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童謠。】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尘寰 作者:十三生   ☆、楔子   我叫杜月西,是安宁城首富杜家的十三小姐,也是全家最不受宠的小姐。   杜家人丁很旺,我有七个哥哥,五个姐姐,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我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那得归功于我那总是娶了又娶的爹爹。   爹爹一生沉迷美色,直到他猝然离世前,他前前后后已经娶了三十七房妻妾。   我娘是他第二十一房小妾,也是惟一一个死在爹爹前面的妾室。   爹爹儿女众多,一个妾室生的女儿自然不会记在心上。   娘亲死的太早,一个没娘的孩子自然也不会有人来疼。   在偌大的杜府,我被遗忘在了一个小角落。   前几天,爹爹突然离世,在办完丧事后,杜家上演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家产争夺战。在家产瓜分殆尽时,管家在记完后帐后才吃惊的发现,还未出嫁的十三小姐没有分得半个铜钱。   当他吞吞吐吐的说出这个事实后,我那些姨娘兄弟姐妹们才想起了杜府中还有我这一号人物。   家产已经分完了,谁也不愿将已经到嘴的肉吐出来,众人躲闪着管家带着疑问的目光,纷纷假装在聊天忙碌。   年迈的老管家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在一个离安宁城很远很远的山里,还有三百亩山地没有分。   三百亩地,听起来不少,可惜是山地,土地薄的几乎没有什么收成。   我的姨娘兄弟姐妹们为了显示他们的善良,他们的仁慈,很大度的就将这三百亩山地分给了我。   当家的大哥也相当的友爱妹妹,竟然借了一辆马车给我,还派了一个丫环沿途照顾我,一路将我送到了那个玕山叫秣马村的地方。   当看到眼前那破烂的如同废墟的小村庄的时候,那丫环呸了一声,恨恨道:“这么穷个破地方,大少爷算是白惦记了。”说罢,跳上马车,扬尘而去。   这时,我才明白了大哥的“好心”。   破败不堪的村庄,鹑衣百结的村民,拖着鼻涕的孩子。。。还有那带着些许翠绿的小山。。。   我捏了捏手里的地契————这,就是我的所有了!   ☆、第 2 章   “哞。。。”一个响亮又粗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连忙回身,一个体型巨大头上长着两支角的东西正慢慢向我走来,它黄澄澄的光背上,坐了一个总角的小小男孩。   我摸了摸鼻子,这应该是耕牛了,十五年未出过闺阁,我从没机会一览这种动物的真容,只在书本上窥得过几次。那牛背上的孩子,应该就是牧童了吧,呵,书上的牧童手中总是抓着一枝牧笛的,可惜眼前这个牧童,远没有书上画的牧童那么诗意,他的手上,扶着的是一捆放在牛背上的青草野菜。   小牧童穿着件白色的小汗衫,汗衫上又是污泥又是草汁的,看上去脏兮兮。小家伙长得倒是挺好看,大眼睛眨呀眨的,十分的灵活。发现了我这个外来者,他从牛背上跳下来,落到我面前,好奇的打量着我。   “你是谁呀?来我们村串亲戚么?这村里的人我都认识,我带你去吧?”清脆的童音如同珠玉落盘。   我被他问的倒楞住了。   串亲戚?   我的亲戚虽多,可惜没有一个欢迎我去串的,而这个小小的村庄,更不会有我的亲戚。   我不是来串亲戚的,而是来向他们收租的。不知道我要是说出这句话来,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还会不会这么热情的欢迎我。   我沉吟片刻,终是掩下了我这个“地主婆”的身份。   “我不是来串亲戚的。”我绕过他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他。   小家伙转着黑黝黝的眼珠,又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迷路啦,我们这边的路很难走,我猜的对不?”   我向他笑了笑,在他眼中应该算是默认了。   “那我带你去我家吧,我爹爹可厉害啦,这山里的路他都认识。”   于是,我跟着这个好心的小牧童进入了秣马村。   村子很小,二三十户人家,东一家西一家座落的很不整齐,每户都是山石筑基,黄泥抹墙。有的人家会用干树枝围个篱笆,有的人家干脆就堆一排石头算是院墙了。门窗都是黑乎乎的木头的,支起的窗子上,糊的不是我惯用的细纱,而是一块块泛着黄色的油纸。   我小心的走在不甚平坦的“街道”上,时不时的绕过路上散发着臭味的牲畜粪便。   这就是我以后要待的地方了么?   以前的时候,我虽然不得宠,但在爹爹的精明之下,府里的人也不敢十分亏待过我,衣服饮食虽然不算精细,但我也没有挨饿受冻过,月钱虽然被人苛扣了一半,不过也从未没给过,丫环虽然不贴心,但洗涮整理还算利索。总得来说,我过的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吃口的日子。   从那个衣暖温饱的闺阁之中,一下子到了这么个脏乱贫穷的地方,对我来说,不啻从云霄跌到了地狱。   我的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我一直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连个贴心的能与我荣辱与共的丫环也没有,我也不会孤零零的站在这个村子面前了。我的性子太过冷漠,很少有喜怒的表情,人又过于安静,常常在庭院中一坐半天,不理会任何人,或读书,或作画,抑或只是呆呆的看云。   在别人眼中,我是软弱易欺的,因为不管她们如何的对我指指点点,如何的苛扣我的东西,我都从没反抗过,甚至我房里的丫头当着我的面卷走一匹价值不匪的玉马我都没有吭声。   我是软弱么?   别人不知道,我自己知道,我不是软弱,而只是冷漠。   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没有什么能打动我的心思,让我对它产生一点关怀,哪怕是很值钱的东西,或者应该很亲近的东西。   例如那匹玉马,例如生我养我的爹爹。。。在他死时,我没有流一滴眼泪。   灵堂之前三柱香,我就了却了与他的父女之情。   拉回已经不知飘到哪的思绪,我又急急躲过一堆刚出炉的冒着热气的牛粪。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小牧童咯咯直笑:“不用跑那么远的,牛粪可是好东西呢,用它沤肥,庄稼长得可好了。”   用牛粪沤肥?   哦,哦,在书上看见过,确实有这么一说的。   庄稼是用牛粪当肥料的,那么我们吃的米饭,岂不是由粪长成的?   赶了半天的路,本来已经肠胃空空了,这么一想,突然之间就觉得不饿了。   “爹爹,有个姐姐迷路啦,你来帮帮她呀。”小牧童牵着牛进了一个柴门小院,甫一进门,就拨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房里出来了一对夫妻。   他们大约二十五六的年岁,穿着半新不旧的布衣,浆洗的很干净。男的一脸络腮胡子,身体很强壮。女的稍微丰腴一点,脸上带着和顺的笑容。   我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我,似乎见瘦弱的我并无危险,那男子开言道:“这位小姐,你原本想去哪来着?怎么岔到这个小地方来了?”   我的心思千转百转,思量着该不该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我是一个闺阁女子,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孤身一人,若是说了实话,说我是来接管这三百亩地的,万一他们起了歹心,我怕要葬在这个山里了。   若不说实话,我又该在何时,如何来表明我的身份呢?   各种念头如闪电般在脑中闪过,我还是没有将实情托出:“也算不上迷路,我现在居无定所,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居住的。”   这,也算不得谎话吧。   我自以为合理的说辞,并没有取得他们的相信,那个男人警惕的挑了挑眉,问道:“小姐没有家么?怎么会来我们这个鸟不下蛋的穷山沟来住呢?”   我平平静静回答道:“我喜欢安静,这里人迹罕至,正合我的心意。”   男人还想要问,倒是女主人笑道:“孩儿他爹,你问那么多干啥,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姑娘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当家的没有恶意的。”   我淡淡一笑:“无妨,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是应该问问的。”   那妇人道:“问啥问啊,这么娇滴滴个大姑娘还能是坏人么?别理他,来,快屋里坐,走山路累了吧,先歇会儿脚。。。”   山里人家很热情,聊了几句后,就将对我的疑心抛到脑后去了,男的杀鸡,女的炖肉,如同招待客人一般忙活开了,让他们破费,我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男女主人去忙了,小牧童怕我没意思,献宝似的捧出一堆杂花兽骨,还有他收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我玩。   在和他的玩耍聊天中,我了解清了他家和这个村子的情况。   小牧童叫淘淘,今年八岁了,他的爹爹叫张山,娘亲叫郑三娘。村子一共三十二家,人口不足百人,一共种了一百五十来亩地,除去税和租,连个温饱都不够。好在村后就是山,家家靠着打猎采野果野蘑菇什么的,勉强能糊口。   他们知道这地是租种的杜家的,可他们从没见杜家人来过这里,租子都是一个叫许三的人来收的。每次许三来,都拉走多一半的粮食,还要好多的野味,若是给的少了,就抢他们的东西砸他们的房子。   听着淘淘带着气愤的描述,我就知道这个许三肯定不是个好货色。   杜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兄弟姐妹们独立门户各自过活去了,肯定没有人通知这个许三不用他收租了,这么个可恶人物只能我亲自面对了,想来有些麻烦。   我再一次庆幸我没有直接亮出身份,若我只身前来的消息传到许三耳中,还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呢。   张山明显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吃饭的时候绕来绕去的套我的话,我淡淡应对了。   吃罢晚饭,天色还早,我让小淘淘带着我在村子旁边散了圈步,也没走太远,只是在村后的山地上转了转。   三十几户才种了一百五十来亩地,我还奇怪怎么他们没把这三百亩田全租种下来呢,一看这田地我才知道,原来这所谓的三百亩,竟然有一半是山石比较多,根本种不了几棵粮食,这种地租种下来,还不够付租子呢。   土地这么贫瘠,我的“钱”途,很不乐观啊!   抛却前途打算,我首先要考虑的,是给自己找个能安身的地方。   杜府是回不去了,我已经带着这三百亩地被扫地出门了,当务之急,我得先建房子住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低头看了看腰带,这里,藏着我所有的积蓄,三千三百两银票。   杜府定制,小姐们每月月钱十两,还有二两的脂粉钱,共十二两。当然了,得势的姐姐妹妹们,肯定不会才这些钱的,而我这种不得势的,只能靠这点月钱过日子的。   我的月钱并不是月月给足,经过别人七扣八扣,到我手上往往只剩六七两,最多的时候是十两,最少的时候是五两,幸好府中吃穿不愁,我又足不出户,这些年来,这些月钱倒也攒下了八九百两。娘亲以前也曾受过宠,爹爹给她买过一些值钱的东西,虽然自从娘亲去世后,这些东西今天丢一件明天少一件的,可离开杜府前,我还是将这些东西典当了两千多两银子。   三千多两银子到底有多少?我没有具体的概念,我只听丫环说过,二十两银子能够让一个小门小户的四口之家过半年。   这三千两银子,想来也不少吧。   张家只有三间房,可以住人的是两间。   怕我晚上害怕,好心的三娘执意要和我住一屋,我客套了一番,没有再推却。   离开了待了十几年杜府,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我还真有些惴惴不安。   躺在带着阳光味道的崭新被褥中,看着破旧窗棂上映照过来月光,我知道那种衣食无忧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杜月西,从今以后,你就是孤身一人了,你再也不是那个杜家的千金小姐了,生死再也没人过问了!   在忧虑不安中,我迷蒙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亲们真捧场啊,就这几百个字还来留言顶我,眼泪哗哗的啊~无以为报,奋力码字~   ☆、第 3 章   我本来打算在村中买间旧房先住下来,向三娘一打听,才知道在这里盖新房是件极困难的事情,他们的余钱根本不可能盖得起新房,往往是极为需要的时候,才集全村之力盖两三间新房的。   我若想住下来,只能自己盖了。   我拍了拍腰带,盖就盖吧,这些钱,应该够的吧。   白天的时候,我把我那三百亩的地转了个遍,打算找个地方盖房。   我并不想和村民们盖在一起,而是打算离他们稍远一些。   若是离的太近了,处的太熟了,我怎么好意思向他们收租子啊!   呵呵,玩笑。   主要是我习惯了清静,不喜欢听家长里短,孩子哭大人叫的。   转了半天,我终于选定了个地方,位于村子的后面,离村子大约有一里地的山脚下。   虽说太靠近山脚不好,山上若是滚下山石来,很容易砸到房子,不过我打算在靠山的那一面种上好几层的树木,就是山石滚下来,有能拦得住的,何况,这山不太高,也不是很陡,而且我的房离陡起的山坡还差一大块距离呢。   选好了地方,我告诉张山和三娘要在这里盖房子。   张山很郑重的告诉我,这地是有主的,在这里盖房不行,言谈中,对我这个外来者还是很有顾忌。   我很坚持的回答他,就在那里盖,不妨事的,如果有事,我会出面交涉。   张山见拦不住我,索性也不劝了,毕竟这地不是他家的。   我于盖房上一窍不通,只好将这件事拜托给了张山夫妇,让他们帮我筹划一下,我只来出钱。   张山将全村的劳力都叫来了,讲定一天给二十个铜板,中午管一顿饭,让大家都来给我盖房。   一听有钱拿有饭吃,村民们个个干劲十足,当时就动了工。   我从来没有管过银钱,不知道这二十个铜板的工钱是多还是少,不过我向来于金银上一向不看重,也没有去追究,只管掏银子就是了。   平了我选的那块地,挖沟彻水,采来山石打地基,运来青砖砌墙,买来木料上梁,盖上青青的瓦,涂上粉白的墙,安着门窗糊上窗纸,一座宽阔的庭院日益建成。   而在建房屋的这些日子里,我逐渐的和以前那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说了再见。   我学会了记帐,三娘要我将每天的开支记清楚,便于给人家开钱。   我学会了和别人聊天,村子里的女人们对我的来历很好奇,来帮忙做饭的时候,经常会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会聊一些在她们看来很正常却让我很抹不开的隐密话。   我学会了烧火做饭,天天中午管一顿饭,就在张山家做,看着大家忙碌,我也不好意思大模大样的坐在旁边看热闹,偶尔也会帮忙添把柴择个菜,当然了,她们从未让我下厨试过手,不过炒菜的过程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我学会了抛头露面,盖房的进度和式样要天天与工匠探讨,一些要买的材料必须我拍板定夺。   我学会了入乡随俗,看着路上的粪便再也不会掩鼻皱眉了,而是会从从容容一迈而过。   我学会了。。。   我学会了。。。   在杜府十五年,我只学会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时候在娘亲的苛责下,也曾学过琴棋书画刺绣针线。可惜自从娘亲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管束我了,除了“书”还一直在看外,其它的都放下了。除了养就一副娇弱的身体,我一无是处。   而现在,当我不得不独自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的时候,我的成长是迅速的,在忙的团团转中,我几乎可以独挡一面了。   落叶飘飞的时候,我的新房终于完工了。   张山说刚盖完的房子会很潮,最好不要马上搬进去,放一冬天晾晾最好,可总在别人家打扰实在让我过意不去,我执意要搬进去。张山无奈,只好又帮我出了个主意,买来许多炭放在好几个火盆里,在房子里不停的烘烤。我又一次大开了眼界,看上去已经干干的墙壁上,竟然还真烤出来了许多的水珠。   虽然我划的院子挺大,可由于急着住,房间盖的并不太多,连杜府的一个角都比不上。   坐北朝南两进两出各六间房,两重院落之间隔了好大的空地,分出了内外院。东西各带五间厢房,门口有两间门房,偌大的影壁墙上画着丹凤朝阳,四面围墙用青砖砌的又高又厚。村民们说墙不用盖这么高这么厚,这里又没贼,可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安全对我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事,我一个独身女子,不想出什么意外。   雕花窗,阁扇门,虽然不名贵,但很结实耐用。家具也没买什么黄梨红木的,只是让木匠给打了几套普通木头的。桌椅板凳,床榻衣柜,既不华美,又不珍贵,只将屋子摆的满满当当能用就好。   这么大个房子,我肯定不能独住,而且,我没有想过要亲自洗衣做饭,做惯了十几年的小姐,有些习惯还真是难以改变,有些事情我自己还做不来。   本想从村里挑两个伶俐的姑娘当丫环,可这几个月下来,我和村里的人已经熟识的差不多了,面对着熟悉的孩子,我不好意思使唤,只好又辛辛苦苦的跑了回城里,从人牙子手里买回了两个年岁和我差不多的丫头,机灵点的叫燕儿,憨厚点的叫阿桃。   三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仍有些空旷,我也总觉得不太安全,我琢磨着要雇个会武功的看门,不过我一直在犹豫,会武的女子不多,要招肯定招男的,三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让个男人把门,不太象话,也容易惹出闲话来。   我和三娘闲聊的时候,无意中把这忧虑透露了出去,谁知三娘就上了心。第二天的时候,三娘向我毛遂自荐了,说她家张山从小就练过武,虽然说不上好,但肯定不会让人把我欺负了去。张山会点拳脚功夫我是知道的,事实上不光张山,整个秣马村的男人都是会点功夫,要不然,他们如何上山打猎呢?只不过,他们的功夫,粗的很。   知根知底,我又喜欢三娘的善良仁义,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张山看门,负责安全。二娘帮我栽花种草,打扫院落,做些粗活。   院子里多了人气,不至于空的那么让我心慌。   在一个风和日丽,皇历上写着宜搬迁的大好日子,随着冲天的鞭炮响,我带着两个丫环和张山一家,正式入住新房。   粉墙黛瓦,翘檐红门,金菊吐黄,雕梁缠翠,这两进两出的院子,倒也有模有样。   我欢喜的看着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房子,心里充满了自豪和满足。   验收自己劳动成果的时候,那种感觉,十分美妙。   这绝不是画幅画,写首诗的成就可以相提并论的。   房盖完了,东西置办好了,人也齐全了,我的腰带也瘪进去了一半。   以前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可如今当一砖一瓦都得自己掏钱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了存活于世上的艰辛。心下不由对我那死去的爹爹暗生佩服,能让那么一大家子的人生活的富裕充足,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住处是有了,可以后的生活,又该如何来应对呢?   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看着山石垒堆的土地,又看看贫无立锥的村民佃户,我着实犯了愁。   可惜我的愁苦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件事给冲散了。   我以前就听淘淘说过,杜家的租子是由一个叫许三的人代收的。   许三是何许人也?   听三娘说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不知怎么巴结上了杜府管事的人,讨来了这个收租的差事。由于地薄,租种出去的地也不多,本来杜府是只收一成的租子的。可自从许三管这事后,就收三成的租子了,而且,村民们上山打猎,还要缴打猎的钱。   村民们本来就生活穷苦,他这么一横征暴敛,更是弄的窘迫异常,连温饱都成问题了。   许三吃了村民们的血汗钱,很快就富了起来,富起来后,他就结交了一群小混混,每次来收租,都带这群小混混来,村民稍一反抗或没钱缴租,轻则拳打脚踢,重则吐血骨折,抢砸东西更是不在话下。   我的房子盖完,就是秋收时节了,而每到秋收结束的时候,就是许三来收租的时候。   张山怕我吃亏,急急忙忙的向我打了招呼,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先想好对策,不要到时候吃了亏。   一听张山的口气,我就知道他是打不过许三的,若想解决许三这件事,我必须另想办法。   回杜府让大哥帮我告诉许三一声不用他收租了?   我想想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大哥,觉得这有些行不通,已经分家过了,他怎么会管我这点闲事呢?何况我们兄妹的关系十分疏远,这么多年连几句话都没说过。再说了,路途遥远,等我跑完这个来回,估计这租子许三早就收走了。   拿着地契去向他挑明?   那我可真成了送上门的羊羔了,怕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了吧。   我前思后想,琢磨来琢磨去,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太晚了,我发现我还是习惯晚上更~   ☆、第 4 章   娘亲在世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的说过,我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最能随波逐流,而且我还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总能冷静的直面现实,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从不躲避,也从不逃脱。富能清隐于市,贫能安居于野,不管际遇如何,肯定能无波无浪的过完这一生。   就因为看清了我这点个性,娘亲在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含着笑走的。   而我,确实如同娘亲所说一样,是我的事情,我毫不推卸绝对会承担下来,不是我的事情,我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我以为我会和姐姐们一样,由爹爹挑选个或有权或有钱的男人,与他不远不近的结成夫妻,顺其自然的生几个孩子,然后在孩子的成长中,慢慢霜染了白发,最后黄土一抔,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岂料世事无常,我被命运狠狠的抛闪了一下,不仅来到了这个小小的山村度日,还要独自想办法对付许三那种流氓恶霸。   许三那种人,绝对是欺软怕硬型的,若想让他乖乖听话不再惹事,只能比他更强硬,这一点我明白的很。可问题在于,我要如何的比许三强硬?   我既无权可欺他,又没钱可压他,我想来想去,只能从武力上来震慑他了。   依靠村民,肯定是行不通的,若他们能打得过许三,也不会任由许三压榨他们这么多年了。   我必须另想办法。   村里的不行,只能去外面找了,我手中还有点余钱,去雇个武功不错的武师应该还能够吧。   既然许三纠结的是地痞流氓,料想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若是碰到身手不错的,三五下就能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的。   再三考虑,我决定去镖局雇两名镖师。   秣马村隶属于七丰县,七丰县的县城是七丰镇,许三就住在七丰镇上。我要雇镖师,自然不能雇七丰镇的,怕他们会有联系,那就糟糕了。   谨慎其间,我让张山去邻县请镖师。我本来让他雇两个的,可他回来的时候,却是带回来了三个。   三个镖师都是年轻人,两个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有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约只有十五六左右。   年纪大点的那两个身体魁武,骨节粗大,一看就知道是长年练武的,不过行事张扬,颇有些自大的意思,看来还未经过风雨,应该是没有怎么在江湖上行走过。镖局中武功高强的老镖师肯定都出去行镖了,我这种小事情,自然不用派高手过来,只这两个未出师的小镖师,应该可以对付许三了,毕竟人家是靠武功吃饭的。   我用疑惑的眼光看向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少年个头颇高,足足高过我两个头,浓眉大眼,神情开阔,谈笑间满脸的阳光跳跃。他虽然也象那两位小镖师一样是短打扮,但他那自然流露出来的气质,天生的带着一股优渥生活带来的无忧无虑。这很容易就让我猜到,这个少年绝不是普通的镖师。   我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我,见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他未言先带笑:“呀,就是你要雇镖师啊,这么小就当家,你很厉害啊。”   厉害?   不厉害行么?我也想什么也不管求个清静,可那样的话,谁来养活我啊?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你也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当镖师了。”   他爽朗大笑,满口的白牙耀的我都睁不开眼:“我还不是镖师哪,这次任务没有危险,我来和两位师兄凑个热闹,也顺便长点见识。”   这家伙,说好听点是实诚,说难听了,简直是没心没肺啊,这大实话,绝对没有掺一点假。   花一样的钱,人家多送一个,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呢,何况这个家伙的也不见得是平庸之辈。   在前院将他们安顿好,让三娘她们多做几个好菜,尽量不要简慢了客人。   乡下地方,所谓的好菜也不过是时鲜青菜和我向村民们买来的野味,自然比不得城里那么丰盛和精细。不过胜在原汁原味,新鲜可口。   我走来走去安排他们,那少年就如同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不停的问来问去:“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江一苇,这个名字好听不?你听着是不是有点耳熟,是取自达摩祖师一苇过江的典故,你知道达摩祖师吗?他的武功很厉害的,《达摩易筋经》你听过不。。。。。。”   我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试图摆脱这只喋喋不休的八哥,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那么多的话,面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竟然一点也没有拘束的感觉。   “说呀,你叫什么名字啊,啊,我不是问你的闺名,我是问你的大名,闺名我可不敢问,那只能是你相公叫,我很懂礼的。你长的很好看啊,虽然不是那种慑人心魄的美丽,不过看上去淡淡的很舒服,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十七了,你呢?看你这么小,应该十四五吧,那我就是哥哥了,叫个哥哥听听,以后有什么事,哥哥帮你摆平,我武功很厉害的,打四五个不成问题,好妹子。。。”   “咣——”我使劲甩上大门,把那只八哥隔在了外院。   我以为我的耳根清静了,可惜我低估了这只八哥爱说话的程度,他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仍穷追不舍的传了过来。   “哎呀,你怎么走了啊,别关门啊,出来聊聊啊,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啊,我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连一句也没说,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啊。我告诉你啊,你总闷在屋里,容易生病,你应该和我学学,经常在外面跑跑,最好打打拳练练武。。。”   我扶扶额头,忽然觉得头痛无比,以后这几天,恐怕有的我受了。   我拧着眉头,下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终此一生,打死也不养八哥,还有鹦鹉!   吃饭的时候,我安排了张山应客,毕竟是对着几个男人,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肯定是不能和他们同席的,他们男人间吃吃喝喝的,有些事情在酒桌上就能谈好的。在吃饭前,我还刻意嘱咐了张山,让他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而我,内外院之间的大门一关,死活是不出来了——我怕耳朵聋啊。   许三哪天来收租,并没有固定的日子,只是估摸着庄稼收完了,他才抓个空过来收呢。因此上,我不得不让江一苇他们住几天,等着许三的到来。   我以为我躲进内院就听不到八哥的聒噪了,我以为我建的那高高的围墙是很安全的,可偏偏有时候,事与愿违。   为了耳朵着想,我足不出户,整天躲在房里看书,闷极了才到内院的院子中散散步,或看看花草。   我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东西,只几件衣服,一小盒首饰,两本舍不得扔掉的书,还有一些娘亲的旧物。由于秣马村离城镇很远,买东西极不方便,我添置的东西也有限,家里可供我消谴的东西实在不多。好在我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倒也没有觉得烦躁或无聊。   院中是三娘新栽的花,秋天天气渐冷,别的花都不适合移栽,只有菊花还好一些。三娘见院子中太空荡,不知从谁家移来了几丛菊花,倒也给这院子里添了一些生机,当然了,品种相当普通,不可能如杜府的“十丈珠帘”、“墨丝”、“绿云”来的名贵。不过这也无所谓,管它名贵不名贵,反正都是开花,都能闻得到花香,能见得着漂亮,这就够了。种花,种的不是品种,种的是生命,是一种心情,一种美丽。   我捧来点土,倚在有些歪斜的花根旁边,然后欣喜的看着枝头那微微绽开的花朵。   我喜欢花,喜欢花花草草,我欣喜于春天那破土而出的嫩芽、那天天抽长的绿茎,那夜夜舒展花叶,还有那含苞待放的花朵。。。每株花的长成,都带着一股蓬勃的生机,让人看了,总觉得生命是美好的,不能轻易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所以我总是很积极的活着,从不向任何困难退缩。   我正望着花朵微笑,却听到旁边的墙上“扑哧”一声,传来一声轻笑。我寻声望去,立刻头大如斗。   那只八哥正坐在墙头,甩动着两只大脚,双手托着腮,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喂,你在笑什么?那朵花长得很好笑么,你笑的那么开心。不就是朵破菊花么,有什么好看的,你竟然看半天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笑的时候很漂亮,嗯,很特别,就好象,就好象,对了,好象清风剑法一样,飘逸灵动。。。”   我皱着眉头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男女有别,这里是内院,还请江公子自重。”   江一苇眨了眨眼睛,摆了张正经的脸孔道:“我知道这是内院,你看,我不是没进去么?我只是坐在墙头好不好?墙头也算是内院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古板,你就不会活泼一点么?十四五的小姑娘正是青春可爱的时候,你还是开朗些吧。。。”   “你找我有事么?”我拦住他的话,若不打断他,我怕他说到许三来都不带停的。   “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找你玩么?咱们年岁相近,正应该多亲近亲近才是,你不让我进内院,那你出来行不?不然我抻你一把,你也坐到墙头来啊,不要怕,有我在旁边,很安全的,肯定不能让你摔下去,来吧,上来吧,墙头上看得很远呢,我最爱爬墙了。。。”   我不爱爬墙,我现在只想拆墙,然后将这只八哥埋在砖头里,换得个世界清静!   ☆、第 5 章   我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脾气很好,在我十五年的生命中,我还从没有生过气,发过火,不管多大的委屈痛苦,我都淡漠置之,从没有在心中激起过半点浪花。   可现在,我起了平生第一股暴戾之气——我真想把江一苇的嘴缝上!   听人说薄嘴唇的人很能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不厚不薄的嘴唇也很能说啊。江一苇那张破嘴,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没停过,那废话如同江水一样,滔滔不绝,我很怀疑等不到他离开秣马村,我就已经淹死在他的口水里了。   我待在内院,他就坐在墙头说个不停:“喂,说嘛,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很神秘哦,我打听了好几个人,他们竟然都不知道你的来历呢?我猜你是个出手不凡的高手,看够了江湖的打打杀杀,来这里隐居来的,是不是?不对,你的脚步沉重,行动不快,应该不会武功才对啊,啊,对了,难不成是被人追杀,躲这避难来了?别害怕,我来保护,谁敢杀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我出去散步,他就跟在我后面劳叨个没完:“你为什么要住在这呢,这里有什么好啊,吃穿住用行,没有一样方便的,再说了,这里的景也不算太好,天下比这漂亮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搬西望山去吧,那里的瀑布可漂亮了,不然就搬博浪湖去,千里烟波,也很壮阔的。。。”   我吩咐丫环做事,他也会在旁边指手划脚:“啊,你叫燕儿啊,这名字好,燕儿,燕儿,就是天上的燕子啊。燕儿我偷偷问你哦,你家小姐喜欢什么?她会笑么?她平时对你们发脾气么?我想肯定没有,她肯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不对。。。”   对于一个习惯于清静的人来说,这种聒噪无异于酷刑。只要一见到他,我的头嗡嗡嗡就开始痛。   我极力躲避着他,可偏偏他的武功很不错,寻踪本领也不错,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会很快很准确的找到我,然后对着我口水滔滔,除非我能闷在屋里不出来,否则必将受到他的围追堵截。   这天底下怎么有人会这么能说呢?他不嫌累的慌啊,不嫌口干啊?安安静静过日子多好,哪来那么多废话可说啊?   我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莫不是我的闷声不语,不和他聊天让他有了失败感,导致他非要把我同化过来么?   我揉着痛苦不堪的脑袋,前所未有的热切期盼着许三的到来,好让这个话痨赶紧走人。   在江一苇的废话荼毒中,在我的殷切盼望中,“姗姗来迟”的许三终于来收租了。   前人诚不我欺哉,这地痞流氓果然长得和书上写的差不多,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似的,这许三更难看,还有一小撮鼻毛露在外面,让人恶心的要死。   许三还没进村就看见我的宅子了,毕竟这么大的宅子是很显眼的,离老远就能看见。   一见有人没经过他的允许就盖房了,许三立刻带着那群混混直扑我家,连呼带喊的咣咣砸门。   有三位“武林高手”在旁边,我怕什么,我镇静的吩咐张山,开大门,迎疯狗。   许三看见我却是楞了一下,好象没有料到迎接他的竟然是个娇弱弱的小姑娘,片刻之后,他盯着我的眼睛就冒出了淫光,嘴里不干不净道:“哟,小美人,叫你爹娘出来,老子有事和他们说。”   叫我爹娘出来?   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许三见我没回声,嘻笑道:“怎么的?还非让你家许大爷亲自去请他们吗?好呀,本大爷倒要会会他们,看看他们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在杜家的地头上盖房!”   亲自去请,就怕真请出来了,会把他吓死!   我自然容不得许三闯进我的屋子的,手一抖,一张纸就摆到了许三面前:“我是杜家十三小姐杜月西,从现在起,这三百亩地是我的了,不用你管了。”   此话一出,不光许三吃了一惊,就连江一苇、三娘他们也都惊讶的看着我,倒是张山,面上仍有几许平静,看来他早就将我的身份猜出几分来了。   许三瞪着大眼睛盯着那张地契,似乎想努力的在上面找出点什么破绽来,我怕他一时气急再将地契抢去撕了,连忙缩回手来,将地契塞进了腰带里。   许三回过神来后,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看见我们没有几个人后,嚣张的喊道:“假的,假的,杜家是什么人家,会把地交给你?兄弟们,这是骗子,给我狠狠的打!”他边喊,那只脏手边往我的腰带上摸来了,目标当然是地契。   我往后一退,旁边闪出了早已摩拳擦掌的江一苇。   江一苇和两个年轻镖师冲入那群混混之中,左支右挡,腿撤拳上,反正打的是不亦乐乎。   江一苇他们三个优势在招式有模有样,防守兼备,那群混混却胜在人多势众,一时之间,倒也是难分高低。   打了好长时间,双方都累的气喘吁吁了,只好分立两旁,开始拼眼神,试图用眼刀眼剑将双方置于死地。   我看着胸膛起伏的厉害的许三淡淡笑道:“许三,识相的就赶紧走,以后不要再踏入秣马村半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我爹爹是死了,但我杜家声势没落,容不得如此放肆,带着你的人快滚吧!”扯大旗,做虎皮,我借了借杜家的威风。   许三脸上的肥肉颤了好几颤,估计着今天大概是讨不得好去了,咬着牙恨声道:“哼,今天本大爷先饶了你,我先去杜家问问,你若是个假货,到时候不客气的可是我了。”说罢,一挥手,带着那群混混走了。   “进屋,关大门。”我沉声吩咐,率先迈进了院子。   “杜月西,杜月西,这名字真好听,你真是杜家的人么?杜家的人怎么跑这个破地方来了?还有,你怎么不让我打他们呢,就他们那群家伙,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了。。。哎呀,你看,许三他们进村了,是不是去抢东西了,快,咱们快去帮忙吧,打死他们这群混帐东西。。。”江一苇站在门槛上向远处眺望,向我报告着许三他们的动向。   许三果然贼性难改,在这时候竟然还想着再搜刮一番。   我再一次冷冷吩咐:“进来,关门!”   江一苇面色一沉,眼中满是失望和鄙视:“杜月西,你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啊,眼睁的看看那些人被许三欺负,你这么狠心?我不喜欢你了,讨厌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不去救,我去。。。”   面对这个热血澎湃的家伙,我无力的叹了口气:“进来,我有安排,你现在去,会坏了我的事。”   江一苇不解的问道:“安排?什么安排?”   我的安排,自然是要一劳永逸,永远解决许三。   今天他在秣马村吃了多少,明天我叫他全部吐出来,而且,吐的更多。   许三他们走后,我带着江一苇他们进入了秣马村。   经过许三的抢夺,村子里的粮食少了三成,村民们稍微值钱点的东西也被掠夺一空,看来许三是相信了我的身份,但见钱眼红,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叫张山把村民们聚集起来,先表明了我的身份,如我所料,村民们对我眼看着他们被抢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让张山套上牛车,拉着被打伤的村民和我走。   干吗去?   告状去。   我要弄的人尽皆知,知道这地是属于我杜月西的,任何人,包括许三,都不许再染指这三百亩地。   本乡县令是个年青人,刚中的进士,可能没有打点钱财,被分到这个偏僻的小镇来当官了。此人出身寒门,颇有政声,由此我推断,他肯定不屑与许三这种人为伍,甚至,他在找契机收拾许三,毕竟在自己所辖地区有这种欺压乡里的恶霸,他也不安心,而且,这也算是他的政绩了。   来到衙门外,我叫张山去击鼓,这次,我是准备好抛头露面了。   咚咚咚鼓响声声,三班衙役拿着水火棍齐齐升堂,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一个还略带稚嫩的声音:“外面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有两个衙役过来招呼我,我随他们进了大堂。   我虽低垂了头,但略略闪眼瞄了瞄堂上,率先打量了一番这位名声颇好的县令大人。   打量的结果我倒颇为惊讶,这个县令何止是年轻啊,简直还是个娃娃。他长得虎头虎脑的,特别是那双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还透着可爱,看起来比我那才十岁的弟弟大不了多少。   大堂之上,见了父母官是要下跪的,虽然这位“父母官”年岁太小了些,我还是毫不迟疑的跪了下去,人家在那个地位上,我这个平民百姓就必须要守这份规矩。   “哎,堂下这位漂亮姑娘,抬个头。。。”   “咳——”娃娃县令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一声咳嗽给重重压了下去。   “堂下所跪女子,你因何击鼓?有何冤情尽管诉来。”娃娃县令声音一沉,立即庄重了许多。   咳嗽的人是谁?竟然有如此的威力,让这个娃娃县令这么听话。   “民女杜月西,要状告恶霸许三。。。”既然县令叫我抬头了,我还真顺势把头抬了起来,眼睛的余光向那咳嗽的人看了过去。   他坐在县令的下面一点,师爷应该坐的地方。   他是个相当儒雅英俊的男子,大约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白色的衣衫在这不太亮堂的大堂上分外显眼。   傍晚的夕阳正好照到他的桌子上,而他整个人,却是沉在阴影之中。阳光如同点点碎金,洒在他前面,映照给了他一股既温润又忧伤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这几天有些事情,也一直在想这篇文的构思。我将这文的思路做了一个很大的变动,怕是要完全颠覆了我以前的构思,也一直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徘徊。。。因此上几天没更新。现在想的差不多了,继续写。。。。我是个不擅于打草稿的人,泪奔。。。   ☆、第 6 章   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奇特,我不由的就看了他一眼,巧的很,他的目光也正向我看了过来。   于是,我对上了一双温和的眼睛。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娃娃县令这么听他的话了,他眼中的那种温柔,那种关爱,似乎能包容整个世界,在他温柔的注视下,让人不由的就象春水一样,生出了柔软与温存。   也许是因为我的感觉太过敏锐,也许是在眼眸交会那一刹那间我产生了错觉————在这温柔的目光深处,我看到了隐忍与悲伤。一种来自于骨髓深处,无法抹去、无法替代也无法化解的悲伤。   虽然惊讶于他与年龄不相符的心境,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凡人,哪个会完全无忧无虑,没有半点心事呢?   我无意于探究别人的隐情,立即低下头去,不再四处打量了。   “。。。民女拿出地契,告诉许三这地是民女的了,以后不用他代收租子了,可许三不但不听民女的话,反而动手抢地契,又抢走了村里的粮食和财物,还打伤了好几位村民,那些受伤的村民被民女用车拉来了,就在衙门外面,大人您可以验伤。。。”我低眉顺眼,缓缓而谈,语气哀伤,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欺凌。   我声泪俱下的表演果然赢得了那个娃娃县令的同情,他立刻拍案而起,大喝道:“许三这个恶霸,也太放肆了,竟然如此的横行乡里。钱龙你把地契呈上来本官看看,刘侠张岳,你们去外面把受伤的村民抬上来,李老头哪去了,叫他来验伤,李强,你带几个人去把许三给我抓来。。。”   事情果然让我猜着了,这个娃娃县令当真是个嫉恶如仇的主,我的官司,十有□是要赢了。   地契当然是真的,村民们的伤当然也是真的,我这边情况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如此的事实摆在娃娃县令面前,把个娃娃县令气的两眼发红,幸好有那师爷温言慰藉,要不然,他很可能就亲自去抓许三了。   “杜小姐,恕在下冒昧问一句,杜家称得上是豪门望族,这种事情派个下人来就行了,杜小姐怎么会亲自前来呢?”那师爷安抚好了娃娃县令,转过身来向我问道。   他那和煦的笑容,关心十足,温暖十足,诚意十足,让人对他生不出半点拒绝的念头来,于是我回答道:“家父去世了,兄弟姐妹们也都分开另过了,我分得了玕山的三百亩山地。”   还没等师爷开口,娃娃县令插嘴问道:“还有呢?”   关于家中的事情,禀着家丑不可外扬的观点,我不太愿意向外人提及,所以简单回道:“没了。”   “没了?”娃娃县令眼睛瞪的溜圆,似乎不相信我的话:“杜家那么有钱,你怎么可能没分到别的东西呢,骗人!”   我皱眉苦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有必要骗人么,何况还是对着他这个“父母官”。   师爷轻轻拍了拍娃娃县令的肩膀,温声道:“杜小姐怎么会骗你呢,这事想来必有隐情。”   娃娃县令好奇的问道:“隐情?什么隐情?”那他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我不回答他就不会放过我一样。   我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我娘亲早逝,我又不受重视。”   娃娃县令追问道:“那又如何?和分家产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我实在不想回答,因为这会涉及到杜家那复杂的关系和丑恶的人性,我不愿拿我根本就不在乎的东西来博取别人的同情。我只好向那位温柔的师爷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希望他能帮忙缓解了这尴尬的境地。   他果然是聪慧过人、善解人意,与我目光相接的时候,送给了我一个了然的笑容,然后向娃娃县令道:“不过是勾心斗角,欺凌弱小罢了。这地契你好好放在桌上,别拿在手里揉烂了。”   娃娃县令听了他的话,急忙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地契摆到桌子上,忘了再向我追问了。   我暗暗吐了口气,向着那位师爷微微一笑,感谢他的帮忙,他微微颔首,脸上仍是带着温和的笑。   许三带到以后,拒不承认自己强抢民财的事实,一个劲的分辩说自己是去收租。而对我的出现,他一连声的说是假冒的,因为他去过杜府十好几次了,一次也没见到过我。而且若不用他收租了,杜府必定是要派人告知他的,既然没人通知他,那么说明杜府还是要他收租的。何况杜府千金是何等的尊贵啊,怎么可能到这么个山沟沟里来呢?由此他一口咬定我是假冒的,地契是偷来的。   面对许三的狡辩,我哑口无言。   事实上,除了这份地契,我身上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表白我是杜家的人。长了十五年,我才知道了,原来我的存在,还得用某种东西来证实。   我拿不出证据,让许三更加的得意了,幸好那位师爷很明事理,他说让衙役去杜府一趟,自然就知道我是真是假了,只不过,杜府离这里路途遥远,少不得要等上几日的。我和许三在这几日里,不得远游,要随时听候传唤。   真金不怕火炼,我自然是不怕他们去杜府的,只不过,又要借助杜府的名头,让我有些不情愿。   对那些无情无义的兄弟姐妹,我是实在不愿再扯上半分关系的。   案子审完后,许三先走了,我步子小落在了后面。   “杜小姐!”我听到师爷在后面轻轻唤了我一句。   我回转身,对上他温和的笑容,他轻声道:“杜小姐不用担心,这案子没几天就会结的,容生他虽然小,可事理分明,不会胡来的。”   容生?   应该是那个娃娃县令了吧,叫的如此的亲密,看来这师爷和娃娃县令的关系非同一般。   “嗯,我放心的,我是听说了他的清誉才来告状的。你。。。你是他的师爷吗,你怎么称呼?”我有些迟疑的,还是问了他的名字。   一提到名字,他的目光竟然黯淡了一下,不复刚才的光彩了:“尘净,骆尘净。”   尘净。。。   很值得玩味的名字。   是心净的不想沾染半点尘灰,还是想要将已经遍布灰尘的心清洗干净?   看似意思相近,实则天差地别。   尘净!   我忽然想到了他眼底那抹深深的忧伤。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在回去的路上,又听了一路江一苇的废话。   “杜月西,你可真够厉害的,这下让许三吃不了兜着走了。我算是知道你为啥不让我去揍他了,你是不是就等着他抢东西呢啊,这样你就有理由告他了,杜月西,你心眼可真多。。。”   而村民们,在江一苇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描述解释下,也明白了我的用意,不再对我不满了,而是忍了伤痛兴高采烈的和江一苇商讨起要许三陪偿的问题来了。   有江一苇的地方,从来不乏热闹。   可能是设计了许三让我有了些许的成就感吧,又或许是官司能打赢让我有了满足感吧,迎着晚风,我第一次觉得江一苇的叽叽喳喳,来的恰恰好。   赶跑了许三,江一苇和那两名镖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现在这事已经交付官府了,想那许三再胆大包天,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动我,江一苇他们待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当我把让他们回去的意思表达给江一苇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死活不走,说什么也要再保护我几天。   他摆出一副赖皮的样子,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们继续住下去,好在这官司也没拖几天,很快从杜府就传回来了消息。   几天后我再一次站在县衙里的时候,不仅仅是听到了杜府证实我身份的消息,还见到了杜府来的人。   当四哥站在大堂上向我微笑的时候,我的心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以为自己是个无情无义什么也不在乎的人,可事实证明,原来,有些人,我还是在意着的,比如四哥。   四哥是十七姨的儿子,也是杜府之中惟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自从娘亲去世后,不论我如何的冷漠,如何的对他不搭不理,他仍是源源不断的带来一些好玩的好吃的东西给我,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多年,直到两年前他离开家去闯荡江湖。   他走的很突然,既没有事先向我提及,也没有临行向我道别,如同迅疾的风一样,他毫无预警的就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之中。   “傻丫头,挨了欺负也不知道回家去搬救兵么?”四哥敞开怀抱,将我拥入怀中。   我不习惯与人如此的亲近,不由的推了他一把,试图与他保持一些距离。   四哥丝毫不理会我的拒绝,长臂一搂,将我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他爽朗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丫头,好几年没见我,想我没?你这个没良心的,要不是我来看你,你是不是就把四哥给忘了?”   是。。。。。。   我在心里很明确的给出了答案,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有些沉重,也有些充实。   “咳。。。咳。。。”带有提醒意味的清咳在大堂之上响起。   我听到了,四哥当然也听到了。   四哥慢慢的放开我,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缓缓说道:“不管是谁,只要欺负了我的妹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 7 章   四哥的娘亲是十七姨,一个极有心计、极有手段的女人。   十七姨的岁数比娘亲还要大一些,现在快有四十岁了吧。   这些年中,爹爹身边的女人如同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家中妻妾几十个,外面红粉知己数不胜数。即使是艳冠群芳的娘亲,也不过换来一两年的宠爱,旋及就被爹爹抛在了脑后。而只有十七姨,几十年来一直恩宠不断,她的手段心计由此可见一斑。   我不喜欢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她也瞧不起我这个没娘又沉默的孩子,在同一个府中这么多年,我和她几乎没怎么说过什么话。   自从我娘去世后,我住的院子就被府里的人们遗忘了,只有四哥,会溜去和我玩,尽管十七姨曾严令他不得与我这个克母的不祥孩子接触。   那时候,我七岁,四哥十二岁。在我记忆中,那个淘气的小小少年总是从我院后那棵歪歪的垂柳上爬下来,然后偷偷摸摸的去敲我的窗子,带着一脸的天真烂漫,或携一只蝉蜕给我,或拿几块糕饼给我,偶尔,也会有几枝带着露珠的时令鲜花。   我总是沉默的任他将那些东西塞进我的手中,然后仍是不言不语的看着他在我身边嬉戏玩耍。   他玩,我看。。。就这样,我度过了娘亲去世后最艰辛的几年。   而在这时光流逝中,我从孩子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而四哥,也从淘气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身长玉立的英俊少年。   然后忽然有一天,那个少年没有再爬过垂柳树,也没有再来敲我的窗子,再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学会独自静坐,我学会了独自凝神,我学会了漠不关心,也学会冷然处世。   而现在,当四哥带着宠溺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深深的感觉到,原来我以为自己不曾在乎的那些时光,竟然是记得如此的清晰。   那些糕饼的味道,那些花朵的香气,那些泥娃娃身上鲜艳的颜色,那些甜到粘牙的冰糖葫芦,那些垂着黄色丝绦的绣花荷包,那些姿态迥异的整盒木偶,那些用柳枝拧成的小小柳笛。。。。。。还有那个脸上凝着汗珠的明朗少年!   随着四哥的归来,那些曾经的记忆,竟然如同开了扇尘封已久的门一样,带着灰尘和故旧,就这样向我扑面而来了。   一时间,我竟然在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已。   在我的迷惘之中,官司已经打完了,结果毫无疑问,以我的完胜告终,许三以后不得再去收租,还要赔偿他强取豪夺造成的损失。   “妹妹,和四哥回家吧!”四哥拉着我的手,语气温柔的好象春风过境。   “家?”我还有家么?爹爹去世后,姨娘们带着各自的儿女搬出去自立门户,杜府归了大哥,那里,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   四哥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脸颊,笑道:“四哥也分了座宅子,你别回山里了,以后都和四哥住好么?”   以十七姨的精明,分得的家产怕是最多的,四哥自然会分到宅子的,不过,一想到十七姨那笑中带刀的脸,我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了。”   四哥惊讶的看着我:“为什么不呢?”   我低头看着我们牵在一起的手,低低道:“我们分家了,我也长大了。”   四哥的呼吸一顿,然后急促说道:“西西是四哥的妹妹,不要和四哥生分,好不好?和四哥回家吧,四哥家就是你的家。”   不,不是的。   四哥家从来就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娘亲去世的时候,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个天天哄我玩耍的少年是有自己的家,每天,他都会在我默默的注视下爬过垂柳树,回到他自己的家去,那里,从来不是我的家!   “四哥,去我家做客吧,我新盖了房子呢。”我抬起头来,诚挚的邀请着四哥。   目光越过四哥的肩膀,我看到了他后面的骆尘净。   官司结束了,衙役们都退堂了,那位娃娃县令也回后堂了,只有骆尘净仍静静的坐在角落里。   我之所以又注意到了他,不是因为他的碍眼,而是因为他失态的样子。   骆尘净是个很儒雅的人,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又疏离的笑容,他的存在始终是那么的安静又那么的斯文。   可现在,这个如此风雅的男子,却是满脸的痛苦不堪。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和四哥缠绕在一起的手,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桌角的手上,骨骼突起,青筋迸出,那双常带着温和的笑的眼中,此时满满的全是厌恶与愤恨。   我说过,我是一个感觉极其敏锐的人,以往封闭的环境让我的心思单纯无比,我总能很准确很快捷的捕捉到别人的心思,虽然我从未理会过别人的心思。   在与骆尘净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他有故事。而现在,故事没有听到,却看到了由那个显然并不美好的故事带来的永久印记。   尘净,尘净,沾在心上,骨髓上,灵魂上的尘灰,该如何来扫净?   我低下头来,小心的摆脱着四哥扣的紧紧的大手,假装没有看见骆尘净的痛苦。   出了大堂,外面围上来江一苇他们,一看到四哥紧紧拉着我的手,江一苇的眼睛瞪的溜圆溜圆的,对于我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他显然是吃了一大惊,以致于他说出来的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了:“杜。。。月西。。。这个男人。。。是谁?”   我还未回答,四哥已经客气的回答了:“我是西西的四哥,你又是谁?”不知为何,他却是更紧的攥住了我的手,他用力太大了,我的手都快被他捏断了。   江一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四哥一番,眼光却也是停在了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上,随后他果断抬头,挑眉道:“哦?你就是那群欺负杜月西的混蛋哥哥中的一个啊,怎么,钱抢完了又来抢人了?”   四哥淡淡一笑:“这位公子真会说笑,我杜家的事,就不劳烦公子这个外人惦记了,我自己的妹妹,我自然会照顾好的。”   江一苇一脸的挑衅和鄙视:“哟,现在有妹妹啦,当初杜月西被扫地出门的时候,你这个哥哥去哪了?”   四哥却道:“我们兄妹间的事,似乎没有必要向公子解释吧,你又是谁啊,用得着你来管这闲事么?”   江一苇胸膛一挺,正气道:“我是杜月西的保镖,负责保护她的安全的,我警告你啊,你离杜月西远点,否则我可不管什么哥哥弟弟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张银票就轻飘飘的落在了他面前,四哥冷冷的声音随后传来:“你武功太差,西西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们走吧。”然后,四哥紧紧拉着我,走到一匹红马前面,一抬胳膊将我拦腰抱起,又轻轻的将我放到了马背上,接着他一踩马蹬,自己也翻身上了马,双手执辔,双臂将我拥在怀里,一夹马腹,马儿如箭般窜了出去。   我听到后面传来了江一苇狠狠的骂人声。   马儿跑,风儿疾,我缩在四哥怀中,轻声道:“前面左拐,我带四哥去看我的家。”   四哥的声音从我头顶飘来:“西西,四哥想带你回家,我们的家。”   我轻轻道:“四哥,不要勉强我。”   一只手从我腰上环了过来,四哥叹息着将我紧紧抱住。   到了秣马村,四哥站在我的宅子前面直皱眉:“西西,这也太简陋了吧,怎么连个匾额都不写啊?”   “太麻烦。”不太重要的东西,我一向很少考虑,这个匾额也不是非写不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是连点力气都不愿花费的。   四哥一边随我往院内走,一边琢磨道:“不写总觉得不成府第,四哥来给你写吧,我想想,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他沉思了片刻,兴高采烈道:“杜府肯定不能叫了,那就叫西楼吧,好不好听?等什么时候四哥在院西边帮你盖层小楼,这名字就更入了景了。”   西楼。。。   我叫杜月西,四哥叫杜月楼。   洗罢路上的风尘,时候尚早,吃不得晚饭,四哥让我陪他四处逛逛。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除了石头树木、枯草衰杨,我还真不知道这个破山有什么好看的。   四哥看的倒也仔细,边拉着我缓步而行,边饶有兴致的向着空地指指点点:“这个地方虽说地薄了些,景还算不错,等明年开春,你在院子四周种满桃树,春天能赏花,秋天还能吃桃,一举两得。你若不嫌脏,树下还可以养鸡,你这里买东西不方便,还是自己养点合适。。。”   看着眉眼含笑的四哥,我忽然有了一种回到了以前的感觉。   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四哥拉着我的手,陪我玩耍,而我,总是默默的跟着他的脚步,听着他象似自言自语的唠里唠叨。   年少的时光容易过,岁月抛闪了童真,换来了我们长大的容颜————还有长大的心。   ☆、第 8 章   天色已晚,四哥自然是要住在这里的,我吩咐燕儿和阿桃帮四哥收拾了间屋子,四哥执意要住的离我近些,就收拾出了我隔壁的房间。   晚上的时候,待丫环们退下了,四哥关上房门,将手伸入怀中,却是掏出了一大沓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四哥,你这是?我不缺钱的。”我手中还有些钱,何况还有三百亩地,自给自足应该没问题的吧,我不想要四哥的钱。   四哥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叹息道:“你也是爹爹的孩子,自然也应该分得一份家产的,分家那天,你就不知道争一争吗?你看别人,都是豪宅美田,你再看看你,三百亩薄的象纸的地,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怎么过?   种地收粮,栽畦菜蔬,养点鸡鸭。。。如此而已。   我争那么多有什么用?   我饭量不大,一顿不过一碗饭,人又不太胖,三尺床榻足够,住的用的穿的,也不用太华美,能遮寒蔽体就行。。。。   人来世上走一遭,一生不过只围着“吃穿住用”四个字打转,何必生那么多的欲望,把自己弄的那么复杂,活得那么累呢?   四哥爱怜的揉了揉我的头发,似乎认了命般的柔声道:“你这个安静的性子啊。。。从小就这样,总是让人心疼的不行。你不愿理他们,我可不能任由你让别人欺负去了。这些钱,本就应该是你得的,我替你讨来的,一家五千两,一共是十八万两。”   十八万两?竟然有这么多?   也是,爹爹一共有三十七房妻妾,那三十六房一家五千两,可不是十八万两么?   只是,杜家这么有钱么?竟然每一家就能轻轻松松的掏出五千两银子来?   “你不理世事,自然不知道杜家有多富裕,若没个千八百万,能当得起这安宁城首富的称号么?你这还算少的了,那些家只比你多,不会比你少的。”四哥细心的给我解说着杜家的财产情况,向我摆明这钱是我应得的,要我收下。   “四哥,这钱真的是从别人那收来的,不是你自己给我的么?不要骗我,我听实话。”四哥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不是我的东西我绝不会染指,他肯定知道我不会要他的钱,怕是自己掏钱故意这样说,骗我收下的吧。   “你呀,想的真多。四哥是那么傻的人么?他们欺负你,我是一定要帮你找回来的,这钱真是我和他们要的。”四哥将那沓银票替我放进梳妆匣内,顺便用眼扫了一下我的梳妆盒里的首饰,然后哗啦一声,将那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你怎么就这么点首饰了?姨娘留给你的那个海棠花胜呢?还有那攒丝金凤钗呢?那个玳瑁簪呢?那个紫玉项链呢?”   我有过这么多首饰么?   。。。四哥记得可真清楚。   见我默默不语,四哥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再给你买些吧,就这么点东西,实在是太寒酸了,我的西西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戴得太多,头会很累。”   四哥根本没有理睬我的拒绝,一边将那仅剩的几件首饰帮我装回去,一边说道:“还是得有几件象样的首饰才好,十几岁的女孩子,就应该好好打扮打扮。”   拒绝无效,索性不再拒绝,我抿着嘴,不再出声。   四哥替我收拾完首饰,又打开了我的衣柜,不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衣服也这么几件,还都是半旧的,明儿就做些新的吧。冬天你的手脚爱冷,手炉有没有?被褥这么薄,怎么能过冬呢?女孩子的闺房怎么能不摆点东西呢,太素气了不好,还是挂幅字画吧。。。”   看着帮我四处张罗的四哥,我只觉得胸口微微发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四哥将我的东西统计了一遍后,才念念叨叨的告辞而去。在他眼中,我这点东西,可谓是寒酸到极点了。   从娘亲去世后,四哥就一直将我照顾的很仔细,我足不出户,好多东西都是他帮我买来的,四哥眼光一向独到,他挑选的东西,往往精致至极,名贵至极,可惜再贵再好的东西,我都没怎么珍惜过,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留恋的。   梳洗罢,我换了睡衣上床睡觉。我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早睡早起,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我的心事很少,也极少去思量什么,躺到床上基本上立刻就能入眠,今天当然也不会例外。   我睡的正香的时候,却被远远的一阵喧哗声吵醒了,我迷迷糊糊的,仿佛听见了江一苇那高高的嗓音。   “燕儿,阿桃。。。”我还未曾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闭着眼睛喊两个丫环。   过了好大一会儿,门才被推开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来:“西西有事么,是不是梦魇住了,不要怕,四哥在这里。”   我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只见四哥正站在门口,颇为担心的正向着我张望。   “外面在吵什么?江一苇来了么?”我撩开床帏,迷离着双眼向四哥问道。   四哥迟疑了一下,却是迈步进了我的房间:“快躺回去,天气凉了,很容易伤风的。”边说,边走到床边将我按回床上,帮我把被子盖好。   我顺从的躺回被窝里,又追问了一句:“我好象听到外面有江一苇的声音了。”   四哥帮我盖严被子,看我的眼光中柔情四溢,说话的声音也是极轻极轻的:“没事,快睡吧,看你,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   从睡梦中被吵醒,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我本就没有太清醒,听了四哥的话,马上闭上了眼睛,继续沉入梦中去了。   梦境中,是无休无止,无边无际,飘来飘去的漫天白纱,那些白纱偶尔飘到我的脸上,柔软绵滑,好象是情人间温柔的亲吻。   四哥的脾气仍如以前一样,雷厉风行,说办就办。第二天一大早,就非拽着我去添置些衣服首饰。   对我来讲,这些东西本就不重要,我是不愿意走那么长的路去买的,可四哥很坚持,不忍拂了四哥的好意,我只得跟他去了。   离秣马村最近的镇子就是七丰镇了,七丰镇是个小镇,自然不比安宁城那么繁华,东西当然也不会太过贵重和精巧。   四哥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仍没选上几件满意的:“先凑合着用吧,等回了安宁,四哥再帮你买些好的吧。”   “不要再买了,这些就够了,这些东西。。。也很漂亮的。”我不愿四哥总为了我破费,我是个不会珍惜的人,多好的东西到我手里,也只能是白白浪费掉的。   四哥亲昵的从我的鼻子尖上拧了一把,哈哈笑道:“我的西西这么漂亮,当然得用最漂亮的首饰才配得上你啊!”   “咣————”店铺门口忽然传来什么东西倒落在地上的东西,我顺声看去,却看见了骆尘净苍白着脸站在外面,他的脚下,躺着一块被撞倒的招牌。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怔了一下,不过随即又平静了下来,他在哪又关我什么事?他有他的自由,我管不着。   “骆。。。”我很懂礼貌的想向他打个招呼,毕竟在大堂之上,他曾帮过我,可我的话刚吐出一个字来,骆尘净就略为慌乱的向我做了个揖,一语未发,转身走掉了。   这。。。又是怎么了啊?   我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颇为不解。   “这不是那个师爷么?怎么这么没礼貌?你和他打招呼,他竟然不理不睬的。”四哥眯着眼看着逐渐远去的骆尘净,话语中也是充满了疑问。   我第一次见到骆尘净时,他坐在大堂上对着我温柔的笑。   第二次见到骆尘净,也是在大堂上,他用厌恶的目光盯着我和四哥牵在一起手。   而刚才,四哥拧我鼻子的亲昵动作,他显然也是看到了。   我自己一个人时没有事,我和四哥两个人在一起时,他就总是很失态。   这人,莫不是受过什么伤,看不得别的男女亲热一些么?   也不太对,我和四哥之间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这他是知道的。   他这样失态,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我想不通了。   想不通的事情,我不会拼了命的去想,有些时候命运很奇怪,你越是想弄明白某件事情,就越是搞不清楚,当你哪天不再想它时,它却会将自己完完整整的摆在你面前,任你看个通透。   既然想不到骆尘净失态的原因,我索性不去想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别人无法触摸到的地方,在那里,放着私密,放着隐情。   有时候,我们没有必要寻根究底,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若事事执着,这样的人生,必定累的很。   买完东西,四哥又带我回了“西楼”,我的家。   经过四哥的摆置安排,我的家立刻摆脱了那种朴素平凡的样子,而是有了一种沉静高贵的味道。   我本就是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人,既然四哥喜欢,那就由他弄好了。   是陋室也好,是华居也好,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房子之于我,不过是睡觉的地方罢了。   ☆、第 9 章   四哥似乎有事情要去办,他这次来秣马村看我,还是硬挤出了几天的时间,把我安顿好后,四哥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而去了。临行前,他一再申明,等事情办完了,他会尽快赶回来陪我,让我在这段时间内,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我微微颌首,答应了。   四哥离去后,天气就渐渐的冷了起来。   山里的秋天,似乎只是一晃而过,我还没来得及感受秋天的凉爽,树叶就刷刷刷的从树上落下来了,秋天就已经消逝在冷风里了,很快,我迎来了山里的第一个冬天。   以前在杜府的时候,我几乎足不出户,吃穿住用都有人安排,我似乎没有太注意过岁月的轮换,夏天好象也没有感觉太热,冬天好象也不是太冷。   而现在,少了那些将什么事情都伺候的周周到到的丫环仆妇,我还真是没有往年过的舒心了。   新来的两个丫头是刚从乡间出来的,还什么都不懂,就连暖香,手炉这些我很常用的东西,她们以前都没见过,我不得不一一从头教给她们,告诉她们什么时候点什么香,什么时候烧炭,什么时候手炉抱在怀里温度最合适。   而除了一些琐事让我操心以外,我还得筹划我那剩下的一百多亩地种些什么东西。   虽然有四哥送来的十八万两银子,即便我什么也不干,只坐吃山空就能让我平稳的度过这一生了,可人活着总得找些事情来做,不然人就会闲的伤春悲秋,很容易生出病来。何况任由那些地白白荒着,似乎有些浪费。   屋前屋后,就种上桃树吧,既然四哥喜欢,那就种好了。   至于那些佃户村民们租种的田地,还由他们继续租种,租子嘛,我本来不想收了,可仔细一想,如果我太好说话,势必会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感觉,刚开始他们可能因为不收租子对我感恩戴德,可时间长了之后,肯定会将这事看成是理所当然了,如果以后我再有什么要求,可能就要惹的怨声载道了,到时候我是得不了好处,绝对要落个坏人的名声了。   考虑好多,租子照收,只不过不是许三的三成,仍是沿袭了杜府的一成,即使我仍收了他们的租子,可少收了二成,他们仍是欢喜的很,言语过处,对我颇为感激。   我于稼穑之事,知之甚少,并不知道何时耕种是最佳时机,也不知道这种山地种什么粮食好,还有,这种地种粮食,会不会有收成,还是会血本无归。   我一向不是个不懂装懂的人,会就会,不会就不会,会的从不夸耀于人前,不会的也不会遮遮掩掩。种地的事我不懂,就去向三娘和张山请教。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自然知道种什么合适。   张山说地石头太多,种粮食根本就是投入大于收获,还不如种些果树,不过果树回钱很慢,往往两三年、三四年才见到回头钱,而且秣马地方偏僻,结的果子并不一定能卖得出去。只不过我的房子比较靠近山脚,在山坡上都种上树,会阻止山石滑落,住的能安全点。   那就种树吧,反正我不指望着这点钱过日子,能住的安全点最好,何况,果树开花会很漂亮,我就当种了个后花园,又有什么不好呢?   张山和三娘是正经过日子的人,而且心地很好,从没有暗暗占便宜,偷偷拿东西的坏毛病。张山人又很精明能干,交给他的事情往往干的很利索。我暗暗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决定就将外面的一切事情将给张山打点,就让他当我的“管家”,我且做个甩手掌柜吧。   种地要等到春天才行,天气回暖了,种子幼苗才不会被冻死。   而冬天,却是村民们一年中最为轻闲的时候,我也入乡随俗,准备过个悠悠闲闲的冬天。   可山里的冬天真是冷啊,即便我足不出户,天天窝在闺房里,仍是冻的手脚冰凉。   我本就是个寒冷体质,体温一向不高,即便是夏天,晚上睡觉也得盖着棉被,何况是这呵气成冰的山间冬天。   我不禁冻,就给无所适事的村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   我天天得烧好多的炭来维持室内的温度,而秣马村离城镇太远,去买次炭很是不容易。   于是张山动员了村里闲散的村民,让他们伐木烧炭,由我出钱来购买。   木炭是用木头烧成的,而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木头,我给的钱又不少,于是我们闹了个皆大欢喜,他们能有更多的钱来过个富裕年,而我也不会挨冻受冷了。   外面山风呼呼的刮的很大,不管穿的多厚,我一出去就冻的缩手缩脚,为了不找罪受,我几乎不怎么出屋了,整天在屋子里读读书,作作画,或者做点针线活。   我以为我整个冬天就会在房间里度过呢,可没想到,忽一日下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不一会儿功夫就如同棉絮一般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把衰草土径,全都掩盖在了雪花之下。山间树木,枝枝上落满了几指厚的雪,白白皑皑,晶晶莹莹,如同白玉雕成,银粉堆就。   见此美景,我不由的动了雅兴,顶着大雪,踏着碎琼乱玉,在山间树下逛了足有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尽兴而回。   白天是遂了心意,可晚上我就为这半天的快乐付出了代价。   我发烧了,烧的脸颊通红,嘴唇干裂,身烫如火。   虽然身体摸上去是滚烫滚烫的,可我裹着两床被子仍是觉得冷,而且是十分的冷,我的身体哆哆嗦嗦抖的好象寒风中的枯叶。   乡下地方也没大夫,不过象伤风发烧这种常见病,三娘他们还是有些土办法的。   三娘熬了一大碗浓浓的姜汤让我喝了,张山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些草药,煎煎让我服了。然后我盖了厚厚的两床被子,掩的严严实实的,三娘说我要是捂出了汗,这病就很快会好了。   也不知是我的病闹的,还是药闹的,我在床上躺了半宿,都快半夜了仍没有睡着。   张山一家是睡在外院的,为了避嫌,内外院之间的大门晚上要是锁上的。我不喜欢与人同睡,燕儿和阿桃就没有和我同房睡,而是睡在我旁边的房间里。   寂静的夜里,寂静的山间,再加上我这个寂寞的人,这山间的雪夜,越发的静了。   到了夜半时分,那下了一日的大雪竟然停了,云翳散去,天上却升起了好大一轮满月。   今日正是十五,月光照在白雪上,却是银光耀清辉,越发把窗子映的亮如白昼。   我睡不着觉,躺在床上无聊之极,看着那满窗的月光,又眼馋起雪夜月景来了,不由的裹了被子轻轻下床,把窗帘静静悄悄的拉开了,然后又跳回床上,靠着枕头歪着身子看外面的雪夜,隔着窗纸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的,只能看见满室银辉,不过即使这样,也足以让人心怀宽慰了。   我不是才女,学不得别人感由心发,对着如此美景吟个诗作个对什么的,我这个俗人只好将这份美丽看在眼中,然后再留在心上,自己看过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欣赏了,自己感受了,留给这雪的是份空白,留给这月的也是份空白,留给别人的,自然也是纸字皆无。   感觉着夜的静谧,聆听着山风刮过林梢,再看着洁白透亮的窗纸,我病的有些烦燥的心,也和这夜一样,惭惭安静了下来。   正当我与天地同呼吸,与雪夜共婵娟时,忽听得墙外传来“咯吱”一声响,似乎是有人踏在了枯枝上的声音。   嗯?墙外有人?   不会是贼吧?   下雪天来偷东西,这个贼似乎有点笨啊,这脚印留在雪地上,明天顺着脚印很容易就找到他的贼窝的。我倒要看看,这么笨的贼是哪的,不会是秣马村的吧?   为了看的清楚些,我裹上被子来到了窗边,靠在窗棂边,将窗纸捅了个窟窿,睁大眼睛向外张望。   没过了多久,一个矮矮的影子扒上了墙头,院墙离我的房间有些远,虽说月光和雪地都很明亮,不过毕竟是夜里,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的影子,那人影似乎比较瘦,人也没有完全翻上墙头,好象只双肩双手扒上墙头了,身体和双腿还在墙外,因此看上去就比较矮了。   真有贼来了,我本想大喊一声,将张山喊起来,可转念又一想,贼人还没进院,我现在喊起来,怕是要把他惊走,为了不给以后留下隐患,这次还是将他捉住的好。   我轻轻的拽过棉衣,悄无声息的穿上了,然后抽出门闩,悄悄把门开了条缝,一闪身就从门缝挤了出去————等他一下来,我先打他一闷棍把他打晕再说,料想他也猜不到这半夜三更的,会有人在墙下埋伏他。   我顺着墙根慢慢向那黑影蹭了过去,门闩在我手中攥的紧紧的。   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惊恐,我的心跳的很快,从出生以来前所未有的快。   我小心翼翼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墙上那黑影自然毫无所觉,不过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好长时间了,他竟然动也没动,仍是扒在墙头上,没有想要翻墙进来的意思。   在我蹭了大约一半距离的时候,异变突生,那个人影那里忽然光华陡射,一道明亮的白光如同流星一般,向着月亮飞了上去。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已经看清了墙上那个影子是怎么回事了。   我呆立在原地,瞠目结舌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难怪那影子那么矮,原来那站立墙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黄皮大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捧场的还是老朋友们啊~道谢,道谢,亲们辛苦了~   ☆、第 10 章   墙上的狐狸一吸气,那白色的光华就从天上落到它的口中,它一吐气,那团白色的光就又向月亮飞去。如此的周而复始,如此的循环不息。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炼丹?   那团白色的光,应该就是它的内丹了吧。   我望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人已经惊的动弹不得了。   我很喜欢读书,各类书藉基本上都曾涉略过,包括奇门遁甲,包括周易。。。虽然并没有深入研究过,但都曾浮光掠影的读过。我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有鬼有妖怪,但我的生活环境太过封闭,我从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这奇怪的事物会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狐狸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仍专心致志的对着月光修炼,那黄澄澄的皮毛在白光忽远忽近的照耀下,闪着奇异的光芒,它的身上似乎也发着一层淡淡的光,但在那耀眼的内丹光芒笼罩下,并不太明显,只是更加的给它添了一丝朦胧的意味,看上让它愈发的神秘了。   它的皮毛是黄色的,不过并不象一般的狐狸那样是一种土黄,抑或是棕红,而是比较接近于金黄,好象一块明晃晃的金子一样。它呈人立的姿势立于墙头之上,两条后腿站立而起,那毛绒绒的大尾巴撑在墙头之上,它的两只前爪搭在一起落在胸前,好似双手合十的样子,两只尖尖的耳朵精神的翘着,脖子却是对着月亮高高仰起。   看它修炼的如此的专注,如此的用心,我虽然觉得有些冷想回去休息了,但实在不好意思做出那焚琴煮鹤煞风景的事惊动了它,扰它修行,只好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它修炼结束。   我并没有害怕,它是有修行的,自然也有灵性,前日无冤近日无仇,它若无缘无故伤害我,这一身的修行肯定是要白费了,我想它肯定不会做出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月过中天,它才将那光华灿然的内丹收了回来吞下口中,就再也没有吐出来。待咽下内丹,它才将前面的两只爪爪落到墙上,四肢着地了。   我以为它修炼完了肯定就会走了,可它却没有走,而是抬起了头,用那红的如同燃烧的云般的眼睛,向我站的地方看了过来,显然,我自以为的毫无声息,并没有瞒得过它灵敏的耳朵。   也许,它早就发现了我的踪迹,只不过在修炼的关头,它没有答理我罢了。   我们的距离并不不太近,我只能看见经那冒着精光的眼睛在看我,却并看不清它的眼神,也搞不明白它在向我表达什么意思。   是惊奇,是趣味,抑或是被打扰到的不爽,还是被发现秘密的恼怒?   我看不清。   它看我,我也看它,在没有理亏的情况下,我的眼神一向很坦荡。   既然它不说话,那我也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在双方语言不通的情况,我开口说话似乎也是白费吧,那我还是省省力气好了。   一人一狐,一个在墙下,一个在墙上,就这样默然相立,对视良久。   过了一会儿,却是它先收回了目光,向我微一点头,身体向外一纵,就跃下墙头去了。   就这样,它消失在了这午夜的万籁俱静之中。   它向我点头了。。。   是在向我打招呼么?   。。。它果然是有灵性的!   带着惊奇与叹息,我又向那空荡荡的墙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回房。   刚一拨腿,差一点就摔了个跟头,站了半个多时辰,又冷又麻,双腿都已经动弹不了了。   轻轻的揉了好久,腿上才有了点热气,我艰难的拖着沉重的腿,慢慢蹭回了房间。   关好门,我立刻上床钻进了被窝,然后在被子里哆嗦成了一团。   本就畏寒怕冷,而且还在病中,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我的身体,怕是要有些麻烦了。   果然,下半夜的时候,我的病更加的厉害了。   发烧烧到我意识都有些不清了,我只觉得自己好象被人架在了火上不断的烧烤一般,等烧了个七八成熟了,就再一下子将我浸入寒冷刺骨的冰水之中,待我已经冻的快一命呜乎的时候,又会将我投入火坑之中。。。地狱之中,也莫过于此吧?   我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这一病,却是再也好不了了,高烧一直在持续,我已经一点饮食不能进,每天只略略的喝点水,身体急剧的消瘦,只几天,人已经瘦如骷髅。   见我病势严重,张山赶紧去七丰镇花了重金请了一位有名的大夫来给我诊治,等那大夫赶来的时候,我早已烧昏过去了。   幸好那大夫不是庸医,幸好那大夫有些魄力,敢于死马当活马医,我才堪堪的保住了这条小命。   草药如同白开水一样,整碗整碗的灌下去,灌到我一闻到药味就干呕,可即便是这样,我仍是捏了鼻子,把药全部喝光。   药再难吃,也比生病的滋味要好上一些。   药一直喝着,我的病却没有完全好起来,病情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反复。   白天的时候,身体会好一些,只是低烧而已,而晚上的时候,通常会烧的很厉害,即使喝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那老大夫隔几天就来一次,可他却每每按着我的脉相叹息。   按他的这么多年行医的经验,这么多的药喝下去,我应该早就好了才对,可事实上呢,我的病一直拖了两个月,都没有完全好起来。   老大夫无计可施,最后隐晦的向我提及,这病已经不是医药可以解决的了,让我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我沉思片刻,这才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   自古以来,医卜不分家,就连“巫”也是从医术上分离出去的。那么,当纯粹的医药无法治好的我的病的时候,我得从别的方面来寻找解决办法了。   别的方面?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那只黄澄澄的大狐狸!   是它么?   不过我总觉得不是,它对我似乎并没有敌意,肯定不会这么的为难我。   那会是谁呢?   我想不出来,那就要找个明白人来问问。   三娘说我这种医药治不好的病叫虚病,必须得由会“看香”的人来治的。   看香?   经过三娘的解释,我才明白了这看香是什么意思。   有些动物或鬼魂经过修炼,会有一定的修行,民间对它们称呼为“仙家”。当这些仙家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会寻找有缘人,附在那人身上,用自己的神通给人看病。而被附身的人,就被称为“看香的”。   “仙家”的本事也有很多种,有的仙家实病看的好,实病就是真正身体上的病。有的仙家虚病看得好,有的仙家精通风水堪舆,有的仙家算命卜卦比较拿手,还有的仙家能下冥界。。。反正是各种神通的都有。   我让三娘打听了一下,这附近哪有看香的。   三娘说离秣马村四十里的一个叫山风口的村子有个老太太会看香,在这一带广有名气。   张山赶了马车,在车厢里铺了厚厚的被褥,还放了个暖炉,让三娘伺候着我,我们三人就向山风口而去。   山路不好走,怕把我颠坏了,张山走的很慢,直直走了大半天,这才赶到了山风口。   老太太很有名声,在村里稍微一打听就找着了。   她家是很平凡的农家小院,三间房还个院子,院子很宽敞,依稀还有夏天种菜时留下来的一块一块的菜畦。   三娘扶我进了屋,屋子里人还不少,有几个村妇正坐在炕沿上,应该是等着看香的。   炕头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正盘膝而坐。   老太太看上去很利索,很干净,满头的银发梳的一丝不乱,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的整洁,容长脸,形容偏瘦,长相不太出奇,只有一双眼睛,甚是明亮,给人印象极深。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摆设,只有靠西墙摆的那个大香案十分显眼,上面摆了一尊半米高观音菩萨像,前面摆了一个小香炉,香炉中正点着三枝香,香烟飘忽缭绕,满屋子都是香火的味道。   见我体弱站立不稳,一个女人站起来给我让了个地方,让我坐在炕上。我也实在支撑不了太久,谢过之后就坐下了。   炕上,老太太正向一个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说道:“。。。找你的那个老头穿着件黑布袍,不太高,白胖脸,没胡子,左边眼眶有个米粒大的痣。。。”   那女人惊诧道:“呀,是我公公。”   老太太又继续说道:“十月节你们没烧寒衣,老头太冷,找你要来啦。你也不用怕,我教你个法把他送走吧。回去后你用黄纸剪一乘轿子,八个小人抬轿,再剪一套寒衣,还要叠几个小元宝放在轿子里,半夜子时的时候找个属狗的人在十字路口烧了,烧完后就回来,记住路上不许回头。”   这方法可真是够奇怪的,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也从没见过。听老太太黄纸元宝的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我将要接触到的,是一个与平时迥异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什么,最近写文总不在状态,不想写,连思考都不愿了。。。状态实在不是一般的差!!真让人郁闷。   ☆、第 11 章   屋里有好几个女人等着看香,要轮到我还早呢,在车上颠了半天,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了,幸好有三娘坐在我后面,能让我靠着点,为我赢得了口喘气的机会。   “你们先等会,让这位姑娘先来吧,病的这么重,大家让着她点吧。”老太太大概见我实在是没有精神,不由的动了怜悯之心。   老太太发话,自然没有人敢不听,几个女人齐声回道:“让她看吧,我们不急。”   大家对我客气,我自然也不能失礼,打起精神有气无力的回道:“谢谢大家了。”   老太太用手一指墙边的香案:“拿三根香点上,把你想求的事在心里对着菩萨说三遍,再把香插到香炉里就好了。”   三娘扶着我下了炕来到香案前,香炉边上放着一把香,我拿了三根就着火折子点着了,然后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求菩萨保佑弟子早日病愈”,念完后,恭恭敬敬的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香和平时去庙里上的香一样,长短粗细,颜色味道,全都差不多,这种香烧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已经烧下去了一大块。   随着香越来越短,我却是越来越吃惊。   按照常理来说,当香烧掉一截后,那香灰就会折断掉到香炉里。可我烧的这香香灰却很奇怪,它不仅没有落下来,反而是慢慢向旁边偏了过去,就好象兰花叶一样,慢慢的垂了下去,那香灰与剩下的半截香,都快直如桌角了。   而更奇怪的是,这香灰是打着卷的,如同缠在手指上的长发一样,一圈绕一圈,一环扣一环。   这是什么意思?   我甚为不解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却是怫然色变,向我叹了口气:“姑娘,你这病我看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我看了看香灰,又看了看老太太,不由的重复了一句:“看不了?”   老太太道:“姑娘,我只能告诉你,你带着仙家呢,仙家要立堂子看病,找你呢。”   立堂子?   又一是个没有听说过的词。   我想仔细的问个明白,可惜还没等我开口,老太太率先道:“你的仙家比我的仙家道行高,我不能再看下去啦,你得去找个更厉害的仙家帮你看看才行。”   我郁闷了,老太太已经是附近最厉害的看香的了,我还要去哪找更厉害的啊?   再说了,我竟然也带着“仙家”呢,这,这,这仙家在哪带着呢啊?我身上?我口袋里?我腰包里?还是在我家里啊?   我哪来的仙家啊,莫不是那只狐狸?   我有好多的问题要问,可老太太却望着我一个劲的摇头:“你的仙家道行高,我不行,不够资格请它出来。”   满怀希望的来,却是满是疑问的失望而归。   病情一点也没减轻,仍是烧到头晕,身体软的好似棉花,稍微动一动,眼前金光直冒。   我问三娘哪还有更厉害的仙家,三娘摇摇头说不知道了。   药仍在吃,不过只是白白浪费药材罢了,喝下去没有一点用,我仍是低烧不断,高烧不停。   无奈之中,只好让张山去城里打听哪里还有更厉害的仙家。   一连去了好几天,还真让张山打听到了一个。   这位仙家却不是在本县,而是在邻县庆县。   庆县。。。   那三个小镖师就是庆县的。   想起镖师,就不得不让人想起江一苇,想起江一苇,我忽然觉得我的头更痛了。   上次他被四哥赶走,我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向他道歉,可这场病一起,我就被他忘到脑后去了。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江一苇,不过说实话,我十分不愿意与他见面,他那没完没了的唠叨,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那位仙家虽然是庆县的人,但并没有住在县城,而是和我一样,住在离县城很远的山村里。而且听说他只在上午给人看病,下午和晚上是不看的。   如果要早晨赶到那里,我们必须要先一天离家,然后在庆县县城住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再去。   带了三娘和张山,我们先赶到了庆县县城奔马镇。   奔马镇是个小镇,并没有多少外来商旅,街道上冷清的很。   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又狭小又破旧,但外出的人没有挑剔的资格,我们一行三人只得在这客栈上落脚了。   开店的是一对四十左右的夫妻,虽然穿的破旧,但很整洁,客栈里打扫的也算干净。男人掌柜兼厨师,女人跑堂兼打杂,反正人不多,倒也支应的开。   可能是起的太早,或者走路太急冒了风的原因,三娘从中午起就脸红腮赤,发起烧来了,等赶到奔马镇时,已经烧的十分厉害了。   一下了马车,张山就扶三娘去了客房,我在后面吩咐店老板赶紧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后,给开了个方子,抓了点药,熬好后,喂三娘喝下了。药里可能加了安眠的药材,三娘喝后沉沉睡去了。   张山坐在三娘的床头,不断的帮三娘压压被,掩掩脖颈,生怕灌进一点风去。他坐也坐不安稳,时不时起身摸摸三娘的额头,试试还烧没烧,若是感觉温度仍高,就会皱眉叹气,担心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看三娘安顿好了,我也实在撑不住了。   折腾了这一会儿,我只觉得头轰轰做响,沉重如鼓。   张山送我出了房间门,见我走不太稳,伸出手就要扶我,可能是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了,扎楞着两手有些不知所措了:“小姐,三娘病的这么重,明天就让她在这里养病吧,我一个人带小姐去行么?”   这个大汉可能是没怎么求过人,说这话的时候极为不好意思,声音也很低。   我微微一笑:“明天不去了,等三娘好了咱们一起去吧,三娘有病,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张山急急道:“那怎么行?小姐也病着呢,三娘吃了药,明天再歇一天,就能好了,不打紧的。”   “我的病都这么长时间了,不在乎这一两天,明天不去,你安心照顾三娘吧。”我晃了晃轻飘飘的身子,实在没有精力再与他客套,扶着墙壁,慢慢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回到房间,我就和衣躺到床上去了。   以前经常在戏文里看到,动不动就说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十分柔弱,出气稍微大点就能吹倒了。   我现在,终于做了回戏文上的千金小姐,不光出气大点就吹倒,就是没人出气,我也倒了。   累,身体四肢如同石头压坠一般,抬都抬不起来。   稍微一动,心脏怦怦怦跳的很快,似乎要跃出胸膛一样。   我拉过被子,阖上眼,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似乎睡去了,也似乎没有睡去,好象做梦了,又好象没有做梦,反正是歇的不太安稳。   待我清醒过来时,屋子里已经漆黑一片了。   我摸索着下了床,慢慢的踱到门边,打开了门。   借着外面照进来的一点光亮,我找到了火石,打着后,点亮了油灯。   这油灯里添的不是好油,烧起来烟特别大,一会儿功夫就呛的我咳嗽了起来。   我本就病的不耐烦,现在闻着这油烟味,更是觉得头脑发涨,恶心欲吐。   无奈之中,我吹熄了灯,起身出了房间。   我本打算去看看三娘,可刚一走到他们房间门口,从关的不太严的门缝中,看见张山正在低下头去,温柔的用额头去碰触三娘的额头。   我不是那没眼色的人,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打扰人家夫妻恩爱,只好停住了脚步又往回返。   忽然想起天已经黑了,看张山的样子,应该是一直在三娘身边没动身,晚饭应该也没吃。于是我挺了挺腰身,打起点精神,下楼去弄点饭菜。   楼下大厅倒还真亮着灯呢,客人也不多,只在靠右墙那里,背对着我,坐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在吃饭。   掌柜的夫妻俩正站在柜台后低低交谈,似乎是在算帐。   老板娘正对着楼梯口,一抬眼就看见我了,连忙招呼道:“小姐有事尽管喊一声,怎么还亲自下来了呢?”   我淡淡一笑:“没什么事,弄几个好菜端上来吧。”   吩咐完了,我就又回房,刚一转身,却听到下面一声惊诧:“杜小姐?”   谁?在这么个小地方,竟然有人认识我?   我带着疑惑转回头,却看见盈盈灯火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嘴角正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在这里看见他,我倒是楞了一下:“骆先生!”   骆尘净上下打量我一番,轻声道:“若不是听出了你的声音,我还真不敢认杜小姐了呢,几个月未见,杜小姐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看来是要邀请我坐下聊聊了。   我也没有推拒,就不客气的坐到了他对面,然后才回答道:“从一入冬就有些不舒服,饮食上也弱了许多,这才见瘦了。”   骆尘净点点头道:“我见小姐面目潮红,步履发虚,必是身体抱恙,在下也曾读过几本医书,方便让我给小姐诊诊脉么?”他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盘子向旁边端了端,在桌子上腾出了诊脉的地方。   虽然说他是在争求我的意见,可他的动作。。。似乎没有给我留反对的余地。   既然他这么大大方方,我也就不必拿出那小女儿的娇羞来了,于是将袖子向上扬了扬,露出了手腕,放到了桌子上。   骆尘净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有意料到我是如此的爽快,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洁白的帕子,展开来,轻轻的盖在了我的手腕上。   。。。。。。   汗,这么讲究?   我们俩到底谁是大家闺秀啊?   作者有话要说:玩了将近一个月,汗,终于有心情写作了。。。我发现我就是败家的命,今年没怎么花钱败家,憋的难受。这一个月终于在游戏里把钱败走了,汗,我也能专心写作了,555555555,我这是啥命呀。把钱投了,游戏也不想玩了,小说情节也捋顺了,想写作的心情也回来了。。。。。鉴于让大家等的时间太长了,我尽量每天多更一两章,这次肯定不食言了,拿人格保证。。。只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人格呀。。。   ☆、第 12 章   微微的温热隔着帕子慢慢由他的指尖传到我的腕上,为我冰冷的腕子带了点点暖意,对于长期体寒如冰的我来说,这一点点的温度,却让我分外的敏感和。。。流连。   和别人如此的接近,接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从娘亲去世后,我似乎只在四哥身上感受过。   娘亲是个极温柔的女子,在我的记忆中,她总是喜欢抱我在怀中,轻柔的亲吻我的额头,在她的眉里眼中,带给我的全是宠溺与关爱。   那时候,我是个幸福的孩子,而懂事极早的我,也知道要享受幸福,珍惜幸福。于是,每每腻在娘亲的怀中,不愿与娘亲有片刻分离。   娘亲去世后,我一直在问自己,小孩子的心是不是都格外的敏感,敏感到,我似乎从懂事起就预感到,我与娘亲不会有太过漫长的相守,我必须抓紧每一刻,每一瞬,否则。。。我会抱憾终生。   七年后,当娘亲问我“你能照顾好自己么”的时候,我看着那双带着期望与哀求的眼睛,极为冷静的点点了头。   娘亲笑了,娘亲说,她这一生,再无牵挂。   我没笑,虽然我知道,我对娘亲,再无遗憾!   “这病。。。反复了好久了吧?”骆尘净有些迟疑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将眼光转到他诊脉的手上,微微的点了点头。   骆尘净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又细腻,指甲修的也很整洁,淡粉的指甲在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一如他的人一样,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干净,觉得温暖。   “请大夫看过么?”   “嗯,看过了,也喝过药了。”   他缓缓的将手指抬起来,将那块白色的帕子也从我腕子上拿开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杜小姐,恕我直言,你这病,来的怕是有些不妥。”   哦?这骆师爷,有两下子啊,竟然能诊出我这病是虚病来。   我缩回胳膊,挽下衣袖,开口问道:“你诊出什么来了?”   他沉吟一下:“仙脉。”   “仙脉?”脉象分多少种我背不上来,但在我的印象中,在我看过的医书中,似乎没有这个“仙脉”吧?   骆尘净看着我疑惑的眼睛,为我解释道:“这个仙脉不是神仙的脉,是一种虚症,被仙家找上了才会出现这种脉,仙家知道吧,就是一些有修行的狐黄白柳。”   眼界大开!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骆尘净了。   “医术真是博大精深啊,竟然连这都能诊出来!”我对中医,对骆尘净,表示由衷的赞叹。   骆尘净可能觉得我孩子似的惊叹有些好笑,他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涌出欢快的笑意,刹时为这昏暗的小店中增添了一丝光彩和暖意。   “不要喝药了,找个会看的去看看吧,看通了,病就会不药而愈的。”   我苦笑:“我已经找人看过了,可她说我的仙家修行太高,她看不了。”   骆尘净恍然大悟道:“你到这来,也是来找人看这病的吧?”   “嗯。”   正说话间,老板娘端着个食盘从厨房出来了:“小姐,你是在这儿吃,还是送上去?”   “你直接送上去吧,对了,别忘了加壶酒,你让他自己吃吧,不要等我。”没有三娘在旁边,我不可能和张山一起吃饭的。   老板娘答应着上楼去了。   “上面还有谁在?你四哥么?”骆尘净抿着嘴唇,眼中的笑早就消失不见了,取代的一片平静无波。   忽略他表情的变换,我平淡说道:“不是我四哥,是家里的管家张山三娘夫妻。三娘病了,张山在上面守着她。”   骆尘净这才放开了皱着的眉头,温言道:“用我帮她把个脉么?”   我摇摇头:“不用了,已经请过大夫吃过药了,三娘也睡下了。”   “你还没吃呢吧?”他关切的问道。   “我不饿。”一直在发烧,烧的我一点食欲都没有。   骆尘净道:“怪不得你这么瘦呢,不吃饭是不行的,喝点粥吧,清淡一些的,好不好?”   他的眼神,诚挚又温和,让人不忍生出拒绝的念头来。   我还没说话,老板娘就从楼上下来了,骆尘净招呼她道:“做些粥来,再配上点清淡小菜。”   我发现这个人看似很随和,其实骨子里,很是执拗,他若想做的事情,似乎不会给人拒绝的余地,只不过,这种执拗,被他的温和,他的温柔,深深的掩盖了起来。   “你打算去哪看呢?”我正胡思乱想间,听他问道。   我连忙回道:“听说十里坡有个看香的,我去那看看。”   “十里坡不近啊,你怎么去呢,有马车么?”   “有的。”   “什么时候去?”   “等三娘好了就去。”   一问一答间,一种疲惫感又涌了上来。   在这里坐了好半天,不知不觉间已是腰沉身软,四肢冰冷,僵硬如石。   我试着晃了晃,只觉得头目森森,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不舒服了?”骆尘净见我的目光有些迷离,坐也坐不稳,连忙问道。   “唔,坐的时间有些长了。”我慢慢起身,想要回房去,这身体急切的需要休息。   骆尘净见我站立不住,急忙起身,伸手扶住了我。   行动间,他的白衣飘荡,反射出点点流动的光芒。   我看在眼中,只觉得这光芒越动越快,越来越乱,最后乱成了一团,然后怦的一声,这光团爆炸出来,我眼前轰的一下就黑了下来。   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我懒懒的翻了个身,不想从这安适中清醒过来。   身体没了以往的那种沉重,血液也不象以前那样崩崩崩的在血管中乱撞了,头脑也不是烧的糊里糊涂了。   我的病,难不成在一夜之间,好了么?   忽然想起,昨晚我似乎是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我是和骆尘净一起。   骆尘净!   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既然他能诊出虚病来,那么没准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呢。   我穿好衣服,翻身下床,想去找他问个究竟。   刚一开门,只见张山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小姐,你醒啦,骆师爷在下面套车呢。”   “套车?”我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张山道:“嗯,骆师爷说只要小姐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骆师爷说你这病不能再拖了,你收拾收拾,咱们赶紧走吧。”   骆尘净带我去看病?   昨晚我们似乎并没有谈到这一点吧?   我正想呢,骆尘净却从楼下上来了,一见我站在门口,离我好远就停住了,谦恭有礼的站在了楼梯口:“杜小姐,你的病情况不太妙,还是趁早治的好,我今天没事,陪你一起去吧,车已经备好了,等吃罢早饭,咱们就动身吧。”   我微微动了动身形,感觉身体状况不错,于是说道:“不急,等三娘好了再去吧,我今天感觉好多了。”   骆尘净微微一笑:“不是你的身体好了,是昨晚我用银针帮你扎了几针,暂能缓解一下你的病痛,治不了根的。”   帮我扎了几针?我怎么没感觉啊。   “你扎哪了?”   骆尘净抬起手,轻轻的在他的手上点了点:“虎口。”   虎口?   头晕身重,用得着扎虎口么?   我低下头去,仔细的端详着双手,果然在我的寻觅下,在虎口处找着了两个极为细小的针孔。   “扎虎口,能镇邪!”骆尘净为我解释道。   还有这种说法么?   以前没听过。。。   吃罢早饭,我和骆尘净踏上了去十里坡的路。   张山本想要同来,可三娘的烧不见退,我留他在客栈照顾三娘了。   虽说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不过我在车厢里,他在车厢外,倒也无妨。   山风凛冽,刮的很大,我们讲话必须要很大声彼此才能听得到,聊了几句觉得很费劲,我们都识趣的保持沉默了。   山路崎岖不平,颠的很厉害,我坐在马车里,围着被子团坐在车厢角,尽量让自己坐的平稳些。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我才明白骆尘净为什么还非要我去求医了。   那种已经纠缠了我好几个月的高烧又渐渐的回来了,我的身体慢慢又烫如烈火了,伴随着高烧而来的那种无力,让我的身体又软如面条了。   车子颠来颠去,我实在没有力气再维持那僵硬的坐姿,只好顺势躺了下来,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随着车厢摇摆起伏。   头脑又有些不太清楚,我合着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在车厢里,昏昏欲睡。   “咣。。。。。。”一个极响极亮的声音在车厢中响了起来。   我揉着额头坐了起来,嘴里不住的吸着冷气。   脑袋撞到车厢上,这一下,还真把我磕疼了。   马车攸的停住了,骆尘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杜小姐,撞哪了?”   我呲着牙回道:“没事。”声音却是有些含混。   外面稍一沉默,车帘却被掀开了,一缕光亮随着骆尘净照了进来。   “脸红成这样,你又发烧了?”骆尘净一见我烧的不成样子了,立刻就着了急。   他一个前倾,整个人如山岳般向我罩了过来,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额头就贴上来了一片温热。   骆尘净暖暖的呼吸,拂上了我的脸庞。   ☆、第 13 章   “很烫,这次烧得很厉害啊。”骆尘净挺直了身体,他带来的那片温热随他离去,我的额头又暴露在寒冷中,凉嗖嗖的小风一吹,让我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骆尘净用手一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我的额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妥,微红象一点点晕开的粉色胭脂,慢慢浸染了他白皙如玉的脸宠:“杜小姐,对不起,我失礼了,失礼了,我只是有些。。。”   “只是有些着急,我知道的。走这么半日了,咱们快到了么?”我接过他的话茬,将话题转移掉,掩掉了他的尴尬。   骆尘净见我如此做为,也很快恢复了平常那儒雅的模样:“快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吧。”   “唔,那咱们快点赶路吧,坐车有些累。”我慢慢的拽着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骆尘净嘱咐我道:“坐好了,千万别再碰着了。”   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揉了揉额头,骆尘净轻笑一声,转身去了,从外面放下车帘,又小心的把缝隙掩好,这才又上了路。   我不太习惯与别人接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静坐在那扇雕花窗下,孤独着时光,寂寞着流年。   没有人来亲近我,没有人来关怀我,而我,也习惯了与别人保持着距离。   看上去我似乎没在乎过什么,娘亲的生死别离,四哥的不告而别,我都在沉默中静静接受了。   尖酸刻薄的七姐曾嘲讽的和我叫过冷人,挖苦我没有感情,薄情寡义,我扭转头,把眼光投向那高旷宽阔的湛湛青天,留给七姐的是个冷如冰霜的背影。   我没有感情么?我寡薄情寡义么?   没有感情,是因为我能给予感情的人已经舍我而去。   薄情寡义,是为了不想再留给别人舍下我的机会。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独对寒冷孤寂,可骆尘净吹拂在我脸的那缕暖暖气息,却让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片刻的温暖。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如干柴的男人,怎么也不能把他与所谓的“仙家”联系在一起。   仙家不是都很有本事么,怎么不帮这个男人长胖点啊。   这个看香的是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吧,长相不出众,除了瘦,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值的注意的地方了。   他家的摆设,与山风口那老太太家又有些不一样了。   靠北的墙摆了一个很长的柜子,长度大约与屋子同宽,柜子上供了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和阿弥陀佛三位佛菩萨,这些佛像前面,没有摆香碗,却是堆了一个香灰小山。   房间东墙那也摆了一个不大的柜子,柜子上面什么也没供,只摆了三个香碗,香碗后面的墙上,不知挂了什么,还用一块红布盖了起来。红布好象盖了很多年了,颜色都有些不太鲜艳了,右下角那还破了一个洞,透过那个小洞,隐约可以看出里面盖的似乎是一张红纸。   我们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别的人在看香,屋里只那瘦男人一个人。   那个瘦男人向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坐到椅子上,他自己却是坐在了东墙柜子边的一张太师椅上:“什么地方不对劲?”   骆尘净答道:“高烧好几个月了,一直不退。”   那瘦男人打量了我一番,自己起身点了九根香,插在了最右边的那个香炉里,然后他又坐回了太师椅上。   九根香一起烧,眨眼之间,满屋就全是香火味了。   赶了一上午的路,我早已是疲惫不堪,现在又被这浓重的香火味一熏,只觉得头晕脑涨,疼痛欲裂。   骆尘净很细心的发现了我的不妥,向我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我了然的强打起精神,等着那个瘦男人帮我看病。   等了好长一段儿时间,那个瘦男人却是毫无动作,只是开始打呵欠。   他似乎是没有睡醒一样,呵欠一个挨一个,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这个呵欠刚打完了,下一个呵欠立刻就又来了,足足有一刻钟,他的呵欠还没有打完。   这。。。怎么回事?   我疑惑的望向骆尘净,骆尘净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可能是仙家上来了。”   仙家上来,还要打呵欠?   我算是又一次开了眼界。   那瘦男人打着呵欠,那右嘴角不知为什么却是慢慢的勾了上去,勾的很厉害,一直斜到耳朵边上去了。乍一看上去,这瘦男人变成了一个歪嘴很厉害的人。   “你。。。你。。。你的不。。。不。。。不是实。。。病。。。”瘦男人的说话忽然变得磕磕巴巴,而且连声音都变了。   刚才他的声音略为沙哑,说话也极为流利,而现在,这个声音有些尖利,还结结巴巴的,若不是亲眼看见是由一个身体发出的声音,我肯定不会认为这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我。。。我。。。我帮你。。。看看啊。。。”瘦男人歪着个嘴,说话一字一蹦的,非常的费劲,倒是那双眼睛,比刚才亮了许多。   他虽然说是要看看我的病情,可他并没有看我,而是闭上了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头对着我一抖一抖的。   只过了一小会儿,他却猛的睁开了眼:“咦?看。。。看。。。看不了。。。那。。。那。。。我走了。。。”话音一落,那男人嘴角一垮,嘴巴又恢复正常不歪了。   “你身上有仙家,仙家修行太高,我看不了。”瘦男人说话又不结巴了,又恢复了当初的流利。   这变化真是让人惊奇!   骆尘净向那瘦男人道:“大仙,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她都烧好几个月了,再这样下去不行啊。”   那男人很坚决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帮她治,是她的仙家比我的仙家修行高,我请不动人家,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托词,和山风口的老太太一模一样啊!   既然人家看不好,我们也只好告辞。   这一次,我又失望而归。   回到客栈之时,天已近晚,我们仍是住在了客栈之中。   三娘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再休息一晚,明天应该能够坐车回家了,我们核计着明天上午就回家,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西楼。   这次十里坡之行,骆尘净帮了我这么大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谢谢他,于是我让店家做了一桌好酒桌好答谢他,也当是个临别之筵吧。   “这种事情也要讲究个缘份,急是急不来的,你们四处打听一下,我也帮你留心一些,不怕找不到高人的。”骆尘净帮我盛了碗粥放到我面前,还不忘安慰我。   “嗯。”我知道急也没用,毕竟会看香的人不多,十里八村也不见得有一个,何况还要找一个修行高的,想来是更难了。   聊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只顾说我了,我都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会不会耽误了他的事。   “骆先生,陪我走了一天,不会误了你的事吧?”   他笑笑,又帮我挟过一箸菜:“没事,有件案子没有眉目,我出来探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来,早一天迟一天,不碍事的。”   官府的案件,我怕有什么保密的不方便讲,于是又引开了话题:“骆先生这么年轻,怎么就当了师爷呢?我看书上写的,师爷都是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老头,呵呵,与你相差甚远啊。”   骆尘净流露出一种怀念的神情:“容生虽然当了县令,可他实在是太小了。我和他爹爹有些交情,他爹爹央我来照顾他,左右要帮他出谋划策的,我索性就谋了他个师爷当当。”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和那个娃娃县令那么熟呢。   “你生了这么重的病,怎么没见你四哥呢?”骆尘净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出了个问题。   我抬头看了看他,心中仍是觉得很奇怪:这个骆尘净,似乎对四哥很感兴趣啊!   虽不明白他的目的,我仍是据实回道:“我四哥有事,打完官司没几天就走了。”   骆尘净刻意的保持着平静,假装随意道:“你和你四哥关系真好,他看起来很疼你。”   “嗯,他从小就对我很好。”不知他要具体要了解什么,既然他问了,我还是满足他的要求好了。   他眨了眨眼,深呼吸了一下,又继续问道:“你四哥年纪也不小了,好象还没有成亲吧?”   “没有。”   “为什么呢?以你们杜家的财势来讲,可不是娶不起啊。”   “不知道。”   他望了我一眼,奇道:“你是他最疼的妹妹呀,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淡淡道:“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对他的事情不太了解。”   骆尘净似乎还要问什么,可张了张嘴,他终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不明白,这骆尘净为什么会有意无意的提到四哥。   他以前认识四哥?可听口气又不象。   若是认识四哥,不可能对四哥的情况一无所知。   可若是不认识四哥,为什么又会对四哥如此的感兴趣呢?   这真是奇也怪哉!   看着欲言又止的骆尘净,我眼前闪过,是那痛苦又厌恶的表情,还有那青筋暴起的手。   骆尘净。。。   对四哥的情况如此的打探,你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很辛苦,唉,还是看文好啊,不用费脑筋,写文真是件劳碌事。。。   ☆、第 14 章   骆尘净还有事情要办,得继续留在奔马镇,第二天上午,我带着张山三娘就在客栈前面与他告了别。   “杜小姐,这种病拖的时间太长了,怕会拖成实病,你千万别懈怠了。”趁张山套车的空儿,骆尘净轻声的嘱咐我。   “嗯,我知道了。不过年关已近,不宜再出行,我可能要等过完了年再去找人看了。对了,我这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快过年了,家家都杀猪宰羊的很忙碌,看香的估计也没有什么时间帮人看病吧。   骆尘净道:“没事,于性命肯定是不妨事的,就是少不得你要多受点罪了。过年这几天,你的病症可能会减轻一些,不过不会痊愈,过了年,还是得找人看病的。”   我奇道:“过年为什么病会减轻啊,莫不成仙家也过年么?”   骆尘净听了我这话,对着我又笑了一下,这一笑,倒有几分溺爱在里面,不过那笑怎么看上去都象是爹爹哄小女儿的慈祥笑容,我。。。有些郁闷!   “年关的时候,仙家要去向上面汇报情况的,他们一走,你肯定会好一些的。”骆尘净耐心的给我解释,解释着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上面?上面是哪?”敢情这仙家也有上级呀,只是不知道这上级官员是谁,不会是哪个山大王吧。   骆尘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用手向天上指了指。   天庭?   “不会吧,他们修成仙了?”   面对我接二连三的提问,骆尘净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好脾气的说道:“没有,他们附在顶香人身上看病,就是为了积功德,功德积的多了,才能成仙呢。不过他们附到人身上开堂子,不是随便乱来的,得有上面的批准的,呵呵,这里面讲究很多,以后有时间了,再细细讲与你听吧。”   他伸手指了指街角,张山和三娘正赶了马车过来。   “骆师爷,那就此别过吧,什么时候去秣马村了,千万记得来寒舍坐坐,月西必定洒扫以待。”骆尘净懂得这么多,我还真希望他去我家做客,帮我解解心头疑惑。   骆尘净微微点头:“有时间一定会去的。”   我们就此分别。   回到西楼后,我就不再出去求医了,而是开始张罗过年。   虽然说身体仍是不舒服的很,天天高烧低烧的没断过,不过我仍是打了精神,开始为分家后独自过的第一个年做准备。   以往在杜府过年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操过心,年关之前,自会有新衣服、新首饰、花炮窗花之类的东西送到我手上,大年三十晚上全家老少一个不缺的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吃罢饭,家里的男人们再聚在一起守岁。   女孩子不用守岁,我会早早告退,然后回到我自己的房间里给娘亲上一炷香,如此而已。   这次自己过年,置办的东西肯定没有杜府的丰盛精美,不过我也没有太过寒酸,毕竟一年一次的大节日,我不会亏待了自己。   杀猪宰羊,买鱼买肉,置办年货,这都是张山的活计,而三娘和阿桃燕儿,则买来布匹,赶制新衣服。   小小的淘淘也有得忙了,我帮他买了好多的花炮,把个小淘淘都快高兴疯了,整天揣着一大堆的花炮去和村里孩子们炫耀,惹得那群孩子天天在我家门前打转,有时我看到了,会送他们每人几个花炮,这些孩子往往会快乐上好几天,村子里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就从没断过,为这村子多加了许多的年味。   燕儿手巧,一纸窗花剪的活灵活现,漂漂亮亮。这么好的手艺不能浪费了,我让张山买来好些红纸,让燕儿大显身手。于是每个房间的窗户上都贴上了红火的喜字和梅花映雪年年有鱼的窗花,尤其有一张喜鹊报春的我尤为喜欢,自己亲手贴在墙上了,一抬头就能看得见,很喜庆!   将房间院子又彻底清扫了一遍,屋檐下挂上了红彤彤的大灯笼,大门边也贴上了喜气洋洋的春联。春联是我自己写的,虽然书法不是很出众,但字体也还算周正。我也没有多大的才华,写不出那震古烁今的好春联,只随意写了一副:春回大地,福满人间。   村人多不识字,见我会写春联,拿了红纸央我来写,我也没做推拒,只捡着彩头好的帮他们写了几副,无非是年年财源广,岁岁福寿多之类的,反正是什么吉祥写什么,于是又换来夸奖数声。   我以为过年的时候,四哥会来看我,可一直等到除夕,四哥始终没有来。   大年三十那天,家家欢聚,户户团圆,三娘一家还有阿桃燕儿热热闹闹的准备着年夜饭,我无事可做,于是独自站在门口,观看天际此起彼落的烟花。   从日落看到星起,从星光点点看到繁星满天。。。十乡八村的烟花一直没个终了,它们亮起的那一瞬间,无数次的照亮了那条通往我门前的乡村小路,而那小路上,始终是寂静无人行。   “姐姐,烟花很好看,是不是?”穿得圆滚滚的淘淘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大眼睛眨呀眨的,透着一股子的机灵可爱。   我蹲□去,攥住他软软的小手,柔声道:“嗯,烟花很好看。”   淘淘将脑袋凑了过来,热乎乎的小额头在我的脸上蹭了蹭,欢快道:“看别人放有什么意思,来,咱们也放。”   他伸出小手在那圆鼓鼓的棉衣里掏了一把,几根花炮就攥在他那小小的手心了。   耀眼的烟火闪着白光,从地上冲天而起。   小淘淘拍着手掌欢呼雀跃。   我挺着腰身,微仰着头,睁大了眼睛去看空中那漂亮的花朵。   好好欣赏吧,它开放的时间是如此短暂,能不辜负它,就不要辜负它吧!   那一夜,我和淘淘一直在门口放烟花,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三娘才将我们唤了回去。   我们六口人围坐着吃了年夜饭,人多就是好,很热闹,很能解除掉寂寞。   我破天荒的喝了一点酒,然后顶着一点酒意,一点微醺去给娘亲上了一炷香。   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我笑着说:“娘亲,我过的很好呢!”   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竟有些湿润了。   我的病确实如骆尘净所说,大年二十五以后,果然就减轻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样烧个不停了。   虽然身体仍不是十分的安康,但也的确是让我轻松了不少。   我总觉得我带的“仙家”会和那晚看见的那只金黄大狐狸有关,也曾试着午夜不睡,等着它的再次出现。可连等了几个夜晚,我都没有等到它。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惊扰了它,它改变了修炼的地点,也不知是它修炼有特殊的时间,不到那个时辰,它不会来吸收月亮光华。   反正不管是哪种原因吧,从那晚我看见它之后,它就一直没有再趴过我的墙头。   好日子还没过几天,正月初三那天,才告别我短短几日的高烧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这一次,病势来的更凶猛了,我如同一只在锅子里煮着的虾一样,从里到外,烧的都红透了。   而且,这次不仅仅是发烧了,还添了病,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上的病。   