上。   三年前,沐彦卿和席瑜都还是半大少年,每日大部分时辰都跟在孟先生读书,但其实孟先生平常并不喜欢拘着他们,相反,要是他们整日的坐在书房,孟先生还会往外赶。   这样的情况下,师兄弟俩就筹划着做些什么,少年意气,自然说什么做什么,风风火火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短短两日的时间,他们就找好了铺子,不大,但是地界还不错。   这时候,他们才想到自己并没有筹划好具体要干什么,苦恼了几日之后,最后沐彦卿敲定了注意,有道是姑娘太太们的银子最好赚,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变的道理,然而,他们在观察了京城各大街的情况之后发现,胭脂水粉铺子杂糅,成衣布匹要有货源,总之哪个都不好做。   不过,沐彦卿随后就发现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虽多,但这质地却实在不怎么地,粉扑在面容上跟抹了一层白面似的,就算是贵的离谱的粉也不例外,跟后世的裸妆效果实在没法比,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彦卿着手开始研究较为高级的胭脂水粉。   沐彦卿虽然是个男子,但是到底有着前世的经验,再加上前世他练习丹青,对调色这方面的事情精通的很,成名之后,为了调出想要的颜色,没少接触胭脂水粉,总之对这方面不算陌生。   然后,历时多半个月,沐彦卿这边出了胭脂的成品,给府上的丫鬟婆子试用之后,都是夸赞连连,就是月俸并不高的丫鬟也过来偷偷打探这胭脂能在哪买到,而且言下之意能出的价位超出沐彦卿的想象。   因为各方面反馈的效果还不错,在席瑜定做了一批胭脂盒之后,沐彦卿和席瑜的铺子正式开张了,铺子被命名为‘明月斋’。因为方子只有沐彦卿一个人知道,所以这东西产量不算大,索性刚开始他们就想试试水,因着之前丫鬟问价一事,沐彦卿给这盒胭脂定了一个天价——二两银子一盒。 第59章 十年(下)   二两银子一盒的胭脂, 就算是在寸金寸土的京城也已经是高价了, 对于他们这样新开的铺子来说更是定了个天价,毕竟巴掌大的盒子, 实在小巧的很。   沐彦卿和席瑜自然是没有闲工夫日日在铺子里守着的, 所以他们雇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掌柜,当他们把定价告诉掌柜的时候,掌柜几次欲言又止,想说就算是京城顶有名的春芳阁, 很大一部分胭脂的定价也都在二两之下。   不过, 沐彦卿和席瑜忙得很,吩咐完之后匆匆离开了, 根本没有时间听掌柜多说。   回头, 师兄弟两个就跟着孟先生去了保定, 等他们再回到京城的时候,被家里人告知掌柜已经过来寻了他们好几次,忙的团团转的师兄弟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开始经商了, 掌柜这么着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这样想着, 师兄弟急急忙忙赶去明月斋, 紧接着就被吓了一跳。明月斋大门紧闭, 但是外面站着不少丫鬟打扮的人, 沐彦卿和席瑜对视一眼,均是疑惑,不知道她们是干什么的。   好不容易挤进铺子, 见到掌柜的之后他们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这都是奉自家姑娘夫人的命令,在此等着铺子开门要买胭脂的人。据掌柜说,胭脂在铺子里整整两日就卖出一盒,他都有些灰心了,但是到了第三日,铺子开门没多久胭脂就被抢购一空了,自那之后每日都有很多人过来打听什么时候还能补货。   掌柜的语气很急,恨不得立刻就能从主家手里拿到货,但是沐彦卿和席瑜却镇定的很。   虽然想着只要品质够好,明月斋的胭脂一定会受欢迎,但是能受欢迎到这个地步,倒是超出他们两人的想象,这样的情况让沐彦卿和席瑜有了很大的信心,觉得此事确实可行。   既然有人买,那这铺子就可以开下去,师兄弟两个经过热烈讨论,觉得与其一直这样小打小闹,倒不如憋着劲儿搞一炮大的。但是他们两个是没有这个时间做这些的,想也知道平常时候的小打小闹,先生那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耽误功课就什么都好说,但要是全身心的投入到经商之中,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执着于科举考试的先生能乐意才怪,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志本不在经商。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就需要合伙人,这商场如战场,明显易躲,暗箭难防,丝毫马虎不得,他们师兄弟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可以一心二用,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聪明有野心而且值得信任的人站在前面替他们处理这所有的事情,眼前的掌柜虽然经验丰富,但是从这一件事情和现在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只能守成根本不能追逐更高的成就,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人。   然后,沐彦卿就想到了他的表兄——薛朗,现在的薛家两房可谓是两极分化严重,大房一直顺顺遂遂,薛记在大老爷手中发展壮大,薛家现在殷实的很;二房磕磕绊绊不说,一直都在瞎折腾,到现在没有置办什么家产,就连当初分得的也没有守住,可以说过得比较拮据。   薛老爷子和老夫人跟着长子颐养天年,大房过得算是风生水起,虽然明面上是薛家大老爷当家,但是要说其中没有大表哥的手笔,沐彦卿是完全不信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的出来,薛记现在的发展轨迹和方向是保守的大舅父想都想不到的,更别提做了。   席瑜对沐彦卿向来放心,三人约在一起说了这事儿,薛朗安静的听他们说完之后,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应下了这个邀约提案,这速度之快就是沐彦卿也没有想到,于是出了酒楼,明月斋的分成就变成了‘四四二’的比例。   自那之后,明月斋所有的事情就移交到了薛朗手里,有了平台,薛朗很快展示了他无与伦比的眼光和能力。   因为他们的做的就是胭脂水粉的生意,想也知道方子保密很重要,但是要开铺子,产量自然要提升上去,单靠沐彦卿一个人,就算是加上身边的人好了,也不能支撑一间铺子的需量,而且按照他们的想法,未来他们可不仅仅只有这一间铺子。   交给外人做他们自然是不放心的,沐彦卿提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把步骤分开,一拨人负责一个步骤,从培植花草开始,一直到最后的装盒,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只知道自己经手的这一个步骤,这样一来不进提高效率,也能保密方子。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顶好的法子,但是一直到三年后的今日也才刚形成雏形,主要是当时他们铺子刚开,根本没有这么些需求,而且前期的时候,他们囊中实在羞涩,也根本实现不了这个设想。   所以那一段时间,铺子里的胭脂水粉还是靠沐彦卿,之后席瑜又从牙婆子那边买来了一批奴仆,专门挑一家三口买的,手里握着他们一家的卖身契,也杜绝了他们产生异心得可能,有了这些人的相助,沐彦卿只需要在其中调和,速度自然也就上去了。   渐渐地,明月斋在京城就打出了名堂,尤其是在年轻的小姑娘之间流行开来,胭脂上色自然,各种粉粉质细腻,扑在脸上自然的很,总之和之前那些都不一样,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时候。   有了名气,也引来了财气,明月斋自然也成为了一部分人的眼中钉,这同行是冤家,被抢了生意,没人会高兴。一段时间内,明月斋经常出现搞破坏、捣乱的二流子,一次两次的还能忍,但是次数多了谁还没有个小脾气,有次席瑜正好遇到这些人,他没跟人客气直接把这些人扔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到了大理寺,可就到了席瑜自个的家了,现任的大理寺卿是席勤,掌管整个大理寺,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虽然这样的小事本来不需要大理寺出马,但是席瑜也不是全然无理取闹,大理寺的这些人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之后,去明月斋找麻烦的人就少了,毕竟‘民不与官斗’的观念自古就有。   没有阻拦的明月斋发展壮大,尤其这两年,单单是在京城已经有了三间铺子,且都是在街道的中心地段。胭脂水粉的花样也逐渐增多,当然这就不是沐彦卿一个人的功劳了,普通的胭脂水粉他可以试着研究研究,其他的他就不精通了,不过因为见识的多,他可以提出设想。   现在的明月斋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它有丰厚的财富去尝试沐彦卿提起的设想,成功的几率自然是极大的,明月斋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京中女子逛街之首选。   今年年初,薛朗又有了新的筹划,准备把明月斋开到外地,其实在外地开铺子并不好操作,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不还有那一句话——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到了别人的地盘不受欺负才怪。   不过保定还好,先生在保定住了大半辈子,认识的人自然不少,而且沐彦卿和席瑜的四师兄欧阳湛在保定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次过去指定吃不了亏。   总而言之,现在的明月斋发展可谓是如日中天,在不久的将来,它还会有质的发展。   不过这些自有薛朗和其他一些人负责,他们两个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科考上,先生那边可是看重,他们要是不放在心上,先生肯定得发飙。   “铺子的事情先放一放,最近这段时间收收心,不要再管那些,要是被先生发现,指定又要受罚,总归还有表哥在呢,”沐彦卿说道,其实他还有其他想说的,但是想了想有没有说出口。   “嗯,我知道了,下不为例,这次是因为朗哥去了保定我才过去瞧瞧的,”席瑜笑着说道,表情和往常一样。   听到席瑜这样表示,沐彦卿没有再说什么,阿瑜向来说到做到,既然他说了他就信吧。   师兄弟两个边说边进孟府,现在他们进府已经无须有人领路,在他们眼里这就跟他们自家一样,和青山他们打过招呼,师兄弟径直走向书房。   “先生,”两人站在门外唤了一声。   “进来,”书房里传来了孟先生的声音。   两人推开门,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孟先生正做坐在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看书,看到他们两个进门还笑了笑,口中说得话却不客气,“我近日可是已经与别人说了,我两个学生今年要参加秋闱,你们两个可我争气些。”   秋闱,就是乡试,考中之后就是举人,乡试每三年一次,今年为正科,乡试之后,正巧可以参加年后的会试,总之一点都不耽搁。   其实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有人怂恿沐彦卿和席瑜他们下场试试,就是李、徐二位师兄也说可以一试,但是孟先生一直没有松口,一直到去年,先生才让他们从县试开始往上考,他们一路考到了府试,排名自然都是不错的,师兄弟两个囊获一二名,当时在京城之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都是盛赞孟先生名不虚传。   也有人把沐彦卿和席瑜与王麟之相比,有说这两人青出于蓝,毕竟王麟之的家世给了他太多的便利,这两人的家世差着好些也走到现在了;也有人说根本比不上,想当初王麟之可是一枝独秀,从翩翩少年到年及而立,一直都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不管怎么说吧,人们对他俩参加科举能取得好成绩充满期待。   “定不负先生所托,”两人同时回道,这倒不是自负,他们两个自小跟在先生身边,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一朝一鸣惊人,他们自然也想为自己负责。   孟伯泀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不上那些一昧的谦虚,在足够的实力面前,其他都是浮云,他相信这两个小弟子在这次秋闱中一定会有亮眼的表现,毕竟这些年来这两位学生的表现,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得,师徒三个想到一块去了,怎么说呢,这两种相同的反应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其师必有其弟子,师父满是自信,弟子也没有丝毫的谦虚。   “行了,今日我给你们出了题目,去那边写一篇策论给我,”孟先生指了指一边的书桌。   两人点了点头,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这个书房是他们从小到大一直待的地方,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地方的空间越来越小,现在就连书架也为他们让了地方。   书案上摆着一张宣纸,上面仅有两个字,——民心。   想也知道这就是先生为他们出的试题,两人没有说话,默契的开始磨砚、铺上宣纸,然后执笔构思。这样的练笔,近几年来几乎每隔几日就有一次,到现在的他们已经完全习惯这个节奏。   这做文章,都是有自己的习惯的,有人喜欢一鼓作气,直接在宣纸上挥毫泼墨,也有人喜欢先构思清楚再动笔。沐彦卿和席瑜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而且与性格很不一样的是,席瑜是要把自己的构思一条一条列出来的那个,沐彦卿则是看到题目有个思路,提笔就写。   这两种方法本没有对错,孟先生从没有没有要去自己的学生非得怎么样,所以到现在沐彦卿的习惯都没有改。   孟伯泀看了一眼静心做文章的两个学生,慢悠悠的开口,“这次你们可要尽力才行,两年前就有人说让你们下场,我都压下没让你们去,这多留两年,你们还发挥不好外人该怎么说我这个老家伙。再说了,为师可是科举考试最后一场的出题官,要是你们连最后一场都撑不到,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是孟先生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甚至黏在书本上的眼神都没有抬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他根本就不在乎他所说的那些。   “先生,您就放心吧,彦卿肯定没问题的,”席瑜自信的说道。   孟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席瑜,心塞的很,要是席瑜有信心的对象是自己,他会更开心的。   “我对阿瑜也有信心,”沐彦卿温和的说道。   “我对你们两个都挺有信心的,”孟先生悠悠的看了一眼耍宝的两个弟子,悠悠的说道。   沐彦卿和席瑜不说话了,继续低头书写,他们几乎立刻就进入了状态,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慌乱,显然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孟伯泀刺了一下两个学生,看他们立刻就恢复了心声,终于是满意了,继续埋头看书。不过书房倒没有真正安静下来,近来府上事情有些多,所以不大一会儿青山就接连进来汇报了两次,他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不过在安静的书房之中还是非常明显。   沐彦卿和席瑜已经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下做文章,也不觉得吵,这当然是慢慢练出来的,照先生的话说就是做学问必须有泰山崩而不变色的心态,考场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要是有一点儿动静心态就崩了,那考试算是完了。因着这套说辞,沐彦卿和席瑜就接连受这方面的训练,慢慢的不习惯也习惯了。   其实说实话这做文章是非常有讲究的,沐彦卿现在能写得一手好文章,都是跟在孟先生身边之后才练出来的,因为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做文章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冒出两句白话文,为了改掉这个毛病,沐彦卿吃了不少苦头,这习惯岂是说改就能改的,就算是刻意忘记,也十分的不容易,不过索性他现在已经能熟练的掌握文言作文的技巧了。   午膳自然是在孟府用的,书房对读书人来说是圣地,用膳自然不会在书房,师兄弟陪着先生在厅堂用了膳,待着消了消食,孟先生去午睡,师兄弟两个继续做文章。   这文章一直做到酉时正,孟先生开始赶人,“行了,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两人就这样被赶出孟府。   “去我家吧,昨日你没有过来,我娘还念叨你呢,”沐彦卿提议。   席瑜没有反对,“我也有两日没有见到伯母了,还怪想的慌呢。”   看着顺杆往上爬的席瑜,沐彦卿不忍直视。   席瑜在沐府自小待到大,府上的人他都熟悉的很,一进沐府就有人给他打招呼,晚膳自然也是受到了郑氏薛氏的照顾。   晚膳之后,席瑜跟着沐彦卿进了沐彦卿的‘博彦院’。   “还是你这里舒服,”席瑜看了看周围,再次感叹道。   席瑜这声感叹可不是客气,在他看来阿卿是顶会享受的人,博彦院现在可以说冬暖夏凉,冬暖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地上全部铺上地龙,冬日在房间只着里衣也不会感觉到冷。但这夏凉可就不容易实现了,要不然皇帝何必去避暑山庄避暑,但是偏偏彦卿这边就是比别处凉快很多,博彦院四处种着绿植,虽然不是名贵的品种,但是也给院子带来了不少人气儿,院子偏西的地方挖了个池塘,现在正开着莲荷,旁边打了一口深水井,就算是在最炎热的夏季,井中的水也是凉而不冰,用来浸水果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娘收拾的,要我养它们不知道已经枯了几次了,”沐彦卿笑着回道,大概是为了弥补他小时候的阴影,母亲一直坚持侍弄着这些花草,因为自己不喜蚊虫,娘亲还专门挑选了这些不召蚊虫的品种,可以说非常用心了。   “至于其他,我这书房里都是还没有经过防潮防蛀处理的字画,自然是不宜冷不宜热,冬日不好用炭盆,夏季不好用冰盆,自然要花些心思想别的法子才行,”沐彦卿接着说道。   其实说实话,当初他们被赏了宅子之后,还继续留在柳树胡同也不全是因为二房和三房没有拿出足够的筹码,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榆钱胡同这边没有完全整理好。   这栋宅子原本是逆臣所住,逆臣被流放之后就一直闲置着,已经闲置了十余年,这其中的破败可想而知,而且这宅子大得很,顶的上柳树胡同三个了,他和父亲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着了不少人才把宅子修正得像个样子,而且之后又经过十年的修修补补,才形成了如今这样的格局,处处透露出生机。   “这两年来给你的分红大概都折在你们这栋院子里了吧?”席瑜笑着打趣。   “既然是住的地方总要舒服些才行,”沐彦卿没有否认,银子确实舍进去了不少,不过他并不感到可惜,这宅子大的很,未来数十年内他应该都不会换住处,爹娘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也不存在分家之说,而且先生也在这边,所以就当是提前投资了。   “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你怎么看?”席瑜突然问道。   沐彦卿抬起头,看了看满怀期待的席瑜,接着收回了眼神,“最近的什么事情?”   “彦卿,你知道的,”席瑜说道,“我想去西蒙边关。”   “先生会很生气,”沐彦卿没有惊讶,反而说起了先生,任谁辛辛苦苦培养的弟子,跑去参军都接受不了吧,尤其再过不久就是乡试,在这个节骨眼上,得意门生竟然要弃笔从戎,就算洒脱如孟先生也轻易不会同意的。   最近,西蒙国蠢蠢欲动,开始在边关两国相交处兴风作浪,近半年来已经发生了好几起陈朝商人被劫持的事故,为此,盛德帝向西蒙国询问,西蒙国王每次都推脱是意外,刚开始大家都没太放在心上,直至西蒙国撕毁了三年前两国订立的条约,而且就在半月之前,陈朝丢了两座城池。   此事一出,满朝皆惊,日前曲大将军已经带兵前去支援,情况却不容乐观,虽然成功阻挡住了对方的进攻,但是两座城池却没有收回来,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堂很大可能会派陈太尉前往,自从这件事情传出来之后,沐彦卿就发现席瑜经常若有所思,现在终于是提出来了。   “是啊,”席瑜笑了笑,“会非常生气。”   “阿瑜,”沐彦卿张口,想了想又没有多说。   沐彦卿不知道席瑜是什么时候有这样念头的,不过,他没法去劝,朋友之间的影响力是巨大的,要是因为自己的劝说让席瑜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是真正的死心,恐怕今后心里还是会蠢蠢欲动,而且席瑜还有那样一层隐藏的身份存在。   是的,虽然沐彦卿一直没有和别人提也告诉自己不知道,但是事实在那里摆着,他猜到了席瑜的身份。   沐彦卿也清楚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要知道阿瑜在十年前已经明确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到现在他还是席瑜,沐彦卿不知道席瑜有没有野心,不过但凡他有,就需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才行,不然那连接近那个位子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之下,按照规划参加科举考试绝对比不上参军建功立业。   但是,作为朋友和师弟,沐彦卿有些矛盾,战场毕竟是个一不小心就会流血受伤甚至丢命的地方。   席瑜等了等,没有等到沐彦卿的劝说,就抬头看去——   “这个事情上我不给意见,”沐彦卿说道,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席瑜眼睛眯了眯。 第60章 席瑜的打算   沐彦卿看了看席瑜的表情, 想必他现在也没有下定决心,不然刚刚也不可能和自己提起还要问意见。但是,就算知道前方的路上荆棘遍布, 就算明白战场之上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 他还是不能劝席瑜, 这人生路到底还是应该自己走。   亲口听席瑜说自己的打算,沐彦卿心里其实是有些慌的,他自认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 前世的他独来独往, 从来也没有经历过朋友间的这些。席瑜对于沐彦卿来讲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此前的十年之中的大多数时间两个人都是在一块的,读书练字,一块受先生责罚。   而且其实真要说起来, 两人都是有野心的,沐彦卿想让沐家更上一层楼, 虽然现在沐世规官职已经不算小了,但是没有根基,要是沐彦卿立不起来, 今后沐家会怎么样还很难说,毕竟为官者, 总要得罪一些人, 所以身为嫡长子也是独生子,沐彦卿的责任重大,他也从来不掩饰这些。   而席瑜从身份方面就开始有争议, 选择或者被选择哪个身份,他以后要走的路截然不同,而且被选择就证明他是完全没有选择权的,要是真的有一日席瑜是被选择的那一个,而他本身没有做好准备,会死的很惨,这是可以预见且一定会成真的结果,毕竟那个位子可只有一个,追逐那个位子的却不仅仅只有一人。   这样的情况下,沐彦卿自然不会劝,但是他尽力摸索着做好自己身为朋友的该有的言行。   “自从西蒙国大皇子招揽了耶律康达这个将军,西蒙国兵力就突飞猛进,单看这次一举攻我朝两座城池就能看得出他们的士兵攻势十分的强劲,当然这很大原因也是我们的士兵刚开始太不把对方当回事,所以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栽了这么大一跟头,不过这之后的每一场仗都说明西蒙国的兵力确实是加强了,”沐彦卿窝在椅子上感叹道。   西蒙国毕竟只是一个小国家,照陈朝的话来讲也只是一个弹丸之地,他们要进犯,想也要知道向来以大陈朝自称的戍边将士刚开始的时候会轻视,但是战场上就是这样,可以说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会丢掉生命甚至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沐彦卿说这些只想想说万一阿瑜真的过去,多注意着些,虽然不发表意见但是说说还是可以的。   回头就看到席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的自己,“怎么?”沐彦卿挑眉看看自己。   席瑜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彦卿这两年的消息可是越来越灵通了,竟然连耶律康达都知道,”虽然说大陈朝现在已经和西蒙国开战,还丢了两座城池,但是说句实话,百姓们甚至大臣们都没有太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其实聚德西蒙弹丸之地根本不能与陈朝抗衡的可不止那些士兵。   而且,如今西蒙国的主帅也不是耶律康达,所以就算是十分关注西蒙国情况的朝臣也不太会提起这个名字,更不会把西蒙国兵力增速快的缘由归结于耶律康达,但是彦卿说的却非常肯定,显然十分了解西蒙国那边的情况。   席瑜虽然隐约知道沐彦卿依靠着青睢和青佲培养了不少人马,但是这些人用在了何处他却是不知道的,现在看来彦卿手下分布的比他想的要广,不过彦卿从以前到现在做事都讲究个稳妥,他就是典型的那种要想出击就提前准备好然后给对方一击毙命的那种人,这倒是像他会做的事情。   “阿瑜不知道?”沐彦卿没有回答席瑜的问题,转而问道。   “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席瑜笑着回道,所以说虽然性子不同,但是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种人。   沐彦卿没有说话。   “而且,我非常认同你的想法,耶律康达确实不容小觑,而且就我打探到的消息,他不仅懂得练兵用兵还能熟用中原兵法,你也知道原本西蒙边疆守城军的将领那都是盛将军培养出来的,都曾经是他的亲兵,一溜的兵法痴,这次也算是遇到对手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收拾了,这兵法讲究出其不意,现在自己的套路被别人摸清,从一开始我们就站在了劣势,”席瑜讽刺的笑了笑。   沐彦卿点头认同席瑜的说法,阿瑜口中的盛将军是先帝亲封的护国将军,虽然是先帝爷亲封不过此人手里却并没有没有多少斤两,他的这个护国指的也不是大陈朝的疆土,而是先帝爷。   是的,他曾舍命救驾,而且还是两次,每次都把先帝爷从死亡的边线上救了回来,这回报当然也是丰厚的,第一次他被提拔成了将军,第二次他的女儿嫁给了当时的太子爷,如今的盛德帝,所以,这盛家也就是当今太子的外家。   因为盛老爷子熟读兵书,谈起兵法来更是头头是道,先帝爷就把人派去了西蒙边关。要说这老爷子运气也是好,守在边关十余年都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役,而当他因病十分虚弱向朝堂上表请辞,新的将领还在路上因为意外耽搁的时候,战事爆发了。   盛老爷子指挥实战的的弱点就这样暴露了,但是他还是很幸运,在指挥了一场战役之后他吐血死在了战场上。   消息传到京城,圣上大为感动,于是盛老爷子就被封为了护国将军,更是以超阶的葬礼流程厚葬,这是何等的殊荣,这也是为什么盛德帝不喜盛皇后却始终没有对她怎么样的原因,毕竟那可是先帝爷封的忠良之后,子可不能言父之过。   细数之下,其实盛老爷子在西蒙边防可没有立过功,但是却在那里留下了一批人,那些人现在已经熬到了不低的位子,但是他们和盛老爷子一样,一个个的纸上谈兵的功夫了得的很,一到实战弊端明了。   这事儿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盛德帝亲派统领去整治了几次,效果并不明显,说来也对,毕竟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西蒙边防天高皇帝远的,他们也不会乖乖等着你去整顿不是。   兄弟俩正在说着话。   “主子,老爷那边收到了太子的旨意,”青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沐彦卿与席瑜对视一眼,这天儿可是已经不早了,怎么现在过来送信儿?沐彦卿站起身走到门前开了门,席瑜也跟着站起身。   “怎么回事儿?”沐彦卿直接问道,他当然是有些担心父亲的,可以说在陈朝沐彦卿最最在乎的人就是这对父母——沐世规和薛氏,他绝对不容许这两人出什么差错。   “刚刚宫人传来太子口谕,命老爷去西蒙谈判,后日出发,”青睢回道。   青睢的话音刚落,沐彦卿就皱起了眉,没想到刚刚他才阿瑜谈论了关于西蒙国的事情,这边父亲就有了这样的差事。   “之前王首辅不是竭力反对谈判吗?怎么现在又答应了?”沐彦卿哑着声音问道。   西蒙国在进行了几次三番的挑衅之后,陈朝派出了曲将军前去应战,不过至今都没有讨回已经丢失的两座城池,虽然在这之后西蒙国那边再没有进展,不过人家得了两座城池,怎么说也是有利的一方,起码在陈太尉前去应战之前,他们应该是已经奠定胜局。   但是在这时候西蒙国却要求陈朝这边派官员过去义和,其中的道理大家自然都清楚,不过是看自己占上峰,想索要好处罢了。这样的条件陈朝这边的官员自然不会答应,毕竟与西蒙国这样的小国交战丢了两座城池,已经是极其丢人的事情了,现在竟然还要被逼着去义和,这事传将出去与大国威严何在?   本来朝中最反对的就是王首辅,也就是王麟之的父亲,他是朝中重臣,单单是在首辅这个位置上都已经稳坐了十余年,只要他提出反对,就会有一大波官员反对。而且这也是众之所向的事情,想应下此事的官员是少之又少,毕竟就连最保守的官员也知道就在三年前西蒙国还来朝贡了。   现在这命令可不像是盛德帝下的,盛德帝现在正在承德,要是发布命令应该就直接颁圣旨了,怎么还会让太子传什么口谕?要说是太子下的命令——   “昨日晚上,太子爷在太和宫召见了王首辅,今日早上太子爷又举行了小早朝,据说王首辅在此事上没有发表反对意见,连带着其他阁老也没有说话,然后太子爷就说按照三皇子的提议,同意派朝臣出使,”青睢说道。   沐彦卿的眉皱的更深了,今日朝堂休沐,太子爷竟然为了此事召开了已经许久都不曾开的小早朝,看来太子爷很看重这件事情啊。   所谓的小早朝指的是朝中殿阁会议,仅有首辅和几位阁老有资格参加。   “三皇子的意见?”席瑜重复了一遍,眼睛之中都是兴味儿,脸上也似笑非笑,虽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意味是什么,总之这并不是一个高兴的表情。   “是,此次去西蒙的队伍,由三皇子亲自率领,”青睢回道。   这太子爷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想用这样的法子落三皇子入水,要知道他现在可是监国太子,怎么都逃不掉干系,而且还牵扯到了父亲,沐彦卿紧紧皱着眉。不过想也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就是皇上不同意太子的这个决断,也只是会在背地里狠狠骂他一顿,这旨意是不会收回去了,不然就是打太子的脸,这是盛德帝培养了多年的太子,他怎么可能亲自出手毁掉。   “我爹现在在哪?”沐彦卿叹了一口气。   “老爷在前院的书房,”青睢回道。   “我去前院看看,反正我这边儿你都熟,怎么着都随意,”沐彦卿转头看向席瑜。   “我没关系,你快去吧,”席瑜笑着说道,他一月里面有半月都在博彦院怎么可能陌生。   沐彦卿点点头,转身就走。   看着沐彦卿离去的身影,席瑜转身躺在榻椅之上,枕着双手,陷入沉思。   西蒙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耳朵里,听进了他的心里,然后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去,尤其是听到是他的另外一个儿子带队之后。   席瑜永远都忘不了他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虽然那时候他才六岁。   在那一刻之前,席瑜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因为自小除了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他从父亲席勤那里得到了太多,虽然父亲对他非常严厉,经常批评他,犯了错惩罚起来也毫不手软,但是他知道父亲其实很疼他,像他小时候发热或是身子不舒服,陪伴在他身边的永远都是爹爹。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顶顶宠着他的姑母,自小就时常接他去宫中玩耍虽然每次都不过夜,但是那种关心也不是作假的,而且逢年过节包括他的生辰宫中都会送出来很多礼品可以堆满整个屋子那种,小时候的他为此开心,他总有以为那是因为姑母没有孩子的缘故。   他的生活中有父亲,有姑母,有席嬷嬷,还有当时他刚刚认识的朋友沐彦卿,他以为这样已经足够了,然而有一天,爱不再纯粹,它变得是有目的性甚至更多的只是因为愧疚才爱护他,小小的年纪他其实不太懂,但是这些并不妨碍他开始疏远那些人。人都说孩子的忘性是最大的,但是小孩也是最敏感的,就像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甚至在之后的十年,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不过再也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就是对那个生他的女人,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喜欢和埋怨。他不提,心虚的人更不会提,所以这十年来,他们一家子都在粉饰太平。   本来,席瑜其实做不到这些的,他毕竟是一个小孩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父亲席勤和他说的那些话。   当年他才六岁,那日京城刚刚发生动荡,而他刚刚得知真相,中午的时候父亲前来接他回家。   因为不放心,彦卿一直把他送到了沐府门口。   席瑜一直看着彦卿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一直到走出好远,他们父子俩都没有说话。   “心中不高兴?”席勤开口。   其实当时席瑜是有些震惊的,他和父亲的对抗之中,他是第一次赢。   “爹爹,我真的不是你的儿子吗?”席瑜问道,其实当时的他是抱着‘我听错了,我肯定是听错了’的心情问的,主要是当时他还小,虽然已经懂得了些人情世故和个中道理,但是终究还是个小孩。   不过——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骗你,”席勤说道,与平常相比他的语气非常温柔,“如果你的父亲只是个普通人或者他的身份没有那么不寻常,我都会告诉你你听错了,但是现在的你已经记事,所以我不能拿那些借口来敷衍你。”   “爹爹,”席瑜无助的叫了一声。   那是席瑜从记事起很少被父亲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但是他却恨不得父亲照平常一样严厉批评他。   “不过虽然那也是事实,但只要你在席府待上一日,只要你还姓席,我就是你的父亲,虽然我自认不是一个好父亲,”席勤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丢给爹爹呢?”席瑜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了,开口问道。   就因为席勤的那一句话,一直到现在席瑜都没有因为此事再发慌过,因为他知道不管他做了什么身后都有父亲在支持他,一个虽然嘴上说不是因为他但确实是因为他而到现在都没有娶妻的舅舅。   但越是这样,席瑜心里就越是不开心,也不甘心,生而不养,那为什么要把他生在这个世上呢,还要把他扔给祖舅舅做累赘。   其实一直到现在,席瑜还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因为父亲从来没有就这个原因说过什么,当时给他的回答也是,“这个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他们一个是人上人,一个我阿姐对我有养育之恩,所以虽然你给我做了六年的儿子,我也不能在你面前说这其中的是非,这些原因只能你自己去找。”   到现在席瑜已经找了好多年,但是当年的事情太难查,现在就连知道席贵妃曾经生过孩子的人他都没有找着。   当今圣上子嗣不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舍弃自己这个儿子的,难道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被认为愚钝不堪,根本没有资格留在那里?席瑜实在想不通。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他手中可用的资本太少了,因为要对抗的是皇家,所以他必须得有足够的资本,参加科举就算是顺利进入翰林院,升阶也是缓慢,他根本等不起那样的进度。而且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就算有朝一日‘他’承认了他这个儿子,他也没有能力与其他兄弟对抗,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这些席瑜心里清楚,但是一直到现在,他还是犹豫要不要走这条路,主要是其实他内心的野心并不大,他就想着有一日走到生父面前亲自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他已经等了十多年,现在他不想再继续耗下去,一个十年、两个十年,他有大把的时间,那两位可没有,所以他需要一个能最快建功立业的途径,这样的情况下参军就是第一首选,而且现在正值西蒙国入侵,于他来讲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样想着,席瑜睁开了眼,纵使前路荆棘,也要深浅一试,不然他一定会后悔。   或许现在的席瑜还不够理性,为了争一口气就能豁出自己的性命,但是也足以看出当初那件事情对他的冲击之大,人总是要成长的,现在只是他的必经之路。   不过,席瑜有这样的决定也不能说是一时冲动。   因为他身份的原因,席勤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以后有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所以自小席勤培养他都是做两手准备,怕他不懂圣贤之书以后丢丑,所以就请了最有名的大儒孟先生为他讲课;怕他不懂武以后遇到危险不能自保,别人又救之不及,所以请了十多名武师傅教他习武,还曾经请大夫教他包扎伤口。   席勤第一次养孩子,养席瑜的时候,席勤自己都还没有长大,自然想到什么有用他就想自家儿子学什么,所以小时候席瑜的学的杂的很,所幸最后只留下了最需要的。   总之,虽然没有经历过战役,但是就席瑜来说,他并不是没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情,他需要的是培养战争实感和增加实战的经验。   这厢席瑜想的火热,那边沐彦卿已经到了前院的书房,在柳树胡同那边的时候,前院和后院根本就没有具体分开的界限,主要是柳树胡同那边的宅子着实不大,但是榆钱胡同这边儿就不一样了,从沐彦卿的院子到前院儿要走很长一段路。   “父亲,”沐彦卿站在书房外,唤道。   “进来,”沐世规没有抬头,笑着应道,”刚刚他们来传太子口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接到消息一定会过来,放心吧,没事儿。”   “那也应该提前做准备,现在的西蒙,那一名叫耶律康达的将军在不容小觑,爹爹也要放在心上才是,”沐彦卿说道,虽然说是去谈判,身边有侍卫和兵将跟着,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次去出使西蒙国和陈太尉一同出发,路上指定不会发生什么,到了边防之后我会多加注意,”沐世规说道。   “我让木顺跟着,”沐彦卿说道,语气罕见的有些固执。   沐世规本来想拒绝,看到儿子的表情之后到底没有说什么,“依你,”想了想又说道:“去西蒙一来一回就要花费月余的时间,在你秋闱之前,爹还不一定能赶回来,记得给爹写信。”   “是,儿铭记于心,”沐彦卿回道。   “唉,我儿子已经长大了。你小的时候我出去还会想着家里要怎么办,但是现在我已经完全不担心了,照顾好你娘和祖母还有这个家,”沐世规说道。   沐彦卿笑了笑。   等沐彦卿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被告知席瑜已经回府了。   沐彦卿点点头,进了房间就看在桌子上摆着一张纸。   沐彦卿把纸拿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心意已决,商量对策,勿念。   看着信上的内容,沐彦卿站在窗子口往黑暗处看去,良久没有讲话。 第61章 彦卿的谋略   “青睢, ”沐彦卿在窗子旁站了好久, 出声时嗓子已经有些沙哑。   “主子, ”青睢应声。   “本来我想只让木顺跟着父亲前去西蒙边防的, 父亲是去和谈, 理论上不会有什么危险, 有个人在旁边照应着我就能放心。但是现在阿瑜也要去,他十之**是要上战场的,你让青佲也准备准备跟着过去,”沐彦卿捏了捏鼻翼, 吩咐道。   沐彦卿的话让青睢有些诧异,席少爷有孟先生这样一个老师,而且本身学问做得也好,现在距离秋闱只有两个月, 他去西蒙边防干什么, 不过再听主子的最后一句话。   “主子,属下有句话……”青睢有些迟疑。   “说,”沐彦卿轻轻摆了摆手。   “席家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 但是席少爷的父亲大理寺卿席勤可是有些手段的,而且席少爷身边的暗卫个个身手不凡, 比起我和青佲也是不相上下, 属下知道您是好心, 但是会不会让席府那边的人误会?”毕竟派一个人过去,要是敌人就是在对方身边安一个眼线,而且, 主子是不是也太看重席少爷了,要知道他们‘青’字辈儿的侍卫,一般都是跟在自家主子身边的,现在主子竟然要青佲过去席少爷那边。   沐彦卿一听就知道青睢会错意了,“不是让青佲去阿瑜身边守着,只是这次去西蒙边防的是父亲和阿瑜,所以让青佲先过去多打探一些那边的消息,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就在那个方位。”   其实,根本不用别人提醒,就是也并不想自己的手下和阿瑜那边儿牵扯太深,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这边儿的人派到阿瑜那边儿去,就算是以帮忙为名,相信阿瑜也是不会高兴的,而且自己不会舒心,双向无利的事情,沐彦卿从来不去做。   青睢这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是,属下这就去给青佲去信儿,”说着这就是要退下去。   “青睢,”沐彦卿又唤了一声。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虽然我与阿瑜亲近,但我这里还是清醒的,不会做一些无谓的事情,”沐彦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知道手下的这几个人都担心他因为与阿瑜感情好就把自己的己底牌全部都抖出来,官场上最是讲究兵不厌诈,这样的情况下,万一自己以后与席瑜对立,自己肯定会处于下风。   青睢他们的担心沐彦卿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他们小看他了,就算他很看重与阿瑜的感情,也不会那样做,一来朋友之间都是有底线的,双方的情谊中间有一条线绝对不能越过去,越过线就是逾矩,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二来,他知道席瑜的真实身份,要是万一有一日他们得以以君臣之礼相待,到那时候他可真的就是透明的了,那样太危险,他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田地。   所以,沐彦卿远没有属下们想象的那样情感用事,席瑜其实也是,他们都是顶清醒的人。   “是,属下知道了,”青睢应了一声,其实说实话,也怨不得他们这样想,主子这么些年以来交好的没有几个,除了郭表少爷就是席少爷了,而且每日都与席少爷相处,感情可以说是与亲兄弟无异,不,比一般的亲兄弟还要更好一些。   “嗯,下去,不,你先去看看阿瑜现在去没去孟府,要是去了,给我个信儿,”他好及时去收尸,这早不提晚不提的,偏偏在先生较为重视的科举即将来临的时候替,这不是明摆着找他老人家不开心吗,少不了一顿教训。   “是,”青睢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正如沐彦卿所想,席瑜此时正在孟府,他到底是年轻,心性还未定,他怕自己想一出是一出,再仔细琢磨琢磨刚刚提起的勇气就都没了,所以靠着一口气直接冲到了孟先生的卧房,说了此事,绝对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孟伯泀本来已经和衣要睡了,正困倦的很,但是小徒弟的一句话直接把他惊醒了,伸手掏了掏耳朵,孟伯泀悠悠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仔细的再给为师重复一遍,”孟先生的语气不卑不吭,平铺直叙,但是却成功的让席瑜哆嗦了一下。   “学生,学生想参军去西蒙边防为国效力,”席瑜战战兢兢的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的话。   孟先生愣了愣神,突然大喊一声:“青山。”   “先生,”守在门外的青山赶紧进屋。   “这是谁?怎么谁都放进来?把人给我丢出去,”孟伯泀指着席瑜吩咐道。   “先生这是席少爷呀,”青山试探着回道,询问的眼神看向席瑜,老爷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不过席瑜一直没有回视,只是梗着脖子听训。   “这怎么能是席家那小子呢?给我说这些浑话,他可不是我学生,给我扔出去。”孟先生不假辞色。   “先生,辜负先生的期望是学生不孝,您别生气,我这就出门,”席瑜出了门直接跪在了门口,背挺的笔直,面无表情。   “先生,”青山不知道师徒两个这是怎么了,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先生平常时候最是看重这两个小徒弟,虽然先生很少表达出来,但是他们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出来,今日竟然连学生不认了,席少爷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啊。   “他跪就让他跪着,你也出去,我想静一静,”孟伯泀说着又喘了几口粗气。   “属下这就出去,先生可不要太过焦急,您喝口茶,”青山清楚先生的身子状况,自然知道这是气狠了,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他现在也不敢再惹恼先生,只能先退了出去。   “席少爷,您……”青山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去对门儿把彦卿找过来吧,这个点儿他应该还没有睡下,先生最是听他的话,先哄着让他把药喝了,”席瑜说道,他完全没有要起的意思。   在这件事情上,他愧对的人不多,不愧对自己,因为没有资格;不愧对彦卿,虽然少了一个一同读书的师哥,但是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顶多就是不舍;但是他愧对先生,尤其近段时间,先生表现的很看重他们的功课,试想一下,十年的心血浇灌出来的花朵,一朝被摧毁,有哪个能不心痛?席瑜都懂,所以不反抗;他还愧对父亲,不过那个回家之后再说。   沐彦卿来的很快,他从青睢那边知道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就这两步路又是紧赶慢赶的自然很快就到了,青山接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行至孟府。   沐彦卿先看了看门口跪着的席瑜,确认人没有受伤之后,才身后推门进了先生的卧房。   孟先生正坐在太师椅上摇着把扇子,看起来快活的很,看到有人推门而进,扇子‘啪’一声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   “基本的礼仪都不顾啦,我平常怎么教你的,进长辈的卧房竟然都不知道敲门,”孟先生教训道,不过抬眼看到近来的是沐彦卿之后,态度到底软和了几分。   沐彦卿把身后的门关上,“先生说的是,是我莽撞了。”   话是这么说,沐彦卿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只是想看先生他老人家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发火,不突然怎么知道先生他的心情还不错。沐彦卿其实隐隐有一个感觉,不过他没想挑明。   “哼,”孟先生冷哼了一声,他收在膝下的这些个徒弟各个都聪明的很,这个尤其聪明,活像一个小狐狸,平常看着不吭声,其实最是会坑人,他可不能被这个小子绕进去。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孟伯泀开口问道。   “先生就应了阿瑜吧,”沐彦卿直入正题,“他的性子您还不了解,不撞南墙不回头,下定了决心就一定会做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小兔崽子要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孟先生梗着脖子回道。   “先生,”沐彦卿唤了一声,在孟伯泀抬起头来之后才接着说道:“本来嘛,外界都在说先生您一个秋闱就派出两个关门弟子去参加是想靠人数多取胜,还说您这是给自己上了一个双重保险,只要有一个弟子能考好您就能名利双收,这话说的我听着都难受的很,您老人家能忍?”   孟先生皱了皱眉,眼神直直的看沐彦卿,黑漆漆的,有些吓人,“还说什么了?”   “说我们两个加在一块都比不过王侍郎呗,您不知道前几日我姑父还拿这个事情刺激我来着,虽然我们两家关系不怎么样,到底是亲戚吧,他还能在席上这样说我,外面都不知道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想想我就难受,”沐彦卿似真似假的说道,听阿爹说,他们家先生和沈先生可是师兄弟,这既然是师兄弟虽然关系着实不好,毕竟这十年他都没见那边有人过来拜访过,但是这竞争肯定是有吧,他就不信这样说先生能不在乎。   “放屁,”孟伯泀大喝一声,他罕见的说这么不文雅的话。   “反正这话我是不能忍的,先生放心,阿瑜走了之后,我会连着他的那份儿一起努力,争取捞个解元郎回来,您看怎么样?”沐彦卿看火候差不多了,赶紧表态。   “什么怎么样?你还有脸面问我怎么样,照你现在的水平自然要捞个解元回来,还争取,要是失败了我都不认你这个弟子,”孟先生还是觉得不爽。   “嗯,两月之后您就是解元郎的先生了,”沐彦卿笑着回道。   “你个臭小子,”孟伯泀回过神来,他又被这个小子绕进去了,不过就这样吧,“过来陪我下盘棋。”   “好嘞,”沐彦卿应了一声。   房间并不隔音,里面的对话跪在门口的席瑜听的一清二楚,他想笑,在他的记忆中,沐彦卿很少这样说话,尤其是和长辈,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和先生玩闹,彦卿只在一旁笑着看,没想到这次为了他,彦卿竟然在先生面前做了承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可想而知,今后的两个月,彦卿又会把自己绷得紧紧的,然后终日窝在书房之中,他那个人就是那样,一旦立下某个目标就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那个目标前进,丝毫都不会懈怠。想到这里,席瑜又有些窝心,眼眶有些涩,他轻轻闭上了眼。   沐彦卿陪着孟先生下棋已经陪了十余年,这十年间,沐彦卿的棋艺提升了很多,现在已经很高超了,和孟先生比也是不相上下,两人对弈输赢五五分,这样一来一盘棋的时间自然就被拉长了,高手过招,每一步棋都是杀机,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这一次他们一盘棋下完用了一个多时辰,棋盘上黑白子龙虎相斗,双方痴缠都是迎难而上,最后沐彦卿的白子更胜一筹。   “外面那个,进来吧,”孟先生把棋子扔在棋盘上,唤了一声。   席瑜推门而进。   沐彦卿把黑白子分开装盒,然后功成身退,不过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孟府的大门口处的柱子旁等着人。   不到一刻钟,席瑜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眼眶有些红。   “今日这事儿谢了,”席瑜笑着说道。   沐彦卿摇了摇头,“席大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还是尽快和他说一声。”   席瑜点了点头,说句实话,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说,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阻拦他,甚至可以说在过去的十六年间做任何事情父亲都不曾阻拦他。总之,做的对没有奖励,做错了就要惩罚,但是在定论出来之前,父亲绝对不会扼杀。关于他的追求,父亲更是从来都不指手画脚,只是席瑜自己心里不得劲儿,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现在却要为了一些其他的目的上战场,想想他就替父亲感到不值。   “现在回席府?”沐彦卿问道,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再过不久才会开宵禁。   “先去你那换件衣裳,我想先平静平静,之前来找先生说事儿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力气,”席瑜笑着调侃。   沐彦卿也跟着笑。   “我就是怕自己再反悔,以前我从来没敢提过这事儿,就是因为最后关头我反悔了,想着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差的,父亲那边已经打好了基础,我身边有先生护着,有你陪着,不是已经挺好的了。然后我参加科举考试,就算只是个进士也好,之后一步一步往上爬,人生不是挺有趣的,但是真不甘心,彦卿你知道吗,我不甘心的,”席瑜说完之后笑了两声。   沐彦卿看着席瑜已经通红的眼眶,拿拳头敲了敲他的肩膀,“说这些干什么,现在不是都已经如愿了,这次你做到了,这就是结果。”   席瑜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啊,结果是我做到了。”   “行了,兄弟,被在这伤秋悲世的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先换一身衣裳,然后回家把这件事告知席大人。之后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知道虽然你现在已经和先生摊牌了,也已经有了决心,但是你可还不在随行人员的名册之中,队伍后日出发,已经不能再耽搁了,”沐彦卿揽着席瑜的肩膀往博彦院走。   席瑜一愣,确实,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活。   换了衣裳之后,席瑜没有多待就回了席府,沐彦卿这才有机会躺下歇着。   第二日一早沐世规去上早朝,除了问朝臣意见,还要商量具体的事情,总之肯定不会回来太早。   沐彦卿像往常一样陪着祖母和娘亲用早膳。   “爹出发去西蒙边防,这两日先生让我留在家中,祖母和娘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沐彦卿问道,孟府那边儿一大早就送了信儿过来,当时他还没有起身,刚刚青睢才告诉他有这么个事。   这话一出,桌案上的氛围就变了一变,这家里的顶梁柱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身为母亲和妻子,怎么可能会不担心,不过郑氏和薛氏都没有流出异样的情绪,毕竟想想那些为了保卫国土而作战的将士,这已经很幸运了,起码危险性不是这么高。   “你嘉表哥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既然今日你没事儿就去把他接过来吧,”薛氏笑着说道,这去接人只是个说辞,她主要想让儿子出去放松放松,这些日子为了备战秋闱,儿子一直埋头在书房之中,就是她这个当娘的都累了,儿子的神经也紧绷的很,所以薛氏想让他借此机会出去散散心。   “嗯,好,”沐彦卿没有拒绝。   要说起他郭表哥,也是有的说。嗯,在城南书院的时候,表哥各方各面的评价都很不错,原本城南书院的夫子提议让他下场参加科举然后直接入仕,其他包括沐彦卿都以为表哥会走这条路,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终表兄没有走。   在城南书院的那几年中,表兄一直是住在榆钱胡同这边,就是逢年过节也很少回郭家,刚开始的时候姑父姑母也不在意,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记起还有这么个儿子,还是觉得家里没有表兄会更和谐一些,总之就是不管不问。   六年前,郭嘉和现在的沐彦卿一样的年纪,已经参加了秋闱并顺利成为举人,然后,郭嘉拒绝了书院先生的推荐,拜了回春堂一位大夫为师,自此开始了亲尝百草的历程,也就是说表兄开始学医治人了。   知道这件事情后,郭敛非常的气愤,这眼见春闱就在跟前,要光宗耀祖了,他却放弃科举考试开始学医了,这让郭敛怎么接受,他知道自己说话郭敛根本就不听,所以就日日跑来榆钱胡同,让沐世规夫妇去劝解劝解。   刚开始的时候好声好气,因为实在关心孩子,沐世规和薛氏也把郭嘉叫到家中问了话。郭嘉只道是自己对学医非常的感兴趣,而且大夫说自己在这方面非常的有天分,他志向不在做官,所以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沐世规和薛氏养孩子一直都非常佛性,外甥都这样说了,他们接下来自然就是鼓励一番,道是要是真正的喜欢雌黄之术,就要潜心学医,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是善事。   郭嘉自然连声说好。   三个人和乐融融的,这样的结果郭敛自然不接受了,在他那里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做官,这权势谁不喜欢,而且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这医术再高超,又有什么用。   郭敛不满意,自然还是来榆钱胡同闹,甚至郭老太和前面那个也来闹。那日沐彦卿和席瑜刚从孟府回府用晚膳,刚进门就看到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正掐着腰说沐家把他孙子带歪了,年老的那个穿着一身青布衣裳,瘦削的厉害,面向有些刻薄,稍稍年轻的那个,一身肥膘,脸盘上都是横肉。   经过旁边管家的提醒,沐彦卿才知道这两人是谁,也是那时,沐彦卿才知道愚孝的郭敛,为什么就算是家中老母亲唆使也不与沐婷和离,主要是前面这个实在是一言难尽啊,就从外表看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看到沐彦卿和席瑜进门,两个人这就要上来碰他们二人,沐彦卿皱着眉后退了两步,他最是不喜欢讲不通道理还喜欢无理取闹的妇人,碰上之后根本无计可施。   然后,她们就被扔进了大理寺的大牢,连同一直躲在旁边的郭敛一块,席瑜向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   被放出来之后,郭敛不敢与席家硬碰硬,为了争一口气,就扬言要和郭嘉断绝父子关系,郭嘉应下了,然后一直到现在双方都还僵着,郭嘉与榆钱胡同这边也不常来往。   照沐彦卿说这样也不错,省了不少麻烦。   这两年来,表兄医术突飞猛进,在京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还特别会敛财,这富贵人家最是惜命,向来重视请大夫问医这些事儿,所以表兄在这京城之后也是各家豪贵的座上宾。   这样一来,就有些人蠢蠢欲动了,前段时间沐彦卿就听说郭家那边正在拉拢表兄,想也知道是在拉拢银子,沐彦卿呵呵笑了两声,这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容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沐彦卿护短,他又是真的把郭嘉当做兄长来看的,自然看不上郭家的做派。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求个作收好不啦!!! 第62章 闹剧   早膳过后, 沐彦卿就被薛氏赶着出门。   “娘, 怎么的, 表哥也得午膳的时候才能回到府上,我不用出发这么早,”沐彦卿解释道,回春堂的大夫只有上午问诊, 而为了提高就诊效率,病人都是昨日就已经定好的, 他现在过去已经晚了, 所以再怎么的也得过了午时表哥才能回府, 而且回春堂离家并不远,哪有必要现在就出发。   “在那之前你就再去明月阁看看嘛, 你都已经好几个月不管事儿了, 也不能都丢给你朗表兄不是, 而且娘最近正好缺个胭脂,你给娘带回来,”薛氏笑眯眯的劝道, 要这孩子出去散散心, 怎么这么难。   “我院子那边好像还有, 我让……”沐彦卿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看到薛氏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眼睛都不待眨的。   “娘说的对,我这就出发,”沐彦卿笑着表态, 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真的立刻就走。   “好,好,路上小心些,”薛氏笑着叮嘱。   沐彦卿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沐彦卿清楚的感受到他母亲松了一口气,沐彦卿眼睛突然有些酸酸的,想到刚刚又有些好笑,其实他本身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压力,只是他向来信奉所有努力都有回报。因为他在科举考试上有野心,所以他想更努力一些,把成功的概率提高到越来越接近百分之百,只因在乎,所以想万无一失。   但是这落在父母眼里,恐怕就是担心了,而且又顾忌秋闱渐渐来临,也不敢多提,只能像今日这样用笨拙的方法让他出去散散心,嗯,沐彦卿有些窝心。   既然答应了母亲,沐彦卿就不会食言,出门就上了马车,出发去京城最富盛名的医馆——回春堂,因着时辰还早,中间还能绕道去一趟明月斋。   京城街道一如之前,还是那样的热闹与繁华,当然,这里毕竟是国都,也比起其他的郡县又多了几分的庄严和神秘。沐彦卿这次是久违的出门,虽然到处都熟悉,但也莫名多了几分新鲜。   车子很快就到了明月斋,说起来的话,沐彦卿已经有几个月不曾来过这边了,一来他最近实在是忙,根本没有时间过来,二来他相信有薛朗在,根本出不了什么乱子。   这次要不是娘亲提起,他还没有想着过来,薛朗去保定之后,明月斋明显有些松散,中间也有大胆的趁机开始欺下瞒上。这些事情沐彦卿都清楚,不过在没有找到幕后的黑手之前,他是不会打草惊蛇的,今日过来溜一圈也好,还能看看他们到底已经嚣张到什么程度了。   到明月斋之前,沐彦卿本来想亲自下去看看,不过马车停在明月斋门口之后,看着铺子里的这些人,他不想和那些人挤——   “把最近一段儿时间的账本都拿过来,我这两日时间没有事儿,正好看看我们这段时间的收益状况,”沐彦卿吩咐青睢。   “是,”青睢应了一声,就下车进了明月斋。   沐彦清打开车窗,看了看挂着的‘明月斋’三个字,刚开始的时候其实就一间小屋子,仅仅三年的时间明月斋就变成了这样的光景,现在的明月斋是由三层楼组成的铺子,而且这还只是其中的一间铺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明月斋,这样的成就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期望。   想到这里,沐彦卿‘冷哼’一声,他们兄弟辛辛苦苦才做到的这份上,怎么可能让一些小人给毁了心血,以前他们不能,现在他们不能,以后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能。   没多大会儿青睢就抱着一摞账本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这间明月斋的掌柜,这掌柜是当初他和阿瑜聘请过来的,姓丁,之后薛朗表哥接手明月斋之后,丁掌柜就还是担任掌柜。   “沐少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丁掌柜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今日得空正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我也已经差不多四五个月没有过来了,明月斋的情况可还好?”沐彦卿笑了笑,低头随意的翻了翻青睢拿过来的账本儿。   “明月斋自然一切都好,沐少爷不用担心,”丁掌柜赶紧表态。   “是吗?”沐彦卿反问,语气随意的很。   掌柜的头上开始冒冷汗,明月斋一共三位主子,薛家那位爷自不必提,他掌握着明月斋所有的一切运行,自然该敬着佩着,毕竟平常交往的多,倒是没感觉太可怕。   席家那位爷看着就是个狠角色,要是在明月斋犯事,落到他手里只有被关进大理寺监牢的命,但是他平常并不管明月斋具体事宜,相处不多,可怕也就两三面。   眼前这位爷就不一样了,他平常不管事儿,往往三四个月都不过来一次,但是这位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看账本奇快,所有的账目在他手里总能很快的就找到其中的漏洞,要想在账目上做手脚过他这一关很难,之前已经有好几位掌柜想糊弄他直接被赶出了明月斋,谁求情都没用。总之是一个顶顶冷静的人,现在被他这样轻飘飘的问话,丁掌柜不紧张才怪。   “走了,去回春堂,”沐彦卿看了一眼丁掌柜,没有太为难他。   载着沐彦卿的马车走出好远,掌柜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这次可是把丁掌柜吓的不清,”青睢笑着说道。   “心里没鬼,怕我干嘛?”沐彦卿冷哼了一声,虽然说就算是夫妻之间为了利益也能相互背叛,所以根本就不能奢望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永远对他忠心,但是这也太快了,明月斋才成立将将三年,这两年收益刚刚好转,就见人开始吃里扒外,而且还是明月斋元老级人物,想想就觉得痛心。   “既然这样,为什么都不把话说开,他现在明月斋会不会引起多余的麻烦?”青睢问道。   “懒得动弹,等表哥回来再说吧,”沐彦卿冷哼了一声,幕后黑手不揪出来,现在说开有什么用,不过就是打草惊蛇罢了,还是等表兄回来再说,瞟了一眼手里的账目,沐彦卿兴致恹恹,不看也罢。   马车悠悠,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回春堂,还没走近就听见了一阵喧哗之声,沐彦卿皱了皱眉,那里面夹杂着几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主子,属下先去看看,”青睢说着,就要走。   “不用了,我知道是谁,一起过去吧,”沐彦卿掀袍利落下了马车。   “让郭嘉出来见我,长辈都过来了,他还不出来见人,怎么这么不知礼,”一个尖厉的女声气急败坏地叫嚣道。   “这位老夫人,我们这里是医馆,郭大夫正在忙,实在没有时间来见几位,几位请回吧,”回春堂的小厮劝诫道,心里还不停的嘀咕明明看模样这位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声音还是这么大,震得他耳朵疼。   “我是他爹,他也不出来见吗?”   郭敛的声音传到沐彦卿这里有些失真,但是仍能听出其中的愤怒,沐彦卿被气的想笑,‘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当真可以落在他头上,虽然说鸟为食亡人为利往,但是血脉至亲相处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悲哀呀。   “郭大夫已经言明不想见,”小思尽职尽责的转达郭嘉的话。   “你看看你生的这是什么儿子,郭家养他这么多年,父母对他有生育之恩,他竟然如此回报。还有你那个兄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在你娘家住了几年,他能这么大胆子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了?”刻薄的女声再次传来。   “娘,娘,我,我错了,”懦弱小意的声音传来。   沐彦卿皱了皱眉,站在一边旁眼看着郭老太教训他的姑姑沐婷,他一直到现在都想不通,身为沐家的大小姐,尤其是这两年,因着父亲的缘故,整个沐家在京城的地位都有所改变,这样的娘家不应该让她挺直腰板在婆家呼风唤雨吗,为什么反而更懦弱了呢,是不是人只要熟悉了一个环境,相处久了就连脑子都没有了?   沐彦卿翻了个白眼,想想以前姑母的做派,恐怕沐婷的脑子从那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郭家老太越说越气,伸手就要往沐婷身上招呼,沐彦卿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说到底她是木家人,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家嫁出去的姑娘受到这样的待遇不是。   “郭家祖母好大的威风,就这样在大街上折辱我沐家姑奶奶,”沐彦卿笑着说,不过语气绝对算不上愉快。   “彦卿,”看到自家侄子挡在自己面前,沐婷赶紧唤了一声,声音中没有多少惊喜,反倒有些惊恐。   郭老太本来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贵气小少爷是谁,想想他的自称和沐婷的态度,才想起来这是沐家大房的。   “小小年纪就敢这样对长辈说话,看来你的家教也不怎么样,怪不得我孙子到了你们家也变成了这个样子,”郭老太愤怒的说道,看到这个少年,她自然就想起几年前受到的侮辱,她竟然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说到底郭老太在进京之前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妇人,根本没有过什么见识,当时那件事真的是把她吓坏了,一直都到现在还有阴影,今日之所以敢讽刺沐彦卿,就是因为她刚刚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儿,这里又不是沐家,她教训自己的儿媳妇怎么了,哪个婆婆不是这样过来的?   “郭家祖母可不要乱说,我沐彦卿自幼师承孟伯泀孟先生,父亲也是陛下钦点的朝廷命官,母亲贤良淑德,哪一样都不输于人,怎么到你嘴里,我沐家的家教就不好了呢?诋毁官员可也是要坐牢的,”最后一句话,沐彦卿是靠近郭老太的耳朵说的。   果然听到之后,郭老太被吓了一跳。   被吓一跳的何止是郭老太,还有郭敛和沐婷。   “彦卿,你祖母她年纪大了,说话有些慌乱并没有诋毁你和沐家的意思,只是这次你表哥做的有些过分,禁不住说了几句气话,”郭敛笑着说道,接着又皱了皱眉看着沐婷,“你还不赶快给彦卿解释解释。”   沐彦卿现在那里没有动,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彦卿,你郭祖母她,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怪罪她,她年纪大了,又是长辈……”沐婷吞吞吐吐的说道。   后面的话沐彦卿根本就不想听,怕自己控住不住,沐彦卿深呼了一口气,看吧,就是这样,从来都不是不想把她从那个环境中拉出来,只是她自己深陷其中,而且越陷越深,每次她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她自己先求助的,人去了之后也往往是她自己先反悔,然后和来帮助她的人站在对立面,嗯,那样的局面会让帮忙之人迷茫和难堪,但是沐婷从来不管这些。   他今天一定是脑子有洞,才过来管这些破事儿,“既然姑姑这样说,那这件事儿就是我多管闲事了,您多担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沐彦卿看了看沐婷。   沐婷被侄子陌生的眼神看的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侄子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姑父也别急着道歉,今日这事儿我刚刚听到了一些,不过既然您已经和表哥断绝了父子关系,就不要来打扰他了吧,”沐彦卿声音不小,周围人差不多都听见了,刚刚还在议论郭大夫品行不行的人,现在也变了口风。   而沐彦卿还没有住口的意思,“当时我父亲母亲都跟您商量过此事,郭表哥也在郭家祠堂跪了两天两夜,您都没有回头,当初那般坚决,现在何必来打扰他。”   郭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件事情他现在是提都不想提,而且关于小崽子在祠堂跪着认错的事情,他根本都不知道,不过等后来他从别人那听说这件事,他也没当回事儿,他当时是铁了心,那个小子如若不认错,不继续走仕途之路,他就永远不认他,可谁知道郭嘉竟然在医术上也混出了名堂。   “姑父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你表哥气性这么大,我现在想他了,想叫他回去看看,他竟然还记着仇呢,这不是没办法了,我和你姑母才来请人,”郭敛和气的说道,虽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脸质问,让他有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他还是憋着气解释道,主要是周围人说话已经很难听了,得转变风向才行。   “哦,姑父姑母所谓的想念和我们平常人大概是不一样的,这六年间逢年过节没见姑父姑母想,出门远行姑父姑母也不担忧,几日前表哥刚刚救了一贵人您就想上了,”沐彦卿笑着说道,语气真诚的很,但是就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郭嘉前几日确实救了一人,那人的身份不低,是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嫡亲的姐姐,想当初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她以一己之力力压当时后宫之中呼风唤雨的陈太后,压住了梁王,把自己嫡亲的弟弟扶上了皇位,一直到现在都深受当今圣上的尊敬。   驸马爷曾经长公主参军时身边的副将,年轻时随军作战保卫了陈朝的大好江山,最后落了一身的旧疾,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太医院的太医随身调治,直到最近病情恶化。长公主与驸马爷感情很好,成亲之后四处游历,也就是近些年驸马爷身子实在不行才留在了京城诊治,驸马爷病情恶化之后,长公主在京城之中寻找名医,回春堂的太傅自然被请了个遍。   之前的大夫都无计可施,郭嘉本着医者仁心,就冒险提了一张古方,长公主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想着驸马的身子实在已经破败的厉害,最后就决定用。   这之后,郭嘉都在长公主府悉心照料驸马爷,最近驸马爷身子慢慢好转,郭嘉才功成名退。之后,长公主府给郭嘉送来了诸多谢礼,还说可以答应郭嘉三个条件,生世有效,事情一传开,整个京城都为之振奋,长公主这话里的分量可不小。   这件事情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沐彦卿这时候说这些话,聪明的人立刻就听出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然后看向郭敛一家人的表情变成了不屑和讽刺。   郭连向来自诩高人一等,哪受得了这样的待遇,听见周围人小声的议论,他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郭老太赶紧跟上,沐婷顿了顿,想和沐彦卿说些什么?   “干什么,敛儿都走了,你还站在那干什么?”郭老太中气十足的教训道。   “我知道了,”沐婷应了一声抬步就要去追郭敛。   “姑母,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是您还是听一听,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本来就那么多,想多一点全靠之后相处中的积累,要只是一味的消耗,谁都受不了,亲人也一样的,您好自为之。”   沐彦卿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语气,但是沐婷停了之后,心头还是不自禁一跳。   那边郭老太大声的埋怨又开始了,沐婷没有耽搁,赶紧跑过去。   沐彦卿心中‘嘁’了一声,转身进了回春堂。   因为郭嘉,沐彦卿来过几次,所以回春堂的小厮对他还算熟悉,沐彦卿冲他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走向郭嘉的院子。院子不大,主要是晾晒药材和研究医术用,平常时候郭嘉也会住在这边,只有逢年过节和旬假的时候他才会回沐府。   “他们走了?”看到表弟独自一人进来,郭嘉开口问道,大概是因为他的缘故,表弟向来不喜郭家人,每次遇到郭嘉人对他不利,表弟都是义愤填膺,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就是笃定表兄不会出去对他们说什么才这样肆无忌惮,这样不行,尤其最近长公主府不是挺看好表哥,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表哥要尽早想个法子才是,不能总这样受制于人,”沐彦卿说道。   听到表弟连珠炮似的对自己提意见和分析事情的利弊,郭嘉笑了笑,这些道理他都懂,是的,他都懂,但是能怎么办?六年前明明闹得这么凶,以至于到最后都断绝了父子关系,但人就是能拉下脸来,想说几句话就把六年前的事抹的一干二净,作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你这次过来找我有什么事?还要你亲自过来,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你最近应该忙得很才是,”郭嘉笑着问道。   “因着和谈一事,我爹明日就要出发去西蒙边防,这是昨晚来的消息,恐怕今日早朝的时候才会正式定下具体的事宜,我过来请你回去一趟,在父亲出京之前咱们一家得一块儿用个膳吧,”沐彦卿说道。   “舅舅要去西蒙边防?还是以和谈使者的身份?”郭嘉眉头皱的死死的,他虽然没有出仕,但是对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还是关注着的,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对西蒙国那是能和谈的事儿吗?自己国家已经失了国土,还要和对方和谈算个什么事儿。   “嗯哼,”沐彦卿肯定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绝对没有听错。   郭嘉皱眉,“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沐彦卿点了点头。   两个人回到榆钱胡同,却一直没有见到沐世规,一直到用了午膳,沐世规才回到了府上。   “阿爹。”“舅父。”沐彦卿和郭嘉拜见沐世规。   沐世规点点头。   “阿爹,正式的旨意下来了?”沐彦卿问道。   沐世规点点头,其他却并没有多说,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比起朝中那些事儿,他还有甚多要嘱咐儿子和外甥。   “我走之后家里就要你们兄弟两个要多照顾了。”沐世规说道。   “阿爹(舅父)不用担心。”   “嘉儿,你是兄长,彦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随时指正,要是做错了还死性不改,你尽管打骂,舅父舅母都没有意见,”沐世规说道。   郭嘉笑着点了点头。   “阿爹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儿?”沐彦卿郁闷的问道,从小到大他连叛逆都没有过好不好。   沐世规和郭嘉只是笑。   “回春堂离家又不远,多回来看看。”   “我记得了,从明日我搬回来住,”郭嘉说道。 第63章 出发   午时, 一日中最热的时辰, 就算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 此时也没有人到处晃荡。   席府的规矩虽然重些, 但是在这大热的天,每个人都心浮气躁, 席嬷嬷倒是也没有多加干涉他们, 宅子里的仆人正三五个聚在一块躲在阴凉处说着闲话。   正在这时候, 书房那边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丫鬟婆子小厮都吓了一跳, 却不敢靠近, 刚刚少爷进去的时候已经吩咐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不可以进,再说这书房重地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说进就进的地方。   不过, 越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越是好奇, 虽然不敢谈论,但是这心里都在猜测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瓷器是自己倒的?还是主人家摔的?要是前者只能说是意外,要是后者可又好戏看了, 而且他们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是后者,毕竟这花瓶都摆在不易碰到的地方,自己倒的概率实在太低。   仆人们虽然没有正眼盯着书房看, 但是眼角都或多或少的往那瞄,要说这少爷平常时候也懂事的很,文武双全, 今日怎么惹二老爷生气了,还发这么大火。   书房里的情况倒是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惨烈,而且花瓶真的就只是个意外。   严格意义上说,席瑜是在今日早晨回到家的,不过那时候席勤还没有回府,席瑜就一直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得知爹爹回府,席瑜立刻就过来了,要知道这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时间实在是紧急,所以说见到席勤之后她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此事。   然后站在书架前的席勤胳膊肘一晃,就失手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砰’的一声摔的稀巴烂,这声响也拉回了父子两个的心神。   “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席勤拿着帕子随意的擦了一下自己胳膊肘出的血,刚刚不经意之间他被花瓶碎片划伤了,伤口不深,倒是血流了不少。   “阿爹要不要先包扎一下?”席瑜说道,他是真的关心席勤,这都流血了。   席勤看了一眼席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自带一种压迫感。   “孩儿要参军,准备去西蒙边防,”席瑜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理由?”席勤把帕子直接扔进了纸篓里,头也不抬地问道。   “孩儿不甘心,”席瑜低着头回道,嗯,这是他的心里话,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近在咫尺,心知肚明,却还是把他当做陌生人,倒不是他对生身父母有多么亲近,只是觉得要是自己不变的强大,恐怕都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他不想经历那样的生活。   席勤看了一眼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仿佛昨日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现在都已经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了,想起孩子心里的结,席勤觉得自己没有阻拦的立场,挥了挥手:“想去就去吧,剩下的事情我去安排,没有什么事的话出去吧。”   席勤的语气很平常,连个起伏都没有,像是在说我今日就吃什么菜这样简单,但是却让席瑜心脏一震,虽然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但现在他还是有些受不了,努力忍住心中的酸涩,席瑜恭敬的冲席勤行礼,“谢过阿爹,”然后又深深看了席勤一眼,快步才退出了书房。   席瑜怕自己忍不下去,从小就为他铺路的舅舅,就算到了现在,还是纵容他的舅舅,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他的父亲,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少年脚步匆匆很快就退出了书房,却不知道门后边的男人此时是眉头紧锁。   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席勤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唉,这孩子到底还是不甘心,不过倒是符合他的性子。要说席勤不担心吗?怎么可能,十多年的时间就算养个猫狗也有感情了,何况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可是给席瑜做了十六年的父亲。   虽然早在十年前,这孩子知道真相之后,席勤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这两年看席瑜苦心钻研兵书,他心里也有这么个准备,但是自己有想法和亲耳听到席瑜提感受是不一样的。刚刚阿瑜说出这些话时,他竟然有些慌神,甚至还失手把书架上的花瓶给撞碎了,这在他的人生中十分的罕见,席勤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心慌。   “二爷,您就这样当着少爷的面儿应下此事好吗?娘娘还不知情,”正在这时候,席嬷嬷从后面的暗房之中走了出来。   “有什么好不好的,她现在在承德,阿瑜的事情耽误不得,”席勤笑着说道,眯起狭长的眼睛看向席嬷嬷。   席嬷嬷品出点儿味,立刻识时务的告退,“属下去看看少爷的行囊准备的怎么样了 。”   席勤不以为意,心里盘算着这事儿应该怎么办,毕竟明日就要出发了,太子还挺看重这事儿,怎么才能把人按进去,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席府的事情,沐家这边自然不知道,沐家父子两个都还沉浸在郭嘉终于松口的喜悦之中。   能听到郭嘉主动说要搬家里来住,沐世规和沐彦卿有些惊喜。沐彦卿纯属就是高兴,怎么说呢,这些年以来郭嘉在他这里扮演的角色是表哥又不是表哥,虽然血缘关系上是表亲,但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多了些,所以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不过郭嘉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总是恪守自己身为外甥的身份,就算榆钱胡同这边已经给他准备了院子,他还是选择窝在回春堂那个小院子里,这事儿说又没办法,说少了解释不清楚,说多了又怕表哥多想,所以他们这些亲人就只能接受,但是在沐彦卿心里是真的把郭嘉当作亲人来看待的,他知道父亲母亲也是,所以听到郭嘉来沐府住,他高兴地很。   而沐世规听见外甥这样承诺,更多的是放心,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最怕的就是府上出什么问题,儿子虽然只是个少年,但是性子已经足够沉稳,担起整个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最近这两个月是他的关键阶段,分心去处理家里这些事物,肯定会耽搁学业,如果有外甥在一旁帮衬,他也能放心很多。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多听你哥的,”沐世规叮嘱儿子,这就是养两个小子的好处了,凡事都有商有量,不用自己纠结。   “我知道了,”沐彦卿从善如流的回答。   “舅父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时间,会不会太赶了,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郭嘉问道,其他的都还好说,主要就是身边的侍卫的问题,这么急的时间内能找到趁手的侍卫吗?   “这次的侍卫大都是从禁卫军中直接调配过来的,还有就是从京城守备军之中抽出来的,没办法,时间急任务又重,我们倒是可以等,但是陈太尉他们明日一定要出发,”去西蒙国这样远的地方,自然还是要跟着大部队比较靠谱,虽然太子爷说他们可以准备充分再出发,但是准备的再充分还能比得上跟着大军一起行动安全?沐世规可不那样认为。   郭嘉这才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自然是要跟着大部队走,虽然会辛苦一些,但是起码性命无虑。   沐彦卿倒是没有什么可叮咛的,凡是该他做的,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管父亲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都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爹爹把木顺带过去,至于其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方面娘亲比他仔细,想也知道晚上的时候娘亲会再叮嘱一边,所以就这样吧。   沐彦卿到今日凌晨才睡下,躺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起身去用早膳,接着又去明月斋,然后去了回春堂,又和姑父姑母掰扯了一通,然后又回到榆钱胡同,一点儿都不得闲,他现在有些疲乏,脑子转的也慢,现在听着父亲和表哥说话,他有些昏沉沉的。   “昨儿晚上你和阿瑜闹什么呢,这么晚才静下来,现在头疼了吧!”沐世规和外甥说完话,转头就看看儿子的眼皮都要打架了,就笑着揶揄道。   提到席瑜,沐彦卿醒了大半,坐正身子,然后说道:“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事儿要和阿爹说一下。”   沐世规挑了挑眉,怎么了这是?这么正式。   郭嘉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表弟。   “这次去西蒙国,阿瑜十之**也会跟着去,昨日他就是因为这事儿给先生请罪去了,先生气的不行,不过后面也没有说什么。今晨的时候,他回了席家去和席大人报备,依照席大人之前对阿瑜的培养方式,他应该也不会多家阻拦。”沐彦卿条理清楚的叙述着昨日发生的事情,也说着自己的猜想。   “阿瑜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沐世规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席瑜和自家这个一直都在一起读书识字,同为孟先生的学生,水平也是拔尖的,这冷不丁的就要弃笔从武,让他如何能适应。   “这倒是符合阿瑜的性子,这种闯劲儿倒是没有几个人具备,”郭嘉评价道,以为你饿席瑜来沐府的频率实在是高,所以他们也算是熟识,不过也只是了解一些。   “恐怕之前就有了,阿瑜身手不错,自保肯定不成问题,不过他的性子向来冷傲,不知道得得罪多少人,阿爹你在路上可看着他些,”沐彦卿说道,其实他是保守着说的,阿瑜的身手其实算是拔尖得了,各家兵书也有涉猎,才能上他完全不输于人,沐彦卿主要担心他的性格,越长大越冷淡,虽然在熟悉的人面前还是以前那样,但是沐彦卿知道阿瑜变了好多,这入了军营可不是一个人待着就行的。   “这还用你专门叮嘱?”沐世规笑着应了一声,最初的惊讶过后,沐世规已经恢复了常态,因为儿子的关系,这几年他们和席家走的比较近,尤其席瑜一月里面有半月都宿在沐府并且和他们一起用晚膳,这样近的关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沐彦卿点了点头。   沐世规明日就要出发去西蒙国和谈,满打满算他只有这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   说是空闲,其实也忙碌的很,虽然说整体的准备不需要他操劳,但是他自己身边的人员配置还需要他亲自协调,而且沐家族人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都过来践行,来者是客,沐世规自然要打起精神招待。   沐彦卿今年十六,虽然还不能说是个大人,但是也不小了,所以府上来了客人他是要跟在沐世规身边待客,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人一多他就有些不耐烦,不过今日有表哥郭嘉在一旁陪着,他倒时觉得还好。   “阿兄,”正在沐彦卿被族中兄弟围着问今年秋闱事情的时候,厅堂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沐彦卿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脱身,“彦昀过来了,我出去看看。”   走到厅堂外,果然是沐彦昀过来了,沐彦昀和沐彦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沐彦昀如今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少年了,此时穿着泛青色的衣袍,头发都梳在脑后,说起话来眼睛里都是灵动劲,总体来说沐彦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性子跳脱得很。   沐彦昀如今还在读书,夫子们对他的评价不上不下,各方面的才能都只是一般,不过人缘倒是挺好,身边往来的朋友不少,而且对沐彦卿,沐彦昀还是一如既往的很是钦佩,见到他眼睛中都冒着光。   其实说句实话,沐家大房从柳树胡同搬出来的时候他们都才六岁,那之后二婶吴氏就压着沐彦昀不让他乱跑,所以他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能维持现在这样的亲情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也有后来他们渐渐大了,没有人能栓的住的原因就是了。   “卿宝,听说大伯要去西蒙边防,我赶紧过来看看,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沐彦昀语速很快的表示道。   沐彦卿笑着点了点头,他这个堂弟这十年来并没有多少变化,就像现在,外人面前他称自己‘阿兄’,但是一到人后他还是一如往常称‘卿宝’,要知道现在连沐世规和薛氏都不这样叫他了。有时候沐彦卿就在想,这十年间最没有变化而且保持了本性的就是眼前这个堂弟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眼睛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浑浊。   “二叔还在国子监?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沐彦卿一边带着人进厅堂,一边问道。   二叔沐世诚经过十年的起起伏伏,现在在国子监就职,虽然官职不大,到底是已经走向了公职,而且二叔在国子监中依然是研究古文古书,这是他感兴趣的也是他擅长的,所以这几年以来二叔毎日看起来都精神抖擞的很。   “爹爹已经数日都没有回府了,不过刚刚我已经给他去了信儿,应该能赶着回来送大伯一程。我是今日旬假正好在家,接到消息就立刻过来了,”沐彦昀读书一般,对时局的敏感度也一般,但就算是这样,他也知道大伯此去西蒙白南方肯定有危险,所以立刻就赶过来看看,权当践行。   沐彦卿点了点头,“今日在这里用膳,你也好久没有陪祖母用过膳了,”二叔不在家,反正回去之后也没有热乎的东西吃。   “好,”沐彦昀应了一声。   沐彦卿这样想自然是有原因的,二房这几年并不和睦,是的,不是二房三房,是二房本身并不和睦,就沐彦卿来看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二婶吴氏。   早些年的时候二叔还能压制住二婶,二房之中二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因为二叔是个明事理的,二婶虽然嘴上不饶人倒没有真发生过什么。当然最主要的是那时候二房就只有彦昀这一个儿子,也没有偏心不偏心之说,总之都还过得去。   但是五年前,二婶再度有孕,十月怀胎生了一对龙凤胎,自古龙凤呈祥,龙凤胎极其罕见被视为祥瑞,这本是高兴的事情,所以二伯母心中膨胀,自诩为了不起,在家中就肆无忌惮了些也没人觉得有什么。   但是随着两个小的越长越大,二婶越来越变本加厉,再加上彦昀与大房这边走的近了些,在读书各方面也是资质平平,二婶心里不舒服,就一直看大儿子沐彦昀不顺眼。   怎么说呢,这亲娘偏心最是致命,虽然不至于短了吃喝,但是言语和态度上的区别对待更是令人心生烦躁。沐彦卿前世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对彦昀,他是有几分疼惜在的。   因着这事儿,二婶和二叔没少争吵,甚至连祖母都曾出面调节过,但是没用,二婶一直固执己见,尤其这两年,二叔在国子监待的时间明显见长,连家都不想回,总之二房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一箩筐。   提到二房,就不得不提提三房,说句实话,和三房比起来,二房算是不错了的。   三叔沐世泽现在已经升了正五品知县,虽然在京城之中并不够看,但是他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根基在那里摆着,也算是有了实权,这有了实权就说明有了重利。   这不是说着玩玩的,三房一直是整个沐家过得最阔绰的,比起沐家大房也是绰绰有余,要知道沐家大房沐世规有俸禄,薛氏也开着铺子,进项可不少,但就是这样还是比不上三房,纪氏从来没有因为银子发过愁不说,沐如意和沐彦顺随便一身衣裳拎出来都价值不菲,这银两从何而来?   沐彦卿并不想探讨,也不想知道,还是那句话,自己选择的路自己好好走,最后能承担后果就行。   其实话是这样说,沐彦卿没什么感觉,沐世规可不一样,那可是他嫡亲的兄弟,为了把沐世泽拉回来,沐世规可以说是费劲了口舌让他别这么高调,但是事实证明根本没用。   其实这事儿严格论起来也并不是沐世泽的错,毕竟这习俗就在这摆着,这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员捞银子的法子很多,即使是‘清廉’的知府,三年下来也有十万两白银的灰色收入。   跟这比起来,沐世泽还算含蓄,但不管怎么说,那之后大房和三房的交往就淡了很多。   沐彦卿边想着这些事儿,边带着沐彦昀往里走,正巧碰见了往外出的郭嘉。   “嘉表哥,”沐彦昀看见郭嘉赶紧行礼,语气里的陌生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郭嘉点了点头,也不在意。   事实就是这样,郭嘉其实与沐家无关,他感念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沐家大房,大舅舅,大舅母和表弟,严格意义说起来就连外祖母都不在这个范围内,只是这几年相处的多了,倒是没有这些壁垒了。   郭嘉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大概是跟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因为总是付出感情,却从来得不到回应,所以到最后索性不付出,这样的恶性循环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除了沐世规、薛氏和沐彦卿,还有他手里的病人之外,郭嘉不认为自己需要对谁笑脸相迎。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他的性子本来就是那样的,他也不想解释。   沐彦卿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晚上,席瑜给孟先生辞行之后,转来了沐府,正如沐彦卿所料,席大人并没有阻拦这件事,甚至还快速的把席瑜安排到了陈太尉的队伍中,可以说是神速了。   “我这一去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回来了,彦卿一定好好照顾先生,这次他被我气得不轻,之后你多顺着他些,”席瑜神态自若的嘱咐道。   “烂摊子丢给我,自己走了,也好意思说,”沐彦卿揶揄着说道,然后正了正脸色,“放心吧,有我在,先生不会有事儿,再说几位师兄都在京城,我之后挨个请他们过来喝茶。”   “谢了,兄弟,”席瑜笑着道谢,然后伸出拳头。   沐彦卿拿拳头碰了一下,也笑着说道:“全乎儿着回来,要是回不来,今日的一切可就都没有意义了。”   “嗯,”席瑜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了沐府。   沐彦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早早就起了身。   辰时正,沐彦卿和表兄郭嘉一起把自己的父亲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送出了京城。 第64章 对策   因为盛德帝并不在京城, 所以这次大军出城是太子爷率朝臣为众位将士践行, 场面庄重的很。叮嘱几句之后, 太子率朝臣回宫, 沐彦卿和郭嘉才有机会和沐世规说上几句话。   “待会彦卿和嘉儿直接回府,不用跟着大军出城了, 看样子得耽搁不少时候, ”沐世规是说道, 虽然今日天气还是很热, 但是城中的百姓热情的很, 这样的情况之下, 出城得费不少功夫,他不想让两个小的跟着受罪。   “爹您就不要担心我和兄长了, 我们自己看着办, 倒是您一定照顾好自己, 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叮嘱木顺, ”沐彦卿转过来叮嘱道。   “是啊,舅父仔细着自己才是正经, ”郭嘉应和道。   沐世规哑然失笑,在两个小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   “沐大人真是好福气,令郎真是孝顺, ”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三皇子,”沐世规行礼。   沐彦卿和郭嘉也跟着行了礼。   沐彦卿是第一次见到三皇子秦鸣,看到此人的时候竟然并不觉得陌生, 三皇子是贤妃的儿子,单名一个‘鸣’字,以‘贤’闻名,正如想象中的一样,三皇子儒雅的很,穿着杏白书生袍衫,腰间系着白玉,说好听点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说难听点这就是优柔寡断。   是的,沐彦卿对三皇子并没什么好印象,和谈?亏他想的出来,他真的以为和西蒙国和气生财就能换来和平?以沐彦卿看来,自家爹爹此去取得不了什么好结果,很大程度上会白跑一趟,自己去做也就算了还拉着其他人,真真是害人不浅,不过心里是这样想,沐彦卿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早先就听过令郎的才名,今日是有幸得见,另外一位是?”三皇子夸赞道,他没有见过沐彦卿,现在纯属是猜测谁是谁。   沐彦卿赶紧行礼谢过三皇子,“草民沐彦卿,”算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草民郭嘉,”郭嘉也跟着行礼。   “最近经常听孟先生提起沐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秦鸣笑着对沐彦卿说道,他脑中把郭嘉这个名字也过了一遍,但是没有对上号的,所以就只是恭维沐彦卿。   “谢三皇子夸奖,先生从来不会和我们提起这些,怕分心,”沐彦卿笑了笑开口,他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三皇子话里的意思,最近一段时间先生忙着给来年春闱出题,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三皇子就在国子监挂职,照这样的情况,在外人看来两人说这些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沐彦卿勾唇笑了笑,先生从来不沾染皇家夺嫡之事,而且他老人家并不看好三皇子,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彦卿不觉得先生会和三皇子提起自己。   三皇子愣了一下,皱眉的表情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孟先生也是为你着想。”   “三皇子说的对,”沐彦卿附和。   “三皇子可是过奖了”沐世规接过话头,“我家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是担不得‘不同凡响’这样的夸赞。”   沐世规这样说着,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让他适可而止,他自然能看的出来,自从知道三皇子提议和谈之后,彦卿对三皇子就没有好感,但这毕竟是三皇子,凡事都有个度,现在这样三皇子会认为彦卿是无心说这些,但是再继续下去可就不一定了。当然了,沐世规也确实觉得三皇子这词确实用的太大了。   “沐大人过谦了,以令郎的资质,能担得起,”三皇子笑着说道。   沐世规笑了笑,没有就这个事情再与他论断。怎么说呢,想也知道现在三皇子夸赞的并不是他儿子,而是孟伯泀孟先生的学生。   太子和三皇子现在都在扩大自己的势力,自然就需要源源不断的争取人才,而大儒孟先生和沈先生的学生自古是各种势力争取的重点,前有李徐两位尚书,现有王麟之当权,两位先生的学生都成才且发展很好,而近两年沈先生那边没有继续收徒,孟先生可是就成了香饽饽。   本来,孟先生两个弟子——沐彦卿和席瑜,都是各家争抢的对象,但是昨日席瑜弃笔从戎的消息已经传将开来,京城各方势力在震惊的同时,只能暂时放弃席瑜,毕竟席瑜才名远播,但是行军作战之上的能力还得观望观望才能评判,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彦卿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其他不论,单单是京城这一辈,沐彦卿就是最亮眼的一个,还没有完全出仕就已经引来了各方人马的招揽。他们此时还都处在示好阶段,就等着沐彦卿参加秋闱之后就上去争抢,虽然近几年内沐彦卿可能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再过十年可就说不一定了。   沐世规知道这些,沐彦卿也不傻,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过他没有准备提前站在哪一方阵营,太子和三皇子在沐彦卿看来就是半斤八两,而且孟先生一派全都中立,沐彦卿自己入仕也不会例外。   “彦卿,”正在他们几个说话的时候,身后传来招呼声,沐彦卿回头就看见身着将士盔甲的席瑜。此时正值夏天,虽然是早上,但是温度已经是不低,席瑜自小怕热,但此时却被身上的盔甲裹得严严实实,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但是他却并不在意,而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沐彦卿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过这样开心的席瑜了,跟着也有了些开心,其他都不重要,起码现在阿瑜做的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阿瑜,”沐彦卿笑着点头。   “末将参见三皇子,沐大人,”席瑜先向三皇子行礼问安,他与三皇子见过不少次,因为席贵妃的缘故,席瑜经常进宫,小的时候还在一起玩耍过,所以两人说起话来还算熟稔。   “快快请起,”秦鸣赶紧把人给请起来,倒不是他看重席瑜,只是因为这是他的习惯,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对任何人都谦逊的很。   但其实秦鸣心里是很不屑席瑜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弃笔从戎,席大人竟然还从中调和,而且听说今早承德那边父皇还专门来了消息,下令让陈太尉好好顾着他,实在是恩宠的很,送个消息用的还是八百里加急。秦鸣虽然是盛德帝的亲子,但是却从来也没有享受过这样待遇,心里自然是有些愤恨的,尤其最近因为‘和谈’一事,父皇已经来信把他呵斥了好几顿,而且还叮嘱了很多,但是长期以来的人设,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所以只能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席瑜看了一眼三皇子秦鸣,心里不屑的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的应了一声。   沐彦卿告罪一声,然后跟席瑜到旁边说话。   “我刚刚看见了木顺,你让木顺跟着伯父去西蒙?”席瑜问沐彦卿。   席瑜点点头,“嗯,木顺在沐家带了十多年了,能承接我这边的人和事儿,派他过去我放心,也能实时知道父亲的消息,你也知道父亲他们说是‘和谈’使节团,但其实很大可能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要是他们做成了,恐怕将士和百官也很难接受,和谈?此次他们虽然名为‘和谈’使节团,但是却带了不少物资去慰问将士。   席瑜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些,所有的一切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监国太子和三皇子做脸。   “你也一样,要是有事儿招呼木顺一声,要是能做他不会拒绝,”沐彦卿笑着说道。   席瑜点头说好。   “我们统领过来了,我先回去,彦卿保重,”席瑜说了一声转身跑向队伍行列。   “阿瑜,”沐彦卿唤了一声。   席瑜转过身来。   “一定平安回来,”沐彦卿一字一顿的说道。   “嗯,”席瑜轻轻点头,那边队伍又在催,席瑜赶紧快走两步插了进去。   沐彦卿看了看慌乱的的席瑜,又看了看正接受众人行礼的三皇子,眉头皱了皱,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待遇,心中才会有各种不平和不甘吧,而作为他,只希望席瑜一切都好。   “舅父他们要出发了,再去和舅父说几句话,”正在沐彦卿沉思的时候,郭嘉走了过来。   沐彦卿点了点头。   辰时正,大军正式出发,沐彦卿和郭嘉打马跟在大军后头,出了京城城门,沐彦卿兄弟两个和沐世规道别之后,就站在那里,看着队伍出去好远,才打马回京。   第二日开始,沐彦卿就每日去孟府报道,早上过去,傍晚回来,风雨无阻。   最近一段时间,孟伯泀先生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给沐彦卿讲题论字也和往常一样,之前教导两个学生,精力虽然不至于说两人平分,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只有一个学生跟在身边,孟先生的精力更集中了,这让沐彦卿有了些许的压力,不过压力就是动力,他倒也没有感觉到很累,总之日子过得还算比较充实。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日子匆匆,转眼间就到了七月。   还在承德避暑的盛德帝目前还没有回京的打算,陈太尉大军一行人才刚到西蒙,沐世规忙着慰问将士,和谈一事还没有任何的进展,而秋闱也渐渐逼近,近来沐彦卿的压力更大了一些,身边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就在这时候,明月斋出事了,或者说只是摆在了明面上,最近一段时间明月斋暗处的那些人就一直蠢蠢欲动,只是这次爆发出来了。   青睢过来禀报明月斋出事的时候,沐彦卿还在孟府书房做文章,孟先生去国子监商量春闱试题,整个书房之中仅有沐彦卿一个人趴在书案上认真的做文章。   “主子,明月斋那边出事了,”青睢过来禀报。   沐彦卿眼睛抬了抬,一般情况下,青睢是不会过来打扰他的,这次恐怕是闹得比较大了,不过想想也对,已经在明月斋蛰伏这么久,如果闹出事来还一点儿动静没有,那沐彦卿真的要怀疑他能力有问题了。   “嗯,我知道了,出去等着,”沐彦卿应了一声,继续做自己的文章。这篇文章是今天的任务,先生回来后要检查的,所以要是他写到一半就跑出去,先生恐怕不会高兴,他还会受罚,所以还是先写完为好。   现在的沐彦卿并不想惹孟先生生气,就算知道他是故作生气也不行,总之明月斋的事情不着急,而且就沐彦卿的想法,闹的越大越好。   青睢却没有办法像自家主子那样淡定,看着自家主子一心一意的做文章,青睢慢慢退出了书房,却因为心急如焚,在书房门口来回走动。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有没有表达清楚,现在明月斋发生的事儿与他们本来想象的可不大一样,事态严重的多,如果解决不好,明月斋的名气会大幅度下降不说,恐怕还会留下污点。   沐彦卿不知道青睢心中的纠结,他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个标点,伸了伸腰,趴着做文章是极累的,这不仅是脑力的问题,还要综合外界以及题目的难易等多方面,现在每日一篇文章似乎要把他的脑汁都给榨干了似的。   沐彦卿活动活动手腕脚腕,走出了书房,对青睢说道:“走吧,我们回府,事情边走边说。”   “主子,情况和我们想象的有些出入,他们从方子下手,而是找了一批人来在铺子里闹事,说什么的都有,铺子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做生意了,”青睢赶紧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嗯,这法子还不算太笨。”   青睢,呃,怎么感觉自家主子这语气中还有些欣赏的意思?   这件事情,其实他们早有准备,但是真实发生的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出入,本来他们觉得明月斋就算是闹事也得从方子开始入手,没想到他们先去铺子闹事儿了,还是选在席少爷出发去西蒙,薛少爷去保定,自家主子又要准备秋闱的当口。   沐彦卿看了看青睢若有所思,唇角勾了勾,选择这样的法子,目的不言而喻。   其实他们也只是想把明月斋的名声搞臭罢了,所以这次到铺子闹事的不用想就知道大概说他们铺子里的胭脂水粉不干净,甚至还有些说有毒什么的,总之这和简单,顶着烂脸进明月斋说是用了他们的胭脂水粉才变成那样的就行。   胭脂水粉最重要的就是质量,姑娘妇人是为了美貌所以才用这些,现在这些竟然能让人烂脸皮肤变差,自然有很多人害怕和抗议,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会每况愈下,甚至还会出现了诸多流言。   “如今京城明月斋三间铺子都停了生意,”青睢禀报到,要知道平常明月斋的收益就十分可观,说日进斗金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也差不离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持续下去,明月斋有的只是损失加倍而已。   但是,沐彦卿闻言却勾唇笑了笑,他不怎么在意,还是那句话,损失一些没什么,他不放在心上,跟这比起来,还是把铺子中的毒瘤整个挖出来比较重要。   “没事,不用担心,就让他闹大吧,本来让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留到现在,就是想让事情闹大,现在只不过是如我们的意而已,”沐彦卿淡定的说道,其实说句实话,如果这铺子掌权人不是这群年轻人,根本不会这样做,顶多就是息事宁人,但是沐彦卿他们不一样,他们年轻、大胆,亏多一些少一些的事情并不在意,主要是他们有野心,想把铺子整个肃清。   总之沐彦卿有这样的底气,而且如今京城之中三个说话管事儿的人仅剩他一人,西域那边自不必说,朗表哥那里也表示顺着他的意进行,只要不耽搁保定铺子开张就行,总之随他怎么玩。   想到这里,沐彦卿勾了勾唇,既然随他怎么办,他就按自己的意愿来呗。   “我表哥回来了吗?”进了沐府,沐彦卿直接问管家。   “表小少爷今日回来的早,下午的时候就回来了,”管家应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朝郭嘉的院子走去。   因为之前郭嘉给了承诺,所以现在他搬回了榆钱胡同沐府住,晚上还会陪薛氏和郑氏用晚膳,平常有时间也会在家休息,这样一来,沐彦卿和郭嘉相处的时间又多了很多。这次,沐彦卿找郭嘉是想问一问之前他之前拜托表哥事情的进度。   郭嘉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表弟过来还惊讶了一下,“刚从孟府回来,怎么今日这么早?”   “今日先生不在,所以省下了点评的时间,我之前不是拜托了表哥一件事情,我来问问进度怎么样?”沐彦卿开门见山。   “你说的那个不难实现,只是保存是个问题,”郭嘉根据表弟的提议尝试了很多法子,其他还好说,但其中保存是最难的问题。   “真没有想到表哥这么快都有眉目了,表哥你这边有没有样品,我拿去让人试用一下,后续的事情只能后续再解决,”沐彦卿没有想到表哥的效率竟然这么高,而且还一针见血的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之前就知道因为技术的原因,保存确实是个大问题。   他们现在所说的是沐彦卿提出想法,郭嘉负责研究的一个护肤品,就是从植物中提取汁液用来护肤,沐彦卿不是专门做这些的,他只简单知道有几种植物有护肤的功效,但是如何提取,如何祛除里面的杂质,如何让他们融合还不损其中的活性,都是郭嘉负责试验的,总之身边有一个颇通中医药学的表哥,沐彦卿觉得很是轻松。   “之前在抄古方的时候,我恰巧接触过这几味药材,他们没有相克的属性,各方面都可以调和在一起,就算是入口中都没有事,何况是涂抹在皮肤上,我很看好这个方子,”郭嘉温和的说道,接着又问道,“这是最近要进明月斋的。”   沐彦卿摇了摇头,“现在还用不上,之前明月斋新推出了几款熏香,再加上之前的已经足够,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薛家表哥在保定,我也没有时间注意铺子的情况,所以开发新品的事就到他回来才行,不过话虽是这样说,因为最近明月斋有些麻烦,所以我要未雨绸缪,”沐彦卿笑着解释,他倒是没什么隐瞒的,说的话都很诚恳,他是真的把郭嘉当做亲人来对待的,所以说话也不避讳。   郭嘉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问,他其实是很感谢的,像这样的事情,有哪个人愿意意说与外人听?但是表弟从来都不拿他当外人。   “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我会试着尝试着改进一下的,”郭嘉表态。   沐彦卿点了点头,“那就谢过表哥了。”   “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到时候找我过来拿就好了。”郭嘉笑着说道。   “就这么给我?”沐彦卿笑着问道,方子虽然是他提出的主意,但是从头至尾做研究的,包括各配比都是表哥想出来的。   “怎么你还想付一份报酬与我?”郭嘉笑着问道。   “这个自然,”沐彦卿表示。   “不用,”郭嘉摇了摇头。   “不行,亲兄弟明算账,就算你不要,我也会给你,这铺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占便宜就算了,其他人怎么能占表哥的便宜,”沐彦卿笑了笑,在亲近远疏之间,他分的可清楚了,表哥的利益他来守护。   “好,都随你,”郭嘉笑着说道。 第65章 相遇不识   正在沐彦卿和郭嘉兄弟俩和乐融融说话的时候, 青睢禀报道, “主子, 刚刚明月斋出事了。”   “说说看, ”沐彦卿皱眉,刚刚青睢被匆匆忙忙叫出去的时候, 他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所以此时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有人砸开了铺子的门, 丁掌柜受伤了, ”青睢说道, 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他是真的不知道是现在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事儿。   沐彦卿一愣,“丁掌柜受伤?这是要给我演苦肉计?”沐彦卿说话一点都不留情。   “看样子是这样的, ”青睢说道。   要说本身清白也就算了, 这还能说是立功了, 不过很可惜,他们家主子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丁掌柜, 之后查出了不少问题,背地里的那些肮脏的交易他都不想提, 竟然在这个档口还想着对主子用苦肉计,丁掌柜反应也是快,不过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就是哭笑不得了。   沐彦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开口:“既然别人都这么努力了,我们就去探望一下人怎么样了,别浪费人家的一腔热血。”   青睢愣了一下。   “表哥, 我这儿有事儿出去一趟,方子的事儿就麻烦你多注意着些了,”沐彦卿对郭嘉说道,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郭嘉点了点头,“现在这可与我的利益息息相关,你不用说我也会尽力的。”   “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沐彦卿笑着调侃。   “先去办事儿,速战速决,晚上回府一起用膳呢,”郭嘉叮嘱,从表弟的言语之中,他已经觉察到这事儿只是走个过程,所以应该浪费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再耽搁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沐彦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院子。   出事儿之后,丁掌柜并没有回家,所以现在还在明明斋。   沐彦卿到明月斋的时候,闹事儿的人都还守在外面,就算铺子已经关门,他们也没有离去的打算,现在又吸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沐彦卿冲那边看了一眼,脸上脓疮和水泡确实骇人的很,但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口才,一直到现在还口齿伶俐的很,声泪俱下的向周围人说明他们用了明月斋的胭脂水粉之后受到的伤害。   沐彦卿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把身后的斗篷蒙到头上,穿过人群,从明月斋的侧门进去,在这之中有很多人试图冲到他这边,有起哄的,也有专门搞事的,不过他身边有青睢带人护着倒是没有人冲过来。   “这就是明月斋的背后的东家?别人用了你铺子的东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得给个说法呀,”有围观的人好管闲事。   “是呀,是呀,都出那么大的事情了,竟然都没有人出来经管,我看这明月斋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对啊,我听说明月斋的胭脂比春芳阁都贵,这还真是伤天害理啊。”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一人开口,众人附和。   “所以说这买胭脂水粉还是应该去春芳阁,人家铺子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问题,”不用想这就是专门雇来想搞跨明月斋的人。   沐彦卿对这些话都充耳不闻,直接进到铺子,其实在京城之中,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铺子背后的东家是他和席瑜。   这是沐彦卿和席瑜开铺子做生意之前就已经约定好的,刚开始的时候明月斋名声不显,倒是没有人在意,之后明月斋受到各家夫人姑娘的欢迎,就有人开始关注明月斋背后的主子,然后他们就把这事儿推给了薛朗薛表哥。   一直到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明月斋的主子就是薛朗,他和席瑜就是跟着玩玩,又因为他和席瑜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倒是也没有人攻击他们两个,就算现在事情已经演变到现在这个程度,也没有人敢攻击他们两个。   现在想来,幸亏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都有所顾忌,不然他的名声不知道坏到哪去了,恐怕现在朝中都有谏官要去皇帝那参他一本了,这科举之事最重德行,稍有不慎,前功尽弃。   这样想着,沐彦卿进到了铺子里,丁掌柜正躺在榻椅上,旁边站着一个大夫打扮的人。   “主子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可是乱的很,万一再伤着您……”掌柜的看到沐彦卿,这就是要起来。   “丁掌柜快别动了,这段时间铺子的事情劳丁掌柜费心,现在还要经历这样的事情我这心中难安,所以您还是安心养伤,”沐彦卿宽慰道。   “主子爷,此事愈演愈烈,可有应对的法子?”掌柜试探问道。   “总之造成他们现在这个样子的肯定不是我们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有什么可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正用过的自然知道我们的好,”沐彦卿笑着说道,语气之中都是自信和对这件事情的不以为意。   “爷,这事如果不澄清或者处理不好,我们铺子恐怕不好做生意了,”这每日都有过来捣乱的人,可怎么做生意。   “那这事儿就先放一放,薛朗表哥不在京中,阿瑜也出了京城,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也忙的很,没有时间和精力管这些事儿,等表哥回来再看,总之现在里面的事情我不了解,而且我说了也不算,”沐彦卿轻飘飘的说道,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掌柜眼睛闪了闪,还想再劝两句。   “既然受了伤,丁掌柜趁着这一段时间好好休养才是,”沐彦卿站起身。   “我基本没事儿,劳爷走这一趟了,在薛少爷回京之前我一定都在这守着,”丁掌柜立刻表态。   沐彦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这件事情我就不强求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掌柜的先要保护好自己才是正经。”   “是,是,”丁掌柜连连点头。   沐彦卿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出了明月斋,那些人都还在外面围着,沐彦卿看着那几个烂脸的在人群之中侃侃而谈,觉得有些碍眼,勾了勾手指让青睢过来。   “主子?”青睢凑近。   “去大理寺报官,把这些人都扔进大牢,看着心烦,总之肯定也问不出什么,关着就行,其他的回头再说,”沐彦卿吩咐,这事儿也只能找大理寺了,虽然大理寺明面上不管这些事儿,但是有人好办事,随便安个罪名就行,就算上面有人找,也不会怪罪到大理寺头上,总之沐彦卿做这些事儿是得心应手。   青睢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了此事。   沐彦卿想着事情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马车跟在他身后,谁都没有上前去打扰他,这是沐彦卿的习惯,他想事情的时候虽然不要求大背景要绝对安静,但是身边的人绝对不能与他搭话,青睢跟在他身边十余年,自然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如今正是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落山,西边只还残留着淡淡的红光,熹微温馨。没有了太阳炙烈烤着大地的热度,京城的百姓纷纷上街,所以比起白日,现在街道上热闹了许多,许多马车来来往往。   沐彦卿随着自己的心意走走停停,思考着接下来对手棋路也思考着自己应对的方法。又经过了一个路口,沐彦卿正准备转弯。   拐弯的一瞬间,一辆马车正好冲出来,沐彦卿一时没有防备,赶紧倒退两步,不过还是差点摔倒在地,索性身后青睢拉了他一把。   “主子,没事吧?”青睢担忧的问道。   沐彦卿摇了摇头。   马车也及时停了下来。   “这位公子,我们家姑……少爷有急事,这次是对不住了,您看您有没有不适,我们出银子,”马车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赶紧赔礼道歉。   “京城街道都是行人,怎能行驶如此之快?”青睢皱了皱眉,但凡是他们家主子出了意外,这伤筋动骨一百日,可不是要耽搁秋闱,那可就是出大事儿了。   “这确实是我们的不是,这位公子还请见谅,”马车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我没事儿,”沐彦卿笑了笑,然后对青睢说道,“回去了,祖母他们肯定还等着我用晚膳,别耽搁了。”说完之后,沐彦卿兀自坐上了马车。   青睢称是,然后也跟着坐了上去,一时没有说话。   “行了,跟两个小姑娘有什么可计较的,”走出了百余米,沐彦卿轻飘飘的说道。   “小姑娘?”青睢疑惑。   “没看出来?虽然穿着男子的服饰,却用的我明月斋的香薰,说话之间声音尖细不说,耳朵上还打着耳洞,不是女子是谁?”沐彦卿笑了笑,女子和男子天生不同,很少有女子女扮男装不被发现的,外面的那个是小丫鬟,里面那个十之**也是为姑娘家。   青睢没想到自家主子一会儿功夫竟然观察到了这些,他刚刚只顾着关心主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马车碌碌前行,将这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后面。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刚刚那位差点撞到沐彦卿的马车重新启动往前走,“虽然着急回家,但还是注意着些,刚刚那位公子好说话,其他可就不一定了,总之我们也不着急,”马车里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怎么能不急?明日可就是老夫人的寿辰,老爷不在家,我们如若回家晚了,夫人一定会为难您的,”小厮伶牙俐齿的说道。   “祖母不在意就好,”温和的声音不疾不徐。   正如沐彦卿所想,这来那两位确实都是女子,马车里的女子是陈太尉原配的女儿陈姝,陈府的嫡长女,也是当今禁卫军统领陈宇柒的嫡亲妹妹。   陈姝出声就没了母亲,自小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她这次出门是去了外祖赵家小住,这次是赶着老夫人生辰回府,因为路上出了些意外,耽搁了时间,为了赶上明日祖母的生辰,她就和贴身丫鬟白芍女扮男装先行赶了回来。   “那也不行,夫人醒来得理不饶人,这次还不知道怎么找姑娘的茬儿呢,”白芍嘟哝。   “既然穿上这身儿衣裳,怎么还称我为姑娘?”陈姝调侃道。   “总之现在我们快到家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白芍说道。   陈姝笑了笑,马车继续往前行,正好路过明月斋的门口,陈姝掀开窗帘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了,这才两个月不回京,明月斋就出事了?”   “奴婢下去问问,”白芍让车夫停下,然后走到了人群之中。   不一会儿白芍就走回来了。   “姑娘,那些人说明月斋的胭脂水粉有问题,他们用了之后,脸上起了脓疮和水泡,”白芍禀报道,要知道她们家姑娘可喜欢明月斋胭脂水粉,自从知道了明月斋,姑娘就没再用过其他铺子的胭脂水粉,现在竟然出了事,她自然非常着急。   “啊?”陈姝疑惑的惊呼一声,她这两日用的是明月斋的熏香,可以说她每日用的都是明月斋的产品,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过不舒服。   “姑娘,回府之后,您得赶紧去净身,”白芍说道。   “行了,我暂时不是没事儿,应该也是因人而异吧,”陈姝看着白芍都快要哭出来了,赶紧出言安慰。   “姑娘回到府上,还是不要用这些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白芍劝道。   “再说吧,”陈姝的声音并不是那么确定。   在马车即将驶过明月斋的时候,车窗被打开,一只芊芊玉手掀开窗帘,露出了一张略施粉黛的脸蛋儿,粉黛峨眉樱桃口,美目流盼挺俏鼻,虽然梳着男子的发髻,仍然能看出其五官的柔美。陈姝皱眉看着明月斋的匾额,眉宇之间都是疑惑。   马车转弯,停在陈府的大门口处,此时宅子大门双开,丫鬟婆子分立两侧,一看就是在迎人,载着陈姝的马车停下之后,立刻就有一个身着褐色衣衫的婆子上来掀帘问安。   “姑娘,请下马车,老夫人和夫人都在等着您呢,”婆子说道。   “郝妈妈许久不见,您和祖母身子可还好?”陈姝笑着问道。   郝婆子连连应声,“好,好,看到姑娘之后,老夫人的身子肯定就更好了。”郝婆子丝毫没有因为陈姝身上的男子服饰而露出异样,言语之间都是亲昵。   陈姝笑了笑。   “姑娘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了,不过老夫人说得见您一面才能放心,您知道,老夫人已经两月有余不曾见过您了,念着您呢,”郝婆子笑着说道,要说依着礼仪,应该是梳洗之后再去拜见长辈,但是现在时辰已晚,老夫人几位夫人和府上的少爷姑娘都在等着,也顾不了这么些了。   “那就先去给祖母请安,”陈姝立刻就明白了郝婆子的意思,笑着说道。   “好,好,”郝婆子笑着应道。   “祖母,我回来了,”陈姝进厅堂之前唤了一声,抬步走近厅堂,家人们都在,没有看到陈老夫人和兄长。   陈姝仪态得体给叔伯伯娘婶子行礼,然后又和同辈兄长弟妹问好。   “你父亲不在家,我就是你母亲,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一个姑娘家整天男子打扮,传出去还以为我们陈府供不起你穿衣裳,”陈夫人也就是陈姝的继母正坐在那里,看到陈姝的装扮就是一阵说教。   “母亲说的是我谨记在心,”陈姝也不反驳,反而笑眯眯的应是。   “姝儿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陈宇柒扶着陈老夫人从侧间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在儿媳和孙女儿之间,她自然是向着孙女儿的,这可是亲手养大的。   “祖母安,”陈姝问安,然后就凑到了老夫人面前说话打趣。   陈夫人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母亲说的也没有不对,你这像什么样子?”陈宇柒皱眉,祖母向来宠溺小妹,为此都来不顾及继母的心情,虽然一时之间出了一口气,但是和继母不对付到底不好。   陈姝冲陈宇柒瞪了瞪眼,告状“祖母,你看,我一回家兄长就教训我。”   陈老夫人安抚性拍了拍陈姝,“等回头祖母替姝儿教训他。”   “谢过祖母,”陈姝笑了笑,小人得志的冲陈宇柒做鬼脸。   陈宇柒被逗笑,他拿这个妹妹是一点办法没有。   祖孙三个有说有笑。   厅堂里的人眼关观心都没说话,显然这样的局面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要说没有点儿想法是不可能的,几位夫人面上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几个小的可没有这么好的定力,手攥得紧紧的,嘴紧紧抿着,显然非常不高兴。   这些,沐府这边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孟府老夫人的寿辰和沐家倒是有些联系,因为收到了请帖,所以薛氏要过去拜寿。本来,因为沐彦卿处在关键时刻,已经说好由正好休旬假的郭嘉送薛氏去陈府做客,但临了临了,驸马爷那边出了些意外,郭嘉忙着去复诊,到头来还是得沐彦卿送薛氏过去。   “娘亲,我去和先生说一声,回头儿子送您过去,”沐彦卿笑着说道。   “阿卿,娘亲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刘妈妈跟着出不了什么事儿,”薛氏并不想让儿子跟着劳累一趟,这时候这么关键,她不忍心耽搁儿子。   “这怎么行?娘亲放心,这点时间儿子还是有的,总之您等一会儿我陪着您去,”沐彦卿说道,转身出了门。   “夫人不要担心了,少爷这也是关心你,”刘婆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笑着说道。   “我知道,”薛氏笑了笑,她的儿子她能不知道。   沐彦卿这边到了孟府,孟伯泀正在写字,沐彦卿和孟先生说了这事儿,孟先生应了一声,他从来都没有非得拘着学生做什么,必要的社交是必须的。   “这两日,你和席家小子搞的那个什么生意在京中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消息都传到我这边了,”孟伯泀停下手里的笔,看着小徒弟说道,这两日他出府,听了不少这方面的传言,看着了自家弟子,他随口提了一句。   “嗯,铺子里有些人不想您两个学生过的好,净出来捣乱,不过您尽可放心,这件事情很快就解决了,”沐彦卿笑着回道,别人不知道明月斋的事,先生可是门儿清,毕竟当初他们捣鼓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先生。   孟伯泀点点头继续写字,既然弟子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说什么,总之要是真有解决不了的事,他早晚会知道的。 第66章 陈府寿辰宴——故人   孟先生又叮嘱了两句就没有再说, 他这个学生最是有主见, 脑子转的也快, 事态发生到现在, 他还悠哉的很,没见一丝的慌乱, 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对策。   “行了, 回吧, 既然过去了, 也不要想着赶快回府, 多顾着些沐夫人, ”孟伯泀说道,这做学问是全身心的事情, 要是心里有事, 事倍功半, 还不如等事情了了之后再回来。   “学生看情况再做决定,”沐彦卿回道。   “嗯, ”孟先生一边看自己这幅字儿的布局,一边挥了挥手。   沐彦卿行礼之后, 出了书房,边走边琢磨着事儿。   其实说起来的话,沐府和陈府并没有多少交际, 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这一次,父亲沐世规和陈太尉同行去西蒙边防, 不过因为两边儿的任务并不一样,即使是同行,如若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两人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际。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就是了,对于陈家来说,这个应该就是这次他们往沐府送请帖的最大原因。陈老夫人五十逢九大寿,这事少说也得从月前就开始准备,毕竟陈家的儿女可不是都在京城候着,他们收到消息赶过来也要花上不少时候,沐家收到拜帖是在沐世规确定被派到西蒙国和谈的当日。   对这些沐彦卿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样的,虽然说都是同僚,也同为天子朝臣,但其实亲近远疏分的特别清楚,虽然说过寿是大事,多请一个客人,少请一个客人本没有什么区别,但还是要考虑到主客之间的关系。   之前的时候陈家和沐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有了同行这一层关系在,他们还是发了请帖。总之,这摆席请客都是学问,稍有不慎就容易失礼。   沐彦卿行至孟府门口的时候,青睢正好迎上来。   “主子,属下该您说说陈府的情况,”青睢说道,之前的时候,自家主子没想着亲去陈府,他们就和表少爷说了说孟府的情况,现在还要在主子面前重复一遍。   沐彦卿点了点头,“说吧,听着呢。”   “陈老夫人今年五十逢九,算是大办,不过日前陈太尉已经离京,所以这次寿宴应该是陈太尉的嫡长子禁卫统领陈宇柒协调一切,”青睢直接开口。   “长子?我没记错的话,陈府不只陈太尉一个儿子,”沐彦卿疑惑,虽然陈府其他几位爷都不如陈太尉盛名,但是给自家母亲过寿,他们作为长辈协理一切总比小辈来的名正言顺吧。   “陈家其他几位老爷携亲眷都是刚刚进京,虽然说陈太尉府一直都被称为太尉府,但其实陈家已经分家多年,其他几位老爷在府上没有多少话语权,”青睢回道。   沐彦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听着话音儿就知道他们这并不是没有想法,而是没有话语权,恐怕陈府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和。不过想想也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能一帆风顺,鸟为食亡人为利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利益有矛盾情感上就会有冲突,父子之间、夫妻之间尚不能逃避,何况兄弟之间。   对于陈宇柒,沐彦卿倒是有些印象,虽然之前没有见过面,但是他听过陈宇柒的大名,年纪轻轻就是担任了禁卫军统领,前途可以说不可限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这次过去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好好会一会。   “陈家大房也就是陈太尉这一支,膝下有三儿两女,其中嫡长子和嫡长女都是原配所出,其余两子一女是有现在的夫人所出,”青睢说道,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是纯属在汇报,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起伏。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事儿他只是过一耳朵,并不感兴趣,从这些叙述中,他能快速抓取陈府存在的问题,就像现在沐彦卿一听就知道陈府的后院肯定不太平,要说原配的孩子和继室所出没有矛盾谁信?不过至于这矛盾已经到达了什么地步,与他完全没有干系。   沐彦卿和青睢两个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到了正院。   “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没有怪罪吧?”薛氏看到沐彦卿回来,关切的开口问道,比起以往,这些日子先生可是严厉很多,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已经感受出来了,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想耽搁儿子的时间,要是儿子因此被怪罪就不好了。   “自幼先生就教导我们孝顺父母,我现在这样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于我?”沐彦卿笑了笑,温声回道。   “偏你越长大越是会打趣,哪有自己夸自己的?”薛氏本来还有些担心,听到儿子这样说,倒是松了一口气。   沐彦卿只是笑,也不反驳。   “这是送到陈府的贺礼?”沐彦卿看了看薛氏身旁摆着的礼盒。   “嗯,阿娘之前很少做这些事儿,你帮着参谋参谋,看这礼是重是不重,”薛氏示意儿子打开礼盒看看,也能给她个意见,总之在出发之前还能更改更改。   薛氏并不常参加这样的筵席,所以也不太清楚其中的行情,再加上她身边没有交好的太太夫人,想问谁也无从下手,老夫人郑氏年轻的事情倒是有些经验,但是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了。现在已经备好的贺礼是薛氏打听了好久再结合实际状况琢磨出来的份额,不过到底还是不自信。   沐彦卿自然不会拒绝,道了声好,就伸手打开礼盒,上面的礼盒中放着一柄玉如意,看成色就知道是个钟上品,寓意着年年如意;下面一个盒子里放着一根老山参,寓意着延年益寿。总之不管是从寓意还是从价值来讲,这两件都足够了。   真要讲究起来,按照陈家和沐家的关系,这贺礼已经算是厚重了,平常时候只要一件就能说得过去,毕竟说起来两府之前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但是这次去西蒙边防,单单是去程,父亲那边就多亏陈太尉的照顾,虽然说都是奉上命行事,但是作为家人心里自然还是感激的,备厚礼了表心意是必须的,所以这样看起来这礼品准备的十分得宜。   “嗯,孩儿觉得而这样就很好了,”沐彦卿笑着下结论。   闻言,薛氏高兴了几分,也不枉她这段日子以来浪费了这么些时辰去挑选。   沐彦卿跟着也笑了笑,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父亲入仕在朝中已经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真正入了世家贵族的眼,不然母亲也不会一直到现在准备贺礼一事上还瞻前顾后,说到底还是参加的少。   看来沐家之前还是沉寂的太久了,京城各世家根本把人剔除出了眼界,轻易怎么可能再拉回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父亲虽然是三品大员,但却是文职并没有实权,在这一个权力至上的朝代,无权就代表着没有一切。   想到这里,沐彦卿眼神暗了暗,所以说他要更下功夫才行。   “夫人,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母子两个正说着话,水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阿娘,我们出发吧,”沐彦卿站起身来。   薛氏自然称好。   沐彦卿和薛氏上了同一辆马车,母子两个说着话,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一路上,沐彦卿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想了几次都没有想起来。   马车外的青睢几次咳嗽提醒,也没有把消息传达过去。   “青睢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今日老是咳嗽?”薛氏关切的问道。   “属下没事儿,夫人不用担心,”青睢淡然的回道。   沐彦卿挑了挑眉,正想具体问一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听见外面一阵杂乱声。   沐彦卿闭了闭眼,他竟然忘记了,去陈府一定会经过明月斋,他想说些什么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不过很显然已经晚了。   薛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打开车窗瞧了瞧,然后就看到明月斋大门紧闭,杂乱声正是来自明月斋门前。   “怎么了这是?”薛氏皱眉,正想喊停车,着人去看看情况。   “没事儿,娘亲,铺子出了一些事儿,不过都是对手出的一些小手段,您不用担心,”沐彦卿赶紧拉住人,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自然不会让母亲下车,太危险了。眼神意味不明的扫了扫窗外,明明刚刚让大理寺把人带走扔进了大牢,今日就来了新的受害者,这对手还真是致力于搞垮明月斋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薛氏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最近她都没有出府,府上知情的也不会在她面前乱说,所以她连具体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沐彦卿没有隐瞒,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的过程,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要是一直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您不用担心,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不过是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罢了。”   薛氏自然没有丝毫的怀疑,作为母亲,她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儿子,相信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她的卿宝虽然外表看起来冷淡的很,但是心却是热的。   说起来的话,明月斋的这三个经营者,都是薛氏看着长大的,沐彦卿不必说,席瑜自小就在沐府晃,薛朗更是他嫡亲的侄子,他们三个薛氏都了解,品行方面没有丝毫的问题。要说他们三个合伙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薛氏是绝对不信的。   “明月斋的事情娘不过问了,这事还是得尽快解决,要不要得把你表哥叫回来好好商量商量,一直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薛氏叹了一口气,儿子没有跟她提这个事情,恐怕就是怕她担心,既然这样她就不说了,不过这段时间是彦卿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耽搁了,而且明月斋的事情还是朗儿出面比较好。   “嗯,娘放心,我知道的,表哥这就回来了,”沐彦卿笑了笑。   明月斋的事情,沐彦卿其实并没有和沐世规薛氏多说,其中的分成以及他和席瑜的种种考量,父亲母亲知道的也不多,甚至一直到现在,母亲还是觉得之后明月斋能成功全是多亏阿瑜的本银和朗表兄的做生意的天分。   只因为刚开始他和席瑜试水开铺子,每两日就关门的事情在父亲母亲那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之后沐彦卿解释说他们是因为被抢购一空才关门的,他们也不相信,说了几次之后,沐彦卿就再没说过话了。   薛氏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听到侄子这就回来了,才开口笑了笑。   过了明月斋,不多会儿就到了陈府,沐彦卿他们到陈府的时辰并不算晚,不过即使是这样,外面也已经停了很多辆马车。   沐彦卿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了看陈府,朱红色的大门,两旁摆着两尊石狮子,总之气派的很,武将的府邸,威武霸气从外面就能感受的出来。   沐彦卿站定,然后扶着薛氏下马车,青睢前走几步,把手里的请帖递给了陈府的下人。   不一会儿就有人迎了出来,只见他身着枣红色的衣袍,明明是老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是正得宜,还隐隐有些喜庆,可以说他身边伺候的人很大胆。   “沐夫人,沐公子,”来人抱了抱拳头。   薛氏和沐彦卿都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这穿的喜庆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陈府第三代,就是不知道是谁。   “主子,这是陈大统领,”跟在沐彦卿身边的青睢轻声禀报。   沐彦卿这才对上号,反应过来赶紧回礼,陈宇柒和阿娘行礼倒是无所谓,毕竟娘亲再怎么说是长辈,而且父亲的官职到底是高于他的,但是和自己抱拳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样想着,沐彦卿赶紧回礼,“初次见面,劳烦陈统领还专门出来迎接。”   陈宇柒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起来徐不秙徐大人还是我的启蒙先生,也是我的第一位先生,从这边说我亲自来迎接就是理所当然的了,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沐公子是不是就感觉舒服些了?”   沐彦卿愣了一下,没想到陈家嫡长子和徐师兄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在,那这样的话,沐彦卿确实当得起他亲自过来迎接,毕竟古代最看重辈分,沐彦卿虽然年纪小,但算是陈宇柒的师叔,不过这层关系沐彦卿闻所未闻,自然不可能轻易应陈宇柒的话。   “这件事情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徐师兄知识渊博,能得他指教陈兄还真是幸运,”沐彦卿避重就轻,那边是师兄,这边是陈兄,显然并不想应下这段关系,要知道在师门之中行过拜师礼,和没行拜师礼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就沐彦卿从来没有和陈宇柒见过面这一点来看,陈宇柒是没有行过拜师礼的,这样的话,从师门来讲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确实是我的荣幸,”陈宇柒眼睛闪了闪,人都说沐家彦卿玲珑心肠,他算是体会到了,明明着这件事情应与不应都没有什么坏处,相反要是应下他们还能走得更亲近些,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小心至斯,不过他本也就是提一句,所以此时倒是也没有感觉到挫败,“今日是祖母的寿辰,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   薛氏和沐彦卿都笑着点了点头,跟在陈宇柒身后进了陈府的大门。   把薛氏送到后院之后,陈宇柒又领着沐彦卿到了前院,三年前,沐彦卿在满朝文武面前露过脸,但是这三年他五官张开了许多,气质变化也很大,倒是没有人立刻认出他,只觉得他面生。   碰到有人询问他是谁?还没到沐彦卿自己开口,陈宇柒就已经代为回答了,笑着引荐了几人给沐彦卿认识,陈宇柒就去忙了。   沐彦卿本人在京中的名声倒是没有多响亮,不过提到他的老师孟先生,大家可是都知道,这样一来,上来和他说话的人也就多了。   沐彦卿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氛围,一来他不想因为自己是孟先生的学生,而得到什么不必要的热情,孟先生的名声太响,他怕自己一旦被别人给自己套上了这个项圈,就是根深蒂固。   二来则是他的性子使然,沐彦卿天生就不喜欢这种带着虚假和伪装的示好,尤其这里就没有几个他认识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成为别人巴结的对象其实观感并不好。   不过这实在别人府上做客,自然是客随主便,沐彦卿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说句实话,本来沐彦卿是想着送阿娘过来之后就离开的,正式出仕之前,在应酬一事上他还可以躲一段时间,但是因为陈宇柒说了那些话,沐彦卿就算不认为他和自己师门有什么关系,但是渊源还是有的,面对他的热情招待,沐彦卿自然不能转身离开,现在这种情况更离开不了了。   “沐少今年秋闱会下场?”沐彦卿刚坐在椅子上,就有一个人过来悄咪咪的问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个在京城之中不算是什么秘密,孟先生的学生秋闱下场一事之前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之后阿瑜弃笔从戎去了西蒙边防更是让人把目光投向了他这边,总之虽然平常不显,京城之中其实还有很多人关注着这件事儿的。   “你就是沐彦卿?”就在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语气十分惊奇。   沐彦卿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不高微胖,总之没什么特点,沐彦卿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虽然有疑惑,不过沐彦卿还是开口:“是,在下沐彦卿。”   男子很是惊喜,看到沐彦卿疑惑的样子,出声解释道,“你不记得我了?对,我是变化了好多,不过我们见过面的,就在孟先生府上,我是薛胜。”   沐彦卿皱眉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当时先生在书房之中确实点了个人名,因为和娘亲同姓,所以他也算入耳了,叫什么来着。   “哎,你不记得了,当时先生让我们写个字儿给他瞧瞧,我第一个就被赶出去了,”薛胜再接再厉。   沐彦卿满头黑线,所以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说到这他倒是想起来了,“哦,我只记得当时先生确实赶出去了以为兄长,”既然本人不在意,沐彦卿也不悠着想措辞了。   “嘿嘿,不怪孟先生,那时候的字儿确实拿不出手去,”薛胜笑呵呵的说道。   “那就是我,”薛胜感叹道,“那日回家,我爹揍了我好一顿,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不过打了一场换来十余年的轻松也算是值了。”   “亏得薛兄还记得我,”沐彦卿感叹了一句,这事儿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当时一块进先生书房的是谁,沐彦卿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更何况当时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谁能记得谁。   “那是当然了,我比你们先出来,可是把你们的情况打听的清楚,就想着要是万一有被选中的,我进去这一趟也算是值了,”薛胜笑呵呵的说道,“你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了吧?”   沐彦卿点点头,虽然有些不明白薛胜的快乐从何而来,但是和他说话,倒是不让人反感,所以沐彦卿也乐得开口。   “苦读十载,成败在此一举,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薛胜诚恳地说道,表情认真。   沐彦卿一愣,别人提起他与阿瑜,从来都是说,‘孟先生高才,悉心教导你们数十载,可别辜负先生的期望’,‘你们是孟先生的学生,此次秋闱一定没问题的’,如此云云,因为先生盛名,所以人们很容易就把他们数十年的成长都归功于先生一人。   除了家人,沐彦卿这还是第一次从外人那里获得这样的嘱咐,让他生出一种原来还是有人会肯定他们这十年的努力的感觉,这感觉说不上来,总之听了之后心情还不错。   “那就承兄长吉言了,”沐彦卿冲薛胜抱了抱拳。   “好说,好说,”薛胜也跟着抱了抱拳。   正在这时候,沐彦卿身后传来一个讽刺的声音,“孟先生是为大儒,又是之后春闱的出题官,想必沐少应该会感觉很轻松,你道谁都跟你似的,整日里不学无术。”   听到这话,沐彦卿只感觉到心累,找事儿的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伙伴们的营养液和手榴弹地雷哦!么么!感谢感谢 第67章 陈府寿辰宴——故人   “孟先生是为大儒, 又是之后春闱的出题官,想必沐少应该会感觉很轻松,你道谁都跟你似的, 整日里不学无术。”   沐彦卿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青衣男子正站在那里, 脸上讽刺的表情还没有收起来。   这句话分开说其实并没有错处, 但是连在一起意思就有些恶意了, 在场哪个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陈家前院的院子里,在场的都是年轻人或者说是身份地位的年轻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厅堂, 这样的人群要不就是怀才不遇, 要不就是身世坎坷,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喜欢凑热闹, 这厢青衣男子的话音刚落,他们就放低自己的声音看过来了。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 沐彦卿当即就皱了皱眉, 他着实不喜欢这种氛围。   “你说什么呢,孟先生高义,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薛胜反驳道,他显然认识那个人,说起话来语气里都带着愤怒。   “我说什么了,我有说什么吗?”青衣男子反讽道,他确实没有说什么, 全靠众人怎么解读。   “你, ”薛胜气的不行, 但是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沐彦卿伸手挡了挡薛胜,说道:“这位兄台高见,现下里像你这样有想法的,也不多见了,”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就只是淡淡的,让人感受到他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   其实,沐彦卿确实不介意他们这么说,因为这个还真的说不准,要是春闱的试题出自自家先生之手,他说不定还真的比别人有优势,毕竟在此前的十年中,沐彦卿做的都是孟先生出的的题目,他有别人没有的优势。   但是现在说这个还太早,春闱题目一般会结合时事,而且是春闱前新近发生的,别人口中所谓的那些优势其实都不确定,非得春闱题目确实是孟先生所出,而且还得和以往风格类似才行,不然后面都白搭。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他还得先通过秋闱考才行。   所以现在就开始纠结这个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历届科举考试,出题目的那几位哪个不是学生遍天下,但是真正因此而取得状元的又有几个?   更不用说,今次的春闱,盛德帝拟定了一十八位出题官,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顶多只是在商议题目。等秋闱之后,春闱来临之前的一月中,一十八位大儒会被请到宫中开始闭关出题,每人一份,之后战群儒,把自己所出的题目全方位解析,然后经过当今圣上首肯,从中选出三份题目,一份为正式的春闱题目,另外两份则是备份,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接触这些题目了。   春闱的题目的真面目,只有等春闱开卷时大家才能知道,而这一切端看当今圣上的意愿。为了最大限度的阻隔考场上的寻思舞弊现象,也是为了防止题目外漏,陈朝从这届科考开始这样做。   说到底孟先生只是十八位出题官中的一人,他不是主考官,在这方面其实给不了沐彦卿多少便利,而且孟先生那样骄傲的人,要是沐彦卿有那样的心思,恐怕都不用被人讲,他就先把人给逐出师门了。   说起来,之前孟先生说自己要成为出题官的时候,他和阿瑜都已经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了,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以自己的心胸去思考别人,因为有太多这样的人,所以沐彦卿根本不想多说。   沐彦卿淡然的模样更惹恼了本来就很气愤的青衣男子,他连自己的脾气都抑制不住,“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你这样子就算之后取得了好的成绩又如何?”   “不如何?不过就是为社稷和师门添砖增瓦罢了,”沐彦卿饮了一口茶,淡淡笑着说道,他敢肯定这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是听他的语气酸溜溜的,似乎是因为自己身为孟先生的学生才这样,所以沐彦卿这话算是蛇打七寸。   “你,”青衣男子皱眉,这就是要动怒,正巧陈宇柒从外面走了过来,直接阻断了他要说的话。   “表弟,这种场合之下,那些不得宜的话还是不要说了,今日是祖母的寿辰,”陈宇柒特意加重了‘寿辰’二字,提醒青衣男子这是什么场合,他显然是知道情况后匆匆赶来的,额头上都是汗不说,说话语气也有些喘息。   表弟?沐彦卿听到了陈宇柒这个称呼,但还是没有分析出青衣男子到底是谁。   “沐兄弟,这件事情上多有得罪,来日定让他登门道歉,”陈宇柒笑着对沐彦卿说道,语气中都是歉意。   沐彦卿只是笑了笑,“这个倒是不必了,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待在先生府上,这位公子明显对先生有意见,我们作为学生的自当为先生分忧,如若不能,也不能给他招致麻烦,”沐彦卿说话三分笑,他的话中没有一个字带刺儿,但是组合起来却又不失尖锐。   沐彦卿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若今日这事儿只牵扯到他自己,他大可能不会这样,但是还牵扯到先生的话,他就不能忍了,毕竟事关师门的名声。   “一进门就听说小师弟正在与人争论,怎么先生不在就放飞自我了,和什么人都能吵起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时候响起了一个声音,虽然是教训的话,但是语气却是在护犊子。   沐彦卿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家李焱李师兄在说话,按理说,像李师兄这样身居高位之人,过来陈府做客,给老夫人行礼之后应该直接被请进厅堂才对,陈太尉虽然不在府上,但是其他几位老爷可都还在呢,现在过来十之**是为他撑腰的。   这样想着,沐彦卿笑了笑,转过身去行礼,“师兄安,”然后出乎意外的看到自家师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人。   “不过有句话说的倒是对,孟先生在百忙之中是没有空闲见不相干的人,”来人轻飘飘的说道。   本来大家都看向李焱,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听到这话之后,大家才往李焱身后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京城十余年的风云人物——王麟之,这人在京城之中的名声实在是大,在场的没有几个不识得他,而且很显然他的话比其他几人的都更有威力,因为他说完之后,有几人赶紧远离了刚刚那名和沐彦卿争执的青衣男子,似乎他身上有什么传染症似的。   沐彦卿默,王麟之在京城的名头确实响亮,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足以看出他的影响力。算起来的话,沐彦卿这是第四次见到王麟之,虽然因为之前有那样的渊源,所以每年沐府都会以沐彦卿的名义给王麟之送去新年贺礼了表心意。   沐彦卿之前从自家父亲那里得知沈先生——也就是王麟之的先生和自家先生是师兄弟,但是近十年间沐彦卿从来没有见这两位老人家相聚过,而且除却自己拜师之前在孟府见过的那一次,王麟之也再没有出现在孟府。之前,几位师兄说起他和席瑜的时候也都是拿王麟之作比较,话里话外要超过他才好,由此可见,两位先生这师兄弟之情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哥俩儿好,而是各方面都暗暗较着劲儿。   而看之前的十余年,因为王麟之的关系,自家先生是输了个彻底,王麟之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已经到达了无人可以企及的地步。甚至现在提起王麟之,已经很少在他的名字面前加上前缀——‘沈先生的学生’,而只是提王大人,由此可见,他现在达到的成就,已经是许多人一辈子的努力都难以企及的。   现在这种情况也能表明这些,王麟之开口说话之后,周围没有人再应声,就是刚刚那名面带愤恨青衣男子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两位大人还请去厅堂就坐,刚刚倒是我失礼了,”见事情平息,陈宇柒笑着说道,还带着歉意向李焱和王麟之各施了一礼,他刚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带着这两位大人去往厅堂,当时他只想着过来处理问题,怎么忘了这两位大人和这件事情的其中一位当事人可是有关系的。   陈宇柒眼睛闪了闪,看向一旁宠辱不惊的沐彦卿,心想果然不愧是师从名儒,这不单单是学识多寡的问题,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不一样的。   沐彦卿其实也有些叹服,都说陈家嫡长子厉害,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是武将,但是聪明的很,现在这礼节是为自己失礼而道歉还是为在自己地盘上出了事端而道歉,明眼人心里都门儿清。   “走吧,你也跟着我进厅堂,我介绍几个人与你认识,”李琰笑着冲沐彦卿说道,真要说起来,虽然经常在孟府看见,他与这两个小师弟其实并不算很熟,毕竟年纪和性子在那摆着,跟一个比自家儿子还小上一些的少年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从先生那边,李焱知道自家这个师弟了不得,之前虽然知道但他并没有多在意,要是没有些斤两也不能拜自家先生为师不是。但是就在刚刚,小师弟受到非议依然保持淡定的模样,倒是让李焱刮目相看,要知道在这个年纪最是容易冲动,就说自己家中那几个哪个不是一激必怒,现在小师弟这样的性情可不常见。   而且听话音,小师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脾气,在这样的场合之下,那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法子,要是真的恼羞成怒,恐怕结果就是群嘲。谁不喜欢聪明人呢,这官场之上最忌讳的是故作聪明,真正的聪明人可不多见了。   沐彦卿一愣,陈家寿辰宴席位是泾渭分明,像他们这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是在外面,只有身居高位或者是出身尊贵的才能进到厅堂里,真正演示了人以群分,当然并不是只有陈家这样做,大多数世家贵族举办宴席都是这样的。   沐彦卿自然是没有机会进到里面的,那样也不和规矩,而且还是那句话,在真正出仕之前,他并不打算踏入那个圈子,“我,”沐彦卿张口想拒绝,   “进来吧,多拜见几位先生,厅堂里有几位和孟先生都有过渊源,”王麟之笑着说道。   “两位大人都已经邀请了,沐兄弟可不能拒绝,”陈宇柒笑着说道,然后就招呼人给沐彦卿在厅堂里边加个座位。   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彦卿自然没法再拒绝,一来,他本来就是个小辈儿,虽然称呼李焱李大人为师兄,但是在地位上差了好几等,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得听话才行;二来,连着两位身居高位之人邀他去,他要不进去,恐怕其他人更会阴阳怪气,就算呆在外面也会不安生。   之后,沐彦卿跟在自家师兄身边进入厅堂,他没有主动开口,不过李大人=身边儿竟然跟那个眉清目秀,长相英俊的的少年,任谁都会多问两句,知道他是孟先生的学生之后,自然就是说教的说教,鼓励的鼓励,尤其关于秋闱下场不下场,又是一番询问。   沐彦卿一一答了。   总得来说厅堂里面的氛围还可以,都是久经官场的人,哪个不是老狐狸,就算心里有些心思现在也不会表现在席面上。   “说起来在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两面呢,”沐彦卿入席之后,正坐在他身旁的王麟之小声说道。   “是,家中父母经常与我说起这件事情,王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虽然沐彦卿自己认为只是上了一炷香,远没有到救命之恩的程度,不过自小到大父亲母亲说的多了,他也就慢慢的放在心上了。   “那个是沐大人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王麟之笑着说道,许多年不见,当初还在襁褓里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成长这样伶牙俐齿的模样了,时间还真是个好东西。   王麟之捻了捻手指。   “今年孟先生为春闱出题,还是我向圣上引荐的,上届科举题目太过普通,照我看来根本就检测不出万千学子的真实水平,”王麟之开口继续说道。   沐彦卿看了一眼王大人,这个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只知道先生被封为了春闱的出题官,刚开始的时候,先生并不愿意接这个差事,为此盛德帝还专门把先生请到了宫中殷切地说服,没想到这之中还有这些渊源。   “回去之后莫要告诉孟先生这事儿,不然他心里十之**会不舒服,”王麟之笑了笑。   沐彦卿没有拒绝,不过也没有答应。   “说起来这件事情,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不过想当初我参加秋闱的时候,就是沈先生出的题目,不说京城的百姓,就是其他学子都从来没有拿过这个和我说过事儿,与我相比你还差的远了些,可要更努力才行,”王麟之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让沐彦卿听清楚了。   沐彦卿皱了皱眉,心里不住的嘀咕,王大人这些话好像是在安慰他,又好像是在和他作比较,总之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情感,沐彦卿不知道王麟之要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才说这些话。   其实纵观之前,王麟之之与他的行为似乎一直都比较出格,就好似他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每次见面都要帮帮他,总之所有的行为都意味不明。   沐彦卿忍不住看了看王麟之,不过之后王麟之忙着和其他大人说话,再没有搭理他。   宴席到了后半段,沐彦卿给自家师兄和几位大人行礼之后先退出了厅堂,他要去接母亲,女眷那边散席比青衣男子这边早的多,他不能耽搁。   走到外面就发现薛胜正在等他,因为之前聊得还不错,沐彦卿走了过去。   “那个,你不要和莫文启多计较,他这些年过的并不如意,话说的不好听了些,”薛胜搓了搓手紧张的说道,大概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语气中有些不好意思。   “莫文启?”沐彦卿重复了一遍,是刚刚怼自己的那人?   “哦,对,你还不知道他是谁?他之前也去过孟府,不过很可惜没有选上,那之后莫家发生了很多变故,他虽然不至于把这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孟先生头上,但是还是有些迁怒的,尤其是对你,”薛胜继续说道。   沐彦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莫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陈家姑奶奶的婆家,怪不得刚刚陈宇柒称呼他表弟。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原谅不原谅之说,而且既然做了就自己承担后果,这样才是青衣男子所为,出了事自己躲起来,让人来说请是个什么道理,”沐彦卿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拐角,看到一闪而过的衣角,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哎?”薛胜有些不知所措。   “我觉得你不错,要是你没有准备出仕的话,可以到榆钱胡同沐府找我,我最近缺人手,”沐彦卿冲薛胜说道,然后不等薛胜反应就快走几步,他已经看到自家母亲了。   前面就是后院,薛胜自然不能再继续跟着,仔细思考沐彦卿的话许久,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沐彦卿走到跟前,才发现母亲正在和一个女子说话,沐彦卿没有细瞧,走到了薛氏跟前,解释道:“娘亲,今日宴席之上碰见了李师兄,被拉着去了内堂说话,这才过来的迟了些。”   “这是陈大姑娘,刚刚一直在陪着我等你呢,”薛氏笑着说道,她这句话纯属是要儿子给人道个谢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主要是在薛氏看来,虽然这姑娘长得好礼仪也好,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但是自家儿子也不差,尤其现在彦卿还小,还不用考虑这些。   闻言,沐彦卿也没有多想,冲陈姝点了点头,“有劳陈姑娘。”   “沐夫人和沐少爷客气了,不妨事儿的,”陈姝点了点头。   沐彦卿扶着薛氏上了马车,自己也窝了进去,虽然说只是半日,但是他已经疲惫的紧了。来时马车并没有进府,主要是那时候人实在太多了,只能从大门口处走进来,现在女眷这边好些都已经离开了,所以马车直接能进来,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这么累?”薛氏看儿子脸上有些疲态,关切的问道。   “还好,阿娘不用担心,”沐彦卿含糊的回道。 第68章 薛朗回京   沐彦卿母子俩离开陈府的时辰还不算晚, 现在日头还颇为晒人, 今日沐彦卿费了不少脑力, 所以回程的路上一直昏昏沉沉, 薛氏心疼儿子,自然也不会去打扰他。   回程的路上又经过明月斋, 薛氏打开车窗往外看, 那些人还都没有走, 就算现在日头还很大, 围观的人也不见少, 可见这件事情影响之大。薛氏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铺子关门断了进项感到可惜,只是觉得这事儿影响越大给儿子造成的麻烦指定越大, 这费心费力的多了, 势必影响接下来即将要到来的秋闱。   薛氏倒是从来没有强求过孩子一定要拿到什么成绩, 但是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好像认为身为孟先生的学生就该拿到好的名次。单单是今日就有好几位夫人这样说, ‘听说沐夫人的儿子师承孟先生,那秋闱一定没问题了’, 薛氏其实最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她的儿子她清楚,自小到大都自觉的很, 几乎没让他们做父母的和先生的受过累。   而且,薛氏一直认为,她的阿卿被孟先生选中是锦上添花, 而不是所谓的雪中送炭。   “娘,这件事情您就不要再担心了,表哥今日最迟明日就能回到京城,事情会直接转交给他的,”沐彦卿睁开眼,就看到看到自家母亲担心的表情,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赶紧出声宽慰,只要对方动了他的方子,这事儿就不会再拖下去了,而且之前他已经搜集了不少证据,只要敌方敢动,这事很快就能解决。   至于薛朗表哥这么快就回京,沐彦卿也是刚刚从陈府出来的时候才从青睢那边得知的。   薛氏笑着点了点头,听到侄子这就回京,这才放了些心,“阿卿最近累坏了吧?回府之后赶紧回院子歇歇,娘觉得你最近都瘦了不少。”   “好,”沐彦卿应了一声,他没有和薛氏争论自己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其实最近还胖了一些,母亲这种生物都是很神奇的,她不会听你说的,她永远只会说我觉得,不过其中夹杂着关心和爱护,沐彦卿并不反感。   马车悠悠转转,很快就到了沐府,沐彦卿把薛氏从马车上扶下来,又把她送回正院休息,忙了这一整日,母亲眉眼间有些疲乏,本来还说有这事儿那事儿,不过都让沐彦卿被推了。   薛氏性子从来都不是我一定要做什么,一定怎么怎么样,沐彦卿这样劝说几句,她就接受了,顺从的跟着往正院走。   母子俩前脚刚踏进正院,后脚管家就送了一封信过来,“夫人,少爷,老爷来信了。”   “真的!快拿来我看看,”薛氏非常的惊喜,声音都尖细了三分。   看到自家娘亲这样的高兴,沐彦卿也跟着笑了笑,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信封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来对薛氏说道:“娘,这大太阳晒着,怎么也得回屋拆信啊。”   薛氏赶紧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冲儿子笑了笑。   这信就是一封普通的平安信,写这封信的时候,父亲他们还没有到西蒙边防,里面除了报平安,还有就是问候家人,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内容,不过薛氏还是连连看好几遍。   “娘亲好好休息一下,爹爹平安这事儿我派人告诉祖母一声就好,孩儿先回了,”沐彦卿站起身。   薛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要是累的话,阿卿也休息一下。”   沐彦卿点了点头就出了门。   “主子,薛少爷已经到京城了,现在回了薛家,应该一会儿就到我们府上,”青睢上前禀报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其实本来他没准备让表哥回来,主要是保定那边儿铺子也是忙的厉害,而且开新铺子必须有表哥坐镇才行,但表哥还是回来了,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打,想也知道十之**是为了他考量。   沐彦卿边想边往前走,一脚踏进博彦院,就有人过来禀报,“主子,他们对胭脂方子动手了。”   沐彦卿抬了抬眼,脚步没停,“继续说。”   “春芳阁从今日开始售卖胭脂新品,定价一两银子,并且在私底下和许多顾客都说,胭脂粉质比我们明月斋的质量要好。”   沐彦卿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胭脂盒,打开瞧了瞧,颜色有些粉白,粉质倒是细腻的很,不说其他,比之前春芳阁的胭脂可好太多了。   要是沐彦卿手里现在拿着的是其他产品,他或许不敢轻下断言,但是这胭脂可是沐彦卿自己出的方子,为此他还曾经专门窝在小房间里研究过数月,所以粉质他一碰就知道好是不好,而且他能看出这是模仿自己的方子做出来的东西。   沐彦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在方子保密一事上,他与阿瑜以及表哥的意见一致,那就是绝对不能往外泄露,这算是明月斋安身立命的根本,为了保密他们甚至没有让外人接触过制作过程,专门花费大笔银钱买来了众多卖身契在手的仆人。   丁掌柜虽然也算是明月斋的元老级人物,从明月斋开张之日起就在了,但是他可完全不知道这方子的具体内容,毕竟像这样的老狐狸,谁知道哪一天他就把主家给卖了,现在看来,他们之前的考量很有道理。沐彦卿眯了眯眼,之前阿瑜准备了数十张特制方子让他去取,就是不知道他最后选择的是哪一张。   “这件事咱们先不管,就让他们赚一笔吧,这两年来,因为明月斋春芳阁可是亏了不少银子。不过还是希望他们适可而止一些,蛇心不足想吞象,也得看看自己有那个本事,”沐彦卿笑着说道,那十张特制方子都是原本方子的变形,不过写方子和研究方子都是阿瑜跟进的,他这边还真不知道最后会得到个什么结果,总之肯定不会危害到性命的就是了。   不过,阿瑜出手向来不会手下留情,他应该会选择最快能出结果的法子,现在想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挺不错的,他们不是会找人在明月斋门口闹事吗,最好是让他们体会体会真有人闹事的结果。   倒不是说沐彦卿他们狠心,竟然眼睁睁看着这些顾客要出事儿,但这事儿怪谁,自古商场如战场,要是他们没有这些准备,春芳阁直接把方子窃走,明月斋就真的要关门了,明月斋要存活下去,所以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   顾客无辜,沐彦卿他们也无辜,总之现在沐彦卿就算去澄清也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挖苦他,人就是这样,自己不真正吃点亏是不会死心的,要不怎么有句话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呢,总之最后都没有坏处。   因为薛朗表哥要过来,沐彦卿没有回卧房,直接窝进了书房,他也没有看书些文章,而是在作画。   熟练地调制颜料,经过多次配比配出自己想要的颜色,沐彦卿继续在那副作了半年有余还没有完工的画布上动作,传统画作以写意为主,不求形似但求有神韵。   沐彦卿握着毛笔,笔尖墨在宣纸上点点晕染,笔下勾勒出一朵朵的荷莲,微风吹来,荷叶点点,总之非常的有意境。   沐彦卿手里这幅画描绘的是从书房窗子朝外看去能看到的他的院子,博彦院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他拍板决定的,沐彦卿熟悉这里的一切,所以作起画来算是得心应手。   其实景物描绘并不难,只是沐彦青这一幅画并不只画当下,算是集合了博彦院的四季,春日万物发芽,树梢枝头地上土中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夏季池塘里的荷花朵朵密实,蜻蜓站立上头,随风摇曳;秋季的落叶枯黄,树干嶙峋;冬日的雪铺满地,梅花飘香。   总之景还是那些景,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是沐彦卿把它们相互之间最美的时刻印在了画布上,让本来四个不会相遇甚至永远距离遥远的季节聚到一起,在一张画布上展现了出来。这可以说是沐彦卿一直都有的想法,只是今年才开始着手动作。   “主子,表少爷过来了,”就在沐彦卿观察荷花池的时候,青睢声音从外面传来。   “请进来,”沐彦卿应了一声。   不多会儿,薛朗就踏进了书房,一路上风尘仆仆,虽然已经回薛府换了衣裳,还是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疲乏。   薛朗今年二十二岁,因为自小身子虚弱,用药用的多了,所以就算现在已经无大碍,但是脸色还是苍白,看起来不具有丝毫的攻击性,当然这都是表象,不然也不能把明月斋经营的如此成功,不过与亲人而言,确实是没有攻击力就是了。   “本来我想先去拜见姑母,就被你的人带到这里来了,”薛朗笑着说道,与人物形象非常不相符的是他的声音非常的爽朗。   “我和我娘今日去陈府参加了陈老夫人的寿辰,也才刚回来,现在应该正在歇息,等晚膳的时候在一起拜见也不迟,”沐彦卿解释道,然后把笔放在一旁,在旁边的铜盆中净了净手,像模像样的给薛朗施了一礼,“表哥舟车劳顿,连休息都没休息就到我这儿来了,倒也是辛苦。”   “我们兄弟就非得这样客气下去?”薛朗笑着问道。   “我这不是觉得把事情都推给表哥有些过分,正在表达歉意吗?”沐彦卿跟着笑。   “这件事情并不费什么功夫,你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来只等着收网就行了,总之我也是给自己干活,哪有什么推与不推?”薛朗笑着说道,他到没有觉得辛苦,趁着这个机会把铺子里的杂碎都剔除出去也好,总好过之后外面的铺子都开张了,京城这边背后插刀的好。   沐彦卿点了点头,“收网应该也快了,就在表哥过来之前,我已经收到了消息,春芳阁出了新的胭脂,”沐彦卿指了指案几上的盒子,“就是那个。”   薛朗把胭脂盒拿起来,从外表看起来和明月斋的就及其相似,打开盒子,捻了捻里面的粉,非常的细腻,与明月斋差不了多少。   “这应该是根据阿瑜之前未雨绸缪准备的方子制成的,当时我并没有细看也不知道到底丢的是那张,不过阿瑜性子就是快准狠,之后表哥你多注意一些,”沐彦卿说道。   “这里面真有丁掌柜的手笔?”薛朗沉吟道,他们当初制作这十张方子防的就是丁掌柜,现在这边出事,那有猫腻的肯定就是丁掌柜了。   沐彦卿点了点头,“那老狐狸算盘向来打得噼啪响,不知道对方承诺了他什么好处。”   “话说我一直有些好奇,你怎么当初一眼就看出他有问题的?”薛朗温声问道,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他记得当初他们三个就是一起去了一趟铺子,然后回来的时候表弟就说丁掌柜有些问题,却一直都没有说理由。   “因为熏香,”沐彦卿笑了笑。   “熏香?”薛朗不解。   “因为我当时在丁掌柜身上闻到了好几种花香,那种甜腻混杂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沐彦卿说道,“我和阿瑜请丁掌柜之前专门调查了他这个人和他家中情况,丁掌柜的夫人性子很强势,而且很保守,寻常丁府连个丫鬟都没有。”   薛朗笑了笑,“就不能是他夫人突然转性了?”   “不,一个女子身上顶多只用一种香,如果多种熏香混杂,反而只会让人不舒服,而且就算是混合,也不会那样强烈,即使是已经沐浴换了衣裳还能闻到,要说能造成这样情况的地方,除了花街我想不到第二个地方,”沐彦卿笑着说道,他自小对香味儿非常的敏感,之后又因为做胭脂水粉而专门了解了熏香,所以他不仅长了一张好鼻子,而且还很了解,自然清楚其中的道道,更不用说丁掌柜身上那几味香全部都有**的功用,想也知道是这是花楼才有的待遇。   依照丁掌柜的情况,他的月银向来都是上交家中,那次也不例外,按理说他根本没有银子去喝花酒,但是他有了,事出反常必有因,他们顺藤找萝卜,终于是找到了这个因。   薛朗也跟着笑了笑,这两年他因为要经营明月斋,胭脂水粉这些他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了,但是对于各种薰香,他却无能为力,实在是很难闻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说起来,丁掌柜走后,还要物色新的掌柜,你有眉目吗?”薛朗揉了揉太阳穴。   “我之前看上一人,不过要不要来端看他个人,总之现在不急,且等等呗,”沐彦卿答道。   薛朗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到了去西蒙边防一事,沐彦卿只说阿瑜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这次提出来了而已。   “我到认为比起参加科举考试,那个更适合阿瑜,从以前开始一想到阿瑜之后会做个文官,我都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薛朗笑着说道。   沐彦卿想了想,也觉得好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不过如今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或许阿瑜天生就该走另一条路。   表兄弟俩说说笑笑讨论了很多,转眼就到了晚膳的时辰。   薛朗见到薛氏和郑氏,自然又是一番见礼,他这次从保定回来,虽然匆忙,但是各种礼品都是准备齐全的,总之他到姑母家里拜访,礼数之上没得挑剔。   “嘉表哥今日不回府?”沐彦卿没有看到郭嘉,随口问道。   “已经传消息回来了,说驸马爷的情况刚稳定些,今日就在那边守着了,嘉儿怕夜里出什么事儿,”薛氏回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就入了席,因为并没有什么生人,所以席上氛围还不错。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今日收到平安信的事儿。   “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你爹爹他们应该已经到西蒙边界了吧,”郑氏叹了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忧,作为母亲,她自然是非常关心这件事儿。   “嗯,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的话,阿爹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沐彦卿应了一声。   席上提到远方的人升起了淡淡的愁绪,他们挂念了沐世规一行人也还没有到西蒙边防的营地。   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两日日程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场雨,陈太尉带领的大军自然选择了冒雨前行,他们的脚程对于各位守城的陈朝将士来说是很重要的,能救命。所幸他们之前经常在困厄的环境中锻炼,倒是也没有将士想着逃离。   沐世规一行人本来也是要随大军继续往前走的,毕竟跟着大军也安全些,尤其这边虽然距离正经的西蒙防线不近,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这时候出了一些意外,三皇子发了高热,三皇子是和谈这一行人的统领,他现在出了事随行之人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   陈太尉表示大军一定要先行,不然会影响两国交战的结果。   沐世规清楚陈太尉来西蒙边防的目的,那就是守卫疆土,击退敌兵,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能给拖后腿。   于是,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大军先行,本来的一波人分成了两波,和谈一行人留下来安营扎寨,让三皇子缓缓再重新出发,为了保护三皇子陈太尉留了好些侍卫下来。   然而这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在陈太尉率领大军离开后的那日晚上,和谈一行人就遇到了袭击,来的人个个都是高手,而且他们明显是冲着三皇子过来的,索性他们这边儿人多,最后倒也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本来以为这雨天亮之后就会停,但是它竟然哗啦啦下了两日有余,这两日间和谈这一行人经历了五次袭击。   沐世规身边有木顺是贴身护卫,席瑜走之时还把青澜留了下来,所以倒是没有受伤,不过陈太尉给他们留下来的将士,被血洗了大半。   等雨停下来,开始清点人数的时候,三皇子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现在倒是不发高热了,不过却给刺激到了。   一直到第三日一早,和谈一行人才开始重新出发。   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底,但是都装聋作哑的只作不知。这一来没有证据,那位现在可是储君,地位尊贵,怎么能轻易被人怀疑;二来他们这些臣子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那些刺客也没有穷追他们不放,从始至终,他们针对的就只有三皇子一人。   沐世规自然也和大家一样,作为他还不想早早的站队,主要是太子和三皇子半斤八两,实在说不上谁比谁强,这夺嫡之路向来死伤无数,哪一个皇帝不是踏着森森白骨才能坐上那个位置,他们做臣子的还得慎重。   “沐大人,”沐世规刚坐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唤他,掀开车帘就看到了三皇子身边的宫人。   “是三皇子有什么吩咐吗?”沐世规恭敬的问道,不论如何这君臣之礼还是要守住的。   “我们主子爷说到了营地之后,先不急着把马车上的物资分配下去,等一切都整理好了,他会亲自出面慰问各位将士,提前告知沐大人一声,免得届时手忙脚乱,”宫人说道。   沐世规点头,重新回到马车的时候眉头却皱了起来,这本来就是要慰问各位守边将士的,自然是去了之后立刻下发比较实际,而且在他们这个地方已经能够听到厮杀的声音,就说明这两日西蒙边防这边也不太平,这样的时候慰问将士再得宜不过,三皇子为何要推迟,他想推迟到什么时候? 第69章 无奸不商   沐世规虽然对三皇子提出的这件事情有诸多的想法, 但是没有表达出来, 他们这一次严格说起来都算是三皇子的随行官员,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不用有自己的意见, 总之一切听吩咐是最好的选择。   很显然,三皇子很满意沐世规的态度, 这两日比起其他几位反应激烈的官员, 沐世规的待遇明显不同。不过沐世规并没有太把这些放在心上, 因为他现在没有站队的想法, 所以他做起事儿来是不卑不亢, 对三皇子的态度也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丝毫没有谄媚之意。   三皇子也很快意识到了沐世规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动怒, 比起其他躲着他还暗戳戳妨碍他的官员, 沐世规这样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正是因为这份独特,所以他更看重沐世规些, 平常时候也乐意多和他说几句。   这样一来,在‘和谈’这一行人之中, 沐世规这两日倒是自在的很。   虽然他们一行人与陈太尉的大军只差了两日的日程,但是因为他们耽搁了两日,又比大军行进慢些, 所以第三日午时正才算正式赶到了西蒙边防的安营扎寨处。   越往前走,兵器交接的声音,以及各种惨叫外加号角之声听得越来越清楚, 因为两国正在开战,几位将军都在前线指挥,所以这些来迎接三皇子一行人的是席瑜。   “末将奉命在此迎候三皇子,现在战事紧张,几位将军不能亲迎,就先陈太尉现在也在前线指挥作战,还请三皇子见谅,”席瑜直接说道。   “自然国事紧要,我们不妨事的,”三皇子温和应声。   “三爷大义,曲将军之前已经吩咐,几位到来之后可以先去营帐休息一下,等战事告一段落,几位将军会亲自去拜见三皇子,”席瑜说道。   看三皇子点了点头,席瑜示意身后之人把三皇子带去他的营帐,看到三皇子没有丝毫去前线看看的意思,席瑜眼神暗了暗。   不过席瑜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走到已经下了马车的沐世规面前问候行礼,“沐伯父。”   沐世规应了一声,他是看着席瑜长大的,说是半个儿子也不为过,现在见到人也是平安自然也是非常开心。   “伯父无事就好,您一定顾好自己,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您虽然身在西蒙边防的营地,不过还是要时刻小心些,但凡在我跟前伯父出了点儿意外,我都没办法和彦卿交代,”席瑜的语气非常的真挚,彦卿最是重视家中父母长辈,恨不得把一切还东西都捧到父母面前才行,要是伯父出了意外……席瑜简直不敢想象这个结果。   前日和昨日,一直都有消息传来,说是三皇子一行人遭遇了埋伏,还接连好几次,自那,席瑜就很是担心,今日见到伯父真的没事,他才算松了一口去。   沐世规知道亲近远疏,席瑜这一翻话的意思他也明白,所以赶紧点了点头,“放心,你都把青澜留在我身边么,我怎么会有事儿。”   席瑜颔首,接下来吩咐手下,把三皇子一行人请到了他们各自要住的地方,席瑜自然是跟在沐世规身边,他也是刚来这边,什么都不很熟悉,这带路介绍一事他可胜任不了,不过沐世规这边他看过也布置好了。   很快就到了沐世规的营帐,“伯父,今日将军们带兵出战,对方是耶律康达,所以己方都很慎重,就算停也得晚上了,现在您可以进营帐好好休息一番。”   这前几日是敌人接连的偷袭,没睡一个好觉,接下来又连着赶路,此时沐世规是腰酸背疼,听到席瑜这样的提议,自然不会拒绝。   沐世规却并没有立刻就进营帐,他已经明显地察觉出今日席瑜的情绪不大对,席瑜从来都不是个多话的,小时候还算是个自来熟,长大之后就越来越冷了,平常时候和彦卿呆在一起倒还是叽叽喳喳说的不停,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却慢慢的开始收敛,默默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才是席瑜的做事风格。但是今日席瑜的话非常多,事无巨细的都要讲一讲,这很反常。   沐世规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眼角余光扫向席瑜,想找到一个什么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然后沐世规就发现席瑜的右手虎口处受了伤,像是被磨破的。席瑜习武多年,自幼用剑,既然虎口被磨破,十之**这两日他长时间用过剑,结合到他刚刚的情绪和现在这个地界,沐世规心里几乎可以确定阿瑜已经上过战场,就在这短短的两三日之内。   想到这里,沐世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向席瑜说些什么,在京城发生那些小打小闹,和真正上战场自然是不一样的,就算席瑜平常表现的再过成熟,再过聪颖,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沐世规虽然没有亲上战场的经验,但是他年纪在那摆着,生活阅历也有,自然明白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克服的,有哪一个年轻人天生就能上阵杀敌,席瑜也是一个普通人,心理上的防线得靠他自己慢慢克服。   “阿瑜,”沐世规开口。   “伯父,”席瑜应声。   “多亏你留下青澜,这两日护我良多,现在到了营地,我这边还有木顺和自己的护卫,你把青澜带回去吧,”沐世规犹豫了几息,还是没有就这件事情给席瑜任何的安慰,从安儿子那里他知道阿瑜是有些野心的,要想在战场上出人头地,如果一开始连这个最基本的都无法接受那后面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万事还得靠他自己。   席瑜点了点头,目送沐世规进了自己的营帐,才带着清澜往自己的营帐走,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席瑜自己清楚,他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甚至不记得刚刚自己和彦卿父亲说了什么。   是的,正如沐世规所想,席瑜到这里的第一日下午就跟着大军上了战场,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总之进了城门之后,他扶着城墙,仿佛要把自己的胆汁儿给吐出来,和他一样的人不少,人本良善,第一次甚至前几次见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变得血肉模糊,都接受不了吧。   席瑜也是在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西蒙边防,战争不是说着玩的,将士上战场是真的会没命,一招一式之间就伴随着无数次的与死神擦肩而过,更可悲的是最后有可能连尸骨都找不到。   虽然竭力的想说服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身份和一切的事实,但是席瑜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所以在陈太尉吩咐他让他在营地待上两日的时候,席瑜应了。   初上战场,席瑜有了很多新的认知,果然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手握重权,不管是习武还是读书,大多数成功之人都是自少年伊始就开始努力,就算是拥有超高的天分也从来不懈怠。总之,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期望下次再遇到死神的时候,自己手里有更多的砝码,以后的他也会如此,努力让自己变得无人能敌。   从选择这一条路开始,席瑜第一次有了实感。   远在京城的沐彦卿在收到父亲平安信的第二日傍晚,收到了席瑜的平安信,说是平安信,其实还叮嘱了好多,主要就是关于先生这块。   沐彦卿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正在经历着什么,要说全然没有认知也不是,这行军打仗从来都不是说说就算的,上阵杀敌哪有想的那样简单。阿瑜虽然有那样的身世,席大人也一直在致力于把阿瑜培养成文武全才,平常遇到麻烦也都是让他自己解决,但是总的来说,从出生到现在,阿瑜一直被席大人,被席贵妃,甚至被先生保护的很好,虽然他不至于说是温室里的花朵,但是战场上的那些血腥他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初经历肯定会不习惯,但是习惯这东西,习惯习惯就好了。   这些席瑜提出要去西蒙边防的时候,沐彦卿就已经想到了,只是那种感觉恐怕不是单靠想就能知道的,所以一切还是端看阿瑜,其他人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沐彦卿倒是有信心,要是连这点压力和恐惧都承受不住,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指定没戏,席瑜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想到这里,沐彦卿摩挲着信纸笑了一下,又把信纸折好放进了信封,吩咐青睢,“把信拿去给先生看看,就说是阿瑜送来的平安信。”   青睢不明所以,“席公子给孟先生去信儿了,”刚刚还是他亲自送过去的,所以为什么主子还要把这份送过去。   “嗯,我知道,不过内容肯定是不一样,”沐彦卿笑了笑。   青睢点了点头,然后拿着信就往外走,正巧碰见了正往里进的薛朗。   “薛公子,”青睢抱了抱拳。   薛朗颔首,然后就进了书房。   “表哥,”沐彦卿打招呼。   “春芳阁现在被围起来了,他们的胭脂出了问题,凡是用了他们铺子里胭脂的身上都出了红疹子,看着骇人得很,不过现在并没有多少受害者出去出现,更多的是想退货,”薛朗说道。   沐彦卿点点头,“自然是这样,真正出了事这种情况才是正常。”   “这话怎么说?”   “我们铺子里一盒胭脂可是要卖到二两银子,虽然在月俸高的丫鬟的有可能攒着银子买一盒,但是普通的市井妇人很大程度上可不舍得拿二两银子买这些。更多的顾客应该都是些世家夫人或是姑娘,要不就是风月之人,而这一部分人就算是真的起了疹子,也拉不下脸面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她们丢不起那人,”沐彦卿哼笑一声,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明月斋门口可都是无理取闹的市井妇人,抓走一波又一波。   沐彦卿说的头头是道,薛朗也点了点头,他是在保定知道铺子出事儿的,刚知道的时候,他送信儿到京城说是不是该仔细检查检查铺子里的胭脂到底有没有问题,毕竟这件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但是表弟却坚称那些人就是闹事儿的,他们就是被人盯上了,如今看来,聪明的人从不轻下断言,都是有根据的。   “只这样还不够,耽误了明月斋这么久的生意,就这样让他们赔些银子,依照他们的实力来说无伤大雅,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不舒服得很,再说现在在顾客眼里我们得名声还不如他们,这样可不行,”薛朗说道。   “表哥有什么高见?”沐彦卿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春芳阁的事情交给我,在那之前还是先恢复我们铺子的名声。表弟之前不是把一些闹事儿的扔进了大牢?要不都扔进去吧,看能否找人给好好审一审,这名声问题我们自己说什么忙都白搭,官府说好比什么都管用,”薛朗说出自己过来找沐彦卿的真正原因,这做生意最重名声,之前的事情虽然不是明月斋产品的问题,那些人也都是闹事儿的,但是人就是这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己是澄清不了了,所以得借助些外力。   “行,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回头让青睢去席府跑一趟,阿瑜虽然不在,但是该求席伯父的,还是不能手软,”沐彦卿笑了笑。   “嗯,对了,你之前说要研究些新花样,进展如何?”薛朗问道,铺子经此大难,要想开张还是有新品才会更能刺激顾客。   “表哥过来一趟就想要把我榨干?”沐彦卿笑了笑,所以他说薛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他的想法永远是怎么怎么样做对铺子最好,在这方面他的眼光超群。   薛朗也跟着笑。   “提前说好,这个方子我只提了设想,其余的都是郭嘉表兄一手操办的,拿到方子之后,表哥你看着给他分成,”沐彦卿笑了笑露出了不甚明显的小虎牙。   薛朗似笑非笑,这银子给来给去不还给了自家人,“这个得等我看到方子成品之后才能办,”薛朗生意人的心态暴露无遗。   沐彦卿也不在意,他对银子其实并没有什么野心,他看账本虽快,但却不是个精打细算的,各个方面的行情他了解的不多,所以这些事情交给薛朗表哥去做最好。   之后两人一起去郭嘉那儿看成品,这个与胭脂水粉不同,可以说是护肤品,状如油膏,含着药香,取一些轻轻地敷在皮肤上都是不显油腻,因为是自己手工做出来的成品,所以各方面用料都是最好的,就算是他们皆为男子,拍在手背上也感觉到了些滋润,还挺舒服。   “成品不错!”薛朗感叹道。   “不过保存还是个问题,因为它是从各类药材经过熬制提取出来的,这药熬好之后,可是有食用期限的,”郭嘉笑着说道。   “最长能保存几日?”薛朗问道。   “置于阴凉处,大概半月,”郭嘉回道,这只是一个预估值,他保守着说的。   薛朗点点头,“那我们就姑且当它是半旬,这段时间郭兄受累一些,把这些分了步骤,然后我着人好好地学一下。”   “表哥准备铺子重新开张之后,就开始出售?”沐彦卿从薛朗的话语中洞悉了他的意思。   “嗯,那是个好时机,”薛朗坐在了旁边的榻椅上,饮了一口茶。   “这东西能保存的时间短,超过时间没有功效还好说,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反应问题可就大了,试用还没结束呢,”沐彦卿皱了皱眉。   “在这段时间,我会跟进结果,先看看反应。而且不易保存也好,我准备这么大一块儿售卖,每日规定限额先到先得,多了咱不做,”薛朗比划了一下,分量是真的很小。   沐彦卿和郭嘉都看向薛朗,让他继续说。   “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定价五两银子,这个咱们重点推荐给世家夫人姑娘,她们有时间,能保证在期限内用完,而且有一定的财力一直购买下去,”薛朗说着自己的看法。   五两银子?就刚刚他比划的那么一小块儿?果然无奸不商,但是细想之下薛朗说的不无道理。   因为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后续的行程都是薛朗在跟进,郭嘉辅助,而沐彦卿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又过了两日,盛德帝回京,一进宫就直接把太子爷就去了乾清宫,所有宫人眼观鼻,不敢说话。   宫门关上之后,盛德帝一脚把太子踹倒在了地上,“朕就是这么教你的,西蒙国弹丸之地,现在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上了,你竟然想着要去和谈。”   “父皇,父皇,那是三皇弟的意见,儿臣不好,不好拒绝,”太子赶紧跪正,开始请罪。   盛德帝又是一脚踹过来,“不好拒绝,那我让你监国是为何?直接交给小三儿不就行了?”盛德帝确实气狠了,心里恼怒,但还不能在朝臣面前发出来,这样就等于是打了太子的脸,所以接到消息的时候盛德帝尽力弱化了‘和谈’二字只说让他们慰问将士,偏偏眼前这个不争气的还直接在早朝上提‘和谈’。   想想培养了数十年的太子竟然做了这样愚蠢的事,盛德帝深感在朝臣面前都抬不起脸。其实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恨不得踹他两脚,但要是因为这个回京,文武百官定然认为太子不足以为社稷储君,这到底是养了十多年,盛德帝自然不会在朝臣面前落他面子,于是这火气憋了许多日,此时见到太子,盛德帝自然不会收敛。   盛德帝倒不认为太子没救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跟夺嫡有关,身在皇家这似乎是一个必修的功课,身为胜利者,盛德帝并不反感这些。相反他认为只有强者或者说只有更强者才能登上至尊之位,所以对于两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要不是摆在了明面上,手段实在太过拙劣,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盛德帝和太子在乾清宫到底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太子爷出来的时候腿是一瘸一瘸的这事儿,在百官和京城之中广为流传。   沐彦卿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勾唇笑了笑,果然养在身边的感情就是不一样,兄弟俩这么愚蠢的斗争,盛德帝都能忍。 第70章 所谓三师兄   盛德帝的想法, 沐彦卿不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比起阿瑜, 他对另外两个儿子多了很多分包容,明明都是为人子, 沐彦卿不知道这般区别对待是为什么, 背后有没有隐情。   而且, 从盛德帝为太子做的这些事情来看, 对这个从小教养长大的儿子, 他现在还不至于有失望的情绪。   不过, 在沐彦卿看来,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 其实都没有为君的资质, 单单是这次‘和谈’一事就能充分暴露出他们两个的短视, 一个个为了给对方使绊子可以不择手段,明明手段千千万, 他们却相互选择了最愚蠢的那一个。   不过这些仅仅是沐彦卿的看法,可有可无, 一个还不是朝臣的士人的想法怎么的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所以说这意见从来都只有上位者提才有作用,无关紧要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   之后几日, 沐彦卿和往常一样出发去孟府。近来因为盛德帝回京后,开始询问春闱考题一事,所以孟先生忙的很, 昨日也是到很晚才睡下,沐彦卿以为今日过来见不着先生,没想到先生比他还要早些,他到书房的时候,先生已经到了。   “先生,”沐彦卿抱拳行礼,这才看到先生正在看自己前几日做的文章。   “嗯,”孟伯泀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那边的座位,示意沐彦卿坐下。   沐彦卿知道这是先生有话说了,三步走到座位上等着听训。   “我观你这几日的文章,和之前相比有很大的改变,文风略微犀利了些,可有发生什么事儿?”孟伯泀开口问道。   眼前这个学生,自小天资聪颖,做文赋诗样样上乘,要说他也见过不少颇有天资的少年小子,也接触过不少,他们在某一方面确实可说天分极高,但是要说全面均衡发展,谁也比不上眼前这个。   师生相处十余年,孟伯泀自然清楚弟子做文章的习惯和风格,沐彦卿的文章正如他本人表现出来的面貌和性格一样,谦逊和软,循序渐渐,没有什么攻击性,却极具说服力,明明也是讲道理,他的就不让人反感,反而最后有被说服的感觉,总之在批卷之人那里是极其有优势的。   但是近来,他的文章风格变了好多,用词上尖锐了好些不说,说明道理的时候也非常具有攻击性,说是一针见血也可以,总之,文章是发人深省,让你观后久久不能平静。孟伯泀倒是不觉得这个不好,只是突然之间变了这么多,他作为师长自然要过问过问。   “先生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好像是有些这样,自从阿瑜走后,我总觉得这样写轻松很多,心里也会好受一些,”沐彦卿笑了笑回道,他是真的没有太在意,文风这个东西可不是说变就变得,他最近确实有些放的太开,总感觉心里有些愤懑,这样写的话会好受一些。   沐彦卿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其实席瑜的离开,他很不适应,试想一个相处十余年,几乎每日至少有五六个时辰呆在一起的兄弟突然离开,任谁都会不适应吧。   沐彦卿确实不适应,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与席瑜在一起,也是阿瑜说的多了些,但是以前的时候不管何时他只要回头,席瑜都在,但是现在再回头也无人了,那种感觉其实不太好。   怎么说呢,前世沐彦卿习惯孤独,怎么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无人过问,无人关心,所以身边人走走来来都没有所谓。但是这世的沐彦卿是不一样的,不说父母,席瑜在他十六年的人生当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两人算是相互扶持着一起长大了,这突然分开,肯定会有不适感。   沐彦卿其实已经很努力的在排解了,总是会习惯的。   孟伯泀默了默,才接着开口,“我倒没觉得这个不好,文章为师看了,比你以往的水准还要好一些,不过要只是因为你最近心中郁闷才写出完成度这么高的文章,你自己就要仔细琢磨琢磨了,秋闱在即,不能只凭心情做文章。此次秋闱的主考官是首辅王大人,文章要是想在他那里得个‘好’字,可不容易。”   “是,学生知道了,”沐彦卿应了一声,关于此次秋闱的主考官问题,其实本来谁也没有想到盛德帝会任命王首辅,毕竟这只是秋闱,要说春闱大家都还更能接受些,毕竟身为当朝首辅平常处理朝政就已经是日理万机,秋闱事不小,但是比起社稷之事根本不足为奇,不过盛德帝反套路,任命了一个大家想不到的官员。   这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秋闱的难度,主考官有资格决定学子的名次,这名次的高低自然看文章,王首辅正经的科举考试出身,不说学富五车,也是不差的,又浸淫朝堂多年,看问题想事情成熟的很,而且眼光毒辣,这样的他能认同年轻学子的文章吗?所以说确实该好好琢磨琢磨,科举虽然关乎天下学子的命运,但还是存在着诸多偶然和运道,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任何时候这一句话都适用。   沐彦卿回到自己的书桌上,就看到案几上如往常一样摆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今日要做的文章的题目——‘论西蒙局势’。   看到题目的一瞬间,沐彦卿愣了愣,说句实话,他最近这段时间可是思考了许多关于西蒙的问题,毕竟他父亲和最重要的兄弟都卷入了此事,现在又同在西蒙边防,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容不得他想。   要说西蒙局势,首先说西蒙国,西蒙国近两年来军事力量迅速攀升,依靠着将军耶律康达组建了一支英勇的西蒙军,确实非常的强大,这点在他们连着攻破拿下陈朝两座城池就能看的出来。   不过再这样发展下去,或者说西蒙还不知道收敛的话,后果恐怕不大好,这倒不是沐彦卿盲目自信,主要是西蒙边防汇聚了陈朝近十万大军,如果这还干不过西蒙区区两万军队,那这每年的军饷恐怕都是白白浪费了。到时候恐怕就不单单是圣上震怒的事情,连着百姓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样一来,西蒙国很容易就处于被动,当他们往前打不过,往后与陈朝的关系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时候,就知道艰难了。   再来说陈朝,从战争突然发生的那一刻开始,除了提出和谈的三皇子和答应组建和谈队伍的太子爷,其他包括盛德帝和很大一部分朝臣在内,根本都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陈朝军事力量强劲,每年都会有数以万计的银两投到军队,这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国入侵,自然好好打一场再说,怎么能在你们刚得了好处我们还没开始反击的时候,说和谈就和谈,更不用说陈朝一直自称□□,现在败在一个小国手下,实在丢不起那人。   就说盛德帝在知道西蒙情况的时候直接把陈太尉派了过去,还给他虎符让他从保定府调兵调将,就知道他很重视这事儿了,且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而三皇子一行人,虽然私下里都说是‘和谈’一行人,但是明面上下旨却是说让他们去西蒙边防慰问将士的,为此他们出京的时候还带了好些物资。   总之,在沐彦卿看来,西蒙国的局势说不上好,他们的军事发展突飞猛进还是近一年的事情,操着一只年轻的军队和陈朝经验丰富的军队打,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势头正劲,但是恐怕好景不会长久。   写文章自然是这样写,虽然上面的人喜欢看学子深入剖析问题,但是一昧的贬低己方肯定是不行,当然沐彦卿考虑的这些都是分析具体情况得到的结论,至于其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或者西蒙会不会有后招,不在他考虑之内。   沐彦卿心里把这些背景过了一遍,然后思考着如何开头着墨,最后的落脚点又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正在这时候,青山急匆匆的进了门,冲孟伯泀行礼之后,禀报道:“先生,刚刚青一来信,方少南下回来途中遇到归零山劫匪,如今生死未卜。”   沐彦卿皱了皱眉,青山称呼的‘方少’指的应该是他的三师兄方进,这个名字他之前在梁王的口中听说过一次,不过之后他跟在先生身边数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三师兄,也没听府上有人提起过他,甚至逢年过节孟府都收不到他送来的礼品。   “自己没有几个斤两,偏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造成现在的结果他自己担着就是了,当初就说过互不干扰,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禀报了,”孟伯泀缓声说道,接着重新拿起了书本。   青山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说完之后就退出了书房。   沐彦卿并不知道这个往事,听话音应该是师徒之间出现了矛盾,联想到方师兄这么多年连师门都不回,且不说是不想回还是先生不让回,总之这矛盾指定是小不。   不过,沐彦卿眯了眯眼,先生虽然嘴上说不管不管,但是心里依然烦躁,单单是这一会,他手里握着的那本书已经被翻折了数次,‘沙沙沙’声音不大,但是磨人的很。   沐彦卿只做不知,他现在心绪不齐,并不适合做文章,所以他直接把之前已经整理好的思路记在了旁边的素纸上,也算是罕见的打了草稿。   中午用膳的时候,沐彦卿抽空问青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青山倒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是方少,也就是沐少爷您的三师兄出了些事儿。”   “三师兄?”沐彦卿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疑惑。   “对,沐少没见过方少,不过现在也不用这样称呼了,方少已经是半逐出师门的状态。”青山叹了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方少。”   “跟我说说,我看先生今日十分的烦躁,”沐彦卿说道。   “方少是先生的第三个弟子,自幼无父无母,靠在大街上乞讨为生,机缘巧合之下就被先生领回了家,本来没准备收为弟子,但是他在先生书房外跪了两天两夜求先生收他为徒,李徐二位师兄看不过去跟着求情,先生才应下了此事。   之后李徐二位师兄出仕,然后做了官,外放又回京,很多年都无暇看望先生,先生就一直带着方少,中间先生又收了其他三位学生。   方少向来对政事敏感度不高,所以出师的时候,先生专门告诫他说最好不如仕途,方少当时还笑着应下了,之后就出府开始历练。   然后整整三年都没有往府上送一封信,先生着人打探也没有个所以然,直到三年后梁王上门拜访先生,说自己招揽了先生的学生做军师,先生才知道原来方少出了孟府直接就入了梁王麾下,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先生和方少开始渐渐疏远。   十年前,梁王叛乱,为了全师徒的情谊,先生和李徐二位师兄可以说是费尽心力把方少摘了出来,临分别前,先生再次告诫让他切合实际做事,不要好高骛远。   之后,方少来信说要南下做生意,谁劝都没有用,先生自此之后就没有管过,这不这次回京途中在归零山被劫了。”   青山说起方进来满口是恨铁不成钢,沐彦卿倒是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大概是因为完全没有见过,因为实在没有什么期许所以他之前做了什么都没所谓。听了青山的话,他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三师兄方进是个颇拎不清的,真的就是像先生所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说起这归零山,沐彦卿也了解一些,其实这和十年前的南方雪灾脱不了干系,归零山位于京城以南,大概要两日的车程,要是快马加鞭,也几个时辰。当时南方雪灾,灾民涌入京城,为了维护城内的秩序,京城巡抚紧关城门,直接把灾民隔绝在了外头,没有吃的喝的,进京又实现不了,就有一部分人直接窝进了归零山。   这都是些受过创伤的普通百姓,在这场雪灾之中,他们有的失去了父母,有的失去了丈夫或妻儿,有的失去了胳膊或腿,总之他们都是经历过痛苦、心理极度压抑的人,都有一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心态。   然后为了吃饱,他们开始循着过路人抢劫,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小打小闹,是为了不饿肚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本事大了,心自然也就大了。尤其近两年来,百姓行至归零山都绕道走,就怕惹到这些个恶煞,朝堂奉命围剿了几次,都不得其法,还折了不少人,总之难缠的很。   三师兄折在这些人手里,性命按理说是没有大碍的,毕竟至今也没听说归零山杀人越货,他们主要的目的是取财,不过万事都说不准就是了。   沐彦卿这边刚用了午膳,那边李徐二维师兄就相伴过来了,脸上都是郑重,显然很看重此事。   沐彦卿给来两位师兄以及先生行礼之后,就奉师命着宣纸回了自己家中。   孟伯泀不想小弟子掺和这些,自然不是因为不信任,只是不想让他在秋闱之前分心。   沐彦卿明白,所以领情。   整整一下午,沐彦卿就窝在自己书房中做文章,沉浸其中,一直到酉时才算全部完成,沐彦卿整理着宣纸,正在这时候,青睢走了进来。   “主子,席大人那边传来了消息,他回头就着人去审那些个人,要我们派个人过去协助,看具体问他们什么,之后大理寺那边会形成文书,”青睢禀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到的结果,阿瑜虽然不在家,席伯父还是很靠谱的,“着人去给薛朗表哥送个信儿,让他知道此事,告诉他可以准备收网了。”   “是,”青睢转身,刚出门就看到薛朗正从大门出走进来。   “薛少爷,”青睢行礼。   薛朗点了点头。   沐彦卿听到声音往后瞧,直接就看到了门外的薛朗,待薛朗走近,“表哥来的巧,我这才刚忙完,也刚得到消息,正想让人给你送信,你就过来了。”   “怎么?”薛朗不明所以。   旁边的青睢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倒是个好消息,这事情我直接安排,你就不要担心了,”薛朗笑着说道,接着又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这次过来呢,是因为之前我过来的时候,姑母说最近一段时间你忙着准备秋闱,连家门都不出,让我多带你出去走走,今日正好有些热闹,要不要一块去瞧瞧?”   沐彦卿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薛朗,应了声“好。”   随后,哥俩儿换上了轻便的衣裳,着人通知薛氏一声,就出了孟府。   薛朗带着沐彦卿七拐八拐进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酒楼,沐彦卿从这门口路过过,进来还是第一次,“客官,”他们刚一站定,就有小二过来询问。   “我之前已经定了地字号包间,我姓薛,”薛朗报上姓名。   然后两人就被请进了‘地’字号包间。   “丁掌柜就是在这见主使之人?”沐彦卿坐下,整以暇接的问道。   “表弟的脑筋向来好使,”薛朗没有否认,“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都是在这做交易的,今日我们兄弟就做一次见证人,看他还有何话说。”   “今日肯定能抓住丁掌柜的小辫子,你之前不是说有一人还不错,你要试着接触接触,现在怎么样了?有眉目吗?”薛朗一边给沐彦卿倒茶一边问道。   “没有,我跟人满打满算也只见了两面,第一次是在十年前还没有说话,不过我看他性子还不错,就想让他试试看,总归我们这边也缺人手,找个有些背景的也好说话,现在看来是我想当然了,不过我回头还是亲自问问,到底之前和他说了,”沐彦卿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盅,饮了一口。   “嗯,那你尽快些,不然我这边就开始寻摸了,”薛朗说道,这个要不是太紧要之事,只要能确定有人来就行,晚个几日也没有问题,总之铺子重新开张之后的前些时候他都会在铺子里蹲着,主要是这个新品出售还真不好操作,所以有无掌柜的影响不大。   正在这时候,沐彦卿的眼神一凛。 第71章 巧合   正在这时候, 沐彦卿的眼神一凛。   这酒楼设计的比较巧妙, 身处在包间之内可以看到一楼的情景, 而且因为悬挂着隔帘, 所以走廊上的情况也能看的清楚,不过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而沐彦卿现在的表情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进来, 想到今日他们过来的目的, 在这看到熟人可不是好事儿。   察觉到沐彦卿的眼神变化, “怎么了?”薛朗说道, 然后顺着沐彦卿的眼神往下看去。   “二弟?”薛朗沉吟一声。   “是吧, ”沐彦卿回道,进来的不是他们今日的目标丁掌柜, 而是薛二表哥薛林, 沐彦卿其实并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他,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与这位表哥并不熟, 一年之中见不了几面,在他的印象中薛林一直都是一个颇为冷淡的人, 跟他根本说不上几句话,总之沐彦卿印象之中的薛林,与现在一脸笑意的和人说话的薛林, 很不一样。   “确实是,”薛朗点了点头,接着又笑着调侃沐彦卿, “你这可不行啊,连自己表哥都认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二表哥还有这样的人脉,竟然能认识惠王,还相谈甚欢,一时诧异罢了,”沐彦卿说道,是的,坐在薛林对面与他相谈甚欢的一脸油腻相的大叔正是惠王,当今圣上的五皇叔,一个闲散王爷。   沐彦卿见过惠王几次,都是在席府,惠王和席勤席大人矛盾颇深,每次酒席之上都会撒酒疯,不过席大人从来都不动怒,只是淡定挥挥手让人把惠王扔出席府,次次如此。阿瑜说惠王从来都不缺席席府的酒席是因为想给父亲添堵,不过具体到底是为什么,席瑜不知道,沐彦卿就更不知道了。   怎么二表哥竟然能和惠王牵上线?单看身份就很不容易,惠王虽然是闲散王爷,但是身份到底在那摆着,也并不是谁人想接近就能接近的。薛林市井商贾出身,而且还一步步走向没落,家中可谓没有多少资本,要知道惠王这样的人,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吃穿用度各方面可都是最好的,请吃一顿酒席就得花上不少银子。   “惠王?”薛朗随着看去,就看到薛林对面确实坐着一个中年人,他没有见过这人,不过表弟说的笃定,那这人肯定就是惠王了,堂弟怎么会和惠王牵扯到一块?   薛朗与薛林虽然是堂兄弟,整个薛家第三代满打满算也就只有这两个嫡孙,但是其实他们并没有深入相处过,甚至话也没有多说过,比上沐彦卿这个表弟自然是不如。薛朗自然知道原因,他小的时候身子有疾,三不五时的就会染风寒,终年的药不停歇,二婶忌讳这个,从来不让自己家里的两个孩子与自己多接触,所以一直到现在,他这对这个二弟的观感平平,实在是非常的陌生。   不过比起外面,薛朗对二房的事情到底是了解一些,毕竟薛老爷子和薛老夫人经常念叨,而且众所周知,从几年前开始,二房所有的铺子都是堂弟在管理,据说管理的还不错。   “不管怎么说,二表哥还真是个妙人,竟然能够到与他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并与之相交,”沐彦卿感叹了一句,他瞧着惠王好像挺开心的,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在笑,   要说起他这个二表哥确实也是能耐,要知道他在沐彦卿这个年纪的时候,大家对他的定义还是纨绔子弟。二舅母林氏跋扈,在任何方面都争强好胜,她所有的柔婉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那是要什么给什么,可以说是溺爱了,这样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的孩子,自然就是纨绔和娇小姐。   但是之后在二房出了一系列的情况实在无法扭转局面的后来,薛林飞快的成熟了起来,支撑起了二房,且不说成果如何,但到底让二房有了主心骨,此举也让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一直到现在,薛家二房真正做主的就是这个表哥,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支撑起这么一堆烂摊子,不是人人都可以的,所以沐彦卿对这个表哥其实是有些佩服的。   “这样一说,二弟倒是挺符合我们的要求,拉到铺子里来做掌柜也是得宜,”薛朗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表哥说笑,明月斋要的是长久和持续,二表哥本身的能力放在一边,我也不是全面了解,不过考虑到他家中成员我就不会同意,二舅母是我应付不来的类型。不过表哥要是坚持,只要你保证今后出事都有你自己担着,我就不说什么了,说了明月斋你做主就是你做主,”沐彦卿笑着说道,他曾经看过二舅母的死缠烂打,也见识过二舅母超过自身能力的野心,这些都让他闭恐不及。   虽然说只是过来做掌柜,但是沐彦卿毫不怀疑,只要他敢把二表哥请过来,回头明月斋在二舅母的眼里就变成了她家的,不用说到时候铺子里都会出一堆问题,他是有多想不来要给自己添堵,想想就觉得累。   后面说的那些话,自然多是调侃,大表兄与二房的关系向来平平,以前的时候,二舅母还经常当着表哥的面冲大舅母调侃表兄的身子,每次大舅母都气到落泪,沐彦卿还记得表哥那时的眼神,冰冷和不屑。   后来薛家二房的生意慢慢变得不好,并且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一夕之间只能勉强支撑住温饱,薛家二房的这些经历之中要说没有大表兄的手笔,说出来沐彦卿都不相信,所以他说大表哥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儿。   这样的情况之下,让大表哥提拔二表哥,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虽然他们两个都没有说,但是心里都清楚,薛林现在出现在这里要不是巧合,很有可能就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那一拨人里的,这世上巧合可不多,这样的巧遇总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果然,听到沐彦卿的话之后,薛朗只是意味不明明的笑了笑。   “比起那些,我倒是好奇二表哥过来与我们调查之事是否有关系?”沐彦卿低声说道,算是挑明了话题。   “在之前的调查中,没说有这么一出,看来今日我们是来的巧了,”薛朗勾唇笑了笑,笑意并不达眼底,或许今日会让他们发现大秘密,也说不一定。   兄弟两个边用膳边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的盯着楼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薛林和惠王直接在一楼用膳,而且有说有笑的,也没再有客人加入他们。   兄弟两个很快就用好了膳食,他们俩用的都不多,过来撤盘子的伙计还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二位客官还真是财大气粗,他们酒楼的东西可贵着呢,而且今日下厨的还是大师傅,味道比平时好了不知几倍,他闻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不喜欢。   不过虽然内心诽谤,伙计还是动作迅速的撤下盘子离开了包厢。   “就说不用点这么些的,伙计怕是以为我们疯了,”沐彦卿一想到刚刚伙计的眼神就觉得好,最近晚上他基本不用晚食,这样做是为了让头脑保持清醒,做文章最忌讳头昏脑胀,他这也算是提前为了给秋闱做准备,慢慢的让自己适应那个节奏。   今年的秋闱应该是学子交银子,然后考舍统一准备饭食,想也知道大锅饭的味道好不到什么程度。这两年越来越挑嘴的沐彦卿觉得人还是得认清自己,曾几何时,他是完全不挑食的,就算到了这里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平常在家里用膳,他就没有遇到过不可口的。   但是他慢慢变大,经历的多了,就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不挑食真的只是因为自小他的吃用都是经心准备过的,小时候母亲就对他非常上心,自然不会再吃用方面短了他的,一直到现在,母亲时常还会专门去出厨房看看。   三年前他和席瑜去保定,一路上风餐露宿,自然吃用都很凑合,然后那一路他瘦了颇多,就连先生都出声调侃他娇气,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把干粮放在嘴里干嚼就是咽不下去。   秋闱是大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为了不至于太虐待自己,沐彦卿就想着晚食还是少用一些,总之晚上那顿吃与不吃对身子影响不大,而且这样还能保持头脑清明,何乐而不为。   “这些都是这里的特色,权当是给你尝尝鲜了,总之也不会浪费,就当我出银子给他们加餐,”薛朗倒是不在意。   沐彦卿点点头,浪费倒是真的不至于,就是大家族的家宴,最后剩了饭菜都会赏给得脸的丫鬟婆子添菜,这样的客栈也不至于回锅,要是掌柜的大方应该是便宜后厨忙活的大厨小厮,要是掌柜的不大方,那就不一定进谁的肚子了。   兄弟两边饮茶边说话,楼下的薛林和惠王爷一直都在。   一直到戌时,酒楼的门大开,进来一个人,披着斗篷连帷帽都带着,虽然现在天气已经渐渐变凉,但是也远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显然他不是正大光明来的,脸上的表情带着心虚,进酒楼的时候还专门观察过身后有无跟踪之人。   “终于来了,”沐彦卿勾唇一笑。   薛朗也随着看去,是啊,终于来了,他们等的好苦。   没错,进来之人就是沐彦卿和薛朗今日的目标——丁掌柜,进酒楼的那一刹那他把头上的帷帽翻了下去,露出了沐彦卿和薛朗很熟悉的面容。   “他倒是还懂得遮掩,”沐彦卿讽刺的笑了笑。   其实真要说起来,一开始他与阿瑜雇佣丁掌柜是非常真诚的,丁掌柜答应的时候,他们还很感谢。当时他们两个毛头小子说要做生意雇佣掌柜看铺子,很多掌柜的都笑而不语,根本不理睬他们,做掌柜的做到那个年纪,他们有自己的傲气和领域,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两个小子,自然也有少数几个看重他们的家世要贴上来的,不过这些他们又看不上。   最后他们就找到了丁掌柜,那时候丁掌柜正巧原来的东家去世,少东家不想开铺子回了乡下,他们找上门说要雇他的时候,丁掌柜都还乐呵呵的,沉吟片刻就答应了他俩,说是看在他们两人真诚相邀的份上应下,先帮两月的忙,前两个月可以不拿月银,总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正因为丁掌柜的话,只是想试水的沐彦卿和席瑜真的沉下心去认真的对待了此事,决定只要能行,这铺子就开下去,他们当时想的是前几个月只要不赔钱就行,虽然铺子里的胭脂水粉质量好,但毕竟他们才刚开始。   刚开始的时候铺子确实很难,从备齐人手到开张,真的花费了好些功夫,这些都是丁掌柜一手操办的。   之后明月斋的吸金能力超出他们的想象,这也导致之后他们的策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就算之后他们两人没准备让丁掌柜一手独大把控明月斋,但还是在薛朗接手明月斋之后给了他店铺掌柜的身份。   所以刚开始知道丁掌柜竟然做了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和阿瑜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一楼丁掌柜自以为没人发现,鬼鬼祟祟的抬步上楼,沐彦卿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丁掌柜上楼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从地字号包间的门口经过,然后闪进了旁边的天字号包间。   沐彦卿挥了挥手,青睢点头闪身出去吩咐手下人了,虽然说他们今日打算撕破丁掌柜的脸面,但是并没有准备让对手知道,所以一切都得暗中进行。这商场如战场,自然是要打个对方措手不及才是最好,在那之前他想听听对手到底要商量什么计策来搞垮明月斋,在春芳阁处于风口浪尖的当下。   青睢出去之后,包间里只剩沐彦卿和薛朗两个人。   “说起来当初你和阿瑜找上我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想你们两个肯定是异想天开,春芳阁在京城崛起已经有几年了,新出现的铺子刚一开始都打着要和它竞争的名头,但是最后都无疾而终,当时我就想这两个小孩儿怕是不知道京城的形式在闹着玩儿呢,”薛朗突然说起了以前的事。   “那之后表哥为什么又答应了?当时你连犹豫都没有,爽快的很,我和席瑜回去的路上都不敢相信呢,”沐彦卿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那情景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和席瑜真的都很惊讶。   “还不是因为你姑母就你一个儿子,我就想着替你把控把控,就算是赔也少赔点儿,不让你回家哭鼻子。”薛朗笑着说道,“只是没想到,我们明月斋竟然会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就连春芳阁都视它为眼中钉肉中刺,做了这么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情。”   薛朗笑,沐彦卿也跟着笑,不胜唏嘘。   薛朗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在之前的很多年中,春芳阁在京城可谓是一支独大,世家闺阁女子的首选,市井妇人、包括小丫鬟,都以拥有春芳阁的胭脂水粉为荣。这样的情况下明月斋算是一股清流,从定位到标价都直接和春芳阁叫板,说起来可不就是是蜉蝣撼大树。   沐彦卿和席瑜在开铺子的时候就做了调查,自然也知道这些事儿,正因为知道,现在听到薛朗这样说,心里有些窝。   说起春芳斋确实有的说,它其实并没有很多年的历时,胭脂水粉的制作也不是祖辈传承下来的工艺,也就是近七八年来才开始垄断。   不过它虽然年轻,它背后的主子可不简单,春芳阁是明台詹家的产业,詹家世代经商,除了春芳阁,他们的实业涉及方方面面,从书社到茶叶,总之样样都沾,实力雄厚当然不好惹,这也是为什么和春芳阁竞争十有九输的原因。   不过明月斋和其他铺子到底是不同的,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定那样的价格肯定等着赔光,但是它却凭借质量慢慢的站稳了脚跟,等春芳阁意识到不行了的时候,明月斋已经不是他们随便搞搞就能让他关门的小铺子了,所以之后不得不出一些小手段,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个应该就是詹家二爷了吧?”酒楼大门进来两个人,打头的是一个身着素青学子袍衫的男子,看起来书生气很重,身后一人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侍卫。沐彦卿没见过詹家二爷,倒是见过詹家大爷詹士朝,兄弟两个长的有些像,他应该没认错。   “是他,没想到丁掌柜还挺有面子,竟然让詹家的二把手亲自过来接见,”薛朗冷哼一声。   沐彦卿没有说话,他可不认为丁掌柜能出动詹士齐,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但他没少听这人的事情。此人虽然看着温和,一派书生模样,但是手段狠厉,单是京城就有多少铺子因他最后负债累累、家破人亡,他是那种典型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没有足够的利益往来,他能出面才怪。   沐彦卿才这样想,就看到詹士齐往惠王和薛林那边走去,说了两句话,就入了席,另外两人没有露出诧异,显然是提前约好的。   薛朗和沐彦卿同时皱起了眉头,这世上果然没有巧合。   不一会儿,詹士齐率先起身也请另外两人站起,然后一行人上了二楼,从地字号包厢经过,进了旁边的天字号房。   人,都到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文完结后开新!!   与这本文无关联,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   《给我亲一口》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是个学习渣渣。   陆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瑜柔声说道。   内容标签:强强 异能 甜文 校园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第72章 套路丁掌柜   沐彦卿和薛朗相视一笑, 今日他们算是来巧了,竟然撞上了这些人, 之前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倒是都过来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客官,请问你们要点儿什么?”隔壁间传来伙计的声音。   “照着你们酒楼的招牌菜摆上一席就行, ”这个声音对沐彦卿和薛朗来说比较陌生, 十之**是詹士齐。   “好嘞,”伙计应和一声就下去准备了。   薛朗选地字号包间自然是有讲究的, 这酒楼之中,天字号和地字号相邻而建, 中间只隔着一块儿木板,要是寻常关上窗子,隔间也是顶隐秘的,但是现在正值夏日, 在包间里用膳,得开着窗子来透气通风, 不然酒席根本没法进行,也太闷了。   也因为这个便利条件,沐彦卿他们能大致听到对方在讲什么。不过对方是密谋,肯定会注意这些, 沐彦卿和薛朗也不在意,主要是他们今日过来这边的主要目标是丁掌柜,其他方面他们暂时还不会管,以免打草惊蛇。   沐彦卿和薛朗在地字号包间严阵以待, 天字号包间这边众人是各有所思。   “今日约在这里和大家见面,自己却因为有事耽搁了些时间,实在是抱歉,众位久等,尤其向惠王爷请罪,”詹士齐端起一杯酒,向在座之人赔罪。   “罢了罢了,今日薛林陪我尽了兴,本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惠王摆了摆手,对这事儿根本不在意,只要能让他尽兴,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那王爷下次要是还要饮酒,尽可叫上薛林,”薛林笑着说道,面上表情不变,但其实胃里灼烧的难受,空腹饮酒到底不好受。   惠王却十分高兴,“你小子可以,年纪不大,酒量就这么好。”   “王爷谬赞。”   “今日詹某叫众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春芳阁能发展到现在全赖各位,这两日春芳阁出的事情相信大家也略有耳闻,我不想说丁掌柜给的方子有没有错误,不过这事情必须得尽快解决,”詹士齐说道,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却不容反驳。   “要我说士齐也太小心了一些,想那明月斋现在还不是被众人围着,名声坏的一塌糊涂,春芳阁已经存在了这些年,怎么可能还斗不过一个新起来的铺子?”惠王不以为意的说道,显然不把明月斋放在眼里,而且对春芳阁磨磨唧唧到现在非常的不满。   “王爷说的是,这事儿的进度确实有些慢了,不过比起那些,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发生之事,前段时间售出的新品胭脂现在大多数都要退货,我长兄那边已经下了命令,从明日起开始给所有顾客退银而且还是双倍奉还,借此把已经售出的所有胭脂召回,并诚恳道歉。也就是说前段时间进手的银子,都要交还回去,”詹士齐慢慢的说道,语气不起不伏,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丁掌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丁掌柜身子却颤抖了两下。   “啪”的一声,惠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银子要退回去?”声音非常的不满,他才刚刚赚到手里,说什么还回去。   “王爷放心,只是暂时的,这次确实是我们的过错,有些操之过急,想不到方子上竟然有漏洞,还是得知道他们具体的操作方法才行,”詹士齐劝道,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说话是却加重了‘方子’这两个字。   “你快想办法把他们具体的操作告知士齐,明月斋只不过就是个小作坊,要不直接找人把方子买过来或者把工匠挖过来?”惠王颇提议,语气颇有些不以为意。   在场几个人心中都是一阵无语,如果果真是那样,他们何必费这么多心思去弄方子,不过他身份在那摆着,大家都还是笑意盈盈的同他说话。   “詹爷说的是,明月斋看着透明,除了明面上的掌柜,东家那边儿几乎不管事儿,这方子是东家从高人那购置的,听说之前确实有些瑕疵,后来被改进之后才投入生产,后来又专门请了薛家长嗣,明月斋才算真正的开始经营,语气之后东家就不管事儿了,寻常也就查个账,偶然碰到铺子出事儿才管上一管。   这方子是我进明月斋之前就已经弄好了,之前的事情我没有参与,也不知道具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之后我只管经营铺子,更是不了解了。现在说起来人人都道是春芳阁胭脂有问题,是不是让大师傅调整一下会比较好?”   丁掌柜说道,语气有些唯唯诺诺,他既然对明月斋做了那些事,现在自然是要牢牢的扒住春芳阁,如果两方都得罪,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不过今日从他进到这个酒楼里心就开始发慌,总是不自觉想起那二位小爷。   “一直听丁掌柜提起明月斋主家,却不曾听你提过他们的姓名,他们的到底是谁?今日也不能说吗?”薛林淡淡的问道。   这下子席间的三个人都看向丁掌柜,他们自然也是好奇的。   丁掌柜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王爷,詹少,那二位现在已经基本不管明月斋之事,甚至已经有一个已经离了京城,另外一个也正在准备其他要事根本无暇顾及明月斋,不管怎么说他们对我都有再造之恩,这事儿就不要再问了。”   丁掌柜虽然紧张,却也没有说出沐彦卿和席瑜的姓名,倒不完全是因为他们二人对有什么再造之恩,想也知道,如果真有那么看重恩情,就不会背叛明月斋了。丁掌柜现在说这些,有两方面原因,明月斋三年前开铺子,沐彦卿和席瑜今年才十六,被十三岁的小子压在底下,任谁都接受不了吧,尤其眼前的詹士齐看着就极其自负,要真是被他知道肯定会恼羞成怒。   其二,丁掌柜不想再得罪沐彦卿和席瑜而已,虽然说他投奔了詹士齐,甚至还有惠王坐镇,但是席家可也不是吃素的,看看之前闹事的人,大都直接被关进了大理寺大牢,至今都没有放出,詹士齐这边儿使劲儿都没有把人捞出来,他就怕有一日他也被弄进去了,虽然说现在才想起这个事儿有些晚,但是聊胜于无。   詹士齐看了一眼丁掌柜没有说话,表面还是温和和的,却已经有些不悦。现在春芳阁的处境着实不大好,兄长那边已经把他叫去训了几次话。还有那方子,如果大师傅能看出什么问题,他们何至于身处现在这般境地。   春芳阁不是小作坊,自然不会拿张方子随随便便就投入生产,他们之前是经过好好研究的,但是研大师傅究来研究去都说没问题,这也是詹士齐没有处置丁掌柜的原因,连春芳阁大师傅都没有看出问题,只能说背后之人手段太过高超。   所以他现在对明月斋背后之人很是好奇,虽然据丁掌柜说背后之人年纪都不大,经商只是玩票性质,本来他是不信的,但是调查了那么久,除了薛朗这个明面儿上的掌舵人,他确实也没能查出什么,这由不得他不信,难道这都是薛朗的安排?不过他们是在薛朗去保定之后才出手的,就是不在京城也能做出应对,那薛朗是不是太能耐了些?   “你兄长薛朗就没有关系亲近之人?”詹士齐问薛林,薛家的情况他清楚,就算是薛家大房这些年的生意还可以,也没有这么多银钱可以开一个明月斋,刚不用说薛朗接手明月斋算是直接跨了个领域,可谓是十分冒险了。   既然背后之人这么信任他,肯定是有些关系的吧。   薛林摇摇头,“虽然是堂兄弟,因为家母与大伯母矛盾甚大,连着我与大堂哥也相交不深,之后又完全分家,所以堂哥交好哪些人,我倒是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要是说聪颖的年轻人,我倒是可以猜一猜,我姑母家的表弟,今年一十六岁,各方面心思敏捷,倒是符合丁掌柜的描述。”   薛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丁掌柜说起那些的时候,他直觉就想起这个表弟,他与表弟相处也不深,一年中见不了几面,但是印象却非常的深刻,而且他似乎与大哥走的还挺近。   “今年十六岁,三年前才十三岁,明月斋是从三年前开始异军突起,十三岁才是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哪有那个能力做好这些事?而且你那个表弟不就是孟伯泀的徒弟,哪有这么些空闲做其他这些事儿,”詹士齐冷哼了一声,他们詹家被称为拜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詹士朝十六岁开始接触生意,第一年只是没有赔,家中祖父就已经很是高兴了逢人就夸他是奇才,可以说是骄傲得很。   詹士齐虽然不信,但也不得不承认大哥在这方面确实有才华,他们这样的经商世家尚且如此,让他如何相信那些自小读圣贤书的小少爷竟然有如此的天赋。   旁边的丁掌柜没有说话,他就是因为知道就算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反而要责怪他信口雌黄才没有说出口,毕竟十二三岁的小子能做出这些事儿实在是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行了,正事就说到这里,春芳阁一定会尽快解决眼前的困境,在那之前丁掌柜要更努力些,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詹士齐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低眉说道。   “是,是,”丁掌柜唯唯诺诺的说道。   他们说这些时候,惠王都没有的搭腔,刚刚詹士齐已经承诺他该有利益一定会尽量保障,所以他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他对这些谁是掌舵之人也没有什么兴趣。   他们这边你来我往说了好些话,地字号包间的沐彦卿和薛朗都听在耳里,两人时不时眼神交流,倒是颇有兴味。   正在这时候,有小厮敲响了天字号包厢的门。   因为要听清声音,所以地字号包间这边的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门,所以这说话声他们大致也能听见。   “客官,我来上茶。”   “交给我就行了,”这是詹士齐带来的人。   “这旁边的两间包间一直有人?”随从随口问道,其实他刚刚一直就呆在天字号房门口,却未见两边有丝毫的动静,连个说话声都没有,所以他心里一直认为两边都没人。   “是,地字号包间的客官好像还没有离开,”小厮回道。   然后就是天字号包间门关上的声音。   沐彦卿和薛朗对视一眼,这对话可以说问的非常突兀了。   小厮送完茶离开的脚步声传来。   沐彦卿看了一眼薛朗,兄弟俩对视一眼就往外走,当然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他们自然不可能走酒楼的前门,而是直接转去了酒楼的后院儿。   “唉,两位客官?”小厮不明所以,怎么两位客官到后院来了?   “我们走贵楼后院儿回家比较顺路,就从后门走吧,”沐彦卿站定,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摆,笑着说道。   “啊?啊,”小厮脸上一瞬间变的意味不明,还拿眼神鄙视的看了一眼沐彦卿和薛朗,不过还是带着他们去了后门。   两人直接走到酒楼的后门,就愣住了,怪不得刚刚小厮脸上有那样的表情,这酒楼后门正对着的原来是京城最大的花街。   “咳咳咳,”沐彦卿被自己呛着了,虽然说他对陈朝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之前也去了不少地方,连赌场都去过,不过这寻花问柳的地方,他可还是第一次见识。   “店小二肯定以为你我二人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薛朗笑着说道。   沐彦卿点头,可不是。   不过再怎么说此地也不宜久留,兄弟二人跟在青睢身后不多久就走到了他们马车的停放处。   “怎么说?”沐彦卿问薛朗,是走是留?   “再等等,他们有怀疑倒也是好事,恐怕很快就散了,”薛朗回道,他们今日的目标是丁掌柜,其他的都不甚重要。   果然事情正如薛朗所讲,没多久天字号包间的那些人就挨个出了酒楼,出来之后他们分道扬镳,可以看得出来詹士齐非常的着急,他把惠王送上马车之后,就匆匆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薛林随行。   丁掌柜一人落单。   现在时辰已经到了戌时正,但是丁掌柜出了酒楼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右转往刚刚沐彦卿和薛朗落荒而逃的方向走去。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们没有着急对丁掌柜下手,而是让青睢派人去跟着,他们想看看丁掌柜到底已经做到了什么程度。   薛朗现在是非常的佩服,表弟之前的猜测真的是一条一条的都中了。   之后,沐彦卿和薛朗直接去了回丁府的必经之路。   半个时辰后,派去跟着丁掌柜的人与他们会和,“主子,这就回来了。”   沐彦卿点了点头。   “属下还发现丁掌柜在外面养了小,已经有孩子了,”护卫再次说道。   原来如此,沐彦卿哼笑了一声,现在的丁掌柜和夫人仅育有一女,之后丁夫人再没有生育,男子有哪一个不希望有自己嫡亲儿子的,果然从子嗣方面下手,是一试一个准儿,他们之前笃定丁掌柜肯定没少喝花酒,却没想到原来是养着呢。   没一会儿,丁掌柜身影就出现在了沐彦卿和薛朗的眼帘中,沐彦卿示意了一下,青睢他们直接控制住了丁掌柜。   “唉,你们这是干什么?”丁掌柜大喊大叫。   “省省力气,别把嗓子喊哑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丁掌柜说呢,”沐彦卿开口。   “沐少?”听到声音,丁掌柜诧异的开口。   “丁掌柜近来别来无恙?”沐彦卿走到丁掌柜面前笑着说道。   “沐少上心了,老夫很好,”丁掌柜声音有些颤,之前他就说过,明月斋这三位管事儿的当中属这个最让人害怕,虽然始终都笑眯眯的,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他下句话要说什么。   “听令夫人说,最近明月斋忙得很,丁掌柜每日都很晚才回家,我也是好奇今日就跟着看了看,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些事情,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沐彦卿还是笑。   “爷,这都是他们威逼,我也是没有办法,还请爷允许我戴罪立功,”丁掌柜非常识时务,直接认错,丝毫犹豫没有。   “威逼?我倒觉得是利诱更妥帖一些,刚刚丁掌柜不还是在温柔乡里好好温存了一阵?”沐彦卿直接说道。   丁掌柜眼中的光逐渐暗淡下去,他本来想着能为自己争取些时间的,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随便能糊弄的,心灰意冷之下,丁掌柜双腿无力直接瘫在了地上。   “你放心,我对图人害命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你肯帮我,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算是全了这些年我们的情分,”沐彦卿说道。   丁掌柜看向沐彦卿,心中又重燃了希望。   “你应该知道吧?既然现在我知道了此事,直接把你送进大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你在大牢里关一辈子的方法都有,就算是你刚刚接触的惠王也救不出你,”沐彦卿一字一顿的说道。   丁掌柜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完全去掉。   “你想让我怎么做?”人越老越是惜命,况且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还没有见过,怎么可能甘心去死?   ——   沐彦卿和薛朗赶着子时的宵禁回到了沐家,两人忙活了大半夜,根本没有精力说话就各自回房。   这天亮之后事儿还多着呢。 第73章 计成   沐彦卿和薛朗忙了一日早早熟睡, 但是总有人彻夜未眠。   东宫,当今太子秦宣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 看着刚刚送过来的消息,皱眉不语。周边站着几个幕僚护卫,现在是在商议事情。   “殿下, 此次方公子进京带了好些货物, 均被劫匪劫走,搭进去好些侍卫不说, 就连方公子也不见了踪影,”底下站着的侍卫禀报道。   “归零山真是欺人太甚, 竟然不把我堂堂太子放在眼里,”太子拍了一下案几,方进此去江南,是为了给他做事。   人都道太子爷风光无限, 谁能了解他背后艰辛?为了能给父皇留一个好印象,他从来都是严格要求自己, 平素也是节俭的很,但是笼络朝臣、招兵买马哪个不是费银子的事情,父皇不给母后那边也是捉襟见肘,所以只能靠他自己打开通路, 这眼看着事儿就要成了,竟然冒出一批劫匪,作为太子,秦宣心中自然非常恼怒。   “归零山都是暴民之后, 自然没有尊卑观念,一个个彪悍的很,尤其前两次剿匪功败垂成,所以这两年更是嚣张,”幕僚符合。   “单靠我们自己没有办法把方进就出来吗?”秦宣问道,那批货物值不少银子,如果走官府这条路会多生好些事端,要是能自己解决那是再好不过了,尤其解决完之后还能向父皇表功,一举好几得。   “这个恐怕有些困难,归零山劫匪不少,尤其少年山主上位之后,他们就势如破竹,现在的归零山当家的全都是艺高胆大的年轻人,尚不晓得天高地厚,寻常根本制服不了他们,而且归零山易守难攻,要想悄无声息的收服,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一旁的幕僚沉吟道。   太子沉吟片刻,他不是傻子,属下分析完利弊,他自然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去执行。要想悄无声息的收服归零山是不可能了,拿回货物十之**也是艰难,但是总得把方进弄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方进花上十年时间给他拼下这么一大笔财富,有这些底子在,相信不出多久他就会再拼出来第二笔第三笔,这样一想太子就做好了决定,一定要先把方进捞出来。   “着人随我进宫,这归零山匪徒肆无忌惮,肆意抢劫过路之人,实在是可恶,一想到这些我就寝食难安,我就要去和父皇商量商量,看如何能把他们全部剿灭,”秦宣站起身,吩咐道,只希望方进在此期间不会出现什么事情才好。   太子这样决定,周围的人都跟着动了,众位幕僚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现在这个时机说不上好,但是东宫必须这样做,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东宫的情况了,东宫缺银,太子爷就等着方进这个财神呢,现在竟然被人截走,太子要是能快速放弃才怪。   太子爷匆匆就到了乾清宫,盛德帝正好还没有歇下。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照常去孟府习书,一进府就发现今日的府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府上不说热闹,倒也是有些人气儿的,今日却过分的压抑,众人说话都是压着声音的。   沐彦卿皱着眉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先生这里感受到这种氛围了。   “出什么事情了?”沐彦卿问青山。   “今早传来消息,道是太子爷已经向当今圣上请示,要派兵去归零山剿匪,圣上已经应下了,命陈大公子陈宇柒前去归零山剿匪,规模很大,”青山低声说道。   沐彦卿皱眉,这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其中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都方面的,前脚方进刚在归零山被劫走,后脚太子爷就提议要围剿归零山,这其中要说没有什么缘故,恐怕没有人相信。沐彦卿勾了勾唇,他这个素未蒙面的三师兄还真是好本事,先是搭上梁王殿下,后又归顺了太子爷,而且看样子都深受信任。   都说好仆不事二主,能让第一个主子信任只要表现的忠心耿耿就已经足够,毕竟没有那个主子不喜欢忠心的手下。这能讨到第二个主子的欢心,还能再危机时刻不惜花高代价保住你,可就是自身本事的问题了,尤其是在这西蒙动乱的时刻,太子爷还能提议去剿匪,想要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方进是有多高的价值能让太子爷做到这种地步?   当然这也说明了太子爷在盛德帝心里的地位不低,最后不还是答应了。   “沐少,今日先生并没有出题,一大早起身就去了宫中,所以今日您可自便,”青山解释道。   “是为了方三师兄一事?”沐彦卿不解,这么着急?   “不是,应是为了春闱试题一事,方进之事现在还没有传到京城,知道的不多,而且就算都知道方进乃是先生的第三个学生,朝堂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出兵的,”青山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个倒是说在了正点儿上,朝廷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贸然出兵,这个道理太子爷应该也懂才对,那是什么让他如此迫切的希望或者说需要朝廷出兵?难道仅仅是因为方进是他的人,或者说方进三师兄的价值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沐彦卿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这样想着,沐彦卿慢慢对这个事情有了浓厚的兴趣。本来因为牵扯到的师兄与师门没有那么深的牵绊,平常师兄弟们也很少提到他,所以作为沐彦卿对方进也没有多少看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俗话说是有反常必有妖,这话放在哪里都合适。   先生没有出题,沐彦卿今日就不用做文章,把昨日写好的文章放在先生的书案上,沐彦卿坐回到自己的书桌上开始习字,都说字如其人,字如其人,科举考试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看字迹的,前朝是,就有一书生凭借一手好字得了状元。   这也不是说前朝皇帝昏庸,总之后面能走到殿试那一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能在最后呈给皇上看的试卷之中排在前面也证明了他们的实力,毕竟都是通过层层选拔爬上来的。主要是虽然说殿试是当今圣上做主排序,但其实主副考官呈上来的试卷本就是排着顺序的,就是皇帝一般也不会轻易变动,只除前三甲偶有交换位置之说,其他一般都会保持原样。   但就只有一届科举考试不同,皇上翻了翻考卷,一直翻到二甲第三名,被二甲第三一手好字吸引,于是就直接放在了第一本,成为了当次的状元郎。此后这件事情一直被传为佳话,也成为了众多学子拼命练字的原因之一,大家都想着这要是有个万一呢,总之多练练也没有坏处。   潜心练字时间过的很快,当沐彦卿落下最后一笔,外面已经响起了午时的钟声。   沐彦卿没有留在孟府用膳,先生不在,下午他不准备过来,正好早些回去处理事情,昨日他们忙活了好一阵儿,今日的事情可不少,虽然打斗是表哥薛朗跟进,但是该了解的他还是要知道一些,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自己家里更方便一些。   “主子,已经将丁掌柜送往大理寺了,整理好加盖印章的口供已经在薛少爷那边,不久后就会满城招贴,文书上不会提起春芳阁三个字,但是该懂之人应该都懂,”青睢回禀道,他今日跟着在大理寺跑了一日,也才刚回府。   沐彦卿点了点头,“有表哥坐镇,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表哥需要什么协助,你尽力配合,”依照表哥性子肯定会尽快落实,他考虑问题向来周全,这些根本不用他担心。   “是,”青睢应声。   “还要告诉表哥一声,让他注意些,詹家的詹士朝才是狠角色,现在见到的詹士齐与他比起来不过是个小喽啰,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事不能大意,”沐彦卿叮嘱道。   春芳阁存在了数年,现在的当家明面上虽还是詹家老爷子,但是詹家现在最为有名的却是詹家大爷詹士朝,此人一十六岁开始经商,头一年就在经商上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之后多次让春芳阁起死回生,可以说是经商奇才,虽然从前年开始,他很少以商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看这两年詹家的经营策略和手段,就知道詹家大爷一直都是幕后决策之人。   最近听说詹家大爷和太子爷走得颇近,就是不知道其中是何缘由,总之提防着点就对了。   “属下去办。”   沐彦卿沉吟,他们当初把那些小喽啰扔进大理寺大牢,自然不是目的,他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让明月斋借机扫清之前的不景气,迅速回升,现在这个目标就在眼前,他们得沉得这最后一口气。更不用说他们的策略须得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效果才更好,要是让对方有准备的时间,他们恐怕会功亏一篑,所以得屏住呼吸往前慢慢推进。   “记得告诉席伯父我们这边的情况,已经春芳斋情况,我恐他在朝堂之上会受到责难,”沐彦卿又想到一件事儿,其实说句实话,这事儿本不该官府插手,尤其大理寺根本就不管这块儿,主要是古代的产权意识并没有这么重,这样情况之下,自然就会得罪一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吃春芳阁红利的官员能沉得住气才怪。   春芳阁发展至今,在明月斋之前可谓是京城一枝独秀,这要说幕后没有官员介入根本不可能,惠王只是个闲散王爷,以他之力恐怕根本护不住春芳阁这么多年,所以一定还有其他的官员掺和其中。这样的情况之下,拿席勤多管闲事的把柄上奏给圣上是再得宜不过的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总能给人添堵不是。   不过以席伯父的性子,就算是当朝突然受到这样指控,恐怕他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过沐彦卿觉得自己想到了就说一声,总比摸黑强上一些。   “是,属下这就派人过去。”   沐彦卿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薛朗来了沐府,经过这一日的忙碌,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不过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   “已经在京城各处张贴了?”沐彦卿问道。   “是啊,京城凡是重要的百姓聚集点儿都已经贴上了,不怕他们不知道。”薛朗笑着说,想来明日一定会非常热闹,明月斋出去的胭脂水粉没有问题,虽然一直都有人闹事,但是百姓身边用了明月斋胭脂水粉的人可没有一个出问题的。但是春芳阁的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的出事了,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们肯定不会再踏足春芳阁。   “铺子表哥准备什么时候再开张?”沐彦卿问道,是趁热打铁还是要怎样。   “再等等吧,此事不着急,此事已经麻烦了席大人数次,今日又得往大里闹,不知道影不影响席大人,待回头看看风向再行开张,而且新产品的试用效果还不明朗,等我和嘉兄再商议一下,这么久都等了,现在着什么急,”薛朗笑着说道,虽然说铺子开不了张,不过他还是高兴,这自己不想开和别人不让开可不是一样的概念,他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拿捏。   沐彦卿点了点头,表哥想的很全面。   这在京城张贴加盖了大理寺的印章的证文,自然引起了轰动,百姓们自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事情发酵的厉害,第二日早朝正如沐彦卿和薛朗所料想的那样,大理寺卿席勤被针对了。   “席大人询私枉法,以权谋私,堂堂大理寺卿竟然管商户之事,现在盖着大理寺大印的告示贴的满京城都是,闹的是沸沸扬扬,实在是为官的不耻,”有官员上表。   然后接连有几名官员随声附和,都是参大理寺卿不务正业之事。   席勤心下笑了笑,果然又被那小子猜中了,他还真是被参了,打眼一看,是太子派系的人。   “哦?席卿做了什么竟让几位如此震怒?说来也让朕好好听一听,”盛德帝笑着问道。   当今圣上亲自过问,自然不用西席瑜开口,就有一大部分人来为他解惑。   闻言,盛德帝直接问道:“席卿可有要说的?”   “启禀圣上,几位大人说的其中一些我认,但是另外一声微臣没有做过的,可是死都不会认的,”席勤恭敬的回道。   “那你给朕说说,你认哪些不认哪些,朕也好评判你该不该受罚。”   席瑜冲盛德帝拜了一下,“诸位大人说我徇私这个有一点,牵扯其中的这间铺子是小儿十多岁时候建立的,虽后续没有跟进,不过确实与我有些关系,这个我不做否认。但要说枉法却是没有的,为官者自为百姓着想,他们把状纸交到了我这边,而且各项证据确凿,我盖上我大理寺的印章也无可厚非。   再者,心心念念为了百姓怎么可以说是以权谋私?我国讲究传承,师道之法,皆是如此,一张方子可能是一个家族费劲千辛万苦经过重重改造才有的成果,现却有人为了利益收买他人去偷盗,妄图对铺子下死手,只求一家独大。臣细问之下才知道近几年我京城之中竟然只有一家能拿得出手去的胭脂铺子,实在是可悲又可怕。   为此臣还专门去查了案宗,竟发现往年也有百姓发起相似的告诉,不过大理寺均没有受理,大理寺不受理此等案件,百官朝臣皆知,百姓也知,但就算是知道也要去碰运气,就说明之前他们是何等的失望。陈朝讲究士农工商,士为上品,商为下品,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陈朝的百姓,总不能太过厚此薄彼。   微臣在接手这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之于此事,还请圣上明鉴。”   席勤徐徐道来,语气非常的真诚,前面说的话已经让很多官员蠢蠢欲动,正准备等他停下就群起攻之,没想到后面他却自我开始检讨,这让想攻击他的朝臣都没了话可说。   不得不说,席勤的段位非常高,他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抛给了别人,从被动转为了主动。   “席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太子秦宣压低声音对席勤说道,只几句话就把整个局势都逆转了,跟席勤比起来,他手下的那些人如此没用。   “殿下谬赞,”席勤低垂的眼睑,回道。   “果真有此事?”上座的盛德帝沉吟。   “有没有,想必户部的赋税就能说明,铺子多了税收也多,臣总认为,有竞争才有进步,一家独大终究是不好,学术讲究百家争鸣,做生意应该也是这个理儿,银子总不能都进了一个人的口袋,”席勤慢慢说道。   “不过就算是如此,大理寺掺合此事到底是不妥?”盛德帝挑眉。   “臣知罪,愿受罚,”席勤直接跪地。   “行了,这次你能看出这些弊端也算是有功劳,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盛德帝摆了摆手。   “谢主隆恩,”席勤领旨谢恩。   满朝文武心里都一咯噔,其实席勤说的事一直都存在,但是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相反还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有了这一出,以后恐怕就要小心了。   “这事朕就命京城府尹彻查,肃清京城之中靠拙劣手段妄图一家独大的商户,违者没收家产,仔细办,之前的责任既往不咎,如果办的不好,并罚,”盛德帝下令。   “臣领旨,”京城府尹赶紧跪地。 第74章 私心   盛德帝表态之后,众朝臣都默了默, 整个事情因为席勤的一人之力而变成到最后这个样子, 实在是众官员没有想到的。   说实话,虽然席勤话里话外说的冠冕堂皇, 但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小心思, 成功的把大理寺和自己全摘了出去,其中透露出来的两个意思更是夸大了数倍,跟喊口号没有什么分别, 但是圣上就是采纳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谁让席勤抓住了盛德帝的软肋。   席勤表达出来的意思有二:   一是,京中有些底子的商户追求一家独大, 喜欢打压小商户,看到新兴起的还会上非常手段, 这样的情况影响了赋税收入。   二是经历过非法手段打压的商铺, 上状纸状告但是京城之中无人受理,这样的情况说明京中官员少有为百姓发声,这是官员队伍之中的失败。   其一是讲此次事件的背景, 直接说这情况会影响朝廷赋税收入, 在陈朝,商户的赋税远比农户要高的多,虽然并不到苛税的程度,也差不离了。要说这个能抓住盛德帝的心思是肯定的,十年前的浩劫朝廷损失惨重,也是近两年来陈朝上下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紧接着西蒙又出事,所以现在国库空虚,圣上近来为这事儿颇为烦恼,此事听见银子自然好说话。   其二是说明大理寺做法的合理性,就差直接说京城商户一家独大背后有朝中官员主使了,自古国君以民为本,听见这样的话,盛德帝能开怀才怪,尤其京城是为国都,这事儿还发生在自己眼前头,盛德帝的面子可下不来,自然是要表明态度。   其实还有其三的,但是因为席勤说的实在是隐晦,整个大殿之上又少有知道这事儿的人,所以根本没有人听出,那就是他现在偏帮的这铺子与席瑜有关。席勤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就算自己内心不喜,但那到底是自己的骨血,情感上自然是不一样的,尤其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比起来。   总之,席勤专门强调的这两点都戳了盛德帝的肺泡,尤其席勤说士农工商,商为下品求助无门,这大大的让自诩为千古圣君的盛德帝心情大打折扣,没有哪一个人喜欢听到这些,一个臣子说本没有什么,但要是百姓们都这样想可就不好了,在加上之后的私心,所以这样一来盛德帝的吩咐也就理所当然。   朝中百官与圣德帝相处甚多,除了几个顶迂腐的,哪个不清楚盛德帝的心情?所以此时无一敢出来劝告,就怕惹火烧身。   就是当今太子秦宣此时虽然怒火中烧,却也只能忍着。   说起这件事情来太子也是恼恨,詹京城百官谁不知道士朝现在与他走得近,因着这层关系,京城之中都卖詹家一些面子,他指望詹家能为他提供银钱支持,所以一直比较放纵,可以说詹家生意在秦宣看来就是自个儿未来的钱庄,没想到现在席勤竟然直接把美梦给他戳破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凑巧了,本来要是太子先开口说这些事儿,席勤再说,效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起码会更和缓一些,毕竟盛德帝对太子抱有厚望,身为陈朝储君,盛德帝是希望太子爷能独当一面,起码在自己还在的时候能帮上他一些。   但是太子却不能开口,说来也是赶巧了,他手边的人竟然连续出事,昨日晚上他刚向盛德帝求了恩典说要派陈家大少陈宇柒前去归零山剿匪,他能说出的理由并不能让盛德帝信服,但是最后他还是凭借立军令状让盛德帝松口。   虽然已经应下此事,但是盛德帝今日对太子可也没有好脸色,其实剿匪为民本是好事儿,但是太子选择的这个时间点却非常的不妥,西蒙边防战事尚不明朗,太子竟然闹着要去剿匪,并且非常的坚持,这让盛德帝觉得太子急功近利。   这样的情况下,太子自然不能多开口,毕竟惹盛德帝不高兴得不偿失。但是昨日京城张贴的盖有大理寺官印的证词闹得实在有些大,春芳阁的盈利颇丰,太子自然不想舍弃,而且他想给席勤颜色瞧瞧,所以他下令让手下人在朝堂上提了这些事儿,自己躲在后面深藏功与名。   只是没想到席勤经验一点面子都不给,所有这一切都因为他的一席话而大打折扣,最后甚至还惹上了一身腥,尤其他还专门提了胭脂铺子,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一直到下朝太子都还处在愤恨之中,席家?!   下朝之后被单独留下的席勤却老神在在地站在大殿上等着皇帝问话,皇帝犹豫了好久都没有开口,席勤只做不知。   “那名曰‘明月斋’的铺子与席瑜有些关系?”最后是盛德帝败下阵来。   “是,在朝堂之上说话,臣自然是不敢扯谎,期君之罪臣可担待不起,”席勤毕恭毕敬,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端正。   “唉,你,罢了,下去吧,”盛德帝看席勤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所以然了。   “臣告退,”席勤行礼以后退出了大殿。   “皇上,为什么不多问问?”席勤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身边的魏公公问道,他自幼跟在圣上身边,知道圣上的所有事情,包括席瑜之事。   “看他样子就知道这小子不想多说,他说是就是吧,能说这一句也是不容易了,”盛德帝苦笑了一下,出了上一次请命让阿瑜去西蒙边防,席勤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关于席瑜的事情。   所以,盛德帝并没有生气,主要是他初识席贵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席勤是个什么性格,当初他说要把席贵妃接近宫中,席勤甚至要撩开袖子揍他,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九五至尊。这几年虽然席勤的脾气收敛了很多,但是骨子里的桀骜哪能说没有就没有。   “说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住那个孩子,”盛德帝感叹道。   魏公公眼观鼻,口观心,这话圣上敢说他们可不敢随意附和。   “席勤席大人到底是把小主子养大成人,是当做亲子养的,感情自然不同,这寻常说话总有一些把握不住情绪的时候,”魏公公试探着回道,在京城之中,再没有人比他更会看盛德帝的眼色。   “就他,何止是寻常说话,心里不定指定怎么骂我呢,”盛德帝冷哼一声。   “圣上,这……”魏公公有些词穷。   “罢了,不说他,西蒙情况怎么样?”盛德帝问道。   “如今一切安好,席小公子骁勇善战,为陈太傅重用,”魏公公赶紧禀报道,虽然那是远在西蒙的事情,但是他们时常还是能接到密报,所以这些事情全都知道。   盛德帝点了点头,显然非常的欣慰,“摆驾,前期栖梧宫。”   林公公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吩咐了。   ‘栖梧宫’是席贵妃的宫殿,当初因为这个名字太后和皇后没少作妖。栖梧,源自《诗经·大雅·卷阿》一篇‘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意为凤凰息于梧桐树上,这凤可不是人人都能称的,皇后不发飙才怪。   不过这些说辞都被盛德帝驳回了,道是宫中宫殿名有‘乾坤’之分,皇帝为乾,皇后为坤,已经符合礼制,其他宫殿不用过分解读,不过是个代号,然后现在看到的就是结果。   早朝发生的事情,沐彦卿这边很快就得知了,结果不算差,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还是你的主意好,只是如此一来,席大人得罪的人就多了,”薛朗沉吟,表弟的脑子转的向来快,昨日想到这种可能的时候赶快与席大人通了气,定下了这么个对策,计是好计策,但是席大人那边得罪的人可不少,尤其太子那边算是得罪了彻底。   “无碍,席大人不会在乎这些,不过表哥倒是提醒了我,我应该给西蒙去个信儿,让阿瑜好好表现表现,争取立个大功,这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会任人宰割,”沐彦卿笑着调侃,其实他也不是完全说笑,得罪太子席伯父确实不会发那个在心上,而且阿瑜确实得尽快出头才行。   “总之现在的情况与我们有利,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于我,你只管安心备考,”薛朗笑着说道。   “兄长说的极是,那接下来就麻烦兄长了,”沐彦卿凑趣儿。   接下来事情解决的远比想象中轻松,圣上亲自开口要彻查此事,这比什么人说话都好使,所以明月斋名声恢复的还不错,已经有不少人打听他们什么时候重新开张了。与之相对,春芳阁却是元气大伤。   京城府尹彻查此事的消息放出之后,又有很多曾经被春芳阁打压的商户状告,不过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京城府尹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一面之词就对詹家做什么。不过就算是这样,詹家的生意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种情况之下,春芳阁召回了之前售出的所有有质量问题的胭脂,此举算是承认了自己胭脂有问题,不过他们提出双倍赔偿,已经受到影响的顾客免费请大夫治疗,快刀斩乱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的解决了此事。   不过该有的影响还在继续。   “春芳阁最近比较低调,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意并不很好,不过他们的动作还算是快,”薛朗饮了口茶。   沐彦卿点了点头,“詹家还是有聪明人的,要是死抓住那事儿不放,恐怕现在春芳阁早已伤筋动骨,依照詹家的家底,等过一段时间就能慢慢恢复了。”   沐彦卿语气淡淡的,经商就是这样,只要能熬过去就能海阔天空,毕竟人总是在不断遗忘的,不过这一段也尽够他们赔了。   今日天气不错,沐彦卿,薛朗和郭嘉三兄弟好容易聚到一块,薛氏为了让他们哥儿仨好好说话,就把他们的膳食摆在了博彦院,所以此时席上就只有他们三个,说话也非常的随意。   “你以为十六岁就能出来做生意这么容易?詹家嫡出庶出一共十几位少爷,最后仅有詹士朝和詹士齐两名出类拔萃的进了自家产业管事儿,而詹士朝作为詹家下一任掌舵人,手中没有两把刷子,怎么镇的住这么多的魑魅魍魉?”薛朗说道。   沐彦卿点点头,“那这么说来,这人要好好提防了。”一般这样天之骄子出身的人是不容许自己失败的,詹士朝其人虽然出生商户却自带矜贵,要是输在与自己同等地位的人手中尚且好说,现在明面上他可是折在了自家表哥手里,薛家和詹家可是差着档次的。   “嗯,没事儿,就算要出手,也不会是在最近,太扎眼,”薛朗心中有数。   “还是得注意着些,”沐彦卿开口。   郭嘉随意的点点头,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嘉兄想的那个法子还不错,试用者的反应也都很好,之后明月斋三间铺子都会开始售卖,因为是新品,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事情不会少,嘉兄能否帮个忙在铺子里坐镇几日?”   “我?”郭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丝毫经验。   “就只是坐镇,怕出现突发情况,没有人比嘉兄更了解这个方子了,”薛朗点了点头。   “表哥去看看也可,最近长公主府不是没事儿?表哥权当散心,”沐彦卿也跟着劝,之前这段时间,郭嘉表兄一直窝在长公主府,最近驸马爷的情况稳定了很多,所以郭嘉算是闲下来了,也没有去回春堂。   “我看你们二人就是在忽悠我,”看他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儿,郭嘉气笑了。   “不说我还忘了,这面膏产出的利润,嘉兄可是占一部分的,”薛朗笑着说道,“所以怎么说?”   “自然没问题,这有银子不赚不是傻子吗?”郭嘉笑着举起酒杯,跟薛朗碰了碰。   沐彦卿情绪也很不错。   “主子,孟先生请您走一趟,”外面传来青睢的声音。   沐彦卿诧异了一些,先生平常很佛系的,计算是有事情也是等他过去之后再说,像这样来请他的情况,肯定就是有急事,沐彦卿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两位兄长接着叙旧,我先行一步。”   薛朗和郭嘉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沐彦卿进了孟府,直接进了书房,孟伯泀正等着他。   “先生,您叫学生?”沐彦卿行礼。   “太子牵头去归零山剿匪,此次事情牵扯到师门中人,你跟着跑一趟。” 第75章 疑惑   “太子牵头去归零山剿匪, 此次事情牵扯到师门中人, 你跟着跑一趟。”   孟先生的声音不大, 但说出的话却让沐彦卿愣了一下,这个时间点让他跟着去归零山, 先生到底是何用意?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你几位师兄都有公务在身, 为师身边只你一人有些空闲,虽然秋闱在即, 不过是你的话就没有关系,”孟伯泀继续说道。   如果是常人或者说现在留在京城之中的是其他学生, 就算是席瑜, 孟伯泀也绝对不会在秋闱之前让他离京办事, 因为是沐彦卿所以可以。这个学生向来沉稳, 做学问最是扎实, 可以说就算留在京城,在秋闱之前这个弟子也不会有太大的进益了, 这样的情况下出京走一趟倒也不是坏事。   “是, 先生, 学生明白, ”沐彦卿应了一声。   孟伯泀沉吟, 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入门以来, 你已经见过其他几位师兄, 这方进你一次都未见过,不过此次太子提议剿匪,十之**的目标就在他, 所以到了之后你自会知道这人是哪个。”   “学生需要保证师兄安全把师兄平安带回?还是老师有其他的交代,”沐彦卿问道,这事儿还是得问清楚,不然他都不知道去干什么。   “这件事情你到归零山之后自有论断,你只要记得不能让他做出有损师门名声的事情就可,至于其他该是他这做师兄的顾着你,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孟先生随意说道,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   沐彦卿挑了挑眉,这样看来先生和这位师兄也不是那么的水火不容,于是赶紧应了一声:“是,学生谨记。”   孟伯泀挥了挥手,“之前你大师兄已经和陈家那小子说了,他们应该后日出发,你也好好准备一番,和家里长辈报备一声,回吧。”   “学生告退,”沐彦卿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虽然沐彦卿在孟伯泀面前答话流畅,但其实他心里是有些疑惑的,按照青山的说法,方三师兄与师门并不合,而且先生对这位三师兄也是不冷不热,照那样说的话,双方关系就算不恶劣也应该不好才对,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并不是那样。   先生的性子沐彦卿了解,一般不会因为一个学生而影响到另外一个学生,自己正处在秋闱的关键时候,要真是不在乎,也不会让自己亲去,沐彦卿倒不是埋怨,只是觉得这事儿太过蹊跷。不过单想是想不明白的,终究还是要去了归零山见到这位三师兄,才能知道一二。   “去准备一下,不用带太多人,”沐彦卿吩咐青睢,此去归零山,身边带几个人就行,其他的都不用带,京城距离归零山不远,满打满算也花不了多些时候。而且此次太子带兵,陈宇柒辅助,这来那个味一个身份尊贵,一个有勇有谋,怎么想自己都不会受到伤害。   回到府上,沐彦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因为自己比预计的时间回来的早,两位表兄还没有散。   沐彦卿坐下,说了这事儿。   “你要出发去归零山?”郭嘉皱皱眉,“孟先生可有特殊交代,怎么这个时候让你去归零山?”秋闱在即不说,表弟到底还没有出仕,年纪不大,归零山匪徒又向来野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怎么想,这个时候跟着去归零山都不是好事情。   “因师门之中三师兄卷入归零山一事,所以是先生特派我前去解决解决,”沐彦卿回道。   “此事是陈家大公子陈宇柒亲自出手,应该费不了多长时间,个何况还有太子坐镇,护卫应该是极好的,”薛朗沉吟,既然表弟说这事关师门,那就不是他们能过问的事情了。   郭嘉皱了皱眉,也没有多说。   “嗯,两位兄长不用担心,不过虽说归零山不远,但中间肯定要耽搁些时候,明月斋一事就交给你们了,”沐彦卿笑着举起手中的茶杯,冲两位兄长扬了扬。   兄弟三人对视一笑。   晚膳的时候,沐彦卿在饭桌上说了这事儿。   “既然是先生的吩咐,你就跑一趟,不过路上和到了之后万万注意安全才是,”薛氏有些担忧。   “母亲不用担心,儿子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会顾好自己的,”沐彦卿笑着宽慰。   “孟先生也真是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让你去归零山,过段时日可就是秋闱了,”郑氏却觉得孟先生此举有些过分,在她心里自然是秋闱更重要些,一个家族之中要是能出一个状元郎,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而长孙自幼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尤其在之前的府试之中更是取得了‘解元’的无上荣誉,她就想着自家孙子能勇夺三元呢,怎么这个时候孟先生会派长孙去归零山,这段时间可是非常重要的时候,总之作为郑氏实在是想不通。   “娘,孟先生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他对彦卿有再造之恩,自然不会害了他,”薛氏笑着宽慰,婆母这样说她理智上倒是能理解,最近这段时间婆母就一直在念叨着儿子能够中状元云云,寻常儿子要是心不在读书上,婆母虽然会很担心,但还会实时提醒,总是是非常关心了。   但是这样的做法,薛氏其实并不怎么赞同。作为她其实不喜欢婆母这样做,总觉得这样把儿子逼得太紧。尤其最近,夫君不在家她胡思乱想的时间多了很多,每当夜深人静,想到自己儿子,薛氏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和夫君常说在儿子这边没有太大的野心,但是似乎自小到大孩子并额米有轻松过,尤其这十多年来,孩子一直在读书学礼,一点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薛氏一直想让沐彦卿出去透口气儿的原因,听到儿子说要去归零山,薛氏觉得其实还不错,出去走一圈儿散散心,也能少些压力,而且就算留在京城,这么些琐事之下孩子也不一定能好好的读书,薛氏唯一的担心就是万一有危险可怎么办?   “祖母和母亲放心,此去归零山是太子爷带队,陈宇柒统领率兵,他们一个下命令一个执行,其中事情必然没有我插嘴的余地,我此番前去重在会一会我那未曾谋面的三师兄,一定不会有事的,”沐彦卿说道。   薛氏点点头,儿子这样一说,她听着倒是也还好,都说民不与官斗,归零山劫匪虽然众多,之前也做了很多恶事,但怎么可能是官府的对手,尤其这次是太子亲自前去,护卫肯定是极好的。   “如此这般娘倒是放心一些,凑着这段时间我儿就好好散散心,”薛氏这才有了点儿笑意,忙叮嘱道。   “也不能太过放松,毕竟这秋闱在即,可不能太放开了,”郑氏还待再说,她自然也是关心长孙,可是这要是放的太开,回头收不了心可怎么行?   “祖母放心,我知道的,”沐彦卿笑了笑。   薛氏没有说话。   晚膳之后,沐彦卿回了自己的院子,刚坐到书房的椅子上,青睢就走了进来。   “爷,青佲来信,”青睢递给沐彦卿一封密信。   沐彦卿赶紧拆开,这是青佲到了西蒙边防周边后,来的第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一是说西蒙边防目前形势极好,席公子刚开始不适应上战场,现在已经逐步适应,在军中开始初现风头。二是告诉沐彦卿三皇子一行人至今无作为,就连基本的慰问将士这一事目前也没有做,所有带去的物资此时还直接封在营帐之中,没有人动。   沐彦卿沉吟片刻,他之前就已经猜测其实盛德帝是不愿意和谈的,现在这样看来恐怕他已经早早叮嘱了陈太尉,不然以三皇子的尊贵地位,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了无作为?不过这样也好,沐彦卿陡然松了一口气。   只要父亲和席瑜没有什么事情他就放心了,目前来看西蒙未来的情势应该还好,不用和谈也是让沐彦卿松了一口气,毕竟虽然说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则——‘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和谈毕竟要身处在风口浪尖之中,谁知道西蒙国届时会是怎么个操作,所以不用和谈就意味着父亲绝对安全。   不过说是最新的密信,从西蒙送到京城也已经有七八日的时间了,沐彦卿看了看黑黢黢的天色,战场瞬息万变,不知道此时的西蒙边防怎么样了。   正如沐彦卿所接到的密信上所说的一样,西蒙边防现在的情势确实是一片大好,战场上所向披靡,将士的精神斗志昂扬,可以说是最好的状态配置。   西蒙边防陈朝军队正在摆庆功酒席,今日白日里西蒙两次来范,均被陈朝反击回去,西蒙**队后退十里休养生息,这事儿令整军为之振奋,这场仗打的痛快,酣畅淋漓。这样的情况,陈太尉和曲将军也是振奋,所以就下令举办庆功宴,算是犒劳三军。   这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自然就是席瑜,因为在白日这场战争之中,他直接斩下了敌军阵前将军的首级,致使西蒙国兵将方寸大乱,陈朝将士趁势强攻,对方才一败涂地,可以说这场仗能够取得这么大的胜利,席瑜立了首功。   席瑜取得这样的成就,可以说让军中很多人都出乎意料,要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席瑜表现并不好,一直到第三次下了战场,都还会扶着墙吐个不停,每日连饭食都不能用,脸色蜡黄,活脱脱就是受灾百姓才有的状态。   但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变得不一样了,虽然用的吃食还是不多,但是起码不会吐了,状态调整之后,他在战场上也开始初露头角。可以说席瑜在摸索之中适应了战场上的规则,战场瞬息万变,只有武力才是说话的唯一标准,只要明白了这个,其他都是浮云。   席瑜天生要站在战场上的强者,单单是这十几日以来,他已经屡立大功,尤其今日他算是完全的出现在了所有将士的眼帘之中。   “小小年纪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适应,你小子未来不可限量,”陈太尉笑着夸赞。   “太尉缪赞,末将愧不敢当,”席瑜回道。   “说起你爹当年就有这方面的天分,我说让他跟着我参军他还不屑一顾,之前听说你拜孟先生为师,我还道你们席家这辈子都出不了你爹那样有天份的人了,没想到你小子是青出于蓝,”曲将军跟着说道。   嗯? 第76章 庆功宴   嗯?   “此事末将是第一次听说, ”席瑜回道, 父亲懂武他是知道的,在大理寺任职期间,父亲时常得罪人, 被偷袭是常事,就是因为身手不错, 所以每次都能安然无恙,至于父亲曾经差点入伍,他真是第一次听说。   “以那小子的性格自然不会与你多讲, 想当年那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也就是自从有了你才开始收敛一些,”曲将军笑着说道,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五,虽然生在曲山, 不过成人之后就到了京城, 与京城各家的小子都还算熟悉, 他在京城之中也算是老人,再加上他与当今皇上是舅甥关系, 所以他说这话倒是得宜。   “这样,”席瑜小声的说了一句,掩饰性的饮了一口放在自己面前的酒,脑中还重复着曲将军‘自从有了你,他才开始收敛’这句话,他一直都知道父亲为他牺牲良多, 没想到竟然连性子都变了吗?   席瑜心里不好受,以前他和彦卿就经常说,比起文官,父亲的性子更适合做个武将,现在曲将军说了这些,或许曾经父亲也曾有过上战场的梦,不过好像被自己耽搁了。   “七公子自幼拜入孟先生的坐下,为什么还要入伍,和我们这些武将粗人共事,委屈了你这种家世出来的小公子,”盛金山拿起碗饮了一口,语气非常的不善。   盛金山是当年盛老爷子亲自提拔上来的,虽然远了些,却是实打实的同族亲戚。这些年,在盛金山的带领下,西蒙边防这些年来没有丝毫的进步,三座城池也是在他手里丢的,偏他自己尚不自知。   因为盛老爷子的原因,西蒙边防这边自然是支持太子的,因为手握重兵,所以深受太子依仗,大概因为这些,所以盛金山有些自得,时常沾沾自喜,就算在京城来的这些将领面前也自以为高人一等。   席瑜来之前就看不上西蒙边防的将领,现在又受到挑衅,他自然不会生受着,席瑜此人,虽然内心秘密很多,让他颇觉自己身世坎坷,但是却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盛将军说的有失偏颇,老师他教授圣贤道理,爱国护家事陈朝百姓责任,文臣武将终究是殊途同归,再说这护国之事哪分什么你我他,所以末将并不感觉委屈。”   席瑜的语气非常的平静,但是听到盛金山耳朵里却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盛金山还待再说,就被上位的三皇子秦宣打断了——   “说的好,席公子少年英才自是不可多得,不过这世间千里马不少,伯乐却不多,就是不知道是谁建议席公子入伍的,难道是孟先生?”三皇子秦宣温声问道,他这个问题算是问出了在座很大一部分人的心声,身为孟先生的学生,那可是孟先生,怎么想前途都不可估量,抛弃这样的身份还是在正要学有所成的时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这是末将自己的决定,突然发觉自己的性子不适合走科举之路,和父亲商量之后就决定来军中历练,倒是没有故意走哪条路。先生知道这事儿之后可是好生教训了末将一顿,甚至扬言不认我这个弟子了,”席瑜一字一顿的说道,想到当时先生的做法,席瑜觉得有些好笑。   “那如今看来席大人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席公子文成武就也是了不得,想必孟先生知道公子现在的成就也会很欣慰的,”秦宣笑了笑。   “三皇子谬赞,末将愧不敢当,”席瑜抱拳谢过秦宣,低声回道,仰头饮了口手里的酒水,对秦宣后面的话却没有发表意见,有彦卿在先生自是会原谅他,这些根本不用其他人置喙。   再有,三皇子的意思席瑜岂能能听不出来,不过看他有前途想拉拢他罢了,谁人不知道西蒙边防是太子的势力范围,三皇子要拉拢人选择并不多,不过三皇子注定要失算了,席瑜从来都不想属于任何一个阵营,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需要独自强大。   而且现在的席瑜没有心情理这些,尤其刚刚才听到父亲的曾经,席瑜现在心里还是酸涩,他攥了攥拳头,脸上没表现出来一点儿,就算刚刚有人责难他,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无论怎样,他都要争一口气,就当是为了父亲也该这样。   席瑜久久没有说话,秦宣皱了皱眉。   “今日这事儿,我已经着人把信送去了京城,彦卿如果收到,孟先生也会知道,他们肯定会无比欣慰,”沐世规突然开口。   沐世规到西蒙边防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所以他平常很自觉,从来都不多说话,毕竟虽然明面上他们是来和谈,但其实什么实事儿都没做,人总要有自知之明。最近这段时日,他只与席瑜交流的多,沐世规了解席瑜,他能感觉出席瑜现在不痛快,但对象到底是三皇子,这件事上不能太过分。   “好,”席瑜应声,对于阿瑜的父亲,他自是尊重的。   沐世规的出声,双方都有了台阶下,算是化解了场面上的尴尬。   庆功宴上,因为此次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席瑜被直接提拔为了冲锋军副将,军中向来以实力说话,强者为尊,所以就算有人抨击席瑜的资历太短也站不住脚。   庆功宴一直都很晚才结束,席瑜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喝醉了,走路都要青澜搀和着。   “放开我吧,”走出百米的一棵柳树旁,席瑜说道。   青澜听令后退一步。   席瑜看着黑黢黢的天,胃里有些难受,干呕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爷?”青澜唤了一声。   “没事儿,”席瑜摆了摆手。   为了在西蒙边防站为脚跟,席瑜强迫自己适应这里的一切,是的,强迫,如若不然,以他前十六年生活的环境来讲,怎么可能这么快的时间里就能适应。   正因为席瑜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不出点成绩,会对不起所有人,父亲、老师、包括彦卿,他谁也不想对不起,自己毅然决然关上了属于自己的一扇门,选择了一扇窗子,因为这个选择,背后多少人受到影响,所以席瑜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理由不奋进。   “爷,敌军现在的情况不大对劲,他们的动作有些大,”席瑜正站在那里想问题,身后传来自己手下的禀报声。   席瑜眼神一凛,“去看看。”   自从席瑜来了西蒙,他们在战场上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虽然每次都不是大获全胜,但是每次都是胜仗,这与之前他们来西蒙边防之前的情况恰恰相反,要不然陈朝当时也不能连丢三座城池。   不过,军中大多数将士却不是这样想的,连连胜仗之下,陈朝将士一个个欢欣鼓舞,就连两位从京城运道而来的将军没觉得不对,觉得这场混战快要赢得胜利了,毕竟像西蒙国那样的小国,一时爆发的兵力就算再强劲,如果长此以往发展下去,肯定敌不过陈朝这样的大国。   这是众所周知的缘由,但是席瑜却并不放心,他总感觉这事有些蹊跷,西蒙国之前都已经提出要和谈了,就证明他们是有些把握能要到好处的,没道理他们最后不拼一把就这样快速放弃。而且这几次交手,席瑜都感觉对方有些绵软,所以他就怕青澜他们去观察着敌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不过接到消息自然要前去查看。   “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席瑜边走边问,按理说不会这么快。   “属下在附近见到了青佲,他把情报交于属下就离开了,”侍卫回道。   席瑜点了点头,彦卿说让青佲在西蒙边防附近活动,保护沐伯父,能注意到这些情况也理所当然。   席瑜到城楼之上,城楼上没有多少士兵守卫,今日是庆功宴,将士们都比较振奋,看到席瑜过来都跟着道喜。   没多大会儿,城楼守备军统领于陶迎了出来,这人是盛将军的直系手下,平常席瑜与他交流不多,不过此时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于统领,还请吩咐下去今夜多注意一些,我方才得到消息,说敌方军队有变动,”席瑜抱拳行了一礼。   “副将是不是被军功冲昏头了,白日里因为副将的出众表现,敌军才刚刚退出十里之外,你现在说这些是何用意,难道还想着他们过来让你再立军功?”于陶有些讽刺的说道。   席瑜看了看于陶,他知道自己立功被提拔,西蒙边防这些人肯定会忌恨,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拿对战之事说话——   “末将做事向来坦荡,自不会指望这些建立军功,于统领切莫度君子之腹,”沐彦卿笑着说道,他自小读书,时常与先生阿卿辩论,一般的京城先生都说不过他,何况是这里的武将,自小除了在阿卿手里吃过亏,他席瑜自认还没有让谁占过便宜呢?   “席副将还真是伶牙俐齿,”于陶怒目而视。   “如若不然,末将这十多年的书不就白读了?要是让先生知道我在说话上都不如人,肯定会按门规惩罚我,都不带手软的,”席瑜轻飘飘的说道。   “你,”于陶这就是要出手,军人向来就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虽然有军规束缚,但是野性子是很难改变的。   席瑜站在那里一动没动,青澜挡在了他前面。   于陶嘴里骂骂咧咧,还在说席瑜是个缩头乌龟,竟然躲在自己手下后面云云,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干什么,喝了两碗马尿,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竟然在城门楼上闹事儿,”盛金山和陈太尉正巡视城楼,看见这情况忙出声呵斥。   席瑜回身冲两位行了礼,“太尉,盛将军。”   “发生了何事?”陈太尉问道,小辈的打打闹闹他不想说什么,如果席瑜连这些人都降不住,也不用指望他以后能有什么作为了,他好奇到底因为什么,席瑜可不是这么招摇的人。   席瑜说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   陈太尉沉吟片刻,看了于陶一眼,蠢货,自古将士个人恩怨不抵战场,战场之上一个瞬间就能要人命,如果把后背交给这样的人,何以放心。   “派人观察着,”陈太尉下令,然后转向于陶,“接下来你跟着将士们一起上战场,养在后方都要废了。”   “太尉,末将,”于陶自是不服,不过看到陈太尉的眼神之后却消了声。 第77章 龙阳之好?   西蒙边防的事情远比席瑜想的要复杂的多, 庆功宴的当晚他们守到凌晨,西蒙国的军队似乎只是内部小范围内的调动, 并没有大的动作,更不用提进犯陈朝了。   不过在天将将亮的时候,西蒙国来了使臣道是要和谈,并且愿意归还之前抢走的两座城池,可以说听起来诚意算是非常足了。   这话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全军分成了两派,以盛金山为主的一派当然是支持和谈,西蒙边防军大都是本来就守护在西蒙的将士, 他们希望西蒙边防能够和平, 想着既然现在已经惩罚了西蒙国,只要在和谈的时候多要一些好处就可,毕竟他们军队现在比上西蒙国可是强的多。尤其军队之中就有现成的和谈使臣, 三皇子秦宣和沐世规等几位大臣到了西蒙边防之后还没有发挥过作用呢。   曲将军却并不这样想,他千里迢迢来到了曲山, 兄弟们折在西蒙国这么些, 现在说和谈就和谈, 想的倒是美,他性子本就刚强,自然不认同盛金山的主张,不过他到底是客场,主张上未免会力不从心。   至于陈太尉,他在出京之前就被盛德帝委以重任, 盛德帝给他的密信之中甚至已经明说并不希望和谈,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擅作主张罔顾圣意,但是这话又不能明说。   三皇子并几位大臣从京城迢迢千里来到西蒙,虽然只是在私底下称和谈队伍,但是整个军中那个不知道他们是来和谈的,主要是说其他的也没有理由,来到西蒙至今,三皇子一行人没有丝毫的作为,整日闲散的很,别提以物资封赏立功将士,就是口头的慰问也是他们这些将军代劳的。   更不用提,三皇子似乎一直认为以和为贵,所以手底下的人对此事并没有对大肆遮拦,现在全军上下都知道他们是来和谈的,既然有任务,就证明上意如此,这样的情况下,主和派自然是自觉有了主心骨。   正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所以盛金山一行人自觉自己是抓住了圣意,所以对上爵位官职更高一层的曲将军也丝毫的不露怯。   争吵还在继续——   “沐大人和三皇子都在,我的意见是同意和谈先看看他们给出的条件,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把城池收回来,城池中可都是我陈朝的子民,在外藩人的掌控之下,不知道要受多少罪,身为将士不就是一守护大陈子民为己任,”盛金山说道,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要说这可是他的地盘儿,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奶奶的,放你的狗屁,他西蒙一个弹丸小国说打就打,说停就停,什么都他们说了算,要我们有何用,归还城池,那本来就是我大陈朝的,现在让他们说出来倒像是恩惠,我和太尉千里迢迢而来,如此这般停手,岂不是要遭众人耻笑?”曲将军开口说道,身为一方将领,有过无数次上战场的经历,曲将军自然也是一个粗人,不过话糙理不糙,他说的自然也有道理。   “将军尽可放心,边疆这十几年来都风平浪静,像这一次产生战乱,还不是因为西蒙出了一位耶律康达将军,我看这次幕后黑手十之**就是他,只要我们在和谈的时候让西蒙把他交出来随我们处置,以后肯定就相安无事了,”于陶笑着说道,察觉曲将军还是对他怒目而视,他转向三皇子和沐世规,“三殿下和沐大人有什么看法?”   沐世规本来是在饮茶的,听到于陶问话,直接把手里的茶放在了桌几上,不过却没有开口,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上位者先说话。   “我觉得和谈也未尝不可,我和沐大人等到西蒙边防的目的就是和谈,既然他们三番两次的请求,答应他们也可,总之现在他们落于下乘,我们提出的条件他们应该都会答应,而且长久的战争对双方臣民都不好,保护边疆百姓的性命也是边防将士的责任,”三皇子笑眯眯的说道,接着又看向席瑜,“不知席副将有什么高见?”   席瑜默,心里却诽谤不断,能有什么高见,能说和你想的相反吗?此时不战,更待何时,现在陈朝占上风自然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自己把两座城池收缴回来再说其他,现在着急个什么劲儿。还有盛金山,现在知道自己为将的职责是守护百姓了,以前干什么去了,丢了城池还有脸面在这里大放厥词。   心里这样想,自然不能这么说,“末将的品阶地位不允许末将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高见,此事自然看三皇子和各位将军的决定,为兵者,听军令,”席瑜低头掩饰住了眼睛里的讽刺。   和谈,在这个时候和谈,阻断自己胜利的道路,恐怕除了本来就属于盛家军一脉的将领兵将能够认同,其他的将军都不能认同吧?不过作为席瑜却不急着表态,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就没有表达两国战与不战意见的立场。   “既然几位意见不一,那就给京城去信吧,虽然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过如今这事儿不算紧急,长此讨论下去,几方队伍很容易伤了和气,不如就让皇上下个命令,在那之前,我们就争取把失去的城池先自己拿回来。”陈太尉说道,他的理由找的冠冕堂皇,但是明显的能听出他是主战一派的,不过说出的话倒是没有人反驳,笑话,这话说不好就是不敬帝王,这可不是小罪。   “太尉,”盛金山自然不满。   三皇子也皱起眉。   “三皇子和盛将军莫怪,臣出京之时,曾接到陛下密信,信上交待臣一定尽快夺回两座城池,守卫我大陈疆土,此是臣来西蒙边防的第一重任,当其他与这一个任务相冲突时,臣当义无反顾的执行陛下的命令,”陈太尉冲三皇子抱了抱拳。   闻言,三皇子立刻掩去了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笑着说道,“太尉说笑了,既然父皇曾经有过命令,自然按您说的办。”   话是这样说,不过眼睛深处的寒意怎么也抹不去,人都知三皇子以贤为名,既然能用心经营出这样一个名声,岂是简单之人,而要没有一点儿野心又何必在乎这些虚名?这样的人向来隐藏的深。   陈太尉一番话算是堵住了众将士的悠悠之口,既然圣谕是这样说,他们自然不敢违背。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作为席瑜是非常满意的,至于西蒙国到底要做什么,只能等时间验证。   就在西蒙边防矛盾冲突显现的时候,沐彦卿也已经在去归零山的路上了。   他们一行人是一大早出发的,在由太子和禁卫统领坐镇的大军之中,沐彦卿算是一个例外,他身份不高又是文人,不通武艺没有出仕,总之他就像是这只队伍的累赘,一点儿用都没有。   大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包括沐彦卿自己,所以已经出发的这大半日,沐彦卿都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马车之中,争取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其他侍卫兵将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虽然互不多搭理,不过也没有丝毫怠慢就是了,都客气以待,主要是沐彦卿在京城之中的名气不小,又即将要参加秋闱,中第以后恐怕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情况下谁都不想得罪他,相安无事很快就过去了,何必树敌。更何况众人皆知沐彦卿是孟先生的学生,不看僧面看佛面,有这样一层关系,太子爷和陈宇柒对上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们这一行人行进的不慢,起码没有在路上做无谓的停留,半下午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客栈,为了继续赶路直接走过去了。   这样一来,一行人夜里自然是要露宿,转眼到了晚上,天完全黑下来之后,他们停在了一片小树林之中开始安营扎寨,这些人明显都是练过的,没用多少时候,小树林的空地之上就撑起了几个帐篷。   “主子,太子爷着您去用膳,”青睢禀报道。   沐彦卿放下手里的书,沉吟片刻,才道了声“好。”   今日他们是出发第一天,早上是用过早膳才出发的,到了中午太子爷也有请沐彦卿去用膳,不过被他拒绝了,推说自己不舒服,这晚上可就不能再拒绝了。   沐彦卿被领到大帐的时候,太子爷和陈宇柒已经在席上坐着了,看到沐彦卿前来,两个人都挂上了笑容。   “拜见太子,陈统领,”沐彦卿行礼。   “沐公子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怎么这才一日就被蹉跎成了这个样子?”太子语带关切。   沐彦卿午膳时候也不全是推辞,他确实有点不舒服,再加上今日他在马车里待了一日,所以此时面色不好看实属正常。   “回太子爷,彦卿曾随先生去过一次保定,不过那次也是这样。大概是身子的原因,彦卿出生不足,虽然这两年调好了些,看着无碍,不过还是容易疲乏,”沐彦卿恭敬的回答。   他的这个态度倒是让太子满意,都说这读书人清高,眼前这个就极其拎的清,对上他从始至终都毕恭毕敬的。   “彦卿这身子可有找大夫好好调理?太医院有擅长此术的,不然回京之后孤着人给你好好瞧瞧?”太子颇热心肠,边说边示意沐彦卿上席。   沐彦卿上席,口中解释道:“谢殿下关心,彦卿这些年已经好了很多,现在已经不用药了,寻常也无甚感觉,就只有过度劳累的时候才会这样,表哥说实属正常,不劳殿下费心了。”   “表哥?彦卿说的是回春堂的郭大夫?”陈宇柒开口。   “没想到陈统领知道,”沐彦卿有些好奇,表哥虽然现在名声响些,不过也不至于入陈宇柒的眼。   “舍妹与长公主有些缘分,郭大夫的事情我听说了不少,”陈宇柒没什么好隐瞒的。   “郭大夫是为长驸马医疾之人?”太子也有些好奇,长公主府在回春堂寻了一名医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正是,”沐彦卿点点头。   “也好,侧有名医,确实不用外人添乱,”太子爷笑着说道。   “殿下厚爱,彦卿已经感激不尽,”沐彦卿赶紧回道。   太子爷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他说那话本就是客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方进和孟先生的关系,孟伯泀不用说轻易得罪不得,而且这还是方进的师弟,他有意要拉拢方进,所以对沐彦卿自然也是客气满满。   “彦卿尝尝这个,这野味儿是军中一绝,寻常时候可是难以吃到,快多用些补补元气,”陈宇柒指着一道菜,笑着转移话题。   沐彦卿自是道谢。   晚膳过后,沐彦卿和陈宇柒一块儿出了太子的营帐。   正在这时候,有一个小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你去哪了?我……”他本来是直直的朝陈宇柒去的,不过看到陈宇柒身边还有个沐彦卿就立刻住了嘴。   “我先回营帐,陈统领自便,”沐彦卿赶紧表示。   陈宇柒点头。   沐彦卿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在身后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却不禁挑了挑眉,眼睛里也有了些笑意,一副猫偷了腥的模样。   沐彦卿是实在没有想到陈宇柒身边竟然有如此好玩的手下,一个士兵竟然熏他如意斋专供给女子的熏香,而且是最贵的那种。这样的情况让沐彦卿不知道是该感叹自家铺子生意好,还是该感叹陈宇柒禁卫军的油水足,连一个小小的士兵都能用得起‘香如是’。   陈宇柒看起来也不像有龙阳之好啊。 第78章 男装   ‘香如是’是明月斋熏香之中的主打,清新不腻, 就算是每日都用, 也不会在身上留下厚重的味道,那小兵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 若是平常人应该闻不出来, 不过沐彦卿对味道向来敏感。而且,小兵身上的这香薰并不全然是‘香如是’, 里面还掺入了些檀香, 这样奇异的搭配, 沐彦卿曾经闻到过。   这人是谁?沐彦卿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这人想要活得长远, 知道的事情就得少一些。   第二日,沐彦卿又见到了那个小兵, 跟在陈宇柒身边好奇的这边瞅瞅那边看看, 显然那对周围的一切都好奇的很。   沐彦卿笑了爱,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过想想这陈统领胆子可真不小,不过沐彦卿虽然觉察出了些, 却没有多言, 一来陈宇柒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既然敢这样做,不管是自愿还是怎样,肯定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影响任务进行。   这二来, 明月斋的‘香如是’是顶有名的熏香,在明月斋风波之前,说它是京城各世家贵族的闺阁女子最推崇的熏香也不为过,不过在明月斋风波尚未完全平息的当下,还有人不间断的用‘香如是’,可以说对明月斋是真爱了。   明月斋在沐彦卿看来就是他的孩子,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样样都好,这有人欣赏,他这心里高兴的很,单凭这一点,沐彦卿就看好这小兵,眼光不错,识货!   这是他们出发的第二日,照他们的脚程,明日傍晚将将能赶到归零山,毕竟他们一行人之中士兵轮流骑行,这比快马加鞭可要慢上数倍,所以起码也得花上三日的时间才能到。   不过,他们这一行人的运气不大好,刚过一间驿站行出二十里,天上一道惊雷劈下来,就开始下雨,雨势很大。这雨来的实在是突然,明明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就下了瓢泼大雨,一行人连个避雨的时间都没有。   “殿下,您和沐公子先去凉亭等候,我带着兵将回刚刚路过的破庙,那地儿不小,先避一避雨,”陈宇柒请命,现在虽然正值暮夏,不过太阳晒起来也是让人受不了,这一下雨倒是凉快了些,不过给他们造成的困难不小。   “行,辛苦统领了,”太子说道。   陈宇柒把身边的小兵推到沐彦卿身边,“这是我身边小厮陈小苗,麻烦沐公子帮我照看着,他昨日晚上染了风寒,今日不大舒服。”   沐彦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统领放心。”   太子和沐彦卿之后就被护着到了凉亭,陈宇柒转身去协领队伍,虽然说是刚刚才路过的破庙,不过这样的天气过去还是要花上不少时间。   三个人在凉亭之中,太子坐正座,沐彦卿陪在一旁,那个名为陈小苗的小厮站在沐彦卿身后。   “话说这雨下的还真不是时候,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刚刚经过驿站的时候,我就应该同意陈统领的意见,入驿站歇息一下,”太子遗憾的开口。   “殿下不必执着,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殿下这也是心系百姓,想着早点剿清匪患,”沐彦卿温声说道,他能说什么?难道还能逮着太子乱说一顿?一般上位者说这些话,都是需要下属认可的时候,沐彦卿懂,他只是不喜欢社交,但并不是白痴。   “到底是给陈统领添麻烦了,”太子爷感叹。   沐彦卿,默,这还没完了,可不就是你的错,一昧的固执己见,脸上笑眯眯的问大家意见,其实谁说话都不听,只认自己的死理。刚刚陈宇柒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入山谷应该先找熟悉情况的百姓了解了解山谷里的天气,不然容易遇上风雨,可您听了吗?没有,所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像是这样想,自然不能这么说,沐彦卿照着自己上面的意思换了词语又说了一遍。   沐彦卿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发现站在他身后的陈小苗瞄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都是戏谑。   太子忏悔了好久,沐彦卿跟着安慰了好久,到最后两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雨还是没有停,陈宇柒也还是没有踪影。   “你去看看你们家主子的任务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太子指着陈小苗吩咐道,这倒不是太子看他不顺眼,主要是这亭子中除了自己和沐彦卿以及身边的护卫,就只有陈述这一个仆人,所以不吩咐他吩咐谁。   “我……”陈述有些犹豫,手不自觉的捂上了肚子。   太子皱了皱眉,“让你去瞧瞧你家主子就这么为难?”   “没有……”   “殿下还是我过去看看,统领之前不是说这小厮还发着热,反应难免有些迟钝,这要是走在雨里晕倒了,我们回头还得浪费人力寻他,所以还是我去看看吧,”沐彦卿笑着说,然后不等太子说什么,就撑开伞走进雨帘。   沐彦卿刚踏出一步就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低头看去就看到了陈小苗,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耳朵后面的红痣。   “嗯?我自己过去就可以,”沐彦卿稍稍往后退了一些。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陈述抬头说道,大大眼睛里都是请求。   沐彦卿默了默,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把伞往他那边让了一些。   陈宇柒带着那些士兵去了他们刚刚经过的寺庙,沐彦卿大致还记得路线,离这边儿并没有多远。   现在虽然雨势不小,不过万幸的是没有风,所以伞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过此时两个人挤在伞下到底还是有些挤,孟燕青只能尽力的将伞往陈小苗那边儿让。   “你还记得路吗?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走到,我们是不是走错了?”陈小苗问道,他大概真的不舒服,所以与其有些烦躁。   伞就这么大,两个人就算注意着也还是会碰到对方,沐彦卿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滚烫,他现在也想赶快找到陈宇柒。看了看周围,沐彦卿解释道:“路上还有车辙印,自从我们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有队伍经过,所以这必然是陈统领带着人过去留下的痕迹,按照路线走会找到的。”   陈小苗没有回答。   “再坚持一下吧,本来答应陈统领要照料你,没想到这次倒是食言了,你可难受?”沐彦卿问道,但是他身边站着,他都能感受到热气。   “是我自己要跟着出来的,与你何干?”陈小苗并不领情。   沐彦卿笑了笑,也不争辩。   两人同撑着一把伞,走在雨中,却各有心思。   两人走了大概一刻钟,脚上的鞋子都已经被浸湿,才到了之前经过的破庙。   陈宇奇正在指挥着士兵和马车进庙避雨,总之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陈统领,”沐彦卿开口,然后就感觉自己身上一沉,下意识的伸手一扶,就扶住了身边正要倒下的身子,入手燥热。   因为要接人,手里的伞被扔在了地上,两人瞬间被浇了个彻底。   旁边的青睢赶紧把雨伞捡起来顶到了沐彦卿和陈小苗的头顶上。   沐彦卿有些尴尬,他想收手,但是考虑到自己伸回手人就得倒地上,当着人家人的面儿他又不能那么做,而且,这软软的身子让他不知道从何下手。   陈宇柒回头就看到了这幅画面,他家小苗儿直接趴在人身上,人支着两只手,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显然这是一个意外。   “怎么回事儿?”陈宇柒快步走过来沉声问道。   “统领还是赶快寻个军医给他来看看,他身上很热,恐怕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沐彦卿说道。   陈宇柒赶紧把陈小苗接到自己怀里,“这次是陈某麻烦沐公子了,人都道沐公子毓秀之才,就算是上次见面之后我也一直持观望态度,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统领谬赞,彦卿愧不敢当,”沐彦卿笑了笑,“统领先忙,殿下那边已经过问了,统领忙完之后还是过去复个命为好。”   “嗯,谢过,”陈宇柒朝沐彦卿点了点头,然后抱着怀里的小厮就往破庙走。   “主子?”青睢看了看自家主子,“怎么感觉陈统领对这个小厮有点在乎。”   “是吗?”沐彦卿反问了一句,脚步不停。   陈宇柒自然是要在乎的,毕竟是嫡亲妹妹,是的,沐彦卿猜出来她是谁了,在闻到她身上熏香的时候就知道她就是太尉府大姑娘陈姝。   虽然沐彦卿与陈姝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也没有说上什么话,不过因为陈姝在‘香如是’里面掺了点儿檀香,使得‘香如是’不再那么纯粹,这样特殊的搭配,沐彦卿自然不会忘记。   其实之前沐彦卿也不敢确认,陈姝这打扮确实雌雄莫辨,五官都变了不少,不过刚刚人摔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也感觉出来了,那确实是个女子。陈宇柒至今没有娶妻,想也知道不可能把自己的侍妾一类的带到军中来,那样事情闹开可不是小事,所以这女子十之**就是陈姝。   想到这里,沐彦卿的耳朵红了红。   夏日的雨,来得匆忙去的也着急,说停就停,雨后山谷的一切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一切都是新的,让人莫名的有些高兴,连带着沐彦卿的心情也不错。   雨停了,天也渐渐暗了下来,自然是不能再赶路,一行人都窝进了破庙。   之后的两日,沐彦卿没有再见到陈小苗,他们走走停停,来到归零县的时候,比预计的整整晚了一日。   为了迎候他们,归零县县丞已经准备了好久,且不说太子爷,就单单是陈宇柒,对他们来讲都是迎来了一尊大佛。   陈宇柒进归零县的第一件事是派人找来了城里最负盛名的大夫,给他身边的小厮问疾。   “宇柒也是善良,对身边的小厮都这么有耐心,”太子说道,语气之中不自觉有些不满,主要是陈宇柒此次的任务是协助他攻打归零山,把方进救出来,然后让归零山的势力土崩瓦解。   太子可是就此在盛德帝面前下了军令状的,所以在太子心里,陈宇柒应该尽心尽力,现在他竟然为了一个奴仆耽搁正事儿,太子能高兴才怪。   “统领心怀大德,师傅常说为官为将者,心怀百姓,倘若他对自己的身边人尚且苛刻,何以指望他能温柔对待天下人?”沐彦卿笑着夸奖。   太子看了看沐彦卿,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79章 风雨欲来(一)   沐彦卿说这话本是无意, 听在太子耳中却非常的刺耳, 他心中对陈宇柒不满, 这时候正需要人附和他,没想到他看好的沐彦卿竟然替陈宇柒说话, 说的还都是大道理, 太子听到能高兴才怪。   不过太子心里这么想, 面上自然不显露一分,“你说的对, 陈统领向来大义,就连父皇也颇为看重他,未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沐彦卿一直用眼角观察着太子, 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人都说龙生九子,看来确实是这样,他从太子身上就看不到一星点儿阿瑜的痕迹,大概也跟后天的教养有关就是了。   虽然仅仅相处了三四日,沐彦卿却已经认清了太子这个人, 此人自负, 表面温和内心极其自大,感情用事不说而且甚是好大喜功。总之在沐彦卿看来太子并不是一个聪明人, 不然也不会把对属下的喜好直接挂在脸面上,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太子这样性子的人惯常并不按常理出牌,和这样人共起事儿来最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给得罪了, 上位者喜怒无常最是要不得。   沐彦卿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管是席瑜亦或是薛朗、郭嘉两位表哥都心有城府,聪明的很,沐彦卿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很是省心,有些话就算不说对方也能理解,做起事情来更是轻松,只要说出个理念,对方就能斟酌出最适宜的法子,而且双方交流之中会自行斟酌界限,永远不会让对方不舒服。   上位者就必须有这样的才能才行,但是眼前的太子却没有,明明自己已经明确拒绝了他抛来的橄榄枝,但是到现在太子爷都没有发现,对他还是持积极拉拢的态度,沐彦卿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是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陈统领身为陈太尉的儿子,虎父自然无犬子,受重用也是理所应当,圣上英明,自然任人唯贤,”沐彦卿笑了笑,说的冠冕堂皇,也在提醒太子爷该醒醒了,虽然陈宇柒是臣子,不如你身份高贵,但是陈家可不是好惹的,今后要夺嫡,陈家可是一大助力。   太子的心思果真瞬间被沐彦卿带跑,再怎么说陈宇柒可是陈太尉的嫡长子,十年前梁王逼宫一事之后,父皇一直很信任陈家,要是自己能得到陈家的助力,后面事情可会简单很多,这样一想,陈家可不能轻易得罪。   这样想着,太子赶紧吩咐手下人去陈宇柒院子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态度非常的积极。   看太子这样的表现,围观的沐彦卿勾唇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沐彦卿再次见到陈宇柒是晚膳之后,沐彦卿刚从太子院子里出来,就看到陈宇柒正要往里进,禁卫陈统领眉宇微微隆起带着点愁绪,想也指知道应该是陈家大姑娘的情况不大好。   “那日的事情还要谢过沐公子,小苗已经给我说了,多亏有你,之前就想当面向沐公子道谢,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凑着这次一块儿说了吧,”陈宇柒说道,语气非常诚恳,显然是非常认真的在给沐彦卿道谢。   “统领客气,都是举手之劳,”沐彦卿笑了笑,语气自然的回道。   陈宇柒要谢什么,两人心知肚明,不过都没有明说。   “明日一早,我就要去归零山勘察情况,沐公子要是有时间可否帮我一个忙?”陈宇柒又说开口。   沐彦卿挑了挑眉,示意陈宇柒继续说。   “我家小厮没吃过什么苦,这次确实糟了不少罪,我不在的时候,沐公子能不能替我照看着些?”陈宇柒问道,他觉出沐彦卿已经觉察出来了,昨日妹妹昏过去直接倒在了沐彦卿身上,当时沐彦卿下意识的是举起了自己的手,根本连妹妹的衣摆都没碰,这样的下意识的动作最是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想法。   不过虽然之前有很多想法,陈宇柒也不敢贸然找个人来照料妹妹,但是,通过刚刚的对话,陈宇柒已经确认沐彦卿他确实知道了。   母亲早亡,父亲一心扑在公务上忙的很,自己自小被养在前院尚且还好,谁也拿捏不住,但是妹妹就不同了,整个陈府寻常就只有祖母和继母围绕在她身边,祖母年纪大了不能时时照料,继母又怀有异心,异母姐妹根本靠不住,妹妹这之间吃了多少苦,陈宇柒想想就觉得心疼,所以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妹子就非常包容。就算这次陈姝这么肆意妄为,作为兄长,陈宇柒还是尽力替她担着。   就这次而言,虽然说这是归零县的府衙理应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那可是自己亲生的妹妹,陈宇柒自然不能全然放心,想了想这事儿也只能支给沐彦卿。   不知道陈宇柒的考量,听到他这样说,沐彦卿第一反应是蹙眉,陈姝女扮男装跑过来的事情他们已经心照不宣,作为兄长,陈宇柒不应该把他们尽量的隔绝开才对,怎么这个兄长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统领要是放心,彦卿自然没有意见,不过随意进出到底是不方便,要不我派个人在这边守着,要是有了万一我及时赶过来可好?”沐彦卿没有拒绝,现在陈太尉,爹爹和阿瑜都在西蒙边疆,从后两位的信中,沐彦卿知道陈太尉一直很照顾他们,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彦卿是想和陈宇柒交好的,而且,沐彦卿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再往下想。   “如此甚好,”陈宇柒应了一声。   沐彦卿笑了笑。   之后两人分开,沐彦卿去了自己的房间,陈宇柒进了太子的院子。   想也知道陈宇柒是因公事过来的,他们已经到了地方,自然要考虑正事儿——剿匪了,这些和沐彦卿关系不大,他基本也没发言权,他来归零山完全是因为师门中事。所以,沐彦卿只要等着见方进就行,那些前期的准备他都不用参与。   “明日末将会让兵将兵分两路,一路去归零山勘察情况,另一路去询问当地的百姓归零山这些年来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出破绽,殿下意下如何?”陈宇柒问道,他也知道自己这几日的作为令太子不喜,但是有什么办法那是他嫡亲的妹子,就算再无奈也不能不管。   “就按你说的办,一定要调查清楚归零山中有多少人质,尤其孟先生的三弟子方进也在被劫持的名单之中,为了他孟先生还专门派了将要参加秋闱的学生跟着过来,可见非常重视此事,一定在争取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让归零山的力量土崩瓦解,”太子说道,说的冠冕堂皇,却满满都是私心,此次他费尽心力说服父皇,让盛德帝答应他们来归零山剿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方进,所以不管怎么着都得保证方进安全才行,他还需要他。   “是,末将明白,那臣这就去准备,”陈宇柒应声,说着这就是要告退。   “对了,你身边那小厮可还好?”太子突然开口问道。   陈宇柒站定,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行礼谢恩,“谢过陛下关心,现在高热已经再退了,不过痊愈还要一段时间。”   “统领宅心仁厚,摊上你这么个主子也是他三生有幸,”太子笑了笑。   “殿下说笑,”陈宇柒实在不知道太子爷对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又变好了,要知道到归零县的时候可还不是这样。   一直到出了太子的院子,陈宇柒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这厢,沐彦卿正在看西蒙送来的密报,因为途中需要时间,所以信上说的是之前发生的,这些日子阿瑜立了不少功劳,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西蒙战场的变化。   沐彦卿看到这些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感到多高兴,从一个地方迁居到另一个地方尚且要花费上不少时间才能逐渐适应,何况这是完全改变自己的生活形态。   就拿沐彦卿自己来说,他极度厌恶前世的生活,但就算是这样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恐慌,那是从心底发出来的,跟感情无关,毕竟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在这里你所有的价值观都要重新塑造,索性,沐彦卿有时间,他从一个小婴孩开始学习,慢慢的就习惯了。   但是,阿瑜可没有时间,他只能快速的接受一切,不然就会辜负很多人。沐彦卿,包括其他的所有人都体会不到席瑜身上的压力,这压力使他飞速进步,作为朋友,沐彦卿只希望在该节制的时候他能节制。   沐彦卿担心西蒙情势恶化,但其实这两三日西蒙的局势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   短短两日时间,陈朝接连夺回了此前已经丢掉的两座城池,可以说所向披靡,与之相对,西蒙军队简直不堪一击。   因着这些,陈朝兵将非常自信,经常一幅我方已经全胜了的样子,可以说自信心完全爆棚。   每每看到这种情况,席瑜的眉头都皱得死死的,自信和自负可是两回事儿,现在军中已经有不少将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已经无暇考虑城池为什么这么简单就能收回,就像当初不知道怎么被夺走的一样。   席瑜不放心,命令青澜联系上了青佲,想要掌握更多的情报,但是所有的密报都=说西蒙军队自上次变动之后再也没有动作,但是越是安静,席瑜心里就越是不平静,他总感觉会发生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0章 风雨欲来(二)   第二日, 陈宇柒早早出发去调查归零山匪徒的具体情况, 他们现在算是来到了别人的地盘,不搞清楚自然不能贸然行动, 更不用说之前还有这么多前车之鉴。   陈宇柒出发的动静不小,沐彦卿自然知道,不过完全没有掺和进去,他出发的时候, 先生已经说了,作为师弟, 方师兄得照看着他, 自己只要走这一趟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沐彦卿自诩自己是个听话的弟子。   太子和陈宇柒也没有让他掺和的意思,想也知道孟先生让沐彦卿这样的半大少年跟着过来, 就只是因为这次归零山劫走的人涉及到了他们师门中人,沐彦卿顶多是代表师门走一趟,只要不捣乱就谢天谢地, 根本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   当然,沐彦卿现在的情况根本也帮不了忙, 他手里有些人手的事情不宜让其他人察觉,尤其是现在正与他同行的太子爷,不然明里暗里拉拢是小事儿,心里再给记上一笔,就得不偿失了。不过,暗地里做些调查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已经身在局中,这件事与他来说并不是毫无关系。   要说他们现在离归零山已经不远了,归零山位于归零县东南,近十年来因为归零山盗匪,所以从归零县到归零山这段距离少有村庄存在,也因为这样,长期以来这方圆十几里都被归零山算作是自己的地盘。   前几年朝廷剿匪的成效虽然不大,但到底还是产生了一些效果,归零山自此沉寂了一段时间,但自从扶持了新的当家,归零山近两年变得尤其猖獗,虽然还没有到归零县来捣乱的事例,但据说在这边归零山盗匪的名号也算是如雷贯耳,甚至有止哭三岁小儿的影响力。   沐彦卿看了看归零山的地图,这都是当地百姓摸索着画出来的,上山道路不少,不过情况都差不多,皆是易守难攻,这也是朝堂几次剿匪最终都铩羽而归的最大原因,当然这其中也有官府没有真正下狠心的原因就是了。   归零山现在的当家姓魏,总共有四人,三男一女,他们不是亲生兄妹,现在的名姓也都是成为归零山当家之后改的,但是却有着比亲兄妹还要好上几分的情感,因为曾共同患过难,所以感情极好,一个个的战斗力也都奇高。   四位当家之中,二当家魏二柯最为有名,听说当年就是听从他的指挥下,归零山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退官兵,此人算是归零山中为数不多读过书的,而且熟识兵法,总之听传言是很了不得的一个人。   再来就是归零山的小妹魏柯儿,此女子貌美,凡是就见过她真容之人就没有不夸赞的,不过这女子也最是心狠手辣,传言说她喜好玉面小生,曾经在这条道上截了不少相貌英俊的书生回去做压寨相公。不过此人喜新厌旧的速度非常快,不招她喜欢了会直接被扔出归零山,因为众位兄长宠溺,也没人敢说什么,倒是有许多人就算被扔出了归零山,还对她念念不忘。总之,但是听说,就知道这是顶离经叛道之人。   至于魏一柯和魏三柯,很少有传言传出来,不过能在以上这两人之间分担老大和老三的位置,肯定也不是寻常人就是了。   沐彦卿手指敲了敲桌面,这可不好办了,看来要想把归零山的势力连根拔除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不然很容易就会功亏一篑,更不用说他们还想平安救出人质,这无疑是加大了难度。   其实按照这几日相处之中沐彦卿对太子的了解,这就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要说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方进三师兄,表明就算费尽心力也要把人平安救回来,本就不正常,十之**的原因就是太子确信方进三师兄能够创造比这些更大的利益给他,不然就本末倒置了。   沐彦卿没有见过这位师兄,并不了解他的才能,但是青山说,他是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想来应该是有过人之处,而且太子肯定已经尝到了甜头,或者已经看到了方进做出来的实绩,不然怎么可能对他这样执着。   想到这里,沐彦卿的眼神一凛,之前青山说三师兄去江南做生意,要是从那时他就投靠了太子,也就是说三师兄这生意做得非常成功了,以至于太子这么欣赏,如若如此的话,太子爷这是想把把三师兄培养成他的钱庄?   这些都是沐彦卿自己的猜测,他现在连方进的面儿都没有见过,所以也无从说了解或是不了解。   “主子,陈统领身边那生病小厮要出去走走,”青睢走过来禀报。   “出去?”沐彦卿皱眉,“她不是应该卧病在床的吗?”   “大夫说他已经没有大碍,出去散散心也是可以的,”青睢回道。   沐彦卿放下手里的书,吩咐:“多派个人跟着,算了,还是我去看看。”   陈宇柒之前把人托付给了他,虽然他本身并没有多负责任的想法,不过那到底是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出去到底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或是自己手下的人不够重视,那就不好了,他这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跟着走一趟好了。   青睢应了一声,不过眼神里有些疑惑,总感觉自家主子对安小厮过分关注了,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肯定是陈统领托付的关系。   沐彦卿领着人到陈宇柒院子的时候,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化名为陈小苗的陈姝一身男子的打扮正准备上马车,回头看到沐彦卿过来,还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陈,侍卫要出去?”穆燕青犹豫了一下才为陈小苗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称呼。   陈姝挑了挑眉,“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四日,大夫说已经无大碍,就想出去走走看看,主子他就是小题大做了些,沐公子不必担忧。”   陈姝这样说着,停下了要蹬车的动作,虽然兄长昨日说沐家公子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而且不会说出去,但是陈姝还是觉得不自在,不知道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对方已经知情,再要她当着男子的面儿爬上马车,陈姝有些不好意思。   “正好在下也想领略归零县的风光,就跟着陈侍卫一块出去看看好了,”沐彦卿笑了笑,转身吩咐青睢给他牵马过来。   陈姝现在已经能够确定,肯定是自家兄长又拜托人家事儿了,赶紧表示道:“可不要耽搁了沐公子的事儿才好。”   陈姝没有直接拒绝,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沐彦卿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不然以陈小苗的身份地位,她肯定不能这样和沐彦卿说话。   “不会,本来我也是要去走走的,”沐彦卿回道,他这话倒是没说谎,他确实本来就想出去瞧瞧,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勉强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沐彦卿也有些微的好奇,眼前这位陈家大姑娘,与他印象中的性子有些相悖,之前他在太尉府见到的陈大姑娘大气温婉,母亲当时可没少夸,现在的陈家大姑娘却像是带着刺儿,而且胆子着实大,竟然敢在陈宇柒出公务的时候跟上来,这可不和常规。   要说其中没有事情,沐彦卿是不相信的,要说姑娘家会因为什么事情胆子变大,沐彦卿第一反应是有了情郎,不过这些都与他关系不大就是了。   ……   两人上街,沐彦卿完全是作为一个守卫者,他始终没有离陈姝太近,只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确保她安全。   陈姝似乎在打听什么人,这已经是她进的第五间客栈,不过很显然并没有什么结果,每次出来脸上的表情都很失望,看来这就是陈姝这么老远跟着过来的原因了。沐彦卿没有派身边人跟着,所以并不知道陈姝具体再打听什么,他也没想知道,人世间谁还没有个秘密。   归零县的大街上并不算热闹,不过小贩什么的还是有的,而且沐彦卿还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儿,那就是街上这些人都对归零山的事情讳莫如深。   陈姝进客栈,沐彦卿闲来无事本来想找个人打听打听,但是刚开始还十分热情的卖家一听说他要打听归零山就开始闭口不言,眼神之中还有些害怕和忌惮,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明显并不是正常的状态,沐彦卿青睢两个对视一眼,其中必有隐情。   陈姝又进了一家客栈,沐彦卿示意青睢仔细看护,自己则停留在原地等候,他没有准备再打探,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等回去之后知会一声陈宇柒,做这些事情他才是专业的。   “刚我听见公子在打听归零山?”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   沐彦卿抬头看去,就看到右手边不远处一个摆摊的老汉,打量了一下之后,沐彦卿心里微微惊讶一番。   “老伯的耳朵真好使,”沐彦卿表情不变的叹了一句,接着又无奈的说道,“都说这归零山的劫匪霸气的很,我就想知道些关于他们的事情才闹着家里人跟过来的,没想到到了地方却打听不到消息,去归零山又骇人的很,在下着实失望的紧。”   沐彦卿边说边走到老汉的小摊前,摊子上摆着的都是些姑娘小姐喜欢的头绳和发饰,虽然材料有些粗糙,不过样式却十分精巧,沐彦卿可是专门做女子生意的,对这方面也了解一些,忽视质量单看样式这些皆是上品。   “这位小少爷看看有喜欢的吗?喜欢就多买点,老夫做的这些东西,在这归零县里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老汉热情的招呼道,语气中都是自傲。   沐彦卿拿起桌案上的红头绳,和制作精巧的木簪在手里把玩,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老伯刚刚提到归零山,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他专门过来,可不是买这些小玩意的。   “公子听老夫一句劝,不要对未知的事情这么好奇,这浮游岂能撼动大树,归零县的百姓早已经认清现实,外来人还是尽受本分的好,”老汉叹了一口气,表情莫名。   沐彦卿手一顿,看了一眼还自顾自说话的老汉,“老伯怕不是说反了浮游和大树?这天下哪有这么多本分要尽,”接着在老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手伸过去,“这些个多少银子?”   老汉顾不上惊讶,面上一喜,“承蒙少爷看得起,扔些碎银子给我就行了。”   沐彦卿挑了挑眉,“怎能随着别人开价?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老伯下次还是明码标价比较好,”沐彦卿这样说着,从荷包里拿出碎银子人递了过去,然后转身离开。   “主子?”青睢迎了出来,疑惑地看这自家主子手里攥着几个女子才会用的头绳。   “派个人跟着刚刚和我说话的摊贩,调查一下他的具体情况,看他都与什么人接触,小心着些不要被发现了,”沐彦卿低声叮嘱。   那名老汉虽然装的有些唯唯诺诺,骨子里却是非常豪爽的性子,手上有些老茧,要是沐彦卿没有看错的话,是常年使用武器形成的,而且明明卖的是廉价的小物件,值不了几个银钱,但是老者里面穿的袍子衣料是上等的天麻,这种布料本就罕见,而且非常容易皱,寻常人家一般是不穿的。   沐彦卿刚刚一眼注意到了这个,所以才会上去说话。   因为事情远比沐彦卿想想的要复杂,所以这之后他所有的心思都不在陈姝的身上了,一连给青睢布置了数个任务,沐彦卿还是感觉这里面有些事情被他忽视了。   陈姝很快就发现了沐彦卿这边的情况。从始至终,沐彦卿都很有分寸,一直都站在离她挺远的地方,并不窥探她在做什么,却也十分细心的保持着只要自己这边有危险,他立刻就能赶到的距离。陈姝心里自然是感激的,时不时就会看看沐彦卿在做什么,刚开始他是十分悠闲的逛摊子,这让陈姝聚德好受些,毕竟要是全然是因为自己才出来,非亲非故的,她接受无能。   没想到再次回头的时候,就发现沐彦卿正皱着眉头和属下在商量着什么。   不经意间,陈姝和沐彦卿视线对上了,沐彦卿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和属下说话。   陈姝愣了愣,本来想迈向前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开始往回走。   等沐彦卿再回头,陈姝已经坐上了马车,似乎正要回去。   沐彦卿走到马车旁,“陈侍卫现在是要回住处?”   “嗯,我有些乏了,”里面传出陈姝的声音。   “好,那便回吧,”沐彦卿点了点头,开始打马往住处走。   不大会儿,他们就回到了住处,把陈姝送到陈宇柒的院子,沐彦卿简单辞别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看着沐彦卿匆匆离开的背影,陈姝久久没有说话。   ……   西蒙的局势这两日也陷进了一个死胡同,虽然打仗胜利是鼓舞三军的事情,两座城池收了回来也是了却了心事,但是接下来要怎么继续下去,他们却并不知道。虽然陈太尉主张要问过盛德帝之后再做打算无人敢反驳,但是西蒙国那边已经连着几日送来文书表达想和谈的想法,对此,几位将领的意见还是不一致。   席瑜的想法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变,他现在已经算是稳坐冲锋军副将的位子,两座城池都是他带兵收回的,不过虽然军中鼓吹他能力强,但其实席瑜却没有多少实感,只因与之前几场比起来,收回两座城池这两场仗打的太过顺利,他倒不是好战,只是有那么一种不甚舒服的感觉。   “席副将,太尉请您进去,”有声音传来。   席瑜回神点了点头,然后随侍从进了陈太尉的营帐。这次是席瑜主动过来拜见的,整个军营之中,盛金山自不必说,从始至终主张和谈的立场就没有变过;曲将军也坚持自己想法,但是他嫉恶如仇,性子暴烈,并不是适合说话之人;这样的情况之下,席瑜有想法只能过来寻陈太尉,这人虽是个老狐狸,但到现在依然野心十足,而且是亲皇派,利益纠葛少更好办事儿。   席瑜再次出来已经是巳时正,满脸都是疲惫,不过精神倒是还不错,浸淫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就是不一样,单单是说些话就弄得他身心俱疲,要是没有点经验,恐怕根本撑不住,索性他自小在爹爹、先生和彦卿身边已经练出来了,倒是也能应付。   不过,想到刚刚在营帐里说的话,席瑜勾唇笑了笑,虽然战争残酷,但是问题一直积攒最终只会出更大的问题,所以还是一次解决比较好。   “主子,出事儿了!”席瑜刚出来,清澜就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席瑜开口。   “西蒙送来文书,为了显示诚意耶律康达可以亲自来城中商议和谈之事,”清澜说道。   “耶律康达亲自过来和谈?”好大的胆子,在陈朝稳赢的当下,他为了和谈尽然可以到己方军营之中,虽然说两军作战不斩来使,但也不是绝对安全。   现在京中并没有消息传来,他们还不知道盛德帝意欲何为,所以就听陈太尉的先把城池收回来,现在城池已经在手上攥着了,下一步要如何众人都没底儿,只是没想到西蒙竟然要把他们幕后将军请到台前?难道他不知道陈朝这边已经把他当眼中钉?   一时之间席瑜也没有说话。   “随我去看看,”身后传来陈太尉的声音。   席瑜点头,“是。”   陈太尉和席瑜到的时候几名将领已经在说这事儿了,连带着三皇子和沐世规也都在。   “陈太尉,”众将领互相见礼之后,又因此事坐到了一起。   “我是觉得对方已经这么有诚意,我们应该应下,”盛金山率先表示道,最近两日他们收回了两座城池,战势上处于上风,这可以让己方在和谈之中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而且,“耶律康达竟然要过来洽谈此事,我倒是要看看对方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竟然能在短短时间里练出这么一群兵将。”   盛金山声音里都是冷哼,显然还对耶律康达在他手里抢走两座城池的事情耿耿于怀。   曲将军皱了皱眉,烦躁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显然对于耶律康达也是好奇。   “太尉之前的提法,私以为很好,现在也看到了结果,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我们总不能一直压着不给回复,尤其现在是对方将军甚至都愿意来我军营洽谈,要是再不答应,岂不是有损国威?而且,此次一战,陈朝这边也是损失惨重,要是他们主动和谈,我们就占据主动,可以趁机把损失补回来,如果再继续打下去也会死劳民伤财,太尉也知道我们再往前推近就是西蒙的护国河,严格说起来我们根本进无可进,”三皇子说道。   秦宣倒没有危言耸听,现在西蒙的局势就是这样,但是这件事儿从头至尾都透着诡异,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如此这般的话,就按三皇子说的走吧,老臣没有意见,”陈太尉应了一句,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一昧的压下去,而且很明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与其一直这么争论下去,还不如顺三皇子的意。   站在一旁的席瑜面无表情,西蒙国步步紧逼一心要和谈,依照之前己方的情况,席瑜已经预测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在意料之中,所以他没什么看法。   陈太尉这样说,其他几位将军都明显松了一口气。西蒙边防之中,陈太尉的地位最高,实权最盛,所以在这军营之中就算三皇子说话也不如陈太尉好使,这事儿要是陈太尉不应就没法办,现在终于是松口了。   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经过商议,耶律康达会在明日午时来陈朝军营洽谈和谈一事。   得到消息的时候,席瑜正在武剑,知道了具体的时间,席瑜只是讽刺笑了笑,“还真是有效率,要是能把这些精力放在练兵上,最初也不会输的这么惨烈。”   青澜没有说话,他自是知道自家主子正在讽刺盛金山,毕竟今日太尉直接把这件事情整个交给了盛金山在跟进。   “沐伯父那边还没有结束?”席瑜问道。   青澜摇头。   席瑜“嗯”声,三皇子终于找到事情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1章 压寨相公?   陈宇柒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回来之后他立即就去向太子爷复命,归零山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的多, 今日一整日, 他们都没有掌握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除了县衙的兵差,普通百姓对归零山匪徒的事情都是讳莫如深, 根本说不出什么, 这种情况显然不对劲儿。   彼时沐彦卿也在,他是被太子叫去一起用晚膳的, 在席上太子自然多次提起先生和几位师兄, 沐彦卿都不卑不亢的一一回答了, 不过都是官方回应,乍听之下是这么回事儿,但是细究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内容。   陈宇柒进门之后就直接说了基本情况, 沐彦卿没来得及开口, 不过在太子和陈宇柒发出他们要谈正事的信号之后,沐彦卿赶紧提出告辞,他不想知道的太多。   太子很满意沐彦卿的态度,点点头就答应了。   门关上之后,陈宇柒开始说明今日的情况。   听完之后,太子和他的几个幕僚都皱着眉头,这种情况可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害怕谁,或者是他们听说过, 或者是他们本身就深受其害,总之哪一种情况都不能说好,而且现在还是在归零县之中,离归零山还有段距离,更不用说这里有官兵护卫。   “难道这么多条路中就找不到归零山的突破口?”太子沉吟许久开口问道,如果没有突破口,他们很难接触到归零山的事务,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众人沉默……   “方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这人选是个问题,”太子的一个幕僚开口。   他的话音刚落,沐彦卿陈宇柒和太子同时看向他,示意他接着说。   “都说这归零山有四位当家,三位兄长独宠幺妹,要是能哄好这位大小姐,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儿,传言道这大小姐最是喜好玉面书生,要是我们准备书生让她掳走,以伺来个里应外合,胜算就会提高很多。”幕僚说道,语气之中的调侃意味浓厚。   房间里的严肃气氛一下子被冲淡了。   太子和陈宇柒也跟着笑了笑,要说起这玉面书生,他们中倒是有一个,不过这个人可一点儿意外都不能出,没得本来是来寻师兄的,最后还把自己给弄丢了,那他们两个真的就和孟伯泀师徒结仇了。   “先生说的这件事情,末将曾经在心里想过,不过,虽然说京城的消息传到归零山这边需要些时候,但我们来到之后还要就近调集士兵,就算是归零山匪徒心大,现在也应该已经有所警觉,这样的情况之下派书生过去未免太过冒险,”陈宇柒压着笑意说道。   虽然这话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是这事儿是真的,他们一行人这次过来,虽然从京城之中带了不少禁卫军过来,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他们还要从周边军营之中调士兵过来,动作可以说是不小,归零山十之**已经有所警觉,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贸然送沐彦卿过去,很大程度上会出意外。   “欧阳先生说笑呢,你还和他当真?尽快想别的招,不然就派精锐去归零山抓几个人回来严刑拷打问问情况,虽然冒险了一些,但到底也能让我们有个底儿,”太子前面还是笑着的,说道后面神色已经凛然,他就不信这归零山有三头六臂,能让人无从下手。   太子说完之后,没有听到陈宇柒的回答,就抬眼望去,就看到陈宇柒一脸严肃的冲他使眼色。   太子顺着陈宇柒的眼色朝门口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不过他相信陈宇柒的能力。   “不过,此事不急,我们时间还有很多,”太子话不停,眼睛却只是看着陈宇柒。   陈宇柒一步一步往门口挪,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住了门外之人,呵斥:“你是谁,在这干什么?”   门外之人显然是有些功夫的,跟陈宇柒过了两招之后才被制服。   陈宇柒把人拉进房间里,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的竟然是个姑娘家,看这打扮,是县官派来照顾他们的婢女。   “我,我,我就是好奇,没恶意的,”这应该是怕极了,所以说话有些不利索。   “好奇?”陈宇柒皱眉,这理由可说服不了他们。   太子皱起的眉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放下过,就算是在京城之中,也没有人敢这样忽视他,没想到来到这归零县之后却处处受阻,这让向来受人追捧的太子怎么能轻易接受?尤其什么时候不论阿猫阿狗都能来上他这儿来刺探消息了,手下的人呢?!这如若不严惩,恐怕下一次就更过分了。   “把人带下去严加拷问,竟然敢孤身一人过来,看她是不是与归零山有些关系?”太子挥了挥手吩咐道,这天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至于自己手下的人,自然不能当着陈宇柒的面儿责罚。   “是,此事臣会全权负责,”陈宇柒应声。   沐彦卿不久后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与他来讲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算是一个好消息,他们现在可不是师出无名的队伍,遑论其中还有当今太子爷坐镇,那可是当朝储君,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遭遇了这些,这归零县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的多,沐彦卿突然有这种感觉。   “主子,陈统领过来了,”青睢的声音传来。   “请进来。”   陈宇柒是洗漱之后才过来的,换了一身儿衣裳,与刚刚在太子那相比,此时的陈宇柒面上有些放松。   “回到了院子我才知道,今日我身边的小厮竟然出去了一趟,承蒙沐公子照顾了,”陈宇柒进门就道谢,利落的很。   “统领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之前已经答应你,之后的事情我自然会尽力做,”沐彦卿笑了笑,并不当回事儿。   “刚刚在太子院里抓了一个人,”陈宇柒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说道,其实这样的话题本不该找沐彦卿这样的半大孩子说,但是此次过来的人之中,陈宇柒挨个排查之后发现也只能和这半大小子说一说。   “在太子院子里?”沐彦卿反问了一句,似是刚知道此事。   “嗯,已经带下去问讯了,还不知道姓甚名谁?不过有些三脚猫的身手,”陈宇柒没有怀疑沐彦卿,毕竟事情是刚刚才发生的,沐彦卿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直接把县丞叫来问话不就行了,在他安排的住处上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沐彦卿皱眉,语带讽刺。   “你也觉得此事与归零县衙有关?”陈宇柒问道。   “说没有干系,统领信?”   “不信,”陈宇柒笃定的回道,背靠在太师椅背上,今日忙忙碌碌一整日,他有些累。   沐彦卿挑了挑眉,县衙虽然说不能算是权势很大的地方,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应该,尤其这次太子过来他们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此事与他们有无关系,他们都难逃被追责。   “此事先不说,我是想来问问你今日在街上遇到的情况,”沐彦卿之前给陈宇柒院子里留了口信,道是有话要与陈宇柒讲,陈宇柒回院子之后就听手下人说了此事,此时就特意过来问问。   沐彦卿自然是没有隐瞒,包括那名老者的事情。   陈宇柒直接坐起了身,“此事就全权交与我,我亲自派人去跟着他,让你身边的人和我交接一下。   陈宇柒知道沐彦卿不是常人,脑子聪明,可以说才思敏捷也不为过,总之,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算是难得可贵,不过此次陈宇柒不想节外生枝,而且他知道沐彦卿此时不掺和此事比较好。   沐彦卿笑了笑,示意青睢,“你让人和陈统领交接一下,说说今日跟踪那人的情况。”   “是。”   正事说完之后,陈宇柒又说起了玩笑事儿。   “话说这归零山的四当家,最喜欢玉面书生,想来想去咱们这里也只有你担得起‘玉面书生’四个字了,”陈宇柒笑着说道。   沐彦卿不解,话题怎么偏到这里来了?   “刚刚太子爷那里的幕僚可是提出想让你作为诱饵进入归零山,来个里应外合呢”陈宇柒投下一颗惊雷。   沐彦卿:……   ……   沐彦卿第二日就接到了已经抓捕了那名老者的消息,是陈宇柒派人告知他的。   “爷,人已经被陈统领控制起来了,回府之后就开始审理了,目前为止什么都没说,”青睢回道。   “他确实与归零山劫匪有所牵扯?”沐彦卿问道。   “此事还不清楚,陈统领派人只说了大概,不过十之**是,之前陈统领已经吩咐不抓住真正把柄不让人动他,”青睢应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事情远比他想的要顺利的多,没想到人这么容易就被抓住把柄扣起来了。   不过,虽然已经控制了,人却一直没有松口,就算陈宇柒动了些手段,也没有撬开老人的嘴。   午时将近,陈宇柒派人请沐彦卿去看看,最好和老者好好聊聊。   沐彦卿没有拒绝,他也很想与老者好好唠唠。   见到老者的时候沐彦卿愣了一下,明明昨日还精神抖擞,现在却被蹉跎的厉害,想来陈宇柒确实用了些手段,身为禁卫军统领却到现在还没有问出结果,这老人的嘴还真是严。   “你竟然是从京城里跟着过来的,之前怎么没有见过,是老夫失策,失策,”老人看到沐彦卿进来,瞬间就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被抓了。   沐彦卿挑了挑眉,这一路上,他虽然是以主子的待遇到归零县的,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没有谁重点关注他,所以就算这老爷子真是归零山的人,一直注意着他们这一行人,也不会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老人说的是,看来归零山没少观察我们,不过没有注意到我也是正常,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喽罗,不值得众位放在眼里,”沐彦卿笑着说道。   “哼,”老人现在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了差错,整个人都放松了,不是自己后院失火就行。   “看老人之前的说辞就知道您对归零山是充满了信心,既然这样的话,不说就说一说归零山的情况好了,”沐彦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整以暇接的问道,他的语气平和,你说与不说,我自暗自等着你。   “现在想起我们归零山了,十年前归零山受尽磨难和饥饿的时候,怎么没有人管管,既然这样现在也应该放任我们自流才对,”老人慢悠悠的说道,语气之中却带着愤懑。   “老人家果然是来自归零山,不过既然您对归零山充满感情,就应该知道这次不一样,太子爷亲自出马,如果最后的结果让圣上不满意,太子可是要受惩罚的,您觉得这样的情况之下,归零山能有几分的胜算?”沐彦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说的可是实话,太子爷对这次剿匪是势在必得,不然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是要降低的,所以,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是一早就已经注定好的。   老者的眼神一凛,直直的看向沐彦卿。   “归零山一向都不是遵守法纪的地方,我还想着前几次无人管,这次竟然派了禁卫统领亲自出马,原来这次是要提高太子爷的威望,”老者哈哈大笑,语气里都是不屑,那个朝堂还有什么可值得信赖的。   “或许太子爷确实有这个心思,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怨只怨归零山之前动了不该动的人,抢了不该抢的货,”沐彦卿直接点明,“不过在此前的十年中,归零山在此地作威作福也已经足够了,也是时候要管管了。”   沐彦卿自认是好说话之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喜欢无条件应和别人,老人明显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到底是为何演变成这样的,他不介意把人点醒。   “什么意思?”老人问道。   “如今西蒙正值战争,如果不是归零山偏要往别人手上撞,谁有空这个时间来搭理你们,”沐彦卿直接说道,眼角微微翘起,似是很不屑归零山。   归零山的匪徒本来都是平民百姓,可能还吃不饱穿不暖,但现在却能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有什么,自然是各个自命不凡,但是在京城各世家贵族眼里,他们不过是落地草寇,虽然一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消灭他们,但也并没有把他们当做多大的威胁,这次要不是太子爷,他们何苦从京城远道而来。   “不好奇?”看着老者隐忍不问的样子,沐彦卿挑了挑眉。   “哼。”   “那算了,我这次过来就是想与老人家聊聊,让你知道以后在外说话要注意着些,不然稍微一不小心就会败露行迹,既然您不说我也不请求,在审人方面我完全没有经验,还是陈统领亲自上场比较好,”沐彦卿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唉,小娃娃,你还没说是为什么呢?”老者赶紧赶紧出声阻拦,这个娃娃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比上那个冷面手段强硬的可好太多了。   “老人说说看,你说的要是有价值,我还可以在这儿待会儿,你要说的没价值我没必要留在这里,在这待了这么久什么都没问出来,我不好意思。”沐彦卿笑着说道。   随着沐彦卿说话,老人心里仔细想了一下,归零山最近可没大动作,老者想到这里眼神一变,只前些日子四娃抢了一个书生做压寨相公。   这话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老人知道自己要过舒服些,就得适当说出些什么,不然那这些人真的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老者话音落,换成沐彦卿惊讶了,他家三师兄被抢去做压寨相公?   “四娃可是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而且这次这个还是自愿的,双方是情投意合,成亲也是名正言顺,过两日就要成亲,看来你们是误会了,”老者洋洋得意,虽然他还没有见过人,不过寨子里的人对那小子可都是赞不绝口。   沐彦卿冷笑一声,“这事儿可不是贵山说自愿就是自愿,不说父母之命,连基本的媒妁之言都没有,哪来的名正言顺,”说完之后,就出了房间。   沐彦卿虽然没有问出归零山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到底知道了方进是安全的,既然被归零山四当家看中,一时半会儿肯定性命无忧。   这一消息让太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总之接下来他们的动作就不着急了,只要这名老者还在手里,他们对归零山就不算没有线索。   归零山这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但是西蒙这边的事还是无解。   午时,西蒙边防城门大开,迎进了西蒙国的将领——耶律康达。   陈朝几位将领包括想和谈和不想和谈的都没有屈尊降贵过来迎接这名敌国将军,主要是这次的战事是西蒙主动挑起,最后也是西蒙主动要和谈,总之是西蒙国理亏,而且现在的陈朝信心爆棚,甚至有些不把西蒙军放在眼里,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矜贵的很,所以这次来迎接耶律康达的是作为冲锋军副将的席瑜。   怎么说呢?耶律康达本人和席瑜想象的很不一样,西蒙人居住在广阔的草原之上,因长期食牛羊肉,百姓大都长得高大威猛,但是眼前的耶律康达却非常的瘦小,而且看脸色身子还不好,脚步声也很是沉重,一点儿都不像是习武之人该有的气息。   但越是这样,席瑜就越是不敢小瞧这人。   “久闻陈朝新提拔了一位英勇善战、气度不凡的副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见虚传,”耶律康达抱拳说道,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没有一点儿口音。   “我初入沙场,当不得耶律将军一声英勇善战,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在京城之中就听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传言不虚,”席瑜笑了笑,抱拳回道。   耶律康达眼睛闪了闪,这少年副将看着年轻,说话却非常有气势,甚至说在京城之中就听过他的大名,这话可有些虚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少年副将来沙场之前,西蒙国一直处于战胜的状态,在那之中他可从来都没有在战场上露过面。   “将军虽然露面不多,就算这场战争开始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识得,不过所幸我提前知道,倒也算是有缘,”好似猜出耶律康达再说什么,席瑜笑着说道。   耶律康达皱了皱眉,他已经意识到这副将是故意的,告诉他一个没有想到的既定的事实,试图让他心绪不稳,耶律康达攥了攥拳头,没有说话。   席瑜也就稍微寒暄了几句,看耶律康达不再说话,他也不再开口,之后直接把人领到了厅堂。   厅堂之中几位将军包括太子秦宣和沐世规等一众和谈官员都已经在了,耶律康达刚一入厅堂,就迎来了一阵阵问候和寒暄。   厅堂之中一个个的都面带笑容,甚至比平常他们在一起用膳态度还可亲,看到这种情况,席瑜心里讽刺的笑了笑,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之前战场拼的的你死我活的双方都不存在似的。   而且更有甚者,他们之前还商量着要和谈一定要西蒙国把耶律康达交出来,让他们为这次进犯陈朝付出代价,只是现在是耶律康达代表西蒙国过来协商此事,那这事到底还提不提?   厅堂里言笑晏晏,酒过三巡还没有进入正题,说气话来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席瑜把自己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他是到了西蒙之后才开始饮酒的,刚开始是解乏,后来就变成了习惯。   厅堂之上的字字句句,席瑜都充耳不闻,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的,但是等到了关头他才发现自己有些难受,和谈,和刚刚杀死自己兄弟的人何谈?   席瑜作为冲锋军的副将,短短的时日他已经经历了很多人的死亡,或许在上战场之前他们都只是陌生人,但是因为有着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经历,他们就变成了兄弟,可以把后背交付出去的那种兄弟,这种感觉和与彦卿相处时的不一样,但是同样让人动容。   但是那些在此事看起来却有些可笑,席瑜不知道厅堂里这种和乐融融情境让那些已经战死的将士情何以堪。   怎么说呢?现在席瑜骨子里的嫉恶如仇还没有完全沉淀,虽然懂得为大局考虑,但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不被情感影响。简言之,席瑜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2章 潜入归零山   酒过五巡, 终于开始谈正事。   “我西蒙国王上诚心想和谈,为此已经给我下了几次密旨,令三军积极撮合此事,三皇子和各位将军有什么顾虑和要求都可以与在下讲,西蒙一定尽量满足,”耶律康达直接表态。   “这次两国突然开战是何原因,耶律将军应该比谁都清楚, 此仗中我大陈兵将损失无数,更不用提这背后的军需费用, 这一切种种可都不是贵国王上说和谈就能和谈的,”陈太尉笑着说道, 他本身算是西蒙的老朋友,所欲耶律康达对他并不陌生。   “那依太尉之见,我王要怎么做贵国才能应下此事?”耶律康达问道,态度中带着恭谨。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自然不能立刻回答将军,不妨将军先说说贵国打算如何安排这次和谈?”陈太尉再次开口,他们之前只商量过要是和谈就一定要西蒙交出耶律康达才行, 但是这个条件现在说起来显然并不得宜。   “我王的意思是重开平城, 恢复平城和谈, ”耶律康达沉吟片刻, 开口。   耶律康达这话一出,整个厅堂的氛围突变,在场的除了几位小年轻都知道平城和谈的典故, 平城是一座城,一座没有城墙护卫和兵将保护的城池,因为‘无害’所以在两国都很吃香。   平城之于陈朝和西蒙国来说都不仅仅是一个地名这么简单,一直到十多年前平城都在陈朝和西蒙的边界交汇处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两国商户和边疆百姓都以平城作为中转站,因为这个有利的地理位置,平城个氏族每年都赚的满盆钵。   除此之外,平城还是两国在战争进行和谈的最佳地点,平城曾经举行了百余次的两国和谈,正因为这个,所以陈朝和西蒙和谈一般也称为‘平城和谈’,因为其存在的价值,所以就算两国开战也不会动它分号。   不过,平城的辉煌也只存续到十年前,十多年前,平城一夜被灭城,不管是平城百姓还是路过的商旅无一人生还,从此之后就再没有人靠近过平城。自然,两国之间的和谈也已经数十年都不曾有过了。   现在西蒙国竟然说要重开平城,不说其他,在仪式上倒是做的不错,不过——   “这重开平城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毕竟茅家在那场浩劫之中可已经无后人存活于世了,”说话的是沐世规,他就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说起这茅家,十年前在这西蒙边疆也是顶有名的,茅家向来以公正平等著称,因为这茅家又被称为‘中庸平城’,平城和谈的中立主持人就是茅家,这重开平城和谈要是少了茅家人,就相当于少了精气神儿,还不够累赘呢。说白了,这平城代表的也就只是一个谈判桌,重点的是坐在桌子边上的各方势力。   “我皇已经得到密报,平城茅家的第十九世孙茅俊平已于近日回到平城内,他手握家族印章,我国国师已经亲自检测过,是真的,贵国要是还充满疑惑,可以自行亲自验证,”耶律康达表示,“当然以上说的这些都只是建议,如若贵国有新的方法或者对此有什么不满都可以提,这件事情根到底是我西蒙国的不是。”   耶律康达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诚恳了,姿态放的很低。   “竟然还有这种事儿,茅家竟然还有子嗣尚存于世?”三皇子惊呼一声,不过很快就压住了,“当年平城动乱,茅家满门被屠杀,父皇下令边防军为茅家收尸仿佛还在昨日,还有后人就好。”   独酌的席瑜却皱了皱眉,平城的事情他知道,可以说自从有了来西蒙边防的想法,他就开始了解这边的事情了,这开不开平城和谈不过是一个幌子,就算茅家在公正,这事儿又凭什么让他们评判?   再有,他得到的密报中,耶律康达短时间里就练出了一支英勇善战的西蒙军,本以为他应该是一个充满豪气英勇善战的武将,没想到第一印象着实令人失望,而且相处到现在,听他说了这些,席瑜更是产生了一种违和感,总感觉耶律康达不应该是这样。   怎么说呢?在战场之上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席瑜来到西蒙之后,与西蒙进行了大大小小数十次对战,可以说在无形之中他已经与耶律康达交了好几次手,也算是了解耶律康达的性子,但是现在看眼前的耶律康达说话,可以说与战场上表达出来的缜密和霸道完全相悖。   席瑜低眉,陈朝这边是从这一次对战才开始听闻耶律康达的大名,在对战之中耶律康达就没有露过面,所以谁都没有真正见过耶律将军,也等于说没有人能确定眼前这人就是耶律康达本人。   想到这里席瑜眯了眯眼,其实不仅,他还想不清楚为什么西蒙国一直不遗余力的和谈?还重开平城和谈,既然这么容易认输还得费心费力的补偿陈朝,可以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当初何苦主动挑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在席瑜沉思的时候,耶律康达已经传达了西蒙国王的决定,对于和谈的条款双方都没有提,那个自然得双方达成和谈意见,凑到和谈桌上才能开口说。   之后,耶律康达主动提出离开,他在陈朝军营这边待的并不舒服。怎么说呢,这次两国对战耶律康达是实打实的罪魁祸首,陈朝上过战场、尤其身边近友命丧敌军之手的兵将,对他自然仇视的很,多是兵将都想要置他于死地,不过碍于军令不能动手而已,但是死亡凝视可没人管。   两军对垒不斩来使,耶律康达在陈朝军不善的目光中出了城。   “人已经走了,殿下和几位将军都说说自己的意见,不过只一点,现在西蒙王要重开平城和谈,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天下人也都皆知平城公平公正,但十多年前陈朝和西蒙也曾举行了平城和判,现在西蒙不还是撕毁了约定,所以不能把这个提法太当回事儿,”陈太尉说道,言尽于此,点到为止,主要是刚刚和耶律康达交谈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三皇子想应下此事。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三皇子就开口了,“既然西蒙国已经做好了赔偿的准备,那我们就没有理由不应下,俗言道穷寇莫追,更不用说前面就是西蒙护国河,我们追上去不值当的,劳民伤财。现在我们虽然已经讨回了城池,但是这场战争之中的损耗总有人要承担,就让西蒙国多出血才行。”   三皇子话音落,盛金山当即随声附和,其实他们本不属于同一个阵营,或者说他们这两个阵营以后的摩擦肯定不会小,但是现在因为目的一致,他们倒是暂时放下了隔阂,随声附和着对方。   “各位将军难道不觉得西蒙国对于和谈已是太过迫切了吗?虽然是战败国,但是明知前面就是护城河,我们很难攻打过去。他们还是派了现在耶律康达过来洽谈此事,事有反常必有妖,末将以为是不是再等等?”席瑜摹地开口,其实昨日的时候他已经和陈太尉商议把事情再往后推一推,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的商议都因为耶律康达来访打乱了,总之,席瑜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的被动。   “席副将英勇善战,来西蒙边防不过月余就已经升到了副将一职,像您这样顺风顺水的,极容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自然不明白处在战乱之中的人是多么绝望。我西蒙边防的将士一直致力于守护西蒙的百姓,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难道席副将能保证万一下次西蒙来犯一定能赢,”于陶怼道,他就是看不惯席瑜,一副为天下道义的样子给谁看?   看席瑜一时没有说话,于陶又直接看向上座的几位将军,“末将以为现在和谈是最好的选择。”   席瑜已经不止第一次听这些话从于陶口中说出来,不过即使是这样,再次听到他还是觉得荒谬。还是那句话,席瑜想不明白,这些事情有什么可着急的,就连等盛德帝的命令都等不及?!   “于统领言重了,既然是在商量事情,末将自然也有发表意见的权利,统领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绝,”席瑜还是面无表情,他其实并不把于陶放在心上。   “你,”于陶想要反驳。   “够了,”三皇子秦宣开口,“两位都是为陈朝着想,争论也使得,但是不能为此坏了情谊,如今还是当着太尉和几位将军的面儿,成何体统?”   三皇子说话的时候还笑了笑,但是语气却非常的耐人寻味,他话里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但是想想三皇子的立场,就知道其实还是有差别对待的,毕竟席瑜的意思明摆着是和他对着干,但明知如此他还是选择了一视同仁,对于他站在同一阵营的于陶并没有有优待。   其实此事倒是不难理解,席瑜现在身份可是了不得,父亲是大理寺卿,还有个在宫中正得宠的贵妃姑母,而且自身能文能武,总之是一个很好的拉拢对象,这样的情况下,三皇子自然不可能对席瑜怎么样。   不过虽然有席瑜这样轻微的反对声,最后这事儿还是少数服从多数,结果算是如了耶律康达的愿,不过这毕竟是大事,不可能一两日的就能解决,所以这之后的几日西蒙只能算是将将开始准备。   西蒙边防还是没有头绪,归零山这边却已经要收网了。虽然老者倒是嘴硬,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不过,作为陈宇柒自然不会守株待兔,始终在原地打晃。   年纪轻轻就能做到禁卫军统领这个位子,又得盛德帝信任,虽然其中不无家族庇护的原因,但要没点儿本事陈宇柒走不到现在。在这件事情上,陈宇柒一边自己深入调查,甚至用上了非常手段,一边让沐彦卿和老者多交流,企图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不过,沐彦卿没有达到陈宇柒的期望就是了,虽然每日都会去老人那儿,但却没有得到有用情报,大概是因为之前太不淡定让沐彦卿挖走了不少信息的缘故,所以老者对沐彦卿很是警觉。   老者这些日子在沐彦卿面前翻来覆去满心满眼念的都是他家里四个娃儿,在老者的形容里,他们家四个娃儿各个乖巧又听话。如若不是沐彦卿之前就知道老人家里的四个娃儿说的是归零山的四位当家,他真的要觉得老人家里的孩子确实很可爱了,因为知道,所以每当老者一说他家四个娃如何如何,沐彦卿唯一的反应只有沉默,他实在没有话说。   虽然传言之事不可尽信,但是也不能完全不信不是,就算只相信一半,老人家里这四个娃也都剽悍的很,随便单拉一个出来都能破坏一方安宁。   沐彦卿这边收获微小,不过陈宇柒那边进展的很是顺利,他在最短时间内掌握了归零山的基本信息。这样的情况之下,陈宇柒请命带着兵将去会一会归零山,太子点头了。   陈宇柒整装出发的时候,沐彦卿正在和老者下棋,这段日子他发现老者的棋艺还不错,不过比上自小就有名师指导而且天赋异常的沐彦卿还差点儿就是了。   此时——   老者思虑良久之后,谨慎的捻了一个棋子放了了棋盘上。   沐彦卿打眼一看随意的把放上自己的棋子。   “唉?!”老子以后接着就是恍然大悟,然后开始试图悔棋,腆着脸笑道:“能不能打个商量?”   沐彦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棋坛,温声说道:“这一局棋我已经让了您九步,可不能再让了,而且不管您走哪一步,都不会超过五子的活路,所以今日这盘棋已经到最后了,几乎无复活可能。”   下棋这东西,双方势均力敌才好玩儿,一方一直占据上风,只会越下越无聊,老者的棋艺不错,但也只是相较于一般人来说,和他对弈于沐彦卿来说只是个消遣,并不尽兴,一日之中一次两次尚且还好,次数多了沐彦卿受不了。   “你真的不考虑去给我小四娃儿做相公?我家小四娃儿长得可漂亮呢!”老者开始老生常谈,单单是这几日,这话他已经说了四五十遍。   “做压寨相公吗?不是说她之前已经掳走了一人,要我做小?”沐彦卿挑眉笑了笑。   “自然是不能让你做小,你要是现在答应,我立刻就带你去归零山,然后四娃好好的训练训练你,我做主让你做大的,”老者对沐彦卿很有兴趣,尤其这几日他们俩相处的还算多,越是了解,越是发现这少年了不得,就因为这样,他才一直要鼓动沐彦卿去归零山,要是能笼络成功,是一举好几得的事情。   “那还是不了,我这人洁癖,不喜欢乱搞,”孟燕青笑了笑,直接拒绝道,其实他并不是多喜欢眼前这位老人,刚开始说话时感觉是挺豁达,但能直接称呼归零山上四位当家为‘娃儿’的人能有几个?想来在这归零山上身份不低,而且这说话的狡猾劲儿确实像极了匪徒。   整队出发的声音就是这时候传来的,官兵的走步都是整齐的,所以这一听就是大动作。   沐彦卿屈指敲了敲桌面,终于开始行动了,这个时间点比他想象的还要晚上一些。   “这是要去攻打归零山?”老人直接站起身,愤愤不平地问道。   “之前我就说过,就算您不配合也是有方法的,太子爷既然来了就不会无功而返,否则他在朝堂之上可是要闹大笑话的,您觉得他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沐彦卿轻飘飘的问道。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太子爷可是未来诸君,在朝臣面前丢威望算个什么事儿,这不是让人轻看吗?只要脑子不糊涂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者深深看了一眼沐彦卿,忿忿站起身来来回回在屋里行走,显然非常的暴躁。   沐彦卿挑挑眉,直接出了房间。   “沐公子,陈统领邀请您去前院,”沐彦卿刚出了小院,就有人过来报。   沐彦卿挑挑眉,跟在小厮后面往前院走。   一刻钟之后,沐彦卿就打马跟在了陈宇柒身边,一起往归零山赶。   “情况不大好?”沐彦卿看陈宇柒一脸纠结,遂出声问道,从刚刚到现在陈宇柒似乎都有话与他讲,但是一直都犹豫着没有开口,他罕见的有些好奇,主要是他和陈宇柒实在算不上有什么深厚交情。   “你之前说过你对你那位三师兄不怎么了解?”陈宇柒出声问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我入师门十年,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位师兄,至于听说也是最近他身边的侍卫送信给先生说他被归零山掠走,我这才被派来了这边。”   陈宇柒点了点头。   隔了一会儿——   “你或许不知道,我昨日打探到消息,现在的归零山有五位当家的,这五当家名曰方进,”陈宇柒觉得还是得说出来让沐彦卿有个心理准备。   陈宇柒的话音刚落。   “此话当真?”沐彦卿蹙眉问道。   “十之**,我没有上报,就想着这次过来沐兄弟最好能亲自确认一下,不知道沐兄弟可有办法?”陈宇柒问道,其实按照平常他一定会上报的,但是因为之前他妹妹受沐彦卿照顾,这个人情他一直想还回去,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把消息隐了下来。   “多谢统领,这事儿我琢磨琢磨,”沐彦卿说着,陷入了沉思。   陈宇柒看到沐彦卿的表现,没有说什么,凡事点到为止的道理他懂,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虽然沐彦卿早慧,但怎么样也还是一个半大小子,更不用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三师兄,连个努力的方向都没有。不过这人情已经卖出去了,陈宇柒不负责管这事情的后续。   沐彦卿在脑中过了一遍临来之前先生和各位师兄对这位三师兄的评价——   先生说:“见到人后自然是他照顾你,他是你师兄。”   师兄说:“方进向来胡闹,遇大事肯定会冲在前头摆平,小事儿你帮帮他,他对这些没有概念。”   师兄说:“总之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在,这傻小子都能化被动为主动,不用太担心。”   沐彦卿蹙眉,要不要相信一下先生和师兄?这样一想,方进师兄还不如是被劫走做压寨相公呢,那样起码有个和绑匪搅和的正当理由,现在实在是一言难尽。   沐彦卿还没有定下对策,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归零山,陈宇柒选了归零后山门进攻,以小见大,也能估算估算归零山的兵力。   沐彦卿不管那些,只看了看郁郁青青的归零山,突然生出一声‘良辰美景,何以为匪’的感慨,就因为这一个山头,方圆十余里内连个人影都没有,实在是可悲可叹。   他们一行人是赶过来的,每个人都累得很,陈宇柒直接下令让所有兵将原地休息。   他们不进攻,归零山的匪徒也没有主动出来进攻,不过就算是这样,陈宇柒还是吩咐所有兵将不能解盔释兵,万一有个万一,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时候,沐彦卿找上陈宇柒说了些话。   陈宇柒本来是在喝水的,听到沐彦卿说有主意的时候还挑了挑眉,不过听沐彦卿说完之后,想也不想直接反对,“这个不行,我反对。”   看沐彦卿目光坚定,陈宇柒蹙眉,粗声粗气的开口:“之前我那是玩笑话,你千万不要当真,而且你说的法子行不通,太危险了。”   沐彦卿笑了笑,“统领就答应下,要是里面情况果真如你所说,我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要是有个意外,就劳烦统领尽快出手,也好把我救回来。”   陈宇柒看沐彦卿心意已决,虽然眉头还是没有展开,不过到底没有再劝,“人是第一位的,护着自己是第一要务,我们很快就能攻打进去。”   沐彦卿笑了笑,之后两人就之后的联络方式达成了一致。   陈宇柒下令攻山,归零山尽力防御。   在打斗之中,沐彦卿和身边人走散,稀里糊涂进了归零山,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听见了一个娇媚的声音——   “进哥,你看这个长得可真好,可适合给我当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3章 三师兄其人   “进哥, 你看这个书生长得可真好, 可适合给我当相公?”   “嗯?长得确实还不错,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传来。   “那进哥认为可适合给我做相公?”女子又问了一遍。   “幺妹儿, 这成亲之事可不能只看脸, 还是得看着点儿年龄, 这小子长得是不错, 不过太嫩了点儿,与你不合适, ”男子说完之后, 伸脚踢了沐彦卿两下, “醒了就吱个声, 别躺在那里装昏迷。”   沐彦卿没有再装睡,皱眉坐起身, 瞟了一眼上座的男子, 脑子里闪过两个字,进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唉?”女子显然没有想到地上躺着的人已经醒了, 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沐彦卿表情无辜的看向在场两个人,男子坐在虎皮太师椅上不过还是能看出他身量修长, 一席白袍头戴纶巾,妥妥的书生打扮,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女子鹅蛋脸, 高鼻梁,大眼睛,长的确实是漂亮, 这应该就是归零山的四当家魏柯儿了,这样一看她倒是不负盛名。   这些想法在沐彦卿心里过了一遍,脸上的表情还是无辜的很,“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到这的?”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女子狐疑的问道,语气之中有些不相信,她归零山的大名方圆几十里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小公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沐彦卿摇摇头,他得想办法确认一下这男子的身份才行。   “小兄弟这是误进了我归零山,刚刚幺妹儿说想让你给她做相公,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男子开口,语气之中都是不正经。   “哎呀,进哥这事儿你应该和小兄弟两个人的时候再探讨,当着我的面问,这不是让我不好意思吗?”女子语气中都是不好意思,眼睛却灼灼的看向沐彦卿,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意。   “我是前去京城赶考的学子,路径此地,听见打斗声不欲惹麻烦就赶紧躲进了山里,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沐彦卿郁闷的说道,语气中充满着读书人的不谙世事和天真。   “是吗?”男子凉凉的反问了一句,瞟了沐彦卿一眼,没说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进哥不要生气,吓着人怎么办?”女子嗔怪一声,然后笑着看向沐彦卿,“方五哥初来归零山,还不知道归零山抓人上山以后的规矩,小兄弟要是不说真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女子的声音轻柔,但是话里的威胁却很明显。   沐彦卿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心在女子称呼‘方五哥’的时候一下子落到了底儿,他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人就是他三师兄——方进,只是没想到人看起来竟然这么年轻,说起来这位师兄少说也得而立之年了吧,保养的着实不错。   “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虚言,”沐彦卿说道,目光坚定。   “你说你是为了赶考,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此次秋闱只有户籍落在京城周围的学子才用来京城,你是京城中人?”男子开口。   “你是京城人?”女子也跟着问道,语气有些咬牙切齿,显然是有地域歧视。   “家道中落,举家迁往外地,无奈少时落户京城,所以我才不远千里赶考而来,京城物价奇高,我一介书生自然负担不起,就只能算着时间往这边儿赶,”沐彦卿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有些埋怨。   沐彦卿的话音刚落,来自女子身上的那一股压力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你说的没错,京城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那里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沐彦卿在女子期待中,迟疑的点了点头,看女子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沐彦卿用力点了两下,如愿看到女子非常满意的表情。   “进京赶考,你自己?”男子出声问道,眼神深处有些狐疑,还随意的瞟了一眼沐彦卿身上的袍子,意思很明显,就你身上这个袍子还吃不饱穿不暖,亏你能说的出口。   因为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在面对他的时候,沐彦卿已经不紧张了,甚至还有了几分底气,他知道自己身上这袍子有些问题,主要是这法子是临时想出来的,他根本来不及准备其他。   “进京赶考自然就我自己,”沐彦卿凉凉的说道,“家师负责任的很,难道还能是我家师兄身犯险境,让我这个小弟子过去想办法?”   闻言,方进怔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沐彦卿,“是吗?现在的学生都已经这样让人不省心了?”   “可不是,让我一个即将要参加秋闱的弟子到处乱跑,也只有家师才能做到了,”沐彦卿淡然的说道。   “你家先生可还好?”方进问了一句。   “每日精神抖擞的还不错,不过师兄不争气,家师心里而已堵得慌。”   方进掩下眼睛深处的情绪,凉凉看了沐彦卿一眼。   “幺妹儿,我看这人就是不小心落单才跑到我归零山来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能轻易放走,就先关在东厢房吧,等我们把底下官兵击退,再放他走,总归是一个读书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耽搁了也是可惜,”方进对魏柯儿说道。   “怎么能关在进哥这边,还是我那边合适,不然我让大哥他们把人给领走也行,你身手不行,万一伤了你怎么办?”女子说道,言辞恳切,饱含情意。   “幺妹关心我,我自然是非常的高兴,不过你不是已经检查了,这小子不通功夫,把他关进东厢,我又不靠近,他怎么能伤了我?再说寨子里这么多兄弟还能看着我犯险不成,主要是男女有别,我不想幺妹名声受损,更不能让你以身涉险。”方进说道。   沐彦卿,默,方进师兄这手段可是高超,女子听到这几句话应该没有不高兴的。   果不其然,沐彦卿的话音落后,女子再没有提出质疑。   “把人带进东厢房,不用太过苛待,”方进挥了挥手。   随后沐彦卿就被带到了东厢,之前他为了逼真一些,进归零山走了好久才晕过去,有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爬山了,所以现在他是浑身酸痛。再加上沐彦卿亲眼看到了自家三师兄和归零山劫匪搅和在一块儿,而且还十分受信任的样子,想想就觉得肝疼,接下来要如何?   不过既然已经和三师兄搭上了线,沐彦卿觉得自己不用再这么着急,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想着,沐彦卿躺在床榻之上直接睡了过去。   此时的驿站之中,陈宇柒正在和太子爷请罪,“此事是末将的不是,本来想着沐公子待在末将身边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中途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请殿下责罚,”陈宇柒请罪,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满脸惊慌的青睢他们。   太子自然是生气,沐彦卿说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子,而且归零山一事他们之前已经讨论过不让沐彦卿插手,这样的情况下,把他带进冲突现场的人自然是罪魁祸首,但是这个人是陈宇柒,之后他还要仰仗此人攻打归零山,这话又不能说的太重。   一瞬间的功夫,太子爷考量了很多,首先他要仰仗陈宇柒,所以现在不能轻易责罚,总之等事情已落定,如若沐彦卿出了什么事也是陈宇柒的过错,就算孟伯泀要找也是找太尉府,与他可没有太大的关系。其次,发生这事儿也未尝不好,起码要是他现在大举调军攻打归零山,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侵害朝廷命官之子算得声是正当的理由,不过这都是后话就是了。   “陈统领不必在此自责,与其待在这里找原因,还不如想想怎么能尽快拿下归零山,把沐公子给救出来,孟先生派自己的关门弟子过来是干什么你也清楚,现在竟然又进去了一个,实在是愧对先生,”太子爷缓缓说道,语气悲戚。   陈宇柒点了点头,“是,殿下说得极是,末将这就下去和幕僚们商量新的动作,争取尽快行动把沐公子救出来。”陈宇柒也着急啊,虽然他知道这是个计划,但是他和沐彦卿也就讨论了两句这计划就实施了,更不用说归零山情况复杂,要是沐彦卿真受了什么伤害可怎么办?他得做好两手的准备。   太子点了点头。   “殿下,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传出去,沐公子现在与我们没有关系,才是对他最大的保护,”陈宇柒想起一件事儿,归零山向来喜欢与官府作对,要是知道沐彦卿与官府有瓜葛,这后果可就不好说了,而且,他还需要尽快验证一件事情,在此之前可不能走漏风声。   太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沐彦卿要是能不出事自然还是不出事的好。   陈宇柒行礼之后从太子房间走了出来,脸上后悔的表情立刻换上了担心,他有些后怕,如若沐彦卿真的在归零山遇到点儿什么,他真的不会原谅自己。   不可否认,沐彦卿确实聪明,但就陈宇柒看来那是自己的弟弟辈儿,不管怎么样都不该让他以身犯险,尤其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怎么说他都难辞其咎。   出了太子的院子,陈宇柒站定,叮嘱道:“你们主子的事情想必你们自己也知道,从现在开始把这件事儿给我烂在腹中,谁都不能提,也不能轻闯归零山,不要给你们主子添麻烦。”   “是,陈统领放心,主子进山之前已经嘱咐了属下,这几日我们供陈统领调遣,”青睢摆了摆手让其他人先退下去,自己回答陈宇柒。   陈宇柒看着人影四散,稍微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沐彦卿身边竟都是这样的能人儿。   “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各位我是不会客气的,”陈宇柒说道。   青睢应了一声,转身往沐彦卿的住处走去。   陈宇柒看了看青睢的身影,也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妹妹正站在院子里赏月,身单影只。   “身子才刚刚好一点,怎么不多休息?”陈宇柒说教。   陈姝回头,“我专门等哥哥回来,听侍卫说沐家公子被归零山掳走,可有危险?”   陈宇柒自是知道自家妹子说的侍卫是自己的亲卫,外人现在根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过作为他也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怎么样,“哥哥现在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不过以沐公子的聪颖想来会护住自己的。”   “这么危险?”陈姝没想到兄长都没有把握。   陈宇柒点点头,“按照传言来说是会这样,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给归零山四当家魏柯儿做压寨相公,”依照沐彦卿的长相,这个应该不难。   总之,在一切未确定之前,这些都是大实话,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啊?”陈姝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陈宇柒笑了笑,柔声说道:“放心,就算是要成亲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儿,等我们找到突破口,就会攻上归零山,一定能把人救回来的。”   陈姝点了点头,不再过问此事,兄长既然这样讲就证明已经有眉目了,而且这些与她关系不大。   回头,陈姝看着月亮发呆。   “阿姝,兄长派人送你回京城可好?”陈宇柒低声轻轻的问道,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身处在危险之中,万一有个万一,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和父亲祖母交待。   “哥哥,你说怎么就是没有找到呢,我明明已经得到了消息,我已经得到消息了,可就是找不到人,”陈姝十分委屈,说起话来还带着哭腔,明明得到消息她就赶过来了,怎么还是没有见着人。   陈姝心里也觉得不好受,想到一直找的人还是没有踪影,更是满满的不甘心,她明明已经努力了,甚至这次还吵着兄长一起来了这边,连半个丫鬟都没带,这样有些惊世骇俗,非常的不合规矩,但她还是做了了,为何就是见不到人?   “姝儿,你为何一直执着于此,找得到有何用,找不到也是天意,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还是不能释怀吗?父亲都已经接受了此事,我们做儿女的也该慢慢放下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的不是,何苦惩罚自己?”陈宇柒叹了一口气,他曾经也有过这个阶段,所以当妹妹这样的时候他没有阻止,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让一个人死心是很难的,与其让她自己去碰钉子,还不如待在自己身边起码安全一些。   “哥,你说她怎么就舍得呢?舍得扔下自己的儿女去追逐所谓的爱人,那难道就这么重要?”陈姝低声问道。   陈宇柒没有说话,把自家妹子揽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重不重要他不知道,值不值得也和他们兄妹再无关系,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既然选择抛弃他们,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兄妹俩现在说的是他们的生母的事,人人都说陈太尉的原配夫人是死于疾病,但只有少数人知道,事实其实不是这样,不过就是嫁人之后孩子都生了两个才遇到自己所谓的真爱,然后一起私奔的恶俗故事,就是画本子上都不会写的这样俗气老套,但它真真切切就是发生了。   事情发生之后,太尉府可丢不起这人,只说当家主母死于非命,就是陈姝外祖那边也完全不知其中的缘故,这些年还因为太尉府在女儿去世之后没有及时通知他们而耿耿于怀,是啊,谁能想到背后的事情竟然这样惊世骇俗。   陈宇柒自小就知道这事,陈太尉从始至终都没有想隐瞒嫡长子,主要是他不希望长子长大之后因为这个事情被别人拿捏,而且长子是要撑起整个家族的,没点魄力怎么行?   不过对陈姝这个女儿,陈太尉从始至终都没想让她知道,不过陈姝还是知道了。   女子向来与男子的关注点不同,陈姝自小恨自己,她觉得是因为生养自己,母亲才会烙下一身病以至于最后撒手人寰,自此与兄长都没有了母亲。因为这个,陈姝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兄长,只是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的,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原来从始至终兄长和自己都是被抛弃的。   自那之后,陈姝就一直在暗中调查那个女人的消息,然后就在十日前她收到了密报,那个她称为母亲的女人正在归零县,然后她就求着兄长把自己带来了,可惜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没打探到。   “兄长送我回京吧,我在这里还耽搁兄长的正事儿,让你在百忙之中还为我担忧,是妹妹的不是,”陈姝随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笑着说道,她不想再给兄长添乱了,虽然这不是战场,但要是开打肯定也危险的很,要是兄长因为自己而分心以至于受到不必要的伤害,陈姝就真的不能原谅自己了。   陈宇柒点了点头,“送你回去可以,不过话不能这样说,我妹子什么时候都不是累赘。不过,这段时间兄长确实忙的厉害,后面肯定无暇顾及你,回去也好,你得答应我走到半途不能落跑,不管遇见了谁都不行,而且回京之后要好好向祖母道歉,可不能再任性了。”   “嗯,我听哥哥的,”陈姝承诺。   “回去睡吧,沐公子的事情你也不必忧心,这件事情我不便多讲,不过都会没事儿的,”陈宇柒说道,因为沐彦卿帮过妹妹,所以他就随口提了一句。   陈姝点了点头。   夜已深,漆黑的夜色似乎可以让所有人都隐匿其中。   沐彦卿坐在床榻之上,表情晦暗不明,“既然五当家已经来了,怎么不出来?”沐彦卿低声问道。   “嘿嘿,小师弟已经察觉到了?真不愧是我的师弟啊,”方进大言不惭,他的声音也不大,不过说话中就是带着一股子随意劲儿。   “师弟?五当家莫不是认错了,我家先生身边儿现在可就我一个学生,哪来师兄师弟之说?”沐彦卿认真说道。   “唉?”方进本来还笃定的心思,立刻充满了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啦?不是吧。   沐彦卿面无表情,一脸就是你弄错了的表情。   方进还是觉得可疑,直接问道:“你说的先生不姓孟?”   问完之后死死地盯住沐彦卿。   沐彦卿稍稍摇了摇头,入院看到方进大受打击的表情,“家师是姓孟,不过想来此孟非彼孟,我入门十年都没有见过五当家一面,而且先生要是知道师兄竟然堕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不知道有多心寒,”沐彦卿不再逗师兄。   方进也终于意识到这是这位小师弟在耍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自以为很帅气的说道:“师弟这就是误会师兄了。”   沐彦卿挑了挑眉。   “今日要不是师兄在这儿,你可不就要吃苦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当上别人的压寨相公了,师弟要感恩才是,怎么还能这样对待师兄?”方进试图展示自己的重要性。   “要不是听说归零山新出现的五当家与师兄同名同姓,师弟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沐彦卿皮笑肉不笑。   一击绝杀。   方进:“……”现在的师弟都这么厉害的吗?   ……   方进已经有近十年不曾见过自家先生了,自然有很多话要问,作为沐彦卿自然是知也不言,看着方进颇为无奈的样子,沐彦卿只觉得好笑。   怪不得孟先生会对方进三师兄做出那样的评价,此人说话做事不修边幅,把自己性子藏得很深,但是相处起来却并不让人感到反感。而且短短时间里,能从俘虏成为归零山五当家,而且看样子还挺受信任,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沐彦卿不得不承认这三师兄确实是个人才。   “太子和禁卫军统领陈宇柒现在已经带兵到了归零县,势必要瓦解归零山势力,把师兄从中救出去,师兄怎么看?”玩笑过后,沐彦卿开口问道,他想知道方进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也想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   闻言,方进皱眉,说道:“我被掳走的事情与归零山无关。”   沐彦卿拿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兄长什么意思,”什么叫归零山无关。   “此事说来话长,”方进表示。   “师兄还是长话短说,我有些累了,”沐彦卿不想听长篇大论。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4章 实情   沐彦卿这话说的是非常不客气, 再怎么样方进也算是他师兄, 不过他自己没觉得这样做不对, 做事最后连累到同门师弟的师兄,可没有资格多事儿。   被这样对待的方进也丝毫不在意, 小师弟为了救他能以身犯险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这个前提下,自然是师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里, 方进笑了笑, 自家先生收了两个关门弟子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双方见面儿还是第一次, 现在看来小师弟被师父调养的不错。   “今日就到这里,剩下等回头再说,你先休息, ”方进表示, 他现在已经知道归零山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在双方正式开战之前,他得想个法子, 为眼前的困局寻找一个突破口。   嗯?沐彦卿疑惑的看向方进, 就这样没了?   “今天就到这里, 剩下的事情回头再说,”方进重复了一遍。   方进现在有点儿理解先生的心情了, 面对沐彦卿,他自然而然的把自己放在一个长者的位子上,然后立场瞬间改变, 他就想着师弟就算表现的再成熟也只是一个半大小子,这样的小师弟不宜过早的掺和进这些杂事儿,起码在入仕之前还是不要了。   虽然说方进本人在沐彦卿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是长者看小辈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总有=顾虑,怎么说呢?一种很矛盾的心态。   沐彦卿不怎么领情,他人就是专门来解决问题的,方师兄不说问题,他不是白上山来了,沐彦卿一言难尽。   “行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师兄我,你不用担心先休息,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等此事真正解决你就可以回到先生身边了,”方进说完之后帅气的转身往外走。   看着方师兄毫无留恋的转身就走,一副为他着想为他好的模样,沐彦卿翻了个白眼,他很少做这样的动作,自小提起沐家嫡长子沐彦卿那都是知礼懂事的代表,也只有和席瑜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孩子气一些,如今碰上这个活宝师兄,沐彦卿觉得自己越活越活回去了。   不过,席瑜现在倒是明白先生师父说的话了,见到三师兄自己确实可以万事不管,因为方师兄把师门的性子——护短发挥到了极致。   “官匪勾结?还是官逼民反?”沐彦卿淡淡的开口,他虽然也很想双手一摊,万事不管,但就目前而言还不行,山下的官兵随时都有可能攻上来,如若其中存在什么误会或者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尽早了解比较好。这样他也能想办法尽早把情报传出去,要是因为其中有什么误会而产生无可挽回的后果,那是最可悲的了。   沐彦卿之所以能快速的想出这两种可能,是因为之前他有过这方面的想法,毕竟自古民不与官斗,盗匪势力扩大以至于方圆之内人人喊打,要说其中没有官家的纵容可能性很小,不过因为从始至终没有拿到实质的证据,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沐彦卿现在想想,一直到他上山之前,他对归零县的官员都没有太大的印象,主要是因为这次有太子爷坐镇,他们不用和当地官员协调,所有的一切都是己方说了算,这也就造成了当地官员的存在感极低,以至于沐彦卿只知道归零县的县令姓吴。   刚刚方师兄明确表示他此次的经历与归零山盗匪没有关系的时候,沐彦卿几乎条件反射性的就回到了他最初的设想。如若真的是他想的这样,那事情就更麻烦了,必须尽快和山下联系,事情越是棘手就越得在对战之中取得先机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听到自家小师弟这样说,方进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他没想到自家师弟竟然立刻就想到了这儿,归零山身为恶匪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在这十年中归零山算是臭名远扬,俗话说三人成虎,就算是刚开始还不相信的事情,说的人多了就变成真的了,小师弟算是听着归零山的恶名长大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跳出自己原有的认知,想到了事情的本质处。   主要是,他们之于归零山归零县这两个地方都只是个过客,只要人不欺负到头上,他们根本看不出来其中到底存在什么问题。就是他也只能说是吃一堑长一智,才意识到了这其中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先生之前说他收了两个顶聪明的学生,现在看起来何止是聪明,单说这与生俱来对事情的敏感度已经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了。   “师弟注意到了什么?”方进试探着问道,他倒是真想听听小师弟会怎么说?   “没有,这次的事情是由太子和陈统领全权负责,我没有特别关注,先生也说到归零山之后自然有方师兄顾我,我只要跟着来就行了,如若此次不是陈统领告诉我归零山上多了位名曰方进的五当家,我也不能这样急匆匆的就上了山,”沐彦卿说道,神色淡淡的。   沐彦卿说的都是实话,现实情况也确实就是这样,他刚刚的说辞是灵光一现想到的,能说到点子上只能说是歪打正着。   闻言,方进摸摸鼻尖,颇有些不好意思,“这情况有些复杂,我就长话短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不想再做隐瞒,反正小师弟看起来承受能力挺强大的,总之都在棋局之中,知道的多点能尽早脱身也行啊。   沐彦卿颔首,“洗耳恭听。”   “我不是在归零山被劫的,做生意的哪个不知道归零山的情况,一群悍匪集中于此打劫抢货,我手里拿着价值十余万两银子的货物,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从归零山前过。为了避开归零山,我们一行人绕了好远的路绕到了归零县,本来还想着避开归零县的,不过从归零县走官道去京城是最方便的。”   说到这里,方进懊悔的摇了摇头,“要是早知道会出现这么多意外,就该避过去的,去京城的道儿这么多,偏偏我选择了最不好的一条。”   方进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下次注意点,接下来呢?”沐彦卿轻飘飘的说道,与其是在安慰方进,倒不如说是在拿刀往他心口上戳。   方进配合的拿手捂住心口,一副我已经身受重伤的样子,看到自家师弟依旧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方进见好就收,继续说道:“我们在归零县住下之后,有当地的官员前来,当时我还很惊讶,以为是因为先生的原因,没想到他并不知道我是谁。和我们见面之后就邀请我们去参加他府上即将要举办的筵席。做生意的,最是讲究人脉交流,既然对方诚心相邀,我们自然不能拒之门外,最后自然是答应了。”   方进又叹了一口气。   沐彦卿觉得接下来的事情指定很不光彩,方师兄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   “后来我们一行人去赴宴,膳食都没用两下,就人事不知了,再次醒来我们已经到了归零山,刚开始的时候都以为是归零山劫匪听说我们带着货物路经此地,才挺而久走险直接去归零县把我们抓了回来。   不过之后我就发现我们那批货物并不在归灵山,之后我取得了幺妹儿的信任,才打听出原来那日有人通风报信,说归零山下来了几个挑衅的人,他们下山之后发现我们都晕倒在地,然后就直接把我们带上了山。”   方进说完之后,有些烦躁,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光彩,而且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再见过自己的货物。   听方师兄说一句,沐彦卿的脸色就沉一分,方师兄这话意味着什么,就算不讲清说明他心知肚明,这样看来归零县的官员十之**都有问题。   “当日邀请三师兄的官员姓甚名谁?”沐彦卿问道,归零县的县令姓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在山下的时候,沐彦卿与他见过几次,不过就算是这样沐彦卿对他的印象也并不深刻。方师兄一行人这就是被设计了,他想知道方师兄调查到哪种程度了,能明确指出对方是谁吗?   “这事儿我能不想吗?不过当日来人打着姓吴的名义,不过因为时间太短,后来他又是在酒楼之中摆的筵席,所以这其中到底涉及到谁我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主要是虽然我在山上有些自由,但山下的事情我不能轻易涉及,恐打草惊蛇,”方进沉吟道。   沐彦卿了然的点了点头,就算归林县的官员出了问题,这归零山也脱不了干系,说到底两者很大程度上那个是官匪勾结。单单是三师兄这一件事上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双方合作,三师兄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师兄说的对,归零山数十年的恶名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方师兄经历的这事儿得有人里应外合才能办到,”沐彦卿肯定的说道。   方进看了一眼自家小师弟,赞同的点头,“除了幺妹儿和三当家的,我与其他两位当家相处不多,但是归零山四位当家情谊深厚意见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我观察二当家那边十之**与官府有些关系,不过还没有得到确认。”   沐彦卿点头,静默片刻问道,“方师兄是怎么取得寨子里各位当家信任的?”   沐彦卿有些好奇其中的原因,官匪勾结之下方师兄还能受到这样的待遇,让人不可置信又带着点滑稽,方师兄在山下被那样对待之后,归零山不信任他才是正理。要是归零山上真有人拿到了方师兄货物的分成还一副我信任你的模样,那不是道貌岸然吗?典型的占我便宜还让我拿你当兄弟。   “我替大当家的挡了一剑,救了他一命,”方进自嘲的笑了笑,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的淡然,似乎和自己没有关系似的。   沐彦卿怔了一下,这事情十之**是方师兄自导自演,不过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方师兄不愿意提起的事儿。低眉掩下眼睛里的情绪,沐彦卿慢慢的开口,“今日就到这里吧。”   方进笑了笑,没想到自家师弟还是个感性的,这与他之前的表现大相行径,明明是担心他,表达出来却颇有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那就到这里,”方进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沐彦卿直接平躺在床榻之上,其实今日他非常的累,但是脑子却非常清明,归零县这盘棋错综复杂,官匪勾结与否尚且两说,归零山是否清白也有待考证,要说清白,那这十多年的污名是为什么?要说不清白,那两派到底是如何站队的?   而且,方师兄到底可信不可信?沐彦卿不知道。   归零地界,沐彦卿到底是下棋之人还是别人手里的棋子,目前还没有定论。西蒙边防,席瑜却真正没有话语权。   盛德帝的旨意终于在这日送到了西蒙边防,收到密旨的是陈太尉,这也是理所当然,其他暂且不论,陈太尉是整个西蒙边防最有实权的将军,要他发旨,谁敢置喙?   密旨明确表示西蒙和谈之事必须在收回被夺走的两座城池之后再考虑其他,之后可以由三皇子全权负责,这个决断现在看起来已经成立,他们已经收回了两座城池,按照密旨之后就该听三皇子的命令行事了。   对此,几家欢喜几家无感。   此外,密旨之上还专门提到了一人,那就是席瑜,密旨的篇幅本就不大,但是三分之一都被用来说席瑜了,首先对他能在短时间内适应军旅生活表达了高度的赞赏,其次表达了自己望他成才的期望,甚至直接表示西蒙对战胜利之后要重重赏他,总之言语之间很是亲昵。   这无论在谁看来都是独一份儿的恩宠,在西蒙军中自然也激起了一层层波浪,要知道盛德帝接到折子的时候,席瑜才刚刚崭露头角,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军功卓著,但就算是那样,盛德帝已经表现得很是欣慰,如果让他知道之后席瑜又立了这么些功劳,这奖赏不得翻几倍。   在军中,尤其常驻西蒙的军队来说,虽然席瑜在这一次交战之中立了大功,但并不至于得到如此高的褒奖,这样的情况之下,整个军中自然会阴谋论,尤其席瑜的嫡亲姑母就是圣上最宠爱的席贵妃,这成了士兵背后诽谤否定席瑜的最有力理由。   三皇子秦宣初听到旨意内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险些没挂住,盛德帝说了这么些肯定席瑜的话,甚至嘱咐陈太尉好好照顾席瑜,关于他这个亲子却只是颇为冷淡表示和谈一事让他做主,这让秦宣如何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再怎么说,他可是父皇的亲子,但是现在却比不上得宠妃子的娘家侄子,这是何道理?而且虽然父皇给予了他权力,但是同时他也承担了很大的风险,要是万一决断失误,他失去的可是民心,两相比较之下,倒是席瑜才像是父皇的儿子。   三皇子虽然已经及冠,但到底还只是一个青年,沉不住气也实属正常,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能够继续保持自己的风度姿态已经很不容易。   身处不同的地位,站在不同的角度,想法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三皇子心有埋怨,席瑜也并没有因为得到帝王的另眼相看感到高兴。   从始至终,都是他讲,他们讲,席瑜一直都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疼宠?从生下来就从来没有管过他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疼宠他的?如果席瑜真的单纯只是席贵妃的侄子,那盛德帝这样对他确实是一番恩宠没缺,但是很可惜他不是,因为这个身份,所以盛德帝的这一番举动全然变了味道。   在他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就给他在眼前画了一张大饼,引诱着他前进,却没有想着给他任何实际的权力,反而给他招致了一批仇视他的敌人,让之前还与他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兄弟心里有了芥蒂,不用想也知道这之后他在边防军之中前进会更艰难。   而且,席瑜并不认为盛德帝想不到这种情况,浸淫朝堂又大权独揽多年,盛德帝什么样的情况没有见过,那他这样对他是捧杀?还是打压?   当然,这些都是个人的情绪,在陈朝西蒙对战之中只能算是背景。   盛德帝的密旨下来,和谈一事自然直接被搬上了台面,这本就是三皇子来西蒙的原因,而且从始至终对和谈他都持积极的态度,之前因为陈太尉和曲将军的态度莫名,所以他被束缚住拳脚,现在不一样了,一切他说了算,自然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进。   陈朝有了旨意,西蒙国积极推进,和谈一事进展顺利。陈朝和西蒙国交流之后,定下约定,决定重开平城和谈,由茅家的嗣子来主持。   其实说实话,陈朝这边准备的还算充分,和谈的官员是直接从京城赶来的,陈朝兵将的情绪高涨,期盼着他们的胜利能继续下去。在这件事儿上,陈朝军地可谓是有了天时和人和,只是现在的他们万万想不到,最终他们会在地利上栽大跟头。   和谈时率领兵将前去的将军是盛金山,这差事是他主动请缨,三皇子虽然心里有所芥蒂,毕竟盛金山是太子那边的人,但是却没有出言反对,再怎么说他们在和谈一事上算是同盟。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席瑜在此之中没能担任职务,以他现在的军功是可以直接跟随三皇子去平城的,只可惜上位者看不上他。   席瑜倒是不意外,也没有感觉到失落,主要是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以三皇子的心胸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重用他,席瑜现在担心的是沐世规。沐伯父是沐彦卿的父亲,要是万一在西蒙边防出了什么事情,彦卿该怎么办?他那位好友最是重情。   “你派人和青佲说一声,让他多选几个人过来,到时候直接跟着沐伯父去平城,只有木顺在,我不放心,”席瑜吩咐清澜,虽然说己方这边会派足够的兵力过去,就算谈判崩裂大概也吃不了亏,但是作为席瑜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是,属下这就送信过去,”清澜表示。   席瑜点点头,这头刚点一般,就看到一人匆匆朝他这边走来,席瑜皱眉,发生什么事儿了?   “席副将,三皇子着你去厅堂议事儿,”来人说道。   “出什么事儿了?”席瑜整以暇接的问道。   “席副将去了之后就知道了,三皇子已经派人去请了诸位将军,席副将动作也快些吧,”来人催促。   席瑜点点头,来到厅堂的时候,果然看到几位将军已经都到了,他算是来的最晚的那一个,看几位将军脸色凝重,恐怕也只有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席副将终于到了,这军中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席副将还能沉得住气,果然是我辈楷模,”于陶似笑非笑的说道。   对于与他类似于挑衅的言语,席瑜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他这话说的倒有点儿意思,军中发生了大事儿?   “于统领客气,末将刚刚得到命令就立刻就赶过来了,还不知道军中到底生生了什么大事儿?”席瑜给各位将军行礼之后,不卑不吭的回道。   于陶皱皱眉,明明自己的官职要高席瑜一级,但是自己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席瑜这儿得应有的敬重,自己镇守西蒙边防多年,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新人,还有天理吗?仗着自己有些军功就目中无人,必须得找给他点儿教训才行,于陶这样对自己说。   虽然眼神并不友好,但是于陶没有多说,这让席瑜觉得诧异,因为前几次于陶可不是这样的表现,这也从侧面说明这次的事情确实不小,就连惯常不会看眼色的于陶都知道收敛了。   “这次和谈,西蒙动了五万大军压阵,说是自己处于军事劣势所以要拿兵将壮胆,”陈太尉开口,他这话自然是说给席瑜听的。   席瑜惊讶的抬起头,五万兵将?那西蒙不就是要把边防军全部调往平城吗?这是什么战术,暗度陈仓?席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此事。   几位将军也没有说话,各个紧锁眉头,西蒙此次没有按常理出牌,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兵将数目是跟还是不跟,这是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5章 初现端倪   一时之间, 厅堂里的几位将军都没有说话。   “本来他们已经落了下乘, 现在还耍这些小把戏, 要不直接率兵打过去算了,省了时间和这群瘪犊子来回寒暄往来,”曲将军说道, 他的性子从来都算不上好,再加上他本来对和谈一事就不喜欢, 如今又出了这些事儿, 自然是意见满满。   闻言,三皇子直接就皱了眉, 不过这不愉的情绪很快就被掩了去,“将军镇定一下,和谈一事已经定下来了, 现在多说无益,如果临时出尔反尔有损我陈朝威严, 西蒙军也知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而且正如您所说, 不管是兵将还是斗志, 我们现在正处在上风,就算他们耍花招,我们难道还不能应对?”   虽然被掩饰的很好, 但是三皇子其实现在并没有太把西蒙国放在心上,西蒙国接连的战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现在在他看来这西蒙国所做的一切都是挣扎而已,为了在谈判时让他们收敛一些。   所以怎么可能为了这些事情就放弃和谈, 这可是他的主张,现在终于能实现了,他虽然没有指望着以此来建功立业,但是起码得博得一番美名才行,三皇子心里的算盘打的响的很。   怎么说呢,因为三皇子这些年确实做过很多广为人知的善事,所以贤名远播,他也因此在百姓之中树立了不错的威望,不过,只要相处过就知道这样的盛名之下的三皇子本质却是一个顶自大的人,就想现在他认准自己的决断,其他人说什么他都都不会听,虽然他一直笑眯眯的。   曲将军听三皇子这样说,就没再开口,虽然说曲太妃不是正经太后,不过确实盛德帝的生母,他就是皇帝嫡亲的舅舅,与三皇子相比他的辈分要高上一层,不过他与三皇子没什么交集,两个人顶多只能算是明面上的亲戚,所以曲将军自然不会拿着长辈的架子队三皇子说教。   更不用说朝堂之上向来君臣分明,而且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交给了三皇子,他自然不能随意插手。世人皆道曲将军性子急,但是能安然的呆在高位这么些年,仅仅依靠皇帝可不行,能长期居高位者,就没有不识时务的。   曲将军的意见被驳回之后,整个厅堂里更安静了。   “既然西蒙国拿兵将壮胆,那我们跟着就是了,这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如今西蒙边防大军虽然号称十万,真实只有八万左右,为了能与西蒙对抗,我可以带相同的五万大军前往护卫,总不能让对方瞧不起,而且要是对方万一突然发难,我们也有个回击的能力,”盛金山开口。   盛金山的话音刚落,厅堂里的气氛一滞,要知道西蒙边防常驻军号称五万实际也就三万有余,曲将军当初率领两万大军前来支援,后来陈太尉又带来近三万精兵,构成了如今的西蒙边防军。现在盛金山提出要带五万大军前去平城,那就意味着其他两位将军要交出自己部分的军权指挥权,这可不是小事——   在盛金山说这话的时候,陈太尉和曲将军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就是席瑜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也不知道盛金山是真傻还是装傻,这关乎兵权的事情可没有小事儿,竟然用这样的借口兄两位名将军手里要得兵将,这不是虎口拔牙吗?要知道本来两位将军是请了命令跟着太子去平城的,但是三皇子说他们两个在身后守城他才放心,这如今又是在干什么?手里缺兵短将,拿什么守城。   虽然现在的情况紧急,但是其中的一些事情还是要遵循固有的规律才好,一旦改变,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很显然三皇子并没有想这么多,他竟然认为这个法子还不错,“私以为盛将军说的有理,此时正是和谈的关键时候,大家该齐心才是,两位将军以为呢?”   “老夫这次带来的都是亲兵,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哪能轻易交出去?”盛将军直接表明态度,说到底他是一个长辈,三皇子就算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他出言不逊。   三皇子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两位将军知道对此事我并没有私心,现在局势如此,我们自然也应该积极应对,此去平城只是商议和谈,肯定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三皇子的意思老臣明白,不过老陈以为这事儿得从长计议,西蒙边防向来是我朝的西部防线,关系重大,殿下一下子带走这么多兵将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陈太尉说道,“臣以为既然和谈既然是西蒙国积极促成的,那他们现在提出这样的要求根本就是得寸进尺,我们有理由怀疑他们和谈的决心,要是他们孤注一掷,和谈一事还是另外详谈比较好。”   陈太尉说的直接,虽然眼前站的是三皇子,但是他还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清楚明白。陈太尉虽是武将,却有着文官的好口条,如今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把自己要说的说清楚,至于上位者会怎么做不是他能决定的。   闻言,三皇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要是平常为了维持贤名性格,他会装作好好思考一下手下人说的话,不过今日三皇子早已经不耐烦,“太尉和曲将军是一个意思就不要再说了,二位手里的军权是父皇给的,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给出去。”   这说的明显是气话了。   “殿下,末将以为——,”席瑜开口,“正如盛将军刚刚所说,咱们号称十万大军的边防军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万人,那西蒙国那边的情况应该和我们差不多,按照之前的经验,西蒙国现在根本拿不出五万大军,现在不管他们把这条消息放出来的缘由是什么,但是末将以为他们不会把所有大军都带去平城,所以盛将军只要带上边防军就足够了,不然要是己方的情绪影响到对方就不好了。”   席瑜的话让厅堂里的几位将军和三皇子猛地惊醒,之前他们确实太过执着自己这边军队的情况,却忘了评估对方的水平,不过——   “他们既然敢号称五万大军,就算是其中有些虚,也得有四万左右,就算边防军全部出动,这人数——”三皇子皱眉沉吟。   “相差无几,而且要是我们准备的过于精密,和谈是不会惊扰到对方吗?还是低调着来吧,”席瑜回道,算是堵住了三皇子的嘴。   “那本将就带着西蒙边防军跟着殿下前往,虽然说都是为国效力,不过到底分属不同的阵营,确实如其他两位将军所说这军队指挥权不能随意让出去,”盛金山开口表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这话的时候专门看了一眼曲将军和陈太尉。   盛金山所说的话,其他两位将军只做没听见,就是三皇子也没有立刻应声,来到西蒙边防之后,就算他并没有掺和进战事,还是能看得出这三支来自不同地方、出自不同人的军队在战动力上有一定的差别,其中最弱的就是盛金山手里的边防军,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护住他吗?   虽然心里看不上,但是看其他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三皇子冲盛金山点了点头,盛金山已经算是足够给他面子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后日一早他们就要出发去平城。   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存在着很多疑点,西蒙**队忽高忽低战斗力,就已经让人想不明白了,后面一心要和谈的决心更是让人看不清楚。但是身在局中是很难看清事情的全部的,现在他们都是局中人,根本无法挑出来看全局。   就算是其有有些人一直有疑惑,就比如席瑜,但却又总觉得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大事,这样的心态之下,他们口中一说着,一边又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自己心中那个最坏的打算不会出现,但不有句老话——怕什么来什么。   虽间中间出了这个小插曲,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一开始的决定,没有任何变化,席瑜还是得留下来守护后方。   “后日你跟着沐伯父一起出发去平城,”出了厅堂,席瑜吩咐青澜。   “主子?!”清澜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虽然沐大人是沐公子的父亲,对于主子来说非常重要,但他的任务是保护主子安全,他可不想本末倒置。   “我就在这军营之中,而且虽然说和谈会花一些时间,但是时间间隔不长,相对于我来讲,伯父那里更需要人手,”席瑜沉吟道,“和青佲那边的人也说一声,如果万一发生意外,一切以伯父的安全为主。”   青澜静默了片刻,应了声好。   ……   和谈一行人出发去平城的时候,席瑜亲自去送了,他对三皇子盛金山以及于陶他们只是客套,对沐世规却是实打实的关系,为了保证计算遇到意外他也能平安归来,席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准备。   “就算是和谈破裂,双方动起手来也只能说是势均力敌,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不会冲锋陷阵,哪来的危险,倒是你,如果说真的谈判破裂,城池洗这边恐怕会重新开战,这几个侍卫还是留在你身边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沐世规低声对席瑜说道,他自然注意到自己身边多出来的几个侍卫,青佲派来那几个他不认识,但是青澜他可熟悉的很。   “伯父不要推辞,我派来的就只有青澜而已,剩下的那几人是彦卿的人,出京之前他就安排好了。彦卿一直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伯父,来到西蒙之后我还做过什么呢,这次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就是一个人的事儿,沐伯父不要回绝我,”席瑜笑着说道。   沐世规愣了愣神,想到自家儿子未雨绸缪的性子,笑了笑,没有再出声反对。   席瑜看着大军越走越远,一直到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才转身进城,在他身后是灰蒙蒙的天。   ……   夜谈之后过了两三日,沐彦卿这边也终于有了一点点进展。   作为“俘虏”的沐彦卿到归零山三日,连出房门的资格都没有,这期间归零山四当家魏柯儿来看过他几次,大概意识到他对归零山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对他的态度越发的随意。   就在第三日,沐彦卿的身份变了,从一个被关在房间里的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了归零山五当家身边的师爷,此师爷非衙门里的师爷,不过功效都差不多,都是在主子手下讨生活。   “你说你才来归零山几日怎么就答应给进哥做事儿了,一点读书人的风骨也无,而且你怎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要是早知道你有意留在归零山,我就把你争取到我那边去,就你这个模样,就算不给我当相公陪着说话也是好的,”魏柯儿不无遗憾地说道。   幸亏没有,沐彦卿心里诽谤,不过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四当家说笑了。”   “怎么当着我的面儿就想把我这人挖走?幺妹儿过分了哦,”上座的方进笑着说道。   魏柯儿也跟着笑,对方进吊儿郎当的指责颇不以为然,不过索性她对沐彦卿的兴趣本来也就有一点儿,并不至于和方进强人。   “三当家到——”门外传来声音。   闻言,沐彦卿看了一眼方进,他对归零山上的所有人都不是很熟悉,今日是他第一日跟着方进待客,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三将当家是个什么情况,他之前他打探的消息中可没有多少是关于这位三当家的。   方进对沐彦卿点了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站起身来开始迎客。   沐彦卿回头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进了门,身着藏青色的衣袍,卷发简单的束在后面,一派的舒适随意,虽然看着有些修边修边幅,不过倒还中看,主要是男子虽然肤色黝黑,但是五官却长得非常好,眉宇间与四当家魏柯有些相似。   “三哥,”魏柯儿和方进招呼着,他们两个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行礼,看他们随意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常常就是这么相处的,嗯,不过他们两个可以不站起来,作为沐彦卿是一定要站起来,“三当家。”   “嗯,”魏三柯坐在上座的虎皮椅上,看着沐彦卿问道,“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小子?”   “是,”沐彦卿恭敬的回道,这三当家一开口,沐彦卿就想笑,主要是归零山三当家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就算被他那样子糟蹋,看的也还算入眼,但是这一说话就太幻灭了,魏三柯说话粗犷,带着一派的土豪气,与他奢华贵公子的外形极其不相符。   魏三柯说话还在继续——   “就这个小白脸能干什么?要我说直接扔在山下就得了,我给你从我那挑几个人过来,”魏三柯转头对方进说道,这五弟就文武不通,现在又找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作为手下,那不就是弱上加弱,要是万一之后和官府打起来,五弟这边儿岌岌可危呀!他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多谢三哥关心,相遇即是有缘,既然彦卿与我臭味相投就他就行了,再说我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三哥就放心吧,”方进温声说道。   “也对,倒是忘了这一茬了,”魏三柯笑着说道。   一旁站着的沐彦卿心里却有些嘀咕,其实他一直就想问了,像归零山这样的占山头作威作福的寨子,要想选出当家肯定必须得有足够的武力值才行,你没有让人信服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给你卖命。所以,就算是方师兄肯定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成为了归零山的五当家,那他是用什么手段得到的呢?沐彦卿表示很好奇。   一直到送那俩活宝兄妹离开之后,师兄弟俩才有时间多说几句话。   “这三当家的还真是……清奇,”沐彦卿表示,他是想了好就才想到了这一个词儿。   方进跟着点点头,“他们两兄妹之前虽然做过许多不合礼的事情,不过相处起来倒是简单,起码和他们说话不用每时每刻都耍心眼。”   沐彦卿点点头,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他表示自己懂。   就在沐彦卿和方进正在说归零山情况的时候,魏柯儿匆匆的又跑来了,绝美的脸上满是愤怒,眉宇间着着点儿担忧。   “幺妹儿,这是怎么了?”方进与沐彦卿对视一眼,出声问道。   “京城来的那一批人竟然掳走了老爹,他们怎么敢?老爹已经多年不管归零山之事,他们竟然还不放过他,什么狗屁的太子爷,一个个都是黑心的小杂种,”魏柯儿非常的生气,她自小就在匪徒之中长大,这话自然是经常说的。   沐彦卿蹙眉,他虽然经历过前世,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与世隔绝,根本没有接触到多少人,可以说他现有的价值观很大程度上都是在陈朝形成的,通过父母先生的言传身教,通过读圣贤书,所以现在听到魏柯儿这样说话,他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而且,老爹?被京城来的官员抓走,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幺妹儿先冷静一下,好好的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方进问道,他比沐彦卿的情况好不了多少,不过这些年走南闯北,这样的人他见识的多了,比魏柯儿过分的不是没有,所以现在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不适。   魏柯儿平复了好久才镇静下来,“进哥你还没有见过老爹,我们兄妹四个都是由老爹抚养才能活到现在的,之后老爹功成名退住进了归零县,除了年节其他时候老爹不见我们,他年纪已经不小,三哥担心每十日就派人过去看看他。今日去的时候,老爹却并不在家中,三哥派人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最后竟然发现老爹被京城来的那些人给关押起来了。”   魏柯儿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单从她的语气之中就知道她与老爹的感情很好,而且现在她是实打实的关心老爹。   “更可气的是,大哥二哥竟然说要从长计议,而不是立刻去救人,老爹可是落在京城那帮孙子的手里了,他们怎么还能忍得下去?”魏柯这样说着,声音之中还有些小哭腔,她是真的很伤心。   老爹把他们一手养大,教他们识字,教他们功夫,让他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都吃饱穿暖,现在还有了这么多的兄弟姐妹。魏柯儿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想的,不应该立刻就爹爹救出来,才是正理儿吗?   魏柯儿非常的伤心,旁边的沐彦卿却庆幸的吐了一口气,幸亏你们没有立刻去救,这要是万一救出来,他身上的小马甲可就保不住了。   “幺妹儿,”方进唤了一声。   魏柯儿现在情绪激动,自顾自的说着话,根本听不见方进在说什么。   “幺妹儿,”方进又唤了一声。   魏柯儿还是不理。   “幺妹儿!”方进加大声音。   魏柯儿回过神来,就看到方进正皱眉看着她。   “大哥二哥都是重情之人,心情肯定也和你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归零山的关键时刻,他们抽不开身,”方进安慰道。   “什么关键时刻?还不是记恨当初老爹不同意他们乱来,要不是他们,老爹怎么会没法在山上待下去,”魏柯儿并不领情,恨恨的说道。   方进和沐彦卿对视一眼,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让养父和两位养子起争执,而且听魏柯儿和话音这矛盾还不小,这和他们正在查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关系?   魏柯儿最后是被魏三柯带走的,看到魏柯儿愣愣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魏三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其中必有隐情,”看着人出了门,方进慢慢说道。   沐彦卿点点头,此中重点就是养父子之间的矛盾点是如何,是单纯的矛盾,还是养父不满养子野心过大,要是能了解其中的缘由,归零山归零县其中的弯弯道道有可能就能理清了。   “此中关键就看师兄能不能搞定四当家了,”沐彦卿笑了笑,转身往外走,他现在还没有见过归零山大当家,二当家,不过看三当家虽然粗犷,但是警惕心很重的样子,就知道要套他们话很难,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魏柯儿。   看着小师弟挥挥手就走了,方进无奈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6章 魏二珂   虽然魏柯儿是唯一的突破口, 但因为他们现在正身处归零山, 魏柯儿最近又忙活‘老爹’一事,所以方进其实不好动手,只能静观其变。   无奈, 方进和沐彦卿就把重点放在了四位当家之间的恩怨之中。   转眼就到了方进成为五当家满半月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本无关紧要, 不过因为他们心里藏着事情,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和归零山的几位当家多相处一些,要是能看出问题就完美了。   进山已经有几日, 沐彦卿是第一次见到魏一柯与魏二柯。   大当家魏一柯是个粗犷的汉子,比起三当家来说明显的更有心计,眼睛里不经意就会闪出精明, 整个人透着市侩圆滑,自从他进了厅堂,厅堂里面就没冷过场。   与之相对, 归零山二当家魏二柯却是个沉默寡言的, 他身着藏青衣袍, 头带着学士四方巾, 浑身气质儒雅有涵养,总之站在那里活脱脱的就是学堂夫子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山头的劫匪,但是他就是。自从进入厅堂之后他一直没说话,这人虽然穿着书生衣袍,但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漠却让人忽视不得。   “你就是五弟说的那人, 确实是一表人才,”魏一柯对沐彦卿说道。   “大当家客气,当不得您夸,”沐彦卿不吭不卑。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瞧这说话一套一套的,我们是比不了的,”魏一柯哈哈大笑。   “我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浑身的书生气,不会这个也和你一样,手上有些功夫吧?”魏一柯回头问方进。   “大哥可是太抬举我了,我这人读书就是半溜子,哪能与正经要去考科举的比水平。不过要说这手上功夫,我倒是不想过分谦虚,毕竟我存在余归零山的价值就是因为这个,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抢了饭碗不是?”方进说道。   “哈哈哈,你倒是实诚,”魏一柯笑着说道。   魏一柯看方进很是满意,主要是当时要不是方进他现在真的就这么过去了,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自然是信任方进的,毕竟他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沐彦卿,不过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更是一头雾水,沐彦卿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手上功夫到底指的是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因为方进的手上功夫过硬,他才被吸纳进了归零山。   “既然参加科举已经到这个高度,怎么不继续坚持下去,反而上我归零山来了,你是准备扎根我归零山?”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当家魏二柯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比较低沉磨砂,像是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似的。   魏二柯声音并不大,不过在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席上的人都自发闭上了嘴,一时间席上静默如斯,不知道还以为这一席上的人有多么深仇大恨呢。   沐彦卿皱了皱眉,微微低垂着眉眼恭敬地回道,“我自六岁启蒙之后就一直在读书,来到归零山之后才感受到人生原来还有另一方天地,而且现在我也没有放弃读书,不过只是想换一种活法。”   沐彦卿摸摸鼻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沐彦卿有些羞愧,面上也有些发红,这看在别人眼里更有说服力,毕竟这个世道人人皆说多读书走仕途才是正经出路,像他们这种落山为寇的人根本就没有未来,现在这少年竟然对匪寇生活出现了兴趣,他会羞愧也是自然的。   魏二柯盯着沐彦卿看了几瞬,神色意味不明,也不知道信没信他刚刚的说辞。   “二哥,既然你和大哥有闲心在这里关心进哥新收的手下,还不如去关心关心山下的情况,把老爹早日救出来,”魏柯儿不客气的说道,整个归零山,也只有她敢这样和魏二柯说话,说到底魏柯儿是几位兄长娇养长大的,虽然最后他们合力养出了一个霸王花,但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平常自然得亲着让着,不过这出言不逊也要分场合,就现在这种场合来说魏柯儿已经过界了。   “我平常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不看场合,随意说话,”魏二柯开口,语气严厉,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气势全开,看向魏柯儿的眼神也逐渐变冷。   在方师兄这边一贯插科打诨的魏柯儿,平常就算是方进佯装生气也不会收敛自己性子的归零山四当家,此时被魏二柯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到飞起。   沐彦卿心惊,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刚刚他的情绪确实受了魏二柯的影响,他已经很久不曾这样了,就是先生也轻易影响不到他,今日这是个意外?不过,魏二柯身上的气势着实可怕,其实不仅仅是他,在场的人恐怕都受到了影响。这样看来,在四位当家中魏二柯应该是说话最管用的那个,就像刚刚他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人都下意识闭了嘴,这是一种习惯,足可看出平常魏二柯在归零山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老爹自小养育我们长大,养恩大于天,就算是再忙也应该先紧着老爹忙活,”魏柯儿撅着嘴抗议,却已经完全不敢像刚才那样发脾气,声音也小了很多。   “此事我和大哥自有论断,你和三弟都不用掺和进去,”魏二柯淡淡地表示。   “哼,”魏柯儿小声的出了鼻气儿,她气的不行却不敢和二哥硬碰硬。   魏二柯看了一眼魏三柯,魏三柯立刻会意赶紧上前去哄魏柯儿,轻风细雨的,和平常表现出来的粗犷人设完全不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佐证了沐彦卿之前的猜想,这归零山果然是魏二当家说了算,而且就算他们之中有了分歧,也没想着去反抗,足可见他们对魏二柯的信任,果然站到对立面什么都不存在。   宴席结束之后,师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师兄尽快实行计划,我看这里面还是只有四当家好说话些,”沐彦卿表示。   “师弟说的倒是轻巧,”方进哼了一声,看沐彦卿熟悉的发号施令,他眯眼笑了笑。   “方师兄,我还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本来阿瑜走了之后,就只有我一人参加科举,先生就受不住,要是我也赶不上,先生恐怕要更失望了,”沐彦卿表示,神色晦暗不明。   听到这些,方进有些不忍,师弟到底说还小呢,“放心,师兄在这呢,要什么没有,总不会耽搁你的秋闱。”   “谢过师兄,”沐彦卿笑了笑。   方进咬了咬牙,“师弟这样不觉得心痛吗?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师兄,没有得到你的尊重就算了,现在还要听你发号施令,我这个做师兄的是不是也太惨了点儿?”   “话可不能这样说,首先,如果没有师兄我今日也不会在这儿,师兄没有注意被掳走是原始错误;其次,就算我不来师兄也合该这么做,可能比这更劳累;再次,作为师兄应该爱护师弟,我一个还没有出仕的小喽啰,当前不能时时刻刻和师兄抢功劳。”沐彦卿笑着回道,首先—其次—再次,就差个总而言之点题了。   闻言,方进笑了笑,不过笑容没有打眼底,他自小到现在除了被亲生父母遗弃之外,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就算是之前投靠的梁王逼宫失败,他也没有受什么苦,今日他栽这么大的跟头,心里自然不大舒服。方进其实没有真想要沐彦卿去做什么,正如沐彦卿所说,这是他的小师弟,年纪小的有特权,这是他们师门的规矩,谁让他们从先生开始就最是护短。   而对于沐彦卿来讲,虽然现在他并没有完全的信任眼前的方师兄,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相处过,这还是第一次见,还摸不透对方的性子,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快的时间里双方就交付信任。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归零山上方进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个毋庸置疑。   “走吧,出去走走,虽然是夏日,但是山头的景色还不错,”方进笑着往外走,沐彦卿跟在他后面。   正在这时候从归零县方向传开了几声爆竹声,声音不小也不大,维持在能听见但是不刺耳的程度。   “这个点儿不年不节怎么会有人放爆竹?”方进疑惑着说道。   “也许是有人成亲,”沐彦卿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垂眼继续往前走,一,二,……七,沐彦卿走了七步,爆竹声应声而停。   “从这个方向能听见的声响就证明与归零山距离不远,这家人还真是大胆。”方进‘夸赞’道。   “嗯,也有可能是路过此地,”沐彦卿不在乎的说道。   方进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沐彦卿在自己的房间里点了熏香——   半夜十分,沐彦卿的房门被叩响。   沐彦卿把门打开,一个黑影从门外进来。   “主子,”来人是青睢。   沐彦卿点了点头,低声,“上山的时候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各处都有守卫,戒备森严,布置之人很有成算,”青睢评论道,他上山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沐彦卿眼神暗了暗,青睢对归零山守备的评价如此之高,这对他来讲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归零山的防备越高,陈宇柒攻上山来的难度越大,就算最后能够成功,付出的代价也会不会小。   “归零山的情况有变话,回去之后记得顾好府上的那位老人,他恐怕是归零山几位当家的养父,还有让他注意归零县吴县令,此人十之**和归零山有牵扯,”沐彦卿说道。   “属下明白,”青睢应声,“太子爷沉不住气,这几日已经催了陈统领好多次,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先攻山,不过都被陈统领三言两语的揭过去了,他让属下跟您捎句话,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沐彦卿蹙眉,太子爷的急功近利他之前就已经领教过,这就不好办了,太子身份在那摆着,谁能拒绝他?   “让他再拖几日,尽力而为就好,要是攻山提前通知我一声,”沐彦卿沉吟,他想能把罪不至死的人都摘出去,但要是时间不允许的话也没有办法,“西蒙边防有什么消息吗?”   “老爷一切安好,前两日还来了平安信。而且圣上也受到了西蒙的汇报,最近西蒙边防局势大好,近来几场打的都很顺利,席少爷更是屡立奇功,密报中还称西蒙国那边已经举了白旗,现在正在积极促进和谈。”青睢娓娓道来。   沐彦卿皱眉,现在变成西蒙要和谈了?   “主子,你已经见到方先生了?”青睢问道。   这话题转的有些突兀,不过沐彦卿还是点了点头。   青睢皱起眉头,“属下在周围并没有见到方先生的侍卫。”   沐彦卿也愣了一下,青睢的话倒是提醒他了,来到归零山上的这几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方进的侍卫,这个侍卫指的自然是师门配给他门配的的‘青’字辈侍卫,因为武力值奇高,所以大都跟在身边不离身。   沐彦卿的情况是个个例,他身边有两个‘青’字辈儿的侍卫,不过,青佲一直都在外面闯荡,只有青睢自来到他这儿就从来没有离过他身边。   好似方师兄被归零山掳走的消息,也是他身边的侍卫送信去京城先生才知道的,那这人去哪了。虽然沐彦卿不觉得一个侍卫能翻云覆雨,但是因为了解这些侍卫的战斗力,所以他不免有些担心。   “你先走,”沐彦卿突然出声。   青睢会意,转身就往外走,不过刚打开房门两人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7章 幕后黑手   刚一打开, 沐彦卿和青睢就都愣了一下。   沐彦卿正在催促青睢离开,所以两人站的地方并不远,几乎就是一瞬间,沐彦卿直接站到了青睢的前面。   现在正值半夜时分, 外面是一片漆黑,远处的树影摇曳, 看起来有些恐怖, 在这之中只着单衣站在院子的方进非常的显眼。   沐彦卿往前跨出一步,伸手关上了自己身后的房门。   “师兄好兴致,竟然在大晚上出来遛弯,”沐彦卿状似随意的说道,脸上一点儿心虚的情绪都没有, 如若不是今儿天不好,连个星星都看不见, 他也不会找这么个理由,毕竟睁眼说瞎话这事儿不好。   “比不上师弟好兴致, 也比不上师弟好本事, ”方进笑了笑,刚刚那么明显, 他自然看到了师弟房间里还有一人, 这样的时间在房间里密谋, 肯定是有事情,这毋庸置疑,但是师弟却没有丝毫让他见到那人的想法, 虽然说不爽是一定的,不过方进并不强求。   沐彦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天已经很晚了,再耽搁下去恐怕就要天亮了,师弟的兴致还是收一收,认该在哪儿的人回哪儿吧,”方进幽幽说道。   听到方进说出这话,沐彦卿立刻就听出方进这是在变相的提醒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沐彦卿开口:“师兄高义,这么晚了您赶快去休息吧,我这边儿已经完事儿了。”   青睢和木顺不一样,他是个知道变通的,虽然刚刚不能立刻走,但是现在定然已经不在房内了,所以沐彦卿说起话来非常有底气。   方进挑了挑眉,他真的要对小师弟刮目相看了,虽然说从第一日见面,他对这个师弟的观感就很好,也知晓他非常聪明,但是每相处一日,他对沐彦卿的认识就更深几分,一直到现在,他觉得以小师弟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半大小子,想想自己,虽然在小师弟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成名,但是他自认当时自己没有这样的心胸和计谋。   这样想着,方进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这样也不错,对任何人和事都抱有警惕之心,出去起码不用担心会被人骗,先生肯定放心的很,“既然都已经完事儿了,赶快去休息吧。”方进含糊的说道,边说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沐彦卿勾了勾唇,走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晨起,正在他们师兄弟俩用膳的时候,山下又传来了爆竹之声,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七声。   沐彦卿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骄傲,果然是他手下的人,最是了解他,还知道不耽搁他休息。   “这两日成亲的人有些多啊!”一旁的方进感叹道。   沐彦卿愣了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师兄为什么这样说?恐怕是已经察觉到其中的额端倪了,如今说出来大概只是调侃。   虽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但沐彦卿没有丝毫承认的意思,“师兄难道也有些这方面的想法?虽然说时候不大对,不过师兄的年纪到底到了,想这些也无可厚非就是了,归零山上可有遇到喜欢的?”   一击绝杀!尤其沐彦卿的表情非常对认真,语气非常真诚。   方进,呃,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喝粥的小师弟,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小师弟颇多,不然老天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过来折磨他?   “我说的不对?”没听到自家师兄的回话,沐彦卿偏了偏头。   “你说的挺对。”方进咬牙切齿。   沐彦卿笑了笑,没有接着往下说,万事适可而止,他懂。   早膳之后,方进按照之前的计划去找魏柯儿,经过昨日的事情,他们愈发的确定整个归零山上最好突破的点就在魏柯儿这儿,其他三位当家虽然性格不一,但是有一样却是一样的,那就是个个都非常谨慎,而且心思敏捷,就算是粗犷如三当家都不是好糊弄的。这样一来,他们只能期盼能从魏柯儿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报。   “现在归零山四位当家都已经知道你,你出去也不用再怕什么,总之不要出寨子都是安全的,寨子外面有些地方是被下了死命令的,擅闯者格杀勿论,师弟还是不要去冒险了。”方进走的时候叮嘱沐彦卿。   “师兄经历过?”沐彦卿有些好奇。   方进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自从上了归零山我还没有独自出过寨子,大多数都是和幺妹儿一起,师弟一起,万不可对这些好奇。”要是因为好奇丢了小命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沐彦卿点点头,他惜命自然不会硬往上冲,“是,我知道的,师兄不用太担心我,自己也要小心才是,虽然说四当家的信任你,但还是不得不防。”   沐彦卿语气中带着担忧,虽然说还不能完全的付诸信任,但这到底是他师兄,他不愿意对方出什么意外,而且他说的是实情,魏柯儿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照现在的了解看起来,她对亲近的人也不怎么设防,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万一弄巧成拙,他们师兄弟两个就真的再也没有命见到先生了。   方进点了点头,然后出了门,沐彦卿目送着他出去才开始慢悠悠的自由行动。   其实说实话,方进虽然被提拔为归零山的五当家,但其实他身边并没有几个人,虽然说就是魏一柯魏二柯包括身边的人都似乎对方进充满敬意,但其实五当家之于归零山更像是个累赘,没有实权的那种。   沐彦卿一路走出去方师兄的院子并没有见到几个人,不过这院子不小,走了不少时候才走了出去,站在大门口向外看去,其他几个并排的院子就是魏一柯兄妹四个住的地方,那边与这边距离不近,所以说归零山的五当家像是被放逐的落魄贵族。   此时正值暮夏,早膳过后的太阳虽然已经算毒辣,不过因为此时沐彦卿是在山上,气温比地面上的时候低很多,所以并不觉得热,树林之中的叶子也都是出翠绿色,一阵凉风吹来,带来新鲜的空气,置身其中很是惬意。   自从沐彦卿来了陈朝之后,哦不,或者说是从前世到现在他去的地方都不多,前世是因为身体条件的限制而今生却是因为,呃,交通的原因。一直到现在,沐彦卿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保定府,这次来到归零县也是有公务在身,现在能忙里偷闲偷个闲儿出来逛逛也是极好的,起码就在此时,沐彦卿的心情平静很多。   沐彦卿走走停停就到了归零山的后山,到了后山,他才知道,原来归零山后山直接就是陡峭的悬崖,垂直下去的那种,那这样的话,归零山有一个入口被堵死了?   站在山头往另一面看去,就看到一汪瀑布,山间的流水汇聚,从高处砸下去,砸在石头上蹦开一个个水花,很是壮观,沐彦卿勾唇笑了笑,这样的景色他是第一次实地看到,这也算是这次任务之中的意外之喜吧。   转身走了几步,沐彦卿准备进凉亭之中歇息片刻,不经意间转身看了看,竟然看到亭子亭子下方不远处生长着一棵三四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榕树,少说也应该在这儿成长了几百年了,沐彦卿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粗的树,出于好奇他走下凉亭准备去研究研究。   看过之后,沐彦卿表示就是树,不管他是粗还是细,除了入眼时的形状不同,其他倒是没什么区别,不过到底是有些阅历,榕树周围还有他的躯干之上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沐彦卿看过之后就要回凉亭,今日他走的路不少,想着先歇歇再回去。就在沐彦卿转过弯要上台阶的时候,就听见说话声,听音正往这边走过来。   沐彦卿脚步顿了顿,然后动作迅速的躲进了凉亭的背面儿,头顶之上就是凉亭伸出来的底檐,沐彦卿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死角,一个就算走到凉亭这边只要不刻意伸出头往下看就绝对看不到人。   “这次为什么要叫我过来?我可是冒着被京城那太子发现的危险过来的,如今多事之秋,还是注意一些为好,”一个中年的声音说道。   虽然声音有些陌生,但沐彦卿听过这个声音。   “这些我都不要听,我就问你我归零山要怎么办?”另一个声音气急败坏,显然对这个说法不认同。   这个声音沐彦卿也熟,他昨日才听到过。   在沐彦卿低垂着眼,他不敢有动作,唯恐惊着凉亭里面的人,这明显是绝密的会面,他要是被发现,恐怕连下午的太阳都见不到。   “这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办?连太子爷都亲自出马了,我一个芝麻官根本就没有话语权,”中年声音烦躁的很。   “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这样不是让我陷入不义吗?归零山里可是我兄弟姐妹的家。”   “此次太子是铁了心要瓦解归零山的势力,和我们之间的交易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拿归零山绑人作为一个幌子而已,更大的原因是当权者想以此立功,所以此事我无能为力。   要是你想多救几条生命,可以现在说明情况,之后赶紧撤离,只要近期离归零山远远的,肯定不会有无妄之灾。”中年声音语重心长。   “真的只能这样?而且要是真的要这样做,我该怎么向其他人解释,”声音里都是懊恼。   沐彦卿眼睛闪了闪,要把山上的人撤出去,那怎么行?虽然说他并不想看到杀戮和战争,说到底和西蒙边防的情况相比,他们这就是自相残杀。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归零山这些都提前撤出去,毕竟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更不用说而且今日要是让他们安然离开归零山,不久的未来肯定就有了这山那山,那样的话,他们现在劳心劳苦做的都是无用功了。   沐彦卿边想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恐惹上面人注意,虽然就只是站着,但其实很累,不过上面两个人没有丝毫走的意思。   上面俩人说了好久都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他们谁也不知道沐彦卿的烦躁。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   正在沐彦卿烦躁的时候,上面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沐彦卿眼睛闪了闪,原来亭子里竟然有三个人,这个声音他没有听清楚,似乎听过又似乎没听过,总之他并不确定是谁。   亭子里传来了人离开的脚步声,沐彦卿却丝毫不敢放松,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他面前这条路也能回前山,而且和上面比起来更偏僻些,他们会面本就是机密,走这边无疑是更好的选择,要是他们下台阶从这走,自己今日恐怕就得栽在这儿了,沐彦卿这样想着。   “要不要从下面回去?”上面传来声音。   沐彦卿闭了闭眼。   上面回了什么,沐彦卿没有听见,但是等了几息之后,也没有听到台阶上出现脚步声,彦卿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他身上已经被汗水踏湿了。   就算是人走了,沐彦卿也没有立刻行动,大概一刻钟之后,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沐彦卿才活动活动了手脚,怕人去而复返,沐彦卿当机立断转了老远从另外一条道回了方进的院子。   回到院子沐彦卿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原来之前他们都进了误区,真正勾结官府的竟然是三当家魏三柯!   那其他两位当家知不知情?沐彦卿不能确定,但从魏三柯话里能听出来寨子里很多不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8章 行动   山上, 沐彦卿算是接触到了归零山秘辛的一角, 离事情真相又近了一步, 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是他要着重思考的事情。   山下, 陈宇柒刚从青睢那得知了沐彦卿从山上传下来的消息, 之后他马不停蹄的回了住的地方,连自己的院子都来不及回,就去了老者的院子。   沐彦卿在的时候都是由他和老者接触,沐彦卿上山之后, 陈宇柒先是安排妹妹离开, 紧接着又处理沐彦卿被归零山掳走一世, 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所以老者虽然还留在这边, 却没有人再去过了。   陈宇柒到的时候,老人正在用膳, 看外面太阳高升, 也不知道他这顿算是早膳还是午膳, 不过营养倒是绝对跟得上,想来之前沐彦卿专门叮嘱了。   陈宇柒看了一眼老者用膳的的姿势, 涵养是不差的, 很难想象他曾经是个匪徒, 甚至还养出了归零山四个当家, 不过常言道, 人不可貌相,这世上之事都是说不准的。   “怎么这次是你过来啦,那个小子呢?”老人不客气地问道, 他对沐彦卿的观感还可以,那小子聪明,下棋也厉害,对上他虽然也跟个小狐狸崽子似的套他话,但是到底没有苛待他。   “他过来只是偶然,他能过来询问老先生只是因为他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您始终不肯说实情,他自然就没有来这里的必要,他来这边身上没有任务,我们也不能让他专门陪着您聊无用的天。”陈宇柒说道,语气温和,话里的意思就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   “那你现在过来是要干什么?”老人继续用膳,丝毫没有把陈宇柒放在眼里,对这个带人把他带到这里的人,他没有丝毫的好印象。   陈宇柒不在意老人的态度,老神在在的坐在了老人的对面,他已经在禁卫统领这个位置上呆了好久,在这之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无理取闹的,嗜杀成性的,道貌岸然的,总之应有尽有,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见于面的功力。   陈宇柒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淡淡的开口说道:“我过来是想请教老先生一件事,我们接到消息,道这归零山与本地的官府有牵扯,官匪勾结祸害百姓,要是此事属实这个事情就大了去了,我们就算是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处理此事上面也会应允,想问一下老先生可知情?”   道理谁都懂,上位者能允许匪徒存在,毕竟天下之大他不能掌控所有的事情,但要是自己选□□的官员竟然和匪徒勾结,上位者可就有意见了。   陈宇柒这话说的很慢,错眼不眨的看着老者,正如他所料,当他说到前半句的时候,老人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这就是知道了?陈宇柒内心念了一句。   不过,老人的动作只有一瞬间,接着意识到了什么,继续吃自己的膳食没有开口,表现得这事儿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老人家似乎并不在意,到底是您一手养大的孩子,难道都不会担心吗?”陈宇柒挑眉看了老者一眼,淡淡的问道,他直接挑明了自己已经知道老者的身份。   这消息的内容分量有些大,惹得老者看了他一眼,连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没抓住,不过几息之间他就恢复了正常。   “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们莫名其妙的把我带到这里来本就是不合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事情要说,”老人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怎么都不合作,说完之后就继续用膳了,不过看他咀嚼的越来越慢,似乎食物开始难以下咽,就知道他并非完全不在乎。   “我这次过来只是想和您好好聊聊,老先生既然不想多说,那我也无计可施,接下来我们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解决此事,要是伤及归零山上的无辜,可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不过老人家既然养大了归零山四位当家,想来与归零山有些渊源,恐怕也不希望看到那种情景吧。”陈宇柒慢慢说道。   老人没有说话。   “另外一位公子,就是之前盛来陪您的那位,他自小读圣贤书长大,先生又是有名的大儒,所以心存善念,一心只想付出最小的代价的前提下解决此事。我欠他人情,所以这件事我会尽力配合他,但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可是成不了事的,太子爷可没有那样的毅力,能一直等着,”陈宇柒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老人是否要回答,说完之后就出了房间的门。   老人兀自用着膳食,不过却完全没有了食欲,一直到陈宇柒的身影看不见,老人丢开手里的筷子陷入沉思。   午时刚到,老人突然提出要见陈宇柒。   陈宇柒当时正在用午膳,接到消息直接丢了筷子去了老者的房间,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等出来的时候陈宇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谁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陈宇柒想召见青睢吩咐一些事情,让他用他们的方式给寨子里的沐彦卿报个信儿,不过他刚出门太子那边就来人来请他。   “我们已经在归零县耽搁了太长时间,沐彦卿那边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如今看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是时间再延长下去,恐怕他会出意外,陈统领还是准备一下,尽快动手才好,”太子爷直接挑明自己的意思,他最近接到一个消息说是归零山上多了以为姓方的五当家,虽然觉得不大可能是方进,但他这心里堵得慌,所以还是尽快解决此事才好。   “是,属下得令,会尽快把兵将集合起来,就前往归零山周边安营扎寨,”陈宇柒立刻表示道,不过却没有说出攻山的具体日期和时辰。   太子爷听见陈宇柒松口,高兴了些,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漏洞,主要是之前他一提起此事,陈宇柒就说要先调查清楚,毕竟沐彦卿是孟先生的亲传弟子,这次在他们手里出了意外,到底是不好。这第一遍说太子也觉得有道理,再说第二遍第三遍就开始厌烦了,这次他叫陈宇柒过来是想着如果陈宇柒还推脱,他就直接下令让他答应,没想到陈宇柒直接就答应了。   这样也好,起码中间少了些波折。   归零山上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一直到膳食摆上来,方进才终于回了自己的院子。   方进脸上的表情表明他并没有多少收获,虽然说套话他在行,但是不管是关于老爹,还是两位兄长的所作所为在魏柯儿这边都是绝对禁止随便乱说的事情,方进就算循序渐进,她表情凄凄,却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方进一进门就发现自家小师弟的情绪有些不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师弟有什么话要说吗?”方进直接问道,现在这个时间能让小师弟出现这样的情绪十之**与归零山有关,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师兄,山中可否放爆竹?”沐彦卿不答反问。   一直到现在,归零山的情况都错综复杂,单单靠他和方师兄根本就无法查清楚,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们暴露的可能很大,更不用说山下那边肯定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与其让他们这样攻上山来,还不如由他来决定接下来做什么。   方进看了一眼自家少师弟,挑了挑眉,“什么都不想说?”   “他们自己弄得乱的很,我们理了这么久还是理不出头绪来,所以就现在的情况来讲,我们需要自己找寻一条思绪,”沐彦卿笑了笑。   方进沉思一下,不可否认,事情确实和师弟说的一样,终日的混迹在几位当家的身边,事情进展也不大,虽然他有耐心,但是现在的局势可不容许他们继续耗下去。   “好,爆竹这事儿我去办,”方进应了一声,“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要求,只一声即可,”沐彦卿说道。   “嗯。”   午膳过后,沐彦卿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久就听见外面‘嘣’的一声。   紧接着不大一会儿,魏柯儿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进哥怎么想起来放爆竹了?”   “在院子里搜刮出来的,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听音,不过太吵我不喜欢,吵到你了?”方进笑着回道。   “这样啊,”魏柯儿颇为遗憾的应了一声,“本来我还想凑个热闹的,竟然进哥不喜欢就算了吧。”   “嗯,进屋吧,喝点茶。”方进邀请。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房间里的沐彦卿无声笑了笑。   下午,沐彦卿和方进都没有出去,窝在院子里下棋,闲散的很。   如今,归零山的氛围紧张,平常根本无人无所事事到处乱跑,大家好似都很忙,就是魏柯儿来到方进这也是匆匆来匆匆走,就只有身为归零山的五当家的方师兄整日闲得很。   晚膳过后,师兄弟两个坐在一块儿闲话。   “师兄很真是闲,整个归零山上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闲的人了,”沐彦卿调侃。   “那也是你师兄有本事,就算他们不能付出全然的信任,也还是让我做了这五当家,”方进笑了笑。   沐彦卿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理儿,归零山大部分人似乎都不完全信任自家师兄,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儿质疑他,见到的时候态度都非常的友好,这也是一种本事。   “所以就是今晚吗,你准备里应外合?”方进问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既然明确归零山并不是所有人都烂到心里,当然要选择一个相对比较平和的方法来解决此事。”   沐彦卿说的理所当然,引得方进抬头看他,在沐彦卿以后看过来的时候,方进收回了眼神,低垂着眉眼饮了一口面前的茶。方进心里其实有些吃惊,他一直都知道眼前这个师弟性子平和,只是没想到还是个想法深远的,这样的性子和先生倒是像,一码事归一码事,从来不会两厢迁怒,就算是别人惹了他,他也会站在大局的面上处理事情,到底是师徒。   沐彦卿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没有把上午遇到的事情告诉方进,倒不是因为不相信他,主要是除了听见魏三柯和吴县令的声音,另外一个人是谁至今他没有任何头绪,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扯进来另一人来跟着沉思,而且他总觉的自己忽视了一些事儿。   “我很好奇,”方进开口。   沐彦卿看了一眼自家师兄,示意他往下说。   “你就那么确信自己的计划不会失败,昨日晚上过来的侍卫是‘青’字辈儿的吧?归零山虽然挡不住他但其他人想要进来可不容易,而且师弟就这么相信太子他们会照着你的方法去做?”‘青’字辈的侍卫都是好本事,但是不代表所有侍卫都有那样的本事,单单是近来就不容易,更不用说招安这事儿听起来可没有完全制服匪徒救出被绑之人来的痛快。   “单单是我自己自然是做不到这些的,我虽然可以出点子,却下不了这盘儿棋,索性我还有个帮手,所以师兄不用担心,”沐彦卿说道,世人皆知禁卫军统领陈宇柒身边有四位得力干将,他们平常并不常常出现,但是屡立奇功,正好这次他们都来了归零县,搞偷袭这样的事情,人员人自然是越精简越好。   师兄弟两个都没有去睡的意思,就一直在聊一些以前的事情,关于先生,关于师门,关于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一直到半夜丑时,外面传来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8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丑时, 外面传来了声音。   虽然不大, 但是一直注意着外面情况的师兄弟两个还是发现了。   师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沐彦卿点了点头, 站起身打开了门,就看到他房门前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   沐彦卿开门的动静不小, 人影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直接转过身来。   “主子, ”青睢看到自家主子立刻行礼,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叫我好找,”那人说道,“彦卿幸亏无事,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一听这话音, 沐彦卿立刻意识到陈宇柒也跟着过来了, 沐彦卿很是诧异了, “陈统领这是专门过来寻我?”   这可不是沐彦青大惊小怪, 主要是这个时候山下的兵将正需要陈宇柒主持大局,既然已经决定要攻山了, 自然要努力准备好,这样的情况下作为统领的陈宇柒自然是在山下坐镇才对,那样能发挥更大的功用, 这跟着青睢过来寻他算是个什么道理?   站在大局角度来考虑, 陈宇柒做的是有些不对,但是作为沐彦卿本人来讲,感情就有些微妙, 按理说他应该是要冲陈宇柒表示感谢的,毕竟对方这么重视他,但是作为沐彦卿就想着里应外合,一击必中,直接解决掉归零山问题,与其搞这么一出,还不如在指挥上多费几番功夫呢。   “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如果此次不成我们还能强攻,最主要的是能确定彦卿平安无事,”陈宇柒说道,就算是攻山一事不成,他们还有后路,但万一沐彦卿有了什么意外,那他就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毕竟人是在他手里进了归零山。   沐彦卿静默片刻,笑了笑,“能让陈统领这么看重是我的荣幸。”对方比他有经验,自然能选择最有利的方式,他就不置喙了。   “进来吧,”沐彦卿让了让,请宇柒和青睢进门。   也是在这时候,陈宇柒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单单是一眼,陈宇柒就知道此人不简单,他太淡定了,刚刚他们在房门口说了这么多话,他就兀自坐在那里喝茶,似乎一点好奇心都没有,这之于人来讲是很不正常的。   “这就是我方师兄——方进。”“这是禁卫统领陈宇柒。”   沐彦卿一一为他们介绍道。   陈宇柒略微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一些,如果是方进的话,他倒可以理解了,能够让太子爷那么重视的幕僚,怎么可能没有点儿本事?   “陈宇柒,”陈宇柒冲方进抱了抱拳,倒没有说行礼,也没有太亲近的态度,一来陈宇柒官职在身而方进多说着也只是一个素人,只是碰巧被太子爷看重罢了。这二来陈家向来自诩效忠于皇帝,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里与太子爷的幕僚走太近。   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和任何情况下都应该谨言慎行,这是陈家的家训,陈太尉对陈宇柒是言传身教,作为陈太尉的嫡长子,陈宇柒自然是受益颇深。   “久闻陈统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方进客气地回道,他这话之中倒是没有虚言,最近几年中谁能说不知道陈宇柒其人,而且他现在终于知道之前师弟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帮手竟然是陈宇柒,那此次事件的成功率就增加了数倍。   一阵寒暄过后,众人开始谈论今日的事情。   “他们早我一刻钟进山,如果顺利的话,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陈宇柒说道,看表情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属下是完全的信任,想想也对,能在陈宇柒身边众多侍卫中闯出名堂,怎么样都不是简单的人能做到的。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前三位当家的都有自己的底牌,不要着了他们的道儿,”方进沉吟,他来归零山已经很久,算是他们四个之中最了解其他几位当家的。   “处理这事儿他们经验丰富,没事儿的,”陈宇柒笑了笑。   陈宇柒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类似于鹰鸟叫声一样的声音,虽然说声音杂乱,但中间明显的停顿了两下。   “事成了,”陈宇柒直接说道。   “山外的官兵应该很快就会开始行动,你们两个留在山上实在太危险,还是先下山再说,我会派人接应你们。”陈宇柒立刻表示,他既然已经上山来了,这些要保护的人自然先让他们到达安全的地方才是正经。   对此,沐彦卿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留在山上也不能给陈宇柒帮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累赘,自始至终他可都是把自己看的很清楚。既然没有能力增进什么,那还不如早下山。   “把我也控制起来吧。”方进突然出声。   “师兄?!”沐彦卿唤了一声,他并不同意师兄这样做,虽然说现在他们就算打下来了归零山,也不一定能完全分辨出谁黑谁白,但总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而且只要有耐心,归零山几位当家总会交代清楚的,现在让方师兄去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你为了减少伤亡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不能看着你的努力和心血白白浪费,来之前师傅说你来到之后我会全权照顾你,如果让你这样回去,那真是辜负先生对我的信任了。”方进勾唇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很显然他想这样做。   沐彦卿皱眉,“师兄没有必要这样做,虽然说我的本意是减少伤亡,但如果他们已经烂到了骨子里,那我的考虑就完全是多余的,适当地诉诸武力也好,总之都逃不了干系。”   “你也说了是如果,就让我确定一下吧,省事儿,”方进说道。   沐彦卿脸色缓了缓,他们无法确定现在归零山到底是自己烂到了心里,还是因为和官府勾结才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所以他们一直都很被动。虽然今日动手之后他们会由被动转为主动,但如果归零山的涉事当家什么也不说,他们要审问也还是需要时间。   “我来到归零山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达到我来的目的,这次留下就当是我自己不甘心,虽然说如果是太子爷过问,早晚总能知道一个真相,但是你难道不想这个真相是自己找到的?”方进笑了笑问道,笑意不达眼底,说实话他其实不喜归零山,竟然敢把目标放在他身上,还来来回回耽搁了他这些时间,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他想知道这背后主使。   听到方进这样说,沐彦卿闪了闪眼神,这话说的可就有深意了,如果把这些乱臣贼子直接打入大牢,这个案子就直接交给了官府,如若上头仅仅是要一个交代,那呈上去的这个交代是真是假可就有水分了,届时就算他们不信也得信,事情已经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作为沐彦卿自然是想做到最好。   “师兄已经下定了决心?”沐彦卿反问了一句。   方进点了点头。   “那就按照师兄所说的办吧,不过只一点请师兄保护好自己,我应师傅的要求前来助师兄让你能平安回京,如论如何方师兄可都不能折在我手里,不然我没法跟先生交代。”沐彦卿表示。   方进又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也跟着眯了眯。   陈宇柒没有掺和他们师兄弟两个的对话,一来他没有立场劝留下还是不留下,主要是他跟方进根本不熟,在这些事情之上还没有什么话语权。这二来他怕一开口说出自己心底的意思,其实他是比较希望方进能留下来的——   既然能够成为归零山的五当家,就说明归零山其她四位当家对他有一定的信任度,如果连他也被关起来,其他四位当家一定会有同理心,从而更相信他,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能够替他们打听出一些情报,促使这件事情彻底结束。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方进的身份特殊,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利而让另外一个人以身犯险,所幸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就是了。   接下来,众人小声商量片刻,陈宇柒留下‘制服’方进,青睢护送沐彦卿下山,本来陈宇柒还担心多派个人跟在沐彦卿身边,不过沐彦卿拒绝了。   主仆两个着往山下走,因为人单力薄,所以他们寻了一条极其偏僻的下山路,这条路严格说起来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条道,说他们是另辟蹊径也差不多了,索性归零山并不多高。   主仆两个都没有说话,一路闷头的往山下走,空中挂着月亮,月光洒下来在地上留下了斑驳的树影,其实沐彦卿很感谢今晚天气比较好,要是像昨日那样是阴天的话,他们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就是有月光,他们走起来还是深一步浅一步的呢。   在沐彦卿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响,抬头看去火光乍现。   “主子?”青睢唤了一声,日常中平稳的声音,此时也带了些惊慌。   主要是目前出现的这种情况和他们商量的的可不一样,本来他们已经说好了要等主子和自己人交接以后才会开打,再加上山上的陈宇柒和方进还需要仔细布置,之后陈统领和其他几位侍卫还要找地方隐匿起来,这都得用时间,所以怎么就突然开始攻山了呢?   “这边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我们先留在这里看情况。”沐彦卿当机立断停下脚步,因为他们走的路非常偏僻,所以就算是有了突发情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找着他们。   “刚刚有听见陈统领他们下命令吗?”沐彦卿问道,陈宇柒他们传递信息用的也是声音,与沐彦卿他们原始的爆竹传讯不同,陈宇柒他们已经有了成熟的组织动向,就算仅仅只是声音里面也能传递多种简单的讯息。   青睢摇摇头。   沐彦卿自己爷没有听到,那也就是说陈宇柒根本就没有下令,山下的这些人就开始动了?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这边因为火光更亮堂了一些,可以看得出山下兵将的火力很猛,因为他们打斗的战场在从下往上移动,而且速度很快。沐彦卿看到这样的情况倒是舒心了些,起码是友军占上风不是。   不过,沐彦卿的舒心没有维持多大会儿,因为山上突然火光大现,还夹杂着愤怒的声音,沐彦卿闭了闭眼睛——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陈宇柒他们提前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90章 落定(上)   所能预测到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沐彦卿定在那里, 看着山上和山下两处的火把明灭,眼神晦暗不明, 到底应该如何办才行?   青睢就在一旁站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发出声音,主子在思考的时候,他们这些侍卫在周围守着这是规矩。   现在山上山下这两种情况, 山下的情况都还好, 官府那边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 归零山上的劫匪是节节败退,这不大会儿的功夫, 火把又往上移了不少;山上的情况不知道,但是想也知道好不到哪去?毕竟陈宇柒身边满打满算也就带了四个侍卫, 顶多在加上一个方师兄做友军。   “最近这几日,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沐彦卿开口问道,他手无缚鸡之力一书生,身边又只跟着一个侍卫,现在想什么他也都做不了。   所以沐彦卿决定先问一下己方这几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在这一次的攻山行动中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陈宇柒没有在确认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发布命令他们就敢进攻,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太子爷和陈统领在什么时间攻山和以什么样的火力攻山这两件事情上有明显的分歧, 太子爷多次告诫陈统领要立刻进攻,准备速战速决,说出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说是要救出主子。不过,陈统领这几日一直在压着此事,今日他松口之后, 太子爷颇为高兴。”青睢说道。   这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们内部最大的一件事情了,就是太子爷重新的幕僚也不能提起‘陈宇柒’这三个字,否则太子准发飙。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太子爷在京城之中被捧的高,一般没有人会罔顾他的意愿,作为上位者,太子爷总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但是现在他竟然发现自己还知会不动一个统领,心里的落差自然是极大,虽然面上对陈宇柒还客气的很,但是背地里已经做了不少小动作了。   “今日中午,陈统领去见了那位老者,刚开始的时候,事情并没有如陈统领的意,不过午膳过后他们又见了一次面,陈统领是笑着出来的,属下以为他们应该达成了某种合意,”青睢接着禀报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他之前让青睢把消息带下去,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让陈宇柒先和老人接触接触,如果能从他那里问出些什么消息最好,问不出也不损失什么。   “不过下午属下和陈统领出发的时候,据说那位老人被救出去了,来人不明。”   “没有派人出去找吗?”沐彦卿皱眉,这怎么样都算是个大事吧,在当今太子爷住的地方,人被带了出去,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说内里没有内鬼谁信,这个内鬼难道是归零县的官员?   “陈统领有留下侍卫去寻找,不过基本没有什么线索,一直到我们来到归零山,也没有收到那边的回信儿,所以还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如何。”青睢应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值得沉思了。   “青睢。”沐彦卿唤道。   “主子?”青睢应声。   “你现在下山,带一路兵马上山支援陈统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太子爷应该在山下坐镇,直接找上他说明山上的情况,就说我、陈宇柒还有方师兄都被困在了山上,他肯定会答应让你领兵。”沐彦卿吩咐。   陈家治兵向来森严,陈宇柒深得陈太尉的亲传,所以他带的禁卫军这几年来也带出了名堂,纪律严明。这样的情况之下,没有陈宇柒的命令,他手下的兵将怎么可能会行动?所以一定是有上位者下令了,能这样下命令的人也只有太子爷一个人了。   听到沐彦卿这样说,青睢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属下的责任是护主子,此刻不应该离开。”虽然说主子虽然身子骨比较好,上山下山的都没有问题,但是身无功夫没有身手,万一碰见贼人怎么办,他们‘青’字这一辈,就是为了护住自己的主子而生,要是主子在自己手里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就真的不能原谅自己了。   “这件事情比较重要,他们几个根本顶不了多久,如果不尽快支援,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就怕太子还不知道山上的情况,”沐彦卿说道,青睢的心情他能理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困局,陈宇柒的身手好,他手下四个侍卫也都不是凡人,但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他们手里有人质好了,也还是不能保证一定就能保护好自己,毕竟山上可还是有不少匪徒,要是惹恼了他们,陈宇柒他们肯本无法全身而退。   青睢没有应话。   “这是命令,”沐彦卿看着青睢说道。   “属下领命,”青睢低声应道,这是他们的忠诚,不能反对自家主子。   “还有一事——”沐彦卿附在青睢耳边说了几句。   “属下会注意的,主子在这儿等一下,属下完成任务尽快回来接您。”青睢应声,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番。   沐彦卿点了点头,就算他想离开这儿,现在也无能为力,一来因为下山,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体力,一直走着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一停下来疲惫来袭。二来,他不能被那些人看见,以他的伸手什么顶不住任何攻击。   青睢离开之后,沐彦卿百无聊赖的坐在了空地上,他当然也不算是躲懒,他的脑子还在继续运转,总感觉他遗漏了什么东西,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正如沐彦卿所想,山下的情况并不太好,当然这指的是太子的情绪。   太子是来到归零山下才知道陈宇柒并不在军中,所以虽然府兵官府并将已经集结完毕,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有丝毫要攻山的命令传下来,尤其陈宇柒玩忽职守,这让太子爷很是不满,所以他直接立刻下了命令攻山。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太子暂时没有动陈宇柒不远千里从京城带来的禁卫,那群人在京城这之中只忠心父皇,出了京城唯陈宇柒命令是从,他可没有本事让他们听话。   整整开打之后,太子兴奋了一些,如他所想,对上官差府兵,归零山的这些劫匪根本是不值一提,一开始他们就节节败退。   太子很快就觉察出了些不对劲儿,就算到现在也还是没有见着陈宇柒的影儿,这可不正常,就算是没有攻山的打算,陈宇柒也不会这样玩忽职守,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太子和陈宇柒有些龃龉,但太子也不能昧着良心否认陈宇柒的责任感,而且就连陈宇柒手下的四大侍卫也没有一点动静。   太子爷越来越焦躁。   “殿下,外面沐公子的侍卫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宫人的声音传来。   “沐彦卿的侍卫?”太子疑惑,满打满算最近他接触也就这一个姓沐的。   “是,”宫人回道。   “请进来。”   不一会儿,青睢就进了门,他没有过度的寒暄,给太子行礼之后就立刻进入正题,“殿下,如今陈统领、我们家主子还有方公子都在归零山上,现在山上已经有人发现他们了,请殿下准许我带兵上山解围。”   “陈宇柒去了山上?”太子非常震惊,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情,如果知道他不会这么快下命令,主要是虽然陈宇柒对他面上一套说辞背地里坐起来又是另一套,但太子也没有枉顾他生命的意思,毕竟陈太尉大权在握,陈宇柒也已经成长起来了,不说长远,就说未来的十多年里,与陈家来说,都是兴旺发达的时候。   这样的情况之下,太子自然不想得罪陈宇柒,那可是与整整数二十万的大军为敌,这夺嫡之路上充满了荆棘,只有手握军队才能获胜,陈太尉手握重兵他就要忌惮,万事等他手握大权的时候就再还回去也不迟,这些事情太子分得很清楚。   “陈统领本来的计划是先控制归零山的几位当家,然后与山下的众位兵将里应外合,一举瓦解归零山的势力,”青睢说道,他没有资格批评和讨论孰是孰非,只是说了陈宇柒的计划。   太子的眼睛瞳孔大了大,虽然说,进攻归零山这件事是他亲自下的命令,但是这件事情背后的准备他还真的不知道,要真是如眼前人说的这样,那他这是做错了?   要太子承认自然是不可能的,他能给找无数理由把自己摘出去,不过,太子态度是没有问题的,“我知道了,目前军中还有一路兵将,是由陈统领之前从京城带来的禁卫军编制而成,你过去说明原因,他们就能跟着你走。”   在这次事件事件之中,其他谁出问题都可以解决,方进出事,他顶多损失一个敛财幕僚,但这个位置还可以由其他的人替代;沐彦卿出事也怪不到他头上,总之不是在自己手上出的问题,但是陈宇柒一定不能有事,否则,这件事就闹大了。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道,一直到现在为止,陈太尉都是将陈宇柒作为继承人来教养的,要是他出了意外,陈家恐不会善罢甘休,这对于太子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是,属下这就出发,谢过殿下。”青睢随着人下去了。   禁卫军的能力,自然是比普通的府兵要强上很多,他们的身体素质包括身手都要高府兵一头,现在由熟悉路程的青睢带兵,速度自然是非常的迅速。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是花了不少时候才到山顶,索性他们赶到的比较及时,要是再晚上一刻钟,陈宇柒他们就可能性命不保轻者也得受重伤。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倒霉,沐彦卿走后,陈宇柒就开始部署,他包括四位侍卫手中都是有人质,也算是有个保障,等他们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不过很可惜,山下提前动手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声音传来山顶上的匪徒全部被惊醒,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被重重包围是自然的,毕竟外地来袭,他们当家的没有一个出来主持大局的,怎么能不令人生疑。   陈宇柒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又有人质在手,刚开始的时候自然能能够,不过他们都是单打毒狗,哪抵得上对方这么多拳头。最后他们都各自退到了房间里,不过好景不长,这房间就成了一个筛子。   索性到最后的最后,青睢他们到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结果自然也定下了,山下的战场归零山本就占下风,山上现在也逐渐有了优势,归零山自然是必败无疑。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陈宇柒和青睢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沐彦卿,等他们找到沐彦卿的时候,吃了一大惊,因为和走的时候不一样,沐彦卿现在不是一个人。   “主子?”   “彦卿?”   两人都惊讶于地上倒着的这些人,和坐在沐彦卿对面与他喝茶的老人。   听见说话声,沐彦卿回头,看见他们两个,淡然说道:“逃走的人我给你抓到了,一块儿带回去吧。”   “你这样就是耍诈,这事情轰轰烈烈的开始就这样平淡乏味的结束了,你不觉得遗憾吗?”老者不甘心的问道。   “我们的想法不同,事情解决了,且结果符合我本来的预期,我就不会有所遗憾。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乏味的只有您,我们这些人可不觉平淡,”沐彦卿看了一眼陈宇柒受伤的胳膊,说道。   凡是以流血为代价解决的事情都不能说平平淡淡。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91章 落定(下)   沐彦卿淡淡看了老者一眼, 转身就走,留在后面的几个人皆是一愣。   青睢赶紧跟上自家主子,陈宇柒在吩咐手下把地上倒着的和坐着的老人带回去之后, 也跟进跟上了沐彦卿。   其实此时陈宇柒是非常有感触的,虽然早就知道沐彦卿有诸多的想法和当下的环境不相宜, 但是真正听他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因为剿匪而流血, 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在沐彦卿那边却是能不发生就不发生。一直到现在, 陈宇柒才算真正了解了之前沐彦卿为什么要着手深入调查此事,甚至为此不惜犯险。   陈宇柒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 他还有好些事情要问沐彦卿,关于地上的老人,之前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关于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 他知道沐彦卿没有身手, 那地上那几个是怎么倒下的;而且,作为陈宇柒还想当面郑重的冲沐彦卿道个谢,今日这事儿要不是沐彦卿,他可能就真的栽了。   这样想着,陈宇柒快走了几步,想具体问问, 不过他还没有开口,沐彦卿倒是先开口了——   “关于他们是如何倒下的,只能说是偶然, 现在我也解释不清楚,希望陈统领不要过问了,就当是彦卿的一个秘密好了。   关于官匪勾结这件事情,这个老人应该是知情者,或者是此事的开创者,这件事应该是从他这一辈开始的,然后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归零山和归零县的官员才会勾结,然后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那老人一直留在归零县,应该是为了好的联系官府。”   “啊?”陈宇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事情,沐彦卿是从老人那边得知的?不然怎么昨日还没有想清楚,今日就全弄清楚了。   “关于归零山与官府勾结一事,所有这一切应该是由三当家魏三柯带头实施的,之前我在山上的时候亲耳听到了魏三柯和归零县官员密谋,所以应该是这样没错。关于魏一柯和魏二柯,我更倾向他们是无辜的,不过就现在我也只能基本确认魏二柯的情况,他应该是知情但一直在制止此事,不过基本无果,魏一柯那边还得由方师兄打探出消息之后才能确定,不过魏柯儿十之**是无辜的。”   沐彦卿接着说道,这些问题其实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但就在刚刚,老者带着几个人从这边上山正巧瞧见他,想把他带到山上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之后他突然想通了——   二当家魏二柯之所以那么不喜欢魏老爹,就算养父失踪了也没有见他紧张,而魏三柯看着这么憨厚的一个人,整个归零山上都没有人感觉到他的异常,要说其中没有帮手那就怪了。这样的情况之下,必定存在一个中间人,那最好的人选就是魏老爹了,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长久居住在归零县之中,而当日上街的手,为什么归零县县城之内的百姓对桂林山讳莫如深。当之前遇到一切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有了解释,那这件事情十之**就是真相。   这件事情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魏柯儿应当是不知情的,不然当时得知魏老爹失踪之后她也不会那么激动,其他沐彦卿不能确认谁无辜谁有罪,他只是把自己知道说出来罢了。   沐彦卿又解释了这么一通,陈宇柒才算是听明白了,“方公子并没有受什么伤,现在一块被关起来了,归零山几位当家的都在一起,这两日都会这样。不过我们不能给方公子留太多的时间,到了山下就得想着解决归零县官员,方公子要是能打探出消息是最好,不能打探我会上奏折说明此事,请求朝堂派官员之家过来彻底处理此事。”   “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全数告知太子爷?”沐彦卿问道,太子爷可是很看重他方师兄的,而且此事重大,总不能一直不知会作为上位者的太子爷吧。   “方公子的事情我会禀报太子爷,不过内里的事情还是等有些眉目再说,之前我已经说了不过人没有放在心上,我现在一个病人为什么还要上赶着找事儿做?”陈宇柒慢慢说道,语气有些不以为意。   陈宇柒少年英才,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一直到现在在同龄人之中都是出类拔萃,走哪都是别家孩子,心气儿自然也是高,平常就是盛德帝让他做事儿也都是全权交给他负责,放心的很。   太子这边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这次攻山,太子爷越过他直接给众位兵将下令让他们攻山,不合规矩不说,如若不是沐彦卿反应的及时,他和几个兄弟恐怕就栽在山顶上了,虽然到最后只是有惊无险,但是这件事情的责任归根到底事要算在太子爷头上。   陈宇柒上山之前并没有把计划告诉所有兵将,只有他从京城带来的禁卫们知道内里的事情,总之攻山一事只要有带头的就行。刚刚他看过了,攻山的兵将都是这次在归零县中集结的兵将,禁卫反而被青睢带来支援他,想也知道太子爷下令的时候直接避过了禁卫,这让陈宇柒感到愤怒,不过自古君臣君臣,他表面上自然不会与太子爷有什么冲突,不过要对太子推心置腹是不可能的了。   沐彦卿察觉出了陈宇柒的话里的意思,不过没有说什么,陈太尉位高权重,为盛德帝信任,陈家在京城之中是顶有权势的家族,作为陈宇柒自然可以不依靠太子,就算是他做的再过分些,太子爷不能说什么。无论是那个朝代,凡是掌握了兵权,就掌握了权力的命脉。   作为沐彦卿对此事是乐见其成,陈府要是一门心思辅佐太子他倒是该紧张了,毕竟席瑜——,陈府以后的继承者是陈宇柒,他现在对太子爷有了疙瘩,人一旦对一个人有了意见总是要发泄出去的,就算是一时忍住了,也不可能忍一辈子。   沐彦卿直接走着下了山,在这次的任务中,他本来就是陪衬,有他无他都一样。他想赶快离开,主要是他现在快要忍不住了,这次攻山行动伤亡不少,就是在这里他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令人作呕。   接下来,陈宇柒养伤,因为事情涉及方进,沐彦卿也有一直在跟进,倒是太子得知方进无事,与陈宇柒吩咐等方进那边事情结束之后让他进京,之后就提出自己要启程回京城。   沐彦卿和陈宇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上前,“殿下,——”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摆了摆手,“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陈统领有伤在身,不适合赶路,倒是彦卿秋闱在即要不要随我一起进京?”   “殿下,彦卿此次过来是因为师兄,还是等师兄完全平安之后我再跟师兄一起进京为好,不然师父那一关恐怕过不去,”沐彦卿笑着说道,这个时候进京,就等于放弃到手的功劳,他可不愿意。   沐彦卿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现在需要立功,能在盛德帝跟前点个卯也行,总之八月底的秋闱之后他就算真正的踏上仕途之路了。   “殿下,归零山劫匪一事恐与归零县官员有关,您——”陈宇柒还待再说。   “那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还有彦卿也跟着帮帮忙,以后总要接触这些的,”太子笑着说道,心下颇不以为然,他在归零县之中待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方进的那批货物已经拿回来了,方进最后也会没事儿,他此次过来归零县的目的全部达成,怎么陈宇柒就这么多事儿,非要巴着他留在这里干什么。   至于他们说的官匪勾结一事,太子心里对这件事情嗤之以鼻,不过因为攻打归零山一事,太子对陈宇柒有愧,所以现在不管他做什么太子都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要他不搅和自己的事儿就成。   最后的结果自然已经注定,太子爷即刻启程回京,陈宇柒和沐彦卿留在了归零县。   太子爷走后的第二日,算着日子应该是刚刚到京城的时候,归零县官匪勾结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个定论,严格论起来这事儿还要感谢方进和沐彦卿,因为他们联合在归零山几位当家的面前演了一出戏——   沐彦卿去关押归零山几位当家的地方,直接表明自己就是被派去当卧底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成功,一时间四位当家对沐彦卿自然是非常的仇恨,魏一柯和魏二柯自然是淡定的很,魏三柯和魏柯儿恨不得对沐彦卿吃肉饮血。   完事以后,沐彦卿施施然的离开了,之后方进就从归零山几位当家那边得知了很多事儿,都是他们想要的讯息。   事情基本上和沐彦卿之前的猜想没有出入,不过涉及的官员之广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几乎所有归零县的官员都涉入其中,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以陈宇柒的职务来讲,他现在只能暂时的把归零县的官员控制起来,接着上奏盛德帝,等待朝廷专门派官员过来审理此案。因为事情着实重大,所以密信是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然后,就在太子爷在早朝上汇报过归零山劫匪全剿之后的那日晚上,盛德帝就接到了陈宇柒的密报。   盛德帝大怒,之后叫来了太子询问此事,太子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盛德帝大发雷霆,奏折直接扔到了太子爷脸上。   直到此时,太子才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究竟干了什么蠢事,他竟然出了这种纰漏,也把拱手得来的功劳白白让给了别人,而此时他想补救也已经为时已晚。   太子惶惶不安,跪地认错。   “不要说别人从始至终都隐瞒着你,之前陈宇柒密信来京就曾经提到过这事儿,也提出过要彻查此事,你竟从头至尾都没有放在心上,好大喜功至斯,竟然至社稷基本于不顾,你还能做好一个太子吗?”盛德帝冷冷的说道,眼睛里都是失望。   太子呆住了,也吓傻了,这还是父皇第一次对他说这么狠的话。   第二日早朝,这件事情满朝文武都知道了,自然是朝野震惊,要知道归零山一事,已经存在了许久,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指出是因为官匪勾结才让归零山重成为了百姓不想靠近之地,没想到陈统领到归零县没多久,就查明了此事,而且——   太子可才刚从归零县回京,昨日早朝禀报事情的时候他可一点都没有提起此事,那也就是说太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下子众人看太子的眼神都变了。本来太子扔下受伤的陈宇柒提前回京,邀功受赏一事,朝廷官员心里就嘀嘀咕咕,现在对他就更是有看法了。   盛德帝虽然对太子有些失望,不过对于归零县官匪勾结一事还是很高兴的,当朝直接下旨让大理寺卿席勤前往归零县彻查此事,凡是与此事相关者皆严办。   归零山一事开始的并不轰动,结束的时候却是轰轰烈烈,在沐彦卿这里到底是安然落下了帷幕。   在等待京官来归零县的时间里,沐彦卿接到了西蒙的密信,得知父亲跟着三皇子去了平城,参加平城和谈。自从知道这个消息,沐彦卿的心就没有放下过。   平城和谈沐彦卿之前听孟先生讲过它的来源和历史,虽然说它的消失是偶然,但是放在历史长河之中又是一种必然,沐彦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重开的,西蒙国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92章 席方是旧识?   沐彦卿对西蒙边防战事关怀备至,不过西蒙边防远在千里之外, 他就算心里在担忧也是望尘莫及。   而归零山这边, 方进的事情也正式告了一段落, 被沐彦卿接了出来, 为了不激怒归零山的几位当家,沐彦卿没有进去,直接让衙役把人带了出来。   “你在打归零山几位当家的主意?”刚出牢房,方进看到站在门口等待他的沐彦卿直接似笑非笑的问道,如若不然, 小师弟怎么会顾及归零山其他几位的感受?   “师兄看出来了?虽然这十年来归零山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 不过当初形成倒底是陈朝数百年最大的浩劫导致的, 勉强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最近这几年归零山所做的事情是因为官匪勾结。虽然只是在归零山待了没几日,不过我看魏一柯和魏二柯是可塑之才,倒是可以培养一二,”沐彦卿说道, 没有丝毫隐瞒, 当然, 沐彦卿这样做并不是因为觉得他家方师兄亲近才说的, 主要是这事儿要办成少不了让方师兄帮忙,提前说好也好给他打个预防针, 以后求助的时候好说话。   “还是师弟想的长远。”方进赞叹道,觉得自家小师弟整日里考虑的事情还真不少,但是人家偏能说的头头是道, 如果让方进知道他家小师弟心中是那样想的,肯定得被气得吐血。   闻言,沐彦卿也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师兄接下来是要回京城还是要留下等着交接以后再一块儿回京?太子爷回京的时候曾经留下命令说等你这儿边儿完事儿之后就回京与他汇合,”沐彦卿说道,要他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回京时间还是往后拖一拖比较好,现在太子爷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单单要应对盛德帝的不满,还要面对满朝文武的嘀咕,依照太子爷的性子,这段时间他身边的人肯定都得不到好脸色。所以要回京,还是等他调整好心态再说为好。   不过因为现在回去能让太子爷舒服一点也是事实,方师兄现在回去能明确的告诉太子爷我对你视忠诚的,这能让以后太子爷对他更是信任,勉强也能算是一种好处,正因为有利有弊,虽然在沐彦卿看来是前者更重要一些,不过因为不确定方师兄以后的规划是什么,所以他不给意见。   当然了,想是这样想,沐彦卿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肯定方师兄不会选择现在回京,方师兄可不是绵软的性子,果然——   “现在回去挨骂,我可没有这个爱好,”方进笑了笑,继续说道,“听这话音,你是准备等京官来之后才回京城?”   按理说小师弟没有什么负担,什么时候回都是一样的,这次的事情师弟功劳不小,不过这个就看陈宇柒什么上奏了,所以师弟只要入京等着奖赏就行了,怎么还非得要等京官来之后再离开?   “这次圣上派来的是席勤席大人,我还有些事情想与席大人讲明说清,所以准备再等上一日再回京城。”沐彦卿没有隐瞒,席大人过来的话,他之前的设想更好实现,所以还是尝试着做一下。   “席勤?!”方进皱眉称呼一声,尾音儿有些惊讶。   沐彦卿不明所以,“师兄怎么这么惊讶,是想起来了?席大人是席师兄的父亲,与我们来讲到底是长辈,师兄不回京城的话,届时我们一起去城门处迎接席大人,这也是礼节。”   说到这里,沐彦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方进悠悠说道:“哦,对了,方师兄这么些年都没有回过师门也没有见过席师兄,这样就没所谓了,要是方师兄实在不愿意去,我也不强求。”   方进被噎了一句,无语的看了看自家小师弟,说什么不强求?你这不是强求是什么,直接都说出来了,如果自己要是不去那就是不认师门还失了礼节,想到这里方进板着脸笑了笑,“师弟说的对,届时我会一起过去的。”   沐彦卿跟着笑了笑道了声好。   席勤来的很快,如果是单纯的骑兵部队,从京城到归零山要两三日的日程,席勤是被一纸圣旨直接调来了归零山,这边情况非常的紧急,所以他只带了几个人快马加鞭直接就到了归零山。   席勤到得时候,陈宇柒和沐彦卿方进师兄弟一起去归零县城门口处迎接。   “席大人,”众人行礼。   席勤点了点头,在场之中,陈宇柒是点头之交,沐彦卿是熟识的小辈,还有一个曾经的熟人。   “席大人安好,”方进笑着行礼。   “十年不见,方先生风华依旧。”席勤回礼,语气淡淡的。   沐彦卿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曾经见过面,这也无可厚非,想当年拜师的时候,阿瑜就是没有出面直接就被先生收为了徒弟,想也知道席勤和先生之前应该认识,那见过方师兄也说的过去。而且十年前,梁王叛乱之后,方师兄直接被摘了出去,虽然有大师兄二师兄出力,恐怕席伯父也出了力。   “席大人可说笑了,现在来说,您可不适合称我先生了,让别人听到可就是我的逾矩,席大人嫡长子是先生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小师弟,现在应该是我称大人一声叔父才是,”方进说道。   “方先生这声‘叔父’我可当不起,有那些功夫方先生还是先让孟先生重新承认你是他的弟子为好,彦卿自小知礼节,懂事儿才称你一声师兄,这只能算是客气,方先生如若当真那可就过分了,”席勤笑着说道,语气轻柔,但是说出的话与方进针峰相对。   沐彦卿现在觉得有些玄幻,这样看来的话,席伯父与方师兄这不只是熟识,看样子曾经还有过怨结,瞧这针锋相对的语气,一个说话比一个狠,而且可以听得出,刚开始的时候方师兄是想与席伯父和解的,不过被惨拒,而且话里话外都化作了一把把利刃直接扎进了方师兄的心间。   席勤再在沐彦卿眼里是个顶自制的一个人,平常时候待人接物皆是合乎礼节,这十多年中,他于阿瑜相处的多,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席勤席大人如此这般。   沐彦卿和陈宇柒看了一眼,然后果断的把两个人分开来了,陈宇柒和方进骑马跟在外头,沐彦卿跟着席勤上了马车。   “最近感觉怎么样?等回京之后不多久就是秋闱了,可有把握?”回程的路上,席勤问沐彦卿。   “感觉还不错,也没有什么把握不把握的,秋闱我会尽力而为。”沐彦卿笑着说道,他并不擅长在事情发生之前喊话。   “你只管做好自己就行,不要因为阿瑜参军的事情而让自己有太大的压力,孟先生那边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在秋闱之前来归零山走这一趟,”席勤说道,这些话他早就想和沐彦卿说的。   沐彦卿和阿瑜同为一个先生,科举本来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是阿瑜提前离席,这无形之中就增加了另外一个人的压力。席勤是看着沐彦卿长大的,自然知道他的资质是如何的绝伦,他自然不希望这样一个人陨落。   “我知道,伯父不用担心,”沐彦卿应声,他如何不明白先生的苦心。   “这次非得等着我到了归零山才回京,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席勤问道,按理说,沐彦卿和方进该跟着太子一起回京才是正理,怎么留到了此时?席勤直觉就是沐彦卿有话要与他讲。   席大人的观感还是如此的敏锐,沐彦卿赞叹了一下——   “我确实有话要与伯父讲,这次机缘巧合我去归零山呆了一段儿时间,之后又经过调查知道了一些事情,这次事件是归零山三当家与官府勾结才出了这几年的这些事。不过我观归零山上大当家二当家资质不错,尤其二当家运筹帷幄,熟读兵法,要是善用,会是手中的一把利剑。   阿瑜在西蒙边防没有可信赖之人,要是表现出众肯定树敌众多。我就想着归零山上一众人等归降之后,经过重新编排,把他们安插进边防军之中是否可行?”沐彦卿问道。   席勤愣了一下,心中只剩下震撼,沐彦卿虽是问话,但是听他话就知道一切他都想好了。席勤看了一眼沐彦卿,很难想象这样的想法是眼前的少年提出来的。   “说说你的想法,你认为此事有实施的可能吗?”席勤反问,众人皆知锡盟边防现在根本不需要增设兵将,起码短时间是这样的,怎么把这事儿合理化是一个问题。   沐彦卿说了自己的想法。   席勤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应声,“这件事情我去实施,由我负责跟圣上请愿,明日你就和方进一起进京。”   席勤说到沐彦卿的时候语气很温和,但是一提起方进就有些咬牙切齿,沐彦卿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却还是说了自己的看法。   “方师兄之前在归零山上待了一段时间,如果有他出面说服其他三位当家,应该比我们这些外人要容易的多,如果伯父觉得此事可行,方师兄留下会更方便一些。”   席勤皱眉,似乎沐彦卿这个提议让他很是不舒适,但是为了大局他始终没有说什么。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可以说沐彦卿想到的这些都是为席瑜考量,远在西蒙边防的席瑜最近迎来了他来到西蒙边防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不过席瑜心里并不轻松就是了。   平城和谈如期而至,其实说起来西蒙边防距离平城并不远,但因为要带兵过去所以还要花些时间,而且因为和谈的日子是已经订好了的,所以在那之前都只是准备时间。   而且,平城在两国和谈官员进城之后就关闭了城门,此后的十日内都不会传出任何消息,在此之间两国官员会提出自己的条件,然后等待对方确认或者是反对,总之就是相互扯皮。   自从本国官员入了平城,席瑜每日都会勘探平城的情况,不过他的消息来源都来自平城外的官员,因为领兵的主将是盛金山,带的兵将是本来驻守西蒙边防的将士,所以情报不能全信,总之席瑜心中存疑。   平城闭城的第五日,西蒙军队异常调动,席瑜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想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对。   席瑜之前让青澜带着几个侍卫跟着沐世规去了平城,现在他手边得用的人有限,虽然说陈太尉信任让他能调兵遣将,但是他们知道的和席瑜差不了多少,最后,席瑜着人请来了青佲,想从他那里询问些新鲜的。   “西蒙国近来权力更迭严重,一直把控朝政的西蒙王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七王夺权,现在西蒙国的朝政是有七王把控,而这次对战的推手耶律康达正是由这位七王一手提拔上来的,一直深受七王信任,”青佲禀报着自己近来掌握的西蒙国的情况,临时被召见他也没什么怨怼,且不说主子和席少爷感情极好,就说他来西蒙边防周边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协助在军中无法看顾其他形式的席公子和老爷,这是他的任务。   闻言,席瑜皱眉,青佲这边得到的这些情报倒是新鲜,但是与现在的局势之间还缺少一个连接点。   “平城的消息呢?”席瑜问道。   青佲摇了摇头,“平城闭城之后,我朝和西蒙国兵将镇守四方城门,其他人都不得靠近,我们也很难再收到消息。”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响声。   青佲的表情瞬间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或十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93章 迎战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 外面传来一个响声。   青佲脸色骤变, 立刻跑到了门外。   席瑜立刻就觉察出来了不对, 为侍卫者, 喜笑不及面色,‘青’字辈的出来侍卫都是顶级的, 但是现在青佲竟然有明显的情绪波动,足可证明此事绝对不寻常。   “出什么事了?”席瑜问道, 在开口之前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木顺发来信号,平城有变, 老爷存在生命危险,”青佲回道。   席瑜骇然,这是他听到的最坏的情况, 木顺跟着沐世规进了平城, 如果木顺那边情况有变, 沐世规存在生命危险, 这绝对是席瑜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而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说明陈朝其他官员也危矣,也宣告者平城和谈走向了破裂,席瑜眼神暗了暗, 虽然以私心来讲, 他非常希望沐世规平安无事,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为大局考虑。   “报——”外面传来先锋令的禀报之声。   席瑜神色一凛,看向外头。   “西蒙**队来袭, 正朝着城池这边奔驰而来,将军请副将前去议事厅议事。”   席瑜的神色沉了三分,所以他说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是最坏的情况。   “你去做你本来要做的事情,平城这边的事短时间内我兼顾不了,劳你多费心些,万事不管也要保证伯父安全,只要有一线机会都不能放过,不过也不要因此乱了阵脚,现在平城那边的事情尚没有定论,”席瑜当机立断的吩咐。   “是,”青佲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虽然说留在军队之中,他能为席公子出一份力,不过他到底不是席瑜身边的侍卫,主子给他们的任务是要护住老爷安全,与席公子信息互享,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是要先护住老爷安全为重。   青佲离开之后,席瑜马不停蹄的赶到议事厅,陈太尉和曲将军也是匆匆从赶来的。   “太尉,将军,”席瑜行礼。   陈太尉和曲将军摆了摆手。   “西蒙国突然进犯,因为蓄谋已久,火力肯定强劲,盛金山实诚地带了西蒙边防近五万大军前去平城,所以现在军中大军有限,依你看现在应当如何应对?”陈太尉直接问席瑜,关于盛金山带去的五万大军,陈太尉和曲将军当时都没有阻止,主要去平城带队之人是三皇子秦宣,他是这次和谈的负责人,由他拍板决定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当务之急应当联系盛将军,不过因为西蒙国早有预谋肯定会率先拖住盛将军,不过,西蒙国兵力有限,如果盛将军殊死一搏,很快就能脱身,到时候就算是进攻平城也不是没可能,”席瑜说道,西蒙国虽然做了这样和那样的打算,不过兵将不足是他们的主要问题,这个问题在短期内根本得不到缓解,如果盛金山真的下定决心与之对抗肯定不会输,毕竟西蒙国现在还有兵力进攻,就证明他们派去平城的兵将实在有限。   历史上虽然有诸多以少胜多的例子在,但是真要发生谈何容易,以现在来讲,要是不给西蒙国时间,蜉蝣岂能撼动大树?不过席瑜心里嗤笑一声,依照西蒙边防军的守旧保守,恐怕没有那个决心,不过因为事情牵扯到沐世规,现在的席瑜却祈祷着盛金山的作为能超出他的想象。   “盛将军那边如何另说,你先寻出我们的出路,他手握五万大军,只要能护住自个儿还平城中的官员就已经是万幸了,能做到那样也是他的能力。”陈太尉说道,虽然语气平和,但是话却非常讽刺。   “现在城池之中仅剩下我和曲将军从京城各方带来的兵将,如果城池在我们手里丢了,那可就是贻笑大方了,不论如何,城池不能丢,”陈太尉接着说道。   陈太尉与曲将军不想与盛金山为伍,他们为人出事、治军理念截然不同,因此同处一军他们没少起摩擦,在陈太尉与曲将军看来,盛金山在面对外敌时的应对方式实在是不济,既然看不上被人,自己这边就应该更强硬,如果他们的战斗力和盛金山相差无几的话,那盛金山就算是扳回了一城,这之后再有人拿这个说事儿,他们也就有了理由,陈太尉和曲将军表示自己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坐起来也不好办,现在他们等于是两面受敌,一来要应对敌国兵将,二来还要设法救出平城被围的官员,不说其他就说里面还有三皇子,他们就应该竭尽全力的去救治,那将是他们的一个弱点。   “属下以为,此时我们应该集中兵力对抗西蒙国,平城被围官员固然重要,要是一昧的顾此失彼,那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加惨重。”席瑜沉吟说道,眉头紧皱,这是目前来说最理性的做法,不过心底到底有些担心。   陈太尉看向曲将军,曲将军沉吟颔首。“行,就照你说的办,行动吧,”陈太尉吩咐,算是同意了席瑜的说道。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之声:“各位将军,已经整军完毕,现在可以出发了。”   “末将这就出去点兵,”席瑜行礼之后匆匆的出了议事厅,现在他是冲锋军的副将,不过主将已经跟着盛将军去了平城,席瑜现在理所当然作为先锋军将领出城应战。   陈太尉和曲将军也不再说什么,一起朝外面走,这两位将军虽然不会带兵出战,不过会在城楼上坐镇指挥。   “兄弟们,此处是陈朝边防,外敌来犯,你我共同的责任就是守卫家国。我席瑜今日就在这里起誓,只要敌军不退,我席瑜不会后退一步,望各位兄弟下必死决心,我终将与你们同在,”席瑜对着众兵将训话,敌军再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己方失去了战斗的决心,席瑜作为将领,就是要挑起他们的信心。   众将士齐喊——   “守卫家国!”   “守卫家国!”   气势磅礴,闻者热血沸腾。   席瑜抬了抬手,众将士止。“出城!”席瑜一声令下,众将士迈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将领出声。   席瑜出城之后就遭遇了大军压境,这一段时间,席瑜才刚刚适应了军旅生活,而今日这样的阵势他到西蒙边防之后是第一次见到,西蒙国是铁了心要从他们这里拿到好处。   席瑜面色沉了沉。   对方是有备而来,本来是想打陈朝一个措手不及,毕竟陈朝边防原本的众位将领都去了平城,他们本来想着这边单是整队就要花上不少时候,没想到陈朝这么快就应对上了,不过既然到了,自然什么都不用说就开打。   陈朝将士都知道这一场仗不好打,西蒙国已经做足了准备,他们这边虽然说也时刻准备着,但是之前到底放松了一些心情。兵将的情绪,将领的带兵能力,总之一刻都不能放松,只要有哪怕一瞬间的放松就会影响全局,不过因为刚刚的席瑜的话,他们受到了鼓舞,所以现在各个英勇。   陈朝兵将是杀红了眼,席瑜作为冲在最前头的那个,整个人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杀、杀。   ——   沐彦卿此时正在从归零县回京城的路上,只有他自己,虽然席伯父与方师兄相爱相杀,俩人一见面就开始斗嘴,谁都不让谁,但是两个人都是顶理智的人在公务之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嗯,应该吧。   因为有了这个考量,所以沐彦卿倒不是很担心他们出什么岔子,也接受了他们的意见先他们一步回京。和无所事事已经出仕的他们相比,沐彦卿这个即将要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时间要紧迫的多。   回京就他们一行人,这时间说紧也紧,说不紧也不紧,主要是不管怎么说沐彦卿都没有到必须紧急回京的程度,所以这一路上他们的行程说不上快。   此时,他们正停在树林里准备用午膳,沐彦卿就坐在凳子上,突然一瞬间,沐彦卿险些栽下去,如若不是青睢及时发现扶住了他,沐彦卿此次非得受伤不行。   “主子?”青睢关切的唤道。   “我没事儿,”沐彦卿定了定神说道,他的不适感来的着实蹊跷。   沐彦卿小时候体质不好,不过长大之后通过训练,现在的体质还不错,所以他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说这是因为血脉相连的原因,沐彦卿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远在西蒙国的父亲和席瑜,其中父亲那边出意外的原因更大些,平城和谈怎么听都不靠谱。   依照席瑜的性子,他知道如果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能救出父亲,他就会奋不顾身,但是当他分身乏术,或者事态严重超过他的想象,甚牵扯到家国利益,他肯定会选择后者。沐彦卿倒不是说这样不对,只是要是真的到了这种地步,那也就说明西蒙的局势已经差到极致了。   “西蒙边防有送来什么消息吗?”沐彦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问道,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臆想。   “西蒙国距离京城距离远,情报在路上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得耽搁□□日左右的时间,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这里很难即时知道,”青睢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都懂,这时多问一遍,只是多此一举。   “嗯,说说近来京城发生的事情吧。”沐彦卿温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归零山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紧急,所以他没有过多的关注京城发生的事情,不过大致的事情走向他都知道,此时过问只是想以此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明月斋重新步上了正轨,与之相对,春芳阁那边被冲击的厉害,郭表少爷研制出的膏体颇受欢迎,薛表少爷每日都常驻在铺子里,不过最近几日他已经开始选代替之人。郭表少爷替驸马爷治病已经初见成效,近来驸马爷能出府了,对此长公主非常高兴,重赏了表少爷,并且向太医院的长孙太医推荐了表少爷。”青睢回禀道,这些情报之前都是以信件的形式送到归零县的,主子应该看过了才对,但是现在主子临时问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复述一遍。   说到最后,青睢明确感觉到了自家主子根本没有听他在说,而是陷入了沉思,看主子全身心的再思考事情,青睢没有再出声。   午膳过后,沐彦卿一行人重新上路,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京城,薛朗,郭嘉两位表哥亲自来迎接沐彦卿,青山也在。   ……   经过一日的浴血奋战,席瑜恪守了自己的承诺,他的兵将与他都没有后退一步,以肉身挡住了西蒙国强势的进攻,他们顶住了,没有让敌军前进一步。   终于西蒙**队撑不住了,临时发出号角,回营地整顿,席瑜这边没有去追,经过这整整一日的打斗,他们已经出现疲态,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如果追下去结果就不一定怎样了。   回城的时候,席瑜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感觉胳膊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今日一整日他都挥舞着胳膊杀敌,一刻都不敢放松。   未出战的亲卫过来迎接他,“平城情况怎么样?有沐伯父的消息吗?”席瑜出声问道。   侍卫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只知道平城外也是两军对垒,至于平城内的情况,到现在也是无从得知,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席瑜点点头,阖上了眼,整个人即刻昏睡了过去,他倒不是没受伤,只是累。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或十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94章 担忧   沐彦卿没想到刚进京城, 就看到自家人, 而且不仅有自家两位表哥还有先生身边的侍卫。   “这次去归零山, 你倒是瘦了不少,等回头舅母看见肯定又要心疼,”郭嘉笑着说道,语带关心。   郭嘉说的可没错,沐彦卿这次去归零山确实瘦了不少,以他一个大夫的眼光来看,沐彦卿现在的面色也不大好。   闻言, 沐彦卿笑了笑,这方面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一共才去归零山这几日要说瘦能瘦到哪里去, 不过因为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他经历的事情不少, 有些劳神,再加上他正在长身体,所以看着有些变化罢了。再加上, 他今日一整日都提不起来精神,一想到西蒙边防可能出现了异动, 他这心里就揪揪着,久久不能放下, 这样的情况下,他看起来容光焕发就怪了。   “表哥这话可是过了,我才离开京城几日,怎么就能看出瘦了?大概是这两日赶路有些蹉跎了, ”沐彦卿笑着说道。   “这个郭兄可没有诳言,你看看你脸色现在差的,舅母看到指定担忧,”薛朗接话。   沐彦卿笑着摇了摇头,称他们是关心则乱,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为了一个感觉,一个并不确定的事情感伤已经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再说出去让身边的亲人跟着他担心受怕,实在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   “最近实在太累了,我还没休整过来就回京了,等回府好好休养一下,就能恢复了,二位表哥不用担心。”沐彦卿宽慰道,接着又转头看向青山,“先生那边有说让我什么时候过去吗?”   青山长年跟在先生身边,如果没有什么事儿的话,他本不该来迎接自己,所以由不得他不多想,难道是先生有什么急事要见他?   “先生现在并不在府上,自前日开始已经开始闭关为春闱出题,临出发前先生叮嘱让我亲自来迎接沐少爷,让您回京之后先回家休息,等完全休整过来,再开始用功不迟,先生说这段时间孟府书房的大门时刻为少爷敞开,”青山赶紧表示道,他也感觉出来了沐少爷现在的情绪不大对,起码来说他的精神不大好,青山很少见到这样的沐彦卿,从小到大沐少爷表现的都十分成熟,一般不会给先生、沐老爷和沐夫人添过什么麻烦,这这样的懂事会让大家下意识忽视原来这也仅仅是一个少年,他才刚刚十六岁,还有四五年的时间才及冠。   孟先生前日出发去闭关的时候专门叮嘱他去京城城门口迎接沐彦卿回家,这期间沐少爷在归零山的所作所为,先生这边都有收到讯息,他也知道一些,就连平日里时常接触沐少爷的他们也非常惊讶,实在没有想到初次经历这些事情的沐少爷处理起这些事情手法竟然这样成熟。而且正如先生所说,沐少爷为人处事与其他人不同,从始至终‘仁’存心中。   “春闱的试题不是已经出过了吗?怎么又会重新召先生过去?”沐彦卿惊奇地问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次春闱的试题先生已经出了很久了,上次还被盛德帝召见,因为这次试题先生还曾经缺过他和阿瑜的课。现在看来,与付出的劳动相比,得到的名利根本不值一提,春闱出题也太考验人了。   “本来的试题圣上已经审过也已经点头了,但是近来陈朝发生了许多大事,圣上希望这次的是试题能够涉及这些事情,所以就重新把出题官都找了去。”青山解释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近来陈朝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单单是西蒙边防就有够说的了。   几个人说着话,马车很快就到了沐府,因为知道沐彦卿今日回来,薛氏亲自迎到了门口,虽然说长幼有序,但是这段时间沐彦卿在归零山的所作所为薛氏听说了几件,作为母亲她很是担忧,想第一时间看到儿子平安无事,所以虽然郑氏说了几句,她还是迎了出来。薛氏倒是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子,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就是她儿子。   “阿娘,儿子回府怎么还能劳您亲自来接,这倒是儿子的不孝了,”沐彦卿快走两步走到了薛氏面前,去归零山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但是也已经过了月余的时间,但是他却感觉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母亲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这话呢?娘现在还年轻呢,不趁着现在来接你进门,等娘老了就真的接不了了。”薛氏揶揄着说道。   虽然薛氏的语气非常的轻松,但是听在沐彦卿,尤其是现在的沐彦卿耳朵里,却有些不能接受。“阿娘说什么呢?儿今年才刚刚十六岁,在今后的几十年里都还要阿娘看顾,现在怎么能想到老了的事儿呢?”沐彦卿笑着说道。   薛氏笑了笑,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担心过度了,主要是夫君不在家里,儿子又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身边没有先生看顾着,她这心里总放心不下,想亲眼看到儿子平安健康的回家才放心。而且,儿子确实是瘦了,因为风餐露宿面色也不太好,作为母亲,薛氏心疼的很。   “姑母,表弟已经回来了,还是等回头再叙旧吧,我们几个今日下午被姑母催促着去接人,到现在都还没有用晚膳呢,想来表弟也已经饿了,还是赶紧用晚膳要紧。”薛朗笑着说道,语气调侃,调节了略微沉重的气氛,也唤醒了正交心的母亲和儿子。   “哎,对对对,赶紧进门,你祖母那边已经摆好了膳食,咱们赶紧去用膳。”薛氏赶紧说道,她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儿子今日心情有些不好,就是笑也有些沉重,她以为是公务上的事儿,所以就没想着多问。   沐彦卿笑着点了点头。   晚膳过后已经是亥时,沐彦卿连日来舟车劳顿,自然是早早就去休息了。   沐彦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还是黑的,这比他平常的生物钟还要更早一些,他睡得并不好,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一丝迷糊,这也意味着他没有再睡过去的可能了。   这种情况下,再躺在床上也纯属是浪费时间,沐彦卿直接爬起了身,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他根本就无处可去,只能披着衣服下床去到外间的书桌前开始练字。练字是沐彦卿自小养成的平心静气的习惯,但是今日他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   沐彦卿从来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和父子连心,但此时他的心就是发慌,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碰到的情况,沐彦卿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总之不好受。他实在担心,但是西蒙距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是他已经在那边安插了足够的人手,最好的侍卫,也还是不能立刻接收到西蒙的消息,他现从京城派去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沐彦卿现在根本不知道西蒙边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未知是最可怕的,因为那意味着他要多想,从昨日到现在,沐彦卿心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怎么说呢,沐彦卿可以说是一个内心非常柔软的人,前世的时候就算他那么不喜那对夫妇在他们入狱之后,看到无人照顾的弟弟心里还是会或多或少有些担忧。更不用说今生的薛氏和沐世规,这不仅是□□还包括精神上都是他的再生父母,他们两人对沐彦卿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沐彦卿因为重视亲情,所以害怕。   而席瑜则是因为怕兄弟受伤,所以竭尽全力也想沐世规平安无事。   席瑜昏睡了整整三个半时辰才将将的醒来,在这三个时辰里他陷入了深度睡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想,周围也无人唤醒他,任他睡了个昏天暗地。   席瑜身边的侍卫一直守着他寸步不离,还一直担惊受怕,恐他是受到了什么伤害,军医一直保证席瑜只是因为脱力多休息就能恢复,他们才放下心来。曲将军和陈太尉也都亲自来瞧了席瑜,确定他没事才离开,临走时还丢下命令让他好好休息。   席瑜醒来的时候外面天也是黑的,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平城有没有消息?沐大人安全了吗?”   “平城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盛将军那边守住了。”侍卫回道,因为知道自家主子顶关心这个事情,所以他们一直在跟进。   席瑜却直接皱了皱眉头,守住了?看今日西蒙国的进攻,起码得手握三万大军才有这样的气势,按照这样计算的话,平城周边西蒙国的军队也只有万余人左右,盛将军手握五万大军是之兵力的数倍,就只是守住了?   看来之前陈太尉之前说的完全没有错,盛金山凭借手里的五万大军护住自己和城中的三皇子沐伯父等一众官员就已经是他的超常发挥,现在看来他也就只能护住自己,还是岌岌可危。   而且,席瑜低垂着眉想着,这之中还有另一件事情让人担心,盛金山和三皇子某种程度上是敌人,不可逾越的那种——盛京山是当今太子爷派系的人。如果想一次除掉太子爷最大的政敌三皇子,这就是个好机会,所以盛金山此次极有可能见死不救,这是席瑜最不愿意想的情况。   “目前,西蒙国的军队有什么动静吗?”席瑜问出了他醒来后的第二个问题。   “西蒙军在我军东北方向五里之外安营扎寨,目前没什么异动。”侍卫回道。   席瑜点了点头,低眉暗自沉吟。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或十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95章 郭不见母   席瑜沉吟, 虽然昨日他累到已经脱力, 不过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   从一开始,西蒙就想用刚开始猛烈的进攻打退陈朝这边,所以他们出其不意的开始进攻, 出征时士气旺盛、火力强劲,席瑜自然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 不得不说耶律康达确实是个人才,能在短短时间内让一个小国的兵力强到这种程度,可以说匪夷所思。   不过他们抵抗住了,第一场仗失利之后, 对西蒙国的士气乃至整个之后步调都会有所影响, 而陈朝这边正相反,接下来再开战,陈朝这边只会更勇猛。   倒不是说陈朝这边怕西蒙国的进攻, 主要是西蒙军队这两年来实在是变化太大了, 尤其之前他们直接攻破了陈朝的城池。当然, 也正因为这样,现在面临陈朝更猛烈的攻击之时,能守住城池他们心理上那种满足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包括席瑜也是这样的。   “继续派人去平城那边, 先和盛将军取得联系, 派人隐晦的和他说清彦卿是先生的最得力弟子,而近来太子正在积极拉拢先生,”席瑜说道, 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一切的事情,以保平安平城内的陈朝官员能够平安归来。   天大亮的时候,沐彦卿走出了房间,出门的时候,他脸色好了很多,就是熟悉他如薛氏也没有看出儿子今日有什么不同。   沐彦卿先去正院给薛氏请了安,给她说这一段时间他在归零山的遭遇,昨日回家的时辰已晚,接着就是用晚膳,晚膳过后他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与阿娘多说,就算他不主动汇报,娘亲回头也要过问,那还不如自己主动先说,总不能让长辈的一直思虑过甚。   至于祖母郑氏那,沐彦卿过去请了安不过没有多说,昨日用膳时他明确的感觉到祖母这段儿时间对母亲有些微词,沐彦卿之后问了水芜,水芜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沐彦卿知道是母亲不想告诉自己,所以就没再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而且自古婆媳生来就是不对付,但是沐彦卿很明确,如果站在对立面的是祖母和母亲,他理所当然的会站在阿娘这边。   在沐彦卿的心里,薛氏与沐世规是无可替代的,其他人与这两人交好就是与他交好,其他人如若与他两人发生了冲突,那沐彦卿会无条件反击回去,就算那个人是祖母郑氏也不例外,这是沐彦卿一直为人处世的准则,绝对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而改变。   早膳过后,沐彦卿去了孟府,先生既然要青山给他捎话说书房向他打开,不用说那肯定就是像他想的一样。   在出门之前,沐彦卿看到管家正指挥着几个仆人正抬着几个礼品箱往院子里进。   “这是怎么回事儿?”沐彦卿不明所以。   “这是长公主送来给表少爷的谢礼,最近半月以来已经来了三次,每次表少爷都会拒绝,不过长公主一直坚持。”