我莫名其妙的想发脾气,看谁都不顺眼,看张山那络腮胡子不顺眼,看三娘那胖乎乎的身材不顺眼,看淘淘那淘气的样子不顺眼,阿桃太笨,燕儿说话太快,来拜年的村民们穿的太破,和我聊天的婶娘嫂子们说话太粗。。。就连三娘抱来的小狗崽我都看它不顺眼,嫌它长得太丑!   我自认为自己一向是个心平气和的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生过气发过脾气,可现在如此的喜怒无常,如此的阴晴不定,结合我这重新回归的高烧,我很容易就猜到,是“仙家”在生气,它在影响着我。   虽然有心想要和它勾通勾通,让它有什么要求直白的提出来,不要如此的折腾我,可不管我如何的呼唤,它依旧是没有半分出来与我交流的意思。   我无奈,只好宁心等待,等出了正月,再四处去寻医问卜。   我怕自己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会伤了别人的心,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只是窝在房里读书刺绣,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统统挥之不问。   这方法还算有效,除了来伺候我的燕儿被我训斥了几句外,别人倒没有被我殃及到。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二十多天。   这一日,我支开了燕儿,仍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刺绣。   我的刺绣水平一般,也绣不出什么精致的东西来,只绣个平常用的枕套手绢之类,我也没有太过专心的绣过,只不过是用它来打发时间罢了。   绣着绣着,我忽然听得外面有个声音在叫我。   “杜月西。。。杜月西。。。听见了么。。。听见了就出来。。。”声音是个男声,嗓子也很宏亮,听起来还有点熟,似乎是听过。   我放下针线,正要起身去外面看看,燕儿却推门进来,这丫头捂着个嘴,呵呵的笑个不停:“小姐,快去看看吧,江少爷正趴在墙头喊你的名字哪。”   江少爷,江一苇?   我抚了抚额头,忽然觉得头一抽一抽的,疼的很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更的有些晚了,今天状况频出,一点安静时候也没有,只能抓晚上的时间了~还好写出来了~   ☆、第 15 章   “把他让到客厅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梳子开始整理妆容。   燕儿答应着去了,随即阿桃进来帮我梳头。   本来想稍为收拾一下就出去见江一苇,可看看镜子中那一脸病容,生怕江一苇问起来没完没了,就又动手抹了些胭脂,插了朵珠钗,又选了件颜色鲜亮点的衣服,装扮完了之后,对镜自照,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我这才略有些放心的出了门。   我以为我掩饰的很不错了呢,可没想到江一苇那厮不光话多,眼色却也是很不错,只看了我一眼,就嚷嚷开了:“杜月西,你怎么这么瘦了,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生病了?什么病,请大夫看了没有,开了什么方子,在喝药没有,你哪不舒服,怎么会瘦的这么厉害呢?我认识好多有名的大夫,给你请几个来吧。。。”   唉,胭脂算是白抹了,早知道还是这么受他的荼毒,我还不如省点精神呢。   短短几个月没见,我有些改变了,江一苇也是有了些改变。   他的个头又高了一些,看起来也壮了些,最明显的变化,是唇上下巴上有了胡茬,看起来老成了许多。   今天他穿了件绛紫色的衣服,用金边勾就,看起来更显得成熟庄重了些。   上一次来那略有些青涩的样子,在他身上,是再也找不到一点点的影子了。   这厮不开口说话的时候,还真象个大人了。   截住他源源不断的提问,我回答他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发烧了。”   江一苇一脸的不相信,向我叫道:“瞎说,发烧能把人烧得和骷髅差不多吗,你糊弄人!赶紧说实话,到底是什么病,说呀,快点呀。。。”   魔音贯耳!   我在他的话中见缝插针,逮个间歇连忙问道:“你来做什么,找我有事么?”   江一苇大吼一声:“别转移话题,赶紧说你得了什么病,你要是不说,我就找七八个大夫直接来给你诊脉,到时候你不说我也能知道了。。。”   我揉了揉额头,忍着头痛,无奈道:“真的只是发烧,一直在烧,烧很长时间了。”   江一苇听我说完,却是楞了一下,抬手抓了抓头发,又问道:“一直发烧,喝药不管用,是不?”   我点点头,头还没点利索呢,只觉得眼前一暗,江一苇那只热乎乎的爪子已经按到我额头上了,他的声音随即传来:“果然是发烧呢。”   我一歪头,挣脱了他的魔爪,一巴掌打过去,把他的爪子给打回去了。   江一苇不以为杵,很自然的缩回手,却没有再说话,而是沉吟了起来。   难得他能有片刻安静,也知道他肯定是在想什么事情,我也就识趣的没有打扰他,反正依他的性子,想起什么来肯定会一吐为快的。   果然没多久,他又开始说了:“杜月西,你这病,怕是有些来路不正吧。”   嗯?江一苇竟然也知道这些鬼神仙怪的事?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我还没有回答,他却又继续说话了:“依我看,你这病肯定是有外来勾当,吃药不管事的,得找个懂行的人看看才行。我大姑姑看这种病看得可好了,你和我走吧,去找我大姑姑,她肯定能把你看好了!”   他大姑姑会看?   这么凑巧?   见我有些半信半疑,江一苇大声道:“你还不信我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是真的,你这病肯定是邪病,我大姑姑真的能治,我大姑姑可神啦,小时候我掉了魂,就是我大姑姑给喊回来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收拾收拾,我这带你去找我大姑姑,我保你人到病除。。。”   江一苇年轻血热,干起事情来是风风火火,也不等我回答,一阵风似的替我张罗开了:“燕儿,给你家小姐收拾几件衣服去,阿桃赶紧去装手炉,三娘,张大哥在吧,让他去套车,你也随你家小姐去吧,路上也好照顾她,燕儿和阿桃就别去了,在家看家吧,你们放心,我保证把你家小姐平平安安的送回来。。。”   见江一苇如此热心,我也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   所谓“有病乱投医”,我委实已经让这高烧折腾的厌烦至极,巴不得有人能立时看好我的病呢,本来还得我四处打探去寻找大仙呢,现在有一个送上门来了,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叮嘱燕儿和阿桃看好家,我随江一苇出了门。   走到门口,江一苇却没有立即上马,而是站在大门口,指着我大门上的牌匾问道:“杜月西,这不是你的字吧?刚劲有力,豪气冲天,应该是个男人的笔迹,我说的可对?”   我看了看匾额上那两个遒劲的大字,又看了看有些高深的江一苇,实在想不出他问这个做什么。   江一苇眯着眼睛,眼光在那匾额上扫来扫去:“西楼,西楼,西楼。。。杜月西,杜月楼,你那混蛋四哥写的是不?”话到最后,江一苇已经咬上牙了,特别是提到四哥的名字的时候,那牙咬的极为豪迈。   “这是你家,那个混蛋凭什么把他的名字写在匾额上啊,哼,这笔烂字,和那个烂人一样,透着一股子卑鄙。。。”江一苇越骂越起劲,越说火越大,他攸的一个耸身,左脚一踩门框,身子顺势就跃了起来,他伸手一抓,就抓住了那挂的高高的匾额,也不知他怎么一弄,那宽大的匾额向上一飞,然后呼一下就落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若是寻常东西也就罢了,我也不会计较一块木头,可这毕竟是四哥亲手写给我的,就这样被江一苇摔碎了,我若一笑置之,岂不是辜负了四哥的心意?   我面色一沉,冷冷看向江一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江一苇,这太过了吧,我四哥即使有不是,你也犯不着拿两个字来出气吧?”   江一苇不解恨般的飞起一脚,把一块木头碎片踢得老远,恨恨道:“过?一点也不过,你要是知道你那个混蛋四哥是怎么对我的,你就不会说我过了,哼!”   我沉声问道:“他怎么对你了?你且说来听听,我给你评评理。”   江一苇脸一扭,梗着脖子,却是一言不发了,看样子,似乎是不愿提起。   上一次的时候,我在睡眼惺忪中听到了江一苇的声音,不过我还没有清醒过来,就让四哥安抚着又睡去了,委实不知四哥对他做了什么,反正最后结局是把他给赶跑了。后来我也曾问过燕儿和阿桃,她们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就不理世事,再加上以为江一苇只是一个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后来也就没有向四哥问及这件事,那晚的事就这样葫芦提的混过去了。   现在看来,江一苇似乎是在四哥手中吃了大亏,这亏很伤及面子,是以江一苇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愿在我面前晾晒出来。   看着脸红筋涨的江一苇,我叹了口气,吩咐阿桃和燕儿道:“把这些碎片收拾进去吧,你们俩谨守门户,轻易不要开门,若是害怕,就去村里喊几个婶子大娘来做伴。”   阿桃和燕儿答应着,立即动手收拾。   江一苇见我没有再责怪他,嘴唇颤了颤,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见我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讪讪的缩了缩头,眼睛躲躲闪闪的,不再说话了。   “走吧,你不是说带我去看病么?”我向江一苇说道,边说,边径自走向了马车。   三娘搬了脚凳过来,我刚要扶着三娘踩上去,江一苇却是快步向前,将三娘拦在了他的胳膊之外,自己伸手扶住了我,一贯神采飞扬的脸上却多一点点拘谨:“杜月西,你没生气吧?”   声音低低的,小小的,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我淡淡道:“没有,我不知道你和我四哥有什么过节,没有立场去评论你们谁对谁错。话又说回来,我刚才也不该给你脸色看的。”   江一苇极快的截住我的话:“谁说你给我脸色看了,没有的事,是我太过冲动了,在家门口砸你的匾,是我的不对。”   看着他一副做了错事的又有些着急解释的样子,我不由哑然失笑:“好了,这事就别再提了,赶紧赶路吧,眼瞅着都快晌午了呢,要不咱吃完午饭再走?”   江一苇急急道:“不了,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早到一会儿,没准你的病就早好一会儿呢。”说罢,他解下拴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   “杜月西,我在前面给你带路,你们可跟紧了啊。”一踢马腹,他的马四蹄一扬,就跑到马车前面去了。   三娘也上了得车来,将车帘放下来掩了个严严实实,张山鞭子一挥,马车辘辘,追随着江一苇,奔驰在乡间的小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总算是补齐了,今天元旦了,祝大家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开开心心每一天~今天过新年啊,合家团聚,家里很热闹,我不敢保证今天的更新,亲们也不用刻意等,都安心过个节吧~   ☆、第 16 章   我原本以为江一苇的家是在庆县,路上一聊天才知道,他的家根本不是在庆县,而是在京城封鼎城,庆县只不过是有江家镖局的一家分镖局罢了。   江一苇家是开镖局的,他爹爹据说武艺相当高超,武林之中鲜有敌手,因此短短一二十年就将镖局开遍了大江南北。   我对他的家世不感兴趣,也没有打算去他家登门拜访,于是一再和江一苇约定,只去他大姑姑家,而不去他家坐客了。   江一苇似乎很理解我的心思一样,没有坚持让我一定去他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不知是不是因为砸了我家的匾而对我心怀愧疚,一路之上,江一苇对我曲意逢迎,照顾的十分周到。   我也不是那爱计较的人,笑一笑,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不过我还是没忘记男女之防,仍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其实不保持距离也不行,要知道,这一路之上,我就没见他的嘴休息过。   我的算盘打的倒是好,可事情往往不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发生。   赶了十几二十天的路,我们甫一进城,就听见一个超大声音远远叫道:“江一苇,你这死孩子,又跑哪去了?一到庆县就没了你的影,你作死呢吧!”   口气似乎与江一苇颇为亲昵,但语气实在是不善,我微微掀开车帘,却见一个妇人正从街角奔了过来。   长眉翠黛,凝肌雪肤,身材窈窕,衣着华美,即使她已经年岁加大了,但仍不失一个美人。   就这样一个美丽如画,让人赏心悦目的美人,现在却正在做着与美丽丝毫搭不上边的动作:她撸胳膊挽袖子,大踏步的就迈了过来,几步来到一马当先的江一苇旁边,扯住江一苇的腰带,一把就从马上把江一苇给拽了下去。   真生猛啊!   那美妇人对着江一苇一顿爆捶,嘴里还念叨个不停:“死孩子,大过年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给我玩失踪,你是不是诚心不让人把年过好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又皮痒了是不?说,又去哪淘气惹事去了,你这个死孩子,长这么大就没人省过心,仗着自己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天天惹是生非。就你那点功夫,还有脸说自己是高手,哈哈,笑死我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才几斤几两啊。。。”   那滔滔不绝的话语,这说话叨唠的口气,我抹了抹额头的汗,感觉有些不太妙————十有□,这应该是江一苇的娘!   江一苇一边躲闪,一边嚷道:“娘,别打了,我有事,朋友生病了,我带她来看病。快别闹了,你看围了这么多人,让人家看笑话了。”   “看病?”江一苇的娘亲楞了一下停了手,然后转过头来打量我的马车:“什么朋友,怎么还坐马车啊,男的女的,得的什么病,你打算带他找谁看啊,要是跌打损伤,直接拉咱家去就行了,咱家祖传的伤药,管用着呢。。。”   一见事情已经掩不住了,我再在车上坐上,难免失礼,我拉开车帘,向那美妇人道:“月西拜见伯母,伯母安好!”   我刚要下车,江一苇的胳膊便伸了过来,我略一犹豫,这众目睽睽之下,男女相触,似乎有失体统,可再一琢磨,如果我就这样拒了,却是让他在众人面前讨个没趣,实在是太失面子。   念头在脑中转了好几转,最后我仍是扶了江一苇,下得车来。   江一苇的娘亲江夫人张着嘴,眼睛瞪的很大,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和江一苇。   江一苇走到他娘身边,拽拽他娘的袖子:“娘,她叫杜月西,是我的朋友。”   “女。。。女的?!”江夫人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似乎接受这个事实有些艰难。   江一苇看了看四周指指点点的人群,向他娘说道:“娘,有事先回家再说,这里人太多。”   江夫人这才仿佛从大梦中清醒过来一样,长出一口气道:“回家,回家。”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江夫人似乎并没有坐轿或坐车,于是邀请道:“伯母,您与我一同乘车吧,走得也快一些。”   江夫人连声道:“好,好!”   三娘先接应江夫人上了车,江一苇在后面低声对我说道:“杜月西,真对不住了,说不得你要上我家走一趟了。”   我轻声回道:“没事,你别忘了正事就行。”   江一苇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身体要紧。”   我点头含笑上了车。   还没等我坐稳,江夫人那双美目就扫了过来,她既没有恼怒他的儿子带回来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样子,也没有鄙夷我随便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出门在外的神情,她的眼神很纯净,惊讶中带着好奇。   我虽然与江一苇并无隐情,不惧见他的爹娘,可他娘亲如此长时间热烈的盯着我,仍是让我有些吃不消了,我刚要没话找话,江夫人却是率先有了动作。   她猛的倾过身来,一把攥住我的手:“杜小姐,你和阿苇认识多久了?”   我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不由的往后仰了一下,幸好她攥住我的手了,我的头这才没磕到车厢上,我稳了稳心神,这才答道:“伯母,叫我月西吧。我和江一。。。江公子认识有几个月了,我雇佣贵镖局的镖师时认识他的。”   江夫人使劲的盯着我,热情的眼眸中似乎要冒出烈火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叫你月西了。月西啊,你长得可真俊,看这眉眼,看这模样,啧啧,真好看,就是瘦了点,你今年多大了,是哪的人?”   我心知这江夫人似乎有些误解了,可这事我又不好辩白,只好彬彬有礼的回道:“十六了,现在住在七丰镇。”   江夫人欢喜道:“我家阿苇十八了,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   然后,这诡异的笑声,一直持续了一路。   江一苇家很大,府第十分的雄伟,仅他家的围墙就占了半条街,大门口很开阔,巨大的两扇门上铆着密密麻麻的铜钉子,大门左右贴着一副铜字对联:大智大勇威震四方,立信立义诺重千斤。上面横了一块大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同兴镖局。   我还没打量完,江夫人就已经急急火火的拽着我往府里走了,一边走一边吩咐:“赶紧去找老爷,有贵客到了,小三子,去吩咐厨房,做桌拿手好菜。嫣红,翠翠,快去给杜小姐收拾间房,把那轻容纱的被褥晒上,熏上沉水香,阿云,你去把我陪嫁过来那套象牙妆奁拿来,还有还有,胭脂水粉,一定要顶顶好的。。。”   晕死,我也没说要住在这里啊。   我赶紧拦住热情过头的江夫人:“不敢劳烦伯母,月西还有事在身,过一会儿就要走的,就不在府上打扰了。”   江夫人却道:“走什么?既然来了就得多住些日子,再说你不是要治病么,这病岂是一两天就好的?你安心在这住着,别拘束的慌,就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说到“自己家”时,这位江夫人还别有深意的着重强调了一下。   我郁闷,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我知道自己可劝服不了这位好心的江夫人,只好给江一苇使眼色,江一苇果然有眼力劲,紧走两步向江夫人说道:“娘,你这么风风火火的,别把月西吓坏了。吃罢饭我就带她去看病,看完她就要回家了。”   江夫人狠狠的剜了江一苇一眼:“你这死孩子,缺心眼是吧,等你们看完病天就要黑了,难道你让月西赶夜路么?再说了,她有病在身,总这么折腾对身体也不好啊,等病养好了再走也不迟呀。。。”   一顿数落下来,江一苇败阵而回,他歉疚的向我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他无奈,我也无奈,我郁闷的低着头只好一路随着江夫人进了屋。   把我按到椅子上坐好,江夫人也坐到了我旁边,吩咐丫环上茶,然后眉飞色舞的和我聊起了天:“月西啊,你得的是什么病?怎么瘦成这样?可曾让大夫请过脉?大夫怎么说?你放心,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多的很,什么病都能治的。你不要着急,这几天就让阿苇陪你到处逛逛散散心,别看我家阿苇五大三粗的,心思可细了,保证把你照顾的周周到到的。你也不用怕挨欺负,我家阿苇武功可好了,打一二十个不在话下。。。”   一见江夫人夸起来没完了,江一苇不好意思的看看我,赶紧打断了江夫人:“娘,月西是来看病的,你总说我做什么。月西也没什么大病,就是病的来头有点不对,我想让我大姑姑帮她看看,大姑姑在家吧?”   江夫人又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道:“没病就好。你大姑姑在家呢,我先让人去给她送个信,今天下午你们就过去吧,这样吧,我也去,让你大姑姑好好给月西看看。”   江一苇嚷道:“娘,我带月西去就行了,你就别去了。”   江夫人那脸说变就变,刷的就垮下来了,她阴阴的对江一苇诡笑:“死孩子,你竟然敢不让娘去,欠收拾了吧?”   江一苇似乎很害怕他娘亲的这种笑容,一边暗暗的向我这边退,一边结结巴巴道:“娘,我,我是怕您累着。”   江夫人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抬头望去,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出现了在门口。   他看起来有些瘦削,容貌也不出众,可当他那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我却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冷意。   作者有话要说:f1678:你可委屈我了,我没有去玩游戏。元旦之后,又随老公搬家了,刚到这个城市,我似乎有点水土不服,脸上背上出了好些个小红疙瘩,又痒又疼。背上出也就罢了,脸上还出了,我快要毁容了。。。。。。我估计大家都快没有耐性看这文了,汗,我总是断更,这小半年的事很多。现在搬到这边后,能有一个月的安静时候,我争取多更点。坑肯定不是,大家尽管放心看。。。事实上我都不知道应该说啥了,只是觉得很对不住大家,废话我也不说了,争取多更是正经。今天还在写,争取还更一章。   ☆、第 17 章   江一苇说他爹爹江映是个高手,这话我信了。   人家那眼神,敏锐犀利的如同小刀子一样,一看就知道与平常人不一样。   我站起身来,想向他打招呼,还未等我开口,一个身影嗖一下就扑到他怀里去了,随即江夫人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出来了:“相公,你儿子欺负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我满头黑线,这个江夫人,可真是别具一格啊,对自己的儿子还用告黑状的。   江映伸出大手,笨手笨脚的在江夫人脸上抹了两下,轻轻将江夫人扶正了,待江夫人站稳,却伸手抱拳,向我说道:“见笑,见笑!”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起伏。   我连忙施礼:“见过江伯父。”   江映抬手虚扶了我一下:“不敢,不敢!”   这人说话,怎么总俩字俩字的往外蹦啊。   重又分宾主落坐,江夫人一扫以前的豪放,坐在江映旁边,温柔委婉似小鸟依人,这变脸演戏的功夫,当真是让人敬佩至极。   江一苇似乎很怕他娘诬告他,连忙挤在他娘开口前向他爹爹介绍我:“爹,这是杜月西,我交下的朋友。”   江映“哦”了一声,低下头去看冒着热气的茶杯,就再也没有反应了。   江一苇似乎看惯了这种情况,向我解释道:“我爹爹不擅言谈。”   嗯,我看出来了,确实是不擅言谈,要不然也不会俩个字俩个字的往外蹦了。   江夫人怕我尴尬,连忙揽过话去:“月西家中可还有什么人,父母可安康?”   我低低答道:“爹娘都不在了。”   江夫人楞了一下,随即走到我身边,将我揽入怀中,面含怜悯轻声道:“可怜的孩子,别伤心,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我把你当亲生女儿看。”   爹爹在与不在,我从来就没放在过心上。   一个一年都见不到几回面的男人,值得我将他放在心上么?   只是娘亲,虽然不在了,可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无人可以取代。   忘不掉那温柔的笑容,忘不掉那细心的呵护,忘不掉昏黄烛光下那飞针走线的纤纤玉手,也忘不掉那响在耳边的声声叮咛,更忘不掉寂静深夜中那张流满泪水的脸。   “西西,你成全了娘吧!”我不知道当初娘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着说出这句话的,我只看到娘的手一直在抖,一直在抖,抖的那床黄绫被子起伏的如同秋风中衰败的枯叶。。。   于是,我静静的睁大眼睛,成全了娘亲。   娘亲那温热的唇疯狂的吻在我的小脸上,那簌簌而下的泪水滴湿了我薄薄的睡衣,娘亲用她自认无悔的方式,与我说了再见,与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娘亲走后,我在回忆中,在品味着她的爱中,在孤独中慢慢长大。   我从未忘记过她,也从未埋怨过她。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命的权利,或告别这个世界,或活在这个世界。   面对爱怜满溢的江夫人,我保持了沉默。   这个怀抱,虽然也很温暖,但没有我记忆中那熟悉的香气。   这,终归不是我曾在乎的那个怀抱!   这话题实在有些沉重,屋里的气氛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就连江夫人那么爽朗的人,都染上了一丝伤感。她似乎想弥补我缺失的母爱一样,拉着我的手,不断的嘘寒问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生怕一不小心又勾起我的伤心往事来。   我很想告诉她,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下了,我忽然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   幸好这种伤感没持续太久,丫环就进来问要不要开饭。   我以为别人家吃饭也象杜家一样,无声无息,规矩极大,大家都只吃自己手边的菜,不敢去挟远处的菜,生怕失礼于人前。   饭桌上,江夫人和江一苇时不时的拌嘴抬杠,为了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争个不可开交。   江夫人帮我挟块鱼肉,江一苇在旁边嚷道:“鱼生火,肉生痰,月西正发烧,你还给她挟鱼肉,这不是让她病的更重么?”   江夫人又挟一块排骨放到我碗里,还嘴道:“你懂个啥,月西这么瘦,不补补怎么有体力啊,你那话有准么,还不定是从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听来呢,再说了,月西这病又不是从身体上来的,怕什么啊!”   江一苇仍自辩解:“那也不好,生病的人还是吃点清淡的好,月西,来,吃点白菜。”   嗖——我碗里的鱼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箸白菜。   “江一苇,你找揍呢吧,竟和我对着干!”母子大战又开始了。。。   江映镇定的放下筷子,脸上那表情仍是冷如冰川,双拳一抱,向我一拱手:“见笑,见笑!”然后又抄起筷子,若无其事的自顾吃饭。   那边江一苇喊道:“你不信了去问大夫,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少吃大鱼大肉,多吃青菜?”   江夫人横眉立目,大拍桌子:“胡说八道,生病了是一定要好点好东西补补身子的,要不然身体都得耗虚了。”   江一苇:“娘,你不懂装懂!”   江夫人:“滚,你胡说八道!”   江映向我一拱手:“见笑见笑!”抄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   江一苇嗖嗖嗖把青菜给我添了满碗。   江夫人唰唰唰把鱼肉全端到我面前。   江映向我一拱手:“见笑见笑!”拿起筷子吃的很淡定。   。。。   这热闹又诡异的一家子,这<高>潮迭起的一顿饭,吃得我既疲惫,又羡慕。。。   好不容易吃罢了饭,江映一抱拳:“失陪失陪!”   也不容我答礼,他老人家长腿一迈,翩然而去。   这人,真是太有个性了!   我十分想知道,他说话这么简洁,是怎么和别人谈生意的!   江一苇的大姑姑家也住在封鼎城,我们走了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他大姑姑家也是高门大户,富贵门第。   江夫人早就谴人报过信了,他大姑姑知道我们要来,已经摆好了瓜果,正在客厅等我们呢。   大姑姑岁数好象比江映要小几岁,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人很精神干练。   见过礼,她们姑嫂二人又谈了几句闲话,这才将话题扯到我的病上来了。   大姑姑既没问我病情,也没有点香,象平常一样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一串佛珠,一边数念珠一边有一声没一声的和江夫人闲聊。   聊着聊着,她的脸色陡然一变,手中的佛珠猛的爆散开来,哗啦啦掉了一地。   江夫人和江一苇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佛珠怎么散了?”江夫人急急问道。   大姑姑的表情却很奇怪,她的似乎很着急,想要表达什么,脸上的肉一个劲的抽动,可她的嘴却抿的紧紧的,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那样子好象有人把她的嘴捂上了似的。   江夫人和江一苇着了急,拽着她又叫又嚷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大姑姑都折腾的满身是汗了,这才倒腾上来一口气,总算是把嘴张开了。   长长的出了口气,又喘息了好长时间,大姑姑总算是平缓了下来。   她仔仔细细的盯着我又看了一番,然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杜小姐,你这病我看不了,你也看到了,人家根本就不让我说话。”   我点点头,心头已经了悟:“我明白,谢谢姑姑了。”   江一苇蹲□去捡那些落在地上的佛珠,一颗颗收齐了,又重新交给他大姑姑,大姑姑接过去,将那些佛珠随手放到了桌上,又缓缓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说我看不了,可一定会有高人能帮你看好的。杜小姐千万不要灰心,一定要找人把这病治好了,若是拖的时间长了,拖成实病就糟糕了。”   我回道:“嗯,姑姑的话我记下了,我还会继续找人的看。”   江夫人在一旁轻声问道:“妹妹,难不成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大姑姑迟疑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办法嘛。。。”刚说了这三个字,只听得哗啦一声,桌子上的那些佛珠,不知怎的,竟然全部落到了地上。   我们四人站着聊天,并没有碰那张桌子,桌子根本就不可能晃动,可没人晃动桌子,那佛珠是怎么掉到地上去的呢?   再说了,若是珠子自己滚下来的,也只能是滚下几颗吧,哪能一下子十几颗珠子一起落下来呢,而且,若是自然滚落,那珠子必定是落到桌沿的正下方,怎么可能落到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去呢?   那距离,到象是有人用胳膊将珠子从桌子上扫下去的。。。   我们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了,面面相觑,默契的全都选择了噤口不言。   过了良久良久,我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姑姑了,我看我们还是告辞的好,以后有机会,月西再来拜会姑姑吧。”   事出奇怪,大姑姑也并未挽留,痛痛快快的就将我们送到了门口。   这次求医,就用这样诡异的方式告终了。   又一次失败的告终!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一章,明天争取也这么效率,呵呵~   ☆、第 18 章   回江府的路上,我心情有些压抑。   这个病持续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天天高烧不断,整个人都烧得轻飘飘的了,饶是我再没脾气,也烧的实在有些不耐烦了,特别是这病又极不好治,能治这种虚病的人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却又都治不了,唉,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解脱。   江夫人看出了我心事低落,对我是百般劝慰,万般开解,怜惜之意,溢于言表。   娘亲若是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疼爱于我吧!   又想起娘亲,心事又低了几分。   不过我不是那会撒娇使性子的人,知道自己是在人家做客,摆出那伤春悲秋的样子实在有些失礼,于是将种种愁苦之态尽掩心底,表面上仍与江夫人相谈甚欢。   我本来没计划在江家叨扰,可天色已晚,必不能行,再加上江夫人殷勤留客,我若执意要走,也显的太不尽人情了,无奈之中,只得听了江夫人安排,在江家住上一晚。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一苇母子俩故意说些可笑出丑的往事逗我开心,江映仍是老样子,见那母子二人很失态了,就放下筷子,来句“见笑见笑”,然后再镇定自若的吃饭。   虽然看上去这一家人很奇怪,可流转在他们周围的气氛却是格外的温馨与和谐,让我这个从未感受过家庭温暖的人不由心生羡慕与向往。   在江一苇和江夫人不着痕迹的安慰下,我终是抛却了不快,渐渐舒展开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哪里投了江夫人的缘,江夫人对我是宠爱有加,就连睡觉,也抱了被褥来与我相伴。   她待我是极好的,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是给得我最好的,最舒适的,那关怀备至的样子,比我娘亲一点也不少让,感激之余,我心中一直是暖意不断。   熄了灯烛之后,江夫人与我联床夜话,我本没怎么和人聊过天,自然是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好在江夫人口才好,那话题倒是从未间断过,不过说过来说过去,我怎么听着都是夸江一苇的话多。   在这位可爱可亲的江夫人口中,江一苇俨然是一个集忠义礼智于一体、信孝仁义于一身、文武双全、貌比潘宋、惊才绝艳的完美人物。   江夫人不遗余力的向我夸奖江一苇,她的心思我自然是懂的,她以为我一个孤身女子随江一苇而来,何况我和江一苇年龄又正相当,肯定是觉得我和江一苇两情相悦了,她对我如此疼爱,可能是把我当未过门的儿媳妇看待了。   我有心告诉她我和江一苇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病的,可在这种问题上,似乎越解释越麻烦。   怕越描越黑,我只好保持了沉默,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走,不能再住下去了。   夜里虽然与江夫人聊天聊到很晚,第二天早晨我仍是起的很早,吃罢早饭,我执意要告辞。   江夫人一再挽留,就连江映也说了句“多住几日”,我仍是坚持着要走。   本来我与江一苇就没有私情,再住下去,我怕三人成虎、弄假成真了。   江一苇是不错,江家的温暖我也十分留恋,可我并没有准备好接受爱情,接受婚姻。   还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好,我不想象娘亲一样,用情用爱折磨自己一生。   江一苇本来还要送我回家的,我也没用,封鼎城与七丰镇相距遥远,坐车骑马也得二十来天,太浪费时间了。   何况我又不是单身一人上路,而是有张山三娘陪伴,张山还有些功夫,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饶我再如何推却,江一苇仍是将我送出了很远,直到城外的十里长亭,才恋恋不舍的与我说了再见。   我坐在渐行渐远的马车上,看着他单人匹马立于长亭之畔,冬日的斜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心头忽然有些悲凉!   出门在外,自然不如在家舒服,如此长距离的跋涉,我这支离的病骨实在有些吃不消。   这一来一回之间,人又消瘦了不少。   当三娘拿来镜子给我梳妆的时候,我才发现,镜中那个女子已经和骷髅差不多了,她和骷髅惟一的区别就在于,她比骷髅多了一层苍白的皮。   我掩镜长叹,不知这病,还要折磨我多久。   一路之上我们也曾到处打听哪有会看香的,远远近近的也曾去了几家,可不管真真假假,结果都是一样:我的烧仍是没有退。   停停走走,直到二月下旬,我们才又回到了七丰镇。   离家一个多月,一进入七丰镇的时候,看着那不算热闹的街市和不甚华丽的店铺,还有衣着朴素的人们,竟然倍感亲切。   我在安宁城住了十五年,也未曾对安宁城有过一丝一毫的留恋,而现在,对着只来过几次的七丰镇,竟然生出了一种乡情,我想我是真的已经在七丰镇落地生根了,原来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七丰镇秣马村当成我的家乡了。   被这温润入心的感情一冲,身体的不适顿时消散了许多,我坐在车厢门口,将车帘又掀大一些,微笑着欣赏七丰城并不漂亮的景色。   马蹄的的,马车缓缓穿过大街小巷,三娘时不时的下车进店,顺便买一些东西捎回去。   马车兜兜转转,刚拐了过一条街,我一眼就看见衙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修长男人。   虽然离的还远,看不清楚模样,我却肯定那人就是骆尘净骆师爷。   七丰镇属于乡下地方,乡下人一般都不爱穿浅色特别是白色的衣服,因为浅色不禁脏,下地干农活又是泥又是土的,还是穿深色衣服合适些。   经常穿这出尘白衣的,在这个地方也只有骆尘净了。   张山将马车靠过去,骆尘净就迎了上来:“杜小姐,好久不见。”   温柔的声音如同春风细雨,让人感觉说不出来的舒服。   我下得车来:“好久不见,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呢,怪冷的。”   骆尘净边打量边答道:“有位乡民来问事,我刚把他送出来。你又瘦了不少,没去找人看病么?”   我叹口气:“又找了好几个,连京城都去了,可谁都看不好,这不,刚回来的。”   骆尘净见我在冷风中有些瑟缩,连忙道:“先进去再说吧,天气太冷,别又冻着了。”   我摇摇头:“就不进去了,天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秣马。”   骆尘净听我这么说,也没有再让,只是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总这样煎熬着也不行啊。”   “再打听吧,天下之大,总会有人能看得了这病的。”   骆尘净没再接话,而是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没事,不用担心,这病总会好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上次已经麻烦过他一次,我不想再麻烦人家,人家也是有事情要忙的。   骆尘净听了我这话,唇角勾起一个温和至极的笑容:“那杜小姐可不要松懈了,病还是要治的,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我道了谢,然后挥手与他告别了。   日已西斜,路上行人渐少,张山把车赶得很快,我们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回到了家。   家中一切安好,既没来过强盗又没来过小偷,阿桃和燕儿两个丫头也很勤快,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些日子一直是在马车上过的,我是疲累极了,连晚饭都没吃,只草草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这一夜连个身都没翻,直直的睡到大天光才醒了过来。   清晨时候摸摸额头,竟然不太烧,不由心情大好。梳洗打扮一番,自觉清爽很多,早饭的时候,极有胃口的喝了一碗半米粥。   见我精神不错,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家里的情况说了说。   现在的天气虽然仍有些冷,但已经算是初春时节了,据说从现在起就要准备种地了。   去年四哥说要在院子四周栽上桃树,我也是应了的,这两个丫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已经央村子里的人帮忙买好桃树了,这几日就要雇人栽种了。   我以前不知时节,不懂稼穑,当然也不知道怎么种桃树,我还以为是把桃核种到地里去呢,现在听两个小丫头一说我才明白,原来不是种核,是要直接栽修剪过的树干。   见我听的兴趣盎然,两个丫头索性领我去看买来的桃树。   昨晚回来的时候天太黑,我还真没看见原来院子里已经堆满了桃树。   这些桃树现在并不能称为“树”,棵棵只有手臂粗细,没有树冠,只有光秃秃几根树枝子。   三娘说这树今年栽上了,至少要等三年才能开花结果长桃子呢。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要吃一个桃子,并不是很容易很简单的事情,而一棵树要结成果实,还要经过漫长的成长。   想想自己以前浪费过的水果,心中不由暗生愧疚,直觉得对不起这果树的艰辛。   既然现在是栽树的最好季节,我让张山去村里雇人,赶紧把这些桃树栽上,不要误了时令。   三娘和两个小丫头商量,把院子好好修整修整,空白地方种点瓜果蔬菜,一来给院子添点绿意,二来也能吃上新鲜蔬菜。   我倒是觉得院子里还是种些花好,等一开花了,五颜六色的,那多好看啊。   三娘说光好看没用,花又不能吃,还是种菜好,两个小丫头也同意三娘的意见。   既然大家都说种菜好,我少数服从多数,不再坚持种花了。   三娘说也不全种菜,等栽菜剩下的边边角角,会给我种几丛花。   我笑笑同意了,反正菜也开花的,我就当花看呗。   我们说的正欢,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以前的时候总有乡人来串门,或看看我的病,或来找三娘聊天,或是找两个丫头描花样,家里虽说不上门庭若市,但也没断过人。   我以为又是谁来串门了,也没在意。   阿桃跑着去开门,片刻功夫就回来了,身后,却是跟了一个我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长了些,唉,也平了些,许多天没写,怎么找不到感觉了呢,大哭~嘿嘿,亲们这么关心我,真让我感动呀,这一感动,脸上的疙瘩都不太疼了,光剩下痒了。。。。。谢谢vivana帮捉虫,果然是三人成虎。韩非子·内储说上》:“庞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去大梁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也。’王曰:‘寡人自为知。’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 谢谢亲了,不然就出大笑话了,幸好你及时发现了,谢谢啦~   ☆、第 19 章   来人白衣胜雪,温和柔润,好似一块握手即温的极品美玉。   我惊讶道:“骆先生?”   骆尘净双手一抱,向我作揖问好:“杜小姐,冒昧前来,有失打扰。”   我边把他往客厅让,边说道:“骆先生,咱们也算熟识了,还是别这么多礼了,怪拘束的。”   骆尘净微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唐突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接着说道:“院里这么多桃树,可是要去栽?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能充个数。”   “我四哥喜欢桃树,我这里有空地,索性就栽一些。人手是够的,我雇人栽。”   一听我提到“四哥”,骆尘净停住了脚步,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幽幽道:“你和你四哥感情真好。”   糟糕,我忘了一提到四哥他就反常了,怎么此时偏偏说出这么句话来呢。   我若无其事的回答道:“嗯,我们兄妹感情不错,小时候没有人和我玩,只有四哥答理我。你呢,可有妹妹让你疼?”   骆尘净失掉了惯有的温和,脸僵硬的厉害,看上去活象戴了张蹩脚面具,他冷冷回道:“没有,我没有兄弟姐妹,是家中独子。”   我一见他失态了,就知道此事不宜再提,于是指指椅子,转移话题道:“骆先生请坐,寒舍简陋,莫嫌怠慢。你这次来秣马,是有公事么?”   骆尘净落了座,这才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专门为了杜小姐的病来的。”   我的病?   昨天他说要帮我打听哪有看香的,今天就有消息了?   官府办事就是快啊!   “杜小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精于卜测,说不定能解决掉你的麻烦,即使解决不了,以他的本事,肯定能为你指点一下迷津。”骆尘净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深锁,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这个人。   “卜测?你说的那人离这里远么?若是很远的话,不如先在附近找个会算的卜一卦,我听张山说七丰镇上就有个半仙算的很准。”我见他有些为难,于是委婉的提了个建议。   骆尘净虽然面有难色,但态度却很坚决:“不用找别人,就找他了,这件事他肯定能解决的。不过杜小姐,我先和你讲好了,这个人不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一切交给我来应对。还有,这次去,不用别人跟着,只能我一个人带着你去。”   去算卦还这么多的条件?   那这人的本事肯定是不一般了。   不说话行,反正我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   可不带别人,孤男寡女上路,终有不便。   不过看到骆尘净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我没有说什么废话,点头同意了。   收拾了几件衣服,带足了银两,嘱咐好张山把树栽上,我跟随着骆尘净上路了。   骆尘净虽然长相儒雅斯文,好似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可相处下来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很厉害。   他几乎什么懂,什么都知道,无论我问什么,他都能随口答上来,学识渊博的简直吓人。   他很会处事,我们所到之处,不管打尖住店,一番相处下来,那些店老板最后都是笑着主动给我优惠。   这人不光脾气好,性子温柔,还十分的体贴,往往我没有想到的,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最最主要的是,这人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遇到贫苦之人从不低看,遇到富人贵族也毫不逢迎。   我想若是江夫人看见过他,肯定不敢再夸江一苇是个完美的人了。   “杜小姐,天色晚了,咱们就在这家店里歇息吧。”骆尘净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在车厢外轻轻叫我。   我迷迷糊糊的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抚抚烧的滚烫的额头,又按按有些疼痛的肚子,然后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坐马车其实是件很遭罪的事,若是坐半天一天的也就罢了,若是坐的时候长了,全身的骨头差不多都要颠散了,何况现在天气又这么冷,我虽抱了暖炉,围了厚厚的被子,但只坐在车里不动弹,也是难挡这慢慢入侵的寒冷。   何况,我已经持续高烧好几个月了,身体早就熬的虚弱不堪。   我如同梦游般拖着冻僵的身子下车,动作慢的如同一头迟钝的病牛,脚一沾地,只觉得腿是又麻又木,我晃了晃身形,勉强站稳了没有摔倒。   骆尘净见我艰于行走,伸出胳膊道:“扶着我,走的稳点。”   我恍惚中还知道自己恐怕要缓一大会儿才能恢复过来,也就没有矫情,伸手去扶他的胳膊。   未料想胳膊也麻木太过,有些失了准头,我的手一晃,叭一下就打到骆尘净的手上了。   骆尘净吃惊道:“手这么凉?”   他又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今天怎么烧这么厉害,是不是很不舒服?以后要是不舒服了就叫我,不要自己挺,咱们要可少赶点路,也要早点投栈。”   说罢,他长臂一伸,就将我抱了起来,迈开大步,腾腾腾几步就进了客栈。   虽然是平生第一次被男人抱,可我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来我已经烧的有些发晕了;二来不知为何,今天肚子很疼,就象有一只匕首在我的小腹那搅来搅去一样,痛的我眼泪好悬没流出来。   我抿紧了嘴唇,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努力去压迫想要造反的小腹。   模模糊糊中,只听骆尘净道:“掌柜的,快来两间上房。”   又走好长一段路,吱呀一声有门被推开,旋及我被放在床上,一床带着皂角味的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然后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我的手腕。   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了,在我疼的几乎窒息的时候,我竟然还晕晕糊糊的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回诊脉,他怎么没盖手帕啊?   身体没有给我太多清醒的机会,我还没有想出个答案,就已经晕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人还未睁开眼睛,就觉得身上又痛又沉,动了动手指,竟然重如山岳,动不得半分毫。   在床上挣扎了好久,才慢慢坐起了身,脑袋微微一晃,直觉得天旋地转。   静坐良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向外看了看,天色很阴沉,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应该是白天。   想起身下床,一转身子,才发现枕头边上多了点东西,似乎是衬裤。   洁白细腻的棉布,看上去舒适柔软,崭崭新新,似乎是没有穿过的。   这不是我的东西啊,是谁的?怎么放在我的枕边了?   我拿起来拎,哗啦一下,散出了一堆东西。   这条白衬裤里,还裹了一条粉红色的衬裤,两条亵裤,还有一大叠的草纸。   这。。。   哪个女子住店落在这里的?   我刚想到这里,只觉得□一暖,一股热流冲体而出。。。   我的天,不会这么巧吧?!   包袱,我的包袱呢?   这下可真的要换衬裤了。   我急忙下床,脚刚踩在地上,只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骆尘净的声音随即传来:“杜小姐,你醒了吧,该吃药了。”   啊。。。我的天!   我又窜回床上,大被刷的一甩,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结结巴巴道:“进。。。进来吧。”   骆尘净推门而入,手里端了一个瓷碗,里面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趁热喝了吧。”他走到床前将药递给我,然后侧过脸去,似乎在欣赏桌子上那粗陋不堪的茶壶。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一个男子,我尴尬的要死,二话不说就将药接了过来,咕咚咚就喝了一大口。   “噗。。。咳咳咳。。。嘘嘘嘘。。。”烫死我了,我吐了半口呛了半口,又烫又咳,咳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骆尘净很及时的将药碗接了过去,又很及时的递过一块手巾:“没事吧?我以为你还没醒,怕过会儿药放凉了,刚熬好我就端过来了。”   我。。。无语。   待我不咳了,骆尘净道:“杜小姐,我昨天给你诊了诊脉。”   我连忙搭话:“怎么样?”   骆尘净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了,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看我的眼睛了,然后他的脸慢慢变红了,白玉般的脸上渐渐的浸出一点点的红润,好看的似乎是慢慢展开的桃花花瓣。   “你的身体很差,脉嘛。。。”他吞吞吐吐的,似乎有难言之隐一样。   “怎么?不会是拖不了几天了吧?直说吧,我从不讳疾忌医。”   骆尘净颇为踌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脉很滑。”   滑脉?   “不是吧?滑脉应该是怀孕的脉吧?我怎么可能是滑脉呢?”我着实吃了一惊,我还是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怀孕呢?   骆尘净连忙分辩道:“不是,不是怀孕,唔,那个,那个女子,要,要来天,天葵的脉,也是滑脉,和怀胎初期是一样的。”   腾,我的脸红成了一块大红布,比骆尘净的脸还要红。   怪不得他那样为难呢,两个未成婚的男女谈这件事,确实是不太合适。   骆尘净匆匆说道:“一路上没怎么洗过衣服,你的衣服我让洗衣妇去洗了,枕边帮你准备了点干净的。这药你趁热喝了,喝完了肚子会舒服点。这两天不赶路,你好好歇着吧,我在隔壁房间,有事叫我。。。”   说罢,他落荒而逃。   我坐在床上,尴尬的要命,只觉得脸上呼呼的往外喷火,热呀。   我发了几个月的高烧,从来没有哪天象今天这样把我烧的这么热过。   脸红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想起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连忙下床将门闩好——换衣服要紧啊。   一拿起那崭新的衬裤和亵裤,又想起了骆尘净,一个大男人跑去买这种衣服,还不知道多别扭呢。   他别不别扭我说不好,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别扭。   换好衣服,将被褥叠好,趁着温热又将药喝掉了,刚琢磨着要洗手洗脸,就听见骆尘净又在门外说道:“我把热水放外面了,你洗洗脸准备吃饭吧,我有些话和你说,嗯,关于你的病的。”脚步轻响,人马上又离开了。   我抚抚微红的脸去取热水————这个男人,想的可真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懒蛋一枚,最近在窝里孵蛋,不知所谓的孵。。。。   ☆、第 20 章   孤男寡女上路,我早就已经预料到路上会有尴尬了,特别是我的身体如此虚弱,几乎已经丧失了自理能力。可骆尘净一再坚持,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如他的愿了。   我也曾读过《女诫》和《烈女传》,自然知道未婚女子不能和男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也不能将贴身的衣物给男人看见,更不能与不是夫君的男人有什么瓜葛,可现在,这些“妇德”,我都已经违背了。我与骆尘净不经意间的亲密,有些太过了。若按《烈女传》上的烈女们来比对,我似乎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以死明志,另一条是嫁给骆尘净。   死我总觉得犯不上。   嫁给他么?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特别是骆尘净还如此的温柔,我不亏的。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有时间,旁敲侧击探探他的口风吧,若他也乐意,那我们就凑成一对吧。   若他不乐意,等这事了结了,我们就痛快再见。   嗯,就这样吧。   等骆尘净送来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是心平气和了。   晚饭是热气腾腾的粥,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有药味,还有红枣,尝了口,甜甜软软,十分好吃。   客栈里肯定不会有这种粥的,肯定是骆尘净自己做的。   喝完粥,骆尘净将碗送下去,片刻又回来了。   感动于他的体贴,我轻轻说了声:“谢谢。”   骆尘净也早已脱去了尴尬,恢复了云淡风清的样子,他微微一笑:“没什么的,你身体不适,这几天好好休养一下。唔,说说你的身体吧,既然是要问病,杜小姐,你我就不要拘谨了,我问什么,还望你能据实回答。”   我点点头:“骆先生请讲。”   “杜小姐,你的月事一向不准吧?可是来的迟?短的时候也要隔两三个月,长的时候半年也有吧?”   啊?   怎么是问的这方面?   这么私密的事,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抓起桌上的杯子在手中转来转去,却仍是按他的要求小声回答了他:“嗯。”   “来月事的时候,腰部又凉又酸,腹如刀搅,可是?”   “嗯。”   “平常的时候,也是畏寒怕冷吧?夏天也得盖棉被,天气稍微一凉就觉得后背冒寒气?”   “是。”   骆尘净点点头,似乎我的回答印证了他的诊断:“杜小姐,你身体里寒气太盛,特别是宫寒,已经十分严重了,若不及早治疗,以后生育怕会有些困难。”   啊?这么严重?   “不会吧。。。”我的月事虽然一向不准,但也不会严重到这地步吧。   骆尘净的表情很郑重:“你以前肯定没有好好注意过身体,身体寒到这个地步,不是一两天的事。我帮你开副温补的方子,你慢慢调理。 这种病光喝药不行,平日里你还要多加注意。以后尽量少吃凉性的食物和水果,不要喝凉水,也不要贪凉吹风。你睡的是床吧?七丰不比安宁,这里冬天很冷的,还是睡炕好。热炕最能去寒气的,睡热炕比吃药还管用呢。”   这个骆尘净,还真是很厉害,他说的很对。   我这身体里有寒气,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娘亲去世后,我偏安在杜府的小角落里没人管。   无聊之际,每每坐在庭院里看花开花谢,看日落月升。   常常在星罗棋布的夜空下,半睡半醒的痴坐整夜。   凉风寒露,冻霜冷风,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它们早已在我的身体里打下了病痛的埋伏。   至于我的房间嘛,果然是床不是炕,我睡惯了床,房间里就支的床,这都让他猜着了。   “好的,我记下了。”既然他说的对,那我以后注意就行了。   骆尘净一再嘱咐我:“你别大意了,这病可大可小的,现在不注意些,以后成了亲,有你哭的时候。我再给你写几道药膳,食补也很重要。”   哦。。。。。。   在妙医圣手的调理下,我过了好几天的舒服日子。   等我精神了些,我们才继续赶路。   又走了五六天,骆尘净带我进入了一个繁华的镇子。   从一进入这个镇子开始,骆尘净就开始沉默了,不再与我闲谈养生之道了。   我估计我们十有八九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了。   马车在喧嚣的大街上行走,走的很慢,我能很清楚的听到外面商贩的喊叫声。   这里人们说话的口音与安宁和七丰都不一样,我仔细的听了听,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这时我才真实的感觉到,我们已经离家很远很远了。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嘈杂声喧闹声才离我们渐渐远去,周围的街市渐渐安静了下来,而马蹄声却是越来越明显。   又行了有一刻钟,骆尘净将马车停了下来,随即车厢上的帘子被掀开了,骆尘净向我道:“咱们到了。”   扶住他的胳膊,我下了马车,然后开始打量我们停车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很偏僻的地方了,整条街上没看见一个人影,这里的房子修的都很大,很气派,只不过全都门前冷落,我猜测这里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别院居多。   我们停在门前的这家,少了些富贵气,却多了些朴素的味道,青砖小墙,掩映着萧疏的花树。除了幽静,看上去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杜小姐,一切由我来安排,你不用出声就好。”临进门,骆尘净又一次的嘱咐我。   我听话的点了点头。   骆尘净没有叩门,却是弯下腰去,在门轴那弄弄了,伸手一推门,门就开了。   然后,他轻轻的走了进去。   院子很大,也很安静,没有想象中的几重院落,只有两幢二层的小楼南北相对。   南楼前面有一大块空地,旁边还放了个旧旧的兵器架,上面还扔了几把生锈的刀剑,看起来应该是练武场。   其余的地方,全都是花,有高如房屋的,也有低如矮草的,有开的正盛的,也有早已枯萎的。这些花,好象都不是凡品,反正我是一株也没见到过。   骆尘净带着我,走过院中小径,径直来到北楼前。   楼看上去也很陈旧了,似乎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雨,屋檐上雕刻的花卉,早已经失掉了原来鲜艳的颜色,而变得有些黯淡了。   骆尘净没有敲门而入,而是停在了门外,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平息心中的某种悸动一般,然后大声说道:“你还在不?”   哗啦啦。。。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一个声音惊喜又焦急的回道:“阿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在的,我哪也不去,肯定在的。”   声音不稚嫩,也不苍老,听起来这人年龄应该在二十到四十之间吧。   骆尘净一听这声音,手就开始颤抖,胸膛也开始大辐度的起伏,他攥了攥拳头,强压了情绪,又说道:“我带朋友来了,她得了虚病,你帮她想想办法。”   屋内那人急急回道:“好的,好的。阿净,你怎么不进来?你进来,让我看看你行不?”   骆尘净的拳头攥的死紧死紧的,却道:“你什么时候给她看?她身体不好,越快越好。”   那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焦急问道:“阿净,你这次回来,住多久?你走了这么多年,多住些日子好不好,好不好?”   骆尘净沉默了一会儿,坚决出声:“不。”   那人似乎很怕骆尘净会离开他一样,这次说出来的话都带有乞求的意思了:“一个月,就一个月,好不好?”   骆尘净道:“不。”   “二十天,二十天。”   “不。”   “十五天,就住十天,你已经十年没回来了。”   “不。”   “阿净,阿净,十天。”   “不。”   “阿净,不要这样好不好,五天,你走了十年,连这五天都不给我么?”   “不。”   话语如此无情,如此坚决,这次换屋里那人沉默了,好半晌,他才出声道:“阿净,你还是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骆尘净微仰着头,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又咬了咬牙:“一晚,就今天一晚,你若不答应,我马上带她走。”   一声轻微的抽泣从屋内传来,看来屋里那人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他略带着鼻音说道:“好,一晚就一晚。你的朋友这么安静,是个女孩子么?”   我知道我再不说话有失礼之嫌,可骆尘净已经嘱咐过我,不让我开口了,我只好闭了嘴,在旁边假装自己不存在。   骆尘净冷冷道:“是又怎样?”   屋内那人似乎流了许多泪,说话已经听不出悲喜来了,声音里鼻音已经很重了:“真是女的吗?我,我不问,我不问,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带她去南楼吧,安顿好了她,就来陪陪我,好不好?”   骆尘净没有回答他,只是转了身,示意我跟他走。   我转身间,看见他眼中有晶莹的水光在闪动。   他眨了眨眼,将那丝水光留在了眼中,然后默然无声的带着我踏着厚厚的不知存积了多久的落叶,来到了南楼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疏忽,这一章差点弄丢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糊里糊涂~   ☆、第 21 章   按院子里草木落叶那无人管理的程度,这楼里应该也是尘土飞扬。