管家解释。   沐彦卿的点了点头,侧身往旁边让了让,既然是关于表哥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掺和了。虽然说表哥自幼在沐家长大,他们两人也亲如兄弟,但现在表哥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判断,也有选择自己未来道路的自由,所以沐彦卿包括父亲那边也是一样从来不会多加干涉表哥。   之后,沐彦卿直接去了孟府。   沐彦卿到了书房果然就看到自己书桌上摆着一封信,这是先生的习惯,自小到大,如果先生因有什么事缺了他和阿瑜的课,或者是他和阿瑜与先生因为什么事错过而不得相见的时候,先生都会给他们写信,有时是几句叮嘱,有时是几句提点,也有的时候只是自话自说,总之虽简短但温情。   这次和以往不大一样,先生说了很多。   看着信上先生的拳拳嘱咐,沐彦卿的心静了一些。   翻过背面是先生给他留的题目,这一段日子,沐彦卿虽然有坚持读书却很少动笔,毕竟当时他是在归零县,就算是按照开始所说的他只是去做陪衬,但是这会儿这事儿那会儿有那事儿,最后他甚至上了归零县,他实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去做文章。   从今日算起到秋闱还有不到二十日的时间,沐彦卿确实需要练练手。   这一日过的非常快,沐彦卿没有什么感觉就到了午时,在孟府用了膳食之后,他又窝进了书房,等他完成了一篇文章,再次看外面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西山上,金黄的阳光从窗棂上透进来,一室温馨。   沐彦卿舒了一口气,把做好的文章放在了一旁,他今日做的文章不长,所以一日之内就全部完成了,之间没有人打扰他,这文章是一气呵成,他感觉还不错。   沐彦卿站起身来往外走,刚出门就看到青睢正站在门口,“主子,这是今日份西蒙来的信笺。”   “嗯,”沐彦卿接过信封,拆开看了两眼,和前两日信笺的内容差不多,阿爹出发去平城,席瑜留在城中坐镇。   其实,青睢刚刚没有立刻拿给他,沐彦卿就已经猜到这只是一封日常的平安信,因为青佲就在西蒙边防,为了应对瞬息万变的局势所以他要求青佲=每日给他送信,一是为了知道西蒙边防最新的情报,二是为了要测试他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逐渐建立起来的信息网。   目前来看,他的信息网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即便如此,距离在那边摆着,他现在拿到的可以说是西蒙边防最新的讯息,但也已经是七八日之前的发生的事了。   沐彦卿这样想着踏出了孟府,刚出门就看见沐府门口站着几个人,沐彦卿皱着眉眯了眯眼,是沐婷。   就这一瞬间,沐婷看见他了。   “彦卿,”沐婷快步走过来,犹犹豫豫的开口。   “姑母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沐彦卿问道,语气平淡,他没有问沐婷来到底因为什么事,因为根本不用问,肯定是因为表哥最近深受长公主信赖,郭家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以前的时候沐彦卿还想着姑母起码能自己立起来,那样对表哥也好一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他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放下了,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不再奢望。   没有预料到娘家侄子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所以穆婷愣了一下,“彦卿?”这是怎么了?已让侄子就算不热情,但是态度恭敬,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冷淡。   “姑母到底想从表哥这里得到什么呢?为了郭家和自己亲生的儿子处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值得?”沐彦卿看着沐婷问道,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姑母明明一副自己做错了的样子,却从来都不肯改变,她明知道做的这些会伤表哥的心,但每次都还是义无反顾,明明自己过得并不顺意。   “彦卿怎么会这么问?”沐婷十分不理解,这样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此生她就是郭家人,夫君就是她的天,她现在做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嘉儿现在还想不清楚,等他成家立业肯定会明白的她的苦心的。   在沐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沐彦卿的心已经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无需再和眼前这个人说太多,这个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你错了,只有你自己却不知道,而且还不听别人的劝告,沐婷是典型这样的人。沐彦卿心里嗤笑一声,他怎么会忘了呢?姑母一直都是这样的,大概是因为这两日想阿爹想得多了。   “姑母怎么想怎么算就是了,侄子刚从外地回来,现在累的很,要先回去休息了,”沐彦卿说道,转身就往府中走。   “彦卿,您能不能帮我和嘉儿说一声,我现在想见他一面,”沐婷看沐彦卿真的要走,赶紧说道。   沐彦卿看了看后面出来的管家,用眼神询问他。   “刚刚姑奶奶来了之后,我就派人去叫表少爷了,表少爷院里传出话来道表少爷正在休息谁都不见。”管家赶紧解释道。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按照表哥的作息现在应该在制药,不过昨日在席上,薛表哥说今日会和表哥商量明月斋新产品一事,所以现在两人也可能是在商议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在休息。   沐彦卿心神一闪立刻就知道了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过他并不打算为姑母说话。主要是管家的话在场人都听清楚了大概也明白了这话背后的含义,这明显就是再找借口,现在是傍晚又不是清晨,怎么可能还在休息?只沐婷好似还没有听懂,此时也一直再殷切的看着沐彦卿要等他一个承诺。   “姑母想让我干什么,您作为表哥的母亲都无法见到自己的儿子,我一个做表弟的,还能直接去表哥院子里把他拉出来?”沐彦卿凉凉的说道。   “你表哥看重你,你要是去说的话一定可以的。”沐婷赶紧表示,她今日一定要见到人,无功而返夫君那边一定会发脾气。   “姑母这不是清楚吗?不是不可以也不是条件不允许,就只是不想,”沐彦卿直接说道。   沐婷愣了一下,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沐彦卿没有说话,绕过她直接进府,他其实有些好奇,其实以往表哥不会做到这么绝的,就是上次郭家的人去回春堂闹事,表哥也没有说什么,怎么这次态度这么坚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完结后开新!!   与本文没有关系,本文完结后开《庶嫡子》!!!   九或十月份开新,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就是个学习渣渣。   陆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就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煜柔声说道。   ——   陆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96章 彦卿的反击   沐彦卿这样想着, 直接进了沐府的家门。   沐婷想了想没有去拦沐彦卿,不过也跟着进了沐府的大门。   沐彦卿的眼角注意到了, 不过没有在意,她去的方向是祖母郑氏的院子,祖母再怎么说是她亲生的母亲,作为小辈的沐彦卿无法阻止, 不过只要不过来缠着他,其他她要去干什么都是可以的。   因为沐婷的缘故, 沐彦卿进府之后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拐去了郭表哥的院子。   沐彦卿到的时候, 郭嘉和薛朗两位表哥正在说事情, 沐彦卿到的时候两人好像刚刚达成了一致, 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的轻松。   其实说起来,郭嘉和薛朗的气质其实是有些相似的, 虽然他们的生长环境并不一样。郭嘉小时候不易,后来就住在了沐府,沐世规夫妇仅有一子沐彦卿,两人的年岁相差有些大, 所以夫妇两个待郭嘉如亲子。不过到底是住在别人家,再亲近的舅父舅母也比不上在自家父母面前自在,所以郭嘉越来越沉稳, 温润如玉。   至于薛朗,薛家两房不对付,而他自小身子又不好, 也因此和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并不亲近,又因为他是薛家的长子嫡孙,所以家中长辈虽然爱护他但对他也很严格,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根据长辈的期望长大了。虽然与兄弟姐妹并不亲近,但是他依然扛起了作为兄长的责任,总之从表面看起来薛朗沉稳和善,也能称得上温润如玉。   就沐彦卿而言,气质是这两位兄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了,其他包括为人抱负、处事规则什么都千差万别,就按郭家这一家子来说,要是落到薛表哥手里,他们早就不知道被发配到什么地方了,有一句怎么说来着——社会你薛表哥,人狠话不多。   看到沐彦卿过来,薛朗和郭嘉都露出笑意。   “刚刚我还和郭兄说等晚上我要见见你,没想到话刚落音你就过来了,京城明月斋风波已经平息,现在已经逐渐平稳,虽然说在这之中得罪了春芳阁,不过就进账来看非常值得,”薛朗说道,春芳阁在这一次的竞争之中完全处于劣势,主要是名声是要用心经营的,十年的经营都比不上一时之间的毁坏。   自然他说这些话还有其他的原因,再过半个多月就是表弟参加秋闱的日子,在这之前他肯定没有时间过问明月斋的事情,当然作为兄长,他也没想让表弟在这个时间段再多管明月斋,不过表弟到底是明月斋的主人,一些事情还是要知道的,所以他还是要说,虽然说亲兄弟明算账这一句话有些见外,但是自古在利益银钱使多少兄弟反目成仇,所以还是分清比较好。   “表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当日匆匆的把表哥叫从保定叫回来也是辛苦表哥了,今年席瑜那边的分红暂停,咱们几个给平分了如何?最近这一段时间两位表哥辛苦了。”沐彦卿笑着说道,论起坑兄弟他自小就擅长得很,总之银子也没有进外人的口袋。   “拿别人的银子表现自己的慷慨可不是君子所为,”薛朗笑着说道,在明月斋分成一事上他没有丝毫意见,主要他拿到了足够多的份额,所以多付出一些他也没感到累,他被请来的用处就在于此,此时沐彦卿这样说他只以为是玩笑话。   “他之前来信知会了我此事,所以表哥不用客气。”沐彦卿笑着说道,这银子他自然不会让席瑜来出,但这两位是自己的表哥,如果说自己来出,他们肯定不会要。而且怎么说呢?虽然说席瑜在京城并不会多管明月斋日常之事,但发生紧急的情况,他是比较管用的,日常的账目册子包括新品整个制作的流程席瑜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现在去了西蒙边防,明月斋的事情就被完全放在了一边,所以他拿出半年的分红来赔罪倒是也得宜,总之照沐彦卿来看根本不用与他客气。   闻言,薛朗摆了摆手,他知道表弟和席瑜的感情好,不过这事儿有可能只是别人的客气,毕竟席瑜半年的分红可不少,谁会嫌银子烫手啊?   看薛朗的态度,沐彦卿没有接着说这些事儿,总之之后自己也能操作,沐彦卿转而问起其他的,“刚刚两位表哥在说什么,明月斋要出新品?”   “之前你拿出来的方子不错,以此制成的面膏颇受京城夫人姑娘欢迎,因为难以保存所以现在已经形成了固定的买者,她们定期会去铺子里取,效果可以说着实不错。   所以我与郭兄商量了一下,要把那个方子改良,把其中几味稍微贵一些的药材换成平价替代品,以此降低成本也降低成品的价格,要让所有的女子都试试我们明月斋的产品。”薛朗笑着说道。   沐彦卿眼前一亮,确实,那款面膏的价格昂贵,而且因为保质期的关系,每隔几日就得去买一次,虽然说用一次就会感觉有效果,但是并不是所有人每隔几日都能咬咬牙买下来的。出了平价的替代品,一次两次进账不会多,不过经常去买,走的量就大了,而且还能以此打响明月斋的名气。   想到这里,沐彦卿看了一眼薛朗,他当初真的没有选错人,薛表哥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适合经商,这种头脑似乎是天生的,总之沐彦卿自愧不如。   “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沐彦卿客气的问了一句,想也知道两位表哥出马肯定不会有问题   “替代草药已经差不多齐全了,之前已经拿给不同的人试用,等一个月后,看她们有没有成效再做打算。”说这话的是郭嘉,这次的事情是由薛朗提起的,不过后面的这一切事情都是郭嘉在跟进,所以他很熟悉进度。   沐彦卿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毕竟是为他挣银子,他不说点话表示表示总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再多的就没有了。“那此事就拜托两位表哥了。”   郭嘉和薛朗对视一眼笑了笑,能看到沐彦卿像现在这样轻松的说话,他们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昨日的沐彦卿绷得很紧,好像一扯那根弦就能把他整个扯断似的,这总算是熟悉一些了。   “刚刚我在门口碰见了姑母,”见话说的差不多了,沐彦卿轻声对郭嘉说道。   “她这几日一直过来,她之前说的事情我没答应,应该是还没有甘心吧,”郭嘉苦笑了了一声说道。   “我来的时候姑母去了祖母那边,我不确定祖母过会会不会着人来请表哥,”沐彦卿决定还是先和郭表哥透个底儿,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虽然说这些年姑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祖母伤透了心,不过那到底是她的女儿,血缘在那摆着心自然是偏的。   郭嘉正要饮茶的手顿了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是吗?”说完之后就站起了身,“那我还是要去瞧瞧,牵扯到外祖母实在是晚辈的不孝。”   郭嘉说完之后匆匆的出了院子。   沐彦卿皱了皱眉,他现在非常确定表哥确实与姑母发生了矛盾,而且这还牵扯到祖母,或者还牵扯到自己阿娘也说不一定,不然表哥也不会听见姑母去找了祖母就这么慌张的要过去看看,刚刚明明他还态度坚决的说这事儿他不管。   郭嘉离开之后,沐彦卿看了看薛朗。   薛朗兀自饮茶,看表弟不说话,笑着开口,“郭兄真的很不会说谎对吧?”   “嗯,他有些着急了,”沐彦卿饮了一口茶。   “前两日郭兄治愈长驸马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之后长孙太医也有意收郭兄为徒。郭家那边的意思是,既然郭兄已经有名有利,就想把这个名额让给郭家长子,”说到这里薛朗嗤笑了一声,长公主是因为报恩所以把郭兄介绍到了太医院,这个名额岂是他们想给谁就给谁的,而且太医岂是说收徒就收徒的,虽然说见面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但是收徒恐怕更多的是看中了郭兄的资质,收徒可不是简单的事儿,如果不看重品质,以后可是要败坏师门名声的。   “之前郭嘉一家老小来府里闹过几次,都被姑母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怼回去了,也没有把此事告诉郭兄,所以郭兄一直不知道。本来吧,沐老夫人一直也是拒绝的,不过后来不知道郭夫人到底说了什么,沐老夫人也有意想让郭兄退让一下,她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姑母不同意,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薛朗接着说道。   沐彦卿离京之后,他经常的来沐府和郭嘉商量事情,这边距离明月斋也近一些,所以他就一直待在这边,府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而且他说起话来没有这么多顾忌,薛氏可是他嫡亲的姑母,姑母受了委屈,他心里还不得劲儿呢,自然想着要扳回一成,表弟问的时候不说,谁问的时候说?   闻言,沐彦卿沉吟,“后来郭表哥知道了?”   “应该吧,我听下人说前日郭夫人过来,郭兄和她谈了很久,之后还去与姑母说了话,这应该是知道了吧。”薛朗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其中具体的事情他不清楚,不过郭兄的为人他倒是知道一二,通过平常时候的言谈举止就知道他对姑母姑父这一家子是真心的敬爱,所以他相信郭兄这边出不了什么岔子。   “嗯,这事儿我知道了。”沐彦卿应了一声。   晚膳的时候,沐彦卿并薛朗一块儿去了正院。   薛氏看着儿子和外甥都过来了也是欣喜,“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一会儿还要一块儿去祖母那里用膳,你们两人不用提前过来看我的。”   “儿子离京这么久,在归零县的时候就想吃娘亲手做的面,今日我们不要去祖母那边了,我在娘亲这边儿简单吃些好了,本来我是自己过来的,不过表哥说也想尝尝,我们就一起过来了,娘简单下个面就行,”沐彦卿笑着说道,语气中都是亲昵。   “这样啊?那娘先领着你们两个去跟祖母说一声。”薛氏说道,她自然不舍得拒绝儿子,不过夫君去西蒙和谈之后,她都是在婆母那边用膳的,现在不去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娘亲不用担心,我过来之前已经派人和祖母说了此事。而且祖母年纪已经大了,寻常我们过去闹腾的很,以后还是和爹爹在时一样好了,”沐彦卿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怔愣在那里的薛朗。   薛朗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表弟说的对,这样以后我来用膳也能理所当然些,姑母你快着点儿吧,侄儿现在饿的胃有些疼。”薛朗的语气平稳,和平常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一样,一看这话就是临时想出来的。   不过薛氏现在没有空想这些,娘家侄子自幼身子不好,近来他住在府上薛氏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平常是有多忙,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满满的心疼,赶紧表示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能饿着,那边有糕点赶紧先垫垫肚子,姑母这就去给你们两个小祖宗下面。”   薛氏说完之后,就此匆匆的去了小厨房,儿子读书辛苦不能饿着,侄子自幼身子不好也不能饿着,她得赶紧着。   房间里只剩下表兄弟两个,薛朗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自家表弟,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蔫儿坏的。   沐彦卿面无表情地向辛苦演出的自家表哥竖了个大拇指。 第97章 席瑜的转变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此时的西蒙边防城门外却灯火通明, 后备军们正各自忙碌着把已经回不了家的战友一个个抬回城内, 这样的活动已经持续了整整一日, 到现在还没有完结束。   席瑜站在城楼之上, 一直注意着城楼之下,面无表情, 塞外的飒飒风迎面吹过来,风里面夹杂着的沙吹在人脸上刺刺作疼,这还是在暮夏,可以想象的出冬日的西蒙是有多么萧瑟, 恐怕寒风吹到脸上会像刀子割一样。   席瑜已经在城楼上站了整整一下午,甚至没有挪动一步,此时他正黑眸耀耀的向远处眺望,风平浪静, 西蒙国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无, 昨日猛烈的进攻之后, 西蒙国那边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虽然说第一次战争他们这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守城成功,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现在还是处在被动的地位,因为他们无法预料西蒙国下一步的动作。   席瑜站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 让将士们把城外战友的尸体搬回城池之中是他的主意,陈太尉和曲将军并不赞同,他们一致认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将士们还是养精蓄锐是最好的选择,不过这之后席瑜有请求了一番, 只说出动后备军出城,总也不能让将士们寒心,铺尸城外这样的事情,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己,所以将士们士气很高,还有主动愿意出城的,席瑜自然不会答应,人情味是一方面,但是两军作战还是要时刻准备着的。   收尸明显是个大工程,席瑜看着现在这个时辰城楼之下的将士还在忙忙碌碌,他们只能依靠盔甲的颜色分辨己方将士,这大大降低了他们办事的效率,而且事情进行到现在整具的尸体已经被抬回了城内,剩下的尸身只是人为的一具具拼起来,看着每成功一局,活着的将士面上悲戚的笑容,席瑜皱了皱眉,就在昨日之前,这些尸体都还是鲜活的生命,紧紧一场战争带走了他们的性命,就是不知道之后他们落于尘土,是否能够搞清楚自己当初是因何与对方起了冲突?   席瑜表情严肃,在这个时间点他理所当然的想起了沐彦卿,在席瑜的意识里,沐彦卿是一个纯粹善良的人,这个善良并不是说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事,他都无条件的原谅,而是他能在完成自己目标的前提下尽最大的努力保全最多的人,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因为这些人而让步。   在席瑜这里沐彦卿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主要是包括他自己在内身边的所有人都很看重尊卑,主子的性命从来高于仆人,丫鬟婆子的命似乎都不能算作是命,他们可以用银子衡量,可以通过交易互换,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在沐彦卿那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你出生好决定了你之后的地位和生活品质,但这并不表示你可以肆无忌惮对待每一个人。   以此来看,这些将士应该也是这样的,因为上位者的一己私利,无数的将士奔向战场,两相残杀,这些将士很多最后都魂归了尘土,他的家人连他的尸首都见不到,想祭拜也只能立个衣冠冢,更有甚者家里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每日都心心念念着他能回去,想想这是何等的可悲。   站在城楼之上,席瑜想了很多,甚至最后完全跑偏了也没有注意到,他想这些当然是原因的。就在昨日,席瑜下了战场就昏了过去,就在前一刻他其实是有感觉的,但是他想说说不出来,那种无力感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为谁而战。   席瑜来西蒙边防的初衷是为了要在那个不认他的生父面前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而他宣称自己来的西蒙边防的原因是为了保家卫国,昨日之前在席瑜这边前者的分量大于后者,但是现在席瑜觉得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偏了,站在这片土地上,他是真的想保护陈朝的疆土和陈朝的百姓,如果有能力,如果有机会他能做到最好。   正在席瑜沉思的片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今日一直呆在这里?你现在是冲锋军的将领,还是好好休养养精蓄锐为重,将领就是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接下一场战争。”   席瑜转头看去就看到了正上城楼的陈太尉,席瑜转身抱了抱拳,“末将参见太尉。”   陈太尉摆了摆手。   “此事是末将提出来的,看着才更放心些,而且能站在城楼之上什么都不做已经是休息了,”席瑜接着说道,比起战场上站在这里实在太轻松了。   陈太尉挑了挑眉,他内心其实很看好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又有冲劲儿,这正是上战场的将士该具备的素质,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将领。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西蒙的情况他现在已经基本清楚,也已经禀报了圣上,按照圣上的吩咐,盛金山雄踞西蒙边防的局面迟早要改变,比起西蒙边防其他的将领,陈太尉更看重席瑜,这小子真的是赶上了。   陈太尉也不是没想过把席瑜收在自己麾下,不过一来席勤那边明显是让儿子出来历练,圣上也对席瑜表示了明显的关心,他们都对席瑜能在西蒙能闯出一番名堂心存期待,作为同僚和臣子他自然不能夺人所爱。这二来,陈太尉也是有私心的,他手里的权势总有一天要交给自己儿子手上,席瑜这一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天赋实在太吓人,他怕同处一军之中席瑜会掩盖陈宇柒的光芒,虽然说作为父亲,他知道有一个对手能让自家嫡长子变得更加优秀,但是对手太过优秀的话后患无穷。   这做人谁还没有点私心,席瑜现在并不知道陈太尉心中已经想得这么深远,就算是知道他也能完全理解,父亲不该这样吗?永远为儿女考量。   陈太尉随着席瑜的眼神也看着城楼之下,“行军作战本来就是伴随着牺牲,作为将领最大的职责就是让自己手下的兵少牺牲一些,基于这个准则,每个将领都应该严格要求自己,熟读兵书兵法,以求在遇到意外的情况下,能够确保发出正确的指令,选择正确的战术,只要你能成功的做到这些,将士们自然会理所当然的拥护你。”   陈太尉这话似感叹似提点。   席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抱拳冲陈太尉行了一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陈太尉以为席瑜这是听懂了,心中淡淡的欣慰,又说了几句就下了城楼。   但其实席瑜并不认同陈太尉的全部观点,他说的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该有的基本素质,但并不是全部,而且席瑜也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合格的将领。合格代表中规中矩,这样中庸的想法并不符合席瑜自小的教养,他自小就信奉要做就做最好的。   除却被生父生母抛弃这一点,席瑜自小到大都是按照天之骄子的标准养成的,学文他拜了最有名的孟伯泀为师,学武教授他的武师傅也是名冠天下,从商他日进斗金,从文他榜上有名,从武他升迁飞速,有这样辉煌的历时,没道理越活越回去。   席瑜回身看了看如今剑拔弩张的西蒙边防,总有一日,他要让西蒙国不敢靠近他陈朝一步,这样惨烈的情景他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看到。   席瑜壮志酬酬,此时的沐彦卿和薛朗就苦逼多了,他们正在薛氏的催促之下吃面。   从面条端上来入口之后,席瑜和薛朗已经用眼神大战了三百回合。   “这就是姑母亲手所做的你所谓的好吃的面?”薛朗一个眼神甩过来,没有味道,面条绵软,怎么都算不上好吃,他就说下午他要跟着过来的时候,表弟为什么那样笑。   “表哥还是赶紧用吧,用不完走不了的,”沐彦卿非常的镇定,这面他自小到大每年的生辰都会用一次,十多年过去了它的味道还是一如往常,阿娘真的是不忘初心。   “你们两个赶紧多用些怕你们挨饿,我可做了好些,”薛氏坐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   嗝!薛朗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嗝,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姑母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姑母的面味道真是不错!”薛朗温声夸奖道,语气非常地真诚。   “好吃就多用些,以后常来姑母在亲手做给你吃。”薛氏继续笑眯眯。   “好,那这在此就先谢过姑母了。”过了好一会儿,薛朗才慢慢地说道。   沐彦卿偷眼看了一眼正说话的自家母亲和表哥,他们姑侄来两个本身五官就长得十分相似,此时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实在是没眼看。沐彦卿收回眼神继续吃面,这个面又长又宽,他已经奋斗了这么久还是不见少。   “不然姑母也给郭兄送一份过去,刚刚郭家夫人过来了,之后他就被沐老夫人叫去了,也不知道现在用膳了没?”薛朗暗戳戳地挖坑,好兄弟就是要分享。   “你说的对”,薛氏皱皱眉想了想,“水芜,赶紧给表少爷送一份,可别让他饿着肚子。”   外面的水芜立刻应声。   薛朗朝沐彦卿挑了挑眉示意他看自己的劳动成果。   沐彦卿敷衍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席上虽然心思各异,不过氛围却非常的好。   与之相比,沐老夫人这边气氛可谓是冷若冰霜,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沐彦卿直接着人过来禀报说今日不过来用膳,还客气的说让老夫人多用一些。   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郑氏看来可不是这样的,她只觉得这是敷衍——   “这是为他娘出气呢,刚回到家就给我这个长辈脸色看。”郑氏低声说道,语气都有些哆嗦可见被气的不轻。   “老夫人,大少爷他刚回府,肯定有些事情想单独对大夫人讲,您年纪大了,大少爷这是不想吵着您休息,是为您着想。”郑嬷嬷和采莲对视一眼,赶紧出声劝道。   她们虽然是下人,但这心里也有一杆秤,就算大少爷为夫人打抱不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夫人是大少爷亲娘,他自然要护着,更不用说那事情本就不是大夫人的错。当然这话她们做下人的不能在老夫人面前讲。   “我不也是为了嘉儿着想,虽然说娘亲舅大,就算在舅父家养大也不能不回自己家不是,郭家一家子心思重,要是不能他们点好处,他们怎么能接纳嘉儿,儿子不想回也回不去,我要是再不管管,婷儿以后可怎么办。”郑氏悲戚的说道。   要按照以往,郑氏也不会这样想,不过郑氏这些年就全靠着几个儿子儿媳照顾,女儿就算是再不济,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然要为她着想,嘉儿可是女儿唯一的儿子,要是嘉儿再不想着他娘,闺女以后在郭家就真的要低到尘埃里去了。郑氏倒也没想着把郭嘉往火坑里推,她主要是想着现在郭嘉背靠长公主府,以后前途无量,就算是回了郭家也有底气,最主要的是能护住他娘。   “气大伤身,老夫人不要想这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采莲赶紧宽慰,不过这话说的有些干巴,心说您老倒是替自己女儿想着了,可有替表少爷想过,还因为此事与夫人发生口角,可有替老爷和大少爷想过。   其实采莲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做,前几年的时候虽然老夫人糊涂了些,但至少大面上是过得去的,这几年老夫人收敛了很多,她们都以为老妇人已经完全想通了,想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老封君,没想到今年又开始钻死胡同,还怎么拉都拉不出来的那种。   夫人这边还好说,就算是老夫人这几日对她态度说不上好,她每日都还是回过来请安用膳,但是现在看起来大少爷可不是舍得自家阿娘忍气吞声。照采莲看,如果再这样下去,老夫人接下来的日子就难了,本来挺好的日子,生生让老夫人下成了死局。   夜慢慢的深了,薛氏沐浴后披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水芜正在给她绞头发。   “卿儿那边恐怕已经知道了,”薛氏叹了一口气。   “之前少爷专门问过我,我虽没有告知他,不过少爷聪颖,一般人骗不过他,”水芜说道。   “那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什么都敢做。”薛氏苦笑,不过语气很温柔。 第98章 二房三房来访   榆钱胡同沐府这夜注定是安静不了的。   郑氏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不得劲, 想她年纪这么大了, 几位儿子平常又都是孝顺的, 寻常大事小面上都顺着她的意, 这次冷不丁的儿媳孙子都跟她对着干, 她受不了也正常。   薛氏这边也没有睡过去,不过她这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欣慰,儿子做的这一切,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为了她,儿子长大知道护住她这个做娘的了, 有儿如此,得之幸之。   至于沐彦卿, 此时正匆匆的赶往郭嘉的院子, 他刚刚接到消息说表哥正在独自饮酒,怎么劝都不听的那种,沐彦卿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之中最受伤的就是嘉表哥了,所以他想去看看。   今日的天气说不上好, 傍晚的时候空中突然聚满了乌云,一直到现在虽然还没有下雨但还是闷嗖嗖的,让人很不舒服。   沐彦卿到郭嘉那边的时候,郭嘉还兀自坐在那里饮酒,他很安静,像饮茶似的。   这在郭嘉身上是很反常的一件事情,自从开始学医,嘉表兄的自制力就非常好, 行医者需时刻保持清醒,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病人是否会出现在下一刻,这样约定俗成的规则在嘉表兄身上被表现的淋漓尽致,但是明显他今日心情很不好。   “过来了,”郭嘉抬头看到表弟正站在门口,声音沙哑的招呼道。   “嗯,”沐彦卿点了点头,嘉表兄的眼睛一片清明,他的神态没有丝毫迷离,但是整个人的状态却充满醉态,想也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沐彦卿依言坐在了对面,他没有饮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你秋闱之后,我就正式拜长孙太医为师,到那时候我就从家里搬出去,”郭嘉低声说道,按照目前的情形,如果他还待在沐府,连带着舅母和彦卿都会一齐受牵连,而且现在外祖母也站在了母亲一边,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外祖母和舅母发生冲突,惹得家宅不宁。   其实郭嘉知道他搬出去的越早越好,但是怎么得他也得等彦卿秋闱之后,秋闱之于彦卿来讲是个顶重要的事情,他作为兄长,自然要在这一段时间里担起重任。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郭家野心都太大了,而且德不配位,表哥你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沐彦卿开口,他其实不想就此事多说,主要是他清楚的嘉表哥也都知道,说多了也都是白瞎,但是他没有忍住。   郭嘉饮了一口酒,表弟说的他焉能不知,但是……   “就这样定下吧,我再忍他们一次,”郭嘉低声呢喃,仰头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表哥觉得好就行,”沐彦卿叹了一口气,摆脱那样家庭的办法千千万,但是郭嘉现在明显狠不下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沐彦卿理解,前世的时候他不是也下不去手,所以他没有资格说什么。   不过,沐彦卿眼光一闪,因为那一层血缘关系表哥好说话,他这边动作可没有限制。   两兄弟相顾无言,一饮酒一饮茶,一直到丑时的打更声想起他们俩还没有散场。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是在郭嘉的院子里醒来的,虽然没有饮酒,不过因为熬的很了,所以沐彦卿头昏脑涨,薛氏知道消息之后,赶紧赶了过来,看到两个孩子眼下黑青一片,是好气又好笑,赶紧张罗着给两个小的解酒的解酒,养胃的养胃。   因为这个,薛氏并两个小的都没有去郑氏那用膳,不过虽然都没有过去,薛氏专门让自己身边的刘婆子去郑氏那里送了口信,也说明了情况。   其实这本是个很正常的事情,母亲记挂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不过很明显郑氏不这样想,她昨日晚上就因为此事休息的不好,最后在郑妈妈的劝慰之下才勉强安慰住了自己。但是今日早上这件事情,让郑氏觉得她昨日晚上想的全都是对的,儿媳和孙子这是合起伙来对付她呢。   其实要只是薛氏,郑氏是不会这样生气的,毕竟薛氏虽然是他们家的媳妇,但到底和她隔着好几层,但是沐彦卿可不一样,那可是她的嫡长孙,她自问对大孙儿不错,现在孙子竟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郑氏怎么能接受得了,她越想越气,早膳没用直接躺在了床上,午膳的时候还没有消气儿,直接命人叫了大夫。   薛氏正在看账本,接到信儿之后匆匆,他到的时候,柳树胡同的两房也都过来了,因为这两日休沐沐世诚和沐世泽也都到了。   沐世泽因为在丰县做县官,这些年发达了不少,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并没有把妻儿接过去,主要是就算他能说一不二,丰县各方面的条件也比不上京城,更不用说沐彦顺如今还在京城这边的书院读书,他就这一个儿子,自然非常重视。总之丰县距离京城不远,纪氏来回跑也累不着。   没想到这一回来母亲这边就出了问题,得到消息他们一家子立刻就过来了,来到之后得知郑氏没有什么事儿,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因为长时间不见面,说气话来都非常热乎儿。   不过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气氛,在薛氏进来之后戛然而止,郑氏瞬间冷脸,两个妯娌也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薛氏。   “母亲恕罪,刚刚有些事耽搁了,以至于现在才过来。”薛氏赔罪,按说府上叫大夫是瞒不住她这个掌家夫人的,想来婆母是故意的。   薛氏话音落下,郑氏没有讲话,吴氏先忍不住了,现在能找着几乎奚落薛氏可太不容易了,她可不会放过,“大嫂还真是忙,忙的连母亲的身子都顾不上了。”   “二弟妹说笑了,我自然是把母亲的康健放在第一位的,”薛氏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虽然她不知道婆母是如何与兄弟妯娌说的,不过她问心无愧。   “大嫂,她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见怪。”沐世诚赶紧拉住了吴氏,不让她再说下去,这么些年母亲一直在大哥大嫂的照顾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一次肯定也是意外,虽然他这心里也不舒坦,毕竟这是他生身母亲,不过大哥不在,他不想与大嫂多说什么。   “瞧,大嫂这话说的,我们谁不是把母亲的康健放在第一位的。你说这以前大哥在家的时候,母亲的身子就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怎么这大哥一不在家母亲就出问题了,要是大嫂不愿意照顾母亲可以提前与我们商量,虽然说我和世泽寻常并不在京城,不过丰县县城距离京城不远,我们还是能时常过来看望看望的。”纪氏在一旁上着眼药。   “三弟妹说这话可就是昧着良心了,母亲就在这里,不如问问她,我薛颖可有对不起她?”薛氏反问道,她知道纪氏这是有意给她难堪,不过说的这话确实让人生气,就算薛氏心里一直压抑着,还是忍不住反驳了。   回首这整件事情,薛氏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在嘉儿的事情上她不想后退一步,郭家就是个吸血的家庭,姑姐有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孩子回去之后得受多少委屈?虽然郭嘉现在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但是在薛氏这边他不过就是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   “大嫂消消气儿,她是担心母亲语气这才着急了些。母亲身子一向很好,这突然倒下叫了大夫,我们做儿女的自然是担心的很。”沐世泽出来和稀泥,他已经入仕多年,职位没有升上去,不过却学了一身的官架子,此时就算是和薛氏在说话也是拿腔拿调的。   “所以三叔是什么意思?”沐彦卿一踏进房间,就听见沐世泽说了这话,直接反问了回去。   众人回头,就看到一身杏白书生袍衫的沐彦卿进了门,因为昨日休息的不好,沐彦卿现在脸色绝对算不上好。   “彦卿,虽然你即将入仕,不过世泽到底是你三叔你的长辈,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没有礼节了?”看沐彦卿类似于质问的语气,纪氏先是不乐意了。   沐彦卿眼神扫过纪氏。   纪氏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段时间不见,她怎么感觉这个侄子的气势更是吓人了?   沐世泽看沐彦卿这样狠狠的皱了皱眉,想说即使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长辈,不过却忍住没有多说,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大哥家的长子前途无量,不出意外,这次秋闱之后侄子就会大方异彩,这样的情况下就是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不敢多有得罪,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清楚,这之后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靠着大房。   看沐世泽不答话,沐彦卿开口——   “祖母脸色看起来还不错,现在各位叔婶也都在,正好我们今日把这事说说清楚理理明白,也免得叔婶心中有埋怨。”   郑氏神色一滞,不过并没有太把沐彦卿的话放在心上,两位叔父都在这儿呢,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不过令郑氏没有想到的是沐世诚和沐世泽都没有反对,他们不是傻子,他们更清楚沐彦卿也不是。   “嘉表兄养在我父亲膝下已经十年有余,这十年间,我父亲母亲是拿他当亲生儿子养大的,所以我认为我母亲在嘉表哥事情上有足够的话语权,这个应该是我们家里的共识吧,”沐彦卿开口说道。   二房三房并不明白沐彦卿为什么突然提起郭嘉,不过都沉住气没有打断他。 第99章 二房三房来访   “祖母以为呢?”看其他人没有意见, 沐彦卿直接看向郑氏。   “郭嘉到底是你表哥他有爹有娘……”郑氏想向沐彦卿说些自己的想法。   “十年前表哥他也有爹有娘, 但是有人管他吗?没有, 这之后他去城南书院读书,可有吃郭家一粒米,花郭家一分银子,也没有。现在表哥成长为足够有能力为一些家人撑起一片天的时候,姑母倒是想起她还有一个儿子来了, 早干嘛去了?”沐彦卿不客气地说道。   沐彦卿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可以说他并没有把郭家那些人当做他的长辈, 而且很明显他并没有把郑氏的话听进心里, 反驳起郑氏来也是毫不留情。   不过满屋上下却没有一个人能以此反驳他, 这些年大房可以说是真的把郭嘉当做亲生儿子在养的,因为这个吴氏和纪氏没少有过怨言,所以就算他们看不惯大房也不能违着良心说大房郭嘉不好。   至于一贯热衷找薛氏麻烦的吴氏和薛氏也没有说话, 她们看不惯薛氏,大都是因为薛氏比她们过得好,她们看不惯。不过比起薛氏,她们更看不上一直给她们夫君添麻烦的沐婷, 沐婷只要一来柳树胡同准没好事儿,尤其最后他们帮了人还落不下好实在让人心塞。   “看来我说的话两位叔父和两位婶娘都同意,祖母向来高义,想来也能想清楚其中的道理,那为什么还要把表哥往郭家推?还是以那样毫无道理可言的条件?表哥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通过他自己的努力,郭家从来没有帮过他一分, 反而每次表哥在某方面有了建树,他们都是上门捣乱的那个。   孙儿实在想不通他们有什么脸面上门让表哥现在回去认祖归宗,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答应,甚至还要表哥把自己得到的机会让出去,郭家是什么大门大户吗?还是有万贯家财等着表哥去继承?”沐彦卿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句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楚,他没有慷慨陈词就只是叙述,不过他严肃的表情还是泄露的他的心境。   薛氏在后面拉了拉沐彦卿的衣袖,让他悠着点说,她自是知道儿子说的没有一句话是错的,而且依照儿子和嘉儿的感情这样说也无可厚非,但是在场的到底都是他的长辈。   沐彦卿反手安抚性的拍了拍薛氏的手,示意她自己知道分寸。要是自己不知道分寸,现在这事儿已经无法收拾了,表哥就是太知道分寸了,以至于这些长辈都认为自己可以肆意操纵他的人生。   通过沐彦卿的这一席话,二房和三房两夫妇终于知道了这事情的原委,一时间他们的脸色也变得比较难看,这前后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被打脸。   “娘,大姐的事情今后你就不要再继续管了。”沐世诚说话比较直接,这些年他也算是看着郭嘉长大的,现在他对这个侄子的观感可比以前在郭家的时候好太多了,而且他现在是在国子监任职,还保留着一份为人师的真心,虽然说自古为人子孝悌为本,但这也是在父母仁的基础上,父母不仁,如何要求儿女孝悌?   “那可是你大姐,你小时候你大姐可是抱着你长大的。”郑氏听到二儿子这样说有些不可置信,想当初二儿子对女儿是多么上心,现在全都变了,所以她要为女儿打算打算,几个兄弟早晚都会受不了,要是儿子再不管她,女儿今后可怎么办?   “我自是知道,所以大姐有什么事情我都义不容辞,但是您看看郭家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嘉儿过去能有好吗?”沐世诚反驳道,他是极想说服郑氏的,大姐要是能听进去他们的话,在郭家立起来,他能不让外甥回去侍候母亲?   “我这个做外祖母的,难道就不心疼他,只是嘉儿到底姓郭?难道一辈子还能不认祖归宗?”郑氏觉得两个儿子不理解她,所以说话的语气有些气愤。   沐世诚还想据理力争,不过被吴氏拉住了衣袖,自家夫君真是傻,没看到因为这事儿婆母已经和大房的闹起来了嘛,以往婆母对大房可比对他们好多了,现在连大房的话都不听,怎么可能听他们的?他们二房在沐府从来都没有的多少话语权。   “母亲的考虑确实也是一方面,”纪氏开口,她惯会审时度势,现在听婆母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的大致想法,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大嫂,你家就彦卿一个孩子,想给他找个伴儿我能理解,不过嘉儿到底不是亲生的只是你侄子,嘉儿有自己的爹娘你也不能太扒拉着,这该放手的时候还是得放手。”   纪氏笑着说道,看到婆母脸色好转,直接把对薛氏的不满放在了脸面上,纪氏心里非常高兴,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   薛氏皱了皱眉,“三弟妹这话说的就过了,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薛氏的话没有说完,沐世泽就开口了,“大嫂,这事儿你找嘉儿商量过没有?那孩子已经不是个半大小子了,他现在完全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能选择自己留下还是离开。”   沐世泽的语气试探,没有把话说死,这是这些年以来做官养成的习惯,很显然他并不想因此得罪大房。   “那这事儿问祖母正合适,昨日姑母来的时候,祖母立刻就把表哥叫了来,您有把他说通吗?”沐彦卿回道,语气略微生硬,他自然知道祖母没有说通嘉表兄,不过还是对嘉表兄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就是了,因为表哥不打算留在沐府了。   沐彦卿想知道祖母到底是怎样劝和姑母和表兄的。   至于沐世泽刚刚的行为,沐彦卿记在了心底,并没有发表意见,三叔这些年做了什么事儿他门儿清,虽然说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沐世泽所有的一切都适合纪家联系在一起的,与他们这边关系不大,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就算三房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只要经过调查,他们这边就能被摘出去。这些事情自从父亲言辞恳切的劝三叔未果之后,他们就开始警惕了。   听到长孙的问话,郑氏嗫喏了一下没有应声,要是外孙子已经应下,她何苦在这里与薛氏斗气。   这下屋子里的人都知道郭嘉的态度,他们并不意外,不过他们心里的想法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吴氏和纪氏都撇了撇嘴,要是她俩也不会答应回去,就郭家那样的回去受气吗?在沐府好吃好喝还有前途,何乐而不为?   而薛氏却只感到欣慰,养在身边这么些年自然是有感情的,外甥没有松口就证明之前她做的那些努力都没有白费,做出的行为有价值,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   “嘉儿对他爹娘有怨言,我岂能不理解,不过血缘岂是说断就能断的,昨日他虽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明确拒绝,只说回去想想,在那之前你们谁也不准去打扰,他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做出选择,”郑氏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赶紧出声说了郭嘉昨日的决定,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薛氏的,很显然她怕薛氏又去说什么。   “祖母不用想了,嘉表兄不会回郭家,等我秋闱之后,嘉表哥会正式搬出沐府,”沐彦卿直接说道。   “卿宝?”薛氏虽然极其相信沐彦卿,但还是惊呼出声,她完全没有听说这个事情。   沐彦卿冲薛氏点了点头,低声接着说道:“表哥念着我秋闱顾不上家里,所以把离府的日期推后了很多,要是祖母还想我安心准备秋闱,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沐彦卿说完之后看向郑氏,等着她的一个回答。   关于祖母郑氏的想法,沐彦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郑氏,不可否认,小时候他很敬重这个祖母,以前他和堂弟彦昀最常去的就是祖母的万福堂玩耍。而且因为他是长子嫡孙,所以祖母也一直比较疼他,沐彦卿能感受到郑氏那时候对他确实是有爱护之心的。   沐家分家一事,三婶纪氏回府一事,祖母虽然嘴上反对,但还是站在了三叔一边,这倒是没让沐彦卿产生怨怼的情绪,不过到底让沐彦卿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再之后,郑氏住到了榆钱胡同,安稳做自己的老封君,沐彦卿尽到了自己身为孙子的责任去敬重她,包括娘亲其实也是这样,这十年来他自以为他们这一家子相处的还不错。只是终究还是会有矛盾,不过相处相处,有矛盾也在所难免。但拿这次的事情来说,祖母一直以不对话的方式对待母亲,在府里宣扬一种冷暴力,作为沐彦卿是不能接受的,尤其这事儿祖母本就不占理儿。   更不用说这事儿还牵扯到嘉表兄,说句不好听的,嘉表哥这件事情之上祖母本就没有多少话语权,想当初不管是决定让郭嘉留在他们家,还是之后尽心培养郭嘉,都是父亲和母亲在做的。而且嘉表哥对祖母也很是不错,大事小情他从来都没有落下,只是现在看来,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   沐彦卿心思转了一圈,郑氏还是没有应声。   “那就这样吧,祖母好生休养,回头孙儿再来看您,”沐彦卿说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连载文完结后开新!!   与这本文无关联,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   《给我亲一口》十月份开新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是个学习渣渣。   陆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瑜柔声说道。   ——   陆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100章 消息至—煞白   郭嘉回府一事没因为沐彦卿的介入正式告了一段落, 就是郑氏也没有再提起一句, 二房和三房就像是不知道此事一样,回府之后就没有了回声。总之,这整件事情在沐府就像是水波划过池塘一样一丝痕迹,可是人心到底不是水, 只要经历过就会有创口存在, 这件事表面上过去了, 但还是留下了一道过不去的一道伤疤。   那日的事情,沐彦卿勒令下人都不能对郭嘉讲, 二房三房那边与嘉表兄向来不亲近, 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沐彦卿这样做了且不后悔,不过他并不想让嘉表兄因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索性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郭嘉就被长公主接去了,长公主驸马要去京慈安寺府还原, 长公主担心驸马爷的疾病出现反复, 所以派人来叫郭嘉全程跟着,以免有意外发生。   这在沐彦卿看来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两全其美。一来近来府上肯定不会平静, 郭家那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弃, 姑母可能还会上门, 事儿就是那些事儿,不见也罢;二来嘉表哥受长公主看重,这不管是对于人脉的积累还是以后的前途都是有益处的。   不过郭嘉直接给拒绝了, 为了表示歉意,还给长公主提供了好几个折中方案。郭嘉想的比较简单,表弟秋闱在即,府上所有的事情舅母都不要他过问,他作为兄长自然要担起更多的责任,所以虽然说医者仁心,不过他确信驸马爷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而且慈安寺就在城外,就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赶过去,所以比较起来还是沐府更需要他。   “表哥,你应该去,”沐彦卿皱眉劝道,总之秋闱又不是明日开考,府上有娘亲照料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郭嘉摇了摇头,应不应该他心里清楚,如果现在是郭家人有个什么事儿,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应下这份差事,但是事关表弟就不一样了。   郭嘉知事极早,他小小年纪在郭家经历了很多,到沐家的时候,他自觉自己的心境已经定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估计错了,不仅和善的舅父舅母,表弟也让他感受到了兄弟之间的情义。   表弟自小天资聪颖,敢闯敢为,这些都或多或少的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在他心里这真的是他亲兄弟,在他最无助、对什么事情都无能为力的时候,是这个弟弟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分了他一半,包括父母亲。   因为重视,所以不能离开,尤其是这种时候。   不过,两人都是为了对方着想,当然是各执己见。   “距离秋闱还有十多日,去一趟慈寺至多也就是三日的时间,表兄是可以赶回来的。”沐彦卿无奈,这十年间,表哥虽然性子软和了很多,但是骨子里的固执还是依旧。   “秋闱走就在眼前,你怎么还能为府上的事情分心?”郭嘉皱眉反问。   “表哥不用担心,正好再过两日三师兄和陈统领要从归零山回京,我要见他们一面,席大人那里也可能要召见我,总归就是表兄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忙的。”沐彦卿摸了摸鼻子,幽幽说道。   沐彦卿这话半真半假,前面是实话方进那边已经给他送了信儿,关于席大人的部分就有水分了,他是奉命彻查归零山官员官匪勾结一事,而且策反那些匪徒之后,还要经过严格训练,入军可就不能像他们在山上一样无法无天了,所有的事情都要提前交待,这样的情况之下,席勤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你……”郭嘉看了看沐彦卿,欲言又止。   秋闱对表弟来说非常的重要,虽然郭嘉知道沐彦卿的学识肯定没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放松,不过他也不敢说重话,秋闱在即,他可不敢破了表弟的心态,郭嘉突然有一种养儿子的心态。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沐彦卿得逞。   之后方进和陈宇柒回京,席勤还留在归零山善后。陈宇柒入宫禀报归零山的情况,方进直接去了太子也那里报道,等他们完事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过来寻沐彦卿,他们的想法倒是挺简单,就是想一块与沐彦卿讲讲归零山现在的情况。   沐彦卿自然是摆席接待,兄弟几人一直到京城宵禁来临之前才散场。   从他二人的口中,沐彦卿得知如今的归零县都在席大人的把控之下,所有经这事儿的官员都受到了影响,关不都被扔进了大牢,总之让人不禁感叹大理寺卿的手段高超,想到说这事儿的时候,方师兄的咬牙切齿,沐彦卿只觉得好笑。   这样也好,席大人游刃有余,空闲还能兼顾其他的事儿。   “我已经将事情如实禀报了圣上,不过具体的论功行赏,要等到席大人从归零山回来,不过这样也好,那时候你已经参加了秋闱,也不会因此太惹人注目。”临走时,陈宇柒低声告诉沐彦卿。   其他人不知道,陈宇柒可是清楚的很,这次他们能够如此迅速的解决归零山的事情,沐彦卿功不可没。经此一事,陈宇柒认为沐彦卿是个可交之人,所以在禀报事情的时候着重讲了他,当然这里面有很大的成分是感谢沐彦卿救了他一命就是了。   沐彦卿一点就通,他笑着冲陈宇柒点了点头,“那在此我诚心向陈统领表示谢意。”   沐彦卿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他觉得这没什么好掩饰的,这些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应承的理所应当,主要是榆钱胡同沐府需要他尽快立起来,他现在还没有资本清高。   一直到现在,沐彦卿才算真正放下了归零山的事情,首先他选择了对的人,陈宇柒足够正直,所以就算他之前表现过了些,陈宇柒还是会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也因此选择在当今圣上面前为他表功。   关于归零山,沐彦卿现在放心了,所有的一切都往他之前设想的方向稳步推进。   时间又过了两日,因为知道沐彦卿即将参加秋闱,身边人都非常的紧张,薛氏在他身边连大声的话都不敢讲,唯恐打扰了他,青睢汇报事情都是挑拣着说,明月斋那边由薛朗全权负责。总之除了准备秋闱,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与沐彦卿没了干系。   沐彦卿想说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不过看到他们脸上个个带着关切,沐彦卿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了。   入夜,沐彦卿正在练字,孟先生经常夸他的字已经初现风骨,要知道沐彦卿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六岁,能得到孟先生如此高的评价,已经是世间罕见。   不过,常言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练字其实也是这样的,一手好看的字背后就蕴含着握笔之人每日不间断的认真练习,沐彦卿每日都会练字,忙的时候每日两张,不忙的时候会加量,这个习惯从前世到现在他已经保持了很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的心又有些发慌,练字最忌心浮气躁,沐彦卿努力稳住心神,继续下笔,一撇一捺下去,这整张纸又报废了。   沐彦卿捏了捏鼻梁,难道是他最近太累了?   “主子,秋闱在即,用功还是适可而止,切不可因此伤了身,”青睢端了一碗养补汤过来,关切的说道。   “嗯,”沐彦卿应了一声,他今日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写字,“等下我自己会用,你先下去休息吧,”   青睢行了一礼退下去了。   沐彦卿把手下的宣纸摆在桌案上又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写出这样失败的字。   端起汤盅把里面的养补汤一饮而尽,沐彦卿觉得味道还不错,这养补汤是嘉表兄为他配置的,不是药就是各种补气的食材,主要是安神养身的。   沐彦卿已经连着喝了好几日,还没有体会到效果,不过娘亲那边非常的重视,每日都会送过来,沐彦卿不忍辜负娘亲的一片心意每次都会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这汤似乎有了些效果,沐彦卿和衣躺在床榻之上眼睛就开始发涩,逐渐也有了困意。   就在沐彦卿迷迷糊糊的当口,突然听见了马蹄声,沐彦卿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等他逐渐清醒过来,凝神听了听确实是京城街道之上传来的马蹄声。   沐彦卿立刻就坐了起来,梁王反叛之后,京城宵禁控制的比较严格,家家户户虽然可以亮灯却不能大声喧哗,酒楼摆席全部停业,街道之上不能行人,总之条条框框都有了规定。现在这个时间早已经关了城门开了宵禁,这个时间点还能在京城大街上行马,而且无一人敢拦,不用想就有大事发生了。   就目前之陈朝,正在发生的大事,沐彦卿就知道一件,那就是西蒙边防,而且要是偶然的突发情况,他们连京城的城门都扣不开。   “主子,”看到自家主子房间里又重新点了灯,青睢前来听令,京城街道上的马蹄声他自然也听见了。   “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沐彦卿吩咐道。   “是,属下得令。”青睢听令,下一刻就不见了踪影。   沐彦卿重新坐到了书案前,手指轻敲着案板,一脸的冷凝。   青睢回来的很快,沐府距离皇宫并不远,而且那人就算带着天大的情报,要进宫也得经过重重的禀报,这都是需要时间的,也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主子,是西蒙边防来的千里加急,”青睢回道。   沐彦卿脸色突然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连载文完结后开新!!   与这本文无关联,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   《给我亲一口》十月份开新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是个学习渣渣。   陆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瑜柔声说道。   ——   陆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101章 消息至—祈平安   “主子, 是西蒙边防来的千里加急,”沐彦卿耳边回想着青睢说的话。   在陈朝, 千里加急的密报只有在边关发生重大的冲突的时候用, 就是上次西蒙边防连失三座城池发的都是八百里里加急, 两相对比就想象得出此次西蒙边防究竟发生了多么大的事情。   西蒙边防, 看似遥远,那里的人却与沐彦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亲生父亲和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都在西蒙边防,而现在沐彦卿更担心父亲沐世规, 平城和谈刚刚开启两国就发生冲突,那和谈的官员何去何从?短时间内能平安撤出来吗?这都是问题。   “主子?”青睢担心的唤了一声,其中的利害关系他自然也理清了。   “先派人去城门外候着, 既然西蒙边防能把密信送到京城, 阿瑜和青佲他们的密信应该也快了,”沐彦卿吩咐道,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青佲他们应该比军中晚不了多少才是。   “是, 属下这就派人过去。”青睢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   沐彦卿看着属下的身影走远, 才拿手抹了一把脸,他努力地让自己平静, 其实他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更不用说西蒙边防有阿瑜在,但凡是父亲那边遇到了什么事或是有什么危险,阿瑜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 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父亲平安,沐彦卿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之前出发去平城的时候,父亲就给他来了信,说是阿瑜把自己身边的青澜都派到了他身边护他安全,沐彦卿心里其实是感谢的,而且沐彦卿自己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再担心,他也比不上在前线的阿瑜出手方便。   但是事关至亲的生命安危,沐彦卿怎么可能会放得下心。   “主子,目前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也没有破例传召各位大臣,”青睢进门禀报道,按说这会儿的功夫,携带密报进宫的那人应该已经见到盛德帝了,不过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各位大臣府上现在虽然大都都亮了灯,不过却始终没有收到传召,这是不是说明西蒙边防的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密切关注朝堂,凡是关于西蒙的消息都要说与我听,”沐彦卿再次开口,他要知道盛德帝对于西蒙边防的事情到底会下怎样的命令?他现在完全没有青睢一样这么乐观的想法,陈太尉和曲将军都是经验丰富的将军,要是情况没有危机到一定的程度,他们肯定不会下令送千里加急的密报进京。   “是,”青睢应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西蒙边防局势到底怎么样了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没有心情再去睡。沐彦卿重新坐到书案旁,执笔开始写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更为复杂的缘故,他现在反而更从容了,悬笔写字,一笔一画自成风骨。   沐彦卿沉浸其中,时间过得非常快,一直到外面传来了开城门的钟声,宵禁解了。   又过了一刻钟——   “主子,西蒙边防的密信到了,”青睢疾步从外面直接推门进来。   沐彦卿放下手里的笔,笔尖直接砸到了砚台,溅起了几滴墨水,染黑了他素白的里衣。   沐彦卿却完全没有在意,伸手接过了密信,直接打开看上面的内容。   密信是两封,一封来自于席瑜,一封来自青佲。   青佲信上重点说了西蒙边防和西蒙国对战一事的经过,以及他们现在收到的关于平城为数不多的情报,总之沐彦卿看过之后,严重的郁气愈深。   席瑜信上重点说了西蒙边防现在面临的局势,沐世规现在的处境以及之前和之后他要如何去应对。而且席瑜也已经预料到沐彦卿接到此信的时候距离秋闱已经没有几日了,还专门为此嘱咐了沐彦卿一番。   “彦卿,信至京城,秋闱将至,你素来聪颖不用我多说其中的利害关系,尽力而为,切记切记!   你我兄弟,自小不分一二,伯父身陷险境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会全力搭救,还望彦卿周知。”   沐彦卿品着席瑜的这段话,手心握了握抓皱了信纸,阿瑜说的他自然是信的。   沐彦卿闭了闭眼,不知道西蒙边防现在如何了,一切平安才好。   西蒙边防此时此刻却并不好,他们刚经过了一场混战。   这是人间的炼狱,入眼全部都是鲜红和火光,偌大的空地上,全是战士的尸体,置身其中,恍若是进到了地狱。   席瑜手持着长剑,站在正中央,脸上满是血污,甚至看不出他本来的肤色,长达三个多时辰的对战,让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   今日本是个好天气,傍晚之前都是风平浪静,就在他们军中稍稍放下心来的时候,酉时一到,西蒙国发起进攻,这次进攻算是倾注了西蒙国全部的兵力,非常的强劲。   陈朝军这些日子都在积极调整自己的状态,他们这边的兵力本来要强过西蒙国,但是盛金山的五万大军全部不在,单是看现在的西蒙边防,他们的兵力之上其实是占劣势的。   这几日,陈朝边防这边也尝试着联系盛金山,平城说不上远却也不近,来回都需要时间,不过虽然双方通过探子通了信,盛金山却没能如席瑜他们想的那样如期赶回来,今日他们本来是要再次派人去勘探情况的,不过却被绊住了手脚,没想到晚上西蒙国就攻城了。   关于平城和谈官员的情况,席瑜他们现在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去和谈的官员还在平城城内,他们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据说西蒙国召集了一批机关师,在平城周围做了手脚,现在的平城防卫严实,无从攻击,也不知道盛金山到现在都没有赶回来与这些有没有干系?   盛金山回不来,陈朝边防这边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这样的情况之下,各个将士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西蒙国即将要做出的一切反应。   今日西蒙国突然进攻,陈朝将士虽然有短暂的错愕,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在席瑜的带领下开始积极的防卫,并随时准备反攻,然后经过了数个时辰的激战,陈朝边防城外就变成了这样。   席瑜耳边飘着将士们的欢呼声,那声音离他有些远,也有些缥缈。   “副将,该回城了。”有小兵过来通知席瑜,打了胜仗,这些小士兵的语气里也都是喜悦,这是他们固有的认知,战士,尤其是边防战士,在与国与国的斗争中,只有战胜和战败,战胜即是荣誉,战败意味着你是失败者,也是陈朝的罪人。   席瑜转头,看了看满脸血污却还笑出白牙的年轻士兵,又转头看了看其他翘首以盼的战友。   “回城,”席瑜下令,声音铿锵有力。   “是,”将士们齐声回应,要说以前他们心里也嘀咕席瑜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冲锋军副将,但是经此一战,他们对席瑜都有了改观,现在他们从心底里敬佩这个青年将领。   席瑜转身,看了看眼前这座陈朝最西边的城池,这是个边界,也是他们这些将士拼死不肯后退一步也要护住的城。   席瑜一步步往前走,一步比一步更加坚定。   战争,之所以有战争是因为陈朝还不足够强大,只有当他们强大到足以威慑邻国,陈朝才能安全。席瑜现在并没有吞并各国一统天下的野心,不过他立志让陈朝成为大国,起码比现在更有话语权,要成就这样的陈朝,起码得有强大的军队,最好是能让敌对国闻风丧胆。   席瑜默默在心里立了一个目标,总之现在的一切之于他都是开始,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好、好、好,”曲将军看着席瑜连道了三声好,这场战争他和陈太尉就在城楼上坐镇指挥,席瑜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的,可以说是可圈可点。   这场对战经历很久,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了,军中却没有一个人休息,所有人现在都还处在兴奋的状态,不过席瑜已经恢复了常态——   “此役之后,西蒙国短时间内都不会进攻,不过属下以为我军不能再被动的等待他们进攻,必要时要采取行动反攻才是正理,”席瑜说道,目前的西蒙边防所有的士兵是陈、曲二位将军的直系部下,两位将军又是指挥将军,所以一切的命令都得从他们这里下。   席瑜提出这项作战计划,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来,对战西蒙国他们一直以来都太被动,而且讲究穷寇莫追,所以西蒙国一直到现在都还野心勃勃,做着攻破陈朝城池的大梦,如果不彻底的粉碎他们的无稽之谈,他们肯定还会惹事,这场战争已经拉了太长的战线,再继续下去也是劳民伤财还不如一下解决掉。   这二来,平城那边一直没有传出消息,这七八日他们这边已经失去了以三皇子为首的和谈官员的全部消息,席瑜之前还派了自己的亲信侍卫过去询问盛金山也只是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过根据青佲那边送来的消息,席瑜倒是知道一些平城的情况,众所周知,平城本来是没有城墙护卫的,也就是此次重开平城会谈,他们才重修了平城,短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建立起高防卫的城墙,他们现在只是依靠机关才把人困在了城中。   所以为了尽早的救出平城被围的官员,他们必须做出一些努力,其他人席瑜都可以不在乎,不过沐世规他却不能忽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连载文完结后开新!!   与这本文无关联,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   《给我亲一口》十月份开新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是个学习渣渣。   陆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瑜柔声说道。   ——   陆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102章 消息至——秋闱   接到席瑜的消息之后, 沐彦卿迅速让自己沉静了下来,对于席瑜他自然是完全信任,而且他这边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了。   “去宫门口盯着,下朝之后消息也应该送出来了, ”沐彦卿把信放在旁边吩咐道, 这事儿不小,今日早朝之上肯定会集中讨论, 沐彦卿想知道盛德帝对此事持什么态度。   “属下已经派人守着了, 要是宫中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我们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青睢应声。   沐彦卿点点头不再说话,拿起刚刚放下的笔重新开始练字,笔走行云, 无比流畅, 不过细看之下却能看出前后两种字迹的不同, 刚刚写出的几个字明显要潦草一些, 可见写字之人心境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沉静。   外面天儿大亮的时候,宫中下朝了,群臣蜂拥而出, 一同传出来的还有盛德帝及众位大臣商量出来的决议。   朝堂认为现在西蒙边防已经有充足的士兵,并且已经连续派了两位将军过去, 就算现在情况紧急也不能再派一位大将前去,而且虽然密报上多次强调战事紧急,但是最后陈朝将士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成功的保卫了陈朝边防,这就证明陈朝边防有能力对抗敌军。   对此,盛德帝下指示的时候,专门给盛金山下了圣旨,责令他即刻回城,与众将士一起守卫大陈疆土。又因为此次盛金山的肆意妄为带着五万大军去平城,盛德帝非常的气愤,直接把盛金山连降三级,直接任命陈太尉为西蒙边防军的大将军,全权负责边防和西蒙国对战的全部事物,谁都不能置喙。   圣旨中也重点称赞了冲锋军将领席瑜,虽然此次圣旨之中没有封赏,不过承诺会在此战之后论功行赏。对此,沐彦卿倒是有些欣慰,阿瑜以白丁之身去了西蒙,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短短时间内,他的将职升到了别人数年都达不到的地位,这其中固然有他是席家子孙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可以说阿瑜现在拿出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他拿命换来的,所以一切他都值得。   关于西蒙局势,盛德帝给出的命令是巩固胜势,绝地反击,积极的营救和谈官员,盛德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现在和谈没得谈,最好是能让西蒙国举白旗投降。   沐彦卿听人禀报之后,眼神眼神暗了暗,站在理智一方,他知道盛德帝这样下令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非常英明;但是从私心来讲,沐彦卿却有些担心,盛德帝把营救和谈官员放在了最后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就说明他已经做好和谈官员遇害的打算。   “听说王麟之王大人在早朝之上主动提出要去西蒙边防协助,不过被盛德帝驳回了,”青睢禀报道。   沐彦卿皱眉,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听过王麟之的消息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之前西蒙和谈曾经有消息传出要派王麟之过去,不过后来这事儿就搁浅了,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原因?再之后王麟之就被指派去山西大同解决煤矿案,陈府寿宴之后离京的。   王麟之回京的时候,他应该正在归零山,只是王麟之才刚刚回京,就在西蒙白南方出事的时候主动提出要去,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缘由?   “上面是什么意思?”沐彦卿皱眉问道。   “圣上认为此时派人过去极为不明智,所以没有应下,不过已经在朝堂之上褒扬了王大人,”青睢回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王麟之是文官又不是武将,现在过去除了在智谋胆记上能出谋划策,其他还真没什么用,怎么着也得等西蒙边防的局势稳定之后,朝堂再派人过去协理各方。   “大少爷,二少爷过来了,”外面传来禀报声,声音刚落,沐彦昀就推门进来了,看他慌慌张张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   “兄长!”沐彦昀唤道,“我听说西蒙和谈官员那边有危险,到底怎么样了?伯父没事儿吧?”   看到沐彦昀慌张的表情,和没有丝毫伪装的眼神,沐彦卿僵硬的表情松了松,开口:“我目前收到的消息也不多,不过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沐彦卿没有故作轻松说没事儿,堂弟沐彦昀一直到现在都还保存着赤子之心,对待父母和兄弟都非常的真诚,所以沐彦卿在他面前能稍稍放松一些。   闻言,沐彦昀脸色很难受,不过很快就掩饰住了,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他绞尽脑汁儿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最后只能坐在沐彦卿对面的太师椅上,想留在兄长身边给他个安慰。   沐彦卿看了看自以为掩饰很好的堂弟,勾了勾唇,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沐彦昀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机灵劲儿,他被打击的实在太多了,二叔父对他还算平常,二婶却像个后母,这样的成长环境还能保持性情依旧也不容易。   兄弟俩就这样坐了一阵儿,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在外面传来水芜的声音。   “大少爷,夫人那边得到了消息,有些事儿要与您讲,请您赶紧走一趟,”水芜的声音传来。   沐彦卿立刻就回了神儿,站起身来就往正院走,父母之间的感情他自小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的,他知道在母亲心里父亲的重要性,要是有可能,他宁愿母亲不知道这些消息。不过,现在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了,自家母亲这么关心父亲的消息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我跟兄长一块过去,”沐彦昀也站起了身,匆匆跟在了沐彦卿身后。   沐彦卿根本顾不上在意这些。   见到薛氏的时候,沐彦卿呆愣了一下,母亲比他想象的更加镇定,甚至还面带笑容地给他和沐彦昀泡了茶。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想把这事儿按下瞒着娘?”薛氏看见自家儿子眼下的青黑就知道这孩子确实早已经知道了消息。   “阿娘?”沐彦卿疑惑,母亲现在状态是他没有想到的,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儿来。   “你爹现在肯定没事儿,虽然外面现在都在传西蒙边防出事,和谈官员失联,不过娘亲丝毫感觉都没有,所以肯定不会有事,”薛氏说道,语气肯定。   沐彦卿仔细观察了自家娘亲的神情,没有勉强,可以说非常的自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还会微微眯起,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是,娘亲教训的是,儿子有些不淡定了,”沐彦卿立刻认错,不管父亲那边情况如何,母亲没有受到影响是他从昨日到现在为止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再过上几日,就是我儿要参加秋闱的日子,不管是孟先生还是爹爹和娘亲都希望你能在秋闱之中取得应有的名次,目的达成也不枉我儿这十多年的辛苦,”薛氏温声说道,寒窗苦读十余载,秋闱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她不想儿子的心态被外界影响,相信夫君也不想。   “不会的,儿子自会金陵,娘亲放心。”沐彦卿保证道。   薛氏欣慰地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   沐彦卿和沐彦昀在薛氏这用了早膳之后才各自散去,比起来的时候,走的时候沐彦卿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也更加的坚定。   之后的几日,西蒙的消息逐渐传来,没有再发生什么重大的对战,而涉及到平城和谈的官员都是一致的说法,那就是没有消息。   这事儿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秘密,沐家其他两房自然也知道了消息。沐世诚来了榆钱胡同几次慰问,也主动提出要替薛氏和沐彦卿分担一些事情,毕竟沐彦卿现在是秋闱的考生,不过被沐彦卿笑着拒绝了,郭嘉已经回府,府上就算有些事情也用不着其他人担忧。   郭嘉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日下午赶回来的,虽然说这事儿闹得很大,在京城算是人尽皆知,不过城外的慈安寺是远离纷争的佛家重地,再加上那两日驸马爷要在寺中还愿,慈安寺闭寺不接普通香客,所以根本无人议论此事;而沐彦卿这边根本没想通知郭嘉,他认为还不到的那个地步,这样的情况之下,郭嘉能知道消息才怪。   还是长公主那边知道消息之后专门派人通知了郭嘉,郭嘉知道消息之后立刻就回了榆钱胡同,之后接手了沐府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   沐彦卿一身轻松,每日除了关心西蒙边防的消息,就是窝在书房练字看书。   几日的时间眨眼而过,沐彦卿还没有接到确定的消息,秋闱就到了。   孟先生是在考前一日回到榆钱胡同的,看到明显的消减了不少的弟子,孟伯泀愣了一下,不过没有多说,他非常清楚这个弟子最是重情,沐伯爷夫妇之于弟子来说至关重要,孟伯泀从来不认为这是缺点,他收的是关门弟子,又不是冷面无情的权官,重情也没什么不好。   “你父亲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孟伯泀沉吟。   “学生明白,劳先生费心,”沐彦卿应声。   “关于明日秋闱——”孟伯泀看了一眼淡定的弟子,“为师敢断言,这世上比你有天分的十根手指就数的过来,比你有天分还比你努力的可以用罕见形容,所以只要平常心就行。”   沐彦卿抬头,先生还是第一次这么夸奖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连载文完结后开新!!   与这本文无关联,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   《给我亲一口》十月份开新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是个学习渣渣。   陆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瑜柔声说道。   ——   陆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103章 曙光   听到孟先生的夸奖,沐彦卿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孟先生说话从来都是含蓄的, 虽然平常时候也会夸, 不过大都是实事求是, 就算是他和阿瑜上次府试之中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先生也只是笑了笑。   自小到大,孟先生虽然没有多严厉,但是从来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夸人,还是用如此夸大张狂的语气,直接把沐彦卿说成了世间的独一份, 颇有一种此人“只得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气势。   沐彦卿勾了勾唇,他自然知道先生未说出的话是什么, 以此看来先生也并不是全然不紧张, 让陈朝大儒因为自己的科举考试担忧,沐彦卿心里觉得不应该。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明日你就要进入考场,为师在此祝你能取得心仪的成绩。无论如何,你是为师的弟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孟先生看着沐彦卿,郑重的嘱咐。   “是, 徒儿谨记先生教诲。”沐彦卿慢慢回道, 他当然是先生的弟子。   孟伯泀其实从头至尾都并没有和沐彦卿说太多,明日就是秋闱开考日,他不想给自家弟子太多的压力,不过却在言语之上给了沐彦卿很大的安慰, 这种安慰是寻常人给不了的,让沐彦卿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说实话,沐彦卿心里不是没想亲去西蒙边防,沐世规是他亲生父亲,就算对方是席瑜,他也不能全然放下心来。不过他明确的知道他不行,乡试在即,他身边有太多对他充满希望的人,母亲,表兄,先生,还有现在还没有消息的父亲,这些都不是说一两句就能辜负的人,他有自己的责任要负。   沐彦卿回府的时候已经月朗星稀,回到府上的时候郭嘉正在等他,看状态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表兄,”沐彦卿行礼。   “剩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今日天热已经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进考场,”郭嘉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温声说道。   “好,”沐彦卿没有拒绝。   郭嘉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这几日但凡是西蒙国送来什么情报都给表哥说一声,”沐彦卿吩咐青睢,他在考场中的时候确实有时候兼顾不了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情,确实需要有个人帮衬,表哥自然是不二人选。   沐彦卿接下来要下场的秋闱,也就是乡试很重要,是整个科举考试之中的重要一环。乡试采取的是三场考试制,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考试后一日出场,也就是说就算秋闱开始他每三日也可以知道一次城外的消息。   不过,想也知道他身边的这些人都不一样他中途被打扰,不管是亲人师长还是朋友都不希望自己分心,沐彦卿懂他们的关心,也愿意在这些事情上做出妥协。   “是,属下知道了,”青睢应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第二日,沐彦卿早早就起了身,为了送他,整个沐府都早早点了灯,亮若白昼。   沐彦卿辞别薛氏,又去给郑氏请了安,心里亲近与否是一回事,但是礼节之上一定不能出事。做完这一切之后,沐彦卿才由郭嘉陪着出发去了贡院。   因为三场考试相距很近,就是京城城中的学子也都是在贡院周边寻一间客栈住的,那样也能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沐彦卿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西蒙边防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不过薛朗倒是早早地就给他订了房间,不过沐彦卿还没有时间过去看就是了。   沐彦卿正在为前程和责任前行,席瑜这边也正在赶路。   上次西蒙国进攻不成,之后就一直在休养生息,没有丝毫的动作,这样的情况之下,在席瑜的坚持之下,陈朝边防主动出击了。   大概是因为自开战以来,陈朝就一直处于被动的位子,从来都没有主动出击,所以西蒙**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战场之上,向来瞬息万变,西蒙国没有做好准备,自然就要乖乖挨打。   等西蒙军队在主将的带领之下反应过来,迅速开始反击的时候,不过很明显已经为时已晚,席瑜根本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飞速的就把西蒙国的军队打的四下飞散。   人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总之席瑜一下子的打破了西蒙军队的士气。   “副将,前方发现了敌军主将,不是耶律康达,是他弟弟耶律达尔,”冲锋官禀报席瑜。   席瑜眯了眯眼眸,竟然不是耶律康达,而是他弟弟?耶律康达果然是个人物,狡兔三窟,真真是不好惹。   “追!”席瑜下令,这次他是突然进攻,看现在的情况就知道西蒙国肯定不能给他设埋伏,不过,就算知道前面有些危险,席瑜也打算试上一试就是了。沐世规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他们甚至不知道人现在在平城还是在哪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报。   席瑜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他手里这一批冲锋军也是军中的佼佼者,现在认真起来,根本没有多少人能顶得住。   西蒙国一方很显然没有想到席瑜会这样穷追不舍,慢慢的方向就发生了偏离,最后自己把自己逼上了死胡同。   席瑜下马,一步一步走上前,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活捉敌方将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捉住敌方普通士兵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耶律达尔勉强还能有些作用。   西蒙将士护住耶律达尔一步一步往后退,不过他们能后退的空间实在有限,一不小心就可能落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席副将真是英勇,有我草原男儿的风采,可惜只是个副将,”耶律达尔笑着说道,不着痕迹的想激起席瑜的不满。   “只要耶律将军现在束手就擒,回去之后末将可能就不仅仅是一个副将了,将军可愿配合一下?”席瑜似笑非笑的说道,语气故作真诚。   “呃,”耶律达尔被噎了一下。   席瑜继续往前走,对耶律达尔他势在必得,这两日就是彦卿进考场的日子,虽然说就算现在找到沐伯父,消息也不能立刻传到京城,不过他不希望彦卿下了考场还为此事担忧,而且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还是要快些解决。   “你们陈朝的和谈官员可在我西蒙手里,副将真的要这样做?我听说和谈官员之中可是有你们陈朝的三皇子,”耶律达尔使出杀手锏,陈朝向来注重君臣之礼,他就不信席瑜听到这个消息还不肯放过他。   耶律达尔这话一出,席瑜的眼底深处就亮起了光,单单是这一句话,他就知道耶律达尔的智商比他哥差远了,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席瑜告诉自己。   “是吗,他们不是还在平城?耶律将军要诓我也要拿个能让人信服一些的理由,”席瑜垂眸漫不经心的说道。   “在平城?”耶律达尔嗤笑一声,“到现在你们还这样认为?”   耶律达尔的态度非常的嚣张,听见席瑜的话之后直接怼了回来,语气之中都是计谋得逞的狡黠。   席瑜眼神闪了闪,看来情况比自己想的更加复杂,看耶律达尔的样子,和谈官员应该是被西蒙国控制起来了,但是这有说不通了。   出事之初,木顺可是发出了信号的,地点确实是在平城,这也就说明当时沐世规确实就在那。双方交战之时,平城紧闭的城门还没有打开,之后盛金山的军队虽然不说把平城整个围起来了,不过在五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西蒙国真的就能把陈朝和谈一行官员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   席瑜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些什么,却总也抓不住。   “主子?”看自家主子迟迟没有下令,有人提醒了席瑜一句。   “活捉,”席瑜下令,他要好好问问。   “是,”冲锋军得令。   “席副将莫不是没听懂我说的话?”耶律达尔质问。   “自然听懂了,”席瑜说道,“不过我还想知道的更多一些。”   耶律达尔再次被噎住了——   “要是我受到什么伤害,贵国皇子可就危险了,”耶律达尔慌张的威胁。   “按照现在这种情势,我觉得耶律将军还没有到那么重要的程度,人贵有自知之明,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是耶律康达将军,”席瑜不着痕迹的挑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耶律达尔表情有一瞬的愤恨划过,自从兄长成名,他的名字就成了兄长的附带品,人人都拿他和兄长比较,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反感。   席瑜自然注意到了,不过现在还是先解决眼前事为好,这样想着,席瑜冲后面摆摆手,示意自己身后的冲锋军赶紧行动。   席瑜手下的冲锋军代表着西蒙军队的最高水平,耶律达尔这种因为落跑而急就章的队伍自然不是对手,没一会儿就生擒了耶律达尔。   “给我好好审问,先问出   和谈官员如今究竟在何方,”席瑜下令,这是目前他最关心的。   “是,副将放心。”   再次回到城内,席瑜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耶律达尔丢给了属下,让他们全权负责审问,因为这件事□□关三皇子,军中自然没有人反对。   而且陈朝将士现在各个兴奋不已,此次突击圆满成功,不仅打破了西蒙国的防卫,而且还生擒了敌方主将,总之成果丰硕。   席瑜表情倒是没怎么变,接下来他要料理盛金山。 第104章 曙光之前   沐彦卿到乡试贡院的时候, 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郭嘉让小厮过去排队, 然后把沐彦卿带到了旁边的茶肆, 吩咐道:“把笔墨纸砚都好好检查一番, 别到时候进了考场还作难。”   沐彦卿点点头,从身后的青睢手里接过考篮,沐彦卿对于笔墨纸砚有自己的习惯, 这次准备的都是自己用的趁手的,而且考篮还是他亲自收拾的,所以很容易检查。   “第一场考试是个适应期,记得调整好自己的节奏, ”郭嘉叮嘱,表弟向来沉稳, 而且才识过人, 关于情绪调整和考场中如何表现,郭嘉觉得不用特意叮嘱他也知道, 这样一来,也就只能说些这样不痛不痒的了。   “嗯,表哥不用担心, ”沐彦卿颔首应是。   “该过去了, ”郭嘉看小厮已经排到了前面,说道。   兄弟俩一起到了队伍旁, 沐彦卿换上了小厮,因为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这样做,所以倒没有人说什么。   沐彦卿抬头看了看, 贡院大门上的匾额‘贡院’二字,颇有一种‘会当凌绝顶’的气势,观看之下就油然而生一种豪气和大快人心。这两个字是今年年初贡院翻修的的时候,工部侍郎亲去孟府求先生下下来的,用在这种地方倒是合意,如果没有意外,这个贡院也会是会试的场所,所以在不久的未来他还会来这里,一定会再来。   “进去吧,”队伍已经排到了沐彦卿,郭嘉说道。   沐彦卿冲郭嘉点了点头,“我自己就可以了,表哥回吧。”   郭嘉笑着颔首。   参加科举考试你就只是一名考生,不管平常你是亲王贵胄还是天之骄子,都要经过脱衣搜身的检查。尤其今年盛德帝专门着草拟了对舞弊考生的惩罚条例,所以检查的更为严格一些,脱衣解袜不说,就连头发也要散下来一一检查,总之不能错过一丝一毫。   不过虽然说所有考生经历的流程都一样,但是衙差的态度却是不同的,虽然说参加这次考试的都是秀才出生,但是这秀才可也是有身世高低之分的,毕竟秀才只有成了举人才有做官的资本,如果仅仅是个秀才还不足以让这些人放在心上。   毕竟这俗话不是说了,天子脚下,一脚踢出去就能打到三个官,这话可不是作假,所以就算你是秀才又怎样,在乡下有可能是受人尊敬,在京城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过这些衙差虽然没有太过热情,但是也没有看不起谁,毕竟中了举之后就有资格参加春闱,也不是没有一飞冲天的可能。   不过不得不说,京城这些衙差眼睛都是极利的,状元郎三年才有一个哪有这么容易出现?他们也只有在特别出众的学子面前,才会露出别样的表情,就比如现在,前面几个考生检查的时候,他们的态度一般般,不卑不亢,但是到了沐彦卿正就不一样了。   “少爷,得罪了,”衙差歉意地对沐彦卿说道,语气很好,就是动作也轻柔了好几分。   沐彦卿摇摇头,伸手随他们动作,其实也怨不得这些衙差这么卖力,他们现在检查的每一个考生,都是要记录在案的,如若他们真的携答案或者是手抄纸进入了考场,被查出来这些衙差是要连坐的,谁人不惜命?   就在沐彦卿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进到考场的时候,身后传来嘈杂声,沐彦卿转头看去就看到两个衙差正拖着一个身穿酱紫色粗布衣裳、面色木讷的男子往外走,看他周身衣衫都服帖的穿在身上,没有丝毫凌乱的样子,应该不是被搜出了作弊纸文,那这是紧张的?   那书生现在似乎已经被吓傻了,脸色苍白,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两个衙差的身上。   周围不断传来吸气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似是庆幸,又似惊诧。   “王大人到,”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   这些考生都已经不是白丁都是正经秀才出身,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官员他们自然是要行礼的,所以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王’姓大人是谁,不过还是都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沐彦卿也安安静静的站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要说朝中的‘王’姓大人,他只知道两位——一位是当今的首辅,一位就是王麟之王大人。当今首辅日理万机,肯定不会来他们小小的乡试走一圈,而王麟之王侍郎在科举考试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而且之后官途恒通,他如果现在出现在众学子面前也算是一种激励,不过他来乡试未免也有些大才小用。   沐彦卿这样想着的时候,王大人已经步入了贡房,沐彦卿抬头看去正是王麟之。   “参见大人,”众秀才行礼,已经有功名在身的仕人,见到官员是可以不行跪拜礼的,所以他们都只是拱手问礼。   王麟之也没有拿官架子,而是儒雅的回了一礼,然后吩咐衙差,“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继续就可。”   “王麟之王大人能够过来,怎么能够就只是看看,既然来了一会儿训话的时候多说两句才好,”正在这时候,已经在考舍那边准备训话的考官走了出来,他显然与王麟之的关系不错,说起话来也是一股随意劲儿。   众位学子在听到考官称呼的时候,皆是一愣,再看向王麟之表情已经有所不同,王麟之不仅有家世还有才学,他的家世惊人,让出生平民的学习艳羡,他的才学也少有人能与之比肩,即使是撇去家世,他的才识和他在科举考试中取得的成绩为众位学子敬佩和尊重。、   那名考官领着王麟之往考舍那边走去,等过一会儿所有在此参加乡试的学子都要集合在那里,听主考官和众位考官训话,开朝第一场到底是有些仪式感的。   说起来沐彦卿和王麟之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怎么说王麟之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他诉说恩情的时候。这样想着沐彦卿没有上前搭话,他退后几步和众多的学子一痛往前走,和刚刚的沉闷相比,现在的众位学子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对科举考试的希望。   “自你之后,我京城府再也没有出过一甲第一名,我希望这次我们这边能有所突破,”考官对王麟之说道。   陈朝的科举考试关于户籍这方面一直把控的很严格,府试都是在各个行省的省府举行,万千学子通过府试成为秀才的寥寥无几,这也就造成乡试的参考人数不会太多,为了能集中的把这些考生集合起来,乡试主要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就设在京城府,金陵府,以及布政使司驻地。   既然划分了地方自然就有对比,京城府前些年的时候一直独占鳌头,毕竟京城是儒学大家聚集地,这边办学水平高,养出来的学子自然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南迅速成长起来,不仅是经济,还包括文化和教育,直接冲击了京城的地位。   十多年前,王麟之一鸣惊人打破了这种垄断,不过到底只是昙花一现,京城学子的风光并没有持续下去,一直到现在这几届状元都是出自江南金陵府郡。   读书人内心里都是极其经过清高的,面对长期这样受制于人的情形他们心里自然是不好受。乡试的考官和王麟之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他以自己为例,鼓励一下即将要入场考试的学子,也没想着他多说什么。   不过——   “这次说不定可以,有几个还不错的苗子都参加了这次的乡试,”王麟之低声说道,尤其是他师叔的弟子,虽然两位变成一位,不过同样具有竞争力。   王麟之的声音不大,正走在前面忧心忡忡的乡试考官并没有在意。   王麟之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说什么。   乡试的开场时辰是已经规定好的,所以虽然出了王麟之这一点小的插曲,他们还是很快集中在一起,不过王麟之之后就没有露脸就是了。   主考官训话之后,众位学子排着队进考棚,在考棚门口各自领了一张密封好的试题就进入了考场。   此时的西蒙边防,席瑜正冷着脸看着被折磨的耶律达尔——   “还是不准备说嘛?耶律将军倒是比我想的有骨气。”席瑜似笑非笑的开口。   “呵,就你们这些小儿科的手段,还想撬开我的嘴?席副将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耶律达尔张狂叫嚣,他这人自小就固执,别人越想知道的东西他越不想说。   “耶律将军这个样子叫倒是颇有乃兄之风,”席瑜说道,如愿的看到耶律达尔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其实说实话,耶律将军说与不说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的任务是守住西蒙边防,本来也不怎么赞同和谈——”席瑜轻飘飘的说道。   耶律达尔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眼睛却闪了闪,之前在西蒙商量的时候,他们就听说陈朝这边对平城和谈持两种态度,不过身为上位者的三皇子却非常坚持,难道眼前这人?   “耶律将军不想说就不说了吧,不过对毫无价值的人,可我们是不会客气的,”席瑜说道,然后冲身后之人挥了挥手,又是一阵酷刑。   利刃穿过皮肤的声音让人发麻,不过席瑜脸上的表色变都没变,还是不甚在意,甚至转身就往外走。   “我要说了,你们就放过我?”耶律达尔问道。   席瑜勾了勾唇。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连载文完结后开新!!   与这本文无关联,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   《给我亲一口》十月份开新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是个学习渣渣。   陆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瑜柔声说道。   ——   陆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105章 突破性进展   “耶律将军说的话有价值自然就行, 耶律将军应该比谁都清楚, 在军中或者说在这个世上只有有价值的人最安全,”席瑜开口说道, 他抬了抬手让行刑之人停下。   耶律达尔一愣,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席瑜所说的话是对的,他从心底里认同,确实只要有价值, 你就能活的比其他任何人都好。   他大哥耶律康达不就是这样吗?就算曾经耶律一族在王储争端上站在了与王上对立的一方, 甚至因此让王上损失惨重,曾经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耶律一族也就这样了, 但是事实证明利益永远比个人的偏见更重要。   王上最后还是屈从于兄长的文韬武略, 现在甚至整个西蒙国就没有几个人敢对兄长不敬,现在的西蒙国谁不把耶律康达当做是西蒙国的救星。   其实如果情况真是仅仅是这样,耶律达尔该对耶律康达表示出感谢才是, 毕竟耶律康达算是耶律一族的功臣,把耶律一族拉出了泥潭, 感激是身为一个人最本质的感情。说到底曾经的耶律一族毕竟受过这样那样的非议也曾落到谷底。   但人都是善变的, 当他在谷底的时候,他会想有一个人能伸手拉他一把,然后那个人就会是他一辈子的恩人,但当他永远站不到顶峰,尤其一直被曾经拉他的那个人压一头的时候,就不是这么好接受的了,人都是这样, 而耶律达尔尤甚。   “席副将为什么会愿意为陈朝做到这种地步?”耶律达尔突然问道,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甘心身居耶律康达身下,但是却从来没有勇气去对抗,就算是现在对上耶律康达他面上也是尊敬的很。   “自然是因为陈朝有我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席瑜说道,眼睛深处一团漆黑,这个东西在来西蒙边防之前,是想让那个从来都没有顾着他的所谓父亲正视自己,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想要是守卫陈朝的疆土,让敌人不敢靠近一步,而现在他的首要目标是打退西蒙国。   席瑜这绝对不是妥协,甘愿永远在西蒙边防守卫,只是他想要的更多了,他想要办成的事情绝对不是身为一个小小的将军就能达成的。席瑜现在要走的这条路上一定是荆棘遍布,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困难找上门,所以首先他手里得有得用的人,而西蒙边防就是第一个目标。   耶律达尔抬头看了看席瑜,只见他目光坚定,眼神不偏不倚,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可能是肺腑之言。耶律达尔突然有一瞬间的迷茫,人都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战,他兄长是,眼前这人也是,那他呢?   耶律达尔皱了皱眉,她为这个认知感到非常的不满意,他自小就生活在夜里康达的光环之下,好似自从会走路就一直被比较,而他从来都是输的那个人。长大之后,耶律康达因为身子骨的原因不能习武,而他却拜了名师,虽然对兄长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当时知道结果的时候,他是有些窃喜的,他终于有一项比得上耶律康达了。   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夏季酷暑他在负重举剑,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扎到自己,数九寒冬他在冰地上扎马步,为此他费了不少功夫。但是等他正式入仕是的时候,耶律康达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了西蒙国有名计谋师,并因此能够号令三军,一举把耶律家族带上了顶峰,成为家族中地位最高者。   人这一辈子最怕有落差,他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学了多年的武,进入军营只能从最底层普通士兵做起,但是有人一经发现就站在了顶峰。   耶律达尔这一辈子只在身体条件上强过耶律康达,在其他地方都被比的一文不是,在耶律家耶律康达就是家中的宝,包括族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对他有所偏爱,而他耶律达尔只是耶律康达身边的一条狗,凭什么?   这一通想下来,耶律达尔越想越气。   席瑜其实并不知道耶律达尔心里的想法,但是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非常的纠结。席瑜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耶律达尔。   一,二,三,四……   席瑜在心里默念了十个数,耶律达尔还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席瑜把手放下,示意行刑的官员继续,然后转身就走,就像他所说的,他并不在意耶律达尔是谁,他只要听有用的东西,耶律达尔王想用他知道的情报来威胁他,这是不可能的。   席瑜这一计谋得到了很好的效果,耶律达尔张了嘴,如果之前的刑罚一直持续下去,他有可能还没有那么难受,但刚刚停的那一瞬间,让席瑜体会到了没有刑罚时候的舒服,然后又要经历行刑,他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意志力这个东西一旦有所松懈就不可抑制,又因为他现在被对方挑起了心间的刺头,所以说些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陈朝和谈的大部分官员都还被困在平城,但是三皇子已经被我们控制了起来。”耶律达尔赶紧说道,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怕席瑜离开之后,他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所以说话的语气很重。   席瑜挥了挥手让那边正在行刑的将士退下,然后看向耶律达尔,“耶律将军说的是真的?”   “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我还能骗席副将不成。”耶律达尔愤恨地说道,他说实情,竟然还有人质疑,是可忍孰不可忍。   席瑜静默几吸,看耶律达尔的表情,以及这一场战争下来他对他的了解,席瑜有了大致的想法。   “扶耶律将军进客房,好生招待着,”席瑜吩咐,耶律达尔提供的这个情报是真是假,他很快就能验证出来,如果是真皆大欢喜,如果为假他一定会让耶律达尔付出代价。   这样想着,席瑜转身就往门外走。   “副将,早食已经准备好了要回营帐用吗?您今日还没用些吃食呢,”有将士过来询问。   “不了,陈太尉和曲将军现在在哪?”席瑜边往前走边问道,既然知道了沐伯父的所在地,席瑜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看看,平城被围多日,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事儿多一日多一个时辰就多一分危险,在席瑜这里自然是想将危险降到最低的。   而且,席瑜勾唇,现在这个时间点是最好的时候,他这里有最正经的理由的理由,盛金山在平城周围徘徊多日,却没有救回一个和谈官员,而且还被西蒙国少数十倍的官员牵制住,这是何等的无能,相信讨伐盛金山的事情,几位将军都乐意干。   席瑜这边进展飞速,沐彦卿这边却是才刚刚开始,沐彦卿拿着自己的考卷按照已经领到的号码进入考棚。   乡试在整个科举考试之中算是竞争最为激烈的一级考试,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都是有些墨水的学子,而且还是分府郡都县考试,考生人数众多。   沐彦卿感受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个时候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种情感,竞争确实不小。。   索性,沐彦卿分到的这个考棚是今年新修的,里面的一切还是新漆,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号房里的水盆,恭桶也都是新的,这让沐彦卿是着实松了一口气。之前府试的时候,他与阿瑜进到号房之中可是下了一大跳。   每一个考棚都有固定的号房数,当所有考生进入考棚后,就要落锁,考生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号房内,不许出去,直到考试结束,沐彦卿进到号房不多时,外面就传来落锁的声音。   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可以当答卷的书案,下面的木板就是凳子,晚间歇下时将两块板拼在一起就是床铺,其他还为考生准备了蜡烛,以前的时候还会准备炭火,供暖或者做饭。不过从上一届乡试开始,考生学子们进场只能带文房四宝,其他皆不准携带,而饭食是由考生交银,官府提供,为了保证公正性,每个人的定制都是一样的。   沐彦卿用打湿的帕子把自己周边伸手能够到的地方都擦了个遍,才把自己的考具从考篮之中拿出来一一摆放整齐,做完这一切之后,沐彦卿才安静的坐在座位上闭目沉思。   这是沐彦卿考试之前的习惯,让他能摒除其他一切杂念,好好地考完这一场试,这是他的信念。   “开考——”   考官宣布开考之后沐彦卿打开了自己的考题——   乡试第一场,试以《论语》、《中庸》或《大学》、《孟子》各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而且明文要求三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两百字以上,四道经义题则需要写三百字以上。   总之虽然看似基础,却又十分考验人,毕竟这万事开头难,作为乡试第一场到底是要好好注意的。   沐彦卿真正看到试题的时候有些吃惊,他有些不敢相信,眨眨眼又看了一遍,今年三道四书试题都与“和”有关,论语讲和,中庸是和,而孟子也离不开和,这倒是都赶到一块了。   沐彦心中蓦的想起了西蒙国和谈一事,眼神不仅一凛,不知道今年乡试的试题最后选的是谁的,倒真是敢。不过就连盛德帝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想也知道朝堂之上又行是新一轮的洗牌。 第106章 为母   沐府正院的小佛堂前, 水芜和刘婆子站在那里看着薛氏的背影,面带担忧。   时间又过去了一刻钟, 水芜和刘婆子对视一眼, 两人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然后水芜开口了——   “夫人, 少爷已经进了考场, 您现在该去用早膳了, 少爷在考场里待上三日就会回来, 回来之后如果看到夫人精神不好肯定会担心的。”   水芜声音不小, 确定薛氏能听见, 自从今日大少爷出府之后,自家夫人就进了佛堂, 一直在烧香拜佛祈求少爷能够平顺通过乡试,祈求老爷能够平安归来, 虔诚的很,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从昨日到现在夫人可没用多少东西。不过她和刘妈妈说什么夫人都不听, 最后只能把少爷搬出来用了。   水芜的话音刚落,薛氏本来笔直的跪在蒲团上的身子就有了些变化, 这几日为了能让儿子能够安心的参加乡试, 她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力气, 尽量笑着把儿子送出门,之后她才有自己的情感流露。能不担心吗?夫君在西蒙下落不明,虽然薛氏心里告诉自己, 夫君一定不会丢下他们孤儿寡母,但是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是事实,她内心深处到底还是害怕的,可是能怎么办?不说儿子现在正处在参加乡试的关键时候,就是平常她也不放心地让儿子去西蒙边防这么远的地方,彦卿是聪明,平常时候府上的事情都是他在协调的,但他到底还没有经事儿,在薛氏这里就还是个孩子,而且他就算去了西蒙边防又能又什么用?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总之这几日以来,薛氏的心里都非常的难受和纠结,一边担心夫君一边又怕影响儿子。   “夫人?”水芜犹豫了一下,再次出声提醒。   “我知道了,”薛氏应声,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儿子为自己担心,现在可是彦卿的关键时候。   水芜和刘婆子对视,都松了一口气,能说通就行。   考场里的沐彦卿此时正在琢磨乡试试题,这次试卷的考题明显就是针对三皇子,毕竟今年陈朝说到“和”这个关键字,首要想到的就是西蒙和谈一事,而事实证明西蒙和谈是今年做的最失败的决定,陈朝因此受了巨大的损失,不管是在经济还是在人心上。   这样一想的话,这次试卷的考题就有些值得推敲了,通过此次乡试试卷就能知道盛德帝的态度,他并不在乎朝臣或者是天下人怎么看西蒙和谈这件事情,就算这件失败致斯的事情是他亲生儿子一力促成的。   沐彦卿蓦的笑了笑,盛德帝果然还是更看好太子,就算是归零山一事让他对太子失去了些耐心,但还完全没有到动摇太子地位的程度,甚至可以说盛德帝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这其中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盛德帝可不是一位中庸的帝王,他胆识过人,手段强硬,雷厉风行,而且依照经验来看,他并不是一个甘愿把权力下放的皇帝。而且他当初能因为种种原因把阿瑜弃之不顾,那么现在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似乎都不出人意料。   这样也好,免得回头他对付三皇子的时候还要有所顾忌。   沐彦卿这样想着,看了看手里的试题,赶紧收敛开始答题。   沐彦卿本来的习惯就是先在脑中构思完整,然后即可动笔,不会今日到底是不同,他提笔在素纸上开始写自己的思路。   等沐彦卿再次醒过神来的时候,是被外面响起锣鼓之声惊醒的,瞧瞧日头已经到了午时正,又看了看衙差几个的动作,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就算是午膳,考生们也不能走出号房的门,是由专门的衙差直接往各个号房里分配。   沐彦卿看了看自己分到的青菜豆腐和还冒着热气的馒头,虽然菜色稍微差些,不过看着竟然还有些食欲。沐彦卿面上真诚起来,今日出府的时候他在薛氏的坚持下用了一碗粥,之后就再也没有吃别的东西,现在真是有些饿了。   馒头入口松软热乎,味道极是不错,这给了沐彦卿极大的信心随即就夹了一筷子青菜入口,然后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开始吃馒头,主要是这青菜太咸了,实在是不和沐彦卿的口味。而且在号房之中也不适合以吃太咸的东西,且不说其他,单单是说喝水上恭房就是个问题,毕竟号房的空间实在是太狭小。   短暂的午膳之后,沐彦卿接着看题目,监考官来回在考场内巡视,这这也给本来就紧张的考生们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乡试作为科举考试的一个重大分水岭竞争自然是激烈的,毕竟只有通过乡试成为举人才能有做官的可能,只有举人才能正式成为官员的储备军,个中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不过之于沐彦卿,第一场考试应该算是比较简单的了,毕竟这才仅仅是乡试的开始,所以大都是四书经文。   不过就算是这样,总还是有人承受不住心里巨大的压力就是了。正在沐彦卿全身心的答题时,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哄闹声。沐彦卿抬头看剧就看到两个监察官招呼着衙差正拖着一个考生往外跑。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甚至口吐白沫,还伴随着下半身的抽搐,总之一看就是紧张过度,虽然说人命大于天,但是为了不影响考棚内的其他考生,监考官们只能让人把他赶紧抬出去让外面的大夫看,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乡试是能改变自己和家族命运的考试。   这事儿一旦开了个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有好几个考生都被抬出了考棚。   因为这个,整个考棚里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紧张之感,就是沐彦卿心也“砰砰”跳了几下,科举考试是多少学弟鲤鱼跃龙门的最重要踏板,十载的寒窗苦读是否能够越过龙门就只差着临门一脚,却因为心理素质的原因而毁于一旦,不知道等他们清醒之后是否会感到后悔,明明再忍忍就好了。   沐彦卿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他深刻的想过,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清楚自己会不会后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因为父亲的原因放弃了这次机会,父亲知道之后一定会后悔,沐彦卿不希望自己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沐彦卿再次强制性的把自己的思绪从父亲那边转移回来,他在西蒙边防为了父亲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一定不会有事的,沐彦卿这样告诉自己。   阿娘这段日子消瘦了很多,但是每次还是面带笑意对他说话,沐彦卿知道她的苦心,正因为知道,所以理解,所以他今日到了这里。   沐家母子心有灵犀,虽然方法不尽相同,不过都是为了对让安心。而此时陈太尉府上,此时也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大小姐可别怪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难听,大少爷军中都是男子,哪有女子置身其中的,而且这一去还是这么些日子。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可是要浸猪笼的,以后谁还敢要我陈家的姑娘。”陈夫人笑着说道,绵里藏针。   陈姝当即就皱了皱眉头,跟着兄长一起去归零山这事儿确实是她办的冲动,如果提前计划好她就绝对不会要眼前这个女人抓住把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没有办法,而且还不能太过分。   因为这事儿,祖母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又是生气,还因此第一次惩罚了她,陈姝对祖母并不怨怼,毕竟这事儿确实是她做的不周全,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眼前这个女人就能在这么些日子之后还当着她的面嘲讽她。   “母亲说的是,下次我一定会多加注意,不过就算是我嫁不出去,也还有兄长顾着我母亲不用担心。”陈姝笑眯眯的说道。   这话正一刀插在了陈夫人的心头上,她生有两子一女,女儿自小好强,在京城各世家姑娘之中也算是有一席之地,比上陈姝这个盛家的嫡长女还要显名几分,不过两个儿子比上陈宇柒可就不够看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陈宇柒确实是个人才。   陈夫人握握拳头,终究没有说话。   陈姝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脸上还是心有戚戚然,如愿的看到继母脸色大变,她也并没有感到有多开心。继出弟弟妹妹纵然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是有一点是他和兄长所不具备的,那就是他们的母亲还在,就算是到了现在,还在为他们做打算。   陈姝讽刺的笑了笑,不知道那个女人知道这种情况之后会不会后悔,应该不会吧,毕竟她的心是石头做的,硬得很。   “姑娘,要不要奴婢给你讲些最近京城发生的趣事儿?”白芍笑着问道。   陈姝趴在榻椅上,没用力气的摆了摆手。   “今日秋闱开考,听说那一片儿的酒楼和风月场所都提前给管理上了,而且这些日子都不让人经过,”白芍说道。   陈姝有气无力点点头,这个她理解,毕竟秋闱艰难,保持周边安静也有利于考生更好的发挥实力。   “这次秋闱,解元郎有几个热门人选,其中沐家大公子沐彦卿的呼声最高,毕竟他是孟伯泀孟先生的弟子,”白芍说道。   陈姝听见熟悉的名字,才有了些精神,在归零山的时候,沐彦卿可是帮了她,“给我说说他吧。”   “啊?”白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第107章 行动   白芍有些惊讶, 要说他们家姑娘平常可是对这些事儿可是最不关心的,怎么今日还主动询问了?   陈家自以前到现在都算是大家族, 之后陈家出了一位太后更是受人尊敬,不过因为太后和自家老爷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心不往一块儿使, 好在自家老爷争气,一直为当权的圣上信任, 所以就算之后出了这么多事,陈家还是在京城的世家贵族中还是处于上流。   这样的情况之下,作为陈家嫡长女的自家姑娘自然水涨船高,虽然中间也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先夫人去的早姑娘是由老夫人养大,不过这没有降低姑娘的身价, 反而因为老夫人的疼宠, 她在陈家从来都没有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   自小, 姑娘的一切都是照世家贵女的标准来的, 礼仪样貌才学样样出挑, 对于她们私底下谈论男子从来都不过问, 这次倒是罕见的对一个男子有了兴趣,白芍当然不会让自家姑娘失望。   “沐家少爷才名极佳, 奴婢听人说这沐家以前没落的很, 一直到沐少爷父亲这一辈儿才渐渐开始起来。   之后沐家少爷拜了大儒孟伯泀先生为师,前期才名不显,之后西蒙国来京城朝觐,沐家少爷和席家少爷两人合力击溃了西蒙国学士, 才一举成名,之后参加府试,成为了当次的解元郎。   京城百姓现在都拿他和王侍郎相比呢,所以这次乡试很多人都在盯着,想看看咱们京城是不是又出一位王大人,”白芍说着自己知道的,这都是她们一群丫鬟在私底下说的话,在姑娘面前说还是第一次,不过语气是激动的很。   “不过因为孟先生就是这次春闱的出题人,也有很多人阴谋论说沐少爷如果名次不佳就证明他离王大人还有很远的距离,如果赢了也赢得不光彩,总之怎么样都讨不得好。”白芍愤愤不平,她可是沐家少爷忠实的支持者,虽然说沐家也是伯爷府出身,但是之前他们可是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靠时运和努力,这些无一不是他们这些底层人羡慕和敬佩的。   陈姝安静的听着,听到最后摇了摇头,虽然与沐彦卿相处不多,但是仅仅就那几面,她就知道那是个心怀坦荡的人,就像兄长所说此人内敛聪明有城府,因为之前的相助,她对沐彦卿的印象极好。   “孟先生天下闻名,教出来的弟子哪个不是文采斐然?本就是天之骄子,哪还需要用提前透题这样卑劣的手段去参加科举?至于其他,先生出题学生有优势这倒是不可否认,不过出题的先生有这么多,手下的弟子不说成百,也得有几十,之前也没听说过谁因为这而考取状元的,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陈姝说道,声音清冷,没有夹带什么情绪。   “姑娘说的极是,一定是他们嫉妒沐公子才这样说的,”白芍随声附和,她一直想表达这个意思,不过总是词不达意,之后再有小姐妹挑衅,她可有话反驳了。   陈姝看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么激动,虽然有点儿不理解,不过还是勾唇笑了笑。   “姑娘,”主仆两个正在说话,一个略微清冷的声音传来,这是陈姝身边的大丫鬟红药。   “怎么了?”陈姝坐直身子,白芍性子活泼,红药却正好相反,性子清冷,表情也很少。   “夫人那边奏请老夫人要给姑娘你相看人家,”红药说道。   陈姝皱了皱眉头,这么些年以来陈夫人对她冷冷淡淡,不说不批评也不管教,她对陈夫人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感情也一般,总之虽然都在陈府住着,她们就是两个陌生人。   见面的时候,两人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是内地里两人是十分看不顺眼,尤其是这次的事情之后。这次她犯的错不小,不过陈姝并不认为陈夫人有资格管教她,生恩没有养恩也没有,她哪有资格对她的婚事说三道四,只是没想到她会把话递到祖母跟前。   要是以往陈姝根本就不担心,因为祖母疼她宠她,虽然平常祖母对陈夫人也算是客客气气,但只要牵扯到她,祖母就像护犊子一样把她护起来,唯恐她受了后娘的气。   只是这次不一样,那次事情之后,祖母找她谈了话,也说要跟她寻一门亲事,本来陈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此时陈夫人旧事重提保不准祖母就答应了。   “祖母那边怎么讲?”陈姝问道。   “老夫人道这件事由她全权做主,无需夫人挂念,陈夫人脸色不大好,”红药应声,声音中罕见的有了丝丝兴奋。   陈姝叹了一口气,因为生身母亲的原因,对于嫁人她从心底里就有一种抗拒感,不过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心底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丝丝的羞涩,常言道哪个少女不怀春?   “嗯,”陈姝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沐彦卿站在街角处等她时候的样子,挺拔又可靠。   沐彦卿在号房答题,心无旁骛,自然不知道这些,或者说现在除了考题,他心里并没有想其他,所以自然而然他也不知道席瑜已经开始行动了。   席瑜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已经从席瑜那里知道除三皇子之外的和谈一行人都还在被围困在平城之中,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毕竟他的目的在于尽快救出沐世规,而且越快越好   因为已经把西蒙国要进攻的军队打散,席瑜提请军营之中的两位将军前去平城把盛金山极其大军请回城池,虽然都不作为,不过到底是个人手。   陈太尉和曲将军自然不会反对,盛金山已经在平城周边儿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甚至还因此差点误了大事,虽然他们两人无法给盛金山定罪,不过向上禀报的时候,他们肯定要如实禀报,这西蒙边防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过——   “这是我手中的军苻,能够号令西蒙边防军,带上以备不时之需,”陈太尉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军令,西蒙边防的问题由来已久,盛德帝也知道其中的缘由,生怕此次会两国对战陈太尉拿不住话头,所以提前拿了军符给他。   虽然手握军符,不过到底是命令别人手底下的军队,用起来不顺手不说,盛金山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总之用也用不好,所以来到西蒙边防之后,陈太尉一直没有出来这个来号令三军。   “谢过将军,”席瑜伸手接过陈太尉手中的虎符。   因为有两位将军的支持,席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带着冲锋军出了城。   席瑜之所以敢,就是因为他已经确认盛金山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不作为,他几乎没有反叛之心,自从盛金山带领着军队到达平城,席瑜就一直派人盯着他,从头至尾盛金山一直在对抗西蒙国,虽然只是消极应战。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席瑜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席瑜到达平城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击退了两小波西蒙国的军队,沐彦卿一行人引起了陈朝边防军的注意。   “席副将?”领头的兵将非常的诧异,显然没有想到席瑜会过来。   “西蒙国的军队现在已经被城中的预备边防军击退,两位将军派我过来看看盛将军这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怎么一直到此时还没有回城,最主要的是和谈官员如今身在何方?”席瑜问道,算是明知故问。   领头的兵将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席瑜问的问题他一个都答不出来。   “盛将军如今在何方?”席瑜又问道。   “属下这就领副将过去,”领头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将军说他们如果在城池危难的时候回去会更受重视,不过现在席副将竟然已经亲自前来寻他们,这个想法让领头的兵将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当时,他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丢失第三座城池。   席瑜不知道领头心中所想的具体内容,不过看他脸色一会黑一会白,就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席瑜轻哼一声,并不同情。   之后,在领头人的带领下他们到了西蒙边防军扎寨的营地,营地的大小和规模倒是与行军作战时候的相差无几,只是这边的懒散的很,刚进营地就看到一群群围坐在一起说笑谈话的士兵,有好几波。   席瑜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入伍的时间不长,但是基本的他都是知道的,在两军对垒的过程中,像这样松散的军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不作为也太不作为了一些,甚至连个面子功夫都不肯走。   “副将请在此留步,我这就营帐禀报将军。”领头的兵将带着席瑜停在了一个大帐篷面前。   席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就在领头的想掀开帘子进去营帐的时候。营帐里面突然响起了女子的□□声,就算是没有经过人事儿,席瑜能想象的出道里面是什么场景。   “副将再等等,”领头兵将讪讪把手放下来,对席瑜说道。   席瑜颔首,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里面的动静还在继续,领头之人脸上开始躁得慌,回头看席瑜席副将,这位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   “将军,席副将来到了,您要不要现在接见一下?”领头之人说道,这声音不能再听下去了,着实尴尬。   领头兵将的话音刚落,营帐里面安静了几息,直至最后完全停止。   一刻钟之后,席瑜被请进了房间。 第108章 消息   席瑜被请进了营帐,营帐里的气味浓厚, 令人作呕, 席瑜低垂着眼睑往里进。   营帐里倒是没有看见女子, 盛金山此时也是全副武装的坐在太师椅上,不过看了看里面还在晃动的门帘,席瑜心照不宣。   “将军,”席瑜恪守礼节向盛金山行礼。   “席副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盛金山一开口就拿足了架子, 西蒙国这一次的兵力和以往相比规模可是完全不同, 在他眼里仅靠陈太尉和曲将军手里的那些兵力根本挡不住西蒙国的强烈进攻。所以, 盛金山以为席瑜是来请他的,当时他说要带着边防军过来护卫和谈,其他两位将军架子拿的足足的,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席瑜没有开口, 他旁边站着的将领倒是哆嗦了一下, 刚刚因为将军正在办事儿, 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去禀报, 之后去他就与席瑜一块儿被请进了营帐,至今都没来得及和将军说清楚情况呢。   “将军, ”领头的想开口提醒一句,不过已经晚了, 席瑜已经开始说话了。   “盛将军这边距离边防城池可不算远, 怎么消息就这样闭塞了?”席瑜开口,“西蒙国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之后边防军主动出击于今日早晨把他们整个打散了, 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再次进攻城池,所以属下这才有时间过来看看盛将军这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席瑜语气和缓,就只是陈述,不过话里出现的意思却非常的有冲击力,尤其是对于一向自负的盛金山来说。   “席副将这是在说笑?”盛金山立刻就冷了脸,席瑜现在说的事情对他来讲是最坏的结果,不过想也知道这种结果不可能发生,他可是经历过西蒙国强烈进攻的,单单依靠城中剩余的那些兵将,十之**是挡不住的。   “将军说笑了,不管再怎么样属下也不会谎报军情,事情确实是这样。而且刚刚开战时将军说要以身护住平城和谈的官员,请问现在官员何处?”席瑜接着问道。   看到盛金山气急败坏到连掩饰都顾不得的模样,席瑜也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作为一方将领,却不能带领士兵们打胜仗,反而领头带着不作为,这样的将领要他何用?   盛金山听到前一个事情,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自然无法立刻回答和谈官员之事,之后反应过来脸上也有些讪讪的,他一直在等着城池那边向他求救,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和谈官员,毕竟再怎么说,和谈官员的领头人三皇子与他效忠的太子爷可是对立的关系。虽然说如果三皇子出了意外,他会有个护主不力的罪名,但只要他立了军功,圣上那边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这次看来他的如意算盘要打空了   “平城虽然没有城墙护卫,不过到处都是阵法,为了能救出几位和谈官员,我可是折损了不少人在这上面。”盛金山赶紧表示,此路不通就改道,现在说起来立军功是不可能了,那就让他保住第二份差事,只要能办好,别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席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清楚的知道盛金山在说谎,盛金山口中所谓的对抗就是时不时的与西蒙国遗留在这的小部分人对抗。虽然心里清楚,席瑜面上不显,自从沐家伯父被困在了平城,青佲就一直往这边送人,就是想打探出沐世规的消息,不过都铩羽而归,这次他倒要看看平城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将军现在可否派两个熟识地形的人跟着我去平城城门口查探一番?”席瑜没有继续之前的询问,转而说起其他的。   “席副将既然有这样的打算,那就去吧。”盛金山自然不会拒绝,虽然说他并没有多在乎和谈的官员,不过平城的情况军中这段时间还是了解了不少,他倒是不害怕被抢功,主要是不相信席瑜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与城中的官员取得联系。   席瑜冲盛金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营帐,走出营帐,席瑜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没有彦卿那样的好鼻子,不过对于气味还是比常人敏感一些,刚才在营帐之中他几次都差点吐出来。   席瑜皱着眉头往前头,盛金山大军就驻扎在平城的周围,想找两个了解情况的士兵非常的容易。席瑜这边刚走出营帐不久,就有两个士兵被派过来了,看身上的盔甲,就是普通的边防军。   找到了解情况的士兵,席瑜马不停蹄的就往平城城门处赶,要说这平城连个城墙都没有,整个城也不大,如果被围困其中,也应该能送出消息来才对,但是自从信号弹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受到任何讯息,沐伯父他们到底怎么了?   席瑜一边想一边往外走,并没有看顾周围——   “听说今晨席副将带兵直接击散了西蒙国的大军,席副将的手段着实令在下佩服。”   这个声音听着很耳熟,席瑜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正抱着胳膊倚在墙上的于陶。   因为知道于陶一直看自己不顺眼,所以席瑜并不打算与他多说,“于统领说笑了,胜仗是整个预备边防军的功劳,也是两位将军指挥得到,与我关系其实并不大。”   “多日不见,席统领谦虚依旧,”于陶语气中带了不易遇见的愤恨,他来到西蒙边防多年,靠着自己的本事慢慢升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还成为了统领,并且深受胜将军的信赖,他以后还有更远的道路要走。   从无到有,从默默无闻到受众人敬仰,于陶费了很大的心劲儿,他能走到现在的地位,曾经一起参军的兄弟谁不佩服他,谁不捧着他?于陶一直引此为傲。   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样,要是一直处于黑暗之中见不到光亮也就这样了,一旦吃了很多苦,也品尝到了胜利的果实,那他会觉得一切也都值了,进而爆发出更多野心和自负心,为此他们会更努力,想要也更多,但是当一个比之更优秀的人出现,等他怎么比都比不上的时候,遭受的打击是致命的。   于陶就是典型这样的人,他一直认为在整个西蒙边防军之中没有人能威胁到他,因为没有对手所以他并不紧张,一直到席瑜来到西蒙边防——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于陶是看不上席瑜的,一个世家公子哥到他们军中来历练,怎么听都是玩票性质比较大,这样的人对自己应该没有危险,于陶这样想着,所以刚开始见面都还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很快于陶就发现席瑜和别的公子哥是不一样的,敢拼敢闯,武艺高强,而且有勇有谋,总之凡是优秀的将领拥有的一切特质他都有。这些特质是出身低下的于陶没有的,除了一身力气,他在其他各方面都弱于席瑜,这个认知一样于陶心里发狂。   然后,席瑜就被封为了冲锋军的副将,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于陶开始针对席瑜,要知道于陶爬到席瑜这个位子可是用了整整七年,现在别人几日就赶上了他,这感觉实在是不好,而且似乎他所有的努力跟现在的席瑜比起来都是一文不值。   “于统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席瑜说完之后,冲于陶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揣摩于陶的心理活动,他想去平城看看。   于陶看着席瑜离去的背影,眼神黑黢黢的,久久没有说话。   席瑜到达平城门口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只看城门的话,平城中规中矩、平淡无奇。席瑜一行人没有贸然前进,都说平城的门口有阵法,还是小心着为好。   “平城城门看着平平无奇,不过里面尽是机关,之前属下们曾在此遭遇过西蒙国的伏击,因为当时不知道情况,在此折损了不少兄弟。”士兵之一对席瑜说道。   席瑜点了点头,看了眼前这一片空地,皱起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放下,那也就是如果解不了机关,他还是不能进城?   席瑜下意识往前迈了两步。   “主子?”两个侍卫把席瑜护在了中间,生怕他受一点伤害。   席瑜没有再往前走,“发信号看看里面有没有回应,”这种交流方式席瑜是从青佲那里得知的,是一种紧要时召集属下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用。   看席瑜不往前走,两个侍卫点了点头,下去准备了。   现在天已经有些黑了,信号发到天上“嘣”的一声大响,不说其他就是盛金山营寨那边的士兵也大都被这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席瑜站在那里一刻钟一动都没有动,平城里面依然没有传来回信。   “主子,属下几个守在这边就行,天色已经不早了,您回营帐吧,”席瑜身边的侍卫劝道,自家主子虽然身手什么都还不错,不过作为他们,肯定不能让他们的主子太过靠近平城,万一遇到机关,他们主子有了个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罪过可就大了。   “嗯,”席瑜应了一声,脚步没有动。   席瑜到底还是早早离开了,虽然说他和盛金山是同属一军,那边也说要请他们去营帐休息,不过被席瑜拒绝了,让冲锋军简单的收拾了营帐,接着就住了进去。   因为心里有事,席瑜的睡眠很浅,一直到半夜外面传来叩门声——   “主子,平城那边有消息了。”   席瑜一个鲤鱼打挺直起了身,“进来说!” 第109章 乡试第一日   沐彦卿这边迎来了天黑, 八月底的天在晌午的时候热些, 晚上倒是凉爽的很。简单的晚膳过后沐彦卿就没有再动笔, 直接和衣躺在了木板之上。   整个考棚之中除了沐彦卿,大都仍然在秉烛用功, 乡试是一场能改变他们命运和出身的考试,每个人都非常重视。   沐彦卿号房对过的那名考生, 正抓耳挠腮地在认真地苦思冥想,他为了一个遣词一个造句而费劲心力,就是为了能在最后改卷时得到考官的认同, 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愿。   沐彦卿旁边的号房中的考生连晚膳都还没有用,就一直盯着自己已经写好答案的试题, 像魔怔了一样。怎么说呢?不到交卷的最后一刻, 所有的考生的答案都是不确定的, 他们只能尽可能的完善。   不过这些沐彦卿都没有注意,今日他的神经已经紧绷了一整日,现在才算是放松了一些,他现在是完全没有心思再做考题。   说句老实话,沐彦卿现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父亲确实是出事了,他也能够冷静的去处理任何事情, 毕竟如果没了父亲,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但是理智是理智,情感上沐彦卿清楚的知道自己接受不了。   关于沐世规,在沐彦卿看来, 他一直是个合格的慈父,他做到了身为父亲应该做的事情,也做了作为父亲力所能做的事情,对亲人他真心相待,对公务他尽职尽责,总之他从来没有让儿子失去父爱,也在方方面面为儿子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可以说沐世规一直是沐彦卿道路上的领路人,小时候沐彦卿喜欢跟在沐世规身后,在他看来父亲无比高大,到现在他们已经能够平视。他们在渐渐长大,父亲却在慢慢的衰老,沐彦卿突然发现这个还是在送沐世规去西蒙国的途中,他竟然发现爹爹双鬓已经斑白,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呢?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突然就摆在了眼前,所有的情绪就在那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沐彦卿从来没有提过这些,或者是他下意识在逃避这个问题,但是现实在逼他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人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但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是现在。   沐彦卿闭着眼睛东想西想,脑中是一点都不轻松。   此时的孟府也是灯火通明,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沐彦卿,孟伯泀孟先生对关门弟子的乡试第一日远比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要重视的多,这一日连用膳都比平常少用了很多。   此时的孟府书房,孟先生坐在太师椅后边儿若有所思,李焱和徐不秙坐在太师椅上,也都没有说话,主要是今日下午他们把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先生也没有听进去一句。   按照他们的了解,他们小师弟向来有成算,既然已经决定去参加乡试,就是有一定的把握,先生根本不用担心,换句话讲,如果是要出什么事情,就算他们先生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处,当然后面这几句话不能对先生讲,虽然先生现在看着是好脾气,他们小时候可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要我说你也不用担心那个小子,那是七窍的玲珑心肠,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是最有利的,您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安心的休养就行了,其他这些事情哪还用得了您担心?”这两位大徒弟不敢说,方进可没有丝毫的顾忌,他性子不羁,也很少有人能管得了他。   方进这次是临时被找来的,先生怨他,早先就放出话不让他进孟府,所以回京城之后他一次都没有过来过,老头儿年纪这么大了,他何必上赶着给添堵?也就是这次小师弟乡试,老头儿担心的厉害了,怎么说都不行,两位师兄才想着把他找来了,主要是来做个对比——   看!最差也不过这样了。   “你两位小师弟自小就懂事,要说让我担心谁能比得上你?”孟伯泀冷哼一声,哪次他捅了娄子,不是他这个做老师的出来找补,两位关门弟子可从来没有给他惹过麻烦,一直争夺来的都是荣誉。   听见孟先生这样说,方进不气也不恼,总之他老人家说的都是实话,他也没有辩驳的余地,而且老人家把气儿发出来了更好,他来就是做这事儿的。   “是,您老人家说的都对,既然这么放心,那你现在洗洗去睡得了。小师弟现在很安然的待在贡院之中呢,而且就算是沐世规的事情现在被证实是真的,您老也没有办法不是?”方进说道。   孟伯泀没有说话,他敢断言他这两个关门弟子都是非凡的命运,只是在入仕之初就经历多舛实在不是他这个做先生的愿意看到的。   “话说,你另外一个徒弟不是还在西蒙?咱们师门出来的人最是护短,他肯定会尽全力的,您现在管好自己的身子就是了,可别再给我们这些弟子添乱,”方进不客气的说道。   孟伯泀看了一眼方进,又冷哼了一声,他担心的岂止是自家弟子发挥失常,身为先生他教导沐彦卿十年,自然知道自家弟子的抗压能力。他现在担心的是,如果万一沐世规真的出了意外,自家弟子该如何自处?那孩子千好万好只一点用情至深,尤其是对于家中的父母看的很重,他怕他一时之间承受不了。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孟伯泀却没有再反驳,这个混不吝说的也都是道理。   看到这种局面,李焱和徐不秙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这话让他们两个是绝对说不出来的,他们两个接受的是先生正统的教育,自小就非常的尊敬先生,一直到三师弟出现,他们才发觉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和先生交流的方式,也是自那之后他们对待先生自然了很多。不过习惯都是自己养成的,他们想改也改变不了,所以在这师门之中,一直到现在也只有三师弟敢这样和先生说话。   “既然没事儿了,我就先回去了,”方进站起身,可别他在这,老头连食欲都没有了。   “师弟,”李焱无奈,想留不敢留。   “我孟府的吃食就让你难以下咽?”孟先生语气也有些不好。   “那不是,我这不是全看你的意思吗?”方进赶紧表示。   孟先生没有应声。   方进就从善如流留下用了膳。   平城外,听见席瑜的命令,侍卫赶紧进了营帐。   “说说,”席瑜坐起身,虽然才刚刚睡醒,但是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刚刚听到侍卫禀报的时候,他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动,这大概是他来到西蒙国之后心情最受震动的时刻。   天知道自从平城和谈宣告终结,沐世规下落不明,他的心一直在空中悬着,这次能够从耶律达尔那得到消息,席瑜觉得很庆幸。沐世规一定不能有事,不说这事会对彦卿的心情造成什么影响,单单是仕途上被影响的三年,造成的后果就不堪设想。   陈朝对于孝悌有诸多的硬性规定,父母亡故要守孝三年,这是最基本的服制。一个人能有多少个三年席瑜并不清楚,但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今年就在此刻是彦卿出仕的最好时机。   如今的陈朝帝王掌权慎独,太子和三皇子两王相争,朝臣分立多派,虽然上上下下有这样的形式,但是两王羽翼未丰,各种部署尚未完善,这无疑是入官的最好时候,作为席瑜,当然不希望沐彦卿走弯路。   “平城刚刚发出了信号弹,虽然最后的威力较弱,不过还是成功捕获到了,确实是木侍卫手里的特殊信号弹,”侍卫恭敬的回道。   “人具体在哪?”席瑜蹙眉。   “目前还不能确定,”侍卫实话实说。   席瑜拿手指敲了敲床帮,他们现在不能进平城是最大的问题,他们发出信号是青佲那边交代的,这是属于他们的特殊暗号。这个暗号对得上就证明他们确实就在平城,但是他们一行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他们还是无从得见。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里面的情况恐怕并不是很好,不然怎么这么久了都不发信号出来。   “主子,”外面又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说,”席瑜应声。   “青佲侍卫带人过来了,是懂机关术之人,”侍卫回禀道。   席瑜眼睛一亮,“请进来,”现在正是排上用处的时候来的确实巧。   “席少爷,”青佲抱拳行礼。   “情况都知道了?”席瑜问。   “是,属下路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现在已经着人去解决城门口的机关了,”青佲说道。   席瑜点点头,“现在不确定平城是什么情况,必须得先把人送进去调查。”   自从之前两军作战,他们就失去了平城和谈官员的一切消息,现在好不容易抓住线索,自然不能掉。而且就现在来看,沐伯父他们一行人就在平城,只是他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总之有备无患。   “属下会亲自前往,”席瑜的话还没有说完,青佲赶忙表示道。   席瑜犹豫,青佲是彦卿专门留在这边的,这几日事儿多根本离不开,这样的人以身犯险到底是不好。   “主子给属下的任务之一是护卫老爷安全,现在属下却让老爷身范险境,甚至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已经是失职,所以属下自愿前往,”青佲表示道。   席瑜颔首,没有再拒绝,“先破阵,明日一早出发。”   “是。” 第110章 平城之谜(一)   事实证明, 青佲带来的机关师非常的有能力,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 就从平城门口就传来了胜利的捷报声。   得到消息的席瑜自然是满心欢喜,这就证明他们离找到人又进了一步, 只要找到人确定人没事儿一切都好办。   席瑜接到消息直接就奔赴了平城,一直到平城门口他们才知道真实的情况, 虽然说平城门口的机关确实被打开了,不过青佲带来的几个机关师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席瑜问清楚了情况,知道此时进城已经没有问题, 直接让人带着机关师去治伤。   “辛苦,”青佲行礼, 真诚道谢。   “青佲公子说笑, 互惠互利, ”一名身着青灰色道袍的男子赶紧回礼,只看他说话的态度就知道他对青佲非常的尊重。   席瑜看到这种情况,眼睛眯了眯,他一直都知道彦卿能力强有成算,不过现在看起来他还是低估了自家小师弟的能力,能在西蒙边防这样偏僻的地方寻着得用的人,这不仅仅是有钱能就能办到的, 毕竟在大陈朝士农工商,虽然近几年商人的地位或多或少的有了提高,但是万变终究不离其宗。   而且,在他们来西蒙之前没多久, 彦卿才把青佲调过来,短短时间里,能把西蒙边防摸索的这么透彻,青佲也是个人才。   “席公子,属下这就进平城,公子有事敬请吩咐,”青佲说道,依照他的身份来说,此时自然是非常焦急,他本身来西蒙边防就是为了护住沐世规。   待西蒙国和陈朝第二次交战以来,他一直在不停歇的办这件事情,但是因为之前这里守着的是盛金山,他无法靠近,现在能靠近了自然是想尽快入城,快些找到自家老爷才是正经。   目前他们对平城内部的情况所知太少,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是最难办的,他们根本无从下手。不过单是想也知道里面的情况肯定说不上好,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连信号弹都发不出来。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要以护住伯父为第一重任,”席瑜低声说道,“伯父之于彦卿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是,属下明白,”青佲应声,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在外面奔波,不像青睢一样留在主子身边,但是一起共事十年之久,他自然了解主子的性子,自家主子极其重感情尤其是父母情。单单说这次的事情,如果是普通的儿子,就算是再尊重父亲和看重父亲,也不会做到主子这样了,直接下令让他从东往西调动,要知道在来西蒙边防之前,他所在的东阿也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在东阿,他和主子已经花费了多年的时间和精力建立人脉网,但是为了老爷,主子直接让他来了西蒙边防,对于那些所谓的损失没有一点舍不得,这样的事情之前发生过不少,总之在主子眼里这些都比不上家人。   席瑜点了点头,承诺:“平城内部交给你了,我会派人护住平城大门,要是有消息第一时间送信,要是可以尽早把沐伯父带来这个大门,我会派人接应。”   “属下明白,”青佲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席瑜看着青佲带着几人离去的身影,镇定的转身,背着双手站在那里,气势十足。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一群人,定睛看去就能看得出领头之人正是与席瑜极其不对付的于陶,身后带着不少士兵。   席瑜勾唇讽刺的笑了笑,人就是这样,越是无能的人越想立功,总也不想想自己能否承担他的重量,德不配位怎么的都不长远,只是有些人就是不懂。   席瑜这样想着的时候,于陶一行人已经到了眼前。   “席副将,”于陶坐在马背上客气的说道,不过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往席瑜身后看。   “于统领,”席瑜回礼,其他什么也没有说,还是定定的站在那里,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却是巧妙地挡住了于陶一行人前行的路。   于陶看了看马下的席瑜,明明他是俯视席瑜的那人,却总感觉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人,摇了摇头赶出自己脑中这种奇怪的思想,于陶开口:“席副将可否让一让?”   “于统领这是要去何方,属下专门赶到平城这里,就是为了传城中两位将军的命令,请盛将军即刻回城,看于统领的样子这是要出兵?”席瑜笑着问道,他自然没有让开,看于陶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想坐收渔翁之利,或者还有其他的心思,但不管怎么样,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席瑜只相信自己人。   “那席副将一早过来这边又是因何事?”于陶反问。   “属下前来勘察平城城门的情况是经过盛将军允许的,于统领难道有意见?”席瑜似笑非笑。   “自然不敢枉顾将军的命令,”于陶赶紧表示,话说到一半,他抬头再看向平城的城门,发现那里早已经没有了人,甚至没留下一丝尘土,他突然明白了席瑜的目的。于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没想到将了将了,他竟然在平城的城门口被初来乍到的席瑜摆了一道。   “我今次能够带着兵前来,就证明是经过将军允许的,席副将还不让开?”于陶说道,此时他心里焦急,所以所说出来的话带了几分严厉。   主要是他此次的任务非常重要,自平城和谈以来将军就带着兵守在了平城周边,在西蒙进攻陈朝过程中没有出一分力气,如果连平城这边的事物都是陈、曲两位将军和席瑜一举解决的,那也就说明这所有的功劳都与他们无关,甚至还会因为玩忽职守、护主不力被圣上责罚,毕竟平城和谈的牵头人可是三皇子。   “既然是将军的命令属下自然不敢违背,”席瑜说着往旁边站了站,有些事情你越是心虚,别人越是怀疑,当你表现得非常淡然的时候,别人可能就不相信了,尤其对于多疑之人,这样的法子最是管用。   席瑜没有辩驳一句,非常坦荡的就让开了地方,这不得不让于陶狐疑,按照他对席瑜的了解,不管是在行军作战还是在平常说话时都不是容易服软的人,而且此人心智成熟,实在不好对付。   于陶看席瑜心怀坦荡的样子,又看了看平城的城门,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一丝异样。于陶不敢轻举妄动了,平城城门口设置的机关可是非常的霸道,卷进去的士兵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一直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当时留下的阴影太大,他实在不敢轻易尝试。   “于统领不是要往前行进?照我说,这平城的城门口根本看不出有机关存在的痕迹,于统领不免就试一试,没准这次就能直接进入平城了。”席瑜给出真诚的建议。   席瑜的笑意不达眼底,面上也没有多少情绪,在于陶看来席瑜这是对他们至今都没有攻克平城救出和谈官员而感到非常的愤怒,虽然这件事情想起来他们非常的没有脸面,但是至少从侧面证明平城席瑜是进不去的。   虽然没有了立功的机会,但于陶心里却是好受了一些,起码就算是席瑜也没有比他们得到更多的情报,掌握更多的信息。   席瑜看了看于陶眼里明显的退意,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不过大概是因为从昨日到今日他的动作大了些,所以对方还是心存怀疑,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在这儿。   一直这样并不是个办法,席瑜这样告诉自己,“既然于统领有军令在身,末将就不在此奉陪了。不过城中两位将军催的急,还请余统领再次禀告盛将军,请将军尽快回城,”席瑜说道,为了显示自己有足够的诚意,席瑜还在后面加了一句,“事情已然走到了进入这个地步就算是在逃避也没有什么用不是。”   很显然席瑜后面加的这一句话非常的有效果,非常成功的激怒了于陶。其实盛金山带出来的这五万大军里有哪个士兵能不清楚自己在这段时间的处境,别说是立军功,就是普通的职责都没有尽到,他们懊悔他们悔恨,不过军令如山,他们也没有办法。而且他们自己可以这样想,不代表别人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说,这就是方面打脸。   不过很显然,他现在无法对席瑜做出什么动作,在这个时间两位将领因为这样的事情起冲突,只要他没有把握能够完全的压制住席瑜,完全的隐瞒住此事,最后受罚的就一定是他。   “席副将放心,属下回营帐之后立刻就禀报将军。”于陶咬牙切齿。   席瑜笑着颔首,转身带着人就走,一点都不在乎后面是什么人。   于陶看着席瑜利落转身就走的样子,咬了咬牙,到底没敢去城门口处查看。   “主子,他们撤退了,”侍卫禀报席瑜。   席瑜并不意外,虽然满心疑惑,不过还是不会靠近未知有危险的地界,可以说非常符合西蒙边防军的保守心理。   “派人在此地守着,和青佲随时保持联系,一旦联系中断,即刻出发攻城。”席瑜命令道,要是青佲再出事,那就说明平城内部确实有事,到那时候他们也不能在顾及其他了。   “得令,”众侍卫领命。   城外双方将领风起云涌,而进到城内的青佲却是收获颇丰,进到城内他们几乎没有费什么气力就找到了沐世规一行人,不过整体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第111章 平城之谜(二)   青佲身边就带了个两个人, 主要是他们并不清楚平城内部的情况, 所以他们虽然破了平城城门口的阵法,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没有大肆宣扬,想亲自进城一探究竟再说其他, 毕竟他们不会拿沐世规的生命安危做赌注。   进了平城,青佲一行人就发现平城跟他们想象的不大一样, 平城作为两国和谈之地,向来号称没有城墙护卫,现在的平城从外面看也是普通的城墙, 但是从内部来看城墙却非常的厚重,虽然不想一般的边防城池, 但是在抵制外敌上也有一定的防卫能力。   青佲一行就只有三个人, 所以进了平城他们没有分散开来行动, 主要是在不清楚平城内部情况之前,他们就是摸眼黑,这样情况之下在城中传递消息实在太过危险,行迹暴露不仅打草惊蛇,就怕会影响和谈官员的生命安全。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把情况想复杂了,因为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的, 他们就找到了人。   青佲一行人进城没多久就听见了声响,随着声响他们到了茅府,接着他们就看到了这段时间一直担心的人。   情况说不上好,除了三皇子之外的所有和谈的官员都被关在了茅府前面的牢笼之中, 是真的铁笼子,这简直比坐大牢还痛苦,大牢起码还有个平整的地板能够休息,而在铁笼之中连普通的蹲坐都是一种考验,看众位官员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并不好受,这也是自然的,人哪经得过过如此的摧残?   不过除了零星几个人穿梭其中站岗,看守的人并不多,但是青佲他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只是看就知道老爷的情况不是很好,但是人还在对方手里,他们又只有三个人,实在不能轻易动手。   “统领?”其他两名侍卫把眼光转向青佲。   “先躲起来,”青佲沉吟片刻,吩咐道。   青佲他们在城外的时候想过无数种可能,只这一点没有想到,而且看样子把他们控制起来的人是平城茅家的人,为什么?   自一开始西蒙国要重开平城和谈,再然后茅家的人突然出现,主子就吩咐他们要好好地调查。不过,那时他们在西蒙边防的势力范围还很小,而且茅家的人又都隐藏的很好,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没想到来平城和谈的官员竟然会被茅家的人控制起来。   按照刚刚他们看到的情景,包括他们家老爷沐世规在内所有和谈的官员被控制起来,看样子就知道是用武力镇压的方式,其中沐世规的精神看起来并不好,满脸疲态,不过却没有看出什么地方受了伤,如若不是这样,青佲也不会如此沉得住气。   西蒙国重开平城和谈本身就蹊跷的很,所谓茅家的子嗣也仅仅是西蒙国的一家之言,具体情况怎么样外人皆不可知,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与西蒙国都脱不了干系。   青佲一行三个人没有交谈,退到了一个小树林里他们才敢大声说话,平城即使是再小它也是一座城,只不过与其他城相比,它并没有百姓,这也为青佲他们行动提供了方便。   “虽然没有生命威胁,不过我们还是得尽快把老爷救出来,且不说夜长梦多,席公子在此地待不了多长时间,等他回城这里的事就更难办了,”青佲沉吟。   其他两人自然也是这个想法,而且——   “刚刚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了席少爷身边的清澜,却没有看到木侍卫,是不是没有被控制,还在城内什么地方窝着呢?”其中一个侍卫说着自己发现的情况。   “看清楚了?”青佲眼睛一亮,他们进城至今都没有看到什么人,大概都聚集在刚刚的茅府前,他还真没有专门注意这件事,主要是当时的人有些多,他并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全部。   “属下有八成的把握,”侍卫回道,他刚刚把所有的牢笼都巡视了一番,确实是这样的。   “今日我们分开查茅府周边情况,寻找意外情况突发的时候己方的撤退路线,也注意着看能不能碰见木哥,”青佲吩咐道,如果能碰到木哥就好了,木哥向来讲究未雨绸缪,像平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掌握了周边所有的基本情况,那样会省去他们很多事。   其实,青佲之所以这样吩咐还有其他一个原因,老爷和青澜现在被关了起来,就算手中有信号弹,他们也没有机会发出来,而其他的侍卫根本就没有配信号弹的资格,这种情况再加上刚刚观察到的,木哥很大可能确实出逃在外。   “是,”其他两位侍卫听令,三人各自散去。   西蒙白南方已经够到了真相的边缘,而沐彦卿这边也迎来了乡试的第二日。   第二日,单单是沐彦卿所在的这个考棚从昨日到现在已经抬出去了十九人,各种情况的都有,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紧张,浑身僵硬不说,有的还失禁,也有小部分人是因为身子原因,直接昏厥的就有两人,总之各有各的情况。   这才是乡试第一场考试的第二日,就出现了这么多情况,对留下的考生也是一种历练,一个个的更加紧张,沐彦卿这边倒是看不出来,他昨日休息的早,虽然思虑过甚,不过比起彻夜不眠的考生精神要好上许多。   此时正值八月底,早上的凉爽退去之后,中午的阳光还灼热的很,沐彦卿的号房正对着太阳,一到中午,桌案上就投下一大束太阳光,看起来是温和的暖色,不过看多了眼睛发涩。   落下最后一个字,沐彦卿揉了揉眼,双目紧闭开始休息,到现在这个时辰,他已经完成了所有题目,只待誊写就可以了。   陈朝现在的科举考试试卷全部采用糊名制,所以改卷官员并不知道谁是谁,这样的情况之下,笔迹是改卷官员评判一个考生功力很大的一个标准,作为沐彦卿自然也非常重视,所以就把誊写放在了下午。   王麟之进到考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形,在其他所有的考生都在抓耳挠腮面带紧张答题的时候,就只有沐彦卿一个人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这种状态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   对于这种状态,王麟之并不陌生,毕竟曾经他就是这样,甚至到之后的春闱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一路走来似乎周围人和他一直都有一层隔膜,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王麟之自认不是矫情的人,如果他的性子再绵软一些,他也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自他出生或者是说自他被慈安寺的法静大师批了字开始,他的整个人生轨迹就发生了变化,过人的天赋让他与周围的同伴格格不入,来自父亲、母亲以及众位长辈的期望,让他不得不努力前行,尽管他的意向并不在此。   一直到今日,王麟之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回首往事,他不是待在书房之中,就是在去拜访先生的路上,枯燥和乏味充斥着他的生活。世人皆道王家麟之是人才之后会有大造化,却从来不会提他为此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似乎他生来就该如此成功,人们把这一切看得太理所当然,让他压力颇大。   对于沐彦卿,王麟之虽然没有见过他几面,却依然有很深的印象。两人有很多的共同点,同一日生辰,年少成名,师从大儒名师,就连法静大师……不过王麟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对这名少年做什么,因为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们是一样的。   这几年来,沐彦卿逐渐成名,王麟之虽然没有刻意的去关注,却从不同的途径知道了沐彦卿很多消息,他甚至知道京城中现在有很多的人都拿沐彦卿与他相比,毕竟两人之中有太多的共同点,其实还有一点是人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在十六年前腊月初八那一日,慈安寺法静大师为一人批了命,命格与他基本相同却又不同。   要是在当时这件事情被公之于众,沐彦卿绝对不会沉寂这么多年,毕竟陈朝重佛,慈安寺又是陈朝重寺,法静大师被奉为圣僧,他说的话在整个陈朝的影响力都很大,他不就是这样的。   不过,他压下了这件事,因为经历过所以更明白,作为他并不想一个人因为生辰而被定性,曾经的他无从选择,所以当他能为另外一个人做些事情的时候,他选择了让这件事情沉寂,虽然法静大师明确的说这个少年会是他以后仕途上最大的对手。   王麟之其实有些不以为然,别人不清楚他是知道的,没有什么成功是随随便便的,不付出努力什么都是白扯。而且,等沐彦卿入仕的时候,他已经羽翼丰满,他难道还能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不成?而等沐彦卿羽翼丰满,他已经成了陈朝的重臣,两人对上谁输谁赢王还不一定呢。   王麟之一向自傲,总之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   王麟之想了很多,很久都没有挪动一步,跟在他身后的官员多次想提醒都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敢在出声询问了,王侍郎能来巡视乡试已经是看在了主考官的面子上,他们这些人哪还有其他的要求?   “考棚不进去了,别影响了考生们的情绪,”王麟之说道,转身离开。   主考官:……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文求个预收,不喜请忽视!!会在另一本连载文完结后开新!!   与这本文无关联,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   《给我亲一口》十月份开新   齐格,男,十七岁,高二,长得好家世好,刚转学过来就把学神挤下神坛成了校草,唯一的不足是个学习渣渣。   陆瑜,男,十七岁,高二,长着一张高级脸,再加上学神级的人设,所以在青城一中人气很高,唯一不好的是学神他经常戴耳机,不爱搭理人。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风云人物同班,大家都认为他们应该相看两厌。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体育馆器材室看见,高冷学神冲校草笑了笑,诱哄,“乖,给我亲一个。”   “瑜哥,铃声响了,”齐格单手插兜靠着身后的墙,笑的有些荡漾。   “嗯,不过我着急,等不了了,”陆瑜柔声说道。   ——   陆瑜在亲生母亲去世的那一晚,觉醒特异功能,他能与别人的负面情绪共情,与人接触他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这种不同让他痛不欲生。   然后他遇见了齐格,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想让人毁了的少年。   然后他亲了他一口。   再然后,两个人就再没有分开过。   【高冷长得帅能感知别人负面情绪学神攻X超有钱长得好有原则可盐可甜学渣受】   1、校园小甜文·甜甜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受可盐可甜,隐藏式打架小能手。   4、20190822存档 第112章 平城之谜(三)   监考官员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惑, 也不敢对着王麟之王侍郎说什么, 看着王麟之转头就走也赶紧跟了上去, 不过这心里的嘀咕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边发生的一切,沐彦卿是一点都不知道, 简单的午膳过后,他开始往答题纸上誊写自己的答案。以往沐彦卿答题是没有打草的习惯的,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擅长一边思考一边答题,不过到了科举考试的考场上, 为了显得重视他还是随了大溜,按大多数考生参加科举的方式来进行, 这段时间他模拟了不少次, 所以现在也算得心应手。   考场中的沐彦卿在时间过半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乡试第一场所有的题目, 只待誊写完毕他乡试的第一场考试就算是结束了,而此时在距离沐彦卿千里之外的西域,席瑜正面临着责难。   “席副将不跟着将军一起回城?”于陶看席瑜一行人没有丝毫动作的样子就出声问道,此时于陶正跟随着边防军做回城的准备。   盛金山这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这时候回城的,但是他们没有办法,且不说现在西蒙国和陈朝的战争已经告了一段落,西蒙国那边受创颇深, 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顾及陈朝边防,所以他们本来打算在陈朝危难的时候回去的想法可以说已经基本破碎,也就是说在这方面他们已经无法立功。   而另外一方面,他们已经在平城这边待了数日, 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再这样耗下去,如果最后能取得阶段性胜利到还好说,如果一直都没有成果,他们根本无法与两位将军乃至京城的盛德帝交代,作为他们总不至于叛国,所以最后他们妥协了。   虽然众位幕僚还是各有各的想法,却始终没有提出一条可以打破此时局面的意见和方法,盛金山东想西想,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席瑜所说的回城。   于陶却总觉得他们忽视了什么事情,却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看以席瑜为首的冲锋军竟然不和他们一块儿回城,他自然是疑惑满满。   “于统领说的是,三皇子以及众位和谈官员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时间一日日过去,西蒙国那边也没有回传任何消息,他们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于统领应该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已经接到命令要探查他们的所在地,如今平城是唯一的线索,虽然十之**都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还是要试一试,”席瑜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并没有含糊其辞,而是说的非常清楚,他是在给于陶解释,也是在和盛金山解释。   于陶没有想到席瑜竟然会这样坦诚,一时间有些失望,有些事儿越是说的清楚明白,心里就越没有鬼,也就越证明席瑜现在并没有掌握到任何讯息,这对他们来讲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闻言,盛金山也没有说什么,虽然昨日他的态度可以用高傲来形容,不过席瑜退下之后,他从兵将手里完全了解了西蒙边防目前的情况之后就再也高傲不起来了,所以他现在的状态可以用挫败来形容,也因为他已经认清了现实,也想到了后果,所以就算幕僚们提出了疑义,他还是坚持要立刻回城,虽然心里还是不得劲。   “那此事就交于席副将了,辛苦,”于陶冲席瑜抱了抱拳,他的眉头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可见说出这话并没有太走心,其实要不是盛金山坚持,于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主要是他总觉的席瑜这个人不简单。   不管他们心里是个什么想法,盛金山极其手下的边防军终究是都离开了。   席瑜站在那里看着盛金山率领各个兵将往西蒙边防的方向走去,久久都没有说话,这是他之前已经预料到的,不管盛金山手底下的人如何蹦跶,只要他把现实的情况和盛金山说清楚,盛金山肯定会妥协,那是个小心了一辈子的将军,还能指望他在此时表现出野望?   “城内还是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席瑜问道,现在已经过了未时,他这边还是没有收到平城的信儿,是没有找到人还是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席瑜都不清楚。   平城并不大,按理说就算是一处处的搜寻根本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想到之前平城门口设置的机关,席瑜担心城内的情况也像城门口处一样凶险,那样就难办了。   “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侍卫禀报。   “继续盯着,城门口处一刻也不能无人,”席瑜沉吟,想了想又开口,“让机关师再围着平城走一圈,看除了城门口还有其他的地方有机关或者摆阵了吗?”   “是,属下这就去办,”侍卫说道,转身出去布置了。   “主子,我们一直留在这里于礼不合,如今西蒙边防的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作为您还是用该尽快巩固自己再军中的威望,一直留在这边终究不是办法,还是应该……”席瑜身边一个姓李的侍卫开口,他的语气还带着点迟疑,显然之前一直在犹豫说是不说。   李侍卫是席勤为席瑜准备的侍卫,自席瑜小时候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也就是说他知道席瑜的一切过往,自然也了解席瑜与沐彦卿之间的兄弟情深,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认为现在他们还是不能安然待在这里不作为,毕竟虽然其他人都以为三皇子和其他和谈官员是待在一起的,但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三皇子十之**已经被是被西蒙国控制住了。   席瑜的想法他们这些侍卫为多少知道一点,无非就是装作不知道这整件事情,先把沐世规沐老爷找到救出来再说其他,但是这都是需要时间的,西蒙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甚至还会以三皇子的安危来威胁边防军,作为他们提前做准备和布置好应对措施才是要务,毕竟主子来西蒙边防是要建功立业的。   “我有数,”席瑜看了一眼姓李的侍卫,又转头看了看其他的侍卫,“我有数。”   席瑜这话是对他身边所有的侍卫说的,是告知他们也是在警告他们。席瑜知道他们是担心他,但是他们能想到的问题,席瑜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他现在已经不是毛头小子,在做任何一个决定之前他心里都已经衡量过。在他做出来平城的决定时,就是在告诉身边人,沐彦卿在他心里的地位非常高,就算是被责难,他还是把护住沐世规做为第一要务,这是他的坚持,不允许反驳的那种。   “主子?”李侍卫还待再说,主子还是太年轻了,不能从全局的角度看问题,沐老爷固然重要,哪比得上自己的前途,不过他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身边的席十二拉住了他。   席瑜没有说话,他现在突然发现彦卿是对的,虽然说他身边的侍卫自小就跟在他身边,但到底不是他亲自养出来的,在某些关键的时刻他们还是会有分歧,以至于到现在青澜还是他身边最得用的侍卫,或者他也应该像彦卿一样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不需要其他任何人,独属于他的势力。   “如若晚上平城再没有消息传来,我就要亲自进城,”席瑜淡淡说道,既然时间不允许,那就快刀斩乱麻,他倒要看看这平城是不是龙潭虎穴?   “主子?!”众位侍卫自然想劝,他们对平城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进去有危险可怎么办?   席瑜摆了摆手,不想听劝解,人都道他们师门最是护短,就算出门在外他也不能砸了师门的招牌,更遑论此事还牵扯到彦卿。   外面的各方势力碰撞,平城内部也不平静,青佲与其他两位侍卫分开之后,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他在周围的树杆上刻下了独属于他们自己人能看懂的符号,多一个法子多一条路,万一被看见了呢,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木哥。   做好这一切之后,青佲才开始行动。   没过多久,青佲就发现了不对,明明他朝着一个方向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连个弯儿都没拐,但却始终没有走到今日关押各位和谈官员的茅府,要知道平城本身没有多大,他在城外围着转一圈也用不了这么些时间,也就是说他被困住了。   青佲自小接触的就是侍卫教育,之后他跟在主子身边的这十年又经历了太多太多,所以发现情况之后他并没有乱了分寸,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触碰了什么机关,到底是因为什么?   青佲在自己脚下划了一个记号,然后继续往前走,不出五步再回头记号已经消失不见,这机关与平城城门口处的如出一辙,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总之非常的霸道。   青佲不通机关术,他做了各种尝试都没有让自己脱离机关,明明周围的景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但他就在阵中,一直走不出去。怪不得平城内部的人如此淡定,就算外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也没见他们自乱手脚,原来平城内部就是一个阵法,这机关不立刻要人命,却紧紧地束缚住了进阵的人。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青佲坐在大石头上,想着对策,他现在掌握的情况不多,但还是应该想个法子把老爷在平城的消息通知席少爷,怎么办呢?   天渐渐完全黑了,平城内部升起了一颗红光信号弹。 第113章 平城之谜(四)   暗号都是他们提前已经定好的, 所以一看到空中的信号弹, 席瑜这边就只大致知道了平城内部的情况, 虽然具体的情况还未曾可知。   “主子,是红色, ”一名年纪不大的侍卫禀报道。   席瑜沉吟,红色代表寻找之人在城中而自己身陷囹圄,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又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席瑜非常清楚青佲的本事,他可以说是青字辈中的佼佼者, 这些年在彦卿身边又得到了很好的锻炼,时至今日他已经与其他人拉开了一大截, 但是刚刚进城不足一日就被困住了, 说这是人为的不尽然也不足为人信, 那就是平城内部也是机关重重?   “还有一事,”小侍卫开口,因为不知道这情况到底与这事儿有无关系所以他开口有些犹豫。他也是从京城跟着席瑜到西蒙边防来的,不过却是因为这次任务才被调到席瑜身边的,可以说他之前与席瑜几乎没有共过事儿,所以面对主子他多少有些拘谨。   席瑜回头看向这个眉清目秀却眼生的侍卫,冷声问道:“你注意到了什么?”   “发射信号弹的地方距离城门并不远, 青佲侍卫却没有出城来专门禀报这件事,而是冒着被敌人发现的危险发了信号弹,属下以为肯定是被困住了。”主子一问,小侍卫着急忙慌的说了自己的思考。   席瑜挑眉, 这个说法和他刚刚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抬头看了看这个侍卫,隐约记起他名为春生。   “春生?”席瑜开口。   “是,”小侍卫不明所以。   席瑜却没有再开口,“机关师那边有发现其他的情况吗?”席瑜转头问其他人。   “目前为止还没有,”侍卫禀报。   “把人都集合起来挑选几个,明日一要我要进城。”席瑜命令道,既然知道人就在平城之内,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救出来就行了,虽然说平城内部充满蹊跷,但他并不介意走这一趟。   总之,在席瑜看来,如果不把沐世规平安救出来,他之后的行动也会受阻,说句不客气的在整个西蒙边防,沐彦卿最在乎或者是能对他产生影响的就只有沐世规的安危,其他都可以是面子功夫。   “主子!如今平城内部情况不明,青佲侍卫安危也不明朗,贸然进去恐怕会面临艰难险阻。”李侍卫劝道。   “这件事情昨日已经说过一遍,我的记忆力还没有差到需要李侍卫三番两次的提醒我,”席瑜冷声说道,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听不进劝的人,但席瑜最是不耐在他做出决定的时候质疑他。   “主子?”李侍卫被噎了一下,他已经跟在席瑜身边近十年,一开始就被席勤任命为席瑜身边的侍卫长,可以说除了清澜,席瑜其他的侍卫都是他一手□□出来的,他是席瑜身边的红人,向来受尊敬,这无形之中就更加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再加上,这次来西蒙边防,席勤专门叮嘱他要顾好席瑜,这也就导致他的心变大了,甚至他现在根本不把席瑜当做是自己的主子,而是当做自己要保护的人。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放在了主动的位子上,身心自然随着心境转变有些发飘。   近日来,随着他的言行周围人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李侍卫本身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自觉。虽然昨日席瑜已经警告过他一番,他还是依然故我,就算到了眼前他因为席瑜明面上的警告闭了嘴,但是心里还是有诸多的不满。   这些席瑜都没有理会,直接让人下去准备,毕竟明日一早,他们就要出发。其实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这件事情席瑜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但现在明显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进平城是一件大事,对于席瑜带来的整个先锋军都是,不过席瑜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除了刚刚的李侍卫,其他人都没有说什么,他们是士兵,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尤其席瑜现在还是他们顶顶尊敬的副将。   席瑜想进城,这些人自然不能都带着,万一打草惊蛇,他们就会功亏一篑,而且现在他们连城内是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自然要留下兄弟在外面待命。   “我此番进城,待明日傍晚只要我不发出信号,不管城内有无发生事情,你们都开始攻城,一举拿下平城最好,如果在那之前我没有救出人,你们还是以保护和谈官员为重,”席瑜吩咐冲锋军的各个统领。   “是,副将放心,”众头领应声,这一段日子以来,他们已经从内心臣服席瑜,所以对他的命令自然是听的。   席瑜点头,转身对机关师说道:“我怀疑平城内也是机关重重,明日就麻烦二位开路了。”   “公子客气,我们过来本就是为了此事,要是有那个能力我们自然全力以赴。”两位机关师赶紧表示,他们之前因为攻破平城城门口的机关受了轻伤,索性并没有大碍。   席瑜颔首,吩咐他们各自休息就让人散了。   第二日一眼,席瑜早早就起了身,一切准备完毕就出发去平城城门口。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距离平城的城门很近,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对平城中是,席瑜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平城本就不大,其中还控制着这么些官员,理应有很多人,但是青佲进城后却成功的发出了信号,之后到现在平城都没有出现任何动静,十之**平城内部没有多少人,当然这都是席瑜的猜测,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才行。   有两位机关师带路,席瑜他们少走了很多冤枉路,不过大家还是都不敢放松。   就在他们要拐弯儿的时候,前面闪过一个人影,席瑜觉得眼熟,当机立断立刻就追了上去。   因为席瑜临走之前并没有发出命令,所以其他人听两位机关师的要求原地等候。   席瑜的武力值本身就很高,再加上这段时间在西蒙边防的历练,他的手段和爆发力更加的慑人,在他的追击之下,前面那人明显的力不从心。   “木顺?”席瑜开口,自从看见那个身影他就紧皱着眉头,他认识彦卿十年,自然熟识他身边跟了十多年的侍卫,只是木顺见了他为何要跑?   前面人的脚步一顿,飞快的转回身,表情上尽是不可置信,“席少爷?!”   席瑜应了一声,看到木顺之后,他紧紧的攥住了拳头,紧皱的眉头没有放下,此时连眼睛也微微眯起。   席瑜是不可置信,眼前的人确实是他熟识的木顺,却又不是他熟悉的人,“怎么弄的?”席瑜哑着声音问道。   木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的,眼睛,木顺现是在双眼失明,这自然不是眼睛有疾,而是人为的——木顺他被挖了眼睛。   此时的木顺看起来比较骇人,因为这么些时日东躲西藏没有好好的进食,他整个人看起来消瘦无比脸色苍白,再加上双眼被挖留下两个黑洞,整个人甚至比画册里描写的鬼怪还要恐怖。   就是经历过战争的席瑜心里此时也翻过惊涛骇浪,他对木顺非常的熟悉,而现在,这个人就在他的身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变成这样了,”木顺说道,提到眼睛,他的语气空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席少爷不必管我,老爷和青澜侍卫还在茅坪洲手里,最近肯定受了不少苦,之前为了把我送出来,他们被用了刑,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席瑜刚刚见到沐顺的时候,他的表情是麻木的,似乎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躯壳。但是当他说起沐世规和青澜现在情况的时候语气非常的激动,就算现在他只能靠着感觉来感知席瑜的大致位置,但还是坚持一字一句的对着空气把话说完了。   就算席瑜没有经历那件事情现在也能猜到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让人先把你送出去,让军医好好为你诊治,剩下的事情就交于我,”席瑜说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点儿狠厉。   “是,属下遵命,”木顺回道,就算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没有救治的可能,他还是没有违背命令,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不管做什么都只是添麻烦,如今的形势已经足够复杂,他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席瑜走到木顺身边,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温声说道:“走吧,都在等着你呢。”   木顺身子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是。”   木顺一边往前走一边对席瑜说平城内部的情况——原来自平城闭城之后,他们就被人控制了起来,除了三皇子被直接带走,其他的所有官员都留在了平城,或许是因为觉得他们毫无价值,所以平城内部现在并没有西蒙国士兵把控,而是把他们全权交给了茅家的后嗣茅坪洲。   “此人心狠手辣,他把和谈官员关在来铁笼子里,提供一日三餐是少之又少,虽然很少用刑,但待在里面很是痛苦。”木顺说道,在他没有逃出来之前就是这样的,这之后的几日只能比前面更加痛苦,也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受的住。   “嗯,”席瑜应声,脸色愈发的凝重,如果城中有重兵把守,他们只要破城即可;如果机关重重他们只要破阵即可;但是现在仅剩茅家的人,如果没有后路,他们敢留到现在? 第114章 平城之谜(五)   木顺因为眼睛的关系行动并不方便, 所以席瑜没追多远就追上了他, 也因此席瑜带着人原路返回也没有受到什么波折。   席瑜带着木顺回到队伍的时候, 他们都还待在原地,席瑜直接把木顺托付给侍卫春生, 吩咐道:“你的任务就是把木顺平安的带出平城,出去以后立刻寻军医为他医治, 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就不能放弃。”   其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席瑜已经大致知道木顺现在的情况已经基本没有痊愈的可能了,他的眼睛是人为破坏, 应该是直接被挖了眼睛,总之损伤的很彻底, 不过在没有得到最后的结果之前到底还是应该抱有一线希望。   “是, 属下明白, ”侍卫应声。   席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木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出城安心养伤。”   木顺想说些什么,不过刚有张口的趋势就被席瑜拦住了,“如果此时彦卿在这,肯定也会这样做, 我受人之托不接受讨价还价。”   “是,属下遵命,”木顺张张口,没有再说什么, 他跟在沐彦卿身边十多年,自然了解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可否认席少爷说的是对的,如果主子在这他只会被安排的更严密,众所周知主子重情。   席瑜看着侍卫领着木顺顺着他们来时的路线返了回去,索性他们并没有走多远,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席瑜才收回视线。   席瑜把从木顺那里得来的情报和两位机关师说了一下,末了道:“平城内部机关重重,还请两位多费心一些。”   “席副将放心,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机关师应声,一刻都不敢放松。   不过,他们一行人一直到走到茅府的大门前都没有遇到任何机关,也没有遇到先他一步进城的青佲和其他两位侍卫,可以说他们行进的这一路上非常的安静,几乎没有见到一个活物。   不过,此时的席瑜并没有心思关注那些,他看了看被关在笼子里的各位陈朝的朝廷命官,尤其是沐世规,从他这个方向看人应该是没有受什么伤,不过消瘦的厉害,精神也差的很,眼神涣散。   “主子?”侍卫看席瑜已经怔愣在那里,出声提醒道。   席瑜皱眉,他们进入平城几乎没费功夫就深入到了这里,一直到现在他们没有见一个平城中人,茅府也没有人出来,似乎就是敞开大门随人进,他们凭什么?   席瑜捻了捻手指,他这次带的人并不多,主要的考虑就是怕打草惊蛇,但是现在看起来他的顾虑好像是多余的,人家是丁点儿不紧张,是实力雄厚还是空城良策?席瑜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搏一搏他不甘心。   席瑜看着气势恢宏的茅府大门,面沉如墨。他虽然还没有理清楚西蒙国和茅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联合起来对付陈朝,但是他站在这里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杀气,也许从一开始盛金山以及他所带领的边防军就把问题想复杂了也说不定。   这样思忖着,席瑜看向两位机关师,“一路走来,先生可曾发觉有不妥之处?”   两位机关师对视一眼,从进入平城他们就感觉到不对,但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一路走来他们看到的都是实物,没有一丝虚假,更没有触碰到一个阵法,但就是透着古怪。   “目前没有发现不妥,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我们最好不要分开行动。”两位机关师话说的很含蓄。   那就还是有怀疑了,席瑜沉吟。   正在这时候,茅府大门传来响声,席瑜一行人朝着响声看去。   茅府之中出来了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他们推着木车上面放着两个木桶,现在都冒着热气,看样子应该是为被囚禁的官员准备的早膳。   几位仆从从头至尾都没有一句交谈,直接把木车推到铁笼旁边,然后往铁笼旁的瓷碗里盛粥,那可以称之为是粥吧,因为离得远所以席瑜他们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粥,一人一勺,非常的公平公正。   大概是饿的狠了,所以各位和谈官员都是狼吞虎咽,挨饿大概是这群养尊处优的官员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甚至在来西蒙边防之前他们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喝白粥会喝的这样香。   看到这种情况,席瑜皱了皱眉,关在铁笼子里用膳对人无疑是一种侮辱?而且几位和谈官员加起来也不过十几勺粥就已经足够,根本用不着用木桶来盛,这到底是何用意?平城中还有其他人?   很快席瑜就明白了这几个大桶是做什么用的了,原来在这里用膳是可以无限续杯的,虽然是被迫,不喝不行的那种。   席瑜抿了抿嘴,怪不得木顺说他们没有动刑,已经用这样的方式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还用得着动刑吗?   这种方法可以说是非常的温和,它几乎没有流血,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它又非常的残忍,人们把对食物的渴望称为口腹之欲,既然可以称之为**就证明人很难控制对它的渴求。   不过一个人的身体是有限的,摄入食物也是有限的,身体的本能会发出信号告诉你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时候不该吃。但是当你身陷囹圄,当你不受控制,你就只能跟随别人的意愿进食。   饥饿到了极致容易使涣散人的意识,而饱腹到了极致会降低人的敏感度,两相交替,让人很不舒服。   席瑜搞不懂茅家到底想干什,又在求得什么?这好像是一种针对性的报复,只是又关这些官员什么事,在这之前他们可没有一起共过事,一个大大的问号树立在了席瑜面前。   茅府那边再次传来声音,席瑜抬头看去,一个个子中等,身着杏白儒生袍衫的男子从茅府大门走了出来,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只看浑身的气度,就知道他是个管事的。   席瑜一行人都看着他,想从他口中说出什么隐秘的事情,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男子转身直接面向了席瑜一行人所在的方向——   “既然已经到了茅家的地界儿,众位不打算出来和小子一聚?”   席瑜心间一凛,不过没有丝毫动作。   “众位远道而来,难道就甘愿一直不露面?”男子再次开口。   席瑜还是没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身后的侍卫表情各异,不过因为席瑜一直没有表态,他们也只能强忍着自己心里的震慑,从始至终他们可都没有想到城中的人竟然知道他们进了城,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   “众位是贵客,那我就亲自去把众位请出来吧,”男子开口,说话间已经抬步往席瑜这边的方向走来。   “都说客随主便,还是不麻烦茅公子如此费心了,”席瑜开口,他用眼神向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然后独自站出来暴露在茅家主仆以及所有关在笼子里的和谈官员的眼前。   “你认识我?”茅坪洲蹙眉看着眼前这个眼生且年轻的将领,疑惑的很,他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   “自然是猜的,”席瑜勾唇,不过看样子他猜的完全正确。   说是猜自然也是有依据的,平城之所以来能成为陈朝和西蒙国和谈的阵地主要就是因为茅家向来以公正传名,族中之人深暗中庸之道,讲究不偏不倚,而且平城向来只做两国和谈的场所,从不参与两国政事。   据说茅家后嗣出生便会在身体上刻下一个“正”字,茅家的人对自己的家族认同感颇深,不管何时何地,绝不允许别人诋毁自己的家族。茅家祖训即为就算茅家仅剩一个后嗣,也必须维护茅家家族的威望。   这些都是以前孟先生在讲课的时候涉及到的,沐彦卿对这些颇感兴趣,时常会多问几句,一来二去席瑜也就记在了心间。这男子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倒是没有刻字,但是他外衫左襟绣着的繁体“茅”字,再加上他是从茅府里出来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就是茅坪洲。   “兄台高见,”茅坪洲笑着抱了抱拳,他完全不在意席瑜说的是真是假,“不知兄台一大早造访平城,有何指教?”   “这话应该是我问比较得宜,不知道茅公子扣留我陈朝和谈官员有何用意?”席瑜直接问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与茅坪洲打马虎眼已经是不可能,与其遮遮掩掩你来我往的相互试探,还不如直接挑明,省时省力。   茅坪洲闻言挑了挑眉,眼里深处还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闭城之后我已经接待了好几波不速之客,昨日那一波因为人数太少根本构不成威胁我选择让他们自生自灭,之前的几波和你们我都有请出来,不过这么些人里副将还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   席瑜没有回话,不过心思转的飞快,他和青佲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派人进城,而这两日他也观察了盛金山的态度,足可以看出他没有派人进到平城。茅坪洲所说的昨日的那一拨人指的肯定是青佲他们,那之前那几个人又是谁?   “要说为什么扣留陈朝官员,自然不该仅仅是陈朝官员,只可惜耶律康达比你们聪明。”茅坪洲讽刺的说道,如若不是耶律康达反应的太快,他现在已经达到了目的。   “你,什么意思?”席瑜启唇。   茅坪洲眯眼看着疑惑满满的席瑜,勾了勾唇角,面上尽是讽刺。 第115章 平城之谜(六)   平城内部的茅府面前, 席瑜与茅坪洲对立而站, 从茅坪洲和席瑜说第一句话开始, 茅家的仆从就一个个站在了茅坪洲的身后,算是隔绝了席瑜这一方与铁笼里和谈官员的眼神交流, 总之席瑜没有再看见沐世规。   说起来双方的距离并不近,不过也不耽搁说话就是了。   “既然副将已经到了平城, 说一说以前的事情倒是也无妨,”茅坪洲笑了笑,轻声说道, 语气里有些轻微的缅怀。   席瑜皱眉,把手背到身后隐蔽地朝身后的两个机关师打了个暗号, 示意他们去周围观察观察。   两位机关师与席瑜相处并不多, 并没有看懂席瑜此举是什么意思, 不过侍卫中不乏已经在席瑜身边跟着数十年的,自然轻而易举地就理解了自家主子心中所想。   眼角的余光看着侍卫领着两位机关师悄悄的离了队,席瑜心里松了松,身陷囹圄他不得不小心,希望两位机关师能找出个门路。   茅坪洲表现得实在太过自信,好像他们进了平城就一定出不去似的,人的自信要不是来自于强大的实力, 要不就是盲目的自信,根据席瑜这短短时间的观察茅坪洲应该属于前者。   如果他属于前者的话,平城内部一没有人二没有武器,他靠的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是机关和阵法?   “既然茅公子肯赐教, 我等自然是洗耳恭听,”席瑜回道。   “平城向来是陈朝和西蒙国和谈的据点,也就是说只有在两国发生冲突之后平城以及平城茅家才有所作用,在那之前和在那之中平城永远身处中立。”茅坪洲开口,语气由平静开始有了起伏。   “我茅家向来以守护平城为己任,也向来以为一方和平做了贡献而洋洋自得,但是他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如果陈朝和西蒙国没有战乱,交往良好,那平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西蒙国和陈朝战乱百年,茅家也风光了数百年。然后在西蒙国与陈朝和解的当时,平城落败了,然后茅家消失,如今仅剩我一人,行尸走肉般的存活于世。”   茅坪洲轻声说道,他的语气隐忍,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感。   席瑜看了一眼茅坪洲,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大致明白了茅坪洲要表达什么,大概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家族因为两国的关系变化而受到了影响,只是这是历史进程的趋向,他如果把仇恨放在两国官员之上,未免有些太过。   席瑜心神所致几乎已经猜出了整个事情的走向,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按照之前观察到的茅坪洲所用的报复手段,就能看出他之前受了不少的苦楚,现在他大概是在用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来向陈朝的和谈官员进行报复。   “平城的悲剧是历史条件下的必然结果,作为两国交界处独立出来的第三方,从卷入两方战争的那一日起就应该做好被抛弃的准备,虽然说现实生活中三边搭界关系最是稳固,但是在人际交往中可不是这样,从来都是最好的双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最好的三边关系,三人相处之中总要有一方是被抛弃的。”席瑜开口,毫不留情。   听毛坪洲之前的话音,就知道他对西蒙国官员也动手了,只是耶律康达比之快了一步,他这边才失手,这样看来,茅坪洲在这件事情上就像是一个疯子,是疯子就会干疯事,就算是态度好,也避免不了该发生的事儿,所以席瑜并不打算隐忍。   席瑜的话彻底激怒了茅坪洲,他嗤笑一声,“副将亲自前来,如此深入敌营恐怕是有重要任务在身,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副将如此我可是不会放人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陈朝和谈的领头人可是贵国三皇子。”   天下皆知,陈朝的盛德帝英武不凡,不过在子嗣问题上却并不顺通,满打满算盛德帝养在膝下的儿子也只有太子和三皇子两人,因为少所以更珍贵,天下知,茅坪洲亦知。   “三皇子是我朝圣上之子,身份自然高贵,为了三皇子的安危妥协自然使得,”席瑜应声。   茅坪洲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尊卑有序,可真是一个好传统。   “不过——”席瑜打断了茅坪洲的得意,“这所有一切的前提是茅公子真的控制住了人,如果只是空口白话,我等可就没有这么些顾虑。”   “副将这是在怀疑我信口雌黄?人不在这可不代表什么,三皇子身份尊贵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的。”茅坪洲收敛了面上的表情,只不过他表情管理有些失败,眉头还是不自觉的向上挑起,这是他没有想到席瑜会这样质疑的证据。   “是吗?”席瑜反问,要说他进平城之前还在疑惑耶律达尔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现在他完全不怀疑了,耶律达尔提供的情报应该是百分百的正确,不过——   “那我们怎么做,茅公子才能放过三皇子。”   “放过?”茅坪洲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两个字,他显然很满意席瑜的服软,所以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拿腔拿调,“那自然要看副将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了。”   席瑜没有应声。   茅坪洲看向席瑜,“既然进了平城,就按平城的规矩走,副将来了西蒙边防之后,骁勇善战,在西蒙和陈朝军队中是有名的手段厉害。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不敢与副将硬碰硬,就算现在副将束手就擒我等也不敢轻易上前,不若就由副将自己走进铁笼之中吧。”   茅坪洲说着,他显然认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所以又重复了一遍,“副将自己走进铁笼对你我双方来讲都是最好的选择。”   席瑜敛眉看向茅坪洲,他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抱歉,刚刚就在茅坪洲从茅府里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彦卿,他们身量相当,气质吻合,不看长相的时候真是有几分相似,但是现在——   他比彦卿还是差远了,席瑜这样告诉自己。   而且,在看到陈朝官员那些遭遇之后,他还主动地进到铁笼之中把自己关起来,难道自己在别人眼里脑子就这么不好使?费尽千辛万苦进到平城,只不过是图一个自投罗网,连带着还害了这么多兄弟的性命,这个注定赔本的买卖席瑜可不做。   “好啊,那就劳烦茅公子为我寻一个铁笼了,”席瑜轻松的说道。   身后的人会听到席瑜这样说全都蠢蠢欲动,不过都被席瑜背后的手势定住了,他们大都是训练有素的冲锋战士,近一段时间都是在席瑜的带领下出战,其余也都跟在席瑜身边数十年的侍卫,默契自然还是有的,他们副将(主子)可不是毫无心计之人,这样做肯定有这样做的原因,他们只管做好准备接应就是了。   “铁笼倒是不用特意挑选,这边就有现成的,如果副将准备好了就请过来吧。”茅坪洲语气暗暗有些惊喜,他完全不担心席瑜身后跟着的人,群龙无首则乱,只要能把席瑜控制住,他就不信剩下的人能反了天去,而且他手里可还有一张王牌三皇子在呢。   茅坪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身后的茅家奴仆闪开了一条道,席瑜向前看去正好看见正看过来的沐世规。   沐世规眼睛里都是不赞同,不过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刚刚阿瑜和茅坪洲交谈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他,一直到现在茅坪中都认为席瑜是因为三皇子才对他妥协,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这里自然不能露馅,不过到底还是担心就是了。   席瑜眼神安抚,之后还是面无表情,抬腿就往前走。   茅坪洲死死的盯住席瑜,他每前进一步,茅坪洲就警惕三分,其实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会这样顺利,竟然几句话的功夫陈朝这位刚初崭露头角的少年将军就妥协了。   不过茅坪洲现在更多的是警惕席瑜身后跟着的人,毕竟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们这边没有准备的话并不占优势。除此之外他倒没有多想,主要是席瑜的年纪实在是不大,就算是席瑜之前在战场上表现的突出,茅坪洲也并没有把一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   席瑜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一步的逼近茅坪洲,他心里在估算,在衡量,在寻找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和距离。   在和茅坪洲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席瑜动了,自古擒贼擒王,一直到现在,席瑜都坚信这是真理。   整个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茅坪洲太自信,他把三皇子在陈朝将领心中的地位看得太重,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轻看了席瑜。   茅坪洲身手其实不错,不过在席瑜这边就成了三脚猫,根本没几下就被治服了,而就在席瑜行动的一瞬间身后的冲锋军和侍卫都出来了,瞬间就治服了茅家的奴仆,包括茅府内部的。   席瑜把毛坪洲交给身后的侍卫,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身后的铁笼打开,把沐世规迎了出来,“伯父,是我来迟了。”   沐世规摇头,“阿瑜不该进城。”   席瑜还没有说话,就被打断了。   “哈哈哈,副将果然好本事,不过抓住我也没用,总之我们都是要一起灭亡的,”被侍卫紧紧抓住的茅坪洲丝毫不惧怕,反而哈哈大笑着叫嚣。   席瑜皱眉,看来事情有些棘手。 第116章 平城之谜(七)   现在事情很棘手, 席瑜心里明白, 不过在面对茅坪洲挑衅的时候, 他没有露出半分胆怯。   席瑜没有理会茅坪洲,先把沐世规从铁笼里扶了出来, 安抚道:“伯父说笑了,且不说临出京之前彦卿亲自嘱托了我, 就说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却隔了这么久才找到您,就是我的疏失, 所以您千万不要有心里负担。”   席瑜自小就能说会道,长大之后尤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渐渐地开始不想说, 但这不代表他不能说, 面对自小就很熟悉的长辈沐世规他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   毕竟席瑜六岁就认识了沐彦卿, 之后他就经常出入沐府,沐世规之于他是熟悉的长辈,所以说起这些小意的话他毫无心理负担。   “副将还真是镇定,知道自己身陷囹圄,还能这样镇定,你比我见到过的将领强太多了,真可惜就算有再多的能耐, 副将也得跟着我这个烂人长久的待在平城,再也出不去的那种,”茅坪洲看席瑜完全不理他,嘲讽的说道。   席瑜抬眼看了一眼茅坪洲, 然后微微诧异了一番,只听毛坪洲说话的语气,还以为他现在是自以为大仇得报后的欣喜之感居多,没想到他的眼睛里尽是悲伤,席瑜并不明白这种情感到底是因为什么,也不了解茅坪洲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实告诉他茅坪洲虽然挂着笑却并不是纯粹的开心。   席瑜默默收回眼神,轻声回道:“是吗?此战之后茅公子定能名扬天下,末将的名字能和茅公子相提并论也是我等的荣幸。”   席瑜这样说着,先着侍卫把沐世规扶到茅府休息,现在这整个平城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眼前的茅府,就算是再自虐、性格再强的人也不可能在自己的住处做什么手脚,尤其是一个将祖训刻在身上的家族,想也知道他们对自己的祖宅应该也是充满尊敬的。   沐世规这边自然还是担忧,按照他的想法,席瑜还年轻,虽然这段时间他亲眼看着席瑜慢慢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将领,但在席瑜在他心里还是个半大小子,如果因为他而受到什么伤害,那他就是大罪过了,他不想连累人,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他想说也不好说什么。   席瑜安抚性的拍了拍沐世规,“伯父安心,有我在。”   席瑜自然知道现在己方的处境并不好,但是他却不想沐世规因此是有过多的担心,他能看得出沐伯父此番吃了不少苦,其实不仅仅是沐世规,包括其他的和谈官员还包括武艺高超的青澜他们现在的情况都说不上好。   沐世规看席瑜这样的态度就没有多说,配合着两个侍卫往前走,以他现在的情况并不能给席瑜带来什么样的帮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   茅坪洲皱眉,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副将竟然一点儿都不理会他说的话。人都是很奇怪的,当你下定决心对付对方的时候,如果对方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那种报复的快感一瞬间就会充斥着内心,如果你说了很多,对方还是满不在乎,就算你准备的手段再玄乎,都不会有任何的成就感。   “副将此番是不准备顾及你们三皇子了?”茅坪洲忿忿不平的问道。   席瑜看着沐世规已经进了茅府,才转过身来看向茅坪洲,“要我说茅公子可不像是平城茅家的子嗣,世人皆道平城茅家讲究中庸,万事公正,为人正直执拗,从不打诳言,也向来不做不义之事。   而你,因为一己之私毁坏了平城之前保持了数百年之久的中立地位,失了公道,也在明面上把平城把茅家都推向了永远都爬不上来的深渊,此举欺师灭祖;还想肆意害人性命,就算是毁城也在所不惜,此举不义;到现在还肆意拿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来框我,茅家人也不过如此,公平正直恐怕早已经随着茅家先辈带到了土里,着实是我辈遗憾。”   席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针尖一样一针一针的刺向茅坪洲的心尖肉,生疼。其实席瑜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起伏,但就是这种随意的态度让茅坪洲感觉到了深深的蔑视,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看不起,直伤人心。   是啊,茅家早就不存在了,从记事起他就没有享受过为茅家人一丝一毫的便利,但是他却要为茅家的尊严付出一切,凭什么他要活的这么累,凭什么他要流这样的血,茅坪洲曾经不止一次的质问过自己,但是回答他的只有他父亲拼尽生命从火海里抢救出来的茅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说他不像茅家人,那也确实是,没有一个茅家的后嗣像他一样需要自小在市井摸爬滚打,甚至没有上过一日的族学。   “副将就这么肯定三皇子不在我手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此时副将判断错了,失去的可是你国三皇子的性命,副将能承受得起你国皇帝的愤恨吗?”茅坪洲压下心里的不适,直接怼席瑜。   “这个就不劳茅公子担忧了,茅公子手段高超,此时我连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心思去担心其他人?虽然说身为臣子要恪守君臣之礼,不过非常时间当以非常对待,相信圣上得知真相之后不会怪罪于我,”席瑜说道,看着其他官员陆续被解救了出来,他们的情况都不大好,有几个甚至连站立都困难,挥了挥手让侍卫把这些官员都扶进茅府。   “茅公子关押人手段高超,私以为点子不错,既然茅公子喜欢,就亲自体验一番吧,相信在外面和在里面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席瑜转身看向茅坪洲,这话是对着茅坪洲说的,不过不是在询问意见而是在命令手下人。   刚刚席瑜要打开铁笼把和谈官员迎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铁笼设计的十分巧妙,如若不是擒住茅坪洲从他身上翻出了钥匙,用其他的方式很难打开。总之这周围也没有其他关押人的地方,铁笼还能凑和凑和,而且这本就是茅坪洲想出来的法子,他去体验体验也是正当。   看席瑜果真一点都不担心陈朝三皇子的安危,茅坪洲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要想逃出去很难,但是他以为以三皇子为借口,能牵制一下眼前这位年轻副将,但是这个法子显然行不通,眼前这人根本就没有把他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副将刚刚说对了,”在被关进铁笼子的那一刻茅坪洲笑着说道。   席瑜看向茅坪洲,面无表情。   “我的后路就是要拉着目前在平城的所有人陪葬,”茅坪洲愤恨的看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后定在席瑜身上,“最后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席瑜没有应声,只是抬了抬手。   侍卫会意,直接把茅坪洲关进了铁笼子。   席瑜知道作为茅坪洲肯定有后手,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不惜命的,尤其是茅坪洲他们这些身负重仇大恨的世家贵子,不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刻,或者不把家族发扬光大,他们死不得其所,也无脸面见拥有辉煌成就的祖宗前代。   所以在茅坪洲策划这一切的时候,肯定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后路,听话音他也已经在城中设置了能在关键时刻与所有敌人给同归于尽的方式,毕竟策划数十年谁都不想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席瑜并没有被吓住,进入平城之前,他并不知道平城内部的情况如何,进平城之后他在很快的时间里就理出了这整件事情的弯弯道道,毕竟不管策划这一件事情的是谁,他们都会面临眼前的境况,所以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席瑜的意料之中就是了。   处理了茅坪洲之后,席瑜转身进了茅府。   “副将,情况有些复杂,”一名老兵走过来禀报。   席瑜颔首,示意他说。   “茅府内什么都没有,吃的还有半袋米,喝的就只剩一桶水,穿的用的几乎没有,房间里全部是空的。”   席瑜神色一凛,快步走向房间,确实就像兵将禀报的那样空空如也,接连走了几个房间都是如此。   “对自己还真够狠的,”席瑜讽刺的说道,断水断粮,这是知道自己出不了平城所以自寻短见?   不过——   “其他房间都搜过了?”席瑜问道,刚刚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大桶里面装的是粥,虽然其中还夹杂着生米一看就让人没有食欲,但确实是粥。   “那大概是最后一次放纵,”老兵含蓄着说道,毕竟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现在的茅府可谓是一贫如洗。   席瑜沉吟,“沐伯父那里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歇下了,整体情况还算稳定,不过说不上好,具体的还得等军医看过之后再说。”   席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机关师那边呢?”   “还没有消息,要不要派兵将出去寻寻?”如今他们面临的情况十分严峻,得尽快找出出路才行,虽然说身为将士,撑上一日两日不是问题,但一直断粮断水不是个办法。   “不用,传令下去让所有的将士和侍卫原地休息养精蓄锐。”平城内部机关重重,如果连两位机关师都没有办法,他们这些外行人就真的得找其他出路才行,总之贸然行动不是好点子。   平城这边席瑜身陷囹圄,考场内的沐彦卿此时也不好受。 第117章 平城之谜(八)   此时是沐彦卿乡试第一场的最后一日, 中午刚过没多久, 沐彦卿就完成了所有的题目。   在别的考生还在绞尽脑汁儿, 想趁着最后的机会拼搏一把的时候,沐彦卿已经走到了终点, 不管是试卷的完成度还有他的思想。   没人知道此时沐彦卿心里的煎熬和担心,怎么说呢?人在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其他所有事情, 但当思绪从忙碌中抽离,原本的担心就会全部回笼,就像现在, 西蒙边防的事情又重新摆在了沐彦卿的面前。   按照乡试的规定,锣声响考试结束, 那时候考生方能离开房间, 其余皆不能随意出去考棚, 这是乡试的硬性规定,如果不是这样沐彦卿也不会选择在考棚中发呆。   一下午的时间在沐彦卿这里显得非常的漫长,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他才听到打锣的响声,沐彦卿应声坐直身子,待衙役收卷之后,他是第一个冲出考场的学子, 与其他担心自己考试成绩的考生不同,沐彦卿走出考场第一句话就是问正在等待着的青睢,“西蒙边防有消息吗?”   “西蒙国突袭陈朝边防,在席公子的英勇带领之下取得全面性的顺利, 两国交战,西蒙国一败涂地。”青睢回道,顿了顿又开口,“老爷与其他和谈官员在一起,目前为止还没有传来任何实质消息,不过席公子专门给主子来了信。”   这样说着,青睢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沐彦卿。   沐彦卿接过看了看,就算只看了信封,沐彦卿也能猜到这信是匆忙写的,按照他对席瑜的了解,也只有在极度慌乱的情况下,他的字迹才会如此的潦草。说起来他们师兄弟两个的性格是完全不同,但是同在一个师父手下自然还是有相同之处的,能写的一手好字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其实就算是不看里面的内容,沐彦卿也能猜到阿瑜在信上说了些什么,肯定和之前差不多。这乡试的时间是固定的,想必阿瑜已经想到信到京城的时间节点正值乡试,按照阿瑜的性子,肯定是安抚他让他不要为爹爹的事太过担心。   沐彦卿展开信笺,信上的内容果真如他所想,这封信是席瑜在对战胜利之后专门写给沐彦卿的,因为当时席瑜情绪起伏较大,所以连带着字迹都大变样,信上最主要的内容他向沐彦卿做了承诺,承诺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救出沐世规。   “阿卿,相处十载,兄知你重情,知道消息后定然心急如焚,但是京城和西蒙边防相距数千里,此中距离非一两日能达到。   时值乡试正举,此亦是大事,不可小觑,且不提伯父伯母师父厚望,只你寒窗苦读十年放弃未免可惜,望,珍之切之。   兄在西蒙边防,定能尽己之力,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会以救人为主,如你亲临!”   沐彦卿看到后面的几个字“如你亲临”,眼眶热了热,事情发生之后他接到了席瑜的两封信,甚至连内容都是重复的。   沐彦卿知道阿瑜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宽慰他,让他放心,沐彦卿领情。   沐彦卿抿了抿嘴,把信一折一折叠起来放在了信封中。   “回客栈,”沐彦卿说道,虽然说沐府距离贡院不远,但是沐彦卿并不准备回府,一来时间并不充裕,他还要养精蓄锐准备再进考场;二来母亲顾及他,当着他的面都带着笑意,但是心里肯定是难受的,作为儿子沐彦卿情愿母亲发泄出来。   “是,”青睢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主子重情重义是优点也是缺点,对他们自然是无话可说,但是重情之人最易被情感困住,虽然说如今身陷囹圄的是他们老爷,但是作为身边人他们希望自己跟随的主子是更理智些。   沐彦卿忧心,此时平城的席瑜也皱着眉头等着两位机关师的反馈情况,不过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手下的兵将多次提出要去寻找都被席瑜驳回了,身为将领,他不希望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个兵因为这样的原因丢掉性命,身为边防军人战死沙场,起码美名传世,在这么个地方出了意外算个什么事情。   等人缝隙,席瑜派人去询问和谈官员之中还保持清醒的官员,得到的答案很统一,那就是不知道,模棱两可。   主要是和谈官员被控制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毫无防备,以后就被茅坪洲关进了铁笼里,这之后他们就一直遭受着非人的待遇,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时间去闯一闯平城,自然不清楚其中的情况。他们之中唯一出格的当属木顺,被控制之前做了些小动作,因为这个他被当着众人的面挖了眼睛。   这些官员平常时候都是养尊处优,哪曾见过这种局面,当时就害怕了。这之后木顺在一些人的帮助之下跑了出去,他们这些人饿了三日,连一口水都没喝,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也因为这样这之后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没有违反命令的。   席瑜听到汇报沉默不语,然后亲自专门去见了青澜,别的不说,青澜侍卫出身,身手数一数二,以前为了练武受了不少罪,所以这次之于他来讲是小事儿,不过经过这段时日的蹉跎他身子也是虚弱的厉害,不过很显然他知道的更多些。   “主子,属下愧对主子托付,”清澜看到席瑜第一反应就是请罪,他跟在席瑜身边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把事情办成这样,尤其这次还牵扯到沐大人。   “不是你的责任,”席瑜开口,“说说平城的情况。”   青澜点点头,“事情发生的当下,木兄用了信号弹,然后被茅家的那人盯上了。木兄被挖了眼睛以后,我和沐大人使了计谋在茅坪洲再一次拿木兄说事儿的时候做了些小动作,和谈官员大人们配合不错,木兄得以逃了出去。”   青澜几句话就解释了木顺能逃出去的原因。   “出事前后,可有发现平城有什么变化?”席瑜皱眉问道,平城如若真有机关,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总不能整座城都是机关打造的。   清澜沉吟片刻,“属下被控制之后没走多远就到了茅府,之前进城的时候从和谈的驿站到茅府打马都要一刻钟才行。”   闻言,席瑜挑了挑眉。   正在席瑜要把脑子里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的时候,身后传来的禀报声——   “副将,机关师回来了。”   席瑜站起身就往外走,出门就看到了两位机关师,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挂了彩,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精神不错,看到席瑜过来还乐呵呵的。   “副将,我们刚刚被卷入了阵中阵,耽搁了些时间。”   “平城机关可有解?”席瑜最关心这个。   “能,但需要时间,”机关师说道。   巧了,他们现在最没有的就是时间。   “我怀疑平城内部有挖了地道,不知道二位对这些在不在行?”席瑜问道,这只是个没什么证据的猜想,不过席瑜想试试,而且平城内部阵中阵,他就不信茅坪洲没为自己留一点后路。   “我等尽力,”机关师眼神亮了亮。   平城机关很是霸道,他们是沿着来时的路走的,不过直接被卷进了阵中阵。仅仅一个阵法他们就费了不少功夫,在没有吃喝的情况下他们不确定自己能撑几日,能有其他的出路很好,而且找密道之于他们来说是小儿科。   席瑜没有理会两位机关师的亢奋,回了房间。   沐彦卿这边很快就回到了客栈,沐彦卿把最近西蒙边防来的信笺全部看完了,总之意思都一样,还没有见着人,这让人很气馁,虽然时间其实才过去三日没有突破性进展也正常。   沐彦卿稳住心神首先让青睢专门分出人专门管西蒙之事,一有情况立刻汇报;然后让人回府和娘亲薛氏说自己目前的情况,虽然说之后还要进两次考场,此时他休息好比什么都让长辈放心,但沐彦卿还是忍不住担心娘亲;孟府那边自然也不能少,先生非常重视自己的乡试,这个沐彦卿能感觉的出,所以他也想让先生放心。   做完这一切,沐彦卿端坐在太师椅上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总之再回过神来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青睢来报说为他备了水让他去沐浴,沐彦卿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现在是有多糟糕,要知道他之前在考棚之中待了整整三日两夜,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小的号房之中,置身其中整个人都发馊了,要不是心里实在有担心的事儿,沐彦卿绝对不会忍到现在。   沐彦卿应声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大大的响声,一连三声。   沐彦卿一听,眼神震动,直接转身看向青睢。   听这响声十之**是他与青佲规定的信号弹连放模式,这是为了方便重大事情发生时联系对方,为此沐彦卿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各地设关卡,以求就算在再远的距离也能准确的得到对方大概消息。   这一连三声,就表示有大事发生,不过这事儿的好坏还要看信号弹的颜色。   这个时候,而且还是一连三声,沐彦卿唯一能关联到的就是西蒙边防之事。   “属下这就去看看,”青睢说完转身就走。   沐彦卿想跟着前去,但是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有些腿软。 第118章 转变和转机   沐彦卿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腿软,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说到底他还是怕, 从心底里渗出的怕,怕万一传过来的消息是坏的, 他承受不了的。   意识到这个沐彦卿自嘲的笑了笑,从他听见响声的那一刻起, 事情就已经注定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沐彦卿这样想着,往门口紧走了两步, 外面的信号弹已经响起了第三个三声,随着随着声音响起, 青睢在这时候进了屋。   沐彦卿顿住脚步, 眼睛看向青睢, 无声的询问。   “主子,是绿光,”青睢赶紧说道。绿色代表转危为安,这信号毕竟是自西蒙边防传来,虽然亮光的传播速度快,在城池的制高点发射出来距离又会加长,但是毕竟其中的距离远, 想必其中也花了不少时间,但是不管怎么说,主子和他们都能松口气了。   闻言,沐彦卿眼睛一亮, 重重松了一口气:“好,好。”   这两个字用去了沐彦卿所有的力气,真的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喜悦说了出来,他是真的非常庆幸。   看到自家主子这种表现,青睢无声的退下去了,在这样的时间来了消息无疑是一个大好事,能让自家主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乡试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   青佲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沐彦卿心静不下来,这段时间因为老爷的事情自家主子心里苦他们都知道,但是因此显现出来的事情也确实严重,还是那句话,身为主子的身边人,他们希望自己跟随的主子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心存理智,虽然说生而为人孰能无情,但是这次主子确实不大冷静,他们这些身边人都能感受的出来,相比主子自己爷很快就能意识到。   沐彦卿没有理会青睢,十年的默契让他知道青睢肯定已经去办后续的事情了,他们这厢得到了消息自然应该给沐府娘亲那边和先生那边去个信儿,让他们安心。   沐彦卿洗漱之后换上了干净的素衫,说句实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做这些,能他回过神来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为了让他休息好客栈的这间房间是严格的按照他的卧房布置的,身处熟悉的环境,沐彦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他很清醒。   身处事件之中,谁都不能清楚评判的自己表现,但是事情结束一跳出那个框框,聪慧的人立刻就能得出自己的判断,关于自己过去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沐彦卿给自己的成绩是不及格。   细数这整件事情,沐彦卿知道自己确实存在问题,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几乎不可能有时间去西蒙边防,正如阿瑜所说他的乡试承担着家中长辈和先生的厚望,甚至不仅仅如此,乡试还承载着他与阿瑜共同的努力和他曾经对先生的承诺。   而且,就算沐彦卿能不顾及这一切的一切,还有一点他不得不考虑,一来可能他到不了西蒙边防事情就已经解决了,而来他就算到了西蒙边防,以现在他的身份一切的活动还是要仰仗阿瑜,耽搁了一切还得不到想要的成果,这是他不能忍受的结果。   但是在现在看来,如果他放弃乡试去西蒙边防,这个结果很可能就是必然的。   沐彦卿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后果,但是他心有不甘,主要是他真的非常担心,出事儿的可是他的父亲,沐彦卿前世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护,今生他是真的把沐世规和薛氏当成自己的再生长辈和救命恩人来看待的,他们两人之于沐彦卿的意义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前世,因为父母不喜整日把对他的厌烦挂在脸上,这让沐彦卿自小就有了一个认知,那就是他根本没有资格获得亲情,到临死之前,他的心死了,血也冷了。今生,有了沐世规和薛氏这两个羁绊之后,沐彦卿才开始渐渐回暖,这是他割舍不了的眷恋。   怎么说呢,再怎么样沐彦卿也还只是个半大小子,前世的他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还保留着最本质的纯粹,今生的他虽然表现得成熟稳重,但这所有的一切他也是从头开始接触的,所以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这次的事情让沐彦卿真切的认识到他自己的不足,他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其他暂且不说,沐彦卿清楚的知道自己非常的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事情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因为这些事情,沐彦卿开始检讨自己,在这整件事情中是他先失了本心,连带着手下人做事也是束手束脚,他的优柔寡断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甚至在明知道母亲会更担心的情况下,他仍然不能展开笑颜,还要母亲压抑情绪安慰他,他果然还是太嫩了。   因为在乎,所以更担心,因为更担心,所以让另外一些人更伤心。这明显不是他的初衷,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却让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沐彦卿闭了闭眼,从这一刻起,他绝对不会让事情再走到这一步。   沐彦卿睁着眼一直到天刚蒙蒙亮,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他还不够强大,现在沐彦卿能体会阿瑜的心情了,因为自己无能而无法让想实现的事情实现的心情是多么的无助。   经此一事,沐彦卿明确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西蒙来的消息让沐彦卿放松了许多,平城这边情况确实有好转,下午的时候席瑜吩咐两位机关师去寻找出路,还明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平城有密道。   本来席瑜已经做好准备想着起码也得等明日才能有个结果,为此他还专门去见了茅坪洲,想套出一些话,虽然茅坪洲的嘴非常硬什么都不肯说。但是在席瑜说自己知道平城有密道的时候,茅坪洲的表情出现的些微变化,让席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就算是这样,找到密道也非一时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很快两位机关师那边就有了突破性进展,说起这个事情其实完全仰赖青佲。   是的,就是青佲。   青佲意识到自己被困在阵法之中之后,第一时间平复了自己心情,他这十年间遇到的危险多了,经历的困境也数不清,现在这种情况比之前丧命的危机时刻实在是不值的什么。不过,虽然青佲也是有心无力就是了,他对机关术是一窍不通,不过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和武力值,一遍一遍的尝试,期间自然遇到了不少机关,有些还险些要命,不过青佲都没有认输。   然后就在刚刚,在青佲自己都不清楚什么的情况下,误打误撞就打开了平城的密道,之后就遇到了两位机关师。   接到消息的席瑜自然立刻就去看了,他甚至顾不上和青佲说话,就进到密道看里面情况。   密道第一个弯道处放着几个坛子,有粮有水,席瑜勾唇笑了笑,本来他还以为茅坪洲虽然小家子气但还有点儿血性,现在看起来他还是高看茅坪洲了。   “派人在出口处守着,我先走一趟,”席瑜看着众人说道,虽然说已经十之**确认这就是出口,但席瑜还是想先确定一番,胜利虽已在前方,但多点小心总是没错。   “主子!”“公子!”“副将!”不同的称呼,说话的语气却都是不赞同。   席瑜看了一眼他们,还是坚持己见。   事实证明这密道就是出口,大概是因为茅坪洲对平城内部的机关阵法保有高度的自信,所以这密道之中没有任何的机关存在。   虽然天色已晚时间比较匆忙,席瑜还是没有让和谈官员在平城过夜,平城之于他们来讲太过凶险,毕竟谁也不知道碰到哪里就触发阵法了,基于这个原因,他们一行人全都连夜出了平城,当然也带走了茅坪洲。   与欣喜的席瑜一行人相比,茅坪洲就是非常的沮丧了,刚开始侍卫把铁笼子打开请他出来的时候,他还面带讥笑以为这是要求他说出密道所在处。直到到了密道进口他脸上平静的表情才开始一层一层的被剥落,露出了惊慌和丧气,这个事情对茅坪洲的打击很大,一直到出了平城,他都没有恢复过来。   席瑜不关心茅坪洲的心情,之于他来讲,茅坪洲现在就是阶下囚,一个不需要被考虑心情的人。   “如果发生重大事件怎样通知阿卿?”席瑜问青佲,依照阿卿未雨绸缪的性子,肯定是有办法的。   席瑜算着时间,彦卿的乡试第一场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发挥的怎样。虽然之前他连续送了七封信回京,但现在彦卿应该才收到三封,而且就算他说的再多,安慰和承诺说的再好,也不如让彦卿知道沐伯父已经平安被救出来来的安心,再上考场也会坦然很多。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青佲沉吟许久才开口,主子曾经说过那个法子太过冒险,有可能这一生就只能用上一次,以后再用恐怕就会被其他敌人利用,而且这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多,所以必须得等非常时候、能发挥它的价值的时候才能使用,青佲衡量再三觉得现在就是最有价值的时候。   事实证明确实值当,它让沐彦卿清楚的认识了自己以后该走和要走的路,虽然说这些年沐彦卿没有停止过努力,但是此事之后,他将更加锋芒毕露。 第119章 大石落地   “消息应该能传给彦卿吧?”席瑜看着绿光离自己远去, 淡淡的说道。   “是, ”青佲回道, 虽然之前从来没有试验过,不过成功的几率□□不离十。   席瑜看了一眼从头至尾都非常淡定的青佲, 其实他本来只是想能让彦卿在最快的时间得到消息,结果这个法子的操作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不可否认,这是个好法子,能用最短的时间为千里之外的京城送去最新的消息。   席瑜现在心里非常的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彦卿沉稳有成算,之前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感叹过彦卿的成长速度, 但是直到现在直到今日, 他才明白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自家小师弟。要说这用信号弹传递消息的办法并不容易操作, 中间不间断是非常困难的,它需要非常多的人力和据点为之服务,单单从这一点出发来想的话,彦卿就了不起。   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彦卿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席瑜垂眼想着,他为兄弟跟到惊喜, 同时他心里那种想要更上一层的激情更加的深重了。爹爹和先生以前就不止一次说过彦卿的存在会给自己带来不可估量的动力,现在他完全能体会这种情感了。   “这段日子你留在军中照顾伯父比较好,木顺那边也需要有人顾着,”席瑜沉吟片刻说道, 沐伯父身上虽然不见外伤,不过这一段时间也是辛苦,木顺又出了那样的情况,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让青佲留在军中了。   “是,属下明白,”青佲应声,就是席公子不说他也会主动提出来的,比起其他现在最重要的老爷和木哥的安危康健。   “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回城,你这边也准备一下,”席瑜吩咐,沐伯父找到了他心中最大的石头已然落地,其他都变得不重要,这样的话作为他自然是尽快回城,毕竟西蒙国现在依然是个威胁,而三皇子还不知所踪。   青佲点头,“是。”   席瑜颔首,之后就与青佲分开回了自己的营帐。   西蒙边防的事情之于沐彦卿算是正式告了一段落,他现在是真正的放松下来了,面对接下来的乡试他精神上轻松许多。   沐彦卿一直睡到了中午才在青睢的喊声中醒了过来。   “主子,起来用些东西,去街上走一走,回来再接着休息才好,明日一早才是乡试第二场,”青睢说道,主子再继续睡下去,晚上可能就睡不着了,睡眠不好会直接影响第二日的考试,所以他不得不做这搅人清梦的事情。   “唔,”沐彦卿睁开眼,他的精神其实还不错不过就是累,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一段时间他精神紧绷,一朝神经松弛,之前累积的疲乏都涌上来了。而且他昨日又反思了一宿,到现在他满打满算才睡了两个时辰,困乏是一定的,不过青睢说的也有理。   起身梳洗之后,沐彦卿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用午膳房,而是去了客栈一楼,这间客栈距离贡院非常的近,条件算是极好的,所以凡是有些家底的学子都选择住在了这边,此时正值中午,不少学子已经养足了精气神儿,正聚集在一楼谈天谈地。   他们三五成群的在一块相互讨教学问,阐述自己的见解,有的是同门师兄弟,有的是同窗,还有的之前素未平生,不过因为都是考生有的是共同语言,所以整个场面还算和谐。   沐彦卿虽师从名门,但自小身边同龄的朋友就只有席瑜一人,现在席瑜去了西蒙边防就剩他自己,所以略显孤独,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适,毕竟现在他只想着消磨完时间就回房休息。   “沐兄,听说今年的试题难度很大,你有听说什么风声吗?”沐彦卿正在放空自己,就被一个刻意压低声音的说话声拉回了心神。   沐彦卿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书生正坐在对面笑眯眯的看向自己,沐彦卿肯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人,不过看他身材富态,着锦衣戴华佩,看样子家境不错。   “兄台何有此问?不到开考的那一瞬间,谁能知道考题的难易?而且这难易是因人而异的,就算是拿到了试卷,考完出来,大家的看法也不一定相同。”沐彦卿低垂着眼睛,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锦衣考生看沐彦卿不冷不热明显与他不相识,不可置信的问道。   沐彦卿听到问话重新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锦衣学子,只见他正一脸愤懑的看向自己。   沐彦卿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不甚有底气的问道:“我该认识你?”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印象,按说他的记忆力不错,也没有脸盲症,要是见过应该有印象才对,怎么他没有一丁点印象,看到这张脸就是全然的陌生。   “我是祝舒然,”锦衣男子憋屈的说道。   沐彦卿瞪大眼睛,有点不可置信,祝舒然?沐彦卿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当年西蒙国国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带领西蒙博学之人进京挑衅,私底下接连几轮都没有挡住对方攻势,西蒙使臣小人得志颐指气使,盛德帝震怒。   然后有朝官想起了他和阿瑜,先生为了让他们两个多历练,就应下了这个差事,与他们一同的还有一名为祝舒然的学子,听说是在京城最大的城南书院选出来的。只不过因为他和阿卿前两场全赢,按照三局两胜的原则提前结束了对阵,所以那名叫祝舒然的一直没有上场的机会。   说起来沐彦卿也仅仅见过他一面,印象中祝舒然身材手小,眼眉含情的白面书生,怎么这才几年就变成了这样。   看到沐彦卿疑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祝舒然恼羞成怒,他不过是看他一个人坐在这有些孤单,想着过去毕竟并肩作战过就上来搭话,没想到人家不仅说话带刺儿而且完全不记得他了。   “祝兄与以前相比变化巨大,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还请见谅。”沐彦卿弥补道,不管怎么说人已然这样,他还是不往伤口上撒盐了,再怎么着他也不应该露出这么惊诧的表情。   祝舒然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沐彦卿这个解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祝舒然提醒道。   沐彦卿疑惑。   “听人说这次乡试的题目很难。”祝舒然小声提醒。   “还没进考场我怎么会清楚?”沐彦卿不明所以。   “今年乡试第二场的试题是孟先生亲自出的,”祝舒然以一种‘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要装傻’的表情看向沐彦卿。   沐彦卿委实惊讶,先生最近几个月不都是在为年后的春闱出题吗?什么时候连秋闱也要用先生出的题了?看了看祝舒然,说出来他可能不信自己也才是刚刚才知道这事儿——   “这段时间先生一直不在家中,我只是在开考的前一日晚上拜访了先生,兄台说的这事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祝舒然看了一眼沐彦卿,干净利落地起身离开,他倒不是非得得到确切答案,只是觉得沐彦卿这样回答实在太不实诚,那可是他的先生,虽然名声极大肯定干不出透题的事儿,不过没有丁点儿提点是不可能的吧,总之祝舒然觉得沐彦卿在耍他。   沐彦卿摸了摸鼻子,总感觉对方眼神里尽是一言难尽,不过他不怎么在意。   午膳之后,沐彦卿出了客栈,旁边的这几个客栈距离贡院近,所以此时都是满客,连带着这整条街都热闹得很。   沐彦卿走走停停,昨日之前这一切热闹都和他没关系,但是现在身处其中他竟然感到了几分乐趣。沐彦卿停在一个文具摊子前,观看上面摆着的笔墨纸砚,这是在乡试的贡院外,所以摊位上并没有摆放质量太差的,品质大都一般,自然也有品质好些、价格昂贵的,沐彦卿在其中选出几个合适自己用的。   “沐公子,”正在这时候,沐彦卿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沐彦卿笑了笑,看来今日他出门是对的——宜见故人。   这样想着,沐彦卿回身回礼:“陈姑娘。”   “明日就要再进考场,沐公子今日还有时间出来?”陈姝笑着问道。   “一直在客栈里闷得慌,在下出来透口气,”沐彦卿回道。   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说是熟识其实也不熟,说不熟两人还相处过些时候,总之现在说起话来不见距离感已是极好。   “乡试是沐公子踏出的第一步,相信沐公子以后定能走的更远,”陈姝顿了顿,接着说道:“万事总得一件一件的解决,公子不可操之过急。”   沐彦卿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子,又很快收回了眼神,“姑娘说的极是,沐某谨记于心,”沐彦卿回道,接着又加了一句,“昨日担心许久的事已然解决好了,沐某现在一心科考。”   沐彦卿从来不会罔顾别人的好意,陈姝是陈太尉的嫡长女,陈宇柒的嫡亲妹子,西蒙边防的事情她肯定知道的很清楚,虽然说对方说话很小心,但是沐彦卿还是能感受到对方正在安慰他。   听到沐彦卿这样说,陈姝笑了笑,心中竟然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那种感觉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有细究就消失了,所以只能作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告辞,但总还是留下了痕迹。 第120章 乡试第二场   沐彦卿出去走了一趟遇见了两个故人, 虽然说其中一个他完全没有印象, 另外一个还是女子, 总之两个都不是亲近之人,但是和他们说过话之后沐彦卿的心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辞别陈姝之后, 沐彦卿直接回了客栈,好好休息了一番, 第二日的清晨沐彦卿赶到贡院门口的时候精神非常的好。   虽然说现在已经是乡试的第二场考试,但是一切的流程都还是非常的严格,相较于第一场考试, 并没有谁放松警惕,不管是考生还是衙役, 都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虽然说有不少考生都没有撑过第一场考试就被抬了出来, 不过那毕竟是少数, 沐彦卿来的时间不早,就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总之官府和衙役为了能在开考之前把所有的考生都迎进去,预留出了充分的时间,所以沐彦卿并不担心会耽搁考试,就跟在队伍后头悠哉悠哉的前进,一点都不显着急,与前后还都拿着本书用功的学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来沐兄是成竹在胸, 到现在还沉得住气,”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声音沐彦卿甚是熟悉,毕竟昨日才刚刚谈过话,沐彦卿回过头果然就看到了祝舒。   “寒窗苦读数十载都过来了, 现在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何必再急?”沐彦卿温声说道,他如何听不出祝舒然语气中的挑衅,不过在沐彦卿看来,没有必要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和其他人起争执,而且比起那些口腹蜜剑的敌人,这种把一切情绪都放在脸面上的人更讨人喜欢些,起码在沐彦卿看来祝舒然还没有到让人厌恶的程度。   “你当然会这样想,”祝舒然说道。   沐彦卿挑了挑眉,自动忽视了祝舒然话里的挑衅,不然还能怎么想,读书识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检验和考核却是短短数十日就出结果,他们已经到这了,何必再着急。   “呃,你,”祝舒然欲言又止,他挑衅的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这沐彦卿还是和昨日一样,情绪没有一丝变化,要说昨日他去和沐彦卿说话是看他坐在那里孤单,那么此时祝舒然对沐彦卿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人怕不是傻吧?这样想着,祝舒然在看向沐彦卿的时候,眼睛中不自觉地就带了些同情。   三年前的那件事,沐彦卿对祝舒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从昨日到今日见了两面之后,他对祝舒然倒是有了些认识,这小孩儿眼神不大好,想法倒是不少。   两人各怀心思,很快就排到了他们,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分别进了不同的帐篷。   乡试三场考试虽然说中间有间隔,不过却不换考场和号房,这是乡试第二场,也没有主考官训话,所以沐彦卿轻车熟路的就进了自己所在的考棚和号房,再次回到这狭小的空间内,沐彦卿却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逼仄感,果然心境决定一切。   开考锣响,衙役开始分发第二场考试试题。   乡试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皆要求三百字以上。其中诏、判、表、诰是一种应用问题,有严格的格式规定,这样的题目平常时候联系的很多,只要内容不偏离考题主旨内容,一般出不了什么差错。   乡试第二场最重要和最难的一道题当属五经题,五经包含《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从中选择出一段或一句话,从哪个角度切入皆可,总之选择范围比较大,更令考生难以捉摸一些,这是乡试第二场的考试大纲,不过至于考什么就是出题人的意志了。   因为重视这道题目,所以沐彦卿拿到考题的一瞬间,先看了今年的五经题,看到题目的一瞬间,沐彦卿愣了一下,第一场考试考题的重‘和’是大部分人没有想到的,第二场考试讲‘德’恐怕也是大多数人没有想到的。   今年的五经题择选了《尚书》中的一句话——‘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五经一题就只有这八个字,意为‘只有修德才能感动上天,再远的地方也能达到’,这句话把修德抬到了一个无人能企及的地位,从表面上看,这道题目就是再讲德治,不过五经一题向来不能只看题目本身,还得结合前后文,尤其是在这句话后面那一句还更有名些的情况下。   这句话出自《尚书·大禹谟》,原文是——‘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益为帮助禹征讨苗人说:只有修德才能感动上天,再远的地方也能达到;自满招来损害,谦虚受到益处,这是天的常道。   这样看起来,这道题目就完整多了,德为人之根本,满和谦是人的品行,二者相辅相成,关联密切,无根本何品行,无品行修德何用。而且,这道题还隐隐的关联了现在的实事——陈朝与西蒙国的战乱,只是现在这一块却并不好说,毕竟现在正值战中,讲陈朝修德,但战乱发生与这道题主旨明显不相符,不过却可以从西蒙国违德、满损为着入点。   沐彦卿把这道题在脑中过了一遍,已经有了答题的大致思路。为了显示对乡试的重视,沐彦卿倒是没有直接把答案写在答题纸上,而是先在素纸上写答案,洋洋洒洒几百字很快就写完了,沐彦卿通读一遍,感觉还不错。   剩下的几题说简单也不难,说不难也是要有些功底才能写好,遣词用句得十分考究才行,有的还涉及专门的用语,一般注意些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沐彦卿通读一遍题干和题目要求,这几道题出的中规中矩,与往年难度相当没有加大也没有减小,大部分考生应该都能适应良好。   沐彦卿这边适应良好,考棚中的考生却不是都好过,开考之后就开始有考生被带出去,看他们恍恍惚惚的样子,想来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样的情况也影响了考棚中的其他考生,尤其是心智不坚定的,被影响的非常彻底——   这不第二日下午,在一名考生答着题答着题突然发狂,为了不让他影响考棚中的其他考生,衙役直接把人带了出去,因为考生的来回挣扎,两名衙役只能拖着他往外走。   沐彦卿在声音平息之后,才拿起笔准备继续开始誊写,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大响声,一名考生直接倒在了号房中,听声音这号房距离沐彦卿好不太远,响声过后,沐彦卿看了一眼自己的号房摆放的那几样东西,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沐彦卿的感觉向来灵验,因为紧接着一股恶臭就飘了过来,沐彦卿皱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那名考生真的是打翻了恭桶。   不多大会儿,整个考棚的考生都闻见了这刺鼻难闻的味道,考生开始抗议,本来就只是小声议论,渐渐的声音开始变大,各个号房怨声载道。   衙役呵斥了几声也未见成效。   沐彦卿没有理会周围轰轰的人声,他把握笔一侧的袖子卷起来,然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浸湿放在鼻子处,瞬间沐彦卿就闻不到味道了,拿起笔继续开始奋斗。虽然说乡试第二场时间才过去一半,但是沐彦卿觉得依然不能放松,毕竟用毛笔写字还要讲究质量是要花费不少时间和功力的,现在算起来时间还充裕,没到底弄到最后把时间弄得紧巴巴的。   沐彦卿想的开,不过考棚中大多数考生都没有想开,因为重视科举考试,毕竟这是能改变他们和家族命运的重大事情,如果是因为自身不如人而屈居人下倒还好,现在竟然因为这些外力原因受影响,他们心里并不好受,此时不过是把心里的憋屈发泄出来罢了。   不过他们这种恶意的行为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衙役制止了几次都没有阻止他们,直接去请了主考官过来,主考官过来直接剥夺了两个叫嚣厉害考生的考试资格,剩下的人立刻就平静了,快准狠。   弄倒恭桶的考生也被几名衙役抬了出去,也有其他的官差拿着净水和抹布进号房打扫,不过这味道却是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的,不过无人再敢有表示了。   沐彦卿又在号房中待了一日半,第三日下午才从考场出来,天知道这一个半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大概是心里原因,沐彦卿到现在鼻息之中还都是恶臭的味道,就是用膳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的消散,可想而知沐彦卿是多么痛苦。   出了考棚,沐彦卿感觉自己开始慢慢活过来了。   沐彦卿随着大流出贡院,与第一场出考场的时候相比,这次面临崩溃的学子更多了一些,刚刚在交卷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考生掩面痛哭,有的瘫坐在地上拉都拉不起,甚至还有些直接昏厥了过去得靠府差抬架出去,总之各种各种的状态都有。   真真是一场考试,百态人生。   “主子,”看到沐彦卿出来,青睢赶紧迎了上来,看到自家主子的精神还不错,青睢松了一口气。   沐彦卿微微颔首,虽然不至于走不动道,不过他现在疲惫的很,并不想讲太多的话。   “属下已经准备了晚膳,主子沐浴之后,用些东西,就可以休息了。”青睢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沐彦卿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需要沐浴。 第121章 长脸男子——范宁   乡试第二场结束, 沐彦卿回到客栈就接到了更多西蒙边防的消息, 虽然有关爹爹沐世规的消息还没有音信, 不过在此期间西蒙国多次挑衅陈朝边防,被以陈太尉为首的守城军反击了回去, 其中席瑜立下了汗马功劳。   其实不仅是沐彦卿,朝堂今日早上也得到了这些消息, 在上报的密信之中,陈太尉和曲将军都大力称赞了席瑜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并称其少年有为, 前途不可估量,总之喜爱之心溢于言表。   对此, 盛德帝圣心大悦, 不仅在当着满朝文武称赞了席瑜, 还下令封赏了席瑜的父亲席勤和在后宫的席贵妃,席勤在接旨的时候替席瑜感谢了万岁爷,并表述了席瑜对圣上的敬爱和感激。   沐彦卿知道这些的时候,眼神沉了沉,因为阿瑜的关系封赏伯父无可厚非,封赏后宫之中的席贵妃算个什么道理,想想其中的关卡和阿瑜的心境, 沐彦卿觉得阿瑜能高兴才怪,不过想来阿瑜短时间内也得不到京城这边的消息。   第二日,沐彦卿起身后没有用早膳就直接回了沐府,上一次得到消息的时候, 他本身没有完全调整过来,再加上时间紧急,所以就没有来得及回府,这一次不同,时间充裕的很。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明日还要进考棚,我儿还是该好好休息才是,”薛氏看到儿子也是开心,不过还是担心儿子来回奔波太过劳累会影响考试。   “下午就回去了,既然有时间我想回来看看娘亲,要是今年的乡试还是采取上次的规则,我心有余力也不足,”沐彦卿温声说道。   沐彦卿说这话自然是有依据的,陈朝是从今年开始,乡试三场考试之间才有了一日的休息功夫,上一届都是今日下午从考场出来,明日早上就要再进考场,时间把控比较严格。   “你爹爹那边已经无事,我儿也能放心些了,”薛氏笑着说,现在这种局面无疑是最好的局面了,从得知夫君出事到现在薛氏都不敢奢望太多,只希望夫君平安儿子康健,现在算是得偿所愿。   “嗯,”沐彦卿应声。   母子两个在一起用了早膳,之后沐彦卿去了郭嘉的院子,郭嘉之前明确提过要搬出沐府,不过因为沐府这一段时间发生很多事,在沐彦卿乡试期间他一直都留在沐家坐镇。   沐彦卿到的时候郭嘉刚收到沐彦卿回府的消息,正准备去正院见人。   “我才刚刚收到消息你就过来了,倒是省了我跑一趟,”郭嘉笑着说道。   “这几日劳表哥费心了,”沐彦卿表示感谢。   郭嘉摇了摇头,把人迎进了门,“舅父那边的消息已经确定了吗?”郭嘉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具体的信件和密信现在我还没有收到,不过基本可以确定。”沐彦卿应道,细数西蒙边防的事情,能让青佲用那样的方式向他汇报的,除了关于爹爹的事情恐怕就没有别的了,这倒不是沐彦卿盲目自信,客观现实就在那里摆着。   郭嘉听到这话,心才放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有心情说其他的,“乡试仅剩一场表弟感觉如何?”   “一切如常,”沐彦卿应声,一直到现在,沐彦卿都没有因为相似而感觉到紧张或是压迫,一切都是平平淡淡一如往常。   郭嘉点了点头,自家表弟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证明乡试已经成功了一半,对于表弟的才学,郭嘉觉得没什么可怀疑的。   “表弟乡试之后,我会出府另立府邸,”郭嘉旧事重提。   这已经不是郭嘉第一次提此事,沐彦卿听在耳中也已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刺耳。“表哥如果想清楚了,弟自然是支持。”沐彦卿说道。   郭嘉眉眼弯弯,显然非常的欣喜,在沐家,舅舅和舅母一直都以他的意愿为重,虽然说对他会有某些期待,但是不会以任何的缘由左右他自己的决定,但是表弟不一样,倒不是说他会无理取闹,只是表弟在某些方面确实出奇的固执,而郭嘉不忍心拒绝。   关于这次分府的事情,郭嘉每次都是以商量的语气与表弟说的,虽然之前表弟也有些微的松动,但是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显然口不对心,这次表弟终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郭嘉自然欣喜。   “娘亲说过分府这些事情要等表哥成亲之后再做准备,现在表哥想提前出府,那这栋宅子就由表哥说了算,”沐彦卿说着丢给了郭嘉一串钥匙。   “彦卿!?”郭嘉下意识的接住要是,就是满满的惊讶和不赞同,他能留在沐家已经是舅父舅母的仁慈,怎么还能分得他们的资产?   “表哥不用推辞,”沐彦卿摆了摆手,“这是爹爹和娘亲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知道表哥的想法之后,娘亲让我拿来给你的,表哥要是不想要直接还给娘亲就是了。”   沐彦卿双手一摊示意郭嘉自己也没有办法,要是想还就只能自己去还。   郭嘉无奈看着表弟这一番无赖的表现,好笑的同时心里也不断涌出暖流,“没想还会去,舅父和舅母的一片心意我岂能不接?”总之已经给两位长辈造成了这么多的麻烦,也不在乎多这一桩两桩的,从他留在沐家的那一刻起,这恩情就还不够了。   闻言,沐彦卿只是笑了笑。   从郭嘉的院子出来,沐彦卿去了孟府,沐府和孟府距离近,既然已经回府了,自然应该去拜访先生。不过沐彦卿来的不巧,先生不在,不过倒是见到了意外的人。   “看来小师弟是胸有成竹,明日乡试的第三场就要开考,今日还有时间和心情到处溜达,”方进含笑着揶揄。   沐彦卿不理会方进的揶揄,转而回击,“师兄都能出现在孟府,我凑着考试空档回家一趟,有什么可值得感叹的呢?”   方进被噎了一下,之前的时候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师弟竟然如此的伶牙俐齿,而且还是诡辩之才,不过——   “我可不是自己愿意回来的,还不是因为某人参加乡试,老头儿担心,两位师兄搞不定,临时拉我回来安慰人的。”方进说道,虽然现在老头儿不需要人安慰了但是这回来一次也也是回来,回来多次也是回来,不用在乎那些细节。   沐彦卿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哦!”   方进:……   就这样?不应该是眼含热泪的感谢他吗?不过想想这个小师弟之前在归零山淡定的表现,能有这个反应也已经极不错了。   “归零山一事,陈统领那边已经为你请了功,因为现在最终的决断还没有下来,而且你正值乡试,所以一直没有公开。关于此事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公开之后太子那边心里可能有疙瘩。”玩笑过后方进正色道,虽然说各为不同的阵营,但是这毕竟是他小师弟,告诫一下还是需要的。   沐彦卿点点头,这件事情之前陈宇柒说过,他之前也已经想好了利弊,无论如何太子那边都不会对他有好脸色,毕竟归零山这整件事情之中,最失败的或者说失去最多的就是太子爷那边。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是谁获利太子看不惯谁,不过又陈宇柒在前面挡着,应该还好。   “多谢师兄告诫,师弟谨记在心。”比起刚刚的调侃,沐彦卿这几句话的时候多了几分恭敬。   方进满意的点点头。   师兄弟两个说了会儿话,沐彦卿就回了客栈。   客栈一如之前热闹,沐彦卿不欲掺和这些,不过事情向来不遂人原。   “沐兄回来了?”   沐彦卿一脚踏进客栈就听见了这样一句问话,声音陌生的很,沐彦卿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想着,沐彦卿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长脸穿儒衫的男子。   “兄台识得我?”沐彦卿挑了挑眉,这两日找上门来的人好像自己都不认识。   “沐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在陈府老夫人的寿辰宴上见过的,”长脸男子虽嘴角含笑,但是眼底深沉,显然并不满意沐彦卿的态度。   沐彦卿想了一下,也没有从记忆之中拉出这个人是谁,寿辰宴上有不少人围在他周围说风凉话,话里话外都在扯先生那边,他还真没注意看到底谁是谁。   长脸男子脸色有些难堪,不过还是咬着牙开口,“我姓范,范宁。”   “范兄见谅,”沐彦卿从善如流,别的他什么都没说,虽然他已经看到了站在范宁身后的那几个儒生了,看他们眼睛里还有些兴奋,就知道他进门之前,这些人正在谈论他,沐彦卿表示自己对他们正在说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   “沐兄这是回府去了?”范宁直接问道。   沐彦卿微微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其实已经逾矩了,毕竟他们只勉强有过一面之缘,而且现在还是单方面记得,不过沐彦卿一点也不在意的回答了。   范宁看沐彦卿如此好说话,眼睛里闪出一丝惊喜,正待再问,一直停在他身后的几个儒生上前,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不客气的问道:“沐兄能不能透露一下第三场开始出题到底是个什么方向?”   沐彦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这几个人,想来他们和祝舒然的想法是一样的,不过这几人给人的观感比起祝舒然是差远了。   想到这里,沐彦卿直接转身直接上楼。   “哎,你,”范宁要阻止,被青睢拦住了。   “拽什么呀?”其他几人小声嘀咕。 第122章 乡试第三场开考   “拽什么呀?”“不就是有个好老师吗?”“这样的胸襟还堪比侍郎王大人?”   其他几人小声嘀咕。   沐彦卿踏上台阶的脚步停了下来, 转头看去, 想也知道那几人就是想让他听见才如此说的, 要是以往就算是昨日沐彦卿也绝对没有精力去理会他们,自己本身的烦心事已经足够多了, 哪还有时间去理会他人,不过今日沐彦卿的心情不错。   而且, 虽然沐彦卿并不在意被别人说自己的不如王麟之,但是师门这边却不行,尤其先生那边又非常重视他这次的乡试成绩, 虽然先生从来不说,但是沐彦卿还是能感受的出先生和所谓的沈先生可是有竞争存在的, 所以沐彦卿觉得在适当的时候, 他还是需要给自家先生争一口气的。   “兄台是什么意思, ”沐彦卿挑了挑眉,直接看向范宁以及他身后的几人。   范宁几人都没想到沐彦卿会突然停下脚步,脸上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沐兄不是应该知道的吗?不然也不会在考试间隙还回府,孟先生作为此次乡试的出题官,沐兄此次回去想来也在孟先生那边听说了不少讯息吧, ”范宁上前一步,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不高,想来还是忌讳着孟先生的名声, 不敢高声诋毁,不过足够沐彦卿听见就是了。   “兄台说的我听不懂,”沐彦卿面上还带着笑意,这几日这已经是第二波上赶着来他面前说这些的了,不过显然这一波比较惹人厌,“不过我觉的如果对手都如兄台几个一样,我这边根本不用出动先生也可以赢。”   沐彦卿眼角含笑,不过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动听,听得对面几人脸色僵硬,难看的厉害。   “沐兄真是好大的口气,这是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了,”范宁身后一个身着黑色儒衫的男子铁青着脸,反问道。   “无关才学,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君子自小教导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像是在背后私语猜测之事,就不是君子所为,科举之事最重德行,按照先生的标准兄台几人恐怕无一人能过关。而且众位所说之事纯属子虚乌有,沐某在这事上问心无愧,”沐彦卿好脾气的解释道,要说大家的消息比起他来还要通畅许多,总之他之前是完全不知道先生还出了乡试的试题,一直以来他只知道先生在出春闱试题。   “你,”范宁一行人词穷。   两边人你来我往,周边不断有考生围上来,包括正抱着本书正在啃的考生也不例外,他们的娱乐实在太少了,看到这样双方正面冲突的事情,自然是不肯放过这样的热闹。   “既然沐兄那么自信,我们就来斗斗文吧,”范宁突然开口,看到后面不断涌上来的人群,他心中更加的兴奋,要是能在这样的场合击败大儒孟伯泀的学生,那他一定能在陈朝扬名,到时候就算沐彦卿在科举考试中获得再好的成绩都越不过他去。   这话一出,众学子哗然,公然的对孟伯泀孟先生的弟子的叫嚣,范宁还是第一人,这不管是在乡试进行中还是在整个陈朝都是罕见的事情,这要是斗起来,他们就有好戏看了,一时间整个大厅都沸腾了。   范宁已经下战帖,众人都看向沐彦卿,想看看他如何回应。   “斗文?”沐彦卿挑了挑眉,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人群和目光坚定的范宁,觉得有些好笑,“范兄似乎想的有些理所当然了,凭什么?”   沐彦卿说的直接。   “啊?”范宁没有反应过来。   “圣上英明,决策均有自己的考量,圣人信任先生才托付重任,其中利弊岂容尔等置喙揣摩,而且我不认为与你斗文就能显示出我的才学,我也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沐彦卿看了看范宁和他身后之人,又看看了人群众人慢慢说道。   沐彦卿本不是自傲之人,也很少说些狂傲至于,但是对上这些人他却不得不说些狠话,毕竟下面这些看热闹的,哪个不是存了几分心思要看他的笑话,先生的名声岂容他们肆意践踏。   说完之后,沐彦卿直接转身往楼上走,身后众学子一片哗然,这绝对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结果,不过想想沐彦卿刚刚的话,他们每一个人敢上去阻拦。   范宁以及刚开始对这沐彦卿挑衅的几人现在现在脸色都非常的难看,已经隐隐有些扭曲,他们几个虽然不是出身大家世族,但也隐隐有些权势。有了功名之后,他们更是凌驾于家中众兄弟姐妹之上,甚至比嫡长还要受重视,可以说现在这个时刻是他们第一次被这样践踏自尊心,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无从反驳,毕竟沐彦卿扯出的可是当今圣上,再狂傲他们也知道当今圣上不容置喙。   其他考生遗憾于沐彦卿的撤退,转过身来看向这几人的眼神也带了些戏谑,也不看看自己的挑衅的是谁,那些酸话谁心里都会说说,谁像他们似的不仅说出来还出言挑衅在,真真是不自量力。   “范兄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你挑衅的可是孟先生的弟子,他在三年前已经成名,斗文?你确定不是自取其辱?”人群之中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   范宁回身,人群散开,露出了人群中之中眉目清淡的祝舒然。   祝舒然看到回身的范宁,嗤笑一声,直接一个不屑的眼神丢了过去,是,虽然说他之前也拿那事儿和沐彦卿说过话,不过他和眼前这人可不同,虽然他也认为沐彦卿在乡试中有些别人没有的优势,但是他从来不否认沐彦卿有自己的真才实学,孟先生的弟子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范宁紧紧地的抓住拳头,面色铁青。   看不上热闹,众考生们各自回桌,人群也很快散去,明日就是乡试第三场,对于前两场考试不太理想的考生来说,那可是最后一搏了,他们自然重视。   他们不知道的是——   二楼的包间内,有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   “那就是孟伯泀孟先生的弟子?”一袭泛青袍衫,头戴玉簪,气质文雅的男子举起玉晶杯含笑问着身边人,虽然凝神收敛,但是男子举手投足间还是流露出贵气,神态之中均是上位者的果决与自信。   “爷说的是,那是孟先生的关门弟子,姓沐名彦卿,”另一边一身玄黑、面无表情的男子回道,态度非常的恭敬。   “听闻他在归零山一案中立了大功,”男子说道,语气平静。   玄色男子身子一僵冷汗涔涔,不过很快就回了神,“是,听闻陈宇柒已经为他向宫中那位请了功,太子爷为此颇为愤恨。”   闻言,男子‘呵呵’笑了两声,眉眼如画,“我那个好侄子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玄衣男子没敢应声。   说话的主人是蔚山王秦宇,皇帝的亲兄弟,不过自小被过继给了蔚山老王爷,能在遥远的蔚山凭借一己之力斗败蔚山老王爷的几个亲子一举承爵,蔚山王秦宇的手段可想而知。这是一个有野心的,此时回京,必将在京城掀起一阵阵波涛。   这些事情,沐彦卿一概不知,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事有什么起伏,前世今生他遇到比这事儿惨烈得多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一夜好眠,第二日沐彦卿再次进入贡院,开始了他的乡试第三场考试。   乡试的最后一日,天气突变,子夜开始本来还晴朗的天气黑云压境,变得昏沉沉的,后半夜的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日之间京城就从夏日过渡到了秋日,天儿真正的凉了起来。   沐彦卿裹着夹袄排在人群之中,前几日天气好,还穿着薄衫,没想到一日就冷了起来,令人猝不及防,沐彦卿身上的是薛氏既然你早上开宵禁之后早早送过来的,其他的考生就不是这么幸运了,所以这人群之中多是缩着脖子的。   乡试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也就是结合所学的经史子集对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今年整个陈朝发生的大事比较多,先前的归零山事件,以及现在还在持续发生的西蒙边防动乱,都是牵动朝廷和陈朝的大事件,可以说今年乡试出题的题材比较丰富,就是不知道此次乡试的主考官是怎么想的,会选择哪一个切入点。   这样想着,沐彦卿已经走到了考棚门口,沐彦卿深吸了一口气才踏步走进去,第二场考试的时候考棚对他产生了很大的阴影,至今还心有余悸。   幸好时间过去了两日,气味已经挥发了很多,现在已经完全闻不见了。   沐彦卿进去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大多数考生都已经进了考场,沐彦卿一步走到自己的号房发现比起第二场又少了许多的考生,想来是放弃了这第三场考试,沐彦卿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心态,照他来讲,虽然说考试之中不能存在侥幸心理,但并不是没有在后两场超常发挥的考生,毕竟能参加相似的本身就有一定的实力,试试又何妨,总之已经到这儿了。   当然沐彦卿也只是想想,毕竟没有人能左右其他人的想法,沐彦卿坐在自己的号房中,心平气和的等着开考锣声响起。   锣响三声,乡试最后一场开始了。   沐彦卿打开了放在自己面前的试题,看到上面的试题内容的一瞬间,沐彦卿叹了一口气。 第123章 相遇   看到试卷的时候, 沐彦卿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两日已经有很多考生表示先生是这次乡试的出题官, 但是这次乡试三场考试的考题,他没有猜对一项, 甚至可以说这次乡试所有的试题都和他想的大相行径。   不过想想也对,虽然说归零山和西蒙边防的事情是本年度发生的大事件, 不过其中却牵扯到太子爷和三皇子,在这两个事件中,这两位皇亲贵胄的表现可以说一般般, 总之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太子爷因为归零山一事成为了满朝文武的笑柄, 儿三皇子至今还生死未明。   基于这样的大环境, 为了盛德帝仅存的颜面, 这次的乡试没有以这样的时政出题也能想的到了,不过很显然这两件事情算是大事,所以在最后一题,隐隐地映射了归零山事件——   匪患危害百姓,一举清缴后如何让他们放下屠刀,也就是说解决归零山事件时候应如何处置魏氏兄妹和其他匪徒。   其他的题目无痛无痒,这最后一题出的倒是正中沐彦卿的下怀。   关于魏柯儿四兄妹的去处, 沐彦卿早有打算,只要他们背后没有明确的主子,他就能让阿瑜把他们收为己用,日后能成为阿瑜在西蒙边防的大助力, 但是事实证明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以至于席伯父在归零山呆了许久,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解决这个事情。   这倒不是席勤不作为,主要是前段时间从魏柯儿四兄妹的身上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四兄妹身后还有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而落草为寇和受幕后之人的主使而落草为寇,这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以上位者而言肯定是后者更惹人猜疑和愤恨。   者个消息沐彦卿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乡试在即又因为爹爹那边的事情突然传来,打乱了他的脚步,所以后来他就没有跟进,在进场之前,沐彦卿也没有再次接收到归零山的消息,想来事情还没有解决,也不知道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惹席伯父如此忌惮,而现在看起来,当今圣上似乎还不知道此事。   沐彦卿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就回过神来,从乡试第三场的最后一题竟然涉及这一方面的事情看来,就是当今圣上对这件事情如何走下去也不确定,以题目为由问策考生,也算是一个法子了。   关于归零山能匪徒何去何从,沐彦卿曾不止一次地思考过,可以说现在他的脑海中有一整套的方案,于他而言这道题的答案是信手拈来,不过体现在答卷上,他却要仔细斟酌再三了。   要说乡试第三场,这题目出的水平也算是不错了,五道题目涉及到时政、商业、文化、战乱、匪患,虽然说前几个问题无痛关痒,但到底是涵盖了陈朝目前所存在的种种问题,这一道题一道题地做下来能让这些考生思考很多问题,当然也能暴露很多问题,能明确的检验处这些考生的视野,最大限度的选取出与国与家最有用的社稷官员。   沐彦卿答题答得认真,虽然都道陈朝科举考试最重第一场第二场,常言皆说抓住四书经义者就能取得好名次,所以以往在乡试第一卷 第二卷上出题者往往要更费心力,但是经历过今年的乡试三卷,沐彦卿却觉得这第三卷更有水平一些,完美的避开了上位者不想谈的,前四题也平平常常,这第五题确实有水准。   乡试第三场下场的时候,沐彦卿感觉尤其的累,这是这三场考试中最累的一场,能出现在乡试第三场考场上的试题自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也是朝堂一时之间无法解决的,或许之前在内阁之中都是难题,这场考试明显就是要问策于人,所以考生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不仅要提出独特的观点,还要考虑可行性。   能提前预料到自己提出的措施在实行过程中会遭遇的种种困难就要求一个考生必须具备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领导力和决策能力,说句实在话,科举考试的目的也就在于选拔出这一部分卓越的人才。毕竟纵使说的冠冕堂皇,在实际运用过程中缺乏用处,在当权者那边也不可能获得认可。   “主子,”看到沐彦卿从贡院之中出来,青睢赶紧唤道。。   “嗯,”沐彦卿点了点头,越过几人往青睢那边去。   此时正是考生出考棚的时候,人挨人,人挤人,一不小心,沐彦卿就撞上了一人。   “实在抱歉,”沐彦卿下意识的说道,抬眼望去的时候愣了一下。   男子多至不惑之年,一身锦衣,宽额挺鼻,面若星朗,是绝佳的好样貌,腰间的玉佩苍翠欲滴,没有一丝的杂色,单看气度就非常人,何况周身的穿着。   “无碍,”男子说话的时候看了沐彦卿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沐彦卿还是注意到了,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双双都感受到了些许的不适,好似天生相克。   沐彦卿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样想着,他已经到了青睢面前。   “府上夫人来了信儿,要是主子累就先在客栈里休息一晚再回府,”青睢看到自家主子这个沐彦卿,劝慰道,虽然客栈距离府上并不远,但是到底花费精力。   沐彦卿摇了摇头,娘亲向来以他为重,这样说自然也是为他着想,不过他今日并没有准备在客栈过夜的打算,且不说西蒙边防最近来的诸多密信包括归零山那边也有事情需要他出面处理,就说母亲那边肯定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的那一份拳拳之心,他就不能辜负。   事实正如沐彦卿所想,他回到府上的时候整个沐府灯火通明,一步刚踏进府门,薛氏就迎出来了。   “娘专门派人通知你今日不用回来,怎么不听话?连着考了三场肯定是累了,该好好休息才是,”薛氏摸了摸儿子的手,心疼的说道。   沐彦卿就只是笑,没有出声回答,似乎天底下的娘亲都是这样的,总是担心儿女来回奔波,却也总是做好一切的准备迎接儿女归来,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思,却蕴含着母亲对子女的爱护之心。   乡试结束的日子,不仅京城关心,远在西蒙边防的席瑜和沐世规也在谈论此事。   经过军医诊断,沐世规的身子目前已经没有了大碍,虽然饥一餐饱一餐,但时日不长,身体的底子没有受到影响,总体只需要静养即可。   “彦卿现在应该已经交了卷回到府上了,伯父不必担心,”席瑜说道,眼睛里有着愉悦,不论结果如何,这件事情是过去了。   沐世规点点头,神色轻松了些许,乡试过去了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经此一难,他看透很多事,本来对孩子就是放养自然成才居多,现在就更是如此了,所以沐世规现在轻松,只是单纯的替自家儿子松了一口气,终于能轻松两日了。   “关于盛金山的事情,”沐世规整以暇接的开口。   盛金山回了边防城之后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做事,好似这样就能把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抵消掉,对于他这样的做法,陈太尉和曲将军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大概是因为两位将军太过大度,盛金山旧部没几日就故态复蒙,最近两日甚至开始变本加厉,虽然他们一行人都在沾沾自喜,但是作为沐世规却并不看好他们。   “曲将军之前已经亲自致信去了京中,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收到回信了。”沐世规慢慢补了一句,最近一段时间他虽然都待在军营后方,不过因为有青佲在,所以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少。沐世规是在提醒席瑜,就算是受到了挑衅也别急着报复,京城那边的命令不日就到了。   席瑜点了点头,他自然听出了沐伯父的言外之意,这是想让他坐等消息的意思,“伯父放心,我无意掺和这些事情,茅坪洲那边就够我忙的了。”席瑜说道,茅坪洲身上肯定有秘密,他已经抓着把柄了,很快就能摸到其中的枝节,这样的情况之下,其他他都顾不上管。   沐世规点点头,阿瑜向来有自己的决断,不过还是忍不住告诫:“圣上当初专门派陈太尉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西蒙边防根深蒂固的弊端,关于西蒙边防圣上早早就自有决断。”   席瑜站起来朝沐世规作揖,不说其他他自然听出伯父语气之中的拳拳之情,这是拿他做小辈才这样说。   沐世规笑了笑,正待再说,外面传来长“报——”声。   沐世规和席瑜脸上表情突变,这显然是从城墙那边传来的声响,而这样的传报声一般都是因为有外敌侵袭或者有重大情报。   “伯父,我先行一步,”席瑜着急的冲沐世规行了一礼。   沐世规点了点头。   席瑜这才转身离去。   席瑜出门就看到了清澜,同样是被控制,清澜的情况较沐世规要好上一些,总之现在已经能当差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席瑜直接问道,边问边往前走。   清澜摇摇头,他也是刚听见宣报之声,还不清楚城门口处发生了什么事。   席瑜不在说话,主仆两个转身往前走,迎面走来了一个侍卫。   “主子,西蒙国送来了战贴,三皇子在他们手里,”侍卫禀报道。   席瑜脚步一顿,意料之中的情况发生了。 第124章 圣旨到   本来在茅坪洲的话语中, 席瑜就已经想到三皇子十之**落在了西蒙国手中, 但是因为之前没有传来消息所以他也无从确认, 现在发生这种情况可以说只是完全证实了他之前的想法。   虽然这对于整个西蒙边防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救与不救,救出来救不出来都是难题, 不过对于席瑜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三皇子的生命安危于席瑜来说并不是这么重要。   而且,西蒙国现在只是送来了战帖, 这就说明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比起两军开战, 战火蔓延, 现在这个事情实在不值一提。现在整个西蒙边防军谁不清楚这件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比起他更应该担心和负起责任的是盛金山和三皇子自个。   席瑜这样想着,就走到了议事厅,陈太尉、曲将军以及盛金山等众位将领都已经到了,这也算是大事,毕竟事关皇裔。   众人就三皇子一事展开了商量和讨论,席瑜作为冲锋军副将,从始至终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的见解, 一来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只需要听从将军的命令行动即可;二来三皇子在他这边可以说还没有普通士兵的性命来的珍贵,士兵起码是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生死相依的兄弟,而三皇子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或者以后发展起来还会是他前进道路上的挡路石,两相比较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不过——   “关于此事席副将有何高见?之前席副将那么关心平城之事,就是为了要救出以三皇子为首的和谈一行人,怎么现在三皇子行迹有了下落,席副将却不说话了呢?”于陶直接问道。   “于统领说得是,不过情况不一样,和谈官员为朝廷的肱股之臣,身陷平城这在陈朝来说是一件大事,当今圣上和朝廷百官无一不放在心上,我们为臣下自当为君分忧。三皇子身陷囹圄,我心中自然也是担忧,不过现在西蒙国只是送来了战帖,背后的情况如何我们都不清楚,情况未明末将不敢置喙,”席瑜直接说道。   于陶皱了皱眉,他现在是真的看出来了,席瑜这个小子年纪不大,但是滑的跟泥鳅没什么两样,一般的说辞根本拿捏不住他,甚至就算是刻意为难,他也能避重就轻。   “三皇子在我们眼下受这样的罪责是我们身为将领的罪过和无能,此事我已经向圣上表明,个中关系圣上自有决断,”陈太尉似乎没有听到两个年轻人的你来我往,直接说道。   这话一出,盛金山和于陶的表情都说不上好,平城一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事儿怨谁,无疑他们这一方都是过错方,毕竟当时在平城外面守着的是他们,明明带走了半数的兵力却还是让三皇子在无知无觉的被西蒙国控制住了,怎么着他们都逃脱不了被追责的后果。   气氛一时之间非常的僵硬,议事厅不大,厅内也没有几个人,但是各怀心思,不过这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   “西蒙国显然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这就说明三皇子现在无疑是安全的,我们只要等着他们再次出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曲将军说道,一锤定音。   其他众人都没有说话,这无敌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从议事厅出来,席瑜直接走向一个重兵把守的营帐,他还有些事要问茅坪洲,总感觉在这里面自己忽视了很多。   西蒙边防重事突发,远在京城的沐彦卿现在却是一身轻松,头一日晚上回府陪着母亲和表兄用过晚膳之后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沐彦卿早膳之后直接就去了孟府,没想到孟先生已经在等着了。   “先生,”沐彦卿行礼。   “昨日乡试结束,今日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还过来了,”孟先生温声说道,阿瑜决定去西蒙边防参军以来,这个弟子就一直非常的紧绷,这一段日子以来确实是辛苦了,放松几日也是可以的。   “习惯了,”沐彦卿淡淡说道,不可否认,科举考试确实是累人,但是还没有累到休息一夜第二日还起不来的程度,主要是他觉得先生肯定有问题要问他。   不过,孟伯泀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今日陪为师下盘棋。”   沐彦卿点点头,坐在了孟先生的对面。   自从知道自家弟子在围棋上非常有天赋,孟伯泀就刻意的在培养他,时间悠悠划过十年,目前的沐彦卿的棋力在整个陈朝都很难找到对手,就是他这个老师与他对弈起来有时候都颇为吃力,不过孟伯泀倒没有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教徒教徒,弟子越优秀越能显现他这个做先生的能力。   师徒两人下棋下了十年,自然清楚相互对方的套路和棋力,所以此时斗起来是谁也讨不到好处去——   棋盘上黑白子相互胶着,你来我往,相互追赶,谁也压不住谁。   沐彦卿手执白子,眉头微蹙,在棋盘上按下一子。   孟伯泀“咦”的一声,抬头看了一眼他家小徒弟,路数还是那个路数,不过却有什么在悄然之间改变了,孟伯泀眉心舒展,棋如人生,高手过招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通过下棋能够判断对手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家小弟子一直是个君子,虽然棋艺强大少有对手,对弈之时也尽显君子之风,但是太过完美的人生总感觉缺少些什么,这段时间没有深入交流,没想到小弟子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有了烟火气儿。   “归零山一行所有事你办的都极好,为师心中甚是安慰,圣上之前召见与我讲了此事,乡试结束之后会对你大加封赏,”孟伯泀边落子边对自家弟子说道。   “是,学生之前已在陈统领那里听说了此事,”沐彦卿恭敬的回道。   “圣上本来说是要对你封官加爵不过被为师给推了,无故加冕总是不服人众人,还是走正统加官进爵之路打好底子才是,”孟伯泀接着说道,既然在科举上有能力更上一层楼,何必选择名不正言不顺的捷径,何况这捷径于现在来说是捷径于未来的发展并不一定是捷径。   更不用说,他的弟子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春闱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的时间,现在选择其他无异于是对那人示弱,那人教出了一个有点才气的徒弟,已经在他面前炫耀了多年,那些废话他现在都已经会背了,他可不想再听下去。   “是,学生谨遵先生教诲,”沐彦卿并不知道自家先生的小心思,只是淡定的回道。   孟伯泀看自家弟子听到圣上要赏赐他加官进爵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心中更是满意,他的学生自然是心存高远一时之间的利益怎么可能诱惑的了。   “不过机会难得,我也为你讨了一个恩典,让你们沐家的爵位再同级沿袭三代,并重新御赐封号,”孟伯泀又说道,语气之中含了不易察觉的喜色,说到底徒弟这次是立功了,虽然说自家小徒弟有其他出路,这功劳该领还是要领的,便宜了谁都不如便宜自己人。   从这一件事情可以看出,他们师门护短是随根了。   就是淡定如沐彦卿闻言也是眼前一亮,爵位沿袭三代,这个之于沐彦卿来讲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毕竟淮阳伯府根本就是京城世家的底层,已经没落的世家封号再沿袭三代又有什么用,但是御赐封号对整个家族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誉。   “学生谢过先生,”沐彦卿起身向孟伯泀行了一礼。   孟伯泀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再过不久就是千秋宴,虽然这段时间陈朝边境并不算安生,但是归零山一事已了,西蒙边防的事情又算是告一段落,所以这次千秋宴肯定会大办,最近这段时间各地的藩王将会正式入京,京城之中必定会陷入短暂的混乱,再不确定自己真正要什么之前,不要掺和进任何一方。”孟伯泀告诫,对于一个官员来说盲目的站队对一个人一个家族都不是好事,当今圣上正值壮年,朝政的把控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手下人的这些小把戏岂能瞒得过他?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徒弟孟伯泀自然不想看着他走向末路。   “学生明白。”沐彦卿应声。   “此次千秋宴,蔚山王秦宇也会到,此人与你师伯关系较好,为师倒没有机会得见,并不清楚其为人如何。不过因为老蔚山王的关系,我师门还欠蔚山王一个人情,师门曾承诺会应下蔚山王一个条件,此事你心里有个数,”孟伯泀说道,虽然按照常理他已经对蔚山王做了评判,不过孟伯泀没有说出口,徒弟已经长大,自有判断。   沐彦卿应了一声,关于蔚山王秦宇他所知甚少,这么些年京中也很少有关于他的传闻,不过一个养子能在众多嫡子手中夺过爵位,单是想想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不知怎的沐彦卿脑中突然闪过贡院门口碰到的那个男子,只看气度就知道那也非常人。   师徒两个正在说着话,外面传来了青山的声音。   “先生,沐公子,宫中来人,沐夫人着人请公子回府接旨。”   沐彦卿和自家先生对视一眼,没想到盛德帝的速度如此之快,他们才刚谈到此事,圣旨就来了。   “去吧,”孟先生摆了摆手。   沐彦卿点头,冲自家先生行了一礼才转身往外走。 第125章 圣旨   沐彦卿回到沐府的时候, 已经有一大堆人在等着了,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称病的郑氏以及沐彦卿的母亲薛氏都在厅堂里待客, 沐彦卿到的时候厅堂里的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喜色,不一样的是祖母郑氏一脸的笑意, 而娘亲脸上却还带着点堂皇。   沐彦卿眼睛瞟过闪过她们的表情随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沐公子又见面了,两年前一别没想到再次见到公子是因为这等好事儿了。”魏公公含笑说道, 沐家公子因为两年前对战西蒙儒士而一举成名,他印象颇深,再加上沐公子是孟先生的学生, 所以虽然他平素极为低调,但是他们是人精自然不会忽视掉任何一个未来前途远大的潜力股, 而且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沐彦卿赶紧回礼, 他确实见过魏公公一面, 不管是客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别人还记得他,他自然都要道谢,“难为总管还记得,这次有劳总管跑这一趟了。”   魏公公赶紧说不敢,“公子、老夫人和夫人,既然已经准备好了, 就请接旨吧。”   沐彦卿点了点头,直接掀袍跪在了地上,虽然他是小辈,不过这圣旨是专门封赏他的, 他理所当然地跪在了众人最前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沐氏彦卿在归零山除匪一事中为朕分忧,少年英才,朕心甚慰,着沐氏伯府爵位承继三世,特赐封号‘永安’,以示奖赏,钦此!”   “沐公子领旨吧,万岁爷赏赐了两箱子珠宝,咱家已经抬到院子里了,账目随行,”魏公公笑着说道。要说这沐公子命真不错,归零山一行本来并不在圣上的计划范围内,但是碍于太子爷坚持,圣上就没有再说什么,又因为此事牵扯到孟先生的三弟子,圣上包括太子只是想着给孟先生一个面子才应下让他的关门弟子沐彦卿跟着前去,没想到最后沐公子反而成为了此次归零山一行中最大的赢家,而且因为有个好先生,得了颇多的好处。   孟先生看的远也为自家弟子请了最好的安排,比起被直接提拔为官,现在这样的奖赏无疑更让人心潮澎湃,这可是绵延子孙后代的好事。永安伯和淮阳伯同样都是伯爷的爵位,但是显示出来的可不一样,淮阳伯是沐家走向没落的一个定点,沐世规沐大人已经是最后一任,一个完全没有实权和财力的爵位又有什么意义;但永安伯可不一样,只是‘永安’这两个字就已经不得了,更何况这还是皇上的金口玉言,御赐的封号岂是其他的蝇营狗苟能够与之比较的,而且还有这些实际的赏赐。   更不用说,因此事沐公子还在皇上那儿留了个深刻的印象,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机会,其实真要说起来能在入仕之前让万岁爷有个印象眼前这位在朝中还是第一人。   心思转了一圈,魏公公对上沐彦卿的态度更是尊敬了三分,身为圣上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满朝文武哪个见他都要敬上三分,这么些年以来他见过这样那样的人,自然是有些眼力劲儿,沐公子以后指定差不了。   “臣领旨谢恩,”沐彦卿恭敬的接过圣旨,站起身。   “有劳魏公公跑这一趟了,正厅里已经备好了茶点,魏公公可有意愿留下尝尝?”沐彦卿询问。   “咱家公务在身,还要回宫向圣上复命,沐公子客气了,”看到沐彦卿不卑不亢,进退得宜,魏公公眼中的赞许更是明显。   沐彦卿点了点头,把圣旨递给了身后的青睢,冲他使了眼色。   青睢跟在沐彦卿身边近十年,自然非常了解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看到沐彦卿的示意之后,直接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荷包递了上去。   “魏公公辛苦了,小子的一点心意,请各位总管喝茶,”沐彦卿把荷包直接塞给了魏公公。   魏公公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荷包,轻若无物,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三分,不着痕迹的把荷包拢进了袖子里。   “沐公子客气。”   看到这种情况,沐彦卿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和心理波动,这本就是世间现实,虽然说伴君如伴虎,但是还有一句话叫高风险伴随高回报,这些太监说白了也就是皇帝手下的一条狗,但是小鬼难缠,满朝文武恐怕没有一个人想得罪这些人,相对而言他们的油水也是最足的。   入仕即是入世、入实,这些年以来,跟在先生和父亲身边,沐彦卿学到了很多,人生总有无奈,这个现实在哪朝哪代都存在,在沐彦卿选择这一条道路的时候,也就选择了接受现实。   送走宫中的一行人,沐彦卿重新回到了厅堂,祖母和母亲的表情并没有发生很多变化,因为这事儿落到了实处,郑氏的笑容更大了一些,眼角处满是皱纹;薛氏虽也是高兴,不过因为不知道儿子做了什么才得此奖赏因此还隐隐有些担忧。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赶快赶快通知二老爷和三老爷过来,这可是沐家的大喜事,”郑氏赶紧笑着说道,孙子立功,圣上的赏赐惠及整个沐家她如何能不高兴?   郑氏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去执行了,沐彦卿没说什么,圣上赐封是大事,就是开祠堂庆祝都不为过,如今家族利益牵扯,就算不专门通知他们也会闻风而来。   “我儿受苦了,以后可不能如此冒进,”薛氏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颤抖,虽然她不知道事情具体的经过,但是能受此厚重的封赏,就证明儿子一定立了大功,立功就伴随着危险,彦卿今年才刚十六,这孩子还真是大胆,她就是想告诉儿子以身犯险不可取。   “我知道的,”沐彦卿应声,然后安抚性的对薛氏笑了笑。   “你呀,可得记住了,”薛氏看自家儿子故作乖巧,无奈的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以做惩戒。   沐彦卿配合的蹲了蹲。   母子两个正在交流感情,其乐融融,郑氏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种情景,想想自己最近的糟心事儿,她只觉得刺眼——   “老大家的还不赶紧去准备准备,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一会儿本家和族中的叔伯兄弟肯定都会过来,你二弟和三弟能帮帮忙,难道还能全指望别人不行?”   郑氏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婆媳婆媳,婆婆拿捏儿媳,天经地义。   不过沐彦卿听在耳中却非常的刺耳,他看了一眼郑氏,这是他的亲祖母,他一度以为一家人在一起会平和一辈子,但从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人总是会变的,不知不觉中一个人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自从上次郭嘉的事情之后,沐彦卿与郑氏相处交流的就不多,一直到了今日他才发现祖母在不断变本加厉。   “是,母亲,我这就去准备,”薛氏赶紧回道,手下拉了拉沐彦卿的衣袖。   薛氏自然已经察觉出了儿子的情绪变化,这孩子自小心思就内敛,旁人不易发现他的情绪变化,但总逃不过作为母亲薛氏的眼。   关于婆母郑氏,薛氏的心思非常的复杂,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婆母郑氏看她隐隐有些不满,之前还只是放在私底下,最近反而拿到了明面上。这个薛氏倒是不在乎,总之现在的沐府是她当家,夫妻之间关系和谐,儿子前途无量,比起这些,其他的薛氏都不当成个事儿。   不过这段时间婆母有些事情办的忒是糊涂,尤其是在外甥一事上,可以说是糊涂到家了,不过小辈不言长辈的过错,尤其今日是个好日子,薛氏并不希望一家人发生矛盾。   “彦卿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先生一声,刚刚匆忙把你从先生那叫来也没说的很清楚。”薛氏笑着嘱咐,她在告诉沐彦卿自己没事儿。   “嗯,我这就派人去,”沐彦卿深深看了一眼自家母亲终究是应了声儿。   薛氏笑了笑,孩子听进去了就行。   “兄长,兄长,”外面传来了一个极其兴奋的声音。   薛氏沐彦卿母子对视一笑,沐彦卿率先往门口迎了两步——   “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还这样冒失?再有今日你不是应该在书院,怎么回来了?”   沐彦昀刚刚踏进厅堂的脚步,因为大兄长的一句话而被定在了原地,本来愉悦的心情直接落到了谷底,迈出去的脚是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兄长,”沐彦昀讪讪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不快进来,挡在门口算个什么事,快来给祖母请个安。”薛氏笑着解围,对于二房的这个眼前头长大的侄子她是真心的疼爱,此时看他为难的站在厅堂的门口是又好笑又心疼。   “哎,”沐彦昀瞬间满血复活,跑到郑氏面前行了礼,接着就到了薛氏和沐彦卿面前,“我在街上听说宫中来府上宣旨,就赶紧来看看。”   沐彦卿点头,笑着示意青睢把圣旨递给沐彦昀看,虽然说圣旨如皇帝亲临,但是到底只是一纸文书,沐彦卿并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   “你这孩子心忒大,当圣旨是书呢,还能随便翻阅。”郑氏走过来直接从沐彦昀手中夺过了圣旨,埋怨了沐彦卿之后又不客气地对沐彦昀说,“在书院读了这么些年书,没有一点儿长进,看也是白看。”   沐彦昀脸色刷的一下苍白,默默地把原本捧着圣旨还来不及收回的手收到了背后。   沐彦卿深深皱眉。 第126章 踩高就低   “祖母, 彦昀并无不敬之意, ”沐彦卿低声说道, 确实如祖母所说,彦昀这些年来在读书上表现确实资质平平, 在家中兄弟的对比下就更是如此,尤其他自己小几岁的亲生兄弟表现出超高天赋的情况下, 彦昀就更令人忽视,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资格都没有,祖母这话委实不像是一个长辈该说的。   沐彦卿这话是提醒, 他在表达自己心中所想,他不喜这话。   “这是皇爷对我们沐家的恩典, 岂可不重视?行了, 行了,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心大。”郑氏颇不以为意,她现在处于极度兴奋之中,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把这件大事告诉族人。   沐彦卿皱皱眉,想开口说话,被旁边的沐彦昀阻止了,“兄长, 算了。”   沐彦昀和沐彦卿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不过比哭还难看。   旁边的薛氏心里也不好受,明明家中人都知道,二房彦昀这些年过的不易, 二弟妹偏宠老二,说话做事一直都不能一碗水端平,明明小时候那么活泼的性子,长大了却有些怯懦,现在就连婆母也不注意这些,实在是……   “你去门口侯着,族中叔伯兄弟这就过来,你去待客,”沐彦卿淡淡对沐彦昀说道,他不想他呆在这里了。   “是,我知道了,”沐彦昀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厅堂。   “哎,一会儿你二叔三叔就来了,怎能让他去待客?那些可都是长辈。”郑氏皱眉,不大满意长孙的安排,虽然一会儿来的都是本族的叔伯兄弟,但是来者是客,再加上他们的辈分在那里摆着,所以让老二老三去待客才是正常,还能在众位长辈面前露个脸,这样的情况之下,怎能让一个小辈儿过去?   “祖母!”沐彦卿唤了一声,语气较之前显得有些重,“我们已经长大,不必再事事依赖二叔和三叔也能做好,彦昀不小了是时候接触这些了。”   沐彦卿低垂着眼睑,二房尚且还好,三房那里不说也罢,情况委实复杂,沐彦卿并不想和那边牵扯太多,不分家同气连枝,分了家就该分的彻底点。再有本身父亲就不在家,二叔三叔是他的长辈,他为主待客自然是同辈人过去接待才合宜。   郑氏本来兴奋的心情缓了缓,狐疑的看向长孙,因为外孙的事情,郑氏对薛氏有些意见,又因为长孙站在了母亲那边,所以郑氏对他是莫名复杂,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祖孙俩从来都没有在明面上翻过脸,现在长孙竟然想对她甩脸,这个认知让郑氏心沉了沉。   没有再理会,沐彦卿朝郑氏和薛氏行了礼,直接转身离开,虽然一直都知道这圣旨会下,不过没想到下得这么快,沐彦卿现在还有一堆事儿要忙,要把这件事情禀告先生,要给西蒙边防回信,还要关注目前京城内部的情况。   今晨孟先生所说的话,沐彦卿一直都很在意,千秋宴,不知道会不会又产生一轮京城各方势力的大洗牌?身为其中的一环,就算是如今还不入眼,沐彦卿也要做好准备,时刻关注各方势力是必须的章程。   沐彦卿到后院处理了一些事情,回到前院的时候,还没进院就碰到了接到消息赶来的郭嘉和薛朗两位表兄。   “我们得到消息,就一起过来了,想亲口向表弟道一声恭喜!”郭嘉笑着说道,声音爽朗可见是非常高兴。   “如此甚好,”薛朗也由衷替表弟开心。   “谢过两位兄长,”沐彦卿道谢,不过——   “两位表兄怎么又凑一块儿去了?”自从上次他们合作之后,就各忙各的,在此之间薛表兄更是跑了几次保定,不过都没有留几日就赶回来了;而嘉表兄最近一直忙着沐府的事情,有点儿空闲也用在了制药和府公主府复诊一事之上,这两个人怎么跑一块儿去了?   “今早在公主府碰见的,佳宁郡主回京之后对明月斋的胭脂水粉情有独钟,我这次上门是受邀专门向她解说功用,出府的时候正巧碰见了郭兄。”薛朗解释。   “佳宁郡主?”沐彦卿重复了一遍,皇城之中,有公主郡主称号的也就那几个,佳宁郡主这四个字沐彦卿并不熟悉。   “佳宁郡主一直生活在蔚山,此次是跟着蔚山王回京参加千秋宴,日前才到京城,依照她的身份自然是住在公主府的,”郭嘉跟着解释了一句。   沐彦卿眉头舒展了些,这样一说,他倒是想起佳宁郡主是谁了,佳宁郡主本是长公主和驸马爷的独女儿,当年佳宁郡主出生的时候,长公主请了慈安寺的师傅为她批命,道是此女克父利母,长久的生活在京中恐对父亲不利。   长公主与驸马爷本就伉俪情深,听到这话自然是惊吓异常,不过常年生活在战场上的他们见惯了生死离别,对这话自然也不是全然信任,但是佳宁郡主三岁那年驸马爷病倒了,而且病情不断加重,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然后佳宁郡主就被长公主送去了蔚山,请彼时还算是质子、如今的蔚山王加以照顾,这一照顾就是十八年。伺候驸马爷的病情虽然一直都不见好,但是也没有在恶化,一直就这样又过了十五年,知道前段时间才因为嘉表兄逐渐好转。   这件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街头巷尾的人几乎都知道,对这件事情没有人批评什么,也没有人说长公主和驸马爷的不是,毕竟慈安寺在每个陈朝百姓心中都是神圣的存在。   沐彦卿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与他而讲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他更在乎的反而是蔚山王,虽然没有见过人,只是停过他的只言片语,不过直觉告诉沐彦卿此人绝不简单,和梁王那样被宠坏的王爷肯定不同。   “主子,圣上的赏赐抬进门了,”前面传来禀报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看了看抬进府的几个红漆大箱子,嗯,只看抬箱之人都佝偻着甚至就知道分量不轻。   “圣上还真是大方。”薛朗感叹一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非常同意这话,不过其中恐怕有一部分还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   兄弟三个既然碰到了自然是一同进院,边走边说着话。   “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掌柜人选薛胜,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很好,表弟眼光不错,”薛朗笑着说道,只看笑意就知道他对薛胜非常的满意。   “如此甚好,”沐彦卿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薛胜一看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听说因为此事他与薛大人闹了很大一通,”薛朗笑着说道。   沐彦卿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感觉意外,光禄大学士性格执拗是个老学究,这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秘密。   沐彦卿到前院厅堂的时候,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到了,除了吴氏和纪氏包括沐如意和沐彦顺姐弟两个正在和老夫人说话,言笑晏晏,好不热闹,老夫人态度和刚刚面对沐彦昀的时候完全不同,一派的慈祥和善。   沐彦卿进门自然也受到了很大的欢迎,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敌对之人,只有永远不变的利益,沐彦卿现在是整个沐家的骄傲,前途可以说不可限量,他们身为长辈在骄傲的同时,更有看重之心,而且沐彦卿还是沐家的嫡长孙,肩负着一个家族的重任。   “不错,”沐世泽表示,他现在还在任上,原则上根本不能回京,不过他所在的县距离京城很近,所以时不时就会回家,这一次也是赶上了。   “很好,很好,”沐世诚看到沐彦卿的时候非常激动,他搞了一辈子的学问,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执拗,所以也带着读书人的赤诚,他说的很好,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其实怎么说呢,二房和三房心里自然都是高兴居多的,尤其是这两位老爷,毕竟他们经历了沐家最困难的时期,现在沐家开始一步步好转,他们包括子女以后都会是受益者。   沐彦卿受此奖赏,他们对背后的事自然是好奇,此时看见沐彦卿自然是疑问连连。   敬着他们是长辈,沐彦卿也不推辞,他在归零山所做之事并不是见不得人,不过其中细节他并没有多说,只说了大致的故事走向。   又过了一会儿,族中的叔伯兄弟相继而来,按照常理这圣旨算是圣物,哪家要是得了圣旨是要开祠堂供起来的,这圣旨又是圣上给他们家的赏赐,所以族中族长长老就更为重视。   沐彦昀恭敬的把他们迎了进来,与以往不同,这次族中来的都是些有名望的老人,有些沐彦卿一年之中也见不了几次。   能够在一个家族中成为族中的族长和长老都是在族中有些威望的人,这些人身上自然也带着固有的思想,在他们眼里,沐彦卿虽然是族中前途最光明的子嗣,但是年纪太轻,根本什么都不懂,起码现在还没有资格让他们另眼相待,所以他们一进门夸赞了沐彦卿几句,就先和郑氏以及沐世诚沐世泽兄弟寒暄了起来。   郑氏自然合不拢嘴,商量着后续之事。   沐彦卿和薛氏就坐在边缘,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   郭嘉和薛朗皱眉,虽然说表弟确实是个小辈,在族中大事上没有发言权,但是今日这个事情越过表弟去是不是也太过了点儿,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表弟——   沐彦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垂着眼,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出他情绪如何。   郭嘉和薛朗叹了一口气,这是在沐家,他们这些外姓人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更不用说这事关一个家族。   “主子,青山亲自过来请您去孟府待客,先生那边来了贵客。”正在厅堂里一派和乐融融的时候,外边传来了青睢的声音。   整个厅堂的说话声一滞,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沐彦卿。   “知道是谁吗?”沐彦青抬了抬,似乎并没有看到周围的打量,抬声问道。   “蔚山王来访,先生让主子去陪着下盘棋。”青睢的声音再度传来。   厅堂里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炽烈,怎么说呢,一个人能接触到什么样的人,就说明了他这个人的品质和地位,沐彦卿背靠着孟府,平常所接触的人非富即贵,这都是以后路上的助力,面对这样的诱惑,谁能顶的住?   沐彦卿并没有理会他们,恭敬地冲他们行了礼,“各位叔伯祖父忙着,小子先行一步。”说完之后不带他们说什么就出了厅堂。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释缘由~~~ 第127章 同族的心思   先生传唤, 沐彦卿自然是要去的, 更不用说如今厅堂之中的额氛围他非常的不喜欢, 在临走之前能想着给族中各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叔伯行礼,已经很不错了。   厅堂里的这些人可以说都是他的长辈, 同姓为族,同枝为宗, 京城这一脉的沐姓人到底脱离不了宗族关系,平常时候虽然来往不多,不过逢年过节和族中发生大事的时候, 一族人也是有商有量的。   此时此刻沐彦卿第一次体会到了同族之中的冷暖,沐氏宗族实在沐府崛起之后才显示出了同心同族, 还是那句话, 即使是同族的兄弟相处的好坏也全看利益的驱使。   沐彦卿心里清楚目前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 无非就是因为父亲如今还生死不明,是的,到了现在关于西蒙边防和谈官员如何的具体情报还没有送到京城,沐彦卿曾经送回府的信儿说到底不过是空口无凭。   薛氏向来信任儿子,她心里清楚彦卿这孩子绝对不会拿此事与自己开玩笑,所以她信了,但是其他人可不都像她这么想, 就是郑氏也表现出了怀疑,认为沐彦卿一个半大小子只是在安慰人。接到消息身为沐世规母亲的郑氏尚且如此,何况其他完全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的同族人。   沐世规在整个沐家的地位举足轻重,沐家三兄弟能力卓群, 前途都不错,各方面比同族的其他人要好上许多,而在其中最亮眼的就是沐世规,再加上他是沐府嫡长,虽然无实权但毕竟有爵位加身,更不用说如今他还官居朝廷三品大员,可以说沐世规是榆钱胡同沐氏的顶梁柱,无疑也是沐氏整个宗族所依仗的子孙,平常时候宗族里有事大多也是找他。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沐世规出事,至今下落不明,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不过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按照经验肯定凶多吉少,他们心里已经给沐世规定了死刑,那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圣旨上所写的赏赐与整个沐氏息息相关,爵位延续,另赐封号,如果沐世规还在这些肯定就是他的,但是现在怎么样可还不一定的,沐彦卿毕竟年少,就算承爵也有可能被其他人操控,毕竟单单算他们这一支,二房三房老爷可都正值壮年,所以虽然知道这个功劳是沐彦卿所立,但没有多少人把他放在心上,毕竟这赌博谁不是把最大的赌注放在赢面比较大的那一边。   沐家三房面和心不和族中都知道,毕竟不管是当年分家,还是近段时间来各方的争执他们都看在眼里,在嫡长子陨落的情况下,他们不认为沐彦卿一个晚辈能斗得过亲叔父?   这些小心思沐彦卿几乎一想就透,薛氏倒是一直紧蹙着眉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主要是在她的心中自家夫君已经无事,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怎么说呢,这些人在固有的认知上就存在着区分,所以想法自是全然不同。   沐彦卿走出门的时候,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这样的家族恐怕只有算计好处的时候,心思转的才会这么快,如果平常时候就如此,何至于到现在在京城众多世家贵族之中还只是个小虾米,名不见经传的那种。   沐彦卿转身出了厅堂,临走之前给连我给表兄使了眼色,让他们在适当的时候把母亲带走,厅堂现在气氛实在让他适应不良,母亲还是回自己的院子更自在些。   薛朗和郭嘉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沐彦卿离席之后整个厅堂里安静了一会儿,不过随即讨论继续。   “姑母,我瞧着这事儿沐祖母完全能自己做主,连彦卿都搭不上手,您还是回院子忙活吧,彦卿刚刚把圣上的赏赐都抬到正院去了,”薛朗冷眼看着厅堂里高谈论阔的沐姓人,直接说道,他的声音没有刻意放低,整个厅堂里的人就没有听不见的。   众人的眼神随着他的声音都看向薛氏,薛氏正坐在角落里,好似因为侄子问话被惊醒了一般,“好。”   说着,这就要站起身。   厅堂里的人都各怀心思,圣上赏赐送到的时候,他们可都在厅堂门口看到了,几个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就算他们想忽视都很难,本来他们以为一会会搬进厅堂让他开开眼界呢,没想到都被抬进了正院。   吴氏和纪氏眼中的暗光一闪而过,她们现在虽然不缺银子,尤其是三房,沐世泽职位上油水足的很,但是这宫内的赏赐可不一样,要是能有一件,就是放在家中摆着也好啊,之后儿女成亲压箱底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本来她们以为这是对沐家的赏赐,她们会分得几件呢,之后听婆母的话音丝毫不掩饰对薛氏的不喜,她们就更开心了,觉得这几个大箱子就是婆母做主了,没想到现在几个箱子现在直接被抬进了薛氏的院子,这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不过她们都没有开口,等着郑氏说话。   郑氏也有些不高兴,或者说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看薛氏就不顺眼,不管是儿子至今没有音信,还是外孙不听话,亦或是现在就连长孙也不合她眼,这一切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薛氏的错,现在又加了一条,没看到族长长老的都在的吗,还提前离席,薛氏这娘家侄子还真是不会看眼色。   “既然你娘家侄子心疼你就下去吧。”郑氏轻飘飘的说道,语气说不上好,虽然不高兴,但是她也没往银钱那边想,她向来不缺银子使,虽然说圣上赏赐难得可贵,不过比起圣旨银钱什么的分量就轻了很多,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薛氏看了一眼婆母,随即应道:“是,儿媳这就下去,嘉哥儿和朗哥儿送我回去。”   薛朗和郭嘉都点了点头,表弟临走时候的态度非常的明显,就是让他们把姑母(舅母)带走,他们也正有此意,这样乌烟瘴气的厅堂确实不适合人呆。   厅堂里其他人心思各异,这圣旨虽然说是沐氏一族的荣光,但是说到底还是只和榆钱胡同和柳树胡同三兄弟息息相关,他们这些人也就只有个名声在,名声这东西虚的很,哪有得到正经的好处来的振奋人心。   吴氏和纪氏这边简直仰倒,拳头攥的紧紧的,这老虔婆向来不会抓重点,那可是圣上的赏赐,贵不可言,竟然不想想其他的亲儿亲孙,就这么轻飘飘的让薛氏走了?   眼看着薛氏转身就走,所有人都想拦一拦。   “世规媳妇儿留步,”一名留着胡子、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直接拦到,不过眼神并不和善,带着算计,看薛氏停下,他又转身看向郑氏,“嫂夫人,听闻圣上赏赐颇为丰厚,老夫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圣物呢,不知道老夫有没有这个机会儿观看一番?”   “这样,”郑氏有些迟疑,虽然看看没什么的,不过这箱子已经搬去了正院,一行人去看也太耗费时间了。   “娘,大长老说的对,不过大哥不在家中,男宾去正院恐怕不合适,不然就着人把箱子抬到厅堂里来,让大家都开开眼,咱们沐府受了圣上的奖赏,总归大家都高兴,”纪氏笑着说道。   郑氏有些心动,正待开口。   本来已经转身准备走的薛朗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看向说话的众人,“本来我以为书香门第应该知礼才对,没想到一个个的都拎不清,谁说那些赏赐是给沐府的?圣旨就贡在那里,要不要再读一遍品味品味上头是什么意思?赏赐是圣上给彦卿的,我不认为其他人在他不在的时候有权处置,众位长辈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薛朗说话的似笑非笑,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和善,直逼人心。   薛朗出身商户,本身也是商人,还微微有往奸商那边发展的态势,平常时候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人话,只是这沐家族人吃相也太难看了,二房三房夫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个的当着他这个娘家人的面对付他薛家的姑娘,真真是让人不耐烦。   “你一个外人,掺和我们沐家的事情是想如何?”吴氏心虚着说道,就算平常在不明事理,也知道这人说的似的道理,但是现在可不能虚,她现在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幼子,长子不成器,她以后都要指望着幼子孝顺呢,自然想为幼子争取最好的。   薛朗嗤笑,虽然很短促,不过讽刺意味明显,这让厅堂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打好看。   薛氏很少看侄子如此,不过没有阻止,一来彦卿出去之前专门告诉她一切听他两位表兄安排;二来侄子做事儿自小就有分寸,纵横商场这么些年就没搞砸过生意,现在是为她出头呢,她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重要的是在厅堂中这么久她也厌倦了好不好,一个个的说是来庆贺,却从头至尾没有人理会她家卿宝,他们想干什么呀?   作为一个儿控,平常时候把儿子放在心尖尖上的母亲,薛氏认为最后一件事情最不能容忍,她家卿宝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舅母累了,阿朗我们回去了,”郭嘉摹地开口,转身冲沐家众人行了一礼,“众位长辈不要和阿朗一般见识,他这是担心舅母,关心则乱。众位长辈想长见识着人去正院搬箱子就是了,彦卿留下的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郭嘉的态度很好,起码和薛朗比起来是的,笑着说完话之后,他扶着薛氏出了厅堂。   薛朗也没再说什么跟在后头往外走,似乎刚刚说的话确实是在为姑母出头。   厅堂里的众人:这就算完了?虽然有人还蠢蠢欲动,不过到底没有人再提这事儿了。   此时的沐彦卿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按照他对两位表哥的了解,这情况这在预期之中,沐彦卿现在已经到了孟府,然后直接被请去了书房,与以往不同如今书房门口除了青字辈的侍卫还多了一个陌生侍卫。   “沐公子,先生已经在等着了。”青山边推开了书房的门,边说道。   沐彦卿颔首,直接踏进了书房,书房内此时有三个人,坐在主座上的先生,三师兄方进站在一旁,还有一人正背对沐彦卿而坐,看不清面容,应该就是蔚山王了。   “先生,师兄,”沐彦卿行礼。   孟伯泀点点头,正待介绍,男子已经闻声转过了身子。   沐彦卿一怔,这人他见过。 第128章 真性情   背对沐彦卿坐着的那人身穿玄黄外衫, 头戴白玉簪, 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剑眉挺鼻,薄唇勾起似笑非笑, 虽然看似和善但处处都透露出不好惹。   沐彦卿怔住了,这个人他见过,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因为当时他周围都是刚从贡院里出来的考生,一个个都把疲惫表现在明面上, 就只有他是例外,更何况浑身气度也显示出这人不简单。   没错, 沐彦卿之前出贡院的时候, 碰到的人就是蔚山王秦宇, 虽然已经认出,不过沐彦卿没有急着开口。   “这是蔚山王,”孟伯泀开口给沐彦卿介绍,接着又转向蔚山王,“这是我关门弟子沐彦卿,王爷说学棋我就想起了他,我师门的学生他入门最晚, 棋艺上也一直不成气候,作为先生我是受够了,要是王爷的棋艺高于他,老夫这就着手教导王爷。”   孟先生笑眯眯的说道, 也不知道蔚山王怎么想的,竟然想跟他修习棋艺,他不踏足朝堂已经多年,一直到今年才参与科举出题,而且……总之现在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和任何一方权势挂上钩。   孟先生的这话让在场的三人有了三种想法,跟在孟先生身边最久的方进是微微眯了眯眼,要说他家先生可不是老实的老头,不过日常他们师门最是谦逊,但凡是有三分实力最后说说也就成了一分,不过显然这次情况反过来了。   他们师门可从来不给上门挑衅者面子,今日蔚山王以学棋的名义直接到了孟府,按理说自家先生应该不会客气才对,但是却请来了小师弟,以方进对先生的了解,他有理由怀疑小师弟的下棋功力恐怕与先生不相上下,也就是说小师弟的实力足以代表了他们师门的实力。   沐彦卿心里干巴巴的笑了笑,不过现在自然是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先生说得毫不心虚,他作为学生自然也不会感到脸热。   “都说孟先生的关门弟子沐家公子学识渊博才学过人,堪比当年的王侍郎王大人,方才得见我还想说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原来还是有薄弱点的,”蔚山王笑着表示,从不知道他的身份到知道他的身份,沐彦卿都没有丝毫震惊或失礼,单单说这份定力就已经是了不得。   沐彦卿行礼称不敢。   “小王棋力只能说而而,亲自上门请孟先生赐教,本也没想着让孟先生亲自上手,沐公子既然过来了就请指教一二,”蔚山王笑着表示。   蔚山王说这话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非常低,但是看他眼神坚毅和自信,就知道他对自己的棋艺非常自信。   “指教二字小子不敢当,”沐彦卿赶紧表示,“小子虽然跟着先生学棋十载,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摸得要领,该是我向王爷指教才对。”   蔚山王深深的看了沐彦卿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向棋盘。   沐彦卿看了一眼自家先生和师兄,那两位也已经站起身看样子是要去观棋。   沐彦卿大致领会到自家先生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提步就跟了上去。   ————   沐彦卿走出孟府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他和蔚山王这一盘棋下了整整三个时辰,最后以他险胜结束,仅仅是一子的差距。   结束的时候,两人相视笑了笑,都是极度谦虚之人谁也别说谁。   通过这一盘棋,沐彦卿再次确认了自己之前关于蔚山王的判断,这是一个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且有城府的王爷,有野心有能力,不管从哪个方面讲确实都不好惹。   想起刚刚分开时候他们的对话,沐彦卿勾唇笑了笑,充满了兴味儿。   棋局结束之后,先生要在孟府宴请蔚山王,知道他今日家中有事就提前让他回家。   沐彦卿没有推辞,他也想看看他现在回去族中那些人会怎样表现,其他不说他更好奇二房和三房的表现。   这样想着,沐彦卿行礼之后就准备出书房。   “我来之时碰见了魏总管,道是要去沐府宣旨,看那模样应该是赏赐,听话音是因为之前沐公子在归零山一事中立了功,”蔚山王突然开口。   沐彦卿一怔,随即抬头看向蔚山王,蔚山王还是那样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这话是随口说出来的。   “小子侥幸在归零山事件中露了脸,能得赏赐要感谢我皇皇恩浩荡,”沐彦卿回道。   “皇兄如此大方不多见,沐公子可是谦虚了,你在归零山事件中可不单单是露脸这么简单。”蔚山王直接看向沐彦卿,如果双眼能够化作利刃,现在沐彦卿已经满身窟窿。   突然有什么念头在沐彦卿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认知连成一条线,把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在一起,虽然一切都是猜想,但沐彦卿觉得这就是事实。   “蔚山王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替老夫教育学生?”孟伯泀听着话音走过来。   “不敢,”蔚山王后退一步。   “回吧,”孟伯泀对沐彦卿说道。   沐彦卿在先生示意之后转身离开。   “主子,”听到青睢的喊声,沐彦卿才回过神来,想想刚刚蔚山王的表现,沐彦卿有理由怀疑——   “去查一下蔚山王与归零山有没有干系,给席伯父去信儿,就说我怀疑归零山与蔚山王那边有关联,让他重点查查,”沐彦卿吩咐道,虽然说事情没有确认,但是双管齐下总会快些。   青睢愣了一下,“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据他所知主子这可是第一次家电脑蔚山王。   沐彦卿笑了笑没回话,抬步踏进沐府的大门,府中安静的很,一看就知道沐府今日没有摆席,沐彦卿挑了挑眉,这可不符合祖母以及二房和三房表现出来的态度。   带着狐疑,沐彦卿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遇到了自己的侍卫。   “主子,老夫人着人去正院搬箱子,我等没有同意,夫人那边没有露面,”侍卫回禀。   沐彦卿点点头,示意自己有数了,走了几步又被拦住了,是郑氏身边的丫鬟采莲。   “大少爷,老夫人请您去厅堂,”采莲说道,接着又加了一句,“二房三房老爷夫人都在。”   沐彦卿点了点头,对这个他也不意外。   不一会儿沐彦卿就走到了厅堂,果然一大家子除了他们大房的人几乎都在,沐彦卿作为小辈儿,先是恭恭敬敬的朝祖母、叔婶行礼。   “老身就想问问这个家中是不是以后我就得听你们母子的了?”郑氏到了现在依然认为长孙是听了薛氏的话才如此这般对她不恭敬,以前看着大儿媳没心眼,没想到相处久了才知道日久见人心。   “祖母何以言此?您是我们沐家最高辈分的长辈,我们敬着着爱着还来不及。”沐彦卿挑了挑眉。   “那今日的事情你要如何解释?整个府中就连下人都敢枉顾你祖母的意思,”吴氏觉得老太太太过优柔寡断,直接挑明了正题。   “二婶说的什么事儿?彦卿才刚刚回府,还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惹二婶娘如此愤怒。”   “兄长何必装作不知?他们都说是你吩咐的了,”一个尖细的女声传来。   沐彦卿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正坐在纪氏身旁的沐如意,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沐彦卿对这个堂妹一直都不关心,平时就连说话都是很少的,最近听说她已经定亲,沐彦卿没有经心,十年过去了,皮囊倒是长得不错,只是这脑子还是像十年前一样像个草包。   “奥,”沐彦卿随意应了一声,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沐如意皱了皱眉,转身就一脸委屈的看向沐世泽和纪氏,沐如意作为沐家这一代少有的女子,自小就被教养的高傲得很,但是在沐彦卿这里却屡次的被忽视羞辱,她如何能受得了。   “彦卿,婶娘知道这次功劳是你的,不过这到底是属于咱们沐家的荣誉,族中的各位叔伯都在他们都是你的大长辈,何至于这么不给面子。”纪氏安抚性地拍了拍自家闺女的手背,直接说道,她这语气却是像是对小辈说的,就是这话里的内容却是笑里藏刀。   这不,她的话音刚落,郑氏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因为长媳长孙今日她在全族面前丢了脸。   看到这种情形,吴氏和纪氏暗自窃喜。   沐彦卿看了一眼厅堂里的众人,两位叔父都没有说话,对厅堂里的斗嘴也只做没听见,想来对今日他不给面子也恼怒的很。三房的沐彦顺和沐如意倒是关心此事,不过沐彦卿自小与他们就不亲近,想起刚刚沐如意说话带刺儿,所以不说话安静待着已是极好,开口就是添乱。唯一担心的他的就是沐彦昀了,几次想插嘴不过因为嘴笨而且三婶纪氏在一旁牵制着,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厅堂里这些人不多,但是态度各自鲜明。   “所以呢?”沐彦卿开口。   “嗯?”厅堂里的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时间都抬头看向沐彦卿。   “面子都是相互给的,我年岁小辈分小,但是父亲不在我就是大房的代表,就今日他们对我的态度,我没有出口赶客已经是仁慈,”沐彦卿说道,父亲的事情尚且没有下定论他们就如此,真以为他是泥捏的?   今日的事情告诉沐彦卿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些年来他一心只读圣贤书矫正过妄了,现在就连身边人都还把他看做无害之人,所以有时候是需要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性情的。 第129章 撕破脸   沐彦卿这话毫不留情, 而且因为有道理让其他人不能反击, 也一举撕开了在场其他人竭力想要掩饰的事情。   沐彦卿就是把自己的态度放在了明面上, 明晃晃的告诉二房和三房的人,大房只要有我沐彦卿在, 其他人说了都不算,今日你不给我面子就不要妄想我会尊重你。其实这本是一个基本的道理, 人人都知道或者说都该知道,不过利益驱使下,别人都下意识忽视了此事。   其实, 沐彦卿从来就不是好惹或者息事宁人的性子,他不多事, 但从来也并不怕事儿, 今日的事情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 原来这么些年以来他在沐家族人包括二房和三房的眼中都是好惹之人。   “彦卿这话什么意思?”沐世泽皱了皱眉,他本没想说话,一来沐彦卿是小辈儿,他一个叔叔辈不好掺和其中;二来兄长那边生死未卜,他不想再雪上加霜,但是现在彦卿这话是说得越来越不入耳了,这明显就是在针对在场的所有人了。   “侄儿的意思是入了我榆钱胡同沐府的大门, 一切都得听府上主人的意思,看不上我沐府人就不要上我沐府的大门,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沐彦卿把自己的意思化成最直白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心里清楚, 三叔岂是听不懂,进入官场这么些年什么样的尔虞我诈、你来我往没见过,只是看他刚刚态度咄咄逼人不高兴罢了。若是以往,沐彦卿也就点到为止就算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人竟然在父亲还只是音信全无的时候就如此,实在是让人心寒。   沐彦卿对着沐世泽一点余地都没有留,厅堂里其他人的愤怒瞬间就被点燃了,且不说本来就对沐彦卿有意见的老夫人郑氏,就是沐世诚也皱起了眉头,更不用说三夫人纪氏以及沐世泽的两个儿女沐彦顺和沐如意了。   “彦卿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孟先生的教育果然让人耳目一新,纵然你三叔说话着急了些,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得罪你吧?而且彦卿这话现在要赶我们出府?”纪氏深吸一口气,直接质问。   “彦卿不敢,倒是三婶为何如此愤怒,彦卿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问题,这与先生也没有什么干系。而且我话赶该赶之人,三婶不要对号入座,”沐彦卿淡淡回道,他对于纪氏现在为何如此了然于心,心中没有鬼就不会愤怒,现在所有的反驳不过都是因为自己之前算计的好处没有得到罢了。   “祖母也不要生气,族中长辈今日为何如此,有些人应该心知肚明,父亲向来心慈,念着一点同胞之情,始终履行着长兄为父的责任。不过现在的情况变了,作为小辈儿,我做事不够圆滑,所以我们就各房成就各房,各自安好好了,怎么也不要为对方增加负担,”沐彦卿笑着继续说道。   没有一个人是傻子,如果得不到好处,今日怎么会是这种表现,把他与母亲晾在那里近半个时辰都没有能说一句话,想也知道是给他们母子下马威呢,就在那一瞬间沐彦卿不想伺候了,接下来他忙得很,准备春闱,入仕,要面临朝堂尔虞我诈,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家中的这些小动作。   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应该快刀斩乱麻的,只是因为父亲责任心重他还年幼就一直这样拖着,总想着下一刻这些人就能收敛,现在看来这些不过是他们自己的臆想,人的胃口总是越来越大,甚至一发就不可收拾。   总要割舍掉的,就由他出手吧。   沐彦卿说完,转身就走,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又转回了身——   “二叔,我作为小辈本来不该多说,不过此次彦卿逾矩一次,虽然说读书参加科举是大势所趋,凡是有点儿天份的都会尽力的往这条路上走,但是彦昀不适合走这一条路。”这些话沐彦卿之前就想说了,但是二叔二婶到底是彦昀的亲生父母,就算没有为他筹划很多,也不至于害了他,彦昀这样的性子在书院里多待一段时间也未尝不可。   但是现在沐彦卿不这样想了,他与彦昀其实并不常见,一般只有家中有事的时候两兄弟才会见面。以前不显,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沐彦昀明显颓唐了一些,甚至背都开始驼了,这是一种极度不自信的表现,想来是被打击的很了。   沐彦卿本来以为这是书院夫子的缘故,没想到调查之后竟然发现是因为二婶吴氏,对长子恨铁不成钢,又因为幼子亮眼的表现而更加看不起长子,时不时的就在长子面前说一些过分的话。   沐彦卿听到侍卫禀报那些话的时候,心里非常愤怒,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情,本来这件事情该及时解决的,不过之后父亲发生了那样的事儿,这件事情就搁置了,沐彦卿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接下来他肯定还会忙,不说其他,就是今日才见到的蔚山王就肯定还会惹出其他事端,沐彦卿就是有这个感觉,所以凑着这个时间把这事说出来为好,正好大家都在。   “你什么意思?二婶知道彦昀比不上你,那你也不用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他,彦昀读书是我门自己家的事情,使自己的银子供儿子读书,这个难道也要听你的?”吴氏气急了,用词非常刻薄?   “母亲,兄长不是那个意思,……。”沐彦昀看了看沐彦卿,听了兄长刚刚的话,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他不是傻子也有羞耻之心,但是他知道兄长说话向来有他的道理,自小到大,兄长办事从来都是有理有据,尤其对他已经是极好的了。   “你闭嘴,别人都已经把看不起你挂在脸上了,你还替他说话,脑子不够用还是找着作践自己?”纪氏看不上长子,说话自然不客气,再加上她平常吵骂惯了,这说话的用词就比较的不中听。   “二婶继续啊,也让大家见识见识二婶的素养,彦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二婶用这样过激的语言说教也能理解您的意思,这个到底难道还要我重复?”沐彦卿直视纪氏,淡淡地说道。   “你,”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教训,吴氏能受得了才怪,“这是我三房的家事,与你何干?你一个小辈儿在这里信口雌黄,我能口不择言吗?”吴氏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心虚了。   沐彦卿似笑非笑。   吴氏心慌的厉害,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辈儿吓唬住了,吴氏觉得自己不能忍,正待再说。   “够了!”沐世诚厉声说道,沐彦卿这话说完之后,沐世诚本来想问问原因,虽然今日侄儿办事的方法有些激进,但是听了他说的理由之后,沐世诚也不是不能理解,长兄不在家,侄子能立起来,他这个做叔叔的只有高兴。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自家夫人抢了先,而且说的这些话都不堪入耳,这哪是对亲生儿子说的话。   现在就算是沐彦卿不说沐世诚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意识到之后心里是非常不得劲,他自认为已经做的极好,就算儿子的读书成绩上不去,他也不曾责怪过。   彦昀是他的嫡长子,出生的时候是那样凶险,之后到慢慢的成为一个身子康健之人人,他心里是喜悦的,初为人父一切的感受都是新奇的,所以就算是彦昀长大资质一般般,他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苦闷。   近来,他忙着编撰盛德全书,根本没有时间照管家里,自然也就没有时间看顾儿子的情绪,现在侄子一说,沐世诚看向儿子,可以说吓了一跳,彦昀竟然真有些有些唯唯诺诺,而这一切恐怕都是夫人造成的,他心里如何能不愤怒。   沐世诚一声令下,吴氏立刻烟消熄鼓没了声音。   最后的结果一家子自然是不欢而散。   沐世诚一脸愤怒地带着吴氏离开,想来他现在有很多话要说,沐彦昀没有跟着走,有时候心被伤了,就算是尽全力弥补,那道伤口还是在,而且一戳就疼,就算吴氏是他的母亲,他也不能做到毫无芥蒂。   郑氏是由沐世泽搀扶着离开的。   沐世泽离开的时候,冲沐彦卿说了三声“很好”,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虽然只是一县之长,但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这样说了,尤其还是自己的小辈儿。纪氏只做没看见沐彦卿,沐彦顺倒是找着机会冲沐彦卿行了个礼,不过顾及着自己的爹娘到底没有说什么就跟着离开了。至于沐如意倒是专门炫耀般的看了沐彦卿一眼才转身出了厅堂。   沐彦卿对他们的态度毫不在意,礼数周全的送他们一个个离开,才转身给沐彦昀说话,“你现在的状态很差,最近一段时间书院不要去了,留在这边跟着郭表兄缓解缓解,之后你是要参加科举还是怎么还是看你的意思,”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开解开解彦昀,让他不再这么紧绷,这件事情交给嘉表兄是最好的,而且看二叔的态度应该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不过之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二房一家子回府可没想着叫上彦昀。   “兄长,我……”沐彦昀低声开口。   沐彦卿回身,挑了挑眉,眼神问他想说什么。   “我想习武从军,”沐彦昀深吸一口气才终于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了。   沐彦卿一愣。 第130章 缘由   “我想习武从军, ”沐彦昀道。   沐彦卿有一瞬间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虽然说小时候彦昀比较多动, 性子更偏习武之人一些,但是自小他走的都是二叔为他定好的文人路子, 就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彦昀会和习武扯上什么关系。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的?刚刚我与二叔父说你习文前路坎坷只是权益之计,只是让二叔那里有个底儿, 之后你在家中也能随意些。习武不是一件易事,不是想做就能做,在你这个年纪许多武将已经身在战场或者已经功成名就, 要追赶上他们可不是易事,其中辛劳可想而知, ”沐彦卿说道, 眼睛直直看向沐彦昀。   自小一起长大, 沐彦卿自然了解他这个兄弟,自小到大都是得过且过,似乎从来没有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找到过自己想要的那个目标,现在竟然对他提出了这个看起来如此过分的要求,他想听听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沐彦昀面对自家兄长凌厉的眼光没有后退,目光有飘忽变得坚毅起来, 眼神中甚至透露出希望,有刚刚到现在的转变让沐彦卿一愣。   “为什么想习武?”沐彦卿开口,彦昀得出性子非常容易受别人的意见影响,子系哦啊就是如此, 别的不说,他现在已经十六岁,到了一个做出决定要是不好好去做就可能一事无成的年纪,沐彦卿不希望他现在定的目标还是因为别人的意志而转移。习武本就艰难,如果在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的基础上就更难坚持,到时候半途而废还不如维持现状走到黑,起码也算做成了一件事儿。   沐彦昀现在提出的这个要求,沐彦卿确定自己能为他周旋,要是请教一下席家伯父,他能为彦昀安排武艺高强的师傅,但是沐彦卿现在不确定这个就是堂弟真正想要的,毕竟那个和现在他正在走的是两条道路。   “父亲从文多年,一旦钻进学术从来都不会记得家中人,这是我自小的认知,一直到现在我都感觉自己与父亲有距离感,”沐彦昀说道。   沐彦卿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意见,他知道彦昀还没有说到真正的缘由。   “二弟他如此聪明,依照母亲对他的期望以后肯定习文,无论成果如何,总会高过我这个兄长。哥,我不想比他差,科举一事上,我可能永远都要矮他一头,我不想这样。”沐彦昀低声说道,神色黯然。   沐彦卿一愣,他其实懂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面对母亲那样的对待不动容,说到底沐彦昀才是个半大小子,彦昀现在还有进取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跟我去正院用膳,你伯母和两位表哥肯定已经在等着我们了,”沐彦卿沉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嗯。”沐彦昀应声,沐彦卿没有说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沐彦昀也没有问。   西蒙边防   把陈朝三皇子在自己手中的消息送到边防军这里之后,西蒙国安静了下来,像是刻意吊人胃口似的,任陈朝这边多方打探消息他们自岿然不动。   这样等下去根本就不是个办法,边防军这边实在无法计算他们什么时候会把这张免死金牌用上,是的,免死金牌,三皇子对于如今的西蒙国来说就是一张免死金牌。不管怎么说,三皇子都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他们作为臣子自然有保护他不受伤害的义务。   “席副将的意思是趁着现在去偷袭?”议事厅里传出了一片质疑之声,只因为刚刚席瑜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敌不动我不动肯定不是个办法,所以他想再次夜袭西蒙军,三皇子在对方手里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敌方沉默己方一直等着坐在那个不是个办法,事情总还是要解决。   “末将是有此意,西蒙**队现在零零散散,与刚开始时候的战力天差地别,现在一举击退是最正确也是最好的选择,”席瑜解释,上一次进攻可以说是非常的有效果,他们已经不能再给西蒙国更多的时间让他们恢复兵力了,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耶律康达是个狠人,也是个聪明人,只看现在这步棋就能知道他的部署,无疑就是想扰乱边防军的视线,争取时间,只要给他一线生机他就有可能起死回生,如今的陈朝边防军已经疲惫,当不得西蒙国恢复实力的冲击。   “三皇子还在敌军之手,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三皇子受了什么伤害?这个责任席副将自己担着吗?”于陶讽刺的笑笑,直接问到了席瑜的脸上,他身为盛金山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太子一脉,三皇子受到什么伤害他根本毫不关心,他现在说这些事只是想给席瑜添堵罢了。   “那么像于统领这样毫无作为,只是在军中等着消息就能救出三皇子,然后保殿下平安无事?”席瑜反问,他们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三皇子的人,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三皇子生或者是死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使用武力相逼有可能还能知道准确的结果,如果只是干等着,恐怕接到的就是最坏的结果也说不定。   “如今西蒙边防的情况我想于统领包括各位将军没有人不知道,虽然西蒙**队现在实力已经大减,但是这两日种种探访我们没有收到关于三皇子的任何消息,可见西蒙**中是把这个当成最高机密来对待的。   如果我们一直被动的在军营之中等待消息,而放任西蒙国自由发展,等他们军队整编完毕,我们将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席瑜从在座的三位将军行了礼直接说道。   席瑜说的这些道理显而易见,每个人都清楚,但是都不想在这个时间点提出来,毕竟涉事的可是三皇子,他们不仅要看如今还要看以后,如果三皇子最后继承大统,他们这些官员有可能就是首批被怪罪的人,这样的情况下,谁敢随意说话。   席瑜、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盛金山和于陶没有再接口,这道理他们自然懂,可以说席瑜说的句句在理,根根分明,他们心里赞同但就是不说,现在事情被提出来了还不是由他们口中说出来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反驳。   曲将军看到席瑜提出这事来正要搭话,三皇子瑕疵必报这在整个朝中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为什么三皇子一直想营造贤王的名声一直没有大成效的原因之所在,席瑜这小子也是傻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这时候说话就应该圆滑一些,才不至于得罪人。   “依我看……”曲将军刚要声援席瑜,接着就被陈太尉拦下来了。   “你们先出去,这件事情我与其他两位将军商量一下。出兵一事事关重大,我们自然要慎重考虑,更不用说这些事还关联到三皇子。”陈太尉淡淡吩咐。   曲将军一愣,看向陈太尉,两人对视一眼——   “太尉说的是,这事儿我们要好好商议一番才行,你这个小子现在是反了天了,还想着自己做主是怎么的?”曲将军从善如流应和。   席瑜一愣,赶紧请罪,“末将不敢。”   陈太尉和曲将军表情严肃的看向席瑜,冲他挥了挥手,“先出去等消息。”   席瑜心中微微有了种感觉,“末将告退。”   于陶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盛金山,盛金山摆了摆手他才行礼告退。   席瑜走出厅堂,因为要等三位将军商议的结果,所以他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于陶出来的时候,站在了与席瑜相对的另一边。虽然门口除了站岗的士兵就只有他们两人,但是彼此都没有说话,楚河汉界分明的很,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个不对付。   大概过了两刻钟,厅堂里面传来消息,席瑜和于陶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抬步进了厅堂。   “我们三个商量好了,这件事情就照席副将说的办。这自从西蒙国给了我们消息,我们尽力都没能救出三皇子,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三皇子的丁点儿消息,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自然要采取更积极的措施。   不过,此次行动虽然目的是重创西蒙军,但是只一点全体将军和士兵都要遵守,那就是一旦见着三皇子或者找到三皇子的着落,一切都要以三皇子的安危为重。”陈太尉直接说道。   话一出口,席瑜勾唇笑了笑,果然如他想的一样,两位将军就是想把盛金山以及他身后的边防军拉进阵营里面来,总之这是大家的决定,谁也不要埋怨谁。要是在此次行动中,三皇子受了牵连,只要没有确定罪魁祸首,他们都是罪人,盛德帝就算要处罚也得是他们一起受罚。   于陶的脸色变得很不好,比他脸更臭的是盛金山,如今这种情况摆在眼前,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被耍了,能笑得出来才怪。   “这个命令就由你们二位传达,”曲将军看了看席瑜和于陶吩咐。   “是,末将这就去召集兵将,”席瑜抱拳,战事最重时间,把握先机才能把握胜利。   “席副将莫着急,此次行动你与于统领各带一路人马同时出城,行军作战最忌讳单打独斗,你们两个的个人恩怨先放一放,”陈太尉严肃说道。   “是,末将受教,”席瑜恭敬的回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于陶脸色非常难看,不过还是抱了抱拳,“末将领命。” 第131章 西蒙投降   陈太尉和曲将军的坚持, 就算盛金山和于陶不满意, 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席瑜和于陶同时出了营帐, 两人没有交流,尤其是于陶, 脸色难看的厉害,拳头紧紧握着, 显然非常的不甘心,不过,军令如山, 就算他心里再苦闷,也还是不能违抗军令。   两人同时步出营帐, 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这时候倒是默契十足。   “席副将还真是幸运, 在家里父母兄弟为你铺路,到了军营也有两位将军为你护航,哼,”于陶开口,讽刺的意味非常浓厚。   军营,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他在军营之中呆了数年, 以性命搏军职,可以说他是摸爬门滚打,鬼门关外徘徊数次,才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受到了盛金山盛将军的青睐,这几年来他在军中的话语权越来越高,他一直以为自己终于熬出来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席瑜。   席瑜,一个从出生就与他们这些因为朝廷征兵才得以进入边防军的人有云泥之别,仗着家世在军中胡作非为,最后灰溜溜走掉的将领不是没有,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于陶并没有把他看在眼里,不过事情越来越超出他的想象,一直到现在,席瑜的成长可以说是他在军中数十年间都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类型。   席瑜迅速崛起,冲击的是他的身份地位,于陶怎么能甘心自己数十年的努力被毁掉,但是事情越来越超出自己的想象,现在就连其他两位将军对席瑜都是有求必应,他当如何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现在对席瑜挑衅,不过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一举摧毁对方,只能逞一时的口舌之争。   这个缘由席瑜何尝不知道,所以面对于陶的挑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自从来了西蒙边防,口头的争执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也不在乎这一句两句。不过,听习惯不代表不反击,席瑜自小可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而于陶也不是需要他避其锋芒的人物。   “于统领说的可真是有道理,要是您不说我都没有发现,从出生到现在,我的人生确实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在京城之中家父爱护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就算是到了西蒙边防也有两位将军时时为我考虑,我才能平平顺顺的走到今日。”席瑜停下脚步转身对于陶说道,嘴角含笑。   对方不就是想让他承认这件事情?那他就承认好了。席瑜其实不大明白,难道听他这样说对方就能开心一些?   于陶紧握着拳头,目光直视席瑜,脖颈上青筋暴起,可以看得出他非常愤怒,并没有因为席瑜顺着他的话说而感到高兴,反而更是愤怒。   席瑜勾了勾唇,看了于陶一眼转身就走,道不同不相为谋,从第一眼他就知道和这人成不了朋友,从前他是想成不了朋友,起码不成敌人,现在来讲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因为往往成为朋友和成为对手并不是一方能决定的。   现在的席瑜下了这个结论,熟不知几个时辰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这都是后话。   席瑜忙着整军,出击就图个出其不意,所以席瑜想在最快的时间把兵整好以备能随时出发。   沐世规听到消息过来看情况,席瑜正在整兵,青澜倒是在,就简单的把事情跟沐世规解释了一下。   “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刀剑无眼,照顾好你们家主子,”沐世规叹了一口气,出兵是就算是有危险也不是他能够阻止的事情,他能做的也就是轻飘飘交代几句。   “沐老爷放心,属下明白,”青澜赶紧应道。   “不过虽然来到西蒙边防才几个月,阿瑜已经成长了很多,在出兵一事上,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门外汉来叮嘱什么,”沐世规笑着说道,除去最初的青涩,阿瑜真的是成长了很多,一直关注着他的沐世规自然都看在眼里。   青澜轻轻颔首,沐老爷说的这些,身为席瑜身边人他怎么会不清楚?他们更多的是高兴,自家主子一步步的成长起来,前途无量,他们这些做下人才会更有前途。   沐世规说了两句就回了自己的营帐,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能给席瑜带去什么帮助,顾好自己就是对这些兵将最好的支持。   “短短时间内阿瑜就从活泼的少年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将领,这军中果然是锻炼人。”沐世规一边走一边对青佲说道,人的韧性果然无穷,想当初从彦卿那边知道阿瑜要弃文从武,他心里其实是不怎么赞同的,两家相交多年自然清楚对方的情况,他知道阿瑜武从名师,却也无法想象在京城和平的地方成长的阿瑜短时间内能否适应边防,现在看来他当初的所思所想是多此一举。   “主子说的是,席少爷确实让人惊叹,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陈朝军中一个让人忽视不得的将领。”青佲随声附和,虽然一直都知道席公子这个人,但是真正的共事却是此次的西蒙边防之行后,席公子短短时间内能走到这个地步,在军中的威望也逐日变强,确实不同凡响。   沐世规点点头,前面就到了自己的营帐,转弯过去就看到营帐门口站着一人,只看背影,他们二人就认出了对方是谁,两人对视一眼,脚步加快了三分。   “木顺,”沐世规含笑唤道,语气随意,不过拳头却不自觉地握紧,要说这件事情之中他最最遗憾的是什么,那就是木顺的眼睛,木顺跟在长子彦卿身边十多年,与他们而言这就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没想到竟然在这次行动中遭遇了这些,他心中如何平静无波?   “木兄,”青佲也打招呼。   “老爷,青佲,”木顺转身平静唤道,他的眼睛是被整个挖去的,留下了两个黑洞,看起来非常的骇人,为了防止感染,所以请军医用了药,此时用布包了起来,起码看着不那么吓人了。   “出来怎么不带个人?咱们现在被安排在了军营后方,之前都没有来过。”沐世规温和问道,边说边示意青佲打开营帐的门,他站在木顺身边,迁就着木顺进营帐。   木顺捻了捻手指,才慢慢开口,“我之前来过几次大致能知道方向。”   “这样,那等回了京城,咱们府上几个院子多走几次你也能来去自如了,”沐世规笑着说道,语气中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木顺表情有些呆愣,他现在甚至庆幸自己眼睛上蒙着布,让人看不清自己全部的表情,“嗯。”   沐世规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失去眼睛,木顺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想法也变得非常消极,沐世规一直担心木顺会因此做出些什么事,现在肯与他们说话,就是迈出了好的一步。   青佲眼睛里也温和了一些,他与青睢和木顺在一块儿相处了十多年,亲如兄弟,看到木顺遭遇这些心中自然也是难受。对让木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茅坪洲自然是痛恨,每日青佲都去‘看望’茅坪洲,风雨无阻,席瑜那边自然知道为什么,不过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管怎么说,沐顺的心态一日日变好,他们这些人也乐得轻松,都为他高兴。   营帐之中的气氛温和的很。   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撞、撞、撞”的声响,军队开始出城了。   席瑜整兵完毕立刻就出发了,其实本来也不用这么迅速,虽然有很多很多的理由,但是不可否认陈太尉有一点说的没有错,战争之中一味的单打独斗是不行的,得讲究合作,但是很可惜,刚刚在营帐门口与于陶说的那些话让席瑜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不过在出城之前陈太位已经下令,他们两个的出发时间中间会隔上两刻钟,本来他们带的军种就不一样,席瑜的冲锋军战力强大冲在前面是最好的安排,而于陶身为统领在统筹后方和支援方面有经验,这样安排也算人尽其用。   席瑜带领着西蒙边防军的冲锋军一路向前,冲锋军向来以战斗力强大闻名于西蒙边防,上次就是他们把整个西蒙**队打散,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战斗力。   席瑜带兵出城并没有刻意隐藏,加上于陶那边他们人数众多,所以隐藏式前进根本不可取,还会打草惊蛇,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用快准狠的行动直接冲到敌军营帐前,而且听到他们行动,对方指定混乱,军队之中最忌混乱,现在这个时间敌方自然是越混乱越好。   事实正如席瑜所想,在应道冲锋军动静之后,西蒙**队确实是一片混乱,再加上因为种种原因此时耶律康达并没有在军中坐镇,这些普通士兵自然更是慌乱,主要是上一次陈朝突袭他们损失就非常惨重,一直到现在那些伤兵都还卧床不起呢。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把陈朝三皇子在他们手里的消息提前送去了陈朝边防,正式下了战帖,就是为了威慑他们,主要是西蒙**队自己清楚短时间内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兵力去对抗陈朝。   本来按照这么些年他们对陈朝边防军的了解,陈朝边防军一定不会主动出击,毕竟陈朝边防军保守顽固从来都不会主动挑衅,何况他们手里现在还有三皇子这章王牌,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失算了。   陈朝边防距离西蒙国的军营并不远,不过为了防止对方设陷阱,席瑜前进的时候要观察两侧,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兵进神速。   半个时辰后,边防军和西蒙**交了手,虽然说西蒙国现在是举步维艰但是现在是席瑜上门奇袭,西蒙国就算再不济也是有些战斗力的。不过因为刚开始他们就慌了,此时并没有形成完整的系统去御敌,敌不乱我我自乱,现在又碰到席瑜这样的猛将,自然不成对手。   席瑜此时简直杀红了眼,这次行动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也正如他所想,西蒙国确实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只要这次能够胜利,西蒙国就坚持不下去,席瑜咬牙——   “兄弟们,冲啊,坚持住!”   两兵相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于陶那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与之前商量好的不相符,按照时辰于陶该赶到了才对。   “主子,援兵未到,咱们恐怕还要独自撑不少时候,”青澜皱眉禀报,他们到了敌军城下,已经退无可退,现在是于陶统领他们掺和进来最好的时机,早一些打草惊蛇晚一些他们可能全军覆没,但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于统领军队的影子,这于冲锋军而言恐怕军心不稳。   席瑜脸色郑重,顺手解决已经冲到自己身边的敌人,“放心,陈太尉和曲将军都在,他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说于陶与他不对付,但席瑜不认为他会在这些事情上马虎,军事延误不受军令,这在军中可是极大的罪过,同‘叛国罪’论,席瑜不认为向于陶那样骄傲的人会做这些,虽然他并不喜欢于陶。   席瑜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队伍前进的声音——   “后援军到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总之也是这一句话,让冲锋军们士气更胜。   西蒙**队节节败退,以至于到后来是退无可退。   席瑜和于陶也再次碰上了头,两人没有交流,相看两厌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目标和步调倒是一致。   于陶的身手不错,要不然以他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人来讲也走不到今日这个职位,他的招式都是在真枪实战中磨练出来的,虽然没有章法,但是杀伤力很强。   “小心,”席瑜惊喝一声,顺手把手上的西蒙兵甩向于陶。   于陶惊讶中想出手甩出去,就看到一柄长枪穿过那人,只差一指的距离就只中自己腹部,可以想象如果席瑜没有看到,现在自己已经被长枪击中,能不能活下来还待俩说。   于陶一阵后怕,盔甲里面被激起了一层冷汗。   “于统领再不打起精神命都要扔在这里了,”席瑜又替于陶解决了一个敌人,呵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在战场之上发呆,这不是送命吗?   席瑜说话的语气并不好,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主要是只要身在战场、并肩作战就是兄弟,他不希望自家兄弟受到任何伤害。   于陶迅速清醒过来,出奇的没有反驳席瑜,而是迅速的调整心态继续战斗。   就在这时,敌军中出来了一个身穿将军盔甲的将领身前拽着一个锦衣的男子走到两军对垒阵前,男子被一把刀威吓着。   这男子席瑜和于陶都很熟悉,正是在平城无故失踪的三皇子。   “你们再前进一步,我就让你们三皇子洒战场。”将领大声说道,在他说话的同时,西蒙军队迅速集结在他身后。   席瑜皱眉,这个在他们想象之中,西蒙国确实把三皇子当做王牌。席瑜现在唯一的想法是索性他们主动出击了,在西蒙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打了起来,要是从一开始就让西蒙国祭出三皇子这枚王牌,他们真是举步维艰。   于陶此时也不甚高兴,虽然之前他并不同意主动出击,还是以三皇子为借口,但是现在他发现如果能够击退西蒙**队,他也算是立了大功,之前的事情有可能会被一笔勾销,想到这里他想要立功的心情更甚,但就在这时候说停就停,让他情何以堪。   不过这想法终究是想法,两位将领还是摆了摆手让边防军暂时停手。   西蒙国将领眼神很冷,尤其看向席瑜的时候更是冷情,他就晚了一步,竟然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这让他如何面对耶律将军,这样想着他对待三皇子更加的不客气。   “将军想干什么?”席瑜慢慢的靠近敌方将领,他在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不要再靠近,再靠近的话我就拿你们三皇子开刀。”西蒙将领叫嚣道,刀更靠近了三皇子的脖颈。   席瑜只作没听见,继续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他前进一步西蒙国将领就抓着三皇子后退一步。   刀锋离三皇子的脖颈越来越近,三皇子胆战心惊,侧着脖子想离刀更远一些,不过直接被西蒙将领拉了回来,脖颈一下子撞到刀锋上,划破了皮。   三皇子心中一悸,面对大刀他自然害怕,之前从平城被带到西蒙**队成了俘虏,三皇子都没有害怕,他可是陈朝三皇子,父皇子嗣艰难,他的身份显得高贵,所以他确定陈朝边防军一定不敢枉顾他的生命,而西蒙国还要拿他要挟也一定不会动他,事实也正如他所想,如今这种情形虽然丢人,但是只要边防军肯付出一些代价,他肯定就能没事。   “快想办法救我,没看我还在他们手里的吗?”三皇子对着席瑜下命令。   席瑜皱眉,没有接话,为了救他,军中兄弟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甚至因此付出了生命都没有叫苦,他还在这里叫嚣,有什么资格。   就连于陶也有些厌烦,他虽然看不惯席瑜,但是起码他把将士的命看得很重,并且以自己的生命护卫边疆,三皇子却如此轻浮,这些将士的赤诚让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肆意践踏,何其的可悲。   于陶是一步步奋斗到今日这个地位的,他也曾是一名小小的兵将,在西蒙边防数年,他见惯了生死离别,渐渐变得麻木,但是对并肩作战的兄弟他也是看重的,所以此时是三环之的言论他也是反感。   “你有什么条件?”耳边传来席瑜镇定的声音。   于陶皱眉看了看席瑜,从刚刚到现在,西蒙国的将领都拿着仇恨的眼神看向席瑜,对方的条件恐怕是——   “那就请副将丢掉兵器卸甲过来我这边,只要副将乖乖过来我就放过贵国三皇子,”西蒙国将军说道,他语气中带着令人不能忽视的阴毒,很显然他恨席瑜这个人。   三皇子的眼神瞬间迸发出希望,直直的看向席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很明显——你过来,我回去。   听到敌将的话,于陶暗自感慨,果然如他想的一样,看到三皇子的表现,他心中讽刺一笑。转头看了看席瑜,这个要求他应该不会答应的,虽然说对方抓住的是三皇子,但是三皇子在对方手里不一定会有危险,但是席瑜到了对方手里一定会有危险,两相比较,不答应更好一些。   不过——   “如果是这样,将军就答应放了我们三皇子?”席瑜沉吟片刻,问道。   于陶惊讶,抬头看席瑜,因为刚刚席瑜前进了两步,所以此时于陶正站在席瑜的后方,说话什么的,并不易被敌方发现,“你疯了!对方明显就是想让你有去无回,三皇子现在是对方的救命稻草,对方怎可能轻易交出来,只是拿你泄愤罢了。”   于陶越说越激动,到了此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席瑜,起码心胸上他自愧不如,在上战场之前两人站在完全的对立面,那个时候于陶恨不得席瑜立马原地暴毙。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刚刚是他发现席瑜有危险,他会不会出手救人,他自问做不到立刻就出手,起码会迟疑。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刻的迟疑,就有可能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陨落,但是席瑜就没有,这点让于陶自愧不如。   正因为感谢,所以此时说这些话,于陶是发自肺腑。   此时的席瑜看不到于陶的表情,不过听到这些话,他诧异的挑了挑眉,这些话处处是在为他着想,能从于统领口中听到这些话是他之前完全想象不到的,要说这其中有什么促使于统领想通了,就是刚刚自己替他挡了一枪,席瑜本来并没有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就算是普通的士兵能帮一把他也会帮,只是没想到于统领倒是个知恩图报的,看来自己对他的认识要更新一下才好。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一直作对的于统领愿意帮他,倒是方便了他,这样想着席瑜勾了勾唇。   “我答应了,”席瑜表示,开始侧着身子卸甲。   于陶简直要仰倒,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   席瑜自然不是看重三皇子,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他没有什么感情,就算对方立刻倒在眼前,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不过三皇子留着还有用,现在还不能死。   席瑜转了个身,身子还是正好挡住于陶,开始卸甲。   “现在的西蒙**队是最弱的时候,咱们发兵一直到现在耶律康达都没有出面,恐怕并没有在前线坐镇,要是此时放虎归山以后恐生事端,还不如一举解决,就算西蒙国有心出击也无力支持。”席瑜的声音传到了于陶的耳朵里,声音不大,有些粗粝,要不是熟悉席瑜平常说话的语调,于陶都听不出这是习语的声音。   “这是腹语?”于陶抬头,周围这几个人是席瑜的亲信,此时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像是没有听到说话一样,他站在席瑜身后,也没看到他张口,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距离西蒙**队又有一段距离,只要没有张口,对方就不知道他们在商讨。   “是,”声音再次传来。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这和你现在答应他们没有关联。”他这是去送命。   “我盔甲里面有金丝铠甲,可以抵挡敌军一击不受伤害,到时候就麻烦于统领和我的侍卫快一些了,”席瑜这样说着,把身上的盔甲扔在了地上,转身向敌方走去。   于陶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默默地跟着席瑜前进了两步,他估算着己方与西蒙国将领的距离,虽然说施展起来可能一瞬间就能到达,但是对于没有兵器的席瑜来讲,那可是致命的一瞬间。   “让你后面的人不要动,”西蒙国将领看着席瑜走来,脸上边露出狰狞的笑容,边冲他们叫嚣。   席瑜停步慢慢转身,对于陶他们说道:“不要着急,不要动,也不要慌,没事儿的。”   说完之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于陶有一瞬间的怔愣,此话一语双关,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席瑜是什么意思,于陶现在真正的懂了,恐怕他穷其一生,都无法追上席瑜,两军阵前,面临生命危险能一样像席瑜这样临危不乱的整个军中又能有几人?而且,席瑜今年刚满十六,入军才几个月。   席瑜继续往前走,在距离三皇子不足五米的地方站住了脚。   “你干什么?继续过来,”西蒙将领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想起了现在这种局面是他们占优势,于是要求道。   “我已经走到了这里,将军是不是该放过我们三皇子了?”席瑜启唇,眼角看了看于陶青睢他们严阵以待,显然已经准备好了。   “你只管过来,你过来之后我肯定会放人的。”西蒙国将刀逼近三皇子,奸笑着说道,心里想着等你过来我就结果了你,总之有你国三皇子在你们也不敢动我。此时他是无比的庆幸,耶律将军果然说的没错,只要手中有三皇子这枚王牌在,陈朝军队就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好用,他们早该用的,不然上一次也不会损失这么惨重,多亏他聪明,这次想起来直接就用了,不然他就真的跟耶律将军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样为全军人嘲笑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换我,”三皇子说道,既然是来救他的,何必中途停顿,还让他受这些罪。   “是,”席瑜回道,低眉掩去了眼睛里的嘲笑。   席瑜大步往前走,明明他只是身着里衣,连盔甲都没有带,更没有武器,但是就冲着这股气势,西蒙**队还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连西蒙国的将领也不例外。   席瑜不在意的笑了笑,又前进了三步,“我已经到这儿了,请将军放人。”   西蒙将领估算了双方的距离,挑了挑眉,以现在这个距离,他能保证自己在擒住这名年轻副将的同时也能抓住陈朝三皇子。   “好啊,”将领玩味一笑,做势要把三皇子交出去。   席瑜镇定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西蒙将领猛地把三皇子一推,两脚踹向三皇子的双腿,手中的刀直奔席瑜而来。   他们中间只隔着三步多远,西蒙国将领人高马大,所以成功率是非常的高,可以说此人虽然看着莽撞,算计的却是恰到好处。   席瑜伸腿挡住西蒙国将领踢向三皇子的腿,并凑着这个劲道把三皇子踹向了自己身后,与此同时双手接住了敌军将领的刀,刀很重,席瑜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才能勉强控制住它不落在自己头上。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动了,于陶和清澜他们早有准备,所以动作非常的迅速,先是把三皇子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然后解决掉周边的小喽啰,然后趁机攻击敌军将领。   情况似乎在一瞬间逆转了,西蒙国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啊,”西蒙国将领自然是愤怒非常,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要砍向席瑜,于陶架起自己的刀在中间挡了一下,刀一下子脱手而出,可见敌军要将领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虽然说于陶并没有挡住,不过也就是这一瞬间,席瑜拔得了先机,站起身远离了西蒙将领的包围圈,虽然行动的时候被敌兵刺了一下,不过对席瑜来讲已经是轻伤。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虽然说一对一陈朝这边都无法赢敌方的将领,但是自古双拳难敌四手,在战场上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   战争的结果自然是陈朝这边大获全胜,西蒙**队到最后举了白旗。   等到陈朝边防军把西蒙**队全部控制起来,席瑜力竭昏了过去,冲锋军一片混乱。   皇宫,席贵妃这几日一直精神不济,时常噩梦连连,刚刚好不容易吃了安神药睡去,此时又被噩梦惊醒。   “娘娘,太医说娘娘思虑过甚,才一直不好,万岁爷一日过来数次,娘娘都没有清醒,可是担心坏了。”嬷嬷打湿帕子,替席贵妃擦了擦额头。   席贵妃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苦笑,她何曾想这样,不过亲生儿子上了战场她怎能放下心,他可才十六,同样都是万岁爷的儿子,却只有她儿子在经历这些。 第132章 获赏之后   西蒙边防大获全胜的消息京城这边自然不知道, 中间还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皇帝下旨封赏沐府之后的几日, 沐彦卿一直很忙。   归零山剿匪一事的结果在朝堂来说每个官员都有些小九九, 毕竟这次行动是太子爷执意要求, 之后太子先是急着邀功,后又急着规避风险,吃相实在太过难看, 朝臣就算是不说,心里也自有一杆秤。   要是去归零山的所有人都是无功无过那还罢了,但之后当今圣上奖赏陈太尉的嫡长子陈宇柒, 现在又高调赏赐了沐大人的儿子沐彦卿,这无疑是没有给自个儿子做脸,盛德帝这样做派,朝臣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巴结太子, 一时间太子一方陷入僵局。   太子虽然贵为太子, 不过当今圣上目前正值壮年,短时间内太子爷根本就不可能继位, 所以太子也只能是太子。况且太子与三皇子斗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把三皇子完全压制下去, 可见他的能力有限, 而且还是在圣上偏帮的情况之下, 所以朝中很多大臣对太子并不是很看好, 只不过他摊了一个好兄弟——   三皇子这些年也没有搞出什么名堂, 一个贤王的名声,也只有在那些无知无觉的百姓心中才得见,在他们这些老狐狸眼中根本就是沽名钓誉。两相比较起来, 谁也没有比谁更优秀,矮子里面拔将军自然是太子爷更有优势一些,他毕竟是正统。   所以,虽然满朝文武心中各有四六,但当今圣上仅此二子,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怎么想,以后的皇帝十之**就在这两位爷中产生,毕竟就算现在圣上再有儿子,也很难斗得过成年的皇子,就算他们也只是草包,在这个想法之下也有一些朝臣提前站了队,有了要拥护的主子,不过真正的有底蕴的家族岂是那么容易就归顺一方的。   此次沐彦卿受当今圣上赏赐,其他另说,不过沐彦卿这个人确实让更多的权贵注意到了,沐世规官职不低,不过是没有实权的文官,在朝堂之上又一直很低调,所以沐彦卿作为他的儿子并没有受到多少关注,反而身为孟先生的弟子让很多人认识了他,而通过这一件事,沐彦卿的名声更显。   沐彦卿自小跟在先生身边,几个师兄都早已经功成名就,此次他被圣上奖赏,几个师兄都送了贺礼过来,礼很重,不像是作为师兄弟而像是作为长辈的嘱托也让沐彦卿受益匪浅,就是方进三师兄也是罕见的正经了一会,让沐彦卿颇为意外。   在这之中,有另一件事情也被搬上了台面,那就是关于沐彦卿的婚事,按理说沐彦卿的年纪并不算大,不过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自然有很多家看在眼里。   京城不小,权贵更多,明事理的长辈也不好,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家族,高攀人看不上低就她们不愿意,所以与其盲目的去追求权贵之家,还不如让自家闺女嫁一个有前途的青年,以沐家现在的门楣,自家姑娘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这样的情况之下,很多人开始打听他,沐世规现在不在,所以有很多人直接找上了孟先生。作为先生,孟先生的身份说这些事儿也算是得宜,孟先生得意这个学生,所以也乐意多说两句,不过关于正事他是一句都没有许诺的,当然那些人也没有非得怎么样,就只是打听。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沐彦卿虽然受了奖赏,不过与此次春闱也只是一个热门人选,秋闱成绩未出,春闱尚未开始,所以很多家族现在都在观望。毕竟大家都说沐彦卿有前途,但是现在来说他还是一无所有,要是万一有个万一,自家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孟先生把那些人的态度摸得准准的,把这些事儿当笑话给沐彦卿讲。   沐彦卿倒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婚姻是人必经的一个阶段,在他生活的当下,不论男女普遍早婚,所以他也有心理准备,不过经历过前世怨偶般的父母,沐彦卿对这一块儿一直不热衷,他不确信自己能否对一个女子负起责任,他也不确信两个人是否能在生活的过程中通过相互磨合而成为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因为不能确定,所以一切都还得看时间的考验。   以上的这些事情只是生活之中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沐彦卿的生活步调,他还有正事要忙,西蒙边防的消息中终于送到了京城,和谈官员除了三皇子下落不明之外,其他人都还健在,虽然在平城受了伤,不过都没有大碍正在军营休养。   这个消息让沐彦卿大大松了一口气,却让盛德帝大发雷霆,倒不是因为担心儿子,只是因为盛金山实在太过无能,是的,陈太尉送往京城的奏折之中详细的表述了这些事情,几封密信下来,盛德帝自然是知道了盛金山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也是理所应当。   自然,三皇子在盛德帝这边也得不到什么好。俗话说君家无父子,这句话并不是说着玩玩的,对于向盛德帝这种大权在握的皇帝来讲,儿子不再是儿子,而是时刻想与他分权的敌人,在双方利益不同不冲突的情况下,盛德帝会表现自己慈父的一面。   但是这次的事情双方已经冲突,三皇子执意要和谈已经引起了盛德帝的不满,此次去西蒙边防又给边防军造成了这么大的困难,以至于到现在整个边防军还要为了救他而付出不计其数的代价,那可都是银钱,边防军是需要钱财来供养的,一次出征银钱损耗无数,甚至因为他陈朝还可能吃败仗,盛德帝在心疼儿子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到愤怒。   “圣上息怒,”满朝文武跟着劝慰道,虽然个个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人敢在盛德帝跟前再提三皇子,因为这件事情也使即将到来的千秋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主子,圣上那边连夜召见了几位大臣大都是在商议此事,当今圣上对三皇子一事感到愤怒,到现在御书房还亮着灯呢,王首辅还在宫中,”青睢禀报,最近这段时间自家主子一直让手下人关注着这些事,朝中哪些人行动,这边立刻就能得到消息。   “说到底还是护住了,此时三皇子可还在敌军手中呢,盛德帝可没说让他自生自灭,”沐彦卿并不为所动,盛德帝固然会因为三皇子的所作所为感到丢了脸面,不过那是他唯二的儿子,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不过相比于太子三皇子那边确实要惨一些。   “归零山那边怎么样?”沐彦卿问道,除了关注西蒙边防的事情,他最关注的就是归零山这边。   归零山一事一直是席伯父在负责,因为之前怀疑归零山那些匪徒身后有人指使,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沐彦卿怀疑到了蔚山王的头上,席勤随着这条线,果然查出了一些东西。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沐彦卿之前的构想现在达成了,就是不知道席伯父是怎么做到让那些人能够心甘情愿去西蒙边防的,守卫边疆可。   “席大人那边并没有把蔚山王与归零山匪徒有勾结一时上报盛德帝,应该是秘密与他们打成了什么协议?”青睢禀报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沉吟道:“此事事关阿瑜,席伯父不会肆意妄为,肯定为之后做好了准备,这事儿我们不用再跟进。”   如果把此事如实上报盛德帝,依照盛德帝的惯常处置匪徒的手段,归零山那些匪徒十之**留不下性命,那样一来,他们之前的计划就泡汤了。与其让那些人直接进入大牢,不如让他们去西蒙边防守卫边疆,倒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叛变,这人都是很奇怪的,擅长窝里斗的对外敌十人有九人也有些爱国之心,愿意当奸细出卖国家的人还是少见的。   青睢点头。   “二少爷最近都和表少爷呆在一起,不过据表少爷院子里的人来说,二少爷情绪一直不高,表少爷今日下午还来请您过去看看呢。”青睢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   沐彦卿捏了捏已经发紧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二弟这个事情实在是不好办,连上今日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过二弟,看样子他还在等待自己的消息,“着人去席府问问当时教授阿瑜身手的师傅是谁,现在有没有空闲,能不能教授彦昀。”   “主子,这事儿是不是要请示一下二老爷和二夫人,您就要贸然的决定,恐怕会引起事端。”青睢劝解,虽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为了二少爷好,自小就是这样,但是每次都会被二老爷和二夫人误解,后来少爷做事之前都会请示,这次的事情这样大,如果贸然决定,恐怕更不好。   “不用,彦昀在府上已经待了数日,柳树胡同那边都没有一个人来请,恐怕就是等着他回府认错呢,此时回去恐怕彦昀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如就搏一搏,我替他择名师,如果他能坚持下去,就算反响平平,也算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了一条路。如果他坚持不下去也罢了,终究最坏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沐彦卿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主子说的在理,”青睢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卡,不得不说自家主子确实比他想得深,虽然二房那边可能不理解,但终究是为了二少爷。   “去吧,”沐彦卿挥了挥手。   青睢点头,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转眼就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33章 放榜   转眼就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   沐彦卿倒没有太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倒不是因为自信自己一定能够拿到好名次, 主要是这一段时间忙得很,而且之于沐彦卿而言, 他更大的战场在后面的春闱, 秋闱就算考的再好,如果在春闱毫无建树也是白搭, 不过自然还是取得好名次为好,起码能在圣上和主考官那边挂上号, 对之后的春闱和殿试也是好事一桩。   不过虽然沐彦卿淡定无比,他的身边的人一个个可比他激动多了。   “明日就是放榜的日子了, 我在吉香居留了包厢,你看完榜之后就去吉香居, 咱们哥几个聚一聚, 没外人。”薛朗笑着说道,他今日是过来和郭嘉商量关于明月斋新品出售的事情, 突然想起了明日就是表弟放榜的日子, 所以就来了博彦院。   都是自家表兄弟,薛朗也没有多想,主要是现在这个点儿秋闱的名次已然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不管成绩好与坏,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 自家表弟不是那种因为一场考试名次就一蹶不振的人,而且薛朗也认为他家表弟在此次秋闱中跑不出前三。   “好,”沐彦卿点头, 表哥足够豁达,他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而且关于秋闱,他还是有些信心的,这种信心来自于他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读,他有底气,所以不惧怕任何一切外来的因素。   当然,他也有来自于权威的考评。沐彦卿秋闱结束之后是把自己的试卷全部默下来,交给自家先生和几个师兄看过的,看他们的表情沐彦青就大致知道了结果,总之自己没有让自家师门蒙羞。   “秋闱不宜太张扬,等你春闱,由我做东为你在吉香居大摆筵席。”薛朗笑着说道,今年和往年不同,秋闱八月底春闱也在来年的春天,说起来中间相差的时间并不远,要是在以往家里面出了个举人,就算是顶豪贵的家也是要大摆筵席的,不过今年的大头在年后,表弟这边也不例外。   “嗯,那到时候就劳表哥破费了。”沐彦卿颔首,一点都不客气,自家兄弟总不会抓住这一星半点的不放。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和以往一样起身,之后到正院给自家母亲请安,就发现正院儿与以往大不相同。   现在已经是九月,树叶开始发黄飘落,府上虽然打扫的勤快,不过地上还是会有落叶的,自然现象总是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不过今日整个院子明显干净整洁的厉害,而且以往只有在初一十五才会开的小佛堂也冒出了烟气儿,沐彦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娘去了小佛堂?”沐彦卿随身问守门的婆子。   “夫人一早起来就进了小佛堂,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婆子应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抬步就往小佛堂走去,沐彦卿从来不带着现代人的眼光认为母亲礼佛是一种愚昧,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而且礼佛带着人美好的寄托和祈祷,更不用说陈朝重佛,社会大环境如此,谁能置身事外?   像他小时候如果做了错事或者是遇到什么不吉利的事,还会被要求跪小佛堂呢,想那些年他和阿瑜可没少被惩罚过。   只是,他总是担心娘亲为了给他祈福而伤了身子,娘亲常常因为为他和爹爹祈祷而忘了时辰,这样不好。想到这里,沐彦卿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沐彦卿转进小祠堂,正看到自家母亲贵族在那里,腰背笔直,无比虔诚。   沐彦卿自觉跪在薛氏身后,拜了两拜,因为以往被要求的多了,所以沐彦卿这动作倒是做得熟练无比,再抬起头来,果然看到自家娘亲欣慰的表情。   “表哥他们快到了,该摆早膳了,”沐彦卿站起身来扶起薛氏。   “好,去正厅,”薛氏笑着回道,看到自家儿子依然镇定无比的表情,她心中蓦然一松。   今日是长子秋闱出榜的日子,薛氏从昨日到现在都一直都处在紧张之中,夜里休息都还想着这事儿,今晨更是早早起来就到了小佛堂,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儿子已经长大了。   早膳过后,沐彦卿去了孟府,放榜的时间就算是最早也得到巳时,所以现在根本就不着急,总之贡院那边老早就派了人过去肯定能够第一时间知道他的名次。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好似就只有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沐彦卿到书房的时候,孟先生已经起身了,正在读书,听见开门儿的声音,抬头看就看到了他的小徒弟。   “今日不是放榜的日子,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孟伯泀劈头问道。   沐彦卿懵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儿,此时天儿还没有完全亮起来,还是灰蓝蓝的,他这也没有记错时辰呀,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着急。   “学生琢磨着时辰还早,就先过来拜见先生,”沐彦卿试探着回道。   “我这边没什么事儿,”孟伯泀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嘱咐,“今日是放榜的日子,不要这么紧绷,早早过去多和同期交流交流也是好的。”   “是,学生知道,”沐彦卿回道。   师徒两个没说几句话,沐彦卿就提出了告辞。念着他即将要出发,孟伯泀也就没有多说。   离开孟府的沐彦卿,呃,重新反省了一下自己,再回到沐府,沐彦卿显得积极了很多。   看着自家娘亲表兄堂弟一脸你本该如此的表情,沐彦卿只觉得好笑,不过心里倒是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有这么一群人能为你着想,关心你,把你的事情看的很重,本就是一种幸运。   娘亲是女眷,看榜那边混乱得很,自然不会跟着一起去,两位表兄还有正事儿要做也不会跟着前往,沐彦卿就带着沐彦昀一同前去,总之最近这段时间他闲得很,一直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以你的学识在此次秋闱之中肯定能取得一个好成绩。”沐彦昀说道,他说的时候语气非常的肯定,也很真诚。   沐彦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领了他这一句话,堂弟小时候乖巧伶俐,不过越长大显得越是木讷,像这一类的话就很少说了,此时能对着他说这些已是不错。   “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请席伯父在布置了,等过段时间我送你去历练历练,你如果能坚持的下去,做兄长的全力支持你,”沐彦卿开口,“不过彦昀没有哪一条路是随随便便就能取得成功的,尤其以你现在这个年纪得比别人多付出十倍到二十倍的努力。”   沐彦昀听到前几句话是一阵喜悦,其实当初他选择和兄长说那些,也只是因为如果兄长都不支持她,那家中就再也没有人能支持他了。这些日子他一直过的煎熬,就算兄长不支持他也是理所应当,此时也算是峰回路转,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听到后边他就知道那是兄长对他的敲打,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想想母亲的做派,如果自己真的要走那一条路,母亲对大房的责难肯定不会少,兄长也会因为自己承受更多。   “哥,谢谢你,”沐彦昀恭敬说道。   沐彦卿摆了摆手,“我做这些都是随手帮忙,能不能撑得下去,还要看你自己,路总归是要你自己去走的。”   “是,弟晓得,”沐彦昀握了握拳头,他是绝对不会让兄长失望的。   马车行进的很快,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沐彦卿就到了地方,其实就是他秋闱时候所住的贡院对面的酒楼,放榜会直接贴在贡院的墙上,从这边正好能全方位的看到。   沐彦卿到的时候虽然时辰还早,不过整个酒楼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的很。   这其中沐彦卿认识的人不多,进了酒楼直接就往自己的房间走。秋闱期间已经放榜是这间酒楼人气最旺盛的时候,房间自然难定,沐彦卿这间是一直租到放榜后的。   “沐兄,沐兄,”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声。   沐彦卿闻言看去,就看到了正扒拉的人往他这边走的祝舒然。   “祝兄有事儿?”沐彦卿停下脚步出声问道,说起来他们两个并不算相熟,不过之前祝舒然为他说过两句话,沐彦卿一直都记得。   “沐兄在这边可是订了包厢?”祝舒然问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   祝舒然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可否容许在下在包厢之中借一凳子坐坐?”   秋闱的时候,祝舒然来得巧,客栈还剩最后一间房被他给遇到了,所以他没有体会到客栈难寻的事情,到了放榜的日子,祝舒然专门提前来了一日,想着应该万无一失,谁知道根本没有赶上趟,本来想在大厅里凑活着听听结果就算的,只是这也太挤了。   其实想想也无可厚非,本来所有的考生都是分散住在贡院周边儿的几个客栈,现在大都聚集到这一个视野最好的来了,这一面儿的包厢才能装下几个人,大部分都是要聚集在大厅里的,说是人挤人,人挨人也不为过。   沐彦卿自然没有拒绝祝舒然,先生道与同期多交流是件好事,他自己也这样认为。   “那就谢过沐兄了,”祝舒然抱拳行了一礼。   沐彦卿刚想回礼,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骚动声。   “明明这里就有包厢,为什么说没有?”声音跋扈的很。   “这间已经有客官定下了。”店里伙计儿好脾气的接道。   “叫他让出来,我们多加银子。”   “客官,这样不和规矩。”   虽然店里的伙计好话劝说,不过那些人还是胡搅蛮缠。   沐彦卿笑了笑,往骚动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34章 迟到的反击   看到沐彦卿的动作, 祝舒然诧异了一下, 在他的认知里沐彦卿温和高冷,就算别人挑衅,他也面不改色,怎么这次有闲心去管这些闲事儿了?不过他为客,客随主便, 祝舒然没有说什么就跟了上去。   只前进了两步, 祝舒然就看到了胡搅蛮缠的客人是谁,就是那日堵住沐彦卿的范宁等人,而他们要求的那间包厢——   祝舒然的脑筋转得快,紧接着他就得到了结果, 因为他看到沐彦卿已经站在包厢门口了。   沐彦卿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尤其像范宁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照以前就算口出狂言挑衅他,也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不过怪就怪在范宁挑的时间不对, 沐彦卿记他记得特别清楚。   “客官,这包厢很久之前就被定下了, 实在是挪不出来, 请几位客官行个方便,移步楼下吧。”酒楼的小厮还在劝说,能够在这个时间点订下他们酒楼包厢的客官, 一般非富即贵,他可不想在他当值的时候发生什么冲突。   “别给我们扯这些有的没的,现在还不到, 肯定就是不来了,让给我们怎么了?我们付双倍的价钱。”范宁身后的两人其中一个说道,毫不客气。   其实要说这话说出来也是昧着良心,按照酒楼小厮的说法,这间包厢从之前秋闱一直租到现在肯定就是想在包厢中等放榜,毕竟这一天这么多银子,岂不是白白就撒出去了,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般人都不会搭这个茬儿。   “范公子跟我有缘,上次我刚进酒楼就被你拦住,这次范公子更是直接挡在了我门口,是有什么事情吗?”沐彦卿笑着开口,他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语气中带着疑惑,不过这话音可就不这么友好了,中间还翻了旧账。   范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转身看到沐彦卿还有三分懵。   “不过范公子恐怕这次恐怕也得无功而归,先生说读书为省身济世,友好的相互切磋也可,不过范公子功利心太重,在下是不可能应下的。”沐彦卿接着说道。   范宁皱了皱眉头,到了现在他终于弄清楚了形势,“原来这个包厢竟是沐兄的。”   不知道为什么范宁觉得今日见到的沐彦卿和之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他和祝舒然一样,都认为沐彦卿应该是温和无害的,今日沐彦卿给人的感觉却莫名有些尖锐,这个尖锐和那日反驳他时还不太一样,范宁也说不上这是种什么感觉,总之觉得今日的沐彦卿更加的锋芒毕露。   “嗯哼,”沐彦卿应声,“今日放榜,范兄想来忙得很,我就不留你了。”   沐彦卿说完之后推开了门,他并没有抬步,而是先请了祝舒然,“祝兄先请。”   “沐兄客气,”祝舒然赶紧回礼,颇有些受宠若惊,看刚刚沐彦卿的表现,他以为人已经忘记他了呢,没想到还记得。   其实不只是范宁,就是祝舒然心里有也有些嘀咕,沐彦卿今日的表现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该怎么说呢?爱憎分明,虽然这个词用在自己和范宁身上并不适用,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看刚刚沐彦卿对待范宁,虽然说话音也是温和,可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尖锐的很,一点都没有给范宁留余地,但是对他却从里到外都十分温和,对此祝舒然感觉还不错。这样才对嘛,像上次范宁都找上门来了,沐兄还是不冷不热,虽然说范宁最后也没讨到实质好处,不过沐兄到底白白被人污了名声,说到底都不如反击回去,这人总是欺软怕硬的。   沐彦卿倒没有祝舒然这么多想法,盛德帝下旨赏赐之后,沐氏一族的表现让沐彦卿有了很多感慨,一味的退让和隐藏虽然在特定的时间里能扮猪吃老虎,但是大多数时间里都会被人小看。以他现在的身份,不管是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的嫡长子,还是大儒孟伯泀的学生,都应该是京城各界所重视的青年人,这倒不是沐彦卿自恋,是他本该达到的成就,只是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样的,虽然说身为京城四公子,但是好似因为自己表现得太过无害,以至于到现在每个人都认为他是泥儿捏的,最好惹的那种。   其实阿瑜那边也是一样的,他也是在西蒙边防崭露头角之后,不管是各大世家,还是在朝堂上才正式的把他看在了眼里。   所以沐彦卿决定做一些改变,当然得有人配合才行,想到这里沐彦卿勾了勾唇。   看他们一个个进了包厢,范宁脸面上自然是过不去,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话不经过大脑直接说了出来,讽刺意味很重,“看来沐公子对这次的秋闱是成竹在胸。”   沐彦卿没有理。   “有一个好先生果然是好,听说春闱也是孟先生出题,到时候还请沐公子指点一二,”范宁现在是怒到了极点,这话他上次当着沐彦卿的面说过一遍,什么事儿没有,这有了第一遍,第二遍再出口就容易多了。   范宁身后站着的两个人也跟着附和,周围不断聚集过来的其他学子倒没有多说,不过眼睛里闪出来的精光,说明他们其实也有些嘀咕,都看着沐彦卿他能说出些什么,要知道孟伯泀是陈朝的大儒,沐彦卿又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他参加此次秋闱和春闱唯一的学生,优势显而易见。   正进门的沐彦卿停住了脚步,抬手制止了青睢要关门的动作,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仿佛他就在等这句话。   而事实上沐彦卿确实在等这句话,上次范宁说这话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明确已经提醒过他,自己不记事就不要怪他了。   沐彦卿转身脸上已没有了笑容,直接看向范宁,眼神深邃。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范公子上次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秋闱和春闱是天子选门生,是陈朝最公正不过的考试,家师是当今圣上亲自任命的出题官,你这话不仅损伤家师的声誉,更是对当今圣上英明决策的亵渎。”沐彦卿背着说手说道,直接给范宁的行为定了罪。   “你,”范宁语塞,他心里现在也有了一丝丝的后怕,上次沐彦卿虽也与他说了相似的内容,但是并没有像今日这样表现。   沐彦卿没有让他多说,“先生与我问心无愧,自也不怕范公子几次三番的混说,不过天子威严不可侵犯,范公子是天子门生,第一次可以说是口误,这第二次再犯可就过分了,在下可保不了你。”   沐彦卿话带遗憾,吩咐青睢,“去请陈大统领过来,就说这里有人对圣上不敬。”   这倒不是沐彦卿走后门,只是陈宇柒在归零山之后升了职,现在除了皇宫大内还掌管整个京城的治安,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陈宇柒就在附近巡逻,现在过去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当然熟人也好办事儿。   青睢应声出发,留下一群学子目瞪口呆,然后赶紧回包厢的回包厢,回一楼大厅的回一楼大厅,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想惹得一身骚,就是一直跟在范宁身边的两个人也趁着慌乱泡的没了踪影。   “沐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范宁讷讷,努力稳住心神开口问道。   “范公子,你我往日无忧近日无仇,你却处处针对于我,败坏家师名声,是因何种缘由你我心中一清二楚,如此看来,詹家倒是许了你不少好处,就是不知道用你的前途来换值得不值得?”最后两句话沐彦卿是靠近范宁耳边说的,说完之后就后退了两步。   范宁的挑衅来的太过突然,要知道在那之前沐彦卿与他素不相识,因为心中自然嘀咕,就让青睢查了一下,然后才知道原来范宁的母亲是詹家女。   要说他与詹家的恩怨,应该就是明月斋与春芳阁的纠纷,那一仗春芳阁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以至于整个詹家都元气大伤,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对春芳阁来说,明月斋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沐彦卿倒是不意外詹家能查到他这边,毕竟刚开始他和阿瑜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想隐瞒身份,不过想来他后来直接把明月斋全权交给表哥还是起了些成效,所以詹家还不确定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然也不会用这样不入流而且没有成效的手段。   沐彦卿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范宁如同掉在了冰库之中,浑身冰凉,他没想到沐彦卿反应的这么快,通过他竟然能联想到詹家,这件事情完全是他自作主张,他是听表哥说詹家没落,其中有沐彦卿的参与而心中不忿才处处针对。   “既然沐公子能够想到詹家,应该也知道詹家身后站着的可是那位爷,”范宁决定赌一把。   沐彦卿挑挑眉,不置可否,“范公子说的,在下听不懂。”   范宁瞪大了眼睛。   青睢很快就回来了,陈宇柒没跟着来,听说是因为宫中有事,临时叫他回去了,不过副官倒是过来了,恭恭敬敬地冲沐彦卿行礼之后把范宁带走了。   这下子整个酒楼的人看沐彦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沐彦卿也不在乎,直接进了包厢。   祝舒然在两年前能被选为对抗西蒙国的三人之一,就说明他是有真才实学的,当然沐彦卿也不承多让,所以两人有共同语言,交谈说话也有内容,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刚刚的事情。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声响,“放榜——”   沐彦卿和祝舒然对视一眼,走到了窗边。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35章 开榜   酒楼之外的街道上已经布满了人, 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都紧着看自己或是自己关心的人有没有上榜。   要说他们这么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科举考试中秋闱也就是乡试的地位极为不同的。府试是个分水岭, 成为秀才之后, 家里的田地可以不交租, 见到官员也能不下跪,不过其他就没什么, 顶多能做教书先生。乡试就不一样了,成为举人就意味着有了做官的资格,士农工商士排第一, 受世人追捧, 考生十年寒窗就为此一朝,眼看前路就在眼前自然是都关心的。   更不用说今年还有些不同, 用不了几个月就是春闱,春闱三年一开,错过今年就要再等三年,三年在整个寒窗苦读生涯中并不算长, 但是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年,人总是要抓住机会的。   “我还以为沐兄胸有成竹,并不会这样在乎秋闱的名次,”祝舒然站在窗户边笑着打趣儿。   “那倒是祝兄误会了, 十年寒窗苦读,现在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时候沉得住气吧, ”沐彦卿笑着回道,仿佛早上老神在在的那个不是他。   祝舒然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世人皆道读书人清高,但在他看来读书人是最市侩的,他们读书一次又一次参加科举不就是为了拿到一个更好的以后,虽然说省身济世是使命,但是更多的是为了改变现状,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寒门,就算是吃糠咽菜也要供养一个读书人。   “沐兄这话说的称我心意,”祝舒然赞道,“这个时候确实没有一个人能沉得住气。”   沐彦卿颔首,眼神还是望着下面,正在这时候,几个衙差小心的抬着一张红纸从后面出来了,外面的衙差赶紧往墙上刷了浆糊,红纸抬出来直接贴在了贡院的外墙上,一系列动作可以说非常的迅速,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等这些衙差刚一离开,人群就开始涌动,争着想看清面红纸上的名字。   本次秋闱,京城府会录取七十五人,与往年相比已经算多的了,不过与参加秋闱的秀才人数比起来小巫见大巫,这一张红纸按例会出来六十人的姓名。   名次还没有出完,人群之中的喜哀就已经分明,得知自己中举的人欣喜若狂,多年的努力得到回报,换做是谁都高兴得很。不过更大一部分是灰心丧气,跪地哀嚎的有,直接昏厥过去的也有,他们清楚自己的水平,对于自己能挤进前十五名并没有什么期望,这一纸没有很大可能就是落榜了,多年努力付之东水么情绪失常也正常。   沐彦卿看到酒楼下面的人生百态,抿了抿嘴唇。正在这时候酒楼下面也传来一阵嘈杂声,沐彦卿有些不解。   “应该是报喜的来了,应该是这酒楼中有人中了,”祝舒然解释道,“虽然说现在人都聚到这边儿来了,不过秋闱的时候住的可不是一家住客栈,这谁考中了谁的名次高,就是这些酒楼也是攀比着的。据说这次,这家酒楼出了好彩头,要是住店的客官中了前三甲,不仅返还住宿银两,还提供来年春闱的客房,解元郎另算。”   沐彦卿点了点头,评价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几家酒楼的掌柜脑筋不错。”   酒楼处的这个位置说实话并不怎么好,前后的街道也不算繁华,也只有在秋闱和春闱中才能狠狠地捞一笔,在这期间一间房的费用顶得上平时的几十倍甚至是更高。   虽然说秋闱和春闱的时候房间是供不应求,但是如果自家客栈出了解元郎,对于下一届迎客和待客可是很好的噱头,房价能炒得更高,所以沐彦卿说他们的营销手段不错。   祝舒然也同意的点了点头。   “主子,刚刚被禁卫军带走的范公子中了第五十四名,”身后传来青睢的禀报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如果他要是忌惮这个,刚才就不会用那样的方式解决问题,起码会等名次出了以后再说。   “中举之后就有了功名,这不管是在谁家都是受重视的,范宁是家中嫡子,因为读书天分高,自小受重视。范家太太出身詹氏,沐兄应该也清楚詹家的情况,春芳阁现在虽然不复往日的辉煌,但是詹家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背后靠的是谁想必沐兄也知道,”祝舒然委婉开口,要说这件事情他本不想多掺和的,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沐彦卿诧异的看了一眼祝舒然,虽然与他相处的不多,不过他知道这人是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性子,没想到会来劝慰他,而且说的这些都是真实的,没有误导信息。   “嗯,多谢祝兄提醒,”沐彦卿认真回道,要说之前他还是因为先生的叮嘱要和同期搞好关系,那么现在他所说的话就是非常真诚了。   “我说这些就是让沐兄有个心理准备,范宁说的那些话确实不好听,得到这样的后果也是理所应当。”祝舒然说道,他并不认为沐彦卿那样做是错的,只是他没想到沐彦卿的手段会那样凌厉,有些意外是一定的。   沐彦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祝舒然,“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祝兄也曾经把话说到了我跟前。”   祝舒然一阵心虚,不过还是强词夺理,“我那能一样吗?我不就是打听打听。”   沐彦卿看他外强中干的回答,没再接着问下去,转头看向下面,衙役已经贴上了第二张红榜,这张榜上会有十二个姓名。   旁边的祝舒然舒了一口气,他当时确实是有挑衅的心情在的,主要是那一场考试他考的不好心情比较差,又被同行人教唆,就想也不想的冲上去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当时是我魔怔了,孟先生大名整个陈朝谁人不知,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沐兄多担待些,”祝舒然恭恭敬敬的冲沐彦卿行了个礼认错道,错了就是错了,自小他的先生和父母就是这样教育他的。   沐彦卿倒是没想到祝舒然能做到这样,反应过来之后眼神之中就带了些赏识,其实祝舒然当时的那些话早在后来他替自己反驳范宁的时候,就没放在心上了,刚刚祝舒然告诫自己的话,让沐彦卿对他生了些好感,觉得此人可交,到了现在,此时此刻沐彦卿是真的觉得这人必交,就冲着这份品行。   “祝兄言重了,就算祝兄之前有那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参加秋闱的考生如此之多,恐怕凡是知道家师为秋闱出题之后,心里都有些嘀咕,那些事情我没有放在心上,”沐彦卿扶起祝舒然,“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请祝兄多多指教。”   “不管是什么原因,当时确实是我孟浪了,找个时机把这话说出来,我轻松了很多,以后还请沐兄多指教,”祝舒然笑着回道,说起来这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和沐彦卿不怎么熟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他的包厢,之前他看沐彦卿完全没有谈论那些事情的心情,就想着今日算了,刚刚总算是找了个机会,不管怎么样,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结果也还不错。   沐彦卿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   贡院那边传来锣鼓声,两人随着声音看去,从贡院出来了三人,领头的一人虎背熊腰很有力量,两边站着两个敲锣的人,放榜的重头戏来了——   唱名公布前三甲。   这下子沐彦卿和祝舒然也顾不上说话,都看向下边,之前的名次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太关注,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都明白自己应该处在什么的位段,他们两个是冲着前三甲去的。   锣声停,唱名始。   “乡试第三名,詹子恒。”   声音浑厚悠长,如此重复三遍,让在场的所有学子都能听到。   沐彦卿和沐彦卿听到名字的时候对视一眼,皆是苦笑,他们刚刚才提到詹家,皆说詹家不可惹,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更不好惹了。   不过,接下来他们两个就没有时间管顾这些了。   “乡试第二名,祝舒然。”   听到名字的时候,祝舒然笑了出声,非常的爽朗。   “恭喜祝兄,”沐彦卿笑着贺喜。   “应该是我恭喜沐兄才对,”祝舒然笑着说道,勾起的唇角在听到衙役的下一句唱名声之后紧紧下抿。   “乡试第一名,秦嘉宁。”下面传来声音。   “沐兄?”祝舒然满眼的不解与疑惑,怎么不是沐兄的名姓?京城之中凡是能说的上名的年青人他没有不知道的,这秦嘉宁到底是谁竟然能后来居上。   “主子!”青睢也是满满的惊讶,在他心里主子自然是最好的,而且主子的试卷先生是亲自批改过的,看先生满意的样子,主子是要拿解元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沐彦卿倒是面不改色,摆了摆手安抚他们两个,还是看向贡院门口。   祝舒然和青睢也随着沐彦卿的眼神看了过去,已经宣布完名次的衙役并没有离开,难道——   “乡试并列第一名,沐彦卿。”   “乡试并列第一名,沐彦卿。”   “乡试并列第一名,沐彦卿。”   一句话重复三次,周围的学子都能听到。   人群中、客栈里爆发出一阵阵议论之声,乡试第一名竟然是并列,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人人都在谈论秦嘉宁此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够与沐家长子平分秋色。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36章 吉香居   “恭喜沐兄, ”祝舒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接着就向沐彦卿道喜,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差错,但就结果来讲总算是有惊无险。   沐彦卿笑着回了礼,就算是得了解元郎, 他眉眼之间还是淡淡的并没有喜笑于色, 主要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成就,他配得上。   “就是不知道能与沐兄并列取得第一名的兄台是何方神圣?之前在京城府可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祝舒然嘀咕道语气之中都是疑惑。   “秦嘉宁, 秦嘉宁,”沐彦卿默念了两次这个名字, 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不过没有说出来,总之一切都是猜想。   “总会知道的, ”沐彦卿笑着回道, 乡试之后府郡会举办鹿鸣宴,到时候大多数新晋举人应该都会参加,毕竟这算是他们踏入仕途的第一次交锋, 更何况同期很可能发展成以后仕途上人脉的圈子, 肯定都是重视的。   祝舒然显然也想起到了这个事儿, 跟着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之前沐彦卿与范宁闹得不愉快这件事在酒楼传开了, 所以大家都知道今年的解元郎之一出在这个酒楼,不过因为沐彦卿之前的雷霆手段现在根本没有人过来套近乎。不过这毕竟是一件大喜事,酒楼的幕后掌柜亲自出马迎到了沐彦卿的包厢。   这酒楼的掌柜姓吴, 能够在这开酒楼的都是有些眼光的,所以这姓吴的肯定不简单,说起来吴掌柜与沐彦卿还有些渊源,倒不是指沐家,而是薛家,这也是为什么薛朗能够在秋闱如此紧张的时候还能为沐彦卿在此留一间房。   “恭喜沐公子旗开得胜,希望来年的秋闱沐公子还能再创佳绩,”吴掌柜抱拳恭喜,他虽然认识薛朗,却没有和沐彦卿打过交道,所以说起话来也非常客气。   “承吴掌柜吉言,表哥曾经跟我提过说你们两个自小就熟识,所以不用客气,”沐彦卿笑着回道,话是这么说,其实沐彦卿这也是客气之言,吴掌柜确实是薛朗的熟识,不过薛朗从来不与沐彦卿提这些,毕竟他们虽然是表兄弟,但相交的圈子根本不一样,也就是因为沐彦卿留住这酒楼,薛朗才提了这么一句。   闻言,吴掌柜的笑容真诚了几分,不过他是个商人最看重利益,酒楼里住的这些致力于走仕途的考生向来眼高于顶,之前沐彦卿在他酒楼中直接把一个士子送进了禁卫队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吴掌柜这次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来请他的,毕竟酒楼出了一个解元郎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事情,楼下的众多士子还等着呢。   “沐公子今日中了解元,楼下众位学子都想领略沐公子的风采,可否移步楼下与大家切磋一下?”吴掌柜抱了抱拳笑着询问道,他的态度很平和,语气中表达出来的意思是让沐彦卿自己做主,不过很明显他希望沐彦卿能下楼去。   沐彦卿抬头看了一眼吴掌柜,又意味不明的收回了眼神,“今日不成,家中表哥已经在吉香居为我订了席,家里人都在那边等着呢,在下这就要赶过去了。后日就是鹿鸣宴,只得到时候再与各位兄台好好交流了。”   吴掌柜面上一滞,随即笑着应声,“如此这般那就不打搅沐公子了,之前附近几个酒楼客栈竞猜哪家能出个解元郎,为此还设置了彩头儿,今次沐公子拔得头筹。这间房在春闱放榜之前就交于沐公子了。”   吴掌柜说完之后不待沐彦卿说什么就推门出了房间。   沐彦卿面上没有因为吴掌柜的说辞而有所变化,也没有向吴掌柜表示感谢,这与沐彦卿知礼尊礼的性子不同。   “吴掌柜亲自过来都没有请出沐兄,想必现在下面已经都在说沐兄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了,”祝舒然叹了一口气。   吴掌柜这样大喇喇的过来,按照常理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来,在乡试之中拔得头筹,成为解元郎,一般人都会欣喜若狂,而且都不介意把这份喜悦传给其他学子,说白了就是隐隐有炫耀之心,所以根本不会拒绝;二来,吴掌柜虽然是商人,但是作为富商还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的,一般人都不会婉言拒绝他。   只可惜,沐兄不属于这两类中的任何一类人,吴掌柜的考量在他身上完全没有奏效,吴掌柜来请沐兄也没有下去,其他学子只会以为沐兄不给人面子也没给自己面子。都说民不与官斗,想必吴掌柜现在也在后悔,毕竟为了其他一些有的没的得罪沐兄不值当的。   “所以他不是已经做出补偿了吗?从现在开始这个房间是我的了,”沐彦卿淡定得很。   祝舒然点了点头,“沐兄不是还要赶去吉香居?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正好我也要赶着回家。”中举是大事,贡院门口公布名次之后,府郡一般还会专门安排衙役去前三甲家中报喜,祝舒然之前已经和家中的父兄说好,要即刻赶回去的。   沐彦卿颔首,“我跟祝兄一块儿下去。”   祝舒然点了点头。   楼下大厅还是闹哄哄的,也有那今日中举家境殷实的士子请客,虽然只是多叫了几盘花生米和添了几次热茶,不过无形之中还是拉近了大家的距离,满厅其乐融融。   看见沐彦卿和祝舒然两个一前一后的下来,厅堂中的人都故作不在意,但是眼睛还是不自觉的瞄向他们,大概是因为沐彦卿今日在酒楼做的那件事情太过深入人心,所以没有人上赶着与他们打招呼,也没有人上门儿挑衅就是了。   和祝舒然辞别之后,沐彦卿直接赶到了吉香居,京城吉香居今年初才逐渐崭露头角的酒楼。   其实这个计划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与明月斋不同,吉香居是先从其他府郡建立起来然后逐渐辐射进京的,京城吉香居是今年初才刚刚开业,以现在的效果来看还不错,也不枉费沐彦卿把自己在明月斋这么些年的分红都扔进去了。   是的,吉香居是沐彦卿主导下发展的产业,虽然说计划是他草拟的,不过从头至尾沐彦卿没有沾染上一分,就算现在着人去查也查不到他面前的那种。   京城吉香居是一家酒楼,也是一家客栈,负责吉香居运营的是现在还远在西蒙边防的青佲,说白了吉香居就是沐彦卿历时几年才建立起来的情报收集场所,这是沐彦卿开始独立于所有人,仅凭自己的力量按照自己的构想建立起来的独属于自己的势力,也可以说是他目前为止最大的底气。   京城吉香居建在京城最豪华的府前大街,因它是为了搜集情报而建所以这样选址是最好的,毕竟沐彦卿想要得到的情报不是市井之中的家常里短儿女情长。   沐彦卿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陌生又熟悉的大门,匾额上面的‘吉香居’三个烫金大字行云流水,大气的很,这是沐彦卿的墨宝,不过他人前惯常使用楷体,很少有人知道他还写的一手好行书,所以至今也没有被人察觉出。   沐彦卿本不欲用自己书些,不过青佲再三坚持,沐彦卿最后也妥协了,现在看着自己的字在自己的酒楼上面挂着,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喜悦。   “上次过来倒是没有瞧着,今日一看‘吉香居’这三字写的不错,风骨不错。”沐彦卿正在感慨,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沐彦卿转身看去,就看到站在他身后正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匾额的蔚山王。   “王爷,”沐彦卿恭敬的行了一礼。   蔚山王摆了摆手,收回眼神,淡淡的看了沐彦卿一眼,“沐公子在此次的秋闱之中拔得头筹,小王在此恭喜了,想必孟先生听说此事之后也高兴得很。”   “小子也是侥幸拿到这个名次,不敢肆意,”沐彦卿回道,声音不卑不亢。   “沐公子到此时还如此沉得住气,实属难得,”蔚山王勾了勾唇,瞥了一眼沐彦卿。   “王爷过奖,小子愧不敢当。”沐彦卿恭敬地回道。   “那日在孟府书房与沐公子下了一盘棋,小王至今念念不忘,今日可否得空赐教?小王还想与沐公子切磋一番。”蔚山王看了一眼吉香居,发出邀请。   “承蒙王爷看重,不过小子的棋艺本也没学到家,在王爷面前何谈赐教二字。今日是家中表兄相邀在吉香居设宴,小子实在不宜爽约。”沐彦卿从善如流的回道。   蔚山王看了看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少年,从见面到现在,他每说一句少年的回答都堪称滴水不漏,他已经很久都不曾见过这样有趣的青年人了,倒是有趣。   “对于这次与你并列的那人,你可有什么看法?”蔚山王问道,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沐彦卿诧异的点抬起了头,没有想到蔚山王会突然说起这个,“小子与秦兄素未平生,之前没有遇见过自然不敢妄自评论,不过能够通过秋闱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   蔚山王听了沐彦卿一本正经的回答,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吉香居,不过很显然在那一刻他有些愉悦。   沐彦卿不明所以,不过不等他多想,就有人招呼他了——   “表少爷,我们主子把包厢订在了二楼的天子号房,请您过去呢,郭表少爷和沐二少爷都已经到了。”   沐彦卿点了点头,跟在薛家仆从后面进了吉香居。   看来他得好好查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37章 秦嘉宁   沐彦卿在秋闱中拔得头筹, 这个消息没多长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当然听到这个消息是几家欢喜几家忧,这是不可避免的。   放榜当日沐彦卿和表兄堂弟在吉香居用过午膳之后, 回到府上刚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就被请去了孟府。   孟先生并没有对沐彦卿多说什么, 只是心平气和的让沐彦卿陪他下一盘棋。   沐彦卿自然没有推辞, 虽然先生从始至终表现得镇定稳重, 但他还是能从先生的动作和语态中看出先生很高兴。   一盘棋过后, 沐彦卿把孟先生送去了卧房,才抬步回府, 青山送他。   “昨个儿先生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一夜几乎都没睡着, 一直等到今日早上公子的名次出来之后才回房歇了歇。”青山低声说道。   “嗯, ”沐彦卿应了一声,他知道先生在乎他科举考试的成绩,虽然先生一直很好的掩饰住了, 而且每一场科举考试进场之前先生都会当面开导,让他不要这么看重成绩。   “今次秋闱放榜的名次出了些意外, 没有影响先生吧?”沐彦卿笑着问道,他所说的这个意外指的自然就是并列第一名事件, 按理说如果科考之中出现名次并列这种情况,应该空出下一名才对, 按理说今日该没有第二名才对,估计谁都没有想到今年前三甲有四人,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习惯, 要是单单听了前面的名字就赶着回来报信儿,先生误会也是理所应当。   “公子还真是猜对了,先生当时都要准备出发去宫中请求重查公子的试卷了,后面消息传来才被劝住,”青山笑着说道,先生对沐少爷非常的有信心,看样子简直就是除了得第一名就算得第二名先生心里都会有落差。   他们家先生是陈朝数一数二的名家,之前还亲自批改了沐公子默写出来的秋闱试卷,虽然当着沐公子的面说是尚可,但背地里可与他们夸了不少次,每次都是乐滋滋的。让他们这些身边人每次都忍不住吐槽,既然那么有信心,为什么还要担心到睡不着?当然也只是说说。   沐彦卿笑了笑,这倒像是先生会做出来的事,论护短谁也比不上他们师门,从先生到师兄每一个护其短来都是专业的。   “青山师兄好好照料先生,平常时候多宽慰一下,让他老人家因为我的事情心情上下起伏,实在是让我惶恐了,”沐彦卿温声说道,先生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是保重自己为好。   “沐公子放心吧,”青山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对于沐彦卿夺解元郎他也是极高兴的,穆艳青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沐彦卿点了点头,出了孟府,他心里是有些感触的,这些事情如果青山师兄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先生从来不会在弟子面前表现这些感性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日沐彦卿比之前忙碌了很多,孟先生那里常有官员做客,每次都会让沐彦卿作陪,这也是当然的,毕竟那些官员或者是各方势力的幕僚,最后的目标都是现在的沐彦卿而不是孟先生,当然最终的指向还是孟先生就是了。   孟先生名闻天下,到他这个地位几乎不会出山去做谁的幕僚,这么些年尤是如此,各方势力自然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精力,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夺孟先生的学生加入己方阵营。   孟先生学生不多,但个个精品,向来是朝中各方势力争逐的对象,不过事情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常言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现在朝堂地位已经稳固的李徐二位大人深刻的诠释了这句话,他们自入朝堂开始就坚持不站队,一直到现在对盛德帝都是忠心耿耿,两个人的性子耿直根本不害怕得罪人,更惹人烦的是两人的能力实在是出众,圣上宠信,没人能压制他们,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拉拢成功。   要按照以往,孟先生的徒弟出仕也不会有这样的行情,但是这两年可不一样,孟先生的三弟子方进公然加入了太子爷的阵营,太子爷虽然是正统,但他到底只是太子爷。总之在朝中各方势力之中方进选择了太子爷,对此孟先生并没有说话反而在方进落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这些众多势力自然都看在眼里,沐彦卿作为孟伯泀的关门弟子,想也知道先生会给与更多的关宠,所以各方当然会极力拉拢,这几日孟府并沐府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态势。   沐彦卿接待的这些客人来自于各方势力,孟先生虽然会陪着他见客也会给他引荐朝中的各方官员,但从来不掺和他做的决定。   沐彦卿知道这是先生在锻炼他,所以也从来不过问,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和为人处世的准则接待,对待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这也表明了沐彦卿的态度,他没考虑站队。   陆陆续续的,过来孟府和沐府拜访的官员和幕僚就少了很多。   也就是在这时候,西蒙边防传来了一个大消息,在与西蒙国对战中,陈朝大获全胜,而其□□劳最大的是席家长子席瑜。   消息传回京城,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喜悦中,本来千秋宴就已经是京城的一大盛事,此时传来捷报更是锦上添花,盛德帝也龙心大悦,下令大赦天下并且大肆封赏在此次战事中立下大功的边防将领。   但对于战败的应当如何处置西蒙国朝堂之上形成了两种声音:一种是让西蒙国割地赔银,选质子进京,并由西蒙国王上亲自写下投降书上交陈朝,让西蒙国重新归顺每年朝贡;另一种西蒙国后退百里,交出挑起此次战争的罪魁祸首耶律康达,并且且捕获的俘虏让西蒙国交银赎回,此后经年皆以臣子相称。   两种声音细听之下并无差别,但是仔细考察后一种比前一种更狠,前者只是让陈朝和西蒙国的关系再度回到从前,有可能在若干年后,陈朝和西蒙国还会再度面临同样的问题。后者是直接撕破脸皮,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你主动挑起战争,现在又战败,就应该付出一定的代价,只单单在经济上就会让西蒙国元气大伤。   以沐彦卿个人而言,自然是支持后者,这场战争中沐彦卿自己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但是心也一直在揪着的,毕竟他的亲人朋友都参与其中,全家人都跟着受怕不说,他身边人也实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内阁老臣真该换一换了,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是都不接受教训,因为这场战争边防死伤这么些人,难道还想着几年后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青睢嘟哝道。   “他们都是朝中的老臣了,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保守,大概年轻的时候奋斗过了,现在都不喜欢折腾了。”沐彦卿淡淡的回道,这些老臣最擅长倚老卖老,他们总认为自己吃过的盐比年轻人走过的路都多,拿着自己曾经的经验教训来说教,这大概是所有上了年纪人的通病。   他们也不想想,年轻的时候他们不也都是这么奋斗来的,为了反抗老臣们的压制也是拼了命的想方设法,人都是这样,总有一天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这件事情暂且放一放,咱们这位圣上可不是墨守成规的主儿,这次老臣们得不到什么好儿,你先说一说我之前交待你查的事,”沐彦卿沉吟一声,问道。   之前,西蒙边防包括归零山这两件事情让盛德帝束缚住了手脚,主要是这两件事情中牵扯了他两个儿子,虽然说皇家无父子,但那是他明面上仅有的两个继承人,他自然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现在这两件事情完美解决,再让盛德帝忍气吞声,这可不符合他们这位圣上的脾气儿。所以相比之下沐彦卿还是更关心他之前的猜想是否对的上。   “主子的猜想果然没有错,与主子并列得到第一名的秦嘉宁十之**就是长公主的女儿佳宁郡主。”青睢说着他们这边已经掌握到的情报,“佳宁郡主自幼在蔚山王府长大,据蔚山那边来的密信说佳宁郡主在蔚山非常有名,与蔚山王的感情也很好,蔚山王至今没有成亲无儿无女是拿佳宁郡主当亲儿子一样在培养,佳宁郡主也非常争气,蔚山书院院长评价她文采斐然,武艺高强。”   沐彦卿点了点头,蔚山王步入中年没有娶妻,无子无女与当下的社会环境不相符,把亲外甥女当儿子一样培养更是惊世骇俗,不过沐彦卿倒没觉得有什么,虽然只和蔚山王见过两面,但那不是个被世俗框住的人,做出这些也可以接受。   “佳宁郡主进京之后一直住在长公主府,不过与父母感情微弱,据说佳宁郡主之前几次三番跑去蔚山王在京中的别院,都被蔚山王亲自送回了长公主府。”   这倒可以理解,作为一个一出生就被冠上克父名声的女儿,能与父母亲近才是怪事。   “秋闱期间,佳宁郡主无辜失踪长公主府简直乱了套,之后见了蔚山王之后就没再有动作。秋闱过后,佳宁郡主回长公主府,立刻就被禁了足,一直到现在还被关在内院。”   沐彦卿敲了敲桌案,一声一声像是敲打在人心上一样,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秦嘉宁就是佳宁郡主,这样一来当初在贡院门口遇见蔚山王也有了解释。   倒是有趣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38章 牵扯甚广   12   关于秦嘉宁的身份确认, 沐彦卿出了兴味倒是没有其他的表现,主要是他之前就已经有过猜想,而且还猜的几乎全对,所有现在只不过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范宁那边怎么说?”沐彦卿开口问道,这几日他忙的很,詹府和范家送了几次拜帖过来,他都没有见人, 当然就算是没忙着他也不会轻易见人,本来觉得这事儿可能会牵扯太子一方的人, 毕竟有詹家这一层关系在,但是事情比沐彦卿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虽然还不知道确切的消息和缘由, 但根据之前调查出来的结果,沐彦卿这边还有诸多的谜团。   其实话是这样说, 沐彦卿心中已经有些底儿了, 这几日接触到的官员和幕僚, 在闲聊之余以过来人的身份和他讲了很多诸如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的言论, 沐彦卿敢肯定这里面还牵扯到神秘官员,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边查到没有。   “范宁还在陈统领那边关押着, 陈统领进来正在处理归零山的后续事宜,目前并不在京中, 至于要如何处置他,陈统领的副将表示主要还是听从主子的意思,”青睢回道。   “鹿鸣宴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这件事情还没有传上去这是怎么回事儿?”沐彦卿看向青睢,这应该就是这件事情的核心问题了,鹿鸣宴是新科举子的聚会,范宁已经中举却没有出现在鹿鸣宴上,怎么说都算是个异类,更不用说那日他在酒楼并没有给范宁留什么脸面,直接让禁卫兵把他带走了,都已经这样了上面还不知道,可不合常理。   “根据手下人的调查,范宁有一长姐,三年前被抬进了王首辅府,俩月前刚传出怀有身孕,”青睢回道,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王家参与了此事,但是这确实是一个线索。   “长姐?”沐彦清皱眉重复,这件事情他是第一次听说。   青睢点了点头,“范家女子是直接被抬进王府的,期间并没有声张,在王府里也隐瞒了自己的姓氏称花汜,这次要不是属下们多方深入打听,也注意不到这些。”   詹家与范家是姻亲,范家的子女又进了王首辅府,环环相扣,沐彦卿捏了捏手指。   “王侍郎今年已近而立之年了吧?”沐彦卿突然问了一句,王麟之与他同一天生日,比他大了十多岁,在陈朝这样社会习气下儿子应该也得十岁左右了,但王麟之至今未婚。   “王首辅曾经为王侍郎定下了保定李家的姑娘,不过李家姑娘命途多舛,在出门戏水的时候落水而亡,自那之后王士郎就再没有相过亲家,这是王家留了传出来的说法。   不过就属下所知,王侍郎与之小师妹青梅竹马,从小约定终生,沈先生也非常看好,不过王首辅不满意,现在那姑娘一直住在王家。”   闻言,沐彦卿抬头看了一眼青睢,哼笑了一声,“你知道的倒是多,王首辅家里的秘辛也能挖出来。”   “是主子教导的好,”青睢跟着笑了笑,他们主子经常说要了解京城各家的情况,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的据点是人员聚集的地方,三教九流样样都有,人多嘴杂,知道的自然就多。   沐彦卿挥了挥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忙着归零山忙着准备秋闱,秋闱结束之后又忙着应付宾客,倒是不知道手下人手中已经积攒了这么多情报。   不过虽然这情报真实性很高,恐怕也不是全部。沐彦卿自小就知道王麟之此人,也在各种场合接触过几次,王麟之给他最大的感觉就是强,仿佛对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这几年来王麟之从翰林院编修一步一步升到了现在的侍郎之职,不出意外的话此次千秋宴上还会再升,毕竟这次陈太尉出使西蒙边防的军费都是王麟之谋来的,现在的西蒙边防大获全胜,王麟之不算首功也差不离了。   这样的人不愿意娶妻沐彦卿信,毕竟这世上总有些人究其一生都不能遇到对的人,王麟之有能力自然也可以这样做。但是无媒苟合的戏码在他身上出现就太出人意料了,更不用说他的先生是名闻天下的沈先生,弟子没有三千也有八百,虽然不是说个个都出众,但是大多数都已经成名,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把女儿用小轿子抬到别人府上,要说其中没有隐情,沐彦卿不大相信。   “主子,詹家来人了,”沐彦卿正在想事情,外边穿了管家的声音。   沐彦卿和青睢对视一眼,好巧,正说着他呢人就来了。   “主子一直都没有回话,想来他们家着急了。”青睢说道。   沐彦卿不置可否,整了整桌案上的纸张问道:“是詹家哪位爷?”,要说上他们家来出面的应该是詹家二爷,此人虽然成事不足,但是这点子用处还是有的,不然早就被詹家踢出去了,之前送来的拜帖也都是以他的名义送来的。   “是詹家大爷,”管家回道。   沐彦卿和青睢具是一愣。   沐彦卿去前院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倒不是沐彦卿刻意摆架子,既然之前三番五次的推说自己忙,那就要有个忙的样子不是,总之现在心里焦急的是对方。   到了前院,沐彦卿加快几步冲进厅堂,看上去颇有几分焦急之感。   进入厅堂,沐彦卿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太师椅上饮茶的男子,男子很高,就算是坐着依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气势,相比之下,他的皮相就被衬的弱了几分,这是个人物,沐彦卿在心中赞叹道。   “詹大人初到府上,小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最近这几日一直跟着先生见客,还要完成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实在是抽身乏术,”沐彦卿笑着说道,詹家世代经商,詹士朝本来没有官职也就是在投了太子之后才谋得了一官半职,所以叫一声大人也算是得宜。   “沐公子在秋闱之中拔得头筹离不开令师的殷切教导,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令师激动也正常,”詹士朝温和接话。   沐彦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他这个说法,虽然说这里是沐府,沐彦卿作为主人应该坐在主坐上,不过到底是小辈,想了想沐彦卿做到了詹士朝对面的太师椅上。   沐彦卿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茶,他和詹士朝算是陌生人,因为生意场上时有摩擦,沐彦卿倒是了解了一些詹士朝的品行,不过两个人说到底是陌生人,并没有多少话要说。   一时间厅堂里安静如斯,谁也没有先开口,像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暗暗叫着劲儿。   詹士朝也在观察着沐彦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确切的证据明月斋与眼前的少年有关,等见了面詹士朝也没有立刻就确认,不过就算有关系也得等以后再说其他,商场如战场做生意没有不赔的道理,但败在一个少年手里,詹士朝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   “沐少爷要怎样才会放过范宁?”最终还是詹士朝新妥协了,他没有和沐彦卿打那些弯弯道道,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要是现在面对的是其他什么人,詹士朝不会这样,但眼前的少年眼睛太过通透,他把一切把握得恰到好处,也把自己的立场看的很清楚,詹士朝知道那些用在商场谈判上的手段,在这名少年面前根本无济于事,所以还不如直接一些。   “詹大人说这话可就是难为我了,范同期诽谤先生的名声,还对于万岁爷不敬本就应该受到惩罚,而且我已经报官,此事与我应该已经划清界限了。”沐彦卿含笑回道。   “明人不说暗语,这件事情至今都没有闹大公子应该知道其中是为何,当今圣上日理万机,为人臣者的义务就是为君分忧,圣上的威仪自然不可侵犯,但此事总结下来仅仅是范宁性子暴躁满口胡言,说出来的话大都是无心之过,沐公子能否高抬贵手放过范宁?”詹士朝的第二击还是直来直去。   “既然詹大人有瞒下消息的本事,那为何又来找小子?”沐彦卿冷笑一声。   到底还是年轻,詹士朝心里想着,不过还是开口解惑,“当然是来给沐公子赔罪,范宁当时确实过分了,只要沐公子肯原谅他,他日我定然拘着他当面和孟先生赔罪。”   沐彦卿眨了眨眼,不得不说詹士朝这招先兵后礼玩得很溜,先说他们身后有人震慑自己,再说以后让范宁当面赔罪已销自己心中的怒火,双管齐下,让自己答应他的要求。   沐彦卿皱了皱眉,满脸不情愿。   “把赔罪礼搬上来,”詹士朝觉得时机已到,向外招呼了一声,接着就见几个大汉抬着一个箱子进来。   “这是我詹家给沐公子的赔罪礼,还请笑纳,”詹士朝示意人打开。   詹士朝得到满意的回复很快就出了沐府。   沐彦卿卸去脸上的伪装,玩味的看着满箱子的金条,詹家还真是大手笔。   “主子为什么要收下这些,万一日后被倒打一耙怎么办?”青睢有些担心。   “水至清则无鱼,今日要是我们不收下恐怕他们还不放心呢?况且最近这段时间我手头正紧呢,拿了这些金子也能松快松快。”   “主子说的是。”   “最近这段时间让手下人机灵一些,我只是答应他不会自己抖出这件事,其他让他们自己走关系,十之**能牵出后面的大蛇。”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错了,双手合十跪地求原谅!!! 第139章 关心   第二日, 沐彦卿去了席府, 席勤已经回京多日, 但沐彦卿这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过去, 现下里闲下来了, 自然要过去看一看。   沐彦卿是提前往席府送了拜帖的, 所以他到的时候席勤已经在等他了。   “伯父, ”沐彦卿行礼。   席勤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儿子一般大的少年,心情有些复杂,以前他知道沐彦卿聪明, 当然他儿子也不差。不过通过这次的事情, 席勤真的是要感叹了, 归零山事情最后走向,就算是为官数十载的席勤根本想不到,而且他自问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和心胸。   如果不是参与其中, 谁能想到归零山匪患一事从头至尾都在这个少年的操控之中,最后也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完成了。   不过席勤总归是有些高兴的, 虽然儿子席瑜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从他的动作来看他是有些想法的,那孩子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 就表现得与以往完全不同, 作为父亲他自然知道儿子的想法。   彦卿和阿瑜自小一起长大, 又同在一个师门十年如一日的同进同出,感情自然深厚,少年养成的感情会影响一个人的一辈子, 如果阿瑜最后真的走上了那一步,身边能有一个帮助的人也很好。   “坐吧,”席勤招呼沐彦卿,接着又招呼了身后的侍卫,拿着一个礼盒递给沐彦卿,“最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忙,回到京城之中也没有歇下,彦卿在秋闱之中取得了好名次,伯父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正好我之前心得了潮汕的笔,拿去用吧。”   沐彦卿没有推辞,“谢过伯父,那彦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一阵寒暄之后才进入了正题。   “归零山魏家兄妹几个已经看清了形势,他们的罪行按法能发配边疆,现在让他们去西蒙边防是让他们戴罪立功,但凡是中间他们在作用就是朝廷通缉的罪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这些人也都已经厌烦了被人掌控,现在也算是解放了天性,能自由自在的存活于世,谁希望整日活在刀口上?等陈家长子回了京城这件事情就是完全解决了,这事情你就听听不要参与,全权由我负责。”席勤告诫沐彦卿。   沐彦卿点了点头,“伯父说的我都清楚,您已经出手自然没有我出手的余地。”   在归零山一事中,他出的风头已经够广了,可以说在这件事情中获益最深的就是他,在出事之前就得到了皇帝亲自下旨奖赏,而且还惠及全家。   在羽翼未丰之前出风头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跟他做对比的还是当今太子爷,如果说归零山一事让穆燕青起飞,那归零山一事也让太子名声一落千丈。   现在的沐彦卿沾归零山剿匪事情都不能碰,太子爷可不是什么心胸大度的人,最近这段时间圣上恼怒,太子不敢妄动,不过过一段时间可就说不定了,太子爷再怎么说也是正统。   “不过你三师兄是太子那边的人,以他见人忽悠人,见鬼忽悠鬼的性子,你也不用太担心,以你们师门护短的性子,他肯定不会让你遇到什么事的。”席勤老神在在地补了一句,语气并不像是说笑。   “……”沐彦卿觉得自己无言以对,总感觉阿瑜他爹是在黑自家师兄,但是他没有证据。最最主要的是人说的非常有道理,他根本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伯父说的对,三师兄他也就这点儿能耐了。”沐彦卿总感觉席伯父是在等自己的回话,所以就从善如流的跟了一句,在归零山的时候他就感觉席伯父与自家三师兄气场不和,现在一看果真不是他多想了。   席勤点点头,颇同意沐彦卿的话,“西蒙边防的事情朝廷已经做了决定,最晚不过明日圣上就会下旨。”这是今日早朝刚刚做出的决定。   “朝廷准备怎么解决?”沐彦卿皱眉,本来以为关于如何处置西蒙国还要在朝堂上扯皮一阵子呢,没想到盛德帝快刀斩乱麻。   “双方都做了妥协,西蒙国后退五十里,让他们交出耶律康达或者送质子进京,”席勤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温度,后面这个完全可以是同时的命题,却让那些老臣完成了二选一。   沐彦卿自然也不满意,就算不让西蒙国后退五十里也要他们交出耶律康达才对,这短短几年时间,西蒙国就能依靠耶律康达达到这样的兵力,难道要再给他几年让西蒙国再次兵临压境吗?   “这群老臣就是这样子,最擅长倚老卖老,条件还没有对敌国提出来,他们就先自己否认一番,总之比敌国还要在乎三分,跟他吵下去无外乎百姓和生命,就是圣上也被念的头疼。再过不久就是千秋宴,圣上不想再闹出其他的事端。”席勤说道,醒醒,今日早床上那些老臣们的咿咿呀呀,他也觉得厌烦,讲理根本讲不通。   “阿瑜他不会遵从这个旨意的,”沐彦卿肯定的说道,他和阿瑜自小一起长大,性格各方面都有诸多不同,但是有一点在关于原则的事情上,就算是由带大的阻碍,他们都不会放弃,在这点上,阿瑜远比他要执拗的多。   席勤点了点头,这个他当然知他儿子什么性子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过“就让他折腾吧,但凡是他有点儿脑子都知道事情结束之后就得立刻动手,不然夜长梦多事情都会变的。”   “伯父说的是,”想到阿姨的性子,沐彦卿对这句话不能再同意了。   “在接到捷报的时候,圣上已经往西蒙边防去了密信,让陈太尉带着先头部队先回京参加千秋宴,沐大人会随先头部队回京。”   沐彦卿点头,这件事情他知道,不过这也给阿瑜带来了很多困难,但凡是他动作慢一点,等密信到了西蒙边防,陈太尉就会带着部队进京,阿瑜手里可就无人可用了,就算到那时候,西蒙那些匪徒能够到了西蒙边防,阿姨能不能立刻掌控他们还要两说。   席勤和沐彦卿的交接点是席瑜,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话题的中心自然也是席瑜,他们俩个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习语的人了,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的。   战胜了西蒙国的军队,捷报直接发往了京城,席瑜立刻着手草拟条件,第一条自然就是要他们交出耶律康达,这是顶顶重要的一条,如果西蒙国不答应,其他都免谈。   其他几位将军经验丰富,自然比席瑜更了解实际情况,所以在席瑜提出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提反对意见。   “父皇都还没有下旨意,席副将就自己做主了,是不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三皇子嘲讽的笑了笑,直接怼上了席瑜。   “西蒙边防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圣上的旨意下达还需要些时候,但是现在正是边防军士气最强盛而西蒙军最溃不成军的时候,末将以为现在提出条件是最好的时机。   趁着现在咱们多提一些自认为过分的条件,也许他们就答应了也说不定。圣上旨意下达之后如果没有达到旨意要求,我们可以再加条件,总之我们是战胜方。要是三皇子觉得不妥,也可以说说您的看法。”席瑜不卑不亢的回道。   三皇子呕的要死,却想不到反击得话,天知道他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战胜方,要是和谈能够完美解决这件事情,哪还用出兵哪还有什么战胜,这一切本都该是他的功劳,但是现在根本没有他什么事儿。   所以就算陈朝这边是获胜的一方三皇子也提不起什么劲儿,他自然也听出了席瑜说的有理,毕竟其他几位将军就是和席瑜最不对付的于陶都没有说话,但他就是想给席瑜搅黄了,不过总归是心有余力不足,这些人根本不想听他说。   想到这里,三皇子愤恨地转身出了厅堂,因为受伤他走路的样子有些滑稽,像刚出水的鸭子摇摇摆摆,厅堂里的几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想笑又不能出声,只能都憋着。   “三皇子没有意见,盛将军和于统领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现在提,”席瑜看向盛金山和于陶。   盛金山张口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他和陈曲两个老家伙不对付,那俩人来了西蒙边防之后十分不给他面子,更是看不上席瑜这个半大小子,乳臭未干的家伙就敢对他指手画脚,但是就目前这个决定来讲,他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说到底席瑜刚刚提出来的所有要求对边防军都好,也可以说是十分过分,如果能磨得西蒙国答应,今后十年内西蒙边防都不会再有战事,就算西蒙国只是答应其中的一部分也会元气大伤,这样的事情让他如何说出反对的话,就算他想说他手下的兵将也不答应啊。   “我同意,席副将这些要求提的很好,”于陶表态,他非常的郑重其事,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对席瑜的赞许。   席瑜挑了挑眉,自从上次并肩作战摧毁了敌军,回城之后,于陶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刚开始还不大适应,现在他已经能够平静对待了。   “两位将军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席瑜转身询问陈太尉和曲将军。   “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陈太尉应声,说着又加了一句,“于统领做副手。”   席瑜和于陶都愣了一下——   “是。”两人领命。 第140章 威胁   沐彦卿是在傍晚回到沐府的, 刚进门就被告知沐世泽过来了。   “三老爷正在厅堂和老夫人说话, 嘱咐我等少爷回来之后让您去厅堂一趟, ”管家传达,接着又凑近沐彦卿, “有关大姑娘的婚事。”   闻言,沐彦卿倒是诧异了一下, 要是不提他都忘了沐如意是订了亲的, 是三婶儿娘家过继的弟弟给保的媒, 听说人家不错,家底子也算是雄厚,当初定亲的时候,三婶儿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要知道那时候沐家刚刚分家,一切的一切都才刚刚起步, 沐如意找的这户人家已经算是顶好的配置了,不过除了三房其他两房都没有女儿, 三婶也算是白蹦跶了。   不过后来, 包括沐如意及笄后,就再也没有听三房提起过这门亲事, 据刘妈妈说是因为沐如意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 所以不愿意嫁。   沐彦卿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是他赞同沐如意的做法,主要是沐如意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寻常,她天生就是那样的人。   “堂姐不是已经定亲了,这是要成亲?”沐彦卿随口问了一句, 虽然知道三房看不上这门亲事了,但当时三婶为了扒拉这门亲事,可是直接交换了庚帖,连生辰八字都已经和好了,这样的情况下退亲,沐彦卿不认为三叔舍得下这个脸面。   “哪啊?”管家觑了一眼自家少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奴才听说是大姑娘与田家大公子有了首尾,单单是咱们府上的小厮就不止一次地看到过田家大公子往柳树胡同那边儿去呢。”   大概是因为所说的话涉及主子家的秘辛,所以管家的声音放的有些低,但这一字字一句句打在沐彦卿的心间,管家是他们搬来榆钱胡同之后才来的,相处这些年沐彦卿自然知道他不是说胡话的性子,这事儿恐怕是真的。   田家,还大公子,沐如意还真是敢肖想,照他看沐如意能如意的几率很小。   田家和沐府就隔着两条胡同,沐彦卿还算熟悉,田家在朝中的官职并不高,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从三品,但是他们却领了户部最肥的差事——协领皇商。如果仅凭填加自己的势力,他们当然拿不到这份差事,不过田家老大取了个腰板硬的媳妇,田家大夫人出身陈太尉府,也就是陈宇柒嫡亲的姑母,因为娘家硬气,田大夫人在田父各项事务一把抓。   至于田家大公子,他是田家第三代的嫡长子,外家显赫,本家也争气,沐彦卿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要娶沐如意?感情?沐彦青嗤笑一声,在利益面前感情是最容易割舍的。   沐彦卿很快就到了厅堂,其实说实话他根本不想管二房和三房的事,但不用想也知道三叔在他这边落了面子,回头老夫人就有可能找母亲麻烦,阿爹回京之前沐彦卿不想母亲因为这些事情伤神,他现在只求三叔提的要求不那么过分。   沐彦卿进到厅堂的时候,沐世泽和郑氏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一个个义愤填膺,虽然没有听到内容,沐彦卿的太阳穴还是突突的胀。。   “那日之后,我以为三叔不会这么快登门?”沐彦卿语气非常无奈,还有些嫌弃,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他就不想粉饰太平,要是能完全拉开距离他只会拍手称赞。   沐世泽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自己一个做长辈的都没有提,他一个小辈儿竟然还要挑起纷争,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并没有发怒。   “你一个小辈儿这是怎么说话呢,你爹不在家这家里就你说了算了是吧?”郑氏皱眉,不悦的看向沐彦卿。   “这是我家,父亲不在家由我说了算,孙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沐彦卿淡淡回道,他自问父亲母亲包括自己并没有对不起眼前这位老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短短的时间里她的态度变化会如此之大?   “三叔叫我过来有何事?”沐彦卿入正题,应付这些人比他在外面应酬还要难,心累。   闻言,沐世泽抬眼看了一眼沐彦卿,嘴唇嗫喏了几下,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你堂姐要嫁入田家,田家大夫人死活不同意,你不是和陈家长子熟吗?你去陈家说说让他去田家说一声,迎你堂姐进门儿,”郑氏直接说道。   一时间整个厅堂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谁也没有说话。   站在郑氏身后的芍药恨不得立刻仰倒,今日三老爷说这事的时候,她就觉得不靠谱,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会由三老爷提出,没想到老夫人主动大包大揽,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拉仇恨吗?而且你要是请人帮忙态度好点儿还行,把自己的姿态放的高那么高是给谁看呢,大姑娘那样还有什么可值得清高的?   老夫人还当大少爷会任她摆布呢,作为下人她看的可清,上次的事情之后,大少爷晨昏定兴都改在了初一十五,寻常根本见不到人,眼里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每当这时候老夫人都会斥责大少爷不孝,但是芍药却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老夫人自己造成的,怨不了谁。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芍药也无法可说,这两年老夫人的性子变得越来越乖戾,她该说的说了,该劝的也劝了,作为下人她已经仁至义尽。   “呵,”沐彦卿笑了出声,讽刺意味非常明显。   沐世泽瞪着沐彦卿,眼神愤怒。   “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是之间有龃龉,那也是你堂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让你帮帮怎么啦?”郑氏听不得长孙的讽刺,尤其对象还是幼子。   “我没有那个本事,祖母和三叔另请高明吧,替有婚约的堂姐谋其他婚事,我可做不到,也丢不起那人,”沐彦卿冷声说道,转身就往外走。   田家是靠着陈家才能在京城占一席之地,但田家有身份有地位,现在沐如意瞄向的又是当家主母的位子,这岂是其他人说一句两句就能定下来的?   沐彦卿出厅堂的时候正好遇见郑妈妈,她手里端着一个黑漆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药味儿有些浓,有些刺鼻。   “老夫人还用着药呢?”沐彦卿脚步停顿了一下,之前因为郭表哥的事情,老夫人卧床几日,请来的大夫确实给开了药,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老夫人从一开始就是装的,怎么还用药?是药三分毒。   闻言,郑妈妈端着托盘的手晃了三晃,“是,是养神药,最近一段时间老夫人经常睡不好,请大夫给开了方子。”   沐彦卿点了点头,他本就是随口一问。   “彦卿!”沐彦卿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沐世泽的声音。   沐彦卿皱眉,看来事情真的非常严重,要知道他刚刚说的话可不好听,按照以往三叔的性子,准会掉头就走,哪还会追出来?   “你堂姐现在已有身孕,”沐世泽低声说道,脸色有些发红,这样和侄子示弱是他不能忍受的,但是他没有办法,田家不是善茬儿,他找人试探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沐彦卿转身看向沐世泽,有孕?这一瞬间沐彦卿怀疑自己听错了。   沐世泽没有说话,整个院子都是安静的,一阵风吹来沙沙作响,惊醒了院子里站着的人儿。   “三叔还真是会教女儿,”沐彦卿淡淡说道,语气之中并没有掺杂其他情绪,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讽刺意味明显。   沐彦卿现在就像是吃了黄连,这件事情就算传出去,名声受损的肯定是他们大房,毕竟虽然他们已经分家,大房还是整个沐家的代表。   沐世泽没有回话,这件事情他本不想出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传将出去他都嫌丢人,但——   “你就帮帮三叔,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堂姐做的不对,她不知廉耻,但是我做父亲的还能把她打死不成?说到底最这事情传出去不好听,三叔也怕连累你,那样的话三叔就万死不得其咎了,”沐世泽说道,听着颇为情真意切。   闻言,沐彦卿眼角都染上了讽刺,“三叔竟然这么关心沐家的名声,就应该立刻把这件事情扼杀掉,把堂姐的孩子打掉就行了,然后在乡下找一门亲事嫁了,我们府上多帮衬些,也能过得和美。”   沐世泽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还有被侄子直面戳破心思的窘迫。   “三叔好算计,不过我不喜欢人拿手段来威胁我。”沐彦卿淡淡说道,诚然,这件事情传将出去的话,沐家大房首当其冲,但三房那边也得不到什么好,三叔在任上得了这么些好处,他就不信他舍得放下。   沐世泽皱了皱眉,他现在实在看不透这个侄子,也参不透他说这句话是应下还是没应下。   “这件事情要我应下也行,”隔了好一会儿,沐彦卿松口。   沐世泽脸色立刻好转,刚要说些客气话,就被沐彦卿挥手阻止了。   “父亲之前应该和三叔提过,您没答应,侄儿再问您一句可否愿意出京历练?”沐彦卿看着沐世泽的眼睛,等他一个答案。   自然不愿意,沐世泽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好不容易在丰县站稳脚跟,一手遮天,怎么会愿意出京从头再来?   “我现在并不是在询问三叔,我解决此事三输出京,我不管此事也能让三叔出京,您认为呢?”沐彦卿呢喃了一句。   沐世泽不可置信的看向沐彦卿。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41章 对策   沐家会客厅前的院子里, 沐大少爷沐彦卿和沐三老爷沐世泽就这样僵持着, 不过只看脸色就知道谁处于上峰。   “大侄儿这话是什么意思?”沐世泽脸色阴沉的问道。   沐彦卿这话他自然听懂了, 就是要赶他出京城,这意思之前他在沐世规那里听过,不过没当回事儿,现如今他在丰县呆的好好的,凭什么走, 说到底还不是怕事儿。沐世泽冷笑一声,越是这样越不能走,现如今大房前途一片光明,大侄子更是不得了, 他还指望着以后能借光呢, 现在离开京城, 还是去遥远贫穷的云南, 凭什么?   “三叔心里明白,今日这事儿您应是不应?”沐彦卿淡淡问道,在外面奔波一日, 回来之后还要应付这些问题, 其实他已经厌烦,但比起这些他更愿意把三房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   沐彦卿来到陈朝十六年, 在这期间沐家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三房之间矛盾不断,究其原因无一不与三房有关系。之前沐彦卿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小辈儿,觉得父辈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当然他也有这么些韬光养晦的想法,所以事情一直推到了现在,但是现在沐彦卿想彻底解决了。   “凭什么?你爹都不敢决定我的去留,你一个小辈心倒是大。”沐世泽气氛极了,觉得自己在家中的威严受到了蔑视。   “三叔有所求,所求之事我能办,怎么就不兴有个条件?三叔现在问我凭什么,就凭我知道了沐如意这些破烂事儿。”沐彦卿毫不客气的说道。   沐世泽听不下去,转身想进厅堂,被一个小辈儿教训他一刻也受不了。   “三叔不想听,侄儿就不说了,不过还是要表达一下我的想法,免得以后遇到事的时候您介意,”沐彦卿抬起头淡淡的说道,话音成功止住了沐世泽的脚步。   “我和我父亲的脾气不一样,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向来不会表达出来,既然凑着这个时间把这话说出来了我就一定会让他实现,现在就算没有其他的事情您也得去。”沐彦卿笑着说道,语气平稳。   “彦卿,自信是好事儿,但有时候也别把话说的太满,我是你三叔,痴长你十多岁,你以为这些年你三叔只知道吃粥吗?”沐世泽转过身笑着说道,他现在脸上已经完全卸下了伪装起来的长辈面容,表情狠厉,说出来的话也有三分邪性儿。   这才是沐世泽的真面目,极度的自私和贪婪,小的时候大家都说三婶纪氏这样不好那样不对,三叔就是孝顺又知理,但为什么每次三婶还是会犯错同样的错误?三叔为什么管不了,不能打骂甩掉还是可以的吧,事实证明人俩情比金坚,所以说沐世泽和纪氏从来都是一样的人。   想到这里,沐彦卿冷笑了一声,抬眸看向沐世泽,“三叔说的是,那侄子就期待三叔说到做到了。”他们也没想着让沐世泽立刻答应,现在这种情况才是最正常的情况,如果对方立刻答应,那他反倒要多想了。   沐彦卿留下这一句话之后,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主子,何必和三老爷说的这么清楚,这些年来他的动作那么大,早就被人盯上了,要是再留下肯定会牵扯到老爷和您,他出京下放起码还留着个官职,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青睢嘟哝道,要他说以沐世泽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就是直接被押解进大牢都使得。   “呵,放下唾手可得的财富有几个人能做到?而且我也没有为他着想的意思,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沐彦卿倒真的是没有那么高尚的心去以德报怨,从来他的心都小的很,能够要他真诚相待的也就那几个人而已。   “那主子,大姑娘这事儿咱们就不管?”   “管啊,怎么不管?”沐彦卿冷哼一声,他还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呢,“让人放出消息三房有意给大姑娘说媒,就说大姑娘与我关系甚好。”   青睢应是,转眼一想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图,大姑娘本身有婚约在身,听了这个消息不着急才怪,而且自家主子最近名声正响,京城有的是家族想与自家主子结交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打探消息的说媒的应该少不了,恐怕三房的门槛都得被踩烂。   还有一个三房府上如果人多眼杂,大姑娘有孕在身的消息恐怕就瞒不了了,那些太太夫人的眼睛可一个比一个厉害。   “再让人把三叔这些年做过的事整理出来送一份去三房,就说做侄子的给他时间不多,让他好好考虑。”沐彦卿吩咐,像沐世泽这样的人要是不下狠劲儿,多方齐下,恐怕根本拿不住,这些年来在官场上他已经锻炼的跟泥鳅一样。   “是。”   沐彦卿回自己院子会路过郭嘉的院子,沐彦卿刚想转弯进去于他说几句话,就想起来表哥已经搬出去了,现在这院子是空的,看了看乌漆嘛黑的院子,沐彦卿摇摇头,再次往博彦院走去。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用过早膳之后去了吉香居,倒不是去视察自己的产业,而是与几个朋友约在了这里。   说是朋友,也就是在鹿鸣宴上见了一面,觉得谈得来就起了相交的心思。   沐彦卿从马车上下来,碰见了熟人,陈宇柒和陈姝。   “陈统领,陈姑娘,”沐彦卿上前一步见礼。   陈宇柒摆了摆手,陈姝行了个福礼,“沐公子。”   “昨日我去席府还听席伯父说陈统领最近正忙着归零山的后续事宜没有归京,没想到今日就在这里见到了。”沐彦卿说道。   “席大人办事向来有章法,他把事情解决的明明白白,我去根本也没有什么麻烦事,完事儿就直接回来了。”陈宇柒笑着应声,“怎么,你找我有事儿?”   “是有些事情要与陈统领商量,不出意外的话还要陈统领协助,不过现在人多眼杂倒是不能说,等回头陈统领能否匀我一点儿时间我们约着聊?”沐彦卿直接问道,田家和陈家沾亲带故,要动田家自然要和陈家打声招呼,虽然全京城都在传陈家看重这个姑奶奶,但传言不可信,沐彦卿还是想听听陈宇柒是个什么看法。   其实沐彦卿基本已经确认沐世泽一定会答应那个条件,一来他舍不得这么好的亲家,要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女儿能嫁进田家是足足的高攀,而且三房这对夫妇都是爱财的,田家可富裕的很,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能舍得才怪。   二来沐世泽他不敢赌,或者说他不敢心存侥幸,沐彦卿让人给他送去的账本上,清清楚楚的记得他这些年来贪的每一笔银子,也有他送出去的银子,一笔笔清楚的很,恐怕就是他自己记账都没记这么清楚。   沐彦卿当然可以直接利用账本让沐世泽立刻离开京城,但是一味的压迫只会招致来更厉害的反抗,如果不许给沐世泽点儿好处,以他的性子指定会捅出些更大的篓子,所以沐如意的事情沐彦卿得解决。   “你小子也太见外了,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让你称我兄长。”陈宇柒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接着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不太忙,除了今日,今日是我妹子的生辰,说好了一整日都要陪她的。”   陈宇柒答应得很干脆,归零山一行让他认为沐彦卿这个人是值得来往的,所以就真心相交,这话不自觉的就说出来了。   沐彦卿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从善如流的回答,“兄长说的是,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接着又看向陈姝,“是我叨扰了,陈姑娘今日生辰我之前未曾可知,只能在此祝愿陈姑娘未来如意和顺,吉祥安康。”   在兄长说自己生辰的时候,陈姝就有些不好意思,生辰这样随便的说于外人听倒像是讨要礼物似的,这未婚男女岂是能随意送礼的?要是碰到个不会来事儿的倒是双方尴尬。   对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让陈姝松了一口气,听到对方这样真诚的祝福自己,陈姝还是高兴的,“谢过沐公子,沐公子是来吉香居用膳的?之前可订好了,要是没有的话这边已经满客了,恐怕……”   “陈兄这是没有订到包厢?”沐彦卿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早就从吉香居出来了,明明还没有到用膳的时辰。   “听闻吉香居的饭菜一绝,这小妮子闹着要来,我才临时转来的,没想到满客,”陈宇柒不无遗憾地说道,他平常能陪妹妹的时间不多,虽然话里嫌弃,但他还是想满足妹妹的。   “如果陈兄不赶时间的话,我让人去试试,弟在掌柜的面前还有几分薄面,”沐彦卿笑着问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沐彦卿能感觉的出陈宇柒与他是真心相交,他也不会吝啬。   “那可真是太好了,”陈宇柒兴奋的很。   沐彦卿让青睢去办这件事,然后和陈宇七兄妹进了厅堂。   很快,青睢就拿着对牌过来了,“三楼玄字包厢的客人订的是晚膳,陈统领申时前离开即可。”   “好本事啊,”陈宇柒接过对牌,笑着调侃。   “不过多认识几个人,”沐彦卿笑着回道。   “我把银两给你,”陈宇柒掏荷包。   沐彦卿自然不接,“今日是陈姑娘的生辰,我们兄弟俩就不要让来让去的了。”   陈宇柒没有再推辞。 第142章 婚事   沐彦卿与几个有人在吉香居聚会可以说非常顺利, 席上其乐融融,这几个人都是新晋举人,肚里自然都是有些墨水的, 而且他们相交的契机是鹿鸣宴,没有个人和家族的利益纠葛, 单纯的交往总是令人愉悦的。   沐彦卿从吉香居与他们分开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他没有慌着回府, 而是在吉香居要了一间包间休息。   主要是陈宇柒那边早上还说一整日都要陪着自家妹妹, 未时却来信说晚上就能抽出空, 吉香居这边距离陈府近, 所以沐彦卿做主是约在了这边。   陈宇柒是按时过来的,祖母年纪大了, 父亲又经常不在家, 继母那边根本不用提,所以近几年妹妹的生辰陈宇柒都是拿出一日的时间陪着的。   尤其今年有些不一样, 上次归零山一行没有得到她的消息,虽然自己揽了大部分责任, 不过回府之后妹妹还是受到了祖母的责罚,继母那边也多有奚落,所以作为陈宇柒是想让妹妹能够宽一宽心。   今早通过沐彦卿在吉香居订了包厢, 陈宇柒就带着妹妹去逛了街, 因为经常做这些事儿,所以陈宇柒门儿清,以往都是先去明月斋后去春芳阁, 现在省去了春芳阁,所以在明月斋待的时间长了些,一通买买买之后又给自家妹子添了几件首饰,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兄妹俩回到吉香居用午膳,午膳后又逛了逛,小妮子就表示自己累了要回府。   陈宇柒在陈姝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好兄长,一切以自己妹妹的意愿为重,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今日他在禁卫府告了假也没有什么公事,所以就想起了沐彦卿,这不就来赴宴了。   陈宇柒到的时候整整好是与沐彦卿约好的时间,不早不晚,陈宇柒一踏进及相聚就被请进了楼上的包间,沐彦卿已经摆了席再等着了,陈宇柒到的时候他正在煮茶。   “这么客气?”陈宇柒走过去笑着问道。   沐彦卿抬头就看见了陈宇柒,站起身来招呼,半真半假的回道:“因为有要事相求自然应该客气一些,就想着如果我一会儿说话得罪了兄长,兄长能够看在我如此知礼的份儿上能够原谅我。”   陈宇柒落座,听闻沐彦卿这样说也没有动,而是似是而非的笑着调侃,“彦卿这样说,为了及时止损我该立刻就走才是。”   “兄长能留下是我的荣幸,”沐彦卿赶紧表示,然后笑着转移话题,“兄长尝尝这螃蟹,现下里是蟹最肥的时候,当是吃个新鲜。”   陈宇柒夹了两筷子,尝了尝发出惊叹,“不错!”   沐彦卿淡淡扯了扯嘴角,北方这边不养螃蟹,就是谁家琢磨着养也不如南方那边儿的肥。这批螃蟹是青佲费了不少功夫从南方那边儿运来的,四月份就订下来了,已经知会了他,不过前段儿时间忙得很,他也是今日才得以品尝。   “就说在这京城之中我最佩服的有两人,一个是明月斋的薛朗,一个就是这吉香居的掌柜,不说这其他就说这享受的本事就甩出了他人一大截。”   沐彦卿一愣,“兄长何出此言?他们是有能力,不过士农工商,商为下品,他们也未必有看到的那样快活。”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而且薛朗是你表兄,你更有话语权,是我一叶障目了。”陈宇柒表示道,“不过他们也确实令人佩服,单单是能够创造出影响京城大多数人的产业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惊叹。”   陈宇柒以往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不过今日领着妹妹去明月斋,直接甩出去了一两百两银子,看妹妹和身边人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常态,一两百银子之于陈府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当时个不算什么都聚集在明月斋的时候,这可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再说这吉香居,陈宇柒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些年,京城这么多间酒楼他几乎都去过,不过要说用心就没有比得上吉香居的,近来他与同僚聚会都是来这边,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过节或者有客的时候叫席面也换成了吉香居的。   “兄长说的是,确实都挺了不起的,”沐彦卿毫无心理障碍的夸奖。   陈宇柒认同的点点头。   站在沐彦卿身后的青睢看着面不改色心不慌的自家主子,默默低下了头。   “彦卿今日叫我有什么事儿?”陈宇柒饮了一口茶,笑着问道。   “是关于田家的,”沐彦卿直接说道,因为是真心想交,所以沐彦卿以为和陈宇柒说话不用兜着圈子。   陈宇柒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田家大夫人是我嫡亲姑母。”   陈宇柒语气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亲近之意或是深厚的情感,细听之下还有淡淡的厌恶。   沐彦卿心神一闪,田家大夫人是陈太夫人嫡亲的女儿,也是也是陈太尉唯一的妹妹,传言说陈府这两位主人对她是非常宠,如今看陈宇柒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或者他要办成那件事并不是很难。   “嗯,我要说的事有关田大公子的终身大事,”沐彦卿低垂着眼,拂袖添了一杯茶,推到了陈宇柒手边。   “他的婚事?”陈宇柒惊讶,声音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沉静,“我这个姑母不是好说话的,平常也算是个讲理的,不过万事一牵扯到她儿子就犯糊涂,是一心一意的要给她儿子找个高门大户的儿媳妇,要是贤弟家中伯母打的是他的主意,还是算了,没得出了力还惹得一身不是。”   陈宇柒这绝对是肺腑之言,姑母与父亲是嫡亲的兄妹,祖母现在也健在,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所以姑母从来都不拿陈家当外家,就算是现在她去陈家也都是空手而去,满手而归。   要说陈家也不欠她的,想当年她在已有婚约的情况下看中了田家大老爷,当时的祖母只是一个妾室,父亲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却还是据理力争、多方操作让她如愿下嫁进了田家。   出嫁之时,祖母和父亲拿出了那些年积累的全部积蓄,为她送了十里红妆。那个时候他称之为母亲的那个女人还在,没少因为这事儿和父亲起争执,陈宇柒一直在想那个女人下定决心出走大概率也有这个原因。   后来,姑母有了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田庆,就变得越发不讨人喜欢了。在姑母的眼里,其他别家的儿子包括自己都是草,只有她自己的儿子是宝贝蛋,谁要是动一下她就能上去跟人拼命,就是祖母劝说也不听。   这两年田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姑父懦弱在家里管不上什么事,姑母强势而且不讲道理,奈何田家富裕,所以还是有很多媒婆主动上门说媒,公母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觉得这些人都配不上她儿子,最后姑母竟然看上了姝儿。   这让陈宇柒如何能忍,外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是很门儿清,田庆这个表弟就是个草包,不学无术不说,还喜欢拈花惹草,今年刚刚二十,庶子庶女都有三四个,最大的甚至已经五六岁了,这样的人如何能配上他的妹妹。   索性父亲和他明确不同意,祖母也不同意,因为这个姝儿被送去了外祖母府上住了数月,想到这个陈宇柒现在都还有些气愤。   “不是兄长说的那样,虽然住的不远,不过我与田家大公子素无交集,是因为其他的事,”沐彦卿简单的说了一下沐如意,当然他只说发现田公子与堂姐交往过密,就来打听打听。   闻言,陈宇柒狠狠的皱了皱眉头,拍了一下桌面,“他还真是大胆!”   男女七岁不同席,现在田庆竟然明目张胆的与未婚女子交往密切,联想到之前田庆的表现就知道他与那女子肯定不止情止于礼,而且更可恨的是姑母前日过府还隐隐提起表弟与妹妹的亲事。   陈宇柒心中想法千千万,却没有办法在沐彦卿面前说清道明,虽然沐彦卿给他的感觉非常的成熟稳重但到底才十六岁,而且他自己也是未婚之身,两个未婚的男子不适宜谈这些。   “贤弟如果与这位堂姐关系密切,就奉劝她一句及时止损远离田庆才是正途,他虽然是我表弟,品行却不佳,他虽去年才及冠却已有五六岁庶子,与女子而言并不是良人。   当然如果关系一般,贤弟就当做不知道,不是我说话难听,能在成亲之前与男子相会的女子并不值得别人为她负重前行,这桩婚事姑母一定不会答应,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沐家现在也只有你们大房能够拿得出手去,其他两方姑母指定看不上。”陈宇柒低声说道,句句肺腑。   沐彦卿自然听出了陈宇柒的话意,心中也是感叹,说实话他与陈宇柒相处不多,但是陈宇柒现在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是把自己这个兄弟放在了心里的。“如果这两种关系都不是呢?”沐彦卿呢喃,他与沐如意关系不好也算不上一般,就现在来说应该是交恶才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积极促成这门婚事,我姑母自小厉害,嫁入田家之后因为顾念着姑父被婆母揉搓的厉害,也就是这两年沐家太夫人才放了手里的管家权,可以想象姑母有了儿媳妇之后会是怎样的表现。更不用说姑母仅此一子,表弟他万事混账,对姑母的话却言听计从,哪个女子找了这样的婆家,能容忍的憋屈一辈子,不能容忍的也会蹉跎一辈子。”陈宇柒淡淡说道,从他记事起,这个姑母就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他对陈家一丝一毫的关心,每次去府上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算计,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实在有够令人讨厌,之后姑母竟然还打姝儿的主意,就算是把姝儿当老姑娘养,他都不会让她嫁进田家。   “兄长说的话我记下了,如此一来我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以茶代酒,”沐彦卿举起自己的茶杯,他约见陈宇柒的目的现在是达到了,陈老夫人年事已高,陈太尉又远在西蒙边防,现在陈宇柒的态度,就是知道了陈府的态度。   总体来讲陈宇柒对这结果非常的满意,这样他的可操作空间也就高了。从头至尾沐彦卿并没有详细的说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主要是虽然与三房并不亲近,随时还有撕破脸的可能,但是三房也代表着沐家的脸面。   陈宇柒也没有多问,跟着举起了自己前面的茶,还不放心的叮嘱:“田家几个兄弟都是草包,没用的很,田四老爷是个厉害的,别惹了他。”   “我知道了,谢过兄长。”沐彦卿顺从的点头。   接下来沐彦卿和陈宇柒又说起朝中事,两人分开的时候已经到了戌时。   沐彦卿虽然没有饮酒,不过身子也乏的厉害,回府的路上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大概因为饮茶饮的多了,所以脑中一片清明。   “三叔那边有什么消息?”沐彦卿问道,昨日他话说的非常不客气,三叔不可能没有行动。   “属下还没有收到消息,三老爷是今儿上午回的丰县,临走之前还送了一封信给老夫人,”车外的青睢赶紧回道。   这倒是像三叔的做法,从以前到现在,凡是有关他的事情,老夫人都会在其中横插一杠,就是不知道这封信上又是怎么交代祖母的,“以后发现三房再往老夫人处送信直接截下来。”   “是。”   “我之前给两位师兄去信说我三叔瞧上了云南县,要是有这么个机会一定要留给他,两位师兄怎么说?”沐彦卿开口问道,他那日威胁沐世泽的话并不是空穴来潮,他真的有能力把沐世泽不费吹灰之力的调往外省,两位师兄虽然刚正不阿,但是作为小师弟他请求这些事情还是能给办的。   “两位大人都说会尽快给消息。”   “派人跟着沐如意,以田庆的名义给她送些礼物,”这个时间点她与田庆情比金坚才好,三叔这不是那不是,不过对这个闺女可是疼的很。   “既然两位大人能够直接把三老爷派去云南,为什么还要费劲儿让大姑娘嫁入田府?”青睢话里都是疑惑,他实在不知道主子这么做的用意,明明只要向李、徐两位大人开口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搭上陈家?官场之上,这人情可是最不好还的。   “呵——”沐彦卿笑了出声,“青睢你记着,对敌人虽然说斩草要除根,但是世间事有千千万,三房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依照我那位好三叔的性子,如果是一击就把他的全部希望击溃,这事儿会适得其反。田家背靠陈府权势不小,可以承担住三房的希冀,要是两家的事情能成,他就能心甘情愿的出京,祖母父亲和母亲应该是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   沐彦卿其实并不在乎沐世泽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毕竟这么些年他自己做了什么他心中有数,传讲出来他自己也站不住脚。但是沐世泽到底是沐家人,如今祖母健在,父亲又是长兄,虽然之前父亲曾经说过不再管三房的事情,但是心中还是亲近的,所以沐彦卿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如今沐如意未婚先孕给了他一个契机。   青睢闻言点了点头,还是主子想的深远。   沐彦卿很快就回到了沐府,刚踏进门槛,他就觉得今日府上的气氛不大对,一个个的都面带笑容看着他,很喜庆的样子。   沐彦卿不明所以,问管家,“今日府上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只是突然发现我们少爷长大了,”管家笑眯眯的说道,一脸慈爱的看着沐彦卿。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沐彦卿心里默默的吐槽。   “今日府上发生什么事儿了?”沐彦卿回到博彦院,立刻问护院,从大门口到这里他见到所有的人都有点不正常。   “呃,”两个护院对视一眼,有些吞吐。   沐彦卿皱眉。   “长公主今日进府,身边还带了佳宁郡主,”其中一个护院艰难开口,“府上的人都说,都说长公主是相中了主子您。”   护院吞吞吐吐的说着,有的语序并不连贯,不过沐彦卿还是理清了其中的内容,越听脸越黑。   长公主四小就是天之骄女,除了在长驸马身子一事上无能为力之外,其他凡事她想要的都靠着自己的双手得到了,总之在沐彦卿的心里长公主就是一个女强人的形象。   沐府与长公主府素无交集,要说的上的话,也就只有嘉表哥救了长驸马这事儿,沐彦卿实在是想不通长公主为什么会看上自己?不过佳宁郡主?沐彦卿突然想起了蔚山王,佳宁郡主是由蔚山王抚养长大,要说在郡主婚事上,蔚山王也有话语权,不过可能吗?他与这些人交集可不深。   “去见母亲,”沐彦卿收回已经踏进门槛的脚,转身往正院走去。   沐彦卿到的时候,薛氏已经合衣躺下了,因为知道相公没有危险不日即将回京,薛氏这几日心情很不错,每日都是早早就歇下了。   不过今日长公主过府说的话,让薛氏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而且她也有事情想问问儿子,所以就靠在床边儿看书。   “母亲,”沐彦卿唤了一声。   “卿宝过来了,快进来,”薛氏整了整身上披着的外衣,虽然说难道女方不过两人是母子倒是没有那么些劳什子的避讳。   “回府就听说今日长公主过来了,时间已晚儿本不欲过来,不过想着娘亲肯定有事儿要说还是过来了,”沐彦卿随着水芜进来,笑着说道,如果长公主过府是因为他,娘亲肯定是想知会他一声的。   “长公主虽然没有明讲,不过佳宁郡主是个心直口快的,她话里的意思是蔚山王相中了你。”薛氏说道,儿子仕途才刚刚开始,长公主不能得罪,但是佳宁郡主的身份着实有些复杂,几方势力牵扯其中,实在不是良妻。   沐彦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娘没搭这个话茬,长公主知道娘的意思后就起驾离开了。”   沐彦卿点点头,心里却并不明朗。   “我儿长大了,不知不觉间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要不是今日长公主过府娘都没有注意到呢。”薛氏笑呵呵的调侃。   语气里都是笑意,这话却有些酸楚。   “不管多大不总还是娘亲的儿子,这个永远都不会变。”沐彦卿淡淡说道。   薛氏瞬间笑靥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43章 看不上   “佳宁郡主着实不是我儿良配, 但是我的卿宝确实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薛氏突然说了一句, 要不是今日长公主突然来了这么一遭,她还真没有这个意识。   薛氏认为定下来是最好的选择, 长公主那边没个定论她实在放不下心。来年四月,孩子会参加春闱,届时她的儿子会站在更高的地方, 能让更多的人看见,到时就算是没有佳宁郡主也会有其他的郡主县主, 语气被动的接受, 还不如主动出击。   关于儿子的婚事, 薛氏和沐世规闲暇的时候也曾经商量过, 他们并不想为儿子定高门大户,常言道高门嫁女底门娶妻, 这话薛氏认同,虽然说娶高门女子她的卿宝能受到助力,但是到时候不止他们做父母的, 就是儿子的话语权都会变得薄弱,要是儿媳知礼还好,如若无理取闹,那整个家就散了。   诚然,沐家现下里已经十分不得了了,但是在京城之中也不过了了,夫君虽然明面上身居高位, 不过只是名声斐然,手中并没有多少实权,儿子却不一样,走得路子从一开始就与夫君不一样,可以说前途无量,他们做父母的帮扶能力有限,可不能再多让一人跟着扯后腿。   男主外,女主内,只有家宅和宁,儿子才会走得越远,这是夫妇两个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   想到这里,薛氏越发觉得就应该这样,看着沐彦卿的眼神更加的热切。   “母亲做主就好,”沐彦卿掩鼻咳嗽了一声,还是那句话,他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对待自己的另一半,但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以现在来看,他确实需要定下一门亲事,虽然不知道蔚山王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依照蔚山王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沐彦卿从正院回到博彦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三房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现在又加上了蔚山王的算计,沐彦卿的眉头自从出了正院就没有展开过。   “派人通知沐如意,就说只要三叔答应我的条件,我就能让她如愿嫁入田家,”沐彦卿吩咐道,虽然比较怀疑重利的三叔会不会为了沐如意妥协,但是他这个堂姐可不是闷着性子吃亏的性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就让他们窝里斗好了。   沐彦卿之前给出的期限是三日,希望沐如意争气些,能在这三日内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   此时,长公主府也不大平静,因为当今盛德帝敬重,这么些年以来,长公主在京城之中一直无往不利,她也自诩自己和驸马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是光明磊落,谁也不亏欠,唯一心存愧疚一想起来心窝窝就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   现在见到这个女儿,愧疚加上疼爱之下,夫妇两个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拿到女儿面前供她挑选。而对于把佳宁郡主抚养长大的蔚山王秦宇自然是非常感激,所以此次蔚山王提出想要把佳宁郡主和沐彦卿定亲的时候,长公主心里虽然不看好,凡是明没有出言反对。   蔚山王抚养佳宁十多年,比起他们这对亲生父母,在佳宁郡主心中蔚山王这个舅舅要更亲近些,养恩大于生恩大概就是这个道理,要是枉顾蔚山王的意思,恐怕佳宁心中会有逆反心理,所以长公主在调查了沐彦卿之后就上门了,主要是探探沐家的口风。   长公主本来并不想带着佳宁郡主前去,蔚山王秦宇到底是个男子,虽然他尽力把秦佳宁养大了,但是佳宁郡主的性子已经养成了,不像是是娇柔女子,倒是个性格外放开朗行事大咧的男子,比起操持家务主持庶务更喜欢舞刀弄剑打打杀杀,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佳宁郡主在京城世家贵女的圈子里,不多时就能被秒成个渣渣。   这样的情况之下,京城有什么家族能选择这样的当家主母,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是长公主看的通透,不过她还是答应了,主要是她有自己的私心——   长公主不希望女儿再次离自己远去,千秋宴之后,蔚山王会启程离京,到那个时候女儿的何去何从又将是个问题,看女儿的意思肯定是要同她的叔父王一块儿回蔚山去的,毕竟在佳宁军中心里那才是她家,长公主心里不愿却不能说,佳宁郡主现在与她不是一心,如果他再限制她的行动,肯定会被讨厌得更厉害。   长公主倒是不认为自己以前做的有什么不对,夫君面临危险,女儿又还小,作为妻子和母亲,长公主要在两者之中择其一,无异于是在心头剜血,不过她还是在最快的时间里做了决定,她当初的决定是因现在所受的一切是果,长公主认命,却又想在认命的基础上搏一搏,想着要是能为女儿订下婚约,她就不能再肆意的回蔚山。   长公主怕了,主要是佳宁郡主惹祸的本事实在是大,而且胆子也无与伦比,之前竟然胆敢女扮男装参加科举,那是闹着玩儿的事儿吗?为了请罪,素来不掺合朝中事、事事明哲保身的长公主几次入宫请罪,终于是把这件事大事化了。经此一事,虽然感激蔚山王但是长公主还是不免担心他的教育方式,所以能把佳宁郡主留在京城之中是最好的了。   归根结底,没有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好。   再一个,长公主和长驸马夫妇两人盼着女儿回到他们身边,已经盼了十六年,   “沐世规和薛氏仅此一子,沐世规此次回京必定还能再升,以他们沐家的门楣选儿媳妇儿应该是选比他们家世差点儿的。”长公主温声叹气,她虽然想把女儿留在京城,现在定亲是最好的时候,但是别人家明显不热情,她也不会上赶着把女儿嫁过去。她女儿虽然身份高贵,但如果婆家不喜,以后的日子也艰难,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半点儿马虎不得。   坐在旁边一袭灰白袍衫,面容儒雅的男子笑了笑,“佳宁才多大?好不容易回京城一趟,我们好好陪陪她,也算是圆了这麽些年的心愿,这亲事讲究个两厢情愿,没得结不成庆亲家还成了仇家,蔚山王那边实话实说就行了。天下百姓只知京城富贵,却不知这京城世家最是势力,外人不知我们焉能不知?”   十多年病魔的折磨,让这个当年在战场上英勇善战的将军变成了现在儒雅苍白的模样,不过长公主已经知足,要知道郭大夫接手之前,夫君每隔几日都会昏过去几次,骇人的很。   “佳宁这么听阿宇的话,就算是让她和沐家定亲她都没反对,这让我这个做娘的如何决断?”长公主话中已经带了哭腔,长公主府虽然从来没有和沐府交往过,不过因为郭嘉的关系,她之前调查过沐家,这两口子视儿子如性命,如果想在家事上与他们攀上亲事很难,除非是以权施压,她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长公主可不屑于做这些事情,而且就算嫁过去了又怎么样。他们能保护女儿一一时总不能一辈子把她护在羽翼之下,他们总是要早走的,夫妻两个和和美美相扶一生才是正经。   要知道一向与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女儿,在秦宇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竟然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说,长公主心里难受的很,所以不得不去这一趟,本来他们的感情就微薄,如果还与她对着干,以佳宁现在的性子肯定连他们理都不想理。   “是我子嗣缘浅,连累着你也跟着我受累。”驸马苦笑着说道,如若不是因为他,孩子就不用早早的被送去蔚山,哪还有后来的这些事情?   “怎么能怨你?切不能再说这些话我不喜欢听。”长公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最不喜欢驸马爷说这些丧气的话。   驸马爷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件事情我会明确告诉蔚山王,沐家了无根基,根本不想攀上权贵之家,佳宁是天之骄女,上赶着也太过掉价,我会替她相看合适的人家。”   驸马沉吟,也只能这样了。   夫妻两个在这儿说着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主要是长公主府向来戒备森严,管理严格,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偷听偷看,近几年来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所以长公主和驸马爷放松的很,都没有刻意注意这些事情。   因为这样轻而易举的让人钻了空子,就在他们低声说完话说话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户旁闪过,脚步匆匆地走向了后院。   夜已经晚了,秦佳宁和衣躺在躺椅上,伸着手由丫鬟给她染指甲,在蔚山的时候,她是跟着舅舅长大,平常喜欢舞刀弄枪,不过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家,喜欢这些本就是天性。   “姑娘,”一个丫鬟匆匆而来。   “怎么慌慌张张的?”秦佳宁责怪道,倒没有紧张,这是在长公主府,父亲和母亲对她有愧,这些天来对她是有求必应,她的人在长公主府横着走都没人敢管,虽然心里接受不了早早就把自己抛弃的爹娘,不过秦佳宁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特殊。   丫鬟赶紧给自家姑娘赔罪,然后说出了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   她每说几句,秦佳宁的眉头就皱一分,最后玩味的笑了笑,“看不上我?我倒是想瞧一瞧沐彦卿到底是怎样风华霁月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44章 见面   秦佳宁说这些话的时候, 虽然语气之中带着笑意, 但是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眼睛里的讽刺都要溢出来了, 她是真的认为沐家没有资格看不上她。   秦佳宁虽然自小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蔚山王又是男子,在一些细节上根本顾不上她,而且当时蔚山王自己也是内忧外患, 更是无暇照顾她,但是秦佳宁有封号在身,又有长公主在她身边安排的可靠的侍卫仆人加持, 所以即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她也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在秦佳宁的认知里,向来只有她看不上别人的份儿, 还从来没有人能给她甩脸子呢。   “郡主,”更更为秦佳宁涂指甲的丫鬟椿芽心中一咯噔,无意识的就唤了出声, 自家郡主一旦露出这种表情, 就证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上次要去参加科举就是这样的表情, 由不得她不防。   自从进了京城, 自家郡主惹祸的速度她们已经追不上了,往年在蔚山,王爷只手遮天,郡主就算做了一些有悖常理的事儿,也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但是现在可是在京城,虽然长公主积威甚重,但是万一损害了名声,郡主以后要怎么办,就算再要强以后也还是要嫁人的。   想到这里,椿芽瞥了一眼刚刚冲进来禀报此事的丫鬟一眼,明明知道主子的脾气还这样做,是不是还嫌目前主子的处境不够艰难?虽然有长公主和王爷护着,但是人言可畏,一次两次的闯祸不被人发现,但是长此以往可就说不定了,没见就是长公主也想拘着郡主的吗?   “长公主让您这几日留在府上陪陪她呢,千秋宴之后我们就要回蔚山,郡主您就做做样子也行啊,王爷指定也是希望您听话呢,”椿芽诱哄道,她清楚自家主子的脾气,单单提起长公主一定会引起反弹,所以她赶紧提了蔚山王,秦佳宁身边人都知道她最听蔚山王的话,她希望秦佳宁能听进去。   “哦,”秦佳宁淡淡应了一声,但是明显口不对心。   现在,她对于那个名为沐彦卿的男子好奇得很,本来能在秋闱之中和她打成平手,就算是了不得,名次公布之后,她就一直想找个机会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风采,不过鹿鸣宴时她正被禁足在家并没有参加,所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沐彦卿是个什么样子,只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一点。   当知道要去沐家的时候,她也是心存侥幸,想着到了沐家能见到这位男子,没想到到了之后只见到了沐家的当家主母,秦佳宁心里不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想着以后还有机会。   秦佳宁本来其实也并没有对这门亲事抱有多少兴趣,虽然是舅舅亲自牵线,但是留在京城,婚后被拘在后院并不是秦佳宁的追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在她嫌弃之前嫌弃她呢。   ————   关于秦佳宁心中所想,沐彦卿一点不知,三言两语的吩咐了木如意的事情之后,他就窝进了书房,今日一种日他都在外面会友,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   “主子,您之前的想法确实没错,最后把范宁从禁卫军带走的是李琦。”侍卫上前回道,递上一封密信。   沐彦卿一愣,伸手接过密信,越看眉眼之间越郑重,虽然说他之前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等真正要确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忌惮。   李琦是朝中三品大员,虽然这在京中并不算多高的官职,不过却非常有实权,而且比起他的官职,他背后的势力更得人忌惮。   李琦是盛德三年的状元郎,因为面容英俊才思敏捷,当年榜下捉婿,被无数世家贵女看中,其中最尊贵的就是盛德帝的妹子,虽不是嫡亲但到底也是陈朝公主,地位尊贵,凡是被皇家公主看上的男子还有其他女子什么事儿,不过公主到底还是输给了另外一人。   盛德帝初登基前几年,朝纲不稳,正是笼络老臣培植新臣的时期,所以当得知王首辅的妹妹看中了状元郎时,直接为之赐了婚。没错,李琦是王家女婿,王麟之王侍郎的姑父,这也说明范家与王家确实关系匪浅。   范家与詹家可是正经的姻亲,詹家又早就投靠了太子一派,范家十之**也掺和其中,那王家到底在其中扮演是什么样的角色?沐彦卿眼眸深邃,眼前这件事情的发展是他没想到的。   王首辅在朝中自持中立,除了当今圣上从来不与任何派系走近,王侍郎深受其父亲的影响,向来表示只忠心圣上,他一入仕就被盛德帝信任重用与这不无关系,要知道王麟之可是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甚至此次千秋宴还能再进一步,能赶得上王麟之这样晋升速度的本朝没有几人。   这样的履历让朝廷百官乃至各方势力都确信他们在朝廷之中是中立派系,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沐彦卿也是这样认为的。   “仔细盯着范府和王家,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想妄下断言,”沐彦卿抿了抿嘴唇,克制着说道。   王首辅是内阁首辅,在朝中的地位独一无二,且门客万千,并且在其他各大家族后继无人的情况下,王家还出了一个王麟之王侍郎,手段比之其父亲是有过之无不及,更是深得民心,这样的家族还是不要轻易为敌为好。   不过,虽然沐彦卿不想轻下断言,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十之**已经确定。   如今京城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尤其是经过今年,太子爷和三皇子在盛德帝和文武百官面前都不得脸,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因为太子是正统,呼声还是高一些,但是三皇子那边也不容小觑。但如果王家是太子派系,那三皇子一派必输无疑,这并不是沐彦卿期待的结果,双方能力平衡才是朝堂稳定的制衡点,才能为阿瑜创造机会。   沐彦卿皱着眉,吩咐:“最近这段时间薛让表哥那边小心一些。”   詹士朝过来的那日,他通过装傻应该打消了他的一些念头,不过,太子一派缺银少钱不是什么秘密,春芳阁之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前段时间太子忙着归零山的事,并没有掺和这些,但是这段日子太子爷可什么公务都没有,空出时间少不得要针对明月斋。   不过,薛朗做事向来有章法,他放下了保定事务,选择留在京城看顾明月斋,应该也是察觉出来了什么问题,所以沐彦卿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放太多心思在这上头。   “属下明白。”青睢应了一声。   沐彦卿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人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去孟府给孟先生请安,刚出府门,一辆马刚好停在了他面前。   沐彦卿不解,榆钱胡同居住的人家不多,常住且日常来往的只有沐府和孟府,这辆马车显然是来找他的,但是驾驶马车的仆人看着眼生,而且这样行事明显不是他熟悉的人。   虽然是这样想,但沐彦卿没有说话,静等着车那人主动开口。   然后,沐彦卿就看到马车里伸出一只素手掀开车帘,虽然只有一瞬但那并不像男子的手,主要是那新染的豆蔻引人眼球。   那只手很快就收回去了,沐彦卿眯了眯眼,不知道这是何用意。   “沐公子?在下秦嘉宁,”车主人下车站在了马车面前,笑着招呼。   沐彦卿抬头,就看见一个身着儒生袍衫的“男子”正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垂立,衣袖正好能挡住别人的视线。听“他”自报家门,沐彦卿就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佳宁郡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沐彦卿不知道秦佳宁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他也没开口戳穿。   “秦公子?”沐彦卿故意面带疑惑,然后又作恍然大悟状,“可是与在下秋闱同期的那个?久仰久仰。”   秦佳宁矜持颔首,她仔细打量着沐彦卿,在蔚山时没有人拘着她,她日常就与男子窝在一块,一起习武一起闯祸,但是沐彦卿显然和之前他对男子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在秦佳宁的印象里,男子像舅舅一样虎背熊腰,英勇侠气,再不济也得向师兄们一样硬气血性,精通武艺,进京城之后她见了很多书生,各个白净斯文,文弱迂腐,只会做口舌之争,她反正是看不上的。   但眼前名曰沐彦卿的男子明显不同,相貌出众,宽背窄腰,浑身气质温文尔雅,明明也是无害,却自有一股自己的气势藏匿其中,就算是自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见他有丝毫心慌,甚至他从头至尾只说了一句话,自己就能感受出那股子精气神儿。   秦佳宁观察了一瞬,根本没有注意到沐彦卿所说的话。   沐彦卿轻轻皱了皱眉,秦佳宁以秦嘉宁的身份过来寻他应该不是因为昨日的事情,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虽然眼前这个女子身份高贵,但现在沐彦卿并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鹿鸣宴上没有见到秦公子,没能一块儿切磋六艺,实在是在下的遗憾,等往后我们几个同期一块儿约个时间在外面聚聚也可,不过想来秦公子现在正忙,我也急着去拜见先生,实在耽搁不得,告辞,”沐彦卿稳声说道,态度和面对其他同期没有丝毫不同。   不过也只有这样了,说话虽然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在内心里沐彦卿面对秦佳宁是不大重视的,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以后仕途上的同僚,最主要的他并不想和秦佳宁攀扯上关系,随便再进一步与他而言都是麻烦。   沐彦卿并没有等秦佳宁回话,直接越过马车,走了几步进了孟府的大门。   其实沐彦卿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敷衍,毕竟别人能叫得上他的名号,就证明就算不是前来拜访他的,也是想和他结交的,但他就是故作不知,三言两语就把这一次的见面全部归结到了巧合上面。   沐彦卿说那些话的时候,秦佳宁还没有回过神,等她醒悟过来沐彦卿已经没了踪影,以她现在的身份并不能随意的进入孟府,尽管有些不情愿,她也没办法。   “这沐公子也太不知礼节了,咱们都已经过府来拜访了,他竟然丢下客人直接离开了,”椿芽觑了一眼秦佳宁,试探着说道。   “别说了,不怪他,”秦佳宁不悦的反驳。   糟了,椿芽暗自低叹。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45章 松口   早上的插曲并没有给沐彦卿心里带来什么涟漪,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秦佳宁意欲何为,虽然这段日子先生并没有拘着他, 全面放开让他交际, 但是沐彦卿忙的不可开交。拜见了先生, 沐彦卿很快就出了孟府, 刚刚回到博彦院, 青睢就来禀报, 道是沐如意要见他。   听到这个消息, 沐彦卿一点都不意外,这就是沐如意,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就算对立方是她的父亲母亲, 她也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坚定地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从小就是如此,这么些年沐彦卿虽然很少关注她,但是那些该知道都是还是知道的。   “让她在前厅等我。”沐彦卿吩咐一声, 然后进了书房, 他并没有什么要事,但是现在并不适合立刻去见沐如意,沐如意这个人傲气又多疑,上赶着帮她,反而让她心里不舒服,倒不如把架势拉的足足的还更好一些, 也能挫挫沐如意的锐气。   在这个期间,沐彦卿把书案上的信封拿到手里,父亲他们已经启程,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京城,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父亲在外,牵扯着他们一家人的心,唯恐他有个什么意外,回来是最好的了。   沐彦卿这边是一点不着急,会客厅等候的沐如意却心急如焚,还伴随着担心和害怕。   沐如意当然是听说沐彦卿能让她如愿才过来,至于沐彦卿知道她的秘密,沐如意一点都不担心,说是有恃无恐也行,毕竟就算大房和他们三房撕破了脸,他们也同为沐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谁都懂。   沐如意现在唯一的担心是怎样才能说服沐彦卿让他答应帮自己,本来,沐如意是把这个期望寄托在父母身上的,田家家世在京城不够看,但是比上沐家比上他们三房还是好太多了,她攀上田家是高攀,更不用说还是田家的嫡长媳。   但是田庆母亲一直不松口,父亲那边实在没有好办法,所以他们就想起沐家大房,但是父亲出师不利,来了一趟榆钱胡同回去之后就说这件事情寄希望于大房无解,沐如意自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自幼心比天高,但是家世局限了她的前进,田家是她目前能够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好选择,她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   就在沐如意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无意间听说原来大堂弟要和父亲做易,只要父亲答应他的条件,她就能如愿嫁入田家,处在深度恐惧中的沐如意现在最想听到的就是这些,一听说这个自然要来榆钱胡同探探虚实。   沐如意坐立难安,一刻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看到沐彦卿的影子。   “大弟现在还在忙吗?我已经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人影儿,”沐如意问道,语气罕见的好声好气。   “少爷正在忙,请姑娘在此等候,如果姑娘实在是着急的话也可以选择在更恰当的时间过来。”青睢笑着说道,语气不卑不亢,却给人一种不能忽视的感觉。   “还是不了,不了,”沐如意赶紧表示,她现在还要请沐彦卿帮忙,实在不适合在榆钱胡同沐府甩脸。   沐彦卿是在两刻钟之后过来的,那时候沐如意已经去没了刚开始的浮躁,渐渐镇定了下来,看到沐彦卿知礼的打了招呼——   “堂弟,”沐如意站起身打了个福礼,这在往常是未曾发生过的,只能说沐如意很识时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堂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沐彦卿似笑非笑着问道,就算是现在沐如意放下了满身刺儿,他也看不上这人,瞧瞧她做的那些糟心事儿,虽然给他创造了可乘之机,但是依然不讨喜。   沐如意讪笑,沐彦卿这话她实在不好回答,之前她们三房过来榆钱胡同大多是因为这个,尤其是大伯父出使边防之后,“吩咐”二字虽然过分,但确实是他们三房做出来的事儿。   “彦卿,以前是我们三房多有得罪,姐姐在这儿给你赔罪了,以后见到伯父伯母我也会恭敬知礼。此次我因何来到府上,想必彦卿也想到了,我不想再绕弯,无论如何我都想嫁进田家,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吧,我会尽自大的努力达成。”   沐如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语气也非常诚恳,她实在是耗不起,一旦事迹败露,她将千夫所指。   “关于这件事情之前我已经与三叔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他答应外放云南,这件事我就能解决,不过三叔似乎并没有外放的准备,”沐彦卿放下手中的茶,状似随意地回话,这是他的最重目的,既然有人来求,他自然不吝啬于说。   “你要让我爹爹外放?”沐如意皱眉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原来堂弟这边真的给出了交换条件,但是很显然父亲不欲答应。   想想也对,外放蛮荒哪有京城富庶之地享福,更不用说爹爹还有别人许诺的前途,与之相比她这个做闺女的未来又值得什么?之于别人甚至是父母那都不算什么,但是之于自己那可是未来。   沐彦卿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掺和进这件事情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这个。   “如果我有办法,你就会帮我对不对?”沐如意看向沐彦卿,坚持要他给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的,”沐彦卿坐正肯定的回答,虽然说他本身看不上田家,但是既然沐如意拿它当宝,他并不介意帮沐如意一把,而且还能换取自己想要的结果,何乐而不为?只要陈家不插手,他就能让沐如意嫁进田家,这个自信沐彦卿还是有的。   “外祖父和舅舅已经许诺来年会让爹爹进翰林,只要爹爹不犯错,这件事就能成,因为这个爹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答应外放,”沐如意开口,这是她之前无意之间听来的,当时她还非常高兴,毕竟爹爹升职,沐家三房也能更上一层楼,她随之也会水涨船高。   但是现在这个和自己的利益冲突了,沐如意理所当然会保全自己。   要说沐如意如此的孤注一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自小到大沐如意就亲近外家,自然而然的她一直把外家那些人视为亲人,外祖父外祖母疼爱,舅舅虽不是嫡亲,但对她也是平常起码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这也够了。   沐如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替舅舅和爹爹笼络人心的手段,是的,笼络人心的物件儿,虽然沐如意想嫁入高门,但是一抬小轿从侧门或者后门抬进去可不是沐如意追求的结果。   这些话是沐如意亲耳偷听到的,那个所谓的舅舅,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想这样做沐如意不会去埋怨,但自家母亲竟也没有出声反对,这让沐如意绝望。要知道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虽然沐如意本身也看不上这门亲事,但是母亲和舅舅竟然丝毫不顾忌这些,既然都不在乎,那她为什么还要在乎,不如就放手搏一搏。   家里人不可靠,沐如意只能靠自己找出出路,田家是她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到的最好的选择,田庆虽然纨绔,但出生世家又是嫡亲正宗不管怎么说都是她高攀,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沐彦卿倒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事儿,他虽然有派人跟进三房的事,但也不是事事都知道的。不过,听到沐如意的话,沐彦卿兴味地挑了挑眉,如此轻易地对外许诺让一个县官进翰林院,看来这段时间以来纪家那位舅老爷纪方铭很是膨胀,翰林院啊,就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都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表姐对我说这些也是无用,如果想用强迫的手法,我可以直接请人操作直接给三叔下外放文书,说了那么多,做了这么多,我只是求三叔一个心甘情愿而已,我这人最怕麻烦,”沐彦卿笑着说道,强迫不是他的作风,再说云南这么远的地方,如果三叔一直心存哀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虽然不想在京城看到三叔,但如果因此出了意外,父亲那里可不好交代,家里可还有一个老太太呢,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难做。   沐如意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堂弟,因为小时候各房关系僵硬,这么些年来他们堂姐弟之间一直都不亲近,就算一直都知道大房的堂弟师出名门,前途无量,她和弟弟也从不曾想过靠近,现在交流起来沐如意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差距。   两人一样大的年纪,堂弟兼顾学业的同时万事没耽搁,更是已经参加了科举并取得了解元名号,年后就要参加春闱,可以用学有所成来概括;而弟弟这边,父亲和母亲举全家之力给弟弟请了先生,十多年以来弟弟潜心学业,家中万事不管,但是现在的弟弟还是稚嫩如斯,待人做事优柔寡断,离了父母根本什么都办不好。   “堂弟希望我怎么做?”沐如意苦笑着问道,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的情况是,如果错过这场这次机会,她将万劫不复,一辈子尽毁,而外放官员千千万,将来回到京城还会晋升,所以对于爹爹来说也是一个好选择。   沐彦卿瞥了一眼表情挣扎的沐如意,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眼神,在他面前扮演什么孝女,三房一家子都一样,薄情和寡义就是他们是从他们骨子里透出来的特质。   “这事儿我还真不能给堂姐什么指导意见,不过你也清楚为官者最重名声,堂姐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三叔父和三婶不希望表姐梦想成真的话,他们会怎样做不用我说堂姐也能想的到,所以你还是护好自己为好。兵法有云先下手为强,至于具体何为堂姐自己斟酌,”沐彦卿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在此保证,只要三叔应下这件事,堂姐所求必定成真。”   沐如意是在无意识中离开榆钱胡同的,她的心怦怦直跳跳的厉害,沐彦卿最后的话他听懂了,但是如果按照以往她是绝对不会怀疑父亲母亲会伤害她,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都能够牺牲她去笼络部下了,还有什么是她们做不出来的?   摸了摸依然还平坦的腹部,沐如意手都是抖的,她倒不是因为疼爱肚子里的孩子才如此,只是这是她的工具,往上走的工具,他在只要自己能成功嫁入田家就没有任何问题,他不在自己嫁进田家无望不说,还有可能损伤身子,一辈子都不能生育都有可能。   之于女子来讲,不能生育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就拿母亲来讲不就是这样,如果不是生了弟弟,母亲被赶走的时候,父亲冒着与祖母和伯父翻脸的危险也要张罗着把母亲接回来。更不用说如果这次不成功,她就没有下次机会了,谁家能接受一个失了身的女子?沐如意觉得自己应该搏一次。   ————   沐彦卿知道沐如意一定能下的去手,不过他没想到事情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又快速——上午沐如意离开榆钱胡同,晚上沐世泽就来了榆钱胡同主动表示同意了外放一事。   “我已经上书请求外放,只要如意和田家的事情定下来,我就带着你三婶离京。”沐世泽开口,可以看出被迫向侄子低头与他而言很艰难。   “彦卿知晓了,”沐彦卿敛眉应道,只做没有看到沐世泽翘起的嘴角。   只要松口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46章 太尉逢难   虽然明面上而妥协, 但沐世泽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再怎么说他也已经浸淫官场多年, 他的性子又非常自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向小辈妥协。   不过, 沐彦卿心中也跟着笑,他家三叔父真的生了一个好女儿,想到沐如意派人和他说的计划,沐彦卿看着眼前的沐世泽就有些同情。   不管怎么说, 从沐世泽松口的这一刻起,这件事情已然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几日,沐彦卿按照之前的许诺开始默算田庆和沐如意婚事事宜, 因为之前已经了解了田家几房的情况,所以这件事在沐彦卿看来并不难操作。   田庆是田家嫡长子,他的母亲又出自权势滔天的陈府,可以说在田家他们母子是上位者,而这样的人向来不缺少敌对者, 田家二房三房虽然也没有出有出息的子嗣,但是给大房添堵还是可以的, 田家老夫人可还在呢,长媳强势, 她心中的怨念指定少不了。   当然只利用田家二房和三房还不足以让田大夫人应下此事, 嫡长子的婚事岂能儿戏,就算是被人捉住了什么把柄,做母亲的也不能让儿子受了委屈, 那样的家世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之后,沐彦卿代表大房亲自出面和田庆好好聊了聊,他向来讲究以理服人,很庆幸的是田庆是知理之人,他对沐如意也确实有些感情,当然最主要的是现在的沐家大房也算是有牌面儿。   乡试之后,盛德帝对其赞不绝口,多次在早朝之上夸奖与他,他的乡试试卷也作为范本在各个书院被传阅,沐彦卿再次名满京城,朝廷各个官员对他在几个月之后的春闱也就是会试之中取得好名次都持积极的态度,自然而然的,各个世家开始重新审视沐家大房,那些拉拢沐彦卿的就是这些家族的簇拥。   因为有沐彦卿出面,田庆现在对沐如意又真的是有情,再加上田夫人去了一趟慈安寺求签,签文有云,要是错过这个子嗣,以后田庆就可能再没机会了,这个签文成为了让田大夫人松口的最佳契机。   沐如意和田庆的很快就定了亲,因为其中缘故几日之后就要成亲,其他家族对此事颇有说法,毕竟这么着急成亲是很少见的事情,不过田家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消息,田家大夫人也没有表示什么,外人就算说也无法,那毕竟是其他人的家事。   不管怎么说吧,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虽然时间紧急,但是礼节是不能少的,两家的定亲宴办的很是豪华,毕竟田家富裕,这些银钱根本不值一提。   定亲宴席上,沐彦卿被安排在了主位上,毕竟他代表的是整个沐家大房,沐世泽和纪氏都是一脸喜色,不过对要离京的事情只言不提,沐彦卿冷笑的看着这一切,不想发表意见,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想就不发生的。   定亲宴后的第五日,沐世泽前往云南的调令正式下发。   至此,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关于沐世泽是怎样的想法,沐彦卿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他开始每日去孟府报道,师徒两个又恢复了乡试之前的步调,出题,答题。   时间一日日过去,距离沐世规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虽然因为沐世泽出京而不高兴、认为长孙冷血的老夫人郑氏最近称病并点名要薛氏侍疾,其中为难可想而知,但是薛氏还是打起精神带领着府中仆人把沐府焕然一新,心中欣喜可见一斑。   沐彦卿也感到轻松,父亲出京这几个月,中间发生的诸多事情实在考验他们的心性,索性一直到最后都是有惊无险,不过他这一口气还没有舒下来,回京队伍就出了岔子。   回京途中,陈太尉一行人遭遇埋伏,各兵将英勇反抗终于击退贼人,本以为相安无事,但是陈太尉却在夜里莫名中毒昏迷,各军医束手无策,军中也没有相应药草,总之情况异常凶险。   这个消息是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索性现在他们距离京城也不过两日的路程,所以路上也没有耽搁太多时间。   盛德帝当机立断,立刻下旨命令陈太尉长子陈宇柒和太医院闲置太医立刻出发,前往救治陈太尉,并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陈太尉。   沐彦卿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懵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自家父亲没事儿吧,索性青佲的信随即来到,道是老爷并无大碍,沐彦卿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信中也提及陈太尉的情况不大好,极有可能撑不下去,沐彦卿抿唇,与西蒙国对战如此凶险,陈太尉都能坐镇后方,连亲自出征的必要都没有,受伤更是没有,却在大圣西蒙军之后的回京途中遭此厄运,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个消息传来,整个京城最悲痛的莫过于陈太尉府,梁王病变之前,陈府被默认为是陈太后的爪牙,梁王兵变之后,陈太尉成了当今圣上的簇拥,一直是忠君的代表,十年以来陈太尉一直深受当今圣上信任,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且但是现在他中毒,生死未卜。   得知陈宇柒被命令即刻出京,沐彦卿当机立断的命令,“带着郭表哥,我们随着陈统领一块出京。”   沐彦卿倒不是给自己揽事儿,陈宇柒拿他当兄弟他也得把自己放在同样的位置,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情谊得用情谊来换,这个道理沐彦卿前世并不怎么懂,但是现在他深谙其道。   “主子,其中事情尚不清楚,我们如果与陈公子同行,恐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青睢提醒道。   沐彦卿点头,确实是会这样,要是遇到匪徒受伤尚且有这种意外,但是中毒就表示其中一定有阴谋,虽然不知道其中几方势力最后得手的到底是谁,不过要是因为自己而让这事儿落空,确实会被人盯上,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可以往后推。   陈太尉生死未卜,京城太医都要赶过去,表哥过去或许也是多余,不过多少是份心意,沐彦卿对自家表兄的医术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看驸马爷不就清楚了,多年以来京城太医束手无策,一直到表兄这边才渐渐好转,医术之上没有侥幸,多碰一碰也是好的。   当然,陈宇柒他值得。   “准备去吧,”沐彦卿吩咐,时间紧急,不能再等耽搁下去了。   沐彦卿只带了包括青睢在内的四个侍卫,加上表兄郭嘉,一行人满打满算才六人,他提前已经通知了陈宇柒,当然用的理由是担心父亲,这个不难理解,毕竟陈太尉骤然倒下,整个队伍目前群龙无首,出个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陈宇柒自然没有拒绝,甚至在沐彦卿着人通知他会带着郭嘉前去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驸马爷之后,郭嘉声名鹊起,京城各个世家都了解几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沐彦卿的意图可想而知。   陈宇柒心中自然感激,世人多会锦上添花,但雪中送炭者少之又少,能在这个情况之下深处援手,而且对方还是一个仅十六岁的少年,陈宇柒想想家中的叔伯,心中冰火两重天。   沐彦卿赶到陈府的时候,陈宇柒正与家人告别,虽然时间紧急,但是召集太医需要时间,而作为长子嫡孙,陈宇柒也要安抚年迈的祖母和不经事的小妹。   沐彦卿几人把马停在了陈府的二门处,并没有凑上去,这个时间外人不合适插手,不过看看陈府的家眷,沐彦卿心里跟明灯一样。   那些没有丝毫表新出悲痛的应该是陈府其他几房的,他们站在这里求心安的意味更大一些,毕竟陈太尉是陈府的顶梁柱,他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陈府在整个京中的地位会下滑很多,也会牵扯到他们的利益。   真正伤心的恐怕就是站在最前面的几人,泪流不止的陈夫人满脸憔悴,连声叮嘱陈宇柒一定要把陈太尉安全带回来,陈老夫人、陈姝以及陈宇柒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了起来,但是眉眼间的落寞和哀怨还是瞒不了人。   见到这样的陈宇柒,沐彦卿收回眼神,唯有沉默。   “沐公子,父亲遭此大难,兄长心中难受,如果路上遇到什么情况还请沐公子警觉些,”不知何时,陈姝已经走到了沐彦卿的身边。   沐彦卿抬眼,陈姝一身素衣,未施粉黛,亭亭地站在那里。   就这一瞬间的抬眼,陈姝的样子映在了沐彦卿的眼底,“姑娘不用担心,兄长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要是能用到我的地方,我自会尽力,”沐彦卿温声回道,算是许了诺。   “姑娘也要保重,或许前方就能拨开云雾,”不知何故,沐彦卿又不自禁的加了一句。   陈姝愣了一下,抬眼憋回要溢出来的泪,消息传来不过两刻钟,她就体会到了这其中的人情冷暖,人心啊,真的不可推测。虽然这只是安慰,但是现在的陈姝却极其需要。   “陈老夫人需要姑娘照顾呢,”沐彦卿示意陈姝该回去了。   陈姝点了点头,冲沐彦卿打了个福礼就回到了陈老夫人身边,父亲处于危难让他们兄妹悲痛,但是老夫人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大悲大痛,她还要照顾祖母。   陈宇柒和沐彦卿一行人很快就出发了,陈姝但心的并没有发生,陈宇柒一路上都很是镇定,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男子,在十六岁时就能够独当一面,虽然于他而言现在发生的事情很是悲痛,但是不至于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陈宇柒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不过到底是不一样了,他比以前更加的坚毅。   陈宇柒一心赶路,只在出京三个时辰之后喝了一次水,沐彦卿很少这样着急的赶路,不过他能理解陈宇柒,所以一直配合着,不过队伍之中到底有人承受不了。   雪上加霜的是,只剩下一日路程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这雨一下子浇出了所有人的疲惫。   “兄长,停停吧,”沐彦卿提议,如果不是队伍现在已经到达了极点,沐彦卿不会开口,说实话,如果他站在陈宇柒的位子上,肯定做不到他这么镇定,将心比心,所以他不介意陪着陈宇柒继续强劲赶路。   但是马匹撑不住,更不用说随行人员和太医也在倒下边缘试探,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要冒着暴雨前进,太危险了,要是有个万一,后果恐得不偿失。   陈宇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也没有拒绝沐彦卿的提议——   “就依彦卿所说,去前面的城隍庙休息用膳,等雨小一些再继续前进。”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其他人在生火烧水用膳的时候,陈宇柒就站在城隍庙的破窗户前看着外面的连成珠子一样的雨帘发呆。   没有人上去打扰,所有人都把空间留给了他一人。   沐彦卿接过陈宇柒副将递过来的两个肉饼,任命的走到陈宇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食物递过去,“兄长多少用些,前面还有一日的路程,总不能最后伯父好了,你却倒下了。”   “嗯,”陈宇柒接过肉饼,一口一口塞到嘴巴里,然后机械的开始咀嚼,一下两下咽下去,后面如法炮制,像嚼蜡似的。   沐彦卿没有说话。   “这两日让彦卿和大家跟着我受罪了,”陈宇柒主动开口,他知道自己太拼了,就算是长年习武带兵作战的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何况彦卿一个读书人,太医们恐怕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   “兄长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懂,也能理解,”沐彦卿笑着回道,要不怎么说人命关天,但凡心存善念,都能理解这种情况。   显然,老天爷这次也站在他们这边,雨停的很及时,这厢他们刚用了膳食,雨就停了。   他们再次开始赶路。   ————   两个队伍很快就聚集在了一起,沐世规和众位副将亲自出来迎接。   陈宇柒顾不上叙旧,简单行礼之后,带着太医们直奔营帐。   沐彦卿没有着急,虽然说他带表哥过来确实想帮忙,但是现在太医尚未有定论,他们不好也不能直接上手。两人先是给沐世规行了礼,陈太尉遭难将他们父子重逢的喜悦冲淡了许多,不过沐彦卿和郭嘉到底是松了一口气的,父亲(舅舅)无事就好。   沐世规一看儿子和外甥一块前来,就猜出了其中的用意,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两人一起往营帐走去。   他们走到营帐的时候,太医正在给陈太尉诊脉,除了陈宇柒和重要的几位副将,其他人都在外面站着。   沐彦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的木顺,他的眼睛绑着黑条巾,其中的原因沐彦卿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心中更不是滋味。   “顺哥,”沐彦卿开口。   “主子,”木顺愣了一下,才低声应道。   “嗯,”沐彦卿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比起青睢与青佲,木顺跟来到他身边还更早一些。自从木顺来到沐府,他们几乎都待在一起,想当初因为木顺这个名字与三堂弟沐彦顺冲突,三婶没少因此向父亲母亲抗议,说是一个仆人的名号怎么能与家中的主子相冲,但沐彦卿就是耿着一直没同意木顺改名,只因为木顺说过这是他过世祖父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沐彦卿低声说道。   “主子说的是,”木顺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47章 太尉的坚持   看着现在这样子的木顺, 沐彦卿有些讷言,不过没有看到一个怨天尤人的木顺,沐彦卿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人生遇挫折不可怕,就怕失去全部的斗志, 木顺现在这样已经是全部情况中最好的了。   郭嘉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轻声对木顺说道:“阿顺,等回了京城你得听我的, 其他不说先把身子调养好,一段时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关于木顺的眼睛,自从他重新回了军营, 为了治疗他的眼睛,席瑜和青佲他们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边防军中的军医之外, 他们还请了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但是所有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木顺的眼睛再没有治愈的可能。   沐彦卿太能理解那种希望来临随即又失去的心伤, 所以就算是他其实是想让表哥为木顺好好看看, 但还是在来之前就已经叮嘱好让表哥随意一点。   木顺大概能理解沐彦卿的心意, 所以听到郭嘉的话之后, 他应得的很干脆,“那就麻烦表少爷了。”   郭嘉点了点头。   几个年轻人没有说几句话,陈宇柒就面色凝重的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沐彦卿心中一沉, 看陈宇柒脸上的表情,就知道经由太医诊断的陈太尉的情况应该不大理想。   “兄长?”沐彦卿唤了一声,言语之中带着关切。   “请郭兄进去一块看看,”陈宇柒弯腰冲郭嘉行了一礼。   郭嘉自然是赶紧躲开这礼,“统领不必这样,嘉会竭尽全力。”   “谢过先生,”陈宇柒真心实意的说道。   郭嘉称不敢,冲自家舅舅和表弟打过招呼之后就跟着人进了营帐。   “尽人事,听天命。”沐彦卿在郭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   郭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沐伯父先带着彦卿去修整一下,父亲这边我会守着,这几日麻烦您了,”陈宇柒冲沐世规行了一礼,轻声道谢。   “那这边就交给贤侄了,”沐世规没有拒绝。   陈宇柒颔首,然后转身进了营帐。   “主子跟老爷去休整一下,这里属下守着,有事会及时报告,”青佲低声说道。   沐彦卿点头,总之再有兄长陈宇柒主持大局的情况下,他们父子两个就算留在这里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而他也确实需要休息,没日没夜连着两日的赶路让他身心俱疲。   “看看里面各位太医有什么要求,尽力配合。”   “是,主子放心。”青佲应声。   沐彦卿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过父亲了,虽然现在气氛凝重,让父子俩重逢的喜悦淡了很多,不过父子两个还是有很多话要说。   母亲安好,表哥已经搬出了榆钱胡同,祖母最近变了不少,三叔即将要启程去云南,沐彦卿没有丝毫隐瞒,刨除其中的一些小细节,他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父亲。   是,这些人都是父亲血浓于水的亲人,曾经也是相依为命过来的,但是再这几次的事情之中他和母亲何其无辜,而且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父亲‘离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人什么心思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而且在沐彦卿看来没有什么比他们一家人更亲近的了,当然他也不是要父亲做出什么选择,只是实话实讲。   这些事情之前青佲已经或多或少的说过一些,只是现在听到儿子亲口说出来,沐世规感触更深,他跟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卡,尤其看见儿子淡淡的说出这一切,他心里有些苦涩,他了解儿子的个性,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妻儿的经历,沐世规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涌起的情感——   自己‘遇害’的消息传到京城,竟然还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是沐世规所没有想到的,沐世规能理解母亲的做法,毕竟比起隔了一辈的孙子,儿子更亲近些,但是这十年来,他自问妻子没有丝毫对不住母亲,没有丝毫。   不过,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以至于如此针对他妻儿,沐世规不想深究,只是在儿子说道这些的时候,这心还是不禁冷了八度。   至于其他的,关于三弟沐世泽被调往云南,既然是他自己女儿的算计,他一个做兄长的自然不会多管。   “我儿做的很好,就算是爹爹在京也不能做得比这更好了,”沐世规笑着夸赞。   沐彦卿也跟着笑了笑,父亲的反应与他想的别无二致。   不过满打满算就这么点时间,沐彦卿与父亲也说不了多少,具体的事情还得等爹爹回京之后与娘亲交流,沐彦卿这里顶多只能算是打个预防,让爹爹心里有个底,最最主要的是现在这样的氛围实在不适合他们父子两个高谈论阔。   很快,父子两人到了沐世规的营帐——   “这是为父的营帐,赶紧去整理下,然后出来用膳。”   这里距离京城的路途虽算不上远,但是陈太尉遇袭中毒是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他们出京肯定什么准备都没有,路途中尽急着赶路,恐怕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洗漱换衣更不用说,现在到了地方,起码能放松一下。   沐彦卿点了点头。   ————   等沐彦卿整理好自己再出来的时候,主营帐那边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表哥自然也没有回来,青睢和青佲交换,守在了营帐门口,想来是已经猜到自己一定会询问青佲。   “路上到底怎么回事?关于给太尉行毒之人可有眉目?”沐彦卿直接问道。   “匪徒是提前准备好埋伏在这里的,我们一行人刚到正安营扎寨的时候,他们就冲了过来,人数不多但个个好手,当时非常混乱,虽然活捉了几个,但是都不小心让他们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瞬间中毒身亡,根本没有给属下们任何机会。   不过虽然他们身手不错,但属下不认为他们这些人能进入到内部,但就在第二日早上陈太尉突然毒发,因为太过巧合,所以这两件事情就被联系在了一起。”青佲沉吟着说道。   “太尉没有与这些匪徒近距离接触?”沐彦卿抓住重点。   “是,”青佲回道。   沐彦卿皱眉,这就十分蹊跷了,难道下毒之人现在还留在军中?   “三皇子那边为什么没有动静?”沐彦卿还有一个不解,刚刚在营帐外面他还专门往四周看了看,除了父亲一行人,还有几个副将,在这支队伍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三皇子却始终不见踪影。   