可这一次我却是想错了,当骆尘净推开南楼的门的时候,既没有满地落灰,也没有尘土飞扬,里面却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就象有人住在里面一样。   残冬那惨淡的阳光洒下天空,落在这有些荒芜有些空旷的院子里,也落在了静静伫立在门口的骆尘净身上,为这院子,还有门前这人,添了几许落寞,几许静幽。   骆尘净缓缓的伸出右手,轻轻扶在门框,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轻轻的抚摸着那不知什么木料的黑色门框,似乎在回忆往昔的时光。   我站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我可以肯定,他的神情,必定是复杂的很。   我无意打扰他深陷的往事,只好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默不出声。   过了好久好久,我腿都站得有些酸了,骆尘净才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记起了我的存在,他转回身,不好意思的向我说道:“杜小姐,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吧。站这么久,累了吧,你先坐下休息会儿,我来收拾一下。”   我轻轻道:“无妨,这里很干净,不收拾也没事。”边说,边随他进了屋。   屋子里东西不多,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一把紫陶茶壶,茶壶旁边有两个杯子。靠东墙有一张木床,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还放着一套白色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上还搭了一件白色的袍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里似乎有人在住。   我看到这一切了,骆尘净当然也看到了,他一向温和的眼睛,此时却是含着悲喜交加。   他走到床前,将那件白色袍子轻轻拿了起来,然后轻轻的在那衣服上摩蹭了几下,人又陷入了沉思状态,显而易见,这件衣服又将他带到以前的岁月里了。   我实在是站不住了,略走几步,想要坐到椅子上去。   虽然我的脚步轻浅,可还是打扰到了他,他两手一卷就将那衣服卷成了一团,然后打开衣柜的门胡乱塞了进去,不过他的手并没有缩回来,而是还在衣柜里,似乎在翻腾什么。   不一会儿,他就从衣柜中捧出了一床崭新的被褥,也是白色的。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薰笼,被子总也没用了,肯定有些潮的。”骆尘净将被褥放在床上,匆匆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生火,自然是清冷清冷的,不过我累的厉害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趴在桌子上,就闭上了眼睛。   管他这屋子有什么故事呢,管他骆尘净有什么往事呢,都没有眼前的疲累来的要紧了,我还是先顾自己的命吧。   我就这样在桌子上趴着睡了过去,还睡的很香,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骆尘净把我叫醒的。   屋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显然天已经黑了。   我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在床上,鞋子早就脱掉了,被子也盖的很严。   “杜小姐,先吃点饭再睡吧,已经很晚了呢。”骆尘净把食盘放到桌子上。   “好。”我起身下床。   “先来洗脸。”   “嗯。”   洗完脸,骆尘净又递过漱口水。   我又漱了漱口,这才坐到桌前吃饭。   一碗粥,两碟青菜,还有一条鱼,一副碗筷。   “你不一起吃么?”我疑惑的问道。   “我吃过了,你吃吧。”   哦,我拿起碗筷,独自用餐。   粥仍是带着药材味的,吃起来绵软的很,入口即化。   那两盘小菜也是费了心思的,里面有着药材的清香味,但一点也没有药材的苦味。   我吃饭的时候,骆尘净一直站在衣柜旁边,望着衣柜发呆。   他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怨怒,时而忧愁。   我一直以为温文尔雅的骆师爷脸上永远是带着温和的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人也有太多的情感,只不过,他的情感一直被他压在了心底,只有在这个盛载了他太多过往的地方才表现出来。   无意去探究别人的世界,我安静的吃着我的饭。   吃罢饭,骆尘净就过来将盘碗端走了,没多久他就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小香炉。   “你已经睡了小半天,怕晚上要走困。我点些安神香,你也会睡得舒服些。”香炉中青烟袅袅,安神香显然已是点燃的了。   我点点头:“好。”   骆尘净将香炉放在桌子上,又道:“你若是冷了,就来薰笼上睡,茶壶里我新沏了水,也放在薰笼边上,你随渴随喝。”   “嗯,你在哪睡?我隔壁么?”这楼里好象人不多,若我一个人住这幢楼,还真有点考验我的胆量。   骆尘净稍微迟疑了一下才答道:“不,我今天在北楼睡。你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的。你休息吧,过来把门闩上。”   “好。”   骆尘净转身往外走,我跟在他后面去闩门。   走到门口,骆尘净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却向我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杜小姐,晚安。”   咦,今晚这么多礼?   我也向他道了声:“晚安。”   然后关上了门。   熄了灯,上了床,我又要准备睡觉。   以前没病的时候,我的休息时间一向很规律,白天没贪过睡,晚上也没失过眠,而现在生了病,尤其是这种极缠人的病,我的起居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常常大白天就觉得累,然后必须要睡觉,而好些个夜晚,却难受的睡不了觉,只能迷糊到天亮。   今天白天睡了半天,晚上果然如骆尘净说的一样走了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的胡思乱想。   想屋里那个奇怪的人,为什么只喊骆尘净进去,自己却不出来呢?   他的声音激动又乞求,对骆尘净百般迁就,又是为了什么?   骆尘净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为什么对着这个人,却又是如此失态呢?   还有这个院子,花草看似枯败,实则株株不同凡花,这院子里的人,肯定极为了不起,不然也弄不了这么多不常见的花来。   屋里那个人,已经答应了要给我看病,到现在了也没动静,而骆尘净又说明天要走,那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看呢?   还有我这烦人的高烧,也不知要烧到什么时候,不晓得这个高人能不能为我去了这病或为我指点一下迷津。。。。。。   我思来想去,脑子中乱成一团,越想越没个头绪,最后在这繁乱不堪中渐渐有了睡意。   似乎是刚迷糊了一会儿,只听得外面“啪”的一声,传来一个很大的声响。   那声音离得不远,似乎是从隔壁房间发出来的。   这幢楼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住,为什么隔壁的门会响?   莫不是骆尘净来拿东西么?   我支起身子,轻轻叫道:“骆先生,是你么?”   呜呜呜。。。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很大的风,刮过树梢时声音响的吓人,回答我的,没有骆尘净的声音,却只有这哭泣般的风声。   “骆先生?”我又喊了一声,待了片刻,仍是无人应答。   我翻身下了床,披上件衣服,来到门前打开了门,我故意把门在墙上磕的咣咣做响,也好给自己壮壮胆。   甫一开门,一阵冷风就呼的一下灌了进来,冻的我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我站在门口,向隔壁的门看了过去。   北楼只有一个门口,而南楼却有两个,我住的是西边那个房间,现在我张望的,是东边的房门口。   东边的房间里果然有人,因为我看见从那半开的门中射出了一片昏黄的烛光。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我压重了脚步,踢踏踢踏的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又喊了一句:“骆先生,是你在屋里吗?”   透过破旧的窗纸,一个黑色的影子越来越大,屋内也传来了脚步声,骆尘净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我,杜小姐,有事么?”   我走到门口,还未进门,骆尘净也来到了门口,他站在门槛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堵住了进去的路。   虽然他是背对着光站在我面前,可我仍是看出,他似乎刚刚哭过,眼眶肿的厉害,都快成了两个小馒头了,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仍然残留着一丝泪光。   知道这里似乎是他的伤心地,我无意挑人伤疤,轻轻道:“没什么事,只是听见这屋的门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一个大男人背着人哭应该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吧,我立刻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在收回目光的一刹那,我从他的胳膊下却扫到了那屋子里的一点情况。   这间屋子里灰尘很厚,地上很明显的留下了骆尘净的脚印。房间里的摆设和我住的那屋一样,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   床上蛛网沾着尘土,都已经成缕的垂下来了。   桌椅上也满是厚厚的灰尘,桌上的茶壶已经被灰尘淹没的快看不出形状来了。   而在这惊鸿一瞥中,有一件东西却是吸引了我大部分的目光。   桌子上,放了一件黄到发黑的东西,似乎是个布做的玩偶,只不过我的目光落下太快,房间里灯光又太暗,我没有看出来是什么。   “外面太冷,你快回去睡吧,小心又着了凉。我这就锁门走了,你安心睡吧。”骆尘净出得门来,真就把房门给带上了。   我指指里面:“你忘了熄掉蜡烛了。”   骆尘净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这就去熄,你去睡吧。”   既然他不愿让我看见,那我就不看的好,我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拨腿走人了。   关好门,上了床,果然听见隔壁稀里哗啦一阵锁门声,然后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向北而去。   ☆、第 22 章   骆尘净走了,院子里越发寂静的瘆人,我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   我本以为我会听一夜风声呢,可没想到,只过了大概有两刻钟,我就已经困的不行了。   直到看到桌子上那微微的一点红光,才明白过来是安神香发挥了作用。   于是我阖上眼,很快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慢慢从极深的睡眠中恢复了些许意识。   耳边有人在说话,我是被这声音吵醒的。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我房间里,可眼皮却重逾千金,任我怎么使劲,都睁不开哪怕一点点的缝。   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我连勾勾手指头都办不到。   我正在在努力支配自己的身体,却听得耳边有人说道:“这是鬼门十三针,这针扎上,她就不会再发烧了。”   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声音道:“这么有用?”是骆尘净的声音。   那人又道:“当然了,鬼门十三针就是专门治鬼怪虚病的,阿净,你想学不?你多住几日,我教你。我把这套针法改进了,现在几乎所有的虚病都能镇了。”   骆尘净哼了一声,冷冷道:“不学,我又不追求十全十美,学它做什么?”   那人叹了叹气,幽幽道:“阿净,咱们好好谈谈行么,你不要总是这样说话,这都不象你了。”   “别说话了,你注意点手下,差点就碰着针了。”骆尘净的口气相当的不善。   那人惊道:“阿净,你这么紧张她,不是真喜欢上这女孩子了吧?她寒毒太盛,到时候连生孩子都困难!”   一听了那人的话,骆尘净象只被点燃的炮竹一样,立刻就炸了开来,激烈反击道:“喜欢?我拿什么去喜欢她?拿我这个肮脏的身体吗?人家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大家闺秀,我有资格去喜欢吗?”   “阿净,你在瞎说什么?你怎么就肮脏了?你是最干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你懂不懂,懂不懂?我不许你瞎说!”   “我是干净的?你才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吧?拜你所赐,这个身体,从血到肉,从头发到指甲,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一刀下去,摆脱了这个肮脏的身体,若不是想到了安安,我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哈哈,你还在说我干净,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骆尘净的笑声充满着嘲笑,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尖利,分外的高亢。   那人似乎被骆尘净这几近疯狂的话语吓到了,好半天,他才寂寂出声:“阿净,你不要生气,咱们好好给她看病吧。你若喜欢她,就去喜欢。我拼了这几十年的医术,肯定会治好她的,到时候你们想生几就生几个。你若是不想见我,就把你的孩子送来一个,我好好的养着他,还把这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他,好不好?”   “你别做梦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都不会有孩子的!你让我拖着这个肮脏的身体去玷污谁家姑娘?我配不上她,我谁也配不上!”骆尘净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人道:“阿净,你不要总是这么糟蹋自己,你自己说说,你的文韬武略,哪样不是最顶尖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别人配不上你,哪会是你配不上别人?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这姑娘了。你不要生气,我帮你给她治病,好不好?温养几年,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   骆尘净一口拦住了那人的话,恨恨道:“到时候又来一个安安,是不是?”   那人被骆尘净噎的登时把嘴里的话咽回去了,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骆尘净那粗重的呼吸,分外的明显。   过了好久,那人才道:“阿净,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不要提安安。”   “我原谅你?那么谁来原谅安安?!你当初可曾原谅过安安?”骆尘净低低的吼叫着,似乎一只濒死的困兽一样,声音带着太多的不甘与怨恨。   那人似乎知道自己理亏,低低道:“阿净,求求你了,不要提安安,这么多年,我心里也不好过的。”   骆尘净低声冷笑,声音仍是无情尖刻:“你也不好过么?我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呢,不会动,不会跳。你谁都可以不要,只抱着你那个十公子的名声就行了。十公子,十全十美的十公子,你名动江湖,你名垂青史,哈哈,那又怎么样?背地里,你这位十全十美的十公子,不过是个狠毒的刽子手罢了!”   “够了,阿净,我已经忏悔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么?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那人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他似乎被骆尘净的讽刺激怒了。   骆尘净的狂笑戛然而止,他冷冷道:“安安,你要是把安安还给我,我立刻就原谅你!”   “阿净,你还是不原谅是不是?你明知道那不可能。。。”那人象被人抽去筋一样,声音又变得颓然又软弱。   “怎么?没底气了?当年我那样的跪着求你,要你放过安安,你放过了么?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晚了,你什么时候把安安还给我,我什么时候原谅你,我永远见不到安安,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你!”骆尘净的声音掷地有声,坚决又愤怒。   那人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乞求与不安:“阿净,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不和你吵,你先送我回去吧,一会儿你再回来收针。”   骆尘净没有出声,我只听得一阵衣服摩擦的簌簌声,然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走出了房间。   奇怪,两个人出去,怎么会只有一串脚步声响呢?   而且骆尘净的脚步一向轻浅,今天怎么又如何沉重呢?   我思忖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人定是行动不便,骆尘净将他抱走的。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我们来的时候,他那么想见骆尘净,却没有亲自迎出来呢。   可惜我的身体不听使唤,要不然就能看见这个在骆尘净面前卑微到没有自己的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十全十美十公子,一个人若能称得上十全十美,那该是如何风华绝代、惊才绝艳的人物呢?   只是不知道,他和骆尘净到底是什么关系,听这意思,他们俩人之间,似乎恩怨重重。   那个安安,不知又是什么人,对骆尘净来说他是这么的重要,重要到不惜怨恨那人这么多年。   是亲人么?是朋友么?抑或是他倾注了爱情的女孩?   他们给出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我推测不出来。   我正胡思乱想间,外面脚步声响起,骆尘净的脚步这次轻了许多。   他关好房门,没有来到我的床前,而是在桌子前停住了脚步。   屋子里一点声息也没有,不知他在桌前做什么。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抽泣声渐渐响起。   骆尘净哭了!   哭声呜呜咽咽,似寒夜萧声那般凄绝,让人听了不由得悲伤心碎。   “安安,安安。。。。。。”骆尘净低低的不断的喊着这个名字,声音里透着哀伤和绝望。   足足抽泣了有一刻钟,骆尘净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他抽了抽鼻子,脚步移动,然后我听到了水盆那边有了水响,他似乎是在洗脸。   待洗完了,他的脚步声又来到了床前,然后他那冰凉的还带着一丝水气的手就落在了我的额头上,应该是在摸我是否还在发烧吧?   摸完了额头,他的手并没有缩回去,而是又绕到了我的下巴那里,我正奇怪他想做什么呢,他的手却攸的一下离开了,然后我觉得承浆穴那里有个东西随着他的手抽走了。   鬼门十三针!针灸!   骆尘净抽走的是给我抽灸用的针。   以前我曾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针法的介绍,虽然名义上是针法,但实际上它更倾向于法术,是专治邪病的。   这套针法口诀并不长,但操作并不简单,由于是和鬼怪打交道,施针的人很容易就惹来麻烦、背上因果,因此学习这种针法的人不多,而给人治病的更少。   据说精通此术的人,除非是至亲至近的人,否则是不轻易给别人看病的。   这次那人却给我动用了这种针法,可见他对骆尘净的用心之深。   而我这个人情,欠的也不可谓不大了。   骆尘净的手在我的身上连动了好几个地方,我估计着他拨针的位置,似乎有少商、隐白、大陵等穴,不过我暗中数了数,似乎我身上只扎了四针,根本就不是十三针。   看来,那位十公子是手下留情了,据我不深的了解,这十三针要是全下去了,估计附在我身上的“仙家”,就应该死翘翘了,一点转还的余地也没有了。   我也并没有将“仙家”赶尽杀绝的意思,若我的“仙家”真是那只金毛大狐狸的话,真是让他一命呜呼了,我会觉得太过可惜了——它是那么的有灵性!   针收完了,骆尘净将被子轻轻盖在我身上,还在颈窝处,帮我掩结实了,然后他噗的一声吹熄了灯,慢慢的退了出去。   直到门扇声响,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临睡觉我闩门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这个问题我并没有想太久,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我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   ☆、第 23 章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没有任何理由的就醒了过来。   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惊悸般的感觉,虽然桌子上的安神香仍在点燃着,可我仍是从沉睡中醒了过来,而且,不是那种半梦半醒,而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醒了过来。   我没顾得起身,赶紧张开眼睛四处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今晚没有月亮,屋子里没有点着灯烛,房间里应该漆黑一片才是,可不知为什么,我看屋子里的东西摆设却看的很清楚。   屋子里,没有多东西,也没有少东西,桌子仍是桌子,椅子也仍是椅子。   我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扫了一个遍,可仍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能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可我坚信,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身体不会骗人,一旦有某种危险或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的时候,我们的身体一般情况下会做出预警,只不过,这种预警有的人感觉明显,有的人感觉不明显罢了。   由于以前长期离群索居,我的身体肯定要是比别人敏感的。   正在我盯着房间里的每样东西仔细看的时候,我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没有声音,就那么寂静无声的慢慢打开了。   象是被人轻轻推开的,也象是被微风轻轻吹开的。   一股冷浸浸的风随着房门的慢慢打开,慢悠悠的向我的床榻吹了过来,吹得我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这风很冷,带着一股阴霉的味道,象冰冷的蛇一样,将我慢慢包围了,然后一点点渗入我的身体,冰凉所到之处,身体就象被水银灌透一样,沉重如山。   我挣扎着,想要摆脱这重压,可无论我如何着急,如何努力,都无法动弹哪怕一点点。   身体被压的厉害,我的呼吸也艰难了起来,胸口憋的难受,心跳也快了起来,我猛力挣扎,想要使劲喊一嗓子,喊破胸口的憋闷,可对着自己无法指挥的身体,我又一次无能为力了。   一片淡淡的深蓝色光芒不知何时从门口射进了屋子,外面没有月光,即使是月光,也应该是银白色的,不应该是这种颜色。   这奇怪的光是从哪里来的?   我睁大眼睛向门外张望,没有看到外面有任何发光的东西,事实上,不光是没有发光的东西,一出了这房门,外面可以用漆黑如墨来形容。   房间门槛似乎就是一个界限,门槛里,门槛外,一明,一暗,似乎就象两个世界一般,而且是绝对鲜明的世界。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我的呼吸都不由的慢了下来,额头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几滴冷汗。   见鬼了?   我这情形,算不算是鬼压床?   就是不知道,压我的是什么鬼。   我有些惊恐的盯着门口,那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生怕从漆黑的夜色猛的窜出一只厉鬼来。   我虽自认没做过亏心事,可到了此时此地,若说不怕,那纯属骗人了。   外面似乎起了很大的雾,那浓重的雾被猛烈的夜风不断的灌进屋里,没有一会儿功夫,屋子里已经有些雾气沼沼了。   而那雾,如炭如墨,却是黑的化不开,一团团的聚在一起,偶然被风吹到我身上,都让我感觉阴冷入骨。   关门,我要去关门!   我带着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折腾,我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小手指,妄图能为自己拼来了一丝力气,可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不能做什么,我只能惊慌的看着门外,猜测着这畅通无阻的房间里会进来什么东西,是白衣女鬼,还是吃人妖怪?   孔夫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也很想不语,可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不语好象不行了,这情形,绝对已经超出了我的理智认知。   等了一会儿,门一如既往的大开着,浓雾也一如既往的往门内灌,我的心却是平静了下来,我这小半生,没有做过不可对人言的伤天害理的事,怕什么?   若我今晚真是小命难保,那这官司不管是打到天庭还是地府,我都稳定的赢,有何可惧?   我不语怪,我只凭我的浩然正气!   刚做好了心理建设,我一转眼间,感觉眼角多了一些东西,连忙定睛看去,那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猛的又提溜了起来。   不知何时,空旷黑暗的门口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孩子。   那是个男孩子,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眉目十分的清秀漂亮,下面穿了条白绸的小裤子,上面却是一幅大红的肚兜,头上扎了两个小小的朝天辫,右手挟了只黄扑扑的布娃娃。   这么可爱的孩子,任谁看了都会不由的心生欢喜,我虽然知道事情不对劲,却仍是将提防害怕之心去了几分,专注的看着这个孩子。   他扶着门框,小心翼翼的抬起小短腿迈过了门槛,那谨慎仔细的样子,似乎是怕摔了跟头。小心的进了门,他来到了桌子前,将抱的那黄扑扑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这时我才看清,那东西应该是只用黄布缝的骆驼。那骆驼缝的很粗糙拙劣,只能大致的看出四条细细的腿还有两个鼓鼓的驼峰。   那男孩子放完了骆驼,开始爬椅子,他的动作并不简洁明快,那白胖胖的小胳膊并没有多大的力气,看上去缓慢又笨拙,不过小家伙偏偏又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憨态可拘,让人喜欢的很。   努力呀努力,象只笨笨的小蜗牛一样,他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爬上了那只高高的椅子,然后他满意的吐了口气,又伸出小胖手摸起了手壶,笨手笨脚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倒完后,用两只小手捧了茶杯,咕咚咕咚的把一杯茶就喝光了,大概是解了渴了,小家伙满意的打了个水嗝,用小手还摸了摸肚子。   他坐了一小会儿,小脑袋就开始望地上看,似乎是要下来,可上去不容易,下去更不容易,小家伙的腿太短,总也够不着踩着上来的那根木头,一个没坐好,咣当一下就从那椅子上摔下去了。   我心里一紧,就想跑过去把这孩子抱起来,可惜我着急也是白着急,我的身体似乎被定在了床上,我动弹不了。   无奈,我只能看着那孩子干着急,却是一点力也出不上。   那孩子却也没哭,只是仍坐在地上,用手揉着小屁股,似乎是摔痛了。   过了好半天,小家伙才又重新站了起来,伸手又把那黄乎乎的骆驼抱在了怀里,却是转了身,向床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这个家伙想干什么,但看那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或害人之心。   我想很和蔼可亲的和他打招呼,可惜身不由己,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来到了我的面前。   “玩骆骆。。。”小家伙将那只布骆驼放到我旁边,用天真而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屋子里光线虽不明,可这一离近了,我仍是看清了他的模样,待看清之后,我不由的大吃了一惊。   那细长的丹凤眼,薄厚适中的唇,白净净的脸庞。。。怎么长得那么象骆尘净啊?   这孩子,若不是骆尘净的儿子,就只能是小时候的骆尘净了。   实在是,一模一样。   “骆骆,骆骆。。。”小家伙见我不动,又将那布骆驼往我身边推了推,两只水灵灵的小眼睛亮若天上星辰,清如水中石子。   我肯定是不忍拂了他的意的,可惜又动不了半分毫,只好用眼睛盯着小家伙,示意他我玩不了。   他见我不去拿那只布骆驼,眼中的光亮黯了下去,却又换上了一副小心讨好的样子,软软道:“骆骆。。。”   我知道是“骆骆”,可我动不了啊。   我努力的给小家伙使眼色,可惜他没有弄懂我的意思,见我不理他,小嘴一咧就哭开了,哭的这个伤心啊,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虽没有怎么接触过孩子,可让如此可爱的孩子哭成这样,我却是绝对不忍心的。   可惜任我把眼睛眨的生疼,小家伙仍是不管不顾的哭自己的,似乎被我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委屈住了,他抱起那只布骆驼,哭着就跑了。   哎。。。。。。   我想要喊住他,去追他,可。。。。。。   那小家伙哭着跑出去了,虽然跑的仍是不快,但仍是很迅速的跑出了房间,他刚一跑出去,我身上的那种重压忽的一下就消失了。   我没有细想什么,只是极快的掀开被子,赶紧向着那跑出屋的小家伙追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小家伙早已是踪影不见。   “小家伙,小家伙?”我轻轻的喊了几声,在门口附近多走动了几步。   回答我的,没有那软软糯糯的“骆骆”,只有风声。   风呼啸着从树梢房檐滚滚而过,发出尖锐凄厉的声音,如鬼哭狼嚎一样。   在这寒冷的夜风,我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如此严冬,那孩子还穿的肚兜夏裤。   我,平生第一次见了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事情,明天更两章,这个给保证~   ☆、第 24 章   清晨醒来之后,觉得身疲力竭,似乎跑了很远的路,背负过很重的东西一般。我没有直接起床,而是在床上躺了好久,用混沌不堪的脑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梦到了幼时的骆尘净,那个笨笨的、又招人疼的憨宝宝。   想不到呀想不到,现在看起来如此聪明圆滑的骆尘净,当年竟然是一个爱哭的笨小鬼,真是让人莞尔。不过人家也不知怎么长的,从小时候长的就俊,那小模样,活脱脱是菩萨旁边的善财童子。   我还正琢磨回味呢,只听得门外传来骆尘净的声音:“杜小姐,起了么?”   我连忙坐起身:“马上就起。”   骆尘净道:“嗯,吃完饭咱们就早早走吧。”   这么着急走?   忽然想起昨晚听到的他和十公子的对话,在这个伤心之地,他不愿多留也是理所当然。   “嗯,好的。”我一边答应,一边起身下床。   叠好被褥开了门,骆尘净送来了热水,我梳洗打扮的时候,他已经将早饭端了过来。   我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而骆尘净明显在走神,拿起被褥往柜子里塞,也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呆呆的兀自伫立。   原本我还想告诉他昨夜我梦见他小时候的事来着,可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得将这话压下去了,没再提起。   静静的吃罢早餐,骆尘净一边收拾碗碟,一边说道:“你略收拾下,咱们这就走。”   我点头。   我本就没带多少东西来,自然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跟随骆尘净一前一后出了南楼,走过东边房间的时候,我不由的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孩子,还有他抱在怀中的那个黄色“骆骆”。   昨晚,是梦还是真的遇了鬼,我到现在并不太确定,我只记得我追着那孩子出了门,然后再有记忆就是清晨醒来的时候了。   追到那个孩子没有,我不知道,怎么从外面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门窗关的严严的,茶壶是放在薰笼边上的,而不是放在桌子上。这么想来应该是做了个鬼梦。   但昨晚那个孩子怀里抱的东西,分明是只黄色的骆驼,若我没猜错的话,临睡前骆尘净在东边房间里摆弄的,就应该是那个东西吧。可那个东西我只是瞥了一眼,并没看清它是什么,可我却很坚持的相信,那肯定是一只黄色的骆驼,一如梦中那孩子抱的一样。照这样看,我似乎又不象是在做梦。   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骆尘净送完餐具喊我上路,我这才摇摇头将这事放下了。   “你去门口等我,我去赶车。”骆尘净向我说道,示意我去门口。   我点点头,拨腿就要向门口走,这时,十公子的声音从北楼里传来了出:“阿净,你真的要走么?”声音里,仍是乞求多过疑问。   骆尘净略略停住了脚步,平静的回道:“昨晚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么,你还提起来做什么?”   十公子沉默了一下,低低道:“你有事做,我懂,我懂,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骆尘净自嘲的笑了笑:“你觉得呢?”   十公子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落:“阿净。。。。。。”   骆尘净打断了他的话,静静道:“我还要带杜小姐去看病,有事以后再说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都走了,我还留这做什么?   我也悄悄的离开了这个静的吓人的庭院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十公子。   我不知道骆尘净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的,我只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头也没回,腰板挺的很直,除了挥鞭赶马,半天都直直的坐在前面,似乎庙里的泥塑木偶一般。   我也曾想过要安慰他几句,可我并不知道他与那十公子有何前因,有何纠缠,有何瓜葛,这劝,也实在是无从劝起。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上路了。   我也曾想问问他现在我们去哪,是回家,还是十公子给了他指引去别处找名医,或是怎么样的。可看他那魂游天外的样子,我识趣的闭上了嘴。   我早就知道骆尘净是个有过去的人,他眼中的那悲哀不管他藏多深,却终是抹也抹不掉,他那温和微笑下的淡淡疏离,早就将他的孤寂与推拒表露无疑。   前些天在客栈的时候,我还曾想过要嫁他,可经过昨晚偷听来的那一席谈话,我现在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并非我出尔反尔,而是我已经知道,和他在一起,这一生似乎都不会轻松的起来。   他有太过沉重的过往,太过沉重的悲伤,太过沉重的隐情,而我已经过惯了闲坐看花落的平淡日子,最容不得就是麻烦与重压。   我只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平平淡淡的将这一生走完。   如负重壳般的骆尘净,我消受不起。   何况,他曾亲自说过,他不会成亲,不会生子,既然他已经这么肯定了,我却不会再去讨那个没趣。   我和他,就这样了吧!   病治好后,好好谢谢他,然后,就照平常朋友走动吧。   我这边想好了,骆尘净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默默走了一天的路,他仍没有半分从思绪中醒过来的意思,我琢磨了一下,开口道:“骆先生,我们现在去哪?回家么?”   连问了三声,骆尘净才如梦惊醒般答道:“去北丘。”   “北丘?”这个地方,我没听说过啊。   骆尘净道:“你不用管,跟我走就行了,我知道在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那位先生指引的咱们么?他怎么说?”   “他起了卦,就告诉我你的贵人在北丘。清明节晚上,你去北丘,自然会有奇遇。”   “起卦?怎么起的?”以前没算过卦,我还真不知道这卦是怎么算的,只看见书上说有抽观音签的,还有文王八卦。   骆尘净道:“他精通各种术数,这次帮你起的梅花数。”   “梅花术是怎么起的?骆先生会么?”   “我对这方面可不精通。梅花术说简单也简单,生辰八字一律不问,一般是拿当时发生的情景入卦的。他昨天就是以咱们到达的年月日为上卦,年月日时为下卦,合成一卦,然后再根据体用生克的变化,就能卜出结果了。若再想推算的仔细些,那入卦的东西就多,术法就复杂的很了。”   听他说来,似乎很有趣,我追问道:“按情景入卦?这倒没听过。”   骆尘净解释给我听:“梅花术入门很简单的,就你刚才这句话,就可以按字数来入卦。前五个字为上卦,后五个字为下卦,这就是一卦了。刚才有个小树枝落在了车顶上,这也可以入卦,那边两只喜鹊在打架,这也可以入卦卜吉凶。”   “这,这也行?”这么点点小事就能入卦,这卦能准么?我有些怀疑。   骆尘净却道:“当然行了。那树枝早不落晚不落,偏偏咱们走到那里它才落,它肯定就与咱们息息相关了。那两只喜鹊早不打晚不打,咱们走到这里就看见它们打架了,这种巧合本身就是一种契机了。”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而这卜测之术,当真也是神秘莫测。而这精通各种术数的十公子,又该是如何聪明绝顶的人物?   我怀着崇拜的心情,就卜测方面向骆尘净提了好些的问题,骆尘净在侃侃而谈中,也就渐渐忘却了从十公子家里带出来的沉默与伤怀。   北丘是个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一直在向北走。   这次赶路很急,骆尘净说再过几日就是到清明节了,我们必须加快赶路的速度,不然在清明节前是赶不到北丘的,而这次要是错过了,我的病不光治不好,可能还要添病。   从十公子家里出来,我就已经不再发烧了,我以为那鬼门十三针把我的病治好了呢,现在听骆尘的意思,似乎我并没有痊愈啊。   “我不发烧了,这病还不是好了么?”我刻意回避了鬼门十三针,在他们扎针的时候,我应该是昏睡的,若我真提出这鬼门十三针来,以骆尘净的聪明,自然就能猜出我已经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那种私密性极强的谈话,我敢肯定骆尘净不愿让别人知道,我也无意揭人伤疤,也只好旁敲侧击着问了。   骆尘净向我解释道:“控制着发烧只是暂时的,若是错过了清明节那贵人,你这病可就不好治了。”   哦,原来这和他扎我虎口一样,只治了治标,没治得了本啊。   风餐露宿,一路疾行,在颠簸了六天之后,我们终于在清明节的前夕,来到了骆尘净口中的北丘。   看着那巍峨耸立的高山,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骆尘净:北丘不是丘,怎么是山啊?这个山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贵人呢?   ☆、第 25 章   骆尘净没有带我进山,而是在山下转了半天,找了个村里人家投宿。   “赶了这么多天路,累坏了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再去找贵人。”骆尘净对我的细心照顾一如从前,并没有因为他心情黯淡而少一分。   “好。”就是不知道我那贵人是谁,住在山里的,莫不是高深的隐士?或有神通的精怪?   骆尘净没提起,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认识这位“贵人”,不过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是心里有底。   不是盲目的寻找就好,那么大一座山,若凭我们俩个瞎找,估计这贵人十有□要错过了。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白天又休息了一天,太阳还未落山,骆尘净就带着我进山了。   我们并没有向大山深处走,骆尘净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样,不住的在山脚转来转去。   终于在金乌西坠的时候,骆尘净欢呼了一声:“他果然没说错,就是这里了。”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骆尘净弯着腰,正在抚摸一块石头。   那石头块头不小,足有半个桌面大小,我看来看去,总觉得那灰扑扑的样子和普通石头一样,根本没看出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来。   骆尘净指着那石头上的纹路道:“你看,这象什么字?”   字?我仔细的打量着那块石头上的纹路,在心里对它那模糊的形状进行着左拼右凑:“依稀仿佛似乎是‘北丘’这两个字?”   骆尘净笑道:“正是,这就是北丘的大门了。”   什么?北丘还有大门?这大门就是块没有半人高的石头?   骆尘净站起身又向左右看了看,然后转身向右就走:“你等我,我去找钥匙。”   就这块石头,还用钥匙?   我无法理解这神奇的事情,只好呆在原地不动,省得给骆尘净添乱。   骆尘净向右大约走了百步,停在一棵枯树旁边,他伸出手去,在那干枯的树干里掏了掏,似乎是掏出了什么东西,他攥着那东西向我挥了挥手,又走了回来。   他伸开手掌,我才发现那东西原来是半块晶莹剔透的玉玦。   骆尘净将那玉玦向那块石头上一触,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如同石子投入水面一样,一道闪亮的光幕荡漾开去,我们面前刷啦啦就出现了一个绿草如茵的世界。   我看了看四周,刚才的高山早已不复存在,我们已经站在了草地上。   在山脚下时,天色已经黑了,而这里,虽然没有太阳,但却仍是白天,这当真是让我吃惊的很。   骆尘净环顾四望,向我说道:“这就是北丘。”   怪不得我看过那么多杂书,都没看到过这个地名呢,原来,它竟然是如此神秘的所在。   “骆先生,你好厉害,这种地方你都找的到。”我不由自主的惊叹道。   骆尘净叹了口气:“我哪有这么厉害,还不是他告诉我的?那人虽然人品不好,但学问见识,绝对是天下第一的。”   哦,如此看来,十公子那十全十美的名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个北丘,当真是漂亮的不象话。   柔柔的青草长得很密,绵软的好象棉毡,整整齐齐的生长开去,绿油油的好象直铺到天边,五彩缤纷的小花夹杂其中,繁乱如天上星辰。   我是最喜欢亲近这花草的,一见到如此美景,不由的雀跃了心情,有些陶醉了。   “杜小姐,你看见那边有个山坡了吗?”骆尘净指着南方一处稍高的地方让我看。   这地方地势起伏不大,那地方稍微高些,我自然就看出来了:“看见了。”   骆尘净道:“你去那个山坡上等着,再有半个时辰吧,那人就应该能来了。我不方便在这,退出去等你。”   “好。”我虽然仍有些懵懂,但仍是听了骆尘净的话,向南方那山坡走去。   走了两步再一回头,骆尘净已经不见了。   我知道他应该是回山里了,暗暗记住了这个方位,然后继续向那个山坡走。   那个山坡离得不远,走了大约一刻钟就到了。   一到那山坡上,我的头皮嗡一下就麻了,身上的汗毛刷刷刷的就立了起来。   这个山坡上没有别的,竟然满山遍野全是坟墓。   那些大大小小的坟包,也不知道也多少个,反正我一眼看去,竟然没有看见边。   这坟,至少也得有几千几万座。   晕死,不知道骆尘净让我来这里做什么,欣赏坟墓么?还是说我的贵人是这在地上躺上的某位先辈?   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大馒头小馒头,我满头郁卒。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我自然是对十公子的卜测很佩服了,骆尘净说再让我等半个时辰,那我就等好了。   我放眼群墓,心中不由有了些好奇。   这么大型的墓群,如果是在人间,在盗墓战火之下,估计早就应该不复存在了,只不知道这里面葬的都是些什么人。   想是什么都想不出来的,我痛快的向那墓群走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嘛。   走的近些了,我这才看出这墓群的分列相当的明显,第一排的墓都很大,而且很庄重素朴。   我来到一座坟前,细细打量间,才发现那坟头竟然是用一种细腻柔和的白玉砌成的,上面纤尘不染,光滑如镜。再看那墓碑,也是用白玉砌成的,上面刻了两行字,还涂了黑漆,我仔细认了又认,终于确定那墓碑上的字,我一个不认识。看那圈圈画画的,似乎是大篆,小篆?我对此并无涉略,蒙也蒙不出来。   第一排的坟墓大概都是这样子,第二排也差不多,只不过坟头稍微小些罢了,我左右转了转,墓碑上的字仍是不认识。   又往后走了几排,坟头之上砌的不再是白玉了,而是换成了白石,但仍有个别的坟头,仍是白玉铺就。   边看边行,又往墓地深处走了很长的距离,坟头上的花样渐多了起来,墓碑上有了雕纹花边,有的墓旁还有了镇墓兽,我又大致看了看墓碑上的文字,比前面墓碑上的文字简约了好多,但仍是写出来和圆圈似的,我大致认认,大概只蒙出一个“小”字。若按此时立碑的习惯,我琢磨着这墓碑上应该写的是:“先**小*之墓”。   又走了近小半里地,我感觉有些疲累了,向一个坟头行了行礼,轻轻道:“这位前辈,小女子实在太累了,借你老人家家门口休息一会儿,勿怪勿怪。”叨念完了,倚着那墓碑坐了下来,好在草长叶厚,坐在地上倒不觉得冷。   都坐在人家家门口了,索性就看看人家墓碑上写的什么吧,还好,这墓碑上的文字我倒认识几个了“先*胡氏美丽之墓”,左边一行小字:子胡瘐立于甲申年六月初七。   哦,原来里面是位姓胡的老太太,他的儿子胡瘐将她老人家埋葬在这里的。   又看了看左右的坟墓,左边的写的简单:胡子悦之墓,友胡风立。   右边的墓很精美,墓碑上的字却也不是很多:爱妻胡月莲之墓,夫胡宗河泣立。   死去的人,立碑的人都姓胡,这里莫不是胡姓家族墓群么?   我正坐在地上瞎琢磨,只听得远处传来悉悉声,似乎是有人踏在青草上。   真有人来了?   十公子之术当真灵验如斯!   我急忙站起身,向那发出声响的地方望去,然后,我和来人齐齐呆住了,我瞪大了眼睛,来人停住了脚步。   我呆住,是因为我看见来的那个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半人高的大狐狸。   那狐狸呆住,似乎并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外人出现。   我们离的远,我看不清那狐狸的具体模样,我只能看见它的狐狸形状,还有那身金灿灿的皮毛。   这,这应该是那只爬过我家墙头的狐狸吧?   它,它怎么跑这来了?   我带着疑问看着它,它稍停了一下脚步后,就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它走的很快,几下跳跃就来到了我面前,然后仰起头颅,火红的眼睛惊奇的盯着我。   它如此有灵性,我知道它应该能听懂我的话,于是我开口道:“那个雪夜,是你吧?”   它很优雅的点了点。   我静静的望着它,缓缓道:“从见过你之后,我就一直高烧不退,我找人看了,说是虚病,是你么?”   它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眼中有了然。   我还以为它肯定又会点头呢,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它摇头了。   “不是你?”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它,不是它,这有些不太可能吧,从见过它的那夜起,我就生病了,若不是它,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啊。   那狐狸镇定的点了点头,再次确认我的病不是它闹的。   我喃喃道:“你说不是你,可你一走我就病了,这难道只是巧合么?”   那狐狸火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似乎是在恼怒我冤枉了它。   我想它肯定不屑于撒谎,既然说不是它了,那肯定就不是它。   只是若不是它,那又是谁啊?   若论奇遇,我似乎只遇见过它啊。   我在百思不得其解,那只狐狸却四爪一抬,转身就走了。   啊,它走了怎么成啊,若不是它弄的,看它那本事,应该也有办法解吧。   我跟在它后面说道:“你不能这样走啊,就是不是你,也是由你引起来的,我已经烧了好几个月了,再这样下去就要病死了,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那狐狸本来走的很稳,听我这么一说,它就停住了脚步,我以为这事有得商量呢,却没料到,它猛的一转身,火红的眼睛中刷的一下射出了两道光芒,我眼前猛的一亮,然后又刷的黑了。   最后一个感觉,似乎是我的身体咚的一下砸到了草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呵呵,现在还算是上午呢吧~   ☆、第 26 章   感觉我好象在船上一样,高高低低的不断起伏着,只不过这海水似乎是温的,暖的我的胸脯热乎乎的,很是舒服。   我伸出手去拍四周的海水,却拍了一个空。。。然后得出了结论:我不是在海里!   我奋力睁开眼睛,眼中映入一片刺眼的白。   骆尘净熟悉的气息丝丝缕缕传来,带着温暖和他独有的淡淡清香。   原来,我是在他的背上。   “骆先生,放我下来吧,我醒了。”山中行走本就困难,他身体又不强壮,我既然醒了,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让他背着了。   骆尘净弯□,轻轻将我放下:“醒了就好,身体有不对劲的地方么?”   我伸伸胳膊抬抬腿:“一切安好。我记得我晕过去了,你在哪找到我的?”   也不知道那狐狸给我用了什么法术,让我一下子就晕了,看它那凶样,活似要吓死我一般。   骆尘净道:“没事就好,咱们边走边说。我正在外面等你呢,你就忽然掉出来,好象,好象被人扔出来的。”   “嗯,我在里面遇见一只狐狸。。。”我将以前的和刚才的事都和骆尘净说了一遍,末了感慨道:“那位先生的卦不是说我要遇贵人么,你觉得这狐狸是么?”   骆尘净稍微琢磨了一下道:“你莫急,这事肯定还有转机的,那人从出道到现在,还没有一次不灵验的呢。”   我惊叹道:“这么神啊,那他可是相当的了不起。”   骆尘净微微一笑:“他不止会这些,诗词歌赋,医卜星相,奇门遁术,阵法八卦,巫盅医药,甚至农林工商,没有他不精通的。”我看着骆尘净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在提到这个人时,他没有流露出那种厌恶到极点的表情,反而是有了笑容。看来,这人在他心中,怨恨很深,情意却也不浅。   可见他有点笑模样了,我自然不会去捋他的虎须,惹他再度生气,只是淡淡问道:“全都精通?他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啊。”   骆尘净长叹一声,似乎有些感慨:“没办法,老天爷有时候很偏心的,那个人的天赋,实在是好到极点了。就拿奇门遁甲来说,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进不了门看不懂,那人只看了一遍就已经精通了。他从来没拜过师,一切全是自己看书得来的,这人还有一个极让人佩服的地方,他从不看死书,略有疑问,必定推敲,直到他真正精通为止。”   天赋的好坏,是与生俱来的,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天下这么多人,总会有人聪明些,有人愚笨些,有人中庸些,只是那位十公子占了这么好的天赋,实在是让人吃惊,不过略一想想,若不是他有如此好的天赋,也不可能数门精通了。江湖人称他为十全十美,果然是名符其实。   十公子的聪慧固然让人羡慕,不过我更感兴趣的却是骆尘净的态度。   若他单单只对十公子有恨也就罢了,总有一天这恨会有解了的时候,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仅仅是恨,如此的复杂,如此的牵扯,我估计骆尘净这一辈子算是没有清净的时候了。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以前来过北丘么?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你似乎一点也没意外。”   骆尘净笑道:“这有什么可意外的,你读过屈大夫的《九章》吧?”   我点头:“读过。”   骆尘净道:“《九章》的《哀郢》里有一句‘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是说鸟飞千里,最终会返回自己的老窝,狐狸将死时,头总朝向出生的山头。而这个解释,我却有不敢苟同。皇家祭神,所祭祀的地方有东丘、西丘、南丘、北丘还有中丘,而这五个地方,都是狐族的发源地,也就是狐族的故乡,狐死必首丘,首的那个丘,想来不应该是出生的山头,而应该是这东西南北中的五丘。当他说要让咱们来北丘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行必定与狐狸有关了。”   解释的很详细,猜测的也很准确,除了惊叹于骆尘净知识的广博,我没有别的感觉了。   “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那只狐狸好象对我并没有善意。”想起那又火红的眼睛,我觉得它肯定是不会帮我的忙了。   骆尘净想想道:“也别怪它没有善意,这北丘是它们狐族的圣地,你一个人类闯进去,它没要了你的命,已经留有余地了。咱们先回七丰再说吧,按他说的,这事情在这里并没有结束呢。”   哦?也就是说我的病还有得治。   心情不由舒展了许多。   睡了半宿好觉,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骆尘净踏上了归家的路。   许是离开十公子家的时间长些了,骆尘净慢慢收去了在十公子那里的刺,又逐渐的恢复成了以前那温文尔雅的样子,行事说话和蔼可亲,脸上又展现出了淡淡笑容。   而我离家这么长时间了,倒还真有些想家了,不知道家中情况是否一切安好,三娘一家还有两个丫头可还平安,还有那满院的桃树应该已经栽下了吧。   虽说病根仍没解决,但我仍是带着欢欣与企盼热切的想回到家中。   十公子的鬼门十三针只扎了四针,只起到了一个“镇”的作用,我的高烧虽然退去,但“仙家”并没有离开我,说不定什么时候,高烧就又回来了,或者病的会更加严重了。   骆尘净说有好些被仙家找上的人,由于没有将病看透,而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整天胡言乱语,中医上把这种病叫做“失心疯”,若是找不到高人与病人身上的仙家勾通好,这人很有可能会疯一辈子。   听了骆尘净的话,我不由的又有些担心了,但愿十公子的卦准,我可不想当疯子。。。   一路之上虽然走的很快,但骆尘净将我照顾的很好。   烧退了,身体自然就健康些了,只是经过好几个月的高烧,我的身体被煎熬的瘦如枯竹了。   每当打尖住店的时候,骆尘净都为我做些药膳,还开了一些温补的药。   对他的关心体贴,我自然是感激不尽。   感激之余,只是暗暗感叹,人无完人,这人性格相貌才学都是顶尖的,只可惜身世似乎太不完满。   风尘仆仆的赶了近二十天的路,我们终于回到了七丰镇。   骆尘净并没有先赶回衙门,而是直接穿过七丰镇,先要将我送回家中。   我知道回到家中之后,人多眼乱,我和骆尘净没有再单独相处的时候了,有什么话还是现在说来的方便。我斟酌了一下,开口道:“骆先生,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骆尘净似乎没有料到我在此时此地说这句话,不过他仍是极快的答道:“没什么,反正我早晚都要回去趟的,正好顺路。”   “骆先生太谦了,这个谢字,无论如何月西都要说的。月西性子直白,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只知道以后骆先生若有驱使,月西万死不辞。”这话说的也不太过,为了一个萍水相逢只见过一两次的人,就千里奔波,这份情谊,我是无论如何都还不清的。   骆尘净微微一笑:“有杜小姐这句话,什么都值了。这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你现在病中,尽量少忧少思,你的身体太弱,千万要注意保养。我给你开的单子,你要记得按时抓药。”   这人太极推的相当好,只这两三句话,就已经将话题转走了。   我没往下接话,只是心里竟有了一丝不舍。   我们一起过了这么多天,一起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他对我又那么的体贴入微,若说我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和留恋,那绝对是骗人,而我对他生出不舍之意,也是人之常情。   “骆先生,以后有空,就来秣马玩玩吧,我家种了好多桃树,堪堪入目吧,骆先生哪天有闲情了,就来踏踏青,赏赏花。。。。。。”   将我送回家之后,骆尘净推说离衙日久、公务堆积,未做停留就告辞而去,我看着那银鞍白马如风而去,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一根丝线一样的东西被抽走了。   等我静下心来后,才发现我的家竟然变了个大样子。   墙左墙右,还有屋后,已是栽满了一行行细细的桃树,现在已经是春季了,那些细细的枝条上,竟然长出了嫩嫩的新叶,远远望去,似乎是在树林中笼了一层薄薄的绿纱。桃树之下,桃林之中,还放养了好些毛绒绒,圆滚滚的小鸡小鸭。小鸡用那嫩黄的小嘴在泥里啄着虫草,小鸭扑棱着两个小小的翅膀,在林中跑来跑去。这一切都透着勃勃生机,看上去,让人直觉得原来生命是这般的美好。   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才迈步进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没什么实际内容,不过是和骆的告别,写的轻浅了些,明天大家就知道到底是哪位大仙在找月西了,呵呵~   ☆、第 27 章   骆尘净临行之前,我问他我还用做什么,骆尘净说我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一个字:等。等十公子卦中的转机出现。   我自然对他的话毫无疑义,既然让我等,那我就等好了。   于是我安心的迈步回家,等待那未知的转机。   家还是那个家,看上去仍然如旧,张山仍是大胡子拉茬的,看见我打了一声招呼就拿着农具出去了,三娘仍是笑眯眯的如同个胖弥勒一般,对我嘘寒问暖,小淘淘拿着我给他买的玩偶,又去庄子里显摆去了,两个丫头又是倒茶,又是备小点心,又是帮我准备洗澡水,又是找衣服,忙的我眼花缭乱。   在大家的关怀中,我这一路的疲惫似乎减轻了不少,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竟然生出了一股慵懒闲适之意,我微闭上眼睛,这就是“家”的感觉、家的温暖吧?   洗了个热水澡,积压了这么多天的疲劳顿时消却,我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懒懒的在床上赖了一个下午,倒也没有睡觉,拿了本《万法归宗》,倚在床头看了半日。   遇到了如此让人奇怪的虚病,又见识了十公子那能测鬼神的卜算之法,我也对这些奇门之术生出了兴趣,我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几本书,到这里之后又瞎忙,只买了些传奇话本,根本没有涉及过术法。我向三娘打听谁家有这种书,三娘想了好久,说村里以前出过一个算卦先生,就是算的不太准,也不知道他家还有传下来的书不。张山去那家走了一趟,回来就带回来了这本破破烂烂的《万法归宗》。   这是本很有意思的书,又是画符又是请仙的,让我看得眼界大开,惊奇间,对这些法术是否可用产生了疑问,心里不禁有些跃跃欲试,想知道书上这些法术是不是真的。不过想归想,我还是没有真的去尝试,法术博大深奥,我什么都不懂,若冒然去尝试,真闹出个神呀鬼的,能不能再安然将它们送走,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一边看,一边揣摩这本书里的术法,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我虽兴趣有加,但架不住身体不济,费了半日心神,已觉得头昏眼花,只得将书放下。   吃罢晚饭后,我乖乖上床休息了。   这次入眠极快,似乎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可是,虽然身体睡的很深,我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我清醒的知道,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我来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宅子里,宅子古朴素雅,院中松柏繁茂高深,太阳光从层层叠叠的叶子中穿透下来,斑驳杂乱。树下,有一对很大很大的鱼缸,缸里种着碧绿的睡莲,睡莲底下,有红色的锦鲤游来游去,有一只缸里,竟然还有一只碧玉般晶莹剔透的小乌龟。   我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四周,只见前面有人回过头来道:“走啊,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咦,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不知道?   可一眨眼间,又恍惚记起,这人似乎一直就在我前面,好象是他带我来这的。   我连忙舍了鱼缸,快步跟了过去。   那人步伐极其优雅,走路的步调都极有韵律,一身金色的衣服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这人是谁?我跟着他做什么?   我想了想,似乎有些记不清。   那人径直进了屋,我也跟着他进去了,进屋之后才发现,好家伙,那屋子里好多的人,我虽然没有挨个去数,但一眼望去,也足足有上百人。   奇怪的是,那房间看起来不大,可这么多人在里面,竟然不挤,还很宽敞。   屋子里的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有年轻人,也红颜少女,也有中年男子,有白发婆婆,也有风流少年,有美若天仙的,也有丑如山鬼的。。。最让人注目的,就是主位上坐的那位白发老翁了,他的年岁似乎很大很大了,脸上那褶子一层叠一层,若说他有一千岁那么老,我估计都有人信。   一见我们进去,这些人就刷的一下都站了起来,那个白发老头向前走了几步,迎了上来,向我前面那个金光闪闪的人行礼道:“胡七率杜府仙修见过夜公子。”   那金光闪闪的夜公子也没客气,径自就坐到刚才老头坐的主位上去了,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冷若冰泉的声音道:“都坐吧。”   那些人齐齐道:“谢谢公子。”这才都落了座。   夜公子又说了句:“你过来,站我身边。”   虽然他没看我,我却知道他这话是对我说的,连忙紧走几步,站到了他旁边。   这迎面一照,我这才看清了这位夜公子的相貌。   对他的相貌,我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邪!   不是邪恶,而是一种散发着邪性的妖艳美。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他这种惊世之美,只是瞬间在心中想出了几个画面。   若是那采莲少女见了,必会将那鲜嫩的莲蓬失手掉落于水中,对他唱出最美的水乡情歌。   若是那楼头观景的大家闺秀看了他,必定将那柔情的目光化做春雨,缠缠绵绵的包围住他。   若是那挑琴女见了他,必定为他奏出最美的乐声,若是那艳丽舞娘见了他,必定为他舞出最风情的舞蹈。。。。。。   这人那极致精美的相貌,就是为了盅惑女子而生的。   许是我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长了,他眼角上挑,斜斜瞪了我一眼。   这一挑一瞪间,波光潋滟,风韵横生,饶我是如此平淡之人,都不由自主的失了一下心神。   美色固然养眼,可眼看着美人极不耐烦了,我赶紧收回目光,敛心神,平呼吸,静静的站立在他旁边。   他清咳一声,这才道:“我的来意,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是为了杜家这十三小姐杜月西来的。胡七,你可知罪?”   那胡七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夜公子明鉴,我们也被逼无奈啊,眼看着上面给的期限就到了,为了不受处罚,我们只好出此下策了。”   夜公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却是呵呵笑出了声:“照你这么说,是公子我多管闲事了?”   胡七一听夜公子的话,脸色大变,然后用脑袋使劲的磕在地上,咣咣咣不停的给夜公子磕头,嘴里慌里慌张道:“胡七不敢,请公子息怒,请公子息怒。。。。。。”   夜公子向椅背上一靠,整个人慵慵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轻轻松松道:“息什么怒?公子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这么点小事就生气?嗯?”   胡七额头的汗蹭蹭蹭就冒了出来,他叩头如捣蒜,吓的说话都有利索了:“公。。。子,公子。。。大人大量,公子心宽似海,自然不会与胡七这么粗人计较。。。”   夜公子却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的端起了茶杯,然后又开始慢悠悠的品起了茶。   他不说话,就让人揣测不出他的心思,胡七跪在地上,哆嗦的好象打摆子一样。   夜公子看都不看他,轻呷一口茶,慢慢回味一番,啧啧道:“茉莉花茶,虽然俗了些,味道倒还清香。”   胡七连忙讨好道:“胡七不才,这茶叶还有好几斤,今晚一定送到公子府上。”   夜公子却是优雅的摇了摇头:“俗,俗不可耐,好茶是论斤的吗?白白的污了这茶的清香。”说罢放下杯子,却是再也不沾唇了。   胡七讨好不成,越发的战栗惶恐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叩头谢罪。   夜公子轻轻掸了下袍子,眼底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语气极为平静:“你们求功心切,那些规矩都忘了吧?修仙可以,可你们谁来告诉我,找顶香人的规矩是什么?”   他越是如此平静无波的说话,底下的人们越是害怕,哗啦啦屋里的人全都跪倒了,口里全称有罪。   夜公子身子往前一倾,声音猛的提高了一大截:“我问你们,杜月西可有婚配?”   全屋的人战战兢兢的跪伏着,无一人出声。   夜公子又问道:“杜月西可曾成亲?”   听了这话,那些跪着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哆嗦了起来。   夜公子扫视了一下跪在下面的人,凌厉的目光如同小刀子一样嗖嗖的扎到他们身上,他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却是雷霆之怒霹雳而下:“杜月西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你们竟然上她的身,如此折腾于她?修仙的忌讳是什么?男修上未婚处子之身,这规矩你们也敢破?你们这些被油脂蒙了心的东西,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若不是杜月西找到本公子,上面知道之后,你们的修行怕是要到头了吧!”   夜公子声色俱厉的一番话,说的下面那些人个个冷汗直流,抖若筛糠。   这一番狠话讲完,夜公子一挥袍袖,又靠回到椅背上,如同扫视蚂蚁一样,毫无同情的看向屋中跪着的那群人:“你们告诉本公子,这事该如何善终是好?”   ☆、第 28 章   胡七等人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也不敢接夜公子的话茬。   夜公子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慢慢抚弄着袖口,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颇似一只戏耍老鼠的贼猫。   胡七哆哆嗦嗦道:“公子,这事,是我们的错,我们不敢否认,可也请公子体谅我们的苦衷。我们保着杜家已经两百多年了,历经了杜家好几代人,把他家保成了个万贯家财,虽说杜家是有这运势,可我们也是暗中帮了不少忙,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来我们修行早就够了,只等着杜家出个有仙骨的人就可以顶香了,我们等了两百年,终于等来了这杜家的十三小姐。十三小姐仙缘又那么深,我们,我们就有些急功近利了。。。”   夜公子出言打断他:“我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自然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杜月西性子稳重,淡泊名利,人又聪颖,悟性又高,仙缘又重,确实是顶香的极佳人选,跟着她修行,肯定是事半功倍。别说是你们,就是本公子,都想在她堂里挂个名号,沾她点功德。”   胡七磕头道:“胡七愿将堂主之位让于公子,唯公子马首示瞻。”   “蠢材,我说你就信啊。本公子已经不理世事多年,怎会再轻易进这红尘?但你们做的事情太过,我也不能眼睛一闭就过去了。这堂主之位,胡七仍由你担了,不过本公子会派个人来看护杜月西,这人不管你们堂里的事,只管保护杜月西,若你们再做出什么伤人之事,莫怪本公子不讲同族情份。”夜公子的语调虽然平稳,但说出来的话却狠厉绝决,而且他说这话时,那双眼睛竟然吐出了微茫的红光。   胡七连连答应:“多谢公子手下留情,胡七定当不辜负公子的好意,不敢再为难十三小姐了。”   夜公子微眯着眼睛,轻轻拍手道:“这就对了,做事要有分寸,懂规矩,该什么时候做事,就得什么时候做。本公子既然管了这事,肯定就会管到底的,不留给你们腹诽我的机会。天上,我会为你们求个情,谅来也不会过份为难你们。但你们一定要记住了,只有杜月西成亲生子之后,你们才可以附身开堂。早一天,且看本公子怎么消谴你们!”   胡七等人一听夜公子的话,立刻丢了愁苦之相,个个喜笑颜开的向夜公子磕头,口里山呼:“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杜府仙修定不忘公子的大恩大德。”   夜公子斜靠在椅背上,任他们磕破头,连个免礼都没说,坦然的接受着众人的叩拜。   “我再有一语嘱咐你们,你们可记清了,好好修炼,好好保着杜月西,这院子偏了点,你们可小心着照看好了。行了,没你们事了,都下去吧。”夜公子吩咐完,就向胡七他们下了逐客令。   胡七等人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我和夜公子。   夜公子歪了歪身子,单手支颐,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啧,那姿势,那眼神,那个风情万种。。。。。。   幸好我定力还不错,要不然,估计就被他那勾魂眼光给勾去了。   我本不是那脸薄情多之人,让男人看几眼就脸红心跳羞的不敢抬头了,可夜公子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却着实让人消受不了。若只几眼也就罢了,偏偏他好似要看个天长地久一般,足有一刻钟都没有半分要偏移目光的意思。   明摆着撩拨我,这不是无聊什么?   我可没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看上我了,我虽然长得也算漂亮,但绝对不是让人一见倾心、倾国倾城的的美人。   看他刚才的行事就知道,这人是个喜怒无常的主。现在,不定心里想什么坏主意,要作弄我呢。   顶着他那火辣辣的目光,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平静的问道:“我没太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夜公子没有回答我的话,却是慢慢的笑了。   这个笑容,缓缓绽放,如同春风吹过,百花轻轻吐出花蕊一般,美好的让人不敢逼视。   我从他那离我越来越近的眸子中,看见了发呆的自己。   我一晃脑袋,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夜公子虽然俊美无俦,可惜我的那颗正常的心早在七岁那年,已经随着娘亲进了坟墓。纵使潘宋再世,怕也无法让我对着陌生的男人生出什么情怀来。   只这短短的一呼吸间,夜公子不知怎的竟然已经到了我的面前,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早已放大在了我眼中。   “杜月西,我好看吗?”他的声音与刚才训胡七他们的时候完全不同,充满了魅惑与引诱。   我往后稍微退了步,拉大与他的距离,然后点了点头:“风华绝代。”   他紧追我一步,我步子小,他步子大,这一步迈出,几乎都快要贴住我了,他唇角勾着笑,眼睛里春光灿烂:“那你喜欢我么?”   我这次不退了,而是极坦荡的与他对视:“美丽的事物,通常并不会带来美丽的结局。”   夜公子眼中闪过惊奇的光,似乎并不相信我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说出如此理智的话来。   他又开始不停的打量我了,而这次的打量,是严肃的,是不带任何戏弄的。   我挺了腰身,不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   我的心思一向很浅,很直白,和这种阴阳不定的人相处,实在是费脑子。   我还没想明白呢,夜公子忽然“哈哈哈”的狂笑了起来,一边笑,那手就摸到了我的头上,然后那只大手在我的头上这一阵扑棱。   扑棱来,扑棱去,扑棱来,扑棱去。。。   “杜月西,你这人太有意思了,哈哈哈,从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这是个与众不同的,果然我没猜错,哈哈,你咋这么招人喜欢呢。。。。”   扑棱来,扑棱去,扑棱来,扑棱去。。。   他当是摩蹭小狗呢吧?!   我黑着脸又后退了几步,逃离了他的魔爪,从他那笑意盎然的瞳孔中,我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他揉的乱成鸡窝了。。。。。。   见我脸色实在不善,夜公子很有眼色的不再哈哈大笑了。   “刚才那些家伙是以前杜府的保家仙,已经跟着你们杜家好几代了,上一代跟随的是你爹爹,到你们这一代了,他们选的是跟随你。”   “跟我做什么?我又没权又没势的。”除了只身一人,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非要跟随我不可,按理说,我们这一代杜府是由大哥执掌,他们应该跟随大哥才是。   夜公子轻轻一笑:“他们都活了最少五百年了,你觉得他们会看中这些么?他们找你,是应该你有仙缘,跟着你修炼,他们能有很大的好处。修行最忌什么?最忌被权钱迷了心智,你性子淡泊,他们不找你找谁?你也别怕,他们只跟着你修行,不会害你的。只要你以后不见钱眼开,你们会平安相处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身边跟着一百来人?还有天天给人病?   我摇头:“不要,我自己过就很好,人多了麻烦。”   夜公子道:“不要做什么?等你能开堂了,能用这些家伙治人看病积功德不说,连你也得到一些不寻常的本事,别的不说,天眼就能很轻易的帮你开了,到时候,遇仙看遇,遇鬼看鬼,这个世界就有趣的很了。”   我连琢磨都不用琢磨,直接拒绝道:“你劝劝他们另找别人吧,我不会开堂看香的。知道的越多,麻烦也越多,而我,讨厌麻烦。”   夜公子看着我,却是叹了口气:“仙缘越深,人越冷清,这话还真不假。杜月西,我直接告诉你吧,这事你没得选,他们也没得选。时候到了,你若执意不开堂,到时候他们闹死你也没人能给你出头,包括我。”他说的极是认真,他的脸上,郑重也取代了嬉笑,他很直接的在告诉我,我已别无他选。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能为你做的,只是拖他们几年,在你成亲之前不来打扰你。你成亲生子后,也就是他们来堂的时候。”   成亲生子么?   我淡淡一笑:“那好,我就用这生的婚姻,换个一生清净吧。”   夜公子吃了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这辈子都不成亲了,这堂不就开不成了么?”婚姻之于我,从不是重要的,看惯了母亲的伤痛,我从没觉得我必须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以前在杜府的时候,我没得选择,只能被动的听别人的安排,而现在,我独自一人,什么事都自己说了算,我又何苦去搅感情那滩浑水?   用我不在乎的婚姻,来换取一生的清平生活,我乐意之极。   夜公子不说话了,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他看的极为仔细,就象在看一件陈年古董一样。   他的眼中慢慢的浸染了红色,两簇红红的微光在他眼中跳跃。   良久,他慢慢笑了,悠悠道:“杜月西,你的手腕上,可是有红线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习惯了半夜更新,汗,这可是个坏习惯~   ☆、第 29 章   红线?   忽然之间就有了一丝懊恼。   终究还是逃不过与一个男人相对一生的命运么?   九年前,娘亲那哀凄绝望的脸我永远也忘不掉。   为了一个男人,娘亲义无返顾的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遗弃在了这个世界上,选择了与那个男人相聚九泉。   我虽然没有怪罪过她,但她就那么惨烈烈的死在了我的面前,对我的影响,已经不是能用一个“大”字来形容的了。   爹爹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娘亲可以为了一个男人不要我,在慌乱不堪的那个夜里,我坐在硬硬的床上,一点一点的冷漠了那颗幼小的心。   灵堂搭起来了,挽帐挂起来了,灵幡升起来了,纸钱烧起来了,二姨娘将我抱到娘亲的棺材前要我给你娘磕几个头,我木木的直着个身子,半天才弯下腰去,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这孩子。。。你娘没了,你怎么不哭啊?”二姨娘惊呼一声,招来无数注视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仍旧一丝不苟的给娘磕头,脸上,滴泪皆无。   “畜生,你娘白疼你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爹爹怒气冲冲的拿了根藤条,一下一下的抽在我的背上。   没有躲,也没有反抗,我直板板的跪在那里,连吭都没吭,就那样挺着挨打。   藤条不粗,但打在身上很疼,一下下,一声声,都疼到骨头里去了,也————疼到心里去了。   “在想什么?真难得,你这脸上还能有别的表情。”夜公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将我从往昔中惊醒了过来。   哦,想远了,还是想想如何解决眼前这麻烦吧。   可眼前这麻烦,似乎不好解决。   我琢磨了一下,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人家都是有法术的仙家,我一个小小凡人,肯定逃不过他们的五指山,既然躲不过,那就只有正面面对了。   看着那正兴味盎然盯着我的夜公子,我淡淡道:“没得选就不选,把我折腾烦了,大不了也就是命一条罢了,谁稀罕谁拿去。”   夜公子那带着笑意的脸僵住了,估计他没想到过我已经冷漠到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了吧。   看见他那惊愕的样子,我总算把今晚失掉的场子给找回来了。   嗯,郁闷别人,果然心情很爽。   特别是我郁闷的,是这么一个惯于欺人的家伙。   “送我回去吧,我没什么疑问了,谢谢你帮忙了。”事情都解决完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刚来的时候我还有些迷糊,可现在,我的头脑清晰无比,我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或者说我被这位夜公子引来了一个地方,这地方,恐怕不是我能随便进出的。   夜公子不愧是夜公子,我这么点没什么内涵的话是难不住他的,他很快就又恢复了那种不正经的样子,一伸手在我的头上可劲的扑棱,一边扑棱一边哈哈大笑:“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杜月西,你很聪明,我开始欣赏你了。”   大手扑棱棱,大手扑棱棱。。。   根据我脑袋东歪西倒的幅度,我可以判定出,这位夜公子,确实是“欣赏”我了,特别是“欣赏”我的脑袋。   “你现在还不能走,有一件还没办,我说过找个人保护你,嗯,找谁呢?”他一边扑棱我,一边思考问题,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的手猛的在我的头顶上一拍:“有了。”   “嘶————”疼死我了,这脑袋就象一口大钟一样,被他拍的嗡嗡嗡嗡带着颤音的响个不停。   夜公子听我一抽气,连忙改拍为摸:“乖,一点不疼啊,我都没使劲。这样吧,我送你个小东西,你就别疼了啊?”   送东西还能治疼?   千年人参也没这么灵吧?   夜公子嘿嘿一笑,右手向着门外一张一抓,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从外面嗖的一下就飞了进来,径直落到了夜公子的手上,然后他手一扬,那东西咚一下就被扔进了我的怀里,我低头一看,手下意识一松,差点没把那东西扔出去。   “你要送我这个?”我嘴角抽搐,这位夜公子,真不可用常人的标准来衡量,我实在猜不出这厮的脑袋是怎么长的,送只小狐狸给我,我的头就能不疼了?看着怀中那眼珠骨碌碌转的飞快的小家伙,我怎么反倒觉得头更疼了呢?   夜公子笑呵呵道:“不用你喂,不用你管,能陪你聊天说话,还能帮你看家护院,养它比养狗强多了,是不是啊,小蛮蛮,你是比狗强吧?”后面这话,明显是问那只小狐狸的。   那只叫小蛮蛮的小狐狸明显比较害怕夜公子,特别是当夜公子凑到它跟前望着它笑的时候,我感觉它开始哆嗦了。   “是,是,小叔叔说什么是什么。”声音尖细的很,好似鹦鹉初学舌的样子。   小叔叔?这还带亲属关系的。。。   夜公子望着小蛮蛮笑了,他笑的越温柔,我手上的小蛮蛮哆嗦的越厉害。   “小蛮蛮,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杜月西哟,千万别偷懒睡觉哦,要不然,小叔叔拨狐狸毛,会累得手很酸呢。。。。”夜公子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去摸小蛮蛮那滑光水亮的皮毛。   “蛮蛮不敢,蛮蛮听小叔叔的话。”小蛮蛮可怜兮兮的使劲往我胳膊里藏,一会儿功夫它就钻的只剩个小屁股在外面了,可怜那圆滚滚的小屁股哆嗦的那个波涛起伏。   它都吓成这样了,那个可恶的夜公子也不放过它,生生的把它从我怀里拎出来了,可怜的小蛮蛮四只小爪子不停的在半空中乱蹬。   “还有哦,不许说小叔叔的坏话,听到没?”夜公子声音很和蔼,不过那表情着实透着威胁。   可怜的小蛮蛮吱吱了几声,夜公子这才放过了它,一甩手,又将它扔到我怀里了。   “拿着玩吧,好歹是个活物。”夜公子漫不经心的拍拍手,好象他扔给我的是一件垃圾一样。   我抱着那个使劲往我怀里钻的小东西,无语了。   这算宠物吧?   可我不想养狐狸。   没等我提反对意见,夜公子又伸手扑棱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走啦,有事让小蛮蛮通知我。”   见他拨腿要走,我赶紧出声:“哎,你。。。”   夜公子的眼睛一眯,笑嘻嘻的望着我:“怎么,我还没走就想我啦?就知道你舍不得本公子,小西西,要是想我了,也让小蛮蛮告诉我一声哦,我会立刻飞到你身边,以解你相思之苦。”   面对一个这么脸皮厚的家伙,我还能说什么?   我无言,小蛮蛮无语,夜公子轻笑一声,打了个呼哨,满意的转身而去。   他走出房门很长时间后,小蛮蛮从我怀中抬起小狐狸头来,谨慎的向外张望了一下,一见夜公子真的走了,高兴的在我怀里直蹦:“讨厌的小叔叔终于走啦,哈哈,我自由喽了,没人管喽。。。”   乌云罩顶,我忽然觉得以后可能过不着清静日子了。   小蛮蛮兴高采烈的啰哩啰嗦:“小叔叔最讨厌啦,总欺负人家,哼,为老不尊,亏他活了好几千年了呢。。。”话还未说完,它的身子忽然僵住了,两只可怜的小爪爪还保持着挥舞的动作呢。   只见夜公子风姿楚楚的靠在门框上,那眼睛快活的都眯成一条线了,他阴阴笑道:“小蛮蛮,我听到有人说我坏话哦~”   小蛮蛮呜嗷一声就扎进我怀里,哆嗦的好似一片枯叶卷在寒风里。   夜公子走过来,拽着小蛮蛮的尾巴就把它揪出来了,然后用两只手使劲的扯小蛮蛮的那尖尖的小脸:“幸好小叔叔又回来了,要不然,我可听不到小蛮蛮的夸奖啰。”   这个宠物我虽然不太喜欢,可看着被夜公子欺负的可怜,我转了转胳膊,不动声色的将小蛮蛮带出了他的魔爪。   夜公子笑眯眯的看着我,包容了我的小动作:“小蛮蛮,杜月西家养了好多鸡鸭,你可千万要看好了,若少了一只,你就赔两只,少两只,你得赔四只,记住了没?”   “记住了。”小蛮蛮乖巧的答应了。   “那我就能放心的走了。”夜公子笑着告辞了。   我和小蛮蛮亲眼看见他走出了院子,一人一狐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这喜怒无常的主,太难伺候了。   “他总是这样戏弄你吗?”我问小蛮蛮。   小蛮蛮挥舞着小爪子,激动的喊道:“这个坏蛋,全狐山属他最坏了,他仗着辈份高,法术好,天天欺负人,我们族里从老到少,就没有他欺负不到的,他太坏了,坏的流油。。。。。。”   虽然我很同情它,但此时此刻,我能做的事情却只有一个:我艰难的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看那只倒楣的小白狐狸。   因为我发现在小蛮蛮说这话的时候,那夜公子含着笑容又回来了。   “小蛮蛮,谁是坏蛋啊?”   片刻之后,白狐狸变成了破抹布,那个惨哪。。。。。。   收拾完了小蛮蛮,夜公子那个神清气爽啊:“听着,不许在杜月西床上睡,你要敢在她床上掉一根狐狸毛,小叔叔就要好好——疼——疼——你!”   可怜的小白狐狸,一动不动的,似乎被折腾的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次我真走啦,杜月西,不许想我哟。”那神采飞扬的家伙,又扑棱了一下我的脑袋,这才迈着轻快的脚步心情愉快的走了。   我走过去拨拉了一下地上的白抹布:“小蛮蛮,你还活着不?”   ☆、第 30 章   那些人散去了,夜公子也走了,我的病情隐患消除了,还顺带收获了一只叫蛮蛮的白色小狐狸。   被夜公子收拾了一顿,蛮蛮小狐狸一副濒死样,半死不活的窝在我的怀里,小眼睛闭着,看似晕过去了,实则眼皮没闭紧,它在偷偷的打量我,这个狡猾的小家伙。   夜公子把我扔在这个我没来过的地方就走了,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啊?有心问问怀里的小狐狸,可惜人家在装晕,我也就不打扰它了吧。   我想了想,就抱着小狐狸朝院门走去,不管这里是哪,我总得先出了门口再看吧。   一脚迈出门槛,身后那古香古色的大院攸忽一下就消失了,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是躺在床上。   我看了看怀里,咦,那只小狐狸呢?   “小蛮蛮,小蛮蛮?”我坐起身,轻轻喊了起来。   还没喊两声呢,只听得被窝里一个细细的声音道:“呀,地怎么是软的?”   地?   它在地上?   可声音是从被窝传来的啊。   我从床头桌子上摸到火石,点燃了蜡烛,看了看地上,什么也没有,然后我呼一下掀开被子,一个雪白雪白的小毛球就滚了出来。   这个小东西毛绒绒的这么可爱,我一下子就收起了刚才的不甘愿,心中生出了喜爱,伸出手将它捧到手心,微微一笑道:“小蛮蛮,你可惨了。”   小家伙伸出尖尖的小鼻子皱了皱,小眼睛瞪的溜圆:“惨什么?”   看着那双转的很灵活的小眼睛,我忍不住的想逗逗它:“你小叔叔说不让你上我的床,不然就好好疼疼你,可你现在就在我床上呢,这要是被你小叔叔知道了,你说你会不会惨呀?”   小家伙很舒服的在我手心里翻了个身,肚皮朝着天,前面两只小爪子往胸前一搭,毫不在意的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怕呢,胡夜鸣又不是千里眼,我怕他?”   “胡夜鸣?”应该是夜公子的名字吧。   小蛮蛮似乎在我手心里躺的很舒服,半阖着眼睛懒懒道:“胡夜鸣就是小叔叔呗,嘿嘿,你知道他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看表面意思,应该是狐狸在夜里叫唤吧。   小蛮蛮见我摇头,向我解释道:“我听我爹爹说,小叔叔小的时候,白天睡觉,晚上哭闹的很厉害,后来爷爷就给他起名叫胡夜鸣啦。”小家伙的样子既快活又狡诈,对于能揭发胡夜鸣的丑事,看来它是十分的高兴。   狐夜鸣,胡夜鸣,夜公子的名字原来是这样来的,嗯,果然有点意思。   看来这喜怒无常性情不定的家伙,从刚出娘胎就已经有脾气不好的预兆了。   抛开夜公子,我问小蛮蛮道:“你说你小叔叔有几千岁了,那么你几岁啦?”   一听我的问题,小蛮蛮那两只白乎乎的小前爪又挥舞了起来,它气愤的喊道:“什么几岁呀?你太看不起我了,我已经快五百岁啦!”   “啊,不会吧,你长这么小。。。”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了,小蛮蛮那身狐狸毛都炸起来了,它气呼呼道:“哪小了,哪小了,哼哼,我马上就要五百岁啦,比你大的多了去了。”   五百岁?吹呢吧,五百岁长得这么小?还没二尺长。   我惊奇的打量着它,想印证印证它的话。   雪白白的小皮毛,干净净的小爪子,软乎乎的小爪垫,粉嘟嘟的小肚皮。。。。。。   “你看啥呢?”小蛮蛮见我看得那么仔细,尖着个小声音问道。   我极为诚实的回答它:“我在看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蛮蛮那两条小后腿刷的一下就拢在一起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我手里就蹦出去了,嗖一道白影就窜下了床,然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小声音:“流氓——”   我满头郁卒,我成流氓了,还流了一只小狐狸。。。。。。   鉴于我耍了流氓,受害者坚决不再上我的床了,它轻轻巧巧的跃上了高高的柜顶,舒舒服服的团成了一个球,还没忘了把小屁屁对着我。   我叫了两声,人家压根就没理我。   我怕柜顶上凉,再冻着它,犯贱的翻出个靠垫,踩着凳子放到了它旁边,人家一骨碌就滚到垫子上去了,连看都没看我。   我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苦笑。   这年头,不光人得罪不起,就连狐狸,也得罪不起啊。   第二天醒来后,我先将目光投向了柜顶,小狐狸还在,那白色的毛毛上上下下有规律的起伏着,看来还睡的正香。   也没打扰它,我轻轻的起床穿衣了。梳洗完毕,燕儿端来早饭。   看着早饭,我犯了愁,虽然夜公子说不用管这只小狐狸吃的,可毕竟它现在由我养着,总不能真的让它去外面自己找食吃吧。   可我怎么养它啊,狐狸都吃什么啊?   狐狸最爱吃鸡,这个谁都知道,可除了鸡,它还吃什么呀,我总不能天天光喂它吃鸡啊,单吃一种东西,对身体可没好处。   我的早饭很简单:稀粥咸菜,还有一碟切的薄薄的酱肉。   这些东西小狐狸吃么?   我可从来没见过狐狸喝粥。。。。。。   我正在瞎琢磨,柜顶上的小狐狸探出了小脑袋,撅着个围棋子般圆乎乎的小黑鼻子使劲的嗅了嗅。在确认了香味来源以后,小家伙先用爪子在脸上蹭了几下,这应该是洗脸了吧。蹭完后,后腿一蹬,准准确确的就落在了饭桌上,然后用那两只小眼睛,眼巴巴的盯着那盘酱肉。   我识趣的把那盘肉推到它面前,它嗅了嗅,轻轻的叼了一片:“咦,你家的肉怎么是咸的啊?”小狐狸吃下一片,咀嚼的有滋有味。   “这肉是用盐腌好的,自然咸了。”我解释给它听。   小家伙似乎很惊讶:“啊,你们吃肉还用盐腌呀,我都是直接吃活的。”   吃活的。。。果然和人不一样。。。   “你这是什么肉啊,我吃过麻雀肉,老鼠肉,鸡肉,青蛙肉,还偷过鸟蛋,就是没吃过这种肉。”小家伙又叼了一块肉,边吃边感叹。   老鼠肉。。。青蛙肉。。。   我放下筷子,感觉有些反胃。   “这是猪肉。”   “猪肉,也很好吃,不过没有鸡肉好吃,我还是喜欢吃鸡。”   我心里暗道:你是狐狸,肯定爱吃鸡了,不说这我也知道。。。   吃了有五六片肉,小家伙左右看了看,小鼻子一个劲的嗅。   “怎么了?”我见它举止有些奇怪,问它道。   小狐狸疑惑道:“我闻到附近有水味,怎么没见到小溪?”   小溪?   我大惑不解,追问道:“你找小溪干什么?”   它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喝水了。”   咣当——   一个没坐稳,我差点掉地上。   喝水找小溪?   “你。。。你从山里刚出来的吧?”我坐稳了,挣扎着问出了一句话。   小蛮蛮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呀,我在山上苦修了五百年,还是第一次下山呢。”   我软绵绵的趴到桌子上,彻底颓废了。   夜公子这哪是让它来保护我的啊,我看他是让我替他带孩子来了。。。。。。   无精打采的帮它倒了杯水,我将茶杯放到它面前。   小狐狸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啧啧有声的舔着茶杯里的水,一会儿就把这杯水舔光。   它意犹未尽的吧嗒吧嗒嘴,然后说道:“你们人类真奇怪,喝水还要用东西盛着,水还这么少,一下子就喝没了。还是我们好,小溪里的水总也喝不完。”   我被它这华丽丽的话语震住了,不同种族,果然是无法勾通啊。。。   既然人家说了水太少,我极有眼色的又帮它倒了杯,把这杯又舔光了,小狐狸又将嘴伸向了酱肉。   我暗暗擦了把汗,吃肉就好,吃肉就好,它要是不吃猪肉,我去哪给它抓老鼠啊!   小狐狸蛮蛮象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什么都奇怪,一上午拉着我问东问西,我耐心的一一回答了它,不过人的观点和狐狸的观点似乎差异很大,它说出来的话,每每让我忍俊不禁,而人的吃穿住用,在它看来也很好玩。   就这样,在彼此了解中,我们互相娱乐了对方。。。。。。   小狐狸蛮蛮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家伙,天真烂漫,机灵聪慧,偶尔还会赖皮,还会耍点小聪明,而且它还会撒娇,当它有要求时,它会用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我,若我不答应,它还会挤出点朦朦泪雾来。。。用这方法,它骗走了我无数只烧鸡!   我虽然性子清冷,不易亲近,但也架不住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天天粘着我。   没过了多久,我就被它给拿下了。   在小蛮蛮的身上,我慢慢倾注了自己这么多年从未曾使用过的感情。   以前的时候,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没有感情的,可在和小蛮蛮的朝夕相处中,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薄情寡义。   我薄情,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遇到可以让我托付感情的人,包括亲人,包括朋友。。。。。。   ☆、第 31 章   我喜欢蛮蛮。   当这个小家伙全心全意的依赖着我,在我怀里翻来滚去时,我的心一直是暖暖的,暖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   我是如此的疼爱它,这么多年积蓄下来的感情,似乎在它身上找到了缺口,波涛汹涌的全部流给了它。   当那毛绒绒的小身体偎在我身边的时候,当那双水灵灵的小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的时候,我恨不得将整个心捧到它面前,也不愿它受半点委屈。   看着它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在我的教导下,一点一滴的认识了这个人类世界,那满足的感觉,似乎可以充盈天地。   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原来我也会有这么强烈,这么浓重的感情。   看着机灵又可爱的小蛮蛮,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起过夜公子。   安排这么个粘人的小东西来我身边,真是他临时起意么?   还是说,他知道我性子冷,让小蛮蛮来带动我生情起意呢?   假如我一直这么冷下去,胡七他们开堂的日子将遥遥无期,可万一我有了喜怒哀乐的感情呢?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夜公子的心思,当真是深不可测。   不愿去费劲猜别人的心思,我带着小蛮蛮很快就步入了正常的生活。   小蛮蛮天天在我房里转,藏不藏不住形迹的,我索性让它过了明路,只是告诉别人是捡来的小宠物,至于小蛮蛮,被我严令禁止在人前说话,平常的时候只装出普通狐狸的样子就行了。   小蛮蛮很聪明,人前从没露出过破绽,只有在我们俩个人的时候,才叽叽咕咕的和我说个没完没了。   小蛮蛮喜肉,从它来后,饭桌上的肉就没断过。   三娘她们说我太娇惯它,天下好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竟然拿肉喂一只狐狸。   我看着小蛮蛮抱着鸡腿那心满意足的样子,难得的辩解了一下:“我不吃肉了,把我的份给它吃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念叨过我养蛮蛮这件事。   怕它闷得慌,每天早晚的时候,我会带它去散步。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山路,每天走到半山坡,然后在那看会儿日出夕阳,再慢悠悠的回家。   小蛮蛮以前一直住在山里,是自由惯了的,每天的散步时间,是它最兴奋的时候。   小小的白色身体,奔跑起来快如闪电,那长长的皮毛,飘飞起来如丝如缕,当它奔跑着撞进我怀里,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病好了,心情又是很快乐,再加上调理得当,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脸上也渐渐有了肉了,身体也丰盈了许多,不再向从前那样瘦弱了。   这天傍晚,我正带着小蛮蛮散步,刚走了一半路,就见阿桃来找我,说江少爷派人送礼来了。   江一苇?   这年不年、节不节的,送什么礼?   就算是送礼,也应该是我给他家送吧,毕竟我才叨扰过他家一天。   一边猜测,一边带着小蛮蛮回了家。   来送礼的人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衣饰整洁,和蔼可亲,脸上带着一团的和气。   一见我进了客厅,她笑着就迎了上来施礼道:“这位就是杜小姐吧,江府仆妇田氏见过杜小姐。”   举止优雅,不卑不亢,这位田氏绝对不止是仆妇,能派出来做事的,至少也得是内府的管事或江夫人的陪房之类有点身份的。   我急忙搀扶住她,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月西与江少爷平辈论交,就喊您一声田姨吧。”   田氏爽朗笑道:“早就听说杜小姐平易近人,今日一见,果然是谦恭有礼。”   我嘴角不由的抽搐了一下,我平易近人?哪个没长眼的造的谣啊。。。   分宾主落座,田氏开始不住眼的打量我,打量的差不多了,笑着说道:“小姐上次从我们府上带着病走的,我家夫人和少爷实在是放心不下,就打发我来探望一下小姐。我家少爷特意让我仔细问问,小姐身体可大安了?”   我答道:“多谢你家公子挂念,我这病已是彻底好了。现在只吃些温补之药,养养元气就行了。”   田氏看着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家少爷为小姐的病着急的很,就怕小姐的身体熬不住,这不,派我给小姐送来补药来了,可巧了小姐正在吃温补之药,这正好就用上了。”说罢,田氏虚动了一下桌子上那些锦盒。   锦盒大大小小的有十来个,装饰的十分华贵精美,远远闻着,都觉得药香扑鼻,我别的倒没闻出来,只是闻出了好大的人参味,味道这么浓,这人参绝不是凡品。   我与江一苇的交情没有那么深,自然不敢受了这些贵重的礼品,急忙推却道:“田姨,这太贵重了,月西受不起。再说了,我久病初愈,大夫吩咐不能吃药性太重的补药,怕是虚不受补,这些东西在我这,恐怕是要白白糟塌了,还是请田姨带回去吧。”   田氏笑道:“还是我家少爷了解小姐,我家少爷说小姐肯定不收这些东西的,你瞧瞧,还就真让他料到了。我家少爷说了,这东西,我只管送,不许我往回拿。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要是拿回去,我家少爷还不定给我什么脸色看呢,小姐就收下了吧。”   田氏虽看似柔和,话语却圆滑的很,我本就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终归到底,我仍是没有将这些礼品推拒回去。   我礼貌的请田氏在这里盘桓几日,田氏笑道:“多谢小姐美意,可我家少爷还着急着知道小姐的情况呢,我还是先回去报个信吧,以后有空了再来叨扰。我家少爷早就想亲自来看望小姐了,可老爷说少爷今年已经成人了,把镖局里的生意交给了少爷打理,少爷天天忙的分不开身,这不,巴巴的打发我来看小姐来了。”   江一苇忙,实在是太好了,虽然我这样说有点不厚道,但他那没完没了的话,实在是让我心有余悸了。   不过,听过来听过去,这田氏说的都是江一苇。   我忽然有了些不好的兆头,这江一苇,别不是真对我用了心了吧?   不,不光光是江一苇,恐怕这里面的事还是江夫人的心思多些。   若是江一苇的话,他肯定不惊动家里的长辈,只派个小厮或镖师来送就好了,田氏明显地位不低,她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江一苇,可事实上是代表着江夫人来的。   麻烦啊。。。   送走田氏,我看着这一桌子的东西发愁。   我与江一苇本就没有那个意思,算起来我们只不过是见了两次面而已。可田氏的到来,虽说是打着送礼的名义,其实无非是来向我试探,看看我对江一苇的心思如何。   我要是就这样收下了,怕以后这东西还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而且没准哪天就直接来提亲了,嗯,但愿我没想多。   不管怎么样吧,这么贵的礼肯定是不能白收的,一定要还回去的,只是人家送的这么贵重,我还些什么好呢?送轻了,肯定不象那么回事,送贵重的,就得现去买,买什么合适呢?   我正在琢磨,小狐狸蛮蛮从门口蹓跶进来了,小鼻子一皱,顺着药味就就跳上了桌子,两只小爪子抱住个盒子,小鼻尖一顶就把盒盖给掀开了,里面露出了一根全须全尾的人参。   我于药材并不太熟悉,只闻着味重,并看不出这是多少年的人参来,见小蛮蛮动作有趣,就静坐在一旁,看它想做什么。   “切,这参才几百年哪,还好意思送,西西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弄点好的来,保管是千八万年以上的。”小蛮蛮拨拉了拨拉那根人参,不屑的又丢到一边去了。   “还有这些,鹿茸,何首乌,没几样好的,我小叔叔随便拿出点东西,都比这强上几百倍。这些垃圾西西你别吃,我去小叔叔那给你偷点。”小蛮蛮想到高兴处,贼头贼脑的笑了起来,看来对于胡狐鸣,它是深恶痛绝啊。   我也没全听小蛮蛮的话,它们这些修仙的动辙就能活个几百几千年,能收集到的东西自然不是只有百年人生的人类所能比拟的,它们眼中的垃圾,没准在人间也算是珍品呢。再说了,江府也算是大门大户,是断断不会拿些垃圾东西来敷衍我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蛮蛮这小狐狸,果然改不了狐狸本性,狐狸偷鸡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去偷药,小时偷针长大偷人,这毛病我可不能惯着它。   于是我趁热打铁教育它道:“蛮蛮,你若是背着你小叔叔拿了他的东西,就成贼了,以后就会有人叫你小偷,这个名字可不光彩啊。”   小蛮蛮呆了呆,然后天真的问道:“可我偷的不是别人,是我小叔叔啊,偷我叔叔家的东西,我还是贼了?”   “不告而取是为贼,别说是你小叔叔了,就是你爹娘的,你若没说,就是偷。”   小蛮蛮眼睛一黯,落寞道:“我偷不了我爹娘了,他们都死了。”   啊?   我好象戳到小蛮蛮的伤疤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的时候会再更一章,补昨天的。我老公出差今晚回来,若是回来的晚的,晚上我会再更一章补前天的,若回来的早,还得给他做饭收拾,估计晚上可能写不了。晚上的时候,亲们不用刻意等。   ☆、第 32 章   惹起了小蛮蛮的伤心往事,我赶忙劝慰了它半天,后来就连“我爹娘也死了,以后咱俩相依为命”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把这只伤心的小狐狸给哄好了。看它终于恢复了往日那活泼的样子,我忍不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家伙,比养个小孩还费劲。。。   江府送来了东西,我肯定得回礼,而且回的礼只能重不能轻,这礼还得找人送去,我这边算上小淘淘一共六口人,我肯定是不能去,躲都躲不及呢。两个丫头不够份量,想来想去,还是得让张山和三娘去。   三娘是很典型的乡下女人,心善口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和我去了趟京城,就足让她炫耀个十里八乡了,论上台面,她还差点,不过我手下无人,也就只能她去了。不会说话不要紧,临去前我把要说的话都教给她,到时候让她把这话说出去就行了。   这事定下了,就想着送什么礼。   我家里吃穿住用是不缺,但贵重东西却是没有,只能去七丰城里买了。   说起送礼,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骆尘净骆师爷不光为我找人看病,还天南地北的陪着我去求医,这份情意也是要还的。   两事并一事,既然是去买礼品,索性就一起买了吧。   眼睛一瞥间,看见桌子上的江府送来的药了,我现在吃的药,是骆尘净帮我开的方子,极对症的,里面并没有人参鹿茸这类名贵药材。   正好骆尘净懂医,这药材没准他能用的上,就捎着给他得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招呼着张山和三娘去七丰镇。   小蛮蛮哭着喊着的要跟着我,说是保护我,我很坚决的拒绝了,再抱着它,我还怎么挑东西啊。小蛮蛮见哀兵政策没用,乖乖的留在家里看家了,不过看它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我就知道它不定憋着怎么淘气去呢,嘱咐阿桃和燕儿看好它,我们这才赶车去了七丰镇。   要买什么东西,我并没有太大的主意,只能随便去挑了,看上什么买什么。   在城里转了半天,最后给江夫人买了尊白玉观音,给江映买了点好茶叶,江一苇嘛,实在不知道送他什么,就胡乱挑了个玉佩。虽然知道江家肯定有比这贵重的,但我送我的,只当是表表心意。   给骆尘净的谢礼就没有这么讲究了,就用礼盒装了些精致的糕饼瓜果。这些当然有点轻,我想了想,又去买了一套不错的文房四宝,师爷总得要写写画画不是么?   骆尘净就住在七丰镇上,东西买了自然就要送过去,张山赶了车,我们就去了衙门。   到了衙门口,我刚下来车,只听得街上远远的传来一阵叫骂声,然后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在前跑,三四个地痞流氓在后面追,有几个人刷刷刷就从我们前面跑了过去。   我本不是多事的人,自然不去理会这种闲事,拿了东西出来就要进衙门,这时只听张山惊讶了一声:“咦,前面跑的那个人怎么有点象许三?”   许三?   我琢磨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代杜家收租多年,后来和我打官司的那个恶霸吗?   是他?   没了替杜府收租子的差事,竟然混回去当乞丐了?   不应该吧?   他不是还有份大家业呢吗?   我正在这边想,那边许三已经被追上按在了地上,拳脚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许三也不敢还手,抱着头连哭带叫,一个劲的求饶。   许三虽然被打的可怜,可我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我不是那面善心软的滥好人,看不得别人受一点罪。许三欺压秣马的乡亲这么多年,现在这就是他的报应,我不会可怜他。   当做没看见,我转身就要进衙门。   说来也巧,我刚要往里走,就看见骆尘净和小县令从里面出来了,俩人见了我都楞了一下,然后急忙迎了上来,骆尘净先开口道:“杜小姐,你怎么来这了?又有人找麻烦么?”   仍是白衣无尘,仍是那温和的声音,仍是那温柔的笑容,分别了这么多天,现在一看见他,竟觉得格外的亲切。   我先向两人施了一礼,对着小县令道:“见过大人。”然后才对骆尘净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来看望一下骆先生。”   小县令拿胳膊肘拱了拱骆尘净的腰,挤眉弄眼道:“尘净哥,有人专门来看你哟。”   被他这一揶揄,骆尘净的脸忽的一下就成了胭脂红,他刚要分辩,只听得街上传来了一声杀猪般的长嚎。   两人抬眼望去,自然就看见那打人的场景了,小县令中气十足一声大吼:“在衙门前面打人,你们都活腻了吧?来人哪,给我拿下这帮泼皮!”   打许三的那几个人一听到小县令的声音,撒鸭子就跑了,许三可能是没被打到要害,爬起来拖着脚,一瘸一拐的也走了。   小县令也没派人去追,转过来一想似乎觉得有人在衙门口打架有失体统,向我解释道:“这许三的事不是我不管,是我管不了。令兄的势力,我这个小小县令还是惹不起的。”   一听这话,我也楞住了。   令兄的势力?   我的哥哥?   哪个哥哥?   除了四哥我并没有和别的兄长走动,他们自然不会关心我这个已成陌路的妹妹。   可四哥只是个江湖中人,又有什么势力?   我将眼光投向骆尘净,希望他能用我解释一下。   骆尘净啪的打了小县令一下,似乎在责怪他多话。见我的眼光实在是执着,他苦笑道:“是你四哥,在这七丰扶植了一个小帮派,这个帮派也不做别的,就专门找许三麻烦。。。”   明白了。   这许三混成这样,应该就是四哥为我出气的结果了。   当初我与许三对簿公堂的时候,四哥曾向我说过:“不管是谁,只要欺负了我的妹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原来在私底下,他真的收拾了许三。   四哥。。。   那带着包容和宠溺笑容的英俊男子,自动的浮上了我的脑子。   他已经有半年没来过了吧。。。   将我让进后院客厅,小县令借故溜掉了,房间里只剩了我和骆尘净两个人。   许是刚才小县令那玩笑让骆尘净有些抹不开了吧,他的眼睛都不敢看我了,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屋子里一片安静。   我率先打破了这沉寂,开口道:“骆先生,我这次来是向你道谢的,嗯,还有那位卜测的先生,我回家之后,病果然就好了。”   骆尘净见我如此镇定,也轻松了一些:“那就好。我本还打算过两天去看看你呢,既然你来了,我正好省事了。可是全好利索了?”   我点点头:“嗯,全好了。我也按你开的方子抓着药呢,还有那些药膳,也天天吃着呢。”   骆尘净道:“我再帮你诊诊脉吧,看看那药方还用不用修改一些。”   我伸出胳膊,将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了腕子,骆尘净那暖暖的手指就按了过来。   嗯,这次也没用帕子。。。   我很喜欢骆尘净的手,他的手不象一般男人那样粗大,而是光洁细腻,手指既修长又匀称,手指肚带着微微的粉红,指甲漂亮又干净,一看就知道,这双手必定十分灵巧。嗯,不亏是舞文弄墨的手。   我看他的手看得出了神,骆尘净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脉按了好久也没诊完。   温热的感觉从他的手指传来,又混和了我的温度,胶著着四散开去,屋子里,静谧又暧昧。   我和骆尘静似乎都被这异样的气氛给惊住了,一时间都屏了呼吸,谁也不敢动弹,不敢轻易开口了。   正当我俩象两只呆头鹅似的傻坐的时候,只听得窗外“扑哧”一声,似乎是有人在笑。   一笑惊醒人俩个,我迅速收回目光,骆尘净迅速收回手,两人视线一对,又赶紧分开。   骆尘净三步两步走到门口:“容生,你给我站住。”   “尘净哥,我。。。是。。。来。。。告诉你,厨子买了那么大条大鱼,今天留杜小姐在这吃饭吧。”小县令那带着笑意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估计他肯定是憋坏了,要不然说话也不会喘的这么厉害了。   骆尘净笑着嘀咕了一句:“这个臭小子!”   然后他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向我说道:“杜小姐,今天中午就在这吃饭吧,吃完了再走。”   经历了刚才的事,再独自面对他,我也有了些许的抹不开,于是站起身推辞道:“不了,还是不打扰了,我这就告辞了。”   骆尘净道:“天气阴上来了,看样子一会儿就要下雨了,你们现在走,路上肯定要挨淋的,索性等雨停了再走吧,这时候的雨,下不大的。”   我赶紧走到门口向天空看去,果然天上乌云密布,云头压的很低,大雨应该马上就来了。   我盘算了一下,若现在走,估计也就刚出城,这雨就得下来,看来现在是走不成了。   骆尘净向我靠了靠,在我耳边轻声道:“别走了,行么?”   他的口气,低沉而亲昵,带着一丝的企盼,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又完一章。   ☆、第 33 章   他这口气实在太过于亲昵了,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在我眼中,骆尘净一直是温文尔雅的,一直是谦恭守礼的,如此带着情人间亲热的话,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是不应该对着我说出来。   我和他并没有眉来眼去过,也没有情投意合过,只不过是相伴而行了一段时间,而且在段时间里,我们也并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发生,嗯,除了那件恼人的亵裤事件以外。   现在他突如其来的来这么一句,如何让我不吃惊?   骆尘净似乎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又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吃了再走吧?”   我眉头一挑,可不好不容易来一次吗,这里是衙门啊,我闲的没事,天天来这里逛干吗?   骆尘净越解释越乱,白白的脸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然后他说道:“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饭菜。”   他落荒而逃了。。。   咔嚓嚓————   一声巨大的雷响,大雨哗哗哗倾盆而下,骆尘净顶着大雨消失在了院门口。   看,说错话了吧,都遭雷霹了。。。   独自站在窗前,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雨幕,我开始思索骆尘净如此失态的原因。   他如此一反常态,绝对是对我有了别样的感情。   一见钟情不太可能,很大程度上是我们相携千里的路上,我某个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优点吸引他了,让他对我生出了一丝爱慕。孤男寡女上路,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就算生出些情愫,也是在情理之中,这个不难理解。   我们隔了许久未见,而且又经过小县令的打趣,再加上刚才的暧昧,这骆尘净似乎有些情不自禁了。   他已经表露的如此明显了,我觉得我没有猜错。   说实话,我对骆尘净也并非一点心思没有,要不然,我在去十公子家的路上,也不会想过要嫁给他了,虽然那时我并没有对他生出男女之情来。   我自幼感情缺失,能令我心动的东西很少,但很少并不意味着没有。   对关爱和温暖,我的心里其实隐隐是期盼的。   若我真无半点情意,也不会将年少的四哥记得那么清楚了。   骆尘净的温柔体贴,正是我一直渴望的东西,即便没有爱,我也愿意待在他身边,只为了他带来的温暖。   可是,骆尘净与十公子那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残破不堪又沉重如山的往事,却又让我望而却步。   我虽然对骆尘净有好感,但这一点好感,并不足以抵消我对他复杂过去的排斥。   对骆尘净,究竟该怎么办最合适呢?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小县令就来叫我吃饭了。   “我偷偷告诉你哟,尘净哥怕见你,一直在厨房躲着呢,嘿嘿,我还真没看见过这么失措的尘净哥呢。”小县令长了张娃娃脸,唇红齿白的十分漂亮,两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格外的讨人喜欢。   我自然知道骆尘净在躲我,刚才那丝亲昵,肯定让他感觉到不自在了,特别是在我未做出回应的情况下。   明知道小县令是想撮和我跟骆尘净,我仍是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没有经历过男女感情,并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暖昧不明的突发事件,只好保持沉默。   吃饭的时候,骆尘净终于从厨房出来了。   他本就是个自制力比较强的人,在厨房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仍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但也不是那样拘束了。   饭桌上就小县令、骆尘净和我三个人,我坐在骆尘净旁边,小县令坐在我们对面。   饭菜有鱼有肉有青菜,六菜一汤,也算丰盛。   骆尘净给大家盛好饭,这才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   小县令年岁本就不大,现在又不是在堂上,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大人样,稍微让了让,就吃自己的了。不过吃着吃着,这个家伙的筷子就停住了,他眼睛瞪的溜圆,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我和骆尘净。   我放下筷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沾上米粒啊。   “我脸上有东西?”我轻轻的问骆尘净,同时也打量了一番骆尘净,他的脸上很干净。   骆尘净也仔细的看了看我的脸,摇头道:“没问题,很干净。”然后他转过头向小县令道:“容生,你不好好吃饭,总看我们做什么?”   小县令慌里慌张的收回目光,急急低下头去扒饭,含糊不清道:“没。。。什么。”   莫名其妙!   骆尘净挟了一块鱼,将鱼刺择出去,然后放到我碗里:“别管他,今天的鱼很新鲜,你多吃些。”   “嗯。”我将半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一抬眼间,发现那小县令,竟然又在怔怔的盯着我看呢,嗯,不光盯着我,还时不时的盯着我碗里的鱼肉看。   哦,我忽然明白他在看什么了。   杜府规矩多,吃饭的时候不准挟离自己比较远的菜,因为那样有失礼仪,我在杜府待了那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只吃自己手边的菜。   骆尘净与我相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我这个习惯,所以在饭桌上,他总是将远处的菜挟给我,省得我总吃不好。   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从我们第二次在一起吃饭,他就总有意无意的坐在我身边,吃饭期间会一直帮我挟菜。我喜欢吃什么,能够吃什么,他心里都有数,因此上,往往整顿饭下来,我不用自己挟一箸菜,都是骆尘净送到我碗里。   我们在一起走过了千里之路,这习惯已经成自然了,今天吃饭时,骆尘净自然而然的又帮我挟菜了,而我也早已习惯接受他的照顾,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我们觉得很自然,可看在别人眼中,这就很不妥了。这种亲近只有亲人或夫妻间才应该有,而我和骆尘净做的如此自然,无论是谁都应该看得出我们关系不一般。   难怪小县令那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想通了,明白了,我仍是没有理会小县令。   他爱看就看吧,这个时候我若做出显而易见的避嫌,那嫌疑不仅避不了,反而会欲盖弥彰。   我镇静自若的吃着饭,对小县令那楞楞的目光视若无睹。   骆尘净也没理会小县令,仍是时不时的帮我挟着菜,他挟的菜都很对我的脾胃,当然也很顾及我的身体,今天下雨了天气凉,桌上的凉菜骆尘净一箸也没给我挟,只帮我挟些热菜,黄瓜性寒,他也没有挟给我。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体贴,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将人照顾的周周到到,安安心心。   如果。。。能与他生活在一起,应该是件很幸福很省心的事情。   可他那复杂的过去。。。   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吃罢饭,小县令借口公事溜掉了,屋里又只剩下我和骆尘净两个人了。   经过了饭前的尴尬,现在两人相对,都有些不自在,屋中有着一种别样的寂静。   两人静坐了良久,骆尘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帮你再诊次脉,刚才没诊好。”   “嗯。”我听话的伸出了胳膊。   骆尘净这次诊的很认真,只有不大功夫,就诊完了:“这次可真是全好了,身体恢复的也不错,以前那方子有些不合适了,我再帮你开一个,一会儿你回去,顺便就抓着药。这里没纸笔,我去书房拿。”   现在刚是午后,不找点事,难不成就这样和骆尘净呆坐到雨停吗?   我叫住了向外走的骆尘净:“若是没不有方便,就带我去你书房坐会儿吧,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也好。”   骆尘净回转身,向我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外面雨大,怕湿了你的鞋子,我拿几本书来,你在这里看吧。”   “也好。”我点了点头,在哪看无所谓,只要手里有东西可以消谴就行。   骆尘净撑着伞走了,雨水打在伞上,哗哗作响,迸落地上的雨珠,立时就打湿了他的衣摆。   雨,果然很大。   一下午的时光,我就在书中消磨了。   骆尘净帮我拿了些传奇话本,风水卜算的书,我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骆尘净,却是和小县令出了门,似乎有民房塌了,他们去处理了。   看起来做什么都不容易,当县令有时候还不如当个小老百姓舒服呢,冒着这么大的雨,竟然还要去关心民生疾苦,嗯,小县令这个官当的不错。   大雨没完没了的下,从午时一直到天黑,一刻也没停,雨势也没小下来,院子中积了很深的水,天上那没有尽头的雨丝仍在一个劲的往下抛。   我倚窗望着这大雨叹气,今天肯定是不能回家了,我被困在这衙门里了。   晚回去几天是没问题,可我有些记挂家里。   两个丫头还倒罢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只是小蛮蛮,不知怎么样了。   依它那淘气的性子,我一走必定要疯玩一番,但愿它没跑到山上去,不然,今天这么大的雨,淋也淋它个半死。。。   我正在瞎琢磨,院门声响,我抬头望去,却是小县令和骆尘净回来了。   两人虽然都打了伞,但那伞打不打已经没什么大作用了,两个人的衣服和刚洗的一样,已经湿透了,还在往下滴着水。   骆尘净看到我在窗边呢,伸手指了指身上,示意去换衣服,两人就各自回了房。   过了好大一会儿,骆尘净先过来了,衣服是换了件干的,可那头发仍是湿漉漉的,偶尔还有水珠顺着发尖断断续续的滴落。   我见过的骆尘净,一向是衣衫整洁、干净利落的,还真没见到过他这种湿着头发的样子。   几绺青黑的湿发软趴趴的垂下来,楞是给那白皙如玉的脸上,添了几许的慵懒闲散。   这时的骆尘净,英俊非常。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啦,大家都炖肉了么?   ☆、第 34 章   “看了半天书,可是闷了?天气有些凉,不要总站在窗边,你的身体受不住的。”骆尘净走过来,随手就掩上了窗子。   我跟着他离开了窗前,回答他道:“不会闷,平常在家也是这样过的,倒是这雨,竟然下的这么大。”   骆尘净笑道:“下雨天留客,看来你得在这里住下了,不介意吧?”   看着他那欺霜赛雪的白衣,我静静道:“那就麻烦你了。”   我没有再称呼他为骆先生,骆尘净嘴角微微上翘,稍稍的流露出了一丝丝欢喜。   经过了那暖昧不明的相处后,他没有再称呼我为杜小姐,我也就不再叫他骆先生了,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收回了那客套的称呼。   他的头发虽然湿的很,可他仍是梳理的很利落,这人似乎时时都是干净整洁,都是光彩照人,没有什么失仪于人前的时候。望着那顺着发梢不断滴落的水滴,我迟疑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说出了关心人的话来:“先去擦干了吧,你也小心身体。”   骆尘净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来,稍微楞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去,脸上却是带了满满的笑。   “无妨,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唔,多谢你关心了。”   听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有些尴尬,我还是不习惯说出如此温情的话来。