三皇子贵为皇子,不守着中毒的臣子实属正常,但是当这个臣子是陈太尉的时候那可就太不正常了,陈太尉是盛德帝身边的红人,手握重兵,而且后继有人,这样的权臣合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   就算是陈太尉无法医治,他可还有长子呢,陈宇柒虽然现在还没有接手其父亲的衣钵,但是如果现在陈太尉出了意外,陈宇柒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如今京城之中出了陈宇柒根本没有能和顺接手陈太尉兵符的武将。这个道理不难理解,沐彦卿不相信三皇子不知道,就是他想不起来,他身边人也会提醒他,但是他刚刚根本没有见到三皇子,怎么想都不寻常。   “自从太尉中毒,三皇子一直关怀备至,但是从昨日晚上开始三皇子就不曾过来了,”青佲回道。   沐彦卿皱眉,确实蹊跷,按照了解,三皇子可不是这么能沉得住气。不过现在京城之中想让陈太尉倒下的不止一方人马,陈太尉作为盛德帝的左右手,这么些年油盐不进,期间确实竖敌良多,水至清则无鱼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太子、三皇子、甚至还有陈太后部下,几方势力都跃跃欲试,各有各的理由,沐彦卿现在只觉得脑壳疼。   “继续调查,这军中应该不止一方安插进了人。”   “是。”   “顺哥情况怎么样?”沐彦卿低声问道。   自从知道木顺遭遇这些,沐彦卿心里就一直不好受,这种情感在、见到木顺的时候被激发了起来,如果有可能,但凡有可能,他自然希望木顺能够恢复。   青佲摇了摇头,十多年的兄弟出了事,作为他第一时间是要救他,在西蒙边防的时候老爷、席少爷与他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请了大夫,但诊断结果很一致都说没有办法。   之后为了不影响顺哥的心情,他们就没慌着找大夫。   沐彦卿点头,“我知道了。”   “少爷,老爷请您前去用膳,”外面传来禀报声。   沐彦卿冲青佲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这两日赶路他没有好好的用上一次膳食,现在腹中确实空的厉害。   主仆两人刚出营帐,就看见青睢快步走来,沐彦卿心里咯噔了一下,皱眉站在了原地等着青睢走过来。   “主子,太尉醒了,”青睢走近沐彦卿,低声说道。   沐彦卿面上一喜,不过看到青睢的脸色就知道此事时不简单,“出什么事情了?”   青睢靠近沐彦卿说了几句话,沐彦卿的脸色越变越凝重,“表哥有把握吗?陈家兄长答应了?”   “表少爷只有三成把握,太尉执意如此,”青睢回道。   沐彦卿倒是能理解陈太尉的选择,这是目前来讲最好的选择,毕竟陈太尉肯定还有很多未完的心愿,不过这一切的压力现在都落在了表哥身上——   “随我去前面看看,”沐彦卿低声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青睢和青佲赶紧跟在了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48章 选择   沐彦卿抬步往陈太尉的营帐走, 对这整件事情他无话可说, 陈太尉选择这样做有他的考量,就是作为一个外人他都能在这一瞬间为陈太尉想到好多理由, 所以他并不意外陈太尉会这样选择。   不过当这件事情涉及到表哥, 沐彦卿感觉就有些微妙,倒不是不想救人, 他把表哥带来的意思就是要救人, 但是现在这么个法子却太过危险, 与陈太尉与表哥甚至与沐家来讲都可能会有负面影响。   沐彦卿没有和陈太尉相处过,不过能教养出陈宇柒陈姝这样的子女,再加上寻常人们对陈太尉的风评, 沐彦卿倒是能判断一二陈太尉的性格, 联想十年前他能以整个陈家做赌注,破釜沉舟选择与陈家嫡支反目,终于一跃成为了盛德帝最信任的将领, 就知道此人不简单。措意现在有一份机会摆在面前,就算明知道它凶险无比,陈太尉也不会放过, 这比起十年前的赌注可是小巫见大巫,总不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吧。   但是,现在沐彦卿要思考的却并不是陈太尉本人,他要想的是整个陈家的人是否能够接受这个后果?机会只有这一次,失败满盘皆输,成功时间也不会保持太久, 当死亡再次来临时,他们是不是又会强人所难,当愿望无法得成,是不是又会心生怨怼。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在沐彦卿心中,郭嘉是他亲兄长,表兄身为医者能只顾救人,在最危急的时刻为病人选择最优的选择,但是沐彦卿却不可以,再加上前世他经历过人情冷暖,所以不得不多想。   这些都是沐彦卿一瞬间的想法,当然关于具体的事情,他还需要知道陈宇柒和陈太尉的真实态度,沐彦卿转身没走几步,迎面就遇见了自己的父亲。   “阿爹,”沐彦卿上前一步。   “各位太医正在商讨法子不过前景不容乐观,刚刚那是嘉儿提供的点子,并没有把握成功,”沐世规低声说道,他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外甥救人自然可以,行医者治病救人是根本,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说到底嘉儿的资历尚浅。   “爹爹也接到消息了?”沐彦卿讪笑,表哥毕竟是他带过来的,就算闯了祸事也有他一半的责任,不过表哥肯定不会这么鲁莽,他这样说就说明太尉那边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不过他这边得到的消息还太少,实在没有办法和阿爹解释。   沐世规没想这么多,只是感叹了一句:“确实是你表哥的作风,”   沐彦卿面色变得凝重,他认同父亲这句话,之前表哥弃文从医,他们全家人都没有反对,就是因为在这之前这个事情其实就是有苗头的。   表哥自小善读医书,曾经为了试验药草的功效,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做实验,甚至有一次因此昏倒在了书院寝房之内,要不是同窗因事回去发现,他可能就有大危险,这件事情被父亲母亲知道之后,直接找表哥谈了话,然后才明了他真正的心结和他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表兄的心结是觉得对不住父亲和母亲。父亲和母亲虽然是表兄的舅父和舅母,但是在他心中和父母没有什么区别,舅父舅母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科举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如果他弃文从医,这条道路就是被拦腰折断,他无法开口也开不了口。   甚至当初父亲不惜得罪二房和三房才把城南书院的名额给了表兄,当时因为这事儿二婶和三婶都很不服气,在家中阴阳怪气就不必说了,就算当着表哥的面也从来不知道收敛,这些事情表哥都看在眼里,心里没有疙瘩才怪。   知道这些事情的父亲和母亲觉得好气又好笑,他们是真的把表哥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的,谈话过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表哥弃文从医,这些年来一只做得很好,一直到之前为驸马爷诊治才开始渐渐在京城之中崭露头角,并且得以跟在太医院长太医身边历练。   在这个年代,大夫和药材包括方子其实都是很贫乏的,有些病症就算是穷其一生也难找到适合的解决方法,作为大夫表哥以悬壶济世为己任,就算是在家中也经常是医书不离手,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表哥格外珍惜,沐彦卿一直觉得表哥这样很好。   为自己的病人寻找最优的方法,这确实是表哥的做法。   “去陈太尉那看看,”沐世规开口,他现在只知道外甥提供了一个危险的法子,但是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无从得知,还是去看看才能放心。   “是,”沐彦卿跟在沐世规身后往前走。   沐彦卿到营帐的时候,几位副官还在那守着,不过营帐里的太医已经被不在了,大概是已经看到陈太尉的情况,商量解决办法去了。   沐世规和沐彦卿父子俩刚到就被请进了营帐,一看就是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已经有人算到了他们父子两个会过来。   营帐内的气氛比较凝重,陈宇柒皱着眉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可能是在为父亲担心,也可能还为父亲执意如此而感到不愉,总之这都是作为儿女该有的情绪。   表哥郭嘉正坐在一旁的书案旁,应该是在写自己所需。   整个营帐之中,唯一算得上平静的就是正半坐在床榻上的陈太尉,他中毒颇深,现在嘴唇也变成了紫色,脸色更是苍白,一看情况就是不大好,不过眼睛里带了些精光,很显然他想要那样做。   沐彦卿是第一次见到陈太尉,没有感受到英勇善战的枭雄气息,不过却也佩服他的豁达与坚韧,其实想一想也对,要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是自己,沐彦卿都不用想也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总之在临走之前一定要给身后人留下最好的安排。   不过现在提出法子的是表哥,沐彦卿就有些犹豫,拿回羌剧毒以毒攻毒,事成失败三七分,此法实在太过凶险,尤其是在还根本不知道陈太尉身上到底是什么毒种的情况之下,要是陈太尉连第一关都过不去,陈家真的不会打击报复?   陈宇柒确实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和兄长,但是当这种情谊之间穿插了一个人的性命,尤其这个人还是对方的父亲,什么样的情谊都会大打折扣。当然沐彦卿这是做的最坏的打算,陈宇柒很大程度上不会这么做,但凡事都怕有个万一,尤其现在陈宇柒显然还没有下定决心应下此事。   费尽千辛万苦治病救人,到头来却只是人财两空,甚至还要面临来自各方面的攻击,尤其是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招数更是令人担惊受怕,沐彦卿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当然,沐彦卿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是事情就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多想。   “太尉,”沐彦卿跟在自家父亲身后行礼。   陈太尉看到沐世规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即可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不过还是询问性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是不是他?   陈宇柒颔首。   “沐大人好福气,儿子外甥各个风仪出众,未来不可限量,”陈太尉赞许一句,他是真的有些感叹的,之前儿子来信与他讲了归零山的事情,少年英才果然名不虚传,尤其他刚才知道这次过来这边能带上郭大夫,也是这人的主意。   “陈大人莫要当面夸奖于他,不然过后还不知道怎么翘尾巴呢,”沐世规笑着说道,这人没有丝毫的谦虚,按照惯例,别人夸奖你家崽子,做父母也应该反夸回去才是,但是沐世规和薛氏夫妇俩却时常在这个问题上出其不意,总之就是其他都好说,你夸我家小崽子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家孩子就是你说的这样。   当然,要是顶不熟的人,沐世规薛氏夫妇也会假意寒暄两句,但是近一个月的同行,沐世规自觉与太尉已经算是熟悉,根本不用掩饰本性,所以就根本不知道客气怎么写了。   沐彦卿和郭嘉面临这样的情况已经很淡定了,陈宇柒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他们父子舅甥三个,他与彦卿相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这是一个极其自矜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陈太尉被噎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恢复了。   “听闻太尉醒来,我与父亲过来瞧瞧,想看看各位太医可提出了具体的法子,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彦卿义不容辞,”沐彦卿承诺道,带着小辈的口吻。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不过还是引得陈太尉抬头。   陈太尉抬眼看向沐彦卿,有些惊叹,实在没有想到沐世规长子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他甚至连事情都没有提,就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了,他对这件事情持迟疑态度。沐世规性子温和,为官多年也不见他在朝中与谁有什么矛盾,一副温厚老实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培养出这么个儿子,比狐狸还狡猾。   陈太尉不经意就想到了席瑜,真不愧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性子如此相像,而且眼前这个心思更是敏捷。   “彦卿,”陈宇柒无意识唤了出声,他没有想沐彦卿华忠背后的深意,只是觉得在此时彦能这样表示已经很不容易了。   “兄长还是应该想一想,太尉中毒不是小事,救治之法也不是只有一条,别到后来后悔,世间多少银钱都买不到后悔药,”沐彦卿直接说道。   说句实话,沐彦卿并不在乎陈太尉现在怎么想,重要的是陈宇柒到底怎么想,最后这个事情或者是说承担这个事情结果的是在世之人。   陈宇柒一时没有说话。   “彦卿是一个小辈,本不应该在太尉面前大放厥词,不过这件事情是关系到我们沐家人,兄长学医年数不多,也许还没有看透太尉的症状也未可知,在众位太医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定之前,私以为还是再等些时候为好,没准儿一会儿就是柳暗花明,”沐彦卿含笑说道,带着劝解的意味。   通过前面这几句话他已经大致了解了陈宇柒的态度,左右摇摆,没有下定决心,这种情况之下,沐彦清不认为表哥要出手。   “彦卿对吧?”陈太尉笑着开口。   沐彦卿点了点头。   “果然与你所说,令郎所作所为比他的年纪要成熟很多,”陈太尉转头看向沐世规,笑着说道。   虽然说同朝为官,但是文臣武将本就有界限,在这之前陈太尉与沐世规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此次从西蒙边防回京算是给了这样一个机会,把他们两人聚集在了一起。   这一行回京队伍比较有意思,除了陈太尉是在西蒙边防打了胜仗有功劳之外,其他的这些官员都是很羞耻的,这次和谈他们不仅没有捞着什么好处,还被人抓着做了俘虏,折辱性的在牢笼中关了这么久,尤其是三皇子羞耻心更甚,以至于在回京的途中,他几乎都没有和谁交流过,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马车之中,直到陈太尉出事才见他出来。   在众多和谈官员中,沐世规别具一格,虽然在平城受了苦,不过他却很庆幸,虽然他这一行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不过到底都保住了命,一来二往的,两个交流就多了些,这样一来自然免不了聊起家中的儿女,再加上之前京中长子的来信,所以对于沐彦卿,陈太尉是了解一些的。   “大人说的是,”沐世规也不做否认,事实就是如此,不知不觉中彦卿已经长大,处事风格已经成熟,就是他这个父亲也不能说就能比他做的更好。   “这件事情就在此告一段落,我先带表哥回去,剩下的是太尉和兄长的家事,我与父亲表兄不便在此,”沐彦卿表态,这件事情的最终走向主要还是看陈太尉和陈宇柒,其他人说什么或者是做什么都无关紧要。   陈太尉和陈宇柒没有说什么,父子三人就这样走出了营帐。   ————   “沐家彦卿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些上比上你有过之无不及,”陈太尉看着沐家父子走出营帐的背影,赞叹道。   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事情的经过,并且想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并做出决断,不是谁都可以办到的。尤其看样子,那小子也了解自己的选择,甚至已经认定自己会这样做,这样的心智比上现在依然还优柔寡断的儿子,高下立判。   对于嫡长子的想法,作为父亲,陈太尉完全能够理解,不过世上哪得双全法,每一件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活在人世,所有人都是选择向对自己好的那一面努力,凡事都抱着求双全的目的去做,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失望而归,甚至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父亲说的是,”陈宇柒应声,“只是,太医……”   陈宇柒想说,太医们不是还没有想出办法吗?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何至于要选择这么危险的方法,以毒攻毒,就算是在三七分成之中父亲能占到那七分里,也不过能多不超过两年的寿命。   陈太尉看着儿子摇了摇头,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沐家彦卿把自家长子的性格也看得非常通透,把这样的空间留给他们父子,恐怕也是希望通过自己和儿子的谈话,让儿子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   那些太医是盛德帝派来专门救治自己的,如果自己真的有救,他们肯定不会吝啬说出这个结果,但是一直到现在他们都闷不吭声,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这个结果肯定不容乐观。   想通这一条,陈太尉摇了摇头,多智近妖,大概能形容这个少年。   “宇柒,你说为什么沐家长子会专门过来说这些?”陈太尉开口问道。   “应该是听说郭大夫提出了这个解决方案,过来看我和父亲的态度,”陈宇柒低声回道。   “你说的不错,那他现在他把郭大夫带走了,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态度?”陈太尉轻笑着说道,因为病症折磨,他说话其实已经很虚弱了,不过还是循循诱导。   作为一个人,重情本是好事,但作为一个武将或者是作为一名官员,重情或许会成为致命的弱点,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的时间能够继续作为儿女的守护伞,但是当他面临厄运,才发现上苍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他想让长子明白,兄弟或者是朋友,就算曾经是拿真情真意换来的,在一些事情上还是需要一个态度,总不能让为自己着想的这些兄弟朋友寒心,或者是在之后留下无尽的孽缘。   就像是今日的事情,如果是性子大咧、意气用事的朋友,没准就已经在劝长子一定要去做这件事了,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讲,这个方案是对陈家最好的选择。   但是沐家彦卿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一句劝解,甚至还在劝长子要想清楚此事,尤其是要明了此事的后果,究其原因,就是因为长子表现出来的态度,他现在根本不能接受此事。   在一切都未发生之前就不能接受,如果在用药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憾事,他的态度究竟会怎样不言而喻,很显然,沐家彦卿不想要后来的这个事情发生,那样的话只能选择在最前面斩断。   所以他说沐家彦卿很聪明,在朝堂之上虽是会树敌,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因为此事再为自己树立本可避免的敌人,也就是说与其兄弟反目,倒不如及时止损,这事情总归是自己想清楚才最好。   “父亲的意思是?”陈宇柒惊诧的抬头。   他本就是关心则乱,父亲现在这样诱导,他自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卡。   “你这位小兄弟可比想象中的要聪明的多,人家把你看的很清楚,咳咳咳,”陈太尉笑呵呵的说道,笑到最后撑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把手上的手绢儿拿开上面有鲜红的血迹。   “父亲!”陈宇柒惊呼一声,几步就走到了陈太尉身边。   “宇柒,世上哪有双全法,就这样吧,太医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以毒攻毒虽然凶险,但是为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为父总不能在这儿倒下,”陈太尉笑了笑,温声说道。   “父亲,”陈宇柒呢喃,走得近了,他才真切的感受到父亲的情况,这才几日的时间,父亲已经虚弱致斯。   父亲是武将,是大陈朝数一数二的将领,这是陈宇柒一直到现在对陈太尉的印象,他小时候其实很少有见到父亲,常年在边关行军作战,只有打了胜仗或者是年节才能见到父亲。   高大勇猛是陈宇柒对自己父亲最大的印象,就算是到了现在他做任何事情都有底气,这个底气也大都来源于父亲,但是现在,就在这个时刻,陈宇柒意识到这件事情确实需要他做个了断。   是他,不是父亲不是妹妹也不是其他任何人,就是他。   陈宇柒大概能够了解父亲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有些优柔寡断,正因为自己处在两难的境地,心境一直左摇右摆,不可避免地让冒着被看不见的敌人针对的威胁来帮助自己的同伴心里没底,甚至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以至于到后面不得不出面把事情叫停。   想通这一切,陈宇柒完全能了解沐彦卿的所作所为,自嘲的笑了笑,果然如父亲所说彦卿聪明且通透,短短时间内,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反观自己倒是有些过于放不开了。   “父亲放心,儿会找彦卿说清楚,”陈宇柒低声说道。   陈太尉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本就中毒颇深,今日又说了这些话,身体承受不住是正常的。   陈太尉这样子却把陈宇柒吓了一跳,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伸出手放在了父亲的鼻翼之下,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父亲只是睡着了,这样的认知是让陈宇柒松了一口气。   帮陈太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被子,陈宇柒转身转身出了营帐,外面正守着的几位副官都是已经跟在父亲身边多年的兄弟,能够付出绝对信任。   “照顾好父亲,我去去就来。”陈宇柒吩咐。   “是,”各位副将应声。   陈宇柒抬步去了众太医在的营帐,不多时他就从营帐走了出来,本来就充满担心的脸表情更是凝重脸色也苍白了三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有了实感,父亲说的没有错,彦卿的考量也有道理。   这幕后之人确实下了狠手,众位太医虽然没有对父亲下死刑,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此毒无药可医,起码以他们现在的医术不行,在他试探着说以毒攻毒行不行的时候,众位太医也是沉默。   陈宇柒拳头攥得紧紧的,父亲遭遇叵测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一世英勇的父亲就这样黯然倒下更是他不想看到的,既然敢做就应该付出代价,起码在父亲离开之前,这件事情应该做一个了断,不然的话就太憋屈了。   就这样吧,陈宇柒告诉自己,如果事情就这样完结,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接受,更不用说一世刚强的父亲了。   “去沐大人的营帐,”陈宇柒吩咐带路的士兵。   “是。” 第149章 世上哪得双全法   “报——”一名士兵飞快地穿过队伍和各个营帐, 走到了中央营帐面前。   “进, ”营帐内传来声音。   士兵走进营帐,单膝跪地:“报各位将军, 西蒙国送来投降信, 应下了之前我方提出的全部要求,不过我军要释放俘虏。”   听到前半句话, 上位的曲将军、盛金山和于陶都露出了笑意, 虽然之前之后各有各的想法, 但是要到了更多的好处,他们总归都是开心的。   席瑜也挑了挑眉,这件事情已经僵持了近一月的时间, 圣上的密信已经送到, 就在盛金山一派坚持要放低要求尽快解决此事的当下,西蒙国松口了,着实是一件好事, 不过——   “关于耶律康达那边怎么说?”席瑜最关心这个,耶律康达对西蒙国来说可能是救世主,但是对陈朝来说完全是个罪人, 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能放过。   “我军释放西蒙国俘虏,他们就答应把耶律康达交于我们,”兵士回道,“俘虏里面包括茅坪洲和耶律达尔。”   “是。”士兵回道。   席瑜挑了挑眉,关于这两人他自然不陌生,都是他一手抓回来的, “茅坪洲?”一定要要回耶律达尔,他理解,但是茅坪洲?   要知道从始至终西蒙国都完全没有承认平城之事是他们做的设计,甚至事后他们还完全把这件事情推到了茅坪洲身上,但是现在竟然要用耶律康达换回茅坪洲,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看来在那之前他要好好会会茅坪洲才行。   “既然这样,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西蒙国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没有辜负圣上交代之事已经足够。陈朝和西蒙国睦邻而居,总不能一次性的把人逼得太紧,而且那俩人留在军中还有可能造成危险,倒不如把他们送回去,”盛金山轻飘飘的开口,这个结果已经出乎他意料很多,在他看来,耶律达尔和茅坪洲街不是重要人物,西蒙国想要就还回去没什么损失。   尤其是茅坪洲,三皇子在离开之前,为了泄愤曾经在大牢之中整治了他一顿,到现在他连站立都困难,说是废人都不为过,这样的人就算回到了西蒙国又能怎样?   曲将军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停战之后他们与西蒙国的商议已经拉了太长的战线,现在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完成了圣上交代的任务,也算是一举两得,这样也未尝不可。   于陶看到席瑜的表情之后一直没有表态,自从两人并肩作战之后,他对席瑜有所改观,近来也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以前在这些事情上他都是为盛金山马首是瞻,现在却会兼顾席瑜的意愿。   “既然两位将军都已经做出了决定,末将莫敢不从,既然西蒙国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明日末将会亲自把这俩人送还回去。”席瑜恭敬回道。   曲将军点了点头,盛金山倒是诧异的看了席瑜一眼,刚刚明显不情愿,没想到最后居然竟然松了口,要知道在这之前,如果遇到不顺心意的事情,席瑜可都是据理力争的,不过虽然心中诧异,他到也没说什么,目的达到就好了。   “没想到你会应下此事,”席瑜和于陶一前一后走出营帐,于陶笑着说的。   席瑜挑了挑眉,无声的询问。   “要是按照以往你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看你刚刚的表情,你明明觉得茅坪洲此事有蹊跷,”于陶回道,随着两人渐渐熟悉,说话也没有了以往的客套,现在就是兄弟俩之间的你来我扯。   “太尉已经离开,我现在可没有什么后台,两位将军都已经发话了,我还能不从?于统领实在太看得起我了。”席瑜笑着说道,他与于陶本没有大矛盾,所以当于陶示好的时候,席瑜没有拒绝,而且在他看来于陶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假以时日协领一方不是难事。   席瑜参军入伍的目的就是为了建立功勋,让自己站在更高的平台上,以应对以后要到来的夺嫡之争。这就意味着他要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力量,他的第一站是西蒙边防,自然要在此建功立业,这样的情况之下,与于陶交好不是坏事。   如今西蒙边防充满漏洞,盛金山在此次对西蒙国的战争中犯了大错,虽然现在盛德帝的惩罚还没有下来,但是不出意外盛金山应该会被召回京城,这样一来整个西蒙边防群龙无首,到时整个西蒙边防都会成为他的后置力量。   不过,中间还是出了意外,与席瑜来讲是好的意外就是了。   就比如现在,于陶听见席瑜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荒唐,虽然席瑜确实说是陈太尉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要说后台,现在的席瑜可比之前要说得上话。   一切还都得从十余天前开始说起,西蒙边防竟然来了一支队伍,里面个个身材魁梧,一看就不好惹,当时包括曲将军在内的所有边防将领都出动了,唯恐是哪个山头的匪徒下来扫荡。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这确实是山头的匪徒,只不过是已经被驯服的。   他们点名要找席瑜,之后他们才了解事情的真相,原来这些人真的就是某山头的匪徒,此番是发配边疆而来,他们自称是受席勤席大人的命令前来,随行的侍卫手中有官文,此事为真。   事情确认之后,作为西蒙边防的将军,盛金山自然不想把这些人编在席瑜麾下,这些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最最重要的是人数着实不少,要是都让席瑜统领,以后这军中席瑜的话语权就变得更大了。   不过他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这些人就认席瑜,其他人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西蒙边防刚刚经历重创,正是休养生息的时段,陈太尉走时又带走了他带来的兵将,此时整个西蒙边防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更不用说这群人是匪徒,而且调令齐全,盛金山是在无法做什么,最后是曲将军一锤定音,把这些人都放在了席瑜的麾下。   这些日子以来,席瑜除了跟进西蒙国的事情就是练兵,于陶去看过几次,很震撼,在西蒙边防呆了数年,当年参军的热血已经被磨去了很多,不过因为席瑜,于陶感觉自己那种为了守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又回来了。   于陶相信,不仅自己,边防军中很多士兵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最近这段时间整个军中的气氛和向心力比之以往要好上很多,可以说现在整个军中席瑜已经有了很大的话语权。   “说句实话,那些人交到你手里的时候,我还为你捏了一把汗,虽然说他们点名要入你麾下,不过那大概是京中的家人通过某种方式为你谋划的,但是那些土匪的野性终究还在,恐怕骨子里都是冥顽不灵的,我还怕你降不了他们,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于陶转移话题,既然人想当个弱者,他何必戳开事情的真相。   “见的多了就有经验了,小时候我比较顽皮,先生当初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怎么对他们,说起来倒真没有多少是我的功劳,”席瑜笑着说道,他倒不是谦虚,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他虽然早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不过终究还是会有松懈的时候,先生从来不在这个时间对他施加压力,不过等他回过神来面临的就是双倍的字帖临摹,先生常说练字就是练人,松弛有度,方得始终。席瑜在练兵一事上没有什么经验,只能靠着兵法兵书和为兵之道包括先生日常作为多方摸索,现在还只是个开头,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他已经满足。   当然,关于这些士兵,他们都说是父亲为自己谋划的,其实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要归功于彦卿,不过这些事情他不想多说,外人随便怎么猜测都可。   “席副将的先生是名满天下的孟先生,就算是在边防也时常有人提起,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于陶夸奖道。   “存在即合理,先生既然在陈朝有这样的名声,他本身的才学就不容置疑,作为学生我与荣有焉,”说完这句话,席瑜话风一转,“我晚上要去大牢,于统领可愿一同前往?”   “好,”于陶自然不会拒绝,他也想看看这个茅坪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要是能撬出些什么东西,就更好了。   两人约定之后就在前面的岔路口分开了。   “主子觉得于统领是可用之人?”青澜出声问道。   “那要用过之后才能知道,而且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且走且看,”席瑜表示道,短时间内对一个人放下心房不是他的作风,而且送上门来的他没有理由不接,至于信任需要慢慢建立。   “京城有什么消息,彦卿有来信吗?”   “京城最近应该在准备千秋宴,沐少爷成为解元郎之后应该是很忙,最近没有来信,”青澜回道。   席瑜点了点头,彦卿最近应该是挺忙的。   “按照时间算太尉再过两日应该就到京城了,到时候圣上应该会在下一系列的命令,盛将军的调令应该也会随之而来,”青澜接着说道。   “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席瑜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说起陈太尉他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   事实证明,席瑜的担心没有错,陈太尉的情况确实不大好,而且一直到现在各方面都还没有达成一致。   “这件事情是我主动提起的,倒是我给舅舅和表弟添麻烦了。”从陈太尉的营帐出来,郭嘉低声说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现在才完全了解,了解之后自然就是后怕。   “表哥切莫这样说,医者仁心,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事弟会谋划好,”沐彦卿表示道,而且表哥做的这些并不是无用功,刚刚他们专门去了太医那边,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看那一个个眉头紧皱就知道他们并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   “彦卿说的对,嘉儿是大夫,这样做是最合理的,如果你真的是见死不救,那舅舅才真是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教育了,”沐世规笑着说道,官场上的那一套和大夫心中的准则是两码事,二者不能混淆,就现在来看,二者也不相悖。   郭嘉跟着笑了笑,就是这样,这家中有他贪图的温暖,不管本身处在什么样的境地,舅舅和舅母灌输给孩子的永远是正确的观念,他的执拗和愤恨在这样的氛围里一点点被抹去,他一点都不感到可惜,只觉得无比轻松。   转头看了看表弟,郭嘉心中更是暖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表弟也要为他撑起一片天了,郭嘉欣慰,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个事情都是自己欠考虑。   今日见到营帐的时候,众位太医正在轮番为陈太尉诊脉,看他们表情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郭嘉还以为之前是军医夸张了,等他上去把脉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太年轻。   以陈太尉的脉象来看,毒已经深入骨血,绝对没有救治的可能,认知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郭嘉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当所有太医退下,陈太尉问他有什么方法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古方——以毒攻毒。   回羌毒向来霸道,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郭嘉只在一本医书上看到曾经有大夫用过这种方式,他自己是没有试验过的,他答应过舅舅和舅母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如果只是让自己感冒或者是痒之类的他还可以忍受,其他都免谈。   “表弟既然这样讲,为兄就真的什么都不想了,”郭嘉笑着开口。   “表哥回营帐修整吧,再研究研究方子,最后应该还是要用这个法子的。”沐彦卿嘱咐。   郭嘉点了点头。   ————   虽然沐彦卿是这样说,也因此而嘱咐了自家表哥,不过他没有料到陈宇柒竟然会来得这样快。   陈宇柒到的时候沐彦卿刚用完午膳,午膳在他去看陈太尉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拖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虽然现在是热过的,但膳食的滋味儿也说不上好,不过这已经算是近两日以来他们又上的比较正经的膳食了,倒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兄长,”看到陈宇柒,沐彦卿赶紧迎了上去。   “父亲那边要麻烦郭公子了,”陈宇柒直入正题。   “兄长,太尉现在的情况虽然说不上好,但是不是在等等,万一太医那边有方法呢?”沐彦卿提议。   “如果有方法的话他们早就提出来了,就算是有几丝危险,他们也不会拖到现在,”陈宇柒颓废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声说道。   沐彦卿没有应声。   “父亲说的对,世上哪有双全法,郭兄能够在这个时间段敢于提出这样的方法已经是老天仁慈,如果真的计无可施才最是悲哀,”陈宇柒接着说道,其实太医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给父亲把过脉之后,他们没有任何表示,一致提出要聚在一块儿商量对策,父亲中毒病情凶险,他们不说看过父亲偏要去商量对策,偏自己还抱有幻想。   要说以毒攻毒,这些太医能不知道?他们肯定知道,能做太医,看过的医书经手的病人比郭嘉这个年轻人可多了去了,但他们没有任何表示。在危难面前保全自己是本能,陈宇柒相信如果不是彦卿把郭嘉带来,他恐怕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个方法。   在差与更差之间当然选择差,父亲比自己通透。   “兄长既然已经考虑好了,弟自然义不容辞,不过此事虽紧急却也不能一蹴而就,表哥他行医是半路出家,而且此法凶险,此地靠近保定,我已经派了手下人在周围寻几名大夫过来,让他们交流交流可好?”   陈宇柒深色一松,说到保定,他自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彦卿的先生——孟伯泀,孟先生在保定起家,一直到十年前搬往京城之前都是住在保定,可以说孟家的底蕴都在保定,包括孟先生那几个没有入仕的弟子,可以说比起自己,彦卿在保定更能说得上话。   “父亲如今情况不好,让郭公子搬进父亲旁边的营帐可好?我怕……”陈宇柒闭了闭眼,彼此了无作为的太医,他现在更相信郭嘉一些,或者是说他更相信沐彦卿。   “我派人通知表哥,”沐彦卿没有反对。   陈宇柒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   “此事是兄长欠你的,不论事情结果如何都由我一人承担,与你与郭兄都没有任何关系。”陈宇柒郑重说道。   “兄长见外了,还是那句话,如果能让太尉身体好转,不管做什么弟都义不容辞,”沐彦卿说道,只要陈宇柒能够想通这整件事情,他自然会全力相助,他跟着过来就是要帮助他,不然也不能提前派人去保定寻医。   陈宇柒点了点头,转身出营帐。   “兄长,”沐彦卿唤道。   陈宇柒脚步顿了顿。   “太尉在此时中毒本就不合乎常理,幕后之人心思不纯,如果兄长都撑不下去,整个陈家势必面临危难,不论结果如何,还请兄长保重。”这是沐彦卿的肺腑之言,幕后之人绝对不简单,如果不全力对付,最后很有可能就败了。   “彦卿放心。”陈宇柒回了一句,抬步继续往外走。   沐彦卿一直看着陈宇柒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眼神。 第150章 回京   事情就先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虽然沐彦卿给了陈宇柒思考和向太医询问的时间,不过结果可想而知。   众位太医除了摇头没有任何高见,或者说他们知道一些冒险的法子却不敢主动提起。一来是此次陈太尉中毒颇深,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 他们不会那些危险的方法, 万一弄巧成拙,他们将是罪人也无法向盛德帝交待。   二来陈太尉中毒本就蹊跷,幕后之人肯定也是了不得, 他处心积虑想弄死陈太尉, 如果现在自己跳出去坏了别人的算计,势必会得罪幕后之人,引起反弹,他们可不愿意做此等冒险的事儿。   总之他们的考量得太多, 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失了作为大夫最初的本心,面对已经重病的陈太尉他们只会尽力表现出无能为力, 来得几位太医都是这样,让人心寒。所幸, 陈宇柒在第一日就已经认识到了他们的想法和能力, 并没有把父亲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他们身上。   这两日, 郭嘉都守在陈太尉身边,不过是陈太尉亲兵的着装,因为这几日陈宇柒完全的把守了陈太尉的营帐,所以倒是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些。沐彦卿从保定请来的大夫也很快就到了,因为是沐彦卿亲自出马, 保定那边的师兄自然是非常重视,请过来的大夫是在保定乃至在整个陈朝都能数得上来的名医。   名医到达的时候,郭嘉这边也明了了陈太尉的身体情况,几位大夫商议时,郭嘉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几位大夫都诧异的看向郭嘉,不过都表示可以一试,更有一位大夫直接说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语气之中都是赞叹。   陈宇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沐彦卿心下也松了松,虽然他相信表哥的能力,不过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现在这些经验老到的大夫也赞同,起码说明这法子是对的,万一中间出了差错,也是天意。   既然方法明确,作为病人的陈太尉又等不得,这件事情很快就落实了——陈太尉的治疗是在一个晚上进行的,那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时辰。   陈宇柒把众位太医请了出去,并派人牵制住,至于三皇子晚上的时候绝对不会过来,倒不让人担心。   陈宇柒把陈家的亲兵派在营帐的周围,并亲自守在营帐门口,沐彦卿父子各自留在自己营帐并没有凑上去,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除了里面的大夫其他人都帮不上忙,而且作为外人,他们如果整夜守着只能招致眼目。   不过就算没有去,沐彦卿也是一夜未眠,他在内心祈祷,在这个时候陈太尉最好还是活着,不管是之于时局还是是私情,沐彦卿都是这样想的。   太阳出来了,沐彦卿没有耽搁地往前面的营帐走去。   在转角的路上他碰见了三皇子。   “三爷,”沐彦卿压抑着内心的激荡,恭敬行礼。   沐彦卿现在的状态其实说不上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状态不好,眼下一片青黑,眉宇都是疲态。   “沐公子这么着急要去做什么?”三皇子笑着问道。   “回三爷,方才做了梦,放心不下才想前去看看兄长,”沐彦卿不卑不亢的回道。   “是吗?”三皇子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沐彦卿,“看来沐公子和陈统领的感情不错。”   “之前去归零山,兄长对小子多有照顾,”沐彦卿解释,这件事情他不信三皇子不知道,就算是草包,他也应该知道些京城的局势,更何况归零山一事让太子跌了这么大一跟头,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怎么幸灾乐祸呢?   果然沐彦卿话音刚落,三皇子眉宇间就有了些愉悦,就连说话也轻柔了三分,“既然这样就和本王一块儿过去吧,我也想看探望探望太尉。”   沐彦卿轻轻点头跟在了三皇子的后面。   “沐公子少年英才,在本次乡试之中考中状元也在情理之中,本王现在已经开始期待年后春闱公子的表现了,”三皇子闲聊似的说道。   沐彦卿岂能听不出三皇子话中的试探,不过就是想问他是否已经加入哪方的阵营,当然还有拉拢意思,不过前几日,三皇子见到他还是爱答不理的,不知道是谁在短时间内给他出了主意,沐彦卿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三皇子身后的几人,感觉都不大像,不过看来他身边还是有明理之人的。   沐彦卿当然不会加入三皇子的阵营,不过,他并不介意告诉三皇子自己还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物品的价格只有竞争才能炒上去,人也是一样。   “三爷谬赞,此次秋闱是误打误撞,春闱荟萃天下人才,彦卿恐怕就没有此般好运气,先生说彦卿年纪还小,不必太看重科举上的得失。”沐彦卿谦逊说道。   果然沐彦清这样说了之后,三皇子没有再接着说,只是恭维了孟先生一番,“孟先生自然比我等常人有远见,沐公子听他的准没错。”   “三爷说的是。”   没多时,两人就走到了陈太尉的营帐,沐彦卿看到陈宇柒还手在外头,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就往营账看去,难道还没有结束?   陈宇柒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抬步迎上了三皇子,“三爷。”   虽然陈宇柒眉眼间还有落寞,郁色怎么也掩饰不住,不过看他的态度里面应该是结束了,沐彦卿心下一松。   “本王过来探望太尉,不知太尉现下情况如何?”三皇子一脸的担心,语气和表情都恰到好处,道是无愧于他翩翩君子的名号。   “三爷亲自来探望是末将以及父亲的荣幸,不过刚刚父亲才醒过来了一会儿,大夫正在为父亲整理,此时进去恐不方便,”陈宇柒不卑不亢,恰巧在这时候从营帐里搬出了一个恭桶,虽然盖着盖子,但气味并不好闻,正巧它要从三皇子和沐彦卿身旁经过。   虽然极力隐忍,但是三皇子还是扭头掩住了鼻息。   掩饰住眼里的嫌弃,三皇子又说几句表示了自己的关心之后就离开了。   “郭大夫说只要父亲醒了,第一关就过去了,接下来就简单多了,你和伯父不用担心。”待周围只剩下自己人,陈宇柒才低声说道。   沐彦卿舒了一口气,“我进去看看伯父。”   陈宇柒颔首。   沐彦卿进到营帐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陈宇柒不能让人进来,虽然表哥他们的治疗已经结束了,但是整个营帐的血腥气却是瞒不了人的。   沐彦卿进去的时候,陈太尉睡过去了,据表哥说是因为刚刚才醒来,此时累了才睡过去的。   虽然沐彦卿并不知道治疗的具体过程,不过陈太尉中毒颇深,本就不容易解,现在用这种危险的方法解毒,想也知道陈太尉经历了非一般的痛苦。   不过,陈太尉他熬过来了。   起码结果是好的,他们带回京城的将是一个虚弱的病人而不是棺椁。   陈太尉稍微稳定之后,一行人启程回京。   城门口处两队人马分道而行——   “彦卿,郭公子先随我回陈府,等父亲稳定后再说其他,”陈宇柒抱拳说道,父亲现在还活着,与他与城府来讲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想到背后的缘由和父亲深受的伤害,这股子兴奋要大打折扣,这些让眼前的公子哥带着说不出的忧郁。   “这个自然,”沐彦卿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自己的表哥道别,陈太尉的情况刚刚稳定,自然需要好好照料,其实不仅表哥就是保定来的两位大夫也被秘密请进了陈家。   陈太尉情况还不稳定,沐世规又刚从西蒙边防回来,自然要跟着三皇子进宫复命。   沐彦卿则先回了榆钱胡同,因为之前已经送了信儿回家,所以现在家里已经准备上了。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沐彦卿先去正院和母亲解释父亲的去向,之后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才走到半路,就有侍卫迎出来。   “怎么?”沐彦卿开口问道,想也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不少事儿。   “三老爷来了,在老夫人那边,看样子是算着老爷回来的时间来告状的,”侍卫禀报道。   沐彦卿了然地点点头,嘴角讽刺嗤笑,这确实是三叔做事的风格,十几年来都没有丝毫的长进。   “随他去,”沐彦卿低声应了一句,爹爹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三叔胡搅蛮缠,最后一定得不了什么好处。   “佳宁郡主以秦嘉宁的名义给主子送了两次拜帖,第一次是在主子出发当日的傍晚,第二次是在昨日。”   沐彦卿皱眉,自从知道长公主有意撮合他和秦佳宁,沐彦卿就从内心里排斥秦嘉宁这个人,上次他找由头躲开了,没想到她还会找上门。   “嗯,”沐彦卿示意自己知道了。   “蔚山王最近似乎和王侍郎走的颇近,”侍卫又禀报一句。   沐彦卿蓦地停下脚步,“王麟之?”   “是,属下发现蔚山王和王侍郎这几日总是见面。”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沐彦卿勾了勾唇,抬步继续往自己院子里走,自己这才刚离京几日就发生了这许多事,经验诚不欺我,世事瞬息万变。   一直到傍晚,沐彦卿一直在处理这几日积累下来的事务,父亲沐世规是在傍晚回到家里的,正如沐彦卿所想,父亲刚进家门就被老夫人请走了。   沐彦卿接到消息的时候,哼笑了一下,并没有当回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51章 无理取闹   “云南那是什么地方?难道还真的让你三弟过去?”老太太语带质问。   不管是仕人还是商人都梦寐以求要北上京城,整个陈朝其他也就江南的吸引力还大一些, 其他地方不是穷乡僻壤就是未开化愚民的聚集地, 如果外放到了这样的地方, 不仅不容易出实绩, 还容易被地头蛇碾压, 老太太虽是女流之辈, 但是这些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些的, 尤其今日幼子可专门与她说了不少这些事儿。   虽然知道朝廷的调令已经下来,就算是长子也不容易改变, 但是到底是慈母之心占了上风, 她得让长子知道幼子不易,要是能挽回这件事情或是能改变现状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过沐世规却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心里去, 这件事情之前儿子彦卿已经和他说过,现在再听,心里更多是淡淡的厌烦。   “母亲想让我怎么做?”沐世规开口,今日是他凯旋的日子, 他刚从西蒙边防回到京城,才刚进家门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请来了, 没有嘘寒问暖, 没有温声问候, 直接告诉他, 你弟弟怎么样,他值得怎么样,你应该让他怎么样。   要说心里没有丝毫想法是不可能的, 不过要说心里有多不平衡那是没有的,沐世规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一个能撑起整个家族的男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父亲和母亲的孺慕之情正在与日俱减。   当然,还因为沐世规把自己母亲看得很清楚,在儿子彦卿出生之前,他们夫妇俩在沐家就处于这样的位置,母亲对他们的态度就是这样的,随着长子的出生,这种平衡被打破,现在只是回到以前罢了,沐世规把这些看得很开。   所以他在反问过之后,就放松自己的身子,把重量都放在身下的太师椅上,等着母亲和弟弟的回答。   从西门边防到京城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在赶路,之后又遇袭,进京之后又立刻进了宫,可以说一个多月以来他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只是没想到回到家里还是一样,想想心里并不舒适。   “世泽说这件事情是因彦卿而起,他一个小辈管的倒是多,一点都不知道心疼长辈,你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这样,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你儿子,”老太太看到长子的态度,有些不愉,随即就开始批评。   “母亲说的是,彦卿那边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沐世规随着老夫人的话音应声。   长子这样的态度,郑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在母亲和妻子之间,选择了妻儿和长子。郑氏刚想数落一番这段时间长媳和长孙的不是,就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回头看到一脸担心和祈求的幼子,郑氏勉强拉住了自己的心神,那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但是幼子的事情刻不容缓。   “就算是外放,也不能让你三弟去云南那个穷乡僻壤受罪,现在咱们家的爵位也有了,你们兄弟三个也渐次成才,其他我也没有什么可求的,就只盼望着你们兄弟三人都能够平安健康,我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定哪日就走了,你三弟离京城这么远,恐怕等我死的时候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恐怕到时我死不瞑目,”老夫人郑氏唏嘘着说道,说到最后语带哽咽。   沐世规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三弟和母亲的动作他自然也是看到了,或者说从一开始这都是三弟的算计,这心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为人子守孝悌,沐世规自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但是现在他却有些质疑,母亲说这些话简直诛心,要是办不成这事儿,他还真成为罪人了。   “母亲告诉儿这些,想让我做什么?三弟的调令是经过正当手续批下来的,已经盖章下令就意味着事情已成定局,而且母亲现在说的这些情况几乎是所有外放官员的缩影,为什么他们就能三弟就不能?”沐世规抬眼看向郑氏,他的声音很轻柔,虽是问话却没有丝毫的质问意味。   “要是母亲觉得这是三弟不能外放为官的理由,可以直接去找下命令的官员诉说,或者儿也可以代劳。”沐世规面无表情的提出解决方法。   “说什么混话!你这是拿整个沐家的名声去搏吗?”郑氏大声呵斥,拿这样的理由对长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以,但不能说将出去,这些话语根本上不了台面。   虽然护子心切,但是郑氏这些心计还是有的,这话一旦传将出去,沐家不仅变成了妇人当家,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而且还会成为世人的笑话,哪一个官员不是娘生父母养,偏你沐家就比人高一等?   “今日儿子一到家母亲就把我请了来,不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吗?”沐世规反问   郑氏被噎了一句,索性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三弟外放一事是彦卿的责任,你让他在多走动走动,外放可以云南就免了,我看保定和江南不错,不然就走走关系,让你三弟去这两个地方吧。”   老夫人说的轻松,一派的理所当然。   要是沐彦卿在这肯定直接就笑出声了,老夫人,不不,应该说是他家三叔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外放地竟然瞄上了保定和江南,如果是这两个地方,他何必让他外放?   沐世规苦笑一声,抬眼看了看站在老夫人身边面无表情的沐世泽,只觉得他今日过来遇到的都是闹剧。   “母亲所求之事,儿子无能为力,”沐彦卿直接回道,“关于彦卿,也请母亲口下留情,他是我长子,如果有错我自会管教。”   “你这意思是我连管自己孙子的权利都没有了?我看你们父子就是被薛氏迷住了眼睛,先是彦卿再是你,一个两个的就只会忤逆我的意思,咳咳咳,”郑氏火气非常大,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最后甚至咳出了血。   沐世规走上前看到这种情形自然是一阵后怕,赶紧吩咐道:“请大夫。”   沐世规语气焦急,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自然清楚,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母亲,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不好。   “你三弟的事情怎么说?”老夫人紧紧抓住长子的衣袖,执着的要得到一个答案。   “先请大夫来给您看看,这件事情等您病好之后我们再谈,好不好?”木事规的眉头紧蹙,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妥协,不管是之前三弟在官场上的所作所为,还是现在利用母亲来算计他,这些行为都不是君子所为,他外放于三弟本身于沐家于彦卿未来来讲都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母亲虚弱成这样都还在担忧这个事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大老爷三老爷,老夫人这两日经常咳嗽,已经请了几回大夫,都说无大碍,不若奴婢几个先把老夫人扶到床榻上歇一下?”芍药赶紧上前替郑氏拍背,出声提议道,算是打断了母子两个的僵局。   沐世规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芍药,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紧抓着沐世规的衣袖,还待再说什么就被几个丫鬟扶着去了床榻,她又气又急,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芍药悄悄松了一口气,按照她的意愿,大老爷直接把老夫人点醒才好,最近这段时间老夫人实在太过反常,大夫人和大少爷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尤其刚刚三老爷和老夫人在房间里商量了许久,甚至到现在这个瞬间,芍药都不确定这是不是老夫人故意的,为了逼到姥爷答应她的条件。   想到这里,芍药赶紧摇了摇头,试图把脑袋中的这个假设甩出去,就算是再疼爱幼子,老夫人也一定不会这么做的,这对大老爷来说简直就是诛心。在低头的瞬间,芍药不经意的看见了三老爷沐世泽翘起的嘴角,一脸得逞的表情,看到这里芍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恐怕这一出戏真的是演给大老爷看的。   芍药心里砰砰直跳,庆幸刚刚阻止了老夫人的话,在她看来这段时间老夫人已经做错了很多,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尤其不能寒了大老爷大夫人和大少爷一家子的心。   因为郑氏倒下,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沐世规回府的时间是傍晚,经过这一阵子闹腾,天儿整个暗了下来。   薛氏本来还以为夫君回府之后直接去给长辈请安,没想到再接到消息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也匆忙赶了过来。   沐彦卿也很快就赶到了。   “三叔还真是好本事,在我父亲回京的第一日就给了这样一份见面礼,”沐彦卿靠近沐世泽笑着说道,语带讽刺。   “彦卿这话过了,里面躺着的也是我的母亲,”沐世泽语气淡淡的。   “就当是这样吧,不过侄儿奉劝三叔父一句,如果您打了其他的主意现在就可以收回那些心思了,你越是这样做父亲就越是不可能妥协,”沐彦卿笑着抬头,语气笃定。   沐世泽这才抬头看向沐彦卿,眉头紧蹙。   “父亲入朝为官多年,不过性子没怎么变,对待祖母他敬之爱之,却从来都不纵容,三叔不也清楚的吗?”沐彦卿抬头,眼尾处染上了些讽刺。   “你,”沐世泽怒不可遏。   “三叔还是收收心思,不要以为沐如意出嫁了,这件事就算完了,我能成全她也能毁掉她,三叔不信可以试试,”沐彦卿说完之后,再没有开口。   沐世泽双拳攥的紧紧地,面带愤懑,却没有说话。 第152章 亲事——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已经渐渐黑了,陈朝边防军内却还是灯火通明, 京城的圣旨已经送达, 统治边防军多年的盛金山盛将军被革职查办, 即可押解回京。   这是之前边防军众位将士有猜测却又不敢猜测的事情,但是在今日它发生了。   盛金山本身当然意见满满,要是按照往常他手下的亲兵肯定也是要闹腾一番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 没有出丝毫差错, 盛金山直接被控制住了, 没有人捣乱。   席瑜席副将, 奥, 不,应该说是席将军又立了大功!   在圣旨之中,除了盛金山的来去, 就是为席瑜升了职位,虽然只是四品, 但是在席瑜这个年纪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比之之前名声响遍陈朝的王麟之还要更猛一些,当然文武官员进阶本就不一样,倒是不能随意比较。   这些按下不谈, 先说席瑜此次立下的大功,要不是席瑜,他们可能短时间内不会知道, 原来传说中以一己之力为西蒙国练就无数兵力的传奇将军耶律康达和平城少主茅坪洲竟然是一个人。   茅坪洲这个人在大牢里关了一月有余他们却完全没有发现,当然这里面也有先入为主的关系,要知道之前耶律康达可是以另一种面目进过他们大营的,而且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们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但是席将军却做到了。   军队之中崇尚强者和有智慧的人,席瑜屡获奇功,这些将士已经从刚开始的嫉妒不平,后来慢慢的认同,再到现在涌出追随之心,心境变化之大可想而知。   怎么说呢?当一个人稍微比你强时,你会嫉妒会有竞争之心,但是当一个人比你强上无数倍你无法追赶时,你只有臣服,现在陈朝边防军对席瑜大致就是这样的心态。   不管怎么说吧,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席瑜在西蒙边防军之中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从无到有,这些边防将士不能再无视他,当然这其中也有近段时间以来席瑜刻苦练兵的原因,他把一个个身带匪气的人练就成了另一番精神面貌,直接带动了整个边防军的奋进。   人一旦改变成为最好的自己就能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混蛋,他们幡然醒悟作为一名戍守边疆的将士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在这样的基础之上他们做了正确的选择。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盛金山被革职查办变得微不足道又理所当然。   而今晚是盛金山的告别宴也是席瑜的庆功宴。   “我到现在都没想清楚席将军是怎么想清楚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于陶端起一杯酒,笑着问坐在他上手的席瑜。   “耶律达尔是耶律康达的亲弟弟,”席瑜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嗯?”于陶没听明白。   “当初他为了活命连军事机密都敢说出来,可见平常是多无法无天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多是被家族宠坏的,之前他知道茅坪洲被关之后还幸灾乐祸的很,说了不少讽刺的话。   不过前几日我把茅坪洲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无比惊讶,最后竟然忍住什么都没说,这显然不合常理。”   席瑜没作隐瞒,其实起初他也只是有了一个怀疑,毕竟他们提出的条件实在苛刻,西蒙国细磨这么久都没有松口,到最后竟然提出释放茅坪洲就应下这些条件,这显然不合常理,不过之后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是席瑜没想到的,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他没有让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白流血。   于陶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席瑜,当晚他和席瑜去审问茅坪洲的时候,席瑜直接着人把耶律达尔带了来,他还不知道其中的用意,现在想来席瑜恐怕早就有所怀疑了。   于陶再一次感叹席瑜的聪颖机智,要不是他,他们这次极有可能放虎归山,而且还是一只带有怨恨的猛虎,可能再几年后西蒙边防又会经历同样的事情,要是届时再知道今日的真相,他们就成了陈朝臣民的罪人。   索性现在这种可能完全没有了,就在双方交接的时候,席瑜选择手刃茅坪洲,且一刀毙命,当时不管是己方还是对手都被席瑜的突然行动吓了一跳,西蒙国和谈官员暴跳如雷,叫嚣陈朝将士言而无信等等。   然后席瑜轻飘飘几句话就堵住了对方将领的喋喋不休,哑口无言,看他们一脸心虚的样子,陈朝将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耶律康达和茅坪洲果然就是同一人。   知道这些的时候,陈朝边防军集体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席瑜做法的强烈赞同,要知道,因为耶律康达他们可损失了不少兄弟,这种血海深仇是西蒙国投降消不了的。   但是,席瑜做到了,他在敌将的眼前斩杀了带领他们许久的将军耶律康达,用的还是让对方有苦说不出的方式,这让陈朝边防将士解气又解恨。   “不服气不行,将军果然与我等俗人不同,”于陶端起手里的酒,发自肺腑的说道。   这是第一次于陶完全的放下了心里的执念,从心底里认可席瑜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一名边防军的将军。之前于陶只是试着放下芥蒂,慢慢的欣赏席瑜,现在却能说是心悦诚服。   “于统领谬赞,我来军队时间不长,以后要走的路还很远,这一切都得统领和众位将士相助,”席瑜端起自己的酒碗与他碰杯,说出的话却谦虚的很。   “末将自当竭尽所能协助将军,”于陶衷心说道。   “好好好,”席瑜连连表示。   于陶在边防军之中还是有些地位的,他本来就是从底层将士中一步步升上去的,在他身上让无数的底层将士看到了可能并为之奋斗,所以当于陶公开认同席瑜,会带的很多人都会追随着席瑜。   这不,于陶刚表态,就有一排得脸小头领开始给席瑜敬酒。   席瑜自然来者不拒,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现在终于达成目标他自然要好好的过一番瘾。   宴席是在半下午的时候开始的,等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席瑜是被青澜拖回自己营帐的。   “青澜侍卫,京中来信了,是沐公子亲笔。”有侍卫汇报,凡是沐彦卿的亲笔来信都要第一时间报告他,这是席瑜之前的命令。   “有没有加急标志?”青澜问道。   “无。”   主子与京中来往信件有一个习惯,为了能让对方在百忙之中第一时间处理紧急事情,都会在信封之上标明紧急程度,他们侍卫也能根据上面的标识做出立刻呈上和主子完事之后再呈上的决定。   不过因为自家主子重视沐公子,不管信封标志如何,只要是沐公子亲笔,主子都会在第一时间开封。   “先放一放吧,明早再说,”青澜慢慢说道。   看着熟睡过去的席瑜,青澜第一次自主做了决定,他觉得这一段时间主子整个绷得太紧,为了处理这次的事情,主子这三日合眼不超过两个时辰,还是让他歇一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做到这种程度,青澜觉得自家主子值得好好休息一番。   “是。”   ————   席瑜如今在西蒙边防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这些沐彦卿还不知道,此时他还站在老夫人郑氏院子里等结果。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老夫人刚刚的情况确实是吓人的紧,所以此时包括沐世规在内的所有沐家人都没有说话,等待着大夫诊脉结果,为了避免老夫人突然醒来看到他们再次着急,他们都没有进屋,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刚刚的事情其实让沐世规有些心寒,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部,沐世规无声苦笑,彦卿说这事儿的时候,他就明白回来之后肯定要应付母亲和三弟的算计,只是没想到回到家里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拉了来。   胃痛是他在平城的时候被茅坪洲折磨出来的病根儿,之前嘉儿已经被他诊了脉,道是这是慢病只能靠好好养着,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根治,是药三分毒,也并不建议他这个舅舅喝药。   这些沐世规自然听进去了,只是没想到回京一个月的路程没有让他胃痛,回到家里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逼他出了病,一个个的还真是长进。   “夫君?”薛氏赶忙上前,心疼的慰问,语带关切,两人夫妻半辈子自然明白对方的习惯,沐世规刚刚虽然只是微微蹙眉,但薛氏还是观察到了。   “无碍,”沐世规笑着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想到母亲之前那些评价夫人的话语,“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夫君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只要夫君无碍,彦卿康健,我没关系的,”薛氏伸手轻轻的扶住沐世规,温声说道。   “这两日一直在赶路,今日到现在阿爹与我都还没有用膳,虽然家中混乱,但娘亲还是着人准备些吃的吧,爹爹胃受了些损害,表哥说饿不得,”沐彦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温声开口。   “好,阿娘这就去准备,正好你祖母晚膳也没用,我会准备些好克化的,”薛氏一听自然心疼,赶紧表示道,在她心里天大地大都大不过她夫君儿子,更不用说夫君此时还有病在身,自然应该好好照顾。   沐彦卿颔首,看着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直至母亲转过了墙角才收回眼神,他是故意的,在他的心中祖母怎么对待父亲和他都无所谓,谁让他们是沐家人,但是母亲绝对不需要听祖母那些不堪的话语评价,这个无所谓说原谅还是不原谅,因为从一开始母亲就不必要承担这些。   沐彦卿现在虽然生在陈朝,但是他曾经的教育环境决定了他现在的思想,他还不是一个固化的陈朝人。在他眼里,薛氏是薛家的女儿,祖母郑氏于她婚前没有养育之恩,婚后也没有厚待之情,相反,这么多年以来,母亲对祖母尊敬守礼,恪守自己作为儿媳的本分,算是尽力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这样的情况之下,祖母有什么资格对母亲污言秽语。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对待另一个人是单方面的付出就能维系感情的,沐彦卿并不认为自己母亲不需要回报,既然祖母不仁,母亲作为儿媳虽不能不义但总能漠视。   这些是沐彦卿心中所想,他不会说出来,但在之后的行动里他会贯彻这个思想,他知道母亲会配合,而且父亲也不会拒绝,谁让他是父母的儿子。   沐世规此时虽然没有领会到长子的全部思想,但他并不反对让夫人先行下去,就是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母亲对夫人偏间颇深,现在甚至口无遮拦,他内心不希望夫人听见这些。   更不用说,母亲对自家夫人的意见如此大,醒来之时看到夫人出现在面前,不定还怎么作妖,万一再出个什么事情,这笔账就会算到自家夫人的头上,到时候落个不孝的名声可就不好了,沐世规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母亲到底是老了,沐世规与她讲不通道理,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终究感觉愧对夫人。   “大哥三弟,母亲可有事?”沐世诚快步走来,急切的问道。   沐世诚本是接到兄长回京的消息才告假回柳树胡同的,谁知道还没有进家门就被告知老夫人昏过去了,都没顾得上进门就匆匆赶来了榆钱胡同。   “大夫还在诊治,应该一会儿就会出结果了,”沐世规应声。   “怎么回事突然昏倒,之前母亲不是还好好的?”沐世诚语带急切,前段时间因为郭嘉的事情老太太称病了一段时间,但请大夫过来之后都说没有大碍,就是下的方子也都是温补的药材,怎么这次竟如此凶险?   沐世诚本就是读书人,骨子里都带着清高,平常相交之人也都是这样的性子,也因此他在国子监呆这么久都没有升职,虽然内心苦闷但是面对外人的时候沐世诚还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而且他读书人的身份和清高的性子决定了他要孝顺,所以此时他表现的非常急切。   不过院子里的三个人都各自站立,没有丝毫要回答他的意思,一时间气氛比较沉闷。   沐世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面带讪讪。   正在这时候,郑嬷嬷端着一个黑漆托盘,从远处走来。   “老奴端来了老夫人的汤药,”郑嬷嬷开口,她在沐家的地位是比较高的,近两年来已经不伺候人了,只在闲暇的时候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此时,她亲自端要过来,沐世规三兄弟都朝郑嬷嬷客气的俯了俯身,然后让开了路。   沐彦卿已经许久不见郑嬷嬷,他本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在郑嬷嬷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貌似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药是之前大夫下的药方?”沐彦卿突然开口。   郑嬷嬷脚步一顿,“是,这是上次大夫来给老夫人下的方子,因为效果不错,老夫人就一直用着。”   沐彦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感觉这次汤药味道有些不一样,不过距离他上次见到汤药已经过去了好久,虽然他对味道敏感,但还没有自信到这种地步。   大夫很快就出来了,道确实是急火攻心,并且交代就算是醒了也不能让老夫人再受气,并下了清火气的方子,之后就离开了。   沐世规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是放下了,进门看过郑氏之后,直接看向了沐世泽,“跟我来书房!”   沐世规直接用上了命令的语气,态度强硬。   “大哥,母亲还没有醒,等母亲醒来之后再说其他,我现在没有心情和兄长谈公事。”沐世泽有些发虚,三兄弟的年岁虽差不太多,但是他们家兄弟年长经纬分明,平常时候兄长话并不多,但教训起人来也吓人的紧。   刚刚在母亲面前兄长都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现在母亲昏迷,他们要独处,可想而知自己会受到什么待遇,沐世泽当然不想过去。   沐世规淡淡的看了一眼沐世泽,眼睛里没有多少思绪,就像看一个死物似的——   “入仕十几载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来你学的东西都用在了怎么窝里斗,怎么坑自己人上。以前的所作所为我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今日是你亲自求的我眼前,我或许还能考虑一二,但是利用母亲,我一定不能答应,现在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沐世规说的直接,他并没有顾及在场的丫鬟小厮,直接撕开了沐世泽的恶心面纱,与其身处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作为嫡长他何尝不想家族人才辈出,作为兄长,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够维持住自己的底线,打拼出自己的势力。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是枉然,沐世泽在丰县做的那些破烂事儿他提都不想提,当然真正的让沐世规失望到无以复加地步的还是今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年长的母亲,这种畜生才干出来的事情,沐世泽真行!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沐世规自然不会再粉饰太平,这件事情需要快速解决,这样想着沐世规摆了摆手。   沐世诚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兄长,又看看被几个侍卫架走的三弟,有些木然,刚刚兄长的话他自然听到了,虽然还不知道其中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三弟利用母亲威胁兄长,这在读书人眼里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他没有说话,当然他说的话也算不上数。   知道老太太无大碍,沐彦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父亲已经回府,经过今日的闹剧,想来已经为这件事情定了章程,沐彦卿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抽身。   事情可以说进展飞速,几日后沐世泽一家出京外放。   老太太闹了这么大一出,唯一的收获就是和长子离心,她自然不满意这个结果,闹了几场,不过事实就摆在那里,无法争得结果的闹剧都是枉然,不过很显然短时间内她是意识不到了。   薛氏倒是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现在夫君和长子都待在她身边,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其他一切都可当做生活的调味剂。   沐彦卿本来还有些担心,但看到母亲这样也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不过这都是后话,回京的第三日沐彦卿代表沐家去陈府看望了陈太尉,因为陈太尉醒了。   与他想象的情景差不多,陈府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不过大都被请到了前院的会客厅会话,并没有几人能真正见到陈太尉的面儿。   这也是当然的,陈太尉经此厄运,又经受了如此大的折磨才保住了性命,今后的岁月都只能靠药才能维持,这两日正是陈太尉最虚弱的时候,一一面见来客自然使不得。   沐彦卿是陈宇柒亲自接待的。   “弟是接到消息过来探望,你我兄弟不在乎那些虚礼,家中如此多来客,兄长自便也可,”沐彦卿说道,他大概知道陈宇柒对他如此客气大都是因为感激他之前把表哥带了去,不过他是真心与陈宇柒相交,真觉得一直这样客气没必要。   “自然不会与你论这些虚礼,是父亲听说你来了着我来请你的。”陈宇柒笑着表示,虽然知道父亲会活得辛苦,但是看着父亲一日日的好转,今日还有精神与他玩笑,作为儿女他心里无疑是高兴的,虽然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晦暗。   “嗯?”沐彦卿不解,其实说实话他与陈太尉也仅见了一面,根本没说上几句话,他实在想不出陈太尉要见他的原因。   “父亲听说你的棋艺了得,想与你过上一盘。父亲是武将,从我有记忆起就不曾一日耽搁过训练,这些日子却要一直躺在床上他非常不适应,这好不容易想起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请彦卿多担待些,”陈宇柒含笑说道,说到陈太尉病情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的低沉了三分,很显然这个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   沐彦卿自然不会拒绝,陈太尉听说也不稀奇,毕竟阿瑜,父亲和表哥都算是与陈太尉走的比较近,没准谁不经意提了一句人就听进了心里。   “调查之事可有了眉目?”沐彦卿询问,他没有探听具体事情的意思,只是兄弟间的关切。   “快了,手下人抓住了一条线,已经派人去盯着了,短时间内我不打算打草惊蛇,一切以揪出幕后之人为重。”陈宇柒倒是没有隐瞒,大致说了自己的进度。   沐彦卿点点头,“兄长要多加小心,凡事多询问太尉,兄长应该知道他义无反顾选择这么做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陈宇柒的眼眶红了红,他自然知道,就算郭大夫已经明确告知父亲这样做成功的几率不大,而且今后还会时刻经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是活着就会痛,但父亲还是坚定自己的选择,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这个长子还不能让父亲完全放心,在父亲的眼里自己还不能独立撑起整个陈家。   他一定不会让父亲的选择枉费,这是最近一段时间陈宇柒每日都会告诉自己的话,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定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父亲的这些辛苦不能白费。   沐彦卿看到陈宇柒这样有斗志,心下放松了很多,这样也好,起码陈太尉的选择是有价值的,希望太尉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自己所想都做好安排。   两人很快就到了陈太尉的院子,大概是想让陈太尉静养,所以陈宇柒没有把他安置在正院,而是收拾了陈府北边的一个小院子,朝阳,整体布置不错,而且非常不显眼。   沐彦卿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图,要知道他刚刚从正院经过的时候,那边可是戒备森严,不得不说这确实能够掩人耳目,背后之人隐在暗处,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沐彦卿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碰见了给父亲请安要离去的陈姝,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却有神,想来是因为陈太尉苏醒的缘故。   沐彦卿垂眼问候,“陈姑娘。”   陈姝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此地见到沐彦卿,“沐公子,兄长刚刚匆匆离开我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没想到是沐公子过来了,父亲的事情在此谢过沐公子。”   “姑娘客气,太尉是我陈朝肱骨之臣,想来上天也是愿意挽留他的。”沐彦卿拿不准陈姝知不知道他父亲的真实情况,只能挑着安全的说。   陈姝笑了笑,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感激沐彦卿。   男女有别,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抬步告辞,划着衣角,擦身而过。   陈太尉今日的精神不错,看到沐彦卿笑意也真诚了三分。   “之前我就听席瑜说他有个师弟,棋艺得孟先生真传,今日老夫可要好好见识见识,”陈太尉笑呵呵的说道。   “那小子得尽力不让太尉失望了,没得辱没了先生的名声。”在任何事情上沐彦卿都表现得非常谦虚,棋艺是个例外,尤其在陈太尉说他得先生真传之后,那句话怎么说的,他们师门都护短。   陈太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非常赏识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用一件事情来看清一个人有些虚,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陈太尉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光。   等真正的对弈开始,陈太尉才终于意识到席瑜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何止是深得孟先生真传,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且这路数和孟先生大相径庭,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化,实属难得。   陈太尉虽然没有与孟先生手谈过,不过因为是皇弟进臣,早些年的时候也观过盛德帝与孟伯泀的棋局,温和包容之下蕴藏着极大的力量,这是陈太尉队孟先生棋路的评价。   而如今的沐彦卿,坚韧果毅却又出其不意,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果感,这是陈太尉亲身感受到的。   棋如人生,一个半时辰一局棋让陈太尉再次加深了对眼前年轻人的认识。   落下最后一个棋子,看着对方的棋子被自己的包围,沐彦卿笑了笑,眼角处染上了年轻人的倨傲。   沐彦卿喜棋,善棋,曾经在这上面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在前世无数个孤独的夜里,只有棋子和棋盘陪着他,思索下一步应该怎么走,试探对方的棋路,然后找机会赢棋,这一切在沐彦卿看来都非常有意思。   在围棋上沐彦卿有自己的坚持,从中取乐,却并不会愚弄对手,他尊重每一个与他下棋之人。   “是老夫输了,”陈太尉利落的承认,面带笑意。   沐彦卿点点头,“太尉承让。”   “再陪着老夫下一盘?”陈太尉这几日是真的无聊,当然和沐彦卿下棋也真的下出来了一些兴致。   “我进门之前表哥已经吩咐过,太尉不能久坐还是以卧床休养为主,今日您已经过劳了,”沐彦卿阐述着事实。   陈太尉有些失望,不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为了今日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自然不会再随意让成果流逝。   “等过几日晚辈再来拜访太尉,”沐彦卿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告辞了,本来他就是来探望一番,没想到在此留了这么长时间。   陈太尉与平常时候表现的不一样,沐彦卿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大概每一个生病的人都会表现出与往常不一样的性格,就连常年身居高位的陈太尉也不例外,与现在的陈太尉相处,沐彦卿觉的还挺舒服。   进退有度,仪表堂堂,沐家长子还真是不一般,陈太尉暗暗称赞,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行。   沐彦卿正想告辞,外面就传来了一个爽朗威严的声音,“你个老小子醒了还在家里躲懒,该罚。”   沐彦卿脸上表情一滞,在整个陈朝能够这样与陈太尉讲话的一只手能数的过来,听着声音,沐彦卿第一个念头是——盛德帝。   陈太尉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沐彦卿的猜想,随着人推门而入,陈太尉立刻挣扎着起身,“老臣何德何能还得圣上亲自探望。”   盛德帝穿着一身锦衣,虽是普通人的扮相,却掩饰不住浑身慑人的气势,就这样踏步而来,看到陈太尉的动作,面上都是不赞同,“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折腾什么?赶紧回床上躺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彦卿赶紧跪地行礼。   盛德帝先免了陈太尉的礼,让他坐于床榻之上,这才转身看向沐彦卿,“这是?”   “这是沐世规沐大人的长子沐彦卿,”陈太尉介绍。   盛德帝其实是见过沐彦卿的,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记得倒也正常,陈太尉这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主要是乡试才刚刚过去。   “奥?起身,”盛德帝含笑说道,“乡试策论那朕亲自看了,写的不错,很有见地。”   “谢皇上夸奖,草民不敢当,”沐彦卿不卑不亢。   盛德帝这次来是专门看陈太尉的,自然不会于沐彦卿说太多,沐彦卿也知道自己不宜多待,说了几句话就赶紧的提出了告辞。   “倒是个有眼色的,”盛德帝随口说了一句。   “圣上钦点的解元,又是孟先生的关门弟子,自然是钟灵毓秀的人物,”陈太尉恭维了一句。   “前些日子蔚山王还在朕面前说想替佳宁择他为婿,朕还没有下定决心,”盛德帝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个没下定决心自然是有深意的。   陈太尉脸色一凛,他听懂了盛德帝话里的意思,近两年来蔚山王搞出了不少事情,圣上早看他不顺眼,虽然佳宁郡主是长公主的女儿却是由蔚山王一手养大,她的郡马也肯定要被划在蔚山王一派,刚刚入仕就被当权者放弃可不是一件好事。   “臣与沐大人交往甚少,与其长子更是只见了两面,不过观其品行品其才学都是上等,沐家在京城之中没有附庸,人口简单,臣以为此人当得重用。”陈太尉笑着说道,他很少这样说话,平常说话再随意眼前之人也是陈朝的皇帝,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他分得很清楚。   但沐彦卿不一样,且不说这次多亏他帮忙,就说沐彦卿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他就不介意在圣上面前多说几句,当然他也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闻言,盛德帝皱眉面带思索,良久之后——   “朕听闻你长女还云英未嫁,可有此事?”   陈太尉愕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53章 再遇秦嘉宁   陈府内的事情, 沐彦卿一概不知,他现在也摊上了事儿, 在回府的途中, 他碰到了不想见到的人——秦嘉宁,一如上次,她还是男子打扮,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说开过,这件事情在京城之中也无人揭露,沐彦卿自然只做不知道其中的道道。   “秦兄, ”既然见到了就不得不打招呼, 就算是沐彦卿不怎么情愿, 这也是礼节问题。   “沐兄, ”看到沐彦卿,秦嘉宁显然很兴奋。   “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见秦兄, ”沐彦卿客气的叹了一句,就只是感叹,他并不想知道秦嘉宁要去什么地方, 或者是要去做什么事, 他现在只想着这些都与他无关。   “不巧, 我正在等你,”秦嘉宁笑着说道, 上次在沐府的门口,沐彦卿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秦嘉宁虽然一直往善意的方向揣测他, 但一直到今时今日,沐彦卿所承诺的稍后再聚都一直没有实现,秦嘉宁心中自然不舒服。   之前沐彦卿出京去办正事尚且情有可原,但回了京城之后还一直没有消息,很大程度上沐彦卿有可能把他这个人已经抛在了脑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秦嘉宁却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秦嘉宁自小在蔚山王身边长大,养成了骄矜傲气的性子,她自小读书习武不输男子,这也是当初她胆敢女扮男装混迹科举的原因,虽然知道过后一定会露馅儿,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受罚,除了因为自己的母亲是长公主,还因为当今盛德帝喜才爱才。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以这样剑走偏锋的举动,在盛德帝面前好好的刷了一波存在感。秦嘉宁无疑是聪明的,就算是在众多男子中也毫不逊色,但同时她的傲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绝对接受不了沐彦卿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平庸的人,见过几面之后就抛之于脑外。   所以知道沐彦卿回京之后,她一直在找机会再次见到沐彦卿,不过沐彦卿很忙,她一直没找到好的时机,也就在今日她才得了这个机会。   沐彦卿一愣,疑惑直接挂在了脸上,秦嘉宁这话说的让他一时间没有话接,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些微的恼怒,就算是女扮男装也应该恪守身为女子的矜持,在当下的大环境下,沐彦卿并不认为秦嘉宁此举得当,尤其当这个对象是他的时候。   大概人都是双标的,沐彦卿从心底里不想接触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所以当她做了什么于理不合的事情,不喜的因素会扩大数倍。   “上次你不是说要寻上几名乡试时候的同期聚一下吗,之后却一直都没有消息,向来是忘记了,我只能自己上门来了,”虽然秦嘉宁并不认为自己此次过来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但是面对沐彦卿近乎直白的疑惑,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其实这话在心里想倒没有什么,说出来却实在令人尴尬,毕竟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当时沐彦卿说的只是客气话,不过秦嘉宁没有心理负担,他知道沐彦卿不会在这上面让他下不了台,毕竟谁愿意得罪人,尤其他们还是科举考试的同期。   沐彦卿确实不会那样做,不过他也没有顺着秦嘉宁的话继续往下说。他似是才刚反应过来,“秦兄说的是,不过彦卿近来杂事缠身,恐怕没有时间与各位同期相聚,不过秦兄要是需要,我可以为秦兄引荐一二。”   沐彦卿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很忙没有时间这是实情,回京之后家里包括陈府的事情占用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回京这几日他甚至去孟府向先生晨昏定省的时间都缩短了很多,但是要说与同期相聚这样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倒也是没有的,如果对象是席瑜,就算是再忙再累,他也能抽出时间与之相聚,只是面对秦嘉宁,他不想。   沐彦卿的回答当然不能让秦佳宁如意,从始至终,她要攻略的对象从来都是沐彦卿。、   “沐兄近来事忙,我倒是听说了一二,想来此次沐兄去陈府看望太尉是有收获的,听说众多大人过去都没有见到太尉,只沐兄一人是例外,太尉现下的情况如何?”秦嘉宁看似无意的问道。   沐彦卿面上依然带着笑意,不过却把这话听进了心里,没想到不过才个把时辰,连佳宁郡主这边都已经知道了此事,看来注意陈府的人确实不少。   “承蒙厚爱,太尉逢此劫难,一直卧床不起,到了京城之后才渐渐有了起色,一个人窝在床上实在无聊,陈大统领孝顺,就叫了我去陪着太尉对弈,说到底还是沾了先生的光,”沐彦卿温声回道,不论秦嘉宁提起此事是何意,他这样回答都不会出错,这也是如今的陈家想让外界知道的太尉的情况。   “前面就是吉香居,我请沐兄用膳如何?虽然说沐兄时间紧急,不过晚膳总还是要用的。”秦嘉宁表示。   沐彦卿并不想与秦嘉宁走的太近,于公于私都不想。于公,对方是个女子,虽然是蔚山王那边的人,却又是当今长公主的嫡女,得罪其一就会得罪其二,不管怎么说都不划算。于私,对方是个女子,恰恰是沐彦卿最不愿意接触的那种,固执傲气自作聪明,不管是哪个特质都代表着麻烦,沐彦卿不想要这个麻烦。   不过,秦嘉宁现在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作为沐彦卿又不能拒绝,这也是沐彦卿不想接触秦嘉宁的缘由之一,与人交往切不可咄咄逼人,这种自以为进退有度实则让对方退无可退的行为方式只会让对方感觉不舒服。   沐彦卿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明白了,无奈对方装作不知。   沐彦卿很久没有回答,这让秦嘉宁脸上有些挂不住,很少能有人拉她的面子,就算对方是他欣赏的沐彦卿,他也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就在秦嘉宁即将要发脾气的档口,沐彦卿说话了。   “秦兄想的周到,彦卿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既然来到了京城,还是要彦卿尽地主之谊为好,”沐彦卿笑着表示,秦嘉宁参加科举考试时留的籍贯虽然隶属京城府,却是周边的一个小县,距离京城不近,所以此刻沐彦卿说尽地主之谊没错。   秦嘉宁脸上的表情这才由阴转晴,姿态摆的高高的,“那就按沐兄说的办吧。”   沐彦卿跟着笑了笑,不打眼底。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跟在沐彦卿身后的青佲眯了眯眼睛,这次去陈府青睢留在了家中,是他跟着主子出了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佳宁郡主,怎么说呢?有些失望。自家主子拒绝的已经如此明显,但是对方只做不知,一看就是在装傻。   在没回京之前,他就知道当今长公主嫡女女扮男装参加了乡试,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对比自家主子都不承多让,当时他还无比期待,想着这又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毕竟当初长公主可是惊艳了整个陈朝,一直到现在提起长公主的名号,百姓都还会竖起大拇指称赞。   等真正见了面之后,只几句话青佲就对佳宁郡主失去了兴趣,说到底,佳宁郡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或许多了几分胆识,能冒天下之大不违去参加乡试,足可见是到她的胆量,但也仅此而已。   她为人处事的方法与人交流的习惯,以及深入到骨子里把自己放在上位者的姿态,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虽然佳宁郡主谈吐不俗,不过作为长公主和驸马爷的嫡长女和号称是蔚山王手把手手教导出来的成果,到底让人失望了些。   而且,青佲垂眼在心中下了结论——这个女子难当主母大任。主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们作为下人虽然不能干涉主子会选择一个怎样的主母,但基本的眼光和诉求还是有的,毕竟主母的选择甚至关系到一个家族的走向,就现在来看主子和老爷夫人他们都看得很明白。   想到这里,青佲不甚感兴趣的低下了头,从主子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眼前的佳宁郡主也没有丝毫的情感可聊,等找个机会还是先行离开为好。   沐彦卿和秦嘉宁到时候恰好是晚膳点儿,吉香居客满为患,虽然沐彦卿轻易就能拿到包厢,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未婚男女共处一室不合礼节,他不想给人留下话柄。   而秦嘉宁现在在沐彦卿这边连身份都是假的,自然也不会做出她现在身份格调的事情,所以虽然不满,他也没说什么。   双双落座之后,沐彦卿作为主家让客人点膳,秦嘉宁没有拒绝,毫不客气的点了几道吉香居的招牌菜,没有是丝毫询问沐彦卿的意思。   沐彦卿也不在乎,他本也没想留在这里陪对方用完膳的意思,不着痕迹的朝青佲示意了一下。   “吉香居虽然开门的时间不长,却快速的成为了京城达官贵人谈事消遣的首选之地,幕后的主子可真是了不得,”秦嘉宁淡淡的夸赞道。   沐彦卿看着秦嘉宁淡淡的笑意,想从中分析出她是什么意思,无果,好似就只是无意间提起的。   “秦兄说的是,在下也是极为好奇,曾经也曾抱着结交之心向掌柜的打听过,不过吃了闭门羹,要是秦兄有方法能够约到幕后的主子,记得通知彦卿一声,我好像他担面询问当初为什么拒绝与我,”沐彦卿从善如流的应声。   “是这样吗?之前看沐兄时常出入吉香居,我还以为你与吉香居有什么渊源,没想到与我们这种散客待遇一样,”秦嘉宁笑着说道。   秦嘉宁确实在试探他,沐彦卿表情没变,心里却动了一下,能把吉香居与自己联系起来,看来已经注意吉香居很久了,到底是谁?沐彦卿不确定是蔚山王在调查他还是秦嘉宁无意之中得知的,不过——   “秦兄这话说笑了,要是我有此等的商业头脑,何必寒窗苦读数十载?守着这日进斗金的买卖,也能快活过着一生。”沐彦卿笑着表示道,面上颇不以为意。   “沐兄这话可不对,寒窗苦读数十载,此时不也是得到了回报,待来年春闱一过,沐兄就是陈朝最前途无量之人,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我等的报复,何必与商户为伍?”秦嘉宁笑着说道。   秦嘉宁本就是试探,在她心中士农工商,商在最末,从商的都是些市侩之人,她不认为沐彦卿作为读书人能够放下架子去从事商事,所以在沐彦兴说这些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就认可了,后面那话还带着明显的劝意。   “秦兄谬赞,彦卿可没有这样的自信,”秦嘉宁话中的意思,沐彦卿一听便知,自然也不会与他掰扯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本就不是一路人,与之辩论也没有什么意思。   秦嘉宁却认为沐彦卿这是认可了他的意思,更是侃侃而谈:“商户看着风光,日进斗金,不过是上不得台面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些多学子上赶着读书识字,力图改变命运了。而且这吉香居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背后也一定不是商户做主,还不知道是挂靠在谁的名下了呢。”   秦嘉宁凑近沐彦卿说道。   秦嘉宁突然靠近,沐彦卿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馨香,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沐彦卿不着痕迹的往后仰了仰,这样的福气,他可没福享。   席上,秦嘉宁东扯西扯说了不少,沐彦卿也都一一回了,不过并不显得很热络,就只是平常,不过礼节齐全。   秦嘉宁自然注意到了,不过沐彦卿自然的很,让人很容易就把这种淡漠和疏离当做是他本来与人交往的样子,一点错找不出,所以虽然心里不舒服,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沐彦卿自然不会多呆,中间府上有人来请,理由是是家中有事,夫人寻人。   沐彦卿顺势向秦嘉宁提出了告辞,虽然秦嘉宁是男子装扮,不过到底是女子,沐彦卿不想和‘他’多待。   人当然是沐彦卿之前派青佲安排好的,在最好的时机派上了最大的用场,秦嘉宁虽然心生恼怒,面上没有掩饰的上了不情愿,但沐彦卿只做没看到。   “主子,身后有人跟着,”回府的路上,青佲小心的观察了背后,禀报道。   “不用管,直接回府,”沐彦卿吩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秦嘉宁派来的,难道是来看看他到底回不回府?沐彦卿扯了扯嘴角,讽刺的笑了笑。   “是。”青佲应声。   跟踪之人一直看着他们进了榆钱胡同,才按原路返回。   “都说佳宁郡主是蔚山王当亲子教导长大,深得真传,属下倒是不这么认为,现在在蔚山坐镇的那位可不会如此沉不住气,”青佲感叹道,他负责管理情报事宜,各方的情报自然都了解一些,他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蔚山王明面上的养子秦炙,蔚山王进京,整个蔚山都在这位的控制之下,到现在都没出什么岔子。   “所以说当是亲子教导,一个‘当’字就说明总归还是又区别的,”沐彦卿淡淡表示,接着又说道:“最近注意点,秦嘉宁在我面前试探吉香居的归属问题肯定不是无意,多半是蔚山王那边注意到了。”   “主子放心,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54章 姻缘   夜渐渐的深了, 陈府后院陈太尉所在的院子中的一盏昏黄的油灯隐藏在这一片漆黑的夜里并不显眼。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陈太尉语气中并没有夹杂什么语气,就只是询问,询问的对象自然就是他的嫡长子陈宇柒。   盛德帝有意把他嫡长女许配给沐家彦卿,基本已经把话摆在了明面上, 陈太尉倒是理解盛德帝如此选择的原因,毕竟沐家清廉又与京城各方势力的纠葛都不深,这样的家世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沐彦卿很好用。更不用说沐彦卿是名满天下的孟伯泀孟先生的弟子, 学识过人,才学出众,待经过来年的春闱, 沐彦卿得重用谁也不能说什么。   盛德帝即位以来渐渐地收拢了手中的权力,但是不可否认先帝留下的几位老臣,一直到现在都还把控着朝政, 尤其是以王首辅为首的几位, 根基深厚,轻易根本动不得。虽然说他们几位都打着中立、只效忠圣上的名头, 但背地里他们干了些什么勾当谁能说得清?这权利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最放心, 这个道理盛德帝清楚的很。   甚至从十年前开始, 盛德帝的这种抱负已经初现端倪。先帝爷走得并不光彩,留下了混乱的朝政给盛德帝,想当初朝堂上乱成一锅粥的情形,到现在陈太尉还觉得头疼,所以对待叛乱盛德帝向来雷厉风行,就今日盛德帝表达出来的意思, 他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争一个太平盛世,这样的想法,陈太尉自然理解,毕竟他现在也正在做这件事。   这些年来,盛德帝从多方面培植自己的力量,选拔得用的人才,从各个方面渗入自己的力量,瓦解根深蒂固的权势,这些都是在润物无声中完成的,前些年的时候收获颇丰,但是当那些老臣反应过来,这两年这件事情几乎是停滞不前的。   朝堂需要新鲜血液注入,搅混这一池看似平静的春水,只有这样,盛德帝有机会,而现在盛德帝看上了沐彦卿,当然是现在的沐彦卿,而不是被拉入蔚山王阵营的沐家嫡长子,想也知道盛德帝只会选择自己全然信任的对象去做这些事情。   以上这些事情,陈太尉和陈宇柒父子俩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这件事情更是难办。以陈家现在的身份地位,陈太尉又还在卧病在床,他们要是拒绝盛德帝肯定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男婚女嫁也要讲究个双方你情我愿,毕竟这结亲不成反结成了仇可不好。   但拒绝之后呢?如果沐彦卿真的因此与佳宁郡主圆了婚配,沐家整个就会被划入蔚山王的阵营,那将来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这也就等于他们向敌方的阵营提供了一员大将,助纣为虐的事情自然应该三思后行。   二来作为陈太尉和陈宇柒心中都是舍不得,陈宇柒不必说,一直以来他是真正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兄长与沐彦卿来往的,尤其这次的事情,陈宇柒从心底感激沐彦卿,要是因此让沐彦卿走向弯路,他不忍心。而陈太尉的心境更多的是惜才,沐家彦卿胸有沟壑,内藏乾坤实属难得之人才,实在不应该被亲事连累。   父子两个这样想还有一个原因,也许乍听到要把陈姝和沐彦卿凑到一起的时候会非常惊讶,但是细品之下就会发现其实其实这样而已并无不可,毕竟沐彦卿的人品、样貌、为人出事的原则都摆在那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父子两个都没有轻易把这些话说出口,毕竟她们家姝儿也是得要面子的,这么短时间内把人许配出去了,也太过随便。   而且——   他们父子俩的这些猜想都是建立在正统能够继续延续的基础上所做的决定,毕竟朝堂风云瞬息万变,那个位置的吸引力可大的很,谁都无法预测明日站在那个位子面前号令天下的还是不是今日的皇帝,谁能保证蔚山王就一定没有机会?   这当然只是一个猜测,再怎么说,如今的皇帝是正统,在他的统治之下,整个陈朝较之前朝欣欣向荣,国富民强,虽然不尽然,但这也在一个方面证明盛德帝在位的必要性和延续的必然性,毕竟民之所向才是大势所趋,但终究他们不能替沐彦卿做决定。   “彦卿自来聪颖,蔚山王进京之后专门去拜访了孟先生,但是彦卿与他来往甚少,想来也是避嫌,”陈宇柒似是知道陈太尉在想什么,出声说了几句自己知道的。   父亲一上来就说盛德帝有意将小妹许配给彦卿,陈宇柒很是惊讶,不过也仅仅是惊讶,并没有谁配不上谁的思想,而且仔细想想之后两人凑到一起也没什么不可以。   陈姝可以说是陈宇柒自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他也大不了妹妹几岁,但因为没有母亲,父亲又长年在边关,所以兄妹俩显得尤其亲近。在陈宇柒的思想里,他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妹妹,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   在经历过母亲以及继母的事情之后,陈宇柒对陈姝以后的夫君有了一个大概的要求,那就是未来的妹夫一要知书达理,两人有商有量才是过日子,强势的要另一个人服从自己的意志要不得。二门第不能太高,起码不能高过陈府,那样如果妹妹受了什么委屈,他就能随时给妹妹出气了。三妹夫一定不能太过聪明,聪明的人心有七窍,他怕自己对付不了,也怕妹妹被哄骗过去,傻傻的被人利用。   总之为了陈姝,陈宇柒可谓是费尽心思想了所有的可能,他以为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把这些付诸实践,没想到等那一日到来,当他听到的名字是沐彦卿的时候,这一切都变成了妄言,根本就没有用处,因为他心底已经开始妥协,觉得好兄弟与自家妹子还挺搭配。   长子的话虽然是答非所问,但陈太尉还是听懂了内里含的意思——他不反对。   陈太尉沉吟,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沐家彦卿是个拎得清的,什么人该交往什么人该远离,人都整的明明白白,让其他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想想他在棋盘上的表现,陈太尉不由得赞叹,虽然让人看不透但这个后生行事光明磊落,实君子所为,总之陈太尉还是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后生,另一个是现在还在西蒙边防的席瑜。   “这么说你很看好沐家彦卿,还是你只想拉拢他?”陈太尉直视儿子,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儿子不敢,”陈宇柒赶紧回道,“儿子只是觉得对于小妹而言,沐家是个不错的去处,沐家人口简单,沐大人和沐夫人儿都接触过,都是温和懂礼之人,必然不会刻意为难小妹。   儿与彦卿认识以来,对他的性子也大致了解,没有花花肠子,也没有外头那些花花做派,算得上是君子作风,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能在这样的时刻深处援手实属难得!毕竟世人都会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实在不易。   来年的春闱之后彦卿正式入仕,就算这次不成再等三年,以他的年纪也等得,前途可谓不可限量,不过在那之前的十多年里,沐家要赶上陈府也不容易,儿还能顾着小妹。”   陈宇柒条理清楚的分析了一通,这是他知道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几点原因,虽然并不完全,不过他最重视的几点都摆了出来,从始至终,他最在乎的还是陈姝的幸福。   闻言,陈太尉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收回了审视的眼神,他刚刚提出的问题自然是有深意的,他的时间已经不长了,家里的这些事情从现在开始就要一步步移交给长子,这也就意味着长子身上的担子变得很重。与沐彦卿交好对长子来讲是一件好事,不过虚无的交好关系在人情礼节中是最脆弱的,想要让这种关系更稳固,联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道理陈太尉懂,但是——   长子和长女一母同胞从小感情就极是要好,在现在这个长子无比焦虑的时候,还率先考虑到家人,作为一名父亲,这是陈太尉想看到的结果。   当然对于长子所说的沐家未来十年都不会赶上陈府的言论,陈太尉并不完全认同,这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和沐家小子谈谈,如果成了知会你妹妹一声,如果不成此事罢了,如果无人反对,再回应圣上,”陈太尉一锤定音。   “是。”陈宇柒赶紧应了一声。   ————   这天下就没有让当今圣上等的道理,所以第二日一早陈宇柒就来了榆钱胡同。   彼时沐彦卿正在孟府和孟伯泀下棋,孟先生虽然没有到棋痴的程度,但也差不离了,小徒弟不在京城的这几日他连找个对手都很难,这好不容易小徒弟抽出空来,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没想到一盘棋还没有下完,青睢就匆匆而来,“主子,陈大统领来府上拜访,已经在前院会客厅等着了。”   沐彦卿落下一子,闻言皱了皱眉头,昨日他才刚去陈府拜访,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唯一出人意料的就是在那边见到了盛德帝的尊荣,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之事,再说要是他出了什么差错,也不应该陈宇柒亲自前来提醒他。要知道现下里,陈宇柒正是最忙的时候,如果有事要见他送一封信过来就好,怎么还亲自上门了?   “有说什么事吗?”沐彦卿出声询问。   “大统领只说要见您,”青睢回道。   “先生?”沐彦卿默默起身,在这个时候陈宇柒亲自来榆钱胡同,就证明一定有事,他不去不行。   “走走走,”孟先生气闷地摆摆手,刚他还想说今日能与小徒弟下个痛快,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事儿了。   “学生先行告退,待事情忙完再与先生继续,”沐彦卿在自家先生面前自然不会讲究那些虚礼,事有轻重缓急,他拎得清。   沐彦卿很快就走到了自家前院会客厅,“兄长,”沐彦卿唤道。   陈宇柒站起身来,“彦卿。”   “兄长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如今府上正是多事之秋,要是有什么事知会我一声就好,怎么还亲自前来?”沐彦卿直接询问,既然是有要紧事过来,那不如就直入正题,也省的来回猜测。   “我这次过来,确实有事儿,”陈宇柒话说的有些犹豫,直接看向沐彦卿身后跟着过来青佲和青睢。   沐彦卿立刻领会,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我与兄长有话要说。”   青佲和青睢行礼之后出了会客厅。   “兄长请说,”沐彦卿给陈宇柒斟了茶,而后坐在陈宇柒下首的太师椅上。   “沐伯父伯母可有在商议彦卿的婚事?”陈宇柒问道,言语之间还有些不好意思,就算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个未曾婚配的男子,实在做不到面无表情的张罗这些事儿。   沐彦卿惊讶的抬起头,觉得有些好笑,不怪他多想,实在是有陈宇柒提起这个事情,实在让他没法不多想。   “太尉都未曾着急,我想爹娘他们现在应该还不至于急躁,”沐彦卿笑着揶揄,掩饰自己内心所想。   陈宇柒哑然失笑,沐彦卿的话他自然是听出来了,这是在调侃他的年纪,不过沐彦卿话里的意思让他心下松了些,正了正脸色——   “我听说蔚山王有意于你,可有此事?”   “是,”沐彦卿没做隐瞒,既然陈宇柒敢上门来说这件事,就证明他已经把这件事摸了个彻底,现在遮掩也只是多此一举,没得伤害感情。   “昨日皇上去我们府上看了老爷子,蔚山王已经把这事儿上报了圣上,想让圣上为你与佳宁郡主赐婚,”陈宇柒循序渐进。   沐彦卿皱了皱眉头,母亲亲口拒绝之后,长公主明显对这件事情不大热络,虽然知道蔚山王可能还有其他的心思,就是佳宁郡主那边也还有些其他的心思,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以秦嘉宁的身份接近他,只是没想到蔚山王会直接捅到当今圣上面前,还提出让圣上赐婚,这是在给他下马威,还是要毁了他?   要知道虽然明面上是有血脉关系的兄弟,但自古皇家无弟兄,当今圣上和蔚山王之间又能有多少感情可以联络,明明知道盛德帝视自己为眼中钉,还偏偏又在盛德帝面前提出此事,蔚山王的动机一看就不单纯。   “此事我知道了,彦卿谢过兄长通知,这件事情我会尽快相出办法解决掉的,”沐彦卿正式道谢,陈宇柒告诉他这些对他自然是有用处,看来他的婚事应该尽早定下来了,就是不知道母亲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这话还没有说完,”陈宇柒看沐彦卿一脸准备送客的样子,赶紧说道,和一个外人谈论自家妹子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好,但就现在的陈宇柒来讲,别无他法。   “嗯?兄长请讲。”沐彦卿回过头,静等陈宇柒继续。   “圣上昨日还提到了姝儿,就是我嫡亲的妹妹陈姝,你应该见过,”陈宇柒说道,他的表情凝重,代表着他现在说的这件事情非常非常认真。   沐彦卿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手指微动,他大概已经猜到陈宇柒要说什么了,不过面上一点儿不显。   “姝儿虽自幼没有母亲,但却是在我祖母和外祖母的亲自教养下长大的,能力和手段都深得真传,作为一个当家主母肯定是合格的,”陈宇柒说道,说到半截又觉得这话像是在推销自己妹子,又想到上次小妹随他去归零山这件事彦卿是知情的,一想到这里,陈宇柒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当时找谁帮忙不好偏偏找了沐彦卿,真的是……陈宇柒很快就止住了话音儿,抬眼看看沐彦卿依旧还是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这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兄长具体想说什么?”沐彦卿没有随声附和,也没有反驳陈宇柒的话,而是直接问道,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想听具体的。   “圣上想提前为你和姝儿赐婚,问到了家父那边,父亲没有正面回应。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彦卿有什么看法?”   陈宇柒虽然没有提自己和陈太尉的看法,不过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他与陈太尉都不反对这事儿,如若不然这件事情根本传不到沐彦卿这儿。   沐彦卿自然一点就通,不过这件事情他却不好回答,婚配之事又名终身大事,可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但现在这个事情递到了他的眼前,而且……   想到那个在街道之上黯然神伤的女子,和在陈府门口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倩影,沐彦卿心底竟然涌现出一抹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几乎想立刻就应下此事,他忍住了,眉目平静的看向陈宇柒。   陈宇柒摸了摸鼻子,有些理亏,虽然说他是在询问彦卿的意思,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情从父亲与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给彦卿说不的权利。要是沐彦卿现在言辞拒绝,陈太尉和陈宇柒有可能理解,但心中不可避免的也会有疙瘩,这都是人之常情。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在乎沐彦卿怎么想,就是盛德帝也只征询了陈太尉的意思,   摆在沐彦卿面前的从来只有一条道。   “此事因我而起,太尉和兄长为我着想,甚至能放心把手里捧着的明珠交于我照顾,彦卿只有感恩的份儿。如果陈姑娘没有异议,我接受这件事,”沐彦卿郑重回答。   陈宇柒眼中一亮,很显然这是他想听到的答案,虽然说是他上门和沐彦卿提的此事,但陈姝才是他的妹子,妹婿自然要姿态低一些才行。   “婚姻大事,自得慎重才行,彦卿也需要好好与伯父伯母商议一下,”陈宇柒神色放松的提醒道,他可不想他妹妹进了沐家之后因这事得脸色看。   “兄长说的是,我明白,我会与父亲母亲讲明白的,”沐彦卿应声,想也知道爹娘那边肯定不会拒绝,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讲,陈家女于他来说都是好的选择。   且不说两家近段时间以来的渊源,就说陈太尉深受盛德帝敬重,陈家在朝堂之上中立多年,这样的外家环境能让沐彦卿平稳发展不受其他任何事情的影响,陈家女嫁到沐府是下嫁,说到底是他们占了光,在必要的时候陈家还能对沐彦卿施以援手,可以说与陈家联姻给沐彦卿带来的只会是好处。   其实薛氏挑儿媳也是照这个标准来的,只是选择范围并不广泛,毕竟,与他们门当户对,且在朝中保持中立,而且家中还有适龄女子的人家是有限的。   更不用说,人家陈家本可以不通知你自己就把这件事情给完成了,毕竟到最后圣上下旨,沐家想也得做不想也得做,但人家还是提前询问了你的意思,虽然只是明面上的,但是情沐彦卿得领,这明摆着是想给自家嫁出去的女儿寻一个光灿的未来,沐彦卿懂也可以做出承诺。   陈宇柒点了点头,“我回去问过姝儿的意思之后,这件事情就得定下来了,彦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宇柒失笑,陈家对陈姝确实是疼爱,到现在对方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对方到底是个女子,这样的事情在男方还没有确切的意思,提前与她说了也是徒增烦恼。陈太尉是个好父亲,陈宇柒是个好兄长,所以他们选择对陈姝最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无可厚非。   “或许,在那之前我可以见陈姑娘一面吗?”沐彦卿想了想抬头问道。   “好,这件事情我来安排,”陈宇柒答应的非常干脆   “谢过兄长,”沐彦卿弯腰行礼。   陈宇柒摆了摆手就抬步离开了。   看着陈宇柒离去的背影,沐彦卿神色莫名。   一直到回到博彦院,沐彦卿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今日发生的事情是他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主子,席公子来信,”青睢拿着一封信进了书房,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正坐在太师椅上发呆,自从陈大统领走后,主子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有些心不在焉,把之前答应孟先生去陪他下棋的事情也完全抛在了脑后。   最近这段时间主子已经很累了,能这样也是一种短暂的休息,如若不是席公子来信,青睢也不想过来打扰。   沐彦卿回过神接过信,展开,席瑜信上面讲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在西蒙边防的遭遇,以及他要如何先下手为强从西蒙国那边谋求更多的利益,那些惊险的瞬间在阿瑜的口中变成了他的勋功章,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成就感让沐彦卿相信他在西蒙边防过的确实有滋有味。   沐彦卿笑了笑,突然有些感慨,今日发生的这这两件事情都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们已经长大了,成家立业将是他们在未来几年内要做的最主要的事情。   沐彦卿执笔给席瑜回信,虽然说他们最近的联系并没有中断但是因为这短时间忙得很沐彦卿给他的回信都是一笔带过,今日他有了足够的心情要和席瑜好好的谈一谈。   关于王首辅的事情,因为出京去接陈太尉而搁置在了一边,现在应该好好地和阿瑜说道说道,三皇子身边有一个颇有能力的幕僚也要提上一提,还有关于佳宁郡主和秦嘉宁,关于赐婚和陈姝,沐彦卿没有什么隐瞒。   虽然阿瑜收到信最快也得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这些事情,解决的已经解决,定局的已成定局,总体来讲阿瑜其实帮不上什么,但沐彦卿就是想说。   ————   此时的陈府,陈姝整个人窝在榻椅之上,眉目含情,面颊像是涂了胭脂一般,衬得她整个人更是灵动和美艳,细看之下她满心满眼的都是羞涩。   “姑娘?”白芍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姑娘一脸羞怯的窝在榻椅之上,身上还披着毯子,整个人就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   “怎么了,”陈姝咳嗽了两声,故作平静的坐直身子,好似刚刚那个不是自己。   “大爷和姑娘说了什么,惹的姑娘这样含羞带怯,”白芍凑近陈姝,小声的询问,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有姐妹情谊,好奇是一定的。   陈姝心中再次闪过大哥陈宇柒说的话。   “事情就是这样,父亲与我都觉得沐家彦卿是良配,所以父亲没有第一时间回绝此事。沐家人口简单,沐家伯母性子温和不会处处拿捏于你,彦卿也是温和懂礼的性子,亦是良配之人,我刚从沐府过来,彦卿同意此事,现在就看你的意思。”   这是陈宇柒的原话,其实接下来陈宇柒还说了许多,不过真正被陈姝听进心里的也就是这段了,尤其是那句“彦卿同意此事”。   小女孩儿的心思不易琢磨,陈姝自己都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沐彦卿变成了特别之人,但只要听到他名字或者见到他的人,哪怕只是擦肩而过,她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虽然说女子要矜持,但听到兄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脏真的要跳出来了,不是因为害羞,也不是因为对前路未知的畏惧,纯属是开心。   陈姝时期的性子是温和中偏向于洒脱,除了在母亲的事情上有些偏执,其他各方面都好说,她想要的东西现在得到了那股子的欣喜,自然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一句“我没有意见的”就这样脱口而出,声音之大惹得兄长诧异的看向她,陈姝这才故作平静的补上了两句场面话,“婚姻大事自然父母做主,爹爹和兄长如此信任他,我自然没有意见。”   想到此兄长临走之前那了然的表情,刚刚才退下的红晕又爬上了陈姝瓷白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姑娘?”白芍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让自家姑娘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哪有什么事?只是兄长说爹爹多用了几口膳食我心里高兴而已。”陈姝口不对心的敷衍。   白芍脸上尽是怀疑,是这样吗?   陈姝被看到一阵心虚,咳咳两声清了清喉咙,“之前不是熬了梨水,当然我喝些吧。”   “好,”白芍充满疑惑的退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55章 见面   午时没过,沐彦卿就收到了陈宇柒的消息, 不可否认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半日以来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答案。   中午的时候沐彦卿陪着薛氏用午膳,自然不可避免地说起了这个事儿。   今日盛德帝在宫中摆宴宴请从西蒙边防回京的各位官员和将士, 因为陈太尉尚且卧病在床, 自然不能出席。其实说句实话, 以三皇子为首的和谈官员在此次的战事中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不过朝堂内外就算心里明白, 也不会当着盛德帝的面儿说出口, 再怎么说人家是父子, 这样一来,沐世规自然也要进宫陪着。   不过沐世规之前刚因为长子立功的关系倍加封了封号, 长子又在乡试之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所以他此次进宫倒比别人多了几分自在,单单是应付上前搭话的就够忙的了。   说了这么多就是表明今日午膳只有沐彦卿和母亲薛氏两个人用。   当沐彦卿淡淡的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薛氏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刚想着给儿子相一门亲事,这才看好了几户人家,还没有付诸行动呢,儿子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这让她如何不震惊?   “婚姻大事至自有父母做主,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自作主张,陈家也真是的,竟找你来商量这些事!”薛氏惊呼, 她倒没有产生什么负面的情绪,但这一个‘惊’字是怎么也跑不了的,尤其这件事情关系重大。   “娘亲,”沐彦卿安抚性的拍了拍薛氏的胳膊,“这件事情本没有我们拒绝的余地,比起盲婚哑嫁,儿子还算是幸运的,不是起码在这之前我已经与陈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薛氏自己也是见过陈姝本人的,当时她还对陈姝赞不绝口,但当对方和自己的儿子扯上关系时,作为一个母亲,薛氏审视陈姝的标准就完全变了。不过她生性良善,对儿子和夫君又有近乎百分之百信任,所以儿子下定决心的事情,薛氏下意识的就不会去怀疑,就像现在,沐彦卿说这件事情已经定下,薛氏虽然想从脑海中找出几个对陈姝不满意的点却无从找出。   “卿宝,你告诉你娘亲这门亲事是你真心希望的吗?”薛氏放下手里的汤匙,静静地盯着沐彦卿,固执的要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沐彦卿心里清楚,就算他不想这件事情发生,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娘亲她也没法去阻止这事情的继续发展,但薛氏就是有这种只要他说不想她就能为了他拼命去挽回的姿态。   这就是他的母亲,自从十六年前他降生在这个家里,娘亲就从来没有变过,她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得到幸福,让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就算他在外面捅破了天,只要母亲还在,他就能得到庇护,让他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的想法是最重要的。   “娘,不是陈家女也会是别人,与其是陌生人还不如是她,起码就现在来看我对她的印象很好,”沐彦卿淡淡笑着回道,这是他心中真实所想,要说他现在对陈姝的感情能深到什么程度,这是没有的,但不可否认陈姝是唯一一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却能时常让他想起的女子。   就现在来说,一想起要与这个女子共度一生,沐彦卿并不排斥,甚至还隐隐有所期待。   “卿宝是这样想的就好,”薛氏收回了眼神,重新拿起了汤匙,“我说我儿子怎么这么轻易就松口了,原来早早的就有点看上人家了。”薛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调侃自家儿子。   其实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薛氏是有些丧气的,自小到大除了因为年纪小不能自理,不能做其他事的那几年,卿宝就没有让她这个母亲费过什么心,作为母亲,薛氏一直觉得自己为儿子做的太少。   关于儿子的婚事,薛氏是打定主意要拿出自己十二分的精力去张罗的,她都已经想好了,不求对女方的家世有多高,也不求女方的颜色有多好,只要能真心对待他家卿宝,能够担得起当家主母的担子就好,没想到在她刚鼓起气的时候,儿子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了,这让她这个母亲情何以堪。   不过想是这样想,能从儿子口中得知他的真心话,知道他并不排斥这件婚事,甚至对陈家大姑娘还有隐隐有些好感,作为母亲还是高兴的,再没有比自家儿子能够娶得合他心意的夫人更好的事情了。   听到母亲的调侃,沐彦卿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反而跟着笑了笑,自小到大,对母亲的性子他已经习惯。   “昨日我还觉得我们家卿宝还小,娘可以慢慢的选择,今日娘就感觉你已经长大了,”薛氏笑着嘟囔了一句,然后神色如常的进食。   沐彦卿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其实按照年纪算的话,父亲和母亲的年龄并不大,但是放在这个大背景下却已经不小了。   一代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一代人的老去,但人总是会看到成长却总忽视已经渐渐老去的那些人,沐彦卿其实并不喜欢谈论这类的事情。   “我这边的事情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娘亲还是多看看嘉表哥,他年纪可不小了现在还一个人来回浪荡,您好好替他张罗张罗,我觉得他府上需要一个女主人,我上次去他的宅子,发现府上喝个热茶都得现烧水。”沐彦卿毫不心虚地把自家表哥卖掉,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薛氏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午膳后就兴致昂扬的和水芜去忙活了。   沐彦卿着实松了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沐彦卿按照约定出现在了吉香居。   在包间等了两刻钟,陈宇柒才带着陈姝姗姗来迟,几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却是赐婚之后第一次见面,陈宇柒和沐彦卿倒是面色如常,陈姝却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兄长,”沐彦卿站起身,“陈姑娘。”   “沐公子,”陈姝回礼,虽然佯装镇定,不过话音的结尾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沐彦卿看了一眼陈姝,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他知道对方一定非常紧张,从进门之后她就没有正视过他的眼神,在他记忆之中,陈姝从来都是镇定自如的,就算是跟着陈宇柒去归零山也没见她紧张,没想到如今见到了,不过也能理解,女子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可避免的会多想。   看到陈姝这样的表现,沐彦卿心底最后一丝紧张挥洒了个干净,他有心想宽慰对方两句,不过当着陈宇柒的面,这话如何开口是个问题。   陈宇柒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家妹子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双方镇定的很,就是太镇定了反而有些冷场,他有心想让现在的气氛活络一下。   “沐伯父现在还在宫中吧?晚间圣上还做了许多安排,想来伯父回到家中的时候应该是很晚了。”陈宇柒找着话题聊。   沐彦卿颔首,“兄长说的是,父亲已经送了信儿回来。”   “那个,郭公子在我们府上彦卿不用担心,等父亲的情况稍稍稳定之后,我会在恰当的时候让郭公子回府探亲,”陈宇柒继续说道,这话题着实不好找,如果在场的只有他和彦卿或者只有他和妹妹都好说,但现在有他有彦卿还有妹妹,就有些难办了。   “兄长做主就好,”沐彦卿应声。   不经意地扫过陈姝,只见她头埋得更低了,再看向陈宇柒,沐彦卿被气笑了,这位兄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现在到和自己唠起家常来了,也不管自家妹子紧张成什么样儿了?   人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能够在知道可能要定亲的情况下,选择来见自己,想来陈姝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沐彦卿敢肯定陈宇柒再这样说下去陈姝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将在不久的将来色消失殆尽。   关于自家妹妹的表现,陈宇柒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面对沐彦卿简短的回答,他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急得干瞪眼。要说彦卿平常时候也聪明的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成了拖后腿的了,自己在这边着急忙慌的活跃气氛,他却在那边怎么冷场怎么来。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当着妹妹的面,陈宇柒自然不能说什么,他绞尽脑汁儿的想下一句话应该怎么说,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   陈雨琪转头看向自家妹妹,“姝儿?”   “大哥你先出去,我想和沐公子说几句话。”陈姝小小声的说道,语气却非常坚定。   “啊?”陈宇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哥!”陈姝跺了跺脚,大概是想起对面还坐着沐彦卿,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小性儿。   “好好好,我知道了,哥这就出去。”陈宇柒连连表示,接着站起身就推开门出去了,动作非常迅速。   包间内就剩下了沐彦卿和陈姝两个人。   “陈姑娘,”沐彦卿拿起茶壶给陈姝倒了一杯茶,无声安抚。   “大哥说你要见我。”陈姝捧着茶杯抿了一口。   “嗯,因为好奇陈姑娘的看法。”   陈姝抬起头,看向沐彦卿,头上的蝴蝶发饰随着她的动作双翼起舞,趁着她整个人灵动非常。   “你呢?”陈姝启唇。   “嗯?”   “你是不得不答应吗?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陈姝开口,然后定定看向沐彦卿。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56章 交谈   陈姝的话音一落, 包厢内一阵静默,一时间沐彦卿和陈姝谁都没有说话。   沐彦卿明白陈姝这话是什么意思, 甚至从她有些颤抖的语气中, 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和无措, 沐彦卿失笑,他想说其实陈姝不必如此,这件事情再怎么的责任也不在她身上。   说起这件事情, 相比陈府, 他得到的好处更大一些——   其一, 能够让他摆脱蔚山王的算计,和佳宁郡主完全摆脱关系,长公主和驸马他们也产生不了仇恨心理, 也不用担心佳宁郡主因此针对陈府, 陈府本身就不是吃素的;其二从家世来看, 陈府较之沐府高了好几个层次, 如果和陈府联姻,绝对是他高攀,尤其现在这个时间, 他还能沾上陈太尉最后的余光。   陈太尉现在情况说不上好,沐彦卿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坏的,但是,外界不知道。今日圣上摆宴,恐怕不出三日,甚至今日都有可能, 盛德帝一定会下旨封赏太尉,赏赐和各种荣耀一定会让陈府更上一层楼。   这件事情不难想,此次西蒙国主动挑衅,最后却咎由自取大败而归,对于边防军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盛德帝一定会大肆宣扬,这可是他作为陈朝君主的威严之所在,也是他在位期间取得的巨大功勋,尤其在千秋宴这样重要的时刻,普天同庆方显伟大。   到时候,陈府的风头肯定一时无两,陈姝的身价也会随之水涨船高,这对明年就要正式踏入仕途的沐彦卿来讲是一件好事,就是看在陈太尉的面子上,他在朝中也会顺意三分。   当然了,陈府眼下也需要这门亲事,唯有利益相辅相成事情才能成立这是道理,陈姝是陈太尉嫡长女,可以说是陈府第三代最抢眼的女子了,虽然陈家父子两个都没有让陈姝攀附权贵的意思,陈宇柒与这个妹子感情也深厚,但陈姝未来的亲事也不外乎是巩固宗族,这就是生为大家女子的宿命。   沐彦卿相信,如果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算戳破大天去,陈家父子也不可能会想着把掌上明珠交给自己,现在这样做,也是他们在权衡各方势力原因之后做出的选择。   所有的额一切不过是各取所需,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更大的利益获得者,沐彦卿从不否认这个事实,所以在一切未开始之前把一切说清道明是最好的,起码能保证他二人未来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反目和仇视对方。   脑筋转了三圈,沐彦卿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已经恢复镇静的姑娘,不过虽然表情已经看不出什么,但僵直着的身子还是显示出她心底的不平静。   沐彦卿定了定心神,他没有直接回答陈姝的问题,转而说道:“这件事情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沐某从中得到的更多,今日请姑娘出来就是想趁着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商量此事,如果陈姑娘有意见亦或是已经心有所属都可以现在提出来。如果有,这事儿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及时止损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的意见?”陈姝低声重复了一句,接着就抬头问道:“你这样说是不是说明是你没有意见也没有心属之人?”   沐彦卿惊讶了一瞬,没想到对方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在他的印象里,陈家大姑娘一直都是温和知礼、不疾不徐的,没想到还有这样急性子的时候。   “是吗?”陈姝又问了一句。   沐彦卿收敛自己的表情,点了点头,“是。”   陈姝怔了怔,看到沐彦卿认真的表情已经信了三分,知道对方没有心仪之人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而且她还是想知道,“那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陈姝喃喃道,她的声音有些低,沐彦卿往前伸了伸头才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我今早已经应下了此事。”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早已经发表了,他同意此事,并且不排斥和陈姝共度余生。   陈姝心下一松,脸上也挂了些笑意,本来有些苍白的脸颊现在有了些红晕,她最怕的事情就是沐彦卿是因为不得不应下此事才松口夫人,虽然直觉沐彦卿不是急功近利的性子,但陈姝不敢赌。   陈姝其实明白,父亲和兄长做这样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她是最好的,换成对象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不在乎所以不在意,但是对象是沐彦卿,陈姝就想追根究底,她想确定自己以后该以怎样的心境面对对方。不得不说,她来这一趟还是有效果的,起码她得到的是最好的答案,想通了这个关卡,陈姝心下一松,之前涌起出现的涌起已经在某一个瞬间消失殆尽,她现在有些紧张。   “陈姑娘不用这样,这件事情说起来是我沾了光,说到底太尉和兄长给了我一个机会,”沐彦卿温声安抚。   “不是的,”陈姝急忙反驳了一句,接着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闭口不言。   沐彦卿失笑,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陈姝,原来陈大姑娘也不只是有贤良淑德的那一面。   “陈姑娘,”沐彦卿唤道。   陈姝闻言抬头,不明所以。   “现在我需要一门亲事,所以对太尉和大统领的提议是乐见其成,在其中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也没有谁压迫我,姑娘不用担心。”沐彦卿替陈姝斟了一杯茶。   陈姝点点头,心中涌出些惆怅,头也慢慢低了下去,眼睛还有些发涩。   “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走到哪一步,所以没有办法在姑娘面前许下关于未来的誓言,我们都不能预测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敢说只要我还存活在这个世上,我会竭尽所能把我应该做的做到最好,此生身边都只会有一人,”沐彦卿接着说道,虽然说着不会许下什么诺言,但他还是说了自己的决定。   沐彦卿的语气很淡,但是却给陈姝留下了很大的震撼,试问这世间哪个女子不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时间对女子向来严苛,陈姝常常会想凭什么?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离家去一个陌生的环境生活,其中艰辛和彷徨可想而知,如果是遇到对的人还好,如果遇到错的人这一辈子可能就搭在里面了,但世道如此。   陈姝不知道沐彦卿以后做不做得到这些,但是在现在这个瞬间她是激动的,是喜悦的,是被说服了了的。   “沐彦卿,”陈姝蓦得开口。   “嗯,”沐彦卿应声。   “你今日的话,我信了,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今日所说,”陈姝看向沐彦卿,眼里的迷茫在此时全部掩了去,只剩下坚定。   沐彦卿抿了抿嘴唇,他能感受到陈姝话语里的坚定和决心,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回应了这个话意味着什么意思,“是,我一定会记得。”   陈姝深深的看了沐彦卿一眼,男子非常镇定,眼睛里还闪着些微的笑意。陈姝突然回过神来,想到刚刚两人的对话,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当然羞涩的同时更多的是愉悦。   “兄长还在外面等着,我先离开了,”陈姝小声转移话题,一想到自己刚刚那么‘豪迈’,她就有些懊恼,谁不想在心仪之人面前保持淑女的形象。   “嗯,我随你一起过去,”沐彦卿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出声挽留,也没有请陈宇柒进来再聚,就现在这个阶段来讲,陈宇柒能抽出时间带陈姝出来见他已经是不容易了,太尉卧床,陈府的一切事物都要陈宇柒经手,而且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算是解决了,他相信陈宇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好,”陈姝回道。   见到陈宇柒的时候,沐彦卿冲他点点头,陈宇柒立刻会意,当着陈姝的面,两人没有多说,一切都在不言中。   看着陈府的马车渐渐远行,不知怎的,沐彦卿心中升起了阵阵的暖意,他善于隐藏自己,就算是顶顶喜欢的东西,他都够忍住不露出丝毫的情绪,因为失望多了总会变成习惯,他在前世的时候经历的够多了。   来到陈朝这么多年以来,也就是常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才能让他放松片刻,让他的神经不再这么紧绷,也只有在这些人面前他才会不掩饰内心所想,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喜好。   在外人和不熟悉的亲友之间,沐彦卿还是一如往昔,他从来不想象自己未来的家人如何,他自诩没有‘宁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份幸运。现在就很好,遇到沐世规夫妇先生和阿瑜他们已经是他最大的幸运,沐彦卿送来不敢奢望太多,但是现在,见到陈姝之后,他对这件事情有了份期待。   沐彦卿很少对自己把握不住的东西有所期待,因为有期待就意味着有失望,前世失望的太多,他不想今生自己的人生还伴随着各种失望。昨日这个时候他依然坚定这个想法,没想到只是一日的时间,自己就因为陈姝打破了这么多年保持的所谓的习惯,只希望最后得到的不是失望。   沐彦卿不是矫情的人,这件事竟然定下了,他就不会纠结其中,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转过弯儿失去了影踪,沐彦卿转身想回吉香居。   “爷,”青睢跟上来。   “说。”   “大姑娘到了咱们府上,要见您。”   沐彦卿皱眉,沐如意现在已经如愿嫁进了田家,是的,已经出嫁了,在沐彦卿出京的这段时间已经正式的拜了堂,主要是沐如意腹中的胎儿月份等不起了,再等下去极有可能招致笑话,所以两家一商量这件事情就快速的办了。   虽然说事情匆忙了些,但到底是明媒正娶,田家人说不了什混话,沐家三房也满意这样的结果,总之是皆大欢喜。   按说他那位堂妹婿虽然是个纨绔,也花心了些,但现在是新婚燕尔,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沐如意在这个时候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沐彦卿想不通,难道是为了沐世泽的事情?想到这里,沐彦卿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回府,”沐彦卿命令,沐如意是个聪明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不可能是来替三房说情或者是争取什么的。一定是其他的事,说句实话,沐彦卿有些好奇。 第157章 决定   沐彦卿回到榆钱胡同的时候, 沐如意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看到沐彦卿过来, 她扯了扯嘴角, 带着些微的疏离和不自然。   虽然明面上谁堂姐弟,但说句实话他们自小就不熟悉,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与田家的婚事,沐如意求上门来, 他们可能永远都做不到坐下来平静商量一件事情。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沐如意非常感谢沐彦卿,比起她那个个只知道依赖父母的弟弟, 这个堂弟的所作所为于她来讲都算是雪中送炭, 但是多年的习性在那,他们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消磨掉所有的隔阂变得亲密无间。   当然了, 就算沐如意有这么个想法,沐彦卿也没有,他不喜欢沐如意,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这个事实就已经存在了,所以不管沐如意做什么他心里都会有疙瘩,与其让自己不舒服,还不如维持原状,只当陌路人就好。而且在他看来他与沐如意的交易是各取所需,没有什么人情礼节需要往来。   “堂姐今日过来有什么事要与我讲?”沐彦卿直接开口。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几句话, 父亲他不想出京,回门那日他与舅舅还在商量怎么推脱这件事,”沐如意艰难开口,以沐如意的立场来说,现在这种情况才是她乐意看到的,毕竟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娘家近在咫尺,能够在自己被欺负、受欺辱的时候第一时间得到庇护,但现在沐如意要顾忌沐彦卿的看法。   尤其在见识过沐彦卿的手段之后,沐如意更坚定地认为沐彦卿不能得罪。之前,她已经与沐彦卿做了交易,沐彦卿帮她嫁进田家,她施计让爹爹答应外放出京,她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但答应沐彦卿的条件却出了差错,沐如意不能确定沐彦卿是怎么想的,忐忑的很。   “我之前用的法子偏激了些,现在父亲觉得我的事情已经解决,所以他不会再顾及我,所以恐怕这件事情可能不会达成,是我食言,堂弟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愿意做出补偿。”沐如意接着表示道,言辞诚恳,句句肺腑,却而又带着试探。   如果是与沐如意不熟悉或不够熟悉的人看到沐如意这样,定会觉得这个女子还算是有良心,从而不忍心或者是拒绝提出什么要求?但沐彦卿不是这二类人之一,他虽然与沐如意接触的不多,但是三房那边儿的消息他听的多了,他自认为很了解沐如意。   “堂姐不必道歉,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并且我们当时的交易已经达成合意,三叔他同意了,亲自给我来了信儿松了口,从那一刻起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历史,所以现在堂姐不必翻旧账,我也不会,”沐彦卿饮了一口茶慢慢的说道,他有一些意兴阑珊,本来以为沐如意会带给他什么消息,没想到还是这些他看不上眼的算计。   “是我给堂弟添了麻烦,说的事情没有做到,到底是我愧对堂弟,”沐如意表示,声音中还有一丝哭腔,表情也适当的带了些懊恼,仿佛非常的后悔和无能为力。   沐彦卿却没有了再听下去的**,他最近一段时间很忙,今日算是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空闲时间,说句实话,他不想浪费在沐如意身上,尤其沐如意现在说这些话说到底是在试探,在他看来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够了,”沐彦卿挥了挥手,“关于这件事情,我那日已经和三叔说清道明,从他松口的那一日起,这件事情基本已成定局。现在反悔晚了些,而且我相信三叔不会不顾念堂姐你,我亲口告诉他了,我既然能促成堂姐和田家的婚事,也能以一己之力毁掉,如若不信,大可一试。”   沐彦卿说完站起了身,既然大家的记性都不好,这些话他可以再重申一遍,不过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实在是无聊。   “我先回院,堂姐慢走,”沐彦卿只回了一句,抬步就出了会客厅。   留在会客厅的沐如意却久久没有行动,在沐彦卿话说出的那一刻,她的心凉了半截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皱眉头,得到现在这个结果,她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明明知道沐彦卿的性子如何,偏她不信邪还上赶着来试探,明明知道沐彦卿不能得罪,但她就是心存侥幸,总觉得一不小心自己就能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就看当日沐彦卿提出要求时候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容易解决。   “夫人,”身边的丫鬟出声提醒,面色有些讪讪,管家要送客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偏偏她们家夫人一点动静没有,好似要赖到人家家似的,实在是有够损面子。   沐如意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抬头看向管家,“刚进府的时候没有看到管家,还以为您在忙,我现在就出府,您赶紧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大姑娘可不用客气,刚刚老奴去请大夫了,老夫人这两日身子有些虚弱,时不时就要请大夫过来看上一看,往常都是按时到的,今日晚了些老奴就过去亲请。”管家笑眯眯的解释,又接着说道:“送大姑娘出府用不了多些时候,少爷已经叮嘱过一定要把你平安的送出府,大姑娘可不要为难老奴,”   管家说话的时候笑呵呵的,他长相憨厚,平常为人也朴实,此时说的这些话不知无心还是有意,总之听在沐如意耳里非常的刺人。   沐如意尽力扯了扯嘴角,“今日我来的晚了些,等过两日再回来专门看望祖母。”   管家笑眯眯的称是。   沐如意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其实按照礼节,她到榆钱胡同这边之后,应该立刻去看望祖母,毕竟那是正经的长辈,是她嫡亲的祖母,但她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试探沐彦卿,其他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一直到现在管家提起她才想起这么一回事儿。   沐彦卿讪讪走出会客厅的时候,管家还一直在说,那些从田家跟过来的仆人都好奇地看向沐如意,虽然不敢直接指责,但就是那种类似好奇的目光让沐如意觉得有些丢脸。   ————   在沐彦卿看来这就是一个小插曲,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关于三房外放出京的事情,在朝廷文书下达的那一刻已成定局,就算纪府那边做再多的事情都不能在席大人盯着的情况下使出什么有用的手段。   只是没想到事情远比沐彦卿预想到的要激烈,谁都没有想到在沐世泽将要妥协却还想在挣扎一把的时候,他嫡亲的女儿沐如意添了最后一把火,直接让沐家三房狼狈的逃离了了京城。   沐彦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怔愣了一把,随即笑了笑,果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看沐家三房不就把这八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不过到底父母是念着孩子的,就算沐如意在沐世泽夫妇胸口上插了致命的一刀,他们都没有做出丝毫反击。   “三叔和三婶在协议上签了字?”沐彦卿整以暇接的问道,带着确认的意思。   “是,就连三少爷也按了手印,”青睢回道。   沐彦卿点点头,为人父母的,果然都念着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木如意今日做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作为父母的本能还是不忍伤害对方。想想他前世还真是个笑话,不知道前几辈子他到底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能在万千父母之中摊上了这么一对奇葩,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   只是,沐彦卿想不通沐如意的想法,最后她竟然会想出这么个办法,直接用官府文书来与沐世泽断绝关系,瞧那罗列出来的一条条一桩桩,不知道的还以为沐世泽夫妇是怎么虐待了她,至此,沐世泽和纪氏夫妇两个的名声在整个京城一片狼藉。   人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沐如意这样做,无外乎是伤人一万自损八千,就算最后她成功的摆脱了沐家三房,今后在京城之中,她的名声也会受损。   但沐如意还是这样做了,轰轰烈烈的,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沐家三房沐世泽夫妇待子女不仁,可以说也连累了整个沐家的名声,甚至就连盛德帝也有所耳闻,他在早朝之上直接询问了沐世规此事。   沐世规虽然折中选择三言两语一笔带过,但终究还是难逃外人的风言风语,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沐世泽外放出京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且很快他就被命令即可出京。   沐彦卿想让沐世泽外放出京,却并不是厌恶沐家三房,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他确实一直不喜欢沐家三房,但其实沐彦卿对二房的感情也不深厚,如果三房能够像二房一样安分守己,他永远都不会动他。   沐家三房确实可恶,但沐如意的方法让沐家整体的名声受损也让沐彦卿不高兴,他为了保全家族名声做了这么多,现在沐如意却本末倒置,他能高兴才怪。   “以后田家过来送礼都拒之门外,既然沐如意已经与沐家三房断绝了关系,那她与我们整个沐家也就没有关系了,”沐彦卿吩咐道。   “是。”   但是不管怎么说吧,这件事情终究在一系列的变故之后落幕了。   ————   接着就到了千秋宴,千秋宴在陈朝已经由来已久,本来是为了庆祝百姓丰收而举办的丰收节,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的举国欢庆的节日。   今年陈朝发生的事情多,又正值三年一届的大考,众位大臣左忙碌右忙碌一直忙碌到秋季还没有停歇,为了能让众位大臣松一口气,也能更好地展示今年大半年的实绩,盛德帝决定大办,并为此把近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奖赏都挪到了千秋宴上,毕竟举国欢腾的节日要有更多的好事情来衬托,如此才更显得君主的伟大。   千秋宴的前一日,京城各家都已经在准备了,门口挂上大红灯笼也准备好烟花爆竹,倒是有了几分过节的气息,沐彦卿从街上回到榆钱胡同的这一路上,看着两旁热闹的气氛,心里也闪现出来了一些愉快。   明日就是千秋宴,盛德帝已经下旨在公中举办筵席,凡四品以上的朝廷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与往年相比,条件放松了许多。   往年的筵席,沐彦卿是没有参加过的,虽然说必要的交际很重要,但那时候沐彦卿还小,他又不喜欢那种氛围,所以沐世规夫妇也从来都不强求,谁也没有规定必须带孩子参加。   不过每年在千秋宴上发生的趣事,沐彦卿是一件不拉的都知道,谁让他有一个才思敏捷又爱说话的兄弟,一个千秋宴席瑜能说上几日都不待重样的,也不知道同样的时间他怎么就比其他人经历的多。   而且,每年千秋宴的第二日沐彦卿总能在席瑜那收到好多礼物,大都是进宫以后得到的盛德帝或者席贵妃亦或是其他官员的赠与,件件珍品,现在大都还在沐彦卿书房带着呢。   就在去年,沐彦卿还收到了一本珍藏的字帖,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不过今年却有些不一样,好友不在京城,而他需要到皇宫里走一遭。   “千秋宴上圣上会找由头为你和陈家大姑娘赐婚,虽然在这样大的场合,蔚山王不大可能会出言阻止,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你做好准备,”沐世规叮嘱道,自从知道陈太尉有那个心思,而长子没有反对之后,沐世规就把这件事情接过来了。   沐世规甚至都没有关起门来和自己的儿子全面分析此事的利弊就接手了此事,成家毕竟是大事总不能让这些小辈来回商讨。沐世规了解自己的儿子,端看表情,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彦卿是乐意的,就算现在他与陈家姑娘还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很显然,如果对象是陈家姑娘,彦卿愿意去尝试。   薛氏经常在沐世规面前唠叨儿子情薄,似乎除了他们做父母的和几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之外,再没有人能牵动他的心神,薛氏常常为此担心,沐世规也深以为然。   现在找到一个能让儿子愿意敞开心扉去接纳的女子,他们做父母的为何反对,还去分析其中的利弊,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沐彦卿愿意更重要些。   这是其中最大的原因,当然陈府和陈家大姑娘对如今的沐府沐彦卿来说也是一个顶好的选择就是了。   所以为此,沐世规亲自去陈府拜访了几次陈太尉,自然也从陈太尉那边知道了盛德帝的打算——   千秋宴开席,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旨为沐彦卿和陈姝赐婚。   所以不论怎么样,沐彦卿这一次都不能缺席。   “阿爹这话在一刻钟之前已经说过一遍,”沐彦卿笑了笑,语带揶揄,“据不完全统计,今晚我已经听了五遍。”   沐世规愣了愣,除了刚刚说的那一遍,之前的那些他全然没有印象,捏了捏有些疲惫的鼻翼,“是为父过于紧张了。”   总觉得孩子还小,总觉得孩子还小,明明很多个瞬间都在昭示着孩子已经长大,但做父母的总习惯说孩子还小,明明现在都已经可以谈及男婚女嫁之事了,心里却还是转不过这个弯。   沐彦卿也跟着笑,虽然说明日面对的是他的人生大事,但并不见他慌张,这件事情已经来回磨了很久,从盛德帝突发奇想,到他们两个当事人松口,再到两边父母频繁来往,原本还有些懵懂的少年心,已经在这些琐事里被消磨个干净,现在的沐彦卿只盼望着这件事赶紧尘埃落定。   “行了,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行,赶紧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早起。”沐世规温声嘱咐。   “阿爹不一起回正院?”沐彦卿疑惑,这几日满朝文武都放了旬假,按理说阿爹应该不会有公务才是。   “我去看看你祖母,”沐世规叹了一口气,不管郑氏做了什么,那终究是他母亲,虽然心底的凉意让人发冷,该有的孝顺和慰问,沐世规一点都不会少,时不时还是会过去慰问一下,当然这次不是因为这个,但是沐世规不想与儿子提起。   “我——”沐彦卿想说我陪着您一块儿过去,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沐世规打断了。   “你先回院子,我只是去把你母亲接回来休息,并不多待,”沐世规回绝道,这是夫人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   彦卿这孩子重情,尤其是自己与夫人是他绝对不能碰的逆鳞,母亲这段日子对自己和夫人可谓是怨言颇深,说出的话及时不好听,就是沐世规自己听了都觉得过分,所以他不想污了孩子的耳朵。   沐彦卿心神一转,立即就想通了其中的关卡,刚刚侍卫进来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大概就是在说这个事情了。   老夫人见到阿娘势必激动,为了让她静养,这段时间阿娘很少去看望老夫人,不过阿娘不去老夫人那边心里也不得劲儿,反而隔三差五的就请一次。阿娘是儿媳,自然不能对婆母不敬,所以就算知道每次去了都会经历一次谩骂,阿娘也从来没有拒绝过。所以只要阿爹在家都会尽快在母亲过去之后赶过去,只要阿爹在那边就会收敛许多。   老夫人的刻薄的场合沐彦卿看过几次,每次都得攥着拳头把怒火吞下去才能忍住不反击。郑氏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这些都是榆钱胡同这边提供的,除了逢年过节时候的问候和孝敬,二房和三房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力气,现在反而他们是好的,大房里外不是人,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个道理?但那是长辈,孝行天下,就算是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他们做小辈的也不能随意置喙。   大概是知道他心中有怨,所以阿爹阿娘就不怎么让他出现在老夫人那边了,沐彦卿明白,所以从来都不过问,这件事情的主动权从来不在他这儿,而要看阿爹怎么做?   “那阿爹就赶紧过去吧,去得晚了,我怕阿娘顶不住。”沐彦卿低声说道。   沐世规扯了扯嘴角,抬步往外走。   刚进院子,就听到了郑氏的声音,没有了记忆中的温和,这段时间他听到的来自母亲的声音,全部都是歇斯底里而且不讲道理。   “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当初就不该迎你过门儿,你个狐狸精,勾引的我儿子和他兄弟反目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郑氏的声音传来,语带嘲讽。   “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婆母不是已经看到了。世规是兄长不是父亲,这些年来他为三弟善后了多少事情婆母不是不清楚,现在世规越走越高,彦卿也即将入仕,三弟却越发的肆无忌惮,一棋不慎满盘皆输,他自己愿意冒险,不代表我们就必须要奉陪。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婆母却还是要世规妥协,这是什么道理?   而且这本就是走正规程序,有官府大印盖章的一次外放,世规他何德何能可以左右吏部正常的调动程序?事实摆在这里,婆母却还是一味的胡搅蛮缠,扰的家宅不宁,是不是真要我们大房家破人散,您才能安心如愿?”   这是薛氏的声音,她的语气是如此郑重,条条分析利弊,句句都在道理之中。   但是,老夫人不听这些,怔愣之后,就是更大声的痛斥。   “身为儿媳你就是这样孝敬婆母的吗?薛家还真是没有家教,教养出你这样一个不知礼的混账女儿!”   沐世规虽然看不到自家夫人的表情却完全能想象的出,他已经很久不曾听夫人说过这些了,还是用这样生硬的语气。   自从搬进了榆钱胡同,自家夫人温婉了许多,曾经一点火就爆炸的急性子消失了个干净,沐世规也渐渐的忘记了。   直到此时,他才蓦然想起刚进门的那几年夫人其实不是这样的,进门三年没有子嗣,母亲包括两位妯娌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但是夫人从来都没有因此生过闷气,谁给她不愉快她都是直接反击回去的。   但是随着有了卿宝,随着自己官职的上升,随着他们住进榆钱胡同,自家夫人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温婉,变得和善,一步步的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一个懂事的儿媳妇儿。   是的,一个懂事的儿媳,之前母亲那样说她,她没有反驳一句,无声无息地承担了这一切,今日恐怕是她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反驳的,而且明明句句在理,却还是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房间里的叫嚣声渐渐离沐世规远去,世间哪得双如许,不负如来不负卿,沐世规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决定了。   抬步走向房间,直接推门进去,房间里的声音因为他的突然进门戛然而止,“母亲说完了吗?说完我们就先回去了。”   沐世规伸手搭上薛氏拢在一边的手,指尖冰凉,已经凉进了沐世规的心底,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心里都是苦涩。   “既然来了,就陪我聊聊你三弟现在到哪儿了?路上可有吃好喝好。自从他们出京,我都还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信,”因为长子进门,郑氏快速的收敛了自己刚刚的脾气,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闻言,沐世规停下已经抬起的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刚出京一日能有什么消息送回来?而且现在他已经知道母亲护不住他,短时间内不写信回来很正常。”   沐世泽的性子他做兄长的怎么会不知道?沐如意选择断亲的事情传来,阖府剩下的人都说沐如意没有良心,沐世规也这样觉得,但龙生龙凤生凤,沐如意这样的性子和沐世泽简直如出一辙。   他对你有所图的时候,你才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兄长,当你帮不了她,他就能对你弃之如离,分家之后,除了逢年过节,沐世泽哪一次上门不是有所图?   知道,但不想说,只想着给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留颜面,但留来留去留成仇,何其可悲。   郑氏的脸色一时间变得非常难看,指着薛氏质问沐世规:“你以为都是你吗?有了媳妇忘了娘,为了护住她,你连你自己的兄弟都要诋毁,你还是不是个人?”   沐世规却不想与她多说了,“我刚刚已经通知了二弟,既然在榆钱胡同这边母亲过的不如意,就回柳树胡同吧。我作为兄长没有把母亲照料好,是我的过错,我会向二弟请错。”   说完之后,沐世规拉着薛氏的手往外走,事情持续了这么久,他累了。 第158章 军中变故   老夫人这边发生的事情包括父亲的决定,沐彦卿随后就知道了。   谈不上开心, 当然也没有不舍, 一个很模棱两可的情绪, 是沐彦卿的反应。   “去孟府, ”沐彦卿轻声说道。   青睢应了一声,跟在了沐彦卿的身后, 主仆两个一起往府门口走去。   沐彦卿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 但柳树胡同这边却非常的热闹。   “凭什么?家里就这么点儿地方,把婆母接来住哪儿?”吴氏满心不愿意。   刚刚夫君派了人去收拾合福堂,她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没想到夫君竟然说要把老夫人接来家里住, 这怎么可以?婆母搬去了榆钱胡同, 她不知少受了多少蹉跎, 以前和老三家针锋相对, 现在老三家的也滚出了京城, 整个沐宅就是她的天下, 她就是当家主母, 在这个档口老不死的来凑什么热闹?   知道三房离京,吴氏就把柳树胡同这边的宅子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丝毫不管三房只是出京并不是没了, 总之在她眼里, 柳树胡同这边的宅子已经是她家小二的了,总之她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没想到临了临了来了这么一个意外, 所以她自然是满心不愿意。   “母亲与大嫂矛盾颇深,见到她就容易激动,大夫说这样的情绪不利于养病,大哥就说让母亲搬回柳树胡同,让我们照看着些。”沐世诚说道,语气隐忍,想当初他们三家都住在柳树胡同也挤下了,现在大哥搬去了榆钱胡同,三弟出了京城,整个柳树胡同就剩他们一房反而住不下了,更不用说母亲的院子一直闲置着呢,自家夫人这话可谓诛心。   “现在小二这么小还需要我时刻照料,功课什么的我也得时时盯着,让我怎么分心去照料母亲,而且小孩子抵抗力低,母亲带着一身病住进柳树胡同,传染了怎么办?”吴氏还是皱眉反驳,以前她看到老家伙与薛氏有矛盾都是偷着笑的,但是今日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他们二房,她就笑不出来了。   “你身为儿媳照顾伯母不是应该的?小二已经不小了,哪还需要你日日盯着,再说他有夫子在呢,以后到了学堂你总不能也跟着去吧?”沐世诚直接戳破了吴氏的说法,他是个孝顺之人,平常自家夫人说什么都好,他几乎不会反驳,但是一旦牵扯到郑氏,他势必不会让吴氏占了上风。   “那三个儿媳呢,凭什么只有我在受罪?”吴氏小声嘟哝,在自家夫君看过来的时候自动消了声音,不过还是不甘心——   “那大哥有说什么时候搬回去吗?婆母在柳树胡同的吃食花销怎么算?”她手里的银子可都是要留给小二的,其他人包括她都别想随意挥霍半点儿。   “这有什么可计较的,母亲她老人家她本身有银子,而且近十多年来都是大哥他们在照料,也没有向我们要过一分一毫的银子。”沐世诚皱眉,三个兄弟之中,他是最不会钻营的那个,但在国子监待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家底的,难道养一个母亲还要向大哥伸手,这让大哥他们怎么想?   “这怎么能一样?大哥他现在是朝中三品,前几日又刚获了封赏,而且还有爵位在身,大嫂也是个有余产的,哪像我们二房只有你一人有俸禄,还要供给我们全家。”吴氏开始哭穷,伸出手指恨不得把家里的所有开销都和沐世诚比划一遍。   老夫人确实有银子,但老家伙向来把自己的银子都拢在自己手里,之前要不是分家,他们这些人根本拿不到一分一毫。   吴氏当然想着要从郑氏那边拉出些银子,但这得放长线钓大鱼,短时间内还是从大房那里得到银子更快一些,只要夫君肯开口,那边一定不会吝啬。   沐世诚有些犹豫,家里的这些事情他都是一并交给吴氏在做的,要说气家中庶务他真是一窍不通,要是因此对母亲照顾的不周到反而是他的过错了,但已经成家多年,还伸手向兄长要银子养母亲,这样的事情沐世诚做不出来,他嫌丢人。   “这件事情就先这么定下了,先把母亲接过来,其他的稍后再说,大哥还能亏待我们不成?”沐世诚嘟哝。   吴氏无语,心说你是谁呀,还不能亏待你,大房现在可是位居三品,而你现在还在国子监摸鱼,这么些年也没搞出个名堂,要是真是拿你兄弟他能不拉扯你一把?但沐世诚的性子吴氏清楚,再逼下去就把人逼急了,看来这件事情只能靠自己了,吴氏暗忖。   ————   京城还只是深秋,但是现在的西蒙边防已经开始下起了雪。   席瑜自小在京城长大,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一片一片的雪花从空中飒飒落下,像是砸在地上似的,不大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指深的雪。   这场雪算是突如其来,西蒙边防虽然之前已经开始降温,但天气还不错,甚至昨日阳光还跟充足,但今日就乌云压境,经过一日的酝酿,终于在傍晚时分开始下雪。   白天领着边防军训练还不觉得,到了晚上席瑜是真的体会到了刺骨冰冷。   “今年这雪下的有些早,今年冬天这边的百姓难熬了,”于陶有些感慨。   “嗯?”席瑜疑惑,他虽然师从名师,但作为一个贵公子,对于农学这些事儿还真是不了解。   “天冷的早,冬天就长,冬天草枯冰封,粮食没处弄去,往年因此饿死在家中的不是没有,看今年这形势只会比往年差。”于陶解释。   席瑜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因果,“怎么赋税过后留下的粮食连百姓口粮都不保证?据我所知,如今的赋税是前年才修改的,应该降低了很多才对。”   虽然对席瑜来讲盛德帝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这么些年以来他所接受的教育告诉他盛德帝算是一个好皇帝,起码有很多举措都是为百姓着想的。   降低赋税是前几年盛德帝力排众议定下的举措,他派身边的官员深入了解了各地百姓的生活之后因地制宜制出来了交税规格,虽然无形之中增加了各地官员的工作量,但无疑这对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像西蒙边防这样荒凉的地带赋税应该很低才对,虽然不能保证余粮能够让百姓富足,但果腹应该是没有问题才对。   “新的赋税条例?”于陶面带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他真的没有听说,不过他到底不是当地的百姓,也有可能是他不知道。   席瑜却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盛德帝准备了很多年才在三年前颁布了律法,全国通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具体实施此事的应该是户部侍郎王麟之,想当初他因为这件事干的不错被盛德帝多次封赏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虽然说一个条例的实行需要时间,西蒙边防又确实距离京城较远,但三年这边的人竟然连有这个条例都不知道是不是失常了些?   “嗯,我记得是颁过这么一个条例的,”席瑜轻声应道,“不过具体实施的方法我却忘记了,等我再核实核实。”   “有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吧,京城就算颁下再多利民律法,底下的官员不执行就全是白搭,他们打着为百姓好的幌子颁布各种法令,却从来不注意百姓到底因此得到了什么,说到底,受苦的终究是百姓。”于陶端起桌案上的酒一饮而尽,他是穷苦家庭出身,自然是以自己的立场出声。   席瑜一时没有接话,甚至有些怔愣。   于陶反应过来也有些讪讪,虽然近来他与席瑜走得近,他本身也很佩服这个年轻人,能靠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但阶级是一个不能跨越的鸿沟,他平常与其他同僚随口这些话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席瑜不行,他本身是当权者出身。   “我没……”于陶想说点什么,声音涩涩的。   “确实,大统领说的对,一昧的按照自己的想法颁布对百姓好的立法确实不妥,”席瑜沉吟道,同意了于陶一部分的观点。   于陶有些惊讶,席瑜不是一个强势的性子,但也绝对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说法改变自己看法的人,他的傲气深埋于骨血之中,在与人交往中会不经意的就会流露出来。   想到这里于陶又有些释然,其实也没有什么想不到的,席瑜不就是这样的性子,面对自己不精通的领域,他非常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也善于学习。   简单的就说他正视自己的不足,并通过努力改变现状,这件事情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因为当一个人身处一个位置很容易就让别人觉得他懂处在这个位置所应该懂得的一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自己告诉自己懂身处这个位置所该做到的一切。   不管身处哪个领域,自欺欺人都让人害怕,也让人耻于承认,但显然席瑜不是那一类人,他清楚明白自己的不足,也会通过自己的方法改正。   席瑜虽不清楚于陶心中所想,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他自小与彦卿和先生待在一起,拿不知道的事情和问题询问知道答案的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在这些问题上他也会有自己的见解。   “不过,虽然我同意大统领这一部分的观点,但还是认为这些律法并不是毫无用处,我承认这些律法在一些地方并没有实施得当,中间势必出了一些差错,但那并不全是当权者的错误不是吗?当然,百姓深处水火之中,上位者却一概不知,他们确实难逃其咎。”席瑜笑着说道,每件事情都有两面性,处在不同的立场看一件事情的角度完全不同,于陶有这样的看法不能算错,但是他并不想于陶因此成为一个偏执的人。   于陶刚刚说的那些话带着明显的个人色彩,也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他内心对那些无良官员的排斥,这样的性子本没有错,但身在官场之中势必圆滑,席瑜给于陶定下的未来不单单止于西蒙边防。   闻言,于陶一愣,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这些道理他其实都懂的,战场之上,权衡利弊,他能分析的很全面,但是一牵扯到权贵与百姓的事情,他就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悲惨经历,那个无耻贪官的嘴脸到现在还会在他眼前浮现,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在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可以只手遮天。   觉得早已经忘记的事情总在影响着自己,这种感觉不太好,于陶突然醒悟过来,怔愣了一会儿,才道:“席将军说的有理,是我钻牛角尖儿了。”   于陶释然一笑,端起了酒碗示意席瑜。   席瑜笑了笑,与他碰了碰碗,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这件事情他放在了心里就是了。   “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邺城,之前的将军府我已经吩咐将士打扫好了,席将军可以直接住进去,”于陶说道,西蒙边防苦寒,现在呆在营帐还可以凑活,外晚个一两月就不行了,所以到时候大部分兵力会搬到邺城内,冬季西蒙边防发生战事的几率几乎没有,往年如此,今日更是如此。   “嗯,劳统领费心了,”席瑜道谢。   正在这时候——   “将军,统领,”青澜走进营帐,掀开营帐的那一刻,一阵冷风吹来,让席瑜打了个寒颤。   “怎么?”除了日常放哨的将士,其他现在应该都在领棉衣,边防军规定的棉衣发放日还没有到就下起了大雪,未免中未将士冻疮受罪,席瑜在下雪之初就让人去分发了,青澜监工。   “属下在棉衣上发现了些问题,”青睢从身后拿出两件棉衣,放在了席瑜面前的桌案上。   席瑜不解,低头看向两件棉衣,红褐色的里外布,针线勉强也算扎实,只是针脚偏大带出丝丝的白棉。   席瑜伸手掂了掂,分量差不多,席瑜抬头想问怎么了,就听见旁边的于陶“咦”了一声。   席瑜低头看去就看见其中一件棉衣里面的“棉花”因为他的抖动飘了出来,是的飘了出来。   席瑜立刻就知道不对劲,棉花哪有飘起来的,尤其是压在衣服里的棉花,都是套子,根本没法飘,想当初他和彦卿为此打赌,输了一副羲之真迹才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怎么回事儿?”席瑜皱眉问道。   “属下打开库房分发棉衣,有将士反应说里面填充柳絮的,属下检查过确实如此,属下停止分发清点库房,发现一共四万件棉衣,其中一万件是正常的棉衣,其余填充的全是柳絮和芦苇絮。”青澜回道。   “怎么可能?”于陶脸色难看,“这批棉衣是今年春才运过来的,之前那批棉衣已经穿了好多年,保暖性很差,根本不能抵御边防的烈风,盛将军上书请了三年,才求下来了这个恩典,到了之后就直接放进了库房,库房的钥匙一直在将军那里,根本不可能有人掉包。”   “当时没有检查?”席瑜厉声问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现在才是开始,过两日只能更冷,旧棉衣无法御寒,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连旧棉衣都没有,边防军都在指望这批棉衣呢,如果现在出了差错,可不单单是影响将士的心情这么简单,这可是会丧命的。   “这批军资来的时候,正值西蒙国蠢蠢欲动,根本没有时间一件一件的检查,直接就送进了库房。”于陶说道。   席瑜皱了皱眉,“先带我去现场看看情况。”   情况和青澜说的并没有什么出入,看到库房中到处飘着的柳絮,席瑜内心具是愤怒。   “立刻上报京城,”席瑜命令。   “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密信即可发出。”青澜回道。   于陶显然还有些不能接受,入伍多年,今年可以说是边防军最辛苦的一年,没想到庆功宴庆了三遭,现在却告诉他要挨冻。   “彻查此事,凡经手过这批棉衣的人都不放过,我倒是要看看谁在这批军事物资上做了手脚。”   “主子,当务之急应该先解决棉衣御寒问题,这件事情牵扯甚广,仅靠我们一人之力恐怕……”青澜提醒,这批物资是在今年二三月份到达西蒙边防的,距今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到底是这边的人动的手脚,还是一开始就被人做了手脚,亦或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并不好查。   席瑜表情直接黑了下来,良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59章 变故   夜渐渐的深了, 整个边防军大营却灯火通明,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 席瑜本身也没想瞒住, 直接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让战士们心里有了个底。   “这样会不会不大妥当,虽然此时不是战时,但动摇军心到底不好, ”于陶犹豫片刻开口, 他想给席瑜提个醒。   “无碍, 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应该在发放棉衣之前提前派人过来检查一下的,”席瑜揉了揉太阳穴, “不过, 事情已经出了, 在已经有将士知道的情况下, 我们就不该隐瞒此事,那样只会让其他普通士兵更惶恐而已。”   尤其在知道的将士不在少数的情况下,藏着掖着只能助长他们的想象基因, 还不如直接告知,反倒求个问心无愧,而且与大家齐心协力解决此事,与他而讲即是挑战又是机遇。   于陶动了动嘴唇,没有多说,他潜意识还是觉得此事不应该让边防军知道, 现在告知众将士此事,无疑就是把查明真相解决问题揽在了自己身上,这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情。   席瑜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搭茬,其实按理说这件事情本不该他这个冲锋军的统领去管,就算现在他在军中的威望甚高,毕竟官职在那摆着呢,但是曲将军已经押解盛金山回京已经启程,临行之前直接命他暂时领军,京城盛德帝委任的边防大将军又迟迟没有消息,种种原因之下,席瑜现在在军中是一枝独秀,容不得他畏缩不前。   这在往常是不敢想的事情,虽然说少年将军,少年将军,民间自古就不乏这样的赞誉,,但真正的以少年之龄就手握重兵的将军可并不多见。就拿陈朝来说,能够在各个边境驻守的统领大都是已经年及不惑的中年将军,人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逐渐平稳下来,不会再意气用事,这是作为一个合格将领的基本准则。   不过现在有了一个例外。   “将军,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单单指望京城,历来边防物资出现问题,圣上都会指派专门的官员过来核实,然后查明真相,最后才是重新拨发物资,这个流程固然没有错,但是现在我们等不了,”于陶低声说道,衣食无忧的官员们可以老神在在的调查这个调查那个,但时间不等人,如果没有御寒之物,他们根本过不去这个冬季。   席瑜没有回话。   “将军,我们必须自找出路才是正途,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于陶再一次提出建议,看席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还待再劝。   “于统领,”席瑜打断。   “将军,我们……”   “于统领,”席瑜声音严肃了三分,   “卑职在,”于陶一震,随即回道。   “面对大军压境,尔也能喜笑不见于面,怎么到这件事情上反而自乱了阵脚?”席瑜看向于陶,“这件事情是非常严重,但比起凶险万分的前线杀敌容易解决多了不是,起码短时间内我们性命无忧。”   席瑜笑了笑,于陶说的当然是他要做的,身而为人,永远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压在别人身上,在特定的时候,谁都不如自己靠谱,就算是一生福祸相依的夫妻尚且大难来临各自飞,何况是其他人。   但是像于陶这样偏执也不行,把自己身上的责任都推给别人不对,但是妄图每一件事情都靠自己的双手去解决也是不行的,人活着不能这么累,只要这个消息传到的京城,父亲、先生和彦卿甚至包括已经回京正卧病在床的陈太尉一定会尽力替自己周旋,只要他们出手,自己这边能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支援。   迟到总好过不到。   于陶怔了怔,仔细想想席瑜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随时丧命的活计儿都不怕,怎么能被现在这种还留时间给你想办法的事情击垮。   “京城官员没有于统领想象的这么无知无能,他们能在无数种结果里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于统领稍安勿躁。”席瑜安抚了一句。   “是我钻牛角尖儿了,”于陶低声叹道。   席瑜深深看了一眼于陶,他之前在营帐说了这么久,以为对方已经听进心里了,但现在看来这根刺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骨血,他对朝堂对京官的不信任可能和他曾经的成长经历有关,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心态要不得。   席瑜笑了笑,本来还想省一步的,现在看来在前进的道路上永远不能企图攀登捷径,提拔有前途、用着得心应手的将领迫在眉睫。   想到这里,席瑜转向青澜,“青佲离开之时曾经留下了些人,你去把他们请来,我有事吩咐。”虽然青佲青睢都已经跟着彦卿回京,但其他人还在,瞧着样子他们对城内情况熟悉的很,这件事少不了要彦卿手下的人帮忙。   “属下这就去。”青澜应声告辞。   ————   西蒙边防军事物资出问题远在京城的沐彦卿自然是不知道的。   千秋宴摆在晚上,今年的陈朝起起伏伏不大太平,到现在一切才算是基本尘埃落定,所以此次千秋宴在往常规模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三分,今晚除了宴席之外,宫中还布置了灯展和诗会,听说为了让满朝文武极其家眷玩的尽兴,盛德帝还准备了不小的彩头。   沐彦卿在赢得彩头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多少野心,不过想也知道今日他肯定躲不过去,就算是之前他能袖手旁观,盛德帝为他赐婚之后,他也得掺和其中,他不喜亦不觉得厌烦,走科举这一条道,这样的活动少不了,仗着先生的名头,沐彦卿已经躲了几年,现在是真的躲不多去了。   早膳过后,沐彦卿去了孟府,先生也在千秋宴邀请范围之内,本来先生是不打算应下的,但是听说沈先生已经接了帖子,先生直接表示一定回去参加,全程围观的沐彦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沈菁竟然要出凑热闹,他也是惊讶的很。   然后,沐彦卿就被先生勒令今日要跟在他身边进京赴宴,沐彦卿无法直接跟父母说了事情,这不早膳刚一过就赶紧过来了,就怕先生因为沈先生心情受影响。   只是沐彦卿没想到,刚踏进孟府,就见到了三师兄方进。   “师兄是稀客,同在京城,你我师兄弟见面的机会也是了了,今日您怎么有空来看望先生了?”沐彦卿调侃,先生和三师兄上辈子大概是冤家,见面就是斗嘴,说话也都不好听,但其中的亲昵却不是作伪。   “蔚山王有意撮合你和佳宁郡主,我过来看看艳福不浅的小师弟这边是个什么情况,进门就青山说你要去参加千秋宴,”方进直接说道,这是他今日抽空来这里的缘由,想到师弟最近在京城的亮眼表现、沐家的家风以及先生的期望,种种理由都表明师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蔚山王扯上关系,这可关乎着师弟的未来走向,所以他赶着过来提个醒。   沐彦卿一愣,“师兄从哪听来的?”这件事情关乎佳宁郡主,背后代表的又是长公主和驸马爷,应该不会有人乱传才是。   “昨日蔚山王在宴会上亲口说出来的,”方进没好气的回道,昨日是蔚山王回京之后第一次摆席,只是宴请了几个皇亲旧友,看起来倒是规矩,只是这宴席之上的言论可就不让人高兴了。   方进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此时看起来有些郑重,凡是能看透时局的,谁都能看得出来当今圣上忌惮蔚山王,小师弟在这个时候跟蔚山王那边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只与蔚山王见过两面,没想到王爷竟然还有这个心思,之前长公主亲上门表达了此意,母亲已经言辞拒绝,以长公主高义,肯定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意思应该只是蔚山王的一厢情愿,”沐彦卿皱眉。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沐彦卿心里却想了许多,蔚山王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些话,难道是故意的?还是已经知道了他这边的打算,故意给盛德帝示警?   沐彦卿心中有些烦躁,他突然发现朝堂中有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不让自身变得更强大些,他竟然分辨不出一张张和煦笑容背后到底存在着什么妖魔?就算是手握重权的王氏父子都有另一番面孔,何况是其他人?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眼界,想不通蔚山王此举的具体内涵。   “看样子是你预估错误,蔚山王显然还没有死心,我听说他曾亲自向圣上提过此事,圣上当时虽推脱了,但如果今晚他旧事重提,可就不好糊弄了,”方进叹了一口气,在春闱之前被冠上蔚山王一派的帽子,就意味着师弟的仕途整个被拦腰折断,这不是小事。   沐彦卿点点头,“多谢师兄提醒,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切走且看。”关于已经做好的打算沐彦卿没有提,晚上的变故太多,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不过沐彦卿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心,此时有了一道细缝,就算是现在看来伸手可及的晚上,他也很难猜出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上一刻天堂下一刻地狱,只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脑海中不经意闪过一张温婉的面孔,沐彦卿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万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方进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第160章 宫门口处   因为三师兄方进提前打了招呼, 所以沐彦卿去宫中赴宴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想象也是可笑,自己的婚事竟然全权拿捏在父母以外的人手里,而且双方还相互咄咄逼人, 一个比一个强势。   那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有点价值, 能让双方为争夺自己动干戈,沐彦卿一点都不觉的兴奋, 很显而易见的, 他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   关于蔚山王的心思沐彦卿猜到一些,但他总觉得那些所谓的理由并不足以让蔚山王一直扯着自己不放, 这倒不是沐彦卿妄自菲薄, 事实就摆在那里。   虽然靠着先生的名声和科举, 沐彦卿打出了一些名声, 但那些小打小闹在身份尊贵的蔚山王眼里应该不值一提才对。换言之也就是说, 就算蔚山王在和盛德帝打擂台,拿捏的也应该是那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臣, 和他这样一个小喽啰牵扯不清,怎么想都不是明智之举。   关于为什么一直针对他, 沐彦卿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有力的措辞,难道自己还能在皇位交替的过程中起决定作用?沐彦卿嗤笑一声,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左右他也逃不过。   ————   千秋宴开席的前一个时辰,京城凡是有资格的官员陆续的赶往皇宫赴宴,沐世规和薛氏走的早些, 沐彦卿跟着自家先生出发的时候算是晚的了。   京城街道两旁商户农家喜庆的很,今日过节,百姓脸上都挂着笑,脸上映着红,让人一看就觉得高兴,间或有孩子拉着爆竹点,欢声笑语,热闹的很。   这个点儿京城大部分官员极其家眷都已经进宫了,不过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就是了。   马车不能进宫,所以京城官员进宫马车都是到此止步,沐彦卿他们到的时候,宫门前还停着另外一辆马车,外面看起来挺普通的,沐彦卿没有放在心上。   “先生,下车吧,”沐彦卿利落跳下马车,拿来踏板请孟先生下车。   孟伯泀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宫门,笑着感叹,“以前,一年到头我都出不几趟府门,家里也都安静的很,今年倒是常跑皇宫了。”   沐彦卿笑了笑,“常年窝在家中也不好,师兄和我都觉得近段时间先生虽然忙了些,但精神头=好了不少。   这不是虚言,如果老爷子真的不喜欢这种交涉与忙碌,包括盛德帝在内谁都不会逼他。   孟伯泀的年纪在那摆着,人到七十古来稀,现在现在也算是老人了。而且孟先生的名头很响,因曾主持修编过启蒙书籍读物,上到八十老儿下到三岁稚龄只要读过书,无一不听过孟伯泀孟先生的名号。   再加上,孟伯泀不慕名利不畏强权的性格特点深受陈朝民间百姓的尊崇。都说孟先生与沈先生是陈朝最有名的两位儒学大家,但比起沈菁这位以弟子出彩而闻名于世的先生来说,孟伯泀更受欢迎些。   这样的大家自然应该维护着,孟先生做这些事儿只是他想做而已。   听到小徒弟这样说,孟伯泀哈哈大笑,其他几个小子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个会说话,今早来那个进门就揶揄他老当益壮,混小子说话惯会没大没小。   眼看就要进宫门,孟伯泀还想在叮嘱沐彦卿几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让人厌恶的声音。   “孟先生今日竟然也来参加千秋宴,往年三请四请的都不过来,今年谁这么大面子竟然把我们孟先生请来了?”声音浑厚语气自然,还带着笑意。   沐彦卿自然听出了这是谁,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两位老爷子每次见面都是天雷勾地火,他和阿瑜连带着几位师兄,往往只能在旁边苦笑连连。   刚刚还没注意,现在回头看那辆马车,前头确实挂着‘沈’字。   “老夫来与不来是老夫的自由,圣上尚且没说什么,你这老匹夫在这多什么嘴!再说了于社稷有利,于圣上有功,来参加千秋宴方是理所应当,不像某些人因着有几个好学生蹭了十几年的宴席。”   前者语气调侃,后者就是□□裸的指桑骂槐,要说起孟伯泀孟先生那是名满天下、进退有礼、君子风范的代名词,但凡事都有个例外,先生的例外就是眼前的沈菁沈先生。   要说起来,沈先生和自家先生还是师兄弟,但从来不曾听二人在公众场合提起过,外人好像也不怎么清楚,沐彦卿听青山提过一些,不过也模模糊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就沐彦卿这个旁观者来看,师兄弟两人情谊淡薄,有人会说也许他门藏得比较深也不一定,这种说法很难考究,反正沐彦卿和席瑜都是持怀疑态度,两人见面就是掐,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沈先生,王大人,”沐彦卿行礼,上一辈儿的争斗就留在上一辈,作为沐彦卿来讲,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沈菁笑着摆了摆手,转头看向王麟之,“还不给你师叔请安?年纪比彦卿大,行事作为却越来越不修边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沈菁语气里的骄傲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沈菁收徒众多,恐怕现在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叫上所有学生的名字。但眼前这个无疑是他众多学生当中最耀眼的,年少成名,入仕之后又一直顺风顺水,现在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达到了别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请师叔安,”王麟之冲孟伯泀行了礼,才转头接过沈菁的话茬,“我这不是怕宫人起疑吗?您二位在外人眼里可是水火不容,莫名其妙的掺和成了一个师门可怎么行,小师弟你说是不是?”   王麟之笑着看向沐彦卿,像是在等一个同盟。   不过这话沐彦卿不好回,沈先生的几个主要弟子包括王麟之在内见到先生都会称师叔,也会称他师弟,但他们这边包括大师兄二师兄在内,可都没有认可过这个称呼,入门之前的事情沐彦卿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入门之后一直都是按照这个章程走的。   其实沐彦卿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先生对沈先生有意见,甚至可以说是成见,不然以先生这样豁达的性子不可能数十年如一日的针对一个人。   “王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同为大儒惺惺相惜也是正常,想必满朝文武、宫人仆侍都不会就此肆意揣测,”沐彦卿笑着回话,恭敬有礼。   王麟之的笑眸微顿,看了看面带谦逊的沐彦卿,又看了看旁边面带赞许笑的跟弥勒佛一样的孟伯泀,蓦的跟着笑了笑,“孟师叔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个个都不同凡响。”这是暗说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孟伯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表示:“自然不能每个都叫你们欺负了去。”   “师弟,”沈菁想说什么,被前来迎接的宫人打断。   “两位先生、王大人、沐少爷,再耽搁下去,宴席就要开始了,还请各位移步到宫内再聚在一起闲聊可好?”宫人笑着招呼,他其实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了,各家官员或世家子弟在下车进宫门之前都会叙旧,认识的相约而行,不认识的相互引荐,这是常态,像今日他们这样直接在宫门口处聊起来的的甚是少见,眼看着就要误了吉时,他不得不出声打断。   他们本来就是来参加千秋宴的,自然不会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耽搁。   只是,这一路上的气氛实在是古怪,无人说话气氛尴尬,就是前面带路的宫人也发现了这点,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   两位大儒同时进来,当然是一入场都就备受瞩目,他们两人虽没有官职也没有实权,但他们代表的可不仅仅如此。   就比如说,如果能够拉拢沈菁入己方阵营,很大程度上就能影响王麟之的选择,王麟之作为京城王氏的继承人,直接就代表了整个王家的选择,这样说可能有失偏颇,但不可否认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这就是此次秋闱的解元郎?果然是少年英才,孟先生教的好,”孟先生这边也围满了人。   “是,不过你可别忙着先夸,我这学生顶多比别人多几分小聪明罢了,”孟伯泀谦虚。   “能靠着小聪明夺取香世界人也是一种本事,”那边也有人感叹。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就算是孟伯泀也不例外,尤其他收了这些个徒弟,才享受到了一次这样的待遇,心境自然是不一样的,尤其在刚刚遇到沈菁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沐彦卿跟在自家先生身边配合着对方的夸奖做出反应,表现的就是一个年轻仕人的形象,热情知礼、充满干劲,在官场这个大圈子里他不必表现的太过,自古受苦受难的总是那些特立独行者,除了特定领域比如学识,其他方面他不必与众不同。   为官者,行事可以剑走偏锋,雷厉风行,但是做人须得有能力有气魄还要有对任何人都能亲和以待,也就是说得会办事儿,沐彦卿前世棱角太过分明,今生他不准备那样活着。   为官也讲究审时度势,在特定的时间做出与最后结果一样的选择,你就赢了,这是现实,多一个人多一个门路,这也是现实,所以比起给别人留下清高孤傲的印象,沐彦卿更希望别人响起自己时是无害的。   朝臣聊得热火朝天,终于——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61章 三道圣旨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长公主到, 驸马到,佳宁郡主到。”   随着通报声, 陈朝最尊贵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具是华服重彩。   沐彦卿仔细看了看, 这里面并没有蔚山王的身影,一进场沐彦卿就四处看了,没有看到蔚山王,本来他以为蔚山王会和盛德帝一同出场, 不管怎么说蔚山王是皇亲国戚, 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蔚山王还没到?一个专门因为千秋宴从封地来到进城的王爷,有什么事儿比进宫赴宴还重要?沐彦卿回头看了一眼青睢,青睢摇摇头。   沐彦卿收回眼神,在进宫之前他们没有接到任何有关消息,现在就算是心存疑虑也无从查起, 这是皇宫, 凡事都应该谨慎。   陈宇柒也是跟在盛德帝身边进来的, 他身着禁卫统领的盔甲,面色严肃。陈宇柒跟着盛德帝一起进场, 沐彦卿没觉得意外,以前只是听说陈太尉是盛德帝身边的红人近臣,但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才真正的感受到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个近臣所谓的‘近’是真的很近, 在陈太尉因病无法到场的情况下,陈宇柒受到更多的重视理所当然。   沐彦卿看向陈宇琪,陈宇柒也正往这看,双方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此时盛德帝和皇后贵妃,已经走到了高位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满朝文武及其家眷跪地行礼。   “众卿家免礼平身,”盛德帝说道。   “谢皇上。”   “今日宴席名千秋,恭贺收获及平和盛世,今年整个陈朝动荡不断,不过朕与众卿家携手并进,跨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对此朕心甚慰,”盛德帝举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圣上神武英明,国之共主,”众臣举杯共庆。   “开席前,朕有宣布几件事情,”盛德帝笑着冲身边的内侍总管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宣读圣旨。   内侍点头,从身边的仆从手中接过一封圣旨,展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尉陈朋举在对战西蒙国的战事中屡立大功,特封为神武将军,食邑同一品侯,并着从今日起接手保定府军虎符,钦此!”   圣旨一出,朝臣哗然,众朝臣谢恩礼都有些不稳。要知道陈太尉现在掌管着京城府军已经很是了不得了,他为人忌惮,在回京的路上被人暗杀很大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但是现在圣上竟然还让他接手保定府军,这是何等的恩宠,又是何等的信任。   陈太尉因病无法到宴席之上,由他的嫡长子陈宇柒代为领旨。   “圣上,”有朝臣忍不住开口,诚然军队变动,将军更替确实是圣上说了算,但这样无缘无故的调任不合常理,而且让陈太尉,不神武将军手握如此重兵真的可以?   “保定府军一直都是由保定总督带领,近三年以来保定府君都没有出征作战,但军费物资耗银两数却是几个军区中最大的,朕已经命大理寺卿和户部卿家调查了,账目前日已经交到了朕的手中。今晨朕下密旨到保定,保定总督为保护他人,已于昨日子时在家中自缢身亡,保定府军如今群龙无首,朕思来想去陈将军能担此重任。”盛德帝谈了一口气,语气淡然。   提出质疑的几位朝臣如今有人无话可说,盛德帝说的这些事情他们根本不知道,此事他们只能恭维:“圣上英明。”   他们回话的时候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可见他们心中是如何惊骇。   “京城府军即日起就交于禁卫统领暂领,众卿家有了合适人选可以跟朕提,”盛德帝又笑着加了一句。   朝臣,呃,现在都不想说话了,但盛德帝说的又确实有理有据,陈家朝中中立,各方阵营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要是现在盛德帝选出的是对方阵营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吵翻天了。但心底淡淡的可惜是骗不了人的,京城府军在京城之中扮演的角色显而易见,要是能控制在手中,对以后肯定是有帮助的。   沐彦卿皱眉,盛德帝竟然把北方兵力最集中的两个军区交给了陈家父子两人?权力如此集中在一姓之中,根本不是兵法所倡导的,这样做对盛德帝到底有什么好处?   “宣读下一封,”看朝臣没有再说什么,盛德帝摆手示意内侍继续。   “遵旨,”内侍应声,然后结果第二封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西蒙边防冲锋军将领席瑜为从四品镇西将军,念其年幼,此次封号不封赏,如果来日再立奇功,则命其统领边防军,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朝臣又被炸了一番,不过这个消息相比起第一个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反弹。一来席瑜在西蒙边防的表现众所周知,确实亮眼。二来虽然被封为镇西将军,却是从四品,且没有实质奖励,虽然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这个擢升速度快了些,但相比军功这奖赏还算轻了,说到底他也只是得了一个承诺。   对于圣旨中提到的再立奇功,协领边防军这句话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众所周知在军中要立功必须得有战事,如今西蒙国刚刚被打退,短时间内西蒙边防不可能再有战事,这就意味着席瑜不可能再立功,而且‘奇’功谈何容易。   沐彦卿低着头,嘴角扯了扯,这样也好,起码不是什么都没得到,之前阿瑜在西蒙边防立功的时候,盛德帝也就意思意思赏赐了席府,其他可没有任何表示,就连阿瑜升副将也是陈太尉主动提起的,现在起码得了品级封号。   这期间,内侍总管拿出来了第三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擢户部侍郎王麟之为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谷自勤迁保定知府,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王麟之领旨谢恩。”   “臣谷自勤领旨。”   两种声音交织,前者自信矜持,后者沉着自矜,两人即将开启两种截然相反的人生,尽是刚刚的那一句话,就已经显现出两人的心境。   席瑜低头,脑中思考着盛德帝走这一步棋的用意,自从王麟之入了户部,可以说一枝独秀,能力、才学以及政治建树都在其他官员之上,户部尚书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发光点,尤其这次西蒙战事中,王麟之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西蒙战士的军资用费。   这件事情在朝臣中不是什么秘密,之前沐彦卿就已经猜到盛德帝一定会重赏王麟之,不过让现在的户部尚书谷自勤去保定,又有什么用意?   三道圣旨中有两道都提到了保定,要说只是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   接下来内侍又宣读了几道圣旨,赏赐曲将军,慰问和谈众官员,比起前面的几个旨意后面的都算是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大的反响。   圣旨宣读完毕,众朝臣起身,盛德帝、皇后以及贵妃正式落座。   “今日过节举国欢庆,朕与众卿家共勉,开席吧,”盛德帝说了几句话就宣布开席,不过因为他之前那几道圣旨实在是出人意料,让官员们摸不着头脑,所以现在场内的气氛有些呆滞。   不过,盛德帝开口,就算是装,大家也都是欢欢喜喜的。   “入宫这些时候,本宫怎么没看见阿宇?”长公主出声,她在陈朝有威望,又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姐姐,所以和盛德帝说话时自称本宫,也没有人说什么。   因着与蔚山王秦宇有着一层特殊关系,长公主对他自然关注。   “阿宇派人过来禀报了,说是去准备送给他皇兄的贺礼,让我们先开席不必等他,”盛皇后笑着说道,声音温婉。   皇后虽然在笑,但是笑容不达眼底,西蒙边防军是他们盛家的势力,现在盛金山的地位岌岌可危,他一旦落马,盛家整个势力都会大大打击,这对太子绝对不是好事,甚至可能是致命的,但是身在后宫,盛皇后现在无力破局,心中着急可想而知。   虽然脸上扑了一层粉,但盛皇后眼底和眉眼之间的疲惫,谁都忽视不得,此时主动搭话长公主,也有刻意讨好的原因。   不过,长公主并不关心盛皇后此时面临的困境,她听到自己想听的就收回了眼神,“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是啊,”盛皇后讪讪笑道。   长公主转脸看向佳宁郡主,女儿在蔚山很少参加这样的筵席,希望不要感觉太无聊才好,“佳宁,”长公主唤道。   秦佳宁没有反应,长公主心里以后,顺着秦佳宁的眼神看去,那边有不少人,年轻的也不少,她不知道女儿看的是谁。   收回眼神看向自家女儿,佳宁眼神亮晶晶的,有些跃跃欲试,长公主心里一咯噔,这明显就是——   “佳宁在看什么?”长公主端起桌案上的茶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秦佳宁闻言回过神,瞥了一眼长公主,“在这里我又不识得几个人,能看什么?”   秦佳宁说话很随意,但却针针插进长公主的心窝,造成这样结果的是她这个做母亲的。   “佳宁,”长公主脸色一变。   正在这时候盛德帝身边的内侍开口了,“请乡试解元沐彦卿上前回话!”   长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有些情绪的她没有发现听见内侍声音之后,秦佳宁脸上带上了些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第162章 殿前回话   “请乡试解元郎沐彦卿上前回话。”   内侍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 沐彦卿正在和祝舒然说话。   宫中摆宴,座位自然是严格按品阶安排的,沐彦卿本来是跟在自家先生身边和众位前辈寒暄,正无聊的时候遇到了祝舒然, 正好这时候师兄带着几个人过来拜访先生, 看那样子应该是有事情, 沐彦卿就随着祝舒然去问候之前的友人。   沐彦卿和祝舒然在乡试之后迅速熟悉,也认识了很多年轻人, 平常见面虽然不多, 但见面之后并不显得陌生。   “乡试之后,我竟然就再没有真正进过一次书房,”祝舒然苦笑着这段时间一来的苦恼。   科举改变命运,祝舒然是完全体会到了, 乡试之前周围人对他关注力有限,乡试之后家门口简直门庭若市,每日只应付这些人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 哪还静得下心来去读书。   科举这条路向来难走, 以前只是觉得竞争大每日夜读难耐寂寞,现在祝舒然却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理解为什么如此艰难了,与这些相比,以前还真都是小儿科。   “听祝兄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还以为只有我这样呢,”沐彦卿笑着调侃,这话里自然有安抚祝舒然的用意, 但也说出了一部分实情,乡试之后他着实忙碌,虽然日日进书房,但是像以前一样苦读做文章的时间着实缩减了大半。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碰杯,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难兄难弟,谁也别说谁。   “请乡试解元郎沐彦卿上前回话,”内侍的声音就是这时候传来的。   沐彦卿看了一眼祝舒然,不敢怠慢立刻站起身,起身的那一霎那,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其中最强烈的一条在告诉他——开始了。   沐彦卿往殿前走去,这些座位上有不少他熟悉的人,先生、师兄、王麟之、太子、三皇子,还有面露担心的父亲,沐彦卿目不斜视一直走到了殿前。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彦卿掀袍跪在地上。   “平身,起来回话。”   “谢圣上。”   “朕专门读了你在乡试中作的文章,很有见地,”盛德帝夸奖道。   “圣上谬赞,”沐彦卿赶紧表示。   “归零山剿匪你立了大功,朕的禁卫统领专门写了两道折子为你请功,可见十分看好你,”盛德帝笑着说道。   “承蒙陈统领关照,小子感激不尽,”沐彦卿适时表达出惊讶,随即就表达了感谢。   上位者自古无情,虽然盛德帝现在说的舒心,但没人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这些事情盛德帝是第一次提起,沐彦卿也只做不知道。   “朕没有听他话对你大肆封赏,你心里可有怨言?”   “小子不敢,”沐彦卿连忙表示,“自记事开始,父亲就告诫学生读圣贤书平世间事乃为人之责,先生也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子只是做了自己应为的事情,不敢向圣上求赏求赏。   况且圣上已经厚厚的封赏过了,小子一直心存感激。”   沐彦卿恭敬回话,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归零山那件事他确实已经受到了奖赏,只不多对象是爹爹,包括陈宇柒在内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在他面前表示盛德帝这样行事有违常理,虽然父子同根,家族同气连枝,但把一个人的功劳转嫁到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总是让人有些泄劲儿。   不过,沐彦卿没有想这么多,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能因为自己给父母带来这样的荣耀,他感到的只有愉悦。   看沐彦卿说话坦然,盛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真要说起来,他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沐彦卿,毕竟席家和沐家走得近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他虽然与那个孩子父子亲缘感情淡薄,但血缘是永远斩不断的,何况那孩子以前时常往皇宫里跑。可以说,那个孩子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虽然大都是以另外一个身份得知的。   不过单单孟伯泀学生这一个名头也足够让沐家长子受到关注就是了,不过在盛德帝眼里这都是小打小闹。诚然,孟伯泀名头很响,但和沈菁不同,孟伯泀培养出来的学生大都没有入仕,虽然在各自的领域都算是佼佼者,但不受用朝堂就和他们这些人关联不大。   盛德帝第一次看重沐彦卿,是因为归零山事件,以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他表现的足够亮眼,之后知道了沐彦卿的乡试名次,又看了他的文章,觉得这人可用,假以时日一定是他手里最锋利的□□。   也是在这时候,盛德帝才把三年前在对战西蒙国儒士时候俐齿善辩少年联系起来,和自小就受到瞩目的王麟之不同,京城百姓熟悉沐彦卿,也是因为这件事。   泱泱大国,以儒文化为基的陈朝怎么能输给一个弹丸之地,刚开始盛德帝是雄心勃勃,但是随着从城南书院挑出来的几个人接连败北,盛德帝那种那种骄傲和自豪被狠狠地甩在了一边。   就在这时候,经朝臣提议,陈朝选择肯定西蒙国儒生的水平,展现大国风范,毕竟城南书院作为京城最大的官学,代表着陈朝官学的最高水平,西蒙国儒生能够战胜他们,自身的水平毋庸置疑,然后陈朝发起了新的挑战。   如他们所想,西蒙国欣然应战。   然后被临危受命前来对抗对方的是三位少年,他们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教导先生都是陈朝知名大儒,而且他们本身的才学都获得了自家先生的肯定,也通过了一些测验。   结果自然是好的,因为这个,孟先生的两个弟子沐彦卿和席瑜一举成名,不过因为年纪小,之后渐渐沉寂下去提的人少了不少。   乡试的文章,是盛德帝命令主考官拿来看的,分析的很透彻,和现实也较为符合,关于归零山匪徒的去向问题,盛德帝是真的借鉴了沐彦卿的回答,不然就凭这些年这些匪徒在归零山的所作所为,留不留命还得两说。   沐彦卿是个可用之人,有见地有手段,家族势力薄弱,伸手可触的人脉均威胁不大,与各方势力的牵扯都小,这样的人适合当一把利器,任何时候都能使用。   这两年朝中风向不大好,各方势力的风起云涌盛德帝自然感受到了,面上还是一片祥和,背地里的手段根本掩饰不住,这个时候,盛德帝需要一批沐彦卿这样的人。三年一届的科举就是了往官场输送新鲜血液,朝中自然也一样,总是一汪死水不行,总得动起来,最好各方势力都动起来,那样快刀就能用上了。   盛德帝甚至已经想好了沐彦卿以后的安排,只待来年春闱一过,他就能好好利用沐彦卿这个人,谁料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   蔚山王提出要为佳宁召沐彦卿为婿的时候,盛德帝心中自然不愿,但盛德帝也没有把话说死,沐彦卿只是一个棋子,虽然想安插在重要的位子,但还没行动之前被被人看中也是理所当然,为了一个棋子让亲兄弟还是竞争对手的亲兄弟多想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自从去了一趟慈安寺,回来之后盛德帝可不这么想了,再加上陈太尉遭难,让盛德帝心中有些不安,京城之中陈氏父子他足够信任,席勤那问题也不大,但其他人可都不少说,尤其西蒙边防盛金山被拉下来了,太子和三皇子势力正是失衡,之后朝堂之上将会风起云涌,他需要扩充自己的力量。   多种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盛德帝面上没有意思变化,“沐爱卿,”盛德帝笑着开口。   “臣在,”沐世规站起身。   “你家大小子还没有订婚吧?”盛德帝笑呵呵问道。   这语气一听就是你要是还没安排,我就看着办了,一时间大殿里的人都看向沐彦卿这边,皇帝赐婚这是何等荣耀。   沐彦卿不自觉的紧了紧手指,千想万想没想到盛德帝会这样直入正题,当然更没想到的是蔚山王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在筵席上,不过这样也好。   “是,臣仅此一子,念他年龄不大又无功名在身,和内子商量之后决定过段时间再说,”沐世规笑着表示。   “朕看就别过段时间了,”盛德帝大笑。   “臣遵圣意,”沐世规语气敬重带着点迟疑,好似正在揣测盛德帝的心思。   “朕觉得——”   “蔚山王到,”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内侍的通传声。   这话音刚落,大殿门口就想起来一个宏亮的声音——   “臣弟来晚了,还请皇兄恕罪,”蔚山王笑着进殿,身后还跟着个四名抬箱子。   沐彦卿叹了一口气,果然该来的最终都回来,人果然不能松懈一点点。   “无碍,你还记得通知皇后一声,朕心甚慰,”盛德帝面色未改,笑呵呵的调侃。   “以前是臣弟不懂事,现在已经长大了,让皇兄皇嫂担忧就是我的不是了,”蔚山王笑着回道。   接着,蔚山王示意身后的仆从打来木箱,“这是臣弟偶然得来的青铜制鼎,蔚山那小地方装不下这玩意儿,送来给皇兄正合适,本来预计晚我几日就能到,谁知道还差点误了千秋宴,”蔚山王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今日迟到的缘由。   鼎,国之重器,向来是帝王权力的象征,虽然陈朝对这个没有严格规定,但是蔚山王在千秋宴上送青铜鼎这样个举动,不得不让人深思。   “你有心了,”盛德帝颇为感慨,不过眼底的情绪还是一成不变,一切斗不过浮于表面。   蔚山王连连说不敢,接着他看了一眼沐彦卿,“不知道皇兄刚刚和沐公子说什么呢?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说了?”   “沐大人长子还未定婚约,朕替着张罗张罗,”盛德帝笑着表示。   “哦?”蔚山王来了兴趣,“皇兄终于应下臣弟之前的请求了,谢主隆恩!”   蔚山王笑着行礼。   沐彦卿一直恭敬地低着头。   盛德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沐家这小子在知道秦宇打算的情况下,还能这样镇定没有一丝慌乱,确实是可塑之才,要知道要是他不阻止,事情就会这么定下来,出了这个大殿他就会是郡马爷。   “佳——”蔚山王想把另外一个主角叫出来。   “朕不是这个意思,”盛德帝阻断蔚山王要说的话。   “皇兄?”蔚山王不悦。   “朕有其他的人选,”盛德帝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163章 赐婚   盛德帝这话说的直接, 算是正面回绝了蔚山王之前的提议, 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蔚山王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斜了一眼旁边的沐彦卿, “哦?不知道知道皇兄的人选是哪个?竟然抢得过皇弟。”   一个‘抢’字体现出蔚山王此时的心情,很显然不大好, 语气之中虽然没有明显的怨怼,但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手还是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沐彦卿老实的站在一侧,宠辱不惊,旁边神仙打架像他这种小鬼还是不掺和的好,不然稍不注意有可能就会魂飞魄散, 哭都来不及, 总之这场角逐中他和陈姝虽然是主角, 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话语权,一切的决定权都在别人手里。   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不好,沐彦卿抿了抿嘴唇,眼神定格在他前面案几腿上。   “皇弟, 你先消消气, ”再开口说话的变成了一直当布景板的皇后娘娘,“这件事情是本宫提议的, 皇上也说了皇弟有这么个打算, 但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沐夫人已经亲口回绝了。”   盛皇后语气轻柔,不过语气可一点都不软,分寸不让。   “皇嫂的意思是?”蔚山王开口问道。   “婚姻, 结两姓之好才是根本,皇上和本宫喜欢两位新人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可不希望促成一对怨偶,婚配之事是最不能勉强的,本宫理解皇弟的心情,都希望长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获得幸福,但还是应该考量双方的意见。   皇上能号令天下,但都是朝廷中的肱股之臣,万万不能让谁寒了心,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皇弟不要太执着于此。”盛皇后劝慰道。   如果说盛德帝是直接没给蔚山王脸面,那盛皇后就是一个软钉子,句句都是道理,却又句句不离为朝臣着想,皇家慈善这听着就是一个笑话,明面上说的比谁都好听,但是背地里还不是肆意妄为。   蔚山王低头无声嗤笑,就比如现在,如果他是坐在盛德帝位子上的那个人,他提出的事情谁敢说个不字,说到底强权压人。   此时大殿里颇安静,刚刚热闹的庆祝气氛随着陈朝最尊贵的几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而消停了很多,蔚山王带着青铜鼎进入大殿本就颇受瞩目,更不用说现在和盛德帝对话又很和谐,本来言笑晏晏说话用膳的大臣自然注意力集中于此。   “皇嫂说的是,是皇弟欠考虑了,”蔚山王低声说道,他本来以为自己多次提起此事,以盛德帝伪善的嘴脸,就算不情愿也会应下此事,没想到为着个沐家竟然愿意费这么多心思,看来沐彦卿比他想象更受看重。   蔚山王可以一时失言,那是天性使然,但绝对不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直对皇上不敬,这是可以直接定罪的,现在他委身京城,需得步步小心。   “皇弟能想得开是最好了,”盛皇后笑吟吟地说道。   从始至终,他们说话都没有透露出姓名,但是下面的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现在大都已经猜出了里面的弯弯道道,不过大家都只做不知道,盛皇后一句‘此事到此为止’算是让这件事情画上了句号,现在再讨论才是搞不清楚状况。   “蔚山王送的贺礼甚得朕心,先入席吧,”盛德帝开口。   “臣弟谢过圣上,”蔚山王恭敬行礼,然后随着内侍入席。   “陈将军为陈朝戎马一生,为朕戍守一方,此次西蒙国侵犯我边关,情势危机,陈将军临危受命出京前往边关,为朕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想到回京路上遇袭,生命危急,一直到现在都还在休养,太医告诉朕得安心养一阵子才好,但保定事情危机,朕手中几近无人可用,陈将军主动请命前去保定为朕安抚军心,有此肱股之臣乃朕之幸。”盛德帝娓娓道来,声音低沉,很显然他很看重陈家。   下面坐着的朝臣心中是五味杂陈,尤其是武将,保定军现在群龙无首,接任兵权之后重权加身,自古手握兵权就有话语权,不知道现在主动请缨晚不晚?   “恭贺圣上获此忠臣良将,”在众朝臣心里都很不是滋味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随即大家都反应了过来,赶紧起身跪地,“恭贺圣上获此忠臣良将。”   盛德帝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沐彦卿,满意的点了点头,反应还不错。   “陈将军最大的心事就是几个儿女的婚事,未免出门在外还心系京城,朕让皇后在京城各世家之中物色了几个适龄人选,今日终于选出了几个合适的,”盛德帝笑着表示道,说着示意旁边的内侍。   盛德帝每说一句,秦佳宁的脸色就难看三分,长公主在京城的辈分和地位不低,她的位子自然靠近主座,就在盛皇后的下首,所以盛德帝蔚山王说话她们这边听得非常清楚。   “佳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她以为这件事情在她第一次去沐家拜访的时候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蔚山王还通知了皇弟,而且看女儿的样子,恐怕私底下还接触过沐家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看了看大殿中间站着的那个年轻男子,相貌英俊,气质出众,就算是突然被叫上来也没有丝毫惊慌,不卑不亢,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把握精准,只一眼长公主就敢断定年轻人未来不可限量,但正因为如此,他和佳宁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长公主只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佳宁,你们不合适。”   有野心有抱负,家世清明名门之徒,走得是正统入仕之路,沐彦卿的一切都和正直挂钩,这样的人不可能迎娶与一方势力牵扯甚深的佳宁,那只会玷污他现在所持有的一切。不是长公主不为女儿打算,活了这些年她什么人没见过,沐彦卿这样的人就算不拉拢也不能得罪,长公主都是不畏惧这个小年轻,但是女儿的路还有很长。   秦佳宁本来根本没注意长公主说什么,但是最后一句话算是戳中了她的软肋,“你要我放弃?你凭什么要求我放弃?”   “佳宁!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语气,”长公主低声呵斥。   秦佳宁讽刺一笑,从小到大就没教养过自己,现在摆什么谱!她看重的人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身为母亲不帮自己周旋,反而劝说自己放弃,凭什么?   秦佳宁心里着实委屈,刚刚沐彦卿从远处走来的时候,她心里是雀跃的,坐直身子看着沐彦卿一步一步走近,期待着沐彦卿能看到现在她身着女装的样子,相知道他认不认得出精心打扮过后的自己,无奈沐彦卿一直没有转头。   说实话,秦佳宁一开始对上沐彦卿是有点不服气的,她虽是女子却自小都不输男子,去参加乡试也只是想把京城这些自诩无所不能的贵公子拍在脚底,让他们看看自己是多么无能。   舅舅说京城卧虎藏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但事实证明能和她并肩的满打满算也就只有沐彦卿一人,秦佳宁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刚开始靠近沐彦卿,秦佳宁就是想知道他和其他那些公子哥是不是一样都是徒有虚名。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心思完全变了个方向,一直到现在她竟然不再排斥和沐彦卿谈论婚嫁问题,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她早已经把沐彦卿当成了自己的人,没成想事情真实的发展和她想象的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完全背道而驰,盛德帝还是要为沐彦卿赐婚,只是对象不是她,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就在是时候,那边内侍已经开始颁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孙氏瑛,年十八,贤良淑德才貌出众,赐婚禁卫统领陈宇柒,择日完婚。   陈氏姝,年十六,文工妇德堪为典范,赐婚沐氏彦卿,择日完婚。钦此!”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彦卿,陈宇柒领旨谢恩。   陈姝和孙瑛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此事,这次千秋宴并没有随家人参加,所以就只有他们两个。   众朝臣心中各有各的想法,毕竟赐婚就相当于把两个家族绑在了一起,但是当着面自然都是祝福,一时间,大殿里的氛围非常热烈。   而秦佳宁这边却被这一道圣旨扯断了最后一根弦,尤其看到沐彦卿没有丝毫不情愿地领旨谢恩,一句带着埋怨和痛恨的话脱口而出:“凭什么?”   旁边的长公主神色一凛,按住了秦佳宁的手,“佳宁!”   秦佳宁眼眶瞬间变红,谁都不帮她,“你放开我。”   这边动静大了些,大殿里静了一瞬,都朝这边看过来,上座的帝后也不例外。   长公主神色一凛,用力拉着秦佳宁的胳膊,努力勾了勾唇,“皇上,娘娘,佳宁身子不适,我带她去寻驸马。”   驸马爷今日跟着一起进了宫,本想着参加宴席,无奈临时身子不适,长公主让他在闲置宫殿休息。   “皇姐不用客气,快去寻太医看看,可别耽搁了,”盛皇后关切着说道。   “是,”长公主应了一声,拉着秦佳宁往外走,无奈秦佳宁不配合。   “佳宁不要闹了,这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长公主压低声音,女儿聪明,又因为是照着男子养大的,所以有些肆意妄为,但今日不行,如果能得偿所愿还好,如果不能则名声尽毁,照现在的情况看,情况肯定是后者。 第164章 千秋宴闹剧   “佳宁不要闹了, 这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长公主提醒女儿注意场合, 在这个大殿之中汇集了满朝文武以及京城数得上名来的夫人姑娘,但凡有个行为不当一定会影响女儿的名声。   但是很显然, 秦佳宁并不能体会到她目前的担忧——   “那又怎么样?您是我的母亲,口口声声说着要补偿我,这就是你们疼我爱我的方式吗?”秦佳宁说道,语气悲凉带着质问,她喜欢上的那人英俊潇洒,博学有才,并不是上不得台面之人,凭什么她要忍让, 凭什么就能为她豁出去一次。   眼前这人是她的母亲,陈朝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 深受百姓爱戴, 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却吝啬为她付出一丝一毫,唯恐伤害到自己的羽翼,舅舅说的果真没错,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强大才是正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秦佳宁知道今日如果自己走出这个大殿,来日就算是在痛苦很悔恨也于事无补了,她不甘心,凭什么?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凭什么盛德帝三言两语就能打破自己所有的梦,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如果之前她积极督促此事,现在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局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秦佳宁眼神坚定,她所求不多,别人不成全她那就自己来。   秦佳宁的思想现在陷入了一种周围人皆对不起她的沼泽之中,根本挣脱不出,她现在已经全然忘了她看上沐彦卿从头至尾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而且,感情这个东西从来都没有先来后到。   秦佳宁的声音说不上小,总之殿中的人大都听见了,主要是她这话的意思太为惊世骇俗,陈朝以儒学治国,以孝行天下,秦佳宁说出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质问母亲,摆明是不孝父母,不敬尊长,这可牵连到道德礼仪问题。   可以说,如若秦佳宁不是长公主的嫡长女,现在谏官已经开始拿此事大做文章了,不过现在就算大家念及长公主和皇家的脸面也还是免不了小声嘀咕。   “这就是佳宁郡主?”这个问。   “听说自小是在蔚山王身边长大,蔚山王府现在都没有正妃,谁知道是长于谁手,这里以看着着实不像是——”那个答。   “之前听说长公主的嫡长女进宫,我就一直寻思着见一面,毕竟长公主那样风华霁月的人物不多见,我还想领略一下长公主年轻时候的风采,现在一看佳宁郡主,真是差远了。”这个说。   “唉,虽然不养在身边,但生恩大于天,基本的尊重还是该有的,而且这么些年京城谁不知道长公主一直记挂着佳宁郡主,逢年过节必往蔚山送礼,还早早的为佳宁郡主申请了封号和食邑郡,”那个赞同。   一时间,大殿里叽叽咕咕,好不混乱。   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在陈朝积威甚重,但佳宁郡主就不一样了,她自小在蔚山长大,在京城可以说是举目无外援,这些个夫人太太小声议论也无人替秦佳宁说话,而不说话的夫人姑娘也拿审视的眼光看向秦佳宁,要是目光能伤人,秦佳宁身上已经被戳出几个伤口了。   可就算是这样,长公主的脸还是瞬间煞白,女儿对她不冷不热是正常的,长公主能接受,毕竟十几年的缺失对方生活,长公主身为母亲的底气并不足,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想着只要双方互相尊重就好,其他她都不请求。   但这是什么地方?皇帝举办的千秋宴,京城之中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请来了,在这样的场合稍有不慎将会万劫不复,偏女儿看不清现状,还高调地耍性子。   “儿女有过粗全是父母的不是,佳宁性子直,但并无外心,还请陛下恕罪,”长公主第一时间向盛德帝赔罪。   佳宁说这些话传出去肯定名声全毁,作为母亲——长公主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要盛德帝轻言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往后进城之中就无人敢那这件事情说事儿了。而且,也向盛德帝解释一下佳宁此举只是无心之过,并不是在质疑盛德帝的决定。   长公主想把自家女儿不顾后果的叫嚣后遗症减到最低,不过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情不容易,盛德帝会顺着她的话说,毕竟他们是嫡亲的姐弟,当初今上能登上皇位她立了汗马功劳,但心里一定会留疙瘩,上位者最忌讳别人给他挖坑,眼前这人早已经不是跟他身后称阿姊的小孩了,他是君主,君王自古无情。   这样想着,长公主苦笑一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是按照盛德帝的意向推进的,现在这个结果是盛德帝满意的结果,上位者从来都不允许其他人怀疑自己所说,更何况是天下之主,佳宁已经犯了大忌讳。   “长公主好生厉害,”陈宇柒低声点评。   沐彦卿同意地点点头,确实厉害,不愧是军队之中铁腕的女将军,精明强悍,条理清晰,下手果断,不过有这么个女儿有够闹心。   长公主这样说话,盛德帝一定不会再追究此事,但这心里怎么想可就不一定了。   沐彦卿这想法一现,那边盛德帝就开口了——   “皇姐言重了,佳宁小孩儿心性,我这个做舅舅的还能和外甥女置气不成,女孩儿家有点儿性子没关系,也免得以后被欺负了去,”盛德帝笑吟吟的说道。   长公主一愣,“皇帝说的是。”   “佳宁还小,性子跳脱也正常,本宫看她今日状态不大对,皇姐赶紧带她去寻太医看看,有备无患,”盛皇后柔声说道。   长公主心里苦涩,帝后这话虽然明面上全无责怪之意,但细究起来却有几重意思让人深思,年纪小性子跳脱,如果佳宁今年六岁十岁都是顶好的评价,但佳宁今年已经十六,一个要出嫁的年纪。   “我这就把佳宁带下去,”长公主稳了稳心神,厉眼看向眼睛里还带着不服气的秦佳宁。   秦佳宁本还想再多说几句,被这么一吓倒是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趁着这个空档请佳宁被长公主带到了殿外。   在出殿门的时候,秦佳宁挣扎着往后看了一眼,她直直看向那个跟着人群正看向她这边的少年,眉眼冷淡,面无表情,对她发生的事情没表现出丝毫其他的情绪。   秦佳宁突然卸了力气,只是无神的由丫鬟拉着往外走,他一定没认出是我,秦佳宁默默自语。   千秋宴已经准备多日,皇宫中自然热闹非凡,纵然现在满朝文武及其家眷都在大殿之中享用晚膳,但大殿外照样流光溢彩,不过这一切都与长公主秦佳宁母子无关。   远处的灯盏闪耀,长公主和秦佳宁却相顾无言,默默对峙。   “生你却没有给你最好的教养是我和驸马的过错,你怎么怨恨我们都可以,但今日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切不可以掺和其中。”长公主告诫道。   秦佳宁讽刺一笑,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给谁看呢?遇到事情的时候从来不曾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明明有那个能力却没有帮她一点,亲生母亲?呵——   “佳宁,”长公主出声,看女儿一脸的冥顽不灵,长公主闭了闭眼。   “我的事情不劳你们费心,我会自己看着办的,”秦佳宁转身往前走去,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想得到的就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好了。   “佳宁,你去哪儿?”长公主深吸一口气,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到底是随了谁?   秦佳宁没有回答,她没有回大殿而是朝着花灯展方向走去,长公主松了半口气,人不能逼的太紧,否则会出事儿,长公主转身吩咐身边的大丫鬟——   “你跟着郡主,看顾着些,有事来禀报,”佳宁性子倔强但本质并不坏,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形成,自然也不能一瞬间改变,只求佳宁下次有麻烦的时候她这个母亲有能力护她。   事实证明,长公主很了解她女儿。   ————   “佳宁郡主怎么回事?倒像和你很熟似的,”陈宇柒欣赏了一出闹剧,回过头来调侃沐彦卿。   以前沐彦卿是陈宇柒很看好的弟弟,现在沐彦卿成了他的准妹婿,身份发生转化,这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一样了,要搁以前陈宇柒这就是在说笑,但现在可就是大舅兄问话了。   “兄长说笑了,我和佳宁郡主未曾谋面,哪里来的很熟,”沐彦卿打着哈哈,他现在可不知道秦嘉宁就是秦佳宁。   陈宇柒似笑非笑。   沐彦卿只做不知。   不过,佳宁郡主刚刚所有的举动其实都在沐彦卿的意料之外,他虽然不喜欢秦佳宁的一些做派,但能够在乡试中取得那样成绩的家伙,脑子里应该有一些东西才对,没想到竟然是个——。   沐彦卿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秦佳宁,公然挑衅皇权,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难道聪明的极致是愚蠢?   “不出意外父亲很快就会去保定,届时会举办家宴,你提前过府来待客,”陈宇柒说道。   沐彦卿挑了挑眉,陈府家大业大,甚至陈太尉的续弦也有诞下子嗣,这样的情况下让他一个外人去待客?站在陈宇柒的角度,沐彦卿能理解他这样的做法,毕竟陈姝是陈宇柒嫡亲的妹妹,但站在整个陈家的立场上,陈宇柒这样做值得思考了,不过——   “兄长要求,我自然受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   **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已开,喜欢请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哦!!!   百度百科道:颜控顾名思义就是极度重视长相、认为长的漂亮就是天道,简言之就是看到长的漂亮的人就想向前凑。   身为颜控,齐格对此深以为然,不过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很少有入眼的人。   一朝离家,齐格认识了陆煜,自此开启了他的颜控人生。   经历种种,齐格觉得他们是挚友。   挚友想的却是……如何推到他。   呃,虽然……,但是节操还是要有的。   不过他颜控!!!   ————   颜霸陆煜有个秘密,与人接触就会知道其心中所想。   这种不同让他自小见多了险恶阴暗和肮脏,身边无一人可信。   直到遇见齐格,一个被保护的很好、没有丝毫杂质的少年。   于他而言,这个少年是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拥有片刻安静,后来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高冷异能颜霸攻X可盐可甜颜控受】   1、校园甜文·尽量甜~~~   2、攻有一点偏执,不喜勿入。   3、攻受确定关系时已经成年   4、20190822存档 第165章 纠缠   总的来说, 在千秋宴上,沐彦卿他们之前的打算都实现了, 而且比他们想象的要简单很多,不过作为沐彦卿还是不敢放松。   晚宴过后,满朝文武及其家眷都要移步去庆丰殿赏花灯,这是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行程, 所以盛德帝一宣布, 大家就开始离席。   据说为了这次灯展, 司礼监专门请来了远近有名的匠人,专门制造庆贺千秋宴的花灯, 花灯的造型是盛德帝在诸多图纸之中选出来的, 据说中间出了诸多波折,不过索性花灯昨日已经完工。   成型的灯盏, 据说就连盛德帝都还没有见过, 为了营造神秘感, 匠人一会儿会在盛德帝、后宫各殿主子以及满朝文武及其家眷面前第一次公开。   沐彦卿虽然没有见过这些匠人,但却不得不佩服他门的勇气。往年暂且不说, 今年的千秋宴办的如此之大足以说明盛德帝对这场宴席的重视,能够在这样的场合做这样夫人操作,如若不是对自己的作品足够自信,谁人敢这么做?   整个陈朝最尊贵的人都集中在京城, 今日都集中在了皇宫大内,他们见识太广太多,寻常物件已经很难提起他们的兴致, 也因为这样,大部分在千秋宴上助兴表演的歌姬舞姬包括参与其中的工匠大都表现的中规中矩,不求立功但求无过。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更显的灯展这边的匠人与众不同,而现在成败在此一举了,要是这盏灯赢得了大家的赞许,他们将在陈朝名声大噪,如若不能,盛德帝必然不满,恐怕包括司礼监在内之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就算沐彦卿对这样的场合意兴阑珊,在去庆丰殿的路上也有些兴趣盎然。   “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朝中这些大臣心里肯定清楚,浸淫官场这些年他们一个个都把自己练成了老狐狸,闻着味儿就能想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何况当时的情况如此明显,”陈宇柒和沐彦卿并排走着,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落在了最后,身后就是陈宇柒带领的禁卫军,周围环境相对安全,所以他们说起话来也没有这么多顾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陈宇柒的声音还是压的比较低。   沐彦卿点头,陈宇柒说的这种情况他何尝不知道,但当时事情已经到了那一步,双方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他们不能控制秦佳宁当众胡闹,也不能捂住盛德帝和蔚山王的口舌不让他们多说。   “皇上没有明确提出那人是谁,就是有所顾忌,可能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也有可能是维护皇家的颜面,他的目的如此明显,所以就算朝臣心知肚明,想来也不敢随意编排,”沐彦卿低声回道,盛德帝想法昭然若揭,长公主积威甚重,想来他们不能做什么。   “其他人我倒是不担心,就算圣上看好你,你现在都还没有真正入仕,危险不会来的这么快,他们也不能逼迫太紧,不说其他,孟先生在京城各方也有几分面子,就怕……蔚山王不肯死心,”陈宇柒慢声开口。   “嗯,”这个说法与沐彦卿的想法不谋而合,就现在而言,其他人应该也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不过蔚山王那边可不好糊弄。   刚刚在与盛德帝对峙的时候,蔚山王被帝后说了几句之后就烟销熄鼓没有回声,就连秦佳宁后面当众难堪蔚山王也没有出来说情,这可不合乎常理。   秦佳宁是由蔚山王一手抚养长大的,虽然不能和守护后方手握重权的秦炙比拟,但按照以往的认知,蔚山王对秦佳宁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就算没有,做样子总行吧,但蔚山王什么都没做!   “赏灯时注意些,有事通知我,今日灯展的护卫是禁卫府抽调过来的精兵,都是经过挑选的,如果有事你随便吩咐一个就行,”陈宇柒嘱咐,他今日的任务是负责宫内的安全,不能时时跟在沐彦卿身边,作为兄长自然免不了多嘱托几句。   沐彦卿没有拒绝陈宇柒的好意,“兄长放心,我会小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受教的那一方,什么时候开始是别人说了算,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只能时时有个心理准备,小心着总没错。   陈宇柒对沐彦卿还是放心的,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稳妥,这是陈宇柒对沐彦卿的印象,“那我先去忙。”   沐彦卿点点头,看着陈宇柒带着禁卫匆匆离开。   “啧啧啧,”身后传来咂嘴赞叹声。   沐彦卿回身就看到了三师兄方进,和以往吊儿郎当的形象不同,今日方进脱下了飘逸潇洒的道袍,换上了儒生袍衫,头发也挽了起来,佩戴平定四方巾,平日放荡不羁的形象瞬间变得儒雅了许多。   呃——   因为早上才刚见过面,陡然见到三师兄变化如此之大,沐彦卿还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三师兄嘴角此刻还带着与其扮相极其不相符合的揶揄笑意,稳重的形象瞬间破功。   “早上见着的时候,师弟还是孤身一人,没想到一日没过去师弟已经有家室了,恭喜师弟了,”方进感叹道,说着还冲沐彦卿抱了抱拳。   沐彦卿颔首,“谢过师兄,祝福接下了。”   方进看着脸色如常的小师弟,笑了笑,听到他这么调侃不说羞得满脸通红,脸色也应该有些变化才对,偏他家小师弟不按常理出牌。   “师兄要去拜见先生?”沐彦卿整以暇接的转移话题,人都有劣根性,你越是不想听什么他就越得寸进尺,尤其是三师兄这样的人,沐彦卿相信但凡他有些不自在,三师兄一定会追根究底,反而他淡然回话,师兄就不会有什么兴趣了。   “去,走吧,一起去,老头见了肯定要教训我,你去他还能败败火气,记得提醒他别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下不了台,”方进一把搂上沐彦卿的肩膀,说的心有戚戚然。   沐彦卿跟着方进往前走,回头看了看自带吊郎气质的三师兄,心里有些暖意,就算师兄自己过去,先生也不会让他下不来台,毕竟满朝文武都在呢,恐怕,三师兄这是不想自己落单。   当然,还有——   “刚刚,我看见了站在师兄身后的席大人,师兄和席大人是旧识?”沐彦卿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在开口的一瞬间,沐彦卿明显的感觉到身边之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僵硬了一下,就连呼吸都轻柔了三分,这种感觉发生在一瞬间转瞬即逝,快到沐彦卿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我和席大人能有什么交集,不过都是些陈谷烂麻的事儿罢了。”方进说道,语气罕见的有些深沉。   “哦,”沐彦卿不信。   要隔以往,以方进的脾气,肯定是要和沐彦卿再掰扯几句的,做师弟的哪能这样质疑自己的师兄,不过今日方进没有再说话。   沐彦卿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早在归零山的时候他就觉得席伯父和三师兄之间有猫腻,现在问出来也只是试探,既然三师兄排斥,沐彦卿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师兄弟两个很快就到了庆丰殿,他们两个走的算慢的,不过也没耽误灯展,帝后还没有到呢。   “先去先生那,”方进说道。   沐彦卿点头,抬步正要跟上三师兄。   “沐公子,”旁边传来女声。   沐彦卿回头看到了正在和丫鬟拉扯的秦佳宁,方进也停下了脚步,看到秦佳宁之后皱起了眉头。   “佳宁郡主,”沐彦卿行礼。   “你知道我?”秦佳宁心里一阵狂喜,面上也有了笑意。   “郡主说笑,彦卿刚刚就在大殿之上,自然识得郡主,”沐彦卿淡笑着表示。   秦佳宁刚扬起来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处,想到自己刚刚在大殿上差劲的表现,有些无地自容,不过心底却又冒出几分希冀,自己刚刚在大殿上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眼前这人应该懂了吧?   “那,那你有没有想说的?”秦佳宁鼓起勇气问道。   到底是女子,问出这句话之后,秦佳宁脸颊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绯红,十六七岁正是女子最美的年纪,秦佳宁此时就是一个含苞欲放的花朵,引人采撷。   不过,眼前的这两个都不是轻易被诱惑的人,看到秦佳宁如此作态,方进觉得烦躁,沐彦卿眉眼间也都是不愉。   “我与郡主素未平生,能在这里遇到也是巧合,倒没有什么想说的,郡主保重,彦卿告退,”沐彦卿淡淡的回道,转身欲走。   虽然沐彦卿的语气温和,但这句话的意思可强硬的很——我不认识你,咱俩没话说。   大概因为这句话过于直白,所以秦佳宁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已经抓住了沐彦卿的衣袖——   “真的不认识我吗?你好好看看我,不觉得面熟吗?”秦佳宁殷切问道。   沐彦卿在第一时间挥袖拂去了抓住自己衣袖的皓腕,“郡主自重,彦卿现在身有婚约,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秦佳宁面如死灰,但还是不想认输,固执的看着沐彦卿。   “还有,”沐彦卿接着说道,“彦卿之前已经说过了,与郡主素未平生,既然没有见过面何曾有面熟之说,郡主必是认错人了。”   “我,我没有,”秦佳宁定定看向沐彦卿,声音哀戚,“我,我就是……”   秦佳宁想说我就是秦嘉宁,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住口!” 第166章 长公主的决定   沐彦卿看向激动的秦佳宁, 有些疑惑,他很难对秦佳宁的情绪取得同感,自然也想不明白秦佳宁为何做到这样。   在沐彦卿的思想中, 他确实和秦佳宁见过两面,不过都是以秦嘉宁的身份,而且两次都是对方亲找上门来。在此之中他从来没有给过对方任何误导讯息, 他们顶多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所以他想不通秦佳宁眼中如此深的羁绊到底是从何而来?   在对方纠缠, 尤其不分场合的纠缠之下,沐彦卿就算耐心十足此事也有些懊恼, 他现在是有婚约的, 实在不宜与其他女子过近,不过虽然心里已然不耐烦,面上却丝毫不显。   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一个小表情都能被解读成不同的版本, 一传二二传三,三传下去有可能就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沐彦卿不想为公众奉献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然以现在的情况来讲他已经不可避免的身在局中, 不让事态继续恶化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只是这劝说的话,他也着实不好说出口, 对方表现得如此明显,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此时装傻不是一个好方法, 但点名其中蹊跷也是他不能做的。   秦佳宁很激动,刚刚声音有些大,所以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帝后还没有到,灯展还没有开始,无聊之间有乐子看他们自然要凑热闹。   沐彦卿眼里闪过一丝郑重,方才他才被盛德帝赐了婚,如果现在闹出其他事儿,与皇家脸面不好看,尤其周围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虽然自持身份没有议论纷纷,但面上的表情却做不了假,他们都巴不得自己出事。   沐彦卿开口想把这件事情圆过去,就算不能也得把自己和沐家摘出来,秦佳宁放纵是因为她有放纵肆意的资本,长公主无论如何也能保下她,但自己这边可不行。   不过,沐彦卿刚要启唇就感受到旁边有人派自己的肩膀,沐彦卿回头就看到三师兄再冲自己摇头,然后示意她往秦佳宁背后看去,就看到了快步走来的长公主和蔚山王。   “住口!”长公主低声呵斥,然后一把把女儿拉到了自己身后。   秦佳宁自然不愿意,不过这次长公主没有再给她多说的机会,被拉到背后的秦佳宁直接就被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控制住了。   秦佳宁就算是要强,跟在蔚山王身边的时候曾经练过几年武,不过还是挣脱不过粗活干惯了的婆子,“放开,唔唔唔。”   “佳宁身子不适,今日有些烧糊涂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本宫代她表示歉意,”长公主忽视身后的女儿,歉意的看向沐彦卿和方进。   虽然眼神是看向沐彦卿,但眼尾的余光却在观察着周围,她这话是对沐彦卿他们两人说的,也是对现场的所有官员家眷说的,说是警告也差不多。   沐彦卿往旁边让了让,没有承长公主的微微俯身之礼,他现在的身份可当不起长公主的礼节,纵然他是无妄受害者。   “公主说笑了,郡主突然前来,彦卿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长公主也不要责难郡主,身子不适的确会影响精神,”沐彦卿行礼回道,三言两语说明了其中的情况,也坦坦荡荡的表示自己和秦嘉宁没有丝毫干系。   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有些恍惚,事情的经过她已经从嬷嬷那里得知了,纵然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乱了手脚,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长公主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纵然开始没有感情可言,但感情总是可以培养的,女儿一颗心挂在对方身上,成全双方又何妨?   “你满意现状吗?”长公主无意识开口,眼神看向沐彦卿。   长公主的声音不大,除了站在她身前的沐彦卿和身后的丫鬟,没有人听见,沐彦卿愕然,他抬头看向长公主,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   长公主脸色有些苍白,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把自己的姿态摆的最低的时刻,询问一个已经有婚约的年轻人愿不愿意悔婚娶自己的女儿,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公主抬爱,彦卿对自己的现状非常满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合彦卿心意,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彦卿想的方向进行着,”沐彦卿低头回道,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清楚明白。   都说长公主深明大义,这个瞬间沐彦卿却不尽相信了,既然能把话说出来就证明对方是起了心思的,所以现在他只能赌一把,让长公主充分明白自己对秦佳宁无意是他现在能做的事情,他说的越坚决对方越有可能打消注意。   “是吗?”长公主反问。   “是,”沐彦卿回答。   长公主定定看向沐彦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那就好。”   沐彦卿点点头,“长公主说的是。”   长公主转身就走,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面带担忧的沐世规夫妇和闻名天下的孟先生,冲他们颔首,长公主带着秦佳宁直接出了庆丰殿。   是她魔怔了,竟然在一瞬间有了那样的念头,长公主心里苦笑,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沐彦卿是沐家大房嫡长子,沐家其他几房多年名声不显,唯有大房脱颖而出,为了不让家族完全没落,沐彦卿重担在身,再加上沐彦卿又是孟伯泀孟先生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这样的出身成长就意味着沐彦卿一定要进入朝堂,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家怎么可能会和佳宁扯上关系,娶了她自然而然就会和皇家和蔚山扯上关系,蔚山王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岂是这么容易能割舍的?佳宁本身没有什么错处,错就错在她的生而为她的孩子。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悲戚,她强忍着自己心口的闷意。   “长姐,”蔚山王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加大了声音。   长公主摹地回神,回头看向蔚山王,语气坚定:“阿宇,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长姐?”蔚山王皱眉,随之就看到长公主表情慎重,他没有继续照着疑问说下去,而是转向秦佳宁,“佳宁她……”   “你宠了她十几年也够了,接下来就交给我这个母亲如何?”长公主笑了笑,因为刚刚的事情她脸色有些苍白,此时笑起来有些虚弱。   蔚山王深深看了一眼长公主,笑了笑:“长姐是要我功成身退啊。”   秦佳宁本来还没有什么反应,从庆丰殿出来她挣扎了好久,但都被身边的嬷嬷镇压,现在她已经有些脱力,所以看到蔚山王过来秦佳宁是满眼惊喜,觉得能解救自己的人过来了。在秦佳宁心中,这个世界上只有蔚山那边的人是真实为她着想的,事事为她考虑,此时她受了非议,长公主对她冷淡至斯,看到蔚山王她自然本能觉得亲近。   接着,秦佳宁就听到了所谓的母亲和舅舅的对话,她整个人都炸了,“你凭什么……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嬷嬷捂住了口,长公主和蔚山王自然都听到了,不过都没有什么表示。   “阿宇,我和驸马对你颇为感激,佳宁能成长到现在也多赖你照顾,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得不承认你选的年轻人很优秀,你很了解佳宁,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办不到的。   不过阿宇,他优秀但不是一个好人选,佳宁不是你逐鹿权力的棋子,只此一次,下次长姐不会如此客气的。”长公主低声叹道,这整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如果说背后没有秦宇的推波助澜,她是不相信的。   “呵——”蔚山王讽刺笑出声,转身往庆丰殿走去,走了几步传来一句话——   “长姐说的话我明白了了。”   长公主看到蔚山王的背影,眼神淡渺,看了看还在挣扎的女儿和无从掩饰的满眼恨意,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嬷嬷松开秦佳宁的口。   “你凭什么这样要求舅舅?那是我舅舅,你这个坏心肠的女人,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才不好和你呆在一块,”秦佳宁有些崩溃,她质问着长公主,说着最能刺痛长公主的话,看着长公主随着她说的话脸色越来越苍白,她心中有种奇异的快感。   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个崩溃到仪容凌乱的女孩,这是她女儿,她生下来就交到别人手里教养的女儿,一想到这里,长公主口中腥甜。   “噗——”   “公主!”“公主!”嬷嬷和丫鬟上前扶住自家主子,面含担忧。   秦佳宁也愣在了当场,她确实想看到母亲痛苦,但却不是这样的方式,看着对方哭了一口血,秦佳宁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   这些事情,沐彦卿这边不知道,不过他也不轻松,长公主带着秦佳宁离开了庆丰殿,但是事情的余温还在,虽然没有讲,但想法总还是有的,不过沐彦卿并没有多在意,这本来就是避免不了的事情,而且他们也不敢太放肆。   “即使过了这么些年,长公主的余威还是能震慑这些平日自诩无所不能官员,真是不容小觑,”方进低声感叹。   沐彦卿点头同意自家三师兄的看法,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当年今上能够登基,长公主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朝中这些臣子的父辈当年可都在长公主手下讨生活。当年,长公主和驸马爷的足迹可踏遍了陈朝所有的军队,当时提拔的将领现在在军中的地位恐怕已经足够高了。   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成就本就让世人瞩目,所以一直以来长公主在民间的名望甚高,这是她这些年安享太平的根本,也是她的保命符。   从以前沐彦卿就知道长公主和驸马爷聪明,懂得急流勇退,审时度势,一身权力卸下再不过问朝中事,只过自己的潇洒日子,不过意外还是出现了,沐彦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长公主和驸马爷这么多年的筹划不要因为秦佳宁失败才好。   千秋宴后半段沐彦卿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应盛德帝要求,沐彦卿和几个新进举子上台辩学,这本该是同窗之间聚会的项目,沐彦卿虽然没有进过官学,不过他并不陌生,孟先生教学常用辩论之法。   最后自然拔得头筹,然后得到了那盏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花灯,羡煞了一众人等。 第167章 太子甍   那盏被翘首以盼的花灯自然不是重点,毕竟是对决总会角逐一个获胜者, 盛德帝既然拿花灯做了彩头, 总有人要得到它, 不过沐彦卿这边的情况还有些不同, 千秋宴散席之后这盏花灯直接被送到了陈府。   几个时辰之前,盛德帝刚为沐彦卿和陈家大姑娘陈姝订了婚约,几个时辰之后就看到两人往来,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内。   不说其他官员和家眷怎么想, 陈府这边是非常满意的,陈太尉和陈宇柒从一开始最大的意愿就是陈姝能够获得幸福,选择沐彦卿从一定程度上来讲, 也是因为沐彦卿这个人的品行让人信任,作为父兄,他们更希望沐彦卿带给陈姝的是家庭和睦, 夫妻和美。   在这样的情况下,沐彦卿能够时时刻刻的想着陈姝,自然正中他们下怀, 虽然说未婚的男女不宜走得太近,但已经深有婚约的未婚男女来往信物倒没有什么干系, 谁也挑不出错来。   千秋宴之后, 沐彦卿再也没有见过秦佳宁,或者说秦佳宁再也没有出现在京城各世家的交际圈内,蔚山王这两日正在筹备回蔚山,里面也没有见到佳宁郡主的身影。   千秋宴上佳宁郡主可以说是丑态百出, 就算不能明着议论纷纷,但众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知道内情的私底下自然少不了说道,不过说的多了里面就掺杂了自己的臆想和猜测,至于佳宁郡主具体在哪,谁也不能给出个具体的解释。   因为密切关注对方的动向,沐彦卿倒是早已经知道佳宁郡主现在在何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对长公主可以说是万分佩服,果然能在乱世之中以一己之力改变政治走向的女人不好惹,她看得如此长远,做事如此果决,恐怕在如今的朝堂上也没有几个武将可与之比拟。   长公主直接把佳宁郡主送去了教司坊,教司坊是陈朝教养贵族女子的地方,里面的教养嬷嬷狠戾严酷闻名。   教司坊是先祖皇后娘娘一举办学,先祖帝草莽出身一举开创陈朝大业,陈朝初始百废待兴,皇族虽然贵为贵族,自身学识和能力却低下,尤其是女子的教养,实在有违典范之称。   为了不让天下人看笑话,先祖皇后召集前朝有经验的嬷嬷开了教司坊,只为了快速地让贵族女子在先祖帝登基大典之前养成符合自己身份的礼仪和做派。   这并不容易,年纪小的公主郡主世家姑娘尚且可以救一救,年纪大的夫人姑娘可是要改变自身全部习惯才能合格,不过教司坊的嬷嬷愣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先祖帝登基大典上,皇族的妻女姑娘可以说是大大露了一脸,惊呆了明里暗里等着看笑话的世家贵族。   就这样,教司坊作为一个机构幸存下来了,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陈朝这些年富足平稳的发展,皇亲国戚和世家贵族都有了足够的能力培养贵女,自然不用送到教司坊。   这些年,教司坊职能也逐渐发生变化,成为了惩罚的场所,比如之前就有大臣的嫡女仗着父亲的身份肆无忌惮的在京城大道行马车,惹得两旁摆摊的百姓损失惨重,有一夫人看不顺眼出来制止,却被她用马鞭打伤。   被打伤的夫人没有多做纠结,甚至都没有处理伤口直接去京城府尹敲了震天鼓,震天震天,顾名思义只要敲了就会惊动天子,因为涉事的都是女眷,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由皇后出面处理。   大臣嫡女被带到皇后跟前还不知所谓,因为证人证物甚多,她丝毫狡辩不得,最后的结果,其父亲刚升上去的官职被罢免,她也被送进了教司坊接受教导。   刚开始大家还不以为意,只是学习礼仪哪能称得上是惩罚?等大臣嫡女出来的时候,知书达理文静有加,甚至连性子也变了很多,要知道她只在里面呆了半年就有了这样大的成果,想也知道这半年里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这之后,父母觉得家中女儿特别顽劣不服管教,也会选择送去教司坊待上几日,当然更多的是在家中后宅阴私中落败者或者的确品行不佳的女子会被送去。   当然,父母主动送去和以惩罚的名义送去的待遇不同,但这些人出来之后绝对不想回去这一点是相同的。   要沐彦卿来说,秦佳宁的性子确实需要掰正,个人追求幸福本没有错,对心仪之人死缠烂打让对方接受自己,手段虽激烈了些但也可以原谅。   不过明知道对方身有婚约,也对自己无意,还要硬贴上去一厢情愿的认为对方对自己有情就是有病了。   作为沐彦卿,他不想对任何一个女子有如此苛刻的想法,但秦佳宁就是有办法让他产生厌烦的心理,他其实有些想不明白秦佳宁明明学识丰富为什么会配上这样不知所谓的性子,不过好竹出歹笋不是没有,他也不宜过于纠结。   “蔚山王那边已经基本准备完毕,只待圣上一声令下,他就能即刻回蔚山,千秋宴之后,蔚山王一直待在客栈很少外出。”青睢汇报道。   沐彦卿点头,“继续盯着,让青佲他们小心些。”   “是,”   千秋宴之后,蔚山王一直都没有动作,这并不符合沐彦卿对他的了解,尤其去蔚山王离京的时间越来越近,蔚山王不会全然没有动作,不过动作的对象是谁沐彦卿并不能确认。   “木顺最近还在表兄府上?”沐彦卿揉了揉太阳穴,笑着问道。   木顺回京的时候精神萎靡,情绪也不大稳定,毕竟从一个健全的人变得这样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接受的。   从西蒙边防到回京路上,这段时间木顺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争取不给队伍添乱,但回到京城之后他的沮丧和无助完全的表现了出来。   如果是一般的中毒或者是简单的损伤,还有治愈的可能,但木顺的眼睛是彻底损伤永远都无法治愈的那种。   越是一个人待着越容易乱想,尤其木顺的上进心很强,像以前为了不输给青睢和青佲,他明明已经过了习武最好的年纪,却还是坚持每日早起加练腿脚,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些耽误过正事。   沐彦卿就想着找一个他能做的事情,然后就想到了郭嘉表兄,郭表兄和薛家表兄最近常黏在一起,说是为了研制明月斋新品,沐彦卿不置可否,不过他们看起来就很闲,凑着这些时间正好教木顺认识药材和香料,总之木顺有这方面的底子,更容易入门。   而且,表兄如今一个人住方便的很,总之在两位表情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沐彦卿已经把一切定下来了。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虽然近段时间他都很忙,郭嘉表兄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府上,但木顺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依然温和缺少了很多死气沉沉。   “是,顺哥这段时间过得惬意,上次我见他还能与我说笑呢,”青睢笑着回道,十年的兄弟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像他们这样的生死交情就算是亲兄弟也莫过如此了,看到木顺现在一步步走出阴影,他和青佲是由衷的为他开心。   而且,他和青佲对主子沐彦卿的佩服更深了一层,毕竟并不是每个主子都会在乎侍卫怎么想,有些侍卫为主子付出生命,有可能连姓名都留不下,他们很幸运,主子对待木顺的态度让他们也看到了自身。   “那就好,”沐彦卿笑着应了一声。   “主子,”青佲踏风而来。   “出什么事了?”沐彦卿看青佲脸上郑重的表情,不禁皱了皱眉头。   “太子甍,”青佲低声说道。   “什么!”有这么一瞬间,沐彦卿觉得自己幻听了,太子怎么会突然甍逝,储君之位关乎社稷江山,太子在这个时间点遭遇迫害,到底意味着什么?   “属下刚刚接到消息,太子今日要替皇上去慈恩寺还愿,刚出京不到一刻钟就遭遇劫匪,太子死在了马车中。”青佲回道,具体的死因他们自然还不清楚,出了这样的事情,各方势力撤的一个比一个快,都不想让皇宫那位怀疑到自己头上,他们自然也不会硬往上顶。   沐彦卿皱眉,“死在了马车中?”   太子出京去慈恩寺是早已经定下来的行程,毕竟每年千秋宴前圣上都会去请愿,全球宴之后又会派太子去还愿,虽然每年具体的时间点不定,但大概就是在这几日是没跑的,也就是说太子的行程是可以预料的。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哀鸣钟声响来——   “圣上听闻消息悲痛欲绝,命慈恩寺敲响哀鸣钟,七七四十九下,”又有人进来禀报。   沐彦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本不符合礼制,慈安寺乃陈朝的镇国寺,哀鸣钟更是指在皇帝驾崩之时才会敲响,临了临了盛德帝给了太子莫大的恩典。   果然,活着的人对死了的人总是带着一种包容之心的,太子这一死让盛德帝捡起了已经消失很久的慈爱之心,恐怕这之后对盛皇后对太子一派盛德帝都会慈爱有加。   只是,这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呢,谁必须要太子在这个时候去死?太子一死,太子一派土崩瓦解,最大受益者就是三皇子以及三皇子一派,盛德帝子嗣不丰,现在能拿的出手来的也就只有这两位皇子。   真的是三皇子动的手吗?他有这么大能耐?要知道从西蒙边防回来的诸多大臣,包括参与和谈的官员,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奖励,只有三皇子被盛德帝你让他仔细想想的措辞拘在了府中,虽然明面上看他自觉但暗地里却派了禁卫守着,这样的情况之下三皇子还有心情去对付太子?   沐彦卿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关卡,“父亲进宫了?”   “圣上震怒,召集百官,老爷现在已经在宫中了,”青佲回道。   沐彦卿点点头,“去陈府。”   兄长如今掌管京城府军,把这样的事情自然首当其冲,等等,难道这次事情是冲着陈家去的?沐彦卿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罢了,兄长现在恐怕也没有时间见我,先去调查一下事情具体的经过。”   “是。”   ————   京城之中因为太子甍乱成一锅粥,一方势力土崩瓦解,就有百方势力争抢合作,原来的太子一派即将风生水起。   西蒙边防的混乱也不呈多让,毕竟如果没有御寒衣物以西蒙边防的寒冷可是会死人的,区别就在于京城这边一片散沙,而西蒙边防军却拧成了一股绳,出现这种情况自然不是偶然。   “报——”   “将军,西蒙国那边回信,”一名边防战士手捧一封盖着西蒙国王上大印的信笺走进营帐。   正在谈事情的席瑜和于陶对视一眼,“呈上来。”   “将军觉得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于陶把信件递给席瑜笑着问道,语气之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于统领不要过于担忧,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最坏也不过是维持现状。既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还能坏到哪儿去,与担忧相比统领不若畅想一下这封信带给我们的是惊喜也说不定,”席瑜一边开信封,一边笑着说道。   于陶跟着笑了笑,带着苦涩,要说之前他只是佩服席瑜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适应西蒙边防的生活,并且在绝境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立下了战功。   那么现在于陶则感觉自愧不如,仅仅是站在席瑜面前都觉得羞愧。他痴长席瑜十几岁,进入军营也早之十几载,但遇到事情却还不如对方镇定自如,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了数个解决的方法。   这次的事情至于他来讲是满满的绝望,凡是经历过西蒙边防冬季寒冷的将士,恐怕都能理解他的想法,可以说如果没有御寒的衣物,西蒙边防可以尸骨成堆。   这种绝望封闭了他的意识,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不能思考,但席瑜没有,他带领着边防军兵分三路,各显其能,致力于解决眼前的困境。   一路是自费收购棉衣棉花,是的自费,目前为止收购棉花花费的银子全部是由将军自己负责,当然,于陶没有看到席瑜从自己口袋掏出一分一毫的银子,问就是兄弟帮忙。   这可不是小数目,于陶不知道将军所谓的兄弟家里有多么丰厚,但西蒙边防军近四万将士,近一半以上都没有棉衣御寒,这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填补这个空档,就算之后朝堂会补给,但首先你得把银子拿出去。   不过于陶隐晦地提起这个看法的时候,席瑜只是笑了笑,“如果有银子就能买到这么多的棉花,我们也不至于如此为难,银钱可以再挣,可这人命只有一条,就怕有钱买不到。”   当时于陶是震惊的,不过随后的事实证明席瑜说的没错,棉花不是你有银子就能买得到的物资,集合几个城所有的棉花量对他们军队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不过现在收购还在继续。   二路是召集边防军和邺城懂针线活的人,把棉衣里面的柳絮掏出来塞上棉花,用结实的粗线缝合,一件件新制成的棉衣出炉,多一件棉衣就多一份希望,他们都懂。   三路就是现在,席瑜写了一封信去西蒙国索要物资,并着重强调了皮毛等御寒物资,西蒙国位于苦寒之地,他们要御寒的御寒之物大都是动物的皮毛,就算是刚刚经历过战争,他们的储备也不会少。   这样做自然是有风险的,毕竟之前西蒙国已经割地赔款,现在再以这样的借口去让他们妥协,有可能会招致反弹,边防军现在可不宜动武。   不过席瑜另辟蹊径,拿了茅坪洲以耶律康达的身份驰骋西蒙国朝堂,指责西蒙国狼子野心,怀疑他们并没有和解的心意,说白了就是得理不让人。   现在——   席瑜手里这封信就代表着西蒙国的回答。   席瑜展开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久久不语。   于陶心里一咯噔,心随着席瑜的表情一点点下沉,这是没成?顾不上上下级的礼仪,于陶一把把于陶手里的信夺了过来,还没把眼光转向信上的内容,就听见了席瑜的笑声。   “哈哈哈,于统领可以放心了,这件事情成了!”席瑜笑着站起来拍了拍于陶的肩膀,颇有些意气风发。   于陶转头看信上的内容,前半部分就只是寒暄,后半部分却是这次上供物资的账目,虽然种类不多,但他们最在乎的御寒之物数量却不少。   成了,于陶脑中闪过这两个字,跟着大笑,连日来的郁闷被抒发了个干净。   外面的边防将士听见席瑜爽朗的笑声,也高兴的很,“恭喜将军!”   一时之间,边防军的士气高涨。   “去吧魏氏兄弟叫来,”席瑜吩咐道,他口中的魏氏兄弟,自然就是在归零山终被降服归正的那些劫匪。   他们雄踞归零山近十年,把归零山周围的郡县搅得不得安宁,席瑜本来以为他们会很难管教,没曾想对方十分配合,训练也十分刻苦。   聊过之后,席瑜才知道他们在来边防之前已经被父亲训练了很长时间,甚至彦卿也跟他们谈了话。   作为匪徒人人喊打,日日夜夜都担心官家把他们一窝端,如若不是非得如此活下去,谁愿意过那样的生活,而且归零山之后他们作为成了完全被舍弃的人,如若不是席勤和沐彦卿从中周旋,他们尤其是作为头目的魏氏兄妹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救命之恩等同再造,既然能够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如果能够立功还能消去犯人之名,如果军功卓著,他们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这样的情况之下,是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他们也知道自己能来到西蒙边防主要就是因为席瑜在此,他们效忠谁从一开始就定下了。   父亲包括彦卿之前在信中都或多或少的提起过此事,但真正的知道其中的细节却是现在。看被救的这些人个个满脸感激,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忐忑,就知道父亲和彦卿一定做了很多。   疑惑消除之后,席瑜再用这些人就没了这么多顾忌,于陶之后他想在军中培植更多属于自己的势力。当然,这信任都是相互的,他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把全部的真心交付,一切都是实绩说话。   席瑜这样的态度,对于魏氏兄弟来说是求之不得,他们不怕出力气就怕主家不信任,以至于到最后他们还是碌碌无为,只要给他们机会就成。   就像此时,席瑜基本已经想好后续事情该如何继续,也有心让魏氏兄弟去历练。   魏氏兄弟没多久就出现在了营帐内,“将军!”   魏氏四兄弟就算在归零山的时候也很少一起出现,单个看起来不显,聚在一起看着就有些相似了,一个个虎背熊腰,气势摄人。   之前,魏氏四兄弟还有些吊儿郎当的气质,再怎么说他们之前是匪徒,懂些拳脚却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到西蒙边防之后,才在席瑜的带领下开始日日出训,现在看来成果还是有的,一个个的都有了精气神儿。   席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有事吩咐。”   席瑜简单的把事情讲了一下,着重的说了结果,“我需要你们带领边防军三日之后出发把这些物资带回来,现在边防军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们也了解,这批军事物资是救命的。”   沐彦卿说的郑重,魏氏四兄弟脸上也带上了严肃,“定然不负将军厚望!”   席瑜点点头。   “将军,是不是等探子回传具体消息之后再说其他,”于陶皱了皱眉,西蒙国答应此事确实让他无比兴奋,但兴奋之后担忧,如果西蒙国一次设下陷阱可怎么办。   “不用,”席瑜一口回绝。   “将军?”   席瑜没有和于陶解释什么,而是直接看向魏氏四兄弟,“多考虑也无益,我给你们的命令是必须带回这批物资,不管对方对方是什么打算也不管他们设下了什么陷阱,我只要你们带回这批物资。”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难道知道对方设下陷阱他们就能不去吗?答案是不能,他们现在身处悬崖边缘,已经退无可退,时间是不等人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无用的事情,瞻前顾后只能让他们走向灭亡。   “属下领命,”魏氏四兄弟回道。   席瑜摆摆手,“我允许你们在军中挑选用的顺手的兄弟,记住此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四兄弟脸上都是郑重,要说之前他们答应效忠席瑜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但是现在在这一刻他们是由衷的臣服于席瑜,在这一刻他们忽视了席瑜的年龄,真正的把他当做了上位者。   “下去吧,”席瑜命令。   一直到魏氏四兄弟出了营帐,于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回头再看向席瑜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在他不知不觉中对方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将领,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   “于统领把今日的事情写成密报,赶快送往京城,不用加个人的情绪陈述事实就好,”席瑜吩咐道,虽然京城物资不可能在入冬之前送来,但西蒙边防军发生的事情一定要让朝堂百官明了。   “是,我这就去,”于陶应了一声,转身往营帐外面走。   “属下看于统领打击不小,”青澜感叹,他日日都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尚且要感叹自家主子变化之大,何况是外人。   席瑜没有出声,于陶在战场上表现确实可圈可点,但在军营日常中可就不够看了,尤其是棉衣事件发生伊始就已经让他自乱阵脚,在过程中更是处处担忧。   为人做事小心谨慎不是不好,但处处如此未免优柔寡断,一名合格的将领必须果断,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也就是说一名将军必须根据实际的情况判断抉择出合适的计策,虽然说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但已与战场无异,总而言之于陶的表现席瑜很不满意。   不过于陶能跑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也有自身的优点,席瑜也清楚地知道于陶的优势在哪,总而言之,他身为一个统领的能力还是有的,但再往上爬——   席瑜摇摇头,把这些思绪甩了出去,“彦卿留下的那些人如何?”为了解决这件事情,他想了诸多方法,其中一个就是动用彦卿留下的人尽可能的收购棉衣棉花,军费物资自然是不能动的,不然他就算是立了大功也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从头至尾都是彦卿那边负责出银子。   “身手不错,人脉很广,咱们收棉的消息放出去到现在,棉衣棉花都没有涨价,还有沐公子似乎给了他们很大的权限,银钱上没有什么限制,”青澜回道。   “那是对他们没有限制,恐怕是对我没有限制吧,”席瑜勾唇笑了笑,有些小得意。   席瑜敢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沐彦卿的人,彦卿看起来对谁都不冷不热,对谁都有距离感,但是熟悉起来你就会发现彦卿对自己的熟人尤其是亲近的人没有丝毫设防,银钱上不用说了,彦卿对这个没有丝毫贪念和执念,对他尤是。   明明自己才是兄长,但是自小到大反而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有在玩笑的时候才会让彦卿称他为师兄,平常事后是绝对不提的。   “主子说的是,”青澜一愣,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他之前还在琢磨谁家主子能像沐公子那样对底下人丝毫不设防,现在想了恐怕主子说的才是对的。   席瑜嗯哼一声。   “对了,”青澜想起一个事儿,“再过几日,主子就要随大部队回邺城,之前送将军的府邸倒是还空着,但我们住进去毕竟于理不合,现在在置办新宅子有些麻烦,之前青佲在邺城为沐公子置办了宅子,我们直接住进去?”   主子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将军的品级,但也只是领导冲锋军,在真正的统帅没来之前,他可以号令边防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住进统帅府。   这段时间忙,包括主子在内他们在此之前几乎脚不沾地,自然没有时间回城去置办宅院,青佲之前来的时候倒是提到了此事,说是有需要就让他们住进去。   “那就那吧,”席瑜回道,一点也不客气。   “等把西蒙国提供的军事物资抬回来再说搬回邺城,如若不然恐怕我睡都睡不好,”席瑜苦笑,他刚刚说的信誓旦旦,下命令的时候也是镇静自若,但谁能知道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甚至刚刚下命令的时候他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圈的冷汗,他来到西蒙边防满打满算才半年,距离他第一次上战场也没过去多长时间,但是现在整个边防军近一半战士的生命都挂在他身上,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身负如此重担,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紧张?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要这样做的心情也一点都没变,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既然退无可退就要放手一搏,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不能后退一步,不然是要粉身碎骨的。   “是,属下这就传令下去,将士们应该都和主子的想法一样,”青澜温和回道,在这件事情上主子已经做得足够好,他所有的命令和举措都恰如其分,在这一刻所有的边防军都站在主子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这就好,”席瑜笑了笑,眉眼之间都是疲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168章 疑惑连连   皇宫   盛德帝一脸怒容的坐在龙椅上,满朝文武个个噤若寒蝉。   “怎么,各位爱卿没什么要说的?”盛德帝声音不大,但是任谁都能听得出他语气之中的怒气。   虽然近段时间以来,盛德帝已经对太子非常失望,但那毕竟是他的嫡子,他培养了数年的储君人选,昨日还在他面前领了任务,今日就阴阳两隔,这让他作为一个父亲如何能接受。   而且这件事情还发生在皇城根下,虽然官场沉浮有人地位上升也有人落入谷底,但那时个人本事的问题,现在这个事情的性质可不一样,劫匪已经嚣张至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面上,这让盛德帝如何能接受。   盛德帝越想越气,直接把手边的茶杯甩了出去。   “磕嚓!”茶杯碎在了席勤面前。   “皇上息怒!”满朝文武跪地,天子动怒,他们自然不敢说其他。   “事情发生到现在,你们除了让朕息怒还知道什么?”盛德帝怎么可能息怒?   “太子刚出京就遭遇劫匪,京城府军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盛德帝直接问道,冷冷的看向孙笠。   陈宇柒是京城府军林氏指挥使,按说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应该立刻进宫向盛德帝请罪和解释此事的,但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陈宇柒正在宫中巡视,之后有直接被盛德帝派去彻查此事,所以现在京城府军进宫的是副指挥使孙笠。   “陈大统领升任京城府军临时指挥权之后,京城周围的巡逻已经由禁卫府接手,末将听从调令巡视其他官路,太子遇袭之时,末将正在别处巡逻,因此未能及时赶到,请圣上赎罪,”孙笠回禀道,态度不卑不亢,仿佛这件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只是这话,明显的就是针对了。   盛德帝眯眼看向孙笠,神色莫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威压倾身而下。   孙笠额头上渗出了些许的汗珠,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忍住没有动。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理由的,一是陈宇柒阻碍了他,一个毛头小子越过他做上了京城府军的临时指挥使,这件事情让他如何能接受。二自然就是为了脱责,京城本就在京城府军和禁卫军的守卫之内,也就是说陈宇柒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罪责,既然这样,那就把这一切推到他身上好了,孙笠算盘打的响。   “孙副指挥使不能枉顾事实说胡话,我们统领从来没有向禁卫吩咐过此事,”禁卫副统领反驳道,语气激烈。   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们都没有及时知道太子遇袭的消息,但不管怎么说,京城府军和禁卫军哪一方都讨不了什么好处,虽然是这样,但不意味他们禁卫军要承担全部责任,尤其统领绝对不能留下这样的名声。   “副统领说话自然从自身利益出发,一己之词能说明什么?”孙笠不慌不忙的说道。   “你,”禁卫副统领语塞。   “够了,”盛德帝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朕给你们脸了?”   满朝文武再次低头不语。   ————   皇宫内的消息,沐彦卿不知道,他在等最新的消息。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沐彦卿坐在书房中等消息,脑中思绪万千,现在这个事情的走向是他最没有想到的,太子在这个时候甍逝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件事又到底是谁做的?   这些沐彦卿都不知道,不过想也知道大部分人应该都是都和他一样,其实沐彦卿是有些佩服幕后之人的,竟然选择在京城动手,还真是有自信,不过不得不说幕后之人很聪明,他选了一个好时机。   因为千秋宴,各地官员和封疆大吏齐聚京城,现在千秋宴结束,这些人走了一部分,不过大部分都还没来得及出京,谁都能看出这是个好时机,只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哪一方必须要除掉太子呢?   盛德帝正值壮年,虽然时有传言说近几年盛德帝的身子不太康健,但太医院那边却没有传来任何讯息,而这个也不足以成为除掉太子的理由。   太子再怎么说是正统,现在他遇袭逢难,盛德帝一定会下令彻查此事,一旦有了蛛丝马迹,怀疑到谁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来到陈朝十六年,沐彦卿从来没有像现在脑子乱成这样,总觉得有些头绪了却立刻又被拦腰折断,除了太子一方外的其他各方势力对太子都有所图,但又总觉得这些还不足以让太子在今日丧命。   “主子——”青佲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怎么样,有头绪吗?”沐彦卿立刻坐直身子问道。   “圣上已经下令封城,并派了精兵在京城周边搜索,领队的是陈宇柒陈大统领。另外根据线报,遇袭时,太子爷没有反抗的迹象,而且据说从始至终马车旁边没有匪徒靠近,”青佲回道,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具体的消息和细节也只有最内围的人才知道,他们能打听到的消息实在有限。   “也就是说,太子的死因可能不是因为这些匪徒?”沐彦卿抬头看向青佲。   “属下也有这个猜测,不过具体的死因还得等彻查之后才能确定,”青佲说道。   “太子出京之前咱们的人应该跟着他的吧,叫个人来问问太子之前还去了哪儿?”沐彦卿说道。   “是。”有侍卫领命下去了。   沐彦卿靠着椅背放松自己,其实说实话,明面上看,太子爷去世与沐家一门没有任何的好处或坏处,毕竟父亲与他都没有站队,但与时局来讲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对阿瑜来说这件事情发生的太早了些。   在沐彦卿来说,席瑜如若真的下定决心剑指皇位,那他一定会倾心助力,这样一来太子三皇子将会是阿瑜最大的对手,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们两个在对阿瑜来说是只有好处,这样大家对于阿瑜的关注度有限,也会是两个最好的挡箭牌。   太子和三皇子在前方互斗,能为阿瑜提供更多的时间,让他安心的在西蒙边防拿到自己想要的,包括掌握兵力,逐渐的在民间享有盛名。   然后,在太子和三房子双方显露出疲态的时候,阿瑜就可坐收渔翁之利,现在太子一死,三方势力的平衡完全被打破,接下来事情将会发展向何方?沐彦卿实在无法预料。   “主子,这是从昨日到今早太子去到的所有地方,”青佲走近,递上一个已经打开日志册子。   沐彦卿接过来——   “太子昨日去了王府,还去见了蔚山王?”沐彦卿皱眉,太子昨日下午一共就这两个行程,一目了然。   因为范家詹家的关系,沐彦卿一早就怀疑太子一派可能与王首辅有牵连,这段时间沐彦卿一直着人盯着太子和王首辅,其中的种种迹象也表明他们的关系匪浅,但一直都没有确切的证据。   “太子昨日进宫正好遇见王尚书,在皇上的提议之下,太子才跟着王尚书去了王府,”青佲说道。   沐彦卿点头。   “不过出了王府之后,太子立刻就去见了蔚山王,是以为王叔送行的名义。”   “他倒是知礼,”沐彦卿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讽刺,千秋宴之后,盛德帝与蔚山王虽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但是谁不知道两人暗地里波涛汹涌,虽然盛德帝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看他对蔚山王的态度就知道他是有些不耐烦了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太子竟然还有心情去送别蔚山王,这个侄儿做的何其懂礼!不过太子是明目张胆、甚至还想好了理由的去拜访蔚山王,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彦卿不相信蔚山王真有这么大胆,能够不管不顾的对太子动手,还是说他在欲擒故纵?   从蔚山王住的驿站离开之后,太子直接留宿东坊。这个倒没什么稀奇,太子在东坊养了个外室的事情,满京城没有几个不知道,一月之中有半月的时间,太子都是宿在东坊的。   说到这个也是京城的一大趣闻,太子成亲早,如今的太子妃是名门之后,刚及笄就被抬做了太子妃,据说太子妃非常仰慕太子,平素对太子是嘘寒问暖,替他处理家事庶务,是一位非常称职的太子妃。   刚成亲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好,一度在京城之中被传为佳话,不过,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子,初始的激情散去,太子的心自然也随之野性。   不过就算在外面过得再狂放不羁,太子也从来没有让野花住进家里的意思,太子妃的出身和她身后代表的权势都不允许太子在得到大位之前这样做。   当然,主要还有之前因为太子胡来,太子妃直接闹到了盛德帝面前,让太子在盛德帝面前挨了好一顿数落的原因,自那之后太子明面上是妥协了,但暗地里的小手段却不断,不然也不会有东坊的事情。   东坊住着的这位是近段时间比较受宠的,据说最近还有了身孕,太子正谋划把她抬进东宫。   沐彦卿只见过太子妃一面,在今年的千秋宴上。   不知道为什么,沐彦卿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太子妃的脸庞,太子妃长得不是绝美但浑身的仪态气度却能震慑不少人。   怎么会突然想起她呢?还这么清晰的样子,沐彦卿想不明白。对他来讲,就算是玩弄权术他们也合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陌生人,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主子,就在刚刚陈大统领抓获了劫匪,他们对自己的犯行供认不讳,”青睢匆匆赶来。   沐彦卿挑眉,抓到了?这么快?   “然后呢?”   “他们自称是归零山旧部,”青睢回道。   沐彦卿立刻站起身,“什么!”   “他们供认自己是归零山旧部,因不满太子带兵镇压归零山匪徒,所以才埋伏京城外,专门等着对付太子,”青睢回道,从接到消息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好大一盘棋!沐彦卿感叹,幕后之人真是好巧的心思,竟然把这件事情往归零山匪徒上引。   归零山剿匪一事牵扯了几方人,首先就是提出要去归零山剿匪的太子,再次就是在归零山剿匪过程中立功受赏的陈宇柒和沐彦卿,还有把归零山匪徒安排前往西蒙边防服役的席勤,以及因此受益的席瑜。   这些人都是近段时间以来的风云人物,圣上信任,封赏无数,可以说个个前途无量,而且在朝中都是持中立态度,并没有偏向夺嫡的哪一方。   正因为这样,所以沐彦卿才不得不感叹幕后之人的巧心思,看来就算他们已经非常小心,能不出风头就不出风头,还是有人已经盯上他们了,不然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人都说死亡是一了百了,太子就这么去了,可以轻松地把盛德帝对这个儿子最后的怨念带走,太子再怎么平庸,那也是盛德帝的亲生子,能够把太子之位授予他,就证明盛德帝对这个儿子还是重视的。   这样一来,归零山这件事情的牵扯者就剩他与兄长还有席伯父和阿瑜,如若盛德帝真正的信服这些匪徒的话,只怕他们几人就要承受盛德帝的怒火了。   不得不说幕后之人走了一步巧棋,他并没有正面杠上他们,但却致力于在盛德帝心尖埋刺儿,毕竟只要盛德帝对他们几个有意见,哪怕只有一点,就能影响他们的前途,而首当其冲地不用想就知道是——   沐彦卿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吩咐青睢,“把这封信交给兄长。”   “是!” 第169章 祸不单行   太子突然甍逝, 盛德帝震怒, 早朝之上人人自危,莫敢搭话。   经过排查,牵扯其中的官员一个个被盛德帝处理了个干净,丝毫不手软, 颇有一种怒发冲冠为子报仇的意思,不过这罪魁祸首还是没有丝毫线索。   盛德帝心情自然不顺,人死如灯灭,现在盛德帝心中可丝毫没有太子的缺点, 满满都是惋惜,越是想就越觉得贼人可恨, 对满朝文武自然没有好脸色,一时间, 京城之中各世家文武百官都人心惶惶。   所幸盛德帝还存在理智, 虽然手段雷霆, 但不该动的都没动, 起码沐彦卿周围的利益相关体明面上都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就算是一切矛头指向的陈宇柒也还安然的待在自己的职位上,为查明真相来回奔波。   这着实让沐彦卿松了一口气, 这整件事情牵扯出了其他许多事情, 但细究起来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陈宇柒的, 这也无可厚非,谁让近段时间以来兄长表现得实在太过亮眼。   盛德帝毫不掩饰对陈府的偏爱,且不说陈太尉名为同级调动却隐隐给了其更多的自主性, 就说盛德帝绕过许多老臣让陈宇柒接手京城府军就已经足够让人妒忌了,尤其虽然明面上说是暂时,但谁都能看出来上面那位并没有收回的意思。   京城府和保定府毗邻,这两个府郡的兵力几乎代表了北方除了边关之外最强大的兵力储备,现在这整个兵力都在陈氏父子的掌控之下,而且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改变,这明显的偏宠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特权不遭人嫉妒就奇怪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沐彦卿之前自然有诸多担忧,不过事情的总体发展到底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这也说明盛德帝对自己已经走过的棋非常信任,轻易不会动。   这对沐彦卿来说自然是好事,有这个前提在,他和陈府再有动作也会少很多顾虑,不过虽然陈宇柒和陈家暂时没有威胁,沐彦卿也不敢太掉以轻心,幕后之人明显是在针对陈府,一日不被查不出来他们就可能再兴风作浪,对他们来说次次处在被动一方实在不利。   因此,沐彦卿近段时间以来也派了不少人打挺小气,得到的听到自然是有的,不过具体直接的线索却毫无头绪,但时间可不等人——   太子出事之后,盛德帝扣留了留在京城的各位藩王和封疆大吏,明令禁止他们离京,严明事情不调查清楚谁都不能踏出京城一步,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更好地查明真相和尽快在源头之上解决事情。   盛德帝这个想法自然是不错的,毕竟这些藩王和封疆大吏在自己掌管的府郡之内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管辖范围内的百姓可能不知当今天子是谁却绝对不会不知道藩王名号,万一其中真的有作奸犯科之人,一旦放他们离京就等于放虎归山,就算之后再查出他们与太子出事有关,将他们绳之以法所费的兵力和人力也要增加数倍。   这些事情盛德帝能想明白,这些藩王和封疆大吏也不是傻子,不过此事危急,倒是没有人反驳盛德帝命令,与此事无关的想留下来凑个热闹,找个乐呵,与此事有关的,刚开始自然也能沉得住气,就等着后面大家都沉不住气了,再表演个浑水摸鱼随大流。   双方算盘打得好,事实证明这样可行,太子甍逝,盛德帝雷厉风行处理了一批人,但没有任何线索指向这些藩王,以至于朝堂风波已经渐渐平复,他们还呆在京城驿站熬时间,他们受得住,辖区内各项事务可都还等着呢。   很快,盛德帝就做出了回应,排查明确之后,开始放一部分封疆大吏出京,近几日以来,陆续有藩王离京,而明日就是蔚山王离京的日子。   “蔚山王去见了长公主,随后长公主就进了皇宫,出来之后盛德帝就下旨应下了蔚山王的请辞,合理猜测是两双方之间应该做了什么交易,”陈宇柒叹了一口气。   从事发到现在,他们找到了很多所谓的证据,却又一条一条的被证实是死路,只一条,这些线都隐隐约约的指向蔚山王,不过他们手中没有丝毫直接证据和证人,也不能就此事妄下断言,本以为盛德帝会直接把蔚山王留在京城,没想到这就批准他的请辞了。   “就算是没有什么交易,但凡蔚山王开口,公主就一定会为他出头,不看曾面看佛面,他们中间可还有佳宁郡主在呢,”沐彦卿笑了笑,仿佛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   “长公主在民间积威甚重,在皇帝跟前也极有脸面,但这次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蔚山王出京以后,要是我们掌握到什么证据,连带着长公主在内可都吃不了兜着走,”陈宇柒皱眉,就算是养女之恩情无以为报,长公主也不至于糊涂到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吧。   “所以蔚山王一定拿出了自己与此事无关的证据,或者是掌握了其他人与此事有关的证据,且这项证据在长公主看来足以为信,而且很显然的圣上也信了。”   沐彦卿自然不认为长公主会盲目动作,在他的认知之中长公主是一个极其严谨和聪慧的女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表现得极其睿智,经过岁月的沉淀,现在的长公主更是不能小觑。   不过虽然说佳宁郡主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长公主的软肋,为了这个女儿长公主也做了诸多的妥协,但这并不意味着长公主会因为要报答蔚山王养女儿之恩情就把自己陷入不忠不仁不义的境地,她身为长公主的傲气绝对不允许她那样做。   “你说的对,”陈宇柒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翼,眉眼间的疲态怎么也掩饰不住。   沐彦卿笑了笑,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毕竟以盛德帝对蔚山王的敌意来看,轻易让蔚山王出京确实不同寻常。   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在沐彦卿看来已经有了不了了之的走向,关于幕后之人他心里有个大概的底,不过具体为何他也只能猜测一二,不过单单是他心中名单上的那几人就轻易不能动,动之整个京城都会地动山摇,沐彦卿认为现在并不是鱼死网破恰当时机。   “去用膳吧,说起来今日晚膳是姝儿在张罗,你有口福了,”陈宇柒站起身,含笑说道,虽然说自己护在手中的妹没就要被拉到别人家了,他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转念一想,这事儿总是要发生的,与其担心被别人骗走,不如多为妹子的以后考虑考虑。   陈宇柒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情,致力于在沐彦卿这个准妹婿跟前狠狠夸赞自家妹妹,其实他从两人订婚之后就这样做了,之后因为太子出事的缘故耽搁了几日,现在见到沐彦卿还是不改初衷。   作为准妹婿的沐彦卿有些无奈,这句话从他踏入陈府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他基本能够理解作为兄长陈宇柒的心情,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心里是这么想,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兄长说的是。”   两人笑着出书房,沐彦卿的手刚搭上房门,就听见从府外大道上传来的通报声,此时天才刚刚黑,整个京城正处在最热闹的时候,但是那通报声就这样穿过重重的亭台楼宇一直传到陈宇柒和沐彦卿的耳朵里。   陈宇柒和沐彦卿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   这是边关加急密报!   沐彦卿第一反应就是西蒙边防,其他各方边关虽然也关系到整个陈朝安危,但要说让沐彦卿时时挂在心间的只有席瑜所在的西蒙边防。   只是现在西蒙国动乱已被评定,沐彦卿实在想不到西蒙边防还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自己这边并没有接到任何讯息,应该是自己想岔了。   沐彦卿这个想法还没落下,就看到青佲从远处快步走来,沐彦卿闭了闭眼。   “主子,”青佲走近递上一封密信。   沐彦卿打了一眼上面的暗戳,比平常时候更加显眼。   沐彦卿麻利的撕开信封,封信纸上的内容让他有片刻的呆愣,西蒙边防的棉衣出纰漏,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西蒙边防为苦寒之地,想也知道如果缺少棉衣,边防军将会面临什么情况,可以说这是最坏的情况。   但相比发生战争,和阿瑜遭受什么困苦,这又是较好的情况,因为就现在的边防军而言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它都能出在主动的地位,而且往前细数半个月,只要阿瑜下手够快就能抢占先机。   沐彦卿在心中快速的分析了这件事情的利弊,得出的结论就是西蒙边防之事他鞭长莫及,不过留在京城的罪魁祸首他可以会一会。   “发生什么事情了?”陈宇柒开口问道,他本来没想开口的,毕竟这密信上有可能关系沐家秘辛,就算是双方要结两姓之好,但是该听到的可以掺和,不该知道的还是得分清楚,这件事情他想得开。   不过沐彦卿接到新密信之后久久不语,脸上表情变了几遍让陈宇柒有些担心,想着这件事沐彦卿力不能及,在此时出口也有让沐彦卿有事说事,如果可以他会帮忙的意思。   沐彦卿自然立刻就领会了陈宇柒的话中的含义,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阿瑜的信,西蒙边防军需物资出了问题,棉衣内填充的是柳絮。”   “什么?!”陈宇柒大骇。 第170章 留宴   “什么?!”陈宇柒大骇, 他是真的惊讶,这可不是小事, 稍稍弄不好就会造成难以控制的祸事,西蒙边防是什么地方,往年就算是物资齐备,也会有冻死的人,现在棉衣被动了手脚, 这是要西蒙边防几万将士的命啊。   陈宇柒侠骨心肠,他本身武将出身,又自小就跟着陈太尉混迹军营, 自然明白各项物资对军营的重要性, 尤其像西蒙边防这样的苦寒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有的物资都要靠补给, 一旦物资被动,就真的毫无回还之地。   “阿瑜来信和我说了此事,算算时间, 京城这次来的加急密报,极有可能就是此事, ”沐彦卿开口, 虽然是猜测,但语气却笃定的很。   陈宇柒皱眉,“如此这般,恐怕真实情况比信上所言还要更严重些。”不然不会动用最高级别的密报。   “兄长说的不错, ”沐彦卿抿了抿唇角,只看信笺上这些冰冷的文字,怎么可能看得出边防险境之一二,有些事情眼睛看到才更为震撼,只靠文字传达有些根本说不清楚,不过也尽够了,整个边防军性命攸关之事怎么说都不是小事。   “大人,”外面有侍从禀报。   “怎么?”陈宇柒应声。   “圣上急召。”   陈宇柒看了看沐彦卿,“本想和彦卿一块用膳,今日恐怕不行了。”   “兄长说笑了,公事要紧,我随兄长一起出府,”沐彦卿随即说道,他也有些事情要忙。   西蒙边防物资被做了手脚不是小事,这件事情和太子突逢意外不同,太子甍逝会造成朝野震荡,但是之于沐彦卿来讲却并没有多么大的感触,而边防事件事关阿瑜,他不得不认真对待,在那之前他要和席伯父他们通声气儿。   “你在家中用了晚膳再离开不迟,父亲过几日就要启程去保定,你看着能不能陪着说说话,还有小妹那边准备了这许久,总不能我们都离开了,”陈宇柒摆了摆手,前面那些当然都是托辞,最主要的是就是不能辜负自家小妹,姝儿听说今日准妹婿要过来做客,从下午就开始张罗,费了这番功夫,正主不留下怎么能行?   沐彦卿观陈宇柒坚持,又想到之前他所言“今日晚膳是姝儿在张罗”,两相结合不难猜出陈宇柒的目的,正在这时候,那边侍卫已经替陈宇柒备好了马。   “兄长快些去当差,我都省的。”既然陈宇柒已经说出口,他怎么也不会一声不响的就离开。   陈宇柒点了点头,踏马离开。   “近段时间西蒙没有传来什么消息?”看着陈宇柒离去的背影,沐彦卿回头看向青佲,密信已经送到京城,西蒙边防的近况也也应该传来了才对,尽管知道照阿瑜的性子,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但是此局不易解,沐彦卿不确定那小子能不能扛得住几万人的压力。   “无,”青佲应声,此等消息在西蒙边防军之中也算得上特级的情报,要是被敌军知晓,整个西蒙边防危矣,自然不能随意乱传。   沐彦卿皱着眉头。   “信上讲这批物资是今年才运往西蒙边防的,我们要不要暗中探访?”青佲请问,他知道自家主子与席少爷的感情深厚,也因此他和青睢几个为席瑜做事都是尽心尽力。   “不用,圣上那边知道此事之后肯定会率先过问,相信最迟明早我们就能知道涉事官员,到时候再暗中访查即可,今日就算了,”沐彦卿摆了摆手,看着不远处的漆黑陷入沉思。   盛德帝近日怒火正盛,虽然他并不是很看得上太子这个储君,但是子嗣不丰让他选择范围极小,矮子里面拔将军,太子迂腐,但是比上道貌岸然的三皇子,还是太子比较好控制些。   皇家无亲情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单看这几日盛德帝一连番的动作就知道这位几乎已经走出了中年丧子的苦楚,开始巩固自己的权势,把京城附近的军营虎符牢牢的抓在了自己人手中,这应该也是陈家父子未受到牵连的原因,要知道凡是与此事沾边的责任人都受到了重罚,就连当日守城门的守将都被剥夺了身份。   盛德帝所作所为没什么不好,身为局外之人,沐彦卿看得清时局,盛德帝在位多年,但朝中倚老卖老的臣子不少,此时寻出缘由除掉他们是人之常情,每朝每代都不可避免,至于他们冤不冤枉?成王败寇,史书向来是由胜利者谱写,而且目前为止盛德帝处置的那些官员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只有沐彦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目前这事儿并没有烧到他身边,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凑上去,更何况玩政治盛德帝是资深的,身在皇家,还没有出生就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几次鬼门关了,这是沐彦卿比上不的,纵然他因有前世的记忆,人生阅历较之现在的年纪丰富得多。   盛德帝借丧子让自己的怒火烧遍了大半个京城,现在京城官员人人自危,唯恐一不小心被盛德帝按上罪名,就是往常惯会在盛德帝身边装乖卖巧的三皇子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圣上交待的不得不做的任务,几乎不出王府。   这些事情当然都是做给盛德帝看的,三皇子心里不定多欢喜呢,就目前来看,三皇子上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纵观整个后宫,三皇子也唯一够格坐上储君位子的人,连个竞争的都没有。   不过依照三皇子的性子能如此沉得住气倒是沐彦卿没有想到的,看来他确实找了个有几分本事的幕僚啊。   沐彦卿脸上带了几分兴味,这幕僚能把三皇子带起来还真有几分本事。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现在西蒙边防物资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京城这边所有这些事情都得暂停下来,想也知道物资偷换一事牵扯的肯定不是一两个官员,恐怕又是新一轮的大清洗,不过,这样一来被盛德帝扣在京城的那些个封疆大吏恐怕就要各回各家了。   沐彦卿在脑中把事情过了一遍,蔚山王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太子去世一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查出与蔚山王有干系,准确的说没有任何线索说明太子甍逝与任何一方有关系,就是当时的匪徒也都已经死无对证,但沐彦卿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关联,至于具体是什么,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把这一切串联起来。   依照蔚山王对自己无缘无故的敌意,让他平安出京回到蔚山真的不是放虎归山?沐彦卿到现在都想不通蔚山王为何如此针对他,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潜在威胁。   “继续盯着驿站那边,出了这事,圣上控恐怕该松口了,”沐彦卿沉吟道。   “属下领命。”   正在这时候,外面出来了陈府管家的声音,“沐少爷,中厅已经摆膳了,姑娘着老奴来请沐少爷过去。”   沐彦卿应了一声,出了书房,“兄长要事在身,已经先行离去,让大姑娘不要再紧着张罗了,我随便用些就行。”   现在时间已经不算早了,陈太尉那边甚至已经灭了灯,保定那边事情急重,陈太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调养好身体,再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保定一事,保定事情一了,留给陈太尉的时间就不多了,这事儿他们几人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这样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心中,沐彦卿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这是在陈府,应付那些所谓的陈家长辈,他着实没有心思。   “已经都准备好了,二老爷三老爷都已经到中厅了,沐少爷也紧着几步吧,”管家笑眯眯地说道。   沐彦卿应了一声。   ————   从中厅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正,沐彦卿头有些沉,兄长不在家中,陈家其他几位老爷说话都要比平常虚上三分,拙劣的试探,不怀好意的离间,在沐彦卿看来无比的好笑,身在其中是无尽的疲惫。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主子,”青睢出声。   沐彦卿抬头,顺着青睢的眼神探头看去,就看到了站在柳树旁站着的陈姝,现在已经是深秋,树叶已经变黄落地,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   如此落败的树下站着一个女子,青色的襦裙,同色偏深的斗篷,娇俏水灵,再加上身后树木的反衬,更加亮眼,陈姝向来是知礼温婉的,这一眼却让沐彦卿眼前一亮。   沐彦卿让青睢留步,自己走到了陈姝面前,“姝儿。”   陈姝抬起头,本来有些低垂的眼睑瞪圆了,‘姝儿’这两个字还是第一次被亲近长辈之外的人叫,再加上这人是沐彦卿,就更是让她惊讶,纵然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妇,但是在此之前,他们见面大都是相敬如宾,如此这般还是第一次。   “我们虽已有婚约在身,但是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就当是交了一个亲近的朋友,我们试着一起慢慢往前,可好?”沐彦卿温声说道,自从订了婚,陈姝面对他就有了些许的不同,沐彦卿不清楚那是为何,不过他不喜欢,不喜欢看到这个聪慧沉静的姑娘因他而变得小心翼翼。   陈姝看了一眼沐彦卿,然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脸颊上漫上了些许的红晕。   “在这等我是有何事,要是担心兄长的话大可不必,刚刚是圣上召传,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沐彦卿这才转到正题上。   陈姝摇了摇头,伸手招呼身后的丫鬟,接过一个硕大的包裹递给沐彦卿,“这是我闲暇时候做的鞋靴,给伯父伯母的,正巧你来了,一起带回去吧。”   沐彦卿伸手接过来,竟然有些柔软,“嗯,回家我交给母亲。”   “我都理清楚了,都贴着便笺的,你理清楚再交给伯母吧,”陈姝急懦加了一句。   沐彦卿看了看包裹,笑着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未婚男女不适合长时间交谈——   “我现在出府,夜里凉,姝儿也赶快回房吧。”沐彦卿说道,‘姝儿’两个字他唤的自然。   “嗯,”陈姝应声,却没有动作。   沐彦卿温和的看着陈姝,耐心等着她。   “你,”陈姝抬头,“管家说刚刚在书房看到你你很是疲惫,纵然事情繁忙还是应该注意休息,切不可熬坏了身子。”   “嗯,我记下了。”   沐彦卿看着陈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开始迈步出府。 第171章 乱上加乱   皇宫   已经是深夜, 外面是一片漆黑,但皇宫内还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中和殿,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皆面带肃穆, 寒噤若蝉, 殿外禁卫军也是各个严阵以待, 丝毫不敢懈怠。   兵部尚书徐不秙跪在大殿中间, 虽然眉头紧锁, 但面上却没见有多慌乱,说话时条例也算清楚。   徐不秙师从名师, 又为官多年, 虽然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今日这样这么大的危机, 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再加上这件事情他的确没有参与其中,问心无愧总是会给人一些勇气,当然他如此有底气还是因为——   “臣前年四月听从圣命去云南,一直到今年四月回京,期间兵部一切事物皆由皇太子做主,兵部侍郎协助,回京之后臣仔细整理账目, 账面上兵部所有收支均与往年持平,并没有缺漏,”徐不秙回话,语气之中非常笃定。   徐不秙奉命离京两年巡视云广, 兵部一切事物均有已故皇太子掌控是盛德帝亲下的圣旨,他心知这是圣上有意培养储君,自然不敢有半分怨言。   所以说虽然说职务没有变化,他还担着兵部尚书的职责,但是近两年的兵部事务都不在他掌控之内,西蒙边防这批物资是上半年送去的,和他牵扯着实不大。   当然,徐不秙说这些话并不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还在告诉盛德帝以及众位朝臣,兵部报去户部的款项并没有出错,至于户部批下多少银两,之后采买又发生了什么事,就不是他兵部能够控制的了。说起这个,徐不秙还有些庆幸,今年回京复职之后,他立刻就整理了兵部一切账目,并且上报了圣上。   行走官场多年,徐不秙眼力见还是有的,皇太子人前大道理说的冠冕堂皇,但并不是一个踏实的性子,好大喜功,骄傲自大,这样的人处在他的位子谁知道会出什么差错,索性经过一番探查,出了一些他本来看好的项目被拦腰折断,其他方面虽然与他所想有些小出入,不过总归无伤大雅,没想到时至今日,在皇太子甍逝的今日,命运竟然给他摆了这么一盘棋。   “圣上,户部审批的银两也无出错,其他都可商量,但养兵之事户部何曾有过丝毫推诿,”户部听徐不秙这样说自然也站不住了,已经升任的户部尚书的王麟之站出来反驳,虽然说当时他还没有到安仁户部尚书,不过也已经安稳呆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了,要是真有事情,怎么的他都摆脱不了干系。   “圣上,我——”凡是有些关系的官员一个个出来辩驳。   “好的很呢,”盛德帝看了一眼殿下的文武朝臣,慢慢开口,语气平稳,语气中都是赞叹,但结合说这话的语境,大殿之内没有那个敢接受这句赞。   “陛下息怒,”百官请罪。   “息怒?”盛德帝空中唸出二字,看着跪在殿下的文武朝臣,明明一个个的看着都非常熟悉,平常时候他也自认了解百官的性子,但当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每一个官员都非常陌生。   守卫在陈朝疆域周边的边防军是陈朝得以安宁的根本,这么些年以来,就算陈朝内部受了再大的灾难都不敢动用这几个军队的物资,生怕动用之后突发战事,到那时他们就真的要祸国殃民了,要知道前朝就是因此而被亡国。   陈朝君主以此为戒,自立国之后,从没有没有一个皇帝克扣军饷以及物资,盛德帝自小的教育也告诉他军队不能动,尤其今年西蒙边防还立了大功,在为保家卫国立了汗马功劳之后还要逢此磨难,恐怕没有哪个人能接受,可现在事情还是发生了,让他如何能不生气?   “息怒?!事情已然发生,你们都还在推卸责任,如若你们真的个个都问心无愧,那么这件事情又是怎么发生的?”盛德帝厉声反问。   百官无一应声。   现在这个时候,再是巧言善辩的官员也没法开口辩驳,前些日子太子突然甍逝到现在都没有查出罪魁祸首已经让盛德帝憋了一肚子气,边防物资出事又是火上浇油,他们自然怕自己一不小心触了盛德帝的霉头,这年头没有谁不惜命。   “查,每一个涉事官员都给朕揪出来,席勤,沐世规。”盛德帝唤了两个名字。   “臣在!”   “由大理寺去查,沐卿辅之,禁卫全程跟随,明早之前朕要知道具体名单,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中和殿,”盛德帝下命令,面容冷峻。   “臣等遵旨!”席勤和沐世规应声退身出了大殿。   只听这个命令,就知道盛德帝真的发了怒,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尤其心中真的有鬼的。   ————   沐彦卿回到府上的时候,正院还亮着灯,这在沐彦卿的意料之内,西蒙边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虽是文官但也难以幸免于难,恐怕今夜京城中凡是数得上的官员都得齐聚中和殿。   “老爷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就进了宫,到现在没有传回来半点消息,夫人还在等着呢。”管家禀报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父亲和母亲的感情向来深厚,十多年来就没有为什么事儿争过什么口角,平日里也是相濡以沫,今日父亲匆忙领了旨意进宫,到现在没有丁点儿消息,母亲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娘亲在正院厅堂?我去瞧瞧,”沐彦卿应声,边防物资被动手脚,幕后之人可谓是心思歹毒,盛德帝心中肯定痛恨非常,文武百官掺和其中恐怕短时间内也脱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盛德帝还得寻求在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边防危机,揪出幕后之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盛德帝需要做的事情,无论哪一件都不是半刻钟一刻钟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宫中恐怕已经乱的很了,父亲今夜极有可能根本无暇回家,既然这样,作为沐彦卿自然不能让母亲一直等着。   “是,夫人正在正厅等着呢。”管家回话。   沐彦卿点了点头,向正院走去,厅堂门口,水芜正在门口守着,看见沐彦卿过来这就要通报,沐彦卿摆了摆手让她不必如此,现在已经算是深夜何必扰了府上他人清梦。   水芜会意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沐彦卿伸手掀门帘,就在触碰到门帘的那一瞬间,听见里面传来母亲和嬷嬷的对话声。   “夫人现在夜已经深了,这些活儿明儿再做不迟,何必争这一时苦了眼睛。”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我还是快些把棉衣做出来为好,卿宝今年又长了些个子,去岁的棉衣指定是不合身了。老爷今年又在西蒙边防受了苦处,现在才是秋季腿脚就感觉有些不舒适,入了冬可怎么能行,今年的棉衣需要加厚几分。虽说拿着银子什么样式棉衣都能买来,不过到底不如自己做的叫人安心,再说他们父子两个整日忙得很,我又没有公务,只能做这些了,”薛氏柔声回道。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沐彦卿的手指动了动,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这么晚了还让娘亲为儿忙碌,传出去就是做儿子的不孝顺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薛氏嗔怪的说道,不过还是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倒了杯热茶递到了沐彦卿手里。   “在陈府用了晚膳回来的,陈家兄长留的硬,不好推脱,回来之后知道阿爹进了宫,过来看看娘,”沐彦卿简单解释。   “这么晚才回来,直接回去休息就好,娘亲这边不用你担心,”现在夜里外面已经很凉了,薛氏自然不愿意让儿子在多劳累。   沐彦卿接过热茶呼了口气,“看您又不累,想和您说一声,今日有密信进京,大部分官员都被传召进宫,陈家兄长也是被急召走的,儿子琢磨着这事一时半会儿恐怕完不了,娘亲可以先去休息,阿爹短时间回不了府。”   沐彦卿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一方面这事儿事关重大,就是说出来了娘亲也无力推进,反而徒增烦恼;另一方面宫中还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现在的他在别人眼里也该是不知道此事的。   薛氏果真没有再追问,公事之上她一贯不多过问,“好,娘知道了,彦卿也赶快回去休息。”   沐彦卿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面走,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今日我去陈府,陈家姑娘为爹娘做了鞋靴,待明日我让人给娘亲送来。”   说完这些话之后沐彦卿就出了厅堂,身后是薛氏的应好声。   出了厅堂,沐彦卿摸了摸鼻子,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薛氏看自己儿子离开,笑骂:“这孩子平常看起来沉稳,说起这些事儿来面子怎么这么薄。”笑了一阵又夸,“陈家姑娘倒是个知礼的人儿。”   “大少爷被您和老爷教育的好,知礼,抬回的媳妇必定懂事儿,夫人您就放心吧,”嬷嬷说着吉祥话。   这是薛氏最大的希望,自然受用,笑了一阵又觉得有些不对,“刚回来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去直接给我就好,怎么巴望着明日送来?”   虽是这么想但薛氏没怎么太放在心上,一会就释然了,和陈家攀上亲事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但既然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她自然是想着儿子能过得好,看儿子不排斥与陈府往来,对上陈家大姑娘还隐隐有些喜欢,做母亲已经知足。 第172章 蔚山王离京   和沐彦卿预料的一样, 父亲确实一夜未归, 严格来说从昨夜开始, 除了奉命调查此事的席沐两位大臣以及部分禁卫,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从皇城大门走出来。   盛德帝直接把一众官员困在了宫中,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想打幕后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作为沐彦卿却觉得这个目的并不容易达成, 虽然说这事儿是突然爆出来的, 但对幕后之人来说在入冬之前此事爆发是必然的, 沐彦卿不觉得这些人会一点准备没有。   不过, 应该还是会有些收获的, 毕竟就算是再精密的队伍, 在慌乱的时候也会有些拖后腿的,尤其在事态突然紧急的状态下, 更不用说主要负责此事的还是有着丰富审判经验的大理寺卿席勤。   天还未亮, 沐彦卿这边就接到了涉事官员的名单,军队物资, 中间经手人不少,职位高低皆有, 看着陌生名字旁边的职务介绍,沐彦卿点了点头,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这名单是从席大人和老爷那边提供的的,事出紧急,短时间内依照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能得出这么详尽的消息, ”青佲看自家主子满意这手情报,忙解释道。   虽然他们一直在完善己方的暗探势力,这几年也取得了不小成就,平常时候接收到的情报也能甩其他势力一截,但是非常时期当得非常对待,跟官府相比,这事儿他们到底师出无名,这种紧急事态下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因此他们不得不寻求帮助。   沐彦卿点了点头,“嗯。”   他倒不在乎情报是怎么得来的,对于搜集情报而言,只要最后能拿到对己方有利的情报,过程完全可以忽略,更何况这件事□□关阿瑜,席伯父也不会说什么。   “胡鹏举是谁?”名单之中,沐彦卿最不熟悉,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单单就这一个,正六品,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官吏。   “江南织造局一个管事,本身并不起眼,不过他胞妹在去年小选的时候被封进了东宫,虽只是一位夫人,但据说深受太子青睐,据说太子并不常去她的院子,但平素得了什么好玩的都会有胡夫人一份儿,因此胡鹏举在江南织造局向来受重视。”青佲回禀。   沐彦卿点头,心中却有些狐疑,太子妃看起来贵气大方,骨子里却不是个能容人的,要不然当初太子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情也不能闹到盛德帝跟前,让太子在文武百官跟前都抬不起头来。   这两年,太子妃明面上收敛了很多,但看太子被逼的直接把外室养在了东坊就知道这位根本就没变,这样性子的太子妃还能容忍得下太子拥有一个这样子的红颜知己?   沐彦卿屈指敲了敲纸张上胡鹏举二字,“传消息去江南,注意一下此人。”   江南织造局在陈朝算得上得天独厚,适宜的气候,丰沛的水土,让粮棉产量比别处番了几倍,这几年来边防军的盔甲棉衣大都是由江南织造局张罗,虽然按照规定户部和兵部以及各方监官要时时关注,军备物资被运往各个边防的时候还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不过谁知道其中是不是被钻了空子,至于是在之前被钻空子还是之后,上层官员知情与否就不得而知了,沐彦卿只是想仔细一些。   “主子觉得此人可疑?”侍卫领命下去密信,青佲问道。   “这批物资既然是江南织造局提供的,从他们那边肯定能找到些线索,阿瑜信上说棉衣里面填充的是柳絮,不管棉花还是柳絮,总要费这个功夫的,边防军几万棉衣要全部缝合可不是一朝一夕几个人能办到的,作为管事儿的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注意一下就行,其他的也要查,江南不可能全然没线索,织造局经手的棉量可是固定的,只要做了就不可能全然密不透风,总会有漏洞的。”   沐彦卿淡淡地解释,他也只是觉得此人与东宫有些关系需要注意一下,但是要说多重视还是没有的,毕竟一个六品官,就算搭上了太子这条线也不能翻过天去,目前事情并未完全明朗,他也只能广撒网,江南距离京城有段距离,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现在已经是深秋,我们晚上尚且要穿上夹棉衣物,边防将士恐怕已经需要棉衣,依照京城到西蒙边防的距离,恐怕现在即刻送物资过去也赶不上趟,”青佲皱眉担忧,他在边防呆了几个月,也与那边将士并肩作战了几次,虽说没有深厚友情,但也不希望他们身处危难。   “今年西蒙边防战事吃急的时候,户部已经掏空了国库应急,京城商户也多次募捐,现在要银子恐怕不容易,”沐彦卿沉吟,更何况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棉花,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来,现在这个年月,人能吃饱已经不易,棉花种植向来有限。   “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青佲不忍。   沐彦卿笑了出声,“你认为阿瑜是坐以待毙的人?”   青佲下意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就算席少爷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这种情况下也无计可施吧?看自家主子嘴角勾起,正待再问,就在这时候——   “主子,”青睢步履匆匆进门,脸上带着焦急。   “何事?”   “以蔚山王为首的几位官员进宫请求圣上批准他们离京,为此请了长公主做说客,”青睢说道。   沐彦卿一下子站起身,“结果如何?”就算心里清楚现在西蒙边防出了这档子事儿,盛德帝已然□□无术,根本没有时间和经历过问太子甍逝一事,这样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不会再强力留住这些封疆官吏,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地方的安宁,盛德帝还是要放在心上的。   “就在刚刚,圣上已经颁旨,准许各位达人离京。”青睢接着说道。   “还真是着急,”沐彦卿哼笑,今日一大早进宫,在盛德帝盛怒状态提出离京要求,还成功达到了目的,蔚山王那边想必很开心。   捻捻手指,沐彦卿当机立断,“可知蔚山王准备什么时候离京?”应当不会停留太久,毕竟盼了这许久终于才得偿所愿。   “属下刚刚派人去驿站探寻,驿站内的几位大臣都在整理行装,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何时启程,但是看情况最迟不过明早就会离京,蔚山王他们在请旨的时候已经明确表示不让朝臣送行,圣上应下了,所以……”青睢未语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就表示蔚山王何时离京都可,他们现在也只能猜测大致时间。   沐彦卿指尖微动——   蔚山王之于他来说是一个未知的潜在威胁,虽然蔚山王从来没有明确表示出来,但是他的做事行径却一次又一次的表现了这个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蔚山王应当是想拉拢自己的,这个沐彦卿有所察觉,不论是在孟府遇见时所说的话,还是一心想撮合自己和佳宁郡主,都在说明蔚山王这个意思,但是包括沐彦卿在内所有人都不明白蔚山王为何会有这个举动,毕竟他们素未平生,在此前的十多年里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沐彦卿实在想不清楚蔚山王所图是何,难道在赌自己的未来?沐彦卿嗤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未来会如何,别人又哪来的自信?但不管怎么说吧,既然蔚山王想拉拢自己就表示自己身上有他所图之物,不管是具象还是抽象,总之是有。   而这种图谋在沐彦卿拒绝与佳宁郡主扯上关系并和陈府有了婚约之后,蔚山王所有的打算都化作了泡影,依照蔚山王刚愎自用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尽管蔚山王现在没有任何动作,但沐彦卿不敢赌也不想赌,他不是孑然一身,父母兄弟,以及不远将来就会有的妻子,这些人都不容闪失,潜在威胁因为未知所以无从预防,所以在明确知道对方会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才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沐彦卿吩咐了青佲一番,看着青佲领兵下去才收回眼神。   ————   “怎么这么久了还乱糟糟的?”蔚山王一脚踏进驿站就看到了混乱的仆人侍从,出声询问道。   “王爷,我们需要整理的物件着实有些多,加上宫中赏赐,比我们来时整整多了五辆马车,恐怕还需要些时候才能整理完毕,”管事的上前解释,这也是他们没想到的,要知道回程他们可少了佳宁郡主随行,本想着能精简车马上路,谁知还要增加。   “嗯,”蔚山王微微颔首,“去忙吧,抓紧些。”   “老奴领命。”   蔚山王转身领着自己的贴身侍卫进了内堂。   “主上,卑职认为您应该立刻启程,小爷那边也是这个意思,”虽然盛德帝已经下了圣旨,但对他们来说只有到了蔚山的地界儿,才能真正放下心,京城到底不是他们的地盘。   蔚山王沉吟,他自然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嗯,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在驿站后门会和。”   “卑职领命。”   蔚山王坐在太师椅上,捏了捏鼻翼,他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让那人松了口,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隐隐有些不安。   到底是什么呢?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蔚山王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了。 第173章 出城   蔚山王在半个时辰之后如约站在了驿站后门处, 他本不必这么匆忙, 不过本着早一日离开京城就早一日摆脱掌控的想法, 他还是决定立刻离京。   总之, 他此次来京要达到的目的几乎都达到了,虽然在沐彦卿那边受了些挫折,不过只要他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京城,早晚都能还回去。   “主上,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其余人等明日一早出发,路途之中我们不会和,都是直接回蔚山。”蔚山距离京城虽说不近但也说不上远,他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徒的浪费时间。   蔚山王点了点头, “我们清减侍卫上路,剩下负责运送行装。”   蔚山王的小心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向来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然也不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来个突然离京, 要知道其实细数现在京城各方势力,没有哪一方会对蔚山王造成伤害——   如今京中大乱, 盛德帝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西蒙边防棉服内置棉花被掉包成柳絮一事上, 三皇子不足为惧, 至于王家……想到这里,蔚山王嗤笑一声,王家现在最迫切的应该是设法抹去自己在那边的所有痕迹, 哪有时间来针对他?   陈家父子倒是有本事的,不过陈太尉卧病在床,陈宇柒又被盛德帝派去参与调查物资掉包一案,至于其他各方势力,蔚山王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之于他都没有威胁。   “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侍卫应声。   蔚山王点了点头,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京城城门口,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这一日就像之前所有的日子一样平凡,如若不是在城门口处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的话——   “沐彦卿。”蔚山王眯眼看着从门楼那边走出来的年轻人。   “没想到蔚山王还能记得彦卿,实为彦卿的荣幸,”沐彦卿恭恭敬敬的抱拳。   “你怎么会在这里?”蔚山王问的直白。   沐彦卿惊讶的抬眼,“是彦卿的错,彦卿实在没有预料到在这儿能碰到王爷,要是早知道绝对不会出现在这边,没得惊扰了您。”   蔚山王皱了皱眉头,正在这时候有侍卫牵着一匹马走到了沐彦卿跟前,看到少年接过了牵引绳,不知道为什么蔚山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你要出京?”   “是,因为在意的东西即将要离开,彦卿实在心中难安,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对得起自己。”沐彦卿笑着回道。   蔚山王觉得有些怪怪的,却没有把眼前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纵然那人那样预言,那也是十年的沐彦卿,作为现在的蔚山王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没有丝毫根基的年轻人能对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蔚山王压下了心底的不适,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还是老神在在的,他开口说道:“本王之前就听过的你的才名,本想着身为孟先生的关门弟子,沐家彦卿应当是一个通透的人,见到之后倒是没有本王想象中的那样惊艳,一个人的选择是很重要的,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蔚山王叹了一口气,语气像一个长辈说小辈不听话一般。   “王爷说的是,选择确实很重要,彦卿很庆幸能够如愿以偿,”沐彦卿直言自己很满意现状,心中却暗忖蔚山王说这些话究竟有何目的。   蔚山王皱眉看向沐彦卿,眼光中带着不喜。   沐彦卿没有理会。   两人说话的间歇,双方人马已经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蔚山王坐在马背上,睨了一眼沐彦卿,“本王言尽于此,希望等有朝一日事实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能有今日的自信。”   “会的,”沐彦卿一语双关。   蔚山王冷笑一声,踏马而去。   沐彦卿看着蔚山王的背影勾了勾唇角,神色不明。   ————   沐彦卿和蔚山王虚与委蛇的时候,西蒙边防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邺城百姓倒还是与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虽然道理上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是通常国家内部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百姓是一无所知的,就比如现在边防军已经身处在水深火热的边缘,他们还在乐呵的过自己的日子。   这倒不是说他们有什么过错,一个平常人吃饱喝足是最基本的生活准则,王侯将相军工封赏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就算是时常梦见,醒来之后也只是甩甩脑袋。   当然这说的是大多数百姓,也有少数机灵的,不过事关军国大事,他们也只敢小声嘀咕,毕竟即将入冬,城外的边防军还没有撤回城内相比往年来讲都是不同寻常。   是的,到目前为止边防军还没有回城,席瑜之前是准备让一部分边防军先撤回来,他作为将领在后方垫后的。不过边防军内部斗志激昂,一心想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一同撤回邺城,席瑜觉得这样也不错,只要这件事能够解决早一日晚一日总归是无伤大雅,所以就都留在了城外。   此时席瑜正坐在营帐之中,等着魏氏兄弟凯旋的消息,是的,席瑜用的是‘凯旋’二字,在他心里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魏氏兄弟出发之前他也只强调了这八个字。   这倒不是席瑜苛刻,主要是现在的边防军根本无法承受失利的后果,军中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几万大军,其中一部分是今年春调转来的,并无棉衣傍身,另外一部分老兵的棉衣在日常训练,风里来雨里去,御寒功能被削弱了很多,还有一部分根本就是新兵。也就是说不论新旧,西蒙边防几万大军之中手里连件棉衣都没有的将士还占很大一部分。   出事的这批棉衣近两万件,其中四分之一是棉花四分之一是半棉花半柳絮,还有一半填充的全是柳絮。之后席瑜在事情发生之后当机立断让吩咐沐彦卿留下的那些人去周围城池购置棉花和御寒之物,他们有些人脉,每日都有收获,也修复了其中一部分棉衣,但到底不够,所以西蒙国这批物资很重要。   营帐之中氛围肃穆,几位将领皆面带郑重,他们都是依照军功新晋被提拔上来的,因为盛金山落马,之前由盛金山手上提拔上来的将领被肃清了一波,空出来的位置就由他们几人补上了。   “算算日子,将军送去京城的密信应该也到了,不知道圣上会拿出什么样的章程解决此事,”于陶叹气。   短短几日,于陶的精气神儿低迷很多,面带憔悴,这段日子他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当然不只是他,边防军内不少人也是这个状态。   只要经历过西蒙边防的冬季就知道御寒织物对他们是多么重要,可以说是他们冬季安身立命之根本,但现在棉衣被动了手脚,这无疑是要边防军队的命啊!   边防将士以生命守护陈朝边界,上面一声令下他们就得奋不顾身冲向敌军,身为军人他们没有丝毫怨言,从他们参军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在事实是他们躲过了敌人刺过来的□□,却要经受他们守护之人投掷过来的暗箭,如果他们中招连幕后之人都不知道,真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作为将士,死在战场之上,叫死得其所,死在自己人手里叫什么?   “于统领,”席瑜开口,较之以往他这次的声音大些。   “属下在,”于陶站直身子。   “对目前情况无益的事情不用劳神考虑,就那点功夫还是处理好自己的心态为重,”席瑜面上没有丝毫笑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不管盛德帝此次会做出什么决定,对幕后之人下多么重的处罚,都与现在的西蒙边防无关。京城距离西蒙边防就是快马加鞭,千里加急都得用上十多天的时间,承载物资的马车更不必说会慢上两倍不止,他们根本等不得。   为这些劳神就是和自己过不去,这些话席瑜之前说过,但像今日这样郑重却是没有的,他一直认为于陶自己会想清楚,但现在看来他错了。   “将军?”于陶面露疑惑,关心这个怎么会是多余?   “身为将领,就算大军压境也得保持面不改色,如若身为将领的你都不能沉着冷静的应对,你怎么能够奢望身后的士兵能够斗志激昂自信应战?”席瑜直视于陶。   “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于陶下意识的要反驳,不过看到席瑜的眼神到底没有底气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现在我们和在战场上有什么区别?甚至我们面临的形势比战场还要严峻,担忧后怕是人之常情,但是身为将领你要明确自己的职责,”席瑜这话可以算得上是语重心长了,说来也是好笑,他年纪轻,性子也不若彦卿那般随和,所以自小都是别人拿道理说服他,他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这样。   于陶没有回话,面上却带了几分难堪,从心底来讲,他是佩服席瑜的,危急关头临危不乱,事出紧急却有条不紊,就算是在如此重压之下还是在积极地寻求解决方法,以一己之力撑起了现在边防军将士的精神支柱,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这些于陶都懂,但是当着其他年轻头领的面被说教,面子上到底过不去。   “将军说的是,我会努力调整自己的。”   “希望于统领说到做到。”席瑜也只能言尽于此。   “报——”就在这时候营帐外传来声响。   席瑜立刻站起身。 第174章 求佛   “报——”   “如何?”席瑜站起身了, 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了些焦急。   “魏兵长魏三柯对战中遭遇袭击, 负伤,其他几位兵长无恙,物资也保护了。”侍卫禀报道。   “好——”席瑜大喝一声。   本来已经落到谷底的心归于原位,倒不是他不关心手下人,主要是比起个人的生死利益,身为边防军的将领, 他更在乎整个边防军的生死存亡。   毕竟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一个道德题,而是用最小的代价互助最多的人。   “魏情况如何?”席瑜随即询问。   “只说刺中要害,现在情况不明。”先一步回营帐报信儿的那名士兵累到昏了过去, 他们根本来不及询问其他。   “于统领即可护送军医前去接接, 副将前去邺城把城中能数得上名号的大夫寻过来, 不计一切代价救治魏兵长, ”席瑜当机立断吩咐道,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了目前他能做到的最周全的安排。   “卑职领命!”   营帐内的于陶和其他几名士兵长也是欣喜在面, 可以说这个消息之于整个边防军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虽然之前席瑜一直强调只能成功, 不能失败,但其实他们这些人做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临时决定向别国讨要物资, 还是用这种半威胁的方式, 总要承担反噬的后果。   前些日子两国对战之中,西蒙国战败,因此, 他们赔银钱签合约,退出已有城池,算是付出莫大的代价,可以说在席将军的坚持之下,他们已经向西蒙国索要了比京城要求还要多以几倍功利品。   之后,席将军更是当着他们将领士兵的面斩杀他们称之为救世主的耶律康达,此举虽然没有宣扬出去,席将军也坚持他动手的对象是茅坪洲,西蒙国也忍下了这个苦果,但背后的损失他们这些局中人可心知肚明。   有这样的前提在,席将军再次向他们索要物资可以想象有多么艰难,纵然席将军也许诺了一些事情,他们还是觉得不容乐观,没想到结果竟是成了——   “恭喜将军!”   “将军英明!”   于陶同几位士兵长起身向席瑜贺喜,相较于之前,这几句话他们是发自肺腑。   “与诸君同喜!”   席瑜自然也欣喜,说一千道一万他也是未及冠之年,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离里,他从一个正在准备科举考试的少年成长成现在号令几万大军的将军,虽然只是暂时头衔却已足够让他意气风发,但总少了些什么。   席瑜自然知道少的是什么,他虽手握重权,却没有得到这项权力意味着的那些东西,边防军听命于他仅仅是因为从京城来的那一道圣旨,并不是发自肺腑。   物资被动手脚事情爆发之后,他几乎立刻就着手应对,但即便是这样,边防军中也有许多人质疑他的能力,虽然明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真实情况却比谁都要焦灼,甚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于陶不就是一个例子。   也就是近几日,边防将士看到了他实施措施有了成果,才开始慢慢放下心防,尝试着信任他,可也有限。席瑜当然也是一样的,因为不知道他们对自己到底有几分信任,所以用起来并有心结,毕竟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有丝毫闪失。   如若不是父亲和彦卿为自己筹谋了一批人,席瑜根本无人可选,照理说在西蒙边防待的越久对这边就越熟悉,选择这样的士兵过去和西蒙国接头才更有胜算,但他没有,他下令让魏氏兄弟去和西蒙国谈判接收这一批物资。   倒不是他全然信任这些人,他只是信任父亲和彦卿罢了,按照那两人的习惯,放在那身边的人至少也已经除去了打扮的威胁,当然他也有私心,等这事一成,他就能有现成的无人能够反驳的理由让这些人名正言顺的渗透到边防军中去。   可以说,这事对于西蒙边防和席瑜来讲都是一次危难,但又是一次机遇,机遇的来临总是伴随着苦难,索性席瑜闯过去了。   “将军料事如神,西蒙国还真的是把物资都准备好了,”一名士兵长恭维,西蒙国之前战败,己方提出的要求不能算多苛刻,总也让西蒙国上伤了几分元气,他们本想着这次额外要求西蒙国定会拒绝,计算之前西蒙国松口他们也认为这是为了拖延时间,没想到最后竟然峰回路转。   席瑜看了看面前几张尚且带着兴奋的面孔,也有了些说话的兴致。   “在战争中失利并不可怕,因为两国交战总有一个战败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二者选其一。虽然客观条件上有兵强马壮和兵弱马弱的区别,但纵观历史长河,也有许多以少胜多以弱败强的案例,而且对战中还存在着大大小小的额外因素,所以综合来看胜败之比可以看成为五五分。   况且,百年前战败一方,可能百年后就是战胜者,这是历史发展不可逆流之事,天下分久必合合久是为道理。   所以说兵败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心败,这西蒙国——”   席瑜停顿了一瞬,看几名兵长还略带疑惑,才接着说道:“西蒙国已经归顺我大陈多年,每年需朝贡我朝,就算是他们的王上在我皇面前也得行跪拜之礼,这在我们看来是理所应当,但在他们心里可是耻辱,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能力说不,所以只能一直忍着,忍到一定程度就开始蠢蠢欲动。   三年前西蒙国第一次尝试挑衅,选了文斗,最终铩羽而归,而今年他们斗志激昂,以武争开端,而这些士兵之所以斗志昂扬,是因为一个名叫耶律康达的将军给了他们底气。   西蒙国把这名将军称之为救世主,耶律康达之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将军,而是一种信仰,一个符号,只要站在那里就能给他们力量,民众如此,军队也是如此,但是现在他们的信仰在他们面前坍塌,打击自然是致命的。”   说到这里,席瑜听了下来,他现在说的游刃有余是因为他的谋算得到了好多结果,在这之前他的压力压力大到难以想象,因为他在赌——   如果西蒙国扯皮不给他准备这批物资,或者拿其他理由搪塞,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毕竟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索性,他赌赢了!   营帐内非常安静,几位将领副将非常震撼,他们是第一次听席瑜说这么长的话,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和席瑜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何只读过几本兵书的他们不同,席将军出自名家,各方见地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   西蒙边防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不管怎么样,从西蒙国谋划来的这批物资以及席瑜私下收买来的棉花总能缓解西蒙边防此时的危急。   当然这些远在京城的沐彦卿是不知道的,他此时正在慈安寺。   “施主与佛有缘,可愿与老衲品茗一杯,”沐彦青刚踏上山门就被一个的僧人拦住了。   僧人的年纪已不小,因为常年休息佛法的关系,看起来慈眉善目悲悯人生,所以虽然他唐突前来,但沐彦卿并没觉得反感。   只是,他?与佛有缘?想到在城门口他刚刚下的命令,沐彦卿只觉得眼前的僧人是在与他说笑,想到这里沐彦卿回了一个佛礼——   “大师说笑,小子此番前来正是只为静心,只求能得片刻安宁,其他不想强求。”   沐彦卿并没有把眼僧人说的放在心上,陈朝佛教盛行,寺院更是无处不在,世家权贵追逐此道,平民百姓竞相效仿,一些得道高僧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很高,就比如慈安寺的法静大师和法善大师,在大陈朝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法静大师曾经一语道破王麟之的命格,法善大师破解佳宁郡主和长公主以及驸马爷的命格相克,都是简单几句话改变了一人乃至整个家庭的发展走向,王麟之自小到大仕途平坦,深受上位者重视,佳宁郡主刚出生就失去了和自己亲生父亲母亲在一起的资格。   沐彦卿和这俩人没有很深的羁绊,甚至其中他与佳宁郡主还有些不愉快,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情这两人,以及不赞同预言之事。不过那是他人之事,沐彦卿不多做评判,沐彦卿不想自己以及自己身边人受到这些虚无缥缈东西的影响。   因此,沐彦卿语气虽然淡淡的,言辞中的拒绝之意却非常明显。   “施主,因果循环,环环相扣,多行善事尚能得所善终,”僧人笑眯眯说道,神色高深,似有所指有无所指。   沐彦卿抬头看向僧人,“大师所言极是,”因果循环吗?   僧人轻轻颔首,打了佛礼,渐行远去。   沐彦卿这才转身走向大雄宝殿,慈安寺大雄宝殿是大陈朝最宏伟的宝殿之一,常年香火鼎盛,每日都有信徒甚至从外地赶来,只为瞻仰此殿,所以既然来了,自然要去上柱香的。   从大雄宝殿出来,青睢正好迎上来——   “主子,属下在后院为你约了厢房,主子先去歇下脚?”   “走吧。”   慈安寺是为皇寺,大大小小的佛殿都修的雄伟精细,这厢房较之其他寺院也是大为不同,格局大方环境清幽,让人不自觉就能静下心来。   沐彦卿和衣躺在床榻上,闭眼歇到半夜才等到了所等之人——   “主子,属下幸不辱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连载文《嫡长子》+《庶嫡子》求收藏   《庶嫡子》文案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175章 事成   第二日, 沐彦卿离开慈安寺的时候,又见到了昨日见到的那位僧人。   沐彦卿有些诧异, 因为那位僧人旁边站着的那位大师他认识,正是慈安寺的住持法善大师。   孟先生沐佛, 沐彦卿虽然没有学得其中精髓, 但一年中也得跟着先生来慈安寺几次,每次接待先生的都是这位法善大师,所以虽然不算熟识, 但沐彦卿还是好这位大师混了个脸熟。   “大师,”沐彦卿上前行了一个佛礼, 既然遇见了见礼自然顺理成章。   “看到沐施主独上慈安寺, 贫僧深感欣慰, ”法善笑着说道, 语气中带着些揶揄。   老友本是不羁的性子,教养出来的几个弟子却是规规矩矩的, 就连方进那小子虽然口中风流,内心却顺和孟氏训诫,如若不是这样,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世上就不会再有方进此人了。   唯有这个关门弟子, 看起来温驯和顺,与人交流也平易近人,深入骨血的却满是反骨,他不信命格, 不信预言,只信自己。   “偶尔我也想听听大师的话,”沐彦卿回道。   真要说起来,法善大师之前不止一次说过他与佛有缘,这也是为什么昨日听到那僧人说这话他会感到好笑。   “师弟与这位小公子是熟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正是昨日沐彦卿寺门前遇到的那名僧人。   “这就是孟先生膝下关门弟子沐氏彦卿,师兄云游四海多年,不认识也正常,”法善大师回道。   “竟然是沐家彦卿,多年不见他还是好本事,”僧人笑着夸赞,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孟伯泀孟先生。   听他说话与自家先生应也是熟识,沐彦卿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再联想到法善大师之前所说,应该是没错了,这名僧人应该就是名满四海享誉天下的法静大师。   只是,法静大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京,倒不是沐彦卿阴谋论————   法静大师是谁?几近相当于陈朝的国师,他云游四海多年,每到一处必受人追捧,王侯将相,世家权贵为了见他一面投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因为求见之人实在太多,法静大师不得不立下规矩,一家不解二签,一人不做二断,逢一三五不见客,但就是这样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恩客上前。   他断的最有名的命格就是之前提到的王麟之所谓天降麟儿,他的一句话改变一个人甚至整个朝堂的走向,这样的人岂能小觑。   法静大师多年没有归京,现在不年不节却突然回京,沐彦卿不得不多想,然他对法静大师算不上有多了解,也无法预测他此次归来会不会对京城现状造成影响,就是会造成影响,沐彦卿而已无力改变。   念头一转,沐彦卿无奈叹了一口气,那边法善大师已经开始给沐彦卿介绍,“这是老衲师兄,法号法静,就是之前你家先生所说的必然能和你聊到一块去的那人。”   沐彦卿与法善大师的交情也就只有几面之缘,委实算不上深,但是法善大师对他向来和善,此时说话也带着些熟稔。   “竟是法静大师!是彦卿有眼不识泰山了,”沐彦卿面露惊讶,接着就是自我检讨,心中却一片平和,他果然没有猜错,至于法善大师说的这话,他没什么印象。   “这不怪你,说来奇怪,师兄之前回来过几次,孟先生更是常客,彦卿常常陪着先生前来,偏偏这一连几年,你们竟时一次都没有碰到,委实凑巧。”法善大师笑着说道。   “确实巧了,”法静大师笑着称是,接着又看向沐彦卿“孟先生说你与我能聊到一块去,可有缘由?”   沐彦卿连先生因何故说着话都没有印象,怎么还会记得因为什么。   “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彦卿不在跟前,着实想不到先生心中的缘由,”沐彦卿回道,即使知道这两位皆是高僧,他的态度和昨日也没有变化,只因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从这二位身上得到什么。   法静看向法善大师,“师弟可知缘由?”   “你又不是不知孟老儿说话向来说一半留一半,其中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明了了,”法善大师笑着回道。   法静颔首,显然也熟知孟先生的性子——   “那不如彦卿与我品茗一杯聊聊如何?”法静大师直接问道,和昨日的询问一般无二。   想不到出家人也会如此执着,虽说报上名姓法号之后不好直接拒绝,但现在的沐彦卿却不得不拒绝,“大师厚爱,彦卿本不该拒绝,不过彦卿今日确有要事在身。”   如今,皇城之中人心惶惶,阿瑜那边事情更是棘手非常,再加上昨日事成,消息今日也该传回皇城,他呆在皇城看着自己埋下的种子开花结果才甘心。   “那老衲就不多留了,”法静也不挽留。   沐彦卿行佛礼告别两位高僧,踏上了下山的路。   “果然不愧是——”看着沐彦卿渐渐远去的身影,法静大师叹了一句。   “师兄说什么?”法善大师没听清楚。   “没什么,”法静大师笑眯眯回道,“你看此子和王家麟之相比如何?”   “师兄?”法善不明所以,两者有什么可比较的。   “如实说即可。”   “这几年除了每年除夕夜抢占第一炷香,王家麟之从来不踏足山门,我对之了解全部来自于口耳相传,结合师兄之前的批下的命格,那自然是一个妙人儿。   至于沐氏彦卿,这年轻人虽年少,但极其懂得韬光养晦,看似知礼懂恩,实则高深莫测,可以说就连我也参不透他。”   法善大师说的是他真实想法,皈依佛门修习佛法多年,没有□□在身,又时常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看问题,他们比常人要通透很多,随着年龄增长,见识广泛,越活越明白,一个人站在他眼前,不说完全参透,但绝不至于全然没有头绪,沐彦卿可以说是一个例外。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法善大师就觉的自己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通透二字,他相信只要此子愿意,在这势力纷杂的皇城之中他也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后面几次在见,他又觉得自己下的结论有些仓促了,一直到如今他还是看不沐氏彦卿意欲何为,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是吗?果然。”法静大师喃喃。   法善大师不明其意。   法静大师没有再说下去,率先抬步往大熊宝殿走去,法善大师紧随其后。   ————   两位大师说话,尚且有一方不解,沐彦卿就更不用说了,即使听到,大概也不明其意,所以也不用多做纠结。   此时,沐彦卿刚到京城城门口,排着队等着进京,就在守城兵将过来排查沐彦卿一行人的时候,后方的官道上响起了激烈的马蹄声,只听这动静,会知道行路之人心情之焦灼。   沐彦卿和青睢对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进了京城。   就在这时候,马蹄声已经到了城门口,只见一名侍卫手拿令牌站在城门口处,“我有紧急事情进宫汇报圣上,都让开。”   守城领事看到令牌,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开城门——”   沐彦卿就在原地看着报信人进了城门,由官差在前开路,赶往皇宫。   “回府,”沐彦卿吩咐,前有官差开路,倒是为他们行了方便。   两刻钟之后,一路禁卫军从皇宫出发,出了京城。   傍晚时分,事情查出,今日离京回蔚山的蔚山王行至半路在一家驿站歇息的时候自尽而亡,并留下了自白书,表明为了扰乱朝纲,自己下令袭击了陈太尉的军队致使陈太尉身负重伤,也参与了击杀太子。   事成之后,心中愧疚夜不能寐,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决定以死谢罪。   盛德帝接到这封信的时候,立刻下令彻查,发现事情和蔚山王在信中所言相差无二,还逮捕了两名在逃的贼人,这就证明这两件事情确实和蔚山王干系密切,一时间百姓震惊,满朝文武亦是一片哗然。   当然震惊,蔚山王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没错,但要说他因为愧疚自尽却很难取信于人,毕竟这两件事情他都已经成功,甚至一直到他离开京城,皇城这边根本没有掌握一点证据证明这两件事情与蔚山王有关。   已达目的,甚至全身而退,照谁来说,蔚山王都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这样的人会自杀才怪?不摆宴席庆贺三日都难以抒发自己胸口的喜悦好不好。   不过事实摆在那里——   盛德帝震怒,因为蔚山王自白书上言是参与围剿太子一事,皆猜测背后还有主谋,盛德帝派人排查了蔚山王曾经在京城接触的人,并无所获。   盛德帝当机立断,直接下旨剥了蔚山王的爵位,更是让陈宇柒直接带兵去蔚山端了蔚山王府,这是盛德帝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事情,现在终于是得愿所尝。   其中必然会有反抗,毕竟蔚山王雄踞蔚山多年年,不过蔚山王已经去世,蔚山群龙无首,纵有蔚山王养子坐镇,蔚山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兵力怎可能于京城府军相提并论,陈宇柒此次前去胜局已定。   这些都是后话,目的已经达到,沐彦卿并不关心后面会发生什么,与这些相比他更关注西蒙边防之事,虽然盛德帝当机立断勒令织造局用最快的时间拿出物资运往西蒙边防,但幕后之人可没有浮现。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连载文《嫡长子》+《庶嫡子》求收藏   《庶嫡子》文案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176章 先生的训诫   在沐彦卿心中, 蔚山王的事情从他接到‘事成’二字之后就已经落幕,剩下的事情自由盛德帝全权抉择。   这件事情他做的悄无声息,不是他自大, 京城之中恐怕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他太年轻,和蔚山王又可以说无交集,怎么看他都没有必须这样的理由。   事情一了,沐彦顺身心轻松,转而把目光转向西蒙边防军物资被掉包一案,这件事情涉及的官员太多, 就算圣上已经明令大理寺出动调查,也还是要费些功夫,毕竟其中涉及的不仅仅是京中的官员。   这样一来, 沐彦卿他们想在短时间内探查出真相也不容易, 索性很快他再次收到了西蒙边防送来的密信, 信不长,席瑜只说了自己想出的解决方法和后续一些想法, 虽然言辞之间信心满满, 但看字迹沐彦卿就能感受到阿瑜心中的顾虑和忧患。   沐彦卿能理解席瑜的心境, 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机敏,事发突然且紧急, 能有解决之法已是不容易,更不用说在沐彦卿看来这都是可行之法。   毕竟,阿瑜他还小。   “主子, 孟先生派青山管家请您过去一趟。”书房外面传来了通传之声。   沐彦卿眉头一皱,孟府和沐府对门而住,往常先生叫自己有事,都是派人和门房说一声就可,怎么今日是青山亲自过来请。   “青山还在等?”沐彦卿狐疑。   “是。”   沐彦卿和青睢对视一眼,“随我去看看。”   沐彦卿到达前厅的时候,青山正站在那里一脸焦急,“公子可算是过来了,快些吧,先生正在书房发火呢。”   压下心中疑虑和种种猜测,沐彦卿没有丝毫迟疑的跟上了青山的脚步,往孟府方向走。   十多年的相处,师徒之间已然亲如父子,听到先生在发火的时候,沐彦卿第一个想法是担心先生的身子受不住,纵然平常时候看着硬朗得很,但年纪到底在那摆着,受气总是对身子不好,至于其他,先生如此紧急要见他是不是要教训他,沐彦卿没有考虑。   “先生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公子待会儿见了先生,态度好些,”青山边走边叮嘱道。   “我懂,”沐彦卿低声回道。   两家离得近,从沐彦卿的书房到达孟先生的书房就那么点儿距离,再加上此时他们走得快,几乎是两句话的功夫,沐彦青就到了孟先生的书房门口。   书房内很安静,一如往常。   “先生,学生来了。”沐彦卿站在门外恭敬回话。   “进来!”书房内传来孟先生的声音,语气中没有怒气,但带着生硬。   沐彦卿推门而进,就像和他们上课的时候一样,先生正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先生曾坐在这把太师椅上给他们讲史书古籍,仁义道德,礼乐书数,也讲修身养性,总之凡是他知道的,凡是他们感兴趣的,都有所涉猎。   那时候的先生是一个师者,对待他们是温和的——   今日有些不同,先生常年摆在右手边的茶杯,此时被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而孟先生本人少有的表情生硬,看向他时有些眼神之中带着些痛心,似的痛心。   孟先生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他有着读书人的倔强和高傲,也有着读书人的高瞻远瞩和心胸,以前不论他和阿瑜有多么淘气,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先生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如果他们捉弄人的点子新颖,先生还会夸赞一两句,如果真的做错了,处罚也从来不会手软,但他从来都是镇定的。   不知道为什么,沐彦卿有些不敢看自家先生的眼睛,明明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心里……   “把门关上,跪下。”孟伯泀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子,说道。   沐彦卿没有反驳一句,关上门之后直接跪在了地上,脊背挺直。   “是你做的吗?”孟伯泀问道。   果然——   “是学生做的。”沐彦卿答的干脆。   孟伯泀一掌拍在书案上,“你怎么敢?你就没想过事情败露,你和身边人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孟伯泀火气上涌,怒不可遏,看着跪在下手的学生,后怕的很,从知道此事一直到现在,后怕一直压在他的心口。   想他初次来到孟府还不足书案那般高,写字尚且要踩着凳子,如今也长大了,人长大了心也大了,这孩子竟然敢做这事儿!   “行动之前,学生已经评估了各种方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合适的方法,付出的代价也最小。”沐彦卿回道。   恐怕现在很多人都在疑惑沐彦卿为何会这样做,毕竟既然掌握了证据上交朝堂,蔚山王顺理成章就得伏法认罪,提交证据的那人也能在上位者面前露个脸立个功,没准儿还能得到封赏。   既不用付出代价又能得到封赏,谁不喜欢,沐彦卿也不例外,但他不能那样做。   其实之前沐彦卿已经为蔚山王定好了结局,毕竟在这之前他已经感受到蔚山王对他有危险,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他都不能放蔚山王平安回到蔚山,那无异于这放虎归山,沐彦卿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做这样必输无疑的买卖。   为了达成这个结局沐彦卿能选择的路不多,一是探出有力的证据,能够一举击败蔚山王让他俯首认罪。二是暗中动手,让他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蔚山。   如果再给沐彦卿些时间,他是会选择第一条路的,毕竟当时他已经对蔚山王有所怀疑,孩子掌握了一些边角证据,查出真相是早晚的事情。   但谁也没想到西蒙边防物资被掉包一事突然被爆出来,此事瞬间抢占了朝野目光,在这个档口蔚山王提出要离京回蔚山,盛德帝还欣然放行,那怎么能行?   当时的情况是,沐彦卿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蔚山王参与了这两起事件,他手中的那些所谓证据,不过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的合理推测。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证据根本不能成为呈堂供证,就算是能够引起从皇上到各位大臣的怀疑,顶多也只能是把蔚山王收押关监。   这样一来,势必会分散盛德帝道文武百官对西蒙边防事件的重视,这是沐彦卿不想看到的,毕竟只有朝堂足够重视,此事解决之后,阿瑜的能力才能获得更多认可。   此外,贸然动蔚山王也会惊扰蔚山一众人等,蔚山王把控蔚山多年,要知道他在京城被关了起来蔚山必定会全力相救,甚至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如今京城之中,陈太尉卧病在床,即使身子一日日好转,也即将要赶往保定。满打满算,盛德帝能用的上手的武将也就只有陈宇柒一人,兄长现在暂时统领京城府军,如若蔚山兵变,他理所应当就会成为领兵将领。   蔚山那些人知道蔚山王尚在人世,肯定斗志昂扬觉得自己叛乱是师出有名,虽然京城府军的兵力要大过蔚山,但总归会带来伤亡,这是沐彦卿不想看到的。   但直接解决了蔚山王,情况就大为不同了,盛德帝反应迅速,陈宇柒此番前去没准还能打蔚山个措手不及,虽然总会有人反抗,但对于京城府军来说根本不足为惧,伤亡也能降到最低。   事情快速解决后,盛德帝也能全身心投入西蒙边防事物,作为沐彦卿也彻底解决了自己的潜在敌人。   一举几得。   “代价小?你就这么自信能够躲得过所有人的耳目,把这件事情做得悄无声息?”孟伯泀的怒火没有丝毫降低,爱之深责之切。   “学生不敢这样想,”所以从派人开始,他已经先把自己给隔开了。   “你自小心思深沉,不信天地只信自己,为师明白你做这件事情必定有千百种理由,但你记得,不管哪个理由都不如你自己重要。你可知为师真会如此笃定这件事是你做的?”   “请先生解惑。”   “蔚山王离京之前,你曾经在京城城门口停留一刻钟,然后在蔚山王到达之后同他一起出了城门。”孟先生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你,从来不是如此闲适之人。”   沐彦卿身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他想过先生知道此事的数种途径,却独独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他的行踪,先生就已经断定这事儿是他所为。   “先生教训的是,这次使学生妄大了。”沐彦卿有些羞愧,他仗着和蔚山王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觉得就算临了和他说上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却没有算过身边亲近之人只凭借他一个行为就有所察觉。   不过,其实如果事情再发生一遍,沐彦卿觉得自己还是会去,毕竟在走出那道城门之前,他都还没有真正的下定决心。   “那日你出京是为师觉得你进来读书心生浮躁,让你去慈安寺净身养性,”孟伯泀沉声说道。   沐彦卿心头一颤,立刻就明白了先生的意思,让他突然的慈安寺之行师出有名。   “是,”沐彦卿低声应道。   孟伯泀心情有些复杂,可以说五位杂陈,要说沐彦卿这样做他是全然反对吗?其实也不是,能有魄力做出这事儿,作为先生他是骄傲的,毕竟在这个年纪能成事的能有几个,不过孩子太大胆了也不好,孟先生觉得自己应该静静,不过——   “为师看你这段时间太自由了,明日来书房报道,”孟先生觉得这个学生需要拘着。   “学生领命。” 第177章 皇商   接下来的几日, 沐彦卿几乎日日要到孟府报道, 先生也不管他,此举全靠自觉, 一想到这个,沐彦卿就觉得好笑。   以他们师门的传统,学生到了乡试这个阶段,先生就会放手让他们自己奋斗去了,前面的几位师兄包括他都是这样, 只是没想到他半路被先生拉回来了。   虽然日日见面,但孟先生与沐彦卿讲话并不多, 除了见礼之外,师徒两个几乎没有交流, 一夕之间沐彦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以前, 他和阿瑜犯了错,要是不知道自己因何犯错, 先生就会这样,说白了就是让他们自己悟。   先生讲究做学问, 修习修身修心递次而进, 三者之中最难的自然是修心,入师门的第一日, 先生就强调:“自今日起, 吾为尔师,希望你们知对错,明是非, 修自身。   为师不要求你们永不犯错,生而为人,这个要求本身就不合理,更遑论一件事情的对错会因你们的立场不同而认知不同。   你们只要记得即使全天下人说你错了,只要你有理由能承受后果就可以去做;反之,一件事情全天下人都告诉你是对的,只要你有理由且能承受后果就可以不去做。   为师说了这么些,就是让你们自己判断自己的行为。做错事情不可怕,就怕你们做错了,还不知道自己因何而错。”   这一段话沐彦卿记在了心里,此后经年从来没有忘记过——   蔚山王一事,沐彦卿找了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那样做是值得的,以最少的代价在恰当的时机解决不合适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怎么想怎么都划算。   当时的情况是:蔚山王提前离京,身边人带的并不多,蔚山王送去蔚山的密信都还没有送到,蔚山不会派人接应,可以说霸守一方的权臣蔚山王在那那个时间是四方都不接应的处境,机会可谓千载难逢。   不过即使是这样,解决蔚山王也不是易事,封疆大吏权势极大,掌控蔚山多年的蔚山王就算知道盛德帝全身心投在西蒙边防事务上而有所松懈也不可能全然放松下来,再加上在驿站这样的地方动手本来就不容易。   但谁让蔚山王在京城短短数月间得罪的人太多,这次事件其实还存在第三方,沐彦卿也是从慈安寺回到沐府之后得知的,不过那一方出师不利,经过激烈的打斗之后全军覆没。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第三方虽然没有得手,但却也重创了蔚山王一行人,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件事情最后的赢家就变成了隐在暗处的沐彦卿一方。   关于第三方到底是谁,沐彦卿心中有想法却没有去查,依照手下人报上来的消息,当时那一群人确实全军覆没,全军覆没就意味着没有人给他们大后方送消息,也意味着他们大后方可能认为这整件事情是他们促成的。   而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后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在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隐隐中出现了一股神秘力量把他们往别处引,这对沐彦卿来说是意外之喜,也乐意装傻充愣,现在出手无异于打草惊蛇,他没这么傻。   这些沐彦卿没有在孟先生跟前说过,先生生平最恨强词夺理推卸责任之人,他也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毕竟就算中途没有出现那些人,这件事情他也会办。   这几日沐彦卿也确实在检讨自己,心中也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件事情他真的做的过了,毕竟以未满十七岁的年纪去对付手握重权的藩王,到底不自量力了些,这件事情不论在谁看来恐怕都是以卵击石。   要不是暗中发展了些人手,亦或是他之前有过这种心思提前做好了准备,恐怕此时她已经被扒得渣都不剩了。   更有甚者,先生这边其实还好些,这些年沐彦卿发展自己的势力从来都没避讳过他老人家,毕竟他手中最得力的青佲和青睢都来自师门,虽然他们不会主动与这边人报告自己的行踪,不过平常行动多了到底能让人察觉出些什么,所以孟府这边就算不知道他具体进行到了哪一步,但大概是知道些的。   如果换做是是阿爹阿娘知道了此事,那才是乱了套,索性阿娘不关心这些,阿爹这段时间又忙着公务,脚不沾地的,也无暇顾及他。   因为知道自己这次做大了,所以沐彦卿这些日子往来孟府没有一丝怨言,态度恭谨,就算孟先生不愿意搭理他,他也没有丝毫懈怠。   这一日又到了酉时,沐彦卿放下手中的笔,拜别,“先生,学生告退。”   孟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并不多说。   沐彦卿行礼后离开,默默松了一口气。   “主子,”沐彦卿刚出孟府,青佲就迎了上来,递上一封信,看模样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沐彦卿伸手接过信笺,“先生最近都盯着我,没有时间教导你们的,明日还是进府等不然留在家中也可。”   因他贸然行动,青睢和青佲兄弟俩也在先生的整治名单中,虽然沐彦卿明确表示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但因为他已经在先生那失去公信力,所以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再者,先生见到这兄弟俩也不说重话,就只是恨铁不成钢看着,无声胜有声,成功让让兄弟俩对孟府望之却步。   “无妨,主子不必担忧这个,属下还是看着时辰等在这里吧,”想了想先生面无表情的脸,青佲苦着脸回道。   沐彦卿也不强求,把目光转向信纸,这封信是席瑜送来的,这几日西蒙边防日日都有信送到沐彦卿这边来,可以说他接信比朝堂还密。不是沐彦卿夸大,关于对西蒙边防信息的掌控,他恐怕比京城任何一个人知道的都要多,都要真实。   知道的越多,沐彦卿越放心,虽然西蒙边防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但阿瑜他们并没有坐以待毙,当机立断的想出了各种办法解决此事,而现在也逐渐看到成效,总归是好事。   至于自己那些被用掉的银子,沐彦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当初他调这些银两过去一是为了要建立邺城关系网,二就是为了给阿瑜备不时之需,现在也算是用得其所。   但要说完全放心自然也是没有的,沐彦卿现在得到的西蒙边防的消息都是十几日之前的,按照阿瑜信上所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和西蒙国接上了头,但距离的关系让他不知道此事是成是败。   “江南那边还没有消息?”沐彦卿皱眉。   “主子,江南的情况你也知道,胡鹏举虽然职位低,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块骨头并不好啃,——”青佲欲言又止。   沐彦卿知道青佲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南和保定以及西蒙边防邺城的情况都不一样,保定是师门大本营,沐彦卿在那边不说横着走但有人保驾护航;邺城苦寒之地,超越律法做买卖的不少,只要你有足够的银钱,就都好说话,极容易和当地人打成一片。   江南就不一样了,江南富饶,在整个陈朝地位斐然,商业发展也远超其他府郡,再加上如今的两广总督李京尧控制欲极强,外来者在江南几乎很难发展起来。   所以就算沐彦卿非常清楚江南的重要性,也想要分一杯羹,但至今也没有什么长足发展,京城吉香居和金陵吉香居是同时期建造的,京城吉香居已经转败为胜,开始盈利,而金陵的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开门,举步维艰,就是沐彦卿也无可奈何,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所幸沐彦卿也没有太把劲儿放在这一块,虽然不能正大光明建立两江关系网,但是两江的一些消息他想知道的也能知道,不过这并不表示是他放弃了这块肥肉,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罢了。   不过,这次——   “圣上这次派去江南的钦差大臣是王麟之吧?”沐彦卿开口,两江是那批物资的产出地,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好好调查,王麟之朝堂上自请命前去江南调查,圣上当朝应允,并赐金字玉牌,形同圣上亲临,这事儿传出来,京城百姓对王麟之一如既往是叫好声。   “是。”   “协助他,至于其他事视情况而定,但首要任务是保全自己,”沐彦卿命令道,江南是块风水宝地,寻常去闯一闯没什么,但是现在要他动那边的人是不行的,最后还是要师出有名,这样的情况下,倾力配合王麟之是最好的选择,他门只需要暗中观察。   “属下这就传令过去,”青佲应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他们筹钱筹的怎么样了?”   今年陈朝发生了太多事,如今国库空虚,户部也根本拿不出银钱,但西蒙边防还等着救命的,这样的情况下,由三皇子殿下提议,开始全城募捐,对象包括达官贵人和富商小吏,总之只要你拿出银子就行。   “不容乐观。”   沐彦卿想着也是,要知道之前与西蒙国开战的时候,王麟之拉银子就是用的这方法,不过他比较聪明,拿出了几幅字画和几件古董作掩护,但万变不离其宗,不说到底是第一次,大家都比较慷慨。   之后归零山剿匪时,太子爷伸手往户部要银子,这批人又慷慨了一回。   事不过三,这次他们能拿出银子才怪。   “听说三皇子准备用皇商做砝码,”青佲突然说道。   沐彦卿脚步一顿,皇商? 第178章 婚期   “属下听说三皇子准备用皇商做砝码, ”青佲突然说道。   沐彦卿脚步一顿,“皇商?”   陈朝阶级分明, 士农工商不可逾其典制, 所以相比其他,商户虽然家境富裕, 手中也有余钱,但并不得上层世家贵族重视,社会地位也低的很, 所以陈朝商人一般都要依仗管家, 否则出路并不多,这样难免处处受制于人。   所谓皇商,就是负责为宫廷内殿采购的部门,和朝廷联系紧密, 甚至可以说达到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商虽内在也是商人, 却与商人性质完全不同, 油水足不说,还受人尊敬, 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皇商大概是经商者追求的最高峰了。   皇商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这两个字这么简单,沐彦卿边抬步往前走边琢磨着,或许——   “我们试着争取一下如何?”   “嗯?”青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皇商,”沐彦卿提醒道。   “主子,万万不可, ”青佲赶紧制止,“您之后要走科举之路,牵扯进这些事情不合宜,万一被别人抓住把柄……”   虽说世家贵族达官显贵家中大都有商铺,不然只单单靠俸禄怎么可能养活一家子这么些人,就比如沐府,大夫人手里也是有几间铺子的,但明面上读书人是不过问这些事情的,就是普通读书人也很少与这些扯上关系,就怕万一冠上商籍,于以后的仕途有影响。   再说,如今主子在先生那里还没有回府信誉,却已经向着谋划其他,虽然听着怪让人心动,但青佲还是守住了底线,否则下次他和青睢连踏进孟府的勇气都没有了。   沐彦卿看青佲如此激动,讪讪笑了笑,看来先生这次发怒确实震慑住了青佲和青睢,都知道提醒他不可逾矩了,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陈朝阶级分隔明显,一旦越线,后果不堪设想,问题是这些话应该放在几年前才更有说服力。   沐彦卿眯眼看了看青佲,看的青佲眼睛游移不说话才收回了眼神,看来他这个平常时候不苟言笑的侍卫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请薛表哥和薛掌柜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沐彦卿吩咐道,先生说让他每日去孟府报道,他应下了就不会食言,所以这事儿只能凑着月光商量了。   怎么说呢,在沐彦卿看来,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如果能前进一步就会前进一大步。   青佲低声应是,看到自家主子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突然觉得先生对主子下手还是轻了,这胆子大的,什么都想伸一手。   之后的两日,沐彦卿白日里出入孟府,晚间就与薛朗以及薛胜叽叽咕咕。薛胜就是光禄大学士薛鄂的长子,沐彦卿第一次见他是在孟府求师时,第二次是在陈府,觉得这是个人才,丁掌柜背叛明月斋之后,沐彦卿就寻他来为明月斋做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漏子,几个人相处的也不错。   就这样过了几日——   外面传来消息道是三皇子拉到了银子,京城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明月斋捐了十万两白银,要是搁在以往,这笔银子不会太显眼,不过今年情况不同,虽然大家都有向三皇投诚的意愿,毕竟三皇子作为朝纲唯一的成年皇子,如今地位比之之前何止尊崇数倍,不过今年行情一般,再加上之前王麟之和太子已经毫不客气从他们口袋里撬了两次银两,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这样的情况下,明月斋脱颖而出,单看薛朗连着两日被三皇子宴请就知道这事儿几乎已经成功了一半,看着席家表哥已经开始与三皇子称兄道弟,沐彦卿突然有种感觉或许这样做获得的收益远比他想的要得到的多。   “主子,属下有疑,”孟府门口,青佲把一封信递给沐彦卿,疑惑的问道。   “嗯?”沐彦卿边拆信边问话。   “为什么是明月斋而不是吉香居,后者不是更方面我们行动,”明月斋固然号称日进斗金,但内里的整个掌控几乎都在薛少爷手里,更甚者主子身边的亲人几乎都知道那是主子的基业,这样的情况下,不是支持吉香居更方面些,对以后也好。   沐彦卿笑了笑,他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吉香居的,原因很简单——“吉香居这半年来本就高调,现在就歇歇吧,我可不想白费了这么些功夫。”   青佲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   ————   时间晃晃悠悠又过去半月,捐银子事后,这段时间沐彦卿非常安分,日常生活就是孟府和孟府两点一线,几乎不见外人。   当然,即使不出家门,沐彦卿对如今的形势也是了如指掌。   短短月余间,朝堂好似被清洗了一番,如今那些老臣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把自己那么当回事儿了,即使是这样也隐隐有被架空的趋势。   几日前,陈宇柒带兵返回,随行而来的还有囚车中的蔚山王养子秦炙,这位蔚山小爷从蔚山到京城途中受了不少罪,主要是有百姓从蔚山一直跟到京城就是为了讨伐他,精神和实质双重迫害他能好才怪。   形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陈宇柒在查封蔚山王府的时候,竟然搜出了数万两黄金,还有其他金银珠宝,古董真迹数车,简直亮瞎了众人的双眼。   这事引起了民愤,不管是哪朝哪代的普通百姓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仇富的,过得越穷苦就越是如此,朝堂上也具是讨伐之声,盛德帝更是勃然大怒,他们因保家卫国国库被搬空,就连支援边防的物资都要聚民捐银,蔚山王府上竟然积累了这些银钱,为了威慑百官,自然要重重处罚,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此事后,朝内外所有人都不再提要彻查蔚山王一事了,现在整个蔚山王府都是大陈朝的罪人,谁为他们说话就谁就会失去人心,没有谁有这么大无畏。   至此,蔚山王及其蔚山王府的事件正式告一段落。   另外关于西蒙边防物资被掉包一案进展却不大顺利,纵然盛德帝雷霆手段,但幕后之人依然没露出什么马脚,至今为止户部兵部都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大理寺全部官员投出其中,也没有取得实质进展,往往在重要拐点的时候,就会出现意外事,席勤能力强,在这件事情上却总感觉自己再隔靴挠痒。   前去江南调查的王麟之开局宏大,拿着金字玉牌,直接控制了江南织造局,一个个排查曾经参与物资采购、织造、运输的官员,沐彦卿之前很在乎的胡鹏举也在其中,不过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进展。   这些事情,沐彦卿知道但没有多做插手,一方面先生的怒气还没消,他得老实点;另一方面两位主事官,不管是席勤还是王麟之都浸淫官场多年,手段雷霆,从他们出手开始,沐彦卿已经决定退居二线。   所幸阿瑜那边算计西蒙国成功,他下令在西蒙边防周边府郡筹备的棉花也已经到了地方,朝堂送去的第一批物资也在半路,总之西蒙边防度过这个冬季是没问题的。   所以这事儿可以慢慢查,总能出结果的——   这日,沐彦卿刚从孟府出来,就看到了管家,“大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阿爹回府了,”沐彦卿惊讶,转身就往正院走。   “刚回来的,”管家应道。   沐彦卿点头,这段时间父亲忙的很,他得跟着大理寺那边按整理出来的名单,一个一个审问,每日回府都已经很晚了。   而沐彦卿白日要到孟府报道,看书做文章,晚上也熬不了太晚,所以父子两个的时间就错开了,他与父亲上次见面还是十日前。   沐彦卿几步就到了正院,沐世规正在用膳——   “阿爹,”沐彦卿见礼。   “近段日子被孟先生变相禁足在家,可有什么感想?”沐世规摆手免礼,转而揶揄长子。   沐彦卿愣了一瞬,这个他倒没有想到,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实在这样,但里子不能丢,“您要这么说也行,先生让我收收心,为来年春闱做准备。”   沐世规没有多问,说起正事儿:“不出意外的话,不出五日,陈太尉就要出发去保定,后日陈府举办家宴,我接了请帖,这两日你好好想想,备着礼。”   这一次去陈府,和之前去陈府的意义不一样,双方现在有婚约,这又是皇上赐婚之后双方家长第一次正式会面,而且还是陈府家宴这样的场合,怎么着都应该好好准备。   “送了帖子过来?”沐彦卿皱眉,兄长之前确实与自己说过,但那时只说让自己去待客,现在却请了父亲和母亲,是有什么事儿?   “如今多事之秋,太尉离京虽是大事儿,但这个时候并不宜宴请,现在却堂而皇之的邀请我们前去,是不是要商量彦卿和陈大姑娘的婚期,”一旁坐在椅子上给彦卿绣斗篷的薛氏笑着说道。   薛氏本身没当回事儿,是当笑话说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家夫君和儿子在她说完话之后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陷入沉默。   沐世规和沐彦卿心中的想法是一样的,自家夫人(阿娘)说的没准是对的,陈太尉近段时间快速的康健,现在看着也就比正常人虚弱一点,办公已经没有影响了,但是他们几人可都是知道的,陈太尉坚持不了多久。   “如此这般,你好好准备着,”沐世规淡声说道。   “儿子知道,”沐彦卿应道。 第179章 陈府家宴   转眼就到了陈府家宴的日子,晨起, 沐彦卿像往常一样去了孟府, 陈府家宴固然紧要, 但也并没有要紧到诸事不干只等它的地步,所以虽然沐彦卿昨日已经和先生通过气儿, 但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先生好不容易对他有点好脸色,他自然不能前功尽弃。   老人家是要哄着的,老小孩,老小孩,不供着, 他们做小辈的能怎么办?   沐彦卿到书房的时候,孟先生已经在看书了,看到他过来面露惊讶, 但随即就恢复了面无表情,张了张口,犹豫几次也没有说出话。   沐彦卿也不多说, 给孟先生行礼之后就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倒水磨墨,写字作文,很是沉得住气。   文章结尾的时候, 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沐彦卿手捧着文章走到先生跟前递过去,像往常一样, 等着先生的点评。   孟伯泀伸手接过自家弟子递过来的文章,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翻看,抬头看自家弟子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孟伯泀就一阵牙疼——   “你今日不还要去陈府?虽说是家宴,但你作为小辈儿不宜失礼。”   孟伯泀瓮声瓮气的提醒,婚姻之事结两姓之好,向来不是小事,双方父母第一次见面还是去往女方之家,合该重视。   孟先生看似说的随意却充满着关心,师徒十年,乡试之前更是几乎每日都待在一起,感情自然深厚,况且孟伯泀是沐彦卿正经的先生,专门行了拜师礼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不是说虚的。   关于蔚山王这事儿,孟先生生气是真的生气,虽然都说人不疯魔枉少年,但在孟先生看来,他家弟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不用说身为家中独子,他身上的担子也不轻,这样的情况下更应该爱护羽翼,但凡有一种可能,也不能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而且说句实话,这件事情不能从他的角度判断是非对错,值不值得,事实是沐彦卿做的很好,只除了当时他出京的时间点过于巧合之外,其他没有任何一点是能往他身上引得。与之相比,与之相比蔚山王输得一塌糊涂,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基业包括精心教导出来的孩子都折在了这件事儿上。   这些孟先生懂,这段时间与其说他是在与学生较真倒不如是和自己在纠结,他不忍心这孩子这么小就开始用双手沾满鲜血的方式走自己的仕途之路,虽然这不可避免,毕竟朝堂上道不同相互踩杀是常态,但他从来没想着这么早就猝不及防地开始了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现在孟先生基本想清楚了,这事儿总归是发生了,作为先生他教育也教育了,对方认错良好,且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他保证以后遇到类似事件肯定三思而后行,他还能怎么办。   在这个世上做错事情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错在何处,圣人言,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况且从某些方面来讲他并没错,因此孟先生觉得这半个多月的冷淡已经足够。   先生已经抛下了台阶,沐彦卿自然得接,他就在这儿等着呢。   “哦,是,还是先生想的周到,”沐彦卿恍然,似是才想起这事儿,“学生这就先告辞。”   孟先生瞥了一眼自家学生,似笑非笑,“赶紧走吧,别在这儿晃我的眼。”   沐彦卿从善如流的行个礼转身往外走。   “臭小子,”孟伯泀笑骂一声,不过语气中却没有怪罪之意。   看沐彦卿笑着从书房里出来,青山也是一脸激动,不过书房门口不宜喧哗,他忍着没说话。青山日日跟在先生身边,自然知道先生早就已经不生气了,不过为了给沐少爷一个教训,师徒两个近段时间都不热络,如今终于是有进展了。   走出孟府的大门,青佲正等在那里,青山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府,笑着问沐彦卿,“今日之后青佲进府无事了吧?”   旁边刚凑上来的青佲也一脸灼灼的看向沐彦卿。   感受到这两道强烈的注视,沐彦卿笑了笑,青山什么意思他明白,这段时间青佲从未踏足孟府,生怕先生逮着教训他,现在先生已经完全消气,照理说青佲也不用再躲着了。   不过,青佲不敢进府这件事情恐怕已经传到先生那里了,依照先生的性子,青佲躲不过去的。   “看命吧,”沐彦卿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   青佲脸上刚刚升起来的喜悦瞬间变成死灰色,他决定这次回去之后立刻就与青睢换差事,在外面待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就不信先生还记得。   回到沐府,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虽然一大早沐彦卿就去了孟府,但该吩咐的他早已吩咐下去了。   “爹娘他们可是在用早膳?”沐彦卿边往正院走要走边问管家。   “正等着您呢,”管家笑着说道,虽然少爷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不用等他,让夫人哪一次舍得忘了儿子,老爷休沐在家的时候也都是紧着夫人走的。   沐彦卿点头,脚步加快了些。   ————   早膳过后,沐彦卿一家出发去陈府,沐世规薛氏坐在马车之中,沐彦卿骑马在前带路。   这次去陈府的意义不同,因为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所以沐府这次备礼比照应有的份额重了三分,重出来的这三分是沐彦卿添置上去的,其余都是薛氏在张罗。   虽说沐世规之前的意思是让儿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但沐彦卿纵然聪颖,在这些礼节上的事情自然是薛氏这个当家夫人更擅长些,薛氏也不忍心儿子功课之余还为这些事儿操心。   马车很快就到了陈府,虽然沐彦卿晨起去孟府消磨了些时间,但其实现在时辰还早,他们是第一波到陈府的客人。   沐彦卿下马,刚把父母扶下马车,陈宇柒就迎出来了府门,“伯父,伯母,彦卿,我刚才和祖母父亲说起彦卿,你们就过来了,父亲着我赶紧过来迎一迎。”   陈宇柒一边说,一遍请沐世规一家三口进府。   “太尉客气了,”沐世规笑着说道,边抬步边说道:“太尉近来身子可好?”   陈太尉在千秋宴是被封为了神武将军,但之后圣上一直没有剥夺太尉一职,不管是事忙没想起来还是有意为之,总之陈太尉现在还是还是位列三公,这样称呼倒也没错处。   “多亏郭家兄长,父亲身体已经稳住了,”陈宇柒笑着说道,对郭嘉他是真的感激,眼中的苦涩也是真的掩饰不住,要是可以,他宁愿父亲不再如此劳累,身子如此还要去保定述职,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保定距离京城不算远,比起西蒙边防是天差地别,但到底不是在家门口,说到就能到。   身为陈府长子,这一段时间,陈宇柒其实想了很多,更多的是自责,父亲做出这样的选择,全都是因他还不够强,父亲担心他不能撑起陈府,所以即使自己已经油尽灯枯还想着为他铺路,每一次想到心中都是一片凝重。   沐世规是知道其中缘由的,轻轻拍了拍陈宇柒的手,“太尉通透,宇柒做好现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将心比心,沐世规觉得要是现在出事的是他,他应该也会和太尉做出同样的选择,现在走了,不为妻儿多打算谋划一些,他不放心的。   “伯父说的是,”陈宇柒低声应道。   沐彦卿吩咐人把沐府准备的礼抬下来,才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今日陈府家宴摆在了陈府前院厅堂,男女虽会分开摆席,因是家宴,所以没有讲究这么多规矩,再加上今日孙家、沐家都是第一次上门,府上几房不管嫡庶都是要见见的,所以一大家子老爷夫人都在聚在了厅堂。   沐府是第一个到的,自然一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进门前,沐彦卿环顾一周,他来过陈府几次,陈府的人不说认个全乎儿,也七七八八,他没看到陈姝,陈家其他几位姑娘都在,表明陈姝不是因避嫌被安排在了别处,但现在厅堂独独缺了陈姝,沐彦卿下意识皱眉。   “伯父伯母,今日宴席是姝儿安排的,现在应该在后边忙活着呢,等等让她来给您二位请安,”正在沐彦卿不解的当口,陈宇柒出声解释道,他的用意很简单,怎么说妹妹是陈家和沐家联系的纽带,现在不在自然要好好解释一句的,也能让沐府几人知道知道他妹妹是个有能力的。   沐彦卿的眉头不着痕迹的舒展了。   “不急,让姝儿先忙,”薛氏笑着回道,没有丝毫怪罪。   一行人进了门,相互见礼寒暄。   沐世规薛氏给陈老夫人行礼,说了会儿话,就由陈太尉夫妇接待说话去了,沐彦卿则是被老夫人留下来了。   沐彦卿和老夫人见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匆匆见礼之后就分开的,像这样说话还是第一次。   和老夫人说话,不可避免的会提到陈姝,从老夫人的言谈举止,沐彦卿能感受到老夫人对陈姝这个孙女的疼爱,因两人珍视同一个人,所以即使不熟悉,也不阻碍沐彦卿尊敬这位老人。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仆人过来禀报说门口来客了,沐彦卿本没放在心上,不过下一刻就听见了陈宇柒的声音——   “彦卿,随我一起去迎客。”   “好,”这是之前说好的,沐彦卿自然不会拒绝。   起身的那一瞬间,沐彦卿明显感觉厅堂的氛围有些怪怪的。 第180章 迎客   西蒙边防   时间到了十一月底, 西蒙边防的北风已经冰冷刺骨,自然条件无法允许边防军继续在城外安营扎寨, 席瑜命令所有兵将除了必要留守士兵, 全部撤回邺城。   这期间, 从西蒙国那边得来的物资包括席瑜这边募集到的,一抬回邺城就直接交由针线绣娘加工,成为军备棉服。   之后就有一件算一件很快分发给了士兵, 这批棉衣是紧着手中无御寒物的士兵先发放的, 有些已经在西蒙边防待了几年的兵属猪的棉衣虽然破旧, 起码还能御寒,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在西蒙边防这个地界儿是活不下去的。   因为近几年西蒙边防都没有战事,虽然平常也会训练, 但强度有限且性命无忧, 有些极其爱惜的士兵甚至有两三旧棉衣, 虽然这样的人是少数, 但是在几万人的军营之中演得匀出来一些。   总之,照着席瑜的意思,他是把该想的方法都想了, 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虽然不能说最后的效果有多好,但是力求每个人不会因为受冻而失去性命。   是的,不让他们冻死,这是席瑜作为将军的底线,也是自己想给边防军的一个交代。   这事儿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 团体生活本就艰,龙生九子性格尚且不同,何况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这些人的原生家庭也各有各的不同,他们有的慷慨,有的吝啬,有的有团体意识,有的自私,这本是人生百态,各有各的不同   不过最后都被席瑜按下去,军营之内当以服从命令作为准则,一个不听上峰命令的士兵,席瑜不知道留着他们干嘛。   不过就算是这样,棉衣还是没有凑齐,这事儿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如果只靠席瑜出几个点子,想几个办法都能解决这事,盛德帝在得知此事的时候不会震怒,甚至连太子甍逝一事都顾不得了。   边防军内现在还需要两人共用一件棉衣,因为这只占其中的一少部分,并不影响边防军的运作,只要把共用棉衣的两人巡逻的时间白日黑夜错开,就能操作,如今边关和平,照计算短时间内应该无战事,所以无伤大雅。   这些士兵不是席瑜选的,边防军人数固定,棉衣也有定量,两相结合自然知道差了多少,他直接召集军长把名额分配了下去,至于他们那里怎么解决席瑜不问。   名额分发下去的时候,席瑜明确他只看结果,但有一条如果哪位军长麾下出了问题,军长连坐,这不还没几日,就有出问题的——   “这事我明令强调过,今日你能因一件棉衣把拳头挥向你的并肩作战的兄弟,明日你是不是就会因更大的利益把拳头挥向整个边防军?”席瑜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两个士兵,年岁不大,也有血性,但这都不是违反军纪的理由。   “将军!我……”其中一个想解释。   “将军,属下甘愿受罚,”另一个直接说道。   两个士兵同时说话,一共是辩解,一个是认罚。   席瑜瞥了他们一眼,回了邺城这几日他来来回回忙碌,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在军营的时候,他面临的只是边防军,虽然是几万人,但他作为将领说一不二。   但进了邺城之后,他要应付的就不仅仅是边防军内的事务,还有城内其他事情,西蒙边防号称穷山恶水,但其实情况也没有那么糟,这是席瑜被邺城各官员以各种目的请去参加各种宴席之后的结论。   一想到这些个老头子拿他当小孩儿耍,席瑜胸前就一口闷气,就算是在京城,那些自诩浑身都是心眼儿的官员在他这儿都讨不到什么好处,这些官员倒好给口吃的就想从他这儿获得便利,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些日子席瑜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们虚与委蛇,军中的事情有魏氏兄弟和青澜他们盯着,也没出什么大岔子。可以说席瑜因军务分神的时间都很少,哪还有时间听他们说劳什子理由?   席瑜不想听第三人站在客观角度给他讲故事,就更不愿听两个当事之人的强词夺理,总之结果他看见了,两个士兵因为一件棉衣起了矛盾——   “各罚三十军棍,负责他们的军长一块儿受罚,”席瑜吩咐。   “是,属下领命。”   真要说起来这次的事情只是小事,毕竟就算是亲生的父子尚且有矛盾,其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摩擦,不过军营之中这样的风气到底不好。   更重要的是席瑜他想拿这次的事情杀鸡儆猴,让还没有爆发   矛盾的人烟销息鼓,让还没有负责的军长拿出魄力赶紧解决问题,总之就是敲打一下。   “咱们军营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圣上的旨意大家也都知晓,物资在来的路上,这段时间就忍一忍就过去了。   当然,以上我说的都是理想状况,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这儿的天气变得再糟糕些,到时候大雪封路,物资就很难运过来,到那时候,军营中两个士兵因为再因为棉衣争执,是不是谁都武力高强些另外一个就得被冻死。”   席瑜骨子里还是一个读书人,就算现在他职位高于其他兵将,也几乎不会用命令式的语气呵斥谁,每次说话都是语重心长,虽然他说话的对象比他大上两轮的都有。   书房内的几位军长都没有说话,说实在的,因为席瑜在短时间内用雷霆的手段解决了物资一事之后,他们对席瑜就有种莫名的崇拜,这种莫名的崇拜甚至让他们有些盲目,总觉得出了事将军有办法解决。   现在想想确实是他们想岔了,今年和往年的情况不一样,以前只要冬日退回到城内,他们整个人都会放松下来,对手下的人也不多做管教,今年可不能这样干喽。   看几位军长一脸的若有所思,席瑜没有说什么,像今日这样的事情,他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但万事不是说他不希望就不会发生第二次,总有些人的想法是别人不能理解的,他只希望下次的时候事情不会闹到他跟前来。   “主子,青睢送到了一批御寒之物,”正在这时候,青澜一脚踏进书房,即可禀报道。   席瑜一喜,随即疑惑的看向青澜,这批物资是用青睢的名义送来的?不过当着其他人的面,席瑜没开口问。   书房内的其他军长也都面露喜色双眼放光,要说现在听到什么消息是令他们最开心的,无疑就是棉衣到了。   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从席瑜这儿拿到更多的份额,他们这棉衣是刚需,两个人共用一件到底不能长久,他们这冬天可长着呢。   ————   再说沐彦卿这边,陈宇柒刚说出要沐彦卿同他一起迎客,整个厅堂里的氛围就是一滞,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沐彦卿还是捕捉到了。   一眼回望过去,大家还是如常,但似有似无投过来的视线却告诉沐彦卿他们心中并不平和。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陈府举办宴席让他一个外姓人去迎客确实于理不合,迎客不仅仅是迎一迎这么简单,尤其是像陈府这样的家庭,往来的宾客都不是普通人家,迎客最能结交人,纵然都是亲戚,但人都是看盘下菜的,去迎客的大都是家里重视的人,这还是跟着陈宇柒一块,其他人能不眼馋吗?   这样想着,沐彦卿跟着陈宇柒一块儿出了厅堂。   “兄长刚刚的话一出,恐怕今日我别想站着出城府了,”沐彦卿笑着调侃,他不好酒平常也不饮酒,但今日来陈府做客,又是男女亲家的男方,当然是客随主便,兄长今日来这一出,恐怕陈家其他几位爷心里不会痛快,不痛快自然就想从其他地方找补。   “怕了?”陈宇柒有些好笑,心说平常都是你算计别人,今日被压制一回也没事,不过想想比起家里面那些个米虫,倒是这个妹婿更重要些,“如此之后,不用在意他们的态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不用在意,要注意的我会提前告知你的。”   “如此这般,我就谢过兄长了,”沐彦卿笑着道谢,大舅子很上道。   “今日虽说是家宴但与府上有亲戚关系的都送了拜帖,父亲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和姝儿的亲事今日应该就定下来了,姝儿是我唯一的嫡亲妹妹,望你以后你好好待她,”走着走着,陈宇柒开口说道,语气里充满不舍,自己养大的小白菜成别人家的了,不舍也正常。   果然如此,沐彦卿心中闪过这四个字,不过唯一的嫡亲妹妹,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陈太尉继夫人可也有女儿。   “兄长放心,当初我既应下此事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至于好好待她我会做到,况且有你这亲哥哥在我可不敢放肆,”沐彦卿说道,前半句说的郑重,后半句说的温情。   沐彦卿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预料到了,如果他是陈太尉在生命的最后也会这样安排,且不说成家立业的古训,就说父亡守孝三年,陈宇柒和陈姝就熬不起,祖母年迈,继母当家,说知道三年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沐彦卿说的这些话也出自真心,虽然见面不多,但和陈姝一块感觉挺舒适的,他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但人都是处处来的感情,他有没有三妻四妾的想法,总能过一块去的。   陈宇柒深深看了沐彦卿一眼,而后点头“希望我没信错人。”   沐彦卿但笑不语,现在说什么都还早。 第181章 孙家   陈宇柒并沐彦卿很快就到了大门口, 马车上挂着‘孙’字样,来的是孙家, 也就是陈宇柒未来的岳家, 算是府上的正经亲戚, 之于陈宇柒更是意义非凡。   孙家在京城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如今孙家的当家人是孙阁老,孙阁老今年已经六十有八, 这两年开始渐渐不问政事, 不过因深受盛德帝信赖, 在朝中的话语权无人能及。   只看这个结果,就知道孙阁老是个人物,这是应该是朝中百官都要承认的事实。要知道先帝驾崩前给当今圣上留下的几位老臣, 现在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 入狱的入狱, 离世的离世, 能够保全一族全身而退,而且还能在朝堂上掌握话语权的也仅仅就只有孙阁老一位。   照理说,为了避免晚节不保, 这些伺候过先朝皇帝的老臣大都会提前退下来,像孙阁老撑到现在的几乎没有,当然其中也有其他的原因,那就是孙阁老独生子自小资质平庸难堪重担,偌大一个家族自然不能交到无能之人手中,哪怕那人是自己长子也不行, 活到老爷子这个岁数虽然通透了,但看着一辈子的心血将毁于一旦也是不忍心的。   当然,孙阁老不是完全没有盼头,不然也不能坚持到古稀之年,还坚持着和一些小年轻斗智斗勇,他的盼头就是他的嫡长孙孙康。   孙康自幼有才名,启蒙后直接拜了名师沈菁,是的就是大儒沈菁,单单是这个开端就已经凌驾在京城其他世家子弟之上了,不过拜师之后孙康的名声却越发不显,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孙康比王麟之小一些,他拜师之时王麟之名声正燥,并且在之后十几年间一直走在众人前头,在王麟之的映衬之下,京城府其他所有读书人都失了颜色,就是到沐彦卿这一辈尚且还要受到影响,更何况适合王麟之一辈的人。   所以一直到现在,大家对孙康的印象都还停留在他小时聪明伶俐上,却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这人已经通过科举考试入仕,现在已经官至正四品郎中,比起王麟之升任二品尚书的张扬,这人几乎是不声不响稳扎稳打的上来了。   这些都是在得知陈孙两家联姻之后,沐彦卿着人调查到的,在这之前他也没怎么注意到这个人,如若不是专门调查……   沐彦卿眼神一闪,得知那些之后,他终于明白孙阁老为什么能安心退下来了,一手养大的嫡长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做老人家的终于能放心了。   与陈宇柒有婚约的孙瑛,正是孙康唯一的嫡亲妹子,一个武将长子一个文臣之后,同样都是盛德帝身边的近人儿,倒是也般配。   今日陈府摆席,邀请这些宾客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商讨儿女婚事,对沐彦卿一方来说,这不用提前通知,因为姑娘家金贵,婚姻大事自然先考虑女方的意思。   同理,就算陈家的门楣隐隐高过孙家,这婚事要定下来,也是要经过好一番商讨才行,贸然在宴席上提出来只会带来两家难堪,照沐彦卿来看,他们十之八|九应该已经商量过了,结果自然是双方都同意,不然那兄长不会如此轻松。   这门亲事可不是说延迟就能延迟的,就算陈宇柒自身不着急,但是陈太尉等不得,如果尽快成亲,陈太尉没准还能看上长孙出生,如果晚了,恐怕……另外,陈宇柒的年纪是真的不小了,多得是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儿女双全。   这样也好,沐彦卿默默想着,那边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马夫拿了踩蹬放在地上,两辆马车,前面一辆下来一对中年男女,后面一辆下来一对年轻男女,这是非常重视了,除了孙老爷子一家子都来了,兄长未来的岳父、岳母、大舅子和夫人齐了。   陈宇柒看到人下来的时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沐彦卿跟在后头。   “伯父,伯母,”陈宇柒上前,态度熟稔,一看就知道平常是有往来的。   天下所有的女婿大概都是一样的,比如他比如陈宇柒对未来夫人的娘家都极熟悉,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别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姑娘要被你接走了,你总得拿出个态度才是。   陈宇柒在前面和他未来的岳父岳母寒暄,沐彦卿没有凑上去,跟在陈宇柒身后行了礼之后,就退到一旁安排仆人把孙府备好的礼搬进府,虽然之前没有商量,但兄弟俩分工明确。   “咦?”   沐彦卿忙完走到陈宇柒身后,就听见了一个疑惑气儿声,抬眼望去,是孙家大少爷孙康,沐彦卿对他印象不大深刻,不明白他为何面带疑惑。   “这是沐家彦卿,前些年的时候孟先生拘的厉害,这半年才开始露脸,前些日子的千秋宴他也参加了,不知道有没有和伯父、伯母兄长打过照面,”陈宇柒笑着介绍,语带亲近。   拉着客人过来迎客本就不多见,不过孙家父子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总之面上一点不显。   “千秋宴离得远,虽然接的同一道圣旨,眼睛却没敢乱瞟,不过前些日子在城门口处,我倒是遇到了沐公子,不过当时沐公子忙着和别人说话,应当是没注意到我,”孙康笑着说话,他的声音本就温和,再加上整个人的气质温润如玉,听他说话是非常舒服的,不过这话里未尽的意思却让人难以捉摸。   沐彦卿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微微低垂着眼掩去了眼中的若有所思,这段日子他只出京过一次,就是那日和蔚山王一起出的城门,当时城门口处人员来来往往,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是否有这人。   而且,孙康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随口提起还是另有目的,亦或是试探?沐彦卿想不通,不过他不相信浸淫官场多年的孙阁老一手培养起来的,能担当整个家族重担的孙康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纵然这是沐彦卿第一次正式和孙康打照面,但他却敢肯定孙康这人必然不简单。   “是吗?那可真是赶巧了,”沐彦卿笑着回道,“近来我满打满算就出过那一次城门,因着师命难为,路上走得急了些,倒没在意旁人,孙家兄长莫怪罪。”   “哪里,也是碰巧见着了,”孙康回道。   “孟先生又命你去慈安寺祈福?”一旁的陈宇柒随口问道。   沐彦卿颔首。   “孟先生真有毅力,十几年如一日得让你去慈安寺沐浴佛光,”陈宇柒笑着揶揄。   沐彦卿木脸,陈宇柒这样说自然不是没有缘故,这也是那日先生在书房中提出解决办法的时候,他没有反对原因。   先生命令他去慈安寺太自然了,他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先生经常让他去慈安寺祈福,小的时候恨不得他一直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慈安寺悟佛才好。   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沐彦卿和席瑜在拜师之后就表现出不信天地不信佛道,只信自己的思想,与当今这个大环境是相悖的,作为老师,孟先生觉得自己有理由让自己的两个徒弟走上正轨。   虽然说佛道皆是缥缈,但修佛修心,不带功利性的东西向来难得,尤其这两个徒弟在内心深处都有说不出的狠厉和痛处,如果只把它放在角落里不抒发掉,有朝一日爆发出来有可能毁了自己。   野心不是一个贬义词,但是一个人如果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不择手段,那就极容易失去了身为人的本性。   孟先生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学生泯灭人性,所以两个关门弟子一入门他就说清道明了,至于一年中孟先生会光临慈安寺数次,外人皆道是两个弟子陪着孟先生上山,其实他和阿瑜都清楚,每一次都是先生陪着他们上山。   沐彦卿现在还是不信佛道,不过,不可否认身处慈安寺能让他的灵魂从内到外感到舒适,这也是他每次都会配合先生的原因,小时候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沐彦卿心情愉悦了些。   再回头看向孙康,沐彦卿神色莫名,先生亲自出来为他打掩护,所以这件事容不得一点闪失,不论眼前要阻碍他的是谁,他都不会手下留情,只希望孙康就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沐彦卿什么都不能做。   “那还真是赶巧了,”孙康笑呵呵表示。   沐彦卿没有附和。   把他们引到厅堂,沐彦卿和陈宇柒又回到了大门旁,这个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上别人家做客大部分都是这个时间段到,既不失礼又不会给人添麻烦。   只是,沐彦卿没有想到孙康之后他还会再见到另外一个颇为麻烦的人——纪同鸣,就是三婶娘家过继的兄弟。   纪同鸣这次能来纪府做客是因为他竟然娶了陈宇柒的姑姑,勉强算是和陈家攀上了关系,三房外放出京之后京城发生了太多事,沐彦卿根本就没有时候关注这人,现在见到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真要说起来沐彦卿其实和这人交往不多,一直以来他对这人所有的认识全部来自于三房这些年的骚操作,一桩桩一件件让他如噎在喉,难受的紧,不过因为他一一回击回去了,严格算起来也可算做他们之间的博弈,最后他赢了。   所以面对手下败将,沐彦卿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不热情不冷淡,只是没成想——   “许久不见,纪家舅父,”马车停下,沐彦卿上前接迎,按照辈分,沐彦卿是该这样称呼的,就是现在这辈分也没变,不过虽然他与陈家有婚约在身,到底还未成亲,但三叔三婶是正经亲戚,他自然从父族称呼。   纪同鸣扯了扯嘴角,对沐彦卿笑了笑,然后就开始摆脚凳,接着敲了敲马车,随后沐彦卿就看见一个身穿藏青褙子的妇人扶着马车框下了马车,妇人看着不年轻了,她下车之后纪同鸣又把脚凳搬上马车。   沐彦卿皱皱眉头,不可否认,纪同鸣很勤快,他做了马夫该做的所有事情,可问题是他不是马夫,作为夫妇这样的相处方式是不是不大对?   “你快些,老夫人他们都等着呢,”妇人对陈宇柒和沐彦卿冷冷淡淡的,对纪同鸣也不见多温柔小意,说句话带着命令。   “好,”纪同鸣温和称是,跟在妇人身后进了陈府,边走路还不忘和陈宇柒沐彦卿颔首致意,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看着纪同鸣进府的身影,沐彦卿眼里闪过深思,虽然没有明确确定过,但是按照之前的情报,他应该是太子一方的人,现在太子没了,他迅速给自己找了下家,该说他识时务还是该说他老奸巨猾。   但现在这样是纪同鸣想要的吗?不用想都知道答案肯定不是,刚刚的纪同鸣看着温驯,但眼神冰冷,笑意不达眼底,什么温和什么柔情都只是表象罢了。   纪同鸣出生爹不疼娘不爱,半大小子被过继到纪夫子家中,之后才读书,就算底子薄弱,他还是生生在科举中闯出了名头,因为品尝过人世疾苦,所以更有心机,没看纪家,包括他三叔三婶都被拿捏住了,还拿捏了这么多年。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愿被一个女子压制,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有一日他用不着女方了,恐怕女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过日子都是人过得,因果循环,女子识人不清也怨不得别人。   “纪同鸣身上阴沉气儿太重,之前我就和祖母说过,此人不是良人,祖母虽然听进去了,姑姑却一意孤行,叫我和姝儿不知道说什么好,”陈宇柒面上也不好看,他与这个姑姑本身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她本是孤女,因为养在陈老夫人身边,他们这些小的才称呼一声姑姑。   就是因为这声姑姑,让这个女子忘了自己的本分,任性张狂,和离之后就更是乖戾,本来第一段姻缘不如意第二段要慎重,偏她还是死性不改。   “日子如何当事人知道,种什么样的因的什么样的果,这样子的身份,提醒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想来祖母那边也是这样想的,”如果真的疼爱,这门很是根本不会成,虽然说姻缘天定,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后宅女子,强硬能强硬到哪去。   陈宇柒点头,是这个理儿,回头看看沐彦卿,果然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有的人十几岁就能明白的道理,有的人三十照样不懂。 第182章 家宴   陈府家宴这次请来宾客不少, 陈家显赫,家大业大, 再加上陈太尉想趁着这次离京践行宴宣布一些事情,所以隆重些也很正常。   陈宇柒和沐彦卿迎客一直到午时才回到厅堂, 厅堂内的气氛热烈, 虽然各有各的小心思,但是亲戚见面总免不了一阵寒暄问候。   厅堂内的宾客刚刚在大门口沐彦卿大都已经有了一面之缘, 现在置身其中也不觉得生分, 这其中沐彦卿当然也见到了纪同鸣, 不过两人没怎么交谈, 本就不怎么熟悉, 能说的话并不多。   午时正, 陈太尉下令开席,因为是家宴, 所以男女并未分席,只将年轻未嫁女子安排在了屏风后面。主桌在厅堂正中央,坐着陈老夫人,陈太尉夫妇, 沐家三口以及孙家三口, 还有陈家一对陪客的夫妇, 这样排位自然是有深意的,一来沐家和孙家不久之后都会是陈家较为亲近的亲戚,二来也是为了接下来商量事情方便。   一直到这时候,沐彦卿才看见了陈姝, 她身穿青色串花袄衫,下面是金丝绣线卷边百褶裙,袅袅走进门,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宛若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只要给她点时间,她就能开出最灿烂的花朵。   沐彦卿勾了勾唇角,感受着从胸口而上即将要迸发出来的暖意,说不出的感觉让沐彦卿微微愣神,前世活了这些年,他不懂得什么是爱,不管是友情、亲情亦或是爱情,他都没有得到过,准确的说他没有从任何一个人那里得到爱,也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不过他很幸运,今生,他出生就被父亲和母亲捧在手心,沐世规和薛氏夫妇为他付出了很多,而且从来不要求回报。待慢慢长大,他拜了先生,结识了阿瑜,以及很多他可以放心托付后背的人,更是从领悟到了生而为人的那些复杂情感。   对于情爱,沐彦卿从来都是顺其自然,和陈姝有了婚约,他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失落,不论另一半是谁,总会有人的,那这个人是陈姝也无不可。   沐彦卿与陈姝交往不多,见过但不熟,直到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询问自己‘可愿意’的时候,这个女子的印象才真正地在沐彦卿心中定格。之后,两人又见过几面,沐彦卿不善于表达感情,陈姝作为一个女子自然更是矜持,平淡和缓这四个字足以形容他们的关系。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感情来是并不会提前通知,也许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悄然而来,总之,此时沐彦卿看到陈姝是欣喜的。   陈姝是专门过来请安的,其他人虽是长辈但陈姝不过来也说的过去,不过沐世规和薛氏这可是未来的公婆,她作为小辈儿自是不能躲着。   “伯父,伯母亲来,姝儿没有亲自去营,伯父伯母不要怪罪,”陈姝第一件事就是请罪,不管有什么理由,她刚刚确实没有亲自去迎,纵然清楚祖母肯定已经解释过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到。   “哪用得着你去迎,你兄长还有彦卿哥哥都在呢,伯父和伯母肯定不能迷路,”薛氏拉着陈姝的手,笑眯眯的说道。   在薛氏说彦卿哥哥的时候,陈姝俏丽的脸蛋儿上染上了一抹嫣红,她和沐彦卿相处见面的机会其实不多,每一次见面双方都恪守着礼节,就连称呼也和初见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何曾这么亲密的称哥哥唤妹妹。   “再说,今日摆席,都要仰赖姝儿安排,这么多伙计你怎么可能抽得开身?所以就让那无所事事的迎客正好,”薛氏笑着说道。   陈姝心里稍微松了松,要说对于出嫁她最担心的是什么,那就是婆母的为人,尤其像沐彦卿还是嫡长独生子,就算是成了亲也不可能分出去单过,也就是说她要长时间和公婆相处,要是摊上不省事儿的婆婆,费心的肯定是她。   虽说之前陈姝见过薛氏,可还是不能确定薛氏是怎么样的人,毕竟有些人对外人和对儿媳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她外祖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现在真切的感受到薛氏的和善她心里着实松了一扣气。   “在伯母这里我倒是成了无所事事的了?”陈宇柒笑着插嘴,不过看他嘴角的笑意,就知道他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反而因为薛氏抬举他妹妹,他高兴得很。   “这话可是贤侄自个儿说的,”薛氏笑眯眯,不说自己是那个意思,也不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可不能再问下去啦,薛妹子是手握儿媳万事不愁,为了安慰未来儿媳,儿子都成了无所事事的人了,何况是其他人,”孙夫人笑着插话,引得席上和乐融融,就是老夫人也笑得爽朗。   沐彦卿摸了摸鼻尖,此时不说话不发表意见才是最明智的,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席上何止三个女人。   陈姝被这直白的话羞红了脸,不过依着礼节她得得到长辈准许才能离开,而现在席上长辈说笑,没人开口让他走。   薛氏虽然和其他人说话,但眼角却不离陈姝,作为母亲,她不想自己卿宝娶高门媳,不是不想儿子能多个助力,只是她更看重儿子能活得舒服,她生的儿子她清楚,彦卿看着温和知礼进退有度,骨子里却是个执拗的性子,并且极其重情,如果成亲之后被门第高的媳妇压制住肯定不行,她也舍不得儿子受那个罪。   当这个对象是陈姝的时候,薛氏先前也不是没有看法,纵然她对陈姝的印象不错,但事关卿宝她怎么能不担心,但后来慢慢的就释然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当今圣上赐婚金口玉言,根本无从更改,她也只能在心中祈求陈姝这孩子是个好的。   当然,即使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薛氏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接受陈姝或者对她有多好,自古婆媳多纷争,薛氏自诩不会是什么吓人的婆婆,但她也不想在儿媳面前落了下乘。   不过就算心里这么想,当着众人的面,薛氏必然只会表现她很满意陈姝,这可是皇婚,容不得其他人发表意见,再来在薛氏看来儿子对陈姝的观感还不错,看他近段时间和陈姝以及陈家的关系慢慢变得亲密就知道了。   只要儿子愿意,只要他们两个能好,就是薛氏身为母亲最大的满足了,还是那一句话,不管儿媳是谁,只要最后的结果不偏离她的初衷,她都能接受。   这个初衷自然就是,她的卿宝要幸福。   这些全部都是薛氏内心的小九九,她从来没有与沐彦卿说过,也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和自家夫君交流上两句。   沐彦卿确实不知道他娘因为他的事想了这么多,不过父母对他婚事的想法他是知道一些的,盛德帝赐婚之前,母亲曾在他面前念叨过,总之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过得好。而关于母亲对陈姝的看法,沐彦卿并不多担心,母亲性子好且一心为他,而陈姝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该怎么做相信陈姝很清楚。   “姝儿,这边无事了,你入席吧,孙姑娘第一次登门,你照看着些,”陈老夫人止住笑,吩咐自家孙女。   陈姝应了一声,欠了欠身退了下去,虽然已有婚约的男女,可以在有长辈陪同的情况下见面同席,但今日还要商议双方的婚事,女儿家面子薄,不适合参与。   陈姝下席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沐彦卿,沐彦卿当时也正好望向她,机缘巧合之下两个小年轻对视了,沐彦卿下意识勾了勾唇,陈姝则是很快就收回了眼神匆匆去了屏风后边儿。   对于两个小辈私下的眉眼官司,也有长辈瞧见了,不过也都只是善意笑笑,他们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也懂一些小年轻的心思,反正有婚约,只要不过分过得去就行。   ————   酒席过半,有陈太尉挑头开始说起了正事,首先自然是陈宇柒的婚事。   “两家孩子都不小了,以我的意思,尽早给他们把事儿办了,”陈太尉说的直接,他不是一个唐突的人,之所以直入正题,是因为之前他们两家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娶妻嫁女虽然都是和两家之好,但立场是完全不同的。   “伯父说的有理,不过急也不急在这一时,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是留小妹一段时间,你也知道我和小妹都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自幼甚少在父亲母亲跟前尽孝,小妹想趁着在出嫁之前多跟父母相处相处,”陈太尉的话音刚落,孙康就如是说道,一家有女百家求,纵然是当今圣上赐婚,他们家的姑娘也得三请四求,总不能你说娶我就嫁。   “贤侄此言差矣,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大侄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可使劲耽搁不得,要我说就趁着现在空闲把事儿给办了,万一过段时间像前段时间那样忙,这事儿又得往后拖,对双方都不好,”陈家叔叔笑着劝。   “这话说的也在理,不过要说最近办可也太匆忙了些……”孙老爷面带犹豫,不过听话音儿有些松动。   “不匆忙,不匆忙,这到年底还有月余时间,怎么着都够了,”本家婶子笑着表示。   “我家祖母最是待见这个孙女,所以自小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之前许给她的都在,不过千秋宴之后,祖母就表示小妹是皇婚这嫁妆应该再厚上三分,这三分现在还在准备,这可都要花时间的,”孙康淡淡说道,一句话把本来已经松动的气氛有拉回了原点。   “孙老夫人疼孙女,我也不是个克扣孙子的祖母,我做主在原有的聘礼单子的基础上再厚三分,”陈老夫人笑着说道。   孙康笑了笑,接下来他都没开口,孙老爷和孙夫人不一会就被陈家人攻陷了,最后陈宇柒和孙瑛的日子就定在了腊月二十六。   整个过程沐彦卿就是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情中孙康是主导者,孙老爷和孙夫人顶多就是辅助,而且还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辅助的,这件事情让沐彦卿认识到一件事,这孙老爷确实如孙阁老认为的那样确实平庸,不过胜在听话不作妖。   通过这事能看出孙康的性子,几句话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且众人都开心,这着实不简单。   聘礼嫁妆厚重,于孙府来说是孙女有更多的资产傍身,谁也不能小瞧,于陈府来说这些最后都会被抬回来,所以不用讲究,总之各家都欢喜。   不得不说孙家拿乔拿的好,女孩儿家金贵,就算是门当户对,郎有情妾有意,男方提亲的时候女方也得拒绝再三,显得矜持,在保住矜持的基础上又达到了目的,何乐而不为。   看到双方客气中带着争论,语气激动时还时刻注意着不让自己偏激,沐彦卿心情愉悦,不过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   接下来就是商量沐彦卿和陈姝的婚事,这事儿是沐世规主动提出来的,道是府上人口少,想早早的把儿媳妇抬回家热闹些。   面对席间众人的调侃,沐世规和薛氏夫妇也大方承认,他们就沐彦卿一个独子,有这样的心思有何不可,众人也表示能理解。   这次就换成陈家人拿乔了,双方你来我往说了两刻钟,日子就定下来了。   沐彦卿和陈姝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春闱之后,一来成亲要花费很多时间准备,现在的沐彦卿是春闱准考生,父母、先生当这些身边亲切的人都对他给予厚望,这一段时间他自然不能松懈,这事关前途,不是小事。   这二来,沐彦卿取得功名后成亲对双方都好,之于沐彦卿说他高攀陈家的人会变少,之于陈姝会嫁的风光,也能让双方长辈更放心,总之是两全其美。   “现在宇柒和姝儿都定下来了,我就当着两方亲家还有陈家诸位的面说一件事,当年他们母亲留下了嫁妆,明日,我让人拿个帐本儿去库房清点,我不偏不倚,他们兄妹两个平分,”陈太尉笑着说道,可以看得出他精神不错,想来解决了两件大事他轻松了许多,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太尉这几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沐彦卿明显的感觉到厅堂内的氛围一滞,就连坐在陈太尉身侧的继夫人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很差。   关于陈太尉前边的那位夫人,也就是陈宇柒和陈姝的母亲,沐彦卿是了解一些的,当初在归零山的时候陈姝反常就是因为她,后来和陈府扯上关系之后,陈府秘辛他知道的七七八八。   明面上讲这位先夫人早逝,陈姝小时候,她就不在人世了,现在京城百姓提起她也都说她没有福气,享不了福。   前边陈夫人与陈太尉是门当户对,成亲的时候陈太尉还没有现在这般的权势,不过到底是陈太后的娘家,因此前边夫人有了婚约。成亲之日,前边夫人十里红妆抬进了陈府,一直到现在大家对前边陈夫人的嫁妆都还津津乐道。   但陈太尉青云直上却是在前夫人离开之后,自她没了之后,陈太尉才真正算是青云直上,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之后更是一步步到了现在的地位,手握重兵,皇帝信赖。   这样一想,前边这位夫人确实没什么福气。   沐彦卿本身倒不在乎这些嫁妆在何处,又给了谁,毕竟是别人家的东西,不管分配给谁都是陈太尉的自由,不过现在给他未来的夫人傍身也算是锦上添花。   就是不知道,陈太尉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话是警告?是劝解还是其他?   “不用了,爹,母亲的嫁妆交给妹妹傍身,我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取,”陈宇柒表示道,外嫁女子本就艰辛,手里握着丰厚的嫁妆能活的顺意些,身为男子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就行了。   陈宇柒有这样说的底气,他年纪轻轻已经手握禁卫军和京城府军,前途可以说不可限量,这样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在乎那些死物。所以他当着未来岳父岳母和大舅哥的面拒绝,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说很刚了。   孙家父母想说什么,但是被孙康一个眼神制止了,现在妹妹未进门,这还是陈府的私事,他们没有立场管,就是妹妹已经进门,这事儿也不能管,都不是小门小户,何必要扒拉着全部,陈宇柒前途光明,何必在这些事情上伤害感情,更何况陈宇柒身为嫡长子,家中谁吃亏都不会是他。   更何况,兄长为妹妹着想不是理所当然那,心都是一样的,他最近一段时间也在积极给自家妹子添妆。   “你们都已经长大了,这事我不问,你们兄妹自个儿商量,”陈太尉表示。   陈宇柒点头。   膳后,沐世规和孙家老爷随着陈太尉去书房说话,薛氏和孙家夫人以及家里的各位姑娘随着陈老夫人去后院饮茶,陈宇柒沐彦卿和孙康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则是去西面的亭子切磋学问。   沐彦卿耽搁了一会儿就被单独落在了后头,好在陈府的路他都熟悉,顺着游廊转过前面的转角就能看见了亭子。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银子现在都用得渣都不剩了我去哪给补上。”   还没转弯,沐彦卿就听到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和青佲对视一眼,主仆两个默契地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要不去宫里找太后娘娘说说?”   “太后娘娘对大兄长可恨之入骨,忘记梁王了?知道我们拿银子补给大兄长的,恐怕撕了我们的心都有。”   “那怎么办?当初这银子大部分可都用在了太后娘娘和梁王身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抠出银子来。”   “还不能说说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名声毁了不说,礼部和谏官不会轻判。”   正在这时候沐彦卿身后传来脚步声,沐彦卿回头就看到了正抬步走过来的孙康,再听身后已经没有了动静,应该是听到脚步后做贼心虚跑开了。   “彦卿怎么在这待着?别个可都到亭子里了,”孙康笑着询问,接着就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给沐彦清传输经验,“虽说春闱在即,不过该放松的时候还是应该轻松轻松的。”   “正要过去呢,刚走到这边,”沐彦卿淡淡表示,因为之前没有接触过,孙康这个人他实在是不了解,对孙康所有的认知来源只是别人的只言片语。   在沐彦卿看来未知是最可怕的的,纵然从一开始孙康就表现的温和无害,但他很难放下心房下意识就是防备,甚至,他有些觉得孙康刚刚是故意的。   “嗯,一起过去吧,”孙康说着走在了前头。   沐彦卿默默跟上。   很快他们就到了亭子,现在是冬日,亭子整个被围了起来,里面还点着炭盆,刚一踏进就感到一股热气,舒服的很。   只是亭子里的气氛却并不怎么热络,除了沐彦卿其他几个看着和陈宇柒差不多大的年纪,看他们眉头紧锁就知道他们有心事,想到自己刚刚在拐角处听到的那些话,沐彦卿能勉强拼凑出来个故事——   大概就是前边儿陈夫人的嫁妆在十多年前就被陈府一些人偷着挪用了,为了供奉太后和助梁王成事,这件事情陈太尉之前知不知道沐彦卿不清楚,但是现在陈太尉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把这些银凑齐还回去,这笔嫁妆他要给长子长女平分。   刚刚那两人的意思,当年动这笔嫁妆的人不少,现在让他们还回去,他们确实力不从心,有困难是一定的,已经吃进肚里的银子让他们吐出来自然艰难,不过沐彦卿并不担心他们一个个的在这件事上偷奸耍滑。   陈太尉既然已经当众开口,表明了他的态度之坚决,所以动这些嫁妆的人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把这批银子凑齐还回去,毕竟当年这批银子的用途可不光彩,梁王那就是盛德帝的眼中钉,除之而后快的那种,按照盛德帝对梁王的憎恶程度,陈家这些人除了早已投诚的陈太尉,其他沾事儿的都跑不了。   更不用说他们当年能逃过一劫也都是因为沾了陈太尉的光,现在陈太尉在朝堂上的地位更加斐然,他们如果脑子不坏就知道他们不能失去这样一个靠山,陈府在他们早晚能起来,要是这银子的用途被查出来,他们的脑袋肯定保不住。   想到这里,沐彦卿不得不心存佩服,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仅仅是几句话就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服气都不行。   沐彦卿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回过神来就看到孙康揶揄的眼神,“彦卿发呆想什么呢,将要娶妻高兴过头了?”   沐彦卿看了孙康一眼,不答反笑着问:“孙家兄长似乎很关心我?”   “那是自然,说起来我们还是师兄弟呢,”最后几个字孙康声音压的很低。   沐彦卿皱眉坐直了身子,他从来没有从先生口中提过这个事情,就说明先生他有所避讳,但沈菁沈先生好似不是这么想的,王麟之也好,孙康也好,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都很轻松,甚至他小时候王麟之还会去孟府拜访,所以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   接下来,沐彦卿也没有太开口说话,一直到离开陈府。   “一眨眼的功夫,卿宝就长大了,再过上几个月都能成家了,想想还挺不真实,”回程的马车上,薛氏叹了一口气,她心里现在是说不出的滋味儿,一方面有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欣慰,另一方面也有孩子还没长大就已经离开身边的酸涩。   “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咱们就这一个儿子,他跑的再远能跑哪儿去?”沐世规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宽慰道。   薛氏跟着笑了笑。   ————   席瑜单独坐在书房中,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身前的书案,书案上摆着几封信,都是近十日从京城送来的。   “主子,”青澜推门而进。   “分发的怎么样了?”   “几位军长看着平分了,被罚的那位一件也无,”青澜应声。   沐公子送来的这批物资不仅有成衣还有棉花,棉花直接让城里的绣娘日夜赶工塞进棉衣中,成衣今日就能分发下去,天越来越冷了,早一日得了棉衣就少受一天罪,所以物资来了,他们也不忍心耽搁。   席瑜点了点头,“彦卿既然不想让他人知道这是他送来的,就把这事儿按在我身上吧。”   彦卿喜欢低调,他可不,他现在要的就是名声,越盛越好。   “属下安排,”青澜没问为什么直接应了下来。   席瑜点头,手指敲了敲书案上的信封,“这事儿有眉目了吗?”   这几日他都没有接到京城送来的信,本来以为是路上耽搁了,毕竟从京城到邺城路途遥远中间出点意外也不稀奇,但总不能十几日来都没有一封信送到,心中怀疑,自然彻查。   席瑜手上拿的这些信是在府上一个小厮那里搜出来的,五六封信都在,如果他警觉的再晚些,这些信应该被送出去了。   “不肯说,魏二哥魏三哥亲自在审呢,”青澜回道。   “嘴倒是硬,”席瑜冷哼,魏氏兄弟的手段他见识过的。   “这人虽是咱们进府之后新买来的,但属下怀疑他应该是冒名顶替,真实身份并不好调查。”   这道理席瑜自然知道,断了这条线就真的断了,“他既然如此大胆,揣着信就往外跑,就说明跟他接头的应该就在城内,查!”   邺城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这座城处在陈朝边界,城池是因为有军队在此驻扎,随着成家立业儿女成群慢慢形成的。后来又吸引了商人和其他各行各业的人过来定居,除邺城之外方圆几十里再没有其他城池。   到了冬季更是如此,邺城百姓尚且闭门不出在家猫冬,出了邺城几十里地没有人烟,如果再来上一场雪,人冻死在雪地里都不是没可能。   现下里,邺城已经封城,从明日起边防军,会出兵在城门口处把守,他就不信找不出来幕后之人。   “是。”青澜接令之后离开。   席瑜揉揉眉心,京城局势比他想得严峻的多,在不知不觉间权势已经重新洗牌,而他现在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彦卿所说的西蒙边防军。   再睁眼,一片清明。 第183章 家宴后续   陈府家宴的第二日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 谏官徐步仁在朝堂之上直接进言陈太尉枉顾圣命,小国丧期间在府上摆席宴请宾客, 贪图安逸享乐, 堪称不仁不义, 并且抨击陈太尉在得到保定府军任职后眼高于顶,我行我素,已经隐隐不把皇上看在眼中。   徐步仁身为谏官, 性子耿直, 说话直接, 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不畏权贵刚正不阿,虽然不得官员待见,但是近年来深受盛德帝信赖, 毕竟借他之手除掉异己很好用, 背地里百官常说徐步仁是盛德帝手中的一柄利剑, 但现在剑指的对象是宠臣陈太尉。   满朝文武都在观望, 两方宠臣相遇谁是最后的胜者,不过大多数心中都偏向徐步仁,毕竟小国丧可是盛德帝亲下的圣旨。   自古皇帝驾崩被称为国丧, 家家户户白绫食素,骄奢淫逸样样要不得,而太子为储君,他的安危也关乎朝纲社稷,但丧礼却没有这么多规矩。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难以言说的痛,虽说近一段时间盛德帝看他颇不顺眼, 但人死如灯灭,盛德帝感念太子,所以下旨太子身后事比照他储君的身份还要高上半级,称小国丧。   小国丧虽然不要求各家各户白绫守孝,但各项戒律还是要遵守的,这是盛德帝亲下的圣旨,这样的时刻顶风冒进,自然会成为各位谏官的把柄,不过朝中谏官这么多,最后却只有徐步仁一个人站了出来,这本身就不寻常。   但早朝之上,文武百官看到盛德帝难看的脸色只以为他是因为对陈太尉错付信任才如此,谁也没有想到后面被惩罚的不是犯事的陈府一众人等,而是其余谏官。   盛德帝言:有事不敢言说,可担‘谏’字。   在这一瞬间,满朝文武皆惊,不明白盛德帝此举为何?   散朝后,有消息从盛德帝身边的陈公公处传来,言说陈府家宴这事儿是盛德帝亲自批复,虽说如今陈朝多事之秋,但陈太尉刚立大功身负重伤刚刚痊愈却又要为国去保定走马上任,就连年节都不能归家,也着实艰辛。   忠臣良将不易得,所以盛德帝为表恩典,让陈太尉在离京之前能和亲人聚一聚。   这话一出,众官员默,尤其是众位谏官心里更是哭唧唧,他们自然知道陈府摆宴一事,毕竟陈府并没有多做遮拦,但就是看到陈府光明正大,他们心中才更担心,谁都知道陈嘉父子深受盛宠,没有后招他们敢这样做?   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徐步仁提出要一同举谏的时候,他们只能打哈哈,想着朝堂上看盛德帝态度而定,只是没想到没等他们随机应变,已经被处罚了。   沐彦卿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倒不是因为这些谏官,陈太尉和兄长做事向来熨帖,从来不会打无把握的仗,所以怎么可能顶风作案,把全府置于威胁之下,他虽不清楚其中细节具体为何,但确实没多担心。   令他无语的是,今日在早朝上官升三级的徐步仁,他关心这人很久了,虽然埋得很深,但这人确实是三皇子的人,他就不信这件事情中没有三皇子的手笔,现在三皇子做事越来越不着痕迹,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样的情况是从他身边出现新的幕僚开始的。   虽然根据调查出来的情况,三皇子身边的幕僚之前名不见经传,但看这行事和近来三皇子的表现,这明显是老手,难道他们关注点本身就错了?三皇子的智囊团不是明面上这个,而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沐彦卿的脸色有些难堪,他这边并没有查到这方面的消息,难道是他想多了?   其次,就是沐彦卿把这一切联想在一起的原因,因为筹银有功,三皇子在早朝上直接被加封为九珠硕亲王,距离东宫太子之位真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满朝文武都知道所谓筹银有功,就只是个借口,毕竟查封蔚山王府、私库充公之后,如今国库充盈,完全缓解了国库空虚的危机,但谁都没说什么,毕竟如今盛德帝仅有三皇子这一个适龄皇子,根本别无他选。   如果撇掉那些猜测,对这个结果沐彦卿是乐见其成的,之前三皇子为表谢意已经亲口和薛表哥承诺会尽早把明月斋操作成皇商,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相信明月斋的事情也即将会提上日程,想到以后明月斋会有一道撞不破的保护罩,沐彦卿自然欣慰。   不过现在,这种感情总归是打了个折扣。   最后,也是在这一日,入宫多年的席贵妃被诊断出有了身子,已经近三个月。   席贵妃入宫多年,一直圣恩不断,但一直没有子嗣缘分,除了早些年怀胎小产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如今怀有身孕,自然是一大喜事。盛德帝更是欣喜若狂,他子嗣不多,如今太子又因意外亡故,悲痛之中迎来新生命,又是和宠妃的孩子,怎能不高兴?   高兴之下,盛德帝下令封赏席贵妃,晋升皇贵妃,封号为瑾,更是大肆封赏席府,就是远在西蒙边防的席瑜也跟着受益,直接被封为从三品怀化将军,协领边防军。   此举受到满朝文武的抵制,理由就是席瑜年少,从军几个月就担当如此重任实属不妥,更何况这一下子越级太多,对其他将士委实不公平。   这样想的官员不在少数,他们累死累活,除非重大立功,否则就只能老老实实依照三年一升的准则,慢慢往上爬,一个半大小子仅用几个月就已经爬到从三品的位子上,这不是打众人的脸啊。   不过,盛德帝既然已经出了圣旨,主意岂是这么容易就会改变的,他并身边的总管拿出席瑜事件簿,当着满朝文武宣读半年多来席瑜在西蒙边防的表现,其中包括战场杀敌立功,日常练兵,还有应对物资被动手脚一事。   “众爱卿还有什么可说的?”盛德帝轻飘飘询问。   满朝文武哑口无言,有什么可说的?人家功劳在那摆着呢,现在还管理着西蒙边防军也是事实。   知道这个消息,沐彦卿苦笑,他觉得阿瑜接到这个消息不会太高兴,本来是他应得的奖赏,却在席贵妃,不,现在是皇贵妃,怀孕的契机才被奖赏,这种感觉——有口难言。   ————   不管怎么说,时间不会因为人和事停留,接下来的几日,沐彦卿保持着孟府和沐府两点一线的生活,近来鉴于他认错态度良好,孟先生对他和颜悦色了许多,师徒两个的相处又恢复到了以往。   腊月初三,陈太尉离京赶往保定赴任,陈宇柒和沐彦卿送他出了城,两人精神不济,反倒是陈太尉表现得很是豁达。   转眼到了腊八——沐彦卿的生辰,盛德帝之前的禁令在腊八这日正式截止,这是和礼部商议之后的结果,今年下半年整个陈朝动荡不断,前有战争劳民伤财,后有储君殇离,再有物资出错,三件事情接连发生,陈朝从上到下过的苦,好不容易盼来了年节,如果还限制这限制那,对百姓的精神面貌非常不利。   因此盛德帝直接下令腊八之后民间可自由按以往安排,但作为沐彦卿却没想做什么,虽说庆祝生辰也是交友的一种手段,但非常时期当以非常对待,如今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今年忙忙碌碌就连父亲和母亲的寿辰也简简单单的就过去了,他一个小辈就算了。   腊八这日的早上,沐彦卿吃了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之后,继续去孟府书房报到,因为文章写到关键时候,午膳都是在孟府用的,一切还和以往一样。   只是在傍晚离开孟府的时候,刚走到大门口,就被青山喊住了,“公子,您等等。”   沐彦卿回头,看到青山抱着几本书赶上来,有些不解。   “这是先生要我交给您的,”青山把怀里的书递给沐彦卿。   沐彦卿接过来,随便翻了翻,是一整套的珍贵孤本,能当传家宝的那种。   沉默片刻,沐彦卿抿唇:“替我谢过先生。”先生选择在他离开的时候才送过来就是不想让他当面道谢,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青山点头当是应下了。   回到府中,发现不少人生辰礼,和往年丰富的种类不同今年大都和年后的春闱有关,科举选择种类就那几样,这么些人自然免不了重样。   郭表哥和席府送来的重了样子,是太湖笔,近两年太湖笔一支难求,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这两支虽款式不同,但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其他括薛表哥,大师兄二师兄,以及陈家兄长更像是说好的一样,每人送来一方砚台。看到这种情况,沐彦卿抽了抽嘴角,这四方砚台随便拿出一方都是被争抢的对象,要知道名砚不常见,出自大家之手的砚台世上更没有几方,这不是有银两就能办到的事。   再加上远在西蒙边防的阿瑜送来的墨和三师兄方进送来的宣纸,沐彦卿足不出户就凑齐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至现在再加上手中的‘传家宝’。   呃——   沐彦卿只能感叹,他身边不是能人就是家底极厚,哪个都不能小觑。   俗话说腊八之后就是年,但今年明显不同,年味儿淡得多,经历过痛的伤口即使愈合也会留下痕迹,所以哪能让他们立刻笑出来,不过总归是有个高兴事儿。 第184章 备喜宴   腊月二十六是陈宇柒成亲的日子, 从盛德帝赐婚到双方商量婚期再到成亲,中间间隔比较短,要说准备的有多充分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手中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办, 陈孙两家办婚事, 又在取消禁乐令的当口, 自然是要大办的, 就连宫中的盛德帝也隔三差五询问陈宇柒进度,着婚事可以说很受瞩目了。   未来大舅哥娶妻, 沐彦卿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近来陈家一众亲戚因为陈太尉临行之前一番操作小意的很,沐彦卿身上的单子就更重一些。   说起这件事情,沐彦卿不得不感慨陈太尉算盘打得好,那日宴席的第二日,陈府其他人该补上的东西就都补上了, 补不上的有的折了现银, 没有现银的也打了欠条,短短一日的时间之前十多年扒拉到自己怀里的银钱都被吐了出来。   想起那日在陈府游廊听到的对话,沐彦卿了然的笑了笑, 看来这就是他们商量许久想出的对策,倒是不出所料。陈府如今如日中天,其他几房当初的靠山陈太后如今中宫失势,虽然明面上看起来风光依旧,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也就是看起来如此了,十年前梁王造反一事后,她在盛德帝这的脸面已经被消耗殆尽。   没有了靠山,怎么能够抗衡如今的陈府,更何况他们以后还要仰赖陈府的陈太尉陈宇柒生存下去,总之现在陈太尉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谁让自己不如人,怨不得谁?   不过,到手的银子吐出来,肉疼是肯定的,肉疼自然就想从别人那得到些什么好处,听说陈府已经有好几拨人进宫哭穷了,第一个进宫的是陈太后血缘上亲近的,一番哭诉之后得到了不少的封赏,后面接连又去了好几拨,或多或少都有所获。   因为这,他们各个都喜气洋洋的,听说后面已经开始排队,可以预想太后今后一段时间要破财了。   陈府这些人有他们自认为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当然不会有空闲花费到陈宇柒成亲事宜上,就是陈宇柒本人近来也不得闲,虽然太子甍逝、西蒙边防物资短缺这些事情都已经化解,但是后续事情还没完结,尤其西蒙边防物资出问题一事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罪魁祸首,这始终是盛德帝一大心病。   进入到十二月,陈朝的局势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人在安逸中最容易松懈,尤其蔚山王府伏法之后,禁乐令直接取消,再加上后宫席贵妃有了身孕,总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好事,盛德帝的怒气也随之消了很多,近来早朝上也甚至有了笑意。   不过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盛德帝直接在朝堂上宣布西蒙边防物资被做手脚这件事必须在年节之前给他一个交代,如若不然,他将会严惩这批物资所有的经手官员,不论是谁连降三级。   这个命令一出,满朝哗然,盛德帝此举就是公然提醒知道内幕的官员要如实说,如若还是嘴硬不供出自己知道的内幕,就自己承受后果。连降三级这惩罚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在陈朝,如若没有破格提拔亦或是立功受赏,一个普通官员三年一升,三级要九年才行,这还是在各方面测评合格的情况下,否则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此令一出,没几日就出现了很多‘知情人’,说什么的都有,自然不能全信,所有的信息都要经过排查,作为禁卫统领,陈宇柒最近在协助大理寺忙这件事情。   陈宇柒无暇□□,最忙碌的就变成了陈姝,布置新房,给宾客送请帖,张罗席面还有其他一些琐事都要一一安排好。   大家族成亲摆席一般都是由自家厨房布置,陈姝本来也是这样安排的,不过随即就被沐彦卿否了,并且亲自接了这个任务,倒不是他大包大揽,一来他应兄长要求来帮忙,二来也能减轻些陈姝的压力。   陈孙两家结亲家,全京城为之瞩目,有期待就会有要求,这样的情况之下成亲之日的方方面面都要安排好,稍有不慎就会遭人口舌。   如今陈府真正对兄长上心的,除了陈姝和陈老夫人,还能有几人?陈老夫人年事已高,总不能然让她老人家出来忙碌,陈夫人表面上看着和气,心中一窝小九九,全心全力为自己孩子谋划,怎可能还顾得上其他人,尤其是她孩子面前的一座大山,她不捣乱就很好了,怎能还奢求她提供帮助。   陈家嫡长子成亲这一大摊子事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当家主母也得手忙脚乱上几日,更何况现在全靠陈姝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着忙,忙的好有夸赞,忙不好也容易被说嘴,因为每个人的观感不一样,结论自然也不同,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件好差事。   成亲的席面关于主家的面子,从菜目到菜本身的色香味已经席上客人有什么避讳都要一一考虑到,虽然身边有丫鬟婆子跟着忙碌,但到底是一件劳神费心的事情。   沐彦卿接手就简单很多了,一来他力所能及,直接吩咐吉香居那边一声即刻,吉香居名气够大,招牌菜也有名,因光顾的客人多,近来可谓是一席难求,并且之前从来没有过府摆席的规矩,陈府做了第一个,牌面尽够。   二来,这么多事情做砸给她,沐彦卿不放心,不是说他觉的小姑娘能力不足,只是不忍小姑娘压力过大,要是忙中出错更惨,这是她嫡亲兄长成亲,要是中间出了差错,小姑娘不定多伤心呢。   他们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沐彦卿一直很有这个自觉。   ————   腊月十五日,京城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雪花淅淅沥沥落下来,落在地面上消融。   沐彦卿结束功课走出孟府的时候,远处的枯树枝头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地面上倒是只有潮意。   “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吉香居那边也等着呢,”青佲站在台阶下禀报。   沐彦卿看着青佲绝不踏上台阶的脚,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先生前几日叫青佲进书房好好谈了一次心之后,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但面对下属自然不能喜笑于形,想到这里,沐彦卿轻咳一声,“那就出发吧,记得着人告诉阿娘一声,这次过去除了商量喜宴我还准备查查账目,晚膳应该赶不回来了。”   后者是临时决定的,甚至刚刚在书房的时候沐彦卿还没这个念头,但是现在他已经决定了,账本这东西,既然要查就不能给人喘息的空,出其不意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情况,虽说他心思大都不用在这上面,但也不想被坑。   听到这句话,青佲抬了抬眼,不过没有多说,“是。”   马车隔绝了外面凌冽的北风和飒飒雪花,沐彦卿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握着笔给远在西蒙边防的席瑜回信,虽说他对这封信及时送到阿瑜手里不抱希望,不过习惯总是不容易改变的。   一封信毕,沐彦卿把字迹吹干,折叠起来平整方进信封中,整个过程不疾不徐,却自带一番飘逸。   正在这时候,马车停下了,随即传来青佲的声音,“主子,我们到了。”   沐彦卿应了一声,利落的下了马车,把手里的信递过去,“先收起来。”   沐彦卿踏进吉香居,有些呆愣,现在已进年尾,本来以为出来吃席的人会少一些,没想到吉香居的生意还是如此火爆,就连一楼的厅堂也都坐满了,看了看每席必点的涮锅,沐彦卿了然,入冬之后这确实是个好吃食。   “主子,二楼玄字号房,”青佲低声提醒,他们来之前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今日空出来的是二楼玄字号,以往主子常待的包厢今日被定了,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   沐彦卿点头,生意不错总归是好的,他作为东家只有高兴的分,“上去吧。”   沐彦卿走到玄字号房间正要推门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之前不是说没有包间了,他刚刚来为什么就有?掌柜的,这样做生意可不行,虽然我看着面善,也不能被这样欺负吧。”   声音温润,说出的话却无比犀利,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沐彦卿不回头就知道对方是谁,淡定转身,“几日不见,孙公子一点没变。”一贯的不招人喜欢。   “彼此,彼此,”孙康含笑回道,“出了陈府,彦卿连兄长都不称呼了,就算撇去先生那一层关系,不还有陈府这层关系在,我做彦卿兄长总是合格的吧。”   哪里合格?且不说孙瑛没有进门,他也还没有娶妻,就说前者进门,他也娶妻,他也想不明白以他和大舅哥的大舅哥这样似是而非的亲戚关系,为什么他见面就要称呼兄长,要是对方真的温润如玉还好些,但对方很显然是一个狐狸,还是那种很惹人讨厌的类型。   沐彦卿心里如是说,面上却一点不显,只是含蓄的表示歉意:“孙公子说笑了。”   闻言孙康皱皱眉头,不过转瞬即逝,除了沐彦卿恐怕没人瞧见。   “彦卿今日约了人?要是方便的话可否与我们凑一桌,听闻吉香居的涮锅滋味绝美,冬日用最合适不过,今日来尝鲜,没成想没了位子,”孙康不无遗憾地说道。   正巧在这时候,随着孙康口中的‘们’过来了,看到人的那一刻,沐彦卿静默片刻,“行。” 第185章 一步好棋   “行, ”沐彦卿一口应下。   大概没有想到沐彦卿会松口, 孙康有一瞬间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那就谢过彦卿了。”   沐彦卿微微颔首, 比起这声感谢, 他倒是对孙康为何与纪同鸣有了纠葛更感兴趣,没错, 跟在孙康身后过来的那人就是纪同鸣, 陈府家宴之后,这是沐彦卿第一次见到他。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算是已经见过礼了, 虽说这是他舅父辈,但沐彦卿与纪同鸣到底不熟, 自然也上赶着去见礼。   “进去坐吧, ”沐彦卿伸手请这二位进包间,自己则落在了最后。   “那位兄就不客气了, ”孙康说着就进了包间,一点都不客气,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没拿沐彦卿当外人。   沐彦卿不在意这个, 只吩咐青佲:“先摆上晚膳,”有两个不速之客在,他今日要查账的事情肯定是要耽搁了,不过婚宴今日就得定下来,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用晚膳。   “您之前定了晚膳?我这就去吩咐厨房,”青佲尚未开口,反倒是刚刚一直跟在孙康后面的掌柜说话了,语气尚带着疑惑。   沐彦卿本没怎么注意到这人,现在听他说话才转头看过去,这个掌柜他之前没见过,“吉香居又换了掌柜?”   沐彦卿并没有兴师问罪之意,单纯就是陈述,随着吉香居生意越来越红火,几个月赖这边已经换了好几任掌柜,术业有专攻,他身边还真没有几人有做生意的天赋,这个阶段还是需要有人带着。吉香居接连几位掌柜都是用银子砸出来的,他们都曾经在其他酒楼做过掌柜,有丰富的经验,不过做一段时间察觉出不合适就被请出去了,眼前这位,沐彦卿知道些情况,评价不错,不过见到本人还是第一次。   沐彦卿无意,但听在掌柜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他觉得沐彦卿这是在刻意为难他,他心里也委屈,有什么办法,前面无人与他交接,大多客官的喜好都得他自己摸索,再加上二楼玄字号包间是今日临时被空出来的,一整日他脚不沾地来回忙碌,处理这样那样的乱子,所以到现在他也只知道定下玄字号包间的是沐府彦卿,其他他还没有时间去了解呢。   另外,三楼包厢各个权贵,他随着待命是没办法,沐府彦卿跟他们比起来也就是一个小喽啰,根本不值一提,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得记清楚他所有的喜好。   想到这里,掌柜倨傲的看了一眼沐彦卿,“爷,要是无事的话,小的就先下去了,晚膳等等会送到这个包厢。”说完,转身离开了。   沐彦卿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掌柜转身离去,然后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青佲,什么都没说就进了包间。   青佲心里苦,心说评价这个掌柜还不错的可不是他,他顶多就是传话的,不过主子显然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   青佲对已经关上的门苦笑,转身的时候脸上却已经一片冷凝,以吉香居安身立命却看不上主子是何道理?   ————   “这许久才进来,彦卿这次过来是有重要事情要忙?莫不是被我和纪兄耽搁了吧?”孙康调笑着问道。   “倒没有多重要的事情,”沐彦卿入座,他没有否认自己无事,也没有否认确实被耽搁了,事实如此,他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此二人与他来讲确实是不速之客。   孙康脸上的笑意一滞,沐彦卿已经松口请他们进来,他本以为就算沐彦卿此次过来确实有事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儿说出来,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承认了,不过沐彦卿对他向来都是这样,这样想着孙康有些释然。   “这次是做兄长的欠你一次,回头如果你有事情可以直接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孙康笑着表示。   沐彦卿眼前一亮,立刻回道:“兄长这话我记得了。”平白送上门的机会自然要立刻抓住,要是错过才要心痛呢。   呃,这么容易的吗?孙康有些惊愕,他觉得自己已经明了彦卿的性子,不过今日一见,他才觉得远远没有,他眼前的沐彦卿和在陈宇柒身边的沐彦卿看着可不想同一个人。   就是纪同鸣此时也看向沐彦卿,显然也有些惊讶。   “彦卿,还真是,呃……现实,”孙康讪讪说道,是谁刚刚在门口好说歹说都不松口的,现在这也太容易了点,以彦卿的性子不是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   “能用这般小事得兄长一个承诺,稳赚不赔的事情彦卿自然是乐见其成,”沐彦卿淡淡的表示,孙康这承诺不说一诺千金但也是顶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不折本的承诺自然多多益善。   “话说,兄长和纪家舅舅之前就是熟识?那日在陈府家宴上怎么不见二位多交流?”沐彦卿拿过茶壶给两位添茶,不露声色打探。   “舅舅?”孙康疑惑,不过随即就想通了,纪家可不就是沐家三房夫人的娘家,不过,“遇到你之前我和纪兄还是平辈,遇到你之后我生生成了晚辈,彦卿想着应如何赔偿我。”   孙康脸上挂着笑,话是这样说语气却并没有多少抱怨,而且很显然就算有了这一层关系他在纪同鸣面前也不会真的以晚辈自居。他说这话的目的更多的是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他默认自己的辈分要跟着沐彦卿走,也就是说他觉得自己和沐彦卿的关系更近,这是事实,无可厚非。   不过听到这话的纪同鸣手上却不自觉用力,指尖微微泛白。   沐彦卿自然注意到了,心里有些好奇这两人到底在商量什么,孙康这话在纪同鸣听来又有什么深意?   “纪兄的才名我之前就听过,先生之前还拿他做的文章给我们师兄弟几个传阅,陈府家宴一见更是佩服,这次碰巧遇到,就一起来了吉香居,没成想吉香居生意竟然这么火爆,要不是碰到彦卿,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出去了,”孙康三言两语解释了他和纪同鸣的关系,总结三个词语就是认识,相处不多,偶然遇到。   沐彦卿轻轻单头,没有发表意见,纪同鸣城府极深,单看他从过继子的身份一直走到如今就知道他手段不得了,甚至站错队伍也能安然无恙,之后又和陈家牵扯上了关系,就知道这人对自己狠的很,只要有办法他能把自己的一切作为赌注,这样的人现在要和孙康交好,没有目的?   沐彦卿不信,不过孙康也不是个好惹的,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谁也没有在对方手中讨到好处。孙家在朝中中立多年,孙康又是在孙阁老膝下长大,按理说他的态度跟就在已经一致,但他的先生却是沈菁。   王家默默有了立场,作为沈菁最得意的弟子王麟之的意思又如何?这事情和沈菁真的没有关系,如若沈菁明了一切,那身子学生的孙康意思又为何?   这些念头在沐彦卿脑中过了一遍,却得不出结论。   蔚山王走的这一步棋,除了能助他达到目的之外,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一步顶烂的棋。   太子一死,东宫空缺,硕亲王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趁势而上,期间收敛太子原本的势力,之后登上皇位根本不是问题,毕竟那时根本无人能和硕亲王相争,但这是建立在硕亲王能有一颗包容心的情况下。   要是硕亲王真的能这样做,也没有蔚山王什么事了,这步棋也就失去了意义,蔚山王自然不会这样坑自己,所以说此举妙就妙在他深刻认识了三皇子这个人。   三皇子看着面善,一个‘贤’字他求了多年,但骨子里却满是傲气,也不能容人,他被太子打压多年,以他的心胸自然容不下原本支持太子的势力,那些人对他来说是曾经迫害自己的敌人,待他上位,这些人肯定首当其冲。   这样一来矛盾就产生了,硕亲王不能容人,原本的太子一派自然惶恐不安,为了保命他们只有两条路走,一是求得硕亲王谅解,二是与硕亲王死扛到底。   现在看来,谅解这条路不好走,所以很多人只能选后一条路,虽说硕亲王名正言顺,但曾经支持太子的那些人势力也不弱,集合起来和硕亲王抗衡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也是蔚山王最希望看到的,硕亲王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行动起来肯定比之前更肆无忌惮,越是这样就越容易反弹,那些势力为了自保只能寻求新的支持者,到时候他就可以顺势而为,虽然现在看起来名不正言不顺,但史书想阿狸都是胜利者谱写的额,只要能获胜,其他都无所谓。   蔚山王的计划可是说很详尽,如果不是半路查出个沐彦卿,没准就成功了,现在只能说很可惜。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讲,他的计划也已经成功了,现在已故太子势力和硕亲王的势力不就还没有融合。   表现在个人身上也是无所适从,眼前的纪同鸣就是典型代表,他们急切想在自保的同时找到同盟,以求在接下来占得先机,却总不得其法,进退两难。   至于自家三师兄那样的就是**型了,十年前的梁王,现在的太子,凡是他辅佐的结局都不好,最近他忙着调整心态,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   想到这里,沐彦卿勾了勾唇,正待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 第186章 同进晚膳   沐彦卿晃神的功夫, 纪同鸣和孙康说了会话。   “纪兄说的有理,这件事情之后我注意的,”孙康皱着眉说道, 看上去对纪同说的话很重视。   不过对面的纪同鸣却没有因为孙康给出的这个承诺有丁点儿高兴,从孙康提出要和沐彦卿进同一个房间,他就知道自己今日不会有收获,虽然没有明着拒绝, 但孙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进门之后从头至尾说的也都是场面话,没有丝毫实质内涵。   “那纪某在此就谢过孙同知了, ”纪同鸣笑着举杯, “以茶代酒。”   “好说, 好说, 纪大人能注意到这些平常也没少肯定也没少下功夫,我们彼此彼此, ”孙康笑眯眯和他碰杯, 语气同样恭维。   纪同鸣紧了紧手指,果然不愧是被称为孙家小狐狸的孙康,不让人占一点便宜。   孙康转头想招呼沐彦卿, 以示他可没往主家是谁,外面的嘈杂就是这时候传来的。   要说吉香居的特点是什么, 除了菜品美味之外,就是安静的环境,训练有序的小厮, 谁来都是客,不会对你过于谄媚,也不会过于冷漠,只要不明确表明身份,吉香居对待每一个来客都一视同仁。   这是吉香居建立之初,沐彦卿亲自规定的,京城为陈朝都城,已经是一个较为成熟的城,在这样的地方经商,要想出头并不容易,所以吉香居从一开始就得有自己的特色,不同于其他所有酒楼的特色。   吉香居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沐彦卿觉得这样的场合能助己方得到想要的情报,不论身处哪个朝代,情报可太重要了,这决定着他是否能取得先机,这是沐彦卿开吉香居的初衷,一开始自然就往这个方面张罗。   沐彦卿有自己的野心,这野心不是指今生他要爬多高,其实在沐彦卿看来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爹娘必须一生无虑,这是沐彦卿的追求,所以不论怎么样他都会给自己留后路。在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他都会做万全的准备,事实上除了击杀蔚山王是临了临了不得已而为之,目前为止,沐彦卿都是这样做的。   所以吉香居的存在有其必要性,不然那沐彦卿不会在这上面费这么大心思,但是他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心扑在这上面。最近吉香居确实出了一些事情,沐彦卿自然得到了消息,也已经相处了解决办法,只是没想到除此之外,吉香居还有其他的问题,这才几个月,内部竟然已经有人呆不住了。   外面声音愈演愈烈,再加上孙康和纪同鸣又停了说话,外面的嘈杂越发明显,沐彦卿的心情说不上美丽。   “这几日吉香居似乎总有状况发生,”孙康皱皱眉头,显然不能适应这种嘈杂。   “哦?近来经常如此?”沐彦卿好奇问道,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现在……   “前日小妹参加佳宁郡主举办的诗会,就定在了吉香居,我来接人的时候也遇到了些混乱,”孙康随口答。   佳宁郡主?沐彦卿皱眉,她最近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呆在教司坊受教,怎么这时候出来了?而且还是在蔚山王失势的当下,长公主那边能同意?沐彦卿心中疑惑,不过很快就被后一句话扰了心情。   “话说彦卿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孙康转而问道,春闱在即,这个时候最考验心态,虽不说全然不能出门,但像现在这样出门用个晚膳就回去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而且很显然对方并没有约人,不然也不可能让他们进包间,那彦卿到底出门做什么?   “陈家兄长最近忙于公务无暇□□,这次过来是帮他走一趟,”沐彦卿笑着应声,这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反而他说明孙康应该会开心些,毕竟成亲是两家人的事情。   “婚宴要定吉香居的席面?”孙康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过,“据我所知,之前惠王想在这吉香居定寿宴可都没成,你能让吉香居应下此事?”   这事情沐彦卿清楚,当时还是他亲手下令解决的,不说其他,单说惠王和太子附庸詹家走得近这一条把柄,就能吓住惠王,要知道现在被说曾经是太子一派可不是好事,他们那位新晋的九珠硕亲王可不是个大度的。   果然,沐彦卿这边只是隐晦的提了提,惠王那边就没再揪着此事不放。在沐彦卿看来,吉香居不能和任何势力有过多牵扯,也不能让人知道吉香居和任何势力都没牵扯,很矛盾的一种状态,但这种似有似无让别人只能靠猜测的状态对他是最有利的。   现在让吉香居和陈府攀上牵扯也实属无奈之举,谁让他们那位九珠亲王手伸的太长了,再这样下去他顶不下去,人至贱则无敌,以硕亲王现在的行事态度,京城经商者都得出一次大血,不然坎坷还长着呢。   “能与不能,总得商讨之后才能知道,现在不能下定论,”沐彦卿笑着说道。   孙康讪讪笑了笑,他和纪同鸣意外出现确实耽搁了些彦卿的时间,本想说些什么,被沐彦卿打断了——   “孙兄长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之前你不是允诺我有事会尽力帮忙,总的来说还是我赚了,”沐彦卿笑着提醒,就算孙康是随行说出的这话,他也得给落实了,未来孙家当家人的承诺还是很重的。   孙康当真笑了出声,“这事儿我应下了。”所以不用一而再提醒我。   沐彦卿不置可否。   外面的嘈杂声平息,外面重新恢复了平静,沐彦卿的晚膳是在这时候送来的,不过始终没见到青佲的身影。   “我已经坐在此处饮了三杯茶,用了两块糕点,晚膳才上来,吉香居是怕客人胃口大?”沐彦卿说的很不客气,他甚至没有抬眼看送膳过来的小厮。   旁边坐着的孙康和纪同鸣都面带诧异的看向他,不同的是纪同鸣一脸了然,而孙康则是惊讶中带着揶揄。   纪同鸣是因为之前与沐彦卿打过交道,虽说没有正面交锋,但看沐家三房的种种遭遇,总能分析出一些沐彦卿的行事作风,深沉内敛,擅长攻心。在纪同鸣看来,沐彦卿现在的举动肯定是有所图。、   与之相比,孙康就简单多了,他纯属是因为觉得沐彦卿本该如此才感到兴味。   “沐少爷,这次是吉香居的疏失,刚刚出了意外情况耽搁了点时间,下次不会了,”小厮把晚膳摆在桌案上,站在一旁认错,态度不卑不亢,可以说表现的很好了。   沐彦卿瞥了他一眼,突然勾了勾唇,开口:“前个的时候,你们向佳宁郡主请罪是不是也是这样?”   小厮的身子明显一僵,启唇想说什么,不过沐彦卿没再给他机会——   “告诉你们掌柜的,花了这些银子定这个包间,却连安静的用晚膳都不能满足,我觉的这银子使的不值,问问他可有解决办法?”沐彦卿笑着说道。   小厮应了一声,退出了包间。   “你不会是想用这法子见到吉香居掌柜,然后和他商量婚宴的事情吧?”孙康歪头看向沐彦卿。   “有何不可?”沐彦卿拿起筷子,把涮锅旁边摆着的肉放下去,“本来就是他们的疏失,我要求点什么很正常。”   而且,这样一来,吉香居为陈府准备婚宴就有了缘由,别人就不能妄加猜测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孙康附和,吉香居连惠王都拒绝了,可见并不好说话,不用手段恐怕也不会应下他们。   沐彦卿看了看明显比他还兴奋、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康,这人聪明是聪明,怎么性子如此跳脱?   “吉香居背后的人恐怕不简单,这样行事恐怕事得而反,还是小心为妙,”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纪同鸣出声提醒。   沐彦卿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这个善意。他算是看出来了,孙康和纪同鸣确实不熟,看他们进门后的表现以及谈论的话题,明显很陌生,那是不是说明孙康以及孙家没问题?那沈先生……   接下来,他们三人边用晚膳边说话,话题没有任何功利和指向性,如果不知缘由,还以为他们是已经相交多年的老友。   一个晚膳的时间,沐彦卿重新认识了纪同鸣——   纪同鸣这人不仅有野心也有着与野心相匹配的内在,这个内在包括学问、心胸等一切内在的东西,这是沐彦卿之前没有看到的,因为三房的关系,他对纪家的认识一开始就是带着情绪的,对纪同鸣也是,如今平心静气,看到的又是另外一面。   孙康对纪同鸣的态度也有所变化,一个晚膳的功夫,孙康与纪同鸣从刚开始的客气变得随意很多,交流学问时更是侃侃而谈,间或夹杂着辩论。   众所周知,孙康的先生是大儒沈菁,单看沈先生的地位已经这些年来教导出学生的质量就知道孙康大致在什么水平,但纪同鸣竟然不输于他,不管孙康说什么,纪同鸣都能接上话,并且还能说出自己的见解。   不过沐彦卿夸大,纪同鸣做学问确实是认真的,孙康说的一些点其实很偏,有些甚至只是一幅丹青上的寥寥几笔,沐彦卿因为对丹青有兴趣做过专门研究所以有印象,但纪同鸣竟然也知道。   沐彦卿本身就是读书人,自然明白纪同鸣这样的表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肯定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沐彦卿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查查纪同鸣这个人,有如此野心,他的目标从一开始肯定就是往上爬,那怎么还会让三叔在丰县胡闹这么多年?   离席的时候已近子时,三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孙康已经很久都未曾如此痛快的与人说过话了,所以很激动;纪同鸣倒没有表现出来,不过他浑身气场比之前已经明朗很多,就知道他也是高兴的;至于沐彦卿,纯碎是觉得听两个知识渊博的前辈交流学问,有助于他这么一个即将踏进考场的读书人查缺补漏。   总之,一个晚膳,沐彦卿收获颇丰。   因为散席的时候宵禁已至,他们三人只能就近留住吉香居,索性吉香居有空住房。   丑时正,人睡的最熟的时候,沐彦卿衣衫整齐,手里拿着本游记兀自看着。   门口传来响动,虽然轻微,但在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无比清晰,沐彦卿一手合上书,“来了就进来吧。” 第187章 安排   “来了就进来吧。”沐彦卿淡声说道。   沐彦卿话音刚落, 一个身穿褐色袍衫的男子就走了进来,他脚步有些踟蹰,不过房间就这么点大, 三步两步的,他已经走到桌案旁边。   沐彦卿面前桌案上只点着一支蜡烛,随着有人进门,烛光跳跃, 晃得沐彦卿眼疼,捏了捏有些疲惫的太阳穴,沐彦卿抬眼看向来人。   “吉香居最近的情况我一点不知, ”沐彦卿直入正题, 没有一点打弯,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褐衣男子一事没有说话, 烛光逐渐稳定,照亮了他的脸, 赫然就是刚刚送膳食进二楼玄字号房间的小厮。   “我也不知道吉香居有这么多规矩, 三楼月字号包间明明无客,为什么和我一席用膳的那两人进不得?”沐彦卿语气没有变化,比起兴师问罪, 他的态度更像是再询问事情经过,不过他们心知肚明, 沐彦卿就是在问罪。   吉香居的规则之一:所有天字号,玄字号包间可以提前预定,其他包间一律即来即进, 最多可以提前一个时辰预定,时辰到人不至即作废,包间重新开放。   这是规则,沐彦卿也不要求万事都要随这个进行,毕竟规矩是死的的,人是活的,尤其这是京城,到处是权贵,总有些得罪不得。但是从青佲那知道缘由之后,沐彦卿就不这样想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沐彦卿食指轻点桌案,声音不大,但是寂静的黑夜中非常明显,一声一声像是敲打在人心上似的,使得气氛更加凝重。   “主子,”褐衣男子开口,比起刚送膳时候的温润圆滑,他的声音有些暗哑,精神也有些不济,“这些事情我可以解释,三楼月字号的事情——”   “何霖,”沐彦卿打断,“你知道我的性子。”   倒不是沐彦卿偏听偏信,吉香居变了味道,除了自身肯定有许多外界因素,但就算吉香居现在因此关店,沐彦卿也不会有处置元老的想法。沐彦卿生气的是,这一切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改变走向的,如若不是今日他临时过来,是不是待到吉香居易主了或者名声被搞臭了,他才能知道情况。   吉香居不能止步于京城,想想他们现在在江南地界的尴尬情况,沐彦卿就更是这样感觉,事未成怎可因小失大。想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明月斋所有分成几乎都投入其中,沐彦卿就觉得肝有些疼。   褐衣男子,也就是何霖顿时住口没有往下说,他自然清楚沐彦卿的性子,单单阳奉阴违这一条就已经犯了主子的忌讳。   沐彦卿抬眼看向何霖,何霖是沐彦卿买来的,沐彦卿手底下缺人,他身边满打满算就只有三大护卫得用,要想做事人到底少了些,他是小孩子想招揽已经成才得用的侍从很难,所以就找了些年岁不大的以仆从的名义买进沐府,进而培养。   何霖进府的时候年纪其实已经有些大了,二十一岁,比沐彦卿大上十岁,而且虽然看着人机灵,但愚孝这一点着实让沐彦卿有些头疼,平常万事利落,行事果决,一旦遇到家中父母,就犯糊涂。   不过在这一批人中,唯有他最有经商天赋,沐彦卿在他进明月斋之后提了诸多约束条款,明确说过吉香居不得出现除他之外任何一个何家人,沐彦卿本想着就算本性难移,何霖支撑一段时间也没问题,到那时候他就不缺人过来顶替他了。   只是没想到吉香居刚有起色,何霖已经……   “让你的人走,一个不留,”沐彦卿吐了一口浊气,“之前因为吉香居混乱受到影响的客人,他们的花费由我来做东,他们给的银子一一送回去,那掌柜走之前让他去沐府走一趟,我不会为难他,打个照面就行。”   得让外界知道吉香居答应给陈府准备婚宴,是因为赔罪。   “明日已经来不及了,后日开始吉香居不再迎客专心准备陈府婚宴,已经订出去的包间去可以照常。”沐彦卿继续道。   “主子!”何霖有些吃惊,单看这两日吉香居的生意就知道年前这段时间吉香居能挣满盘金箔,怎么可以在这时候退而求其次,去准备一个世家公子哥的婚宴。   何霖劝沐彦卿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会获利多少,只是不忍心主子这么些银子打了水漂,别看吉香居现在挣了些银子,但比钱前期投入可还九牛一毛。   “年后,我会安排你回府,木顺这段时间恢复不错,你回去陪他,”沐彦卿没有理会何霖的话,直接下了命令。   何霖蓦然噤声,主子行事向来不用人担心,那些事就算他不说,主子定然也明白的很,“是,属下明白。”   沐彦卿没有再说什么,青佲进门把何霖请出去,他都没有再说话。   “主子,当初你给他这个机会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如今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没有给他惩罚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青佲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盅安神茶。   “是吧,”沐彦卿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   “主子为什么不把事情挑开说,何家那些人可都不怀好意,”青佲不解,“这两年心被何霖养大了很多,他们要的可不单单是那么点银子。”   “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说了何霖也无力阻止,反而打草惊蛇,不说何家人虽然时时蹦跶恼人了些,但危险性不大,而且他其实不大确定何霖——   这个猜测,沐彦卿没说,但眼里的郁色深了些。   青佲没往那方面想,何家的做派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主子说的是。”   ————   腊月二十六日是陈宇柒大婚的日子,腊月二十五日,沐彦卿已经到了陈府,他这次是以陈宇柒御宾的身份过来的,主要是和其他几人认识认识,培养些默契,然后商讨商讨婚事流程,和到孙府之后如何行事什么的。   成亲当日,他们这几个陈宇柒的御宾,不仅需要跟随陈宇柒去孙府迎亲,回府之后还要帮着招待宾客,一直得忙到送客离开之后才能松一口气,这之中他们必然少不了打交道,所以提前聚一聚也是必要。   让年后就要参加春闱的考生帮自己筹备亲事,陈宇柒很是过意不去,包含婚宴在内沐彦卿帮他很多,对此沐彦卿只是笑着说只是举手之劳,这以后两家的往来还多着呢,今日我帮你一把,明日我拉你一把,这样的关系才算正常,而且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陈宇柒宾本没想请沐彦卿,不过已经约定好的国子监祭酒被盛德帝指派了任务,无暇□□,这样的情况下只能请沐彦卿顶上,想到陈宇柒和他说这事的时候脸上的愁苦表情,沐彦卿只觉得好笑,原来不止是他,兄长也明了孙康的性子。   说句不好听的,孙康这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本来这样的性子也无事,但这事棘手就在于他学问扎实、才思敏捷,俗话说最怕对手有真才实学,这用在孙康身上再合适不过,总之就是非常不好对付。   平常时候这倒也无妨,孙康本身不是一个惹事的性子,沐彦卿来陈朝这些年就没听说过孙阁老嫡长孙主动惹事,毕竟是世家出身,名师教导,而且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只要不见人总不会被怼吧。   但明日可不一样,孙康自家嫡亲妹妹出嫁,看他的样子对这个妹妹在乎的很,到时候他们想进孙府的门,肯定不容易,他是新娘子嫡亲的兄长,属于正经亲戚,就算是再多刁难,他们也只能忍受着,依照孙康的性子,如果不让他满意,可能真的会被拒之门外让人看笑话。   为了这个不省心的大舅子,陈宇柒可谓操碎了心,而沐彦卿只希望他大舅哥能引以为戒,等回头他来迎亲的时候宽宏大量些。   看着众人斗志激昂的商量对策,沐彦卿没有泼冷水,他总觉得靠他们根本预测不到孙康的的动向,那人可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虽然已经见过两面,但沐彦卿还是觉得他看不明白孙康这人,但此人城府极深是一定的。   御宾里面除了沐彦卿这个‘正经’的读书人,其他还都是武将,这好理解,陈府武将世家,陈宇柒也是武将出身,交好之人是武将也正常,倒不是说武将就定然学问不好,但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专注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就会忽视其他一方面,这是人之常情,沐彦卿理解。   但是,兄长,你得醒醒,你是武将,你将要迎娶的可是文世家出身的姑娘,沐彦卿现在已经能想象得出明日孙府挡门的几人大杀四方的情景了,到时候他们被关在门外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呢,不过看着精神亢奋的其他几人,沐彦卿什么都没说,成亲图个乐呵也不错,而且明日就是亲迎礼了,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婚礼,昏礼,陈朝成亲礼沿袭前朝,所有礼节都是入夜开始。   陈孙两府结亲家,这动静自然不会小,陈太尉因公务繁忙没有赶回来,盛德帝为了奖赏陈太尉奉公职守在亲迎队伍出发之前给送来了贺礼。   及时到,迎亲队伍出发,沐彦卿打马走在最前头,接下来的一整日,沐彦卿一点不想回想,等帮着把各方宾客送出陈府的时候,沐彦卿身心俱疲。   这事之后,沐彦卿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做谁的御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御宾,伴郎。   不想失去任何一个读者的,不过自从去年家人住院影响了心态,码字就一直不得其法,不过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小伙伴们的不离不弃,最近好了很多。   真的,平常多注意注意家里的老人,有病立刻去医院才好,别听她的没事儿没事儿,完了之后白白受罪——肺腑之言。 第188章 心动   忙完之后, 沐彦卿没有在陈府停留决定直接回榆钱胡同,虽然疲乏的很,但过几日就是年节, 今年他身上的担子不轻,年后的春闱,吉香居,还要准备陈府的年节礼, 这是他和陈姝成亲前的最后一个年节,礼单比照其他得重上三分,总之有的忙活。   回去和陈宇柒身边的侍卫说明原因, 沐彦卿往府门走, 心里盘算着在原本的礼单上应该添置些什么, 他和陈姝定亲到成亲满打满算就经历这一个年节, 不像其他人家六礼整个流程要走上三四年,所以沐彦卿的意思是虽说不好一年补齐三四份年节礼, 但总得丰厚些。   沐世规和薛氏夫妇自然没有意见, 沐彦卿是他们嫡长独生子,送去女方家里的年节礼也就这一次,厚重些也无妨, 而且儿子儿媳是皇婚,比起一般媒妁之言要尊贵, 年节礼厚上几分也算是全了盛德帝的面子。   前几日,薛氏已经把礼单送到了沐彦卿手中,让沐彦卿看看满不满意, 然后隐晦的提醒他关于给陈姝的礼就让他自己去添置,头面、首饰衣裳什么都准备些,沐彦卿自然不会拒绝,那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由他来准备很正常。   现在晚上已经很冷了,为了不赶上宵禁,沐彦卿加紧了脚步,转过前面的垂花门再走几步就是陈府的大门,青佲准备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不过却迟迟没有见到自家主子出府,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青佲有些狐疑。   沐彦卿确实被‘耽搁’了,他看到了陈姝。   彼时,陈姝披着狐狸毛披风站在红灯笼下面,越发娇艳,看到沐彦卿走来的时候眼睛一亮,显然实在等他。   沐彦卿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矜持,快步走了过去,看到陈姝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才松了一口气,“夜里凉,姝儿应该回自己院子休息才是。”   而且,虽说宾客都已经离开,但陈府奴仆现在可都还忙着呢,这又临近府门,虽说危险性不大,毕竟谁这么不长眼在陈太尉府上撒野,不过被冲撞了也不好。   更不用说现在寒冬腊月,一到夜里冷得很,他刚才送客,一出门整个人瞬间就被冻透了,如若不是青佲把斗篷送来,他还真是受不住,何况对方是姑娘,女孩家最受不得冻的。   因为担心,沐彦卿声音急了些,‘姝儿’两个字更是说的自然。   感受到这份担心,陈姝眼睛亮了亮,连带着眉眼也弯成了月牙,她小心看了看身后门神一样的贴身丫鬟和奶娘,凑近沐彦卿小声说道:“我偷偷跑出来的,想亲口给你道谢,哥哥的婚事累你帮忙了。”   今日过来坐席的,哪个不感叹陈府的大手笔,祖母说这一切都是她张罗的之后,那些夫人姑娘看她的眼色都不一样了,接着都开始夸奖她,就是未来的婆婆看她也更满意上三分,虽然也有人指出这婚宴是沾了彦卿的光,但陈姝一点都不生气,别人不知道,陈姝是清楚的,除了婚宴沐彦卿其实还帮了她很多。   所以,陈姝等在这里真的是过来道谢的。   沐彦卿默默看了看小姑娘,和以往沉静和矜持的羞涩都不一样,今日的陈姝有些小孩子气,带着娇憨傻气,也比较大胆,比起以往,更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你饮酒了?”沐彦卿轻声问道,刚刚小姑娘凑过来的时候,沐彦卿似乎闻到一股果酒的香气,很淡,很清新。   陈姝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巴,然后打了一个嗝。   沐彦卿:……,原谅他没忍住,在笑出声之前咳了一声。   陈姝很无辜,看向沐彦卿的眼神有些控诉,她虽然有些微醺,比平常放得开,却没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沐彦卿单手掩唇咳了一声,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染着笑腔:“姝儿的感谢我收到了,这里冷,姝儿先回院子可好?”   再耽搁下去就要到宵禁不说,小姑娘因为饮酒火气大,但再在这里待下去也不行,容易染风寒。   脑中有些混乱的陈姝很听话,她真的是过来和沐彦卿道谢的,现在目的达到,她非常好说话,沐彦卿要她回去,她很乖的点了头。   沐彦卿松了一口气,正想招呼总往这瞟的丫鬟婆子,让她们把人领回去,还没有出声就被眼前的听话小姑娘抓住了斗篷,还砸来两个字:“走吧。”   沐彦卿:……   等沐彦卿出陈府大门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主子,你再晚点,咱们就得被宵禁隔在陈府了,”青佲笑着说道,眼里的调侃显而易见,不过口里都是不可说不可说。   “有意见?”沐彦卿轻飘飘吐出了三个字。   青佲摆摆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紧赶慢赶回到榆钱胡同的时候,宵禁的锣声响起,时间刚刚好。   “还以为少爷今日不回来了?这大冷的天儿就是坐在马车里也是遭罪,”宵禁时间到,管家都准备去休息了,没成想少爷在最后一刻赶回来了,“老奴这就要厨房那边把姜茶热热送您院子里,夫人晚上让备的,没成想用上了。”   沐彦卿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娘亲在照顾他和父亲这方面向来用心,这些年以来只要他和父亲没明确说晚上不回来,厨房那边就一定会备着饭食,就怕他们回来饿着,夏日又怕他们热着,冬季又怕他们冻着,总之方方面面。   有人说一件事情坚持的久了对自己对别人就都成了习惯,但沐彦卿不一样,每次听到这些看到这些,他心里还是满怀感激。   沐彦卿最近很少想起前世的事情了,不知不觉他已经在陈朝呆了十六年,他现在是沐家嫡长子,爹娘的儿子,不久之后他还会成亲,开启更新的生活,以往种种已成过眼云烟。   “咦,主子,昨日出府不是带了斗篷过去,怎么没有带回来?”正在沐彦卿有些感叹的时候,身边传来青睢的声音。   沐彦卿迅速回神,含糊应了一声,他倒是也想把斗篷带回来,斗篷是阿娘亲手缝的,保暖的很,不过那姑娘犯了倔,就是不放手,沐彦卿也不忍心强掰,不经意碰到对方的手一片冰凉,他这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直接就把斗篷披在了对方肩上。   沐彦卿的兜风披在陈姝身上自然长了不少,为了不让对方绊倒,沐彦卿还专门卷了两褶,然后出声唤来早已经等着急的丫鬟婆子。   想到小姑娘扒拉着斗篷露出的湿漉漉的眼睛,沐彦卿心里一暖,今日见到的陈姝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但是沐彦卿却并不觉的突兀,反而越了解陈姝他越觉得这么亲事还不错,他从不怎么期待到有些期待到现在已经是比较期待了。   这时候青佲和青睢进了书房,沐彦卿回神,装作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说起了正事儿。   “吉香居那边关门了?”沐彦卿之前已经命令何霖关门,但有几个包间都预定出去了,对方身价显赫,吉香居这边自然要招待到底,不过算算时间今日就是最后一日,明日开始吉香居全部关门。   “主子放心,已经准备妥当了,何霖送到表少爷府上去照顾顺哥了,也如是告知了表少爷情况,”青睢正色应声,这事情全程是他跟进的,自然了解所有动向。   沐彦卿点头,何霖只能暂时安排在表哥那边,木顺有眼疾但心思通透,再加上有表哥看顾,何霖纵然有些小心思也难得逞,反而面对这两人容易放松警惕,他们这边更好抓住把柄。   “那个掌柜是何许人?背后可有人?”   “和之前调查的差不多,最近硕亲王妃娘家兄弟曾经接触过何家人,之后这位管家就被吉香居请来了。据调查这位管家是何家远亲,之前也在其他酒楼做了多年掌柜,据说颇有手段,惯会经营,何霖是经何家父母介绍,经过好好一番考察才把人请到的吉香居。   除此之外,何霖对这位掌柜并没有多少厚待,和之前的几位一样,没有异常之处,甚至之后吉香居出了乱子,何霖还对他发了好一阵火。”青睢禀报道。   沐彦卿面色凝重,“离开吉香居之后,他去了哪里?何家?”   “是,主子料事如神,”青睢笑着应声。   那可好玩了,这到底是之前就计划好的,还时只是巧合?要是计划好的,硕亲王真的能下这么大一盘棋?但如若是巧合,这一步步看似很正常很理所当然的下棋手法是不是太成熟了一点,幕后之人是针对何霖,想要吉香居,还时想对付他?   沐彦卿没有多少头绪,硕亲王那位军事到底是何方神圣?自从他出现,事情就一件件一桩桩发生,还有隐在暗处的那方势力,在未知的对方,到底还有多少敌人?   “继续观察着,不要打草惊蛇,”沐彦卿捏了捏鼻翼,忙了一日,满是疲乏。   “是。”   “对了,从吉香居退下来那些人要好好敲打,这次的事情固然是何霖隐瞒不报,他们也算是助纣为虐,虽说越级上报存在风险,但事情持续多日我们这边都没怎么听到风声可也不正常,这吉香居被一个人管理的太彻底了,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沐彦卿突然想起了这事儿。   “主子放心。”   “休息去吧,对了管家说娘备了姜汤,一会送来,都喝了,”沐彦卿提醒。   “嗯,”青佲和青睢应声退了下去。 第189章 年夜饭   陈宇柒大婚之后, 没几日就是年节,和以往不同,今年过年沐府要安静很多, 也不是说冷情就只是静,主要都不想打扰到沐彦卿,老早薛氏已经吩咐下来,三令五申一定不能弄出大动静, 扰了大少爷读书。   尽管沐世规夫妇和孟先生都相信沐彦卿不会被轻易影响,但总归有股子担心在,毕竟是春闱, 上心总是没错的, 也因此这个年沐彦卿很轻松, 除了必要邀请, 沐彦卿都老老实实待在榆钱胡同,并且都会去先生的书房报道。   面对科举考试最后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环, 就算是沐彦卿心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而且今年的情况和往年有些不一样。   太子甍逝,西蒙边防物资被动手脚这两件事情中很多官员都受到了牵连,一批官员下去就得有一批补上来, 虽说各个职位都有储备官员短时间不会有问题,但长时间不行, 索性今年是大考之年,不然也得开恩科。   其中空缺最严重的要数蔚山,拔出萝卜带出泥, 蔚山王这棵大树一倒,整个蔚山官员都得跟着受牵连,毕竟蔚山王在的时候,整个蔚山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说密不透风都是可以的。   说起来依照蔚山王手里的权势,根本不是沐彦卿这样的小喽啰能对付的,沐彦卿之所以能得手,很大原因是因为此次蔚山王来京城,为了不让盛德帝怀疑,没有动用精兵,在离京的时候连自带到京城的侍卫都没有带全,更是匆忙到送去蔚山的信也没有得到回应。   总之蔚山王这件事情沐彦卿这边可以说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最后方能侥幸获得成功。   不管怎么说吧,为了填补空缺,盛德帝把今年的春闱提前了将近两个月,原本按照惯例应该是在四月中旬才会开考的春闱提前到了二月中旬。   这个消息在年节前开始昭告天下,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以现在的交通条件,消息传达以及考生从各地赶往京城都需要不少的时间,可以预见,很快京城就会涌现一大批学子。   这样的情况下,准考生们自然更受身边人重视,沐府的安排是父母拳拳之心,其他亲朋好友也自觉的也甚少来打扰,不过躲得了其他任何情况,除夕夜的团圆饭还是要出席的,他时间再紧急也没紧急到不用膳食的程度。   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沐老夫人郑氏回了柳树胡同老宅,由二房看顾。这不是多光彩的事情,于大房来说更是如此,但凡其中有调节的可能,沐世规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那是他亲生母亲生他养他多年不易。   但当时的情况让沐世规根本别无选择,夫人娶进府,他有理由守护爱惜,没道理每日都要生受无理由怪罪和责骂;生身母亲年纪打了,受气也不好,所以就分开吧。   老太太搬到柳树胡同之后对榆钱胡同这边一直爱答不理,三房离京之后更是像断亲了一样,就是对沐彦卿这个原本疼爱的嫡长孙也没了笑脸。上次过节,沐彦卿备了厚礼去见礼,两刻钟连杯热茶都没得,最后离开时采莲追着出来道了歉,让他不要和老人一般见识。   沐彦卿自然是不会和老人一般见识的,尤其这人是他血缘关系上的嫡亲祖母,祖母再怎么不仁,作为小辈儿的他也不能表现出不孝,以下犯上。但他是有底线的,父亲沐世规是老太太亲生儿子,生恩不能磨灭,老太太责骂他几句可以。   沐彦卿本身也能忍受老太太对他的冷眼冷语,他不会感到多伤心,倒不是他冷情,主要那点子感情在父亲生死未卜,老太太就想拿着自家补贴幼子的时候,已经磨灭个干净。   但阿娘不行,没有生恩没有养恩,凭什么呢?沐彦卿这里有婆婆蹉跎儿媳理所应当的概念。   还是那句话,沐彦卿本身并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只是针对特定的人和事。   老太太搬出榆钱胡同,阿娘每月都会以阿爹的名义送去供奉,自觉不出现在老太太面前,三房的事情也因为外放而尘埃落定,沐彦卿本来以为老太太纵然没有气消也不会再得寸进尺才是,不过事情总难遂愿。   老太太住在柳树胡同,今年的年夜饭自然摆在合福堂。   沐彦卿一家人到的时候,二房已经都到了,因为铮崽儿弃文从武,沐世诚和吴氏对沐彦卿有些怨言,沐世诚还好,随着铮崽儿慢慢有了点儿成就,对他这个侄子的态度好了很多。   吴氏就不一样了,随着二叔对铮仔越来越重视,她的怨言越来越多,大概她总觉得二房的一切包括他们身为父母所有的注意力都应该集中在次子身上才对,毕竟次子以后是要有大造化的,至于长子,老老实实能活下去就行,现在成了一个莽夫是给次子丢人。   二叔她说不通,铮仔现在连家都不回,她想说也没处说去,所以这点子记恨只能归结到沐彦卿头上,但她又忌惮大房权势,所以每次见面她都是暗戳戳的酸言两句,就像现在——   “我和夫君已经陪着母亲用了一盏茶了,大哥和大嫂着实让我们好等,”吴氏笑着说道。   “现在又没到摆膳的时候,哪里用规定早晚?”其他人还未开口,沐世诚直接怼了回去,并且警告的瞪过去一眼。   “老二家的又没说错,去长辈院里用膳还不提前些,惯的着实没规矩,”郑氏冷哼一声,瞥了一眼薛氏,针对意味非常明显。   “祖母,大伯和大伯母还要准备膳食又离得远些,比我爹娘晚来些不是正常?况且现在时辰还早,……”一旁的沐彦昀皱眉提醒。   “有你什么事?我还没说你呢,在外面疯了大半年,书院书院不去,有家家也不回,别家的膳食这么香,你还回来干什么?”吴氏打断沐彦昀,这话她早就想说了,倒不是说她有多想念长子,毕竟次子的事情她忙不过来呢,不过这不是大房人都在的嘛?   吴氏这话针对的是谁,大家都能听得出来,沐彦昀眼睛都红了,被气得,如若不是兄长费心费力为他做了颇多安排,他不能走到现在,帮了他还要因他受气,他这心里不好受。   说起来,沐彦昀已经确实很长时间没回柳树胡同了,他最近被安排进了京城府军,虽然是半路出家,但因为办事认真,脑子里有点墨水,在京城府军还算吃得开。   沐彦昀不回府也不是因为赌气,主要是他真正明白了,家里根本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惹不起总能躲得起,父母以后需要他了他指定孝敬,但要说像以前那样事事顺着,任打任骂是不可能了。   今日是府上摆团圆席,也是兄长提前给他去了信,他赶着点儿回来的,本来以为看着神明和祖先的面子,能够顺利用完团圆饭,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这样了。   听到吴氏的话,沐彦昀其实想反驳几句的,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兄长岔开了——   “祖母和二婶娘好像有很多话要讲,正好我们开席,什么事情席上再讲也是一样。”   说完,沐彦卿还吩咐一声,接着就有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拎着膳食盒进了厅堂,并且迅速的摆好了桌退了下去。   其他人都被这一举动惊到了,没有预兆的摆席,是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缓冲。   “祖母请上座,爹娘,二叔叔二婶娘和弟弟妹妹都入席吧,有什么话席上说,”沐彦卿笑着招呼,态度熟稔,语带亲近,甚至不见外的三两步走到郑氏作势扶她。   沐彦卿的几句话和动作让厅堂里的人有些意外,满意是不能让所有人满意的,不过现在不入席又说不过去,毕竟沐彦卿作为一个小辈在好言好语的请他们入席。   这样想着,郑氏屈尊降贵般起了身,想着有事席后再说,正郑氏一动大家自然都动了。   席上并不多热闹,本来以为会调节气氛的沐彦卿入席之后就没了话语,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用膳,他的三餐向来守时,现在时辰也到了。   今日的席面是请吉香居大师傅做的,自然道道是美味,几个小的,包括郑氏和吴氏都没有多说话,用膳的速度比平常要快三分。   一时间整个席上就只剩下夹菜咀嚼的声音。   很快就都撤了席,郑氏表示有很多话要讲,她正要对薛氏说教一番,外面就有人来禀报道是家中有要事需要请夫人回去裁决。   沐彦卿起身主动请命送母亲回府,沐世规眼也没抬随口应了。   于是在郑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沐彦卿已经带着母亲回了榆钱胡同。   “下次切不可这样做了,你祖母现在心中指定生气,她年纪到了,憋着气不好,”薛氏晕晕乎乎跟着出来,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立刻理清了其中的道道,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所以阿爹不是留下了,您就放心吧,祖母一定能出气的,再说您离开了,二婶就不能窜倒祖母做些有的没的,战斗力能降低好多,”沐彦卿笑了笑,从孝道上来说,他这样做确实不好,但长辈不仁他也只能这样做了,不然大过节的家里乱作一团像什么样子。   更不用说,只要闹起来,肯定是母亲吃亏受委屈,凭什么?明明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凭什么因为别人的私心承受不该承受之苦,沐彦卿不愿,所以相处了这么个法子,怼不过还躲不起吗?   “你哦,”薛氏笑着点了点自家沐彦卿的额头。 第190章 席瑜的猜测   京城沐家年夜席上斗智斗勇, 西蒙边防军的年夜饭是其乐融融, 这是席瑜第一次离家在外过年, 也是他戎马生涯中第一个大节, 意义非凡。   虽然天寒地冻, 民风狂躁,但众位将士显然非常激动, 这大半年来西蒙边防实时不得安宁, 与西蒙国交战, 原本的大将军被废, 再加上紧急的御寒物资被做手脚, 事情是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空, 所幸在席将军的带领下, 他们一个一个的克服了。   现在他们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但比起之前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起码整个军营中就没有出现因为挨冻丢命的例子。   可不要以为这是危言耸听, 西蒙边防的冬季对比京城的冬天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席瑜以前只是听说, 现在是真正的体会到了,真的是冷到了骨头里。   适应自然是不适应的, 席瑜再怎么说也是贵家公子哥,自小没吃过什么苦,说来也是好笑,在京城的时候, 他为了习武都是四更天就起来苦练,炎热夏日数九,寒冬从来不敢间断,后来慢慢的就养成了习惯。   关于这个习惯身边人无不夸奖,每每说起都说他是心智坚毅,吃苦耐劳,坚持下去将来能做人上人的,席瑜也是这样想的,他得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他知道自己的野心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实现所以在那之前他得拼了命的努力。   来西蒙边防是席瑜经过深思熟虑的,要想得到更多,他手里起码得有能拿出去的砝码,不然别说让别人听令于他,就是和别人谈条件都不合格。   真的到了西蒙边防之后,席瑜才知道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习武都只是纸上谈兵,就算武艺再高超,适应前线征战也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而适应并且战胜边防苦恶环境本身就是一种磨练。   一直到现在,席瑜还记得初上战场只要闭眼就是一片血红的恐惧,和朝堂上没有任何硝烟的你来我往相比,战场上的对决非常的直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索性席瑜真正的生存下来了,而且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步靠近。   举杯与曾经并肩作战的众位将士共庆佳节,高兴的同时,却带着淡淡的忧伤,为国捐躯的将士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曾经生活的痕迹也许已经没有了,但这种怀念却亘古不变。   在身边或者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是否还安好?不孝儿孙在此给您们请安了,希望待儿回乡,你们依然康健。   这几乎是所有将士的心声,席瑜也不例外,平日里表现得再过成熟,处理事事情手段再过强硬,他也不过是一个刚刚迈入十七岁的青年,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亲,近十年来第一次没有和先生彦卿一起度过年节,心中的惆怅,三言两语无法言说。   “过年我不拘着你们,除了需要巡逻的士兵,其他都可随意,如果想要守岁,厨房那边给上热食,”看着差不多了,席瑜说道。   底下自然一片叫好,也有大胆的士兵挽留席瑜,“将军准备回去了?守岁就是大家一起才更有气氛。”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你们不要起哄,将军前几日染了风寒现在才刚刚好一些,可不能因为守岁再加重,不然军医可要你们好看,”魏四珂笑着劝道。   因为之前从西蒙国护送物资回城有功,再加上平常时候经常和西蒙边防军一起训练,所以魏家兄弟很容易就和边防将士打成了一片,现在他一开口众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配合的露出一脸后怕。   说起这事儿也是有原因的,前段时间又是要搜集物资,又是要与西蒙国周旋,又是要准备回城事宜,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喝水用膳都得挤出时间才行,就算忙成那样席瑜的身子也没有一点问题。   没成想等这些事情都告了一段落,席瑜反而而染了风寒,因为这几件事情处理得当,席瑜在边防军中的威望高涨,他染了风寒,军中大夫自然一个比一个上心。   没成想这风寒就像是赖的他身上了,四五日的时间汤药喝了不少,却没有任何成效。后来军医直接住进了席瑜住的的宅子,一来方便照顾他,二来也是为了看住不让他理公务,如此这般到今日席瑜看着才好了些。   这件事情边防军里就没有不知道的,说起来今日还是将军风寒好些之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刚刚带头起哄的将士有些懊恼,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个着实不应该。   刚刚还起哄的众人也不起哄了,都催促着席瑜回府,席瑜在西蒙边防剧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看到这种情况席瑜本人也感到非常欣慰,也不枉费他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处理西蒙边防事物尽心尽力,果然极致的付出就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那本将先走一步,事先言明饮酒归饮酒吃席归吃席,但借此闹事或者延误公务,军法处置。”席瑜笑着提醒。   “是,”众将士面皮一紧,倒不是他们胆小,主要是自从席瑜接管了边防军之后,军纪军法可以说是充分发挥了作用,多少士兵都受过罚。   席瑜颔首,带着青澜离开。   “随我走走,咱们理理京城目前的局势,”到了大道,席瑜摆手让马车跟着,自己则和席瑜慢慢往前走。   “是,”青澜衡量了一下席瑜身上狐狸毛斗篷的御寒能力,点了点头。   “太子死的不清不楚,蔚山王丢命这步棋更是让人毫无头绪,以前待在京城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局势竟然这样危机四伏,京城的势力比我原先想的要多的多,”席瑜叹了口气,谈不上高兴也没有失望,这两位确实在某一个阶段会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但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他们之于席瑜或者席瑜之与他们都是无害者。   而且,如若他们两个健在,对席瑜来讲只是两个摆在明面上的敌人,现在他们死了,席瑜就多了几股隐在暗处的对手,在明容易对付,在暗可不明朗。   “主子不信太子是蔚山王暗杀的?”这件事情京城那边已经送来了消息,蔚山因此大换血,两月之前还风光无限的蔚山府整个陨落,让人不胜唏嘘,虽然说京城各派各有各的心思,但暗杀太子的凶手可不是想推给谁就推给谁的,盛德帝那边也不会答应。   “不是不信,依照蔚山王的性子,这件事情十之八‖九有他的手笔,看他给养子取得名字就知道,多年前那件事他可一直没放下,现在有机会他自然会选择反击,我只是不信这件事是他自己的手笔,”席瑜勾了勾唇,他这位血缘上的王叔可不是一般人,如果不是后面出现了一股隐秘的势力趁他不备直接将他解决了,没准盛德帝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席瑜调查过每一个有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其中自然也包括蔚山王,关于蔚山王和盛德帝的恩怨席瑜知道的不少,那件事说隐蔽也不隐蔽,就是蔚山王与一姑娘两情相悦,最后盛德帝棒打鸳鸯的故事,本身就是结仇也不会是深仇大恨恨,毕竟君臣君臣,礼法如此。   这件事情蔚山王恨就恨在,当时那姑娘已经未婚有孕,盛德帝棒打之后,结果一尸两命。当时的蔚山王尚且年少,如果只是与那姑娘分开可能并不会如何情深,但那姑娘却因护住他的骨肉而香消玉殒,这疼痛就深入骨髓了。   所以蔚山王对盛德帝的皇子动手算是以牙还牙,恐怕就是盛德帝也没有想过蔚山王的气性如此大,席瑜能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则是因为三年前西蒙国派儒生到京城挑衅时,曾亲眼见过蔚山王表现出对太子和三皇子的不屑,那种隐在嘴角的讽刺怎么都无法无视。   “主子是说蔚山王之外还有人从中协助?主子认为是谁?”翻看从京城送来的密信,倒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情报。   席瑜摇头,他现在远在边防,很难兼顾京中事物,他现在所说的一切是在那些情报上得到的合理猜测,至于协助者是谁或者是哪方势力他还真的没有头绪。   “你觉得蔚山王的死和彦卿有没有关系?”席瑜突然说道。   “主子!”青澜被自家主子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看到自家主子不似说笑之后,谨慎开口,“沐少爷虽然有时候神秘了些,手段心智都属上乘,但属下认为沐少爷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蔚山王以一己之力掌控蔚山多年,大权在握,身边侍卫各个不是凡辈,哪是说杀就杀的。再说沐少爷没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我们都知道沐少爷重情,非必须不会把自己和身边人置于危险之中。”   听到意料中的答案,席瑜抿了抿唇,所以他也想知道是为何?内心里席瑜可以肯定彦卿与蔚山王的死肯定脱不了干系,但具体的线却连不起来。   “关于我的身世也是时候公开下了,”席瑜悠悠说道,顶着‘席’这个姓氏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他也不想玷污爹爹给的这个姓氏,趁着这个机会换一换是最好的。   “主子已经决定的话,属下去安排,”青澜恭敬领命。   话是这样说,他们其实都知道这事急不得得一步步来。   “嗯,回吧,”席瑜应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第191章 上元节(上)   今年过年, 沐彦卿身上的担子轻,不过该去拜访的长辈一个都不能落, 虽说春闱在即,但面临这样情况的又不单单是他一人, 陈朝这么多学子都是如此。想那离得远些的, 接到朝廷命令时就得收点行囊上路, 恐怕年节都是在路上度过的,如此相比,条件比沐彦卿不如的多的是。   做人不能拿己之长比人之短, 沐彦卿包括他身边的长辈都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现在更多地是希望沐彦卿能保持现在的心态, 并不会苛责他什么, 看到他过府, 也都表示欢迎, 不过像往常一样劝沐彦卿读书累了出去走走的情况再没有发生, 唯恐激起了他的好奇, 待春闱时还静不了心。   沐彦卿本人不清楚身边亲友为他考虑了这些, 他的生活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家中无客又不需要过府拜访的时候,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如果是待在博彦院,他还会处理手头事物。   吉香居年后初五日已经开门,年前的那番操作虽然失了一笔分量不少的银子,但也确确实实的让京城各界人士更加的信赖吉香居, 重新开门那日吸引了不少顾客前来,天地字号包间更是被直接预定了出去。   另外因为吉香居和陈府拉上了关系,明里暗里不少人打听吉香居的出处,在沐彦卿放出的似假似真的说法之中,大都已经确信陈府现在和吉香居交情非凡,因为这,暗处那些人的小动作慢慢慢了下来,得到这消息的时候,沐彦卿很是欣慰,看到这效果不枉他废了这么多心力。   如今吉香居明面上的掌权者还是何霖,这不是沐彦卿仁慈,只是吉香居总得有人摆在明面上,不过虽然依然被摆在明处,何霖本身还是在木顺那边的,打从一开始,沐彦卿都没准备让何霖再次掺和进吉香居。   吉香居现在的掌柜是沐彦卿经过深思熟虑请来的,是他亲自请来的,当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过因为对方太过明聪,沐彦卿还得注意不让对方发现在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因为对方太难缠,沐彦卿觉得自己的马甲肯定捂不了多久。   吉香居新来的掌柜,姓方名进,沐彦卿的亲三师兄。   吉香居发展太快,与之相对的就是根基不够稳,所以很多人都对吉香居有想法,包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硕亲王,沐彦卿不想与这些人对上,他手下那些人虽然已经历练了几年,但是做生意是看天分的,而且还要积累经验,经商天才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   吉香居的情况又更复杂些,所以做吉祥居的掌柜不仅性子要八面玲珑,还要有人脉,各行各业各世家都要卖些面子,综合所有条件,沐彦卿目前能想到只有自家三师兄了。   太子之后,方师兄非常沮丧,回保定疗伤也未见多有成效,虽然见面是够还是笑嘻嘻的,不过眼里的落寞和晦暗怎么都让人忽视不得,作为亲师弟,沐彦卿没法当成看不到。   而且,综合三师兄的幕僚经历,沐彦卿觉得自己这哥方师兄并不适合入仕,十年前的梁王,现在的太子,不都在三师兄的支持之下一个个走了,走得极其惨烈。恐怕不只外人就是三师兄自己也是有些嘀咕的,不然那样不羁的性子也不会每日都会在佛堂待上半个时辰,逢初一十五还会亲上慈安寺。   方进那是什么性子,洒脱、通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可现在因为俗事已经生了心结,先生见了人并不多说,但在人后却止不住忧心。所以本着把三师兄拉回正途,以及也许看到方进是吉香居掌柜,没准硕亲王为了不让霉运加身会头也不回走掉的想法,沐彦卿主动出击把人请来了吉香居。   事实证明,沐彦卿看人很准,没几日方进就熟悉了吉香居的事物流程,之后越发的如鱼得水,这些都是下面报上来的,沐彦卿这个‘介绍人’感觉很欣慰。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烟花,放灯,猜谜这都是传统项目,虽然年前太子突然甍逝,但盛德帝并没颁下禁止乐乐的旨意,只是取消了今年的宫中摆宴,所以京城大街上还是很热闹的。   今年的上元节对沐彦卿来说有些不一样,他的行程早已经定下,他要和未婚妻陈姝一同去赏灯。这是陈朝的习俗,因为男大女防,所以寻常就算是未婚男女也是有所顾忌的,就只有在上元节这一日,未婚男女能约着一起上街,这也是所有父母长辈约定习俗的事情。   所以早早用过晚膳,沐彦卿坐着马车到了陈府。   长子大婚陈太尉都无暇回京,过年自然也是没回的,按照沐彦卿得到的消息,保定府那边的事情非常棘手,陈太尉去了接连忙了一月有余都还没有整顿清楚,为此还累了身子,为了给陈太为调养前些日子郭嘉表哥才亲自去了一趟保定。   沐彦卿明白陈太尉心急的原因,明知自己命不久矣,自然希望自己能守在家中,早些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务,也能早早为身后事打算,总不能一直被拖在保定,不过万事有法,越是心急越做不好,沐彦卿的意思还是觉得陈太尉应该定下心来,不过事不在己身,沐彦卿也无法说自己完全了解陈太尉心情。   所以,现在陈府的主子还是他的大舅哥陈宇柒,之前沐彦卿已经过府送了年节礼,这次是不用进府的,上元节也没有上门做客的规矩,因此沐彦卿的马车刚停下,就有眼见的奴仆进府去禀报了。   很快陈宇柒就陪着陈姝出了府门。   “今日街上杂乱,彦卿要上点心,”陈宇柒拿着大舅哥的架子嘱托。   “兄长放心,我会平安把姝儿送回府上来的,”沐彦卿笑着应声,他们是正经的有婚约的,说起话来自然不用扭捏,总要一步步熟悉起来的。   沐彦卿的态度理所当然,似乎合该这样称呼陈姝,所以就是隐隐有些妹控的陈宇柒也没有察觉出不对,就是旁边的陈姝面上有些热,这人,越来越顺口了。   “再晚些街上人更多了,你们不要耽搁了,出发吧,”陈宇柒看了看天色,提醒道。   “好,那兄长我和姝儿先行一步,”沐彦卿顺势告辞。   陈姝也屈膝行了礼。   “外面冷,你先上马车,”一转身,沐彦卿就提醒陈姝。   “嗯,”陈姝乖巧的点了点头。   沐彦卿让人把脚蹬拿下来,看着陈姝上了马车,和陈宇柒点头之后,才走向自己的坐骑,同乘一辆马车太过暧昧,姑娘家面子薄,这样也不和规矩,分乘两辆马车又不好行动,所以接下来沐彦卿骑马。   看着马车走远,陈宇柒才转身回府,想到刚刚沐彦卿的动作,陈宇柒松了一口气。虽说和妹妹的婚事是彦卿亲口应下的,也为此做出了承诺,但是陈宇柒总有担心,有责任不等于是有感情,自己妹子的性子自己是清楚的,如若真的对彦卿没有好感,当初是不可能轻易答应和他定亲的。   不对等的情感,在长久得不到回应之后,姝儿伤心的肯定的,这是陈宇柒最担心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没有担心的必要了,这段时间彦卿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提到姝儿眼睛里的温和都掩饰不住,慢慢相处下去会更好的。   “未来姑爷把妹妹接走了?”陈宇柒刚进门,孙瑛就迎了出来。   “嗯,门口说了来那个句话就走了,”陈宇柒应道。   孙瑛点头,夫妻两个相携往房间走,他们两个未成亲之前也只见过几次,现在成亲不到二十日,其中大部分时间陈宇柒还要忙公务,所以严格说起来两人还没有太熟。   “我哥哥对未来姑爷评价颇高,亲家老爷夫人之前我也见过,看着都是和善的性子,夫君不用的安心妹妹受苦,”孙瑛温和说道,虽然过门不久,但夫君看重这个妹妹她是去清楚,这哪是养妹子根本就是养女儿,不过她是个聪明的,自然不会对这个事情表达自己的喜恶,另外——   一来自己进门时日短,还没有站稳脚跟,陈姝可已经在陈府做了十六年的姑娘;二来陈姝是自家夫君的嫡亲妹妹,关系进着一层不说,又是个性子温善的,她敬着爱着把她送出门子,反而能博一个好名声;三来自家夫君的心还没有完全笼络过来,怎能节外生枝把人推出去更远。   这些事孙瑛自己心里的小意,自然不可能和陈宇柒说来,此事看到陈宇柒不舍得陈姝还得问着劝着。   陈宇柒不清楚孙瑛心中所想,但是领这个情,“彦卿自然是个好的,不然当初我和父亲也不能选他,只是想着姝儿要离家了,总有些担心。”   得,人都明白,孙瑛在陈宇柒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不过再回神又是一派温婉,“慢慢会习惯的,总不能留妹妹在家做老姑娘。”   “我也就是说说,”陈宇柒苦笑,“现在我倒有些理解兄长的心情了。”   孙瑛正在倒茶的手一顿,轻声疑问:“嗯?”   “成亲当日,兄长为难我们那叫一个不客气,彦卿后来还与我讲以后肯定不会再答应别人做御宾了,我当时还想着姝儿出嫁的时候,要不要就放点水,现在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说道最后,陈宇柒颇有些咬牙切齿。   孙瑛把手里的热茶递给陈宇柒,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意见。   一时间厅堂里有些安静,陈宇柒饮了一口杯中热茶,看了一眼端庄坐在下首的孙瑛,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对姝儿的担忧以及对她以后生活的设想,那孙康和孙家肯定也是这样担心孙瑛的吧。   端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陈宇柒心中摹然有些空落,“今日街上热闹,我们也去赏灯可好?”   “啊?”孙瑛有些惊讶,不是说还有事情忙?   “那事儿不急,陪你赏完灯再处理不迟,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要是不去可就得等下一年了,”陈宇柒笑着说。   孙瑛有些意动,“那我去准备准备。”哪有姑娘家不喜欢热闹的,更不用说京城灯展和烟火向来别致引人。   看着孙瑛情绪瞬间高涨,陈宇柒有些高兴。   陈宇柒和孙瑛感情升温,沐彦卿和陈姝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地方,现在街上人不少,不过还没有太拥挤。   “先到处瞧瞧,到了时辰我们去吉香居包间看烟花,”沐彦卿低声和陈姝商量,今年烟花展就安排在护城河旁,吉香居这边视野最佳,沐彦卿之前已经订了包间,这次他没有动用自己的手续爱,直接知会了一声三师兄就行了,比起之前直接下令还好使。   “好,”陈姝自然是没有意见的,“那边在才灯谜,我们过去瞧瞧。”   沐彦卿自然点头,“都听你的。”   ‘听你的’这三个字让陈姝心中有些羞意,不过面上尽力没有显出来,她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为了和沐彦卿上街,她特意换上了沐家年礼送来的褙子衣裙,头面首饰,就连奶嬷嬷都说很衬她,但是除了刚见面时看了她一眼,之后沐彦卿没有任何表示。   女为悦己者容,陈姝也不例外,就算知道沐彦卿知礼,大概不会评判女子,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期待,希望一直落空心中自然有些难受。   要说沐彦卿没看出来吗?那是不可能的,这些可是他亲手准备的,很多还是从他私库拿出来的,甚至他现在还有些欢喜,暗自感叹自己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第192章 上元节(下)   沐彦卿从来都不是喜笑于色的性子, 像现在就算心中有些喜悦,毕竟送出去给未婚妻的礼物, 对方刚好喜欢, 自己心意由被对方, 但是沐彦卿不怎会表现出来,但眼睛里的温情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浓。   不过,沐彦卿看了看身边的姑娘, 有点不确定的想, 对方似乎……   上元节街上大都是年轻的男女, 不小心就会被冲撞到,沐彦卿小心地护着陈姝往前走。   “刚刚在门口你和哥哥说话的时候,哥哥可有说今日要不要出门?”陈姝低声问道, 送她上马车之后, 彦卿又回去和哥哥说了几句话, 她不想打听他们说了具体说了什么, 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   沐彦卿疑惑的看了一眼陈姝,虽然说他和陈宇柒的关系不错,现在又亲上加亲, 但他们两个还没有亲近到回向对方报告自己的行程吧,更不用说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不过他们离开的时候,看陈宇柒的样子是没有丝毫准备出府的,身边的姑娘还在等他回答,而且看样子时希望陈宇柒能多出来走走的,只需一瞬, 沐彦卿就想通了其中的关卡——   “这个兄长他倒没有提起,不过看他眉眼疲惫,最近公务应是不少,”沐彦卿含蓄表示。   王麟之去了江南这许久都没有重大进展,虽然说西蒙边防的危机已经解决,京城整体风向也在逐渐转好,但看盛德帝的态度是要追查到底的。   如果王麟之一到江南就能查出这件事情的始末还罢了,没成想到了江南这许久也没有重大进展,足以说明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水越深,越能激起现在的盛德帝的逆反心理,在这次几方势力的争斗过程中,付出最大代价的就是以盛德帝为首的皇家,失去了国之储君,还差点酿成边关大祸,尤其是太子甍逝更是难以弥补的祸事。   这让身为上位者的皇家怎能轻易接受?不说为了天下苍生,就说是为了争一口气,还有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盛德帝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这次的事情严格说起来也是一种教训,身为皇帝不能把所有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悲哀,悲哀到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殒命,自己也有不能手刃罪魁祸首的可能(太子一事如若不是中间出了点意外,蔚山王早就回到了蔚山,就算之后盛德查明真相,蔚山也能举全府之力对抗,就算盛德帝会是最后赢家,其中付出的代价无法想象)。   现在来说太子这事是过去了,但是西蒙边防军事物资被动一事就不是这么容易就解决的了,幕后之人胆敢对西蒙边防物资做手脚可见其胆大,到现在都没有查明真相足见他们是多么有底气。   越是这样越让人生气,就是沐彦卿这个一脚踩空的局外人都觉的心累,何况是在局内的盛德帝他们,盛德帝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湮灭他们的底气,这件事情拖得愈久,盛德帝心中的怒火愈甚,最近频繁往来京城和江南的密信足以说明情况。   所以现最近一段时间兄长忙碌是一定的,毕竟纵观整个京城之中,没有哪个武将像陈家父子这样那么受盛德帝信赖,与戴王冠必承其重。   不过这些话沐彦卿当然不会和陈姝叙说,虽然他并不认为女子低男子一等,但这样的事情知道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且对方关心的显然也不是这个。   听到沐彦卿这样说,陈姝确实有些失落,失望当然是算不上的,毕竟对于兄长来说,那是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但陈姝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她是真的觉得成亲之后的哥哥与嫂嫂的相处太过客气,一点都没有新婚夫妻之间的甜蜜。   虽然说哥哥是嫡亲的兄长,但在这件事情上陈姝是站在嫂嫂这边的,两家门当户对,本不该存在谁受委屈,但包括成亲在内,所有的事情一直是嫂嫂在妥协,成亲后的第一个节日,像上元节这样的时候,不管嫂嫂平常表现的再过沉着和冷静,也是想出来的吧,但是哥哥却一直都没有表示。   “兄长初成亲,现在一定还不能适应自己的角色,再加上近段时间兄长忙的脚不沾地,在一些事情上忽视也是有可能的,如果姝儿实在担心,在无人的时候提醒一下兄长,他应该是能听的进去的,”沐彦卿温声说道。   陈宇柒身为武将,不说是一个多温柔的人,但骨子里的谦逊代表着名家的教养不是骗人的,嫂夫人又出生孙家,只要孙家不倒,她稳坐陈家嫡长媳是一定的,未来还要相处几十年,所以这样的事情还是他们两人各自斟酌为好,外人说什么都做不得数,不过提醒还是可以的。   陈姝点头,她与兄长自小亲近,近段时间兄长成亲,新嫂嫂进门,她有了些顾忌,与哥哥相处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再也不似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她老是想着哥嫂之间的事情是他们小家的事情,自己不应该掺和进去,现在看来哥哥确实需要提醒。   “去看看吧,看想带走哪盏?这里灯很有名,你应该会喜欢的。”说着话就走到了地方,沐彦卿温声提醒,上元节赏花灯放花灯是一大习俗,这条街上布满了花灯商贩,最出彩的就是这家。   陈姝点了点,没有哪个小姑娘不喜欢精致美好的东西,这里的花灯确实做的出色,纵然见惯了好东西,陈姝还是心生欢喜。   陈姝走近提起一盏牡丹花灯,已经完全盛开的富贵牡丹,闪着粉色的光芒熠熠生辉。   沐彦卿就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就只是温和专注的看着,岁月静好。   “姑娘,如果能经过我们掌柜设置的五个关卡,就能得到任意一盏花灯哦,”一个小厮过来热情招呼着,然后还指了指身后那个最华丽的花灯,“如果能通过最后一关,还能得到那只我们的镇店之宝,客官要不要试试?”   沐彦卿几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确实是一盏足够吸引人的花灯,看它周围站满了观赏者就知道。   “不用了,这个就好,白芍给银子,”陈姝温声说道,回头再看向沐彦卿,“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好像很热闹。”   沐彦卿自然没有意见,“走吧。”   “姑娘为什么不让公子猜灯谜呢,”白芍凑近陈姝小声的问道,都知道沐公子的学问满京城闻名,这样一个小小的猜灯谜应该难不到他的,姑娘为何不愿意,那盏花灯整个京城独一无二,配他们姑娘是再好不过的了。   听到这话,陈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沐彦卿,看到他没有因为这话露出其他的表情,才警告的看了一眼白芍,让她不要在多嘴。   虽然在自己的丫鬟眼里,她是因为迁就彦卿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陈姝自己明白,她是真的不愿意,好不容易出门,她不想把这样珍贵的时间浪费在猜灯谜上,而彦卿也不需要靠猜灯谜证明自己学问,为了准备春闱,彦卿这段时间已经很辛苦,她不想让对方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有压力。   至于那盏花灯,陈姝是真的没有贪墨之心,因为千秋节的时候她已经有过一盏。   随后,两人在护城河里放了花灯,看着花灯渐渐远去,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心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挨得近。   上元节的京城无比热闹,各家商贩比起平常也多得多,各种小物件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虽谁不是多名贵的物件,但还是足够吸引姑娘家的眼球,而沐彦卿做好了自己作为陪同者的角色。   时辰差不多了,两人前往吉香居,这个时候吉香居人声鼎沸,毕竟这里是观看观赏烟火最佳地点,凡是有能力能够订到包间的,都会选择来这里。现在的吉香居相比之前更加热闹,关门整顿事件让吉香居的声名远播,再加上他的菜肴和服务确实出众,所以一些世家贵族都以能在吉香居订到位置为荣。   要说产生这种局面,最获利的就是沐彦卿这个东家,所以他是乐见其成。   沐彦卿和陈姝刚一踏进吉香居,就有一个人迎了上来,动作迅速到沐彦卿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一直在等他们。   “这是我三师兄,”沐彦卿在方进走到这边之前,低声介绍道。   双方见礼,陈姝自然是跟沐彦卿称呼三师兄的,她出身世家,应付这样场面也不见丝毫扭捏,只一派的落落大方。   就是方进也暗自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算着时辰你们该过来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去你们的包间吧。”   陈姝道谢,一旁的沐彦卿却挑了挑眉,疑惑的看向自家三师兄。   方进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虽说事情是挺着急的,但是小年轻培养感情的时候,他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今年的上元节烟火展很是壮观,百姓为了更好的视野,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一时间屋檐上,树上满是人,一眼看去乌压压一片,壮观的很。   沐彦卿和陈姝并肩站在窗子旁,间或说两句话,有种说不出的温情。   烟花之后,陈姝就该回府了,是沐彦卿亲自送回去的,“外面凉,回吧。”   陈姝点头。   一直到倩影转弯不见,沐彦卿才收回眼神,“如何?”三师兄肯定是有事情要与他讲的。   “冷宫失火,一个老嬷嬷跑出来冲撞了席贵妃,贵妃小产了。” 第193章 小产疑云   “冷宫失火, 一个老嬷嬷跑出来冲撞了席贵妃,贵妃小产了, ”青睢禀报道。   什么?席贵妃,其实现在应当称呼瑾皇贵妃了,不过习惯使然,他们这又没有史官约束松散了些, 就还是维持原本称呼。   称呼都是小事, 这件事情让沐彦卿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是谁所为, 可有眉目?”   盛德帝有多在乎席贵妃即将迎来的子嗣, 各世家各方势力都看在眼里, 因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尚且不知道性别的后嗣, 盛德帝几乎肃清了宫中各方面的细枝末节, 自从知道皇贵妃有了身孕, 她所在昭和宫的守备都严密了三分。   千防万防, 这孩子还是将将挺过年节,连正月十五都没过去, 对此沐彦卿也只能感叹四个字——缘浅福薄。其他的感受沐彦卿就没有了, 在现在这个时刻他还能感叹出四个字已是不容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好过这个小生命。   沐彦卿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 但他懂得分析,皇贵妃这胎就算能平安生下来,养不养得活,能不能长大都还是一个问题, 毕竟各方虎视眈眈,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幼儿一旦脱离父母保护,等待他的只能是万丈深渊。   盛德帝重视这本就是一个原罪,恐怕整个利益相关体内除了皇贵妃和盛德帝这对亲生父母期待他出生且能平安长大之外,其他人不是不期待就是无关紧要,沐彦卿自己是不期待。   后宫谁有子嗣,沐彦卿都不会有这种心里,不论父母如何孩子生来无罪,但这句话在沐彦卿心里并不适用于盛德帝和皇贵妃,他们在阿瑜那里就不称职,沐彦卿不认为多一个孩子,他们就能学会应该怎样做父母。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连上元节都没过去。   “老嬷嬷冲撞了席贵妃之后立刻毙命,此事查无对症,刚传来的消息,皇上震怒,直接封了后宫,”青睢摇头,其中内情无人能知。   “做的挺干净,手脚也算利落,”沐彦卿感叹一句,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就是死无对证,明面上凶手已经殒命,这事儿再想查明难度加倍。   虽然盛德帝非常愤怒,以至于查封了整个后宫,但幕后之人既然敢在这风头浪尖上动手,肯定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沐彦卿不认为盛德帝能查出什么?而且他表现的越是在意,这背后之人只会越庆幸自己动手是对的。   “皇贵妃为何去冷宫?”沐彦卿不解,因为之前的两件事情波及甚广,再加上不想扰乱内宫,今年年节和上元节,宫中都没有举办宴席,席贵妃的昭和宫更是戒备森严,如果她老实呆在自己的宫殿内,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目前尚没有定论,不过据宫女说席贵妃之前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内容尚不得知。”   信?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能让皇贵妃在明知道自己应该小心的当下还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冷宫一游?   “主子,……”青睢有些吞吐。   “什么?”沐彦卿疑惑的看了一眼青睢,“有话就说。”   “不知道从何时起,京城有了一种传闻,道是席公子乃席贵妃亲生,目前谈论这件事情的并不多,不过再继续发展下去……”   青睢话说半句,意思大家都懂。   沐彦卿陷入思索,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一个正名的好时机。   目前阿瑜军功在身,依靠自身的能力获得了边防军的认可,并且在边防军中享有较高的声誉,这可以作为他的底气,在之后与任何人的对抗,都能成为他的护身符。   尤其随着阿瑜跨过当初预言的年龄,盛德帝不必再避讳他身上所带的命格,阿瑜重拾他的皇子身份不再没有可能。毕竟多了一个百姓爱戴,能力卓绝的儿子,谁不高兴。   当然,沐彦卿知道阿瑜的目标从来都不仅仅是重拾他皇子的身份那么简单,不然他不会弃文从武远走西蒙边防,拼着命的要为自己博一份话语权。   其实按照本来的预想事情的走向本不该如此,当时太子无能三皇子假仁,盛德帝唯二的两个继承人不管是本身还是他们的阵营,都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只要问题逐渐显露以至造成不可弥补的后果,阿瑜这个被排除在外的皇子,自然而然的就能出现在盛德帝面前。   届时他携一身军功和民心回归,表现出不同于其他两人的卓群能力,就算盛德帝依然对他心存芥蒂,但是面对一个有能力得民心的继承者,只要盛德帝不蠢,他就知道怎么选择,纵然他不知道,也能通过某种操作让他知道。   在阿瑜的这个算计中,这个计划起码要三年或者更多的时间才能达成,毕竟军功不易,以命抵命。   但在这中间出了种种的差错和意外,阿瑜短时间内就在西蒙边防站稳了脚跟,集数功并于一身,虽然在盛德帝这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但得到了边防军将士的认可,不管怎么说都是底气。   而京城这几个月更是风起云涌,太子直接殒命,再没有了与任何人竞争的可能,此后三皇子上位被封为九珠硕亲王,也是在这时候阿瑜再立大功,盛德帝重赏,就在沐彦卿以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之时,席贵妃竟然随之有了身孕,至此,盛德帝的目光再次被转移。   今日之前的各个夺嫡皇子的情况是,阿瑜依然稳立西蒙边防。三皇子成了硕亲王,并且正在寻求一切方法谋求更进一步,争取早日入主东宫。盛德帝因为席贵妃身孕而有了精神寄托,并且不止一次的表示重视。   对比之下,阿瑜的情况最惨。   然而就在刚刚,就在上元节,席贵妃小产了。   现在的沐彦卿依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但自古都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事为利,谁因为这件事情获利最多或者说谁最急迫谁就会是罪魁祸首,虽然其中也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偶然,但大体情况如此。   阿瑜和硕亲王肯定都不想这个所谓的弟弟出生,相对比之下更急迫的是阿瑜。   