于是我捧起本书,掩掉了自己给自己找的不自在。   晚饭仍是在小县令那“欣赏”的目光中吃的,我仍如以前一样,既没有刻意去避开骆尘净,也没有故意的去亲近于他。   我本就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不会对着男人撒娇,也不是把玩感情的高手,只好一切顺其自然。   吃罢晚饭,睡觉还早的很,自然要找些消谴的。   小县令大概没见过骆尘净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过,极力的为我和骆尘净创造独处的机会,一吃完饭,就急急的回避了。   和骆尘净单独相处过不是一次两次了,竟然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两人相对,却无话可说过。   雨水啪啪的打在树叶上,哗哗的落在屋瓦上,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格外的惹人愁丝。   被这夜雨声声一激,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一件久未完成的事情来。   “你会画画么?”我开言问道,话出口了,又觉得自己问的好象有些多余,他会的东西广杂博学,又怎么不会做画呢?   果然,骆尘净回道:“谈不上精通,倒是会画几笔。”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早就知道这人虚怀若谷,即便会十分,最多也就承认三四分,他说会几笔,应该就是画的相当好了。   我抬起头,目光与他静静对视:“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画一副画,可惜总是画不出精髓来,你帮我画可好?”   骆尘净没有躲避,而是坦荡荡与我目光相交,然后他的眸子里涌上了笑意:“好,我来试试。”   取来文房四宝,他铺纸,我研墨。   “一抹飞云,一弯逝水,一棵老树,一个愁人。”不用思索,我将这些年屡屡存在心头,却始终无法诉诸笔端的画面讲给骆尘净听。   听罢我的描述,骆尘净提着毛笔,凝眉细思。   这个画面,看似简单,只有四个可以入画的东西,可实际上大有讲究。   如何安排这画面,如何构思这场景,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布署,而这不同的布署,就有了不同的意境,也就决定了画作的好坏。   我年纪轻,阅历浅,虽然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可,在我笔下,仍是画不出这幅画的神韵来,若想画成这幅画,我还欠缺许多东西。   于是每每提笔,又每每搁笔。   骆尘净思索片刻之后,执笔的手开始动了,洁白的宣纸上,有线条淡淡勾勒而出。   我端起灯烛,小心的站在桌前,为他作画尽量多添一丝光亮。   骆尘净下笔极浅、极轻,寥寥几笔,一抹淡淡的似有似无的云就跃然纸上,云下面,是一棵枝叶萧疏的枯树,一条蜿蜒远去的浅浅河流从树下流过。这些景色稍远一些,而稍近的,却是一个男子背手而立,抬头仰望着天上那抹淡淡的流云,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只留下了一个背影,可那满目的凄清苍凉,毫不做作的穿透了纸背。   有些空旷,有些孤寂,有些落寞,有些冷清。。。。。。   一霎间,那些在生命中经过的伤心惨淡之事,竟然从这画意中扑面而来。   娘亲去世后,我默立中宵,我静坐花丛,我看落叶飞舞,我望寒蝉枯柳。。。   无法向人倾诉心中孤苦,无法向人索取片刻温存。   我就似这画中人一样,独立秋风中,静观天上云。   良久,良久,我抬起头,轻轻向骆尘净叹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胸中自有一片锦绣!”能将我画意琢磨的如此通透,这骆尘净的功力,绝对不在当世画作大师之下。   我心中所想的这幅画,除了这样,再无其它。骆尘净知我甚深,当真用他的笔,画出了我心中的意。   骆尘净微微一笑,眼神氤氲如水:“你也没让我失望,心中自有一个世界!”   这话如同巨杵般,直捣我心底,在我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知我者,骆尘净也。   人们都知道杜家的十三姐冷血冷情,就连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可又有谁知道,十三小姐的心中,早已是花委地香落尘,早已没有了半点生机。   现在,被骆尘净一语道破,我又怎能不心惊?   窗外似乎起了风,雨也越发的大了,雨点斜斜的打在窗纸上,噗噗做响。   我和骆尘净静立书桌前,无声对视。   不想说什么,也不愿说什么。   有些事情,不说破就能彼此明白,有些人,没拥有就能彼此了解。   骆尘净,就是那个了解我的人,那个能明白、能包容我的世界的人。   也许凝视了天长地久,也许凝视到海枯石烂,我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赏,看到了同类人的相惜————寂寞人的相惜。   “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没有半点含糊。   骆尘净轻轻道:“庆县,那天我们吃饭时,我就看穿了。你呢?”   我眼睛眨都没眨,直直的将眼光射进骆尘净那温和的眼中:“一路相伴,总会对你了解一些的。”   骆尘净笑了,笑的很暖,很灿烂:“早早休息吧,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   他含着笑走了。   我拿起桌上的画,将目光落在那个孤单单的身影上,这,就是表白了?   青灯下,书桌旁,我将画拿在手里,手指不止一次的拂过那还有些湿意的画上。   骆尘净果然是个文采风流的人物,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这点,和那位惊才绝艳的十公子倒是有点象。   只是不知道,他和十公子到底有何瓜葛,那个安安又是什么人物。   我不擅长猜谜,也不喜欢猜谜,若想彻底了解骆尘净,我还要等待,等着骆尘净给我答案,然后,我们才有可能再好好谈谈。   现在,一切仍是水中望月,雾里观花。   拿着那画观赏了许久,心中块垒一旦吐出,竟然觉得轻松许多。   想想这幅自己期盼了许久的画,又想想骆尘净那温柔的样子,竟然直到半夜,还没有觉出困意来。   虽然走了困,但实在是太晚了,我恋恋不舍的放好画,坐到铜镜前,开始卸妆。   昏黄的灯火下,铜镜格外的黯淡,但这但没有影响我看到镜中那个淡淡的女子。   我娘亲是个绝代佳人,那相貌在一干姨娘中是最出众的,可惜我并没有遗传到娘亲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而是有些象爹爹,却又没有爹爹那么棱角分明。   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脸庞,淡淡的唇。。。。。。   这个淡如远山秀,浅似水云烟的女子,谈不是漂亮,但却也绝不难看。   我正在对镜自望,一个低暗阴沉的声音紧贴着我的耳根忽然响起:“年轻女子。。。很漂亮。。。”   噗————   熬了半宿的油灯,却在此时油尽灯枯熄灭了,屋子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股如毒蛇般的冰冷慢慢向我浸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10号加VIP,那天会连更三章,汗死,昨天忘了说了。春节期间尽量不停更,有时候可能会不及时,不过每周肯定都会更几章的。大家多多捧个场吧,唉,码字也不容易。。。。。。。   ☆、第 35 章   突然之间从光明陷入黑暗,不管是谁,恐怕心里都会紧一下,特别是当一个陌生的声音毫无防备的出现在耳边的时候,我的心,象被人狠狠的掐住了一样,连跳跃都停止了。   一股带着烂肉般腐败的气味随着那股阴冷慢慢充满了房间,我只呼吸了一下,那股恶臭就熏的我恶心的想吐,可就象那次在十公子家的鬼压床一样,我整个人象被点了穴道,保持着拨簪子的姿势,直直的坐在桌子前,一动也动不了。   “咯咯。。。咯咯。。。”象夜枭啼叫般的笑声在这寂静的雨夜突兀响起,格外的惊悚,格外的疹人,我颤栗着,脖颈上的汗毛根根直立,细小的鸡皮疙瘩起了密密一层。   有人!   有一个我看见不的“人”,他的嘴正贴在我的脖颈处,在我的耳边冷笑,不是幻觉,不是推测,而是事实,因为,随着“他”的笑声,一股股阴冷的凉气簌簌的吹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的冷汗如同雨后的小草一般,刷刷刷冒个没完,只一眨眼功夫,细小的汗水就凝结成珠,顺着我的脸庞急速滑落。   我不能动弹,只能在这漆黑的夜里睁大了眼睛,试图发现一些东西来减轻我的恐惧。   寂静。。。   整个房间里寂静如空。   雨声似乎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风声也似乎消失无踪,我的房间里,只有象坟墓般的寂静。   偶尔,我那吓的快要停掉的心脏,沉闷的跳动一下,那跳动的声音却又是格外的清晰格外的大,咚————的一声,带着缓慢的回音,在这怪异的屋子里回荡。   一个又冷又软的东西忽然贴上了我的皮肤,粘腻如沫的感觉随之而来。   那软软的东西一下又一下的蹭着我的脖子,边蹭边向我的脸庞移动,阴冷的感觉如附骨之蛆,从脖颈慢慢的爬向耳朵,鬓角。。。   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在亲我!!!   粘粘的,软软的东西,应该是那“人”的舌头吧?   呕。。。我一阵反胃,想要吐,可胃里的酸水都翻腾到喉咙了,却始终吐不出来。   那恶心的舌头在我脸上不断的舔嗜,那个东西发出来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大,它似乎越来越兴奋了。   面对着无法看到,无法反抗又委琐无比的东西,我一边害怕着,一边毛骨悚然着,却又一边愤怒着。   我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但我却决不容许自己如此被<凌>辱着宰割。   我脑子急速的转动,寻找着有可能解救自己的办法。   我虽说翻了本万法归宗,可那书画符请神的比较多,没有怎么涉及到驱鬼避邪之类的。   那个东西的舌头开始往下滑,带着一溜阴寒,一溜粘稠,慢慢的奔我的嘴唇而去。   再也无法忍受这恶心的感觉了,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该着我躲过此劫,我也不知怎么灵光一闪,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了一声:“阿弥陀佛!”   身上的束缚如绳索般寸寸断去,那阴冷的空气似乎被我这一嗓子震荡开了,我那一直放在头上的手顺势拨出发里的金簪,狠狠的往耳畔一插,然后整个人往旁边一跃,迅速向门口扑去。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一边念着佛号,一边按捺住了强烈的心跳,猛的将门拽开。   一股冷冷的空气灌进我的肺里,雨水裹在风里啪啪的打在我身上,我毫不犹豫,奋力冲向了风雨中。   骆尘净在我旁边的房间,左边还是右边,南边还是北边?   我在冰冷的雨中如同一只失群的幼鸟,满怀着害怕与恐惧,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骆尘净,骆尘净。。。。。。”我不住声的狂乱的呼喊,每次一张嘴,雨水就会不停的灌进我的嘴里,我整个人从内到外,被雨水浇了个通透。   “骆尘净,骆尘净,骆尘净。。。。。。”我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划破了整个庭院,凄厉又尖锐。   “杜月西,我在这,出什么事了?”熟悉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般从一个房间里传了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扇门向我打开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奔出来,径直向我而来:“杜月西。。。”   我挣扎着扑向他怀里,紧紧的搂住他,怕到极致的眼泪,此时此刻才喷涌而出,滚烫着滴落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不要怕,我在这里。”骆尘净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将我的头压向他的胸膛,试图稳定我已经失控的情绪。   “有。。。鬼。。。”我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仅存的力气随着这两个字飘散而去,我的头软软的垂在了骆尘净的臂弯。   安全了吧。。。   绷了很久的弦怦然断裂,我的脑中轰的一声如烟花炸开,刺目过后,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不要怕,我在这儿呢,没事了,没事了。。。”温柔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重复,将我从黑暗中唤醒了。   有东西从我的头发上缓缓摸过,一片温热的肌肤在我的额头上盘桓一会儿,又慢慢离开。   还没睁开眼,我就已经知道,我在骆尘净的怀中————他的气息我太熟悉了。   费劲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温和的眸子。   “不要害怕,现在没事了,你看这烛火亮堂堂的。。。”骆尘净见我醒了过来,抢先安慰我道。   我向左右瞥了瞥,果然,屋子里点了有五六根蜡烛,亮的很,于是心里安定了下来。   “我是不是把全院的人都吵起来了?”我首先问道,话一出口,声音又沙又哑,看来是有些喊的过度了。   骆尘净伸出右手,从旁边的桌子上取了杯茶水,端到我嘴边,等喂我喝完了,这才回道:“也不是,这内院没几个人,就容生过来着。这家伙说没见过。。。那个东西,带着一班衙役还去捉了呢。”   “捉到了么?”我比较关心这个问题,一想到那个恶心的东西,我就忍不住一阵干呕。   骆尘净又倒了杯水让我漱口,脸上挂了让我安心的笑容:“无功而返了。不过你放心,这个房间里我已经设了个截鬼阵,很安全的。”   这就好,这就好,我那惊惧了一夜的心,终于完完全全的落回了腔子里,能正常的跳动了。   暖暖的热气从他的怀里我的背上源源不断的传来,在提醒着我我仍在他怀中。   明明知道这于理不合,可我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怀抱,安全又温暖,这正是我现在急需的,没有矫情,也没有掩饰,我直接向他说道:“你怀里很暖和,再让我靠会儿。”   骆尘净笑意奔涌,声音温柔又欢喜:“固所愿尔。”   得到了主人首肯,我动了动身体,将头深埋在他的臂弯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要回想,不要回想。。。   我在心底暗暗的安抚自己,强迫着自己忘掉那可怕又恶心的东西。   我的呼吸透过他白色的布衣,暖暖的打在他的胸膛,骆尘净紧了紧胳膊,将我们俩人贴的更近了。   他的心跳,我听的清清楚楚,很快,很快。   “你怎么拿那么多珍贵药材来了,和我还这么客气么?”骆尘净清咳一声,却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有些不自然的沙哑,我马上就明白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在转移话题。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怕我再想起害怕的事,特意与我聊些无关的话题,让我暂时忘却那件事。   “没和你客气,是别人送我的,我用不上,就拿来给你了,你不是会医吗,谁用得上就给谁用吧。”我配合的回答他,舒服的享受着他怀里的温暖。   骆尘净的手指慢慢抚上了我的脸庞,他的声音很柔很柔,柔的象要滴出水来:“我很高兴,你不和我见外。”   情人间的私语?   我惊诧的睁开眼睛,只见那美如冠玉的脸庞向我压了下来,他那温润的唇,不偏不倚的落到了我的唇上。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没有意乱情迷,也没有忘却自我,我很清醒的用牙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磨了几下,然后很清醒的告诉自己:感觉还行。   当骆尘净第一次用舌尖扫过我的嘴唇的时候,我十分理智的推开了他:刚被那个恶心冰冷的东西用舌头舔过,我怕我吐了。。。   骆尘净微微喘息着,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红霞,含着羞意的眼睛中,还透着一丝迷离,一丝情。。。欲。。。漂亮的惊人,魅惑的惊人。   对着如此美色,我失了神。   我挺起腰身,搂住他的脖颈,轻轻的吻上了他那双让我喜欢至极的眼睛。   我的唇下,他的眼皮在颤抖。   他的膝上,我的身体在颤抖。   我将他的头揽的紧紧的,嘴唇掠过他的耳畔,然后我听到自己很镇静的说道:“骆尘净,你来我家提亲吧。”   话语刚落,我搂抱着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家过年,有可能更不了,亲们不用刻意等,后天来看吧,后天的三章,肯定是跑不掉的。。。想想都觉得累。。。我这歹命。。。   ☆、第 36 章   骆尘净的身体只僵了那么一下,随即又放软了,然后他轻轻问道:“你今年多大了?我二十四了,是不是大你许多?”   “十六。”我缩回到他的怀里,静静的偎在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   过了良久,骆尘净极轻极轻的说道:“八岁啊。。。”声音空灵又缥缈,虚的让人抓不住。   拉过他的手,我一根根的把玩着他那修长的手指,一直觉得他的手很漂亮,现在,终于有机会仔细观瞧了。他的手很暖,掌心微微有些潮,我将他的手展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然后又慢慢把他的手握起来,两只手攥在一起,他的手中,是我的手。   “十天,十天内来我家提前吧,嗯,过期不候。。。”半认真半玩笑,我淡淡的抛出这句话来,似有还无的堵住了骆尘净的后路。   骆尘净使劲攥了攥我的手,轻轻说道:“我记得了。”   闹了一夜,现在放松了下来,睡意顿时袭来,我打了个呵欠,在骆尘净怀中找出个舒服的位置,拉着他的手,我逐渐睡去。   晚上折腾的时间有些长了,我这一觉很晚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骆尘净并没在屋里,却是三娘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我看了看窗子,窗帘高挂,看不出是什么时候来,我坐起来刚要和三娘说话,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不是我的,大大肥肥的,还是白色,怎么看都象是骆尘净的,我急忙问道:“三娘,我的衣服。。。”   三娘见我醒过来了,立刻把我的衣服递了过来::“昨晚上小姐在雨里晕过去了,我帮小姐换的。咱又没带衣服,大晚上的也没地买去,就穿了骆先生一件,小姐你放心,这是新的,骆先生还没沾身,不碍的。”   昨晚就换了?   我说骆尘净抱着我的时候,我俩身上都是干的呢。   那时候惊吓交加,我竟然没有留意。。。   我一边穿回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道:“三娘,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午时了。”   “天放晴了吗?”   “一大早就晴了,今天日头很毒,有的地方都晒干了呢。”   我穿好衣服,洗了洗脸,然后拿起梳子梳头发,一梳头就感觉头发有些涩,这才想起来昨晚是淋了雨的缘故。   “三娘,有热水吗,我想洗洗头。”   三娘笑道:“骆师爷早就吩咐给小姐备下洗澡水了,这位骆师爷,当真是个仔细人。”   “他去哪了?”我终于还是向三娘问出了这句话。   “一大早就听说倒了好多房子,骆师爷和县令大老爷连早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骆师爷让我转告小姐,请小姐随意住着,要是没意思了,就去他书房看书,他要晚间才能回来呢。”   住着?   此地虽然有佳偶,不过也有恶鬼,当生命与感情发生冲突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三娘,我想下午就回家,路能走吗?”   三娘道:“骆师爷说让小姐多住几日,咱们不住了?”   “不住了,在这里没有家里住着安心。”   “那倒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就是皇宫也不如家里住着舒坦。我去问问我们当家的,让他去看看路。”三娘答应着,去找张山商量了。   我一边洗澡,一边琢磨着昨晚和骆尘净的事情。   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感觉象做了一个惊奇无比又瑰丽无比的梦。   先是恶梦,后是绮梦。   恶梦我不愿再想起,只是这绮梦,我必须要好好将它搞通透。   从北丘回来后,我与骆尘净一直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再联系,而这次一来,骆尘净与我竟然在一夜之间转换了身份,由以前的同路人变成了亲密的恋人。   我一直对他有好感,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在心里,对他一直比别人亲近些,他眼中的温暖,从始至终都一直吸引着我,我既然想过要嫁给他,他在我眼中自然是与别人不同的,我接受他是很自然而然的。   可骆尘净是什么时候心中有我的呢?他说是在庆县。   庆县那个夜晚,逆旅之中,孤灯之下,他用一块帕子替我诊了脉,我用病弱的身体晕倒在他的怀中,是那时,他对我生出了怜惜之情么?还是在我的淡淡言语中,让他探到了我故作坚强之下的柔软?   他说他看穿了我,看出了我们是同类人。   是啊,我和骆尘净是同一种人,内心都写满了故事,都充满着悲凉寂寞,我们惟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用笑容掩盖了寂寞,而我用冷漠隔离了情感。   扒掉虚伪的壳子,我们骨子里其实有着相同的东西。   我的过去谈不上惨烈如火,也谈不上痛不欲生,现在想来,除了满纸的孤寂,再也写不出别的来,而骆尘净却比我要复杂的多,他的过去,掩着永远抹不掉的伤疤,而且是他不愿揭开,甚至想刻意遗忘的伤疤。   他对我有情,不然他也不会抛却了理智,抛却了他一贯疏离的面具,与我相拥相吻。   可这份感情,却仍不足以覆盖他过去的伤疤,所以,在我让他提亲的时候,他为难了,他僵住了。   我听过他与十公子的对话,自然知道他于过去不能忘情,我让他十天之内来提亲,就是在赌,赌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若我重于往昔那沉重的情感,他肯定会来提亲,若那过往压过了我,那么,我人生的第一次感情,很可能会到此为止,无疾而终了。   我是个很实际的人,从不会有什么浪漫的想法,浪费时间又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即便再美好,我也不会再去发展,而我能真心面对的感情,只有结局是婚姻的那种。   若骆尘净没有与我共度一生的打算,我断不肯由着自己在他温柔的网中越陷越深。   十天之后,他若没来提亲,我会果断的挥慧剑,斩情丝,让昨夜的一切,利索的消弥无踪。   将这段感情从头到脚捋通顺了,我很从容的摆正了自己,然后静静的穿衣,梳妆,打理好自己,又静静的吃了午饭。   三娘说路虽然有些泥泞,但勉强可以回家,只不过肯定是要慢点的。   慢些无所谓,反正今晚能到家就行。   虽然这里有骆尘净,可我实在不想再在这个闹鬼的衙门待着了,我家中有一百多位等着开堂子的仙家呢,这个恶心鬼若跟我去了,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也就不用再害怕了。   我做事一向不拖拖拉拉的,既然说要走,立刻就收拾东西,让张山去赶车。   衙门里的人都出去处理事情了,只留了两个人当值,我让他们转告骆尘净一声,就告辞而去了。   毕竟是下了半天一夜的大雨,路上又泥又水的,实在很不好走,在城里还好一些,一出了城上了土路,那路简直没法走。   好在我们的马车是惯走山路的,车辘轳比较高,因此倒也没有陷进泥里,只不过是走的十分缓慢罢了。   慢悠悠的走出了大概有五六里地,张山吁的一声将马车停住了:“小姐,县令大人和骆师爷在前面呢。”   不会吧,这么巧,竟然遇到他们了?   我掀开车帘,果然看见对面来了几个骑马的人。   银鞍白马,正是骆尘净的坐骑,可惜今天泥水飞溅,那白马都成了泥马了,马上那人白衣上面也沾满了泥点子。。。   我看见他们,他们自然也就看见我了,骆尘净一马当先,率先跑了过来,然后在我的马车边勒住缰绳,惊讶问道:“怎么不多住几天?路上很不好走。”   我淡淡道:“那里不安生,还是我家里安全。”   骆尘净略一思索就想通了我话里的意思,他微微一笑:“也好,那我就不留你了。只是这路上不好走,我送送你吧。”   我看了看他这泥人泥马,不由莞尔一笑:“你自己都成了泥菩萨了,还有心思管我呢,我们慢慢走,天黑前准能到家的,你还是忙你的事去吧。”   骆尘净低下头去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送就不送吧,我这身行头还真有些见不起人。你一路小心些,若是。。。闷了,就来城里散散心,我最近会一直在衙门里,不出门的。”   这话遮掩的也算圆满,我自然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我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轻轻道:“十天之约,你莫忘了就好。”   骆尘净点了点头:“你放心,这十天内,我是定要去拜访的。”   得了他的话,我放下车帘,缩回了车厢内。   “驾——”鞭梢划过空中,啪啪做响,马儿奋蹄向前,将骆尘净抛在了后面。   三娘坐在我对面抿着嘴看着我笑,满脸的喜色:“小姐,咱家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喜事?   乍一听这词我竟然楞了一下。   楞完了自己又苦笑,最直接的反应,才是心底真正想法的折射。   我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办喜事的预料,这次提亲,莫不是会有重大变故么?   ☆、第 37 章   路很不好走,我们走的很慢,直到天色黑透才回到了家中。   阿桃和燕儿刚把大门打开,一道白色的闪电就直直的扑入我的怀中,我赶紧伸手搂住它,小蛮蛮亲热的在我怀里蹭来蹭去,我抚摸着小蛮蛮那顺滑的皮毛,感觉心中踏实了很多。   抱着小蛮蛮进了屋,张山和三娘没有跟进来,两个丫头去准备晚饭了,我伸出右手,去解披风上系的带子。   “咦,西西你去哪了,怎么鬼气这么重?”小蛮蛮惊讶的喊了一声,然后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我抬起一条胳膊,在袖子上闻了闻,除了一股皂角的清新味,我没有闻出别的味来啊。   看见我这个动作,小蛮蛮嗤嗤笑道:“你闻不出来的,别白费劲啦。”   我确实没闻出来,于是不再做无用功,一边脱下风尘仆仆的外衣换上居家的棉服,一边将昨晚之事讲给小蛮蛮听。   小蛮蛮是有修行的,还是夜公子派来保护我的,有它在身边,我觉得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哎呀,这个色鬼竟然能以虚凝实,那本事可大了去了,不行不行,我一只狐有点困难,我得找个帮手。”小蛮蛮听完了我的叙述,第一反应竟然是找帮手,我忽然有了一种靠山要靠倒、靠人要靠跑的感觉。。。未成年人,哦,不对,未成年狐,不可靠啊。。。。。。   把对方说的太过强大,无意中就将自己贬的渺小了,小蛮蛮似乎感觉到了不妥,又急急安慰我道:“西西你放心,我的法术高强,只要那只大色鬼来了,我单枪匹马就能将他打的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你就等好吧。”   我很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见我似乎安心了,小蛮蛮跃下桌子就往外走。   “你去哪?”都这么晚了,还往外瞎跑什么啊。   “人多力量大,西西你等着,我去找两个帮手,我才不一个人和它打呢!”小蛮蛮扬着个小脖子,说得很理直气壮。   我。。。心里越发的虚了。   无量佛,但愿昨晚的一幕不要重演,我可受不了那恶心了。   草草吃罢晚饭,我早早让阿桃和燕儿收拾收拾去睡觉了,自己秉烛而坐,等待着小蛮蛮的归来。   我坐着看似沉稳,其实心里怕的很,万一那恶鬼比小蛮蛮来的早,那可有得我受的了。   不过怕归怕,我仍是没让两个丫头陪我,她们也都是凡人,恶鬼来除了和我一起受害,估计起不到任何别的作用,还是不让她们害怕的好。   等了好久好久,坐的我腿都麻了,小蛮蛮还没回来。   我刚要起身走动走动,舒活一下筋骨,却只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啊!!!!!!!!!!!!   我的心跳怦然而止,整个人都僵住了,不会这么衰吧,还真是那鬼先来了?   一个小小的如同鹌鹑蛋般的东西从门下边溜了进来,然后那东西慢慢向前滑动,一条细长的带子被它拖了进来,屋子里烛光不明,我离门口又远,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看到进来的是什么东西。   进来的不是鬼,这让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一下子就又恢复了正常。   不是鬼,那进来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端起蜡烛,仔细的扫视着脚下的地面,谨慎的向门口走去。   那个东西虽然不大,但我家地上很洁净,没有杂物,因此上我还是很轻易的就看见了它。   “蛇呀!!!”我回身逃窜,几步就跳上了床,然后拽起枕头攥在手上,胆颤心惊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地上那条不速之客。   这条蛇不大,长度不足二尺,手指粗细,通体湛青碧绿,没有一丝杂色,小小的三角头颅直直竖起,一双豆粒般的眼睛里,闪着森森的寒光。   我虽然对蛇这种动物不太了解,可这三角脑袋,怎么看也不象是个善类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呀菩萨,我是没有烧过香,可你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与我这尘埃般的小人物计较什么呢,昨夜是鬼,今晚是蛇,我即便身壮如牛,恐怕也禁止不起这样折腾吧?你老人家给我安排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这天天的意外之“喜”,让我都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勇气了。。。   我左手执蜡烛,右手抓枕头,摆出了一副它扑上来我就与它同归于尽的壮烈模样。   我其实不想壮烈,可不壮烈不行啊,这个时候我要稍微弱势一些,恐怕它会立刻就扑过来了吧?   正在我小心翼翼防备它的时候,只见它蛇嘴一张,一串人话冲口而出:“嗯,蛮蛮没有骗我,这只人类身上还真有鬼气。”   这只人类?   我被这华丽丽的形容词震撼住了,下巴无意识的往下一落,吭的一声,牙齿就将我的舌尖给咬破了。   我们经常说一匹马,一头牛,一只狐狸,一条蛇。。。而且形容我们人类自己,都是用“个”,一个人,两个人。。。我们从不说一匹人,两头人,三只人。。。似乎那些词都带了某种贬义。   而现在,从一条蛇的口中,我居然听到了它们关于人的形容:一只人!   语气之轻蔑,对我之无视,让我觉得,这只蛇似乎拿我当了低它一等的动物,而它是高出人类地位的。   好怪异的错位!   这些无聊的念头刷刷刷从我脑中闪过,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只抓住了两个字:蛮蛮!   小蛮蛮说去找帮手,然后这条蛇就来了,然后它又说出了蛮蛮的名字,稍微一想,我就明白了,眼前这条蛇就是小蛮蛮请来的帮手了。   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不能在一条蛇面前失掉了人的尊严,于是我僵硬的笑了笑:“你就是小蛮蛮的朋友吧?小蛮蛮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那条小绿蛇昂着高傲的头颅,象俯视自己领土的国王一样,先将我的房间扫视了一遍,然后它爬到椅子下面,细长的身子卷住椅子腿,顺着椅子腿攀爬而上,扭了几扭,它就爬到了椅子上,然后它将身体在椅子上盘成一团,直直的昂起小脑袋,那郑重的样子很象一个得体的客人!   “我还没有吃晚餐,蛮蛮说你会招待我,我吃鸡蛋,谢谢!”小绿蛇如同一位优雅的王子一样,用森冷而有礼的声音,向我提出了很严肃的要求。   我还能说什么?   我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迈着僵硬的腿下了床,然后一步步谨慎的蹭到门口,见那条蛇对我绝对没有恶意,我才安心的转过了身,踏出了房门。   呼————我吐出一口气,我已经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狐狸,现在又来了一条会说话的蛇客人,这年头,人都没有动物好学,你看人家动物,都会最少两种语言,我们人类,还没有听说过谁会说动物的话呢。。。唉,在这点上,我们还不如动物呢。   没有惊动别人,我悄悄的溜进了厨房,我对厨房的情况不太熟悉,在黑暗中摸了半天,才摸着了鸡蛋,揣了五六个,估计应该够那条蛇吃的吧。   哦,对了,这么讲究的客人,招待它得用盘子吧,于是我又顺路摸了个盘子,将鸡蛋放进盘子里,托回了卧室。   见我端着鸡蛋进门了,蛇客人向我点点头:“请放在我前面,谢谢。”   。。。。。。礼仪真好啊!   我按照客人的要求,将盘子放到了它前面的桌子上,然后退到一个离它稍远点的角落,很有兴趣的想观看它如何进餐。   人吃饭,狐狸吃肉我都见过,这活生生的蛇吃蛋,我还真没见识过,今天就来开开眼界吧。   小绿蛇挺起身子,将头挺到与鸡蛋一样的高度,然后用审慎的目光衡量着眼前的鸡蛋。   “今天还有事,肚子不宜太鼓,我就不直接吞食了,请不要介意我吃相不雅。”它先向我打了个招呼,见我点了点头,它这才满意的将目光又移回鸡蛋上。   咯吱吱。。。小绿蛇张开嘴,呲出两只小尖牙,在鸡蛋上一磕一咬,蛋壳立刻就被咬出了两个小洞,蛋清缓缓流了出来。   小绿蛇伸出尖尖的舌头,将流出来的蛋清舔入嘴中,稀稀沥沥,啯啯啧啧。。。   一会儿功夫,一只鸡蛋就只剩下了个空壳。   奇也妙哉,这吃鸡蛋的方法,可真是巧妙,这吃相可没有一点不雅,而应该是十分优雅才对!   小绿蛇吃的正欢,这时门又毫无预警的从外面被推开了。   这次我的心连跳都没跳,当出乎意料的事情接二连三出现的时候,不管再来什么,我似乎都感觉不到惊讶了,嗯,这叫习惯成自然。   我不错眼珠的盯着门口,这次进来的,不知又会是什么东西。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只黄乎乎的小爪子,这只爪子肯定不是小蛮蛮的,因为小蛮蛮是白色的,而且小蛮蛮的爪子胖乎乎的,可这只爪子上却几乎没什么肉,瘦的很。   在我平静的注视中,我终于等来了这只爪子的主人全身亮相。   黄黄的小短毛,不大的小脑袋,圆圆的小鼻头,黑亮亮的小眼睛,支楞着一对翘翘的小耳朵,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体形细长,四肢短小,个头比小蛮蛮还要小些,和只猫差不多。   这是,传说中的。。。黄鼠狼?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家成了动物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 38 章   在这只黄鼠狼后面,小蛮蛮那熟悉的小脑袋终于探了出来。   “啊,柳青从,你到的可真快。”小蛮蛮高兴的向着那条蛇喊道,然后领着那只小黄鼠狼来到桌子前,将椅子向前推了推:“黄慕道,你坐在这里。”   那只黄鼠狼,哦,那只黄慕道耸身一跳就跃到椅子上去了,直立着小身子,尾巴支在椅子上,前爪搭在桌子上,还当真是“坐”在椅子上了。   小狐狸蛮蛮来到我身边,郑重给我们介绍道:“这是西西,小从和道道应该认识吧,西西,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柳青从和黄慕道,你就叫它们小从和道道吧。”   黄慕道和柳青从转身向我道:“西西你好,我们对你闻名已久了。”   看来,小蛮蛮没少在它们面前说我,看来它们交上朋友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人家这么有礼,我自然也不能太失礼:“你们好,谢谢你们来帮忙。”   黄慕道看来要比柳青从活泼一些,它回答道:“西西不要客气,我们和蛮蛮一起长大的,它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一只黄鼠狼与我有来言有去语,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   小蛮蛮去厨房端来只烧鸡,放到桌子中间,三个小家伙的脑袋不约而同的就围到烧鸡跟前去了。   “烧鸡,我够意思吧,快吃,吃完了咱们帮西西抓鬼。”小蛮蛮说完,率先扑向鸡腿。   那柳青从明显速度比较快,很强势的占领了另一只鸡腿,而可怜的黄慕道被柳青从一挤,那可爱的小嘴就啃上了那个肥肥的鸡屁股。。。   我坐到床上,看着这三只风卷残云,只在几个呼吸之间,那鸡就剩下一个骨架了。   三个小东西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全都摊在椅子上不动弹了。   黄慕道摸了摸鼓鼓的肚子问道:“哎,你俩捉过鬼吗?”   柳青从酷酷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小蛮蛮道:“没有,道道你捉过么?”   黄慕道摇头晃脑道:“我也没有。”   我忽然觉得脑后凉风直冒,那种心虚的感觉再次加强了。   这三个小东西,似乎有些不太靠谱啊。。。。。。   小蛮蛮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凭咱们三个几百年的道行,若连只小鬼都打不过,咱们就不用混了,走,咱们去门口等着去,它一来就给它个下马威看看。”   黄慕道蹭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激动的大声嚷嚷道:“就是,就是,咱们一定能打过它的,走,打架去,打架去。。。”   倒是柳青从稳重一些:“蛮蛮,那恶鬼有多少年道行你知道吗?”   小蛮蛮道:“不太清楚,不过能凝虚为实摸到西西,道行应该不浅。”   黄慕道瞪向柳青从,有些挑衅道:“烂蛇,你要是怕就别去,我和蛮蛮去就行了,哼,你个胆小鬼,还没见到敌人的面就打退堂鼓了,我看不起你。蛮蛮,咱们去,别理它。”然后它拉着小蛮蛮就往外走。   柳青从见那两只都出了房门口了,幽幽的叹了口气,却是扭头向我说道:“你不用来,在这里坐着就好。”说完,他慢悠悠的跟随前面那两只而去。   我虽然很好奇它们如何捉鬼,不过我更在意自己的命,更主要的是,我什么都不会,怕去了反倒是给它们添乱。   既然“高手”让我待在房间里,那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   我人虽然没有出去,可耳朵却一直没闲着,努力的想听到外面一些动静。   可小蛮蛮它们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除了呼啸的山风,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不知道小蛮蛮它们打不打得过那只鬼,以前我还对小蛮蛮有信心,可听了刚才这几只的对话,我又放心不下了。   有些担忧,有些焦急,我在屋里不安的走来走去。   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外面忽然传来小蛮蛮一声惊叫:“真的有鬼呀。。。。。。”   然后是黄慕道的声音:“快跑呀。。。。。。”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不会吧,它们还怕鬼???   听起来还临阵退缩了的样子,晕,这几只,果然靠不住啊。   唉,不知这事那一百多仙家知道不?   要是我能联系它们就好了,一个招呼打过去,我肯定就能不用担忧了。   怦的一声,我的房门开了,小蛮蛮和黄慕道一前一后抱头窜了进来。   小蛮蛮虽然吓的不轻,不过还保持了几分清醒,它向黄慕道大喝一声:“道道,你保护西西。”然后它不知从哪变出了一个白玉的小圆球来,小爪子使劲一拍,那玉球啪的碎开了。   见我在望它,小蛮蛮匆匆解释了一声:“小叔叔给的,打破了叔叔就会来的。”   哦,相当于请神符,只不过这请来的神不是天上的神仙,而是夜公子胡夜鸣。   “那条。。。柳青从呢?”只有这两只逃回来了,那条蛇怎么还在外面啊。   小蛮蛮躲躲闪闪道:“我们回来找救星,小从,小从它在拦着那个大色鬼呢。”   黄慕道也跟着点头:“那条烂蛇很能打的,根本不用我们帮忙,是不是,蛮蛮?”   果然还是孩子,这话说的漏洞百出,若是柳青从能打得过那只恶鬼,它们肯定不用请胡狐鸣来,三个小家伙肯定会洋洋得意的把那只鬼打退,既然请了胡夜鸣,说明这只鬼肯定是它们对付不来的。   这只小黄鼠狼,很明显在撒谎。   小蛮蛮还是比较诚实的,吱吱唔唔的没有做出回应。   如此一来,那条小蛇岂不是很危险?   “蛮蛮,你们俩赶紧去帮忙,拖到夜公子来就好了,还有,你能找着胡七他们不?让他们来帮忙啊。”   “唉呀,我怎么没想到胡七呢,这群混蛋,人家打上门还不出来,我一定要在小叔叔面前告他们一状,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小蛮蛮夹七夹八的一顿乱说,拖着黄慕道就出了门。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这声音还挺乱,似乎不是一个人。   首先出现在我眼中的,是一角金色的袍子。   只看了这一眼,我的心就安定了:肯定是夜公子到了。   果然不出我的预料,下一刻夜公子就拎着一团黑雾昂然而入,后面跟着胡七还有那三只小的。   仍是那身金光闪闪的衣服,仍是那俊美无双的脸庞,仍是那亦正亦邪的表情。。。许久未见的夜公子,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扑通一声,夜公子将手中那团黑雾就扔到了地上,那黑雾看似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可听声音却象是有些沉。   夜公子几步来到我面前,那双妖媚的眼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看着看着,如雨霁云开,他慢慢的展开了笑颜,大手一抬,然后在我脑袋上使劲扑棱了一下:“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惹事呢,真让人不省心。”   我满头郁卒,这种“好事”,我也不愿惹的好不好。。。   夜公子大模大样的往椅子上一坐,歪了歪身子,就斜斜的靠在椅背上了,一股慵懒又惫赖的感觉立时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危险又诱惑,俊美又风情,这时候的夜公子,是那不识人间烟火,冷傲俯睨众生的天神。   天神含着一丝阴险的笑:“就这么点小事就让我跑一趟?小蛮蛮,你这几百年是白活了吧?看来这种安逸的生活不太适合你,还是荒山野岭好,是不是?”   “不是。”小蛮蛮低眉顺眼的小声回答道,它一边说,一边一点一点的往我身边蹭,似乎想要在我这里寻找一丝勇气。   “小蛮蛮,你记清了,没有下一次了,你再这么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我可一点不介意亲自出手教你修炼。”夜公子笑的很销魂,不过小蛮蛮听了他的话之后,那才是真正的消魂呢,不过此消非彼销,是魂消魄散的消。   警告完了小蛮蛮,夜公子又将视线转向了胡七。   胡七惨白着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吭都不敢吭。   夜公子眼中见不到一丝怜悯,他面色一沉,却是前所未有的震怒:“胡七,你们滚吧,滚出杜月西家,给我滚的远远的,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胡七一下子瘫软在地,眼中满是绝望,他哀求道:“公子,这次胡七不敢分辩,是胡七有错在先,胡七没有保护好顶香人,罪该万死。”   夜公子冷哼一声:“那恶鬼在院门之外,算不得侵家犯院,你们袖手旁观这无所谓,可刚才是这么回事么?若不是这条小蛇,杜月西就让它得手了吧?你们占着人家的院子,享着人家的香火,就是这样保家护院的?本公子对你们,失望透顶,失望透顶!!!”   “公子息怒,请公子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若是再保护不周,胡七一句话不说,定当提头来见。”胡七的声音凄惨又惊慌,他咣咣的不停给夜公子叩头,片刻功夫,血渗前额。   夜公子连看都不看他,却是转过身来看我:“也是我疏忽了,没有教你求救的办法。你虽然没有开堂子呢,不过情况特殊,我还是先教教你与他们勾通的方法吧,再遇到这种事,就不会这么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用等,今天不会再更了,从到家了什么都没做呢,只是抱着本本写个不停,都没怎么和我爸妈说话呢。。。。。   ☆、第 39 章   没开堂子也能与这些仙家勾通?听起来对我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能借用那些仙家一些非人的力量呢?嗯,最起码,鬼怪方面的危险应该能解决了,不错不错。   夜公子目光闪闪,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向我说道:“最东边那个房间是谁住的?”   我连忙答道:“没人住,是客房。”   夜公子道:“那间房就改成个小佛堂吧,供奉菩萨。”   我什么都不懂,自然要听高人的:“好。”   夜公子闪身出了我的房间,直奔东屋而去,东屋的门是掩着的,一推就开了。   夜公子站到一个低些的衣柜前,凌空一招手,那衣柜上面忽然就出现了四只香炉,一字排开,放的整整齐齐。他又想想了,然后手又动了动,一副画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将画展开,是一尊庄严慈悲的观世音菩萨画像。他手一抬,那画像就被挂到了墙上。   “初一十五早晨要烧香,最东边这个香炉里烧三炷香,是给菩萨的,第二个香炉里烧七炷香,是给狐仙的,第三个香炉里烧五根香,是给长仙的,第四个香炉是烧给财神的,你家现在没有财神像,什么时候你去请一尊来,请来后记得也要烧三根香。菩萨前面要供素菜斋素果,仙家和财神前面荤素不忌。”一边交待这些,夜公子一边将那四个香炉重新摆了摆。   菩萨画像前面只摆了一只香炉,第二三个香炉与这只香炉开了些距离,第四只香炉又与前面那几只香炉隔了段距离。   夜公子又道:“本来还应该有黄家的五根香火,不过黄家太过胡闹,总是喜欢挑事打架凑热门,还爱说大话,整天惹是生非,做事从不用脑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它们那小脑袋,又有多少脑子可用?我把它们的香火撤了,若有黄家找你理论,你让它们找我去。”   。。。。。。我说黄慕道怎么说话那么不靠谱呢,原来它们全族都这样啊。。。。。。。被撤掉香火,我不同情它们。   夜公子又继续嘱咐我道:“黄家爱惹事,柳家性格最沉稳,也最可靠,胡家本事很大,不象黄家那么胡闹,也不象柳家那么阴沉,一般的堂主都是由胡家的人担任,当然了,若是没有胡家,堂主就由柳家担任,也有极少数是由碑王当堂主的。”   碑王?又是个没听过的词。   我插嘴问道:“碑王是什么?”   夜公子瞟了我一眼,大手在我脑袋上一顿扑棱:“什么人会有碑呀,你会随便给别人立碑么?笨死,这都想不出来。”   自然是死人才会有碑。。。   那这碑王?   “啊,岂不是鬼?”我失声喊了一下。   夜公子逮着我的脑袋一通扑棱,边扑棱边解释给我听:“鬼有什么可怕的,修行的鬼肯定是不会害人的,这碑王有的可能是修炼有成孤魂野鬼,有的还可能是你们杜家不知哪辈子的老祖宗呢,怕什么?”   好吧好吧,我不怕了,别再扑棱了,我的头发都快散了。。。   “这些东西本来你一开堂子就明白了,现在嘛,我先简单给你讲这些。杜月西,有一条你可千万记着了,千万不要想借用仙家的力量谋财,那样只会坏了自己的修行。有的香堂一开始很灵验,可过几年后测算都不灵了,就是因为顶香人没有抵住自己的贪欲,收了不义之财。你要想有个好收场,自己可要拿定了主意。”夜公子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我,说出来的话更最是难得的郑重,我自然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立刻很坚决的答应了。   夜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你若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就点三根香,这个香没有固定时间,什么时候点都可以,只要你点了,你家的那些仙修就会上来帮你的。”   “嗯,知道了。”   他又掏出三个不大的玉玦递给我:“遇到特别难的事,你就摔碎一块,我会尽快赶来,小事就别叫我了,你家的仙修都能解决的。”   我接过玉玦,心中充满了感激,我与夜公子并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更没有很深的交往,只不过是他曾在我家墙头上修炼过一次罢了,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他,而他却一点厌烦不耐都没有。我对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呐呐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谢谢了!”   夜公子眼睛斜斜的瞥了过来,然后俯□来,阴阴笑道:“这么想谢我呀,那考虑下以身相许?”说罢,伸出白皙如玉的手,轻轻在我脸上蹭了几下。   我曾听小蛮蛮说过,修行之人很难动情动爱,基本上都是在专注修行,现在夜公子的动作看上去虽然亲密,可我没有认为他真的看上了我,这厮不光人邪性,性子也很恶劣,多半又是在戏弄我。   我的表情连变都没变,只是偏了偏头,将他的手甩到了一边。   夜公子却是更亲密的贴在我身后,将头压到我肩膀上,轻轻的在我的脖颈上呵气:“杜月西,你不喜欢我么?我可喜欢你的紧。”   唉。。。这个家伙,真是难缠。   我挺直身子,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淡淡道:“既然本就无心留情,就别再勾引人了,真真实实多好,弄这些没用的景有什么用?”   夜公子慢慢直起身,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展颜一笑,映照满室生辉:“杜月西,你一点也不好玩。”   我率先迈步走出了房间,远离了这个祸水:“弄好了就走吧,胡七还在那屋跪着呢。”   胡七跪的很直,如同一段风蚀的枯木一样,没有一点的生气。   一见夜公子进了屋,他的头立刻咚咚咚的磕在了地上:“公子,求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这次真是我们疏忽了,我们以为小小姐在这里,十三小姐肯定很安全,就都安心修炼去了,没想到会有恶鬼扑宅。公子,请看在同族的份上,饶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保护十三小姐。”   小小姐?   这么说蛮蛮是个女孩了?   呵呵,这个小家伙这么淘气,我一直以为它是男孩呢,原来竟是女的。   刚才在那屋,我听夜公子的口气,似乎没有真的怪罪胡七,只不过恼怒胡七他们不负责任,让我陷身险地罢了。为了让他有个下台阶,我开口替胡七求情道:“你就别怪他了,后来他不是也来了么?何况我现在又没事,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夜公子那么聪明,自然也明白了我的用意,于是他说道:“看你面子,这次就算了。胡七,我与杜月西有些缘分,这对你们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坏你自己琢磨。若是杜月西再出半点差错,哼,后果你自己去想。我已经许了杜月西,在开堂之前,准许她借用你的力量,你事先和你手下人打好招呼吧。”   胡七喜出望外,连忙向夜公子道谢:“谢公子饶命之恩,胡七一定会任小姐差谴,不敢有误。”   “下去吧。”夜公子挥了挥手,胡七告退了。   胡七走了,屋里还有那三只小的呢。   夜公子看了看那三只,叹了口气:“蛮蛮,你也不小了,这次小叔叔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只让你自己想想,以前你比小从要厉害的多,现在呢?修行如逆水行舟,你是进还是退,自己看着办吧。”   他的话,不象以前那样充满着威胁与调侃,而是很平淡,平淡到让人不由的生出敬畏来。   小蛮蛮似乎被夜公子这平淡又郑重的样子给吓到了,小嘴一咧,扑到夜公子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它放开嗓子啕嚎大哭:“小叔叔。。。你不要蛮蛮了吗?”   夜公子轻轻抚摸着小蛮蛮那光骨的皮毛,神情也有些黯淡:“蛮蛮,是叔叔没用,叔叔没把你教好。。。”   小蛮蛮一见夜公子如此自责,哭得更大声了:“叔叔对蛮蛮最好了,都怪蛮蛮太懒,嫌修行太累,一下山就偷懒了,叔叔,你别伤心了,以后蛮蛮一定听叔叔的话,好好修行。。。。。。”   这叔侄二人抱成一团,哭得这个伤心,这个难过,这个让人感动啊。   小黄鼠狼黄慕道凑热闹似的跟着拨着嗓子干嚎,小绿蛇柳青从到底沉稳些,只是眼角湿润,倒没有泪流而下。   我满头黑线,只觉得这象一场闹剧。   那个嬉笑怒骂,阴险狡诈的夜公子会哭?   我不信。。。   等几个人哭够了,夜公子亲切的嘱咐他侄女:“小蛮蛮,你好好修行,不要懈怠了,要是想小叔叔了,就回北丘看我。。。。。。”后面叽哩咕噜的又说了一大段依依惜别的话。   安抚好了小蛮蛮,夜公子这才踏出房间,要告辞而去。   我将他送到院子里,待离房间稍远些了,夜公子猛的爆发出一阵嘿嘿嘿的低笑,之所以没有大笑,我估计是怕屋里的小家伙们听到。   “对待小孩子,一定要恩威并济,杜月西,我这手段如何?”   黑黢黢的树木下,笑倒了朗风霁月般的人儿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太乱了,这章写的断断续续的,等清静了再改改吧。明天去我婆婆家过年,不能上网,这几天不定期更新,过年事太多,实在让人烦。。。。。   ☆、第 40 章   夜公子笑的很开心,似乎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我发现他们这些动物仙家,虽然有的时候是弱肉强食了些,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单纯。   悲伤了就哭,高兴了就笑,喜欢谁从不掩饰,讨厌谁也从不虚假,少了人类的那些阴谋诡计,它们活的很真实,也很简单。   我也是个极讨厌麻烦的人,在我看来,我宁愿与它们相处,也不愿卷入人类的是是非非中。   我喜欢与他们在一起。   夜公子笑够了,这才向我说道:“回去吧,我不用送的,这事千万别告诉小蛮蛮啊。”   “嗯,我知道。”我不是多嘴的人,他们叔侄的事,自然不会去过问。   夜公子正了正衣冠,又恢复了那玉树临风的样子,这才向我告辞而去。   我站在夜色中,看着他那金光闪闪的背影逐渐走远。   都走出院门口了,夜公子忽然回过身来,远远说道:“杜月西,你且谨记八个字:顺其自然,求其心安。”   顺其自然,求其心安?   我本就无欲无求,何曾不是在人生的河中随波逐浪来着?这就应该是顺其自然了吧?   我一直在顺其自然,又何曾强求过什么?   抬头再望向门口时,那个金光闪闪的身影,早已是消失不见了。   没有恋栈,我也转身回屋。   没有了夜公子的震慑,屋里那三只小的早就玩开了。   小蛮蛮和黄慕道站得笔直笔直的,两条大尾巴也直直的伸在地上,柳青从在它俩尾巴尖那横着,我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他说:“蛮蛮的尾巴长,道道的短。”   。。。。。。我抽搐一下,这几只真是童趣童心啊,竟然在比尾巴的长短。。。。。。这应该和小孩比个头高矮是一种心思吧。。。。。。   一见我进去,小蛮蛮连忙向我身后看了一眼,见我身后没有人,立刻仰天哈哈大笑:“可把小叔叔给糊弄走了,我又躲过一劫,哈哈哈。。。。。。”   我要晕了,这个小家伙,还会耍心眼了,谁说动物天真来着?!   三只小的玩的很热闹,我是插不上手,一转眼间就看见夜公子扔在地板上的那团黑球了。   这就是那只色鬼了吧,夜公子和胡七没管就走了,可总扔我这不是办法啊,即便它现在不能伤人,可看着也恶心不是?   “小蛮蛮,这东西怎么处理?”   小蛮蛮回头看了看:“找胡七。”说罢,又和黄慕道战成了一团。   眼瞅着人家没空理我,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想起夜公子教我的办法,不知道灵不灵,正好现在试验一下。   来到东屋,在菩萨前面拜了拜,我点燃了三根香,然后插进香炉里。   青烟袅袅升起,飘飘散散的如同零乱的花朵。   我静静的盯着这不成形的花朵,闻着这幽幽的檀香,心中了无杂念,空明无痕。   过了好一会儿,胡七仍是没有出现。   莫不是夜公子这法子不灵么?   我正在怀疑呢,只觉得双脚忽然麻了起来。   那感觉,就好象。。。有无数只蚂蚁在我的身体里爬,它们从脚底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沿着我的腿爬了上来。   我大骇,我的腿,这是怎么了?   我想跳起来,想拨腿就跑,好抖掉那些蚂蚁,可我的腿不光麻,还软了起来,我跑不了。   我想大声喊着求救,可不知怎的,嘴已经不听我使唤了。   这和鬼压床不是一种感觉,鬼压床的时候,就好象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一样,压得身体一动不能动。   而现在这种感觉,比鬼压床还要糟糕。   没有感觉到威压,也没有感觉到沉重,身体好端端的立在那里,“我”也仍在这具身体里面,可自己却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正在我万分焦急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惊恐万分的发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我的身体动了!   她扬起了胳膊,轻轻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优雅的打了个哈欠,白如青葱的手还在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打开妆奁箱,拿出胭脂盒,腮红匀匀抹,眉目淡淡描,耳垂双明月,头插碧玉簪,柜橱门俱开,衣衫床上摆,绫罗身上裹,绸缎穿复换。   操纵我身体的,绝对是一个既漂亮又很有品味的优雅女子,她的举手投足,分分寸寸恰到好处,她的妆容衣衫,不张扬,不炫美,眼波流转处,盼顾生辉,形容淡雅间,风情自现。   我的模样本就不难看,可我整年少思缺虑,几乎没有过可以动容的喜怒哀乐,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过什么变化,呆板乏味,这就是我的最好诠释。可现在,这具身体的变化却让我有些震惊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妩媚起来,雅致起来,竟然也有一种慑人心魄的美。   她打开衣橱,手指在我的衣服上缓缓滑过,将我的衣服扫过一遍,然后她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件月白色的衫子。站立铜镜前,她把那件衣服放在胸前,在身上比来比去。   “嘻。。。不错嘛。。。十三小姐,我喜欢这件衣服,借你身体穿穿看啊!”唇齿轻启,一个略带着淘气好听女声从我的嘴里飞了出来。   “你是谁?”我问道,问题是问出来,可我的声音却并没有出现,这句话更象是在我心底问出来的。   可别人听不到,操控我身体的人却是听到了,我听她回答道:“十三小姐不要害怕哦,我叫柳月仙,是你家的保家仙哦。”   保家仙?明白了,是杜府仙修中的一员吧,姓柳,估计是蛇族的,怪不得人家那腰肢扭的很风情呢。蛇族天赋啊。。。   “你怎么能控制我的身体呢?”对这一点,我很好奇。   “呵呵,十三小姐,你以后要习惯我们出现的这种方式哦,这就是‘附身’。刚才你不是点香了么,胡爷叫我上来看看小姐有什么事,我就上来了。”柳月仙一边说,一边脱掉了我的衣服,慢慢悠悠的将那件月白衫子穿上身,然后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搔首弄姿。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男仙修不能上未婚女子的身体了,他们若是附身上来,那脱被附身人的衣服,可谓是简单至极、手到擒来,于女子的贞操实在有损。   “十三小姐,我们以后上来会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象现在这样附身,还有一种是不上你的身,我们以隐形的方式出现。”柳月仙仔细的系着腰间那条绣着芙蓉花的腰带,心思根本就没在我俩的谈话上:“十三小姐,你长的真好看,身材也好,弱风扶柳的,嘿嘿,正合我心意啊,以后我常上来好不好,我肯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是一条爱臭美的美女蛇!   “你不是有道行吗,不会自己变成人么?”胡夜鸣不是变成人了吗,估计她应该也可以吧。   柳月仙道:“变化成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了,我们就是变成人形,在人间行走也是很危险的,人间有道之士多的很,他们见到我们就喊降妖除魔。”   “那你这样附身上来,就没人来捉你们吗?”   “我们当保家仙,也是一种正道修行,他们自然是不敢来捉我们的。”   哦,原来如此,明白了。   柳月仙对着镜子没完没了的照,都快小半个时辰了,她那描眉画眼的手就没停下过,我等了半天,也没听她问问我叫她上来有什么事,只得自己开口道:“夜公子捉的那只恶鬼还扔在地上呢,你弄走吧。”   柳月仙听完我的话,眼神立刻就变朦胧了,她痴痴迷迷又哀哀怨怨道:“杜月西,我真羡慕你能得夜公子亲自照顾。若是夜公子对我这么好,我,我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啊?有故事!   看来这柳月仙对夜公子很有感情啊?嗯,听起来,还应该是暗恋的那种。   我觉得柳月仙此时并不需要我的回答或解释,而是需要倾诉,于是我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   果然,柳月仙又幽幽的说道:“你知道吗,夜公子的名声,在我们修行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天纵奇才,短短数百年就飞升成仙。有才能倒也罢了,偏偏他又玉质金相百世无匹,俊俏风流天下无双,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我这么个小小的仙修,即使爱他爱的要死,他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的,可,可我偏偏挡不住这颗心,总是不由自主的去喜欢他。。。”   柳月仙自怨自艾的话我没往心里去,我只抓住了一句话:短短数百年就飞升成仙。   怪不得胡七他们这样怕夜公子呢,怪不得夜公子说能在天上替胡七他们说说话呢,原来夜公子已经位列仙班了。   只不过——   他已经飞升成仙了,怎么还在这人间界往来,而不是去天上当逍遥神仙?   我打断正陷入苦恋哀凄不绝的柳月仙问道:“夜公子不是已经成仙了么,怎么没去天上?”   作者有话要说:匆匆来迟的十三,先给大家拜个年吧,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事如意,天天顺心,一年好心情。这些天拜年探亲,唉,没个闲时候,热闹的我头疼。周五之前我要更两万字的,到现在才更了三千,我晕啊,累死我算了。。。下午还会更一章,我得追进度啊,唉,这个年,太累了。可能有错别字,也可能有的地方语句不通,大家先将就看,等我回家了,再细细检查一遍,大幅度的修改一番吧,现在实在没什么时间,大家见谅见谅~   ☆、第 41 章   柳月仙双手托腮,眼睛迷离又忧伤,应该是在回想往昔。