相比满是自信,明正言顺巩固自己势力的硕亲王,阿瑜现在依然名不正言不顺,在一切动作开始之前,他需要一个正名的机会,虽然这样说并不尽然,这整件事情之中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确实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沐彦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分析利弊之后,这是他得出来的结论,但不管怎么说,这还都还是猜测。阿瑜从来不会与他说这些事,有些关联性的事情也是完全杜绝,阿瑜心中大概清楚他知道,不过双方却从未挑明过。   口中略微有些苦涩,自古皇家无弟兄,为了夺嫡弑父杀兄比比皆是,不狠怎么能够成为人上人?但现在这份狠厉表现在阿瑜身上,却让沐彦卿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不过沐彦卿虽不能完全确定皇贵妃这事儿是不是出自对方之手,但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所谓谣言与他脱不了干系,如若不是阿瑜自导自演,那应该就是席大人的手笔,几乎没有第三方参与的可能。   相比之下,沐彦卿更倾向是后者,毕竟阿瑜远在西蒙边防,心有余力不足,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下达命令中间也需要时间。   “这件事情我们只做不知道,随他去吧,”既然是预热,就不能被扼杀在摇篮中,他不能在明面上为阿瑜做什么,但起码不能上前添乱。   “主子……”青睢欲言又止,“这样会不会对席公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沐彦卿淡淡看了青睢一眼,“不必为难自己,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阿瑜的志向从来都不是默默无闻,那这件事情公之于天下是早晚的事情,在那之前他可能还要为阿瑜打点些什么,这件事情要瞒也瞒不了青睢和青佲两人,所以不如提前开诚布公。   “啊?”青睢惊讶,惊讶之后又感觉一种理所当然,之前一直无法理解的事情,再知道这个真相之后都有了解释,比如为什么主子要学忠诚仁义,隔壁的席公子更多的是要学驭人之术。   “直接回府,师兄刚刚有事找我,现在应该到榆钱胡同了。”   “是。”   ————   “姑娘,是不是刚刚在马车上闷着了,怎么面颊这样红?”白芍揶揄席家姑娘,刚刚在下马车的时候,沐公子肯定与自家姑娘说了什么,她虽然没听见,但看姑娘这个劲儿她也能猜得出。   陈姝玉手碰了碰自家的面颊确实有些热,不过面对丫鬟自然不能落了下乘,睨了一眼白芍,“多嘴。”   白芍闷头笑。   陈姝不理会,学识告诉她以貌待人不可取,但她心中却因为自己面貌得到心上人认可而雀跃不已。   “妹妹回来了,刚刚我还想说能不能碰见你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她新进门的嫂子。   陈姝回神,确实是她新嫂嫂,“嫂嫂出门了?”说着就往后看哥哥在不在,上元节嫂嫂上街自然得哥哥陪着,不过陈姝很失望,哥哥并不在。   “今日街上热闹,我去凑个热闹,”孙瑛笑着看小姑子,看到她是真为自己和夫君相处之事扰心,心中不禁一暖,不忍心再玩闹,“你哥哥陪着我出去的,中途被皇上临时传召才离开的,公务为重,他留了侍卫与我才离开的。”   陈姝看孙瑛不似作伪,才舒了口气。 第194章 事发   “哥哥经常如此, 辛苦嫂嫂了,”陈姝笑着宽慰,宫中急召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此乃兄长职责所在, 同时也是陈府安家立命之根本,这是不可逆的,再说今日兄长携嫂嫂一起出府比她之前想象的已经有所进步, 也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个道理孙瑛自然明白,“小姑说笑了,夫君公务要紧, 有他在外忙碌付出,才有我们在府中安静过活, 要说辛苦也是夫君,我当不得这两个字的。”   生在权贵之家, 这些基本道理孙瑛门儿清, 这也是为什么成亲之时要讲求门当户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相类似的经历和相同的教育条件能塑造一致的三观,这样的前提之下两个人才能够相互了解,此后才能相处的更好。当然,门当户对还能为夫与妻五五分的话语权做贡献, 不至于一方完全压制住另一方。   这些都是印在孙瑛骨子中的教养,但就算是这样听到陈姝这样说,她心里是暖的。   “嫂嫂当得的, ”陈姝笑着说道,府上这些破烂事儿以后肯定都要压在嫂嫂身上,本来是不该如此快速的,如若那个人还在,她应该能替兄嫂承担很大一部分,但是很可惜那个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   “和准姑爷出去可有什么好玩的?”孙瑛笑着转移话题。   说句实话,当初听到盛德帝为陈姝和沐彦卿赐婚的时候,孙瑛是有些惊讶的,孙家和陈家算是门当户对,虽说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但就同为盛德帝近臣来说也算是适得其所。   但陈家和沐家联姻,在孙瑛看起来是不对等的,虽然沐府这两年名声稍显,沐彦卿也逐渐崭露头角,但到底没有取得任何功名,作为陈太尉的嫡长女陈姝明显能有更好的选择,更不用说据说婚事还是陈府这边主动提出来的。   孙瑛和兄长孙康曾经认真的分析过此事,但都没有得到具体的结论,只能说陈太尉更多的是看中沐彦卿的未来,拿女儿的婚约赌对方一个未来,怎么想都不像是陈太尉的作风。   但是最近孙瑛有些理解了,一来夫君对未来妹夫显然是满意的,总是三两句就能拐到对方身上,虽没有刻意的夸赞,但亲近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小姑子明显很乐意现在的状态,提起沐家彦卿,她虽不多话也不会扭捏,但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联想到夫君对这个妹妹的在乎,孙瑛有理由相信这件婚事是小姑子点了头的。   孙瑛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加上最近兄长那边对沐家彦卿的评价也颇高,身边几个人皆是如此让孙瑛对沐彦卿此人有了些好奇,再看到小姑子今日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明媚,所以就多问了一句。   “就随便走了走,”虽是这样说,但陈姝还是不自觉弯了眼睛。   孙瑛也跟着笑了笑,出嫁前她就知道,在这诺大的陈府,只有三个人是她需要注意的,陈老夫人,公公,和小姑子,只要为好这三人,夫君就会和她一条心,而其中最跳脱的就是陈姝,现在看来小姑子是很好相处的。   嫂姑两个边走边说话,一起走到了陈姝的院子,刚坐下还没有说两句话,那边白芍就带来了一个消息,“姑娘,门房送来了盏花灯过来,说是沐公子着人送来的。”   白芍惊讶的语气和掩饰不住的笑意让陈姝有片刻疑惑,喃喃:“彦卿送来的花灯?”   “出去看看吧,我也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灯需要专门送来一趟,”孙瑛笑着说道,带着善意的揶揄。   “好,”陈姝应了一声。   看到花灯的这一刻,陈姝笑靥如花,花灯很眼熟,不久前它还被挂在店家最高处,等着有人通过挑战才能带它回家,而现在它属于自己。   ————   上元节之后,沐彦卿明显感觉未婚妻和家中的联系更密切了些,不过这个待遇特指母亲就是了,两人时常往来信件和礼品,他这个儿子(未婚夫)倒成了完全被排除在外的,不过沐彦卿乐见其成,婆媳关系融洽最省心和得益的就是他了。   沐彦卿也没闲着,出了准备春闱,他还密切关注了京城最近的风向。   正如他所想,接下来一段日子阿瑜乃圣上与皇贵妃亲子的传闻在京城中广为流传,本来还只是小范围内调侃,接着京城各世家贵族内部无人不知,一时之间这个本来尚且有些荒诞的消息被大多数人确信。   为了最终确认这个消息,不少人都前往席府打探消息,席勤向来不是好说话的主,对打着这样目的过府做客的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席勤这边不认可也不否认,让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无可奈何,无奈之下,他们转而盯上了与席瑜有关之人身上,榆钱胡同孟府这边就成了首选之地。   “这已经是今天过来的第八波人了吧?”方进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人群,无语的和沐彦卿发牢骚。   “是吧,”沐彦卿对这不是很在意,总之有先生在前面挡着,撺掇不到他这边来。   “你这样的表现,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方进突然看向沐彦卿,表情虽然还带着玩世不恭,语气之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认真。   沐彦卿正在翻页的手顿了顿,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师兄说笑了,且不说阿瑜很有可能没有这重身份,即使他有,你认为他会把这件事去事情告知我一个还未入仕的我?哦,方师兄没有见过阿瑜,并不了解他的性子。”   沐彦卿似笑非笑,语气中还带着非常真诚的恨铁不成钢,像极了平常时候说教的孟伯泀孟先生。   方进扯了扯嘴角,不过不可否认沐彦卿直面这样说确实让他少了三分的怀疑,这个世上谁还没有点秘密,尤其事关身世还事关世上最权贵之家,要是他的话应该也不会随意和身边人说,不是因为不信任,更多的是怕对方因此受到伤害,因为自己而让身边人受到伤害是最不能接受的。   “那照你说这就纯属是个谣言?”方进把自己窝进太师椅,再次出声问道。   “不确定,世上之事无风不起浪,也许真的这事儿也说不定,”沐彦卿做出了他现在最该有的真实反应。   “那倒是,”方进嘟哝。   “话说,近来吉香居无事,怎么师兄这么闲适?”方师兄不知为何已经连着几日过来,刚开始是商量怎么处理谣言一事,之后就全然是一种混吃混喝的状态。   “虽说接手了吉香居,但也不能事事都要我出手,总得空出时间歇歇才行,”方进不以为然。   面对如此懈怠的掌柜,东家沐彦卿,呃,……   消息真真假假让众人看不清,正月底发生了一件大事——席府遭了袭击,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转机,让京城风向转了个弯。   事发之时大理寺卿席勤正在处理王麟之从江南送来的密报事宜,虽然两江总督强势,但盛德帝显然已经动了怒火,一定要要个交待,随着时间的持续,王麟之手中掌握的证据逐渐增多,随之相应的就是大理寺卿席勤每日都要忙到很晚。   席府遇袭之后,皇贵妃伤心到晕厥,盛德帝因此大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承认了席瑜的身份,并且请来了慈安寺的法静大师说明情况,言道此为上天安排。   盛德帝承认之后,满朝文武皆惊,其中受惊最厉害的当然就是硕亲王,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成为继承皇位唯一的选择,现在竟然半路杀出个席瑜,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尤其对方近段时间因为西蒙边防战事得了民心。   不过身为‘贤王’的他自然不能因此过激,还得面带笑意的随着众人恭贺父皇,天知道他心里怄的多厉害。   事情发展的如此迅速是沐彦卿没有想到的,他现在能确定的就是目前为止所有事情确实是席勤席伯父亲自出手布置的,席瑜那边确实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他的命令到达京城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起来了。   “主子,根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承认席公子身份是皇贵妃的请求。之前席贵妃身子虚弱,太医说心病要用心药医,要让皇贵妃保持心情舒畅,不然皇贵妃很有可能消香玉陨,圣上挂念皇贵妃,亲请法静大师进宫,商讨一番之后就同意了皇贵妃的请求。”   “皇贵妃现在情况如何?”沐彦卿问道,小产之后,皇贵妃一直对外宣称要卧床休养,真实情况外人一概不知。   “根据太医院传出来的消息,皇贵妃正逐渐好转,”青睢回道。   沐彦卿点头,突然,他意识到一个可能,这件事情发展的如此迅速,没有给其他任何人做出任何反应的可能,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事情能达成这样很可能是席伯父和宫中的皇贵妃联合设计的,不然就是盛德帝突然醒悟,除此之外,沐彦卿想不到另外的可能,而在这两者之中沐彦卿更倾向前者。   “最近密切注意硕亲王那边情况,”沐彦卿摆手吩咐,盛德帝已经松口,依照硕亲王的心胸不可能毫无动作,很大可能是要针对阿瑜的,不过阿瑜现在远在边防,他不好动作,但郁结于胸的这口气,沐彦卿不认为对方会咽下去。   “是。”   事情尚未完全平息的时候,春闱到了。 第195章 序幕   京城局势风起云涌, 西蒙边防也不逞多让,就算进了二月, 西蒙边防的恶劣天气依旧, 但这也没能阻挡一些人想要排除异己的脚步。   夜幕降临, 邺城百姓大都闭户不出,所以对城南的打斗一无所知。   这不是席瑜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境地,这也不是他面临过最危险的处境, 当然也不是他最后一次面临这样的境地,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表现得非常从容。   看着敌方最后一人在自己面前自刎, 席瑜面无表情,内心也几近毫无波澜,如果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是为了保家卫国和实现自己的野心, 那近段时间以来一场接着一场的暗杀让他越来越麻木。   “主子, ”青澜解决完自己那边, 第一时间赶到了席瑜跟前。   “收拾好, 回府,”席瑜吩咐,眼睛淡淡的瞥了一眼青澜。   “是, 属下明白。”青澜应声,声音中略微含着些沙哑,却坚定无比。   席瑜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直接上马离开。   今日临街遇袭,在席瑜的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因为现实条件的缘故, 京城的消息送到他这边的不多,但重要的节点他都清楚,父亲的算计也没瞒着他,他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硕亲王那边的打算是宁可出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也能理解,好不容易熬走了太子这座大山,硕亲王怎么可能容忍另外一个劲敌异军突起,尤其因为这件事情是她和父亲亲自向外公布的,虽说初听之时会让人心生疑窦,但仔细品味就知道这件事情有很高的可信度。   所以说一场接着一场的袭击和暗杀是一定会发生的,席瑜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些挑战。就现在来讲比起伸手不可及的硕亲王,西蒙边防算是他的地盘,虽然邺城众位官员心向不一,但他是盛德帝亲封将军,不论原因为何,他都手握军权掌握着西蒙边防的最高话语权。   一切都在席瑜的意料之内,说意料之外则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身边之人竟然会有异心!   席瑜自然不是口说无凭,妄自揣测。今日他去军营巡视乃临时决定,从出府门不过一刻钟就遇到了这伙人,各个准备充足,显然是有备而来。   席瑜不觉得敌方会有如此敏锐的感知能力,能凭空预料到他何时出门,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中找到最佳的埋伏地点,唯恐除不掉他。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身边人有二心。   如若这件事情发生在之前,席瑜可能会勃然大怒,他身边的这些人或者说目前他手里最得用的这些人都是之前他从京城带来的,这些人大都自小跟在他身边,就连一身的武艺可能都来自一个老师。   因着这些缘由,席瑜对身边的人向来信任,不然出京之时他不会带着他们。想他当时面临的境况来西蒙边防等于是九死一生,都说得军功者如一步登天,但其实一切都是用命换来的。   不过现在的席瑜,并没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这大概是他来西蒙边防最大的改变,鸟为食亡,人为利往,本就是更古不变的道理,守住一个忠字何其难得,席瑜自诩没有如此大的人格魅力能让普天之下每一个人从心里臣服。   怎么说呢?在战场上席瑜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两隔,前一刻还笑着与你打招呼下一刻可能就血洒战场,人世无常欲生与死比起来,其他的一切似乎就变得渺小。   所以,与其说席瑜悟透,不如说他的格局已经发生改变,从一个徒有抱负野心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有着清醒认识的青年。   青澜回到府上的时候此时的打更声已经响起,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直接来了书房。   进门的那一瞬间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直冲席瑜面门,席瑜似未察觉。   “主子,事情已经解决了。”青澜低声说道。   “嗯。”席瑜轻声应,如若不是府上现在实在太过安静,就是同在书房的青澜也听不到。   “春闱是不是要开考了?”席瑜问道,纵然他远在西蒙边防,但科举本就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的制度,春为更改时间,自然是在最快的时间内通知了各府郡,邺城这边自然也有收到消息。   没想到主子会把话题转移到这边,青澜有一瞬间的反应迟钝,不过随即就恢复了,“是,今日早晨春闱正式开考,现在沐公子应该在考舍之中。”   席瑜点头,对他来讲,从他决定弃文从武的那一刻起,春闱这件事情距离他就越来越遥远,不过因着彦卿的关系,他还是有一两分关注的,不过到底抵不住近段时间的事事慌乱,如今反应过来竟到了时间。   “本想着在彦卿进考场之前送他一份大礼的,却被手边的诸多杂事耽搁了,如若让他知道,定会说我小气。”席瑜笑了笑,想也知道彦卿定会不带表情,不带情绪的怼他,自小到大,他经历过无数次,却还是不会感到厌烦,现在想起也只觉得怀念。   “沐公子确实会的,”青澜也跟着笑了笑,如若主子现在说的是别人,他也许会跟着说几句开脱的话,不过对方是沐公子,那就不必了。   “春闱之后用不了多久,他和陈大姑娘的婚事就会被提上日程,我为他准备一份厚礼,让他说不出话。”席瑜说着自己的找补办法。   关于和陈姝的亲事,沐彦卿和席瑜说的不多,背后的那些算计和不得不为他倒没有隐瞒,所以之于席瑜他对陈沐联姻其实是不大满意的。   纵然陈太尉对他有提拔之恩,纵然陈府门户在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纵然这门亲事在以后可能会为他带来诸多便利,但他还是不认为陈家这位幼年丧母的大姑娘与彦卿相配。   是的,相配,陈府的门第越高给彦卿带来的压力势必越重,沐伯父和伯母虽然不能说是淡泊名利之人,但并没有多大的野性,但是彦卿不同,虽然表面上淡然但对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却清醒无比。   都说科举能让人一步登天,但每日四更天的早读可不是人人都能坚持下来的,坚定的信念,刚毅的心智,缺一不可。   彦卿一定会为沐府搏一个远大光明的未来,有他在,沐家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比之前任何时候的沐家都更加有话语权,这是席瑜对沐彦卿的认识,也是他对他的信心。   这些荣耀本该属于沐彦卿这个人,但和陈家联姻之后,对方只会掩盖彦卿一半的锋芒,陈家太过声名权重,彦卿之后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打上陈家的烙印,这不可避免,人的惯性思维如此。   这当然是席瑜个人的想法,是他身为朋友和兄弟对沐彦卿的关怀,而且他从来没有和沐彦卿提起过,他能想清楚彦卿肯定也了然,既然当初松了口就说明彦卿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而且从盛德帝下旨赐婚的那一刻起,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不管是抗旨不尊还是得罪陈家,都会造成现在的彦青和沐家不能承受的后果。   当然了,得失向来相辅相成,彦卿确实会失去一些,但他会得到另外一些,比如他的仕途一定会比其他人更加坦荡,沐家也会变成不能得罪的存在等等。   “那属下现在就开始准备,”不知道仅仅一瞬间自家主子已经想了许多,青澜稍微思索了一下西蒙边防目前的局势,以及于京城的距离,如是说道。   “好,”席瑜觉得如此甚好。   提起沐彦卿,不可避免的就会往想到事,主仆两个皆有些怀念,连带着周围的气氛也转了个个,尤其青澜,刚刚进书房的时候满身肃杀,现在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就连一直郁结在胸口的那口闷气也吐了出来,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青澜,”席瑜突然开口。   “是。”   “才刚刚开始呢,”席瑜低吟。   青澜低头,“属下明白。”   不知何时,外面又起了风,呼啸狰狞着砸过来,遇到渺小的障碍物掀起夹裹,遇到强大的障碍物直接把自己撞了个粉身碎骨。   ————   沐彦卿此时确实身处春闱考舍,二月中旬,湖泊河流里的水虽不会结冻,但要说多暖和是没有的,白日里尚且要穿着厚实棉衣御寒,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春闱考棚中虽然每人分得一间考舍,但因为监考需要,他们相当于是要露天写字答题,尤其开考的这一日天不遂人愿,还微微有刮着北风。   简直就是对考生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的双重考验,有些分在迎风一侧的考生几乎刚进考场就崩了心态。   沐彦卿算是幸运,他的考舍在背风口,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感受到多暖和,写字答题都是静态动作,寒凉是必然的。   索性进考场之前沐彦卿在家中已经模拟了几轮露天答题,对京城二月的气温有了足够的了解,所以此次进入考场他准备得较为充分,他身上披着的狐狸毛皮斗篷隔绝了外界输入的大部分凉意。   不过手是要露在外面的,科举考试向来注重书面一手好字或可能成为决胜的关键,所以分好马虎不得。为了写好字,沐彦卿每隔一会儿就要搓搓手,生怕手僵住。   总之,春闱第一场出场的时候,沐彦卿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一丝精气神儿,手上也起了冻疮,生生把薛氏吓了一跳。 第196章 结案   “先去梳洗, 再好好休息一番,”薛氏心疼的叮嘱,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家卿宝如此狼狈, 面色不好不说, 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疲惫也一目了然, 可见这三日在考棚中吃了不少苦头。   “好, 娘亲不要担心, 儿还好,” 沐彦卿扯了扯嘴角,安抚着说道。   这是早已经预料到的事情,毕竟现在才二月份,今年节气又比往年晚, 条件艰苦是一定的, 其实比起其他考生他还算是好的,在进考场之前他做了能做的所有准备, 在一众考生之中算是准备比较齐全的, 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这样不适应,恐怕其他考生更是艰难。   薛氏点点头, 催促沐彦卿赶紧回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可还有两场考试呢,尽快歇歇养精蓄锐才是正经。   沐彦卿点头听命, 看着母亲为自己忙前忙后,无奈中又觉得暖心。   休息的这两日,沐彦卿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休息, 家里自然比考舍舒服,不过让沐彦卿无奈的是手上冻疮实在难受,冷了冻得更厉害,热了就是刺痒,总之怎么着都难受。   刚回府的时候,薛氏只顾着担心沐彦卿的精神,沐彦卿而已有意隐藏,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手上冻疮,不过第二日早膳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心疼的厉害还夹杂着担心,直接让人请来了郭嘉。   对此,沐彦卿只得苦笑,不过表哥妙手回春,倒是让他好受了不少,再进考场的时候,沐彦卿手上就涂了厚厚的药膏。   接下来两场考试如约而至,沐彦卿没能持续初始的幸运,在第三场考试的时候,考舍被分在了迎风口,白日尚且还好些,晚间歇息是真正考验人,一股冷风灌入,就是身上披着狐狸毛斗篷,沐彦卿还是没感受到热乎气。   三日三日又三日,进出考棚之间,春闱结束了,走出考棚的那一刻,沐彦卿狠狠松了一口气。   今年会试从考场中被抬出去的考生比之往年多的多,一来是因为时间紧急,从外地进京赶考的考生进京没两日就入了考场,结果水土不服。二来就是身体素质差,没能熬过严峻的天气条件。   出考场之后,沐彦卿好好歇了两日,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些精神,果然他日常锻炼身体都是有用的,不然还真的有可能撑不过来。恢复之后,沐彦卿先是和父亲沐世规说了说情况,又去对门拜访了先生,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和前几次不同,两位长辈都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要求沐彦卿默下自己的考卷让他们提前评估,只是鼓励让他不要掉以轻心,沐彦卿自然连连应下,心态还算平和。   之后还往陈府去了信,舅家、几位师兄也都捎了口信。   接下来,沐彦卿的主要任务就是等待会试名次发放,以及准备殿试,殿试虽说不会像会试这样严格,但也至关重要。   会试名次会在考后半月内发放,并通行各地方。会试考中者均称贡士,第一名为会元,之后各位贡士再进行殿试,皇帝亲自担任考官,从中择优取为进士。殿试试期一天,依名次录取为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及第,同进士出身,然后加封官职。   今次科举考试与以往不大一样,往年殿试选出的一二甲进士最好的出路就是进翰林院,今年则不同,年前撸了一批官员,虽然又副职补进去了一些,但还有一部分空缺。看盛德帝的意思是想在今次科举考试中过试的考生中选拔一部分直接安插进官场队伍的,也就说比起以往他们这届会先人一步,纵然刚开始肯定会有些历练,但只要通过前途无量,而且由圣上亲自任命,周围官员怎么着都要给三分面子。   凡是明白时事者,对会试名次都非常关注。   就在京城各界把目光全部转向会试名次之时,盛德帝宣布西蒙边防物资被掉包一事结案,突如其来的结案,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沐彦卿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郭表哥府上用膳,青佲匆匆前来汇报此事,沐彦卿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直接向郭嘉告罪离席去了书房,郭嘉无奈却没有说什么,表弟入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身处朝堂对政事敏锐是一件好事。   “怎么会突然结案?”甫一进门,沐彦卿直接询问情况,王麟之去江南几个月,收获堪称寡淡,上一次接到密信的时候才说刚刚控制住胡鹏举,按照王麟之的能力,理应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这条线上的人都拉出来才是,怎么说结案就结案了。   “我们这边还没有接到具体消息,不过宫内传出消息昨日江南密信进宫,皇上发了好一通怒气,之后在上书房坐了一整夜,未言一语。今日早朝之前召见了太子妃,早朝上对此事只字未谈,刚刚突然下了圣旨,道是胡鹏举为官不仁,欺上瞒下,贪污军饷,罪孽慎重,即刻处斩,三族连坐。”青佲回话。   召见太子妃?沐彦卿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胡鹏举与已故太子的姻亲关系?不,不对,如若是那样根本不用这样潦草结案,毕竟这位胡夫人连侧妃都算不上,那么此事只有一种可能——牵扯到了已故太子。   这样一来,盛德帝为何会这样果断就能说得清了,不过是为了维护已故儿子的名誉,要说起中有多少慈父之心,沐彦卿可不相信,只不过沾着已死的光罢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胡鹏举乃至整个胡家也不算冤枉了,”沐彦卿下着结论,查封胡府之后,王麟之搜出的金银珠宝堪比蔚山王府,多么可笑!蔚山王府被查封之时,百官讨伐,百姓厌恶,但蔚山王身为王爷再加上雄踞蔚山多年,能有这样泼天富贵还算合乎情理,胡家算什么?家中最高官职的胡鹏举仅仅是江南织造局的一个小官吏,而且上位还没几年,仅仅几年就敛了这么多财,其中误了多少人的性命亦或是害了多少人,可想而知。   “主子,这事儿我们还跟不跟?”青佲问道。   “不跟,不过人不用撤回来,”沐彦卿沉吟一声,这事儿到这算是了了,至少明面上给了众人一个交待而来,他们不必抓着不放。   “是。”   “派人查查太子妃吧,”沐彦卿声音低沉,织造局一个小小官员就能敛下这些财富,太子作为幕后主子,肯定也吃下了不少红利,但这些红利可没有在汹涌的京城局势中露半点面,如若太子不是被胡鹏举坑了,就是谁把这批银子握住了。   两种可能之中,沐彦卿倾向后者,而就现在来讲,有可能在悄无声息间掌控这批银子的人并不多,太子妃就是一个,沐彦卿之前觉得太子妃不至于做到这样,但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属下明白。”   沐彦卿点了点头。   盛德帝处理这事能不能得到众人的认同,沐彦卿不怎么关心。想也知道当事者,也就是西蒙边防军肯定是不能接受这个极其敷衍的宣判,就算明显上不会上表朝堂说自己有怨,心里也会不舒服,不过最后也只能接受,这个时间段端看盛德帝这次能出多大的血。   至于其他人,立刻接受者算是识时务,毕竟盛德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愿深究此事,不愿牵扯进已故太子让他身后名蒙羞,这时候谁直着往上闯谁就是脑子不清楚,事实证明,朝堂之上根本没有无辜莽撞者,这件事情得到众官员默认,没有溅起什么水花。   紧接着,盛德帝就下旨封赏西蒙边防军,不仅封赏有功之人,更是批下军饷,总之狠狠出了一把血,至此,这事儿正式落下帷幕。   几日后,会试名次公布。   沐彦卿成为了会元郎,这是大多数人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知道结果也只能油然而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情。   会试名次宣布之后,沐彦卿以准备殿试为名直接宣布不待客,让很多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招揽的人无计可施,其中最恼怒的当属硕亲王。   机会千载难逢,盛德帝现在有意重组官场,正是安插自己眼线的最佳时机,沐彦卿现在是状元郎最热门人选,殿试后肯定会被委以重任,硕亲王想把他拉入己方阵营。   就算半路杀出个弟弟,硕亲王还是充满自信,以他现在的势力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还不容易吗?就算席瑜现在掌控了边防军又怎么样,从他入伍到现在不过半年,在边防军中能有多深的根基,只要除掉就好了。   虽然沐彦卿和席瑜是师兄弟,但对在皇家长大的硕亲王来讲,感情是最没有保障的东西,只要利益足够诱人,就没有拆不散的情感,就算父皇承认这是他亲子又如何,没有被冠以皇姓的皇子有的只是屈辱。   硕亲王的这些想法,沐彦卿明白一些,正因为明白,所以更应该避开,不仅是硕亲王一派还包括阿瑜,他们都是沐彦卿要避开的对象,毕竟,现在陈朝的皇上不是硕亲王也不是阿瑜,而是盛德帝。   以沐彦卿现在面临的情况来看,要想走得更远,只能选择中立。   而作为臣子,只忠于坐在皇位上的那人永远是最安全的,沐彦卿乃至沐府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全。   事实证明,沐彦卿这样做是明智之选。   几日后的殿试,沐彦卿喜提一甲第一名,成为了今次科举考试的状元郎。 第197章 前途堪忧   沐彦卿为一甲第一名状元郎在大多数官员的意料之内, 沐彦卿会试的考卷满朝文武都不陌生, 他的策论直接被盛德帝放在早朝上供满朝文武讨论, 才思之敏捷,论据之完整, 让不少官员感叹少年有为, 孟先生教徒有方。   今次会试策论题是关于如何杜绝军事物资从拨款、采买、下放等诸多过程中有官员贪污受贿, 在考场中看到这题目的时候,沐彦卿还愣了一下,不明白盛德帝这是问策于人还是就单纯的想看这届考生的水平, 亦或是两者都有?   沐彦卿自认为自己的答案中规中矩, 虽然其中也列举了不少手段凌厉的措施, 但总体来看都是朝中惯常操作,这件事情着实敏感, 中间又涉及到已故太子, 沐彦卿也只能尽量往中庸之道上面靠,执言为公固然是为官者良好品质,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退则退。   会试之后, 沐彦卿和先生聊起他的策论,先生也说过试是尽够, 只是太规矩了些, 所以沐彦卿从一开始都没想到这篇文章会受到这样的推崇,只能说这届考生太小心,他这全是靠同行衬托。   沐彦卿年少有才名, 又是孟伯泀孟先生的弟子,科举考试中取得如此成绩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另外一件事情就让满朝文武心里嘀咕了。   盛德帝特赐沐彦卿进入了翰林院,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这样的安排在之前是正常的,一甲前三名进入翰林院是朝中不成文规定,皇帝直属机构,之后升迁速度也有保障,也只有从万千学子选举出来的前三名才有一入仕就直接编入其中的资格。   每届科举皇帝都会把自己最看重的考生安排进翰林院进修,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不过今时和往日不一样,今次科举是为了选拔官员填补空缺,之前盛德帝也明确表示选□□的人才紧着空缺先填补进去,虽然刚开始肯定会有些不适应,不过身边有人带着,短时间内上手不是问题。   而且,更让在意的是,包括榜眼和探花在内的一二甲进士都派了空缺,可以说两百多名通过会试的学子中,唯有只有沐彦卿一个例外。也就是说在用人之际,盛德帝把他最看重的状元郎安排进了翰林院,重点培养。   会试选□□的二百多人,在殿试上被划分为一甲,二甲进士和同进士,同进士直接外放是一定的,和往年不同二甲也有许多学子外放,榜眼进了户部,探花也进了兵部,都是要从底层做起,唯有沐彦卿依然是惯常的仕途之路。   也因此沐彦卿在一众学子中更加显眼,纵然作为一甲第一名的状元郎沐彦卿被优待从某种意义来说其实也正常,但就是有很多利益相关者不会这么想。   其实说句实话,这次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其实是值得同情的,他们之中并不是所有人目标都仅仅是为了出仕,尤其是那些有家世的,他们生来社会地位就高人一等,自然而然对自己的仕途是有一定要求的,现在这样的结果心里不满意者不少,毕竟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失去了某些机会。   不过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们现在也只能观望着盛德帝其后会怎样安排沐彦卿。   ————   这些人的想法沐彦卿清楚,在他成为状元被直接编入翰林院的当日,已经和先生师兄具体聊过此事,总体来说利弊参半。而且圣心难测,在盛德帝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意图之前,他们也很难能预测出来对方具体意欲何为。   说实话,沐彦卿之前也没有想过盛德帝会这样安排,他预想最好的安排就是进入六部,这段时间六部震荡,底层官员撸下去不少,他们递补进去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没想到峰会路转。   比起其他,自然还是中规中矩升官拿权的好,翰林院不失是好的选择,不过沐彦卿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被盛德帝召进了皇宫。   皇宫,沐彦卿并不熟悉,除了必要出席场合,他几乎不进宫,尤其这次进宫的缘由他全然不知,心头不可避免泛起微微的紧张。   这对沐彦卿来说是很不常见的情感。   事实证明,沐彦卿的感觉是对的,出宫门的时候他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踏湿。   来到陈朝这么多年,沐彦卿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最高当权者的威压,皇帝的威仪果然不容小觑,和阿猫阿狗不一样,皇帝天生贵胄,他们的贵气和霸道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就是淡淡一瞥就能让人心生畏惧。   纵然沐彦卿之前已经微微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很难控制从心底涌上来的惧意,浸淫权术多年,果然不一般。   “主子,”青睢迎上来,从沐彦卿进宫,他一直在这等着。   “回府,”沐彦卿颔首,直接上了马车,圣上临时传召,外人不说家里人肯定是瞒不住的,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圣,阿爹阿娘肯定肯定都在等着呢。   青睢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和进去的时候相比外表没什么变化,不过气质却微微有些狼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不知道还以为刚刚处理了多少事儿,不过主子明显不想说,青睢自然不会过问,直接掀开窗帘请主子上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速度并不快,沐彦卿在马车中闭目养神,脑中是刚刚面见盛德帝的场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彦卿没想到盛德帝会在上书房会见他,上书房本是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但因盛德帝子嗣不丰,所以已经闲置许久,现在看来盛德帝确实拿来当书房用了。   行礼之后,沐彦卿一直没有听到盛德免礼叫起。   上书房安静的很,如若不是进门时沐彦卿瞧见了坐在上位的盛德帝,都要以为这房间了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沐彦卿整整跪了一刻钟,双腿微微有些麻意的时候,盛德帝开口了,声音有些暗哑,“起来吧。”   “谢皇上,”沐彦卿爬起来。   “朕看了你乡试会试所做的文章,”盛德帝开口,不过没什么语气,更说不上是赞赏还是打压。   对方态度不明,沐彦卿也拿不准自己应该谢赏识还是领责罚,索性盛德帝没想听他如何回答,直接接着说话了。   “如若朕派你去协理织造局,你可有把握在李京尧治上保证各边防军供给,”盛德帝直入正题。   沐彦卿一愣,他实在没有想到盛德帝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两江总督李京尧向来强势,他治下的两江像是铜墙铁壁,外人轻易靠近不得,更别提进入其中,如若是面临外敌,这样当然是好的,没准还会万民颂扬,但是李京尧对待陈朝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也就是说即使是盛德帝对江南的控制也有限,这无疑是打盛德帝的脸。   李京尧这样的封疆大吏和蔚山王可不一样,且不说两江富庶,幅员辽阔,就单单是蔚山王身为皇族后嗣那些生来就背负在身上的枷锁就已经让他处于下风,皇族封地之内私兵,财富都是有定制的,虽说蔚山王嚣张,可也从来没有摆在明面上过,李京尧却有恃无恐。   整个陈朝,与李京尧同样情况的官吏有几个,个顶个不少对付,但没有哪个像他这样如此不给面子,这次王麟之江南查案,进展如此缓慢,甚至最后还不清不楚,除了胡鹏举这个小喽啰,其他就没拉出几个人,要说其中没有李京尧的手笔,谁信。   沐彦卿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江南趟浑水,但现在盛德帝亲自询问,很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此时如果他答没有把握,无异于自毁前程,回答有把握更不行,沐彦卿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和自信。   更何况,盛德帝虽然是在问在李京尧治下如何如何,隐含的意思却是要对付李京尧的,这更是要命的事儿,沐彦卿自觉袭击段位太低,难堪重任。   “圣上所问之事,臣从未思考过,不过依着现实,现下里臣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沐彦卿实事求是,没有正面作答也差不离表达了自己真实的心声,现在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六品官,对上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相当于以卵击石,不小心就会粉身脆骨。   说完,沐彦卿静默。   “呵——”盛德帝审慎的看向沐彦卿,一个气声辨不出喜怒。   沐彦卿心里一紧,盛德帝语气嘲讽,表情像是在笑他妄自菲薄,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   沐彦卿不确定,但盛德帝的眼神太过□□,让他无处可退,他只能尽全身的力量维持住自己表面上的淡定,家中有父有母,未婚妻子尚且待字闺中,他不能出事,所以就算一身冷汗,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适。   像是一瞬间又像是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总之盛德帝开口了,“你需要多长时间?”   沐彦卿一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做答,盛德帝明显是让他立军令状,把这件大事寄于一个年轻后生身上真的没有关系?   不过盛德帝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要派他去两江。   想了许久,沐彦卿给出了一个日期。   盛德帝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接挥手让他退下。   马车一晃,惊醒了沉思中的沐彦卿。   “主子,到家了,”外面传来青睢的禀报声。   沐彦卿低声应了一声,唉,他前途堪忧啊—— 第198章 变故突发   席瑜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 听青澜禀报这两日城内发生的事情, 刚开始注意力集中,后面却微微有些走神。   “主子?”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 主子却没有任何指示, 青澜不由出言提醒。   席瑜回神,看了看面带询问的青澜, 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眼角,直言:“我走神了。”   “主子您需要休息了,”青澜皱眉劝道,这段时间边防军内事故不断,士兵之间摩擦时有发生, 后者不需要主子亲自出手, 前者却需要主子事必躬亲, 再加上这段时间主子自身事情不断, 事赶事都挤在了一起,主子忙起来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 长期以往肯定是行不通的。   “无碍,”席瑜摆摆手,不过刚刚禀报的事情却没有精力再听了, “算算时间, 春闱名次已经公布了吧, 不知道彦卿如何?”   “沐少爷真才实学,这次春闱之中能与之比肩的寥寥无几,”青澜想了想之前得到的参加会试学子的名单表, 其中不乏世家子弟和民间文豪,但和沐少爷比起来都还略逊一筹,青澜不觉得有什么人会威胁到他。   “也不知道在这时候彦卿脱颖而出是好是坏,”席瑜叹了一口气,如今京城整体局势紧张,官场上更是如此,这届科举选□□的官员大都会提前做到实权位子上,本该是待在安逸位子上慢慢成长现在却要过早的接触暗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浴火重生又有多少人提前迷失了自己。   “沐少爷向来心志坚定,就算遇到什么难事也一定能跨过去,主子不必太过担心,”青澜说道。   “你说的对,”席瑜摹地笑了笑,彦卿确实是这样的,接着又想起陈府,“春闱之后,彦卿就要成亲了,希望贺礼在那之前进京。”   说完了沐彦卿,主仆两个的话题终于拉了回来。   “主子,关于您的身份,现在军中已经传开了,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   “不必,”席瑜打断,“顺其自然就好。”   人与人之间的认同感,不是身份地位能决定的,在军队之中更是如此,而且席瑜本身想要的也不是让他们因为他的身份听令于他,只有打从心底认同,边防军在以后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来都来了,自然得得到极致的好处的。   青澜点头。   “接下来至少两年,边防军都会掌控在我手中,趁着这段时间我们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其他那些不太重要的就放一放,等我回京之时,定要西蒙边防军只知有我席瑜而不知朝堂上做的是谁。”席瑜慢慢说道,铿锵有力。   “属下明白了。”   ————   席瑜的担忧远在京城的沐彦卿不清楚,如若知道肯定要骂他乌鸦嘴。   此时,沐彦卿刚回到榆钱胡同,下马车进府,就被管家告知父亲被先生请了去,并捎言他回府让他也过去一趟。   沐彦卿点头,让人知会母亲一生,就转身去了孟府。   先生和父亲正在书房等他。   关于他以后何去何从,不说外人其实身边人心里也都在嘀咕,谁都摸不清盛德帝接下来会如何,他的这番操作着实不按常理出牌,就算擅长洞察人心的先生恐怕也没有想到最后盛德帝竟然会这样安排。   沐彦卿进书房,在两位长辈面前把刚刚宫中盛德帝与他讲的话说了一遍。   “没想到皇帝竟然打这个主意,听他话中意思,看来会试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孟伯泀皱眉,要说开心那是完全没有的,诚然彦卿被盛德帝重视,只要能够完成交代下来的任务,以后的仕途绝对不会差,但前提是能够完成任务。   两江痼疾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两江总督李京尧不是好惹的角色,只看王麟之去江南这么久也没能放开手脚做事就知道了,这还不是王麟之第一次去江南出公务,之前已经积累了这么写经验到江南尚且如此,可以想象彦卿初去会受到怎样的排挤。   如果只是一时倒还好,忍忍总能过去的,但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奋勇汇入其中,力图将其顽固势力瓦解,肯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倒不是他这个做先生的不相信自家弟子,孟先生确信他的学生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只是入仕的第一战就是两江身上的担子是不是太重了一点?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才能走的瓷实。   沐世规没有说话,不过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和孟先生的看法差不多。   “阿爹和先生不必太过担心,短时间内我离不了京城,”沐彦卿笑着宽慰,现在的他初入官场,毫无建树,去哪都会是被人轻视的对象,现在让他调任两江,意义着实不大,出去闯荡总要有些底气才行。   “皇帝既然把彦卿召进皇宫当面说此事,就证明后续的事情他已有打算,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准备。”后面这句,孟伯泀是说与沐世规听的,皇命难违,还能如何。   “先生说的是,”沐世规苦笑,事已至此,他们可不就剩下‘准备’二字。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除了身边的几个人其他一概不知,沐彦卿开始翰林院当值。   不知不觉间,沐彦卿和陈姝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是陈府主动提起的,沐彦卿点了头,接下来的流程一切和顺。   其实这件事情本该男方主动提,更显得女儿家娇贵,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没想到临了事情有变。   盛德帝对沐彦卿的安排超出了之前所有人的预料,大家都知道江南不是块好啃的大饼,一旦去了极有可能食落鱼塘,直接被竞相蚕食。   沐彦卿自身来说不希望陈姝这个时间嫁到沐府,这明显不是一个好时候。江南处处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会在背后捅他一刀,但他又不得不去,这次任务之于他,之于整个沐府都非常重要,成则仕途坦荡,败则前途尽毁,他连自己的性命无虑都无法保证,还有什么资格承诺一个女子幸福。   最主要的是,沐彦卿想给陈姝留条后路。   沐彦卿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陈宇柒,当然并不是那种言辞激烈的拒绝,只是提出自己的一个想法。陈府现在其实也不好做,陈太尉身体情况在那摆着呢,之所以在短时间内为一双儿子定下亲事,娶媳嫁女,都是为了不让自己身后还拖累儿女。   陈朝律法:父母丧,儿女要守孝三载,不兴红事。   所以对沐彦卿来说有些进退两难,但是他还是提前据实以告,他确实不能保证自己能在多方夹击之下全身而退。   初听,陈宇柒久久没有说话,站在不同立场总会有不同的意见,在这件事情上,不论是身为沐彦卿的朋友,还是身为陈姝的兄长,陈宇柒完全能理解沐彦卿现在的难处,也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   他其实也是一样的,父亲……虽然一直都没有太尉旧疾复发的消息传到京城,但这个月用药的间隔明显简短了许多,身为人子他不想往深处想,但身为陈家未来的当家人,他却不得不想。   “彦卿,这件事情我没法立刻给你回答,”陈宇柒静默片刻,低声回道,那是他嫡亲妹妹,他自然是要为她着想的。   彦卿去两江述职肯定不能带着家眷,不然那就是把自己的弱点置于敌人的眼皮底下,如若现在成亲,姝儿也只能留在榆钱胡同,届时也不能说全然安全。而且还有最坏的可能,如果彦卿真的出了意外,姝儿又该当如何?   如若不嫁,且不说父亲,就是姝儿自己能接受吧,他可看的清楚,姝儿对彦卿有意。   “兄长的意思我懂,”沐彦卿了然的点头。   婚事最后还是定下来了,陈宇柒捎信说陈姝坚持。   沐彦卿接到消息的时候,无奈又夹杂着柔情,那个傻丫头呀。   婚事定在了五月二十六,那是近三个月内唯一的大吉之日。   沐彦卿和陈姝是皇婚,又早在之前就已经约定了婚期,所以虽然礼节繁重却没到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程度。   沐彦卿初入官场,有很多事情都需要熟悉,也要学着如何与同僚相交来往,整日都要应酬,最忙的倒成了是薛氏。   四月底,盛德帝下令让沐彦卿参与审理蔚山王世子,和席勤共事。   五月初,大理寺宣判,蔚山王世子以叛国的罪名被判斩刑,在请功的奏折上,大理寺卿席勤专门点了沐彦卿的名儿。之后盛德帝在朝堂上专门夸赞其年少有为,连带着其父沐世规也被称赞。   五月中旬,盛德帝颁旨封席瑜为镇西王,加封七珠。   圣旨一下满朝皆惊,之前盛德帝虽然已经承认席瑜的身份,封赏却一直都很吝啬,之前朝中就有不少人嘀咕盛德帝心中还存有忌讳,没想到一上来竟然这么大手笔。   也是在这时候,陈太尉上表自己旧疾复发,难堪大任,请盛德帝允许他离朝休养。   近半年的时间,在陈太尉的铁血手段之下,保定府军已经整编完毕,军纪严格军法严明,和之前混乱完全不同,可以说陈太尉已经完成了盛德帝交下来的任务。   盛德帝很是满意,没有多做刁难,直接恩准,并且给予了重重的封赏。   五月二十四日,陈太尉起身回京,那时候陈沐两府已经都挂上了红绸,静等后日到来。   五月二十五日清晨,喜服送到陈府。   中午,陈太尉的死讯传回京城。   一日之间,两府红绸变白绸。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199章 资本   因为成亲, 沐彦卿的得以休沐三日, 所以可以久违的和家里人用个早膳。   “喜服刚送来,早膳后,你试试给娘看看,要不合身的话还能找补找补,”薛氏笑着说道,独子成亲, 府上进人儿, 她这个做娘的只有高兴的份儿。   “我知道了, ”沐彦卿应声, 阿娘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喜悦了,他自然不会拒绝。   “阿瑜是不是给你送来了新婚贺礼?这孩子也是有心了,”薛氏赞叹, 那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 得知他参军上了战场,她担心好几晚都没有合眼, 现在孩子终于在边防站稳了脚跟,薛氏很是欣慰。   这孩子向来贴心,即使人在西蒙边防, 也从不会忘了京城这些琐事, 逢年过节送礼从来不会迟到。薛氏隔段时间就能收到阿瑜经心准备的礼品, 有些虽不是很名贵但却是邺城那边的特产,西蒙边防距离京城遥远,再简单也得提前算着日子把礼品送出来, 这孩子一如既往的周到。   沐彦卿看自家娘亲夸得高兴,神色冷漠的点了点头,确实算是贴心,想到昨日才拿到的阿瑜在信中已经预告多次的所谓贺礼,沐彦卿磨牙,早晚他会还回去的。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用了早膳,早膳后,沐彦卿在母亲的催促之下换了喜服,很合身,薛氏只看一眼就红了眼眶,孩子长大了,母亲的情感总是伴随欣慰和孩子即将离手的不舍。   沐彦卿陪着母亲说了好一会话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沐彦卿成亲之于整个沐家来说都是顶大的事情,他的婚事整个沐府就没有闲人,各个都很忙,不过脸上都带着笑,只回院的一路上沐彦卿就收到了不少祝福,   相比较起来,沐彦卿是最最轻松的了,当然也是表面上如此罢了。   真要说起来沐彦卿今时今日不过十七岁,放在前世不过是一个高中生的年龄,而在这里他要成家了。内心的忐忑和紧张当然是有,狂喜和对未来担忧的心情相互交织,让沐彦卿看起来更加的沉着和冷静。   明日行昏礼,下午的时候薛朗,郭嘉和沐彦昀就过来帮忙了,沐彦昀暂且不论,薛朗和郭嘉可比沐彦卿要年长一些,婚事却到现在都没个着落,薛氏时时都操着心,现在沐彦卿要解决人生大事了,他们做兄长的自然要经受新一轮攻击。   甫一见面,就让薛氏拉着念叨了许久,一个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外甥,一个是她娘家嫡亲的侄子,薛氏念叨起来毫无压力。   最后平常时候在自己擅长范围已经混出一些名堂的几个年轻人落荒而逃,逃到博彦院避难。   兄弟几个见面,自然都高兴,沐府子嗣不丰,明日少不了表兄堂弟帮忙待客,他们正商量明日安排,管家匆匆赶来,只看他面色就知道有大事发生。   兄弟几个自觉停下,房内安静的很。   管家没有任何寒暄直入正题,“少爷,刚接到消息,陈太尉在回家的路上去世了。”   嗯?沐彦卿立刻站起身,“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陈府管家亲自过来报的信。”   沐彦卿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他没想到会以这样形式听到陈太尉的死讯,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我之前已经叮嘱过太尉以他这样的情况最好是安心静养,但他的情况着实不允许,整顿保定府军岂是这么容易的,这些日子太尉身体情况每况愈下,最近更是全靠毅力撑着。前几日太尉来信,情况已是非常严重,这样的情况下他本就不适合舟车劳顿,他却执意归京……”郭嘉叹了一口气,以毒攻毒之法向来是极其凶恶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此法不会让毒即可消失,只是让毒与毒持恒,而当一方成功压制住另一方,宿者深受其害是一定的。   沐彦卿点头,太尉执意回京之时,他已经有了点猜测,保定府军刚刚整顿完毕,这样的情况之下,再在保定留一段时间,利大于弊,但太尉却直接上书表示要立刻回京,着实不符合太尉的性子。   “先撤红绸,”沐彦卿低声吩咐,喜事变丧事虽然不祥,但逝者为大。   管家得令之后退了下去。   “派人去陈府走一遭,有情况来报,”沐彦卿吩咐青睢,陈府目前肯定一片慌乱,他就过去添乱了。   沐彦卿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陈姝,陈太尉的真实情况她是不知道的,或者说陈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现在在她成亲前夕,太尉出了这样的事情,与她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属下亲自过去,”青睢接令。   沐彦卿点头,看青睢出了门,回头看自家兄弟。   “陪我去看看娘亲吧,她不知道陈太尉之事,表兄你试着和她提提,”沐彦卿苦笑,娘亲那边心里肯定不舒服,表哥堂弟都在她身边长大的,陪着说说话是可以的,也可以试着和她提提真实情况。   这倒不是沐彦卿多想,他娘亲平常温和善良讲理,心肠也软,但是一旦牵扯到他,母亲就会变成不好说话之人,他不想母亲心里起疙瘩,不管是于母亲自身,还是于姝儿都不公平。   “好,”郭嘉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应了下来。   ————   陈太尉遗体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深夜,盛德帝亲自下令取消宵禁令,让陈太尉直接回家,任何人不得阻拦,可以说给了很大恩典。   沐彦卿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今次过来,他服缌麻,持的是女婿该有的礼制。   陈宇柒一眼就发现了,他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陈太尉去世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将开来,全京城皆惊,这消息着实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普通百姓开始自发悼念,陈太尉身为一代将领,多年致力于保卫陈朝的疆土和百姓,深得民心。   盛德帝也是悲痛万分,得到消息的当下,差点昏厥过去,吓坏了正在议事的文臣武将。   太尉去世时,儿女妻子均不在身边,所以他的遗愿是身边亲卫口述的。陈太尉去世之前念叨最多是女儿陈姝的婚事,这话一出,整个厅堂一静,陈姝直接痛哭出声。   陈太尉留下的话不多,但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不仅表达了对女儿的疼爱,还把自己的病交待的很清楚,明确表示他的身子不好已久,此次也算是天命所归怨不得任何人,他不希望任何人妄加猜测。   短短几句话,道尽慈父心肠。   太尉的丧礼很隆重,硕亲王亲来吊唁,并带着来了盛德帝的圣旨,陈太尉被追封为一等护国将军,惠及儿女,陈宇柒正式成为了京城府都尉,掌管京城府军。   不过该有的被封上的喜悦,一点没有就是了。   丧礼之后,沐彦卿去见了陈姝,短短几日时间,陈姝就像是变了个样子,整个人憔悴的厉害。   “姝儿,”沐彦卿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劳。   “小时候,爹爹长年驻扎边关,即使回京,也经常宿在军营之中,我长到六岁都还识不得父亲的样子。小时候也怨过,后来懂事了就试着理解,我都还没有告诉爹爹他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他就走了,”陈姝喃喃自语,她没有看向沐彦卿,仿佛只是自说自话。   沐彦卿鼻头酸了酸,没有出声,就静静的听着陈姝说,有小时候的趣事儿,也有长大后父女之间看不见的生疏,事情都很小,却带着满满的温情。   沐彦卿离开的时候,陈姝已经睡着了,沐彦卿把人交给了她身边照顾的嬷嬷,出门的时候看见了陈宇柒。   “父亲临走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姝儿,她自小没有母亲照顾,没想到婚事也要受这样的劫难,”陈宇柒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和父亲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了。   沐彦卿沉默,看了看远处,突然开口:“兄长,皇上开始行动了,我不久就会变成众矢之的,您务必顾好姝儿。”   “这么快?”陈宇柒惊讶,这段时间沐彦卿在陈府他忙里忙外,他险些忘了对方的年纪和阅历,还有他即将要走的路。   沐彦卿点头,“事情宜早不宜迟,在离京之前,我身上总得有些立命资本,不然就是去了也不过是羊落虎口。”   “我知道了,你尽管放心。”陈宇柒神色郑重。   沐彦卿点头。   ————   事情发展正如沐彦卿所说。   六月中旬,盛德帝出京去承德避暑,亲自点名沐彦卿随行。   朝臣都没说什么,沐彦卿去与不去无伤大雅,不过这次大家失算了。   去承德途中一路顺遂,眼看就要到承德,众护卫松了一口气之际,却遭遇了刺客袭击,歹徒的目标显然是盛德帝。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们集中攻击盛德帝所在马车,对方的头领甚至一举冲到了盛德帝面前,仅有几个侍卫护行。   眼看盛德帝危矣,沐彦卿直接以命护君,挡在了盛德帝面前。   战斗结束的时候,沐彦卿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血水染尽,额头上也开了口子,很是骇人。   之后,自然得到了重赏,金银珠宝之外,连升三级这个足以让在官场上浸淫多年苦熬资历的官员羡慕了,不过朝堂上谁都没敢说个不字,不然不就是不看重皇帝的性命吗?   沐彦卿因此一举成名——   半年后,为了增加沐彦卿阅历,盛德帝亲命沐彦卿外放,任金陵知府,掌管金陵府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0章 离京   外放金陵的调令一下来,沐彦卿就立刻向盛德帝要了恩典, 要求出京之前的这段时间在家休息, 盛德帝恩准了。   关于沐彦卿外放金陵, 担心者有之,也不乏幸灾乐祸者, 江南是什么样的地方凡局中者无人不清楚, 沐彦卿虽然小有能力, 在京城也颇有才名,但到底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入朝为官也不过半年,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狐狸怎么能够斗得过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 想想都觉的不可能。   分析双方战力,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就是孟先生和几位师兄也都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在他要离京之际叮嘱这么多, 都快把此生所有与他们有些关联目前又在江南生活之人挖出来了,为的就是想他们在危急关头能帮自己一把。   所以这所有的想法沐彦卿都接受,其实说句实话关于盛德帝给他身上加这么重的担子, 他自己其实也是有些嘀咕的, 要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在盛德帝的坚持之下达成的。沐彦卿总觉得盛德帝应该知道些他背后所做之事,不过应该只是皮毛,不然他现在能不能存活于世都是一个问题。   心存怀疑却不得不重用,可见自己身上有他所图之物,但细观自身周围, 沐彦卿并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往顾朝纲之物。   想法当然都是各抒己见,在各种不看好之中为沐彦卿践行的宴席开办,在沐彦卿看来就是把该请的不该请的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不过别人特别是身边人的意见却不一样。   践行宴是沐彦卿离京之前的最后一场人际关系往来,沐家夫妇很是慎重,先生师兄也都出席为他坐镇。践行宴邀请的客人包括沐彦卿的科考同期,翰林院同僚还有一些亲戚长辈,沐彦卿混迹其中,和谁都能聊上两句,要说入仕后沐彦卿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就是这了,与人交际的能力提高了不知一倍。   践行宴直接摆在了吉香居,这个倒没有人说什么,谁让现在吉香居的掌柜是方进,沐彦卿明面上是沾了他三师兄的光。   随着沐彦卿入仕,吉香居这边的事情大都落在了方进身上,虽然沐彦卿没有向他公开吉香居是自己的意愿,但时间长了沐彦卿逐渐懒得处处掩饰,主要是吉香居以后的发展绝对不仅仅局限在京城,三师兄他总要学着长大,总之沐彦卿为此是操碎了心。   践行宴之后,沐彦卿闲了几日。   此去江南,就算事情无比顺利,沐彦卿至少也得两年时间才有可能回到京城,如果进展碌碌,靠熬资历升职加官,五年内沐彦卿别想摸着京城的边儿。   所以从一开始沐彦卿以后的行事作风已经确定了,他的根儿就在京城,肯定是要回来的,等他回来之日,纵然不是众星捧月,也不能让大家忘了有他这一号人存在,最好最快让人知道他的法子就是做出一番政绩。   这当然不简单,沐彦卿现在也没个章程,毕竟他现在说不上很清楚金陵具体情况如何,凡事都要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政令也是如此,所以只有等他到了金陵再说。   自从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场,沐彦卿的仕途可以说一帆风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底层升为朝堂从四品官员,细数满朝文武,论晋升速度,无人可与沐彦卿匹敌。   在朝内,盛德帝偏宠沐彦卿也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而现在盛德帝把沐彦卿放在了江南,虽然不清楚盛德帝对江南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不过把自己的亲信安排在江南要说没个用意,谁信?   前些日子践行宴上就有许多人明里暗里打探消息,不过想在沐彦卿口中打探出有用消息岂是这么容易的?当日凡上前打探的官员纷纷铩羽而归,各个面上带笑,心里懊恼。   相较于外人想要追根究底的心情,沐彦卿身边包括父母长辈,亲朋好友更多的则是担心,江南是好地方,人杰地灵,金陵更是富庶中的富庶,但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   怀璧其罪,就算彦卿兢兢业业不去得罪别人,此去江南也是危险重重,届时他们远在京城,就算想拉他一把都不行,所以怎么可能不但心。   尤其是薛氏,对于沐彦卿去金陵,沐世规还好表示出了足够的理解,薛氏薛越靠近出发的日子脸色越不好看,表现得非常舍不得,儿行千里母担忧,沐彦卿每次出远门薛氏都有数不尽的担心。   沐彦卿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有人把你心尖上担心,总比被忽视来得让人高兴,所以有了空闲沐彦卿就直接窝到了正院看母亲为他整点行装。   第一日薛氏尚未察觉,第二日薛氏有些疑惑,晚上和沐世规说起此事,沐世规只淡笑并未搭话,薛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第三日沐彦卿再过来的时候,薛氏直接表示出了自己的嫌弃。   “去去去,你这孩子窝在我身边干嘛?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上半点心,赶紧自己收拾收拾去,别出发时才发现漏下什么东西,出门在外不像家中,什么缺了都过得不舒适,”薛氏先是嗔怪,说到后面确实自己先受不住了。   沐彦卿无奈,“阿娘,总会有这么一遭的,”他科举入仕,总得出京历练一番,只有这样日后回京才会被真正被委以重任,现如今朝中大部分重臣都经历过这么一遭,他的以后绝对不要被束缚住,所以总会经历的,宜早不宜晚。   薛氏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开口,“知道娘亲担心,你就省心些,赶快回去清点你的行装,让爹和娘都放点心。”   沐彦卿愣了愣,随后笑着应是。   “临行之前记得去陈府拜访一番,见见姝儿,那孩子心思沉重,上次我还听说一直到现在她都还茹素,替父守孝虽说孝心可嘉,但万不可伤了身子,陈太尉必然也是这么想的。”薛氏又叮嘱。   沐彦卿点了点头,“孩儿知道了。”离开之前,肯定是要去陈府走一趟的。   薛氏再叹一口气,摆摆手让沐彦卿该干嘛干嘛去。   沐彦卿是在离京前的前一日去陈府做客的,说是做客是因为他是正当下了请帖过去的,陈宇柒夫妇亲自接待了他,午膳陈姝也上了席。   午膳过后,陈宇柒夫妇很有眼色的避了出去,厅堂中只剩下沐彦卿和陈姝。   “我明日一早离京,”沐彦卿笑着说道,似陈述又似在交代行程。   陈姝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个开场白,刚刚在席上的时候他们不是一直在讨论此事吗?不过还是下意识回答,“是,一定要保重自己。”   沐彦卿点点头,接着又低声说,“我此去前路未知,再次回到京城不知是何时了,姝儿,你——”真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沐彦卿才发觉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从心底涌上来的全是不情愿和不甘心。   “沐卿宝,”陈姝打断沐彦卿接下来的话,“你我是皇婚,前些日子还差点拜堂成了亲,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你沐家的媳妇,你现在不想要我了?”   陈姝语气并不好,有些着急,还夹杂着委屈,她不清楚自己在沐彦卿心中到底是怎么的形象,成亲是自己坚持,现在因为要离京,他又旧事重提,往来这么长时间,难道他真的一点儿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那自己这算什么。   沐彦卿也是一愣,乳名向来只有阿娘会用,就连爹爹都很少如此称呼,现在被陈姝当着面这样称呼,沐彦卿脸有些热。陈姝后面的话更是让沐彦卿有些罪恶感,心中开始思索自己此举是为何,虽然他自诩侍卫陈姝考虑,但也许对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这样似乎给对方带来的只有上海。   而且,放弃吧,沐彦卿,你自己不也不情愿吗?心里好不容易住进了一个姑娘,为什么要把人赶出去,保她平安和未来都是些鬼话,不就是想听她说出这些话?沐彦卿觉得自己真实恶劣,能把一个世家姑娘逼到这份上,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虚伪,明明很不情愿的,却言不由衷的劝解。   自嘲的笑了笑,沐彦卿抬头看还有些气鼓鼓的小姑娘,勾了勾唇角。   陈姝也回了神,入眼便是沐彦卿嘴角扬起的笑意,面颊上立刻染上了胭红。她刚刚是气狠了,自从知道消息她就不断祈祷对方一定不要出事,甚至因此连着几夜睡不着觉,对方却如此平静表达出让她另择夫婿,极度委屈之下,她才不顾女儿家的矜持说了这些。   陈姝羞怯交加,直接转身背对着沐彦卿,双手懊恼的揉了揉手里的帕子,她一个姑娘说什么要不要的。   “是我说错了,”沐彦卿道歉,伸手把陈姝扳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陈姝一时之间没说话。   “姝儿,我此行多则五载,少则两年,”沐彦卿开口。   “我……”陈姝皱眉。   沐彦卿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姝儿先听我说完,多则五载,少则两年,我沐彦卿一定会平安回京,到时候我们就成亲吧。”   沐彦卿语气温和,面带笑意,眉眼柔和。   被沐彦卿温和嗓音感染,陈姝呆呆应了一声。   ————   第二日,天还未亮,沐彦卿就带着身边随侍出了京城。   同一时间的陈府,陈姝摸索着手里的玉佩,心中祈求心上人此行诸事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1章 建树   时光荏苒, 转瞬即逝,不知不觉沐彦卿已经在金陵待了三年。   “主子,赵大人过来了,”青睢一身劲装前来禀报。   “够快的,”沐彦卿冷哼一声, “让他等着,我们这位赵大人向来着自负,晾一晾之后才好说话。”   青睢点头,侧立在一旁,静等着他家主子接下去的动作。   沐彦卿认真核对着手上的账册, 漏洞明显的让人发指, 但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就能视而不见,还真是可笑,还有上面的官员, 这样的账册也能盖上自己手中的红印, 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信心,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被牵连进去。   两刻钟过去, 沐彦卿放下手中的账册,扯开自己脖颈处的合领纽扣,让自己看的狼狈些, “走吧, 去会会我们赵大人。”   说着,沐彦卿率先朝外面走去,三年的时间让他的样子大变。三年前沐彦卿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虽然有些才学心计,但行事作风到底带着少年人的稚嫩,而三年后的今日沐彦卿更像是一柄利剑,全身上下彰显的都是年轻人的锐劲儿,本就出挑的五官配上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得宜。   沐彦卿慢悠悠的穿过走廊,等能看到会客厅的时候,加快了脚步,面上也带了些许的焦急,等到客厅门口,说话语气也带了几分焦急,“赵兄,这么着急过来寻弟可有要事?”   赵棠本来是着急疯了的,不过在厅堂饮了几杯茶倒是冷静下来了,想想沐彦卿也是无辜,昨日去吉香居饮酒还是他主动拉去的,所以现在虽然着急但却没到丧失理智的程度,“贤弟,昨日吃酒的时候我手里是不是攥着一本书册?”   沐彦卿做思考状,“好像是有的。”   赵棠一惊,着急询问:“那贤弟注没注意我离开吉香居的时候有没有带着书册离开。”   “赵兄,当时我是临时被叫进包间的,还真没有注意这些,姜兄也许知道些消息,我记得他昨日近来出去了几趟?”沐彦卿回忆着说道。   “我就知道那孙子害我,明明知道这本账目……”赵棠警觉自己多嘴,赶忙住口。   “赵兄?”沐彦卿面带不解,“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贤弟不必担心,我知道这些和你没有干系,我现在就去找那孙子算账,咱们回聊,”赵棠对沐彦卿做出了承诺,然后着急忙慌的出了府。   看着对方转过影壁墙不见了踪影,沐彦卿身子一正,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恢复了惯常模样,“就让他们狗咬狗吧。”   “主子,那本账册我们要如何处理?”青睢问道。   “要想回京,总得给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看看我这些年的实绩才是,不然就算回到京城恐怕也得不了好脸色。”沐彦卿淡声说道。   他来金陵述职,是带着任务来的,一个异想天开、难于上天的任务,在出发伊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所以这三年沐彦卿都怎么往那个方面使力,是的,阳奉阴违是沐彦卿想出的最好办法。   这三年来,沐彦卿担负起身为金陵父母官的责任,兴修水利,调整税收(增加商户税收,见面农户税收),鼓励商业,重重措施都是为了更好的造福于民,也获得了金陵府百姓的认可。   最好的证据就是每日早上他府门口都会放着时令果蔬,刚开始管家花了不少力气调查,最后才发现是百姓自发送来的,甚至有人徒步走百十里地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尝尝鲜,父母官好与不好,百姓自有公断。   如果对方送上来的是金银珠宝,沐彦卿不会有太多的感觉,他自小不缺银子,明月斋之后口袋里就向来充盈,更不用说吉香居堪称日进斗金。但百姓们的好心却怎么也拒绝不了,不过身为父母官,怎可平白拿治下百姓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沐彦卿都会按着账本把与果蔬把等量的银钱还回去。   这是沐彦卿得到的回报,想他刚来金陵时前进一步都是艰难,排外是人的本性,当时金陵官场上所有的官员都是他的敌人,沐彦卿费了不少功夫才拿回自己的话语权,如今金陵发展蒸蒸日上,比沐彦卿刚来的时候更加繁荣,两年前开业的吉香居现在已经成为金陵城地标形酒楼,其他各方面发展也都不错。   对此,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从毫不起眼谁都能踩两脚,到谁都不能忽视,从受制于人到人受制于他,沐彦卿中间经历的艰辛可想而知。   依照沐彦卿的资历,又在金陵做出了这么些实事,每年官员评判总能拿到‘优’等,传召回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沐彦卿也确实收到了调令,但是他不能这样回京,手里的砝码还不够——   刚刚那人名赵棠,是两江有名世家的长子,不过他另一重身份更有名,那就是两江总督李京尧的女婿,这个身份让他在两江腹地横行无忌,除了强抢民女,恐怕什么恶事都做过。   沐彦卿是在两年前与他相熟的,熟悉的地点是在吉香居,事件过程是沐彦卿让给他一间包间,嗯,当然提前安排好的。   这枚棋子沐彦卿兢兢业业养了两年,多少个夜里都得放下手中繁重的公务去陪他喝酒,回来之后得熬整个通宵才能把时间补回来,单单是吉香居他就为对方付了几万两银子,损失可谓惨重。   不过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临了临了,赵棠送给他一份大礼,一份足以把之前所有债务一笔勾销的大礼,谁能想象李京尧最看不上的女婿手中竟然拿着两江这些年各种收支的账目,不仅仅是银子是怎么蒸发的,甚至还有官员的具体名单,内容之多让沐彦卿咋舌。   唯一遗憾的是上面没有牵扯到李京尧和他的家族,不过对于现在的沐彦卿来说尽够用了,回京之后能交差不说还能得一大功劳,至于李京尧会如何得看后续。   “主子,咱们想把账本带出金陵恐怕不容易,”虽然金陵之中,现在没人敢向之前那样对主子不敬,但两江毕竟在李京尧的控制之下,这本账目牵扯甚广,李京尧一旦知道消息,两江恐怕都得抖一抖。   “无妨,”沐彦卿应了一声,看样子已经有了决策。   青睢不明,却没有再询问。   事情正如青睢所说,两日后,李京尧以总督府失窃为名出动总督府军在金陵城内搜查,整个金陵城因此人心惶惶。   这自然不是沐彦卿想看到的局面,他付出了无数精力建设的金陵怎么可以受到这样肆意的破坏?不过也只能忍,他一个文臣怎么可能在动武一事上斗得过一个资深武将,况且,沐彦卿看了看眼前这些嚣张跋扈的兵将,他自身难保啊……   “沐大人,这是总督大人亲下的命令,还请您配合。”   “本官官职虽然低,却也是朝廷命官,总督大人一句话就要搜我沐府,这是何道理?难道总督大人怀疑是本官指使人入总督府行窃盗之事,”沐彦卿站在最前头,寸步不让。   沐彦卿在金陵的名声极好,经过这几年的整治,金陵百姓也深受其影响,有拾遗者大都会专门跑到府衙上交,社会风气转好不止一星半点,此时听到沐彦卿这样讲,人群中自然是一阵反驳之声。   百姓情绪高涨,让总督府军头一阵恼恨,但随之而来的是疑虑更甚,如若心中无鬼,怎么处处与他作对。   最后让步的自然是沐彦卿,他站在一旁看着总督府军列队进了大门,神色落寞,这一表情让金陵百姓脑补了不少,对总督府军也有不少意见,虽然碍着权势不敢明说,但心里的想法谁管得着。   搜自然是搜不出什么的,总督府军最后败兴而归,不过也算是正式盯上了沐彦卿。   沐彦卿感觉到了,不过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着急。距离回京之日越来越近,沐彦卿手上的公务逐渐移交了出去,接替他位子的同他有些渊源,具体来说应该是他师侄,对方是大师兄的学生,颇有些手段,不然盛德帝也不会派他过来巩固京城对金陵的控制权。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沐彦卿开始采买金陵土仪,这次回京再回金陵不知是几年后了,总要留些念想,沐彦卿也有意看看他待了三年的地方,只希望再过三年,华年依旧。   沐彦卿离开之日,金陵百姓自发到知府府门口送行,沐彦卿说了好些话才得以上了马车,至于礼品虽然已经言明不收,但还是被塞进马车不少。   沐彦卿冲大家伙挥了挥手,再坐回马车,脸上已经肃凝一片。   “主子?”青睢其实也有些不舍,在金陵待了这许久,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人和事,陡然离开,心中的不适很明显。   “收收心思,一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沐彦卿淡然的声音传来。   “是。”   来时行马车,走的时候因为行李太多,沐彦卿只能选择走水路,当然这是说出去的原因,至于真实缘由,沐彦卿勾了勾唇角。   不出所料,他们刚到码头就被包围了,对方穿着常服,掩在人群中倒没有多显眼。   “上次搜我府邸,这次要搜什么?”沐彦卿很是镇定的问道。   “沐大人即将离开金陵,属下们也是怕行李物品之中藏匿祸害,才有此举,如有得罪,还请沐大人赎罪。”   “如若我不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2章 兄弟重逢   “如若我不让呢?”沐彦卿笑了笑, 表情谦逊,说出的话却一步不让。   “那沐大人可就不要怪属下们得罪了, ”总督府兵将冷哼一声, 一脸的势在必得。   “请便, ”沐彦卿摆了摆手,随他们动作。   兵头冷哼一声, 心中却忍不住狐疑, 同在金陵,他们这些年和沐彦卿多有来往, 在沐彦卿受伤他们可吃过不少次闷亏,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了?但是箭在弦上,“那属下们就得罪了。”   沐彦卿颔首,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主子?”青睢低声唤道,他们要的东西可就在行李之中。   “无碍,”沐彦卿摆了摆手, 让他不用着急,安静待着就行。   青睢不明所以,却没说什么,不一会儿,就看到刚刚上船的总督府兵一个个慢慢退了回来, 且表现出一脸惊恐的样子。   青睢更加疑惑, 顺着望去,就看到总督府兵退到最后面出来了一个年轻人,细软盔甲在身, 腰间虽没有佩戴兵器,但浑身的肃冷气势却无人能忽视,就算是总督府兵也摄于他给人的压力不断后退。   有那么一瞬间,青睢没有认出来这是谁,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席少爷?”   “几年没见,阿瑜的变化倒真是不小,”沐彦卿感叹道,在京城的时候,阿瑜只有些冷,不喜说话,但是现在的阿瑜是真的摄人,是那种只有经历过鲜血才会有的气势。虽然时常通信能感受到对方大方面的变化,但是气势这东西还真是要见了面才能感受的出来。   “是主子请来的?”青睢问道,接着就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废话,席少爷,不,现在应该称为镇西王爷,于上月被诏令回京,从西蒙边防回京如若不是主子提前打了招呼,王爷根本不可能经过金陵。   沐彦卿没有回答青睢的问话,反问单膝跪倒在地,“微臣恭迎王爷。”   “恭迎王爷,”周围百姓兵将跪了一地,只余下总督府兵不知所措。   “怎么?本王不值得受你们跪拜?”席瑜冷哼一声,淡声问道。   “末将恭迎王爷莅临,”兵头跪倒在地,纵然不情不愿,但是现在是在码头上,人多眼杂,他们做什么都看在百姓眼中,稍有不慎,损坏的就是总督府的名声。   每到这时,他们都不禁要感叹一句,世道真的变了,今时不同往日。是的,今时不同往日,沐彦卿时常说他在金陵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故意和谁作对,只埋头为民做事,但越是这样越是可怕,金陵百姓现在对朝堂的信赖度不知提高了一个度,无形之中自然就损害了总督府的权威,表现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不知不觉中他们总督府行事作为就有了限度,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趁着众人低头的瞬间,席瑜冲沐彦卿眨了眨眼,沐彦卿笑着点了点头,儿时同伴就是这样,仅仅是一个动作熟悉感就能扑面而来。   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师兄弟的想法,恐怕得呕死,就凭他们一月至少三封信的联系频率,就算分隔天南地北,也大致知道对方身边发生的大事小情,这样情况下怎么可能会陌生。   席瑜摆手把普通百姓和沐彦卿一行人叫起,转头问话,“你们是总督府兵?”   “是。”总督府兵兵头迟疑应声。   “这样的阵势是如何,给本王准备下马威?”席瑜睨了一眼他们,冷声问道。   “王爷,这,属下以为这是沐大人的船只,”兵头看了一眼属下,恼恨对方给了他错误的情报,让他以为这是沐彦卿的船,不过请罪还是得请罪,“是属下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赎罪?这个延后再说,你们一上来就要搜本王的船,一言不合就拔了兵器,现在轻飘飘一声赎罪,本王就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席瑜笑着说道,说出的话让总督府兵冷汗连连,眼前这位可不是京城那位硕亲王,这位是真正从战场走出来的,四年前对西蒙国大战一战成名,两年前支援北部边防正式成为陈朝百姓心中的‘战神’,只这两个字中间踏过多少人的尸体可想而知,所以就算他此时笑眯眯的,也无人敢小觑。   “属下,属下,……”兵头有些语塞,正在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镇西王大驾来到金陵,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总督大人今日忙于公务,实在无暇出来亲自迎接,忙派我出来迎候,还请王爷移步。”   沐彦卿回头,就看到了李京尧的师爷,看着是个温和的老头,实则是李京尧身边的军事,李京尧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他的主意,可以说是总督府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而且这才多久他就得到消息赶过到了,看来一直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呢。   兵头站起身冲来人行了一礼,后退半步站在了来人身后。   “与本王比起来,自然是公务更为重要,不过本王没有在金陵停留的打算,你回去告诉李京尧时刻准备着,本王早晚会去府上拜访的,不过到那时候希望来迎接本王的不是你,”席瑜漫不经心的说道。   师爷脸色一僵,他没想到席瑜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多少年了他没有遇到过如此失礼的年轻人,想到这里,他笑了笑,“王爷……”   “本王没有把话说清楚?你们可以回去了,误了本王和师弟回京的日期,你们担待着?”席瑜直接打断,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意兴阑珊,直白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师弟?”兵头一愣。   “王爷与沐大人师兄弟情深,让老朽颇为感动,不愧是孟先生,教养出来的学生不管从文还是从武都是佼佼者,”师爷笑着恭维,又转头看向沐彦卿,“治理金陵三载,没想到沐大人离开的竟然如此决绝,一点都不留余地。”   兵头这才恍然大悟,明了镇西王为何会刚好出现在这里,诧异的看了一眼席瑜,气势逼人,又看了一眼沐彦卿,温润如玉,这样不相像的两人竟然是同一个先生教养出来,实在是想不到。   这厢,沐彦卿听到师爷的话,也只是淡然笑了笑,“是啊,先生教导我们师兄弟凡事都得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临了临了摔了大跟斗,另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我师门的拿手好戏,今日我离开尚且要请求外援,希望他日我能独自登门拜访。”   “那老朽就在总督府恭迎二位大驾光临,”师爷让了一步,身后的总督府兵也跟着让了一步,直接把沐彦卿上船的道路让了出来。   “谢过师爷,”沐彦卿越过众位走向早已经等待在那边的船只。   两人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友好,两人的气势都很强,谁也不想在这个瞬间输给对方,暗暗较这劲儿。   不过这成败之事谁能说得准呢,沐彦卿今年不过二十,而对方已经垂垂老矣。老者认为占上位多年自以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熟不知年轻人早已经后来居上。   “师爷?”兵头作势上前阻拦,沐彦卿身上大概率有东西,不然也不会提前做了这些准备,真要让他们立了金陵,后果不堪设想。   师爷伸出胳膊阻止了冲动的兵头,“船上是镇西王席瑜,你有几分把握能明着控制对方?”这两年镇西王名头正响,在民间名声也极好,如今的赫赫战功都是在战场上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出来的,这样的人不论何时都不容小觑,现在明着怼上去,不仅以下犯上,犯不犯的成功还两说,就算金陵是他们的主场,也不好说。   兵头一时没有说话,他还真没有什么把握。   “既然知道东西可能在这艘船上,不让他进京就行了,”师爷淡淡的说道,只要在进京之前成功组织就是他们获胜,接下来才是对决呢。   兵头点了点头。   ————   船上,师兄弟两个才算正式见了面,对了对拳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要是我再晚来一会,李京尧把你留在金陵的心思都有,所以你到底拿了什么离开,把人家的老巢给端了?”席瑜接到消息就绕道来了金陵,要说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差不多,所以回京这段时间就劳烦师兄保护我了,不然那我很可能没到京城命就不保了,”沐彦卿笑着说道,表情却丝毫不死再开玩笑。   “真的这么严重?”席瑜正了正神色,更多的是不解,彦卿到底做了什么?   “只会更严重,”沐彦卿无奈,把自己手中名册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我明白了,我们先顶过这两日,待到后日就好些了。”席瑜摆了摆手,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他无比庆幸之前自己做的决定,本来只是想震慑一下京城那些迂腐文官,没想到倒是派上用场了。   “哦?”后日,沐彦卿先是不解,不过看了看摊在一旁的地图,如果他没记错的后日就到了……,算算时间的话,确实对的上。   师兄弟两个了然的对视一笑,都没有明着说破。   “等开了船,让他们为我们备上席面,我们两个得喝一杯,”席瑜一胳膊搂上沐彦卿,一如小时候。   “好,”沐彦卿没有拒绝。   一别经年,再见面各自成才,庆幸的是兄弟情谊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3章 回到京城   京城沐府, 薛氏指挥着府上的丫鬟婆子打扫博彦院,纵然平常没少扫尘, 不过做母亲的还是担心儿子住的不舒服, 今日下令彻底再打扫一遍。   “夫人, 少爷也快到了吧?”刘婆子一边掸着被褥,一边问道。   “算算时间, 还得几日, 不过也快了,”薛氏笑着说道, 要问她知道这个消息最大的感受是什么,那就是庆幸,离京之时夫君和孟先生都说此去金陵要万分小心,她明了她彦卿去金陵不是简单外放,而是带着任务去的,其中的凶险重重。   身为母亲, 自从孩子出发,她这心里就从来没放下来过,一连三年,每每想起都担心的睡不着觉,幸运的是这孩子三年来都没有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而且据夫君说那孩子在金陵替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深受百姓认可,她是既骄傲又心疼。   等了三年,终于把孩子等回来了, 待到孩子回了京城,就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了,她也终于能放下心来了,想想满满的都是庆幸。   “少爷回京,夫人终于能歇个好觉了,”一旁的水芜也笑着说道。   薛氏笑笑,没有否认这句话,“孩子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安心,对了,刘妈妈记得把东西厢房也打扫干净,阿瑜近几日也回京,要是想来住两日也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是,夫人,”刘婆子应了一声。   “王爷和咱们少爷自小一起长大,这回京又赶在了一块,还真是有缘分,”水芜笑着说道,纵然坊间现在对席瑜备加推崇,但他们这些真正接触过席瑜的人对之认知还是像以前一样,单看这些年席瑜的表现一直如旧就知道了,对待自家老爷和夫人向来上心,逢年过节的礼品和问候从来就没断过,比上少爷也毫不逊色。   “是啊,这俩孩子自小就有缘分,”小时候阿瑜还是被彦卿捡回家里来的呢。   “时间过得可真快,少爷离京仿佛就在昨日,现在就要回来了,”水芜感叹了一句。   薛氏眼睛眯了眯,谁说不是呢,分隔两地的时候,总是感叹时间过的好慢,时常担心孩子在外遇到危险,这担心着担心着就要回来了,一回首三年过去了,不过对此薛氏只感受到喜悦。   “只盼望着,两个孩子回京之途一路顺当。”   ————   京城亲人们的盼望和祈愿,沐彦卿和席瑜自然知道,但是这麻烦不麻烦的,从来都不是受害者说了算的,得看加害者怎么想。   很显然,加害者根本不想他们平安回到京城,这才离开金陵不过一日,他们就碰到了挡路贼,事发当时,沐彦卿和席瑜正在叙旧,几年没见,兄弟两个总有些话要说。   “话说之前蔚山王的事情与你有些干系吧,”席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因为事关重大,未免节外生枝他从来没有在信笺上询问过此事,现在终于能当面确认一下了,不过虽然是问话,言语中的笃定却非常明显。   “怎么说?”沐彦卿饮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席瑜笑了笑,没有再就此事说什么。   “此次回京,有说你应该怎么办吗?”沐彦卿指了指上面,关切询问,阿瑜现在是被盛德帝亲口承认的皇子,更是圣封的八珠王爷,与九珠硕亲王仅差了一级,但是阿瑜赫赫军功加身,只论名号可比硕亲王响亮多了。   但只有一点,至今为止,盛德帝都没有让阿瑜改回姓氏的打算,一个顶着母族姓氏的王爷,怎么想都名不正言不顺,就是朝臣现在也不都在观望,根本没有几人真正看好阿瑜。   “能怎么说,”席瑜面上带上不屑,皇姓?当他稀罕!   沐彦卿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微微的苦涩此时莫名加重了数倍,滋味不太好说,阿瑜肯定是不屑的,或者说他对回归自己身份的全部过程都不屑,但还是不得不正面迎上去。要想登上那个位子,阿瑜就不可能盯着现在姓氏,这是肯定的事情。   船身猛地顿了一下,沐彦卿手里的茶洒了自己一身,席瑜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了然。   “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席瑜皱眉说道,站起身往外走去。   沐彦卿没有动,这种情况十之八|九是被恶意拦路,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书生出去没有什么意义,交给他们这些有自保能力的人去解决是最好的。   正如沐彦卿所想,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响,听动静拦路人马还不少,沐彦卿低垂的眼睑,慢悠悠的往口中扔了一颗花生,味道还不错,咸香。   一刻钟后,声响渐息,船再次开动。   席瑜这才回到船舱,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发丝上还带着潮湿,但沐彦卿还是微微闻见了细微的血腥味道,“很棘手?”   席瑜点头,“有点,派来的都是死士。”   沐彦卿皱了皱眉头,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为了阻拦我,总督府是下了血本了。”   “应该说,为了护卫自己的羽翼,他们尽力了,”席瑜笑着纠正。   沐彦卿哼笑一声,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又经历了两次袭击,不过不提沐彦卿身边的侍卫,席瑜和他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所以对方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不过经过轮番战,沐彦卿这边人都很疲惫就是了。   “还真是执着,”席瑜叹了一口气,右手微微摸了摸脸颊,昨日退敌的时候被划破了脸颊,现在已经结疤,但还微微有此刺痛。   “身上其他地方没有伤吧,”沐彦卿叹了一口气,早已经想到金陵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是之前能预料到的,依李京尧刚愎自用的性子,怎么可能容许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掌控。   “没有,就这一点,”席瑜笑了笑,“你也不用太多担心,他们能够到的地方也是有限的。”   “有你做护卫,我有什么担心的,我只是……可能晕船了,”沐彦卿低声说道,他感觉昏昏沉沉的,满身上下都不舒服。   “呃!”席瑜好笑的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发现在他真的有些不对劲。   接下来的半日,沐彦卿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简直要把胃吐出来似的。   席瑜只能在一旁看着,同情之中又带着好笑,彦卿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席瑜满心满眼得都是新奇。   “要是无事,你可以去巡船,不必守着我的,”沐彦卿无奈提醒,在自己难受的时候,有一个人在旁边一直咧嘴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实在让人有够心塞。   “无事,青澜他们不是都在做,我还是陪小师弟说说话吧,以前我们生病的时候,伯母不就是这样做的,整宿整宿的不睡觉都陪着我们,”席瑜反驳,还颇有兄弟爱的给沐彦卿到了一杯茶。   沐彦卿接过饮了一口,然后被烫了舌头。叹了一口气,沐彦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就不是个照顾人的性子,还说是效仿他母亲?娘亲多温柔一个人,哪时候像他一样给杯烫水让病人晾着喝。   席瑜眼睛闪了闪,似乎他什么都没做,面上的笑容却是最真实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在边防,他肩负整个边防军的重担,回到京城,也要应付各方势力,唯有现在,面对小时玩伴,他心中是很久未曾有过的平静。   沐彦卿的苦难一直持续到第三日上午,直到他们的船停靠在了宁城。绕过众人的耳目,席瑜和沐彦卿下船开始走陆路,这倒不是为了迁就沐彦卿,是之前已经安排好的行程。   “怎么样?”席瑜眼神扫了一眼自己的部下,挑眉问沐彦卿。   “陈朝战神亲自带出来的兵将自然各个都是上等,”沐彦卿夸赞道,这话可不是恭维,他是真的这样想的,看着眼前的士兵,其中有几人还是他熟悉的,不过面貌已经大变了样子,不得不让人感叹军队确实是锻炼人的样子。   “别个这样讲我这心里高兴的很,你这样说话,我怎么这么别扭,”席瑜嘟哝着。   沐彦卿笑。   水路转陆路,是为了打后面那些尾巴一个措手不及,这也确实给他们争取来了一日多的时间,不过因为沐彦卿自从下了船精神就一直不大好,所以赶路速度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总督府那边的反应速度也算是快的,或者说他们的外援真是不少,第二日沐彦卿他们一行人就遇到了伏击,不过不说沐彦卿的贴身侍卫,能被席瑜收为亲兵的兵将怎么可能好对付,所以连续几次都让对方有来无回。   随着距离京城越来越近,金陵总督府逐渐鞭长莫及,后半程的路途格外和顺,在经历一整日的平静之后,沐彦卿他们一行人达到了京城。   看着眼前熟悉中带着陌生的雄伟城门,兄弟两人对视一笑,诚然,这座城充满了尔虞我诈,也许他们的未来也会走上这条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同样的这座城里有他们的亲人爱人和朋友,还承载了他们的抱负,有他们的根,不出意外,往后余生他们也逃离不了这里。   正因如此,时隔多年回来,他们心理上也没有一丝陌生感。   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进宫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4章 到家   沐彦卿和席瑜进宫面圣, 本来是有很多事情要禀报的,不管是金陵还是边防腹地, 不论哪个都是盛德帝多年心系所在。但是因为沐彦卿手中的账册, 这些事情就变得不再这么紧急, 反正盛德帝现在的态度如此。   “快请大理寺卿觐见,”盛德帝吩咐跟前的随侍, 大概等这一日等的实在太久了, 所以现在终于有了必要证据时就连天下之主也表现的非常不淡定。   沐彦卿懂,也乐得盛德帝此时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 离京多年,又在路途中漂了这多日,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尽快回府,他刚进京就派人回府禀报了,虽然已经叮嘱爹娘不用刻意等待他,但想也知道娘亲肯定不会听他叮嘱。   “沐爱卿此次外放金陵, 不仅为百姓做了这许多实事,临了又立了如此大功,朕必定重重有赏,爱卿可有想要的,”盛德帝整以暇接问道。   真要说起来, 盛德帝现在的心情说不上好, 是,他想攻克江南多年,哪个为君之人能够容忍自己治下竟然有一位土皇帝, 但等真正看到证据的时候,又有些接受无能,竟然涉及这么多关心,这么庞大金额的银子没有用到有用的地方,竟然都被这些中包饭囊的官员贪墨了,这简直就是对当权者的挑衅。   尤其,其中好些官员都是通过正经科举出仕入朝为官外放江南的,号称天子门生的他们竟然这么容易就沦陷了,刚刚瞟了一眼名单,竟然还有上届科举出仕被他委以重任的官员,这样的情况怎么能不让人恼怒。   这些心思,沐彦卿怎么会不懂,将心比心,而且比起盛德帝的随眼一瞟,这名单他可是仔细研究过了,感触更甚。   “圣上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领赏,”沐彦卿表忠心,赏赐那必然是想要的,但场面话该说还得说。   “哈哈,有沐卿乃朕之幸事”盛德帝愉悦的笑了笑。   “臣谢皇上抬举,”沐彦卿脸色不变,倒是旁边的席瑜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句话对彦卿来说可不是一个好话,离京三年,如今彦卿在朝堂上的根基本就薄弱,虽有几位师兄帮扶,但还是不可避免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彦卿回京虽不至于让朝堂大洗牌,但小范围内的重组是一定的。现在盛德帝又来这么一句,带来的只有别人的忌惮。   瞥了一眼上位的盛德帝,又看了一眼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沐彦卿,席瑜闭口不言。   席瑜关心沐彦卿,却不知道沐彦卿此时心中也在担心他。从刚刚踏进皇宫,沐彦卿就注意到阿瑜的情绪不大对劲,他大概能理解阿瑜心中的别扭,却无法出言安慰什么。   而且,盛德帝现在明显是要把这件案子托付给席勤席大人,短时间内来看,阿瑜现在回到家中连个为他接风的人都没有,长时间说未来一段时间阿瑜都别想和席大人相聚,想到这里,沐彦卿眼睛闪了闪,这件事情惊动大理寺无可厚非,但是不应该仅仅由大理寺处理,更遑论——   席大人在大理寺卿位子上已经呆了多年,动都没动,多年来他处理了大大小小许多案子,立下的功劳比之朝中多数官员都要多,不看功劳也不论苦劳,满朝文武也仅席勤席大人一人。为此,朝臣私下经常议论皇贵妃兄长不好当,就是远在金陵的沐彦卿也时常听到类似的调侃,可见大家私底下对这件事情的热衷。   沐彦卿不明白盛德帝的心理,但是据不完全统计,自从阿瑜身份公布,席大人仕途之路就一直停滞不前,不升不降,就是立功赏赐也会大打折扣。   “沐卿刚入京,这几日先在府上多陪陪家人,也去看看孟先生,他上次进宫还念着要与你下棋呢。这次你们立了大功,过后朕定会重重有赏,”盛德帝开怀的说道。   “谢皇上圣恩,”沐彦卿领旨谢恩。   “至于你,你姑……母亲日夜盼望着你回京,这次平安回来了,记得去后宫给她报个平安。”   “是,末将遵旨。”席瑜应声,声音略带沙哑。   盛德帝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终究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们都先下去吧,”盛德帝摆了摆手。   两人行礼后退出了宫殿,他们到京城的时候本来就不算早,再出宫已经华灯初上。   “比起金陵,这边有些凉了,”沐彦卿感叹了一句,京城的九月份已经有些凉了。   “比起西蒙边防,倒要好上不少,”席瑜淡声说道,现在的西蒙边防白日入夏,夜里入冬,很是多变,人处其中并不多舒爽。   沐彦卿一愣,不过想起西蒙边防的情况,他笑了笑,“这倒也是,现在想想我的情况确实比你好上不少。”   “小师弟,”席瑜认真的唤了沐彦卿一声。   沐彦卿不解,“沐将军有何指教?”   “先生常教导我们做人要诚实,拿富饶水乡的金陵和苦寒沙漠的西蒙边防作对比,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席瑜低声说道,语气中是不假掩饰的指责。   沐彦卿开怀大笑。   前面带路的内侍眼睛也染上了笑意。   两人出了和内侍寒暄两句出了宫门,正巧遇见刚赶到宫门口的席府马车,正在下马车的不是席勤又是谁。   席瑜三两步上前,没有犹豫地直接掀袍跪倒在地,“父亲,孩儿回来了。”   沐彦卿眼神一黯,看着周围宫人来回走动,再看看眼前眼前父子两人,皇宫里那位知道消息之后,心里指定不舒服,不过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果,这样的事情的谁能说的清。   沐彦卿也上前几步行了礼,阿瑜从军离开京城之后他未离京之前,没少受席大人照顾,在沐彦卿心中,这算是他的长辈,比家中同姓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要靠谱的长辈。   席勤席大人比沐彦卿想的要淡定,他先冲沐彦卿摆了摆手,“平安回京就好,沐大人前两日才刚和我提起你,一回来就进宫,之前的顾忌想必现在已经化解了。”   “是,不过接下来席伯父就要劳累了,”沐彦卿笑着回道。   席瑜笑了笑,没有往下说,而是看向跪在他跟前的席瑜,淡淡的教训,“你如今是王爷,为君,下跪臣子有悖身份,这次就算了,下次万不可如此。”   “父亲抚养孩儿,当得儿跪拜,”席瑜固执说道。   “君是君,臣是臣,才有朝中纲常,这个道理都不懂,走出去别人只以为是我与先生自小的教导有问题,”席勤慢慢说道,语气还是淡淡的。   席瑜静默片刻,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孩儿知道了。”   席勤点点头,又看了沐彦卿一眼转身进了皇宫。   ————   兄弟两个一起上马。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榆钱胡同,家中肯定备着你的晚膳,如若不愿意,歇在先生那里也可,”沐彦卿提议,整个席府阿瑜最亲近的就是席大人,席大人不在,他回府也是无聊。   “不用,我还是回席府,虽然没有言明,但父亲肯定为我备了晚膳,虽然他现在不得闲,但还有席嬷嬷再等着呢。而且,没准今晚父亲还会回府,我等等看吧,”席瑜笑着回绝,“明日一早,我再去府上拜访伯父伯母连着看望先生。”   “行,你说了算,”沐彦卿觉得这样也行。   席府对阿瑜来说是不一样的意义,那是他的家,席勤这位舅舅,在他心里更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无可替代。现在虽然盛德帝已经赐下镇西王府,但席瑜对家所有的情感都在席府,这是毋庸置疑的。   兄弟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沐彦卿刚进榆钱胡同就看了正守在门口的父亲和母亲,鼻头一酸,沐彦卿夹紧马肚子快行两步,到了跟前,落马,直接跪在了沐世规和薛氏跟前,“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快起来,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薛氏赶紧低头去扶。   沐彦卿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沐世规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走得时候这孩子身量矮他一肩头,现在都比他还高上些许了。   “高了不少,但瘦了,”薛氏摸着儿子的脸颊,不住评价道。   “老爷,夫人,少爷回府了,我们赶快开席吧,”水芜在一旁提醒。   “是是,开席,”薛氏百感交集,说话颇有些语无伦次。   一家人这才回到正厅,沐彦卿三年未回,这次回府宴席薛氏办的格外隆重,不仅是本家的进门子,还有舅家和姑家的亲人都请来了,不过再外就没有了,只是没想到祖母和姑母都来了。沐彦卿看了一眼席上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觉得格外亲切。   不过要说亲近,也就只有薛朗郭嘉两位表兄和沐彦昀这个堂弟了,薛朗表哥不必说,沐彦卿去金陵的第二年,他就追了去,兄弟齐心,明月斋在金陵也站稳了脚跟。郭嘉表哥在沐彦卿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替他在薛氏面前尽孝,两人通信频繁,感情日益深厚。堂弟的情况,沐彦卿一直都有从陈宇柒那边了解情况,也时常点播他几句。   有这样的关系在,晚膳用到最后,席上就只有他们兄弟几人说话了。   “我看彦卿年纪也不小了,我娘家外侄女正好在待嫁年纪,就让她在彦卿身边照顾着吧,”郑氏一句话,让整个厅堂都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5章 长大   郑氏这话一说, 席上很多人脸色都大变。   沐彦卿像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似的,非常镇定的把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很辣,嗓子有些刺痛,就算已经有很多类似的经历, 但他还是很难习惯这种辛辣。不过比起喉头的不适, 沐彦卿更不适应现在的局面。   说句实话自从三房的事情之后, 沐彦卿对祖母郑氏的态度就趋向于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自从她搬回老宅之后,更是如此,逢年过节该遵守的礼节一个不少已经圆满, 没想到对方似乎会错了意,到现在还关心着他的婚姻大事。   “这件事情不劳祖母挂念, 孙儿自己会看着办的,”沐彦卿淡淡地说道,其他他什么都没提,直接就是回绝,就怕如果他说的委婉, 对方还当他是欲说还休,这件事情在沐彦卿这从来都只有这一个结果, 所以他乐意跟对方说得清楚明白些。   不过很显然,对方似乎没有理解不欲意思的基本能力。   “男子汉大丈夫当得顶天立地, 怎么能够听信于妇孺之辈?男子这一辈子可不能只经一个女子,”郑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意有所指的看向薛氏。   沐彦卿皱眉, 沐世规的脸色也不好看。   旁边的薛氏更是脸色煞白,儿媳还没有娶进门,现在婆母竟然挑唆着儿子先纳小的,这不是直接打陈家姑娘的脸面吗?薛氏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但因为自己尝过自己夫君没有三妻四妾的好处,所以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儿媳能过得和美,因此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为自己儿子纳妾亦或是在婚前给他安排通房丫头。   另外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这些年彦卿不在京城,她与陈姝的往来非但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增多了许多,本来还略有顾忌的薛氏现在是真的把陈姝当作儿媳看待的。她就想着等什么时候儿子回京立刻就把婚事给办了,以全了三年前的遗憾,没想到这才刚回来呢,婆母就提出了此等不合理的要求。   彦卿的明令拒绝在薛氏的意料范围之内,没想到婆母会咄咄逼人,后面这几句话与其说是在教育长子,倒不如说是在映射自己,是的,薛氏当然听懂了——   “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今日孙儿做了这个选择,他日孙儿就算吃糠咽菜苦水也只会往肚里倒不会怪罪祖母半分,您可满意?”沐彦卿抬头看向郑氏,一字一顿的说道。   沐彦卿只说了一句就收回了眼神,因为饮了酒,眼眶有些红,很是骇人。   郑氏确实吓了一跳。   薛朗拍了拍沐彦卿的腿,让他不要激动。   “我倒认为亲家祖母说的有道理,不过您老应该先捡着身边的教育才对,彦卿刚刚回京身上又有皇婚,实在不用您再费心,”薛朗接口说道,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沐世诚和他扶不起的小儿子,这老太太刚刚虽然表情不愉,但起码没有起事,在沐二夫人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突然发难,要说其中没有二房的助力,谁信?   薛朗明晃晃的眼神让吴氏气得直咬牙,不过却没敢真说什么。   薛朗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病弱少年。他现在已经逐渐掌家,薛家包括二房现在无一人敢在他面前张狂,至于内里如何诽谤他并不关心,不过都是些窝里斗的家伙。   除了顶顶重要的父母祖父母之外,薛朗与这个外嫁的姑姑最是亲近,他们薛家人还在这儿呢,郑氏就不管不顾地指桑骂槐,让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我这个做祖母的还能害他不成?”郑氏有些不乐意,她说的哪儿不对了,如若不是薛氏夹在其中,她与长子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连带着长孙看她也颇不顺眼。   “有心害人倒不至于,最怕是无心之过。亲家老夫人年事已高,现在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何必再理这些俗事,徒惹得儿孙家事不宁,以后没得还心存怨念,”薛朗说话并不客气,经商多年,他早已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只有他不想哄的客人就没有他哄不好的人,眼前这个是他不想哄的。   “你……,”郑氏气急。   沐彦卿抬脚踢了踢旁边薛朗的腿,示意他适可而止,刚刚还提醒他呢,现在把自己给整激动了,老夫人年事已高,真要气出来个什么事儿,就算他们有理,到时也说不清。   况且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只是对方自说自话,他肯定不会那样做。当然他也知道表哥是在替母亲出头,这也是为什么沐彦卿和沐世规从一开始没有阻止的原因。   郑氏缓过劲儿来,还待再说——   “母亲,今日是彦卿回京的大喜日子,”沐世规淡淡提醒,顺利堵住了郑氏接下来所有的话语。   宴席很快就散了,本来挺开心的接风宴,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不说谁对谁错,但终究都不开心。   “彦卿的院子都打扫好了,你们兄弟几个今日都歇在那,”薛氏笑着对薛朗和郭嘉几个说道。   侄子外甥的都不客气,应了一声就都去了博彦院。   “爹和娘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孩儿陪你们用早膳,”沐彦卿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都已经回了京城,爹和娘还缺这一顿早膳,你一路奔波,身上指定劳累,明日就该多歇歇,”薛氏嗔怪道。   娘亲面上看不出什么,沐彦卿也没有主动提起刚刚的事情,说了几句就告辞了,但明日的早膳肯定是要一起用的。   夫妇两个看着沐彦卿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眼神,“孩子是担心你呢,”沐世规温声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其实不怎么在乎母亲说的那些话,我与夫君讲过的,”薛氏笑了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意思,不过后面一句话她也是认真的。   “颖儿,”沐世规把薛氏搂进怀里,“与我多年,相负甚多。”   “不能这么说,能和夫君在一起,能有彦卿这一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幸运到并不在乎旁人如何说,就算这个人是夫君的母亲她也不在乎。   “离开三年,我们彦卿已经长大了不少,”不管是外形还是周身的气度都有了些变化。   “再怎么变不也是我们儿子,”沐世规笑笑。   薛氏也笑。   凉凉月色下,夫妇两个的心离得最近。   ————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去正院用早膳,薛氏表面上埋怨,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早膳很丰盛,都是沐彦卿在京中惯常用的早膳菜品,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常常埋怨他得这样得那样,但只要过来陪在他们身边,再多的得这样得那样都会化作一个笑容面对他。   沐彦卿和沐世规说起这次的事情,当然是避重就轻,凶险的部分都被做了处理。   薛氏面上都是欣慰,儿子在江南做的实事,她是知道一些,但是背后这些事情却甚少听说,所以怎么都听不够似的。   沐世规面上也带着笑,不过作为父亲他更多的是思考这背后儿子究竟付出了多少,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在夫人面前提起。   趁着薛氏不注意,父子两个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早膳用到一半,席瑜就来了,沐世规夫妇很是惊喜,薛氏凑到席瑜面前仔细打量了好一番,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才松了一口气,“阿瑜长高了也长壮了,要是不看脸,伯母都要不认识了。”   席瑜心中一暖,笑着回话:“伯母倒是一点都没变,在街上就算离个几百米我都能认出您来。”   薛氏笑的开怀,这孩子自小嘴甜,虽然后面性格突然大变,但是在她跟前却一直如此,中间隔了几年,现在见面却也没有感觉陌生,薛氏是真的高兴。   “先让阿瑜入席吧,咱们坐下说,”沐世规笑着说道。   “是,是,水芜赶紧把阿瑜爱用的膳食端上来,”薛氏笑着吩咐,昨日彦卿就说今早阿瑜会过来,虽然不确定什么时辰,但她还是都准备了些。   已经用过早膳想拒绝的席瑜,动作微顿,从善如流的顺着薛氏的力道坐在了沐彦卿的旁边。   “刚刚彦卿才说你们哥儿俩提前在金陵遇见了,我和你伯父才说赶巧了,你就过来了,”薛氏一边给席瑜张罗早膳,一边笑着说道。   “那确实是赶巧了,”席瑜看了一眼沐彦卿,笑着回道。   这一顿早膳,沐彦卿和席瑜生生回了小时候,薛氏忙前忙后,唯恐他们少用了或者用的不可口,总之操碎了心。小时候他们功课紧张,有时候先生留下的课业繁重,他们须得加班加点才能完成,有时候连用膳都顾不得,薛氏也是这样,为他们准备可口的膳食,忙前忙后让他们填饱肚子。   重回小时候,哥俩儿表示非常满足,虽然有些噎得慌。   “早膳后,你们要一起去看望孟先生吧?从前你们比桌子高点儿的时候就由先生教导,这一晃你们长成大人了,想来除了我们做父母的,孟先生最欣慰了,”薛氏感叹道。   “是,我们知道,”先生那边自然是要去的。   早膳后,兄弟两个一起去了对门孟府,在外面见识了一番之后,师兄弟又回到了熟悉的书房。   就算师兄弟二人已经身居高位,孟先生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先生坐着训话,学生只能站着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经历的两人面上却都带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6章 姓席   师兄弟并没有在孟府待很久, 就接到了盛德帝口谕请他们进宫。   “去吧, ”孟先生摆了摆手, 放他们离开。   两人恭敬冲自家先生行了礼,然后出了书房,才刚行到外面,就看到了盛德帝身边的魏总管, 两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味, 魏总管向来与圣上形影不离, 除非有重要事情亦或是表示对召见之人的重视,一般是不会被派出宫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这算是什么情况, 亦或是两者都有?   “魏公公大驾光临, 我二人有失远迎,都有怠慢,”沐彦卿紧走两步,上前请罪。   席瑜面上也带了些笑意, 昨日的晦暗心情已经尽数退去, 现在的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沐大人这样说可就折煞咱家了,王爷在此, 奴才哪敢称大, ”魏公公笑着说道,面对席瑜的时候,颇恭敬,态度可称得上上佳。   “敢问总管, 圣上召见我二人有何指示?”沐彦卿再次开口,意思也很明显,想从对方这儿打听消息。   “朝廷中事乃皇上亲断,老奴万不敢置喙,不过此次与二位爷一同被召见的还有硕亲王和陈大统领,”魏公公笑的意味不明,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沐彦卿心中疑惑,着实想不到盛德帝同时召见他们四人会有什么吩咐。   不过不管怎么说,圣旨已经到了,连换朝服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就被请上了马车。   行至宫门,两人一左一右下了马车,虽然同乘一辆马车,不过兄弟两人并没有多少交谈,实在是隔墙有耳。下马车之后,正巧碰到了陈宇柒。   沐彦卿昨日晚上才回京,今日一大早又被召见过来,原本中午一起用膳的约定还没有履行,他们就提前遇见了。   “兄长,”沐彦卿行礼。   “本来还说要一起用午膳,没想到竟是提前遇到了,”陈宇柒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心中还闪过遗憾,目前看来午膳很可能不能一起用了,他见不见面的并没有什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自家妹妹,想也知道皇上一大早召见他们几个肯定有急事。   席瑜和陈宇柒算不上熟悉,但因为当初陈太尉在西蒙边防帮助他颇多,他一直心存感激。而且陈太尉突发意外身中剧毒,就是在从西蒙边防回京的路途上,再怎么说西蒙边防如今如此安定有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陈太尉的果决,席瑜对西蒙边防的感情颇深,也非常感谢陈太尉。   现在这份情感推及到陈宇柒身上,移情作用之下,不禁多了几分惺惺相惜,再加上两人同为武将,有许多共同话题,细说之下也不会冷场。   几个人站在宫门口叙话,魏公公正想提醒他们该进宫了,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   “这是五弟吧?这么多年不见本王都不敢认了,想上次见面还是在西蒙边防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是席家公子,一别几年再见面没想到是这样的光景。”   五弟?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称呼,沐彦卿回首就看到了硕亲王。   权力果然是一个好东西,几年没见,硕亲王气势大变,还有这话这话虽然语气温和却带着些微的酸气,听着不刺耳却并不让人感到舒坦。   作为陈朝唯一的九珠亲王,太子未立之时,他在陈朝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地位,然距离太子之位终究是差了一步。   这几年硕亲王已经越发努力经营贤王形象,处处贴近百姓,表面上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根据情报,这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他身边的幕僚,是的,就是沐彦卿曾经见过一面的,一直跟在硕亲王身边的那名气质阴郁的幕僚。   不过背后之人再高明,站在前面的人却还是最重要的,纵然已经做了许多转变,硕亲王沉不住气的特质却没丝毫变化,阿瑜这才刚回京城,连身份都得还没有完全被皇家认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过来刷存在感了,还是用这样略显稚嫩的挑衅方式。   “硕亲王吉祥,”沐彦卿几人行礼,之后沐彦卿和陈宇柒默契的立在一旁没有说话,这时候不适合他们二人进去掺和。   “硕亲王说笑了,我现在的名字也是席瑜,”席瑜笑着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如今我也是新家公子,对硕亲王口中的‘五弟’不答应不评价不认可。   “看来席公子对自己的身份很不屑啊,”硕亲王脸色有些不好,尤其听见席瑜轻飘飘的语气之后,心中不禁涌上了些愤怒,清高什么呀,谁不知道谁啊,如若真的而这么不在乎当初就应该把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才对。   “王爷不必妄加揣测我的态度,一来生为何人不是我能做主的,二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他们我只有感激,”席瑜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至于话中的真情实感如何,也只有他自己说得清楚。   硕亲王眼神阴郁,从席瑜身份公布的那一刻起,两人私下里就经过多回合较量,输赢各自参半,不过当时两人相距甚远,不管是谁下命令都难以快速传达下去,战果并不能代表真实后果。现下里两人终于同在一处了,之后才是胜负的关键,这两人也都清楚,所以现在虽然都带着笑,暗地里的较劲儿却一点不少。   “皇上已经在等着了,几位请吧,”魏公公笑着提醒,他没有逐个称呼,谁也不得罪,结果自然是在谁那都没有得到笑脸。   硕亲王和席瑜都客气点头,沐彦卿和陈宇柒也没有拒绝,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宫门。   正如魏公公所说,盛德帝确实正在等待他们,短暂的见礼之后,盛德帝说了此次召见他们的原因,知道盛德帝的打算之后,沐彦卿只感觉从心底涌上来的凉意,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阿瑜,他依然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们可有意见?”盛德帝问道。   “孩儿(微臣)遵旨。”   盛德帝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四个人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明显分成了两派,硕亲王和陈宇柒走在前头,沐彦卿和席瑜跟在后头。不过比起硕亲王和席瑜的针锋相对,沐彦卿和陈宇柒之间的氛围还算不错,“说起来这已经不是我和你第一次同办的案子了,”陈宇柒回头说道。   “兄长说的是,”沐彦卿应道,归零山一案就是他们一起合作。   不过再多他们也没有再说,关系亲近是一回事儿,公务又是另一回事儿。他们都清楚盛德帝话中隐含的意思,不过是让硕亲王和阿瑜比试罢了,是的,不知道盛德帝是怎么想的,他把江南案子拿出来让两个儿子正面对决,而沐彦卿和陈宇柒各为其主。   虽然盛德帝话里话外是让他们兄弟二人共同办案,也强调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但是案子就放在这里,证据也确凿,交给一人可能纯属是捡功劳,现在却交给两人,说他没有让那个两个儿子交锋的意思,谁信?   硕亲王和陈宇柒走得要快些,席瑜行至一半又去昭和宫走了一趟,所以两人聚头的时候,硕亲王一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说他们去了哪里?”席瑜笑着问道。   “七分把握去了大理寺,”沐彦卿哼笑一声,将心比心,如若是他肯定是要去大理寺的,毕竟昨日晚上关于江南案件的卷宗已经全部移交了大理寺。大理寺和阿瑜渊源颇深,要是他们不早点不过去的话,一定会处于下风,这种心理之下,对方肯定想先他们一步到达。   “你说的对,你说父亲会给他吗?”   “会吧,伯父做事向来公正,虽说伯父并不惮于得罪硕亲王,但敌人多一个不如少一个,”沐彦卿实话实说,卷宗可自由查阅,况且是硕亲王亲临,亲伯父应该没有理由不给出来。   “是吧,”席瑜基本同意这个说法,不过理由……   兄弟两个旁若无人的说话,惹得旁边的青澜和青睢一阵无语。“主子,怎么不着急吗?”青睢试探着问道,刚不是还说是对决,怎么现在都不着急了。   沐彦卿和席瑜只是笑。   “说起来我们两人已经有几年不曾这样合作过了,”沐彦卿说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亲密无间,长大后身边充斥着各种利益,就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尚且会反目成仇,他们还算是幸运的,在最叛逆的时候分开了几年,念想中的都是对方的优点。再相见双方都算是功成名就,虽然还没有达到目标,但身份上总不会让他们产生太多隔阂,这不他们又可以一起做事了。   席瑜笑着称是。   “你说他想看到什么样的局面呢?”两子相斗,然后两败俱伤?   “彦卿,我姓席,”席瑜淡淡的说道。   沐彦卿沉默,这是今日沐彦卿第二次听到这句话,阿瑜说他姓席,或许在盛德帝心中一开始就胜局已定,对于皇家人来说所有外姓人都只能作为辅佐他们的人存在。   但是凭什么?   “不用那个表情,姓席又如何,顶着这个姓氏我已经成为了名满天下的将军,想要换一种身份并不只有处处听令于人才能达成,”席瑜拍了拍沐彦卿的肩膀,笑着往前走去。   沐彦卿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己惯有的表情,姓席吗?   “先去大理寺,父亲应该等着呢。”   沐彦卿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7章 针锋相对   江南这个案子, 看似没有谁比沐彦卿更清楚其中的细节,其他不论,江南各方势力他都真切的接触过, 但其实沐彦卿并没有比谁更有优势, 这个案子不论搁到谁手里都是一个难题。   本来沐彦卿以为这个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他身上的, 冒着生命威胁把账册名目带到京城已经是大功一件,再加上之前他在金陵确实也算做出了实绩,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需要重重奖赏的。   但沐彦卿的年纪和阅历决定了他这次回京述职官位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要是盛德帝念着他这些年的良苦用心,可能会意思意思把他升正四品, 要是不愿意可能只是职务变动。   沐彦卿太年轻了, 这几年又锋芒毕露, 要是再继续下去,肯定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而盛德帝本身也不会愿意朝中再起一位权臣,之前是为了让沐彦卿名正言顺去江南是没有办法, 现在局势已成定局, 盛德帝大致是脱不了这个心思的。   所以昨日沐彦卿进宫禀报事情的时候, 盛德帝虽然口中说奖赏却丝毫没有提沐彦卿之后具体的安排, 这个案子也直接一把托付给了大理寺, 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让沐彦卿掺和的意思。   沐彦卿也乐得轻松,只是没想到一夜过去盛德帝就改变了主意,案子最后还是落到了他身上,还是以现在这样的形势。   一脚踏进大理寺,沐彦卿和席瑜立刻就被人迎到了正厅, 大理寺卿席勤正坐在太师椅上饮茶,看到他二人进门,淡淡表示道:“你们动作慢了不少,”前面硕亲王和陈家宇柒已经抱着卷宗研究不少时候了。   “不是有父亲在这坐镇吗?”席瑜笑着表示,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担心硕亲王能把所有案宗和涉案官员的资料取走。   席勤面上表情不变,眼神却柔和了几分,“我这边掌握的情况恐怕还不如彦卿,至于卷宗都在案例,至于你们两方人马怎么协调,端看你们自己。”   身为大理寺卿,大理寺所有卷宗绝不外借,也就是说无论是谁都不能把大理寺的卷宗随意带出去,但具体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席勤是昨日晚上突然才得到诏令让他协办此案,一晚上能把卷宗整理出来已经实属不易,其他什么自然都还没有展开,现在差事被人顶替了去,他更多的是乐得轻松。   毕竟是为公事而来,他们不可能一直叙旧,说了两句,沐彦卿和席瑜就进了卷宗房,硕亲王和陈宇柒当然也在,看到他们捡来,陈宇柒和善的打了招呼,硕亲王却没说什么。   江南这件案子说复杂也不复杂,书册上有具体的名单,直接逮捕再审理核查都没有问题,但说简单可也不简单,其中涉及的官员太多,职位太杂,再加上他们远在京城办案,命令下达不易,而且之前沐彦卿回京之时已经打草惊了蛇,想也知道李京尧不会坐以待毙。   而且,他们现在兵分两路,谁具体负责什么却一直没有商量,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得各自负责所有的事情。而且因为盛德帝的意愿,现在他们之间的氛围着实僵硬,就连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全是冷凝,当然这特制硕亲王和席瑜两人。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个案子具体应该怎么办,盛德帝也是有些想法的,为了不让他们有所顾虑,还专门吩咐下来他只看结果,也就是说不论他们是想激进办案亦或是循序渐进皆可。而且看他们两组人员的配置也非常微妙,都是一文一武,而且武将都是手握实权的将领,不过直接对上有些错位就是了,沐彦卿反而对上了硕亲王。   不过就算看起来公平公正,其实明里暗里盛德帝还是有所倚重的,就像之前阿瑜所说他姓席,这不仅仅是一个姓氏的问题,代表的尊崇地位和继承权利,所以很自然的,盛德帝着重点在硕亲王和陈宇柒身上。   这可不是沐彦卿自话自说,他和阿瑜昨日才回京,就算根基在这,但几年未回,总有些不方便,更甚者沐彦卿如今没有官职,而席瑜虽然有镇西王的名头,手握的兵将却极其有限,想做什么一定会受限。   沐彦卿翻看着手里的卷宗,脑中思索己方应当如何打破眼前这种僵局。   目前来说,解决此案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把证据全都搬出来,然后让盛德帝亲自下令直接把这些官员该革职的革职,该关起来的关起来,虽然短时间内动不了李京尧,但起码可以折断他的羽翼。然后再借机彻查江南这些年的财政建设,肯定会有一定的进展,瓦解一部分李京尧的一部分势力不是问题。   重点是这个道理很容易想通,他们现在分为两个阵营,心力就不往一处使。   而且李京尧势力也懂这个道理,他们之前没能阻止账册进京,心中本就不舒坦,接下来肯定会想着法儿的为身边的近臣脱罪,他们远在金陵操作起来必定比京城这边方便。   这样的情况下,如若他们硬往上使劲儿,恐怕会适得其反。   在卷宗室一直待到午时,到了该用午膳的点儿,大家才都出来,虽然心下暗暗较劲儿,但面上都秉承着盛德帝所说的齐心协力解决此案。   席面是沐彦卿直接从吉香居定的,席上坐了五个人,硕亲王,席瑜,陈宇柒,沐彦卿,以及硕亲王身边被称欧阳先生的幕僚。这是沐彦卿第二次见到这位欧阳先生,只见他一身儒生袍衫,头戴方定巾,如若不是站在硕亲王身边,就像是一名儒雅的教书先生,中间虽然隔了几年的时间,但这人给沐彦卿的印象依旧,好似这许久对方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吉香居生意火爆,往往人满为患,前几日本王亲去尚且花了些时候协调才得了包间,还是沐大人得脸,随便一句话,膳食就在规定的时候送到了,”硕亲王笑着说道,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   “三师兄对我们这些师弟向来纵容,我和阿瑜才刚回京,今早又接到圣上诏令,原定于今晚的接风宴无奈取消,想来这是为了补偿,寻常时候我们也享受不了这个待遇啊,”沐彦卿笑着说道,接着就想起一事儿,“说起来,目前为止,三师兄都还没与你会过面儿,本来这次是个机会儿,现在看来又要推后了。”   后面这话,沐彦卿是对席瑜说的,关于硕亲王之前所说,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也不想过分讨论。   “不急,同在京城,总是有机会儿的,”席瑜应声,然后随口说了一句,“吉香居的菜色倒是和我胃口。”虽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但席瑜却偏甜口,因为口味问题初到西蒙边疆的时候他可吃了不少罪,一直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用过可口的饭菜了。   “喜欢就多用些,”陈宇柒笑着接话,“虽然彦卿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之前吉香居就经常往大理寺送膳,我们是被捎带来的也说不定,或许我们都是沾了大理寺卿的光?”   后面的这话纯属打趣好玩,不过沐彦卿却心神所至,他没记错的话,三师兄和席伯父确实是旧识,还是那种曾经感情不错的旧识。   话题说到现在,倒无人再继续了,连原本提起话头的硕亲往也没有继续。   午膳过后,几个人一桌饮茶,说着话不可避免的就提到了案子。硕亲王端着架子,对沐彦卿和席瑜的态度说不上和善,隐隐还有些针锋相对,沐彦卿和席瑜只做看不见。他身边的幕僚欧阳先生一直笑眯眯的,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过说话间隙微微打量过来的眼神却让人非常不舒服,像是被吐信子的蛇盯上了似的。   沐彦卿微微皱眉,欧阳先生?   “关于这案子,你们可有什么打算?”硕亲王问道,早上他还表演着兄友弟恭,无奈席瑜一点都不给面子,现在他现在已经懒得表现那些。   现在,硕亲王摆上了自己身为九珠亲王的架子,沐彦卿和陈宇柒自然是敬着,不过席瑜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就算没有被皇家认可,但他身上的爵位却不是做虚的。所以硕亲王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对上席瑜不能做的太过,一来容易惹皇帝厌恶,要是心血来潮全了席瑜的身份,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二来席瑜名声极好又有刚刚回京,要是他针锋相对,恐怕惹百姓厌恶。   但其实就算心中明白这个道理,硕亲王做的也不到位就是了。   “我们正在整理卷宗,然我和镇西王都是昨个儿晚上才回到京城,现在还有些不适应,至于案子的事情,我自然听从镇西王吩咐,”沐彦卿恭敬回话,语气非常真诚。   硕亲王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欧阳先生,依赖之意明显。   “沐大人在金陵多年,对金陵了如指掌,而这份名单也是沐大人拼死带回京城的,想来定然比我们了解这个案件的情况,”欧阳先生笑着说道。   沐彦卿一愣,这是怀疑他有藏私?   “先生说笑了,彦卿虽久居金陵,然一直致力于造福百姓,如若您现在问的是金陵风土人情,彦卿知道的不好,若是其他彦卿所知寥寥,至于名册更是偶然所得,说来您可能不信,彦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么多官员参与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8章 幕僚的价值   沐彦卿现在说的这话不是假话,但也不全是真话, 也就是说这话不能全信, 这个道理在场的没有人不懂。   “沐大人自谦了,能拿到这本关键的账册已经是不易, 想必为此您也牺牲了许多, 王爷也只是断案心切, ”欧阳先生再次开口, 声音如旧。   就这么想膈应他?这位欧阳先生还真是不好相处,是沐彦卿最不喜欢的那种人,一昧的咄咄逼人。   “我看先生年纪是大了点儿,所以听不懂我们年轻人说的话。彦卿刚刚已经说清道明拿到书册名录是偶然的事情, 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他处心积虑的才得到书册?要是想就能得到我们如今也不用在这作难了, 不是吗?”席瑜狭长的凤眼瞥向欧阳先生, 语气颇不耐烦, 显然已经看不惯他许久了。   “镇西王何苦咄咄逼人?先生年长我们许多说出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 况且就连沐大人都没有表态,你何苦这么心急?”硕亲王出口即带着指责。   很显然他根本没有理清楚席瑜话里的内涵,这种为了维护身边的幕僚而明显情绪外漏的表现着实让人看不上眼, 更不用说用的还是这种漏洞百出的所谓理由。就算年长, 无亲无故的情况下,沐彦卿凭什么必须要接受对方给予的批评, 尤其对方是说好听是硕亲王身边近人,说不好听根本没有一官半职,还比不上沐彦卿身份尊贵。   与这样的人理论, 只会越来越乱,所以听到硕亲王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的话语之后,席瑜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沐彦卿也没有多做辩解。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如若仅仅是银钱纠葛,推杯至盏之后可能这笔生意就做成了,但是现在是权力争夺,就算再多几次劝酒他们也还是不对付。   午膳过后,双方各自分开。   刚进京,沐彦卿和席瑜该做的事儿一件都没来得及做,沐彦卿尚且好好,席瑜的事情却一点耽搁不得,他带回京城的亲兵尚且没有安排,就算是当前手中的案子再紧急,这个事情也不能延后,所以和沐彦卿交待之后就率先离开了。   沐彦卿独自走回卷宗室,转过前面的凉亭,后面就是他的目的地。   “主子,”青睢轻声唤住沐彦卿。   沐彦卿顺着青睢的眼神看去,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陈宇柒和那位欧阳先生?要是仔细想想的话,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二人现在正处于合作状态,不过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些剑拔弩张。说的再具体些,欧阳先生和之前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是兄长身上的敌意明显。   沐彦卿皱眉,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陈家兄长情绪如此外露了,上次这样还是陈太尉去世之时,说起来兄长与这位先生应该不是旧识,否则之前不可能没有丝毫表现,就是刚刚用午膳的时候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这才不过两刻钟,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就变得这么古怪?   沐彦卿没有刻意躲起来,陈宇柒那边很快就看到了他,不过并没有因此刻意避着他,皱眉和那欧阳幕僚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分来,对方是笑着离开的,陈宇柒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以及掩饰不住的不悦。   “过来吧,”陈宇柒招呼沐彦卿。   沐彦卿走上前去,“兄长。”   “都看见了?”   沐彦卿点头,看是看见了,不过“兄长和这位先生之前就认识?”   “呵,”陈宇柒讽刺一笑,“要说认识却从来没有见过面,说不认识却知道对方多年,只不过是迟到的会面罢了。”   说起这个话题,陈宇柒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眼睛里的感情自然也算不上愉悦。   嗯?陈宇柒这种态度和这种说法都让沐彦卿颇为不解,不过他没准备过问,“兄长看起来很累,要是可以最好回府歇息一下。”刚刚还不觉得,现在看起来眼窝深处的青黑表达出来的都是疲惫。   看来陈府如今的不安宁最后还是打扰到了兄长,最近,陈太尉走后一直安分守己的陈夫人动作不断,她的做法也理所当然,想趁着机会为自己的一双儿女争取最大的权益,她心里也明白想从陈宇柒手中夺得承家权是不可能,所以现在她只谋求保障,以求她儿女后世无忧。   这个消息是沐彦卿留在京城之中的线人禀报给他的,倒不是他派人专门盯着陈府后宅,主要是陈夫人动作之时经常祸及姝儿,让他不得不在意。   “不了,”陈宇柒捏了捏眉心,“回去没得让你嫂子担心。”   “我倒是忘了,嫂夫人身子最近可好些了?”沐彦卿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现在确实不大方便。   要是寻常,陈夫人是绝对不能在陈府引起这么大动静的,陈宇柒的夫人孙瑛不是吃素的,这三年,陈家后宅在她的掌权之下,表面上算是和乐融融,姝儿不止一次在信中夸奖她新嫂嫂的手段和魄力。   只是孙瑛两月前被查出有身孕,这一胎不若头胎怀相好,所以一家子都很小心。陈宇柒长子怀于陈太尉去世的两月前,只是很可惜,太尉直到去世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这大概是陈家兄妹说不出的痛。   之后,虽然盛德帝恩典不让陈家子女服大丧,二十七个月以来陈家兄妹两个还是坚持茹素,除了长子出生陈府没有挂过红。孙瑛今次有身子,算是陈府沉寂良久之后的喜事,陈宇柒本人也很小心,然孙瑛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唯有金陵特产盐津梅子还和她口味,为此陈宇柒和陈姝兄妹两个都专门给沐彦卿去了信让他安排人采买之后按时送到京城,一直到沐彦卿回京,这个命令还在执行。   “胃口好了不少,每日姝儿过去陪她嫂嫂走走,回去之后能歇个好觉,”说起妻子,陈宇柒脸上染上了温情,和刚刚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似的。   “那就好,”沐彦卿也笑。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个,就一边走一边说话,三年未见,虽然中间通信不断,但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聊,倒算是叙旧了,不过关于公事,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一言一语。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见他们这么和谐,也不相信他们能这么自觉。   硕亲王听着属下的禀报,脸上表情晦涩不明,“明知道陈沐两家关系匪浅,父皇为何还让陈宇柒协助我?”尤其陈沐两家的关系还不是简单挑拨就能破裂的,这让他如何能毫无芥蒂的重用陈宇柒?   硕亲王本身非常看重这个案子,这可是他和席瑜第一次正面对上,谁输谁赢可能关乎以后谁能登上那个位子,他绝对不能输给对方。   “王爷稍安勿躁,虽然这个案子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考察二位王爷的能力,但某种程度上陈沐二人表达出来的态度也很重要。案子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但凡陈统领做出一些不符合他身份的动作,就是对当今圣上的不敬。私以为只要他没有百分百不让外人发现的把握,就肯定不会轻举妄动,陈统领是个聪明人。”坐在硕亲王下手的欧阳先生分析道。   身为硕亲王副手,却因私情去协助硕亲王对手,怎么说都不占理,毕竟虽然没有明说但盛德帝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他就是要看自己的两个孩子正面比拼,从这个案子中检测自己两个孩子究竟又多少能耐,其中各方各方都在考察之中,包括为上者必备的御下能力。   “先生的意思是陈宇柒可用?”硕亲王对欧阳先生颇为敬重,自从身边有了他,己方简直如虎添翼,所有事情进展都很顺利,如若不是中间突然出来个所谓的弟弟,他可能已经如愿以偿了,现在想想,硕亲王还有些气愤。   欧阳先生微笑点头,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情绪。   欧阳先生身后的书童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白眼儿,不然还能在怎么办,搞清楚,他们现在要查的案子办的可是两江总督李京尧,他们这边一旦有动作就可能引起对方的反弹,李京尧手里有兵,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对付的,没有能力超强的武将,他们如何自保?   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硕亲王竟然还没有理清楚盛德帝真正的用意,着实是个草包,看看这双方的配置,均一文一武,就知道盛德帝心中对这个案子是如何打算和有何倾向了。   书童在心里诽谤了一番,面上却一点情绪不露。   “先生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硕亲王松了一口气。   欧阳先生没说话。   ————   “先生当初为何选了硕亲王?”说话的就是在书房翻白眼的书童,这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在他看来,如若不是先生,对方不知道被打压成什么样了,硕亲王身边所有的大事小情好似都是在先生的授意下解决的。   要是他是先生,肯定不会选这样一名主公,也太累了,在他心中为君者当顶天立地,虽然一些事情上可能有所疏忽,但大事面上必须得有自己的主见,不然就算登上了皇位,是利于民还是损于民可就不一定了。   “墨书,你今日逾矩了,”欧阳先生淡淡的开口,点评书童在书房时候的表现。   “哦。”   “为了提现我的价值。”   墨书愣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9章 请旨   接下来几日, 沐彦卿和席瑜都窝在大理寺的卷宗室里, 依着他们两个目前的情况, 在动手之前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最好能一锤子把涉事官员钉在耻辱柱上。   这是现实情况,也是沐彦卿和席瑜商量之后共同做出的决定。   这主要都是因为他们两个才刚刚回京,纵然家就在京城, 但离开这些年, 该走动的人脉尚且没有走动起来, 该熟悉的变动还没有熟悉, 就连两位师兄府上他们都没来得及去拜访,直接就被指派了任务,对他们来说这无疑也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尤其席瑜, 比起掌管京城府军多年的陈宇柒,他的掌控能力还需要进过磨合和调整, 就是他带回京城的亲兵也是如此, 所以目前为止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受限制。   所以,目前席瑜和沐彦卿的任务, 就是根据书册上的内容核查这本账目和他们之前报到京城来的账目是否一致,一致的情况下是否存在漏洞,这个漏洞是大是小,以此把所有涉案官员的罪行和罪责罗列出来。   经过排查, 他们发现账目上大部分都是一致的,这个漏洞自然也是存在的,沐彦卿进京之前只看过几页, 就已经对江南官员心存敬意,胆子真大,要命的玩意儿竟然做的这么粗糙,起码得多几项扰乱信息不是。   目前为止,沐彦卿看到的最精细的账面来自一个名为何忠的官员,一一对比下去,账面上的各种数据竟然找不到漏洞,仿若本来就是如此,沐彦卿还和席瑜还调侃其为矮子里面拔出的将军。   不过后面的记载却让沐彦卿和席瑜双双打脸,一个小小六品县官,为官仅仅三载不到,竟然收敛了万两白银,这核算下来每日都有十两纹银了,顶的上一个普通人家几个月的生活费。   沐彦卿出生时正值沐家没落,也就老夫人手里有些银两,后面母亲薛氏又与人合伙了小本生意补贴家用,时不时外祖母和外祖父还会暗中救济一些,沐彦卿小时候其实过的只能说顺意,不过心却很满足,沐世规夫妇给了他初来这个朝代最需要的情感,也因此沐彦卿对银子并不是十分看重。   后面他有能力,与阿瑜一起创设明月斋,再立吉香居,这些年他手里散出去的银两不计其数,金陵诸多建设都是他自掏腰包建的,虽然表面上是明月斋和吉香居主动捐献,以求能落地金陵,但真金白银交出去的就是他。   但不看重不代表就不知道贪污这么多银子意味着什么,可能是百姓赋税增加,可能辖区内肆意苛政,甚至有银子就可以戕害任命,不管是哪一条,受苦受累的都是平民百姓。   沐彦卿和席瑜对视一眼,各自苦笑。倘若是一直呆在京城,身边接触的都是有身份的长辈和同龄人,他们可能感受不到陈朝下层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但他们一个在环境恶劣的西蒙边防带了四年,一个任地方官三载,中间咽下的苦楚数都数不尽,只有经历过才能真切感受到,只能说这人犯在他们手里,算是他倒霉。   “我进宫请道圣旨,”席瑜站起身。   “好,”沐彦卿没有意见,最好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把涉案官员先控制住,最最理想的结果是由李京尧自己动手,等不等达成这个结果,端看当今圣上这道圣旨怎么下。   席瑜明白沐彦卿的意思,点头之后出了大理寺。   结果很合沐彦卿的心意,盛德帝圣旨下的很干脆,口吻也眼里恩威并重,言明如若此事做不好,就要问责李京尧,这是这么多年来盛德帝对上江南语气第一次这么生硬,并且还安排了特殊的颁旨官员,由王麟之王尚书亲去金陵。   盛德帝此举为沐彦卿和席瑜争取了不少的时间,不过任务依然繁重,王麟之此去金陵带去的官员名单大都是些底层官员,出了何忠,他们的罪行都是浮于表面的,就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在账目上做的手脚。   此外还有许多不易察觉的,除了账本,就还要考虑他们的生平以及为官多年的政绩,包括中间可能接触到了什么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品行高洁的官员可能独来独往,但贪官污吏一般都是一连串的。   大理寺这边的动静不小,何况其中还涉及了硕亲王和席瑜,朝堂百官自然很快就嗅到了风声,直接在朝堂上提出了疑问。账册名单是由沐彦卿带回京城的,李京尧知,盛德帝知,其他皆不知道,一时之间质疑者也不少。   盛德帝也没有说清道明的意思,直接轻描淡写的描述成例行公事核查江南官员,被监拘的官员大都是品行有失,为官不正。至于满朝文武私下里知道了什么消息,盛德帝并不关心。   总之,皇帝亲下命令核查官员政绩是符合陈朝律令的。虽然为了评判哪位官员是否有资格晋升,每年朝廷都会派出专门的人力物力去核查该名官员的政绩,但这到底都是例行公事,真正因政绩不合格而被涮下去的官员寥寥无几。   有公事公办就有私法私情,在万千官员中当然也有被上封特别看好或者是家世特别出众的,他们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样在穷乡僻壤老老实实待上三年,三年后晋级可能还要去另一个山沟三年,这样的情况下家里人肯定就要想方设法的捞人了。   这在真正的上位者看来自然是不可取的,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律令规定如若哪位官员的晋升速度引发上面怀疑就可报请皇帝,皇帝可驳回,也可派专人去核查他的政绩是否属实。   不过像现在这样核查一个地区诸多官员,还是陈朝立朝以来的第一次,朝中自然不乏有有意见的官员,他们认为这样太过兴师动众。   不过最后都被盛德以江南富庶,官员易钻空子为由驳回了。   这个理由让文武百官无从反驳,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心里清楚盛德帝心意已决。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之前确与江南官员确有牵扯,现在也不敢真意发声,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牵连到自己。   其中就包括硕亲王,案子到手上几日,前几日硕亲王志气满满,现在却如打霜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蔫了。硕亲王心中纠结,现在他发现这案子实在难办。   本来盛德帝把他和席瑜混为一谈,他就觉得父皇可能有其他的想法,他总担心与那个位子有关。没想到没几日就发现此案中还涉及了一些一直支持他的官员,这些年来他从支持者身上获得了不少的利益,一想到自己之前收到的孝敬可能就来自金陵,心就惶恐不安。但是不管如何,这个案子他非赢不可,为了彻底赌赢席瑜,硕亲王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日夜不歇的和幕僚商量对策。   当然也有不少官员支持盛德帝这个决定,江南地处肥沃的长江下游平原,临江临海,商业和农业较之其他地方都要先进很多,然因为两江总督李京尧的拦护,整个两江地区这些年来并没有为国库做出多少贡献,就是税收也只与其他地方持平,这对其他地方来说可算不上公平。   不管怎么说,盛德帝已经下了命令,这个案子变得名正言顺,盛德帝本身也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这道圣旨就是示威,这些年来盛德帝一直把江南当做自己心中的一根刺,时时都忍不住把它连根拔起,现在终究是得来了一个机会。   这道圣旨颁布没多久,硕亲王就亲来质问席瑜为何如此,难道不怕打草惊蛇,还兀自言明此案是他们两人联手,行动之前希望都能知会对方一下。   席瑜自然是不可能温眼轻声与硕亲王仔细解释的,只笑着把两人的关系重申了一边,硕亲王气急离开   沐彦卿自始至终都没有插话,人家兄弟兄友弟恭,他还是不上去锦上添花了。至于硕亲王说的事儿,沐彦卿并不认同,盛德帝明令禁止之下,李京尧多半是不会有大动作的,除非他想反。然江南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财政内里问题可由来已久,根本不足以支撑战争的烧钱速度,这个沐彦卿在江南任职之时已经深刻感受过了。   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这番动作是沐彦卿和席瑜为解决这个案子做的周全准备,也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就是了,这个案子可不能随便他们发挥,有对手的。   这不,在他们有动作之后,对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了。   “你说他们出发去了江南?”沐彦卿皱眉,有些不可置信。纵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直击目标的好方法,但就现在来看这动作委实早了点,王大人现在还在路上呢。   “嗯哼,唯恐我们抢占了先机,今早专门进宫请了圣旨,明日一早他们就要出发了,”席瑜背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语气颇轻松。   沐彦卿皱眉,那么兄长肯定是要带兵前往的,不过,这个不是他能控制的,看了一眼放松的席瑜,挑眉:“你就不担心被抢了功劳?”   席瑜勾了勾唇角,“话说回来,你自从回京还没有见过自己的未婚妻吧?不若下午你空一下?”   沐彦卿诧异抬头,“消极办案要不得。”   “不消极,”席瑜神秘笑笑,递给沐彦卿一封信。   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沐彦卿有些诧异。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0章 陈府做客   傍晚, 沐彦卿如约去了沐府,同行的还有沐世规夫妇,对外只说是商量婚事, 沐彦卿是忙, 自己过来做客有可能受人非议,但如若是一家子过来倒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三年前沐彦卿和陈姝已经走了五礼,只剩亲迎没有完成,重走六礼不吉利,现在他们正剩下第六礼, 不过现实情况虽然如此,婚服什么的还是要重新准备,不说中间经历了白事, 就是沐彦卿和陈姝的身量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这算是非常隆重了, 陈府也给了足够的礼遇,陈宇柒亲自出来迎接。   “伯父, 伯母,”陈宇柒看了一眼沐彦卿,转身想沐彦卿和薛氏行礼。   “彦卿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过来一趟,又听你伯父讲明日你就要出发去江南,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一起用个膳,没打扰老夫人和姝儿嫂嫂才好,”薛氏笑着说道,时间紧急,接到彦卿信儿的时候, 她就立刻给陈府送了拜帖,这也算是一场正式的拜访了。   “伯母说什么话,之前瑛儿还提起了此事,是我说不急,没成想转眼我就要出发去远地了,倒是把本该悠闲的事情变得复杂了,”陈宇柒笑着说道,“伯父伯母还有彦卿,我们进府吧,祖母正在等着二位。”   “好,好。”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正厅,沐彦卿一眼就看到了陈姝,嫩黄的襦裙,肩头绣着一支向上的红梅,三年未见,她的眉眼长开了不少,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出众,身量约莫也高了点,身上多了几分娴静,就如红梅,香自内里。   两人对视,微笑见礼,三年的距离在这一刻完全消融。   亲家来府上,包括陈夫人在内大家自然都要出席,因为父母都在,沐彦卿倒是轻松了许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沐彦卿和陈姝的婚期,之前他们差点走齐了六礼,所以两家人心态上都是把这两人当做了一家人的,再加上聘礼嫁妆都是之前陈太尉还在时已经说好了的,所以席上一片和乐融融,没有僵硬和不适。   在这之中,沐彦卿和陈宇柒就趁着众人不注意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身上披上了些冷凝。   晚膳之后,大家有意让两个小年轻独处,由陈老夫人牵头,一众人等撤去了厢房,不多时间,正厅倒是只剩下沐彦卿和陈姝两个人了,硬要说的话还有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女。   “怎么,见了我没话说?”沐彦卿看坐在对面的陈姝一直低着头煮茶,笑着问道。   “有的,”陈姝抬头笑着回道,她确实变了不少,如若是三年前她肯定不会这样坦诚。   通信过程中,沐彦卿也感受到了一些她的变化,但是如此直面的感受到还是第一次,微愣之后就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嗯?”   “不过不急在这一时,最近一段时间你肯定辛苦了,我们坐坐喝一杯茶就挺好的,”陈姝拂袖把刚斟好的一杯茶往沐彦卿那边送了送。   确实,他们不急在一时。   沐彦卿端起茶杯,清香扑面而来,砸了一口,感叹:“姝儿手艺不错。”   沐彦卿这几日来回奔波,有时候时辰晚了,他晚上还会歇在大理寺,根本没有时间这样悠闲的用一杯热茶,他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再看向陈姝,沐彦卿的目光柔和的方府能滴出水来。   陈姝微微有些脸热,不过还是佯装端庄的坐在那里,仿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不过心里却是甜的,嘴角的笑意也非常明显。   对方在金陵的时候,她担惊受怕,继母那边时时过来说些有的没的,她虽表面上看起来镇定无比的,但心里却并不多安心。   对方平安回到京城,她自然非常开心,但回京之后对方就被指派了任务,她这边一直没见着人,这心也只能放下一半,如今这另一半终于也能放下来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非常和谐,都不多话,但很温情。   沐彦卿离开的时候,还笑着和陈姝讲他从金陵为她带回了不少姑娘家喜欢的物件,让她回去拆开看看。   陈姝笑着应了。   其实不说其他人,就是他们两人的心态也和其他未婚夫妇有些不同,要说是什么大概就是心理上对对方的感觉,成亲是需要一个接受过程的,就算是已经定亲成为对方的未婚夫(妻),也很难产生对婚姻的责任感,但一旦定了婚期,心理就会有很大的转变。   沐彦卿和陈姝都已经经历过这个变化,所以比起其他,现在的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甜蜜温情,很显然他们也很享受现在的状态,过日子不是阳春白雪,更多是下里巴人,就算是身份再尊贵都一样。   出了陈府,沐彦卿没有回榆钱胡同,把父母送上马车之后,就带着青睢回到了大理寺,他公事繁忙,去陈府用晚膳已经忙里偷闲,之后自然不能多耽搁。   “这孩子,回京之后我也没见着几面,”薛氏看着儿子步履匆匆,颇不是滋味。   “还能比前三年难熬?”沐世规笑着调侃,得了一个大白眼。   沐彦卿到大理寺的时候,席瑜还没有离开,连着好几日的忙碌,他脸上的疲态明显,不过看到沐彦卿回来,他还是出言调侃,“说起来我都还没有见过弟妹呢,什么时候我也该跟着你去陈府拜访一番。”   沐彦卿凉凉的睨了他一眼,“说人话。”   席瑜哈哈大笑,何曾从彦卿身上看过如此情绪化的一面。不过也好,比起之前更有人情味,人就该如此,如论如何,喜怒哀乐是免不了的。   接着师兄弟两个就说起了正事儿,书房的等一直到后半夜才熄灭。   ————   陈姝在沐彦卿走后,就婉言谢绝了哥哥嫂嫂的挽留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然门房说沐彦卿送来的礼品已经都送到她院子里来了。   面上淡定,心里却又几分急切,不知不觉间,陈姝的脚步快了几分。陈姝自小不缺稀罕物件,可以说除了母亲缺失,在生活上她向来锦衣玉食,但这次是情郎送来的东西,意义自然又不一样。   进了房间,陈姝见了好几个礼盒,随眼看去,几个带着‘明月斋’印记的,明显是胭脂水粉,另外都是江南几个有名银楼的印记,还有布匹。   “准姑爷有心了,这是不是把人家点都搬空了,”白芍默默吐槽,虽然贴心是好了但一次送这么多颇有暴发户的潜质,这样作态总不如一件让人惊喜,很奇怪的心态,但不可否认这是事实。   陈姝却没说话,她想起彦卿初到金陵,两人刚开始通信的时候,彦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念你想你之时我都会取一支配得上你的礼物,待到回京你就知晓我有多么想念你了。   多少个日夜里她都会想起这句话,后面两人却一直都没有讨论过此事,再加上之后她收到过很多次彦卿送来的礼品,慢慢的她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彦卿在金陵忙碌而凶险,能趁着时间想想她,回她一封信,她已经很满足了。   没想到竟是盼到了。   陈姝走近,打开离自己最近的礼盒,这是明月斋月前推出的新品,她二十七个月未染脂粉,最近还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嫂嫂有孕,闻不得异味,她也就没有在意这个。不过听说非常难买,看同父异母的妹子拿着一盒过来向她炫耀了好久就知道有多珍贵了。   “姑娘这是明月斋新出的三十六色口脂,那个各色千秋,”白芍惊呼,听说这些口脂都是用草药调和而成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再加上盒子上面的工艺是请江南有名的雕工手工绘制而成,三十六个盒子图案都不一样。颜色好,外观又雅致,自然受到贵族夫人姑娘的欢迎。   不过这口脂实在低产,再加上又是在江南量售,京城这边根本没有货源。   说起来京城贵妇人和姑娘知道各色千秋也是偶然,宫中席贵妃过寿,因为姿容精致受到追捧,席贵妃就笑着向众人展示了一番。之后有门路的就费尽心思从江南弄来了一盒,没有门路就只能有事没事儿去拥有者家中走一遭,合合眼缘。   陈姝从大半年前就开始交际了,自然也知道,伸手把礼盒盖上,“唤嬷嬷把这些都搬到库房中去吧。”   “姑娘?”   陈姝笑了笑,这些都是贵重,但最珍贵的是这些身后代表的一颗真心,她已经感受到了。   白芍不解,不过陈姝身边的嬷嬷却是个明白事理的,只看这一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姑娘这是不想张扬呢,府上最近不大太平,夫人小动作不断,现在大爷又要去外地公干,姑娘接下来恐怕会更不好过,所幸少夫人最近已经有些精神了,再加上老夫人,总不至于让夫人得寸进尺,不过还是得注意些,小辈对上长辈总要吃亏些。   但话又说回来了,“姑娘,这些金银首饰都收到库房中已经足够了,胭脂水粉可不是永久保鲜物,就放在梳妆台上就是了到底是准姑爷的一片心意。”就算不用,日日看着也舒心,她也是姑娘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清楚小姑娘的心思。   “也好,”陈姝颔首同意。   那日晚上,陈姝歇下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块玉佩,一如三年前,不过心情却大变了样子。   ————   第二日一早,硕亲王和陈宇柒整队出发,他们是从大理寺启程,席瑜和沐彦卿早早起身送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1章 后院失火   硕亲王亲自带队出发, 自然得有牌面儿, 除了本就任职大理寺的官员以及因为特殊原因留在大理寺的席瑜和沐彦卿, 盛德帝也派了身边得用的总管和嬷嬷过来送行。   陈宇柒正在整军,硕亲王站在大理寺门口,身边围着护卫,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不用想也知道应该为其最信任的幕僚准备的。   席勤代表大理寺说了几句吉祥话, 硕亲王面上不显,也认真道了谢, 但是笑意不打眼底,这也正常,谁让他们的立场完全对立。   临行之前,硕亲王转向沐彦卿,温声问道:“我们此去江南,不知道沐大人可有经验传授亦或是提点一下我等万一遇到危险应该寻谁?”   这不是硕亲王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现在情景有些不同且问题更加露骨, 但沐彦卿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硕亲王赶着去江南就是把他和阿瑜的争斗放在了明面上,这样的情况下让自己给他支招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   “我们王爷和镇西王虽是……不过这次也是为这个案子赶去江南的,诸位在京城可比江南安稳几分, 再有以沐大人和陈统领的关系,这点小小的提点应该是没问题的吧,”欧阳先生笑眯眯插话,眼睛中的算计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爷和先生说的有礼, 然人走茶凉,彦卿已经离开了金陵,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助力王爷几分?现在的金陵府官乃是圣上亲封,硕亲王去到金陵之前可以提前跟他打声招呼,”沐彦卿笑着说道,意见可以说不过帮忙不上帮得上忙可得看天意了,对方现在肯定忙的厉害,不过比起他曾经应该已经好了不少。   硕亲王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沐彦卿,不知为何胸口涌上来一口气,最近他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刚开始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逐渐变成了要自扫门前雪。要说硕亲王愿意吗?肯定不愿意啊,他一年年从这些人身上能获得不少利益,但能不做吗?如若是他一人调查此事,还能做些手脚,但是现在还有席瑜一派掺和其中那就肯定半点马虎不得。   硕亲王很看重这个输赢,不然也不会在席瑜进宫请旨之后,他直接提出自己要出发去江南,询问沐彦卿与其说要一个庇护倒不如说是在试探沐彦卿对他的态度,现在得到了不合心意的答案,心塞也很正常。   硕亲王甩了甩袖子,直接转身离开,欧阳先生却没有抬脚,他静静看了片刻沐彦卿,然后在转身的瞬间留下了一个问题,“沐大人就这么确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万事留一线,别到最后害了自己。”   沐彦卿听着老者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对他说教,淡声回了一句:“这句话也送给欧阳先生,不过先生年长我许多,想也知道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希望这些后路能在关键时刻保先生平安。”   欧阳先生已经抬起的脚步摹地顿住,回头看向沐彦卿,和刚才一样,对方笑眯眯的,很是温和,但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惧意从心底涌上来,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何必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年纪越大胆小却越小了。   硕亲王走向队伍最前端,已经整装待发的陈宇柒走上前向他禀报事情,很快,出发的螺号响起了。   沐彦卿冲看过来的陈宇柒微微颔了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硕亲王启程了,走的一步三回头,想也知道会这样,昨日决定今日就离京,就是边关战事告急,也不会紧急成这样。没有丝毫准备,只拿着一张圣旨,就这样出发了,沐彦卿实在想不清楚硕亲王身边的幕僚——那位城府极深的欧阳先生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有所得?   不过,这次算是可惜了,出发的时候兴师动众,意气风发,回京可就……不一定了。   “回吧,”席瑜开口。   “嗯。”他们战斗才要开始呢。   ————   硕亲王离开京城的第一日,京城风平浪静。   第二日开始,京城爆发出一个流言,道是硕亲王身边幕僚欧阳先生之前侍奉过太子爷,他离开之后太子爷才开始遭遇各种袭击,这个说法不可谓不爆炸,随之而来的当然就是各种猜测,在朝的官员从来不缺乏阴谋论,更何况此事认真一想真是细思极恐。   传言很快就传到了盛德帝耳朵中,当晚禁卫动作不断,盛德帝更是直接在寝宫待到天亮,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盛德帝派出禁卫统领前去拦截硕亲王,言明定要把欧阳先生带到他跟前来,他要亲自询问,满朝文武均低着头不说话。   这些动作都在沐彦卿和席瑜的意料之内,所以不存在什么惊讶。   太子早逝可以说是盛德帝心中难以磨灭的痛,俗话说活人是永远斗不过死人,就是这个道理,且不说盛德帝自身人品和追求,但每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是相亲相爱的,就算他明知那不可能。   比起席瑜这个自小在外长大与他八字相冲的儿子,太子可是盛德帝细心教导多年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虽然最后也不尽如意。如若太子爷还在,盛德帝可能对这个儿子也是多有嫌弃,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人死如灯灭,那些不如意已经随风逝去,太子留给盛德帝的印象全部都是好的。   只是,盛德帝这次恐怕不能如愿。   果然两日后,出京的禁卫回京向盛德帝禀报,硕亲王身边的幕僚欧阳先生在一日前路遇劫匪不幸身亡。   时间卡的刚刚好,一个让外界想入非非的时间点。   盛德帝自然也会多想,气愤之余他连发三道圣旨召回已经出发去金陵的硕亲王和陈宇柒,更是直言,请逆子回京。   消息传到大理寺的时候,席瑜只是讽刺一笑,虽然说这件事情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但盛德帝如此却也过了点,太子是他儿子,硕亲王可也是亲生的,虽然他们从出生就被分了三四五六等。   “辰王齿寒?”沐彦卿笑着问道。   “不,居安思危,”席瑜反驳,他和说亲王可还没有到唇齿相依的地步。   嗯,沐彦卿点点头。   “这次都是打了个胜仗,不过单靠这个,恐怕没有办法把硕亲王完全拉入谷底,你得做好准备,”沐彦卿出言提醒,不过短时间内对方是无法顾及自己这边就是了。   席瑜点点头。   ————   京城这边气氛其乐融融,硕亲王和陈宇柒之间可谓是降到了冰点。   “陈大统领好大的胆子,当时我让你去救欧阳先生为何不救?”   “末将最重要的任务是护王爷安危,外加解决手里的案子,其他与这两者相比都得靠后。”陈宇柒不亢不卑。   “你,”硕亲王满腔如怒火无处可发,但是之后的行程还要仰赖陈宇柒,“出去。”   “因为王爷要处理欧阳先生的后事,我们已经耽搁了一日,今日如若再不启程,恐怕会耽搁后面的行程,具体什么还请王爷示下,”陈宇柒淡淡的说道。   “我要处理完欧阳先生的后事之后再启程,”硕亲王警告,明确告诉陈宇柒现在说话算话的是他。   “是,末将遵令,”陈宇柒恭敬回答,之后就出了硕亲王的房间。   出事之后他们找了最近一处的驿站歇脚,驿站的条件不好,最好的房间自然是硕亲王的,其他都是凑合过。   陈宇柒在驿站周围逛了片刻,确定没有可疑人物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主将,此去江南危机重重,多停留两日到是好的,起码等王大人定下来之后我们再到,会方便很多。”   “去金陵吗?恐怕这次我们得无功而返了,”陈宇柒嬷嬷挑了挑眉,不过他要说的都说了,对方丝毫不领情,他是副职,还是安分守己的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嗯?”手下人没听清,陈宇柒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愿。   第三日,他们就近为欧阳先生举办了葬礼,硕亲王悲痛万分,这倒是真情实感,不过比起欧阳先生这个人,更令他心伤的应该是那些离他而去的好处。   欧阳先生身边的书童披麻戴孝松了欧阳先生最后一程,最后抱着欧阳先生的排位向硕亲王提出了告辞,言道自己要回去告知夫人一声。   硕亲王准了,并派了得力的暗卫护送,这边刚走半日,那边京城的圣旨就送到了,接到圣旨的之后,硕亲王整个人都是懵的。陈宇柒脸色一点儿未变心里还带着不解,他被盛德帝安排在原地等候。   纵然心中不愿,已经接到了圣旨,硕亲王还是不敢耽搁的回京复命。   此时,硕亲王行至半路就被盛德帝截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得满京城皆知。   也是在这时候,沐彦卿和席瑜又整理出来一批名单,呈上去给盛德帝之后,盛德帝勃然大怒,直接命席瑜沐彦卿和大理寺各官员前往江南缉拿名单上的官员。   盛德帝本来自然不是这样打算的,他是想让两个儿子多历练历练,不过之前的流言和对三子的怀疑,让盛德帝心中充满了怒气。但江南的案子也刻不容缓,比起考验两个孩子,自然是把自己的江山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更为重要,所以盛德帝直接为之匹配了最合适的官员配置。   这是席瑜第一次领队查案,为了表示对这个儿子的重视,盛德帝专门传之进宫叮嘱了很多,之后又带着他去昭和宫和席贵妃用了晚膳才放他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2章 重回金陵   硕亲王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向盛德帝请罪。   回京的这几日他已经完全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属下禀报此事的时候,他后背立时惊起了一身冷汗, 欧阳先生确实与已故太子共过事儿, 这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还是欧阳先生亲口与他讲的, 那时候太子已经过世, 所以他并未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不妥。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无人知道才对,欧阳先生也说他当时在太子爷那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幕僚,没想到这事儿还是被扒出来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极容易就会被宫中认为是对其的挑衅。   终于理清楚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接下来的路程硕亲王半点都不敢耽搁,入京之后就直接进了皇宫, 就算灰头土脸也没能抽出时间整理。   硕亲王此举虽然达到了示弱的目的, 但是并没有让盛德帝脸色好转,“你就是这样尊敬我这个父皇的,身为亲王的仪容呢?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父皇, ”硕亲王想趁着这个机会诉诉苦, 但盛德帝没有开口,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提起, 万一父皇已经把此事放下了呢?硕亲王心底有个小侥幸。   看到硕亲王这样,盛德帝脸上怒气更甚,“是不是身边无人支招,你连话都不会说, 那你要这脑子何用?”   “父皇,儿臣不敢,不是这样的,”硕亲王一惊,下意识出声反驳。   “逆子!”盛德帝还在气头上,对硕亲王也还是没有好脸色。   “父皇,皇兄遇刺一事儿臣也悲痛万分,请父皇明察,此事与儿臣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欧阳先生他是毛遂自荐进入儿臣王府,虽然时常为儿臣出谋划策,却从来没有哪一条是针对皇兄的。皇兄乃天之骄子,儿臣不敢肖想他的位子,欧阳先生也时常劝导儿臣要以皇兄为榜样慢慢努力。”   说着说着硕亲王潸然泪下,充满着对已故兄长的缅怀,当然更多的是对自己这次受到无妄之灾的无奈。   闻言,盛德帝脸上强硬的表情卸下不少,不过却依然没有松口。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儿臣万不敢欺骗您,欧阳先生遇害事发突然,陈大统领当时忙着保护儿臣,无暇顾及其他,万不是为了糊弄父皇,”硕亲王往前爬了几步,请求原谅。   盛德帝把眼光调向一直跟进调查此事的暗卫,暗卫点点头示意说亲王所言非虚。盛德帝暗自满意,不过心里的疙瘩一旦形成短时间内很难消除就是了。   “手上这个案子你暂且放一放,这段时间好好的待在府上反省,且不说你手下的幕僚之前与你兄长有无瓜葛?身为我陈朝亲王却事事依赖幕僚,甚至不惜因他和忠臣良将发生口角,难不成等以后你还要掌于这些人之手?”也许盛德帝刚开始发怒确实是因为兄弟阋墙,但这几日以来,他生气更多的是因为他发现三子这么些年办的这些混账事,硕亲王府的事物竟然大都是手下幕僚在操控。   兄弟反目成仇之于皇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母同胞到底抵不过尊位的诱惑,虽然身为父亲他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但身为君主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也是这样一步步走上来的。   如果太子一事真的是硕亲王所为,盛德帝没准儿心里还会赞叹一声,要知道太子遇刺之后,他几乎动用了京城所有的势力去搜查,却仍然没有丝毫蛛丝马迹,这样的能力虽然让人忌惮但也不失为君王的必备能力。   太子去后,盛德帝有心培养硕亲王,比起长于外家的席瑜,三子起码是接受皇家正统教育教养出来的王爷,比起席瑜这个野路子出家,并且席家还不省心的情况,总有些优势在的,现在看来他的想法有欠妥当。   并且,受治于人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应该有的品质,一个堂堂的皇子亲王竟然被人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尚不自知,现在还因为失去了一个幕僚感到痛苦遗憾,怎么想都觉得恼火。   硕亲王还想再说什么,盛德帝却不想再听了,摆了摆手让人把他请了下去。   硕亲王不敢反抗,灰溜溜地毁了自己的亲王府。   回道府中的硕亲王心里自然是难受加惶恐的,要知道此案是父皇考察他和席瑜的手段,现在他半路退出,其余不就成了席瑜的功劳?尤其现在父皇对他是样样看不上眼,想到这里,硕亲王哪里还坐得住,直接把府中幕僚叫到了书房。   ————   硕亲王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席瑜和沐彦卿一行人却在这段时间到了金陵,并且中途和陈宇柒汇合,手下的人马兵马齐聚。   “故地重游,沐大人不有感而发?”席瑜笑着问沐彦卿,眉眼间都是揶揄。   “彦卿只希望王爷和大统领能时时护着在下,不然彦卿走不得出金陵都是未知数,”沐彦卿笑着说道,说是故地重游,倒不如说是羊入虎口,李京尧他们现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他却在这时候回到了金陵,这明摆着是挑衅?恐怕一旦落单,不用别个说什么,他直接就能被控制起来。   “还是应该请求圣上让你留在京城的,”陈宇柒皱皱眉头,万一沐彦卿发生意外,他可无法与妹妹交待。   “无事,兄长不用担心,”沐彦卿笑着说道,离开金陵的时候他还在想下次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没想到这才不过一月他就回来了。   沐彦卿也不是说大话,他现在还是安全的,且不说与席瑜和陈宇柒形影不离,就是他自然也是有自保能力的,这是他的金陵,他付出了三年心血才治理成这样,容不得别人肆意破坏的同时,金陵也会反过来保护他。   任职三载,还能没有一点底牌?这些当然不足为其他人道。   “那也得小心些,这几日你最好在驿站带着,只要发号施令就行了,”席瑜跟着说道,虽然之前那句是调侃,但是心里自然是关心沐彦卿的。   “好。”   几个人说话间,接应他们的当地官员到了,人是他们熟悉的。   席瑜和沐彦卿对视一眼,面上的笑容以为不明。   “当日匆匆一别,总督尚来不及见上镇西王一面,您与沐大人就登船而去,这次可是个好机会,总督得知镇西王爷和沐大人前来,早早就在府上备上宴席恭候二位大驾呢。”老者笑眯眯说道。   “客气了,不过本王现在可没有心情去总督府赴宴,皇上交付重任,本王等可一刻都不敢耽搁,梳洗梳洗,就开堂吧,”席瑜可一点都没给面子,再加上他语气向来都是那个调调,更显傲气。   就是已经见过大风大浪的总督府师爷,也有片刻的呆愣,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那也好,老奴这就……”   话在下一刻就被打断了,还是那个调调,不过人却变成了沐彦卿,“总督府是不是误会了?我们三人就站在这里,你们偏偏只能看得到我与王爷,你们这是想将陈大统领至于何地?两江总督府这是不把我们京城府军的大统领放在眼里啊。”   调侃意味不要太明显。   “沐大人言重了,也请王爷明察,总督府没有这样的看法,”师爷下意识赔罪,相比刚刚的冷静自持,他心态现在有些崩溃。   沐彦卿和席瑜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次不像上次他们需要落荒而逃,这次心慌的应该是对方才对,纵然他们也不是全然安全,但像上次一样的节节败退不会再发生了。   “行了,师爷先是现代我们去驿站吧,王大人应该在等着呢,”眼看着话题越说越远,陈宇柒赶紧拉了回来,平常时候他也是爱说笑的,但是和这两个相处几日,他才发现自己还算好的,起码遇到正事的时候,他从来都不苟言笑。   明明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正经的很,陈宇柒与沐彦卿相处时间不短,也一起供过事儿,自然清楚沐彦卿遇事儿的时候是怎样的状态,与席瑜行出不多,不过其‘战神’‘杀神’的名声响彻陈朝,据传性子冷若冰霜,不苟言笑。   陈宇柒一直觉得自己的认知应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事实证明,单独和他们两人其一相处确实是这样的,但两人遇到一起,画风就完全变了个样子,看他们嘴角挂着的笑意,顶像小孩子恶作剧成功之后的偷偷窃喜。   陈宇柒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还没开始查案呢,他已经累了。   师兄弟两个可没想这么多,他们对陈宇柒的提议都没有意见,直接点头让人再前带路。   再次见到王麟之,沐彦卿没有多大感觉,却还是以恩人相称,王麟之待他的态度和小时候一样,比起其他人有种难以言说的亲近。这事沐彦卿一直都不怎么理解,他们非亲非故,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同日生辰,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王麟之刮目相看。   不过,撇去其他,沐彦卿对王麟之是佩服的,王首辅逐渐隐退之后,这三年中王麟之没有在急功近利,致力于巩固自己的位子,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不管他目的为何,起码这个结果是好的。   寒暄过后,一行人议事,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一行人在金陵做了许多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致力于要把金陵搅得天翻地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3章 硕亲王的阻断   沐彦卿一行人在金陵可谓是顺风顺水, 几日的时间就控制了名目上多半的官员,接下来就是细查明审。他们一行人的配合也还算不错, 李京尧那边也没整幺蛾子出来, 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消息传到京城, 盛德帝心情大悦,若是此案办得好,定能给国库增加一大笔收入, 然而一想到这笔银子本来就应该归国库所有, 盛德帝的心情瞬间就直转及下。   满朝文武也都跟着盛德帝的心情起起伏伏, 不过谁都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朝堂上各个人精,这一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的事谁会做?   当然也不是谁都希望此案顺利进行的, 首先就是硕亲王一派, 除了硕亲王本人, 朝中还有不少官员是从三年前甚至更前的时间就站硕亲王这边, 无论从自身利益出发,还是从硕亲王一派的整体利益考量,这个案子砸在席瑜手中为最佳。   现在看来这个有点痴心妄想, 两江总督这么强势的性子,现在不也没有就此事做出反击吗?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盛德帝已经亲下命令,其他人就只有听着的份,这条路不通,他们只能寻求其他的路子, 总不能坐以待毙。   夺嫡之中另投他主在权术上说大忌,就是有这种想法,也不可能大喇喇表现出来,当然虽然硕亲王一派现在的处境颇尴尬,不过要说因此就完全丧失信心,觉得硕亲王再没有得登大宝的可能,那是没有的。   想当年太子在时,他们还是选择了硕亲王,现在对上尚且名不正言不顺席瑜他们自然也不会露怯,焦急是一定的,他们都迫切希望硕亲王能尽快拿出个决断。   紧接着,关于席瑜的身份问题再次在京城内引起讨论,普遍的认为是盛德帝根本就没有让席瑜继承皇位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承认席瑜乃他亲子多年却不愿给予皇姓,这是无从反驳的事实,纵然有人不同意也无更合理的解释了。   席瑜在民间向来受敬重,在边关百姓心中,他更是守卫疆土、保护百姓的战神。一个人在一群人心中变成神的形象,就能说明在某些程度上他已变成了信仰,也唯有富有人格魅力的人才会吸引这样或那样的追随者,席瑜如今的民心都是他豁出生命换回来的,这样的传言自然不会影响其在民间的名誉,不过还是让不少本就左右摇晃官员的选择更加谨慎,本来想往席瑜方面倾斜的心再次摆正。   金陵案件进展顺利,京城流言止于智者,硕亲王这边一直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心有不甘,依照他的想法,席瑜就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落入尘埃,对他才没有威胁。   更重要的是,金陵一案一定不能在席瑜手中被解决,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否则普天之下都会知道他的无能,一想到父皇失望的眼神,满朝文武看似恭敬内心诽谤的样子,硕亲王就接受无能。   “主上,镇西王在金陵的动作不算小,也没有收着脾气,现在两江总督李京尧肯定恨之入骨,”欧阳先生走后,硕亲王身边其他的幕僚终于派上了用场,遇到事儿的时候也都奋勇献策,此时说话的幕僚姓安。   “与李京尧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土皇帝,不论哪朝哪代哪个帝王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属下看不若就让他们去做吧,不然等王爷继位,此也是棘手之事,”另一旁的曹姓幕僚提出自己的见解。   “道理众所周知,但与虎谋皮总比无计可施要强上许多,主上现在需要的是立足东宫。”安姓幕僚反驳。   这话可说到了硕亲王的心窝窝,一直没被立为太子是他的心病,总觉得父皇还有其他的心思,一日不主东宫,他心一日不能安宁,尤其现在席瑜锋芒毕露,他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要被压一头。   硕亲王的担心可不予道理,如今席瑜虽然位分次于他,但其他各方面未必就比他差,尤其这次席瑜回京之前,盛德帝已经民企孤儿表示会论功行赏,这镇守边关的功劳的尚且没清,又解决了一桩命案,想也知道肯定会重重有赏。   到那时他还有什么优势在,拿席瑜没被皇家认可之事做文章又能做多久?改姓不就是父皇一句话的事儿,每当想到这里,硕亲王就是止不住的担惊受怕,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权势,现在在一步步远他而去。   “安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说此案可办下去,但谁办下去不是办,只要镇西王不参与其中,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曹姓幕僚笑呵呵的说道,因为他话中的意思过于明显,书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这边。   “主上现在被圣上禁足在府上,手万不可伸得过长,要是引起圣上厌恶就得不偿失了,这金陵之事我们无能为力,但席家可在我们眼前头呢。世人皆知镇西王重情重义,如若现在大理寺卿席勤出事儿,镇西王应该没有心情再继续办案了。”曹姓幕僚继续说道。   硕亲王听到后来越听越有道理,——敲山震虎,不失为良策。席勤血缘上是席瑜的嫡亲舅舅,但之前可做了他十多年的父亲,感情向来深厚,如若席勤出了意外,席瑜指定不能安然断案。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硕亲王已经皱了几日的眉头舒展开来。   其他幕僚却没有因此乐观,他们为幕僚,担当的就是出谋划策之任,虽然都明了夺嫡之战只看结果,成王败寇。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祸及子嗣亲人,这是大仇,一旦招惹上,后果不堪设想,大理寺卿谁不是镇西王生身之父,但感情上可与亲生父子没有什么区别,动席勤就是动席勤筋骨,虽然可能一时牵制住席瑜,但以后呢?他们主子能否承受得住镇西王的报复?   身为幕僚,最擅察言观色,他们主上显然已经有了主意,他们也不再劝,心下的心思却不绝。   ————   进入腊月中旬,金陵一案也进入中期,与刚来时相比,席瑜、沐彦卿一行人都瘦了整整一圈,当然精气神儿还算不错,虽然不是每日都有收获,但因是真正为民办事,总有个盼头。   沐彦卿对着手里的账册,今日他们又抄了来两个府邸,收获颇丰,这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毕竟这些金银财宝不知道是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形成的,想到之前官员考核之时这些官员首要的评语就是‘为官清廉’,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沐彦卿倒是不认为天下官员都必须担得起这四个字才能称为好官,官员也是人,人就要生活,靠着俸禄可能真的对不住他十年苦读熬过来的努力,但总得适可而止,总得懂得在其位谋其职。   只要他能为百姓做实事,中间让他占点便宜又何妨?但像如今的江南官场这样,官员刚入官场就拉帮结派拜山头,之后更是直接成为上位者的簇拥,整日里就想着贪污银两,讨好上风,鱼肉百姓,这样的官员留着何用?   席瑜看沐彦卿一直皱着眉,不禁笑出声,这段时间他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那就是彦卿骨子里竟然是嫉恶如仇的一个人,这可和彦卿自小表现出来的性格不相符合。在席瑜眼里,彦卿一直是冷静自矜的,偶尔会和他调笑一番,但总体是温和的,纵然他比自己小一些,但自己一直有种错觉以为对方才是兄长,但现在——   “怎么还没习惯?这都几日了。”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此事,心理准备之前就应该做好了。   “我初来金陵,就去查了知府府上的账目,那可真是一贫如洗,头三个月我领着一帮人啃干馍馍才能度日,一想到都是拜这些人所赐,我这心里可颇不是滋味,”沐彦卿幽幽叹息,虽然中间有表演的成分在,不过那段时间他们确实过得不易,之后建桥开路,他更是自掏腰包,现在这些人还敢叫嚣当初他们费了多少心劲,想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们。   “那确实是受苦了,”席瑜没什么诚意的附和,然后不着痕迹的离满腹怨气的沐彦卿远些,这确实怪值得生气的,纵然已经徒手反击回去了数倍,但当初自己受的苦可是真真切切的。   沐彦卿瞟了一眼,席瑜收回诽谤的眼神,正色指了指手边的密信,“我看看这个,别是有漏网之鱼还没发现吧。”   沐彦卿淡定的收回眼神,接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最近硕亲王那边有点平静?”纵然被盛德帝禁足在府,硕亲王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老实待着的,前些日子还经常在京城搞事,这两日好似平静下来了。   “没准麻烦已经形成了,就是我们还没发现罢了,”席瑜淡淡回道。   沐彦卿一想,确实如此,他们距离京城说不上远可也不算近,最新消息从京城送到金陵要不少时候,没准确实已经行动了。   就在那日傍晚,席瑜接到了京城送来的密信,看到内容的一瞬间,席瑜一掌拍向身侧的桌子,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我要即刻回京,去请沐公子过来,”席瑜沉吟。   “主子?”青澜皱眉,这时间回京可不是一个好时候。   “去请,”席瑜再次命令。   “是。” 第214章 放手去做   沐彦卿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整理案宗, 听到说阿瑜找他, 沐彦卿心中更多的是疑惑,他们两个才分开不到两刻钟,中间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虽然多有疑虑, 沐彦卿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席瑜身边, 在路上的时候还专门和青澜询问了情况。   “怎么回事儿?”沐彦卿一进门就看到阿瑜略带苍白的脸色,这绝对不正常,他已经许久都不曾见过阿瑜这样了。   席瑜把手里的信递给沐彦卿,脸上的表情很是吓人。   沐彦卿接过,看到最后脸上也是一片凛然, 他很清楚席伯父对于阿瑜来说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对阿瑜来说那是他的父亲,唯一的可以称之为爹爹的人。硕亲王现在竟然率先对席伯父动了手, 真不知是该感叹他确实抓住了阿瑜的软肋,还是应该叹息他在玩命的路上越走越远。   “你准备怎么办?”沐彦卿问道, 现在的他可支持阿瑜所有的行动,不管他想干什么, 沐彦卿都不会说声不,试想如若现在出事的是他父亲,恐怕他想当面撕了对方的心都有, 将心比心,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现在就算你回了京城于此事来说也不会有更大的益处,反而会让这件事情愈发难解决。”沐彦卿沉吟说道, 盛德帝不是个多大度的,单看这几年席伯父被一直钉在大理寺卿这个位子上就可见一斑,阿瑜现在为了席伯父回京,盛德帝肯定不会太高兴,尤其现在阿瑜身上还有案子。   刚刚来的路上青澜已经明言,他家主子有意立刻回京,方才沐彦卿就在想,一定出了顶天的事情,否则阿瑜不会如此任性,众所周知这个案件对于他来讲不说顶重要也是非常重要的了。现在沐彦卿说这些不是劝阻,只是提醒。   “我都明白,”席瑜现在已经恢复镇定了,想来也是可笑,在西蒙边防处理关乎数以万计百姓生命安危的事情,他都没有像今日这样失态,果然心一乱整个人就变了。   在西蒙边防他是将军是将领,情况越是危急,他就得越镇定,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镇定下面数万名将士更镇定不了,战场之上最忌慌乱,身为将领首要的责任就是稳定军心。   但现在他的身份是儿子,被针对的是将他抚养长大的父亲,因为他的身份而被针对这是席瑜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席勤为他牺牲良多,没有受到他生身父母的感谢倒还罢了,还因他无法高升,无法施展抱负,现在还要因他身负重伤。   席瑜眼角有些湿润,拳头越攥越紧,不过面上倒是冷静下来了,一报还一报,现在他要做的是把一直在他跟前蹦跶的人都给处理了,至于罪魁祸首,且等着吧。   沐彦卿看阿瑜的样子就知道他已想通,回京一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拍拍席瑜的肩膀,沐彦卿叹了一口气,“伯父这厢出事,手下人肯定知道去请嘉表哥,表哥办事你放心,你之前留下的兵将现在肯定都已经聚集到席府了,伯父受到的照顾肯定与你在京城没有两样。”   信上只说席伯父情况危急却没提及伤及性命,想来应该是受了重伤,只要性命无忧,其他都有办法。   “嗯,”席瑜点头,然后猛地把手边的杯子甩向对面的墙壁,‘啪’的一声四分五裂。敢动他父亲就得能承受后果,此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彦卿,我觉得自己不能在再等下去了,”席瑜呢喃,本来该一步步走上去的,现在有人不愿意了,他觉得自己爷没必要在藏着掖着。   “嗯,去做吧,”沐彦卿低声应道,这是阿瑜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这事,没毛病,想做就去吧。   席瑜笑着看向沐彦卿,沐彦卿淡淡的回视。   房间内很安静,但心境有经随着什么发生了变化。   ————   临近年关,京城最近不大太平,先是大理寺卿席勤席大人回府路途中遭遇匪徒,被刺中腹部,重伤卧床到现在还没有苏醒。   后有硕亲王嫡长子疑似染了天花,现在整个亲王府成了众矢之的,没人认敢靠近。硕亲王子嗣不丰,前面有三个闺女才有了这一个儿子,自小就宠的厉害,现在又出了这事儿,在硕亲王府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前者,盛德帝已经命令京城府军彻查,胆敢在天子门下针对朝廷命官下手,那还得了?当日早朝盛德帝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发雷霆,京城府军首当其冲,直言临时统领不合格,京城府衙也受到了波及。   后者,盛德帝直接下令封了亲王府,所有人许进不许出,就算是这样满京城也人心惶惶,亲王府外无一人靠近。   紧接着,京城就流传出一个传言,道是硕亲王乃极其不详之人,天生孤命,可作于九天之上,却克身边所有亲人。   分解开来就是硕亲王天生就是做皇上的命,不过一生孤独,且只要他活的好,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别想好过。   本来只有民间传,发展到后来成为京城众所周知的秘密。   盛德帝本没当回事儿,随着确定皇长孙只是出痘而非天花之后,他更是这样想,不过要说心里没有半分顾忌,那是假话,不过要说因此就放弃硕亲王这个儿子,那也是不能的。   朔间王府解封之后,盛德帝不顾年关将至,立刻给硕亲王指派了差事,派他去保定问事,明眼人一眼就知道盛德帝这是安排硕亲王去躲风头,不然在这个时间点怎么也不会让一个亲王出京。   也就是从这日开始,盛德帝开始身子不适,甚至早朝之上,差点一头栽倒在台阶上。   这可把满朝文武吓得不轻,盛德帝勤勉,在位多年鲜少有罢早朝的习惯,身子一直康健,这一下子差点直接倒在朝臣跟前,怎能不让人吃惊,尤其这昨日才刚给硕亲王分配了任务呢。   自然而然的,之前的流言再次被提起,这两者很自然就被联系在了一起,不仅满朝文武,就是盛德帝心中的疑虑也加深了许多。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总有一日会破土而出。   而现在的硕亲王还没有意识到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自从对席勤动手之后,他这边简直顺风顺水,虽然中间长子那边出了点问题,但最后证实根本无事。   反而是席瑜顾着席府那边,其他根本抽不出手,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回京,但江南案子明显慢下了脚步,这多半个月的进展甚至还比不上他们刚去江南的那几日。这当然不是硕亲王高兴的重点,重点是和他有关联的那些官员趁着这段时间已经把自身摘了出去。   本来硕亲王还因为丢失这个案子以及不能在盛德帝面前露脸伤心,现在峰回路转,席瑜被案子本身遏制住,他的人也没有受到波及,这让硕亲王如何不高兴。   因为这事儿,幕僚曹先生被重用,一跃成为了第二个欧阳先生。   硕亲王现在想的最多的是怎么样才能在席瑜反应过来回击之前,把他的计划全部扼杀在摇篮之中。   “先生认为这接下去应当如何决策?”硕亲王笑着问道。   “接下来王爷只管静观其变,金陵一案至今已经拖了近两月,似乎进入了瓶颈期,最近查办的那些官员都是些小喽啰,根本不值一提。要是按名册查下去,他们在金陵可有的待,想必不用我们动手,镇西王自己就得想办法回京了。”曹姓幕僚笑着说道。   “这是为何?”席瑜那边有这么着急吗?   “镇西王在边关待了这些年,甫一回京当然先想得到万岁爷的青睐,没成想回京还进宫两次就被指派了任务,办的好是锦上添花,办不好可是阴沟翻船。镇西王心里现在不定多着急呢,王爷您别忘了,镇西王和王爷您不一样,他姓席,”曹姓幕僚笑着说道。   姓席,就意味着不管席瑜做什么扬的都是席家的名声,和皇家没有任何关系,要是盛德帝一直不松口,席瑜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连争夺那个位子的资格都没有。   硕亲王恍然,是这个道理,一想到席瑜表面上从容淡定,心中慌乱急切,他就说不出的高兴。“那先生觉得父皇可有这个意思?”这个是硕亲王最担心的,君上的心思难猜,谁知道他父皇是怎么想的。   “目前来看,皇上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不让当初镇西王威震八方,连胜十仗的时候就松口了,不然镇西王初回京也可以重封,何至于等到今日?”这是最客观的分析,“王爷不用为此太过担忧,宫中有娘娘为我们周旋,一旦有风声,我们立刻就会知道,眼下我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理应低调些。”   硕亲王点点头,颇以为然。   两人你问我答,好不热闹,旁边的安先生却皱着眉头,眼下最适合趁势追击,最好能直接击溃镇西王,眼下己方已经对人老巢动手了,还能指望对方以后手下留情?而且但君心难测,谁知道盛德帝下一刻会不会改变主意,到那时就算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又如何?   不过看着硕亲王和曹德光都颇满意现状,安先生没有说话,早在昨日他就明白他们这位主子只听自己想听的,而现在知道了曹德光的主意行之有效,之后怎么可能还会听他们这些人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5章 小年   第两百一五小年   腊月二十三日, 小年。   从今日起, 就算是到了年关,走到街上红绸和灯笼随处可见, 小摊上也多是年货, 走哪儿都能感受到年味儿。   榆钱胡同沐府却没别府那般热烈, 这也是当然的,他们家老爷夫人盼了三年终于把少爷从外地盼了回来,这统共在家中也没住上几日,就又回去了,而且已知此行凶险,这让他们老爷夫人有什么心情准备过节?   主子忧心忡忡, 下边奴仆没一个好过就是这个道理。   “夫人, 您宽宽心, 无事的,咱们老爷还在朝上,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不一早就接到消息了?”刘婆子苦口婆心。   “你说的是,”薛氏苦笑, “仔细想想, 今年还算好的,阿瑜也在,再加上秦家大公子,多少都有个照应,起码能比前几个年过的顺意些。”   “夫人,陈家送了年礼过来, ”水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快拿进来,”薛氏笑着吩咐,这三年,她和陈姝就当亲母女俩处的,逢年过节都有来往,这陈家送来自然就是陈姝。   水芜应了一声,抱着一个大包裹掀开门帘走进门。   一看就是棉衣棉鞋,薛氏打开一一看过,样式新颖,针脚细密,绣活也属上等,薛氏越看越满意,“今年这礼倒比往年早些。”往年都是到除夕那日呢。   “今年入冬也比往年早,少夫人这是想您和老爷早日穿在身上呢,”刘婆子笑着说道。   “奴婢瞧着这一身应该是大少爷的,”水芜扯着一双藏青的靴子,上面绣着的是青竹,一看就是年轻男子穿的。   “是是是,我竟没瞧见,”薛氏笑眯眯的说着,孝顺他们是礼节,夫妻两个和美才是他们做长辈的最想看到的,这儿媳念着儿子比念着他们更让人高兴。   “等彦卿回了京城得赶紧过了六礼,把人娶进门,这样就是他们爷俩都不在府上,我也有个伴了,”薛氏说起这话还有些怨怼,这父子两个不在京城可把她憋闷坏了。   “等少夫人进门,再给您生几个孙子,府上就热闹了,”水芜笑着凑趣儿,   一想到那个情景,薛氏面上的愁苦卸下去不少,“不敢多奢求,只求有个作伴的就好了。”她子嗣艰难,身边仅有彦卿一子,索性还有阿瑜、嘉儿和朗哥儿再旁边帮助着,也因为这样诸多事情才能继续,万一没有呢?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所有薛氏只想着他孙儿能有个伴,哥姐弟妹都不论,起码有个齐心的。不过子嗣这事向来不能强求,且看天命吧。   不过说到底,薛氏的心情因此轻松了许多。   比起年味正浓的京城,金陵这边倒没有多少感觉。   不出意外。今年沐彦卿又是在金陵过年,这已经是他离家之后在外过的第四个年,两个月前他还想着今年过年终于能回家了,没成想最后还是在外地,而且今年他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只能蜗居在这驿站中。   唯一还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不是一个人,有阿瑜还有未来的大舅哥,其他不论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即使是过年,他们也轻松不了就是了,手上的案子的案子暂且不论,席瑜现在和硕亲王可已经开始相互较劲儿了,和在战场上当面宣战再开战对打不通,夺嫡之间的战斗是悄无声息打响的,双方心知肚明就好。   “今年都是因着我的事儿耽搁你了,”说完正事,席瑜说起其他的,为了让那边掉以轻心,他们只能放慢自己的脚步,也因此他们到现在还不能回京,如若不是因为这样彦卿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   “说什么呢?往后不多的是机会,”沐彦卿淡淡回道,事有轻重缓急,他们想一步步来,可被人愿意吗?不啊,现在把事情能解决反倒好了,没得黏黏糊糊,一直这样下去。   “王麟之那边你怎么看?”席瑜开口问道,王麟之先他们一步到金陵,这段时间他们配合的还算不错,不过这单指江南这个案子,其他方面两边交流不多。   同在一个驿站住着,他们双方做什么都不方便,索性他们手里有牵制对方的工具,很明显王麟之是个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清楚明白。   “他是个聪明人,圣上如今可还硬朗的很,这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爱之深责之切,王家深受眷宠多年,此事一旦爆出王府绝对会遭到很严重的反噬,他们舍不得的,”沐彦卿含笑说道,站在峰顶的人一朝落入地底,其中落差更与谁人说?尤其王首辅纵横陈朝多年,而今才算是荣归故里,王家一朝落马,所有荣耀一燃而尽是小事,晚节不保可是无颜面见列祖列宗的事情。   沐彦卿也不怕王家恼羞成怒,王麟之如今不能离开,独自在金陵他又寸步难行,虽然他如今还没有完全接手家,可也差不离了,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是属意阿瑜的,这样就足够了。   “没想到先太子故去,倒是为我提供了不少帮助,”席瑜嘲讽的笑了笑。   “没准还能有更大的帮助也说不定,”沐彦卿觉得而这上面能做的文章更多,没准最后还会成为改变局势的事情也说不定。如果已故太子现在活得还好好,与他们而言没丝毫助力不说,更多的是更重阴谋阻拦,现在倒是物尽其用了。   “你说的对。”席瑜表示赞同,“这年我们是过不好了,不若就找几个人陪陪我们吧。”   好容易回了京城,什么都没做就来了江南,席瑜本来就恼火,现在又出了席勤的事情,他心口憋闷着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可不会一直忍下去。   沐彦卿没说话,您是主子您说了算呗。   ————   眼看就要过年,盛德帝的身体却越来虚弱,他精神还算清明,就是时常体力不支,此症罕见,太医院束手无策。没找到病因之前也不敢乱用药,只能用补药吊着。   二十日一早,盛德帝起身准备去上早朝,这一下子没站起来直接坐倒在床榻上,之后就没再爬起来。这可把贴身照顾的席贵妃吓得不轻,忙着人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了过来,让他们断诊。   “如何?”太医刚收手,席贵妃赶紧询问,因为焦急,寻常高高在上的席贵妃面上都是疲惫,近段时间她可以说过得艰难,先是儿子回京仅见了一面就去了外地,再接着弟弟身负重伤,之后又是夫君没有缘由的倒下,一重接着一重的危机接踵而至,让席贵妃没有喘息的空儿。   她已经不年轻了,寻常面容掩饰在精致的面容之下尚不觉得,今日却连她眼角的皱纹都看得清。不过席贵妃这样绝对不丑,反而多了几分天然美感。   太医为难,圣上脉象平稳,身子也无大事,偏偏连站都站不住,且一日比一日严重,他现在说皇上无事反倒是像说慌了,“微臣和几位太医再研究研究,娘娘照看着皇上。”说着匆匆退出了大殿。   这话一出,席贵妃直接瘫倒,幸而被身边的席嬷嬷扶住才没倒在地上。席瑜出京之后不多久席嬷嬷就时常进宫服侍席贵妃,因着是席府的老人,她进出宫方便。去年她在宫外安置了养老的院子,今次进宫也是专门近来探望席贵妃的,没想到遇到了这事儿,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不能离开。   “爱妃,”盛德帝轻声唤道,他身子虚弱,不过脑子清醒的很,看到席贵妃这样心里一阵感动,其他嫔妃看他病重,这样那样的小动作不断,就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只顾着照看他,一点心机没有。   这短短几日,盛德帝细数自己一生,到头来自己身边也就只有席贵妃一人不离不弃了,跟着他受苦受累,到头来连个保障都没有,想到这里,省得就不由苦笑。   “皇上,”席贵妃跪在床头,披头散发的其实并不好看,但盛德帝偏偏起了几分旖旎心思。多久了,每日入眼都是精致妆容,华丽服饰,他都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看他的贵妃了,想当初进宫的时候,才是刚及笄的丫头,见了他连话都不敢说,十月怀胎生子,命格与他相冲,他让人把孩子抱到宫外抚养,她也没说一句不,还是全心全意的看着他。   这回忆着,回忆着,盛德帝发现自己竟满满对不住席贵妃了,总是不自觉想着,万一他驾崩了……这一个不注意,盛德帝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席贵妃瞬间泪崩,“皇上,您可别吓臣妾,不是这样的,肯定不会的。”   看着席贵妃有些失控,盛德帝伸出一只胳膊把席贵妃扯到怀里,安抚道:“不怕,不怕,我说着玩呢。”   “这怎能随意说,”席贵妃嗔怪,虽然温存不易,但席贵妃到底着急盛德帝的身体状况,“臣妾去找太医问问,这么多太医竟然到现在都没找着皇上的病因,再没有成效,臣妾就把他们一个个关进大牢。”   说着,席贵妃出了大殿。   盛德帝心间一动,他目前这种情况确实有些怪异,就算真的油尽灯枯,也不至于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这样想着盛德帝不由得又想起之前那个传言。   是与不是,盛德帝想试试,“魏才德!”   “奴才在!”魏才德忙应一声,他一直在一旁候着呢。   盛德帝低声吩咐了几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6章 所谓机会   小年过后, 京城各街道的年味更足了些, 也就是在这时盛德帝突然下了一道圣旨,道是硕亲王近来多有懈怠, 各项任务完成的都差强人意, 特此降为八珠亲王。   这圣旨下的突然, 不说硕亲王一派就是满朝文武也无一人提前预料到,得知此消息之后众官员心思活泛了许多,圣旨一下,自此大陈朝今后就有两个八珠亲王了,地位相当,也就意味着今后夺嫡之争更加激烈。   后宫妃嫔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皇后自然是额手称快, 她重掌后宫之后一直过得不大顺意, 虽然不喜席贵妃受尽宠爱,但这段时间一来与她矛盾更深的则是贤妃。两人斗了大半辈子,中间也曾同仇敌忾的对付席贵妃,但到底不是一路人, 尤其现在她儿子出了意外从此没了, 贤妃的儿子却一路平步青云,一步一步走到了九珠亲王的位置,这让皇后一直意难平。   这几年贤妃可谓春风得意,时常在皇后面前摆脸色是很平常的事情,这些皇后都忍了,不忍也没办法, 就算她现在依然是正宫皇后,然她一没有强势的家族做后盾,二没有能承继皇位的儿子傍身,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她都只能忍。   皇后不止一次的想过,如若最后真是贤妃和硕亲王得势,她后半辈子就算失望完了,盛德帝活着时她不会太难过,盛德帝一旦不在她恐怕永远都要被贤妃踩在脚底了。   这是摆在眼前的既定事实,贤妃和硕亲王也因着这个一直有恃无恐,比起在意她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后他们恐怕更在意席贵妃,毕竟她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对他们根本造不成威胁,席贵妃那边可是有儿子傍身的。   皇后一直都盼望着双方能够斗起来,最后拼个你死我活,最好让这两个女人也尝尝丧子的切肤之痛,然他们却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皇后因此十分懊恼,但是近来这段时间,她发觉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明面上没有传出消息说镇西王和硕亲王有猫腻,但近来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可不一般,大理寺卿席勤受伤还不知道是谁的的手笔呢,硕亲王近段时间身上发生的变故也很不正常,要说幕后没有引导之人,怎么可能?   她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德高尚之人,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谁都不能视而不见。皇后这边想的得意,反正最后谁坐上皇位,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谁输谁赢管她什么事儿。   至于贤妃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性了,这段时间儿子身边的麻烦事儿层出不穷,但盛德帝的态度一直都是偏向她儿鸣儿的。之前虽然临近年关圣上还是专门下令让鸣儿出京办事,贤妃专门去找盛德帝,听那意思是专门让硕亲王出去历练避避风头的。   都已经这么为鸣儿着想了,皇上怎么可能在事情即将平息而且还是年节即将到来的时间点,直接贬了儿子的亲王位分,这是何道理?   贤妃想到这里已经觉得此事有猫腻,又想到近来盛德帝一直住在昭和宫,贤妃立时坐不住了,肯定是席贵妃那个贱人的阴谋。   贤妃气得很,纵然有身边丫鬟婆子劝诫阻拦,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她儿在九珠亲王的位子上待了这么久,眼看着距离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现在竟然不进反退,让她如何能接受?   贤妃这样想不是没有理由的,如今整个后宫就只有她和席贵妃有子嗣,可以就皇位放手争夺,两相比较当然是他儿子比较有胜算,席瑜可还不姓秦,这样的情况下,席贵妃针对她儿子不是没有道理。再来,盛德帝最近精神不济,整日窝在床榻上,连朝政都无暇顾及,怎么就有时间处理硕亲王的事情了?   贤妃越想越觉得有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此为理由直接闯进了昭和宫,就想找席贵妃要个说法。   不过她去的时机着实不大巧,彼时席贵妃正在伺候盛德帝用午膳,不知为何,贤妃瞧着盛德帝的精神看着好了些。   “贤妃这是何意?”盛德帝看着贤妃领着一大帮宫女嬷嬷侍卫一道闯进昭和宫,脸色立刻的变得很难看。   “臣妾,”因为没想到盛德帝这时候还醒着,贤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谁准你们进昭和宫的,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的位分在贵妃之下,你的规矩呢?”盛德帝说话毫不留情面,这两日他难得起了温情,想起了和席贵妃以往的种种,现在满脑子都是席贵妃的好,此时看到贤妃这样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平常这种事情她没少做。一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心爱的妃嫔还要受其他人责难,盛德帝心中的恼怒怎么也压不住。   但是这般想着,盛德帝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臣妾臣妾只是想来看望陛下,圣上卧病在床,臣妾这两日愁的夜不能寐,就想着过来替席姐姐两日,没得让她过于劳累,”毕竟已经浸淫皇宫多年,贤妃很快就找回了理智。   不过盛德帝并不领情,“我看你是因朕责罚硕亲王一是前来兴师问罪的吧?怎么这朝中大事,轮到你来管了?”   “臣妾不敢,万万不敢如此做,请圣上明查,”贤妃跪地求饶,后面跟着跪了一地。   “哼!”盛德帝冷哼一声,“跟着贤妃闯昭和宫的人每人三十大板子,至于贤妃直接降为嫔,禁足三月,如若私自外出,严惩不贷。”   就冲贤妃这闯进昭和宫的气势,盛德帝就敢肯定对方是来干什么的,他还在呢,对方就敢如此,要是他不在那还了得,不得翻了天去?必须得重惩。   听着盛德帝要打她随从的板子,贤妃还想闻言求两句情,纵然没有效果也让奴仆随侍看看她记得他们的好,但听到后一句贤妃就无法顾及这个了,“皇上臣妾冤枉啊!”   从妃降为嫔,连封号都无法保留,这是顶天的惩罚了,她已经在贤妃这个位子上待了多年,在重回嫔位,要她怎么接受?贤妃经常想着等硕亲王即位,她就会是当之无愧的西宫太后,到时候就算他会被当今皇后压一头,但身为皇帝生母,她就不信有谁还敢小瞧她,眼前这个还压她一头的席贵妃到时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但美梦尚未成真,陛下就贬了她的位分,这让人如何能接受?恐怕就连鸣儿都会受牵连。   盛德帝却不愿听贤妃多说,挥了挥手,让人把贤妃带了下去。   “皇上……”席贵妃听着贤妃的求饶声,觉得盛德帝此举过了些,虽然贤妃带人硬闯昭和宫是她礼仪上的过失,禁足三月也是得当,贬位分却是不应当。   “此事你别管,朕自有打算。”盛德帝制止了席贵妃接下去的话。   “是。”   此事在朝中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因着盛德帝的处罚合情合理,倒是没有人能说什么。   紧接着众人就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目光,那就是一直卧病在床久不见好转,太医院还查不到病因的盛德帝渐渐地痊愈了,甚至在年尾末的一日还召集文武百官上了早朝。   因着这事,有不少人背后重提前段时间的流言,联想到近段时间盛德帝处罚硕亲王以及之后盛德帝病情好转,一时间众人猜测连连。   这个年,各家各户过的都不安稳,君心难测,本就扑朔的夺嫡之争此时变得更加的激烈,已经站队的官员人心惶惶,唯恐下了错误的赌注,没有站队的官员也在思考到底谁继承皇位对整个王朝是最好的。   ————   京城这些事儿,沐彦卿他们就算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到消息也已经是年后的事情了。   “表哥来信说席伯父已经醒了,无生命之忧,”沐彦卿把手里的信件递给席瑜。   “替我谢谢表哥,如果把爹爹全权托付给太医,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席瑜已经提了多日的心终于能放下了,郭嘉上次来信说只要能醒就无大碍,但父亲一直未醒,他远在金陵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暗自焦急,这下子终于能松口气了。   “你觉得接下来会往什么方向发展?”沐彦卿淡笑着问道,虽然他们一直在引流事情发展的方向,但具体怎么做全看盛德帝自身,是高调处理还是低调了事,他还真的不能确定。   “他是个顶自私的人,你觉得他会为了表现所谓的父子情深把老三留在身边?不过是现在还缺少一个机会罢了。”席瑜讽刺一笑,为了那种虚无的命格,他都能把刚生下来的他送出皇宫,现在真切的感受到了这流言的真实性,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儿子常伴左右?   不过和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不同,硕亲王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不可能任由他随意揉搓,一个搞不好还会引发诸多问题,想来他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很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不出意外的话这之后他们这位皇帝不会有太大的动作,除非所谓的机会到了。   “那不若就由我们给皇帝陛下找个理由吧。”在江南蛰伏这许久,再等下去极容易打草惊蛇,沐彦卿觉得可以动手了。   “是该动手了。”席瑜勾唇笑了笑。   上元佳节的前一日,皇宫接到了一封来自金陵的奏折,拆开只看了两句,盛德帝就气的把手边的茶盏奏章直接挥到了地上。   宫里宫外瞬间跪倒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7章 造反   “传召让硕亲王即可回京, ”盛德帝下令。   满殿内侍都面带惊恐,一时间想什么的都有却无人已第一时间应声, 还是魏公公先一步反应过来, 忙指挥着安慰去保定传旨, 一时间大殿里都忙开了。   回神看着震怒的盛德帝, 魏公公心里感叹了一句这天要变了。   君王跺跺脚, 皇城震三震,盛德帝这厢发怒,消息很快就传出了皇宫。   京城官员当夜无眠, 各种猜测充斥脑海, 一时间很多人都有了动作,至于为的是谁, 就不一而论了。   下次命令之后, 盛德帝直接下令京城府军搜查硕亲王府,事情发生在宵禁之后,虽然多有好奇这动静究竟是为何,但到底被不少有心之人放在了心上, 至于这结果如何外人均不得知。   第二日早朝, 虽然很多谏官都想问起此事,不过都被盛德帝三言两语带过去了,满朝文武意识到盛德帝想想亲自处理此事,虽然说皇家无小事,但硕亲王毕竟是盛德帝的儿子,在这种情况极不明朗的情况下, 朝臣还真不敢随意置喙。   不过世上之事言在巧合,就在盛德帝即将要宣布退朝的当口,金陵的奏折送到。   金陵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前期虽然盛德帝主张是核查官员。但中期却动用了京城府军,硕亲王,镇西王爷,王尚书,还有陈宇柒陈大统领,和刚刚被诏令回京的沐彦卿。后期带回的消息是各种江南官员被查处。无论哪一个人单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却都集合在了这个案子里,如果只单单是核查官员,何故如斯?   随着镇西王和陈大统领动作不断增大,朝中也时有人提出他们逾矩,但都被盛德帝轻言驳回,铁了心继续此事。   当然也有不少知道内情的官员,但在上位者没有说明之前他们也不可能大放厥词。而现在金陵的奏折送达了,第一时间查阅后向朝臣说明情况是盛德帝要进行的事。   这次,盛德帝没有伸手去接奏折,直接让旁边的魏总管当朝宣读,   说起来这奏折来也是凑巧了,盛德帝明显不想这么快就将这件事情公诸于众,在朝臣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多有模棱两可,除了昨日连下两道关于硕亲王的圣旨之外,其他还真没有什么动作,但现在这件事情不得不说了。   以席瑜和沐彦卿为首送来的奏折,虽然没有说明硕亲王和江南那些官员的内中联系,但那些官员的名单是一个一个罗列出来了,甚至附有完整的他们这些年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账目。   其中涉及的官员之多,让在朝官员咋舌。另外,这件事情涉及的可不仅仅全都是金陵的官员,京城这边也有许多官员也被参与其中。在魏总管奏折的当下,已经有不少官员直接跪地认罪。   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份有十几页宣纸组成的奏折才被念完,朝堂上已经有十多人跪倒在地。   “都和朕说说你们何罪之有,为何跪地?”盛德帝斜眼看了一下殿下的众位朝臣,语气不喜不悲。   “臣等知罪,请圣上圣上责罚,”几位参与其中的朝臣内心惶恐,说话都带着颤音。现在的他们倒希望盛德帝是愤怒的,愤怒就代表不理智,代表还在乎此事,就算是会当场责罚他们也好过现在这样平静,让他们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来人把他们都拉进大理寺,拿着金陵呈上来的奏折,一项一项给我对,我倒要看看,这些年你们到底背着朕做了什么?”盛德帝下令,怒火中烧,不过经过昨日密信的洗礼,他现在还算能沉得住气。   “是。”   “大理寺卿尚处于昏迷,此案件就有沐世规协理,承大理寺卿位,一直到大理寺卿伤好回归本位为止,”盛德帝又下了一道口谕。   “微臣遵旨,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沐世规领旨谢恩。   盛德帝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不说其他,他现在是和席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席勤重伤在床,按照惯例,盛德帝恐怕巴不得借此机会换掉他,但是这次却没有,反而让与席家关系密切的沐世规暂代其位,其中深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早朝上到这里,虽然其他官员和谏官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盛德帝显然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经历,简单吩咐了两句就退了朝。   不过这风波可不会随着盛德帝夏朝就简单的平息了,不过与后来发生的事情相比,现在满朝文武经历的心路历程,包括经手的事情,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   京城距离保定本就算不上远,这道诏令又是盛德帝亲下,更是直接表明让硕亲王立刻回京,第二日一早,硕亲王就接到了这个诏令。   彼时硕亲王已经接受了来自保定各届官员的邀请,要参加今天的元宵宴,这个诏令一到他当即就要收拾回京。   他身边的曹姓幕僚赶紧出言制止了他,“主上,虽然属下可能是多想了,不过此刻召集您回京城,事情恐怕不简单。”   盛德帝让主上出京避风头,就连年节这样的大日子,都没有召他回京的打算,却在上元节的当日请他回去,这是何道理?而且他刚刚看了一下传口谕过来的是当今圣上身边的暗卫,而且这种紧急到需要出动暗卫传令的事情,他们在保定怎么没有听闻?   “先生此话何意?”硕亲王本来并没有多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到现在依然摸不透父皇对皇位到底是个什么看法,前段时间还莫名贬了他的亲王位份,但总体对他也算是过得去,比之太子在时是好了不少。   接到诏令的初始,硕亲王是完全没有任何疑虑的,这么多年这样的事儿他经过不少,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曹先生一提起这个话头,硕亲王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近段时间以来,曹姓幕僚说的话在硕亲王这拥有绝对的权威,不说之前走的那步好棋,就说来到保定这么多天,听着曹先生的话,硕亲王可度过了不少交际危机。得到实质好处自然信服更深,现在其他幕僚都成了摆设,硕亲王最信任眼前这个。   “相信不多时主上留在京城的眼线就能带着具体消息赶到了,我们就暂且等他一等,看京城究竟出了何事,再回京也不迟。   不明原因贸然回京,这样到了圣上跟前,主上也不知作何反应不是?”曹先生温声解释了几句。   硕亲王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这样的事儿在他身上可发生过不少,往前他不明所以到了皇宫,父皇直接丢来一个折子,上面往往细数他几种罪责,他都只能先跪地认错,然后再派人如查证。   有好些主要责任关系都归不到自己身上,还有的只要提前知道,他就能把主要责任关系推给其他人。总之因为贸然前行,他受到了太多的责罚和打击。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虽然暗卫再三表示情况紧急,请硕亲王立刻回京。   硕亲王都以自己身子突然不适,不适合赶路为由推脱。   没用多长时间,硕亲王留在京城的眼线,包括硕亲王一派的官员派来的报信人就到了。   知道是因为接到金陵秘报父皇才召令自己回京之后,硕亲王心惊接着就是后怕,再联想到父皇因此发怒,甚至派人动了他的亲王府,看来他担心的是确实是发生了。   “主上?”曹姓幕僚不明所以,欧阳先生去之前,他一直都处在边缘的幕僚位置,硕亲王府的秘辛他所知甚少。现在知道了事情缘由,知道盛德帝召集传召主上是因着金陵案子,他更多的是把缘由倾向于是镇西王想借机陷害主上。   不过随着硕亲王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曹先生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越来越大。   “主上?”曹姓幕僚皱眉。   “先生,”硕亲王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和金陵诸多官员有银钱往来的事情。   “没想到沉寂这许久,竟然一下子爆发了,哼,镇西王还真是好的很。”硕亲王恨恨的说道,前段时间他刚接到密信说金陵与他有关的官员都已经被摘出来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扯到了自己。   盛德帝接到密信,虽然发了大怒,却无人知道密信之上到底写了什么,所以就算外界多有猜测,也不知道具体如何。硕亲王现在这只能凭着猜测,根本不能确定其中到底有几份关联性。   曹姓幕僚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暗影,“主上,属下认为此事定不简单,如若没有真凭实据圣上恐怕不会在王爷回京之前动亲王府分毫,而且在接到密信的当下就立即请王爷您回京也颇不寻常,属下以为此事还得观望。”   “先生的意思是?”   “主上,现在皇上膝下可有两个八珠亲王。”曹姓幕僚凑近硕亲王低声说道,“前段时间的贬谪在属下看来实属试探,之后圣上身体有所好转,属下这心中就一直惶恐不安,唯恐圣上把这话放在了心上,现在看来情况不佳。”   硕亲王心中也惊恐无比,如果此事坐实他面临的是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于是赶紧出声询问:“先生认为,此事我当如何?”   曹姓幕僚又低声说了几句话。   硕亲王虽面带惶恐,但眼睛中的狂热却止不住。   ————   盛德二十四年,春,硕亲王于保定佣兵造反。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8章 造反   硕亲王造反, 这个消息刚传到京城的时候,包括盛德帝在内,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相信。   从硕亲王还只是三皇子的时候, 就一心经营自己的贤明的名声,且一直都在坚持。太子去世后,三皇子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硕亲王,虽然脾气有很大的改变, 但为人处事的风格却没有变,一心想把自己塑造成天下闻名的贤王。   这些年来, 变化永远比计划快, 硕亲王虽然没有给满朝文武和天下黎民百姓留下贤名的印象, 但中庸保守的性格却日益深入人心。   这样的硕亲王竟然在保定揭竿而起要造反?   “皇上, 臣以为此事要调查清楚, 硕亲王纯良恭谨,怎会做此等谋逆之事?”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其中不乏硕亲王一派,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知道事情的全过程也是不可能,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提出了质疑,还有一部分是真正的中立派, 主要还是硕亲王这几年间塑造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盛德帝紧皱着眉头,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听到这个消息, 他当然也是不信,这几年硕亲王在他跟前虽说没有立了多大的功劳,但要说多大的祸事那也是没有的。   但是站在皇帝的角度上, 盛德帝现在心中满是愤怒,虽然朝臣所说不无道理,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自从他处罚硕亲王之后病情好转之后,心底总有种声音告诉他硕亲王早晚会出事。所以这此暗卫送来的消息,在盛德帝来看十之八|九确有其事。   盛德帝如此想,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秦鸣的所在地是保定。保定府军的虎符现在就掌握在硕亲王手中,这虎符还是盛德帝亲手交出去的,起先是为了能让硕亲王有个更好的历练,亲王手中有兵权不是什么大事,没成想最后却反噬其主。   保定府军的虎符一共有两块,一块被盛德帝交给了不孝子,一块在陈宇柒手中,陈太尉去世后,为了感念太尉为保定府军做出的贡献,所以就由陈宇柒担任保定府军的统领,之后才渐渐淡出保定府。   虽然重大事件必须出示两块虎符,但寻常只用一块虎符就能号令保定府军,再加上这之前硕亲王已经在保定府待了多日,多疑谋逆造反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准备着,如果那不孝子真的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后面的话盛德帝没说,但满朝文武都听出来了,如若硕亲王真的如此做,后果绝对不得善终。   就在半日后,全京城乃至京城周边的府郡都知道硕亲王确实拥兵造反,此时正带着保定府军网京城出发,这就要到了。   满朝文武面上个个菜色,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担惊受怕,保定府军经过陈太尉的改编之后,战斗力上了不止一两个台阶。这几年,陈宇柒又非常重视保定府军的日常训练,为把保定府军打造成一个士兵惊憾纪律严明的军队而进行了难以想象的尝试和努力。现在的保定府军虽然整体战斗力略逊于京城府军,但也不可小觑,尤其现在的京城府军并不完整,陈宇柒前去金陵可带走了一大部分人。   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对上谁胜谁还真没有个定论。   盛德帝面如黑漆,手攥的紧紧的,却没有末路的紧张感。   ————   硕亲王一行人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京城,攻进了城门,闯进了皇宫,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旁边的亲兵尚存理智,多次劝导硕亲王不要急功近利,总觉得这样有些过于顺利了。   硕亲王嘴上应着是是是,动作却还是非常诚实,一未的往前攻击。硕亲王心里的想法是,一切正如曹先生所说,此事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既然他已经喊出了造反的口号,就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只有赢,只有成功他才能保住地位,保住生命。   基于这两点,硕亲王拼命的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怕,怕万一中间出什么意外,万一盛德帝从哪里叫来了救兵可怎么办,他们全部人都会功亏一篑。   而且,胜利就在眼前,只要他率先掌控了紫禁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人上人。然后在席瑜反应过来,他可以以他的方式书写这整个历史,届时整个陈朝都是他的,如若席瑜不同意,那他就是反臣,得天下诛。   保定与京城本来距离都不远,再加上硕亲王刻意的加快了速度,所以短短不到两日的时间,硕亲王就站在了紫禁城城门口。   此时紫禁城城门大开,硕亲王满心激动,他早已调查过,陈宇柒带走的那部分兵将侍卫大都是京城府军中的佼佼者,所以虽然京城府军现在尚有一部分在京城,可战斗力比不上保定府军,这是一定的。   抱着这样的心理,硕亲王带人闯进了紫禁城,进入皇宫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找到盛德帝并控制他。   硕亲王完全顾不上其他。   事情和硕亲王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他本以为要花费很多功夫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想到盛德帝就在上书房,同时几位内阁大臣也在。   整个上书房灯火通明,门也没有刻意关上,硕亲王轻轻一推,大门就开了。   “父,父皇,”临了临了,硕亲王莫名有些怯懦。   “现在终于肯回来了?有没有什么要对朕讲,”盛德帝淡淡撇了硕亲王一眼,仿若造反一事从未发生。   硕亲王有些气虚,刚要开口就被身边的亲兵拉了拉衣袖,提醒他目前是什么情况。现在他们哪还有时间寒暄,速战速决,迅速取得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后头跟着的保定府军也多有嘀咕,事已至此,事情绝对不是能轻轻揭过去的。就算盛德帝看在硕亲王是亲生子的面子不去追究,满朝文武恐怕也不会同意,他们之前可已经做了不少忤逆之事。   另来,就算硕亲王能保住性命,这辈子也完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可没有那样的身份能让盛德帝网开一面。既然做了就做到底,现在这算什么样子?当时鼓动他们将军造反的时候,可豪迈的很。   依着大部分兵将的意思,现在就该直接拿上兵器逼迫盛德帝就范上位,此乃上上策,多说两句废话,就多为对方留了时间,盛德帝此时还在上书房,身边没有护卫已实属异常,他们要速战速决。   硕亲王此时脑中却天人交战,要说对皇位的渴望,自从有了意识,一直到现在,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包括成长,包括成亲都与上面这个位置息息相关。但要说现在让他冲上去手刃父皇,在想象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等真正的站在父皇面前,不可否认他有些腿软。   “怎么到了镇跟前还不过来行礼,难道让朕去请你不成?”盛德帝利眼一瞪,眼中具是不悦。   硕亲王嗓子有些发干正要开口,就被身边的亲卫士兵抢去了话头,“主上,我们到这已经无路可退,此事成,属下同见证主上君临天下,此事败,主上和臣下的后果,主上想想便知。”   硕亲王脸色一变,本来隐隐有些动摇的神色在此时越发坚定了起来,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单从力量对比父皇一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坚定了信念,硕亲王直接开口,“父皇儿臣不孝,此次进宫所为何事,父皇已知,还请父皇成全。”   盛德帝就静静地听着硕亲王说出这些要求,脸上的神色可称得上平静。   “硕亲王这话你们意下如何?”盛德帝直接看向刚刚正在与他一起议事的朝臣,漫不经心的问道。   “臣等誓死效忠皇上。”众朝臣跪地高呼。   “臣等誓死效忠皇上。”   一时间从大殿到外多有跪拜之人。   硕亲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来呀,把硕亲王送回硕亲王府,明日送往皇陵,没有传召永世不能归京,凡保定府军缴械投降者不杀,其余接以反贼击毙。”盛德帝大声吩咐。   硕亲王皱眉,刚想询问这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身后有兵刃交接的声音,接着还有投降声。   “动手,”硕亲王大声吩咐,不过已经晚了,盛德帝和各位大臣中间已经站了好些侍卫,他们身上甚至没有穿侍卫铠甲,就只是布衣,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硕亲往瞳孔放大,身后的还是呢个因愈演愈烈,他已经听见了不少投降声,随着兵器落地,他的胜算有降低了不少。眼前的情况也不大好,他身边的亲兵竟然不是一群布衣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挑走了兵器,亦或是直接丢了性命。   硕亲王有些不敢相信,一时间他脑子中嗡嗡作响。   “王爷,请吧,”等这四个字清晰映入他脑子中的时候,硕亲王再回神,整个天帝都变了,本来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跪在了地上。   硕亲王呆呆的,甚至连求饶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推搡着出了上书房。   “你们是何人?”硕亲王低声问道。   “以前乃西蒙边防军,不过现在是镇西军。”为首兵将笑着解惑。   硕亲王心口一紧,不可置信的看向为首兵将,他们?他们不是应该随着席瑜在金陵的吗?   “金陵一案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奉命回京,”为首兵将笑着说道。   硕亲王愕然,眼神一转就看到了出现在上书房门口的席瑜。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19章 回到京城   硕亲王回头看的时候, 席瑜也正看着他, 两相对眼,一个仍然是高高在上的镇西王爷,一个即将成为阶下囚, 其中落差显而易见。   一瞬间, 硕亲王心中涌现上来的是无限的悔恨和痛苦, 他都做了些什么,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 他就把自己放逐到了地狱的门口。这一切的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硕亲王再次问自己。   硕亲王转身想快点离开, 今日今时之后, 他将永远被定在耻辱柱上, 除非时光倒流,否则他永远没有半点机会再靠近那个位子,多年追求终成黄粱一梦。转身就看到这惯常富丽堂皇的皇宫,此时一片狼藉, 地上跪着的是今日之前誓死要效忠他的侍卫和兵将,虽然投降可以保住性命, 但此后余生他们很大可能还会带上硕亲王余党的标签, 与仕途有碍。   想想还真是可悲,几日疯狂, 一朝醒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你赢了,”硕亲王瞥见一个人影走到他跟前,抬眼看去正是席瑜, 遂出声说道,语气里是一种认命,和一种自己也无能为力的无奈。   “赢了?你觉得我要的仅仅是这些?”席瑜低声反问,语带讽刺。   硕亲王惊愕抬头,“现在的我已经不能作为你的对手存在了,从今而后那个位置你也唾手可得,难道还不够吗?”   他今日是彻底真正的倒下了,要想翻身恐比登天还难,他认命,不然还能怎么办?自古成王败寇,就算余生都为阶下囚,他也得接受。   但瞧着席瑜的意思,好似仍然不会善罢甘休。对于归顺自己的那些官员,硕亲王现在只能表示歉意,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能力顾着他们,他们只能自求多福。如果说现在硕亲王最担心的是谁?当然是他的儿女。   他犯了大罪,他的儿女永远都抬不起头,这是一定的,但依着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肯定因为因为自己迁怒小辈,他都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但现在还发现还有一个席瑜在,对方如若追着不放,王妃和子女肯定不是对手。   看着眼神中逐渐显露惊恐的硕亲王,席瑜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表情更是一如往常,“怕了?还是心疼?当初我在金陵接到消息的时候可比王爷您表现的失控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席瑜是带着笑的,但这话的内容足以让硕亲王胆战心惊。   “他们什么都没做,都是我一人所为,你有什么痛恨都朝着我一人来,”硕亲王激动的说道,他想把所有的罪责揽于自己一人之手,总之他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   “如若在王爷动手之前,我也这样在王爷您面前表示一下,那事儿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席瑜笑着反问,语气中具是了然,很显然从一开开始他本就没有想从硕亲王这边得到什么答案。   硕亲王也有一瞬间的呆愣,想也知道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当时不说拼个你死我说也差不离了,怎么可能因为对方一句话就停止自己的动作。   席瑜了然的勾了勾唇,摆了摆手,底下的侍卫会意,直接带着硕亲王下去了。   硕亲王还想再说,却没有办法挣脱侍卫的控制。   席瑜站在台阶上看着硕亲王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面上也没有一丝表情,丝毫没有自己取得胜利的喜悦。   在这场博弈中他赢了,确实是赢了,但距离自己想要的也只是前进了一步,之后如何不都还是那个人说了算。席瑜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宫殿,高大雄伟,一口气就能把他们这些藐小的人纳入其中,只要想就能压的他永远喘不过气来,想想还真是可悲,所以他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席瑜勾了勾唇,转身进入宫殿。   ————   此时的沐彦卿正在回京城的路上,这一行队伍仅他和王麟之同行。   料想到硕亲王可能会突然发难,他们一行人决定提前回京,虽是一同出发,不过两个武将率先带着自己的亲兵快马加鞭赶往京城,而沐彦卿和王麟之就是正常的速度。   此时正值夜晚,他们在中途安营扎寨,简单的晚膳之后各回各的马车休息。   一直没有接到来自京城的消息,沐彦卿心有些沉,尽管他知道按照正常估算席瑜和兄长肯定没有问题。   最了解京城府军和保定府军情况的是陈宇柒,虽然说保定府军这几年被划入硕亲王麾下,但练兵带兵都是陈宇柒在负责。京城府军更不用说,陈太尉之后陈宇柒就接手了,恐怕就连盛德帝对京城府军的了解都比不上他。   京城府军的兵力强与保定府军,再加上阿瑜从边防带来的亲兵个个能以一当十,而且他们已经布置好了计划,能打硕亲王个措手不及。几管齐下,取得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就怕其中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外,接不到消息这心中总有疙瘩,沐彦卿正想问题想的入神,身后传来王麟之的问话声。   “担心镇西王此行危险?”   沐彦卿回头,果然就看到了披着厚实斗篷的王麟之正站在身后。说实话虽然他们几个和王麟之达成莫种意义上的共识,让王麟之在这个案子上配合他们,但其实双方的交流并不多,回程就只两人同行,沐彦卿也没有说和王麟之有过多来往,这翻突然出现和他搭话是沐彦卿没有想到的。   “大人,”沐彦卿行礼,站起身后才开始回答王麟之的问题,“担心倒是说不上,阿瑜和兄长乃武将出身,这方面看的比我深远,而且他们都不是会拿自己和身边士兵开玩笑的将领,我信他们定没问题。”   就算心中不是这样想的,沐彦卿也不可能袒露,毕竟他和王麟之还真没有那么熟。   王麟之不在意的笑笑,抬头看看天空,上元节刚过,空中月亮还是很圆很亮,“说起来你也是腊月初八的生辰。”   沐彦卿一愣,不明白王麟之为什么一下子把话题拉到了生辰上。两人是同一日的生辰,最初的最初他们也是因为这个才有了些渊源,不然,以当初沐府的地位,哪可能和当朝首辅的嫡长子有牵扯?   而今听到王麟之感叹地说出这句话,沐彦卿更多的是不解和疑惑,不过他还是笑着回了一句“是”。   “慈恩寺的法善法师,你识得吗?”王麟之再度开口。   “是,有过一面之缘,”要说慈恩寺的其他法师,沐彦卿见的多些,唯有法善大师长年云游在外,他上次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得幸见了一面。   “有空去找他喝喝茶吧,最近这段时间他应该都待在慈恩寺,上次我过去,他还和我提起了你,”王麟之说道。   沐彦卿没懂这大概是个什么意思,要他找法善大师喝茶?   王麟之却不愿多说,摇了摇头就回了自己的马车。他本是半信半疑,他也曾觉得命运不公,但现在看来似乎开始一步步被印证了。   第二日一早,沐彦卿终于接到了京城的来信,看到内容的那一瞬间,他松了一口气,事情的发展如他们一开始想象的的一般。   回到京城是两日后,京城大街上的热闹一如往昔,与沐彦卿离开之前相比没有什么两样。硕亲王的叛乱就像是从未发生过,并没有在这座古老的城池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进入城门之后,沐彦卿和王麟之分别各回各府,除了那日晚上有交流之外,他和王麟之还是保持了最初的客气,没有太过亲近,也没有过于疏远,就只是寻常。   原本按照惯例他们应先进宫向皇帝汇报情况,说明一下他们身上任务的完成度,才能回府的,不过这次的情况和往常有暇不大一样。   首先他们中已经有人前头进京,席瑜和陈宇柒明白其中所有关卡,并且此案已经正式移交大理寺审理量刑,根本不用他们在多此一举进宫报道。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硕亲王叛乱平息之后,盛德帝就因为劳心过度,再度倒下。   与上次相比,这次还算好的,起码太医院立刻就查出了病因——急火攻心。虽然身体并无大碍,但需静养,所以从前日开始,盛德帝就一直躺在昭和宫,由席贵妃亲自照料,就连早朝都暂停了。   如今,前朝政事包括宫中日常琐事,都有席瑜一手把控,虽然他仍然姓席,但依着现在的情况,没有一个官员抨击此事不合礼法,他们最多只是上表请求盛德帝尽快给席瑜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此事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盛德帝的回复。   在进城之前,沐彦卿和王麟之已经接到了席瑜送来的指令,让他们先各回各家,先歇息几日,等奖赏即可。王麟之那边席瑜没有多说,肯定一回来就要投入户部公务之中,沐彦卿这边确实是无事一身轻松,他还需要等上面给他安排差事。   沐彦卿乐得轻松,来来回回这几个月他也是疲惫得很,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内里,他确实该好好的歇歇了。   回府,自然又得到了薛氏不少关怀,用过午膳回自己院子休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觉得身体松散了许多,沐彦卿这才有精力去做其他事儿。   去看孟先生的时候,沐彦卿提到了王麟之之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   “奥?他说要你去找法善喝茶?”孟先生颇有兴趣的样子。   “只是提了这么一句,学生并不知道他这是何意?”沐彦卿实话实说,蔚山王之后他就没怎么去过慈恩寺,之后就一直忙忙碌碌的,就是现在他也没有闲心去慈恩寺和一个法师喝茶。   如若这话不是王麟之亲口说出来的,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不如就去瞧瞧,为师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过慈恩寺,趁着这几日你就随为师去一趟。”孟先生笑着说道。   “是,”沐彦卿没有推辞,这段时间他有空闲,陪着去一趟也无不可。   师徒两个正说着话,席瑜过来了。   “你现在公务在身,应忙得很,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孟先生的态度没变,他还是他们的先生。   “再忙也得来拜访先生,学生已经晚了两三日了,总不能再继续晚下去。”席瑜笑着说道,边说边冲沐彦卿眨了眨眼。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你在说我,我有时间来看望先生,不还是因为你给了空闲,”沐彦卿笑着说道,席瑜那意思明显是嫌他自己先过来了。   “做师弟的要维护师兄的面子才是,偏你是个能拆台的。”席瑜笑着回话。   “这可不是彦卿拆台,他自小如此,你们师兄弟几个就属他最有心。”孟先生也跟着加入战局,他倒不是评判哪个新学生心中有他哪个学生心中无他,长大了都是忙人,有时间就来坐坐没时间就往后延一段时间,他学生不止一个,都是这样过来的。   要说其中有什么意外,就是小徒弟沐彦卿了,但凡经历了一件大事,亦或是出远门回府,第二日最晚不到第三日就会来他这坐坐,有时候是带着种种疑惑,有的时候就是单纯的跑一趟让他知道自己平安来了。   这么些年,这几乎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有时候沐彦卿没及时来,反倒是他要开口询问询问。   席瑜跟着笑,“那是,我小师弟这么懂事儿,不知道给我们几个师兄省了多少心。”   师徒三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玩笑话之后才步入正题。   “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孟先生直入正题问席瑜。   “接下来?接下来我准备先让彦卿成亲,他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席瑜一脸认真的回话。   沐彦卿觉得好笑,抬头正想回一句你多虑了,就看到席瑜眼睛里的认真,他并不是在说玩笑话,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沐彦卿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好啊,那就有劳阿瑜了,确实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说着说着时间又过去了将近俩月,要是中间再出什么意外,他可不知道找谁哭去。   “好说,好说,”席瑜眉眼带笑。   孟先生此时抬眼,看了看自己跟前这两个关门弟子,复又低头,仿若自己刚刚山么都没听到。   从先生那出来,席瑜又去沐家探望薛氏,自然得到了满满的关怀,出府的时候,席瑜脸上都还挂着温和的笑意。   “关于硕亲王,皇上那边是如何打算的?”沐彦卿问道,现在可不仅仅是怀疑这么简单,他们这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再加上佣兵造反这项大罪名,硕亲王永远翻不了身已成定局,他们现在看的是盛德帝究竟想如何安排这个儿子。   “还能有什么打算?现在正在思考怎么着能轻判呢,昨晚把我叫去讲了好一通的兄弟情深,我到现在还有些反胃。”席瑜嗤笑,语带嘲讽。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事,”他们这位皇帝自诩自身占尽了仁义礼智信,又喜好耍弄中庸,如若硕亲王倒台,整个朝堂阿瑜就一支独大,这绝对不是盛德帝想看到的局面。   但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久居陈朝最高位,盛德帝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憋屈了,不想为却不得不为,这急火攻心大概率就是因此形成的。   “我已经明确回话了,就照他之前自己下的命令,让他去守皇陵,至于其他我会自己看着办。”   沐彦卿点点头,他知道席瑜说的什么意思,席伯父受伤在阿瑜这没这么容易过去,要是不出了这口气,恐怕他心永难安。   沐彦卿不会就此事劝阿瑜什么,转而说起其他的,“兄长之前拜托我要向你表示歉意,我虽应下了,却一直没有传达,现在说给你听听。”   关于席伯父被刺杀一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硕亲王最亲近的幕僚欧阳先生被遭刺杀身亡,他们借机设法让盛德帝亲自诏令硕亲王回京,把金陵一案彻底的从硕亲王手中夺了过来。   这个计策最开始的策划者就是陈宇柒,他倒不是为了站队阿瑜,他只是想要那位欧阳先生的性命,之后的发展比他们想象中的顺利,他们因此高兴过,却没想到在京城的硕亲王直接把主意打到了席勤头上,席勤因此重伤。   如若陈宇柒本就是为席瑜所做的计划,他不会跟席瑜道歉,毕竟互惠互利其中有所牺牲乃是正常,但最初的初衷是他先向席瑜请求的帮助,有理由相信就算不走这一步,席瑜和沐彦卿也能扭转乾坤,因为这样他才心存歉意。   陈宇柒本来是想当面和席瑜说这些的,不过被沐彦卿拦下了,表示自己会代为表示,不过他自己当时也没有说。当时情况不明,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如若万一席伯父真的有了意外,后果沐彦卿都不敢想……   “怕我迁怒陈家?”席瑜了然的笑笑,言语间并没有怒意。   “因为知道你绝对不会朝着那个方向想,但又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会给你提供新的思路,毕竟是我未来岳家,”沐彦卿也不隐瞒,兄长那边的歉意在于刚开始主动请求里应外合,但至于他们这边来说从头开始就是互惠互利,事实证明最后获得更多好处的是他们这边。   阿瑜从来都不是翻旧账的人,尤其这是他亲口答应的事情,之后也按照他们的想法顺利进行了,就算其中出了席伯父的意外,罪魁祸首也是动手的硕亲王,和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的宫中那位,根本就不会牵扯到兄长身上。   但是当时阿瑜确实失控了,是连沐彦卿都没有见过的失控。而且当时阿瑜若对兄长心存芥蒂,对他自己也只有不利,这绝对不是沐彦卿想看到的事情。   “我可没往这个方向想,”席瑜睨了一眼沐彦卿,再是愤怒他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怎可能在明知真正罪魁祸首的情况下,去迁怒身边人,不过他得承认,“要是当时真有人往枪口上撞,我没准真的会有其他想法。”   席瑜又补充了后半句,这个他也不否认,现在想想当时他确实有些失控了。如若后面这种情况达成,——之后他和陈宇柒的合作还真的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默契。   “总之我认可这个理由了,”席瑜伸出拳头。   沐彦卿笑着拿拳头撞了一下。   兄弟两人对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20章 备婚   硕亲王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盛德帝最终没有拗过朝中谏官,凡是查出与硕亲王造反有关的官员,该关的关,该杀的杀,而硕亲王本身是按照盛德帝之前的判决执行,让他去皇陵守孝,无传召永世不能回京。   不管怎么说,硕亲王算是彻底的落寞了。   盛德帝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卧病休养, 对硕亲王造反一案顺利解决没有表现出高兴亦或是不高兴, 而且他显然也没有想给席瑜一个正式的名分。从目前的情况来讲, 席瑜不说功高盖主, 但这些年累积的赫赫战功, 加上江南案件顺利解决再加上救驾有功,怎么着他的地位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但盛德帝那边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对此,席瑜自己倒是看得开,他已经过了会祈求亲生父亲对他表现爱与关心的年纪。从他猛然长大的那一瞬间起, 他就知道自己以后要什么,从那时起盛德帝在他眼里更多的是达到目标的一个步骤,他的认同对席瑜来说很重要, 却没有到非有不可的地步, 就像现在纵然他还姓席,但满朝文武可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最后这一句说的是现在朝中的风向,盛德帝子嗣不丰, 硕亲王之后,现在能数得上牌面的就是席瑜,而且比上建树一般的硕亲王席瑜显然更符合文武百官和陈朝的期待,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席瑜尚未是板上钉钉,其中必然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但与大局势相比,他们只不过是这股洪流中的一道,目前还成不了气候。   纵然席瑜现在确实还姓席,但他是盛德帝亲口承认的亲生子,皇族后嗣不可乱宗,不过盛德帝如何回避这个问题,朝中百官可不能装作不知道。近来虽然席瑜还是不慌不忙,但礼部那边可忙乱极了,为席瑜请封的折子像雪花一样纷纷飘向昭和宫。   盛德帝怎么想又因何这样做,沐彦卿丝毫不关心,这些年以来,盛德帝打压阿瑜和席伯父已经是家常便饭,虽然没有人明确提出过这个问题,但满朝文武哪一个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明知道就算他不松口,也无法遏制席瑜立起来,也不知道他坚持如此是为何,着实让人费解。   说是让人费解,其实沐彦卿心里大概清楚盛德帝的想法,不过一个为了自己能把刚出生的亲子送出皇宫多年不闻不问的父亲,一个事情已经发生,却还是不肯接受事实的皇帝,沐彦卿只能选择不予置评。   所幸涉事本人并不多在意这个,目前只专心做自己手中应做之事,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虽然说皇家之事事关天下,但在沐彦卿看来这是阿瑜的家事,他没有和自己开口就证明他自己能应对。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最近这段时间他还真没有时间,放很多心思在这个事情上,席瑜之前所说的话沐彦卿放在了心上,他现在正忙活自己的亲事事宜。   本来这个事情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毕竟他刚回京接着又办理了金陵一案,关于核查他这些年在金陵的政绩,到不用他本人担心,上面只要想知道总有渠道能得知。但金陵这个案件却不是想推脱就能推脱的,虽说案件本身明面上已经完全交由大理寺审理,但他和王麟之至少也得是个协理审查,毕竟没有谁比他们几人更加明白这个案子的重点,席瑜陈宇柒和王麟之又身负其他重担,所以沐彦卿是最合适协理大理寺的人选。   不过陈宇柒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再加上如今朝堂之上,席瑜代理朝政,沐彦卿进宫禀报案件的时候,席瑜直接宣布了沐彦卿奖赏,其中第一点就是给他假期让他安心准备与陈大姑娘的婚事,这个命令下发的时候朝堂一片善意笑声,无一人反对。   关于其他奖赏以及之后的安排,席瑜没有明确表示,不过私底下倒是透露过一些,大概率是让他进户部,没错就是让他进王麟之的地盘,这个用意非常值得推敲,不过沐彦卿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吧,与沐彦卿来讲,这段时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休息时间。他已经连续忙了三四年,这一招停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最后还是薛氏看不过去,直接把他拉过来准备亲事。   “上次是娘亲一手准备的,这次有了机会你可要好好的帮忙,”薛氏笑呵呵的说道,本来她这个做娘的也是想让儿子好好休息一番的,可是她家卿宝的休息和别家的完全不同,和往常一样早起晚归,明明就没有公务在身,却仍然每日都忙的连人影都不见,只想想就心塞的很。   这次好不容易才逮着人,薛氏打定主意好好说道说道。   “娘,”沐彦卿无奈,“上次回京不过匆匆两日,很多人都没来得及见就又离开,这次有了空闲就补回来。”   上次回京,时间匆忙,他在很多礼仪上多有欠缺,这次全当是补回去了。至于娘亲所说的事情,沐彦卿倒没觉得是个问题,主要是娘亲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行动上却很真香。   自从知道席瑜转给容他空下来准备亲事,娘亲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这才几日,整个府上就大变了样子,不仅仅是房间布置,就连整体上下的精神面貌都和之前不一样了,上次郭家表哥过来,还专门冲他好一番感叹,说娘亲这是有儿媳万事足。   与之相比,沐彦卿的感触自然更深,他乐见如此,古今中外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理的一堆关系,娘亲和姝儿关系融洽,获益最深的就是他了。   “是是是,就说你们父子有理,整日里公务忙不停,好不容易没有公务在身,又有这事那事忙活,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见人影就对了,”薛氏没好气儿的回话。   “怎么牵扯到我了,最近我可是实打实的忙,”沐世规甫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一句话,遂赶紧出言为自己正名,往常就算了,最近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忙。   “爹爹这可没说谎,前个儿我去大理寺,爹爹连午膳都没时间用,”沐彦卿在一旁声援自家父亲,他说的是事实,不过现在说起就有些刻意了。   薛氏一边接过自家夫君递过来的斗篷,一边听着父子两个一唱一和,待父子两个说完之后,她佯装冷哼一声,“知道你们父子两个关系好,这是合起伙来夹击我啊。”   “哪啊,”沐彦卿迅速反应,赶紧给自家母亲大人消火气,“从后日开始,儿就随您差遣。”   “明日又要去哪儿?”薛氏反应也不慢。   “先生命我随他去慈恩寺,”沐彦卿回话,虽然之前他们师徒三人曾经就此事聊过,当时他也应下了,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先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以前,沐彦卿隔一段时间就会陪先生去一趟慈恩寺,沐府上下都知道此事,薛氏自然也清楚。此时听孟先生命彦卿一同前去,薛氏仔细叮嘱了几句一定要顾好先生云云。   “夫人,摆膳吗?”外面传来水芜的声音。   “摆吧,”薛氏应了一声,接着又警告似的看了沐彦卿一眼,“后日开始到正院这边报道。”   “好!”   沐彦卿爽朗应了一声,惹得薛氏破功直接笑出了声,眼睛眯成了缝。   一家三口上了桌,气氛自然其乐融融。   第二日天还黑漆漆的,沐彦卿就去了孟府,彼时孟先生已经起身。   “先生怎么这么早起身?上山的时间又不赶,他老人家应该多休息会儿,”沐彦卿皱眉对青山讲道。   “这么咱们怎么拦得住,沐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先生性子倔的很,”青山苦恼的回话,要是他们能劝得住倒还好了。   “先生可是浅觉,还是少眠?”沐彦卿皱眉问道,他今日是临时被叫过来当说客,关于先生日常的习惯还是要问他身边的人,都说老人觉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最近才这样,先生自己没提起,身边照顾的人没说先生晚上有动静。”青山应话。   沐彦卿点点头,那确实有些奇怪,先生是豁达的人,性子中确实有执拗的成分在,但并不会不顾忌身边人的想法,怎么这次——沐彦卿最担心的还是先生的身体。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书房。   “先生,”沐彦卿唤道。   “进来,”孟先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在沐彦卿推门而进的时候,还关切的询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先生您也早,这距离开宵禁还有一段时间您就起身了,一日两日倒还可以,时间长了就伤身了,您得多为我们师兄弟几个想想,”沐彦卿直入正题。   “怎么学起你三师兄的调调了,说话油腔滑调,”孟先生轻轻斥了一句,随即睨了一眼沐彦卿身后的青山,“你们专门把他请来的?”   “青山忧心先生身子,学生也想知道具体情况,就提前过来了。师兄他们一个个日理万机没有空闲,我自然要尽到责任,”沐彦卿笑着说道,看先生的精神还不错,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无事,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总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罢了,”孟先生不欲多说。   沐彦卿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无缘无故怎么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第221章 命格 第222章 所谓闹剧   沐彦卿从来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 但现在与他说什么命格错乱,比起惊喜亦或是其他他更多的是觉得此乃无稽之谈, 本就不是信命的人, 现在非要在他身上安个命格奇特的标签,这让他如何轻易接受。   沐彦卿觉得好笑,陪着先生走在慈恩寺的石板路上,他想了不少, 心也越来越沉静。   孟先生带着沐彦卿出来本就是为了开导他, 让他不要多想,然他这个学生是个会自我调节的,根本不用自己多费口舌,意识到这个之后, 孟先生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他不论, 他们终于是把王麟之口中所说的这件事情弄清楚了,此行来慈恩寺的目的达到, 之后就是轻松的慈安寺一日游。按照惯例,他们应该会在寺院内用过午膳然后赏着景儿下山,慈恩寺的斋饭向来一绝,别处都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不过今日孟先生主动提出要早点下山。   “沐府最近应该忙得很,早些回去也好,你也替替沐夫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孟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年纪稍大一些的学生不论,这几个小的一个个的尽想着立业,反而忽视了成家,这桩迟到三年的婚事终于再次被提及,他这个做先生的可非常重视的。   “无碍,先生不必因此急着赶路,虽然言语之中多有抱怨,但观日常母亲明显乐在其中,虽然口中言说要我帮忙,等我真正掺和进去就会发现根本不会有学生插手的空档,”沐彦卿笑着解释了一句。   “还是算了,今日为师不想多留,刚刚饮了一肚子茶,短时间内还真没有胃口进食,”孟先生打定主意要立刻下山。   沐彦卿不会在这些事上与自家先生多做理论,忙吩咐了人去准备,立刻下山就立刻下山吧。   临行之前,慈恩寺的两位大师亲自把他们师徒两个送到了山门口。   “听完沐施主即将要和陈姑娘完婚,这是我们的贺礼,希望沐施主一世美满,”法静大师递过一串佛珠,只看成色就知道不是凡品,玉珠圆润泛着光泽。   沐彦卿没有推辞,伸手接过佛珠,回了一个佛礼:“承蒙二位大师吉言。”   “天命如此,沐施主只需要顺应天理就能得到好的结果,切不可因提前知晓天机而鲁莽行事。”旁边的法善大师笑眯眯的加了一句。   天命如此,沐彦卿心中嗤笑一声,如若仅凭他的一念之差就能改变整个王朝的命运乃至此后经年的历史走向,那他们这些现实生活中的人,以及那些为了守护陈朝疆土和百姓不惜牺牲生命的边防战士,和为了能让百姓更好的生活而不断奋斗治理自己辖区的官员,当何去何从,这个命格究竟世将他们置于何地?   天命,一个天命就能磨灭掉这些活生生的人?因为有这样一个天命,难道他就能为所欲为,答案是不能,他还是要按照自己原有的轨迹,去选择做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所有的一切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选择,那这个天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如若他真的就能代表天命,那还真是太好了,轻而易举的就能排除异己,只剩他一家之言,想想都觉得苏爽。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如若自身能力不强,这所谓的天命并不能帮你保命,反而成为你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试想如若王麟之不是王家子,本身又只是平庸之才,恐怕现在的王侍郎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关于他的命格之事,沐彦卿最多只是听着玩儿,并没有记挂在心间,他要忙的事太多了,他以后要做的事也太多了,为这个事伤心劳神更多的只是浪费时间。   以上是沐彦卿的真实想法,不过虽然不认同两位大师的说法,他也没有当众反驳人的习惯,不过让他点头认同这个说法也是不用。因此他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嘴角略带疏离的笑容表明了他的态度,至于他听没听进心里去显而易见。   在场几位都是会察言观色的,此时看到沐彦卿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没有一人再强调此事。拜别两位大师,沐彦卿护着自家先生下山。   看着一老一少的背影,法善大师和法静大师对视一眼。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沐彦卿本不欲让先生徒步下山,不过孟先生坚持要亲自下一段台阶。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纵然沐彦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反倒是自己被先生说服了。   “您小心点,这山路可陡得很。”沐彦卿小心地照顾着孟先生一步一步的下台阶儿。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样啰嗦了,变着法儿的给为师添堵。”孟先生没好气儿地睨了一眼沐彦卿,这说好听点儿是学生孝顺,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嫌他老了呗。   “先生——”沐彦卿无奈的很,这老头有人关心他还不愿意,不过就算被嫌弃他到底不敢让他老人家一个人下山。   好不容易走完这一段路,师徒这才两个上了马车。回到京城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们出门前没有专门吩咐府上厨房留午膳,这个时候回去也是残羹冷炙,所以师徒两个商量了一下直接去了吉香居。   然后,沐彦卿又好好欣赏了三师兄和先生斗嘴相处日常。   ————   第二日开始,沐彦卿正式被母亲压着准备昏礼事宜,不过要他自己瞎摸索自然是不行,只能亲娘指哪儿他打哪儿,因为精准打击,所以效率还算高。   “婚宴的请帖虽可以找人代笔,不过我看你近来也无事,重要的那些不如就自己写吧。”薛氏把手中的名目递给沐彦卿,笑着叮嘱道。   这倒不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坑害自己的孩子,这给谁送请帖,谁的请帖应该第一个送到都是有学问的,他们沐家多年的来往关系通过这张请帖就能反应出来。家早晚是交到彦卿手上的,薛氏认为他应该提前了解了解。   “是,都听娘的安排。”沐彦卿笑着回话,与婚礼那些繁琐的礼节相比,他更擅长这些个舞文弄墨的任务。   “因为三年前已经下了定,现在再次下定不好,不过备厚礼亲自走一趟是应该的,”薛氏又跟着叮嘱,已经下定岂有抬回来的道理,二次下定说出去也不好听,所以这次只能一切从简了。   “是,孩儿都知道。”沐彦卿应了一声。   越是临近婚期,沐彦卿就更加的冷静沉着,反衬的身边人都有些喜笑于色,沐彦卿倒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惊喜,只在他心中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会发生的事,他此生认准了陈姝,从未想过要娶另外一人。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他有的是满心的火热和言说不出的期盼。   接下来的两三日,沐彦卿都在书房里埋头写请帖,别看娘亲说的简单,但沐彦卿实施起来可累得很,写的手腕都酸了。   沐家人际往来并不复杂,不过父亲久居官场,这些人际交往中或多或少的都会存在利益关系,不过京城统共也就这么大,陈沐两家办喜事,陈家和沐家都会送出请帖,这是来沐家还是去陈家,也是个值得他们细细思考的问题。   沐彦卿在纸上写下‘王麟之’三个字,刚拿上来下面一张纸,外面就传来青佲的声音“主子。”   “进来,”沐彦卿头也没抬,这段时间满京城人人自危,应该没有人会不长眼到在这个时候给自身找麻烦,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怎么样。   不过世上人如果都有他这么清醒的认识倒还好了,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毕竟这世上最不缺没眼力劲儿的人。青佲进门之后对着沐彦卿说了几句话,让沐彦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大姑娘知道此事了?”沐彦卿放下手里的毛笔,抬起头整理暇接的问道。   “是,刚刚送来的消息,对方专门派人请了大姑娘过去。”   “兄长那边有何动作?”沐彦卿皱眉,之前他们处理那件事情的时候倒没想到还有这个后续,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京城,想必兄长那边掌握的情况比自己这边多得多,如非必要这件事情还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大统领最近忙于金陵一案,日夜宿在大理寺,目前对此事还没拿出个决断。”   “去看看,”沐彦卿想了想,最后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担忧站起了身。   “是。”   “确定是她?”沐彦卿边走边问。   “是,从她们一行人进京,咱们这边就注意着了。”   沐彦卿轻轻点头,说起来这件事就只是陈家的家事。关于陈太尉曾经的原配,沐彦卿零散的听说过一些,官方说法是陈太尉原配夫人不幸早逝,关于这个不幸各有各的解释,各有各的说法,沐彦卿不相信任何一方的全部说辞,也从来没有开口询问过陈家兄妹两个,不是不想,只是不愿意。   不论其中缘由为何,如若陈夫人真的去世倒还罢了,只要陈夫人这个生母不是真的去世,那对于这兄妹俩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伤疤,每次碰都会血糊淋淋的那种。他们兄妹两个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把自己的伤疤掩饰起来,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这些从未经历过此事的人,何必要把别人的伤疤扒拉出来。   照沐彦卿说,陈太尉的原配夫人也就是陈宇柒和陈姝的生母,还不若是已经过世了,那样的话起码陈家兄妹两个想起母亲的时候会充满缅怀和怀念,而不会有怨恨和哀伤。母亲这两个字代表的绝对不仅仅只有生育之恩这四个字,哪个人只要不是泯灭良心之人,对待自己的母亲都会有几分濡慕,何况是重情义的陈氏兄妹。   不过这个只是沐彦卿自己的想法,事情发生到现在,他已经几乎猜出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是怎样的闹剧,陈太尉原配很可能还存活于世。   现在想想当初他和陈宇柒第一次合作去归零山剿匪的时候,应该就是发生了与之相关的事情,要不然向来公私分明的兄长怎么会同意姝儿跟着一同前往。姝儿当时的精神状况以及他之后调查到的信息,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当时他们应该是在寻人,至于寻的是何人,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丝毫悬念。   之后陈宇柒特意针对硕亲王身边的欧阳先生,他更是多有疑惑,毕竟按照当时的情况提前动那位幕僚对自己和阿瑜来说有很大的益处,但对兄长来说按兵不动显然才是最好的抉择,但最后他还是行动了。   沐彦卿当然专门寻他了解过此事,兄长虽然没有明说,但沐彦卿还是察觉到了些许,现在,一切明了。   沐彦卿在青佲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东街的一个胡同,虽然在手下的禀报中他听过很多次东街,真正的踏足东街道某一个胡同还是第一次。比起权贵林立的西街,这边可谓是鱼龙混杂,甫一进入胡同,沐彦卿就被一群人包围了。   不是那种故意找茬的包围,就纯属是好奇,这边一个院子往往住着几户人家,他们都是生存在底层的普通百姓,看到身着华贵气质的一群人前来,好奇是自然的还有一些脸上明晃晃的打着坏心思,谄媚的凑近介绍着‘芍药’还是‘玫瑰’得。   沐彦卿微微皱眉,并不是因为讨厌底层百姓,他没有那么深的阶级思想,在他看来只要是认真生活就值得被尊敬,毕竟谁也不欠谁的,只是被这些人黏腻的目光打量着,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沐彦卿一行人要寻找的院子就在这条胡同的最里面,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想到刚刚陈姝也是面临同样的境况,沐彦卿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烦躁。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直接扑倒在了沐彦卿脚边,直呼:“大老爷,您行行好,赏点银子让小的吃口饱饭吧。”   地上这人衣衫褴褛,身上的衣裳应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衣袖处的泥垢已经磨得发亮,让观者一片恶寒,他的声音不小,吸引了一大波看客。   沐彦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在对方想抱住他双腿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让来,”沐彦卿启唇吐出两个字,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大老爷,您行行好,小的已经四五日没有用过一口热乎的了,您赏口吃的也行啊。”那人口中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眼睛却不断瞄向沐彦卿腰间的玉佩,贪婪之意明显。   “让开,这话我不会说第三遍,”沐彦卿不是主动找麻烦之人,但这并不表示他愿意上赶着当这个冤大头,他也不是个会屈从社会舆论的人,周围不管是不是眼前这人的同伙,似乎都认为他该出这个银子,毕竟他看起来并不缺这点儿,但不缺和愿不愿意给这是两个概念,沐彦卿不是他爹,没什么义务要出钱养他?   沐彦卿脚边这人就是无赖,而今日他赖上了沐彦卿。这样的事情平常他没少做,不过在东街这边遇上贵人是很难的事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家门口‘做生意’,底气自然十足,只要他一声令下,周围就能跑出若干个同伙前来支援,到时候这条大鱼还不是任他们宰割,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沐彦卿的三言两语就退缩。   “直接送官府,就说当街无故拦截朝廷命官,并意图刺杀,”沐彦卿淡淡的吩咐身后的侍从,不着痕迹的就为脚边的无赖安上了就算到了官府也很难被立刻释放的罪名。   “是,”侍卫应了一声,直接上前制止住了无赖,虽然无赖意图反抗,但他三拳两脚的功夫怎么可能是沐彦卿身边身经百战的侍卫的对手。   直到这个时候,无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碰上硬茬了,想开口求饶,直接被侍卫捂住了嘴,“呜呜呜——”,无赖挣扎着但怎么也挣扎不脱身后的挟制。   沐彦卿冷眼看着这一切,等人被拉下去再回过头面前已经让开了一条道,周围隐藏在人群中的通货没有一人为他站出来说话,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是天性。   沐彦卿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他要找的院子,院子是临时租住的,此时大门只是虚掩,站在门外听不到门内的喧闹,这院子出奇得安静。   沐彦卿心中一紧,眼神示意青佲开门。   青佲会意,上前一步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沐彦卿不请自来,院子里的护卫自然不愿让他入内,“你们是什么人,怎能擅闯民宅?”   “刚才被你们请来的陈大姑娘,此时在何处?”沐彦卿直接开口,边说边打量着的周围,并没有看到起矛盾的双方,这让沐彦卿松了一口气,姝儿还没有正面与人对上是最好的了。   虽然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就凭这位夫人二十年前能够毅然决然的舍弃子女离开,这句话在她身上恐怕并不适用。说句不好听的,按照沐彦卿的想法,他是不愿意姝儿为了一个活在想象中的母亲心情大起大伏的,徒增烦恼不说,还伤身伤神,对方根本不配。   兄长当初能做出那样的决定,是临时起意,出一口气的同时很大程度上也是不想让对方再影响自己和妹妹的生活,恐怕他也没想到这人竟还有脸回京,甚至直接找上了陈家,请来了姝儿。毕竟因为多年前的决定,她在京城已经丢尽了脸面,她放弃所有选择了一条主动众叛亲离的道路,本就是落荒而逃寻常人恐怕连回京的勇气都没有,偏偏这位夫人是个例外。   大义者是很难理解自私者想法的,当初走的那般决绝和无情,现在还能以一副受害者势弱一方的角色出现,不得不说她的行为真正诠释了利己主义者的想法。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而现在她进京大概除了为自己讨一个说法就是兴师问罪吧,不过她的身份本就上不了台面,所以只能像这样私下里把姝儿约出来。   “什么陈姑娘,公子这话我们可听不明白。”管事的下意识就是反驳,绝对不轻易承认。   “我既然能找到这边,就证明我已拿到了实质的证据,我身在此处,是给双方都留个脸面,如若你们给脸不要,我也可以直接报官,让官府裁决此事。”沐彦卿笑着说道,他的耐心在一寸一寸被磨光。   他不是陈家兄妹,这个院子里除了姝儿,其他人和他都无干系,出了这个门,就算以后他和姝儿成亲,岳母也只会是现在的陈大夫人,和其他人不会有任何干系。   那边管事有些犹豫,他们现在可不敢跟任何与官府有关的事情上扯上联系,他们家先生死后可并不光彩,尤其现在就连硕亲王也被贬谪去了皇陵,他们现在在京城可以说没有任何靠山。虽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但能够亲自来寻陈姑娘就意味着和陈家的关系密切,如果真的报官,吃不了兜着走的只会是他们。   “我们夫人请公子进去,”那厢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沐彦卿瞥了一眼,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这只是一个临时的院落,想来主人也只是把它当做一个临时的落脚点,所以布置略显粗糙。当然其中可能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大概他们出发之时,那位欧阳先生的死,还可称得上死得其所,毕竟能让皇子亲自送葬的殊荣,这世上可没有几人能获得,只是在半途中这件事情的整个方向转变了个个,所以他们只能怎么低调怎么来。   只是现在看来这低调可做得并不彻底,不然他们也不会亲派人去陈府请姝儿过来,这样动作可不是明智之举,那位原配夫人但凡要点脸面,这时候就应该远走他乡,此生再也不会出现在一双儿女面前,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低调。   沐彦卿默默的这样想着,那名婢女已经带着他们进了厅堂,陈姝确实也在。   “彦卿,”陈姝站起身来,语气中满是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本来是要去府上你的,没想到半路接到消息说你提前出了门,我不放心跟上来看看。”至于怎么会知道她就在此处,沐彦卿没具体说,陈姝也没问。   “……她……有人这个专门请我过来,我跟着来看看是不是我想见之人,不过到现在我还没见着人呢。现在想想,倒是我鲁莽了些。”陈姝语气有些低落,不知道是因为没见着母亲所谓的母亲,还是因为自己单独过来没有考虑后果。   “想见就见,我让人去请,见了面我送你回府,”沐彦卿温声笑着说道。   沐彦卿语气轻描淡写,被生母抛弃的痛是姝儿心中永远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想想确实是这样,比起兄长已经能够冷静自持的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有能力查到母亲在哪也不想去查的心态,陈姝对母亲的渴慕可谓是挂在了脸上。   这倒无可厚非,毕竟没有拥有过,才会以美好的想象填补那部分空虚,沐彦卿无意让陈姝知道其中残酷的现实,不过总不能让她永远抱着这个遗憾活下去,他不希望自己未来的的夫人永远把这部分情感当成自己的一个枷锁。   ‘噗嗤’陈姝笑出声音,“我们是来做客的,难道还能要求主人家做什么不成?”   “切他们已经派人亲自请你过来了,请来却不相见,世上哪有这个道理,我们总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沐彦卿笑了笑,眼神示意青佲去办。   沐彦卿不想去想那位夫人这样做的缘由,是突然醒悟自己不应该这样做,还是拿着架子想让对方心中升起几分温情再出现,与木沐彦卿来讲这些都没有意义,他现在的想法是让陈姝如愿以偿。   “见了人不管对方说什么,你只管按你想做的来,我一直都在,”沐彦卿问声说道。   “我知道了,”陈姝抿唇笑了笑,心里的紧张尽数退去。她来赴约是想看看她,想问问她当年怎么舍得,她怕对方真的是她又怕对方肯定不是她,总之担心来担心去,一直到沐彦卿出现之前,她的心都是揪着的。   但是在沐彦卿出现之后,她奇异的就平静下来了,至于沐彦卿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沐彦卿对这件事好像很了解,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知道彦卿是她的靠山。   所谓的陈夫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欧阳夫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长得极美,眉眼间与陈姝有些相似,身上锦衣绮罗,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形象,很显然离开陈家二十余年,她没吃到什么苦头。   只看一眼沐彦卿就已确定这位夫人的身份。   对方甫一出现,陈姝就愣在了当场,直勾勾的盯着对方,错眼不眨。   “你是姝儿?”妇人抬手颤颤巍巍的指向陈姝,说话的同时眼中已有泪花闪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陈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然无从回答。   “夫人专门派人去陈府请姝儿过来,不就是想见她一面,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怎么还会如此失态?”沐彦卿笑着提醒了一句,要是心中有儿女,又正好在偶然机会下相见,那这位妇人的表现还真的很符合眼下的情景,不过眼前的妇人明显两条都不沾,既然这样又何必在这里表演母子情深。   “你……你是宇柒?”妇人面上已经梨花带雨,虽然保养得宜,但她毕竟已经年逾。四十,这个年纪再做这样的动作很是违和,不过她本身好似没有注意到,还在继续说:“我知道你恨我,我就是想见见姝儿,听说她最近要成亲了——”   “夫人,您大可不必与我说这个,我并不是兄长,”沐彦卿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妇人被噎了一句,后面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她指了指沐彦卿,像是在询问他既然不是陈宇柒,为何出现在这里。沐彦卿只做没有看出她的意思,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在旁边,陈姝刚刚扯了扯他的衣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您这次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陈姝平神静气的问道,她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家了,这几年她跟大嫂学着管家,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几家悲欢离合,多少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这个过程中,她学了分辨。   眼前这人说话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只是在做戏,什么只是想见见她,什么听说她要成亲了,不过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所说的铺垫语,连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她还要要奢求些什么呢。   “我……”妇人有些语塞。   “这是最后一次,您提出来我会尽可能答应,”陈姝笑着说道,语气温和。   沐彦卿皱眉,他听出了姝儿这句话未尽的意思——这是最后一次,此事后我们互不相欠。低头看了看陈姝因为紧张而不断发抖的手,大概还是有所期待的吧,虽然对方已经表现的很是明显,但毕竟是盼了多年的第一次相见。   沐彦卿低头握住对方的手,无言守候。   “姝儿,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什么事儿的,”妇人反驳,“就是,就是我说的那件事情对你兄长来说一点都不为难。”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沐彦卿感觉陈姝是松了一口气的,后半句立刻让她全身僵硬。 第223章 所求   沐彦卿就在站在陈姝身旁, 她这样的反应,沐彦卿当然立刻就注意到了, 也大致能理解陈姝心中所想。   不论其中的感情到底深不深厚, 眼前这人都是她的生母, 她跟在她身后二十余年,虽然口中说答应她一件事情今后互不相欠, 但姝儿内心深处肯定是不希望生身母亲挟这份恩情要她报答的,这会让她不自觉的怀疑自己出生成全的就是这份交易。   想到这里,沐彦卿的表情更冷了三分, 伸手拍了拍陈姝的肩膀,沐彦卿在陈姝回头的时候对她笑了笑,“姝儿, 你出去等着,我来和说夫人商量, 不管夫人所求何事,我都会斟酌着应下的。”   在沐彦卿看来,现在为了这些事情伤心生气完全没有必要,眼前这位回京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所求之事无外乎和那位欧阳先生有关。沐彦卿不知道她怎么有脸面为了那人来求自己的亲生儿女,不过想想也罢, 对于她来说也许欧阳先生才是亲人爱人, 而陈氏兄妹,不过就是她曾经抛弃的一对子女罢了,能利用自然不能放过。   最主要的是, 在这整个京城之中,除了陈氏兄妹,她根本无人可找,一品诰命夫人诈亡,怎么说的都不好听,更违反宗法和陈朝律令。现在陈太尉已经不在,依着盛德帝对陈家的厚待,就算这位曾经的陈夫人出现,也不会牵扯到陈家的名誉,她影响的只有自己娘家的名誉,甫一回京就带坏了府上名声,甚至会影响府上女眷的出嫁,就不相信她能安然无恙。   所以,只能寻来相对比较好被说服的姝儿,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   “好,”陈姝应了一声,她本以为就算对方并不喜欢她和兄长也不会无耻到这个地步,在她提出要帮对方做最后一件事以后两不相欠的时候,对方竟然毫无心理障碍地说出自己确实有事所求,而对于她所说的划清界限并不放在心上。   对方的目的性已经很明显,或者说在二十年前,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达的非常清楚,只是她还抱着侥幸心理期盼着一个奇迹。   罢了,罢了,她和兄长平安长大,全赖祖母和父亲费的心血,跟对方没有一点关系。尤其是父亲,为他们兄妹两个做了诸多安排,就算到了现在,他们在很多地方也多有仰赖父亲曾经所做安排。   世间之事不可强求,她已经强求了多年,年少时候更是因此耽搁了兄长不少正事,却从来没有受到过责骂,也因此误会过父亲,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失去的太多太多,所幸中间她醒悟了。祖母护着,父亲和兄长厚待,而且现在她还有了彦卿,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陈姝明白,她的人生并不会因为有母亲而变得更好了,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经变成了锦上添花,而不是非有不可,现在已经够好了,已经不能再好了。   就这样吧,一切就像她刚才所说的她竭尽全力帮她一件事,全了这生育之恩,其他对方别想求,她也不会答应。   心神一闪,陈姝想通了,也接受了,她没有和沐彦卿客气,有什么可客气的,此后余生,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麻烦对方。   沐彦卿温和的对陈姝笑了笑,“去吧,我会解决的。”   陈姝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侍女出了厅堂。沐彦卿看了一眼青佲让他跟着出去,这院子里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但是以防万一。   沐彦卿和陈姝之间的亲昵显而易见,只要是细心些就没有觉察不出来的,不过心不在这上面,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   “哎,”妇人明显想叫住陈姝,眼前这个男子看似温和,眼睛里却一片冰冷,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   “夫人不必惊扰姝儿,直接说明自己所求何事吧,只要不是太强人所难,我都会看着答应的,”沐彦卿掀袍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整以暇接的说道。   说着话的时候,沐彦卿嘴角含笑,整个人显得温和知礼,颇好说话,但细听之下就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   妇人刚刚已经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她儿子陈宇柒,至于具体是谁,她现在还没有个定论,不过她看得出陈姝对这男子非常信赖,也就是说他说话陈姝是听得进去的,这样想着,妇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沐彦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对方以为自己是陈宇柒才把自己请进门,这无可厚非,但当知道自己不是陈宇柒之后,对方还做讨好状,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她所求之事能够顺利进行。   她心里就丝毫没有想过自己女儿与陌生男子相处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就算仅仅是询问一句确定下他的身份也行,这也能让姝儿这些年的执念平和的平淡下来,然什么都没有,从头至尾对方在乎的只有自己能否达到目的。   不过之前她既然能够狠心丢下年幼的儿女诈死离开,现在又怎能奢望她能表露出关心?中间可隔了二十余年的距离。二十多年啊,沐彦卿呢喃了一句,满是讽刺。   “不知公子可知道欧阳先生?”妇人试探着玩电脑。   果然——“知,”沐彦卿抬了抬眼,应道。   “先生一生奋进,所求之事不过就是为了寻一明君,助起治国,他并没有反逆之心……”,说到这个,妇人侃侃而谈,比之刚刚能说会道了许多。   “我想夫人应该明白,我坐在这里并不是要听一个反逆之臣的生平,我也没有那么多功夫浪费在这里,所以我劝夫人还是直接说明自己所求何事。”沐彦卿直接打断了妇人要说的话。   妇人被噎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脸上已经明显带了不耐烦,她不敢再多说,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为先生正名。”   先生是个好人,死后不应该背负着这样的名声,她只是个无能妇人,就算知道先生的真正心愿是天下归一,也没有能力替他达成,她所做的只有为先生正名。   “呵——”沐彦卿笑出声,“夫人,您所说的这位先生是当今圣上亲自定的罪名,你以为空口白话就能为他按上这样的罪名?这个案子是有证据的。   还有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姝儿和兄长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要你这样糟蹋他们,不遗余力的想把他们拉入深渊,让他们永不翻身的那种。”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可微妙的很,硕亲王被贬谪到皇陵,如今朝堂是镇西王一支独大,虽然现在还没有把满朝文武全都发展成自己的势力,但细数满朝文武,他的支持率并不低。   现在你出现要陈氏兄妹去救硕亲王旧部,尤其对方已经被判定为板上钉钉的反贼,这不是上赶着给陈家找麻烦吗?就算上位者再大度也无法忍受自己手下的将军大统领有二心吧。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这句话沐彦卿刚刚就想问了,不过因为姝儿在这儿,他没有多说,可以说这件事情从头至尾沐彦卿最担心的就是陈姝,陈宇柒那边恐怕早已理清了出了其中的道理,不然当时不会当机立断要对那位欧阳先生动手,要说他是为大局着想,也许是的,但更多的应该也是为了抒发出自己心中郁结多年的烦闷,并且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剥除心中隐藏多年的息肉。   但姝儿不一样,女子天性心软,就算近几年来,她已经很少提到‘母亲’这两个字,但心中如何想外人未曾可知,不过想到她年少时候为了追逐所谓的母亲,甚至不惜混进兄长的公务,就知道她对此事是有执念的,执念一旦形成,就很难放下。   既然已经决了心要划清界限,那不如就划清的更彻底些,所以沐彦卿才全权结果了此事,何必要完全破坏姝儿心中对母亲的期待。   “你为何这样说,我没有……”妇人显然不能接受沐彦卿的这个指控。   “夫人既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不必再想了。”沐彦卿站起身,“这件事情我应下了,希望夫人不会忘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此后余生,姝儿都和您没有半点关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沐彦卿转身往外走,就算是再多的质问也只能听到对方不成逻辑的狡辩,越听越觉得心寒,倒不如就此打住。   夫人愣在当场,一直到沐彦卿走到门口还没有回过神来。   沐彦卿走出厅堂就看到了陈姝,看到他走出来,陈姝笑着迎了上来。   “走吧,我们该回了,”沐彦卿温声说道。   “嗯,”陈姝点了点头,她没有询问那人到底提了什么要求,难不难办,在她心中,沐彦卿向来有成算,既然他能答应,就说明事情肯定是能办的。她是女子,就算知道此事也没法给他提供太多帮助,只能到时候和兄长通口气。   沐彦卿和陈姝并肩往外走,微风吹来,衣带飘飘,十分唯美。   “姝儿——”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呼喊。   陈姝脚步一顿。   沐彦卿停下回头看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是沐家少爷?”妇人猜测着。   沐彦卿微微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言语中带着些庆幸,让人分不清她是因为所求之事有了保障庆幸,还是其他。   妇人还有话说,被沐彦卿一个眼神制止了。如果只有一种选择,他更愿意让姝儿相信妇人的庆幸是因为这个‘其他’。 第224章 春到   陈姝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会轻易相信的小姑娘,她承认她对‘母亲’有所眷恋, 是‘母亲’这个角色而不是眼前的妇人, 或许也不能叫眷恋,她曾经无比想弄清楚天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狠心的人, 但是等真正见了面这些质问陈姝却问不出口。   有什么可问的?人的情绪和态度骗不了人, 对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态度表达的明明白白, 刚刚妇人的欲言又止,陈姝也瞧见了, 至于为何, 陈姝不想深究。   就这样吧, 陈姝再一次告诉自己, 能在有生之年见上一面让她把身恩还回去已经是上天厚待,此后她和她再没有半点关系。   母女缘分已尽,莫强求。   “我们回吧, ”陈姝笑着对沐彦卿说道。   “好, ”沐彦卿轻声应了一声。   妇人就站在厅堂门口, 看着那对年轻男女相携转过影壁墙不见了踪影。不知为何, 她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自己逐渐远去, 是什么呢?妇人想不明白。   “真是太好了夫人, 先生终于能沉冤昭雪,”身后的婢女笑着说道,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她家先生最是高洁, 死后却背上了这等污名,恐怕九泉之下都不能闭眼,索性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   “是,希望是吧,”妇人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来的时候,沐彦卿直接把人抓走送官的举动震慑了胡同这边的一众人等,所以他和陈姝离开的时候,虽然不少人偷眼往这边看,却再也没有人出现挡在他们前面。   “我今日出府带了不少人,自己回去也行,彦卿哥哥要是有事忙的话可以先行离开,”马车旁,陈姝低声对沐彦卿讲道。   姝儿当面这样称呼他还是第一次,沐彦卿笑着挑了挑眉,“最近这段时间我在忙什么,姝儿不知道?”   他奉命准备大婚事宜在整个京城可不是秘密,就不信姝儿不知道,就算寻常足不出户,恐怕也有身边人告诉她。   果然沐彦卿说完这句话之后,陈姝的双颊染上了嫣红,到底是姑娘家,提起成亲嫁人之事还是会感到羞涩。   “先送你回去,”沐彦卿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温声下了结论,不过语气中的愉悦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什么事能有眼前人重要。   陈姝微微点头,转身上了马车,待车帘放下之后才用手拍了拍发热的双颊。   到陈府之后,沐彦卿刚站定,陈宇柒那边就派人过来,请他说是有事问他,看情况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此事。   “我……”陈姝想说自己亲自去和兄长解释,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是独自出府的,兄长最近忙得很,嫂嫂又有身孕在身不能劳神,这个事情又不好对府上其他人讲,最后只能自己过去。   “姝儿回去休息,我会和兄长解释清楚的,”沐彦卿淡声说道,母子连心,生恩大于天,这些肯定不是兄长关心的,那位欧阳先生的事情已经让兄长非常恼怒,现在那位还敢拿这件事情让陈家帮忙平冤,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些沐彦卿不欲让陈姝知道,至于他刚刚应下的事情,现在他又不能代表陈家,陈家要如何做他一个准姑爷怎么阻止的了?   “嗯,”陈姝点头应下此事,彦卿和兄长都是办大事的人,现在兄长派人来请也只是单独请的彦卿,虽然明知道要说的是这件事,但她硬要跟着去确实不好,不过陈姝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定要找兄长好好谈谈。   因为没有母亲父亲又另娶的关系,兄妹俩的关系比一般的兄妹要亲近太多,虽然兄长总共也没有他比她大几岁,但自小就知道护着她,不论她做何事,兄长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虽然现在兄长已经成亲,她也即将出阁,但兄妹两个没什么不能说的。   沐彦卿看着陈姝缓缓走向后院,才转身跟着来人去陈宇柒那边,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转身之后,他以为已经走远了的小姑娘走了回来,站在转角处默默地看着她离开。   “准姑爷算是有心了,”白芍感慨道,如果没有姑爷在,今日自家姑娘不知道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偏你个小丫头多话,”陈姝嗔怪,不过脸上的笑容却非常明显。她本以为她该伤心的,虽然早已经想到事情可能是这个样子,但是等真正的发生在眼前,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但没有,通通都没有。   “回吧,”陈姝低声说道,今日这一面是给她们前半生的母女缘分画上了一个圆满的记号,自今日之后,她们再无瓜葛。   短短几步路间,陈姝感觉心中轻松了许多,长久积压在心中的不甘和怨气都随着空气一丝丝散开不见了踪影。如若不是心中的一个执念,她们仅仅是陌生人,比起装熟,陌生人到更自在些。   想到这里,陈姝勾唇笑了笑,与其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她倒不如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和彦卿哥哥的婚事上,过不了几日她就会是沐家媳妇……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是每个姑娘的心愿,每个女子出嫁前都满心祈祷自己的真心没有白付,希望自己能得对方温柔相待,但现在的陈姝想的却不是这些,她无比期待着这场迟到了近五年的婚事能快些来临。   旁边的白芍看着自家姑娘面带红光,好像心情很好,微微有些不解,今日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没有吧。   尽管不清楚自家姑娘想到了什么,但她也没有上去打扰,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姑娘还能维持住好心情已经实属不易,她何必打断。   ————   和沐彦卿所料相差不多,陈宇柒现在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而且确实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了沐彦卿之后直接问了两个字,“如何?”   陈宇柒没有询问此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询问对方是什么态度,只大致概括了这两个字。   “应是和兄长心中所想相差不多,”沐彦卿回道,兄长是个足够冷静的人,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放下一切,当初那样决绝的要除掉欧阳幕僚,沐彦卿并不认为这里面没有原因,至于其中原因到底为何他不知道,不过他大致能猜出个大概。   虽然不知道到底用的什么方法,但兄长应该早就认清了那妇人的态度,就像现在,如果按照情理,知道生母进京就算心中不多欢喜也会秉着人道主义去见一面请个安。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就是这个道理,总要知道确定的态度才会死心,这是人之常情,但兄长却表现地完全不关心,也根本没有任何想去见她的意愿,不然他们见面的场合不会是在这里。   “姝儿情绪怎么样?”这是陈宇柒最关心的问题。   “还好,对方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做主应了,自此姝儿与她两不相干,”沐彦卿如实回道,他没有把这个事情展开说的想法。   陈宇柒皱眉,语气变得更是严厉,“何事?”   沐彦卿说了。   “这件事情我自会去办,你不用劳心。”沉吟片刻,陈宇柒笑着说道。   沐彦卿点头,本来这件事情她们就是想找陈宇柒帮忙的,现在事情顶多就是回到了正主手上,他没什么可说的。   两个人接着还聊起了其他事儿,沐彦卿在陈府用过晚膳才回了榆钱胡同。   这事情沐彦卿并没有继续跟进,不过最后的结果他知道一些,那名妇人很快就离开了京城,此后若干年都在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之后的十余日,沐彦卿都很老实的待在榆钱胡同,眼看就到了沐彦卿和陈姝成亲的日子,朝堂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已经称病月余的盛德帝痊愈了。   据太医院讲,盛德帝身体已无大碍,只要日常多注意就可,虽然关于之前突然的昏迷,到底为何没讲出个所以然,但不管为何盛德帝要重回朝堂了。   沐彦卿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薛氏商量要请哪几位傧相,还没商量个所以然,青睢就进来了,在薛氏无奈的目光下沐彦卿起身出去就知道了此事。   虽然之前已经预料到盛德帝不会放权放到自己没法控制的地步,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想立刻回朝掌朝政。   “阿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沐彦卿问道,说到底阿瑜才刚刚回京,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该拿到的拿到手需要时间,虽然他不十分清楚阿瑜那边进展如何,但十之八|九是不充分的。   “王爷只说让主子您安心准备婚事,届时他定会来喝喜酒的。”青睢回道。   沐彦卿眉眼放松了些,还有时间关心他的婚事,看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通知阿瑜,无论如何得先正名,”虽然朝中谏官奏折不断,但盛德帝一直都没有明确松口,虽然世人皆知席瑜乃盛德帝亲子,但一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以后恐会成为把柄,落人口实。   沐彦卿大致能懂一点儿阿瑜心中的怨,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有取得成功的捷径为何要绕远路?在这些事情上争口气没有必要。   “是,属下这就去办。”   青睢走后,沐彦卿在屋檐下站了许久,一阵微风吹来袍衫轻起,褪去了刺骨冰寒,这风让人感觉到温和舒心,抬眼向远处看去,枝头染上了新绿。   不知不觉春已到了。 第225章 过不去的坎儿   席瑜那边的事情非常紧急, 甚至可以用棘手二字形容, 不过沐彦卿现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些事情的。   一来,盛德帝刚刚复朝, 对朝堂各方面把控的厉害,他作为因阿瑜体恤才有休息时间办私事的官员,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夹紧尾巴把事情尽快完成, 在完成之前都不宜往前往上凑,不然到时候直接被拉去当壮丁不要紧, 万一再因此事耽搁了成亲,他上哪儿给谁哭去。   这二来,世人皆知他和席瑜的关系亲近, 自小一起在一个先生膝下长大,其中感情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席瑜想成事儿他肯定是拥泵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公开站队, 作为一个控制心极强又刚愎自用的皇帝,盛德帝肯定也看不得这个场面,为了不在关键时刻受无妄之灾,起码在成亲之前不能出差错,他在此事扮演一个无害着是最明智的选择。   简而言之,对于现在的沐彦卿来说, 成亲是第一要事其他都得往后排,但凡是可能会威胁到他亲事的事儿,毫无疑问都得推一推。   不过沐彦卿虽然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世事难料,他可以不主动出击,不代表别人想不着他。   沐彦卿再一次看到了佳宁郡主,沐彦卿对这位郡主的印象不十分好,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沐彦卿其实该佩服她的,能在陈朝礼制的枷锁中跳出来勇敢的去追求自己所爱,并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单是这份勇气就很少有人有。   但是当自己成为当事人之一,沐彦卿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双方相互吸引乃两情相悦,一厢情愿只会导致悲情人生。尤其佳宁郡主缠上的他虽然心非陈朝人,却因为十几年的亲身经历与现下思想观念渐渐交融,所以从一开始秦佳宁接近他的方式就让他反感。   人活一生,会遇见太多太多的人,能够熟悉,日常来往交流频繁者又能有几个,大多数人都是来去匆匆,人生能有多少时间去让两人熟悉,然后日久生情。这样的情况下,第一印象就非常重要,一个人对一个人的认知可能能从其后的表现和交流中得来,但大多数的印象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定型,沐彦卿对秦佳宁就是如此。   要说秦佳宁真的毫无优点嘛,肯定不是,蔚山王野心勃勃,一心想拥兵手掌天下,能让这样的人在膝下娇养多年,怎么可能是宵小之辈?沐彦卿之前其实也是有所嘀咕的,毕竟蔚山王对他的态度可说的上非常友好,这种没由来的好倒像是随便给秦佳宁找了个未来看不出哪里有重视的意思。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表现出来的只是想让大家都看到的。如若不是蔚山王意外死亡,整个蔚山被控制住,之后盛德帝由下令封了蔚山王府,京城都还不知道原来在蔚山这个地界儿竟然还有一座郡主府。   佳宁郡主是皇帝亲自下诏亲封的郡主,有郡主府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蔚山建郡主府可不是理所应当的,这府邸根本就没有上表当今圣上,甚至已经在当地存续了十年之久,京城这边却普遍一无所知。   因着这郡主府严格说起来算是蔚山王的私产,当时自然也直接被查封了,从里面搜出的金银财宝包括珍贵孤本不计其数,这还不算,郡主府占地面积之大直逼蔚山王府,临山傍水,假山珍禽,样样都价值不菲,总得划算下来竟然能占到蔚山王总财产的两成。   直到这时,大家才理解为何蔚山王死讯传到京城的时候,被长公主下令禁足的佳宁郡主为何突然躲开奴仆,私逃出京,之后被截回京城,更是大闹长公主府。蔚山王这真是把佳宁郡主当做亲闺女在养的,虽然佳宁郡主到京城之后风评不太好,总有人言语她像个假小子,但不可否认她有真才实学,不是谁进入科举考场都能取得成绩的。   说到这个大家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说辞,开始为蔚山王开脱。蔚山王身为武将,又多年没有娶妻,能拿出精力照料自己的外甥女已经实属不易,毕竟虽然长公主每年都会给不少礼品,但这并不顶用,蔚山王还是要花费不少的精力。   当然这些话他们只能在心中想想,算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彼时蔚山王已经成了逆贼反寇,朝堂中大都与他划清了界限,再说这个得罪的可是长公主府。   蔚山来遭遇灭顶之灾,佳宁郡主靠着长公主和长驸马逃过一劫,不过这并不表示她能在京城继续随便蹦跶,不然那不知道就给谁添堵了。蔚山王覆灭之后,佳宁郡主就被长公主和长驸马拘了起来,虽然这之后沐彦卿听说她办了几次聚会,请了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姑娘前去,至于其他沐彦卿没有关注,与他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   再见秦佳宁,沐彦卿只有惊讶,毕竟依着他零星对长公主和长驸马的认识,几年的时间怎么也得把女儿掰正了吧,那对夫妇可都不是寻常人,最是会权衡利弊,蔚山王一事之所以明面上并没有对长公主府造成什么影响,不就是他们多方斡旋的结果。   但其中内里如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端看这几年长公主府没有在京城泛起任何水花,与之前相比待遇也是天壤地别,就知道长公主府已经在无声无息之中受了重创。之所以还能保持着表面上的繁荣和谐,靠的可不是盛德帝那渺小到根本看不出的慈爱之心,这一切都是长公主拿自己曾经对盛德帝的帮助换来的。   想到这里,沐彦卿皱眉看了一眼挡在自己前面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的女子,成亲在即他不想节外生枝,这个时候他身上无论爆出什么文章与两府来讲都不是好事。沐彦卿从来不是什么浪漫之人,但是却非常看重婚礼,他不想自己和姝儿两个人的节日出丁点儿意外,在多年后回忆起来是槽点满满,更不想故事其中还掺杂了别人。   这是沐彦卿最朴素的想法,但他现在被堵在了这个胡同里,掉头就走?行,但谁能保证佳宁郡主就此罢休,下次不会再来?迎面上去,沐彦卿从内心来讲不想和秦佳宁相处。   “青睢,你上前去问问郡主挡在沐某面前可有事?”沐彦卿吩咐道。   “是,”青睢应了一声。   主仆俩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传到不远处的马车旁边是尽够了,秦佳宁的脸色瞬间苍白,显然是听见了这话,不过面上依然冷静,只做没有听到。   与几年前相比,秦佳宁变了很多,不是说指样貌而是说心性,如若是五年前的秦佳宁,听到沐彦卿这样明显的拒绝与她相见,她定会立刻缠上去,更有甚者还会当着沐彦卿的面发脾气,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会把这一切都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只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青睢徒步过来询问的时候,秦佳宁垂眼听着他把后说完,才粲然一笑:“我要离开京城了,只想和沐少爷当面说几句话,问一下能否给个通融。”   青睢瞥了了一眼秦佳宁嘴角的苦涩,心中微微有些不适应,想当初这位郡主可放肆随意的很,与他们说话从来都是呼来喝去,也只有在少爷跟前才会表现的爽朗大气些,怎么今日看起来确实像变了一个人,就算面上笑得如此灿烂,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沉寂孤独的。   看着倒不像个会惹事的性子了,不过青睢还是不敢大意,朝堂上局势诡谲,谁都不可轻信,这后宅女子身上也多的是心思,更是轻易信不得。   “我会把郡主说所说一字不落传达给主子,至于结果如何端看主子如何决定,”青睢恭敬的回道,然后转身走向自家主子。   秦佳宁就看着青睢几步走到了对面的马车边,又几步走了回来,秦佳宁面上带了些遗憾和落寞,她想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我们主子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和佳宁郡主委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祝贺郡主一路顺风。”青睢说道。   “是吗?”秦佳宁喃喃自语,抬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马车,车帘把里面的人影挡的严严实实,外人分毫窥探不得。   “那就谢过沐公子的祝福了,”秦佳宁低声叹道,转身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前行,渐渐走出了这胡同。   知道马车转弯不见了踪影,青睢这才转身走向自家马车,“主子,可以走了。”   “嗯,”马车里的沐彦卿低声应了一声,“可知道佳宁郡主因何出京。”   最近这段时间,沐彦卿忙于自己的终身大事,除了阿瑜那边送来的消息,其他他还真的没有过多关注,秦佳宁说她要出京,沐彦卿见不记得这位郡主已经定了亲事,女子非出嫁出京可不多见。   长公主和长驸马膝下仅有此一女,当年因为慈恩寺法师批命的关系,养在蔚山王身边十多年,一朝得回自然是处处宠爱,虽然其中也有严厉不过到底是为了秦佳宁的以后着想,现在看来效果显著。   沐彦卿之前也从郭家表哥那听了一耳朵,为了摆正女儿的性子,长公主没想着让她多早嫁人,甚至都已经打算好让她招婿了。长公主在整个陈朝的地位不容小觑,这毋庸置疑,在民间的整体基调也非常不错,但这并不表示她想招婿就很容易,瓜裂枣她看不上,但在这个朝代但凡有点志气的男子都不会做上门女婿。   让秦佳宁一人独自出京,沐彦卿觉得不大可能,好不容易才掰正点儿的性子,远离了严厉的父母,恐怕不出多久就会原形毕露,这样的情况下,所以章驸马长公主夫妇怎么可能让女儿现在离开自己的视线?毕竟革命尚未成功。   “最近有消息说长公主决定带着驸马爷去江南定居,据说那边的气候更适合驸马爷养病,本来以为只是传言,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青睢回道。   “嗯,”沐彦卿应了一声,这个时候去江南倒没有什么,因为管顾不利,两江总督李京尧日前已被免职,虽然李家在江南的势力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拔除,但这一切都不是目前他们要思考的问题,就看下一任两江总督手段如何了。   这件事情在沐彦卿看来只是一个插曲,其实细数这整件事情,他和秦佳宁根本毫无关系,几次见面他都是以礼相待,虽然中间因为秦佳宁的种种操作,让他头疼烦闷数次,但总地来说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机会不多,也没有形成什么深仇大恨,就此了了也好。   奈何事与愿违,就在那日晚上沐家的大门被敲开,长公主府来人言明要请沐少爷过府。   沐彦卿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他与长公主府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唯一相交的点就是秦佳宁,长公主府深夜来人请他过府,他可不认为此乃心血来潮。   “我儿年纪小,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可没有什么能帮得上长公主的,管家请回吧。”沐彦卿踏进厅堂,就听见了父亲沐世规的这句话。   “还请沐大人行个方便,属下奉长公主的命令亲自来请沐少爷确有要事相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不卑不亢的回话,虽然言语恭敬,语气却让人不喜。   “不用了,彦卿奉命赋闲在家准备亲事各项礼节,如若再此中忙活其他事就愧对圣上了,还请管家莫强求,”沐彦卿抬步进入厅堂,淡淡的说道。   “沐公子可否随属下借一步说话?”看到沐彦卿出现,公主府管家眼前一亮,快步走到沐彦卿跟前提议道。   看他眼中热切不似寻常,情况应该确实紧张,沐彦卿暗忖,不过这些与他好像没有关系,他和长公主府走的最近的一次还是表哥救了驸马爷之时,其余时候他们都可算是陌生,“不用,在彦卿看来手中之事乃重中之重,并不想分心关注其他,沐某也希望今日这事是最后一次。”   在朝为官深夜有紧急事务乃是常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其位谋其政,但看着父母深夜被无关紧要之人喊门起身,还得为他担心,沐彦卿觉得不值得。   “沐少爷!”管家惊呼,如果说这件事情和你沐彦卿没有关系,他何苦深夜前来?   因为这声音,沐彦卿微微皱着眉,看长公主府管家这样子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心中闪过一丝厌烦,他每次都以礼相待,却处处为人挟制,更重要的是,明明知道他多有不便,对方却蛮横无理的处处紧逼,真当他是个泥人泥性儿不成。   “爹爹,夜已深,您先回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沐彦卿说道,娘亲那边肯定在等着呢,如若他们父子了都留在前院儿,娘亲肯定又会胡思乱想,反正这事儿是找他,爹爹回去也好起码能让母娘亲宽心。   沐世规没有拒绝,他现在对儿子做事非常放心,经过这几年在金陵的历练,儿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所以此时点点头就先回了正院。   “沐少爷,我长公主府是诚心相邀,如若不是没有办法,依着长公主的脾气不会出此下策,您只要走一遭说几句话就成,”管家苦笑出声,但凡是有其他方法能解决此事,长公主都不会让他来请沐家少爷,儿女都是债,做父母的哪有能拗过自己儿女的?   “然后呢?”沐彦卿反问。   “啊?”管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次秦佳宁用了什么办法能让长公主妥协,如若下次她再用类似的方法呢?”沐彦卿冷淡的说道,他已经大致猜到了,罪魁祸首肯定是秦佳宁,除此之外,沐彦卿还真想不出有谁能让素来强硬的长公主妥协,办出这样不合礼法的事情,让未出阁的女子府中私会外男,纵然她有天大的理由,这都不符合礼法。   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   “沐公子放心,这事不会再有下一次。”管家连连承诺,接着又说起了他过来的缘由,“郡主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今日私自出府又染了风寒,回家之后不吃不喝一直到现在,不然也求不到您跟前。”   沐彦卿知道管家说这事是为了让他心软,然后心甘情愿的陪他走一遭,不过沐彦卿听到这些只觉得恶心的厉害。他已经把态度表达的明明白白,他们两个不会有以后,但对方为了一个连以后都没有的人而折磨自己身边的亲人,这是沐彦卿最看不上的行为。   “我想管家可能不大了解我,”沐彦卿掀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低声叹道。   公主府管家不明所以。   “我虽然看着面善,却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我既在了解来龙去脉之后明确拒绝了你,之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松口答应,因为在拒绝之前,我已经设想了所有的可能性,最后说出来的选项是最有利于我的,也就是说无从更改,”沐彦卿笑着说道,声音温和,不过说出的话却坚定无比,不容置疑。   能够做到长公主府管家的位置,就说明他是有几分能耐的,除了几位主子,公主府上上下下哪个不看他脸色行事,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子直接回绝,而且听那意思半分余地都没有,管家脸色能好看才怪。   “沐少爷,万事留一线,这不过就是您几句话的事儿,何苦整个长公主府为敌,”管家回道。   “我想管家还代表不了长公主府的意思,”沐彦卿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淡淡的回应。   几句话的事儿?说的倒是轻巧,他自认还没有这种本事,能几句话就让一个人回心转意,就算是有也不应当用在秦佳宁身上。如若是寻常人,如若事情无关乎男女私情,沐彦卿不会如此冷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他也懂,但当这事儿关乎到秦佳宁,就还是算了吧。   有一句话是很有道理的,这世上从来没有父母能拗得过自己的儿女,这一次他妥协了,谁知道下一次秦佳宁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他不可能时时出现,反正早晚都要有这一遭,宜早不宜晚,就让她作呗。想到这里沐彦卿心中就一阵烦躁,还以为这事儿在几年前就已经了结了,没想到中间隔了几年,现在又续上了,搁谁身上谁能好受的了?   “如若这次我一定要把沐少爷带回长公主府呢?”管家眼里都是阴郁,他接到的命令是要把人请回去,现在对方不答应,他只能想非常办法。   青睢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两步,但凡是公主府管家想对主子做什么,他都能迅速反应过来。   沐彦卿面上倒没什么情绪,他只是抬眼看了一眼管家,笑着说道:“管家能在我沐府能把我掳走,彦卿自当认命。不过,彦卿还是劝一句凡事三思后行,彦卿虽然官职低微,却是朝廷命官,长公主在京城本就已经行事艰难,管家还是不要给她添堵为好。”   还以为现在的长公主府是五年前的长公主府吗?蔚山王倒台之后最受创伤的就是长公主府,如若不是长公主之前累积的功劳大又足够聪明,之后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就凭借秦佳宁在蔚山享这些年的福,百姓和谏官就容不下她。   当他是三岁无知孩童吗?现在还拿长公主府的名头压他,沐彦卿从来不知道自己何时给了人留下了蠢笨的印象,难道是因为他多年不在京城被人遗忘了的缘故。   管家脸色一变,深深地看了一眼沐彦卿,心中掀起骇浪,这话出府之前长公主曾叮嘱过他,让他不要强求,好声好气的能请来就请来,不能请来就做罢,还说如今公主府已经大不如前,让他不要惹是生非,成与不成都是命运安排。   看长公主为郡主操碎了心,管家自然想为主子分忧,所以一开始来到沐府,他态度就很强硬,没想到三两句就被一个年轻人看透的彻底。   “沐少爷,请你原谅则个胡言乱语,我在此给您赔罪了,”管家掀袍跪倒在地,恭敬赔礼道歉。   沐彦卿没应,等着下文。   “不过我长公主府是真心求你过府一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不会耽搁您太长时间的,”管家情真意切的说的。   “这样就没有意思了,我已经拒绝数次,管家还是听不懂我话中的意思,”沐彦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管家,“本来我不想就此事多说,毕竟没有教好儿女,是父母的问题,纵然他们与我无亲无故,也算是长辈,背后评判长辈不妥。不过到了现在我不得不多说两句,治标不治本,事情依然存在,这次之后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难道贵府要我一次次登门不成?”   “只这一次,”管家着急的解释道。   “这句话你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如说长公主真能狠下心来,你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还只是绝食,等有一天她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长公主府的利刃是不是就到我脖子上了?”   管家一时没有说话。   “而且长公主难道不觉得现在这个时间你们登门拜访已经失礼了吗?”沐彦卿语气中尽是不悦。   “这次是意外,事出紧急才会在这么晚的时候登门拜访。”管家讪讪。   “不是这个,几日后是我成亲之日,别府我无从判断,但对于陈府和沐府来说却是顶顶重要,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实在不懂公主府是不知道此事,还是故意为之?”说到最后,沐彦卿的表情有些冷。   管家心中愕然,他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之前只觉得让外男探望自家郡主有些不妥,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想想确实是他们有些强人所难了也说不定。   长公主府管家走出沐家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现在终于理解出府之时公主为何亲自接见他并叮嘱他成与不成全看天命,当时他还不理解明明有方法,长公主为何面如死灰,原来从一开始公主就笃定他请不到人。   回头看了一眼沐府的大门,来之前他还想着不过就是一门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家族,虽然中间拜了名师,但那又怎么样,一家族的底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京城生活这么多年,他见识了太多太多的官员,人前人后各有一套。   长公主府确实落寞了,但长公主府依然是长公主府,只要长公主还在,谁能给长公主府脸色看,多少人到现在都还扒拉着长公主不放呢,但今日看来是他老了,一个小年轻就比他看的还深远了。   这沐家以后可不得了哦。   ————   “走了?”沐彦卿问道,精神说不上好,睡到一半被喊起来能这样就不错了。   “属下看着他上了马车,”青睢回道。   “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你家主子我有的忙了,”沐彦卿没好气的说道。   现在已经是宵禁之后,长公主府深夜前来拜访,京城各府肯定都接到消息了,虽然他没去,但这并不妨碍有心之人在上面做文章,明日还是主动去一趟陈府,总比被请去兴师问罪强啊。   青睢心神所致,赶紧应了一声,“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你很高兴?”沐彦卿一眼瞥过去。   “不,主子你看错了,”青睢恢复了冷面。 第226章 威胁   沐彦卿这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第二日去陈府走一遭, 虽然这件事情不能明说,但总要把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   说起这个, 就算是自诩脾气不错的沐彦卿也有些烦闷,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可以说跟他没有半分干系,他顶多算是个受害人, 身为受害人却要承担这么多的责任甚至还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实在让人烦闷,烂桃花果然要不得。   当时的沐彦卿并没有意识到更麻烦的还在后头, 就在他回到博彦院不久,甚至还没有沉睡过去, 沐府的大门再次被敲开。   青睢过来的禀报的时候,沐彦卿已经变成了行走的低气压, 这次的动静着实不小, 整个沐家都亮起了灯。   “先去告知爹娘,这件事我来处理,让他们先去休息。”沐彦卿吩咐。   管家听令匆匆地去了正院, 一行人到大门口处才知道孟府那边也受到了影响, 青山亲自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沐彦卿看了一眼时隔不到两个时辰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公主府管家,转头低声询问青山:“惊扰到了先生?”   虽然孟先生一直强调自己无事, 但沐彦卿还是和席瑜通气,让之给孟先生请来了太医, 不过先生的睡眠质量还是没有明显的提高, 所以这段时间一到晚间孟府那边就特别注意, 唯恐扰了先生。公主府之前一次登门,沐彦卿就担心影响了先生,索性孟府那边一直没有亮灯,没想到中间才隔了多长时间,就把青山引来了。   “先生醒了,专门派我来看看公子这边遇到了何事,”青山苦笑道,晚膳后先生用了太医开的药剂,因其中添加了些许安神的成分,晚膳后没多久先生就歇下了。之前沐府这边动静不小,但到底没有扰了先生清净,谁知道这才没多久又起了另一波动静,这次不如上次幸运,先生房里直接点了灯。   沐彦卿的眼神黑漆如墨,直接染上了不悦,他刚刚还说不喜欢自己的私事打扰到身边人,现在就又明目张胆闯上门来,到底是为哪般?   “嗯,你先回吧,告诉先生这边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掉,让他老人家不要担心,就算没有睡意也不能就此起身,让他老人家老老实实的在榻上呆着。”人老了老了就算是寻常再通透也会有任性的时候,先生的任性就在于他老人家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立刻起身,要不就走哪儿溜达,要不就是去书房看书,老小孩老小孩就得时常有人看着才行。   “好,要是有事公子记得说一声,”青山应道,倒不是说他不想留下帮忙,主要是眼前这种局面沐少爷完全有能力应对,府上这些人还能怕几个外来者不成?更重要的是青山已经看出他们明显有事相商,他在这不方便。   看着青山离开,沐彦卿才把眼光转向公主府管家,距离上一次见面中间满打满算隔了一个多时辰,管家却狼狈了许多,神色也说不上好,一看就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刚应该和管家说的十分清楚,所以再次登门所为何事?”沐彦卿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请他们进府的意愿,虽然此时处于宵禁时段,但沐彦卿没有丝毫担心,公主府的人既然能两次在宵禁时间段到他沐府拜访,他顶多算是被人惊扰不得不起来待客的主人家,,就算是京城府军现在赶到他也有充分的推脱理由。   总之一句话,对方如此嚣张都没有诧异,他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有什么可担心的。   “沐少爷,某也是听命行事,再次登门实属不得已,”管家讪笑,上次他离开之时就已经感受到了主人家的不欢迎,再次登门迎接他的自然是主人家放在表面上的不喜,因为料到了多疑更心虚,这样想着,管家赶紧示意身边人动作。   沐彦卿抬眼,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信封。   信是长公主殿下专门写给他的,长公主的字与一般女子不同,字迹瘦削,苍劲有力,如若不是上面署了名字,沐彦卿一眼看去绝不认为这是女子写出来的,但事实如此。   上面的内容就更有趣了,沐彦卿低头看了许久,,一字一词组合起来,反复琢磨,终于弄清楚了上面的意思,再抬头眼眶一片通红。   沐彦卿如此反常,别说是跟在他身后的青睢,就是公主府管家也吓了一跳,他和沐彦卿今日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要说有多了解是不可能的,但是通过之前的谈话他能判断出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物,身为公主府的管家,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按理说像沐彦卿这样少年得志的年轻人,意气风发,挥斥方遒都是正常的,就像他之前与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傲气和强硬,也是他这个年纪独有的表现,管家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个世道上只要你有底气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很显然沐彦卿有这个底气。   长公主信上写的是什么,管家并不清楚,不过联想到长公主写这封信的缘由和当时的表情,他直觉信上所说之事应当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软肋。想到这里管家面上带了一些同情,虽说这个年轻人不错,但是和长公主对上他根本了无胜算,别人不清楚管家可是在长公主身边跟了几十年,可以说对长驸马长公主夫妇很是了解,长公主的智慧和想法,一般人根本比不上。   多少年了,现在能让长公主主动出手对付的人已经少之又少,这几年长公主深居简出,对世道之事不再过问,倒是让不少人忽略了长公主曾经的作为。包括眼前的年轻人,既没有经历过找公主呼风唤雨的时代,又没有见识过长公主的手段,落在长公主手中应该连渣都剩不下。   想到这里,管家面上带上了些兴奋,眼前这个年轻人足够优秀,如果能被长公主收服,他们公主府还能在辉煌五十年不止。   管家内心戏丰富,沐彦卿一概不知,不过送来这样的信还指望他能有多好的脾气,简直是异想天开。   “呵——”沐彦卿发出一个气声,神色非常不好看,眉眼间的摄人气势也已经变成了浓烈的讽刺,“果然,仆人随主子,现今看来你们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倒也不能怪你们,谁让连你们的主子都还沉浸在昔日的光辉。”   沐彦卿说完,彻底失去了与他们浪费口舌的心情,直接转身往回院,只留下了“关门,送客”四个字。   公主府管家直接被关在了沐府大门外头,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冷待,就是之前他也是客客气气被请出沐府的,不过他倒没有生气,年轻人有血性很正常,,等真正的四方碰壁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如若是沐彦卿看到信的当下就认错求情,反倒让他看不起。   因此,公主府管家也没有生气,直接带人启程回府。   “主子?”沐府内,青睢跟在自己主子后面,关切的询问,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能惹主子如此失态。   “长公主知道了蔚山王遇刺一事与我有关,”沐彦卿解释了一句,把自己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这件事情被长公主抓住把柄是沐彦卿没有想到的,不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缝之事,只要你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沐彦卿并不关心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他现在只关心此事怎么才能解决。   “这,这,长公主也太过分了点,”青睢一目十行的读了信上的内容,惊呼出声。   竟然想用这事来威胁自家主子退亲,然后心甘情愿的为佳宁郡主当牛做马,她以为自家主子是猫不成,因为一个把柄让人抓住就让往东不敢往西。   “你以为年轻时候能够叱咤战场的长公主只是武将不成?”能以女子之身叱诧战场,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没点心计之人怎可能做到这样。就像现在,蔚山王一事长公主府不知已经知道多久了,但一直没有提及,沐彦卿相信如若不是发生了.让长公主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长公主不会趟这趟浑水。   沐彦卿继续往前走,按理说蔚山王乃至整个蔚山现在都已经被定罪,就算现在查出他与蔚山王被刺杀有关系也没大碍,这是浅显的道理,也就是说只有不通政事的人才会这样想。   他参与刺杀蔚山王,更多的是为一己之私,不管后面查出蔚山王再多的罪证,都摆脱不了这个事实,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直接昭示了沐彦卿所掌握的势力,虽然说当时他打了个时间差,蔚山王身边其实并没有跟着多少人,但是外人可不会这个想,更多的只会阴谋论。   现在王座上的皇帝可不是大度之人,一旦此事暴露,猜疑、愤怒就会伴随着他,在草堂上,一旦你得不到君主的信任,前途就算是完了。这句话其实也不该这样说,应该说不论是谁处在盛德帝这个位子上都会是这样的想法,没有人一个上位者会允许自己治下存在一个神秘势力,万一哪一天矛头指向自己怎么办。   也就是说不论当权者是谁,此事一旦暴露,沐彦卿的仕途十之八|九都会受到影响。   作为沐家嫡长子,沐彦卿身上肩负着振兴沐家的重担,只看这两年他的所作所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不然不会这么卖力,就算是在江南李京尧的地界,也不忘增加自己的实绩。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长公主才会想到拿仕途来威胁他,明晃晃的问还要不要前途,想到这里,沐彦卿嗤笑一声,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被人做主了?他要去陈姝,他也要走更远的路,两者从来都不该冲突,许久不在京城,自己恐怕还真的被别人当场病猫对待了。   在沐彦卿看来这就是一场闹剧,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秦佳宁又做了什么事,不然公主府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两次来到沐府,第一次的态度还算好,第二次的态度可谓强硬,如果第一次是因为秦佳宁生病,那第二次恐怕真的如他所说,秦佳宁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请阿瑜来一趟吧,”走进书房,沐彦卿坐在太师椅上低声吩咐青睢,说起来这是他的事情,本来应该他亲走一趟去寻阿瑜才是,但他现在真的没有精力。   这件事情倒不是说不能解决,但要想彻底解决却很难,沐彦卿说的不是蔚山王一事,而是有关他手里那些暗卫,除了藏在暗处的,就他所知明面上也有许多人知道他手中有能人使唤,这几年在江南他已经足够小心,不过还是暴露了一些势力出来的。   沐彦卿虽没有明确和席瑜说过此事,但也从来没有对他隐瞒,不然当初他不会专门派人去西蒙边防协助他,不过还是要明确表个态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没有空闲去管这些有的没的,但不管又不行,稍有不慎还可能影响到他的婚事,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个苦力给他解决了,虽说阿瑜最近这段时间忙,不过谁让他这边的事情更紧急一些,关乎一生的幸福。   坑自家兄弟沐彦卿向来是专业的。   很显然,席瑜也很看重这个事情,接到消息之后,他甚至都没有等宵禁开就来了,看他装扮就知道是秘密过来的。   “怎么?被威胁住了?”席瑜推开门就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的沐彦卿,和以往相比沐彦卿今日的情绪要低落很多,现在外面的天还泛着蓝光,整个书房是一片漆黑,如若不是因为他打开门给屋内带来了光亮,他根本看不见哪儿还坐着一个人。   “是啊,被威胁住了,”沐彦卿低声笑道,一夜没睡让他的嗓子微微有些哑,精神也肉眼可见的低沉。   沐彦卿这话倒也不是假意,其他不论,就他自己而言,除掉蔚山王大概是他来到陈朝之后做的最大胆的一个决定,人人都道他冷静自持,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后他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真正的接受了这件事。   事后他再想起这件事更多的是不真实和后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这么大的勇气,毕竟万一此事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仅仅是他,包括父亲母亲在内都会受到牵连。此时旧事重提,蔚山王一派已经被连窝端,根本就没有人会找他寻仇,相比当时其实他的心情该放松许多的,但没有,究其原因很可能是他对这件事情本身就有反应。   席瑜深深看了一眼沐彦卿,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说话时的真心假意还是分得清的,沐彦卿现在的情绪包括表情都在告诉他,他说的这句话是真心的。   “这件事要不要我来处理?最近这段时间你应该很忙吧?”席瑜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温声说道。   “那就谢过师兄了,”沐彦卿答话,声音中还带着难以忽视的喜悦。   席瑜皱眉,看了一眼自己搭在扶手上的手臂,又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和刚刚没有什么分别的沐彦卿,总觉得自己被坑了是怎么回事儿?   “专门打的这个主意?”席瑜也不生气,挑眉问道。   “是啊,思来想去我确实没有空闲,只能把这件事情托付给师兄,”沐彦卿今日很是乖巧,一口一个师兄都不带心虚的,今日他是把十多年的师兄份儿都喊回来了。   “行吧,就当给你置办新婚大礼了,”席瑜没有拒绝。   “谢了,”沐彦卿说道,倒不是他想把这件事情完全压在席瑜身上,主要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席瑜出手远比他出手要有效率,长公主既然能够给他送来那样的信件,就证明一定会派人监视沐府,他这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席瑜勾唇笑了笑。   “你那边如何?”沐彦卿问话。   席瑜抬眼,“还好,这两日会改回秦姓。”   席瑜语气随意,并没有太多惊喜,在外人看来这应该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毕竟恢复了本姓就证明皇家已经接受了他的身份,以后不论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但亲近他的人都知道,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让这份荣誉加身。   因为理解,所以此时沐彦卿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嗯。”   “其他事情你都不用管,只要安心筹备你的亲事,到时候我来做你的宾相?”席瑜笑着说道,他是真心为沐彦卿感到高兴。   “正合我意,”沐彦卿笑着答话,席瑜的身份在那摆着,大舅哥那边肯定会给几个面子,自己也能少受些罪。   “要是让大统领知道你的小心思,到时候恐怕会把弟妹居在家中不让你接走,”席瑜揶揄道,他其实是有些感慨的,在他心中彦卿并不是一个儿女情长之人,诚然他很重情义,不管是对伯父伯母,先生还是他,在彦卿心中都占有很大的分量,虽然他从不提起,但日常来都能感受得出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谁对你真好,谁对你有所图,只要用心看一目了然。但这并不意味着彦卿就是一个温和的人,可以包容所有人的靠近,相反,凡是与彦卿有过来往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很难接近,细数他身边亲近之人要不就是至少跟他一起长大,要不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与他来往频繁,简言之这是一个慢热的人。   但是近两年彦卿真的改变了许多,重情的特制依旧,就是坑这些亲近之人的套路都与往常一样,但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之间已经发生了变化,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掩饰自己对这门亲事的满意,他的言语,他的表情都在昭示着这一点。   作为朋友,席瑜为他高兴。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席瑜匆匆离去,他本就是掐着早朝前的这段时间赶来的,走的时候还要避开众人,所以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   因为席瑜应下了此事,所以之后沐彦卿真的就心安理得当起了甩手掌柜。第二日,他按照自己之前已经定下的行程去陈府拜访,虽然没有见到自己想见之人,不过倒是把事情和大舅哥解释了下。   然后自然是被训了一顿,五年前,沐彦卿才多大,这么年轻就敢做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做兄长自然要好好说道说道。   沐彦卿,自然是大舅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27章 了结   被长公主府威胁一事在沐彦卿这儿很快就成了往事, 但对于长公主府来说, 这件事情还是现在进行时。   蔚山一事已经过去了五年,在这五年中长公主府可以说非常低调, 甚至都不再出席京城各世家贵族举办的宴会上, 可以说用实力诠释了‘低调’二字。   长公主以一己之力让诺大的公主府京城活成了小透明,这样的日子在长公主看来并不难过, 退出陈朝的权力中心之后, 她的生活重心就一直在驸马爷身上, 之后女儿回京, 她和驸马的生命中又多了一抹亮丽的颜色, 一家三口只要心往一处使,就算平凡的日子也能活出精彩。   但事实证明,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生活中的不易, 然后珍惜当下, 像秦佳宁这样没有经历过创伤的小姑娘根本不懂得也不会理解这样的日子。   长公主府沉寂最大的原因是秦佳宁与蔚山割舍不掉的关系, 但长公主毫无怨言,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资格有怨言,毕竟当初替秦佳宁选择人生的是做父母的他们, 所以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什么。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关于秦佳宁一心一意向沐彦卿这事儿,长公主从一开始就不看好。   首先从家世上说, 虽然都说沐彦卿前途一片光明,然他家族底蕴实在浅薄,叔伯之间关系也颇为冷淡, 沐府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去处。这当然只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怀并不是决定性因素,毕竟家事这东西很难说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说谁的未来一定发达,谁的未来一定低如草芥。   其次从性格抱负上说,佳宁自小被蔚山王养的性子有些野,琴棋书画能拿得出手,但管家女工却样样不精,而且性子高傲,根本不会曲意逢迎,倒不是她这个做娘的认为这样子不好,但实话实说,很少有男子会喜欢上这样性格的姑娘。   寻常人家,娶妻娶贤,都说家有贤妻方无后顾之忧,像沐府这样的小家怎么能够供得起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一旦生了嫌隙,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沐彦卿明显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年轻人,而且聪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愿与公主府这样的皇亲国戚扯上关系,如若真的娶了当朝郡主,那他的仕途之路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事实正如她所想,沐彦卿一开始表达出来的态度就非常坚决,明确表示他们两人绝无可能。更在这之后直接与陈家姑娘定了亲事,用事实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长公主向来不会强人所难,尤其成亲是结两姓之好,而不是反目成仇,既然一方抵死不愿,她们又何苦上赶着自降身价。   长公主府在京城享有盛誉,她女儿想找什么样的郡马爷没有,怎么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长公主骨子里是傲的,她年少成名,也曾经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挥斥方遒,这样的经历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也锻炼出了长公主刚毅坚强的性格。   这几年以来,她都致力于教导女儿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强扭的瓜不甜,姑娘家还是矜持,寻一个知你懂你的人日后才能过的幸福如意,而不是寻一个冤家。长公主府近几年虽然已经没有了前些年的气势,但为秦佳宁选婿,人选还是很多的。   只是,长公主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秦佳宁竟然会这么执着。几年的时间没能让她忘掉心中那人,反而那人就像是一根刺在江宁的心间,而且越刺越深,每每回想心痛的同时还充满不甘。   长公主到现在都记得,五年前沐彦卿和陈家女要成亲之时,佳宁把自己关进屋子里整整三日闭门不出的庆幸,当时她着人撬开门进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憔悴到极致的面容,看到她进门,秦佳宁就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是我娘,为何不帮我?”   一句话问进了长公主的心底,让她心尖儿发颤。到现在长公主都还记得自己的回答,“你想让我如何帮你,且不说沐陈两府是皇婚,不论是谁都不能轻易破坏。   就说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让爹和娘如何做?把沐彦卿擒来娶你?佳宁你醒一醒,你一厢情愿的看上了沐彦卿,现在又一厢情愿的用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伤害父母,佳宁,你没有心吗?”   这大概是长公主说过最后悔的段句话,到现在都还是长公主的噩梦。她本意是想骂醒自己的佳宁,让她明白这个世界并不都是围着她打转的,人生在世总有遗憾才得圆满。   怪就怪在,那时的长公主还不明白,有些人是愿意活在梦里的,当你打碎她的梦,她整个人都有可能崩溃,而崩溃后的秦佳宁的样子,一直到现在都还让长公主心有余悸。   那之后整个长公主府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秦佳宁,让她能平安健康的生活,然后五年后的今日,在沐彦卿和陈家女的婚事再次传来之即,秦佳宁再次旧事重提。   旧事重演,长公主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像五年前一样选择骂醒她?现在的秦佳宁和五年前可不一样,如果说五年前的秦佳宁是骄傲的,那么现在的秦佳宁就是娇嫩的,,她的佳宁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稍不注意就可能粉身碎骨。   长公主已经不敢再赌了,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她和驸马唯一的血脉,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殒命不成。   “公主夜已深了,你应该歇息了。”伺候的侍女低低叹了一口气,劝道。   这到底叫个什么事儿,自家公主自出生到现在做过不少大事,就是当今圣上能坐在龙椅上,也是自家公主一手扶持上去的,为国冲锋陷阵,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谓是有大节大义。   但现在这办的叫什么事儿?拿人仕途毁人亲事,如果真的是想给年轻后生一个教训倒无可厚非,毕竟他当初办那事儿确实手伸的太长了些。但给这个教训加了一个附加条件,整件事情都变了味道,这根本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私利。   侍女已经在长公主跟前伺候了几十年,眼看着自家公主走向了一条不归路,她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能怎么办?难道还能劝长公主放弃郡主不成?母女连心,要是长公主有驸马爷两分心性,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样。   “哪还能睡得着?”长公主苦笑一声,从那封信送出去的一霎那起,她就知道自己打破了自己做事的准则,但她能怎么办?她要怎么办?事关佳宁,她不得不多这样做。   长公主现在无比想念那个刚刚回京意气风发的佳宁,起码鲜活。现在这个浑身是病,虚弱苍白,走两步路都要喘几口气的,真的是她的佳宁吗?佳宁在巍山长到十几岁一直肆意张扬,在京城才刚生活几年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心伤。   “驸马爷还等着你呢,您不回去他肯定会继续等着,”侍女了解长公主的软肋在哪里,直接戳下去,长公主十之八|九会顺着答话。   长公主和驸马爷成亲多年,一直琴瑟和鸣,从来没有因什么事红过脸,一直到现在感情依旧。驸马爷身子骨不好,精细养了这么些年,虽然不说好转多少,但到底性命无忧,公主一定舍不得驸马爷一直等着的。   “回吧,”长公主站起身快步回了正院,驸马果然还在等着她。   “这两日我有些忙,不是已经告诉你可以提前歇息的吗?”长公主嗔怪,在外面就算再强势到了房内她也只是一个妻子。   “要是累了就多歇歇,佳宁那孩子性子倔,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只要看着不让她闯祸就好。”驸马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长公主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态,淡声说道,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女儿的性子,驸马已经习以为常,一日两日的胡闹可以当做孩子心性,但几年来一直如此,总归是让人不喜。驸马是个冷情的人,在这个世上大概只有长公主能得到他的温情,就算秦佳宁是他亲生的女儿,在他这边也没有例外。所以在他看来,长公主只要拘着秦佳宁,不让它做出什么为祸长公主府事就可。   听到这话,长公主的手颤了颤,她没有和驸马爷说自己做的那事儿,想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同意,可能还会勃然大怒。驸马的病情最忌发怒,长公主不敢冒险,只能私底下多番告诫知情人,让他们绝对不能在驸马面前提及此事,不然她不会手下留情。   长公主的手段长公主府上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虽然长公主近些年来为了给丈夫女儿祈福开始吃斋念佛,性子也平和了很多,但她年轻时候所做的事到现在对公主府上的仆人都还有震慑作用。   高压震慑之下,自然没有人敢在驸马爷跟前乱说,但府上人不乱说,难道驸马爷就不能知道此事了吗?   “公主最近在忙什么?”驸马放下手里的书,低声问身边人,他身子不好,在季节交换之际就更是得注意,所以这段时间他只有在阳光充足之时候才会去院子里走一走,其余大多数时候都在屋里。   公主这几日明显比之前忙了很多,往往从早上起身到晚上歇下之时才能见到,驸马当然是有些想法的,虽然久不问政事,但也明白如今京城之中的局势,如若他们还都年轻,这样的时候应该趁火打劫,捞一波自己的势力。   但现在他们都老了,已经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他不想长公主日夜再为了这些事情劳神,自然不会掺和其中,而且要是新帝不好说话他们深居简出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总而言之,现在这个时间段不管做什么都得小心着,一不小心都就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就不好了。   长公主风光霁月了一生,总不能到晚年的时候劳神劳心,在驸马看来,现在的他们就应该放下身上的枷锁,往各地走走散散心,也算是不白活这一生。不过就算觉得长公主最近的忙碌不同寻常,驸马也没往别处想,毕竟在他看来长公主是非常理智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长公主都清楚。   只是他这话问出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答。   身边侍候的奴仆没有料想到驸马会突然问起这个,毕竟长公主忙碌是很寻常的事情,以往驸马也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根本不会过问。这个问题算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尤其他们真的知道长公主现在在做什么。   答与不答这是一个问题。   驸马性子平和很少动怒,因为身体虚弱,用药十分讲究,驸马这几年一直都在修身养性,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好糊弄。   “怎么?公主去哪儿还要对我保密?”驸马笑着询问,他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看见身边的人都是欲言又止,好似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越是这样就越是可能有问题,所谓欲盖弥彰。   驸马皱皱眉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驸马现在已经意识到身边人不回答这个问题,很可能是因为公主下了命令,公主说话向来说一不二,驸马也不擅长逼迫人,就想着等公主回来再问一问也不迟。   这样想着,驸马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捧起书继续看着,表面上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他自己清楚,现在书已经成了摆设,他心乱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啊。   “爷,门房那边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正在这时候有人禀报,不一会儿就呈上来了一封信。   信?驸马爷伸手接过信封上并没有署名,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驸马也没有什么防备,所以等慢慢撕开信封,看到信上内容的那一瞬间就直接愣在了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去郡主院子把公主请回来吧,”驸马淡声吩咐,驸马爷寻常是温和的,但现在身上的气质罕见的有些冰冷,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势。让满屋子的人呼吸困难。   身边的奴仆愣了一下,“……是。”驸马是怎么知道公主在郡主那边?明明他们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回来的很快,彼时整个房间仅剩下驸马一人。   “公主不该这么做,”驸马淡声说道,行军作战之时,他就称她为公主,几十年来从未改变,在驸马爷这里‘公主’是一个专有名词,独属于他的夫人。   “我知道,”长公主低声回话。   “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明日我们就照着原计划去江南吧,要是佳宁不愿,就你我二人也可。”驸马低声说道。   这件事确实不该这样操作,没能和佳宁两情相悦并不是沐彦卿的过错,既然没有做错事情,你怎可要求他承担相应的责任?公主此举就是□□裸的逼迫。   更不用说,长公主府和沐府还有些渊源,他的救命恩人郭嘉自小在沐家长大,而且他曾不止一次的表示榆钱胡同沐府是他家。虽然拿这件事情与沐彦卿挂钩有些牵强,但不可否认,从大方面来讲这就是不义,而且无论如何,恩将仇报都不该是长公主做事的准则。   最最最重要的是,如今京城之中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就连盛德帝也因为发现了其中的威胁,而选择在病情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情况下复朝,镇西王的势力已经壮大到他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很正常,镇西王军功卓著,现在在朝堂上又是一支独大,根本没有对手,也就是说除了他文武百官根本别无选择,既然未来是你的,我何苦不提前投诚,还能刷一波好感度,这大概是目前满朝文武的心态。   相信用不了多久,席瑜在朝堂上的势力就会远超于其他包括一故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能形成这样的局势,可不仅仅是因为席瑜没有对手的缘故,更多的是他的手段和计谋。   不管从哪方面解读,沐彦卿都是镇西王一派,而且还是核心官员,按照现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步发展起来下去,再不济也会是一个宠臣。   而且最重要的是,驸马把手中的信封翻转过来,上面明晃晃的署着‘席瑜’二字。   “人家已经通知到家里了。”驸马苦笑。   长公主愣了下,好久之后,才怔怔应了一声好。   ————   关于长公主要迁往江南一事,京城上下议论纷纷,盛德帝却并没有出言挽留,而是直接赏下了一座宅院。   沐彦卿已经从席瑜那得知了他解决此事的办法,不可谓不高明,毕竟长公主可不是一个软性子的人,你要跟他来硬的,谁能硬的过谁还不一定。长公主毕竟是盛德帝的阿姊,只这一重身份就能当做她的护身符,纠缠下去结果如何还未可知,还不如现在这样。   此事告一段落,沐彦卿心情也轻松了些,只安心的筹备自己的婚事。   亲迎前一日他亲去陈府下定,这次的聘礼也是全部由沐彦卿一手包办,虽说上次他已经下了定,这次只是走个过场就可,毕竟习俗上一女不能能接两份聘礼,这份顶多只能算是补礼。但尽管如此,沐彦卿还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第228章 僵局   沐彦卿这边的婚事准备如火如荼, 席瑜那边可不怎么轻松。   “主上在这个时候和长公主划清界限, 表明态度并不明智。”一个儒生打扮, 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淡声说道。   听他说话的内容就知道他是席瑜身边儿幕僚一般的人物,但听他说话的语气,平淡中带着自然对席瑜并没有多少畏惧, 但尊敬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只观他说话时微微俯身面向习与就能看得出, 不过也是真的傲气, 不然那也不会说出这话。   “先生, 我以为你了解我做此事的缘由,”席瑜的声音更是平淡,其他人不论,彦卿是他兄弟, 自小到大他们是当亲兄弟处的,这件事彦卿既然找上了他,就证明他那边无暇□□, 他既然已经应下, 自然会尽心尽力解决此事。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牵扯到了谁都没关系,只是碰巧遇到的是不怎么好对付的长公主而已。真要说起来,公主还是他血缘关系上嫡亲的姑母,如果他自小长于皇室,关系应该不错,但是就连血缘关系中的父亲都是那个样子, 何谈其他?   可以说席瑜对付长公主根本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唯一的是……众所周知,长公主并不好对付,虽然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公主府立刻就做出了回应,言明会举府搬到江南生活,但席瑜这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能在前朝乱世之时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把并不被看好的当今圣上一举推向王座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会屈服?更不用说长公主当时能出此下策,拿当年蔚山王的事情威胁彦卿一事在席瑜看来并不是冲动行事,像长公主这样的人如若没有经过严密的思考,怎可能把自己置身于威胁之下?   总体来讲,这是席瑜这边一众人等的共同认知,他们都不认为长公主会就此罢手,毕竟能够在绝望的时候出此下策,打破心理防线想最后为女儿拼搏一把的母亲,怎可能轻易扭转自己的内心认知。   席瑜并不否认自己接手了一个棘手的事情,而且还是在现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近来盛德帝不断对试探他,想从各方面压制他的成长,是的,席瑜用的是‘压制’二字,想想也是可笑,从来都没有过父子亲情的两人,第一次应该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竟然是一方拼尽全力要压制另一方,这样奇特的交流方式怎能不让人发笑?   一方面要应付盛德帝的怀疑,另一方面要应对朝臣的期待,席瑜这段时间并不轻松,虽然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疲惫让他整个人感到厌烦,但是看着手中不断收拢的权利,让他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快感。   要说这么些年席瑜一直在求什么,现在不就是了,越靠近目标席瑜就越是确信,自己伸手就可触碰到的就是他想要得到的。他放弃安逸的生活,毅然决然的参军,一步一步闯荡到让人不能忽视的地步,并依靠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正明,让整个王朝的人都知道他乃皇室血脉,让天下人都不敢无视他,无一不是为了现在。   在这其中,他曾距离丧命最近的时候只有不到一指头的距离;他受过最重的一次伤,根本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强忍着上了战马。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我在这一刻放弃了,那下一刻我就会命丧黄泉,这是他在上战场的时候告诉自己的一句话,并且一直奉为圭皋,靠着这句话成就了他的今日。   席瑜为现在牺牲了太多太多,当这一日终于来临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半点心虚,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而现在距离成功只有临门一脚,他须得摒住呼吸,放轻脚步,迎接成功的到来。   一开始这件事情也许只是席瑜的单打独斗,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件事情关乎了太多太多的人,就像他身边的幕僚班子,这些与他都是同生命共荣辱之人,来日他若能成事,这些人的将一步登天,如若他不幸失势,这些人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站起来。   所以席瑜能理解他们为自己着想的心思,通俗点说就是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要齐心协力,规避风险,让自己更靠近成功。但这并不表示席瑜就能容忍他们质疑自己的决定,尤其这件事情关系到沐彦卿,就算是比现在更危急的时刻,只要沐彦卿开口,席瑜都不会拒绝。   他们两人的情感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的,他们太了解对方了,了解到都知道对方很看重这份情感。席瑜清楚的知道,不管自己的身份如何改变,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师兄弟的感情,主要是彦卿想的做的太周到了,总会在一些关键的节点做出让席瑜惊讶的事情。   不论是多年前派出自己身边的近侍前往西蒙边防相助,还是后来他恢复身份之后对方丝毫没有改变的态度,抑或是近来对方不动声色的向他表明自己的底牌,席瑜讶异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这就是沐彦卿。   席瑜当然也回敬了许多,更加的润物无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如此,两个聪明人相交纵然什么都不说,也都明白对方为何这样做。可以说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呵护着这份兄弟情。   这是席瑜的想法,大致程度上和沐彦卿的想法互通,这样的情况之下,席瑜怎可能容忍自己手下的幕僚问出这样没有水准的问题,难道他还表现的不够明显?   “主上,属下明白您和小沐大人感情深厚,但是有轻重缓急,如今朝局不稳,正是主上顺势向上、拉拢各方的时候,岂可因这等小事得罪长公主!”幕僚淡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很显然他也认为自己只是站在了一个中立的角度说了一些有利于自己效忠的主上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还很有道理,只看他嘴角不可抑制微微有些上扬就知道了。   “先生……这是在对我说教?”席瑜眯着眼反问。   “属下不敢,只是在陈述事实,还请主上明鉴。”   “先生初来镇西王府,恐怕对我生平之事不是十分了解,这次就算了,下次我不想再听到此等言论,”席瑜淡淡的说道。   到京城之后,席瑜原本身边的近臣自然就不够用了,所以席瑜礼贤下士请了许多人入府,眼前这些人是自荐入府。最后能真正站到他面前的自然都有真才实学,说话的这位席瑜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印象,近来他忙的厉害,实在没有时间管府上新来这些幕僚。   总之他的近卫都在府中,书房等一些重地都有他亲兵把手常人无法接近,所以他并不担心府上秘密会被外人探听。前些日子盛德帝复朝,席瑜才有了些空闲,正巧在这时候彦卿选择把长公主这事交给了他,忙完长公主一事就到了现在,这次为了检验新入府的幕僚到底在什么水平,席瑜这才召集这些人聚集在了这里。   席瑜并没有多作隐瞒,至于长公主府到底拿了彦卿什么把柄,倒是一笔带过,那件事情对于彦卿来讲不可言说,她这边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眼前这些人虽然已经经过了多方调查,与各方势力都没有干系,但人心隔肚皮,席瑜并不完全信任他们。   只是没想到他这边事儿刚说完,那边就有人出声反驳。   席瑜并不是一个听不进劝诫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幕僚能左右他的想法,告诉他一件事情应当如何做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向来自立,除了出生时他身不由己,年幼时候不懂事之外,之后他的一切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的,席瑜可以说是一个顶顶有主见的人,他早已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并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前进。   这样的性格本就不易被别人的想法左右,现在听到一个幕僚在自己跟前大放厥词,在他明确提醒对方自己这样做有不得不这这样做的缘由之外还继续言说自己的想法,席瑜心中升起了些许的不耐烦。   “主上,属下知道您和沐公子兄弟感情深厚,但此时实在不宜与长公主发生矛盾。”幕僚还兀自固执己见,强调自己的意思。   “发生矛盾又当如何?”席瑜讽刺的笑了笑,现在看来何止是普通百姓,就是有些学问的士人也没能读懂京城局势,对公主府的看法依然有失偏颇,这评价也着实高了些。   一个个也不想想如若公主府真的一如往昔,为何近几年都不曾溅起什么水花,别说什么低调,当初秦佳宁未回京的时候公主府也自称低调,但是京城各方还不是三两日就能听说公主府这怎么了那怎么了,这几年秦佳宁正值适婚年纪,公主府反而低调了,这也有人信他们是自愿的,真真是……   不可否认长公主确实是个人物,不过就算她回击又如何,他现在倒是巴不得能有什么事情能打破目前的僵局呢,席瑜眯眼掩去眼睛中的情绪。   想到这里,席瑜冲青澜摆了摆手,示意他把人哪来送哪儿去,这样的人留在他身边没有什么价值,他也没有心情时时与人抬杠,闲的吗?   青澜点头客气把人请了出去,周围幕僚眼观心,沉默不语。   青澜回来的时候倒是说带来一个让席瑜精神一震的消息。 第229章 态度   “主上, 属下接到消息,长公主刚刚应诏进宫面圣,至于具体所为何事,现在宫中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尚未得知, ”青澜低声回禀, 他刚把那不长眼的人送出去, 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忙不跌的回来禀报。   “所为何事?左右不过讨论如何挟制本王,”席瑜低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语带讽刺。   “主上, 隔墙有耳……”有幕僚觉得席瑜这样讲话有失风度, 遂出言提醒。   不过席瑜显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摆了摆手制止幕僚接下去说的话,“左右不过是在我王府内,如果在这儿还什么话都不能说,那整个陈朝都没有本王说话的地儿了。”   这样说着,席瑜睨了一眼下头的幕僚,倒不是说他非得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只是今日他才发现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看不清时局的依然不在少数, 近段时间尤其是硕亲王去守皇陵之后,他的动作不算小,就算是这样,这些朝夕跟在他身边的人尚且没有意识到, 想想也是可笑。   身为幕僚,当为主家建言献策,如果其中一个两个是这样的思想尚且可以把过错推到他们身上,如果全都这么想,倒是他这个做主家的不是了,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席瑜从来没有想过要掩饰自己的野心,他只是惯常表现的谦逊而已,如果身边人把这份自谦当成无能,那就和他原本所想背道而驰,不论如何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当然从理智上说,也不能把所有缘由全部加诸在幕僚身上,这些所谓的先生和青澜这些自小跟在席瑜身边的侍卫不同,能在这个时候投奔镇西王府,其中不乏是看好席瑜能成大事,但浑水摸鱼者也有不少。   席瑜离京多年甫一回京就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成了盛德帝真正意义上唯一的继承人,带着功利性巴结靠近之人怎可能会少?因为这场风波来的迅猛和出其不意,甚至没有给席瑜一点儿准备的时间,但要想成大事又必须能够拉拢人才,所以镇西王府中人才良莠不齐实属正常。   席瑜本身是不着急的,他有的是时间把其中跟不上脚步的那些人剔除出去,但现在看来他的动作还是有些慢,这样想着席瑜瞥了一眼座下的幕僚,“诸位先生,本王刚刚反驳之语并不是玩笑话,我也知你们心中定有许多人不想让本王趟这趟浑水,人非死物自然各有各的想法。那本王就明确表一下态,今日之前有这样想法之人实属正常,也算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但今日之后如若还有这种看法,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席瑜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嘴角含着笑意,但语气森然带着警告。   底下幕僚低头称是,不过眉眼流转间,尚且带着诧异。镇西王这话明面上虽然是在强调自己出口之言一言九鼎,阖府上下都不能违背,但是身后含义却还是在维护沐彦卿,也就是说关于长公主之事已成定局,让他们不要多言。   虽然一早就知道镇西王和沐家大公子沐彦卿感情深厚,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到这种程度。这已经大大出乎了在场这些人的意料,官场之上就是嫡亲的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权力,握在手中的权利是一种好东西,就算是血脉相连都不可分享。   如果其他人遇到镇西王现在的情况,肯定选择明哲保身,毕竟从朝堂上来看镇西王现在的处境可说不上大好,虽然已经成为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心中唯一的储君人选,但依着最近盛德帝的种种表现,镇西王想即位,过程可不简单。   即使是这样,却还是要尽自己所能,去做一些与本身并无益处的事情,听起来并不合乎常理。   但这些幕僚心中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是近段时间才投靠镇西王府的,大部分人对镇西王的了解都来自于民间,知道他是一位骁勇善战救百姓于水火的大将军,其他却寥寥无几。今日之事,他们对席瑜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做事有底线,为人重感情,他们追随之人不同寻常。   似乎是一瞬间,席瑜感受到了这些幕僚身上态度的变化,微微勾起的唇角昭示着他很满意这种变化。   “长公主进宫之事本王早有打算,各位先生请回吧。”席瑜低声吩咐。   “是。”众幕僚听令,抬步往外走。   “主子……”青澜还是不放心先前之事,他们虽从来没有和长公主交过手,但是从传言来看长公主并不是简单之人,以主子现在的处境来讲,如果长公主再插手,只可能是雪上加霜。   “无碍,”席瑜回应,“一切都等彦卿成亲之后再做打算。”   席瑜并不怕长公主会把蔚山王一事抖出来,公主府和蔚山之间的弯弯道道已经让盛德帝心存不满,这几年对公主府的放逐足以说明盛德帝的态度,如若现在长公主大辣辣的表示,当年蔚山王遇刺身亡有猫腻,让盛德帝怎么想,蔚山王可是被盛德帝盖章的谋逆反贼,替蔚山王说话就是挑衅当今圣上。   长公主是个聪明人,怎可能在离京之前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在席瑜看来,就算长公主心中再想把自己拉下马,也不可能亲身来趟这趟浑水,而且就现在看来,长公主并不想得罪他,起码在平安离京之前不想和他起冲突。   他们武将都有血性,他既然那样威胁了长公主自然也早做好了接受长公主反噬的准备,至于长公主会采取怎样的办法,席瑜并不知道。   一切且走且看。   这样想着,席瑜站起身,“走吧,去沐府看看彦卿在忙什么?”   青澜扶额,沐少爷自然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这成亲在即沐少爷还能在做什么,倒是主子你本身还有许多事要做,这话自然只能在心中说说,青澜面上一点不显,快步跟上自家主子。   ————   沐彦卿此时确实在忙,不过和成亲还真没多大关系。在一个男子的成长过程中,先成家后立业是道理,这成家自然也是重中之重,不过因着有一个能干的娘亲,沐彦卿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当然,这都是薛氏作为母亲的一片拳拳之心,虽然口中总是说沐彦卿应该多分担些,自己的亲事应该自己操持,但真正到了事情上,薛氏总是比沐彦卿动作快上三分。   自从儿子六岁拜入孟先生门下,一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年,在这其中她儿似乎每日都很忙碌。幼时为了读书,小小的手似乎连毛笔都握不住,却还是每日坚持;初露锋芒,为了能够参加科举,更是加倍努力;初入官场,就被人决定了其后的命运,落入在金陵那样吃人的地方,一待就是四度春秋。   似乎自从六岁之后,她的彦卿就不曾有过像近日这样轻松的时候了,薛氏知道自己儿子今后只会更加忙碌,就想着能趁现在歇歇也好。所以不仅仅是沐彦卿本人,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非常珍惜现下。   成年之后停下脚步歇歇已成奢望,尤其像儿子这样注定要走仕途之人,薛氏作为母亲自然不会限制自个儿孩子的发展道路,但这并不表示她不心疼,她是真心希望她的彦卿能喘口气儿的。   在这些事情上,沐彦卿向来不会让父母失望。孝顺孝顺,孝第一要义就是顺,母亲既然这样希望,他就能光明正大的躲懒,至少表面上看最近这段时间他确实休息的不错,不过私下里要解决的事情还是要解决,长公主一世虽然被他推给了阿瑜,但毕竟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他自然是时刻关注着。   就像现在,长公主甫一进宫,他这边就接到了消息。   “是皇上亲自传召?”沐彦卿皱眉。   “是,”青睢回话,“主子,要不要……”   “青睢,慎言!”沐彦卿打断青睢接下去的话,语带严厉。   “是属下逾矩了,”青睢后退一步,请罪。   “回去自己领罚。”沐彦卿并不打算将此事轻拿轻放。   长公主和蔚山王的情况可不一样,其一盛德帝对他们的看法可是天差地别,蔚山王身亡,盛德帝就算面上悲伤,心里肯定额手称快;如若长公主出了意外,盛德帝更多的肯定是愤怒,倒不是说姐弟情深,更多的可能是唇亡齿寒,对一个与自己皇位没有丝毫威胁之人,盛德帝肯定不会吝啬自己的温情。   盛德帝这边还好些,更棘手的是百姓,早先就说过长公主深得民心,如果这样的英雄真的死不得其所,肯定不能让百姓心安,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总体而言,最根本的还是长公主根本没有必须得身亡的理由。   另外,自从来了陈朝,沐彦卿做的最应反思之事当属刺杀蔚山王,必须得承认这件事情是他鲁莽冲动,之后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反思,这样情况下,他怎可能再让旧事重演,惹身边人担忧。   所以他惩罚了青睢。   “是,”青睢没有表现出不满。   “主子,王爷过来了,”外面传来通传声,随着通传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伯母刚与我讲这段时间你多在休养,现在看来你实属阳奉阴违。”席瑜笑着说道。   “我这才刚刚进了书房就被王爷抓住了,您过来的委实太巧了些,”沐彦卿起身。   “看你这阵仗,知道了吧?”席瑜随意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笑着问道。   沐彦卿没否认。 第230章 亲迎前一日   “总不能把事情全部推给你, ”沐彦卿冲席瑜微微俯身行礼之后, 转身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席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就此多说。他身边近侍中大多数都担忧他与彦卿的关系太好, 以至于到最后双方牵扯不清,更是恐怕以后他成了事,彦卿仗着与自己的情谊, 打着自己的名号做事。   这些担心也无可厚非,席瑜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 毕竟这样的事在各朝各代都屡见不鲜,皇帝宠臣手中权势滔天的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可能不知道, 但是席瑜身边的近侍都是知道的, 纵然这些年他和彦卿分隔两地,两人之间的交流并没有因为千里的距离而有所生分, 相反各方面联系密切。   但是纵然是这样, 席瑜本身也从来没有这个担心, 彦卿向来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实话席瑜本身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彦卿以君臣之礼相待, 他们认识的太早了, 再有身份地位的认知之前,他们先有了师兄弟这个身份, 这就为他们之后的相处打下了基础,不论如何变化这个总归是根本。   但不知从何时起,彦卿见了他一定会行礼, 并且这些动作有一定的隐藏性,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适应,,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主动说起这事如何如何,但不得不承认身份转换之间,彦卿比自己做的要好。   念及至此,席瑜眼里带了点笑意,态度也算是温和,不过话语可一点都不给沐彦卿面子,“彦卿须得说到做到才好,说是不能把事情全部推给我,目前为止我也没看到你有帮上什么忙。”   沐彦卿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看向端起茶杯品茶的席瑜,人艰不拆啊兄弟。   席瑜挑眉,再接再厉打击对方,“我要收回刚刚的话,看来伯母说的没错,你这段时间确实歇的不错,认识你许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放下全部去处理私事,总归人长大了懂得了取舍。”   “呃……人生大事总归是要重要些。”沐彦卿有些犹豫,不过承认起来倒没有丝毫犹豫,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也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不能承认。   席瑜得承认他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脑中有一瞬间的语塞,在这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家好兄弟名义上的师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样坦荡,倒叫我无话可说。”席瑜笑着承认,他确实是无话可答。   成亲确实是人生大事这毋庸置疑,但是能像彦卿这样直接承认并且不以专注此事而忽视其他公事为耻的,他确实无话可说。当然有这样的想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席瑜把自己定位为沐彦卿的好兄弟,如果他是作为镇西王爷,沐彦卿的顶头上司,那要说的话可多了,。   不过没有必要,席瑜此番前来更多是祝贺好兄弟人生大喜,说这么多也只是想拿起兄长的架势好好的揶揄一番自家小师弟,无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对方态度随意让他根本找不到可攻击的点儿,目的达不到,自然见好就收。   沐彦卿跟着笑,面色平和。   说笑告一段落,席瑜终于想起关心沐彦卿婚事安排。   “宾相已经决定好了?”席瑜问道。   上次彦卿筹备婚礼之时他并不在京城,不过大致的事情席瑜还是了解的。上次因太尉传来噩耗所以婚礼临时暂停,但当时该准备的事情该邀请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不过那时的彦卿还没有现在的官职跟地位,宾客包括宾相都是身边亲近之人,就是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变动。   “除你之外都没有变动,本就是私事,不好惊动他人,这样就好,”沐彦卿到没有水涨船高的自觉,再者说他时隔几年初回京城,并没有特别交好的官员,或者说比起他他们和陈家兄长那边更是亲近些。   沐彦卿可不想亲迎之时自己身边的宾相明着暗着给自己埋坑,本来陈家兄长就已经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了,自己亲迎之路注定不简单,要是自己这边再多几个暗手,亲迎就是难上加难,他可没有给自己增加难度的爱好。   “也好,”席瑜颔首。   沐彦卿点头,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的事情,对各方都好。其实按照沐彦卿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不应该这样安排的,他初回京城,要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就必须与各方交好,这是人之常情,也是道理。   有人才好办事这句话在各朝各代都行得通。   而对于现在的沐彦卿来讲,成亲宴请可以当做一个大的社交平台,而宾相的选择自然也有很多学问,一般男方都会选与自己较好的亦或是想要结交的,这可以作为信号,无形中可以拉近几方距离,对沐彦卿来说可以说是省时又省力。   这对沐彦卿来说也不是难事,他们沐家在朝堂不说八方逢迎,但真正的政敌几乎没有,无论他今日邀请谁都会给他几分面子,毕竟这几年他在江南不是白混的,上赶着想和他结交的人也有很多,不过他不能这样做——   不论外人如何猜测,无论己方表现的多么云淡风轻,但沐彦卿自己是清楚的他属意阿瑜。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回京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拜山头,这是官场上心照不宣之事,从科举入仕的那一日开始他们就会不断的拜门,这关乎仕途和未来,一个好的提拔者能让人一飞冲天,这就是事实。   不过这些现在的沐彦卿都不需要做,从一开始他就做出了选择。   “彦卿,户部事忙,大婚之后你得大忙,你做好准备,”席瑜低声说道。   沐彦卿一愣,虽然笑着回话,“这段时间我一直无所事事,已经惹不少人白眼,忙起来也好,起码能堵住悠悠之口。”   席瑜也笑,“只盼着到时伯父和伯母能理解,不在背后骂我就好了。”   “王爷说笑了,观己及人,爹爹和娘亲向来知你平常繁碌,这几日见着我还时时感叹,就算我忙起来也只是感叹双倍,担忧双倍,怎么会怨骂与你,这话如果让娘亲听见,指定伤心的很,”沐彦卿反驳。   席瑜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是我说话无状,伯母对我向来关切,纵然你是伯母心尖尖,我总归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王爷口中知晓,也须得放在心里才好。您也别觉得委屈,谁让我比你多陪了娘亲几年,”沐彦卿笑着说道,对席瑜说的话他并不反驳,自己确实是娘亲的心尖肉,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如此,但这并不表示娘亲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像郭家表哥和阿瑜,娘亲也是时时关心着的。   而且,沐彦卿看了一眼阿瑜,对于父母恩爱健全之人来说,外人的关心和呵护也许微不足道,见着面的时候亲近有余,但寻常不过是逢年过节才会有来往,这种情感可以说是让他们本就和美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真要给它下一个定义那就是锦上添花。   但是对阿瑜来说这种情感是不一样的,自小到大,席瑜身边除了丫鬟婆子之外,唯一的女性长辈就是薛氏,虽然不能说薛氏在阿瑜的人生中代表了母亲的角色,但总归是一个好的女性引导者。   沐彦卿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娘亲分人的爱好,但如果对方是阿瑜,他不介意分出去一些,沐彦卿觉得相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对方更需要这份情感。   要是以往沐彦卿是不会就此事多做解释的,毕竟情感这种抓不住摸不着的物件,只有亲身感受到才会相信,但近段时间以来阿瑜的种种表现实在和以往不同,席伯父受伤之后,阿瑜变得更加冷漠,提起盛德帝和席贵妃也多是淡漠,好似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回京短短几个月,就让几年军旅生涯都没有改变心性的席瑜有了这么多变化,绝对是不正常的,沐彦卿不知道席瑜自己有没有发现,但在沐彦卿看来现在的席瑜虽然看似冷静,但就像为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旦情绪宣泄就离崩溃不远了。   这不是沐彦卿想要看到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做得太过明显害怕事得其反,只能像今日这样笑着告诉他,你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寡一人。为了不让儿时小伙伴走向更偏激的方向,沐彦卿觉得自己可谓是煞费苦心。   席瑜不知沐彦卿的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心有感受,就像是久旱的土地得到了甘露,近段时间的苦闷有了宣泄口,“嗯哼。”   刚刚他因为自己出言无状解释时面无表情,现在表情明显愉悦了些,虽然沐彦卿这话看似说的随意,甚至可以说有些幼稚,但是席瑜却很受用,在这个世上总归还有一些人是站在他这边的。其实这个道理他本该自己想清楚,但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扭转回来的。   沐彦卿松了一口气,总归还是有救的。   两人没有就长公主的事情说事儿,大家都是聪明人,他们是,长公主也不糊涂,在自己还没有平安走出京城的当下,相信长公主不会轻举妄动。不过到底是个不定时危险因素,还是要注意些。   ————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风平浪静。   亲迎前一日,沐家送了催妆盒子去陈府,除了凤冠霞披,五宝盖头,还备了厚礼,一件件的昭示着沐家对这门婚事的看重。   接着,陈家派了人过来为新婚夫妇安床。   从这日起沐家就热闹起来了,沐家起家于京城,沐氏一族大都居住在京城及近郊,距离不远大都不用提前上门,不过沐彦卿的几位在外地的师兄在这一日从赶来了。   在京城的几位师兄自不必说,寻常时有机会见面,但是与外地这几位见面可是可遇不可求,一时间大家都聚在孟府,明着拜会先生,实则聚会联络感情。   真要算起来,沐彦卿和这几位师兄并没见过几面,不过之间的情谊倒是不能用见过几面来形容,此次他们前来祝贺关门小师弟成亲都是备了厚礼的,言谈之间对沐彦卿成家都充满了期许。   宴席并没有持续到很晚,第二日就是沐彦卿亲迎之日,他们作为师兄,身份上是兄长,第二日是要作为主家招待宾客的,为着第二日的忙碌他们都要养精蓄锐。   沐彦卿饮了几杯酒,不至于醉但总有些脑热,回到沐府他有一瞬间的呆愣,沐府此时还没有宾客上门,不过今日的沐府前所未有的喜庆,红帆,红灯笼,红蜡烛,入眼都是红红火火。   沐彦卿从来不是张扬的性子,也不喜欢张扬的事物,但在这一刻,他心里一片火热。   这一日晚上,沐彦卿可以说是一夜未眠,一想到天亮之后他就会有一个妻子,一位夫人,不论以后如何颠沛流离,都永远会和他同进退共荣辱的女子,他心中就一片火热。   这是沐彦卿之前没有体会过的情感,这是一种怎样的体会呢?就好像一直高高挂起的心在一瞬间有了回落。总是不知会飘落在何方的浮萍,在这一瞬间终于踩到了湿地上生根发芽。在这一瞬间,沐彦卿对陈朝这片土地有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自从遇上陈姝,让他明白了这个世上还会有这样一个女子,让他牵肠挂肚,就算远在千里之外也总想着盼着,而终于这个女子即将会成为他的妻子,让他如何不激动。   睡不着的结果就是第二日卯时,沐彦卿就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伙伴们,串了串了,撤换撤换。泪目…… 第231章 迎亲(一)   卯时,天还没有完全亮。   虽然时辰还早, 不过沐府已经忙碌开了, 今儿是沐府顶重要的日子, 他们沐家即将迎来下一个女主人, 各个都是珍之慎之。   沐彦卿起身之后就到了正院,仅这一路上就收到了不少人的祝福, 寻常重规矩的侍从婢女今日都没了矜持和种种限制, 笑着嘱咐自家大爷, 沐彦卿只有喜悦, 因为娶的是他心爱的女子,所以他珍惜每一份祝福。   从博彦院到正院一路上沐彦卿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   沐世规是朝廷命官,薛氏也有诰命在身,今日他们都身着吉服, 沐彦卿过来的时候,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正坐在圆桌上饮茶。   “快过来让娘看看,”看到沐彦卿过来,薛氏赶紧招手,虽然婚服送来的时候卿宝有试穿,但到底不似今晨这般齐备, 看着已经成长为比夫君还高大些的儿子, 薛氏有着为人母亲的欣慰。   沐彦卿依言走过去,“爹爹,娘亲。”   沐世规点头, 薛氏拉着儿子的手细细查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成亲礼酉时举行,大部分宾客都是午后才上门,不过这午膳也不能有所疏失,迎亲宾相和科举同科上午来的应是不少,”沐世规说道,这可都是有迹可循的,长子为状元郎,寻常亲迎拦门可能又三道序,因为这种身份可能增加至八道,他早有耳闻为了拦门,陈家那边准备充分的很,有不少儒生都在说凑热闹,长个见识。   沐彦卿早已经有了觉悟,还不知道陈家兄长到底具体做了什么准备,根据传言确实不容易过关,有知内情的同科还幸灾乐祸的知会他,说是这场拦门几乎被策划成了一场大型学文交流会,兄长那边准备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充足。   对此,沐彦卿只能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不成亲?   “爹爹放心,三师兄那边都打点好了,”沐彦卿回话。   吉时是之前已经定好的,因为是昏礼,习俗上下午迎亲也可,不过因着每家每户每姓所占的即使不同,迎亲时辰也多有不同。因着沐彦卿婚事一波三折,之前薛氏专门去慈恩寺请住持法师批字,道是亲迎吉时就在辰时正。   沐彦卿虽然不是信命的性子,但是像这种寓意吉祥的预言,他倒是乐意随着,不说父母身边的亲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希望这种会是能够和和美美。虽然说婚姻的和美不会因为一个吉时改变,它也起不了决定作用,但总归是一份心灵的寄托,而且在这个时代大背景下大家都是如此做的,他倒不好太过反骨。   辰时三刻,沐彦卿几位宾相都聚在了正院一起往大门口前进,他们都与沐彦卿有着莫大的关系,见到沐世规夫妇说气话来也没有不适应。   辰时正一到,沐彦卿跪在父亲母亲跟前行礼,之后蹬马,率领着迎亲队伍朝着陈府所在方向出发。   因为是要把别家的姑娘迎进门,沐府这边都只是高兴,怨不得大家都喜欢生儿子,这到了年纪就能把别家养育十几年的姑娘拐回家,让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让她为自家操劳持家,总之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因为想通这个道理再加上确实中意陈姝这个儿媳,薛氏和沐世规更多的是欢喜。   “回吧,回头还要去迎母亲,”沐世规拍拍自家夫人的手背,沐家长孙成亲的大喜之日,祖母岂能不到场,宾客至他们夫妇再想脱身肯定艰难,只能早早去请了。   薛氏严重闪过一丝情绪,不过稍纵即逝,“好。”只求婆母那边不要在彦卿大日子耍性子。   迎亲队伍行进的并不快,隔一段路就要放炮竹,撒铜钱,各种吉祥如意的话争相窜入沐彦卿的耳朵。   像这种模板,一听就是能够套用在任何人身上的言语,要是在之前沐彦卿肯定是不耐烦听到最后的,纵然表示脸上表情不变,心肯定也已经飘远了,但是今日听在耳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顺耳,这一句句的说的可不就是他和姝儿的以后吗?   按照叮嘱沐彦卿到陈家绕了些远路,不过也是很快就到了。   迎亲队伍一路行来,路上也见了不少凑热闹的人群,虽然时辰还早,还是有很多行人跟着迎亲队伍前行,尤其吵着闹着捡糖果拾铜钱的孩童,把气氛推进到高峰。   陈家门口也十分热闹,这是陈太尉去世后,陈家的第一桩大喜事,纵然实际关系并不如看起来那样融洽,但是整个陈家还是全体动员,在外人看起来还是一个囫囵的家族。   沐彦卿隔着老远就看见红绸黑漆大门口站着的陈府几位主子,陈宇柒最前面正中央,身后还着陈家几位爷,以及朝堂上素有才名的几位大人和孙康,还有几位气度不凡的儒生扮相的书生。   再看周围,乌泱泱的,大都穿着儒袍,头戴四方安定巾,不出意外,应该都是读书人。   啧啧啧,单单是进门第一关,兄长就想让他脱层皮啊,沐彦卿默默感叹,其他倒可以不在乎,兄长这边可着实难办。   “陈大统领准备如此充分,这第一关还真不好应付,”席瑜感叹道,这打眼看去哪个可都不好惹。   “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你也不差的,”沐彦卿调侃,他倒没有太多担心,一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二来要是只有他们,这事还真不好说,毕竟他们现在只能见招拆招,处于完全被动的位置,不过现在阿瑜在,相信兄长和他身边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吧?   沐彦卿不怎么自信的安慰自己,就算中间出了差错也无碍,兄长总不能让他误了吉时,顶多就是他们这边丢人些。为了抱得美人归,要是真到了这一步也是没办法的事,沐彦卿歉意的看向身边几位师兄,要是因他拉低了京城众位学子对孟先生徒弟的评价,他只能事后再去先生跟前请罪了,总归大家一定都懂的。   马停,沐彦卿利落下了马背,他身姿挺拔,今日穿上婚服,朗眉星目,更显英挺俊朗。因着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一路走来更是惹得关注无数。   “兄长,几位叔伯,”沐彦卿走近行礼,如果说现在站在跟前的是他的岳父陈太尉,他无疑要行大礼,然岳父不幸身亡,面对大舅哥,他自然不用行跪拜礼。   陈宇柒微微眯眼,看向沐彦卿身后一身莽服的席瑜,思索着自己要不要上前见礼,他作为女方家长,在今日有诸多特权,但总归规矩在那。   陈宇柒算是这边身份最高的人了,他这样想,他身后站着的诸人自然也是这样想,就是孙康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过沐彦卿上前见礼,他们还有些踟蹰。   “诸位大人不要多礼,本王今日前来纯属是为了庆贺彦卿大婚之喜,这些虚礼都暂且放一放。”沐彦卿礼毕,席瑜方才上前一步摆手笑着说道。   沐彦卿也随声附和。   “既然这样,那哥几个就不客气了,沐大人科举状元出身,我等颇仰慕你之才名,接下来就请大人多多指教了,”说话的是孙康,按理说像这样的场合,他作为姝儿嫂子娘家兄长是不合适第一个开口的,但谁让人家有经验,想当初兄长去孙家迎亲之时,这人可是以一己之力把他们迎亲队伍挡在府门口半个时辰之久,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   沐彦卿记得他大舅哥当年还曾感叹过迎亲之艰难,当时他就在想等到他亲迎至门,又当是何情况,现在就是检验结果的时候了,很显然,他大舅哥已经没有了当年自己迎亲时候的局促,现在全是作为女方家长的运筹帷幄,所幸他从来没有寄希望于大舅哥。   “好说,”沐彦卿痛快点头,女家拦门是传统,具体是考验诗书琴画,还是射御书数,自然都由他们把控。不过眼下更多的选择应是前者,他毕竟是文臣,就算当下环境经常说男方求娶女方,但这个‘求’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求,具体来说这拦门也有拦门的技巧跟艺术,在双方都心情愉悦的前提下,怎么闹都可,如果是一方把另一方直接压在脚底□□,那可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这一点看陈家今日拦门人都是文臣就能看出其中的意味。   “沐大人师从孟先生,又是陛下亲赐的状元郎,学问自然毋庸置疑,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都不为过,这简单的作文写诗,可过不了我们这关,”孙康笑眯眯说道。   “孙家兄长请赐教,”沐彦卿俯身请教。   孙康显然很满意沐彦卿的态度,他拍了拍手,随即就看到几个腰间还系着红绸的侍从抬着几张桌子,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黑檀木盒。   “此乃前朝旧画,看似简单,却难模其精髓,我找了几个名画师皆是如此,今日就让我们看看沐大人的手笔,”孙康笑着说道。   孙康这话一说,引发了外围人群激烈的讨论,显然都知道这幅画作的真面目。   沐彦卿有些好奇,他久不在京城,虽然京城发生的诸多大事迹他都没有错过,但像这种谁手上多一幅画的事儿他确实不了解,如果他真的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能知道,那就真的令人忌惮了。   等侍从把桌案摆正,把香盒内的画一幅幅的展示出来,沐彦卿终于知道为何孙康会说名画师都难以模其精髓了。 第232章 迎亲(二)   “这次你可是小人之心了,”席瑜低声感叹, 看到眼前这种情况, 如果他还看不出陈家或者说陈宇柒的目的何在, 那他真是枉生这些年了。   沐彦卿眼神深沉, 听到席瑜这样说同意的点点头,“大概是的。”   从他到陈府门口之时就注意到了, 如果仅仅是热闹热闹,这里不会聚集这么多读书人。民本思想传承千年还会继续传下去,那是一个朝代赖以生存的根本, 但要说一个朝代的话语权更多的掌握在谁手里,那无疑就是读书人。   读书人涵盖的面很广, 大到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小到只是一个教书匠, 眼前这些年轻人,谁又能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他们不是呼风唤雨的那个,所以莫欺少年穷这五个字用在读书人身上最适合。   读书人质量也最能代表一个朝代的水平,读书人兴则家国兴盛,如果一个朝代最大限度的驳斥教育, 那这个朝代只会走向灭亡。总而言之,不论在哪一个的朝代,读书人的地位总是毋庸置疑的。   沐陈两府联姻请来读书人本属于正常,不说沐府,陈府是这些人在成名成才之前很 好的去处,能成为陈府的拥客,能败在陈宇柒的门下受其庇护, 对大部分读书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好的归宿。不过今日这些人却没有以宾客的身份出现,而是以围观者的姿态。   “我们师兄弟多年不聚一次,看来这次为了小师弟不得不费些心思了,”席瑜笑着说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显然就是冲着他们师兄弟来的,他们师兄弟承继了先生的性格,寻常不显山不露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怕事,尤其现在可是小师弟逢坎,他们做师兄的是义不容辞。   显然,席瑜的想法正合其他几位兄长心意,“听闻孙家大公子是沈先生的学生,又得孙阁老手把手教导,以他的水平尚且不能复原,由此可见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今日四师弟没过来倒是遗憾,要是他在怎么说都得比寻常名师更应手些。”说话的是徐不秙,他今日是作为沐彦卿的礼相。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点头,孟先生的四弟子擅长作画世人罕知,他们师兄弟倒是清楚的,沐彦卿和席瑜年少随先生去保定,还曾见过这位师兄作画,可以说画技包括想法都很成熟。近几年颇受尊崇的画师‘竹青先生’就是他作画时候的别称,熟知内情之人了无,可以说有他在这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不过很遗憾他如今还在孟府。   “师兄莫要长他人志气,您还是想想要是我们几个对上沈菁的学生都没有赢,回去您该怎么跟先生交代吧,先生可不管比的是什么,他老人家向来只看重结果。”方进插嘴。   “……”师兄弟几个一阵静默。   今日的新郎官沐彦卿脸上也有一瞬间的木然,呃……这是一个很好的提醒。   “咦——”人群中发出一声疑惑,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师兄弟几人这才回神抬头看去——   陈府的仆人小心翼翼端来几幅画轴,摆在了香案上。这几幅画应该是一个系列,色系和笔触上有些类似之处,这是沐彦卿一眼扫去得出的结论,不过也仅仅是猜测,毕竟已知条件实在有限。只因孙康让人拿出来的这几幅画,或多或少都有损坏,应该是保存不当年久未维护的缘故。   只看一眼,沐彦卿就理解了孙康为何说无人能描其神韵,对于画师而言,照着原画补足空缺部分需要一定的功力,甚至比自己新做一幅画要来的困难。   只是现在让沐彦卿为难的是他们当如何?这补足画作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须得细细琢磨,关于做这幅画的作者关于这幅画要表达出来的思想,这些都需得提前了解。而且根据每个人的鉴赏水平不同,对一幅画的理解也多有不同,这个评判标准也不一而足。就是现在,此时此刻,沐彦卿相信自己和几位师兄看到这幅画的第一时间,所反映出来的思想和功能性方法就不一样,虽然他们师承一处。   沐彦卿刚刚已经猜到了陈宇柒此举的目的,现在更加巩固了自己想法,只是这样真的不会耽误他的吉时?沐彦卿有些无奈,他原想着就算在陈府的大门口被为难也没什么,娶妻娶妻,把别家姑娘抬到自己家,对于男方来说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没想到这为难还真是为难。   有个妹控的大舅哥还真是受罪,不过还是得上,谁让自己要抢人家妹子,沐彦卿认命。   自从这几幅画抬出来,周围人情绪高涨,并且引起了激烈的讨论。沐彦卿环顾周围,冲孙康拱了拱手,“孙兄请赐教,是要我们如何?”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当众补足这幅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孙康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孙康这样说,沐彦卿就知道后面肯定有反转,果然他这想法刚落就听到,“我好说话的很,就请沐大人为这幅画题诗一首,如何?”   未知全貌,就要题诗,明显难度更上一层楼,不过除了面面相觑的迎亲一方,其他围观者都是连连叫好,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身后传来席瑜的轻笑,颇有幸灾乐祸。   沐彦卿无奈,然后抬头看向陈宇柒,兄长哎,就算——也不用这样坑妹夫,真的,他一点都不闲。   然后,沐彦卿看到陈宇柒对他笑了笑。   得,在没有把人家妹妹抬回家之前,一切都得是人说了算,能怎么办,上呗!   他还等着拜堂娶媳妇呢。   “陈大统领还真是了不得,”身后传来席瑜的感叹声,引得沐彦卿轻轻点了点头,确实了不得。   一位了不得的兄长。   “学问上孟先生乃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我辈之楷模,今日孟先生弟子尽数在这,不妨都试试,”孙康的声音再次传来。   引得周围年轻书生连连附和,现场气氛非常热烈。   孟先生和沈先生齐名,但因其弟子不丰,想要凑齐他膝下的几个弟子向来不容易。如果不是趁着沐彦卿今日大婚,还真没有这样的机会,有生之年能见到孟先生几个弟子探讨学问也算是值得了。   他们本来没想着这几位会陪着沐彦卿过来迎亲,毕竟身份地位都在那摆着,虽然说沐彦卿是孟先生的关门弟子,得孟先生偏爱三分,但劳烦这几人出身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没想到差不多到齐了。   沐彦卿出发之时其实也没想这么多,倒是先生为了给他做脸,让无事的几位师兄都跟着过来了,连着李师兄和三师兄都一起,就只是作为迎客,就算他连连拒绝都没拗过老人家。至于惶恐沐彦卿是没有的,都是他亲师兄,虽年长他许多,但之间关系都是亲近的,而且席瑜这个镇西王还在队伍中。   阴差阳错的,倒是真像孙康所言孟先生的弟子几乎都聚在这儿了。   “那就试试吧,”徐不秙爽朗地笑笑。   其他几位也都主动走上前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推脱自己所学不到家亦或是其他都是虚言,就算真的一窍不通,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况且也不算是不精通。他们做学问有侧重,先生教导却从来都是全方位的,虽然不要求他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都接触过,况且现在也不是让他们修复画作,就只是为画作题诗,这个主观作用大于其他,他们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不一会儿几个桌前都站了人,他们其中有目前最得势的王爷,有位高权重的大臣,有虽不住京城,却名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也有京城数一数二的商人。不过纵然寻常他们有千百种称呼,不过在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孟先生的徒弟,都归编在沐家的迎亲队伍。   当前的情况在整个陈朝都难得一见,孟先生虽然弟子不多,但个个精品,均是年少成名,在年轻学子中向来有威望。虽然素未蒙面,但声名一定听说过,此时单单一块聚在这里,已经让他们心情激动,一想到过会他们会探讨交流学问,反响更是深远。   “请吧,”孙康指了指桌上的纸张,低声说道。   沐彦卿师兄弟几人这才展开画轴,看见了画的全貌,沐彦卿看见了署名处有‘庭益先生’红印,微微诧异,抬头看向孙康,只见他唇角带笑,一看就是对自己得了这几幅画,非常自得。   这倒是很正常,庭益先生乃是前朝著名画家,不过他最有名的不是他作为画家所取得的那些成就,而是身为先朝重臣,却在破朝之后去了陈朝先祖皇帝胞妹之事。不少人说其沽名钓誉,一人事二主,庭益先生从未理会,先祖爷欣赏其文思卓绝,多次亲请其入朝为官都被拒绝。   隐退朝堂之后,庭益先生精心画作,取得了不少成就,且产出量甚高,不过传世之作却实属罕见。据传老爷子晚年封笔之后家里遭遇了重创,保存画作的书房不慎走水,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庭益先生也因此一蹶不振。   不过从其传世的几幅画作,还是能看出庭益先生的品行和传达出来的思想,因为受人推崇,收藏和鉴赏价值都与日俱增。孟先生书房中挂着一副“静”字,就是出自庭益先生之手。   诧异之后就是苦笑,还真是给他找了个难题。 第233章 迎亲(三)   已经足够深入人心的经典向来不易为被后人颠覆, 陈家呈上来的这几幅画, 虽然未见其貌,但从寥寥几笔中也能看出庭益先生的印记。   别看孙康口中说着为这几幅画题诗,是顾着他们不想太过为难他们, 但是在场人哪个不知道,未见其貌偏提其诗本就是大忌讳, 毕竟这为画作题诗, 题的就是这画的意境,也就是还是要知道这几幅丹青画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内涵。   不过对于不擅长丹青的人来说,这确实是降低了难度, 至少在大部分人看来是这样的。   “如何?”席瑜淡声问道,他就站在沐彦卿的旁边,就单单是站着就已经让周围的人不敢小觑,尽管今日为了避沐彦卿锋芒, 他专门穿上了不太显眼的淡色袍衫。   就沐彦卿而言, 阿瑜的变化也是很大的,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权势真的是最快能改变一个人特质的东西, 倒不是说它好或者是坏,就只是陈述事实。不过,对沐彦卿来说,席瑜还是他最要好的兄弟,至于以后,得由时间验证。   “还好, ”沐彦卿亦淡声回应。   席瑜点了点头,用下巴点点桌上的的画纸,示意他快点开始。   “今日师兄弟来给你做陪衬,自然不能喧宾夺主,然几位师兄也在,总不能让他们因为你而隐藏自己的实力让他人看清,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得比他们都出彩。”席瑜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而且,总得给周围这群人一个交代,让你大舅哥下得了台。”   “嗯,”沐彦卿应了一声,拿起了手边的毛笔。   席瑜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其他几位看到沐彦卿开始动笔,隔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笑意,虽然不知道小师弟到底会交出怎样的答卷,不过他们是兄弟几个对沐彦卿的都还算了解,先生不止一次评价其‘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点准备,他不会莽撞下手。   虽然眼前这个难题算得上棘手,要是这一关过不去影响迎亲暂且不提,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城府再是刁难,吉时到新娘也得出门上轿。这是皇婚,要是现在反悔,那就是对皇权的挑衅,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是,丢人啊。孙家小子一开始就把他们几个捧了起来,甚至没有称呼他们的官职直接称呼为孟先生的徒弟,也就是说如果在这儿他们都没能交出一份令众人满意甚至说惊喜的答卷,那毫无疑问经常对他们的评价,不甚至还会影响先生的名声。   且不说他们自己输不输得起,但事关先生事关师门,他们必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这里面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今日是小师弟的大喜日子。他们做师兄的哪一个人都不愿意喧宾夺主,总不能若干年后人们提起城府门口的这次文试,只能想起‘沐陈两府成亲之日,XXX大放异彩’,这对于小师弟而言会是个笑话。   他们把现在的局面称为文试并不是夸张,虽然科目单一,虽然场合特殊,但是这题目可一点都不简单,又因为涉及的画作出自大家耳熟的名家,无形之中又增加了难度,可以说已经超出了大家对成亲拦门的认知,堪称拦门之最。   寻常拦门,大家顶多就是图个乐呵,新郎官催妆诗做的好与不好都能过关,哪像现在这真的是真刀实枪的考验,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年轻书生的面儿,也就是说如若他们回答的不好或者说一般,立刻就公开处刑。   想想还觉得有点刺激。   这条路走不成,那条路又不通,所以几位师兄和席瑜的想法一样,最好的法子就是小师弟自己解决此事,最好是用高调、压倒性的且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   这个道理,他们几人想明白了,沐彦卿自然也清楚,所以他直接站出来了。   笑话,这可是他的婚礼,别说师兄弟几个为他着想,就是师兄弟几个没有这份心,他也是会拼一拼的。寻常,他可以躲在父母兄弟背后,这是亲情友情所向,他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但今日就还算了吧,今日他和姝儿是唯一的男女主角,谁都不能夺走他们的锋芒。   几个师兄都往后退了一步,俯身在桌案面前的就只剩下今日的新郎官——沐彦卿本人。   师兄弟几人脸上表情放松,谨慎明显不同,围观的众人惊讶。   孙康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想出声提醒几句,被身旁的陈宇柒拦住了,“兄长,今日是姝儿成亲的日子。”   陈宇柒自然知道些孟沈这两位名满天下的先生之间存在矛盾,虽然从未摆在明面上,但是朝堂上双方弟子间隐隐的对抗,凡是有些政治嗅觉之人都能看的明白,也就是说他大舅哥和那几位是站在两个阵营。   今日有这样的拦门方式,陈宇柒是仔细想过的,一是为难下未来妹夫,让他知道自家妹子矜贵,不是他想娶就能简单抬走的,也是为了在若干年后人们想起陈沐两家的婚事,虽然可能不记得昏礼的细节,但陈府大门口的这场史无前例的拦门总能让人有个记忆点。   所以,陈宇柒没有拒绝孙康的提议,但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今日是他妹妹的大喜日子,而决定以后人们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是钦佩是羡慕亦或是其他情绪的是沐彦卿,是他究竟能交出什么水平的答案。   也就是说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相信沐彦卿有真才实学,是沐彦卿,他必须是最出彩的那个,如果锋芒被旁人夺走了,那他做这一切不就全都失去了意义,从始至终,这次拦门的答案,只看沐彦卿就可。   孙康摹地回神,看了一眼陈宇柒,悄然舒了一口气,因着看见几个时常被自家先生挂在嘴边的人,他倒是忽视了最原始的问题,虽然心里隐隐有些遗憾,毕竟能把孟先生的几个弟子聚齐很不容易,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比试更是难上加难,但陈宇柒说得对这是陈家大姑娘成亲的日子,倒不是他忌惮陈家,但谁让自家妹妹嫁了过来,总要为家里人着想的。   正在孙康叹息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吸气声。   孙康抬眼看去,就看到大家都伸头看向中间的桌案,那里现在仅剩下沐彦卿,孙康把眼神转过来,发现沐彦卿的几个师兄也都聚了过去,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沐彦卿正俯身挥舞着毛笔,显然已经动笔了。   沐彦卿的字好,在京城不是秘密,他当年参加科举的试卷,现在还在国子监和其他官学中传阅,让学子们学习,甚至还被完整的印刷出来供众学子珍藏,听说购买之人不在少数,但是值得这个反应?   因着好奇,孙康走下了台阶,走近之后,他就知道众人为何有那么大的反应,沐彦卿并没有在题诗,而是在作画。寥寥几笔间,已经把他左手边的那幅画清楚的部分勾勒了出来,因为纸张新旧不同,一眼看去只觉得有些相似,仔细对比之下众人发现这就是一模一样。   虽然说作画只知道临摹,永远都出不了师,也永远很难有所成就,但不能否认,能和原作临摹的一模一样也是一种技艺,尤其当大家都不知道他有这项才能的时候。沐彦卿在京城鼎鼎有名,文高,貌好,可称得上年轻有为,至于其他众人所知甚少,他会作画众人更是闻所未闻,有这样的背景,大家自然更是惊讶。   众人胡思乱想之时,沐彦卿已经画到了原画作残缺的部分,众人回神,紧紧盯着沐彦卿手下的笔尖,想看下一步他会怎么处理,这才是真正考验功夫的时候,稍不小心就能让整幅丹青失衡。   现场人不少,但是现在没有人说话,皆屏住呼吸看着这边,甚至比动笔的沐彦卿还要紧张三分。人的情绪都是会传染的,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到现在凡是在场的人都表现得紧张,就是孙康呼吸也轻了三分。   沐彦卿全然不受这些影响,他轻轻挥动着手腕,在下面添了几笔,墨落在纸上,水痕滑动,拔干,定型,众人再次抬眼看去,就看到纸上已经有了完整的情景——墙角的梅树瘦骨嶙峋,一树的梅花却开的绚烂无比,风轻轻吹来,吹起了一地的梅瓣,树上的梅花‘簌簌’落下,又是另一阵清香。   梅树迎寒盛开,本寓意着坚强,但沐彦卿笔下的梅树却多了几分寒怆,虽然花开灿烂,但总感觉有取不尽的寒意,透露着不久后的落败。看过沐彦卿的梅树再看原作,竟然觉得异样的和谐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庭益先生这几幅画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通过保存完整的部分却能看清其中重要的元素乃梅兰竹菊四君子再加上莲荷,虽然只占画纸的一角,却是这其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大师的作品中没有一丝一毫是需要被摒弃的,大家之所以称为大家,就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依着传统,画师在画纸上渲染梅兰竹菊之时,总是被禁锢在他们特定的含义之内,很少会像沐彦卿这样处理,当然技艺也是原因。沐彦卿不敢说在陈朝他的画技数一数二,但他毕竟集各大家之大成,这是其他画师万万比不上的。   众人惊呼之下,沐彦卿笔下到了最难的部分。 第234章 迎亲(四)   身着大红婚服的陈姝坐在床沿上, 她已经上好了妆容, 准备齐全,只待吉时一到,盖上红盖头由兄长背着上轿即可。   就在刚刚,府上请来的全福夫人——学士府张夫人已经完成了祝礼,现在被请去和来府上做客的女眷说话, 整个房间又只剩下陈姝和她身边的贴身侍女。   迎亲队伍一到, 陈姝这边就得到了消息,随即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欢呼声给了她迎亲队伍确实已经到了的事实, 虽然已经从嫂嫂那里知道为拦门兄长准备齐全, 就算是彦卿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踏进府门, 但陈姝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外面传来阵阵欢呼声, 陈姝能从这些欢呼中判断这次拦门肯定精彩, 她抿唇笑了笑,现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站在陈府门口,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正站在对立面, 但并不是让她为难之事,相反她心中更多的是暖, 如果可能她希望他们永远是这样的关系。   这大概是每个女子成为新娘的时候会考虑的问题,嫁人之后如果夫家和娘家发生冲突,该当如何选择?这是一个难题。   娘家强大会让你在夫家有底气, 但如果一昧的胳膊肘往娘家拐,又会造成各式各样的问题,这是个现实问题, 真到了那一天就端看女子怎么取舍,在陈姝看来不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总会伤害自己最亲最近之人,所以如果可能她真心希望自己永远不会遇到这种问题。   这也是每一个新嫁娘给予自己对未来婚后生活美好的向往所作出的期望,但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加残酷,父子尚且能自相残杀,兄弟尚且能反目成仇,何况是外嫁女和娘家兄长!所以只能期望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那个人能够明白自己。   这是现在的陈姝还不能完全理解的事,纵然小时母亲无故离府,让她明白了太多的苦和痛,她到底还是太尉府娇养出来的姑娘,没有经历过风霜的打击自然不能明白世上之事终难两全。现在的陈姝还只是一个憧憬未来的姑娘,现在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待她踏出府门,她的人生和肩负的责任会大变个样子,她将不再是兄长羽翼下乖乖巧巧的小女孩,而是为人妇。   要是非要说一句的话,那就是幸而她家的那人是沐彦卿。   激动中带着胆怯的心让等待的时间变得更加源长,对未来的憧憬,对以后的担心,还有不能忽视的甜蜜,让陈姝心怦怦直跳。   “姑娘不用着急,现在距离吉时还有段时间,有的等呢。夫人专门派人准备了吃食,姑娘要不要用点?”白勺端着梨木托盘走进门,笑着询问道。   今日是她们姑娘的大喜之日,过了今日,不仅是姑娘的身份会发生转变,她们这些贴身侍女也一样,不过说到底是还是选择就是了。   半月前陈姝专门把身边侍女聚在一起询问她们的意向,要是不想跟去沐府,她也会把她们以后的生活安排好,有几位因为已经和府上家生子定了亲,是指定不能跟着去的。算下来,无牵无挂一开始就已经表明要跟陈姝的大丫鬟,也就仅剩白芍一人。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比起一般的主仆,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陈姝对白芍也有更大的期望,以后很大可能是她的管家姑姑,所以也有意培养她,这半月来其他几位丫鬟的婚事都是白芍亲自操持的,虽然规模不能相比,但到底是积累了经验,所以今日虽然事忙,但白芍没有丝毫慌乱。   “还是不用了,”陈姝摇了摇头,纵然知道自己现在用些吃食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到了沐家,肯定又是一阵忙碌,到时候能不能顾上她还两说,但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巨大的惊呼声,陈姝惊讶的看向白芍,迎亲队伍进门了?   “奴婢这就去看看,”白芍立刻就反应过来,把手上的托盘交给一人就匆匆出了房间。   陈姝抿了抿嘴唇,不自在的捻了捻手指。   ————   陈府大门前的气氛达到了**,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立在桌案前几个人身上,更确切的说是沐彦卿身上。   桌案上的画作已经完成近半,明明是临摹,一笔一划好似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庭益先生的丹青画作大概是他仕途不利却要坚持自己品行的写照,和他滑润的字体不同,向来锋芒毕露,在沐彦卿手下却多了几分柔和,令人惊奇的是其中的锋利却并不见少。   临摹很多时候是表现不出自己功力的,所以沐彦卿开始下笔时虽然与原作极尽形似,却并没有引起在场其他人极尽的称赞,但画作过半的现在,就算是不懂话之人只靠自己的审美素养也能看出沐彦卿的功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更不用说懂画之人,能在保持原作特性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思想本就需要极高的造诣,沐彦卿开始动笔时,他们就已经预判到沐彦卿做得到。   大家都屏息等待着沐彦卿接下来的动作,孙康甚至已经围到了桌案前,面上的震惊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沐彦卿还有这一手。   席瑜本来站在沐彦卿身边,因为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回来之时,就听见人群中发出“哦”的一声。   似惊讶又似疑惑,席瑜看了身边的侍卫一眼,然后往里走,看到转上画作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众人为何如此吃惊。   本该补齐的那幅画作缺失的部分,彦卿并没有继续作画,而是在上面提了一字“君”。   且不说这个字用在这幅画作是如何的熨帖,但就能写出这个字的功力就足够令众人惊奇了,这就是庭益先生的字。   因为先生的作品存世不多,仅有的几幅作品被多次印刷,以他的字体来印刷的文集不少,且颇受读书人欢迎,所以在场读书人很多都见识过先生的字迹。   要知道沐彦卿的字向来以瘦削伶俐见长,与先生的字可谓大相行径,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能够模出先生字迹的精髓,足够令人惊叹。在这样的场合,能够几笔之下就能写出先生的字,不可否认沐彦卿确实才气。   更不用说这个字与整幅画融合在一起,似乎本就该如此。在场所有人都有一个感觉,自今日后不管日后这幅画的原型是否能问世,但留给众人世人最深的印象就是眼前这副了。   甚至可以说他们今日见证了一件大事的发生,就算是若干年后提起这件事,他们也会用惊叹和语气描述出来。如果沐彦卿能走到更高的地位,他们惊叹和讶异的语气会更深沉,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事实证明,他们是有先见之明的,此后经年每次提起陈府门口的这次文比,他们的语气都是惊讶的,所用辞藻也是金额看呢过华丽,不经意间就把沐彦卿这次的表现神化了。随之还有未来的很多年,拦门文比成了陈朝成亲时拦门的考察项目,让多少男儿郎受尽责难,但要说超越陈府拦门的闻所未闻。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众人惊讶之后,随之是一阵静默,还是孙康率先反应过来,“彦卿果然名不虚传,我专门挑着你的短板出的为难题目,没想到结局倒是我踢到了铁板。”   这话说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他们都不知道沐彦卿竟然擅画,看刚刚的情形,孟先生其他几个学生应该是知道一些但也有限,不然不会在成画出来之后同身边众人一样,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种程度已经不能用擅长来形容了,可以说功力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他说踢到铁板也十分得宜。。   “兄长这话我可不敢应,不过就是日常打发时间的习惯,还担不上兄长这么说,”沐彦卿笑着应道,他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刚刚其实取了个巧,不过看周围人的反应,他这关应该是过了。   说来也是好笑,丹青作画是从他前世绵延到今生的一个爱好。前世为了抒发胸中的痛苦,他让自己沉浸在画笔和画纸流转之间,这是他逃离人是痛苦的唯一选择。因为丹青,他的心境能得以片刻安宁。   今生他有了爱他如命的父母,犹如手足的兄弟,因为感受过太多的温暖,让他得以不用逃离到丹青创造出来的小世界,虽然在偶尔苦闷的时候还是会拿出笔在宣纸上随意挥洒,但却不再是前世那样痛彻心扉的处境。   而今日之后他还会有亲爱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可以说今日是他人生路上的转折点,而通过这个转折点的重要一环,是曾经让他逃离痛苦的爱好,果然,存在即是道理。   直到这一刻,沐彦卿才感觉自己真正放下了对前世的执拗,在这之前他不下数次的想过自己应是真正放下了,但每当午夜晨回,他还是会想起坐在昏暗房间里的混着颜料的那个自己。   而现在他觉得在这之后他都不再会有那个感觉了。   “兄长,”沐彦卿走到陈宇柒跟前行了一礼,等着对方的回答,在他看来这种程度应该已经达到了目的,就是不知道未来大舅哥是怎么想的。   陈宇柒轻轻颔首,低声吩咐身边侍卫:“开门吧。”   沐彦卿松了一口气。 第235章 迎亲(五)   沐彦卿着实松了一口气,好事多磨, 他并不觉得陈府因着姝儿摆架势有什么不对, 反而觉得能以此举表现陈府或者说陈宇柒这个兄长对姝儿的重视不错, 也能告诉外人就算姝儿嫁了出去也永远有陈家这样一个坚实的后盾。   这并不是沐彦卿不自信, 觉得自己给不了陈姝辉煌的未来,但他有自知之明, 短时间,起码十年内, 沐家要想赶上陈家可以说都不可能。一个家族要想走向顶尖往往需要几代的积累才有机会,而登顶成功者往往聚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而陈府单就陈太尉的威慑力就足以保陈家十年安康。   这可不是夸大, 陈太尉去世之后,包括盛德帝在内,满朝文武对之都是正面的颂扬,陈太尉也的确在自己任职内,交出了一份令当下朝廷满意的答卷, 就连最后去世也是述职归京途中。可以说他老人家一世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这也是民间普遍的共识。当一个认知在陈朝民众间达成一个信念,就是统治者也不能随意摧毁, 这大概就是常言说说的长辈庇佑吧。   等以后阿瑜登基为帝,陈家的辉煌也会延续,沐彦卿用的是‘延续’二字,毕竟依着阿瑜的性子, 即位之后必然会打击全力各大权贵,手握兵权的陈家自然首当其冲。不过因着当今朝堂能够数得上名号,且一心为国为民的武将实在有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阿瑜都要仰赖陈家陈宇柒,而且就目前看来陈家兄长是个能用可用之人,就这一点,陈家就能保全当下。   与之相比,现在的沐家还差得远。总而言之,姝儿能得陈家庇护是一件好事。不过,沐彦卿觉得现在这程度已经足够了,就是不知道兄长这边还有没有别的指示,如果要有,他也得认,要想抱得美人归,总是要经历一些历练。   陈宇柒扫了一眼到尚没有回过神的众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从来就不是为了为难而为难。   “去给祖母请安吧,”陈宇柒往旁边侧了侧身。   沐彦卿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了,朝陈宇柒俯了俯身:“是,谢过兄长。”   陈宇柒承了礼,带着沐彦卿往进陈府大门。   席瑜几人看到这种情况都自觉跟着往里走,一直到陈府府门大开,他们才见到今日来陈府祝贺的众宾客。   他们看到席瑜的第一时间自然是要行礼,这位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爷,谁敢有半点轻视?就算是心里有些小九九的官员,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各位,今日彦卿大婚,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我可不想抢了我小师弟的风头,”席瑜笑着说道,他以‘我’自称,称呼沐彦卿师弟,都在告诉众人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再加上席瑜此时虽是笑着,言辞之中却是不容拒绝,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忤逆。   沐彦卿的几位宾相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社交好手,到了这种场合更是如鱼得水,反正看起来众宾同庆,和乐融融。   沐彦卿随着陈宇柒去跟陈老夫人请安,对这位老人他还是比较敬重的,这当然都取决于陈氏兄妹的态度。从姝儿以往的言谈中,可以得知这位老人自小对她是疼爱有加,虽然不能说凡事都能面面俱到,发生一切事情都毫无保留的站在姝儿一方,但也算是一个合格的长辈。   毕竟就算是生身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说面面俱到,可以说人活一世,总是会有不如意,就算再亲再近之人在某一个瞬间都会有私心。站在不同角度考虑问题,得出的答案永远是不同的,站在陈家老夫人的角度上思考她所作所为都是有道理的,是处在她那个位置该有的决断。   那些事情也不能磨灭十多年来祖孙两人之间的情感,所以双方都尝试着去理解,作为沐彦卿,他感谢老夫人之前对姝儿的疼爱。   进入正房,沐彦卿席地跪在了陈老夫人跟前,恭敬的听候长辈叮嘱。   接着就是正式迎亲礼,沐彦卿站在拱门前,看着陈宇柒背着陈姝从红地毯的另一头款款走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仿若全天下的人都已消失,他的眼里只剩下陈宇柒背上那一抹颜色。   一种强烈的渴望,一种将要冲到喉头兴奋瞬间升腾起来,他将迎来他一生挚爱的夫人,不论贫穷富贵,不论前方是坦途还是荆棘,他们都将会紧紧地系在一起,永不分离。   伸手接过牵引红绸,沐彦卿笑着把自己的姑娘送上轿子。   沐彦卿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个有浪漫细胞的人,但在这一刻,他想用天下最真挚的语言表达自己最热烈的情感,他想用最华丽的词藻赞美牵引绳另一头的姑娘。   这个婚礼延长了四年,他们也等了对方四年,沐彦卿本来觉得自己应该急切的,但是现在就在这个瞬间,他只想,慢慢的,慢慢的和自己心爱的人走完婚礼的全部流程。   这将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经历,沐彦卿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吉时到,花轿起,迎亲队伍回程。”宾相唱和。   沐彦卿和陈家人道别,上马回府。   花轿比想象中的要稳,陈姝几乎感受不到晃动,因为带着红盖头,陈姝的视线受阻,不过还是能看到自己脚下铺着的精美的地毯。   只一眼陈姝就知道其价值不匪,但对她来讲更难得可贵的是一份心意。   轿起,爆竹声响,她要离家了。   陈姝微微仰头,让眼眶里的泪渐渐消散,隔着盖头和马车回头,入眼是喜庆的大红,等下次再回来,她就是客了。   心中酸涩的还夹杂着不容忽视的期许,陈姝深吸了一口气。从今日起,她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只希望上天怜幸,她的良人一生不负。   ————   迎亲队伍在京城整整晃了三圈才回到沐家,三曰无穷,意蕴深长。   榆钱胡同现在已经挤满了人,可谓人声鼎沸,沐彦卿笑着回应众人的祝贺,短短百步的距离,队伍硬生生挤了半个时辰才得以进门。   宾客已至,言笑晏晏。   因为正式的拜堂礼还没有行,大部分宾客尚在路上,沐彦卿也不急着去问候宾客,进府首要事情自然是把陈姝安排妥当。   按照习俗,在拜堂之前他和陈姝是不能相见的,周围有专门的丫鬟婆子看守着,不过隔着轿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姝儿先去休息,记得用些吃食,等我。”   最后两个字,沐彦卿近乎呢喃着说出口,落在陈姝耳中有无尽的缱绻,“嗯。”   沐彦卿往后退了两步,让轿子得以前行,一直到新轿过了转弯处,沐彦卿才转身。   青睢是在这时候走过来的,沐彦卿皱眉,他不认为有谁会在自己大婚之日触他眉头,唯一的解释就是确实有事发生了。   “主子?”青睢抱拳。   “进去说,”沐彦卿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他们现在正在前后院交接的影壁墙处,周围都是沐家人,但今日府上人多眼杂,未免隔墙有耳,还是注意着比较好。   “何事?”   青睢凑近沐彦卿低声说了几句话。   沐彦卿眼中闪过一丝凛然。   主仆俩出来是在两刻钟以后,沐彦卿刚推开门走出来就被管家叫住了,“夫人派了好些人找少爷,没成想您在这儿呢,赶快随老奴去夫人跟前走一趟吧。”   沐府已经多年不曾举办过这样的大喜事,阖府上下都有些手忙脚乱,所幸大婚之前他们做了足够的准备,倒不至于真的冲撞了贵客。   管家之所以如此焦急,是因为他们少爷作为主角却迟迟没有露面,寻人总会心焦。   沐彦卿冲青睢点头,示意他可以按照吩咐去做事了,才转身随管家走。   “阿娘,”沐彦卿到时,薛氏正在和水芜说话,看到沐彦卿过来,下意识就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意——   “刚刚寻你,遍寻不着,姝儿已经进了家门,往后有大把时间叙话,可不急在这一时,没得叫别人看了笑话。”。   “娘~”沐彦卿无奈,难道在母亲眼里自己就这么急不可耐?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心痒,但还没到失礼的程度好不好。   薛氏本就是想看看儿子不好意思,目的达到自然见好就收,转而说起正事。   “阿瑜刚刚派人与我讲他有事要离开,你可知是何事?这孩子心深,不想讲的一字都不会说,也不知道——”   席瑜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了解他的品行,再来两个孩子自小关系亲近,胜似亲兄弟,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今日可是彦卿的大喜之日。   如果是他人,薛氏不会专门过问这一遭,但是关阿瑜,她还是把儿子叫来了。不过那孩子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关于权势那些事儿,她也不知该如何评判。   “您不用担心,只是圣上传召,和当下边境肆虐的南蛮有关,系国之重事,阿瑜才会提前离席。”   “那就好,就好,自然不能枉顾圣意。”薛氏松了一口气,接着就赶沐彦卿去前院,“虽然有你父亲和孟先生,你也不能太过懈怠。”   “是,儿这就过去,”转身,面上已是一片冷然。   不过在下一个转角处,沐彦卿面上又挂上了和煦的笑意,今儿是他大喜之日,天塌下来他也得明日再下场。 第236章 相爱相杀小插曲   沐家前院热闹的很, 常人想见上一面都得提前半月送拜帖还不一定能见到的孟先生现在竟然在待客,虽然是坐在内堂主座,但依然让不少宾客都提前过来了。   孟先生是名满陈朝的名士, 和沈先生齐名。虽是这样说,百姓包括名流都是以‘沈先生,孟先生’来称呼的,不过近来却不会有人这样称呼了,谁让孟先生教导出了个不得了的学生——席瑜。   孟先生的称呼前面也可预料到的加上了许多前缀词, 无一不和席瑜沐彦卿有关。现实情况在这摆着, 其实从席瑜正名之后, 就有不少人通过各种办法想让自己孩子拜入孟先生门下,但因为孟先生一直很少见客,再加上几位弟子注意,所以一直没有人有机会当着孟先生的面请求什么。   今日,沐家摆婚宴, 孟先生出席是必然, 但和何种面貌出席却是未知,照着沐彦卿的想法,是想他老人家晚点过来的,不过没说通。无奈, 沐彦卿只能退而求其次, 吩咐管家要是先生早早过来就让他老人家去内堂就坐,有人拜访的话问过先生的意见,先生答应, 见见无妨,先生觉得烦心就算了。   今日是沐陈喜宴,来者都是客, 想也知道宾客不会在沐家行过分之事。他今日事杂很可能顾不上,为了以往万一,沐彦卿还是让徐李两位师兄时刻注意着先生,师兄他们乃朝中重臣,待客迎可这样的事情轮不到他们,主婚之外,他们有的是时间顾着先生。   沐彦卿到前院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不少,大都是关系亲近的,舅家,还有就是沐家本家,与其说贵客却比一般的宾客都多了三分亲近。   沐彦卿去偏厅与外祖舅父、本家叔父见礼,然后笑着回应堂表兄弟给予的祝福和调侃。   “先生一早就过来,现在正在陪沈先生饮茶,”沐世规低声对儿子说道。   “沈先生过来这边了?”沐彦卿皱眉,依着常理沈先生去陈府做客更合宜,毕竟陈太尉在世时与沈先生相交甚笃在京城不是秘密,刚刚没有在陈府见到他,还以为他今日没有出府,没想到竟到这儿来了。   虽然先生和沈先生是师兄弟,但除了双方学生外人大都是不知道的,人们对于两位先生的认识还在于他们对陈朝文学作出的重大贡献以及为朝廷输出了不可或缺的人才这两点,寻常几乎没有交流。沐彦卿上次见两位先生对上还是在宫门口,想想当时的情景和氛围,一直到现在沐彦卿都记忆犹新。   “儿进去看看,”沐彦卿立刻表示,他没有看到几位师兄,想来是和先生在一起,出现这样情况的缘由很可能是沈先生过来还带了自己的学生。虽然寻常不常聚,但师兄弟几个都很了解对方,他们师门训诫如此,遇到事儿要团结一致向外。   不过,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今日也得收敛些,这样想着,沐彦卿抬步往内堂走去。   于沐彦卿来讲,孟先生是他的先生,是他一生都要敬重的人,于沐家来说,孟先生的地位也举足轻重,他悉心教导的木叶青将是木家的下一任主人,这对沐家本身而言就有重大意义。今日沐彦卿成亲,孟先生是贵客中的贵客,自然是安排在了最重要的一席。   与沐彦卿所料相差不大,沈先生果然是带徒上门,除了他最得意门生王麟之还有两位,虽然没有共过事儿,但都不眼生。再看自家先生这边,几位师兄果然都在,看样子迎亲回府之后没多久就聚在了这边,只看气势就不一般。   双方自然而然站在了对立面,不过内堂的气氛是意想不到的……融洽?起码看起来两位先生神色悠闲。双方莫名均衡,沐彦卿倒是庆幸阿瑜现在不在了,要是他在的话,气氛绝对不会这么和谐。   “先生,沈先生,师兄,”沐彦卿进门先问礼。   沐彦卿这一出声,把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如何?”孟先生出声问道,他已经听说了陈府门口的事儿,不过孩子大了就该放手,既已出现结果他不便多谈,是以他现在询问的是就整个迎亲而言。   “学生一切都很顺利,”沐彦卿笑着回话。   “沐大人高才,陈府门口还原庭益先生画作一事现在已经传遍了京城,如若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道沐大人还有这一手,”一个儒雅中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   沐彦卿抬头看去,是礼部的杨大人,出身豪族却一度被当作弃子,如若不是沈先生绝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跟地位,更绝的是他与沈菁身上的权力结构几乎没有关系,从不掺和进这些事儿。关于他最有名的传闻就是进入官场近二十年从不参加应酬酒席,除丧葬事外,在宴请酒席上几乎看不到这位大人的身影,今日怎么过来了?   沐彦卿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大人谬赞,彦卿不过讨了个巧,让画整体上还能看得过去,要说复原前辈们画作,细数京城没谁能比得上大人您。”沐彦卿恭维道,这位刘大人另外一个名片就是手工艺大师,对古物修复还原上很有一套,虽然说更重手艺,但对丹青的了解和深入剖析却是少不了的。   “这如何能比,某几十年的精力都花费在这上了,沐大人才多大。而且既然能得到京城各界的认可,沐大人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杨大人温和回道,他今日过来就是想见一见今日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沐家嫡子,成个亲拦个门就能在京城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他可不认为对方没有真才实学,孟先生这两个关门弟子,目前来看哪个都不是庸才。   沐彦卿笑笑,没有就这个事情再说下去,能造成现在的影响也从侧面说明,他们成功了,不是吗?   照理说在这些人跟前,沐彦卿都是应该自称晚辈的,不管是年纪还是阅历亦或是官职都应如此,但是因着孟先生和沈先生的关系,他们变成了同辈,如果实在私下里,自然什么都可,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沐彦卿私以为一切还是照着规矩走比较好。   至于沐彦卿为何在进门外就能预料到门里的情况,一是因为他了解自家先生和各位师兄,先生少有的几次面对沈先生自然而然会露出敌意,这种的敌意倒不是真切的希望对方如何不好,更接近于一种竞争心态。   他都能感受到,何况是跟在先生身边更长久的几位师兄,与他和阿瑜不一样,几位师兄可以说是先生一手抚养长大,虽说现在在各自的领域已经功成名就,但是对先生还是颇敬重。   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说两位先生之间的比拼主要看什么,不就是看他们成长的质量。沈先生一个学生——王麟之压了先生近十年,就现在来看,王麟之只要依照现在的势头继续走下去,以后的成就可以压过他的几位师兄。   王麟之有得天独厚的家世,王家虽然有实权,却几近无根基,王首辅这一代才走到了各世家的前列,这也是王家得以重用的最大原因。   时地利人和,王麟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爱崛起的。王麟之起点太高,与他同时期的学子都追不上,何况是后培养者。这大概是两位先生在多年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   想想,同门的师兄弟,一样名满天下,却总被压一头,甚至可以预料到此后几十年都要被压一头,但凡有点血性的人哪能忍受的住,以沐彦卿对孟先生的了解,反正先生肯定是忍受不了的。   先生平日里看起来儒雅温和,却是个有点固执的性子。再加上先生每次看见沈先生都会不由自主露出不一样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着这两位先生之间持续多年的竞争。   沐彦卿一直在想,十多年前先生突然回京很可能是因为阿瑜,或者说有着独特身份的席瑜。   “我记得先生在时把庭益先生的一副真迹交于你,当时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起码你门下还有对之感兴趣的。”沈菁沈先生笑着说道。   沐彦卿倒是没有想到先生书房中的那一幅字竟然是师祖传下来的,不过他没有即时回答,沈先生这话面新概念是对着先生说的,他们做晚辈的只安分听着就好。   “沈先生竟然还记得?不是都说只有受害者才会记得细节,先生当时把庭益先生的字交与我的时候,你可是拿走了其余三幅,”孟先生冷哼一声,淡淡叙述道。   “后面先生不是也都补给你了?,那一屋子的孤本我一本都没得着。”孟先生也不甘示弱。   “那是因为你把先生的藏宝阁都搬空了,先生没得办法才把藏书阁的钥匙交给了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像是小孩子似的。   沐彦卿和几个师兄交换了个眼色,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他们做晚辈的看着长辈这样争吵都觉得好笑,现在却又不是能笑出来的气氛,总之忍得有些困难。   等两人已经说到师祖最后对谁多说了一句话的时候,沐彦卿完全体会到了两位先生之间相爱相杀的感情。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插话的时机,很显然几个师兄也是这样想的,端看他们现在无念无想的神情,就知道他们轻易不可能开口。   “少爷,”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沐彦卿松了一口气,终于…… 第237章 三弟回京   这声音对沐彦卿来说无疑是天籁, 内堂的这些客人有一半以上是他亲近之人,另外一半形容起来就是往后余生会利益相伴,要是双方针锋相对, 他无疑会坚定的站在先生和师兄们这边,站在一旁为他们加油助威,要是对方出手,他也会选择义无反顾的还手。   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是这样, 眼前这两位老人, 因着几十年前的事情争执,或者说日常斗嘴, 他们做小辈的插话也不是不插话也不是, 或者说他们也根本插不进去话。   从目前来看,两个老人不服对方是必然的,但要说起冲突那是没可能。既然这样,沐彦卿觉着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儿,但是长辈没有说话,两位先生又忙于‘争风吃醋’他实在找不到好时机提起此事。   所以说,管家过来的时机可太好了。   “先生, 学生先出去了。”   孟伯泀正忙着和自己师兄掰扯, 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自己的学生,只摆了摆手让他自便。说起来今日是完全就是自己这个学生的主场,他虽然说是待客,但是真正能进到内堂的又能有几人,他们可清闲的很。   “是, 劳累先生和师兄们替彦卿招待沈先生和几位大人了。”说着,沐彦卿对着几位师兄笑笑就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内堂,沐彦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刚刚几位师兄脸上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让人想想都觉得乐呵,尤其这几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平常也都是说一不二的,现在却只能作为小辈,在长辈们闹别扭的时候陪在一旁,想想就觉得好笑。   平复了一下心情,沐彦卿清了清喉咙,问管家:“怎么,有客人到了?”   “三少爷一个人回京了,”管家低声禀报。   沐彦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表情收敛,老实说被管家称为三少爷的那人已经从他的生活里被除掉了许久,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相遇,从三房被从京城发配到云南,他已经许久不曾关注过这家子人了。   当然,时不时还有密信送过来,三房就算到了云南,沐世泽的手段还是一如往常,为收敛银钱可谓是不择手段,甚至与云南总督镇南王狼狈为奸,做出的那些事情沐彦卿也知道些。   穷山恶水出刁民,在云南这样的地方,镇南王就是一霸,再加上朝堂这几年一直内忧外患,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就放任了镇南王一直逍遥了这些年。不过,出来混总有一日要还的,沐彦卿对他们的以后并没有什么期待。   对于沐彦卿来说,这些年,大房已经慢慢从沐家分离出来之后,现在可以说一支独大,相信现在大家提起沐家只会想到朝堂重臣沐世规和前途无量沐彦卿,不可否认其他几房与榆钱胡同这边血缘关系不能磨灭,但是就现在而言或者说不久的将来来说,沐彦卿有自信就算三房全军覆没也牵扯不到大房。   沐彦卿的想法里,三房有一日必定凋零,这个时间点现在来看肉眼可见。   对于沐彦顺,沐彦卿了解的并不多,这几年他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一个本就不多亲近的堂弟,时常有云南送来的密信里面提到的消息也是少之又少,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子,好竹尚且能出歹笋,这世间可没有那么多出淤泥而不染,更不用说沐彦顺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在哪?”沐彦卿皱眉,倒不是担心对方会来捣乱,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贵客云集,对方突然出现又要搞一些小动作的机会和几率都太低,不过对方肯定有目的,不然那怎可能独自回京。   “老爷和夫人都忙着招待客人,三少爷先去了老宅,说是待会儿陪着老夫人前来。”   是了,他们对三房无知无觉,老太太那边可不是这么想的,当年他和父亲费心力把三叔调出京城,算是伤透了老夫人的心,一直到现在都还心存埋怨,现在这个宝贝孙子归京最高兴的应该是她老人家了。   “派人看着点,”沐彦卿沉吟片刻,吩咐道。   接着就是迎客,摆席。   沐彦卿回京时间不久,交好的友人大都是科考的同期,现在他们大都已经位,说话和为人待事的态度与曾经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应了那句话——再回头已经物是人非,不过沐彦卿自己亦然就是了。   沐家算是当下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贵,虽然比不上各种老牌家族,不过它的未来发展趋势却是光明的,尤其席瑜现在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更是增加了沐家的砝码。谁人不知沐家大少爷与亲王席瑜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可以说如果席瑜即位,沐彦卿再不济也会是宠臣,而看沐彦卿如今的势头,可不单单是成为宠臣这么简单。   而这些年沐家确实实属清流,与各方都不走的都不亲近,此次成亲礼算是一个契机,让其他各方走近沐家的契机,所以凡是受到请帖的家族大都派了合适的人过来了。   宾客比沐彦卿想象中的要多,所幸沐家早有准备,不用担心客人来了没有席面,不过待客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经历就是了。   到了这时候,几位师兄才终于被放出来,帮衬沐彦卿待客,有了这几位的帮忙,沐彦卿轻松了很多。   临近吉时,老夫人郑氏才太快了过来,作为长孙沐彦卿自当亲自接待,也是在这时候他才见到了沐彦顺。   怎么形容呢?纵然人生阅历丰富,已经不会再因一些事情大惊小怪,看到沐彦顺的时候沐彦卿还是有些诧异。沐家三兄弟长相都随父亲,自小五官都多有相似,沐彦顺离京时还是翩翩一少年,与沐彦卿沐彦昀多有相似,但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当初的影子了。   一袭紫衣,笑中带魅,放在人群中也会是最炸眼的那个,走近时沐彦卿还闻到了水粉气。沐彦卿对味道向来敏感,他相信自己不会闻错,总之沐彦顺在沐彦卿看来有说不出的违和。虽是这样想,但沐彦卿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我都是。   “大哥,”沐彦顺率先和沐彦卿见礼。   声音中的黏腻感让沐彦卿打了个哆嗦,强忍着不适,沐彦卿点头与他寒暄:“好久不见,三弟这些年过得可好?”   “爹娘都跟在身边,怎么可能会不好,大哥不用担心,”沐彦顺笑着说道,每个字的尾音都染上了些笑音。   沐彦卿却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就好,今日府中事忙,来日兄长定在府上专门设宴款待。”   “那小弟就期待了,”沐彦顺热情回应。   沐彦卿笑笑。   他们话都说的漂亮,但是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个寒暄,兄弟情深这样的话在他们身上不适用,当初大房把三房送离京城这件事足以在他们之间树立起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要是对方过的不错,尚且有一线和解的可能,但是在看到沐彦顺的那一刻起,沐彦卿就知道不可能了。   他们之间除非一方倒下,否则此事永远无解。   “你兄长现在可是发达了,真有时间陪你玩闹,你还是在府上多陪陪祖母的好,”旁边的郑氏看了一眼沐彦卿,转身拍了拍沐彦顺的手。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沐彦顺尴尬的冲沐彦卿笑笑,然后转头和郑氏说话,听着像是开导长辈。   不过沐彦卿并没有入耳,郑氏因为三房刻意为难母亲,沐彦卿怎么也接受不了,一系列的事情都让他对这个祖母感到心寒。更不用说那事之后的这些年,所谓的祖母对母亲的态度丝毫没有好转,甚至还有愈来愈坏的趋势,逢年过节,他们一家子去柳树胡同也从来没得过好脸色。   再深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渐渐逝去,更何况数十年如一日对你有恶感的人,父亲作为祖母的儿子,无法选择自己的生身父母,但是作为沐彦卿他小时与郑累积起来的感情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殆尽,现在他们的关系也仅有客观上的血缘亲,其他再无。   就像现在,沐彦卿并不会因为郑氏刻意的针对感到伤心和失落,也不会因为沐彦顺明显的作戏心存感激,就只觉的好笑。   没有从沐彦卿这看到期待的反应,郑氏有些讪讪,沐彦顺面上表情丝毫未变,仿若他从头至尾确实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到了正堂,以沐世规薛氏为首的主宾客出门迎接老夫人的到来,一众人等好一阵寒暄,在这时候,郑氏又是那个高高在上进退有度的沐家老夫人,言行之间虽不说多出众但到底不失礼。这也是沐彦卿不担心老夫人过来砸场子的缘由,老夫人重脸面,纵然不喜长孙,也不会做出让沐家惹非议的事情。   外面提醒吉时到,寒暄声停,长辈亲朋入座,成亲礼开始了。   沐彦卿站在门口,看着被喜婆扶着缓步走来的身影,下意识勾起了唇角。   从喜婆手里接过红绸,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就觉得距离自己的幸福又进了一步,抬眼看向高堂席,父亲和母亲都带着笑意看向他,母亲眼角要微微有些湿润,显然此时也是百感交集。   先生和各位师兄对他大概也是抱有这样的心态,欣慰和发自内心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周围人大都带着祝福的笑容,让沐彦卿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是最幸福的人。你们。   。 第238章 拜堂   幸福?沐彦卿唇角微启, 这一个被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词,曾经在他看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的自己唾手可得。   沐彦卿时常会想自己应该是幸运的, 普天之下大概没有几个人能有他这样的经历, 当一切苦的不能再苦的时候, 他经历了第二次人生,甚至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一切都忘好的方面继续发展,父母亲人,朋友,在这里他碰到了太多太多可爱的人。   而今日,他将完成人生中破重要的一环——成家。沐彦卿表面上依然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已经泛起无线波澜, 这是曾经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今都要实现了。   由或许他今日所得到的一切‘幸福’并不足以形容,‘幸运’二字更熨帖些,幸运在上天给了他浴火重生的机会,也幸运在他牢牢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开启了新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送入洞房。”   礼成。   对于其他人的来说其实这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是对两个人来说, 却是关乎后半生的仪式,随着礼闭声传来的这一刻起,他们就是合乎礼法的夫妇了。   周围宾客喧哗, 锣鼓热闹, 而转身的沐彦卿却已注意不到这些, 嘴角扬起的笑意显示着他现在的心情,说不清但就是出奇的好。   全福夫人和喜婆扶着新嫁娘去新房,沐彦卿随其后。   压床, 撒帐,皆有喜婆喝全幅夫人负责,有条不紊。   “新郎官儿,快跳盖头吧!”喜婆提醒道。   沐彦卿微微回神,接过挑杆。   红绸慢落,露出一张绝美的面,纵然已经把对方的面容刻在了心底,但此时沐彦卿还是感到震撼。   陈姝在他心里一直是雅致柔和的,寻常穿着打扮也多是如此,今日的陈姝则相反,因上了大妆整个人非常之明丽,正红嫁衣和黑漆描金的拔步床榻相衬,让陈姝更显明艳,仅仅一眼,已经让沐彦卿眼里的其他所有都失去了颜色。   都说人生三大极乐,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   久旱逢甘霖的极乐,沐彦卿不是没体会到过,想他初到江南时恰逢当地三年无雨,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父母官的身份祈雨,连着三个月,这都是他最主要的公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时候的煎熬,等雨渐渐落下来的那一刻,他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如若是他自己没有能力,不能干出一番事业,他不会有那种挫败感,如果是因为客观原因,他知道自己会永远不甘,降雨的那一刻,长久盼望的事情终于如愿,他无比欣喜,但心中所想更多的是一份责任感。   金榜题名时,沐彦卿也经历过。多年苦读终于有了回报,沐彦卿激动,却并没有达到极乐的程度,这大概和孟先生的教导有关,任何时候都不能因为一时取得了成绩自喜,只有时刻保持冷静才能成大事是孟先生一直强调的人生哲理,他和阿瑜的性格多受其影响。   再加上进榜提名之前他经历了太多,又对自己的实力明白的太过清醒,所以,自然而言的,对于结果更多的是尘埃落定感。   但现在,沐彦卿觉得自己有点感受到什么了——   沐彦卿的眼神有些热烈,引得周边夫人调笑的看过来,虽然眼神之间多有交流,不过都是出自善意。   陈姝本就紧张,心怦怦只跳,现在更是紧张了,宽袖下双手紧握,手指扭拧,她已经竭力让自己的嘴角保持上扬,却还是在沐彦卿的眼神之下低下了头。   沐彦卿浑身,耳根有些火辣辣的,他总是自诩镇定,现在看来他有些高估自己了,不过面上一点不显。   假意咳嗽一声,沐彦卿示意喜婆接着主礼。   喝过合卺酒,有丫鬟捧了碗饺子过来,陈姝象征性的咬了半口,在众妇人的调侃下,脆生生说了“生”字后,礼就算完成了。   接着就是闹洞房,跟着过来这边的都是与沐家交好或者是想与沐家交好的世家夫人,家世清明,教养极好,闹洞房也是象征性的说了热闹话,之后直接就退了出去。   “我要去正堂会宾客,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厨房那边留了热食,记得用些。”沐彦卿说着,又叮嘱了一遍陈姝身边的丫鬟,女儿家初来乍到,初始到底不如娘家自在,凡事都得有个慢慢适应的过程,沐彦卿不想她因为自己亏待自己。   沐彦卿再回到前院的时候已经摆了席,宾客也已经上了席。   席面自然都是一样的,不过摆席的位置决定了上坐者是谁。师兄作为陪主,领着沐彦卿给特定几席的宾客敬酒,之后大多数的席面敬酒都是沐彦卿独当一面,对他而言这是一个积累人脉的过程。   其实,这些宾客今日至此,就是抱着与沐家交好的态度来的,身份地位高于沐家的有强有力的引荐人加持,其他也有沐彦卿亲自接待,不管怎么都算的上主客和乐。   今日与席的这些人以后都有可能会成为沐彦卿仕途上的隐形人脉,不过现在见面也就只是寒暄,你赞我年少有为我谦虚称您过赞,亦或是某实在当不起这么大的赞誉,你祝我新婚愉快,那我就承着。   轮着下来,到最后沐彦卿已经有些醉意,纵然后来身边的人极有眼色的拿水换了酒,不过总不能剩下几席不去。   沐彦卿再次看到了今日刚从云南归京的所谓三堂弟,虽然多年不见,不过沐彦顺的身份在那摆着,自然不可能把他安排在杂七杂八的席上,现在的安排中规中矩,席上是本家的堂兄堂弟。   “祝贺兄长大婚,”沐彦顺双手都捧着酒,作势要把其中一杯递给沐彦卿,他看起来有些激动,言语之间也带着亲切,仿若他们中间多年的距离已经消弭。   如若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或者说是他面前站的是沐彦昀,沐彦卿绝对不会犹豫一定会接过对方的酒,但对方是沐彦顺……   沐彦卿不着痕迹的侧身从管家捧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能够在今日见到你,实属意料之外的惊喜,也是我们兄弟心有灵犀。”   沐彦卿面上挂着笑意与沐彦顺表演着兄友弟恭,但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都清楚。   沐彦卿并不惧怕一切意外出现的事物,只有时刻准备着,才不会被这些偶然出现的事物打趴,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喜欢,尤其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对方又明显是带着某种目的回来的。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婚宴上,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挑衅,客观事实在这摆着,要是沐彦卿能发自内心的欢迎他归京才是稀奇。   “也不算心有灵犀,我是算着兄长的婚期回来的,”沐彦顺自然的放下手里另一杯酒,转眼笑着对沐彦卿说道。   “是吗?那我要谢谢三弟记挂了。”沐彦卿微微挑眉。   “好说,”沐彦顺依旧笑着。   沐彦卿转身,敛笑皱眉,沐彦顺此次回京是针对他毋庸置疑了,但是他究竟有什么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在京城中伤害如今的大房?   就算是未离京前的沐家三房,想对榆钱胡同这边做什么也不易,但现在的沐彦顺孑然一身却好似胸有成竹,这样的逆差让沐彦卿觉得颇怪异。   “从现在起,由你亲自盯着沐彦顺,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沐彦卿边走边吩咐青睢。   沐家,不,或者说整个陈朝都即将要经历一场动荡风暴,成者为王,败者恐怕连成为贼寇的机会都没有,会直接被各种势力之间吞并,连渣都不剩。   如今的沐家和以往中立的形象不同,他已有指向性,纵然没有明确表示却已经被包括盛德帝在内的所有人划分在了阿瑜的阵营,所以这是一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选项。   这种情况下,沐家绝对承受不了有人在后背捅刀子,如果沐彦顺打的是这个主意,沐彦卿不会手下留情。   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沐彦卿吐了一口浊气,他刚刚演了不少酒水,现在连空气中都是酒气。   再次回到新房,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彼时陈姝已经梳洗好,正靠着软榻看书,看到沐彦卿进来还微微有些不自然。   “回来了?”陈姝起身。   新房内处处可见灼目大红,但这一切在陈姝面前都失去了颜色。沐彦卿甫一进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夫人身上,烛光摇曳,灯下美人,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景吧。   “刚刚用了酒水,浑身的酒气,莫要沾了你的身,”沐彦卿笑着说道。   不过话是这么说,却还是伸出了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柔荑。   “头可昏沉?”陈姝关切的看向沐彦卿,按他坐在软榻上,轻柔的按揉着沐彦卿的太阳穴。   沐彦卿轻轻颔首,闭眼躺在椅背上,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婚房内很是安静,只有蜡烛跳动的声音,两个人虽然今日才成为夫妻,但心与心的联动却无比熟悉和亲近。   婆子很快给沐彦卿取了衣物过来,一件简单的细棉青色直裰。   “我去梳洗,”沐彦卿立刻站起身。   “我吩咐煮了醒酒汤,要不先用些……”陈姝话还没说完,沐彦卿已经消失在了耳房边。   陈姝回首看了一眼红绸锦被的床榻,心里跳的更厉害了些。   婚房内红烛烛光摇曳,夜还长的很—— 第239章 请安   再睁眼的时候, 外面天已经大亮。   旁边已经有些凉意,彦卿显然起身有一段时间了。陈姝坐起身,出声唤白芍进来, “怎么没早早叫起我?”   今儿个是她正式面见公婆的日子, 岂容许有半点闪失?相交多年,陈姝自是知道自己公婆皆不是刻薄的性子,但这并不是自己怠慢的理由。   因为和他真心相与, 自然在乎对方家人如何评判自己。不过虽然有些焦急, 陈姝并没有太过惊慌, 给公婆敬茶是大事, 就算白芍平常欢脱, 也不可能不把这当回事儿, 更何况还有嬷嬷, 合理的解释是彦卿出门的时候专门做了叮嘱。   “姑娘不用着急, 姑爷一早就吩咐下来了,正院那边要到辰时才开席呢。”   陈姝点了点头, 辰时开席, 也得亏如今这宅子中的主子只有公婆和他们这对新婚夫妇, 但凡沐家还没分家, 这都与礼不合,肯定要被心怀恶意之人嘲讽的,哪有日上三竿新嫁娘才敬茶的道理?   不过, 公婆的体谅和……他的关切,陈姝自然是满心欢悦的收下, “服侍我起身吧。”   陈姝一动就感觉到身上的不舒爽,想到昨夜种种,陈姝脸上挂上了不自然的绯红。虽然事后好好做了善后, 但先时实在过于孟浪了些,看来嫂嫂说的有利,今后确实不能太由着对方,不然那吃苦的总是她。   “姑娘?”白芍唤道,她未经人事,自然不知道她家姑娘这一瞬间思绪飘向了何方。   陈姝清了清喉咙,问道:“姑爷一走就出去了,可有说什么事?”   她心里是庆幸的,幸亏对方不在,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昨日他们成了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人,本是水到渠成,但一下子跨出去总还是有羞怯在,尤其对方显然道行比她深。   经历过昨晚,陈姝现在都怀疑对方读了这些年圣贤书装点出的儒雅气质是不是唬人的,想想昨日那些让人想起都会脸红的言辞竟然会从他口中说出来,陈姝只觉得的羞死人。   不过就算害羞,还是想靠近,想对方陪在自己身边,很矛盾但这种感觉很好。醒来就没有见到人,不可否认在那一瞬间她是有些失落的,虽然一瞬间就转变了情绪,但失落确确实实在第一时间冒了出来。   而且,她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公务在身,她出身世家,从父亲到兄长都是朝堂重臣,每年每日都在忙,兄嫂成亲,嫂嫂怀孕,这在寻常家庭是顶大的事儿,但是上面一声令下,兄长随时得抽身离开。   这样的事屡见不鲜,陈姝理解,但并不表示她没有想法。第一次以沐家儿媳的身份拜见公婆,陈姝还是希望彦卿能陪着她去正院。彦卿是她在这诺大的沐府,这陌生人群中最亲近的一个人了,当然,不管是以前,现在亦或是未来,对方都是会是她最亲近最信任之人。   从准婆媳变成婆媳了,这个转变总是会让人心怀忐忑,纵然已经和婆母相交多年,以前两人见面时也是平和轻松,再说婆母和善,向来以礼待人,但她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给自己找个依靠。   “卯时侍卫来请,看当时情况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离开时姑爷去专门叮嘱等姑娘您醒了就派人告诉他,他和您一起去正院,刚刚已经有人去请姑爷了。”白芍一边给陈姝更衣,一边笑着回话,姑爷在乎姑娘,她们这些陪嫁自然是乐见其成。   陈姝微不可见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到了沐府,还是改口吧,没得让人家说我陈家不懂规矩,现在开始就以爷夫人相称。”   “是,奴婢晓得了。”白芍应了一声。   沐彦卿回来的时候,陈姝正在梳妆。   抱臂倚着门框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妻子,沐彦卿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意。新嫁娘穿红乃是礼节,但成亲日之后就不宜太过,陈姝今日专门选了致雅的玫褙桃裳,端庄又不优雅,螺旋发髻上别了红宝石的发簪,喜庆又不失高贵。   沐彦卿就静静的看着。   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炽热的眼神,陈姝蓦地回首。   沐彦卿勾了勾唇角,陈姝张了张口,却没能出声。   “慢慢来,不用着急,”沐彦卿温声说道,抬步走进门,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一派的闲时自然。   如若忽视他嘴角越发灿烂的笑意,陈姝觉得自己从这一刻起会忘了这人昨日的种种罪行,现在嘛,陈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燥的很,也只有她明白对方刚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就是有点叫不出口,纵然心中早已把他视为夫君,但当着他的面称呼‘夫君’还是有点难度,好羞人。   看着笑的越发灿烂的沐彦卿,陈姝更是羞恼,直接转身面向铜镜。   沐彦卿也不惊慌,就这样整以暇接的看着丫鬟为陈姝描眉画唇,他不会到原来女子上妆竟然这么复杂,不过成果也很惊艳就是了。   沐彦卿看着精心打扮的陈姝,又一瞬间的失语,和昨日的仪式感十足的扮相不同,今日的陈姝显得居家,梳了妇人发髻,更多了几分恬静,倒不是说哪种扮相更好,只是给人的感受天差地别,作为沐彦卿只觉得新鲜。   两人步行到正院的时候,沐世规和薛氏已经在厅堂了,长子成亲,他们做父母的只有高兴的份儿,看到一对璧人从门口走进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沐家算是一个不大也说不上小的家族,但因为早已分家,老夫人包括二房和三房的长辈都没有过来,倒不是他们不愿,只是因为沐彦卿不想。   沐彦卿对老夫人的几分亲情早已在长时间的磋磨之后消失殆尽,但对方占着长辈威风,对方想做什么,沐彦卿还真没有把握能够掌控,所以只能依着分家之由,让姝儿分开请安敬茶,也就是说,一会他们还要去柳树胡同走一遭。   “今日得依着规矩,算是个例外,寻常他们爷俩早早的就出府了,到时我们娘俩就肆意些,不拘泥于时辰,”未等新婚夫妇请安,薛氏就站起身,前走几步扶住了新出炉的儿媳妇,声音中带着笑意,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陈姝有一瞬间的呆愣,辰时用早食是依着规矩,那寻常府上到底是什么时候用早食的?偷眼看了看身旁的夫君,陈姝按下心里的疑惑,低声应了是。   “爹娘,”沐彦卿简单行了个福礼。   之后的敬茶礼自也是和乐融融,看着婆媳两个和乐,沐彦卿自是乐见其成。   “柳树胡同那边来信,道是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你们趁早去一趟,别让老人家多等。”薛氏笑着说道,话音之下有着担心。   儿子不想老夫人过来榆钱胡同接受儿媳的敬茶礼是为何,她心里清楚,但礼法不能不顾,她到底是卿宝的嫡亲祖母,孝道之上向来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她自是为儿子儿媳考虑。   “娘,您不用担心,我和姝儿去去就回,”沐彦卿笑着安慰,那边自然会想着法的给他们添堵,端看老夫人再昏礼时的态度就知道了,更何况现在老宅那边可还住着沐彦顺,这就是个不确定何时就会爆发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拉入万劫不复。   不过,他不是默默承受之人,从来都不是,所以结果如何端看谁的手段高明,想到这里,沐彦卿勾了勾唇,今日就当是给姝儿打个样,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毕竟今日往后,这样的事可能层出不穷。   沐彦卿到完全不担心自家夫人,真正的世家贵女从小就接触的就是如何与后宅的妇人长辈打交道,面对这些人际关系自然是得心应手。   “先去老宅通传一声,说我们到了,”出了正院,沐彦卿就吩咐管家。   陈姝拉了拉沐彦卿的衣袖,他们还未到呢,虽然距离不远,但要过去总还需要点时间,怎么先去通传?   过门之前,陈姝就早已将沐家的人丁关系摸了个透彻,老夫人早些年所做之事她自然清楚,她为婆母感到不值,也无比心疼彦卿,不过该备的礼她没缩减一分,在这些事情上动手脚是最没有脑子的做法。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从一开始对老夫人这位祖母就没有期待,没有期待,所以就算对方做了逾矩之事,她也不会有失望亦或是惊讶的情绪,毕竟早已预料到。她只想着会敬重老夫人,但要说亲近是从未想过的。   而现在,她也不知夫君这是何意。   “先把礼品送过去,我们随后就到,总归差不了多些时候,”沐彦卿温声回道,摆手示意管家可以驾着礼品马车先行出发了。   陈姝有些着急,唯恐别人说她和夫君不知礼数,想着赶紧过去。不过当事人之一的沐彦卿显然不=着急,边走还边给她介绍陈府各院。   “夫君……”陈姝欲言又止,话刚落音就看到自家夫君笑意盈盈的脸,猛地反应过来,忙低头只做刚刚自己什么都没说。   手被温热包裹住,耳边是熟悉的磁性嗓音,“我很高兴。”   陈姝抬首看了一眼,入眼是自家夫君温和的笑容,带着包容和耐心。   “我也是的。”陈姝低声应道。   等夫妇两个到达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老宅的大门紧闭,而先行过来的马车尚停在沐府门口。   直到此时,陈姝才理解自家夫君的考虑不无道理。 第240章 敬茶   看到眼前的情况, 陈姝看向沐彦卿,眼神中带着不解。长辈纵然不喜小辈,在像成亲这样的大日子也不会摆在明面儿上表现出来。毕竟不管怎么说,家族的脸面都是第一位的, 没得叫外人看了笑话。   陈姝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惹了老人不喜还是夫君在老宅这边一直是这样的待遇, 不管是哪种, 都让她心有些堵。   察觉到自家夫人的眼神,沐彦卿安抚地拍了拍自家夫人, “无事。”祖母那边是个什么心思他心里清楚, 不过是想给他刚进门的妻子一个下马威。   要是在之前她老人家兴许还会仔细考量考量这事做得做不得,单拿这几年来说,祖母可少去榆钱胡同找母亲麻烦,至于缘由也显而易见, 父亲和自己越有出息就越令人忌惮,就是祖母也不得不在乎这些, 这道理不单单是用于外人家人也是一样。但是现在祖母身边多了沐彦顺这个捧角儿, 一切就又变得有可能起来。   想到这里沐彦卿抿了抿唇角,沐彦顺浑身上下半点没有读书人的儒雅和正气, 反而处处透露着阴柔,那是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久不见天日而被日间折磨成真正病患的正常人, 虽然表面上上保持着正常人的面容,心里却早已千疮百痍, 肮脏的让人看不得。   虽然云南密信中时不时会提起三房, 但只有笼统概括,至于他们在云南具体是怎么生活的,沐彦卿并不大清楚, 不过能把当年那个有点高傲只知埋头读书的少年培养成现在这样,他三叔和三婶也不是凡人。   看自家夫君一脸沉思,眼神锐利,虽没有出口却也知道他心情说不上多好,虽然陈姝心中仍有忐忑但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就不担心了,只要夫君站在她这边,只要两个人能够携手她就什么都不怕。   正在这时候,老宅的大门打开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走出来,“大爷和大夫人到了,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请随我来吧。”   婆子说着已经转身率先往正院走去,沐彦卿倒是不着急,转身吩咐管家:“把给祖母备的礼送进去,我和夫人先去给祖母请安,派人去和先生说一声我们过会儿就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把师看作父,他们自然也是要去请安敬茶的,比起来老宅应付差事,沐彦卿更看重先生那边。   “是,”管家应了一声,心里却叹了口气,虽然说老夫人是家中最长辈,安心在正堂等着新人请安即可,但怎么也不能指派个婆子出来迎候,最基本也得是二夫人亲迎方显重视,也是最基本的礼节。   不过想到刚刚他们被堵在门外进一刻钟老宅内都没有丝毫动静,也慢慢开始释然,那样小家子气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还能指望老宅这边能有多少出息。   心里这样想,管家面上却一点不漏,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家仆把马车上的礼品搬下来,礼多人不怪,不说在沐家这礼在满京城也算是厚重的了,少爷夫人都是通透的。   “进去吧,”沐彦卿笑着对陈姝说道,虽然知道陈姝之前肯定了解过沐家的人际往来,对于老夫人和大房之间的纠结也了解一些,但姑娘家肯定也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沐彦卿还是担心她有什么想法。   “嗯,”陈姝笑着应了。   沐彦卿这才松了口气,“祖母她老人家日常受二叔供养,我们不过逢年过节才来凑个趣儿,一会儿她说什么我们只管听着。待到了孟府,我们好好敲诈先生一笔才是正经,他老人家手边都不是凡品得一件儿都能做传家宝。”   言下之意就是对老夫人万不可有丝毫期待,带这边结束我们去孟府找找安慰,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亲疏远近却一目了然。   陈姝心里自然也有一番计较,在她看来,夫君最是重情和孝顺,就连兄长也不止一次告诉她,道是沐彦卿此人最是重情,这在官场上可能会成为弱点,但之于家庭却肯定是不可多得。   在她看来亦是如此,你对他一分好他会还你三分情。而现在夫君比起有血缘的祖母明显更看重先生,缘由为何,恐怕眼前就是答案。   陈姝倒没有因此事而劝戒自家夫君的意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这情谊却是需要经营的,长久的只有忽视和责怪,又怎能奢求他人对自己始终尊敬和爱戴。这话陈姝当然不会明着说出来,就是老夫人做的再过分些,那也是她的长辈,打她骂她她都得忍着,何况只是几句话。   两人相携进入正堂,老夫人郑氏,二老爷二夫人,还有沐彦卿同辈的堂弟齐聚一堂,不过除了沐彦昀之外,其他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带着客气和疏离隐隐还有不善的眼神射过来。   沐彦卿并不在乎这些视线,二房这些年来没有丝毫长进,就拿二婶娘来说,她明明不喜大房,甚至可以用厌恶形容,却还是不得不再见他们的时候勾起唇角,这样就够了,只知道窝里横的,只要自己过的足够好,他们就只能在心里忌恨着。   相互简单见了礼,之后就是沐彦卿和陈姝的主场了。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   “祖母,孙媳妇儿给您请安。”   两人跪在早早准备的蒲团上给郑氏敬茶,这本是礼节,他们自然不做推诿,礼多人不怪,总不能在这些方面让人挑了错处。   郑氏仿若没有听见这句话,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时间正堂非常安静,只能听见正堂门前管家指挥着仆人搬动礼品的声音。   “祖母,”出声的是沐彦昀,声音中有着提醒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不过后面的话隐在了舌尖后,显然是想说什么被谁阻止了。   正堂又恢复了安静,沐彦卿和陈姝还是跪在那里,背部挺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祖母,请用茶。”沐彦卿接过陈姝手中的茶往郑氏手边送了送,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温和,但不知为何却让人不敢无视。   郑氏睨了一眼长孙,又看了一眼跪在长孙身边的娇女,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茶接下来。“成亲之后就是大人了,孝顺尊敬长辈是根本,亲缘是不能磨灭的关系,有了本事不能忘了提拔自家兄弟。”老夫人没有接嬷嬷递过来的茶碗,反而先开始训诫沐彦卿。   “祖母高见,”沐彦卿应和着。   见长孙态度不错,郑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才施恩似的把茶接了过来,轻抿一口,随即淡声吩咐:“既然这样,你三堂弟好容易回到了京城,你想着给他安排个差事,那些个太过显耀的他做不了,我琢磨着不如就在国子监谋个职好让他定定性子。”   沐彦卿抿了抿嘴唇,倒不是因为紧张,他只是生怕自己不小心能笑出声来,老夫人这是到底把他想的多有能耐啊,能够随便的把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白身随随便便的安排进国子监。话说把人送到国子监当差并不难,但看老夫人现在的态度,可不仅仅是要把人送进去这么简单还得有前途。   “三弟这是不准备回云南了?”沐彦卿没有回应郑氏的问题,反问道。   “怎么,你堂弟想在京中陪老身,你觉得不妥?”老夫人有些气急败坏,幼子因何出京,她可还记着呢。   听着无端的指责,沐彦卿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他想开口,却被沐彦顺强了先,“大哥必然不是这个意思,祖母不可动怒,要是伤了身子,就都是孙儿的过错了。”   郑氏忙安慰,祖孙两个旁若无人的说起了话。   沐彦卿可有可无的闭嘴,在最佳的观众席观看这世上最亲近祖孙之间的感情交流,他甚至还有闲心转头对新婚夫人眨眼。   陈姝忙低头掩去了挂在嘴角的笑意。   “你三叔三婶都不在京城,你三堂弟能靠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叔伯兄弟,你既有能力办这事儿为何还如此推脱,莫不是看不得你兄弟好?”老夫人在开口,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沐彦卿没有伤感只觉荒唐,一个长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说出这些诛心言辞。   “祖母可是看错彦卿了,这家族荣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若三弟能有个好出路,我自是非常之欣喜。然——”   听到沐彦卿这样说,郑氏勾勾唇角,随即就听到了后面的转折,她立刻蹙眉看向沐彦卿——   “彦卿回京至今上前没有涉政,连自己的差事都还没有着落,哪有能力去帮助三堂弟,”沐彦卿温和说着,边慢慢扶着身边的陈姝起身,“做人做事讲究务实,祖母所求之事,孙儿怕无能为力,要是祖母再无他事,孙儿这就先告辞了。”   郑氏气绝,一时之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沐彦卿只做没看到,携陈姝和沐二老爷二夫人见了礼。   一直到夫妇俩离开正堂,郑氏都没能回过神,送行的却是老人家心心念念的沐彦顺。   “兄长不必放在心上,祖母也是担心我才有这不合理的要求。”沐彦顺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好意思。   “既然知道不合理,三弟就应该早些告知祖母才是正经,最不济在祖母提出的时候就该表明态度,也好过祖母怪罪我。”沐彦卿不客气的说道,转身上了马车。   徒留沐彦顺站在原地,眉头紧蹙。 第241章 今夜注定无眠   当着陈姝的面, 沐彦卿丝毫没给沐彦顺留脸面,自己都不要的东西,怎能指望别人慷慨给予?   更何况在沐彦卿心中, 陈姝是他的夫人,是他最亲近的人, 亦是以放心展示一切负面情绪的人,趁着这个机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对沐彦顺, 对三房,乃至对老夫人正式的态度也好,夫妻本是一体,对外他们自然得一心。   至于沐彦顺怎么想, 这个并不在沐彦卿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立总归是对立, 不论以前如何, 现在的他们站在对立面成了敌人,甚至还是恨不得对方立刻丧命的那种,所以那些无用的同理心可以放了放了。反正无论他做什么,与对方是友好相待还是怒目而视,都不影响这个结果, 那他何必委屈自己?对方现在不好受,他还不痛快呢,在他的大喜之日弄出这些个小动作, 恶心谁呢?   沐彦卿上马车的时候,眼角瞟过沐彦顺,发现对方正满脸阴沉的看向他这边。沐彦卿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抬腿上了马车,有什么心思都得有使出来的时间的才行, 不然都是白搭。   沐彦卿好心情的上了马车,笑着安抚陈姝:“以后,祖母这边我们尽到礼数就行了,其他不用强求。寻常要是祖母召见,你就请母亲一起。”虽然母亲并不是宅斗能手,不过婆媳两个一起,到底能壮胆不是。   陈姝笑着应了声知道了,心中却不置可否,哪能事事都靠长辈,不过到底是夫君贴心她又何必往外推。既已经知道夫君的明确态度,其他她会看着办的。   之后去孟府,孟先生见了夫妻俩很是欣慰,还专门给了陈姝一副古画作为见面礼。陈姝打开看了一眼,是前朝大能的真迹,就算是在陈家也是能作为传家宝传下去的存在。   一直到出了孟府,陈姝还有些惶恐,她自然知道孟先生作为闻名天下的大儒,府上名玩古画皆是,彦卿作为孟先生的关门弟子,受关宠也无可厚非,但这作为见面礼也太贵重了些。   与陈姝的担心惶恐不同,沐彦卿非常想得开,自小他占先生‘便宜’占的多了,现在也觉得理所应当,“虽说是传世之宝,放在先生这也只能待在库房中不见天日,倒不如我们带回去,留着以后做传家宝。”   呃……陈姝看自家夫君说的理所当然,有点不知道如何反应,先生又不是只有夫君一个学生,也不知道其他师兄会不会知道后会不会在意。   “先生膝下无子,几位师兄各有各的情况,先生当初让我拜师也有收养老弟子的心思,几位师兄也都知道。至于阿瑜,他现在这样的身份,不出意外我就要给先生养老了,所以你不必担忧,以后,对爹娘如何对先生如何就可以了。”沐彦卿温声说道。   爹娘对他有再生之恩,先生对他有再造之恩,一样都是天大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尤其先生这一生活的通透,寻常难有打动他的事情,也只有像父母一样尊重敬着了。   “嗯,我明白了,”听夫君这样讲,陈姝放下心来。   等回到府上,一家人开席,不必多提。   按照惯例,臣子大婚会有三日假,虽然沐彦卿在这之前已经歇了一月有余,不过也不差这三日,盛德帝未召唤,阿瑜那边也没有动作,所以沐彦卿心安理得的歇在家中。刚大婚,小两口怎么待在一起都不腻似的。   不过安逸的时间总是很短,第二日傍晚,宫中来了人。   “公子,”看到沐彦卿出来,青澜上前迎了一步。   “是今日吗?”沐彦卿开口。   青澜颔首,“发生了不可抗力的因素,行动不得不提前。”   沐彦卿微皱眉,“麻烦吗?”   “主上让您不用在意,还让属下一定请您明日一早随沐大人出现在早朝上,”青澜回道。   那就是听棘手的了,不然行动也不至于提前这许久。沐彦卿捻了捻手指,“我知晓了。”   已经传达了命令,还没有用要离开的意思,沐彦卿回神,“阿瑜让你留在榆钱胡同?   “是。”   沐彦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不可避免的颤了颤,阿瑜向来妥帖,就算在这生死关头,他仍记得他和先生这边是否安好。   “先生那边可安排好了?”这件事阿瑜提前透了口风,他这边当然做了准备,要说这世上沐彦卿最在乎的人,大都在榆钱胡同了。相信阿瑜那边也不逞多让,连青澜都派来了,其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是,主上着属下带了暗卫过来,刚属下也和青山兄长打了招呼。”   沐彦卿点头,笑着看向青澜。青澜跟在阿瑜身边多年,又在战场上历练了几年,虽然是和青佲青睢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但单是站在那里,就给沐彦卿不一样的感觉,经历果然会影响一个人的气质。   青澜有些不适,抿唇开口:“公子为何这样看我?”   “既然阿瑜派你过来接洽,也就是说明日之前你要听我指挥。”沐彦卿低声陈述着事实。   青澜没有反驳,主上只说让他护住榆钱胡同两府上的人,并没有具体指示,从某种角度上说,公子这话并没有说错。   沐彦卿低声吩咐了几句。   “公子?”青澜一脸惊骇。   “按我说的办,榆钱胡同不会有事,在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看重它。同理,阿瑜更不能出事,要是他那边出了差错,榆钱胡同幸存又如何?”   “是,”青澜收敛情绪。   沐彦卿微微颔首,转身离开。青澜站在原地看着沐彦卿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其中又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感叹,世人皆叹沐家大公子聪慧,他时常跟在一旁自也是明了。但一直到刚刚他才明白以往自己的肤浅,何止是聪慧,公子他竟猜到了,主上现在的处境还有主上的计划,要不是知道事发突然主上临时改变了计划,他都要以为主上提前和公子商量好了。   青澜舒了口气,转身去办沐彦卿交待下来的事儿,公子是有成算的,肯定不能让字迹置于危险之中,他还是听令办事为好。   沐彦卿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新鲜出炉的夫人正在询问明日回门的事宜。   沐彦卿的眼神暗了暗,他站在帘外,听陈姝交代完,才抬步进门。   “回来了,可有什么事?”陈姝笑着问道,宫中来人在她看来很是平常,再加上自家夫君从回京就没有领到正经差事,现在受到召见更是合乎常理。   “姝儿,回门恐怕要往后拖一拖了。”沐彦卿直言道。   “啊,”陈姝不解,“可是夫君明日要忙?公事为大,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生在公卿世家,自小就比别人更了解身为臣子的责任,在这种时候她们不能任性只能理解,毕竟这一身的绫罗绸缎,一家的名誉权势,都是这些换来的。而且作为陈姝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了,失落自然是难免的,毕竟是出嫁后第一次回家,但身子啊男子志在朝堂,她怎么也不能成为拖后腿的。   “不是,”沐彦卿走到窗子边伸手推开,看着远处的山尖,低声说道,“要变天儿了,明日不宜出门。”   “啊!”陈姝骇了一跳,连忙察看周围,还好刚刚已经让丫鬟婆子下去了,不然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怎么得了,“夫君,慎言!”   陈姝自是知道自家夫君和现今唯一幸存且身处高位的皇子席瑜之间的感情深厚,照兄长的话说比亲兄弟还要好上三分,也知道沐彦卿此人从来都不是大放厥词之人,他这样说肯定是有事要发生了,但在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还是小心些为上。   沐彦卿把自家夫人的动作看在眼里,轻笑出声,寻常看着镇定自若一遇到事情着急起来也甚是可爱。   “夫君,”陈姝嗔怪,她又没有做什么好笑之事,为什么要看着她笑。   沐彦卿伸手把陈姝迎到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今日晚膳后,姝儿就在正院和娘亲说说话,晚上就歇在正院。明日我要随爹爹上朝,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用早膳。”   陈姝一怔,手无意识攥住沐彦卿的衣裳,她明明有很多要问的,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好,我知道了。”   沐彦卿笑了笑。   晚膳的时候,沐彦卿说了这件事,沐世规和薛氏先是惊讶,接着很快就接受了此事。晚膳后父子两个去前院,婆媳两个跟着送行。   “回吧,”沐世规对薛氏说道。   “嗯,”薛氏笑着应了,又转向沐彦卿叮嘱:“记得顾着先生那边。”   “嗯,儿子这就去接先生过来。娘亲不用担心,不过几盘棋的功夫,就到早朝的时间了,到时候儿和爹爹来正院用早膳,”沐彦卿笑着说道。   “好,好,娘和姝儿在这等着,”薛氏伸手替儿子理了理衣裳,一边温和应和着。   沐彦卿配合着低头,直起身后又看向陈姝,她今日传了桃红的衫裙,脆生生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   迎着沐彦卿目光,陈姝温柔的笑笑,伸手扶住薛氏,“夫君放心,我和母亲会好好的。”   “嗯,”沐彦卿也会心一笑。   看着父子两人走去前院,陈姝看了看还没有收回眼神的薛氏,低声提醒:“娘,我们进屋吧。”   “好,”薛氏笑着转身,正院的黑漆木门在她们身后落了锁。   夜,才刚刚开始,今夜京城注定无眠。 第242章 秘密   “娘, 厨房那边送了燕窝过来,您可要用些?”陈姝走进里间,温声问薛氏。   薛氏回神,抬头看向陈姝, 应了声“好。”   对方一片心意她可不能辜负了, 不过薛氏心里再一次感叹了下陈姝的玲珑心肠。这燕窝她院子的厨房可送不过来, 夫君和她都没有用夜宵的习惯,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厨房这边晚膳后不会再开火, 今日他们用了晚膳,又提前关了院门,小厨房这边连人都没留, 这燕窝怕是她这儿媳带着人做的。   陈姝没想这许多,看婆婆应了,赶紧从身后嬷嬷捧着的黑漆托盘上取来一盏燕窝,递到薛氏手边,“阿娘不用担心,公爹和夫君定然不会有事, 此去前院也就是为了应付万一, 可能是怕宫中临时传唤,照我看他们还在府上就证明还安全。”   陈姝声音轻柔, 安抚着担忧和紧张并重的薛氏。   “嗯, 我知道, ”薛氏放下手里的汤匙, 笑着应声,不过眉眼中的哀愁并没有减少,自古成为王侯败为贼寇,要想成事哪有那么简单, 夫君和彦卿这边此刻她稍稍还放心些,正如陈姝所说,既然没有出沐家的大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可能,就算事败也尚有一线生机。但阿瑜那孩子怎么办?一念之差就是生死攸关,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步登天或者落入地狱,对他来说就只有一条路。   虽然心里这样想,也祈祷着最后胜利的一定要是阿瑜那孩子才行,但薛氏面上却表现的比刚刚轻松了许多,儿媳初到沐府,这心还没有落踏实,就遇到了这事儿,比起她儿媳恐怕更惶恐,她总不能给儿媳增加心理负担。   “万事皆有命,生死亦如此,我们妇道人家不拖后腿就无愧于任何人。”薛氏拍拍陈姝的手,含笑说道,“就是难为你了,明日回门儿很可能要耽搁了。”   “娘不是说了咱们只要不拖后腿就无愧于心,儿媳可一点都没拖后腿,等这事儿过了,娘您可得吩咐夫君陪我回府一趟,补全了这回门礼,”陈姝笑的俏皮。   “好好,这是娘给你做主了,定要彦卿给你补回来,”薛氏笑着说道。   后院儿婆媳两个说着话,氛围还算不错。前院却是一片肃杀之气,平日隐在暗处的侍卫此时都走了出来,把守在各个地方,表情严肃。   正堂内,孟先生和沐世规对弈,沐彦卿坐在一旁的茶几旁,旁边绿蚁小炉上褐色的水壶沸腾,他取下水来,优雅的泡着茶,动作不急不徐。   黑子白子纠缠,互不相让。黑白交替间,是性命的对决,这场棋局的背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誓死一战,战则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战只能将到手的一切拱手让与人,凡是有点血腥的人都不可能选择后者。孟先生落下一白子,扼住了黑子的咽喉,沐世规沉吟片刻,落下一黑子,锁住了白子的命门。   “咣”孟先生又落下一子,随着棋子落下,外面传来脚步声,三个人的动作具是一顿,不过随即还是继续先前的事。   “主子,开始了。”门外传来青睢的声音。   沐彦卿把茶几上斟满茶的茶杯递到先生和父亲身边,然后才站起身来,冲上座的两人行了一礼,“您二位接着下,由着我这个小辈出去看看。”   “我们等着喝茶呢,”孟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沐世规落下一子,冲自己儿子笑了笑,“快去快回。”。   “是,我办完了事儿,赶紧回来服侍您二位。”沐彦卿笑着说道,然后退出了正堂。   堂内,棋局继续。   堂外的棋局刚刚开始。   沐彦卿看着院子里的这群人,这些年他笼络了不少人,但真正召集起来的时候并不多,更不用说还是集合到沐府来,不过要是可以,他希望往后他们聚到沐府来的机会并不多。   抬头看了看东边,天空一片火光,皇宫大内已经大乱,这时候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下边如何。不过不管最后谁胜谁败,失败者总会有些偏执,他们还是要好好准备着,不论如何都得挺过今晚。   不过,趁着现在他还有事要做,他总得把那些总是想着渔翁得利的人打醒,不然他们还以为满天下都是傻的,就算他们的行动已经露骨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没有人发现。   “青睢留下,青佲随我去,”沐彦卿下着命令。   “属下还是随您——”青睢皱眉,随即开口。主子此去凶险,对方虽然莽撞,但武力值却不容小觑,尤其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掌握对方到底遣了多少人进京,他还是跟在主子身边更放心些。   不过青睢的话并未说完就让旁边青佲一个眼神制止了。青睢抬头看向自家主子,主子脸上是少见的严肃郑重。   “青睢,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要好好的,我要府上这些人毫发无伤。”沐彦卿一字一句的说道,神情无比认真。   “是,属下接令。”   “我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了。”   青睢觉得一个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这份嘱托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却并不会让他感到喘不过气,只会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属下定会竭尽所能。”   沐彦卿点头,这才转身带着青佲往外走,身后几个人闪去身影隐在了暗处。   东方的天空更亮了些,衬得榆钱胡同这边更加黑,沐彦卿和青佲身着深色衣走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形,仿若两个幽灵。   “已经控制住了?没有牵扯到其他人吧。”   “是,二少爷亲自出马,先护住了几位主子,属下才带人进去,直接控制住了人。”   沐彦卿微颔首,继续往前走,然后拐进了柳树胡同。   京城对宵禁向来严格,曾经就有禁卫军直接把违禁者直接拉到刑部最后判处杖十罚金十两,自那之后再无开宵禁后无故在街上行走者。正因如此,就算现在皇宫那边隐隐传来了喧哗,榆钱胡同柳树胡同这边各府连点大灯的都没有。   主仆两个最后停在了老宅面前,青佲前走一步敲了敲门,立刻就有人应声打开了门。   “主子,”来人恭敬的冲沐彦卿行礼。   沐彦卿颔首,“去见人。”   来人应了一声走,在前头带路。   真要说起来,老宅这边从大房离开那日就成了二房和三房的天下,当年大房所在的院子最后被折了银子换走了。至于三房,他们虽然离京多年,院子倒是还在,主要是老夫人郑氏觉得愧对幼子,这样的情况下,谁敢动三房的院子,她二婶在自己院子也是说一不二的,在老太太跟前还不是跟个鹌鹑似的,至今没有进三房院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因此,这次沐彦顺回来才能直接住了进去。   沐彦卿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这边,不过就是小时候他也很少来这边,现在想起来,他好像自小与三房就有距离,越长大这距离就越来越大。沐彦卿一边走一边想着,离老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沐彦昀。   “兄长,你过来了。”沐彦昀看到人迎了过来,他神色凝重,眉眼间带着苦闷和挣扎。   “嗯。”沐彦卿应了一声,“今日你辛苦了!差事办的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   “兄长,你会……会不会弄错了,他……他虽然变化甚大,可,可是……”沐彦昀有些语无伦次,他甚少有质疑沐彦卿决定的时候,可见他是真不愿意相信这事儿。   沐彦卿停下脚步,看向沐彦昀,“彦昀,这不是你想或者我想的事,或者连他自己的想法都不重要,现在事情发生了他就要承担后果。”   沐彦昀站在原地,神色悲戚,“明明那时候不是这样的。”   沐彦昀的表现在沐彦卿看来实属正常,彦昀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他们三兄弟自小性格各异,随着年龄增长,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其中以沐彦顺变化最大,他次之,沐彦昀变化最小,他永远赤诚和相信人性为善。   “听兄长的留在这儿,我自己进去。”沐彦卿温声说道,然后直接拐进了院子。   沐彦顺被控制在书房中,沐彦卿直接走了进去。   听见动静,沐彦顺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沐彦卿,眼中立刻带上了恶毒,“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我为何要得意?在这场对战中,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擒住你根本谈不上成就感。”沐彦卿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一派的悠闲。   “你……”沐彦顺气急,说道一半却笑了出声,“那还真是可惜,一直到现在你也只控住了我这个小喽啰。”   “你主子现在何处?”沐彦卿开门见山。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既然落在了你手里,我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京城。不过我就算死也会拉个垫背的,有你们这些平日自诩清高的人陪着我,是我赚了。”沐彦顺笑的猖狂。   “你主子到底抓住了你什么软肋?还是说有其他的隐情让你就算死也不出卖他。”沐彦卿看向沐彦顺,问道。   沐彦顺只做没有听到沐彦卿的话,他低着头掩去了所有神色,他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他不怕死,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怎么三弟还感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沐彦卿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这随意的一句话让沐彦顺颤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沐彦卿。 第243章 问   沐彦卿没有错过沐彦顺脸上的惊愕、难堪和耻辱的转换, 这显然是沐彦顺极其不愿被提起或者说不耻之事。   沐彦卿无视沐彦顺射过来的狠恶目光,神色自如的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撇去上面的茶沫饮了一口, 才慢悠悠的开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彦顺不会以为为兄远在京城就对云南的事一无所知吧。”   沐彦顺有些狰狞的表情一顿, 下意识的看向沐彦卿, 只见对方一派悠闲,脸上甚至还挂着些许笑意, 仿若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想到这里,沐彦顺的心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连带着他的手指轻颤, 不, 不对,沐彦卿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沐彦顺轻轻告诉自己。   “这里是京城,大启都城, 集天下英才与一地,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可不是说虚的。”沐彦卿轻飘飘加了一句。   沐彦顺整个人愣在那里,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血液逆流,他整个人仿若光着身子被扔到了冰窟窿, 就连呼救的时机都没有留给他。“兄长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就不听了, ”沐彦卿看了一眼沐彦顺,似笑非笑。   就这一眼,沐彦顺就像是整个人被看透了, 在这一瞬间,沐彦顺心里清楚的知道沐彦卿确实知道了,他费尽心力捂住的秘密,自以为无人知却早已经被人知道,他自以为瞒天过海的时候,却不知道别人早已经笑破肚皮。   一想到那些肮脏的事早已被对手了如指掌,沐彦顺感到非常难堪,整个人萎靡了很多,一瞬间就生生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沐彦卿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攻人先攻心,第一步已经达成目的,他自然不会收手,只会乘胜追击,沐彦顺的私生活对沐彦卿来说无关紧要。   “我已经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镇南王,我还知道他早已进京,他在哪儿?”沐彦卿直入正题,就这个朝代而言,男子立于天地之间,尤其世家子弟怎堪委身于他人身下,但沐彦顺至今还可以来京城蹦跶,这就说明对方的意志力并不好攻破,他也只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沐彦顺在此次惊愕抬头,比起前一个炸弹,这个更让他惊讶,沐彦卿怎么会知道,就连他,就连他在镇南王府待了这些年,回京前也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知道又怎么样,那人已经做好了规划,现在看来他这边注定不能锦上添花,那也不能成为拖累,不能拖累了……她。想到这里,沐彦顺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带着某种病态的偏执。   沐彦顺一瞬间想通了似的,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垂目面无表情。再怎么说他也姓沐,纵然今晚事后沐府没有收到波及,他纵使活不成,也不会身败名裂。   沐彦卿明显感觉到了沐彦顺情绪的变化,他并不准备放过对方,“三弟果然感念夫妻恩情,不!说夫妻倒是为兄攀附了镇南王,就是不知你这份恩情镇南王认不认。”   随着沐彦卿轻飘飘的语气,沐彦顺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攥紧,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气急了的,就算已经想通了其中的情理,他还是受不了这份侮辱。不过几息之间沐彦顺就平复了自己的怒火。   这倒让沐彦卿刮目相看,不过也让他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云南的这几年沐彦顺确实过的不好,不然也不能养成现今这性子。   在京时,沐彦顺作为受宠三房儿子,是被父母宠着护着养大的,虽然平时讷言,但傲气风骨是有的。沐家虽然已经败落,但到底不是普通之家,到沐彦卿这一代,沐家处于渐渐上升阶段,不说其他,他们兄弟三人自小就没有在外面吃过苦头。   没有吃过苦头就意味着不能忍受苦楚,这是一定的。而这个苦楚具体代表什么还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就像沐彦卿,这些年他经历的多了去了,他经手的一件件事他处理的每个案子,都汇聚成了经验成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让他可以充满自信的站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当然,他今后还可能经历更多,与朝臣在金銮殿上你来我往,虚与委蛇,为百姓请命,但他曾经的经历成为了他以后的基石,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他能忍是对事情的绝对把握。   就像沐彦昀,他为了能在军中站住脚跟也付出了很多很多,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武将,他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不让支持自己走这条路的兄长受到更多的责难,他只能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奋力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他能忍是因为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目标。   相较于沐彦卿和沐彦昀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所承受的那些苦,沐彦顺被动走了另一条道路。人的个性,天生加上后天培养,一旦定性就很难改变。沐彦顺离京时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性格已经形成,他是个有些娇气且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性子,但在云南这几年间,他竟然能够忍下沐彦卿故意说出来刺激他的言辞,可谓变化之大。   看沐彦顺的样子,沐彦卿眼神深邃,他抬头瞟见书案上摆着一本诗集,书封上印着一只红梅,沐彦卿眯眯眼,他记得……   “说起来镇南王是一方武将,掌管着南方军政,但听说他的独生女儿怡郡主却是个有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五岁在广东的问鹤楼比试众才子丝毫不输给人。”沐彦卿似乎不经意提起了一句。   先前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沐彦顺却一下子抬起了头,探究的看向沐彦卿,眼中带着期望,他希望沐彦卿就只是随口说一句,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他这位大堂兄可从来不是能艰难揣测的人。   沐彦卿只做没看到沐彦顺的异常,自顾自接着说道,“虎门出了个才女,倒是稀奇的很。听说怡郡主极擅作诗作词,不知道三弟有无见识过?”   “你想做什么?”沐彦顺反问,他眼中带着恨意,他无所谓自己怎么样,却不敢小瞧了沐彦卿。他这个兄长从小道貌岸然,十几岁就能把他爹娘算计的只能远走云南,让他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他怎么敢小瞧?而就算这次事成,他也不敢保证能第一时间除掉沐彦卿,他不敢想日后有个万一。   “现在可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三弟你想干什么?”沐彦卿抬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沐家确实都是情种,这还有个连姓名和名声都可不要却要情缘的。   沐彦卿表情的越不经心,沐彦顺就越是胆颤,他紧紧攥着拳头,牙齿紧咬,到底没说出一个字。   东边传来一阵嘈杂,沐彦卿随眼看去,东边儿的天完全被染红了,应该是皇宫里哪个宫殿走水了,就算没有在现场也能想象的出双方对战之激烈。   “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耗在这儿,不过,”沐彦卿凑近沐彦顺直视他的眼睛,“就算你护的主此次事成,你的心思也是见不得光的,更不用提你那肮脏的心思,你说要是怡郡主知道了会怎么样?”   沐彦顺显然被刺激到了,他奋力冲向沐彦卿,但压着他的两个侍卫身手都是极好的,刚看到沐彦卿走过来,就加大了自己的力量,所以就算沐彦顺突然发疯,也没有波及到沐彦卿。   “不能告诉她,一定不能告诉她,”沐彦顺红着眼睛不断重复这句话,他看向沐彦卿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沐彦卿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身子很弱根本受不了刺激,这都是我一厢情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沐彦顺有些崩溃,不断的低声呢喃。   他是个肮脏的人,从心到身没有一处干净,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何况是别人。他不在乎,活都活不下去了,哪还有精力管别人的看法。   但,她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肮脏,但却不敢也不愿把这一切展示在她面前,哪怕他心里知道他其实早已经没有体面,却还是可笑的想维持。   沐彦卿冷眼旁观。   “你能和我保证护住她吗?”沐彦顺突然安静下来了。他从头至尾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不管是谁只要能答应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之前他从没想过会被沐彦卿识破,但识破就是识破了,他只要一个保证。   “只要她没有参与此事。”沐彦卿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会的,她身子弱,除了诗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沐彦顺反驳,接着他直视沐彦卿,惨笑道:“看在我们身上还留有一脉的血液,希望你不要食言。”   沐彦卿不置可否,他当然不把这看作是沐彦顺对他的投诚,只不过是在这个情况下的识时务者。   在双方的你来我往中,要说沐彦卿的优势,大概就是抓住了对方的死脉。   一刻钟后,沐彦卿从书房走出来,沐彦昀随即迎上来,“大哥,怎么样?”   沐彦卿看着沐彦昀,知道对方为何还在这等着,却没有解释,“你收拾下,立刻跟着青佲出发。”   “是,”沐彦昀虽然确实好奇里面的情况,却还是应声立刻开始准备。   沐彦卿眼角挂上了些笑意,回头又是一脸肃清,他沉声吩咐青佲,“立刻出发,生死不论。”   “是。” 第244章 请狼符   火光冲天, 士兵分为两个阵营,兵刃交接,整个皇宫乱成一片。只听厮杀声就知道现在的情况——生死只在一瞬间。不过内宫,尤其是盛德帝所在的宫殿, 因为守备森严, 现在还安静的很, 一个乱臣贼子都没有。   太医院令孙太医掀开布帘走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席瑜,从动乱发生时,这位爷就一直呆在这,一步都没有离开, 仿佛外面的喧嚣都与他没干系似的。想想这位爷还真是定的住, 比他们这些老头子还要多上三分定力, 这样的表现不是对自己有足够自信就是不知所谓, 很显然眼前这位属于前者。   孙太医愣神儿的功夫,席瑜已经看过来了。他走近几步, “父皇如何?”   “圣上身子虚弱,需要静养, 刚已服药, 现下已经睡过去了, ”孙太医低眉回应,心中却有苦说不出。盛德帝身亏空的厉害,他身体本就不好,近来又沉迷炼金术,服用了些所谓的‘仙丹’,又擅用各种大补之物,致使本以亏空的身体被掏空, 现下看来根本已经回天无术,但这话能说吗?尤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是提都不能提。   听话听音,孙太医这话根本就无内容,席瑜恭恭敬敬的冲孙太医抱了抱手,“父皇就拜托太医了,如今逆贼猖狂,这天下事物可少不了父皇主持。”   孙太医哪敢受这礼,赶紧侧身,又恭敬的给席瑜行了礼,“王爷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席瑜这番话,在孙太医也就是听听,明眼人一眼就知道盛德帝已经回天无力,这几个月来朝中事物都是这位爷一手把控,还盼着父皇主持朝政,不过天家愿意演这父慈子孝的戏码,作为臣子他也就是听听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魏公公捧着圣旨走了出来,“这圣意是万岁爷一早定下的,刚万岁爷下令命奴才颁旨,王爷,接旨吧。”   席瑜掀袍跪在地上,凡是聚在内宫的大臣也都一一跪地接迎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子瑜定西北驱南蛮,战功赫赫,朕观其英才,知人善任,能担社稷大任,特封为太子。钦此!”   圣旨一出,在场几位大臣心思各异,在这个节骨眼上,宫殿外就是逼宫的逆贼,而席瑜被封为了太子。这一纸圣旨到底有没有作用?还要看今日这场逼宫大战最后谁会取得胜利。   如果席瑜走到了最后,这道圣旨对他来讲就是锦上添花,让他的登位变得更加合礼。如果席瑜中途败北,这道圣旨说白了就是废纸一张,自古成王败寇,面对逼宫,就算是正坐在皇位上的主儿,兵败后也得灰溜溜让位,何况是区区太子甚至这太子还没有昭告天下。   席瑜的表情倒是自始至终的沉着,“儿臣谢主隆恩。”   魏总管把圣旨递交给席瑜,说了几句吉祥话。包括孙太医在内的其他几位大臣也过来给新出炉的太子问安。   “今日混乱,几位大人不必多礼,”席瑜随手把圣旨递给身旁的侍卫,“父皇身陷顽疾,尚且要为我考虑妥当,我这个为人子孙的自也不能做缩头乌龟。魏总管,孤要请狼符!”   席瑜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陈朝数百万士兵,分布在陈朝疆土的各个关卡,若干个军营都是定制虎符,拿虎符方能命万军,而拿狼符可号令万万军。对于狼符,除了几个军机重臣,许多人都只是听其名而从未见其身。   先祖训诫,狼符现于天日,必是王朝陷入危机之时,狼符出浮尸遍地更是最普遍的说法。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深陷国难危机,不得动用狼符。为了约束后来继承者,先祖还为狼符出世加上了限定条件,其一就是只有当朝皇帝和监国太子有权请狼符,席瑜本来是监管朝政,现在又被封为了太子,勉强算是符合条件。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其他的条件,因此先帝爷在时,就算是陈朝陷于内忧外患,也从未动用过狼符。而席瑜现在要请狼符,且态度还很坚定,不免让在场的众位大臣觉得新上任的太子有些急功。   “太子,请您万万三思。狼符出灾难至,臣以为现在还未到时候,陛下卧床,京城禁卫军可随您调遣,反贼逆臣不过是临时组起来的队伍,根本不会是禁卫军的对手,何至于为了这些人请狼符。”王麟之首先进言。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在场几位大臣现在还留在内宫,一部分是由于昨夜被在宫内处理朝政,到京城宵禁开都没有离宫,正要离宫之时,巧发生了逆贼攻讦皇宫之事,就留了下来;另一部分则是刚刚不久前宣进宫为盛德帝侍疾的大臣。也就是说虽然宫内一片大乱,但留在内宫的几位大臣都是朝中重臣。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反驳得有条有理,上表也敢于发表自己意见。   席瑜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等大臣们发表完自己的意见,才淡淡开口:“王大人所言极是,如果只是硕亲王,确实动用不到狼符。”   众臣相视一眼,具是疑惑,逼宫不是硕亲王不甘心的手笔吗?说实话他们之所以面对逼宫这样的大事还不至于慌乱手脚是有原因的,实在是现如今两位皇子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眼前这位手握陈朝一半军权,本身能力过硬,在京城尽为统领又与之相交莫逆,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相比之下,被贬去皇陵的那位可十分不够看了。   事实如此,他们还真不认为单单一个逼宫,就能让眼前这位爷俯首称臣。为官多年都是有几分眼力的,而且有时候风险和收获并存,就目前来看,选择毫无悬念。   但是现在席瑜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是何意?难不成叛王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徐不秙开口问道。   听师兄开口,席瑜自不会不答,“半月前,保定军有异动,孤派人去查看发现了镇南王足迹。”   “太子确定?”徐不秙倒吸一口气,镇南王作为封疆大吏,不老实在云南待着却无缘无故跑到保定府,其心可诛。   “孤自然不会拿这件事随意玩笑,这次逼宫,如果没有外力插入,禁卫军怎可能到现在还不见胜势。”席瑜说着抬首看去。   众臣随着席瑜的眼光看去,就看到最前方火光冲天。   “是太和殿,”司礼监官员痛喝一声,太和殿是这皇宫重殿大殿,经此一遭,要想复原可就难了。   “请狼符,”席瑜皱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魏公公,他可不想即位后首件事就是花重金修宫殿。   这下子倒无人说话了。   “奴才遵命。”魏公公领命。   ————   沐彦卿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是从刚刚就呆坐在地上的沐彦顺,自从交代了事情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表情,无喜无悲。   等待总是让人心生烦躁,尤其像现在这样决定生死的关头。他闭目回朔今日种种,这样的时候,只要踏错一小步,就可能满盘皆输,他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关乎身家性命,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你就这么确定你们这边能赢?”沐彦顺突然出声。   “事情大是我经了手的,如果盼着输,我们又何故如斯劳心费力。”沐彦卿淡淡回道。   沐彦顺一愣,他抬头看了一眼沐彦卿,外面乱成那样,甚至危机已经兵临城下,他们这儿都能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偏他这位兄长就能老神在在的坐在这儿等消息,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不讲其他,就论这份强大的自信就不是他能比的,试想一下,如果他们身份对调,他能否做到沐彦卿这样?答案是不能。   其实又何止现在?自小到大,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赶上过兄长。以前他抱持着可笑的自尊,从来不肯承认这一点,总觉得自己总有一日能成为那人上人,能把对方抛在身后,踩在脚底。   在云南的这些年,他也听说了沐彦卿的种种丰功伟绩,封状元定江南,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手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成就。他却选择视而不见,总觉得传闻过于夸大,不相信短短几年对方会变得这么强大,更不想相信对方与他的差距这么大。   回首想想,曾经的自己还真是可笑。就在现在,此时此刻,沐彦顺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确实比不上大堂兄,以前比不上,现在比不上,以后更不用说。   想通了之后,沐彦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沐彦卿却没空理会沐彦顺的心理变化,与他无关何必忧心。正巧在这时有侍卫来报京城城门口有叛军攻城。   沐彦卿大惊,“叛军?”   “保定府军叛乱,领兵的是生面孔。现在守城门的是大统领陈宇柒,双方现下僵持住了。”   沐彦卿阖眼,保定府军到底还是动了,终究还是迎来了最坏的结果。   兄长守城门倒是个好选择,保定府军与魏家渊源深彻,再加上之前还掌着保定虎符,不说能以口舌劝退叛军,争取些时间是没错的,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皇宫内情况如何?”沐彦卿询问。   “太子出了内宫,局势稳住了。”   “嗯。”阿瑜被封了太子,看样子宫内进行的很是顺利。   书房内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烛火跳跃‘刺里啪啦’声。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谁都没有讲话,直到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245章 大费周章   “主子, 我回来了。”青佲声音从外面传来。   沐彦卿猛地站起身,冲撞之下,楠木书桌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不过现下已经没人在意这个, 沐彦卿早已迎了出去。   青佲并不太好,他刚经过一场苦战, 身上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而他的左臂……   沐彦卿心中一沉,“青佲……”   “主子, ”青佲声音有些虚弱,“属下幸不辱命,活捉了叛贼,人现在在二少爷手上。”   沐彦卿颔首,盛赞:“你做的好。”接着话锋一转, “你现在必须要好好包扎,立刻回府。”   断臂,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现下强调忠孝, 先忠后孝。孝顺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德行尚且要排在忠之后, 可见集中权力对于整个社会环境的影响。   沐彦卿倒不是认为忠诚不重要,忠于国,忠于家,这些同样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但是这些和眼前这种情况还有些不一样,眼前这些侍卫自小就跟在他身边, 为他四处奔波,为他流汗洒血,从未有怨言, 他们对他是绝对忠诚的,而相对应的沐彦卿对他们也会拿出绝对的信任和维护。   十多年的相处,他与青佲除了是主仆,还是家人是兄弟,所以沐彦卿看到青佲的状况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让人赶紧回家。先生和青山都通雌黄术,虽然——沐彦卿阖眼,断臂重回是不可能了,但,总归还是想有这么个奢望。   “主子,”青佲下意识拒绝,把事情汇报清楚的时间还是有的,在这时候他怎能给主子拖后腿。   “这是命令。”沐彦卿并不听他说,转头吩咐身后,“把你们头儿送回去,请先生和青山亲自为他诊治,之后把结果报给我。”   “是。”   “主子,属下——”青佲并不放心,他和青睢都不在,主子身边没有一个管事儿的怎么能行,虽然已经擒住了叛贼,但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出现新的变故?   其他侍卫,青佲下意识忽略了,至于沐彦昀,在青佲看来和主子身边的暗卫相比还差的远,虽然一腔热血,但独当一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无碍,”沐彦卿看到青佲断臂处的白绢上沁出了鲜血,“赶紧回府。”   青佲离开之后,沐彦卿又问了具体的情况。真实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激烈,想来也是,带领着身边区区百十人的侍卫就敢北上京师,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策反硕亲王逼宫,挑拨保定军为他打头阵,岂会是简单的人物?不然也不能让身经百战的青佲受此重伤。   “死者厚葬,重伤全力医治,轻伤仔细查看,别因轻视害了性命,”沐彦卿吩咐道。   “属下知道。”   沐彦昀很快就回来了,身后押解着十几人。此时正值深夜,京城今夜注定无眠,但为了惹到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被封了口。   “兄长,人都在这里了。”沐彦昀回禀。   沐彦卿颔首,眼神扫过被控制住的叛贼,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自己这边损失惨重,对方自然也没讨到好。几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沐彦卿不在意他们眼下的状态,已为俘虏,现在还能喘口气都应该心存侥幸,要是还奢求其他,就说不过去了。   沐彦卿观察着身份不同的几个人,其中五个一身劲装侍卫扮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一模一样的打扮,竟像是一家子兄弟。这倒并不是不可能,毕竟大家族中最树主家信赖的几乎都是家生子,手里拿着身契,身家性命都在鼓掌之中才敢放任让他们去做那些秘事。   但沐彦卿总觉得有种违和感,又把眼光转向中间那人,他不惑的年纪,相貌中等,一身绸缎锦衣,腰间系着和田玉佩,手上的扳指是水头顶好的翡翠。虽然已经被抓,几个侍卫还是隐隐把他围在最中间,做保护状。   只一眼沐彦卿就分辨出里面谁是他要找的人,没想到闻名天下的镇南王看上去竟然是这样的温雅,整个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与世人相传的那种形象截然不同。   心中的违和更重了些。   沐彦卿蹙眉,冲沐彦昀点了点头。   沐彦昀领命,让人把他们口中的塞物取了出来。   “你这小儿,我等与你远日无忧近日无仇,你为何命人如此对待于我?这天子脚下,怎容得你作奸犯科。”其中一个侍卫嘴巴一恢复自由,就先声夺人。   沐彦卿觉得有些好笑,皇宫大内兵刃交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安静下来,城门口处,两军对垒,如果没有援军京城必将利于敌军的铁骑之下。   现在他出动手下好容易把乱臣贼子控制住了,偏对方还当他是无知小儿,一上来就说出这些无谓言语。不过想想也是,对方恐怕到现在尚不知道他的目的。   “下官沐彦卿,这厢向镇南王见礼。”沐彦卿自报家门。   锦衣男子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几个侍卫脸色也不好看,“咳咳”一声咳嗽声后,几人恢复了常态。   沐彦卿的眼光在他们脸上一一划过,看到最左边侍卫的时候顿了顿,刚刚到底是偶然还是……   “小少爷说什么,老夫可着实听不懂,镇南王现在大抵在云南,我不过区区一商旅罢了,随几个家仆进京只为生意。”锦衣男子温声说道,声音柔和。   “那倒是彦卿寡闻,这年头行商之人,随身都得有死士保护,随身侍卫竟然还能佩军营定制武器,且还如此神通广大的带进了这京城内。”沐彦卿嘴角含笑,却不达眼底。   “你倒是有见识,”锦衣男子冷哼一声,他显然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小儿确实是冲着他们去的,并不是侥幸撞到。   “王爷夸奖,比不得您精通。”   “既然知道我们王爷的身份还不快松绑,我们王爷可是超一品将军,岂容你们如此对待。”中间的侍卫大声呵斥,事到如今,人在屋檐下,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之后想做什么是一件都不能认。   “王爷为何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彦卿以为我们彼此应当心知肚明。人呢,一旦有了妄想就会糊涂,一旦糊涂做出了傻事,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您以为呢?”沐彦卿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低声叹道。   “早就听说沐家长子彦卿奇才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静默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沐彦卿抬眼看向最左边的侍卫,“彦卿也早就听闻镇南王世子威名,听说只要挂上世子军旗,能威吓敌军后退百里,我和师兄每每提及都要赞赏一番,没成想见面竟是这样的境地,实在让彦卿唏嘘。”   沐彦卿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惊,被绑住的其他几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大堂哥,你说他是,他竟是——”沐彦昀惊呼,语气中皆是不可置信。   “可不就是名震天下世子彻,”沐彦卿接话,心中却并不如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平静,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观几人神态外加气质,才有这么一个猜测,没成想竟真是如此。   “啊!”沐彦昀有些不敢相信,世子彻那可不是一般人,在军营中被多少兵将看作榜样,多少人想成为像他一样的将军,但现在他成了阶下囚。   少年慕英雄,沐彦昀自然也不例外,他虽是半路出家,却因有大堂兄相助,自开始就有师傅教授武艺,后又进入军营历练,自然也听说过公子彻的不少传说,因这也有些钦佩。不过与榜样相比,他更相信一直以来都对他照顾有加的兄长,两人对立,错的当然是世子彻,正因为这样他才更惊讶,更难以置信。   “这样看来,刚才的评语也是小瞧了你,可否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镇南王世子询问,他自认为自己毫无破绽,也没有出格的举动。   “镇南王现在在何处?”沐彦卿不答反问。   镇南王世子下意识捻了捻手指,随即发现这次出门并没有带上一直不离身的佛珠,他抬头看向沐彦卿,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行事去极为老练,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掀了他们的老底,不过——   “沐大人不用着急,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后面可就不好进行了,什么时间办什么事儿都是有定数的。”镇南王世子笑着说,被戳穿了身份之后,他没在刻意隐藏浑身气度,与刚刚判若两人。就算身陷囹圄,一身狼狈,气势还是不减。   “世子爷不急,彦卿自然不好说什么。这什么时间办什么事的定律彦卿也懂,不过这世上的定律都是有强者规定的,输家向来没有话语权。”   镇南王世子一愣。   青澜是这时候进院子的,“沐少爷,人带来了。”说着把一个人甩在了地上。   沐彦卿瞥了一眼地上的纪方铭,看向镇南王世子,“如此这般,世子可还有话说?”   镇南王世子一时无话。   “既然早已经确定了我等身份和目的,为何还如此大费周章?”隔了好一会儿,镇南王世子才开口询问,比起刚刚他的声音更沙哑了些。他是真的不明白,既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何还要掀起这么多波折,对方的做法就有些拖沓了。   “这个就不劳世子爷费心了。”   凡事都讲究个师出有名,没有波折,阿瑜怎么名正言顺的登高位?   他们不过是顺势而为。 第246章 最终章   终于安静了。   席瑜一身戎装站在皇宫里最高的宫殿门口, 看着昔日辉煌的皇宫,虽然褪去了刚刚的剑拔弩张,皇宫却还是处在慌乱之中, 宫卫侍从步履匆匆,忙着整理一地狼藉。   席瑜的眼中映着火光, 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主上,”近卫走过来,打断了席瑜的思绪。   “情况如何?”   “保定府兵君临城下, 并没有立刻攻城, 反而劝降了几轮,陈大统领判断叛军尚未得到具体的指令, 刚刚陈大统领提出要和叛军主将谈判,不过一直没得到回应。至于领兵者,明面上是都尉赵兵。”   席瑜点头, 这在意料之中。   保定府军叛变, 军压京城消息自然瞒不了人,现在宫内危机解除,内忧之后又有外患,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幸亏这些大臣都是经事儿的, 不然心脏还真是受不住。   朝臣很快就集中在了席瑜所在的大殿前厦下,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他们到底心慌, 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本以为逼宫已经是乱臣贼子最后的狂欢, 谁能想到后面竟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保定府军精锐三万,全军十余万人,一朝叛变, 如果不能及时抑制其势头,后果不堪设想。”臣子沉吟。   “何止,自陈太尉奉皇命接管保定府军,之后又有其子掌管保定虎符,这些年保定府军可谓兵强马壮,战斗力能排上乘。”   这话一说,引来一阵沉默。陈朝国力强盛并不畏惧周边国家,但家国始终都要有忧患意识思进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兵马就是国家的底气,本来兵强马壮带来的该是欣慰,但眼下这种情况,个中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陈大统领日前已经卸任,保定府军叛乱一事与他并无大干系,这话还是少说。现下大统领坐镇城楼,一步都没有离开,也正因为有他才能暂且稳住叛军,我们才有一丝喘息空。”席瑜淡声说道,没有语气只是陈述。   纵然到了生死关头,还是有人以私充公玩心机,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也不想想在场这些是什么人,岂能分辨不出其中意味。   席瑜的态度非常明确,没有丝毫可以混淆的漏洞,他三言两语就把陈宇柒的站位定下来了,在场无人不懂这席话的重量。对于陈家来说,席瑜直接切断了保定府军和陈家的联系,此一战后保定府军受到再大的责难也与陈府无关。   “太子爷,”还有人想说什么,不过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大人们,下官以为眼下最紧要的是商讨如何退敌,而不是战事还未开始就开始商量如何处置正站在最前线保卫后方的将军。”王麟之提醒,他睨了一眼说话的朝臣,太子的意思表达的如此明确,偏还有些人听不懂。   那人讪讪,没再开口。   “怎么?不说了?众位大人为着社稷建设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孤甚是满意啊。”席瑜开口,语气微凉。   在场无人应声,就是周围收拾残局的侍从都放慢了脚步放轻了声音,唯恐受到无妄之灾。   “孤瞧着众位对我的决断并不十分信服,”席瑜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臣等惶恐,”朝臣跪地,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也是魔怔了,当现在还是盛德帝当家,盛德帝仁厚,中庸治国。眼前这位可是杀神在世,那赫赫战功可真真是用鲜血铸就的,不带一丝虚假。   “主上,属下已经整装完毕,可以即刻出发。”一身着盔的侍卫疾步走来,禀报道。   “出发,去城门口。”席瑜没有理会跪地的朝臣,边往外走边下令。   “是。”   席瑜走在最前面,身后是他的兵。   城门口的情况并不太好,席瑜到的时候,城门外的叛军情绪高涨,反观城内——   席瑜扫视一眼,将士倒都兢兢业业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却少了几分冲劲儿。这也在意料之内,城内外兵力相差如此悬殊,凡参与其中者心中都有一杆秤。   “太子,”陈宇柒接到消息匆忙赶过来,他额上满是汗,神色疲惫。   席瑜紧着上前两步,扶住了正要行礼的陈宇柒,“大统领不必多礼,今晚你们辛苦了。”   后一句话,席瑜也是对着在场的士兵说的,态度陈恳。   “谢太子爷体恤。”   席瑜点头,率先走上城楼,“我上去看看。”   按理说,席瑜现已尊为太子实不用这样冒险,刀剑无眼,城楼上虽有防护,却不是定安的去处,但席瑜是谁?边关征战多年,从无败绩的神威大将军,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一上去危险这样的理由劝阻他。   席瑜站上城楼,往下看去,“张庭也在?”   陈宇柒跟上来就听见这句话,神情中闪过惊讶,“殿下英名,却不知太子如何得知,臣也是刚刚才确认。”   不仅如此,也明白了为何保定军会这么容易就被鼓动。张庭本是保定军副将,后因为受伤不能再冲锋陷阵,颓废过几年,重新振作后就成为了保定府军师,颇有几分军事才能。   张庭心智超群,有是个顶知恩图报的。说起来镇南王对张庭可谓再造之恩,如果不是镇南王,张庭只怕还在行乞,被说服也很正常。   只是他见着人才知道,太子却看一眼就觉察出了,到底是为何。   “孤瞧着这是变形的八字阵,”席瑜随手指了指,“斩敌首,锁敌身,捉敌尾。”   陈宇柒随着看去,确实如此,他脊背升起一阵凉汗,别个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八字阵威力的。   “事已开始,再无回头的道理,开始吧。”席瑜淡声吩咐。   陈宇柒心下一定,“是。”接着陈宇柒回身高声吩咐:“请狼符!”   “击鼓三十六,锣声一十八,请狼符。”一声一声传了下去。   鼓声震天,接着锣声阵阵,这下子城内外的兵将都明确了一个事实,狼符现世了。   狼符,号令天下兵将,单是这个名号就足够敌人闻风丧胆了。   席瑜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将士,神色与刚刚完全不同,就是挺直的背也驼了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才是第一环就受不了了,接下来可受不住。   “主上,沐大人到了。”   啧啧啧,席瑜暗自叹了一声,不论何事,彦卿从来都是刚刚好。   “太子,臣到了。”沐彦卿笑着招呼。   席瑜的心安定了一半,关于彦卿在这件事作用,可大可小。可大是因为如果他们的猜想成立,这将会是这场战争获得胜利的关键。可小则是因为,就怕对方过于谨慎,并没有深入敌中的打算。   就是刚刚,在见到沐彦卿之前,席瑜都是不确定的。现在见着人了,他终于能放下心。   “我们要带的狐狸是个狡猾的,臣未能将他捉拿,”沐彦卿开口。   陈宇柒皱眉,妹夫这是没有取得进展?席瑜身边的近卫也甚是惶恐。只有席瑜神色不变,等着沐彦卿的之后——   “不过小狐狸倒是个好动的,以他的威名应能起到更好的作用。”沐彦卿接着说道。   “世子彻?”   “确实。”   接下来的发展可以说和沐彦卿席瑜是先设想的一样,主将被生擒,叛军士气一跌再跌。   后又有镇南王看到最有出息的嫡长子被捕,直接气昏了头,阵前失态,虽然很快就调整了状态,但依然给将士带来了十分不好的影响。   最后致命一击就是两江军府五万大军从敌后包入,直接对敌。   结果当然就是镇南王投降。   至此,席瑜一方大获全胜,而这中间仅仅用了不到几个时辰。   沐彦卿看着东方的鱼肚白,“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席瑜跟着呢喃。   他们看上去是胜利了,但在这场争斗中,谁又是真正的胜者呢?自己劳心费力,家人担惊受怕,作乱的没了未来,应战的虽是最后赢家却也收获了一地狼藉。   就像沐彦卿和席瑜,在别人看来他们胸有成竹,步步为营。谁又能理解从计划之初到现在他们心中的彷徨?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们的心一直高悬在上,直到刚刚,直到战事宣布停止的那一刻,直到他们成了所谓的胜利者,心才渐渐的落实在平地上。   沐彦卿和席瑜站在城楼上,看着烽火之后安静的京城,庆幸没有真的打起来。   “太阳要出来了,”沐彦卿轻声说道。   席瑜随着看去,耀眼的红光正挣扎着,想要挣脱云彩。   突然,从皇宫传来了丧钟声。   一声一声宛若敲在人心上,这是?沐彦卿出神,盛德帝甍了?   再回神,随众人跪地。   ————   丰帝,名讳秦席瑜。登基后,改税法,修水利,重人才,深受百姓爱戴。   而这一切还绕不开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丰帝的宰辅沐彦卿,两人同门师兄弟,于朝堂翻云覆雨,定下了一系列利国利民之法。   说书先生喝了口水,惊堂木一拍继续往下说。   “说的倒是有趣,不过拿你我做故事,倒是大胆。”二楼包间内一个中年男子饮了一口茶,淡淡评论。   “说明圣上创造的这盛世乃民之所向,不然怎会如此放得开?”对面年纪相仿,气质儒雅的男子温声说道。   “哈哈哈。”席瑜笑的爽朗。   “今日我们手谈一局?我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一趟。”席瑜提议。   “今日算了,阿姝定等着我回呢。”沐彦卿一口回绝。   席瑜也不强求,“弟妹身子可还好?不然就让张院首去你府上。”   “要是得用,我肯定与你开口。”   席瑜颔首。   大气超最权贵的两个人,随口说着生活上再小不过的事情,一如往常。   而楼下,精彩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是完结了,没有番外!谢谢小伙伴不离不弃陪伴我,么么!!   预收文《为庶》   世人皆道当今圣上亲弟秦王枉顾礼制,宠妾灭妻,大逆不道,应当处罚,哪有王妃整日里裹素寒食,侧妃何氏穿金戴银,燕窝辅身的道理。   为此谏官三番两次在朝堂上讨伐,各世家正房嫡出明里暗里劝解敌视。   裴延觉得这样不好,和大环境作对的下场都不大好,然后一个偶然,裴延穿成了秦王的庶子裴宴,侧妃何氏成了他娘。   ……   父王,你做的很好,务必再接再厉,孩儿看好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