好半晌,她才缓缓说道:“夜公子当年飞升,是何等的风光无限,何等的潇洒俊秀,我那时才刚刚开启了灵智,并没有见到过他的样子,可我天天都会听到同族的长辈们说起他的仙姿,久而久之,我就对他心生向往了。。。”   郁闷,跑题了。。。这家伙又在说她单恋未果的感情了,我不想听这个,我想听夜公子成仙的事啊!   “那夜公子是不是犯了错被打落凡尘了?”我赶紧插嘴,生怕柳月仙那单恋说起来没完没了。   柳月仙横了铜镜一眼,可我怎么感觉她是横了我一眼呢?估计是嫌我打扰她了。   “夜公子没有犯错,也没有被打落凡尘,他的情况很特殊的,他到现在仍是仙藉,只不过,不知为何,他很少上去罢了。”   一堆废话,和没说一样,这柳月仙,似乎有点抓不住重点,我的问题她仍是没有回答清楚。   “其实吧,夜公子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听说天上有好几个仙子还有一位公主都很喜欢夜公子,她们为了夜公子争风吃醋,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后来夜公子就自动请求下界,守护人间净土,也好避开那些对他纠缠不休的仙子们。”   守护人间净土?胡夜鸣?我不由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我怎么不相信他能有这么高尚的情操呢?   还说不定这厮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哎呀,我上来快一个时辰了吧,不行,我得走了。”柳月仙那迷离的目光不知怎么的注意到了墙角的沙漏,连忙慌慌张张向我说道。   “怎么,你们附身还有时间限制么?”我插嘴问道。   柳月仙道:“当然有了,若是附身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就会使你的精神受损,长久下去,你的身体会慢慢变差的。不过你放心,不超过一个时辰是没有妨碍的,我们不会害你。”   “哦,原来这也有讲究。那个恶鬼,你带走么?”   “嗯,我会让碑王送它回地府的,你就不用管了。时间要到了,我再说一句话,十三小姐,这件月白衫子你帮我留着行不,我很喜欢这件衣服。”柳月仙依依不舍的抚摸着身上的衣服,又追加了句:“以后我再上来,还会来穿这件漂亮衣服的。”   衣服的好坏,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伤了柳月仙的感情:“好,我给你放起来,平时我就不穿这件了。”   柳月仙大喜,欢天喜地道:“谢谢十三小姐啦,以后有时间,我再来找你玩。”   此话说罢,一股很大的吸力从我的身体里慢慢的抽了出去,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就好象有人将我身体中的血液,甚至我的灵魂抽去了一半一样。   全身嗡的震了一下之后,我感觉自己突然涨大了许多,也突然沉重了许多,一个站立不稳,我就向旁边摔了过去,自然而然的,我不由伸出手去扶住梳妆台,这下,手是真正的扶到梳妆台上了,我的身体,又听我的话了。   伸伸胳膊踢踢腿,捏捏脸蛋掐掐手,心中竟然涌出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我的身体被别人占用了,刚刚交还给我,这可不就是失而复得么?   不过刚才那感觉真奇怪,为什么这些仙家能占用别人的身体呢,刚才我又在哪里呢?   我能感觉自己就在身体里,可我还真说不上自己是盘踞在了身体的某个位置呢,还是被柳月仙给挤瘦了呢?   仙家行事,果然不是我这种凡人能理解的。   柳月仙走了,我立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那有些漂亮的女子,竟然觉得十分的陌生。   脱去柳月仙那妩媚的表情,换上我那没有一丝波动的样子,镜中的女子立刻换了模样,万种风情消弥殆尽,现在的我,看上去更象一个精致的人偶——冷漠,又面无表情。   皱了皱眉,我抬手去解衣服的带子。   既然柳月仙喜欢这件衣服,那我就不穿了,给她留着吧,我不在乎少这么一件衣服。   不过,这间佛堂确实应该收拾一下了,里面我放的箱笼柜橱全都搬出去,还有床,也要搬走,再打一张专门的桌案放香炉,再摆上几个蒲团,干干净净,庄庄严严,这才象是佛堂呢。   换好衣服,又将脸上的胭脂洗掉,我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回到自己的房间,三只小的没在地上闹,我四处扫视了一下,在柜顶上看见了紧紧纠缠在一起睡的正香的三个小家伙。   蛮蛮的小屁屁顶着黄有道的肚子,黄有道那尖尖的小脑袋枕在柳青从那细小的身子上,我都替柳青从担心,它不会被那只黄鼠狼给压死吧。。。   小蛮蛮的伙伴多了,屋子里也越来越热闹了,我是不是该给小蛮蛮一个独立的房间了?   唉,原先就我和阿桃燕儿三个人住在后院,我还觉得挺宽敞呢,现在去了间佛堂,又得给小蛮蛮一间,房子不够用啊。   忽然想起四哥曾说过,在墙西再盖二层小楼,我这院子就能名符其实的称为西楼了,不如就盖两层小楼?   嗯,可以考虑。   恶鬼的事情解决了,我又无事一身轻了。   又等了三五日,路上干透了,一点泥水也没有了,我就打发三娘和张山去京城江府了。   江一苇家送了东西,我是肯定要回礼过去的,三娘和张山这次去,不光光是带着礼物,还要替我传达一个意思,那就是我对江一苇本没有什么心思,让江家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不论江一苇有什么心事,我既然和骆尘净有了约定,就不会再去考虑他了,何况我与他本就没有一丝半点的男女之情。   怕三娘不会表达,我还特意教了教她该如何说话,既将意思透过去了,又不会让江家下不来台。   送走了三娘和张山,我的日子仍和平常一样。   早晚带小蛮蛮去散步,闲时看看书,绣绣花,偶尔还拿了剪刀,去修剪桃树上的枝叶。   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我的心情却没能如以前一样平静。   时间一天天过去,骆尘净却一直没有来。   一天两天三天,我对自己说他太忙,还有那么多的百姓要安抚,肯定没有时间来的。   四天五天六天,我安慰自己说,路上还很泥泞,不太好走。   第七天.。。   第八天.。。   第九天.。。   骆尘净就如雪上飞鸿一般,片鳞半爪都不曾见得。   我一直有些担忧的心,在这一天,忽然如雪化云开,清明一片。   ————我将骆尘净放下了。   九天前,我拿自己在骆尘净心中的地位做了一个赌注,现在看来,我赌输了。   骆尘净心中有我,可我的份量,还是不如他那杂乱不堪的过往重要。   如果他真的全心全意的爱着我,必定舍不得让我如此挂心的等待,肯定不会时到今天还不来提亲。   既然他没来,那么。。。他仍是丢不掉过往,下不定决心与我共度一生。   他不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挂心,可现在,一旦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我反倒不挂心了,反倒想开了。   一直以来,我都很渴望骆尘净的温暖,很相信那些他对我精心照顾的日子。   我想和他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我本冷情,几个月的相处并不足以爱上一个人。我只是,太渴望他的温暖了。   他没来,这份温暖,看来是不会属于我了。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拒绝再去渴盼。   我和骆尘净十日之约的第十日,是个极好极好的艳阳天。   早晨一睁眼就看见满室金色的阳光,我心里积压的一丝忧郁顿时一扫而光,特意穿上了件鲜亮的衣服,我的心情雀跃的如同窗外跳跃的阳光。   我喜欢阳光,喜欢阳光那明亮的光线,更喜欢阳光那暖暖的味道。   一整天,都没有做别的事,只搬了把躺椅,在这春日艳阳下,半倚半躺的看了半日的书。书看乏了,眼前越发的朦胧起来,手渐渐低垂,终于碍不过周公的召唤,我在躺椅上合衣睡去。   我睡的不是很沉,睡了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帮我盖了件衣服。   我没睁眼,迷迷糊糊的问道:“燕儿?”   只听得那人回道:“是我。”   男人的声音,很熟悉。。。   我有些恼怒的翻身而起,不满的瞪着身边那个人,我昨晚刚觉得不再需要他了,今天他跑来做什么?难道早来一天也不行么,非得掐着点算着时辰来么?   可一眼看下去,我竟然楞住了。   他眼睛里红丝遍布,下颏处胡茬青青,衣服不脏但是很皱,头发不乱可梳理的却也不甚光洁,眼前的骆尘净,不再是那个白衣胜雪的儒雅书生了,倒象透了一个沧桑疲惫的落魄举子。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狼狈?”我站起身,伸出手去想拉他坐到椅子上。   骆尘净身子微微一偏,却是躲过了我的伸向他的手。   我的心咯噔一下,心中随即泛起了微微的苦。   不用他说,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温暖,呵,果然不是属于我的啊。。。   果然,我听到骆尘净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杜小姐,十天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可能晚上还会更一章,汗,追文和追命一样,我拼了。。。。。。。。。。。。   ☆、第 42 章   忘了?   两人相拥时的温暖,相抱时的温馨,那漂亮眉眼上的吻,那隔着衣衫的心跳。。。说忘就能忘么?   长了十六年,我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只有这个温柔的男人,不经意的就靠近了我。   我虽没在人前表露过半分毫,可也曾在夜深人静时缓缓回味那夜的温存与爱意。   我不懂什么是爱,不懂什么是生死相许,不懂什么是刻骨铭心,可我知道,为了他怀里的温暖,我已经愿意付出一生。   只是,似乎我有些一厢情愿了,我愿意去索取,可眼前这人,却不愿意来付出。   虽然昨天我已经猜到这结局了,可现在,当他将这个结局摊开到我面前时,我仍是感觉有些无法释怀。   “理由呢?”我直视他的目光,镇静的问道。   骆尘净别过脸,不敢与我对视,他声音有些嘶哑的回答道:“对不起,我不想说。”   不想说,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反正事情到了现在,再问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既然不想提亲,为什么还要来呢?”过了十日,他不来,我自然就知道他不肯来提亲了,他的到来,除了增加彼此的尴尬,没有任何的作用。   骆尘净沉默不答,过了好久好久,才低声道:“有始,就得有终,由我开始,自然得由我来结束。”   结束,既然他说了结束,那我尊重他,我们就结束吧,一厢情愿的生活,我不想去尝试。而且,我不是个心胸开阔可以容纳天地的人,所以,我没有虚伪的说什么做不成恋人还可以是朋友之类的废话,已经抱过了,已经吻过了,我们再见面,不可能再是单纯的朋友,有的,只会是彼此间的尴尬,所以,我很决绝的向他说道:“好,那我们就再见吧,骆先生。”   似乎没有料到我是如此的痛快,骆尘净吃惊的抬起头,对上了我无浪无波的眸子。   然后,他带着一丝失望,很快的移开目光,声音有些不平道:“再见,杜小姐。”   事情谈完了,骆尘净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基于礼貌,我仍是将他送到了门口。   两人来到门口,似乎也没有什么还可以再说的了,仅有的剩下的,只有淡淡的疏离和无奈。   骆尘净不知为何,却在门口站定了,迟迟不愿离开。   他不走,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也不好将他关在门外,两个人只好这样静静的站着,既不相对,也没言语。   他不离开,自然是还有些留恋,可既然已经决定不和我在一起了,还留恋什么呢?   我的眼光轻轻扫过这个沉默异常的男人,意外也意料之中的发现,他的眼角,浸着点点的湿润。   不想再看他伤心的样子,我低下头去,将目光放到他的胸膛。   那里,我曾经那样的接近过,近到,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感觉到他心脏为我而跳动的声音。   现在,那里,应该是我再也无法岂及的存在了吧?   想到这里,心里忽然狠狠的痛了一下。   我急忙转开眼睛,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举目四望。   这一望,倒还真的看出点东西来了。   乡村的小路上,有一匹快马远远的飞奔而来,马背上,隐隐看得出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骆尘净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是你四哥。”   我看了看骆尘净,又看了看那还隔着两里地的奔马,这么远,骆尘净怎么可能认得出是我四哥呢?   这人眼神可真好用。   不过,那真的是四哥么?   离开了半年,他终于想到要回来了么?   四哥。。。   我想四哥了。。。   很想。。。   尤其是现在!   马儿跑的很快,转瞬之间已经奔到我家门前了。   马上的人儿利落的翻身下马,我迎了上去,对着那带着宠溺的笑脸轻轻喊道:“四哥。”   四哥将缰绳一扔,伸出双臂将我狠狠的抱入怀中:“西西,想死哥哥了。”   四哥,我也想你,我嘴里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中轻轻说了。然后,我慢慢伸出手,环抱住了四哥的腰身。   胳膊下面,四哥的身体柔韧而有力,似乎激动于我的回应,四哥搂得我格外的用劲,那力道,快要将我从腰间勒断了。   勒得我无法呼吸了,我轻轻喊道:“四哥,痛。”   四哥连忙松开我,用手在我的脸上使劲摸了一把,望着我笑道:“我的西西又长漂亮了。”   眼前人影一晃,我被人拉到了后面,一个白色的身影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我的前面,然后我听到了骆尘净的声音:“四少爷,好久不见。”   四哥身体一直,双手攥成了拳,似乎是进入了备战状态,他的声音也很警醒:“骆师爷?你怎么在这儿?”   骆尘净眼睛中温和不再,他死死的盯着四哥,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礼遇:“自然是有事来找杜小姐,倒是四少爷,手上的买卖都做完了么,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他话中的敌意,就是连我也听出来,何况是在江湖上打滚了许多年的四哥。   果然,听了他的话,四哥连眉毛都立起来了:“江湖上的事骆师爷竟然也知道?莫不是骆师爷也是江湖中人么?杜某的刀下从无良民百姓,若骆师爷也是江湖人,那不如什么时候咱们切磋一下?省得你没事了骚扰我妹妹。”   骆尘净用身体将我挡了个严严实实,彻底挡住了我和四哥间的空隙,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听见骆尘净又道:“我和杜小姐两情相悦,何来骚扰之说?倒是四少爷,总是不请自来,这称得上是骚扰了吧。”   “两情相悦?你胡说!西西,你告诉哥哥,这个混蛋说的是真的么?”四哥的声音愤怒而狂暴,呼呼的风声直扑骆尘净而来。   我连忙探出头来,只见四哥的拳头正向骆尘净的脸上招呼了过来。   骆尘净一偏头,将这拳头躲过去了,我急忙将他拉到一边,自己挡住了暴怒的四哥。   在我平静的注视下,四哥眼中的怒气被他强行压制在了眼底,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知道他在等着我的解释。   我轻轻攥住四哥的手,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安静,然后转身向骆尘净道:“骆先生,你想说的话已经和我说了,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骆先生,再——见!”我在“再见”这两个字上重重的点了一下,提醒他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还是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骆尘净果然听明白了我的话,他恨恨的瞪了一眼四哥,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牵过他的白马,一抖马缰,绝尘而去。   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我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曾经的相随相伴,曾经的相亲相近,都随着这个身影远去了,都在这个门口,宣告结束了。   心中酸苦翻腾,有一句诗涩涩的泛上了心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和骆尘净,现在真的是曾经沧海了!   “西西,你和这个混蛋师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你是什么人?”四哥紧紧的扣住我的手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愤怒的火焰在他眼中翻滚沸腾。   我踮起脚尖,左手轻轻落在四哥那皱成一团的眉峰,淡淡道:“我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不过是曾经沧海罢了。”   四哥楞住了!   我顺势牵起他的手,眼睛环顾四周,将话题从骆尘净身上转移掉:“四哥,房前房后都依你的主意种满了桃树,你看,叶子都这么绿了,你可喜欢?”   四哥也随着我的目光向左右看了看,眼中的怒火明显已经消下去了:“喜欢,西西种的,四哥都喜欢,只是怎么光有叶没有花啊?”   我微微一笑:“今年刚栽上,树还太小,开不成花的。”然后,我挽着四哥,慢慢的踱进了院里。   大门咣的一声关上了,那个忧伤的再见,让人不明就里的纷争,就这样被我统统关到了门外。   门里门外,已是两个世界!   四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不同与夜公子那不辨雌雄的漂亮,也不同于骆尘净的斯文儒雅,四哥是个很潇洒明朗的人。   在我记忆中,那个满脸汗水的男孩,总是带着明亮又沉稳的笑,即便我从来不搭理他,也从来没有给予过他半点的回报,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对我付出着他源源不断的关爱。   由于娘亲的逝去,我的童年是不幸的,而由于四哥的存在,我的童年又是幸运的。   对四哥,我是心存感激的,虽然我到现在仍不知道,当年他为何要不告而别。   我在打量四哥的同时,四哥也在打量我。   “西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四哥那好看的眉毛又皱成了一团,我自然听出了他话中所指,那个“人”,是指的骆尘净吧?   “没有人欺负我,我生了场病。。。”   我刚说到这里,四哥就急急打断了我的话:“生病,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找大夫了没?大夫怎么说。。。”一大串的问题冲口而出,四哥的担心焦急可见一斑。   我连忙答道:“没事,我现在已经好了,你没见我精神很不错么?”   四哥停住脚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我一番,将我从头发梢看到脚底板,见我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才放心道:“精神还行,就是人太瘦,这次四哥回来会待很长时间,正好给我的小西西好好补补。”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天了,正好今天第三更。。。明天估计还是三更,有时间的朋友们,明天再来看吧,晚安,大家~   ☆、第 43 章   为了迎接四哥的到来,杀猪宰羊,张罗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我知道四哥钱多,从小就是锦衣玉食,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应该算得上寒酸了,不过四哥很给我面子,大口大口的吃了很多。   当然了,他没忘记帮我挟菜,而且挟了很多,还非要我吃下,这一顿饭,吃了我两顿饭的量,差点没撑死我。   看着盛意拳拳不断给我挟菜的四哥,不知不觉竟然又想起了骆尘净。   那个男人也是经常给我挟菜,不过他从来没有让我吃的这么撑过,似乎他一直知道我的饭量深浅,总是在我八分饱的时候就停止帮我布菜。   八分饱,恰恰是最合养生之道。   怎么又想他呢?再见了就不应再怀念。   我晃晃头,将那丝怀念甩了出去。   “西西,想哥哥没?”四哥带着微微的酒意,将他的椅子与我的挨在一起,他的人也靠了过来,然后他伸出左臂,紧紧的环住我。   我低下头,盯着杯子中那抹白色的酒浆,微微的点了点头:“想。”   四哥笑了,英俊的脸庞散发出煜煜光辉,他凑近我,带着酒味的热气向我扑面而来,四哥那颤抖的唇就落到了我的头发上,他喃喃出声,象是在自言自语,又象是有些情不自禁了:“西西。。。西西。。。我的西西。。。”   我狠狠闭上眼睛,旋及又猛的睁开,眼角有一滴泪流了出来,然后我听到自己镇静说道:“四哥,夜很深了呢,你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也累了吧,我已经叫人收拾好房间了。”   四哥如同个孩子一样,在我颈窝边哼哼叽叽,就是不肯离去,我无奈的站起身,担负着他的重量,带着他缓缓回房。   从客厅到睡房,这距离其实很短暂,不过四哥的重量也不轻,把他弄到房里,累的我出了一身的汗。   帮他脱掉鞋,将被子给他盖好,又放下床帷,我这才熄了灯烛,转身要回房。   黑暗中,忽然传来四哥一声昵哝:“红蔷,倒酒。”   红蔷?   应该是个女子的名字吧。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四哥身边丫环的名字,虽然我没去过四哥的院子,可在四哥那些年的自言自语中,他院中的丫环小厮都曾提到过,我确定没有这个名字。   不过有没有也无所谓,四哥离家多年,在外面置办几个丫环,或者有一两个红颜知己,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四哥岁数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的时候了。   忽然想起了十七姨,那个精明利害的女人,这些年肯定催四哥催的很急吧。   不知四哥是怎么躲过十七姨的贯耳魔音的。   四哥虽然与我亲近,可十七姨却是讨厌我的很。   一方面是因为我的不好亲近,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恨娘亲。   十七姨独擅专房二十余年,败在她手上的姬妾不计其数,只有娘亲,却是她一直未曾撼动的。   娘亲很漂亮,在爹爹那么多的女人,容貌是最最出众的。   娘亲也很温柔,不管对谁,总是带着和煦的笑,生平从未发过一次火,说过一次重话。   娘亲还很善解人意,能眉听,能目语,揣测人的心思从没出过差错。   当初爹爹对娘亲爱若珍宝,长达一年之久,爹爹守着娘亲,再没碰触过别的女人,十七姨为了夺回爹爹,暗中用了一系列的阴谋诡计,虽然也曾伤害到了娘亲,可她却始终没有动摇过娘亲在爹爹心中的地位。   后来娘亲怀上了我,行动有所不便,爹爹这才渐渐的宠幸其他姨娘去了,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做母亲了,娘亲对爹爹的心思却是淡了下来。   在我出生后,她更是将心思全放到了我的身上,对爹爹没有了丝毫的关心,爹爹几次来都没满意而归,慢慢的,他就在娘亲的院子里绝迹了,美貌的娘亲,终于渐渐的被他抛到了脑后。   这些年来,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娘亲与爹爹的关系,我的出生固定是分散了娘亲的注意力,可娘亲刻意的疏远爹爹,却绝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关系。   那一年。。。那个男人千里迢迢的从家乡赶到安宁。。。   娘亲,是因为他吧?   在心绪不宁中,我走出了四哥的房间。   出来后,我抬头看了看天上那如圆盘般的月亮   月亮真大真亮啊,一如娘亲归去那天。   那天,那个十五月圆之夜,娘亲终于与那个人去九泉之下团聚了,寂静的房间里,我看着那白白的月光洒满一地,也洒在了娘亲那悬在半空的身体上。   娘亲,以前我虽从未责怪过你,却也从未理解过你。   可今天,那个温暖男人的话语,却让我心痛了,让我体会到了你那时承担的是如何锥心刺骨的痛。   虽然,我远远没有你用情深沉,远远没有你那样痛不欲生。   带着思念与痛楚,我来到了娘亲的灵位前。   点燃蜡烛,一点弱弱的灯光昏黄铺开,在摇曳闪动中,我看到了那排熟悉的雕刻宋字:娘亲唐凝之灵位。   我缓缓伸出手去,微温的手指抚摸上了那冰冷的灵位。   顺着那熟悉的字体,我在一撇一捺间寻找着娘亲的音容笑貌。   眼睛忽然有些酸涩,我用力眨了眨眼,将那即将流出的泪水拦在了眼中。   一阵阴凉透过肌肤,为我带来了一阵冷意,我打了个冷战,将娘亲的灵位端下来,紧紧的抱入怀中。   滑坐到香案前,抱着娘亲的灵位,将脸贴到那冰冰的灵位上,我轻声说道:“娘,我想你了。。。”   一夜痴坐,一夜无泪。   我以为我对骆尘净没有什么太过深厚的感情,我想嫁给过,是贪恋他的温暖,贪恋他的体贴和温柔,可当他真正的拒绝了我的时候,我的心却是麻木中带着点点刺痛。   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我将自己的心情一点点铺开来,才发现骆尘净却原来早就在心上留下了浅浅印迹。   千里相伴,我无法忽视。   治病熬药,我无法抹去。   细心照顾,更是无法忘记。   。。。   可是——   既然他无法接受我,而我又没有去强求争取的必要,那么,这件事,就让它这样过去吧,这个人,就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淡忘吧。   成长,总是要经过一些挫折的。   我,不是超凡脱俗的神仙,自然不会是个例外。   思来想去,颠颠倒倒,我蜷在香案下,不知何时就那样坐着睡了过去。   清晨从不适中醒来后,怔怔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   揉了揉僵硬的身子,我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那黑漆漆的灵位,我苦苦一笑:“娘,你是真忘了你的女儿呢,竟然连个梦都不托给我。”   冰冷的灵位自然不会回应我的抱怨,我用袖子擦去它上面那一点浮尘,又将那灵位放回了原处。   点燃一支香,在那浓浓的檀香味中,我最后抚摸了一下娘亲那没有温度的名字。   “西西,西西,你在里面么?”小蛮蛮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个小家伙虽然大事不靠谱,小事还是比较仔细的,它从未在人前吐露过半句人话,现在这刻意压低的声音,想来也是怕惊动别人。   “在的,等下,我这就出来。”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走过去打开房门。   小蛮蛮抬着前爪,直立立的站在门外,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一层雾气,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我弯腰将它抱入怀中,柔声道:“这么早起来?今天不睡懒觉了?”   小蛮蛮可怜兮兮道:“西西,你一夜没回去睡,是不是很难过?”   我一楞,旋及明白,它肯定是将我与骆尘净的事情看在眼里了,这个小家伙虽然还没有成年,但已经足够聪明灵活了。   轻轻捏了捏小蛮蛮那软软的皮毛,我淡淡一笑:“没事了,我现在很好。”   小蛮蛮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可是,西西,你都没有哭哦,我在外面听了一夜,你连一声都没哭。西西,有心事不要憋在心里,小叔叔说憋的久了,会生病的。”   这个小家伙,竟然在外面等了我一夜?   我被它感动了,不由的紧紧抱住了它:“小蛮蛮,你就放心吧,我还没有那么软弱,非得流泪不可,我真没事了。”   小蛮蛮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又试探着说了句:“真没事么?要不,我叫小叔叔来开解开解你?”   叫夜公子来?   添乱么?   我赶紧拒绝了小蛮蛮的好意:“不用了,以后你多陪陪我,我肯定就不会难过了。”   小蛮蛮伸出粉粉的小舌头,在我脸上轻轻舔了几下,然后郑重向我承诺道:“那好吧,我肯定会好好陪着西西的,不会让西西难过了。”   怕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我转移话题道:“小蛮蛮,我四哥来了,你看见他了没有?”   小蛮蛮皱了皱鼻子,撅着尖尖的小嘴道:“看见了,可我不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再来~   ☆、第 44 章   “不喜欢?为什么?”我很吃惊于小蛮蛮的答案,四哥为人豪爽潇洒,长得也十分英俊不凡,小蛮蛮竟然会不喜欢他?   小蛮蛮抱着我的手蹭来蹭去,很不以为然的回答我:“他的味道不好。”   味道不好?   我要晕了,这是什么答案啊?   又不是让它吃人肉,管味道做什么!   小蛮蛮解释道:“心地善良,机心浅淡的人味道就好,滥杀无辜,心思深重,机谋重构的人,味道就不好。西西的心事很淡,我就喜欢西西,你哥哥身上血腥味太重,我不喜欢你哥哥。”   血腥味太重?   四哥离家太久,我对他早已不再了解。   上次重逢,他也没有向我谈到离别之后他的情况和际遇。因此上,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我只知道他去了江湖。   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是常事,四哥的手上沾有血腥也不出奇,何况,听骆尘净的意思,四哥还在江湖中颇有势力。   骆尘净,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又抽动了一下。   忘记,果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做的事情。   我抱着小蛮蛮往回走,边走边道:“不喜欢也无所谓,他是我亲哥哥,你可别作弄他,离他远些就是了。”   小蛮蛮乖乖的点了点头:“嗯,知道了。我才没空理他呢。”   转过房角,却见四哥正站在我的房间门口,我才一出现,他的目光立刻就盯了过来,他几步走过来,左右张望道:“这么早,你在和谁说话?”   我和小蛮蛮说话声音虽低,可四哥是会武之人,自然听力目力都不错,肯定是听到了我和小蛮蛮讲的话。纵使听不清我们说的是什么,可也是听到了有说话的声音。   我不想暴露小蛮蛮的存在,却又不想欺骗哥哥,于是说道:“没人,我和它说呢。”我指了指怀里的小蛮蛮。   四哥伸出手来,在小蛮蛮的头上弹了一下:“哪来的,养这东西做什么,狐狸的味道很大呢,不好闻。”   味道不好?   呵呵,小蛮蛮刚说四哥味道不好,现在四哥竟然又说小蛮蛮味道不好。   这是不是小蛮蛮的报应?   我低下头去看小蛮蛮的表情,却见小蛮蛮不屑的斜了四哥一眼,小脑袋往我怀里一扎,只留下了个小白屁屁对着四哥。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其实四哥说的不对,小蛮蛮可能是因为修炼的原因吧,一点狐狸的骚气也没有,它也从没在我的房间里掉过毛,而且它还坚持天天洗澡,是个很干净的小家伙呢。   “它叫蛮蛮,很乖的。”我向四哥介绍道。   四哥一边揉着小蛮蛮那柔软的皮毛,一边笑岑岑的看着我:“你喜欢就好,养着玩吧,也省得你寂寞。”   “嗯。”本来就已经在养小蛮蛮了,我肯定不会去反驳四哥的话。   “衣服怎么这么皱?你一大早去哪了?”四哥停住脚步,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眼中疑惑丛生。   我虽然不喜欢四哥这种探究的眼神,却仍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话:“没去哪,在娘亲的灵位前坐的时间长了些,揉的吧。”   四哥帮我抻了抻皱皱的衣角,又帮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想姨娘了?”   “嗯。”我低着头,抚弄着小蛮蛮软乎乎的勃颈。   四哥爱怜的将我拥入怀中,抚着我的头发,轻轻道:“西西,不要难过,你还有四哥,四哥会疼你一辈子。”   一辈子?   太远了。   远到,我不想去相信任何承诺。   即便不相信,我却也不会傻到去与四哥争辩,只是静静说道:“好,那四哥就疼我一辈子吧,谁让我是你的亲妹妹呢。”   四哥抚摸我头发的手攸的停住了,良久,他长叹了一声,苦涩笑道:“亲妹妹,西西。。。自然是四哥的亲妹妹。”   我将四哥拉到房间里,并肩站在梳妆台前,指着铜镜中那一双人影道:“四哥,你说我们长得象么?我听丫环们说,这么多姐妹中,我的形容和四哥最象,咱俩都象爹爹。”这句话倒也不是我在胡诌,我的眉宇确实很象爹爹,而四哥,那双眼睛却是和爹爹一模一样。只不过,我是女孩子,象爹爹的地方要柔和了许多,而四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爹爹有八分相象。   四哥草草向镜中扫了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他向后略微缩了缩,却道:“这么爱照镜子,西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美了?也是,西西是大姑娘了,爱美点好,看你,衣服这么皱了,还不换换?”四哥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一边说,一边缓缓退出了我的房间。   看着四哥替我关好房门,我缓缓收回了目光,然后将目光又转回镜子上。   镜子里,那个女子用淡漠的眼神回瞪着我。   我打了个寒噤,迅速离开了梳妆台。   早饭,我们吃的很沉默。   我一向秉守着自小到大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   四哥平时倒挺爱说话的,今天却很是心不在焉,有好几次都忘了挟菜,喝了不少的白粥。   小蛮蛮今天也没来和我一起吃饭,让我将半只烧鸡放到柜顶上去了,很明显它是不想面对四哥。。。   想着小蛮蛮,就有些走神了,一口粥没喝利索,呛得我咳了起来。   我捂着嘴扭转身,拼命的咳,想要将呛进去的米粒咳出来。   四哥急忙倒了一杯茶,端到我的嘴边,焦急道:“西西,快喝水!”   我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忙就着四哥的手,将一杯水灌了下去。   四哥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心疼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吃个饭还会呛到?你呀,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哪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只顾了喝水顺气了。   水喝完了,米粒也咽下去了,我涨红着一张脸,轻轻的喘息着。   四哥那近在咫尺的脸登时起了变化,那双眸子变得黝黑黝黑的,深沉的让我不敢逼视。   “西西。。。”四哥艰难的抬起手,帮我擦去了唇角的一抹水迹,然后,那只略为粗糙的大手,在我唇边流连不去。   我扬起脸,对着四哥那痴迷的样子视若无睹,静静道:“四哥,我还要喝水。”   四哥这才如梦清醒,急急缩回了手,手忙脚乱的去给我倒茶。   一瓣茶叶随着茶水进入嘴里,我用牙齿轻轻咀嚼了一下————好苦!   乡下的生活,单调又乏味,不如安宁那样有好多去处,好多好玩的东西。   我这里惟一能拿得出手的景致,就是房后那座不太高的玕山。   可上次四哥来,已经将这座光秃秃的小山逛过了。   左右无处可去,我搬了两把躺椅放到了窗子底下,与四哥在阳光下闲聊。   四哥拿了条薄被帮我盖在身上,自己却是坐在一边,含着笑专注的看着我。   “四哥,讲些江湖故事给我听吧。”我眯着眼睛,掩下了内心瞬间的黯淡。   刚才四哥帮我盖被子的动作,让我想起昨天的骆尘净来了。   虽然已经决定了拒绝我,可他却仍是帮我盖了件衣服。   是习惯使然,还是他。。。心疼我?   不愿再往深里细想,我借助与四哥的闲聊,抛掉了那个温柔如水的身影。   “西西喜欢听江湖上的事么?打打杀杀的,我怕吓到你。”四哥坐在躺椅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双臂支在大腿上,样子十分闲适。   “那就说些不太血腥的吧,唔,不然就说说你吧,你不是也是江湖中人么?”   听了我这话,四哥的脸上涌出了笑意,他温柔道:“西西这么关心四哥呀,好,那四哥就讲讲我的事吧。”   他略略琢磨了一下,理顺了思绪,这才慢慢讲了起来:“我离开家以后。。。”   他一提这话茬,我不由的想起了当初他的不告而别,插嘴追问道:“四哥,当年,你是因了什么离开家呢?”   四哥楞住了,在明白过我的话来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煞白的,整个人也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   “没。。。没什么。。。原因。。。”他的两只手紧张的攥在了一起,因为用力过度,手指变得苍白无比。细密的汗珠刹时布满了他的额头。   我惊诧的看着如此失态的四哥,想象不到会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一向稳重沉静的四哥变成这样。   这个原因,一定很重要吧。   看着四哥那紧张又小心的样子,我不忍再追问下去,于是掉转话题道:“娘亲走的时候,我很难受。可你没来的那天,这里。。。”我指了指心脏:“更难受。。。”   娘亲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已经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要被娘亲丢下了,我是很难受,可我却是事先有了心理准备。   可四哥的离开,却是狠狠的伤害到了我,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那个少年。。。抛弃了我。。。   “西西,我的西西,四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四哥俯过身来,轻轻将我拥入怀中,他的声音,有些温柔,有些歉意,似乎还有些哽咽。   我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这个话题,似乎转的更糟了!   ☆、第 45 章   和四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主要是他说我听。   我听他讲分家后个个姨娘的状况,每个兄弟姐妹的情形,以前的时候,大家一直以为我是最惨淡的,可经过短短半年的时间流逝,已经有好几个姨娘由于生意失败,或者遭遇歹人,将家中的产业折腾去了七七八八,虽还没有显出那下世的光景来,可手中的银钱,还不如我多了,生活也不如我顺心。   我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表示同情,分家了,不再来往了,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别人过的如何,我没有必要费着唇舌去评说。   我对于他们来讲,他们对于我来讲,不过是眼熟点的陌生人罢了。   由于我的兄弟姐妹姨娘数量实在太多,等四哥一一说完,大半天已经过去了。   日头有些高了,太阳晒在身上有些毒辣,四哥将我从躺椅上拽起来,说去屋里要凉爽些。   我起身,跟在他身后回屋。   走到门口的时候,四哥一脚已经迈进门槛了,却忽然回过头来向我问道:“那个师爷喜欢你?”   嗯?   这会儿四哥怎么想起这件事来了?   我斟酌了一下,避开了他的问题:“我生病的时候,是他帮我四处寻医问卜的,他的人,很好。”   四哥听了我的回答,若无其事的继续将右脚也迈进了门里,然后又问了一声:“你也喜欢他?”   我低下头,小心的迈过门槛:“他对我很好。”   四哥停住脚步转过身,双眼迥迥有神的盯着我,他沉声问道:“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么?西西,四哥也对你好,你喜欢哥哥么?”   这个问题。。。。。。   我轻描淡写道:“你是我哥哥,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四哥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转回身继续走了。   这莫名其妙的问话,这不知意味的四哥。。。   不知四哥有什么着急的事,在下午的时候,他决定要回城里一趟,说晚上必定会回来。   我劝他明早再去,不然得半夜才能回来呢,可他执意不听,跃马加鞭,不顾一切奋身而去。   他在江湖中做什么,我不知道。   有什么急事,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次回来,四哥的变化很大。   以前的四哥,心思缜密,深沉稳重。而现在的四哥,却是辞锋外露,掩饰不住半分情绪。   这,不是好现象。   拈起绣花针,我一针一针的将那朵淡雅的兰花绣于布上。   手在动着,心思却不在绣品上面。   四哥,人长大了,烦恼果然会很多。。。   昨晚在香案下面蜷了一夜,没有睡好,今晚我强打了精神,等着四哥回来。   喝了好几杯浓茶,总算让清醒压制住了瞌睡。   不过这清醒也有限度,只不过比迷糊强一点点罢了。   我也想干脆躺到床上睡了,可四哥一再说晚上会回来,我若自顾睡了,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守着一盏灯火,我在灯下如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   大概是午夜时分吧,我听到门外有马嘶声,然后门环响了起来。   阿桃和燕儿也熬不住困,似乎都睡去了,我只得起身,自己去开门。   “四哥?”我在门内喊了一声,确认是不是真的是四哥。   “西西,是我。”嗯,是四哥的声音。   我开了门,四哥牵着马儿进来了,他精神还不错,赶了这么长的路,竟然没有半分疲色。   他进来后,我在他后面关门,等我闩好门转过身来时,却看见四哥牵着马,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在盯着我看。   “看什么?”黑灯瞎火的,连模样也看不清,有什么好看的?   四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黑暗中传了过来:“半夜还在等着给我开门,我的西西真象个贤惠的小媳妇!”   黑夜,实在是个好东西。   它遮盖了我们平时展露不出来的面目,却也放松了我们白日里提防如海的心思。   在这黑夜掩映下,我看不到四哥的表情,四哥当然也没看到,我僵硬如尸的样子。   “四哥说话可要小心了,若是这话让你的红颜知己听到,我怕会被乱棍打死呢。”困的有些迷糊的脑子实在不适合思考,我想了好大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四哥这句话,好半晌,才干巴巴的甩出了这么一句。   四哥伸手在我脸颊上摸了两把,手指肚轻轻蹭过我的鼻尖,他的声音格外的愉悦:“西西你就放心吧,四哥可没有红颜知己,在四哥心里,谁也没有西西重要的。”   越说越过了,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沉默片刻,我说道:“快把马送到马厩去吧,夜深了,咱们也早早歇息吧。”   四哥攥住我的手,欢喜点头道:“好,我这就把马拴好,咱们就一起去——歇——息吧。”   一起去歇息?   我忽略掉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双关,静静的跟在他身边,向马厩走去。   不跟也不行啊,四哥攥的我的手,很紧,很紧,我挣不脱。   四哥拴好马,掰了几块豆饼喂马,又拎来桶清水放到马槽旁边,忙完这些,他又自然而然的牵住我的手:“没事了,咱们回房睡觉吧。”   我扯了扯嘴角,终是一句话也没说,和他一起回了后院。   这半夜三更的,我已经困的不行了,自然是想要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可四哥扣着我的手,径自将我扯到了他的房间。   他打着火石点亮了烛火,一点光晕随着那烛火的跳跃慢慢变大,屋子中渐渐亮起了一层昏暗的光。   “四哥,我困了,得去睡觉了。。。”我打了个呵欠,显示自己很想睡觉了。   四哥拉起我的手抬到我胸前,温柔道:“你手上也沾了豆饼渣呢,不洗洗怎么去睡?”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上,还真有一些渣子,又看了看四哥的手,他却是满手的渣子。   我说我晚上洗过手脸了应该不脏的,原来是从四哥手上沾来的。   四哥将我带到水盆前面,然后将我的手轻轻泡入水中,用他那带着硬茧的大手轻轻帮我揉搓着。   我挣了挣,不满道:“四哥,我都是大人,洗手自己来就行了。”   四哥没有理会我的抗议,他的注意力全倾注在了我那十根纤细的手指上了。   如同看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四哥小心翼翼的握着我的手,一根一根认认真真的用水抚过我的手指。   只是一点豆饼渣而已,用洗这么仔细么?   我用力抽回了手,在手巾上抹了抹:“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四哥在水盆里草草涮了几下手,很利索的就又拿出来了,一点也没有刚才给我洗时那半点仔细的样子了。   “西西,四哥还不困,陪四哥再坐会儿好么?”   我摇头:“不了,我昨晚就没睡好,很困了。”   四哥拉住我,将我按到椅子上,一脸期盼的看着我:“我很长时间没来了,西西不想四哥么?四哥可是很想西西呢,有好多话想和西西说。”   左一个西西,右一个西西,都快把我说晕了,我本就困的迷糊了,现在被四哥这么一绕,脑子就蒙掉了一大半:“好吧,那我就陪四哥一会儿。”   四哥高兴的拽过一把椅子,紧紧的靠到了我的旁边,他轻轻搂住我的肩膀,低低笑道:“我就知道,西西不会拒绝四哥。”   我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嗯,四哥是我哥哥呀,我怎么会拒绝你呢。”   四哥的手紧了一紧,将我向他怀中拽的又近了一些,声音里带着一抹挡不住的笑意道:“西西很困么?靠四哥怀里吧,会坐的舒服些。”   我瞥了他一眼,可惜眼睛已经困的有些发花了,怎么看不清四哥的容颜:“在床上躺着更舒服,有话明天再说吧,我困的不行了。”   四哥将我彻底揽入他的怀中,他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的揽住我的腰,他贴在我耳边低低道:“西西,真的很困么?”   我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昨晚相当于一夜没睡,现在又熬了大半夜了,能不困么?   “小瞌睡虫,不许睡,不许睡,不许睡。。。”四哥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似乎能催眠一般。   我积攒了两夜一天的困意,终于敌不过这安神稳睡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朝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我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我睡的很暖,难得的没有中途在冰冷的衾被中冻醒。   这一觉,却又睡的不是很安稳。   唇上,脸上,额头上,脖颈上,似乎总有东西轻柔的掠过,腰间背上,也象是有只手在一寸一寸的抚摸流连着一样。   我不耐如此骚扰,不舒服的翻来翻去,可不知为何,我始终睁不开沉重的眼皮,无法真正清醒过来。   虽然我睡的不是很沉,可我却做梦了。   这个梦,十分短暂,只是一个画面,却将我从睡梦中彻底惊醒了过来。   我梦见,四哥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在半空中飞速下坠,坠落如流星。   快速下落的四哥身边,有白色的云雾不断翻腾,无边无际的,直铺到天边,没个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今天任务完成。明天上午会发两章,下午坐车回家,估计很晚才会到家。下午和晚上,亲们不用再等了,肯定不会有时间更的。   ☆、第 46 章   我心中一悸,猛的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急忙睁开眼四处寻找,才发现我正躺在四哥的床上,而四哥已不在身边了。   翻身而起,将被子甩到一边,我就匆匆掀开了帷帐。   那个梦,给了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四哥象是要出事一样。   不见到他,我的心里很害怕,很不安宁。   桌子旁,四哥正在擦拭着一把狭窄的短刀。   阳光从窗边照过来,点点金光落在他侧对着我的脸上,最惹人注目的,是四哥那长长的睫毛,在这金色的光芒中,微微上翘,竟然根根分明,四哥那线条分明的脸庞,竟因此柔和了许多。   许是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四哥抬头向我望了过来,见我真的醒过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刀,向床边走了过来:“睡醒了?”   我顺势又坐回床上,平复着刚才猛烈跳动的心:“嗯。”   四哥的精神相当好,情绪也十分不错,脸上笑容更是灿烂如锦,他将白色的帷帐挂在软金钩上,然后俯□来,却是抓住了我甩在一旁的被子,他带着一丝戏谑向我说道:“西西不起来么?四哥可要叠被子了。”   也不给我爬下床的机会,四哥就将被子轻轻抖了一下,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那阵风吹来的瞬间,我很自然的就闭上了眼睛。   四哥腾出只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哈哈大笑道:“西西这个可爱的样子,真是要了四哥的命了。”   我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大清早的,有这么戏弄人的吗?   四哥对我的恼怒视若无睹,他带着幸福的笑容,三两下就将被子叠好了,然后低□去拿起我的绣鞋:“懒丫头,还不下床么?还想在四哥床上赖多久?”   我还没有抢白他几句,只听他又说道:“咱们这个样子,不象是兄妹,倒象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西西你说象不象?”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可笑。”我冷冷的白了他一眼,伸手抢过鞋子,自己利索的穿好,又整了整衣服,然后迈步就向外走:“我回房梳洗了。”   给四哥撂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四哥的房间。   我的冷言冷语,似乎并未影响到四哥的心情。   一整天,他象只偷到腥的猫一样,带着一脸贼笑,跟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我吃饭,他帮我布菜盛饭;我看书,他也拿了本坐到我旁边,陪我一起看;我刺绣,他在旁边帮我拈绣线、描花样;我去散步,旁边自然也没少得了他的身影。。。   被他跟的这么紧,我就是泥人也有些不耐烦了,我斜斜的瞟了他一眼,无奈道:“四哥,我不是个小孩子了,不用看这么紧的。”   四哥笑眯眯的望着我,不反对也不出声,仍是继续跟在我身后,不肯稍离半步。   他整整跟了我一天,最后将我跟的实在不耐烦了,我借口没睡好,逃回了房间,终于将他关到了门外。   呼——   我倚在门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刚在椅子上坐定,一道白影从柜顶呼啸而下。   小蛮蛮轻轻巧巧的落到桌子上,用两只灵活的小豆眼左右瞄了瞄,见旁边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向我说道:“西西,你四哥。。。昨晚我看见他摸。。。”   我赶紧拦住它的话:“蛮蛮,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挑明了,就不好挽回了。”   小蛮蛮吃惊的看着我,惊叫道:“西西,你看出来了?”   我苦笑,我又不是傻子,四哥已经表现的这样明显了,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小时候搂搂抱抱,亲亲密密,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我们是有着相同血液的亲兄妹。   可现在,我们都大了,在男女之防面前,兄妹之情也应该回避了。   可四哥,动辄就将我拥入怀中,还时不时的对着我失神,偶尔还会突然亲亲我,我再迟钝,也应该看得出他对我的不同了吧。   小蛮蛮用小爪子指着我,尖叫道:“西西,你既然知道了,就应该马上与他断绝关系,你现在这样做,是在估息养奸。”   “我也知道应该断了四哥的心思,可蛮蛮,你给我想个办法,我该怎么做?小时候四哥对我那么的好,那么的疼爱,与他断绝关系这种话,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那个带着爽朗笑容的少年,那个天天爬过垂柳树的少年,那个将世界捧到我面前的少年。。。带给了我太多的关心与宠爱,现在想起来,那桂花糕的香味犹在鼻端,那清脆的风铃声响仍在耳畔。。。   我如何能狠得下心来将四哥拒之门外?   小蛮蛮转了转眼珠,为难道:“也是,那样太不近人情了。不过西西,要是再这样与他相处下去,事情会越来越糟糕的,乱伦可是天下大罪啊。”   乱伦?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小家伙,懂得还挺多。。。   我不知道四哥为什么会对我产生这种男女之情,当年他离开时,我还太小,才十二岁,基本上还是个孩子。   想不通四哥的感情因何而来,也不明白为何这次回来他会变得如此不加掩饰,我现在只头疼,头疼如何才能打消四哥的这个念头。   四哥虽然对我很好,可我对他的感情,只限于兄妹,不会是其它!   我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小蛮蛮道:“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四哥一直在关心我,这是情了。可四哥生出这种感情,却是违背了圣人礼教,这是理了。蛮蛮,你说是情大,还是理大?”   小蛮蛮为难的发了会呆,然后伸出小爪爪使劲的摩蹭那尖尖的小脑袋,半晌,它苦恼道:“西西,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好难哦。”   我揉了揉小蛮蛮那张小苦瓜脸,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所以不敢冒然将四哥赶出门去,怕伤了四哥的心,也怕自己会悔恨终生,只好这样先混着,慢慢用言语点醒他。”   “唉。。。”小蛮蛮也学我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我听小叔叔说,人一沾上这个情字,是万难回头的,要点醒他,恐怕不太可能吧。。。”   “唉。。。”   “唉。。。”   我和小蛮蛮双双哀叹,被这件事情弄的是愁眉不展。   突然之间,小蛮蛮猛的跳了起来,它嚷嚷道:“咱们想不明白,就去问我小叔叔啊,他什么都懂的。”   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吧,毕竟事涉我和四哥的隐私。   我赶紧拦住小蛮蛮:“不。。。。。。”   我刚吐出一个字,小蛮蛮已经如飞般跑出去了,空气中,只留给了我一串破碎的话语:“我。。。很。。。快。。。回。。。来。。。啊。。。”   我把头咣一下磕在桌子上,我这干的是什么事啊!!!   夜公子。。。   一想到那行事作风一向邪的出格的家伙,若他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四哥。。。   一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没能入眠。   四哥对我起了异样心思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想过向任何人提起,这事要传扬出去,四哥马上就会受到全社会的口诛笔伐,闹个身败名裂,在这世界上再无立足之地。   四哥对我好,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不愿将四哥立于危险的境地。   这件事,我早就下定决心要将它烂在肚子里的。   可我防备的了俩个丫环,知道将她们支的远远的,可却忽略了小蛮蛮。   人之于宠物般的小动物,往往总是疏于防范。   我没想到没成年的小蛮蛮竟然懂的这么多,更没想到小蛮蛮的速度那么快。。。   但愿夜公子专心于修炼,没有闲功夫来管我这点凡间琐事。   一想到夜公子,我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夜公子临走前说的那两句话来了。   顺其自然,求其心安。   自然的对象,指的是谁?   是骆尘净,还是四哥?   夜公子走了之后没几天,骆尘净就很绝决的拒绝了我,而也是那一天,四哥回来了,带着那锋芒毕露的感情。   顺其自然,求其心安。。。   夜公子肯定是预知到我会有不顺之事,而提前给我了个警示吧!   既然是他出于好意的忠告,那我就听从了吧。   不管对谁,都不会去刻意强求。   包括骆尘净,包括四哥,也包括我自己。。。   我本以为不管夜公子管不管这事,小蛮蛮都会很快回来,可事实却出乎了我的意料,小蛮蛮如同黄鹤西去一般,去了就杳无音信了。一连七八天,不仅仅是小蛮蛮没回来,就连它身上狐狸毛都没回来一根。   它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是夜公子嫌它多管闲事将它关起来了,又或许。。。我想了种种小蛮蛮不能回来的原因,可这些想象没有半点用处,小蛮蛮依旧没有回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蛮蛮本身有点道行,又有夜公子这棵大树庇护,肯定不会有性命之虞,应该是别的事情牵绊住了吧。   这边放心不下小蛮蛮,可四哥那边,却也是让我忧虑的很。   这七八天中,四哥对我的爱意更是直白无遮,每每对我含情脉脉,偶尔讲些绵绵情话,时不时的还做些亲密的小动作。。。   说话重了,怕伤了四哥,言语轻了,又对四哥没有半点约束,在这些日子中,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的周旋在伦理与四哥之间,生怕一个闪失,就毁了四哥的名声,误了四哥的终生。   这日子,岂是一个“苦”字可以形容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我现在就继续写,必须要在下午回家之前写完。。。。汗,我这几天打字打到手软了。。。   ☆、第 47 章   “西西,四哥带你去买些衣服首饰吧,这半年,你肯定一点东西也没添,这些东西还是上次我买的那些吧?”四哥打开我的首饰盒,用目光将那些簪环捡视了一遍。   “好。”我很痛快的答应了。   买不买东西无所谓,去城里虽然辛苦,可也比在家单独与四哥相对好。   人多,事多,见识多,自然就能分散一些四哥的注意力了。   “马车被张山赶走了,我骑马带你吧。”   和四哥同乘一骑?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以前我很坦然的接受了,可现在,只要一想到被四哥拥在怀里共坐一匹马上的情形,我的头就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   “哎,西西,一直忘了问你了,张山他们去哪了,我来这些日子了也没见他们回来。”四哥顺嘴问道。   张山三娘?   他们去京城江一苇家了。。。   想想江一苇提起四哥时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实话的比较好,于是我含糊道:“我让他们帮我给京城的大夫送谢礼去了,那人帮我看病没收钱。”嗯,这个看病不收钱的大夫,是根据江一苇的大姑姑诌出来的。。。   四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却又严肃问道:“西西你得的什么病?都去京城了,听起来很严重啊,不要骗四哥,照实说。”   这种仙怪灵异之事,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的,我一说出来,按四哥的性子,肯定会问个没完没了,查出个水落石出,还是不要那么麻烦的好。   我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将我生病的事来了个移花接木:“不是大病。。。就是高烧不退。。。后来找个大夫扎了几针就好了。。。”   四哥将信将疑道:“真的没事么?”   我很确信的点了点头。   四哥在我头顶上抚摸了几下,有点愧疚道:“西西生病的时候,四哥没能陪着西西,是四哥不好。以后四哥会天天陪着西西,补偿西西,好不好?”   不好。。。   可我没敢说。   能与我共乘一骑,四哥是相当高兴的,从他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和那愉悦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得出来。   四哥的马是匹红色的高头大马,膘肥体壮,神骏不凡。   我看了看那马蹬的高度,又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然后很有自知之明的向后退了退:这匹马太高,我自己根本就上不去。   看着我的窘样,四哥哈哈大笑,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俯□用额头在我的脸颊上蹭了蹭,这才将我放到了马背上。   他没有立刻上马,而是站立马旁,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灼灼的盯着马上的我。   “西西你知道四哥梦想中的妻子的什么样子的么?”   他也不用我回答,满脸痴迷的继续说道:“就象西西这样,穿着象云朵那样洁白的衣服,骑着一匹如火的红马,然后。。。”   他忽然跃身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我的后面:“。。。然后,依在我怀里,和我一起纵马飞驰。。。”四哥用左手将我猛的带向他的胸膛,右手执辔,一挟马腹,马儿如箭般窜了出去。   四哥紧紧的揽着我,我的后背结结实实的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滚烫如火的温度透过我们的衣衫贯穿我的后背,很快席卷了我的全身。   四哥的呼吸很热,也很急促。。。离我的脖颈,也越来越近。。。   我僵直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会引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呼呼——呼呼——   四哥粗重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在这迅急的风中竟然格外的响,格外的大。   一点带着濡湿的柔软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眼角有苦涩的泪水浸出,可转眼间就被这迎面扑来的风带走了。   我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湛蓝如海的广阔天空,天下这么大,渺小的我,只求一个平静的地方了此残生,也不能得么?   四哥情致很好,到七丰之后,领着我出入各式各样的店铺,夏衫春衣,钗珥簪环,胭脂水粉,摆设饰物,书藉笔墨。。。凡是他觉得欠缺的,统统帮我买了个遍。   我哪还会管他买什么东西呢,心神早就被马上四哥那轻轻的一舔舔到九霄云外去了。   整整半天,我都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任由四哥将我摆弄来摆弄去,把我打扮成一个精致的漂亮人偶。   “西西,西西。。。”四哥叫了我好几声,我才从那个四哥带给我的巨大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啊,什么事?”我迟缓问道。   四哥将我领进一个茶楼,要了一个雅间,叫茶博士上了一壶好茶:“西西,四哥有点事去找一个人,你在这等四哥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我没有吱声,微微点了点头。   “乖,不要乱跑哦。。。”四哥摸了摸我的头,将雅间的门从外面关好,这才放心的走了。   四哥一走,我僵了半天的身体立刻松散了下来,如沙倒土倾一般,我无力的靠到了椅背上。   发泄般死死攥住那杯滚烫的热茶,我手上青筋毕露。   四哥,你是在逼我与你绝裂么?   我的容忍不是纵容,我的沉默不是接受,那个洒满笑容的少年,我终于还是必须要舍弃他么?   四哥。。。   我的心,被你生生的劈开了!   呆呆的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我心中起伏的很。   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为何这种事情,偏偏要落到我头上来呢。   除了四哥,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可为什么,这惟一的一个亲人,我也留不住呢。   不想让四哥再沉迷下去,在言语暗示已经没有作用的情况下,我必定是要拿出恩断义绝的手段来,不再理他,不再见他。   可这样做,能不能挡得住狂情肆意的四哥?   我不敢去想。。。   正愁苦间,却看见对面小巷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骆尘净?   我赶紧站起身来,倚到窗前仔细观瞧。   看了好久,那巷子口却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莫不是我看错了?   大太阳晃的我眼花了?   我仍有些怀疑,反正闲的也没事,我索性拿了杯茶靠在窗前,静静的盯着那条巷子。   待我这一杯茶喝完了,那巷子中终于有了动静。   一片洁白的衣襟先映出了我的眼帘,然后,骆尘净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骆尘净走路一向利落的很,不会是这样慢,这是怎么回事?   一行夺目的红色顺着他的右手坠落尘埃,骆尘净抬了抬手,向后一靠,又隐入了那条阴暗的巷子。   他出事了!!!   我扔下杯子就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少了些,可我没时间了,就这么多吧,大家明天见吧。   ☆、第 48 章   当我出现在那个小巷子口时,探寻的目光正对上了骆尘净警觉的眸子。   骆尘净正直直的立在巷子中间,全身蓄势待发,显然已经做好了出手迎敌的准备。他的左手攥的紧紧的,手掌里似乎攥了什么东西,只不过这东西用袖子盖住了,我看不清楚。右手手背上,一条狰狞的伤口顺着胳膊,一直划了上去。   让他受伤的这一剑或一刀必定十分锋利,因为骆尘净的袖子都被剖成两半了,从手肘到手背,鲜血正顺着伤口汩汩而下,只这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积了有一茶杯了。   一见是我,骆尘净的身体立刻就放松了,脸上显出了一丝痛苦,随即,这份痛苦就被担忧替代了,他急急道:“不要过来,先退到大街上去,这里危险!”   我先看了看他的身后,狭窄深长的小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影,活人没有,死人也没有,只有鲜血。   大滩大滩的暗红的血零零散散遍布了半条巷子,墙上的血已经凝固成痂,不再往下流淌滴落了,而地上的血,已经被一层沙土给盖住了,只不过这沙土洒的不匀,有的地方厚些,有的地方薄些,因此这血迹并没有完全盖住。   不管是这血染的巷子,还是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都在告诉我,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凶狠绝决的争斗。   除了骆尘净,这里没半个人影,我不知道骆尘净所谓的危险还在不在。   怕给他添乱,我站在巷口没动,没有冒然过去,而是冷静道:“你身后没有人,袭击你的人是不是都走了?”   骆尘净看着一脸平静的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苦笑道:“你呀。。。”   他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他竟然又咽回去了。   这个时候,我无意与他做猜谜游戏,见没什么危险,连忙走了过去,先囫囵将他看了个大概,确认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骆尘净受的伤并不多,身的衣服除了衣袖外,再也没有别的划破的地方,脸上也还好,除了右颊上溅上了几个血点,倒干净的很。   看来,只有右臂和右手伤到了。   “我怀里有伤药。”骆尘净见我要撕他那半截袖子扎伤口,连忙提醒我。   有伤药自己不掏?   我看了看他完好的左手,衣袖没掩盖好的地方,露出了一截缠着红丝的刀柄。   是匕首吧?   “怎么回事?”我一边将手伸进他衣服里,一边问道。   骆尘净道:“没事,几个小混混要劫财。”   小混混?   我看了看墙上那如同大朵大朵的红花般妖异的鲜血,确信骆尘净在说谎。   小混混能弄出这么大场面来?   若抢个钱就抢到这么壮烈,那七丰城恐怕早就没有小混混了。   明知他没有说实话,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既然他不想和我说实话,必定有他说谎话的理由,而这理由,十有八九是怕我卷进危险中。   我文不成,武不会,自认在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上帮不上他,在这个时候,帮不上他也就罢了,别再添乱才是正经。   将手从他怀里缩回来,带出来的,不仅仅是伤药,还有一大块的药棉,一大叠的布带。   我疑惑的看向骆尘净:准备这么充分,难不成他早就料到自己会受伤么?   骆尘净看出了我的疑问,不过他却没有回答我,而是皱了皱眉头,向我暗示他的伤口很痛。   眼下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立刻动手,帮他包扎伤口。   骆尘净的伤口很深,被割开的肉可怕翻了出来,鲜血一点点的从伤口渗透出来,他半条胳膊被染了个通红。我拿药棉去擦伤口上的血,甫一碰触,骆尘净就吸了一口冷气。   我虽心有不忍,可仍是抬了头,直视他的眼睛,冷静道:“伤这么重,总是会痛,我下手快些,你受的痛时间就短些,拖的时间越长你痛的越多,你咬牙忍着吧。”   骆尘净用很安慰还含着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轻声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   爱什么样什么样吧,没等他说完,我手中的药棉就已经落到他的伤口旁边了。   血流的很快,我必须要擦的很快,要不然刚擦完,那血就会立刻再次涌现,估计得等到骆尘净的血流光了,我才能擦得干净呢。   我虽然尽量控制着力道,可快起来后,还是有失手的时候,擦起来时轻时重的,痛得骆尘净冷汗直流,不断闷哼。   右手药棉一擦,左手伤药一洒,然后再垫一块药棉,布带一缠,没过半刻钟,我就把骆尘净的胳膊给包成粽子了。   再看骆尘净,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煞白煞白的,该白的眼白却不白,而是泛着一丝红光——估计是痛到极致了。   见我大功告成了,骆尘净身子一软就靠到了旁边的墙上,看得出,此时的他虚弱已极。   “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的好。   “等我喘口气。”骆尘净微微将头偏向一边,重重的喘息了起来,可见刚才我实在是把他弄疼了。   他这么一偏头,我一下子就瞥见他的耳后多了一道伤疤。   那伤疤足有一寸多长,从耳后一直沿伸到衣领里面去了,伤疤颜色微红,似乎是刚长好还没有几天。   我的心忽然颤抖了一下,这伤口要是再深一些。。。骆尘净恐怕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吧!   我抿紧了嘴唇,竭力保持着镇静,慢慢的伸出手去翻他的衣领。   骆尘净一见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脖子上,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图,他向旁边一闪,将我的手闪开了,然后他若无其事的说道:“一点小伤,已经好了。这些日子七丰多了许多江湖人,衙役们拼了命在维持治安,少不得会吃点亏留点伤的。”   这种鬼话,我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你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事?”没有逼问,也没有激动,我静静的问出这个问题,就好象以前与他闲聊时一样。   骆尘净也静静的回视着我,眼眸中涌动着我不熟悉的东西,然后,我听到他坚决的说道:“有些事情,是要男人独自面对的。”   没有否定就是肯定,骆尘净,果然是惹了麻烦,而且听这意思,还是个大麻烦。   “我能帮什么忙?”   “不用,我自己能对付。”   虽然骆尘净说的很轻松,我却知道事情远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巷子中的鲜血那么多,绝不是一两个人流的,在我看来,至少得有七八人死伤,才能血染半条巷。   “你会有危险么?”我沉默了一会儿,仍是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骆尘净笑了。   他的脸很苍白,脸上那几滴血液被这苍白衬得更为鲜红,为他的笑容增添一股妖艳的美。   “不会。”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神情自信又坚决。   得了他的保证,我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   “你就放心吧,我。。。”骆尘净刚说到这里,忽然绷直了身子,快速站到我面前,将我护在身后,脸色凝重的看着巷子口。   左手上,一把幽蓝的匕首悄悄滑出了衣袖,匕首尖上,一抹鲜红的血液蜿蜒如蛇。   四哥大踏步而来,可我却没有听到一丁点的脚步声。   他并没有直接走过来,而是在巷子口停住了。   他双手背立,气定神闲的望着我们,那样子就象他没闻到那刺鼻的血腥,没看到那半巷子的血一样。   “西西,过来四哥这边,叫你不要乱跑,怎么这么不听话,万一碰到了歹人,四哥可是要担心死了。”四哥的声音很温柔,把兄长对妹妹的关心爱护表露无疑。   没等我回应,骆尘净却率先开口道:“四少爷手下众多,今天怎么亲自来这七丰城了?莫不是那些手下都不中用,还得让四少爷亲自出来做事么?”   四哥微眯了眼,向骆尘净笑了笑:“杜某的事好象与骆师爷无关吧?倒是骆师爷,这胳膊是怎么了?七丰城里最近不太平,骆师爷做的又是得罪人的差事,这几日还是小心点的好。”   骆尘净也笑了,笑得很云淡风清:“一点小毛贼罢了,在下虽然武功不济,但也不是那任人宰割的主儿,少不得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还七丰城一个安宁,这也是在下的责任所在不是?”   “哦?骆师爷不是江湖中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师爷,这责任怕是背不起来吧?杜某虽然不才,但在江湖中也小有势力,这责任还是杜某背比较妥当吧?”四哥谈笑风生中,与骆尘净却是针锋相对。   骆尘净也不甘示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三纲五常,天理人伦,四少爷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知道这圣人理教是不容违背的,有的责任,也是你不能背的。”   四哥眼中怒意猛然喷出,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愤极反笑,笑的十分灿烂:“我能不能背,就不用骆师爷操心了。我背不得,骆师爷就能背么?好象骆师爷已经失去背这责任的资格了吧?”   骆尘净的脸色黯淡了一下,旋及他又脸上又挂上了文雅的笑容:“四少爷想背这责任,可这七丰城的百姓是不是同意你背这责任呢?让你背上这责任,就是将他们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四少爷是真的爱护这些百姓么?若是真的爱护他们,又岂能让他们背上千夫所指万世唾骂的罪名?”   四哥的表情终于变了,一股凌厉如刀的气势从他的身上狂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不好意思了,前天半夜到的家,估计被夜风吹着了,竟然发烧了,昨天没更新。。。我现在继续写,估计还会更新一章,补昨天的吧,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了,我估计得到半夜了,早睡的亲们明早再看吧。。。   ☆、第 49 章   这两人,当我是傻子么?   我纵使再缺心眼,也已经听出这个“责任”是指我了吧!   只是,这话我虽然听懂了,却不能直白的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将四哥对我的心思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我和四哥之间的关系,只能走入死胡同。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   四哥战意贲张,骆尘净手中的匕首攥的死紧,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   骆尘净刚经过了一场争斗,还有伤在身,情况对他是极不利的,何况,我也不想看见这两个人打起来。   一个是我的兄长,一个。。。好歹也曾在他怀里睡过觉,哪个有闪失,都是我不能承受的。   假装什么也没听懂,我从骆尘净身后走了出来,有意无意的走在了两人的中间。   “回家吧,我累了。。。”走到四哥身边时,我从从容容的抛出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巷子。   “西西——”四哥迟疑的喊了我一声,随即跟上了我。   我没有回过头再去看骆尘净一眼,四哥走了,他自然就安全了,我若再回头一瞥,盛怒的四哥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陪我走了一阵,四哥的怒意就消失不见了,似乎我选择回到他身边,是他的一种胜利一样。   他高兴的牵来他那匹红马,欢快的向我笑道:“西西,来,四哥抱你上去。”   想起来时马上四哥那一舔,我不想与他同乘一骑了!   “马太颠了,跑起来风还太大,我不习惯,还是坐车舒服,四哥,你帮我租辆马车吧。”   四哥看了看我,终于还是答应了我:“好,那四哥就陪西西一起坐马车。”   陪我一起坐?   我抚了抚额头,还是拉不开与四哥的距离么?   四哥很神通广大,只离开了一会儿,就弄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很华丽,但这并没有吸引我的目光,惹起我注意的,却是那个戴着毡帽的车夫。   他走路的方式,乍一看和常人一样,可若要仔细看,就能看出不一样来了,脚步太轻太快,似乎足不沾地一样。   这,应该是个会武功的人吧?而且看这样子,武功还应该不低。   看他对四哥恭敬的样子,似乎是四哥的下属。   这样的人来给四哥当车夫,那四哥在武林中的身份,似乎不那么简单。   还没有思考太多,四哥就将我扶上了马车。   车厢里面本来挺宽敞的,可当四哥坐到我对面的时候,一股压迫狭窄的感觉却扑面而来。   四哥那轻浅的呼吸,渐渐将我包围了。   四哥不言不语,只是含情带笑的默默注视着我,眼光之灼热,象要将我烧化了一般。   车厢中似乎越来越热了,热得我脸色发红,脑子发晕,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舒服的拽了拽领口,想要呼吸畅快一些,却不料,这一动作让四哥的眼睛亮的直象冒出火来一样。   他紧紧的盯着我的锁骨,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事情要糟!   不能让事情发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上,于是,我极快开口道:“四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吗?”   四哥不解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他仍是答道:“当然记得,是一个涂着彩装的泥娃娃,你问这个做什么?”   “四哥,你当初是怎么想起来要送我东西的呢,家里姐妹那么多,你为什么和我亲近呢?”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当初的我,冷漠无言,对别人一概视而不见,端得是人憎鬼厌,四哥为什么却在那个时候与我亲近了起来了呢?   四哥宠溺的看着我,眼中也流露出了回想:“以前的时候,我还真没注意过你。姨娘。。。没了的那天晚上,我跟着我娘去办姨娘的后事,那时候小,也没我什么事,我就到处瞎看,看着看着就看见你了。”四哥说到这儿停了一下,他伸手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脸庞,然后继续说道:“那么小的人儿,就那么乖巧的坐在床上,睁着那双幽黑幽黑的大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大人们忙碌,长的又那么漂亮,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就好象天上的小仙童一样,我一下子就被这个小仙童给迷住了。。。”   四哥痴痴迷迷的看着我,情不自禁的用双臂将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低声道:“后来我就不由自主的去亲近你,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往你那里跑,好象只有在你身边,这里。。。”他将我的手按到他的胸膛,手下,四哥的心脏跳的格外的有力:“。。。就能快活的象要飞起来一样。。。”   四哥紧紧的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口,力道大的,我的手都被他按疼了。   “那时候小,我不明白,后来突然有一天。。。我就明白了,就慌了,就乱了。。。”四哥眼中一片迷离,似乎沉浸到往事当中,不能自拨。   后面的话,即使我离他这么近,却已是低不可闻了。   他似乎没有说给我听,而只是在回忆过去那段时光。   他没说清,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慌了,乱了,然后,他就惊惶失措的离开了。。。   时隔多年,我终于知道四哥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了!   一路之上,我们没有再聊别的,四哥似乎陷入了往昔旧事当中,倒也再也没有用那迫人的目光看我。   我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轻松。   回到家中,我第一件事就是回房,看看小蛮蛮回来了没有。   房间里空无一人,柜顶上小蛮蛮的垫子仍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我嘴里泛起了微微的苦,不会是我这里乱事太多,夜公子不想让小蛮蛮来趟这混水了,怕我带坏了小蛮蛮吧。   忽然想起了夜公子留下的玉玦,夜公子曾经说过,有事情就摔碎了,他自然会来见我。   将玉玦拿在手上,我几次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它摔破,可直到最后,我仍是没有将它摔碎。   若他真是不想让小蛮蛮陪我了,我就是再摔这玉玦,恐怕也没用了吧。   想起不归的小蛮蛮,我郁闷的要死。   可再想起越来越明目张胆的四哥,我却是烦恼的要死。   不光烦恼他对我的感情,还烦恼他的行事。   从他和骆尘净的对话中不难推断出,他派人袭击了骆尘净,而且不止一次。   袭击骆尘净的原因很简单,自然是因为我和骆尘净曾经的那一段感情。   在四哥眼中,我从小就应该是属于他的,他的东西,自然容不得别人来染指,何况,言语中,我对骆尘净诸多维护。。。   该怎么让四哥收起要杀骆尘净的念头呢?   我若直接对四哥提出要求,恐怕不会救得了骆尘净,还会激怒了四哥。   四哥外表看似洒脱,实则执着非常,从小时候他坚持陪着不言不语的我玩耍五年就能看得出来。   若是劝不动四哥,骆尘净就危险了。   不过现在想来,能在四哥手下逃脱好几回,骆尘净似乎也不简单。。。   还没等我想出办法来,在第二天,四哥却向我辞行了,说是要回家看看十七姨。   能摆脱掉四哥那绵绵情意,不再与他相对了,我还是很高兴的。   可一想起离开了我这里,四哥若想去做什么事,却是更加的方便了,不由的又替骆尘净担心起来了。   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关系了,可以前的事情,毕竟无法抹掉,那一夜的温存与亲吻,不是说忘就能忘了的。   我还无法做到看着他受伤害却视若无睹。   心中焦虑,却又无计可施。   到了此时此刻,我才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用,没有力量可以制止什么,也没有能力可以挽救什么。   万般愁苦,无法诉与别人说,若是小蛮蛮在这儿,我还可以和它商量商量,可现在,它一去不回头,我只能将所有心事埋在心里,任由它们滚油似的在心里煎熬着我。   前所未有的,我急切的盼望着小蛮蛮的归来。   可未料想,在这焦急中,人我倒真盼来一个,不过不是小蛮蛮,而是————江一苇!   三娘和张山去了江一苇家,按脚程来算,应该还没到他家或者刚到他家,这江一苇,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呢?   一看到客厅中那个不把自己当外人,拎着茶壶自斟自饮的家伙,我就开始头疼了。   这么个关键时候,这个家伙来凑什么热闹?   见我出来了,他立刻冲到我面前,仔仔细细的将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个遍,然后欢喜道:“田姨说你的病好了,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还真是好了。”   人家如此关心我,我也不能折了他的面子不是?   我微微一笑:“多劳记挂,这回可是好利索了。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田姨说你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不是很忙么?”   江一苇笑嘻嘻的说:“你先坐,站着怪累的。我这次是顺路来看你的,七丰出了大事情,全江湖的人差不多都赶过来了呢,我也来看看热闹。”   我心下一沉,立刻追问道:“七丰城?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晕糊糊的状态下,码字还挺快,哈哈,这章也写完了,睡觉去了,同志们,晚安了~   ☆、第 50 章   江一苇凑到我耳边,神神秘秘道:“据说第五风云的传人出现在七丰镇了。”   不是四哥和骆尘净的事,我不由的松了口气。   不过,这第五风云又是谁,值得江一苇不远千里来到七丰镇,只为了见见他的传人?   “第五风云是谁?”我迎合着江一苇问道。   江一苇一声惊叫,不可置信的指着我道:“你竟然不知道第五风云是谁?杜月西,你太孤陋寡闻了。”   虽然他看我的眼光充满了鄙视,可我却一点也没愧疚的想法,天下人这么多,我们不可能人人都认识,人人都听说过,而且我自幼养在深闺中,不闻窗外事,连当今圣上是谁都不知道,何况一个我更不熟悉的江湖中人呢。   见我一脸的无动于衷,江一苇彻底郁闷了,似乎觉得和我卖关子有点不值当,他索性直接讲给我听:“二十五年前,国试大开,全国各地的读书人都来到了京城,想跃出龙门,求得个一官半职。正在这名士齐集的时候,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在宣文台摆下了文擂,号称自己学尽天下各艺,扬言要斗遍天下有识之士。此话一出,天下哗然,宣文台前被挤的水泄不通。人人都想看看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文采,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大家都以为这个年轻人肯定会出乖露丑,毕竟他才十八岁,即便他从出了娘胎就开始读书,这短短十几年,又怎么可能读遍天下所有典藉呢。可谁也没料到,这个年轻人,才学当真旷古烁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登台的士子无一例外全都被他卷下了台。士子们铩羽而归。一些饱学之士就坐不住了,接连上台与这个年轻人较量,结果仍是一败涂地。   后来十二位在文坛纵横了几十年的名士联袂登台与他论文,这场论文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里,从圣贤典藉,到农桑耕织,从诗词歌赋,到医卜星相。。。几乎书本上有的,各各方面的知识都涉及到了,这个年轻人不假思索,轮流回答这些名士们的提问,才思之敏捷,学识之渊博,让这十二位名士彻底心服口服了。这位年轻人一战成名,一夜之间,他的名字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他的名字,就叫做第五风云。”   江一苇说的天花乱坠,我是听得津津有味,即便这传说可能有夸张的地方,但敢在宣文台这种天下文学最胜的地方摆文擂,这位第五风云的胆色学识,就已经十分值得钦佩了。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个微小的问题:“这个第五风云的名号,又是怎么来的呢?和这场文斗有关么?”   此话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就立刻换来了江一苇更加赤<裸>裸的鄙视:“第五就和你的杜一样,是个姓。他的姓第五,名字叫风云。”   “啊?还有姓这个姓的?百家姓上没有啊。”第五,真是个奇怪的姓氏。   江一苇从肩膀上拍了我一下,哈哈大笑道:“天下的姓多了去了,百家姓上才几个呀。数字从一到十都有姓的,百家姓上不也没有么?”   。。。好吧,我承认,我太拘泥于书本了,也真的是太孤陋寡闻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万千才子之间激扬文字,学坛泰斗面前谈笑自若,这第五风云,是何等风流洒脱、豪情万丈的人物啊!”江一苇似乎对这位第五风云极为崇拜,眼中那热切根本就是挡也挡不住。   江一苇让我想象一下,我还就真的想象了一下。   没听过没见过第五风云的具体模样,我这么一想象,不知怎的,竟然就把那站在万人中间的人想象成了骆尘净。   白衣不染纤尘,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挺身立于宣文台之上,安然接受着一切疑问与辩机,佛来杀佛,仙来诛仙。。。一战成名万人顾,文采风流天下知!   骆尘净,他也有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的。。。   我正在瞎想,江一苇却是叹了口气,声音也无力了许多:“可惜,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却仍没有做到十全十美,被一个卑鄙的小人给暗算了。。。”   我如遭雷击,被这句话霹了个神魂出窍,我艰难的扭过头,费劲的吐出了一句话:“什么。。。十全十美?”   江一苇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自顾讲述道:“那日论文之后,十二名士夸赞第五风云,说他学贯古今,书扫百业,于学识上真正做到了尽善尽美,完美无缺。第五风云却笑道:‘完美不敢当,在下只求在学术上做到十全十美就好了。’可偏偏在此时,一个佩剑的俊美公子跳上了宣文台,他向第五风云挑衅道:‘第五公子无书不通,自认是十全十美了,那我且来问你,武侠秘藉也是书,第五公子可懂得刀剑之术?’   众所周知,文武文武,这文和武根本就是两回事,各种杂艺勉强还可以归到文里面,毕竟就连圣人也是谈过农桑的。单单这武功,是绝对分不到文里面去的。大家都觉得这人是无理取闹,可第五公子却淡淡一笑,回答他道:‘举凡是书,在下都曾涉略过,武学之书虽然也曾读过几本,可是在下并未习得武功在身,不能与阁下真正刀来剑往的切磋。不过,我有一法可定胜负,你我只说出招式,凭想象来切磋。’   那人也觉此法甚妙,爽然答应了,于是两个人就在宣文台你一言我一语的比斗了起来。在场的文士居多,自然听不出这些招式的好坏,不过台上两人的情况他们却都看了一清二楚,那第五风云越说眼睛越亮,而那佩剑之人越说脸色越白,过了足足有半天,那佩剑之人汗出如浆,连番后退,最后更是一步步艰难的退到了宣文台之下。第五风云站立宣文台上,惋惜的看着那人道:‘阁下的武功高超深绝,在江湖中必定已是难逢敌手,不过阁下的剑术,却也不是无懈可击,武功之道,练来练去,总是逃不过八个字:化繁就简,返璞归真。’   那人听了第五风云的话,如梦初醒,似有所悟,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却问第五风云道:‘公子的剑术招招精妙,若是练得出来,必定无敌于天下,不知公子为何不亲自练武,将这些武功传于江湖呢?’第五风云道:‘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我耽于典藉,自然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练武了。’那人又道:‘若不习武,公子又如何称得上是十全十美呢?这名号,公子怕是称不起吧。’第五风云也是高傲之人,自然容不得手下败将如此挑衅,他傲然道:‘若做到十全十美,又有何难?在下还年轻,就算是从现在开始习武,十年左右,未必赶不上阁下。’   这话若别人说出来,大家必定觉得有些狂妄,可第五风云说出来,所有的人都信了,如此天纵奇才的一个人,若他将心思全放在武学上,那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那佩剑之人听第五风云如此一说,却是变了脸色,他忽然拨剑而起,跃到第五风云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快捷出手,竟然挑断了第五风云的双腿筋脉,然后他哈哈大笑道:‘这十全十美的名号,你这一生是得不到了,也只配称得上个九全九美吧,终归还是落了我无瑕客一筹!’说罢,大笑而去。可怜第五风云一代奇人,竟然落得个残疾收场,还得了个‘九公子’的称号,真是让人气愤至极!”   江一苇一边说,一边气得咬牙切齿直拍桌子,看来是恨不得将那卑鄙的无瑕客拍成肉酱了。   说完这段往事,江一苇是气愤,而听完这段往事,我却是震惊。   第五风云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十公子医卜星相全部都会。   第五风云被挑断了筋脉,十公子也是不便于行走。   第五风云被称为九公子,而骆尘净却讽刺十公子为了名号什么都可以不要。   那。。。答案昭然若揭!   这第五风云,必定是为我扎鬼门十三针的十公子。   只是,他不是得了个九公子的名号么,怎么骆尘净又称他为十公子呢?   衣袖下面,我苍白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冷汗如冰。   江一苇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见我脸色不好,似乎以为我是在替第五风云担心,他连忙继续说道:“你也觉得第五风云很惨,很想为他鸣不平是不是?文宣台□之后,第五风云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在世人眼前出现过。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经过如此沉重的打击,第五风云肯定意志消沉,一蹶不振了,可谁也没料到,十五年之后,这第五风云却又给世人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震惊。这一次,他震惊的不是文坛,而是江湖了。第五风云的卷土重来,不仅诛杀了无瑕客,还拿回了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名号,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否认他是十全十美了,江湖中人看到他,全都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十公子’!”   我重重的靠到椅背上,全身力道尽脱。   果然是十公子!   这次七丰镇上的事,果然与骆尘净有关。。。   十公子与骆尘净有无关系,别人不敢确定,我却是清清楚楚听到过的。   虽然直到现在,我也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十五年之后,十公子是凭借什么卷土重来的,又是如何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的呢?   ☆、第 51 章   “那十五年之后,十公子是怎么报的仇呢?”见江一苇又停住了,我连忙追问道。   “在说十公子之前,先说说那个无瑕客吧。那位无瑕客来头相当的不简单,是当时黑道第一门派凌越门的少门主。这无瑕客天资过人,从小就有神童之称,长大后文采武功更是样样出色,长那么大,从没有过一次败绩,从他的名号就可以看出,这人已经骄傲到什么地步了。败在第五风云手上,这无瑕客自然是妒意横生,何况凌越门的行事一向无法无天,所以他先下手废了第五风云,生怕第五风云习得武艺之后,自己在江湖中多一劲敌。”   说到这,江一苇却是长叹了一声,那叹气的声音,不同于刚才的惋惜,反倒是生出了些沧桑的味道。   “这无瑕客生怕第五风云成了自己的劲敌,就出手废了人家,可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劲敌不仅没废去,反倒是成了他的煞星。十五年后的一天,第五风云忽然广发英雄帖,告知各门各派,说他要在一个月之后,去凌越门讨十五年前的旧帐。文宣台之事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这件事当时那么轰动,众人又怎么可能忘记呢。于是,整个江湖的人都齐齐涌向凌越门,只等着看十五年前那个名动全国又惨遭不幸的少年,现在要如何讨还旧债。   由于这十五年来第五风云一直没在人们眼前出现过,大家并不知道他要如何报仇,凌越门虽为黑道第一门派,可也没有打探出半点消息来。为了以防万一,凌越门将本门的高手全都召集了回来,只等着第五风云一出现,就将他诛杀在武林人士面前,以扬凌越门之威。   他们准备了一个月,在一个月后的午时,终于等来了第五风云。第五风云残疾依旧,他是坐在轿子上来的,他的身体比当年还孱弱了许多,怎么看都不象是修习了武功之人,何况双腿筋脉尽断,修习武功已经不太可能了。可面对凌越门众多的高手,第五风云却一点也没有害怕退却的样子,因为在他的轿子旁边,站了一个手拿长剑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大概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量还不太足,长得也有些薄弱,不过气度端得不凡,在几千人的注视下,竟然没见一丝失态,脚下的步子,连半点都不曾乱。他的目光一直很平静,样子也很从容,只往那一站,就不由的让人生出一股既亲近又敬畏的感情来了。   当时所有的江湖人都摒住了呼吸,只顾出神的看着这个少年,一方面固然是这个小小少年气质非凡,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却是:这个少年,和第五风云长的是一模一样!   大家立刻毫不迟疑的认定了这个少年是第五风云的儿子,不管从相貌还是年岁上来说,这个少年,绝对就是第五风云的儿子了。   果然,第五风云的话马上证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冷冷向着无瑕客说道:‘用了十五年,我又造出了一个第五风云,这,是我的儿子第五雪剑,报仇雪耻的剑。不论是相貌,还是文采武功,他都和当年的第五风云如出一辙,今日,我就让全天下的人看看,究竟是我第五风云能做到十全十美,还是你无瑕客能做到完美无瑕!’说罢,也不待无瑕客回话,他手一挥,向他的儿子第五雪剑道:‘剑该出鞘了!’   那少年听了第五风云的话,向前走了几步,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凌越门一干人面前,他双手抱拳,彬彬有礼的向众人微微一笑,那文雅淡然的样子不象是要打斗,倒象是面见考官的举子。行完了礼,他平平静静的拨出了手中的剑,然后剑光一闪,凌越门那边就噗噗噗响成了一片,随即,漫天血雾连势而起,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凌越门的人就倒下了十几个。   这第五雪剑是如何出手的,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有多快,也没有人看得清楚,当时大家看到的,只是一个雪白的身影,在银色的剑光中忽隐忽现。凌越门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全门就被屠戮殆尽,只留下了无瑕客一个活口,全身筋脉尽断,被扔到了第五风云面前,黑道第一大门派,就此在江湖中被抹掉了。这也就罢了,尤为让人不可置信的是,所有死者的致命伤都只有一处,那就是咽喉。第五雪剑用他精准的剑术,在凌越门每个人的脖子上,整整齐齐的留下了一个一寸长的伤口。如此轰轰烈烈的报了仇,第五公子再一次名动天下,十公子这个称号,终于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中。而第五雪剑,也成了江湖中至今无法超越的传说。”   故事讲完了,江一苇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闪着极为狂热的光芒。   我远远没有江一苇那样激动,可心里也已经是不平静到了极点。   同样的白衣胜雪,同样的温文尔雅,同样的宠辱不惊。。。再加上十公子那卑微又渴望的态度,我几乎可以推断出,骆尘净,必定就是第五风云的儿子——那个传说中第五雪剑!   从十公子的话中不难看得出,当年他对第五雪剑,根本没就不是当成儿子来对待的,而只是把第五雪剑当成了一个工具,一把复仇的剑。   而现在十年过去了,十公子在孤单与寂寞中,必定是渐渐明白了亲情的可贵,想要与儿子亲近起来,可回想起自己对儿子的所作所为,这十公子免不得要生出愧疚之心来,所以,在骆尘净面前,他一直很讨好,语气中也充满了哀求。   只是,骆尘净知书明理,也并不是那没有肚量之人,若仅仅是因为这个,他肯定不会对亲生父亲那样的厌恶,那样的冷嘲热讽,这中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晚,骆尘净曾恨恨的说道:“。。。拜你所赐,这个身体,从血到肉,从头发到指甲,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这,又是从何说起?   还有,那个神秘的安安,究竟又是谁呢?惹得骆尘净与自己的亲生父亲翻了脸,这人在骆尘净心中,必定是极为重要的。   安安,安安,听起来象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莫不是骆尘净喜欢的人么?   可是,十公子说骆尘净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去了,骆尘净今年二十四岁,也就是说,在十四岁的时候,骆尘净就离开了家,这个安安,必定是在骆尘净十四岁之前存在的。   十四岁的男孩子,已经识得情滋味了么?抑或是,这安安另有身份?   十四岁,十四岁,那一年,骆尘净名动江湖,那一年骆尘净离开了家。。。   我按下心中翻腾的种种思绪,镇静的拿起茶壶帮江一苇倒了一杯茶,也帮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后来那第五雪剑怎么样了,是不是在江湖中呼风唤雨了?”   江一苇一口就将那杯茶灌了下去,急急回答我道:“非也非也,说起来也奇怪,第五雪剑在那一战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江湖上露过面。所以现在一听说第五风云的传人出现在七丰镇了,我就立刻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第五风云生平就教过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儿子第五雪剑,这次出现在七丰镇的,肯定就是第五雪剑了。”别看江一苇看起来粗枝大叶的,没想到心思也是细的很。   事涉骆尘净,我不得不好好打听一下,于是我又问道:“那这第五雪剑到底在七丰镇的哪个地方,你们找到了么?”   江一苇满脸郁闷的摇了摇头:“没找到,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你得到的消息不会是假的吧?”   “这消息是从血饮楼传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江一苇说的很坚决。   “血饮楼?这又是什么玩意?听起来就不善,不是正道的吧?”   江一苇瞥了我一眼,拍掌大笑道:“杜月西你这话算说对了,这血饮楼绝对不是个玩意,尤其你那混蛋四哥,最不是玩意了。”   四哥?   这里面有四哥什么事?   莫不是。。。   “我四哥是血饮楼的人?”我失声叫道。   江一苇咬牙道:“血饮楼的楼主,就是你那混蛋四哥杜月楼,杜月西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   我以前从不理会院子外面的世界,而四哥又离家日久,与我在一起时,又从没和我谈过江湖之事,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四哥在江湖中的身份呢?   听江一苇话里的意思,这血饮楼还是一个很有威信的地方,要不然他也不会对那个消息那么深信不疑了。   不过,当前情况下,四哥的身份不急,我倒是非常担心骆尘净的处境。   若消息是四哥放出去的,那就说明了四哥有足够的把握对付骆尘净,依四哥那沉稳的性子,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肯定不会如此的大张旗鼓。   现在,他将全江湖的人都引到这里来了,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四哥已经想出法子能战胜骆尘净了。   杀了骆尘净,既能除去了眼中钉,又能给血饮楼一次扬名天下的机会,四哥端的好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喜欢夜公子的同志们注意了,明天或者后天,夜公子将闪亮登场,喜欢他的亲们,这两天要关注一下~   ☆、第 52 章   四哥知道我足不出户,肯定不会知道他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是以他可以正大的光明击杀骆尘净,而又不必担心我知道,毕竟,我对江湖的事从没有感过兴趣。   我猜想刚开始四哥并没有要杀骆尘净的意思,充其量也就是想出手教训骆尘净一番,让他离我远点,可他没料到,骆尘净居然如此扎手,让他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   面对这样一个忽然冒出的高手,四哥自然要查查他的底细了,这一查,估计就把骆尘净的身份给查出来,然后,四哥才真正对骆尘净起了杀心,这次的杀心,却不是因为我了,而是为了血饮楼。   十年前凌越门一战,成就了第五雪剑的赫赫威名,如果血饮楼能击杀了第五雪剑,那血饮楼的声望必定是如日中天,威震江湖。   这一次,四哥必定会动用他楼里的所有高手,确保诛杀成功。   而倒霉的骆尘净,似乎是受了我的牵连,一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小小感情,竟然就暴露出了他的身份,我猜骆尘净估计是郁闷的要死了。   说实话,我现在很担心骆尘净,虽然传说他的剑术堪称天下无敌,可那是十年以前。这十年中,骆尘净如何过的没有人知道,而且现在他蜗居于一个小小的衙门,天天为了琐事奔波,是不是还在坚持着练剑,这都不好说。   那天在小巷子里,他居然受了伤,若不是剑术退步的话,那得是多少厉害的敌人围击了他呢?   现在四哥又亲自去了,他还带着伤,情况似乎对他很不利啊。。。   不行,我必须要阻止四哥对骆尘净的追杀。   我与骆尘净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毕竟。。。   只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不成跑去给骆尘净挡剑?   还是自动送上门让骆尘净把我当人质威胁四哥啊。   不是我没有赴死的勇气,实在是这办法有些蠢。   唉。。。我还是得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我正想的出神,只觉得胳膊肘让人碰了一下,我抬头看过去,却是江一苇促狭的向我挤眼睛,他贼贼道:“我讲的怎么样?是不是精彩纷呈?我看你都听呆了,我厉害吧!”   看着他那有些洋洋自得,又有些邀功请赏的样子,我不禁夸赞了他一句:“嗯,厉害,比说书先生讲的还好。”   江一苇笑嘻嘻道:“我讲的这么卖力气,杜月西,你是不是该管我一顿好饭啊?今天出来的太早了,没吃早饭,我快饿死啦。”   我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时候还早,估计阿桃和燕儿也就刚着手准备午饭呢,只好先端来了一碟点心:“先垫垫肚子,午饭还没熟呢。”   江一苇看来是真饿了,抓起一块梅花糕,三两口就消灭掉了,一边吃,还一边小声的嘟嘟囔囔:“咦,这点心真好吃,甜甜酥酥的。。。嘿,这块是咸的,还带肉,奇怪,这肉肯定不是猪肉,牛肉,不象。。。”讲了半天了他也不嫌累,吃东西都堵不住他的嘴,这家伙说话的功力,估计比骆尘净的剑还要厉害。   我很羡慕这人的福气,自小出生在幸福窝里,养就了一派天真烂漫,都十八了,还这么象个孩子。可惜羡慕没有用,我没有人家那么命好。   见江一苇吃的差不多了,我开始向他追问现在的情况。   江一苇难得的见我对他的话这么感兴趣,有用的没用的,滔滔不绝的就讲出来了。   我皱着眉头听到吃午饭,终于抓住了一个重要信息:血饮楼已经向第五血剑下了战书,明晚子时,在七丰城西山脚,血饮楼要挑战第五雪剑。   明晚。。。   明晚。。。   我低头沉思。   四哥和骆尘净,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虽然说四哥这次做事不占理,可毕竟是我的亲四哥,我不可能大公无私的去站到骆尘净那边指责四哥,与四哥反目成仇。   而骆尘净,那双漂亮又温和的眼睛,我曾吻过呵。。。这怎么可能舍得他受到伤害?   我虽不是十公子那样聪明绝顶的人物,可也不是笨蛋傻瓜,在苦苦思索半天后,我终于想出了一个暂时可以阻止他们比试的好方法。   我向吃饱了没事干,正在逗我家那只小土狗的江一苇问道:“你会轻功么?”   江一苇大大咧咧道:“当然会了,习武之人哪有不会轻功的?”   “那你能跑得过我四哥么?”   江一苇琢磨了一下,然后迟疑道:“够呛,你四哥那小人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   这就稍微有点难办了,不过只要想,解决办法总会有的,我又问道:“那你认识不认识轻功特别好的朋友,最好是抱着一个人能跑过我四哥的。”   “有倒是有,不过他现在没在这儿。”江一苇回答完了,惊奇问道:“杜月西,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那个第五雪剑那么厉害,我怕四哥不是他的对手,我想了个法子要破坏他们这场争斗,这法子需要一个轻功好的人。现在七丰城不是有好多江湖人吗,有没有轻功特别好的,武功好不好无所谓,只要轻功好就行。”对着江一苇,有些事没必要说,所以我略过了骆尘净。   “我想想啊”江一苇抓着头发皱着个眉,想的十分认真,好半晌,他才一拍大腿道:“还真有两个。一个叫月步空,是个神偷,他的轻功在江湖上排行第五,还有一个叫叶逐红,轻功比月空步要好上许多,在江湖上排名第二,不过这人的人品不太好,是个采花贼。”   采花贼?这个就算了吧,我还不想被人说三道四呢。   “那个月步空,你能联系上他吗?”   江一苇道:“他就在七丰镇,自然能了。不过这人出了名的孤僻,怕是请不动。”   想了想四哥,想了想骆尘净,我咬了咬牙:“要是请不动他,就请那个叶逐红,不论花多少钱,一定要请来一个。”   江一苇拍案而起,激烈反对道:“叶逐红不行,你是个出嫁的姑娘,若与他有什么瓜葛,那是要名声扫地的,况且你长的这么好看,难保他不会看上你,万一。。。到时候我去哪讨后悔药去!”   嗯?   江一苇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我有了万一,他去哪讨后悔药。。。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骆尘净和四哥要紧,我连忙道:“先请月步空,实在不行再请叶逐红,你出面联系,花多少钱都行,务必要请一个来。江一苇,你现在就去,明天晚上我去七丰城与你汇合。”   江一苇见我心意已决,又说的这么郑重,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一咬牙一跺脚,气呼呼的转身就跑了。   “哎,可千万别误了我的事啊。。。”我追到门口又嘱咐了他一句,这个家伙办事,我还真有点不太放心。   江一苇头也没回,飞身而去。   叹了口气,我孤孤单单的回到房间里,习惯性的向柜顶上瞟了瞟,小蛮蛮那个绣着一对小红鸡的垫子正孤零零的躺在上面,它的主人,已经好多天没有回来在它上面睡过觉了。   小蛮蛮,这个小家伙要是在该有多好啊,最起码,抱在怀里也能暖暖我那颗杂乱不堪的心啊。。。   想想小蛮蛮,想想四哥,想想骆尘净,一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亮也没睡着。   失眠也有失眠的好处,在这个漫长的夜晚,我又把自己想的办法细细的筹划了一番,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四哥,让你这么坏,这次,我要好好的吓吓你才是,欺人者,恒被欺,明晚妹妹少不得要“欺欺”你了。。。   中午时分,我养好了精神,做好了准备,就打算去七丰城找江一苇。   张山和三娘把家里的马车赶走了,我又不会骑马,只好叫阿桃去从村子里借辆马车,我自己穿戴好了,就站在门口等着。   看着左右那些长得碧生生的桃树,我这才忽然发现,原来在我的不知不觉中,春天已经快过去了。这些桃树虽然没有在春风中将那粉粉的花朵开满枝头,却也是将叶子长得茂茂盛盛的,总算是没有辜负这韶光。   再回过头来看看我,这些日子倒是前所未有的忙碌,忙到,我连那花开花谢都忽略掉了。   人生若一直是这样。。。很累啊!   我正在感叹,只见一道白光从小路上远远的向我奔了过来,我先是一惊,然后一抹笑容涌上了脸庞。   蹲□来,我伸开了双臂。   那道白光径直跃入了我的怀里。   “西西,我想死你啦。。。”小蛮蛮那久违的小声音,带着撒娇,软软甜甜的扑入了我的耳中。   我奉献出脸蛋,迎接着小蛮蛮那热情的小粉舌头,心情雀跃的快要跳出胸腔了:“小蛮蛮,我也想你了!”   一只大手凭空伸出,把小蛮蛮从我怀中拎了起来,然后一个轻佻又邪气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根响了起来:“光想小蛮蛮,你就不想我么?”   嗯,想,这次是真想了,前所未有的,不掺一点假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夜公子驾到,诸神避让。。。   ☆、第 53 章   “想。”我很诚实的回答了胡夜鸣的话。   看我这么直率,夜公子倒是楞了一下,然后他在我的头上使劲扑棱了几下,那双眼睛眯的极细极长,打趣我道:“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我怎么觉得自己是钟无艳呢?”   钟无艳?   我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看到了脚,又将他的脸认认真真的观看了一番。   胡夜鸣向我眨了眨眼睛,送了几个秋波给我,看来对自己的容貌是相当的有自信。   今天这厮没有穿和他的皮毛一个颜色的金色衣服,而是换了身大红色的。   漂亮到无美无缺的脸蛋,白皙细嫩比我还要好的肌肤,乌溜顺滑的头发,再加上他那闪来闪去的狐狸眼。。。这厮当真可以让天下的男子都撞墙去了。   欣赏完了美男子,我很严肃的回了他一句话:“嗯,说你是钟无艳肯定没人信,你长的那样儿,也就只能是夏迎春的命了!”   胡夜鸣被我这句郁闷到了,银牙一咬,大手在我的头上一顿胡噜,我刚梳好的头发,乱了乱了全乱了。。。   蹂躏完了我,他将小蛮蛮扔进我的怀里,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似乎怕小蛮蛮脏了他的手似的,小蛮蛮屁屁对着他,扬着个小脑袋,用口型向我吐出了两个无声的字:“臭美!”   这个小家伙,看来很是不服气她的小叔叔呢。   “小蛮蛮,你怎么去了那么多天,担心死我了。”   小蛮蛮刚要开口说话,夜公子却凑了过来,抢着说道:“和个连狐狸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问什么,有什么问题问我。”   小蛮蛮一见夜公子抢它话头,梗着小脖子还嘴道:“你的狐狸毛长齐了?你现在是人样,身上的狐狸毛还没我多呢!”   刷一下,嗖一声,哎哟一阵惨叫,然后吧叽一声,小蛮蛮已经消失在我的怀里,象张风干的狐狸皮一样挂到了旁边的桃树上。   夜公子搂了我肩膀,强行带着我进了院子里面,一边走,一边嘿嘿阴笑:“杜月西,你还没有狐皮大衣呢吧,送你件新鲜的。。。”   我使劲挣脱着他搂在肩上的狐狸爪子,可惜他力道太大,我瞪他道:“你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孩子!”   夜公子又笑了,这次不是阴笑了,不过我怎么看着也不是好笑:“得了吧,它哪是个孩子了,比你大好几百岁呢。”   我。。。唉。。。郁闷到了!   身后,传来小蛮蛮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西西。。。我。。。不要。。。当。。。大衣。。。”   我从胡夜鸣那狐狸爪子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算是替小蛮蛮报仇了:“看你把小蛮蛮吓的!”   胡夜鸣看了看我被他掐的有些发红的狐狸爪子,也没有生气,笑嘻嘻道:“西西你这么疼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好娘亲了,这么好个姑娘,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个有福的混蛋。”   这个不正经的家伙!   我瞥了他一眼还嘴道:“反正不会便宜你这个混蛋就是了。”   胡夜鸣怔住了!   他登时停住了脚步,那双狐媚的眼睛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我,左臂搂的我的肩膀死疼死疼的。   我刚要出声反对,他却又迅速的松开了我的肩膀,将左手摊到胸前,急切的看起了自己的手相。   见他有些不对劲,我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那有些紧张的样子。   过了好久好久,胡夜鸣才放下了手,然后意味的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在他迥异于平时的目光中,我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了,我呐呐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胡夜鸣摸了摸鼻子,然后笑道:“没事。”说罢,却又多看了我几眼,又继续说道:“进屋梳梳你的头发吧,乱的不象话了。”   明知道他有事瞒我,我仍是乖乖的梳头去了。   面对着这个神秘莫测的家伙,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能力从他嘴里能撬出什么话来。   坐到梳妆台前,我拿出梳子梳理头发。   我的手不巧也不笨,梳出来的发式自然不会多优美,但也不是很难看就是了。   胡夜鸣依在梳妆台旁,半靠着梳妆台,拿着一支墨绿色的簪子摆弄来摆去,一边摆弄,一边时不时的瞟我两眼,神情也是一阵恍惚一阵忧思的。   见他这么反常,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是不是出事了?你有些不对劲。”   胡夜鸣忽然色色一笑,低下头就凑到了过来:“小西西,你真想知道么?”   我将他手中那根簪子抢过来就扔进了梳妆盒里,盖上盒盖站起身道:“好事可以说来听听,若是坏事,就不要说了,我最近够烦心的了。”   胡夜鸣笑道:“也没什么大事,说不说都无所谓的。”说罢,却又动手将我的梳妆盒打开了,又将那根簪子拿了出来,扬起手慢慢帮我插到了头上,然后愉悦的向我吹了个口哨:“这样就漂亮多了!”   我翻了他一眼,没搭理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小蛮蛮可还在外面挂着呢,我哪能安下心来在屋里待着啊,见胡夜鸣离我远些了,我拨腿就往外走。   胡夜鸣跟在我身后,也就跟我出来了,刚走了没几步,只听他道:“蛮蛮讲的事是真的么?前些天我闭关了,昨晚才出得关,它一直在外面等我来着。”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边走边回道:“嗯。”   胡夜鸣的声音从后面闷闷传来:“那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帮上什么忙?感情方面的事不要问我,我没经验可以告诉你。”   我停住脚步,向他微微一笑道:“我心里自有主意,那些事情不会劳烦你的。不过,还真有忙让你帮一下,我且问你,你会轻功么?”   胡夜鸣挑了挑眼眉,狐狸眼哀怨的对着我瞟来瞟去:“西西,你这明显是瞧不起我,想我胡夜鸣文武全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轻功这种小玩意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省略掉他这一大堆废话,我直抓重心:这个家伙不但会轻功,听起来还相当相当的不错。   我大喜,向胡夜鸣招手道:“附耳过来,我有一计,需要你的协助。”   胡夜鸣低头贴近我,我趴在他耳畔,如此这般将我的计划道出。   听我讲完后,胡夜鸣用新奇的目光又将我打量了一遍,然后渐渐的展开了一个快活至极的笑容,他含着满目春水向我笑道:“小西西,你可真坏,这一下子,那些武林人士全被你耍了。腹黑的小西西,嘿嘿,我喜欢。。。”   这厮也不知道几百年没干过坏事给人捣过乱了,从听到我的计划以后,就一直在旁边偷偷的笑,好象沾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   就这样,他一路诡笑到了七丰城。   昨天江一苇说他住在云来客栈,让我来了去那找他,于是我们直接将马车赶到了云来客栈。   江一苇住哪间房我是知道的,也没惊动柜上,我带着胡夜鸣径自去敲江一苇的房门了。   刚敲了没两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江一苇探出了头。   一见是我,他连忙道:“怎么才来啊,我这都快急死了。”   他站在门边,先将我让进去了,然后他就看见我后面的胡夜鸣了。   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他象个傻子似的就呆住了。   我一声长叹,胡夜鸣这厮,就不应该在凡间行走,要不然,还不一定搅乱多少男男女女的春心呢。   胡夜鸣一见江一苇那痴迷的样子,不由的挑了挑眼眉。   我在心里替江一苇苦笑了几声,胡夜鸣一挑眼眉,就是有些不悦了,他一有不悦,估计就有人要倒霉了。。。   这只狐狸可不是什么善茬,收拾起人来估计是花样百出,但愿江一苇不会死的很惨!   不过江一苇也没有太失态,过了刚开始的震惊,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然后他殷勤的给我们让了座,又殷勤的给我们沏了茶。   沏完茶,他扯了扯我的衣角,向旁边努了努嘴。   明白。   我站起身,随他走到了旁边。   “杜月西,那是你朋友?女扮男装的吧?”   啥?   我扭回头看了看胡夜鸣,正好看到他的眸子里涌上来的怒意。   糟了,狐狸耳朵一向很灵,我们才离胡夜鸣这么点距离,估计他全听去了。   江一苇肯定是要糟殃了,胡夜鸣能放过他才怪。   见我没吱声,江一苇还在那说呢:“长这么漂亮,装成个男的也不像啊,你劝劝她,还是让她改回女装吧,这样不男不女的,更惹眼!”   不男不女?   这次我没回头去看胡夜鸣,不过我知道,江一苇就是不死,怕也是要脱层皮了。。。   怕他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我赶紧问道:“我让你找的人,你找了没?”   江一苇躲躲闪闪道:“月步空不来,这些天七丰城人多,人家生意正忙。叶逐红嘛,他也忙。。。实在找不着人,我来行不?”   知道他在说谎,十有八九是没有去找叶逐红,不过现在有了胡夜鸣,也就用不上别人了,于是我说道:“没事,不用你也行,我找着高手了。”   江一苇想了想,偷偷指了指正在喝茶的胡夜鸣道:“是她么?”   我点点头。   江一苇又偷偷的看了胡夜鸣几眼,然后担忧道:“这姑娘长的太纤弱了,怕是抱不动你!”   怦——茶杯重重掼到桌子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真想立刻下楼,然后找到客栈老板,向他问件事:   老板,你家有锹么?   借我用用,我替江一苇挖个坟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轻松一些,呵呵~   ☆、第 54 章   见江一苇说的话越来越不中听了,我赶紧说道:“你别瞎说,他真是个男的,你一会儿可千万别再提什么女扮男装的事,小心挨揍。”   江一苇又偷偷打量了一下胡夜鸣,将信将疑道:“真是男的?这长得也太娘们兮兮的了吧。”   死在眼前犹不知,我真想把他这张该死的破嘴给缝上!   嘱咐完了江一苇,让他千万不要再瞎说八道,我们这才回到了桌子旁。   胡夜鸣早就收敛了怒容,若无其事的端着杯茶,轻轻浅啜了半口,然后笑着向江一苇扬了扬茶杯道:“茶不错。”   妖孽一笑,凡人自然是无法抵挡的,何况这个笑容,十九□又是他故意弄出来的,因为笑的实在是太晃眼了,可怜的江一苇又是片刻失神。   不想看见他以后被收拾的太惨,我使劲从后面踢了他好几脚,他这才如梦初醒。   似乎觉出了自己的失态,为了掩掉这尴尬,他连忙说道:“杜月西,你还没给我和这位。。。兄台介绍呢。”   嗯,这个介绍确实应该由我来,不过我想胡夜鸣这种高来高去的家伙,必定不屑于让凡人知道他的名字,那给他编个什么名字好呢,我稍微琢磨了一下,说道:“江一苇,这位是夏迎春夏公子。”   噗————   咳——咳——咳——   胡夜鸣一口茶喷了个烟雨迷离,然后一吸气又被茶水呛着了,引起了一阵凶猛的咳嗽。   一边咳嗽,他一边掏出块洁白的丝巾去擦唇边的水渍,由于咳嗽的原因,白皙的脸庞微微透红,更是给他添了一丝让人想入非非的绮思。   这厮对自己那漂亮诱人的样子浑然不觉,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带着一丝润润的水雾就向我看了过来。   嗯,还好,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满而已。   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将这点事放在心上。   这边胡夜鸣没什么过激反应,那边江一苇却又凑了过来,附在我耳边小声道:“你还说他不是个女的,你听这名字,露馅了吧。”   这个故作聪明的家伙!   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想说的话彻底拦住了,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说他是男的,他就是男的,不许再纠缠不休了。”   见我沉下脸了,江一苇立刻点头,在我手心里“唔唔”的,表示同意了。   放开了手,我又向胡夜鸣道:“夏公子,这个是江一苇,开镖局的。”   胡夜鸣又向江一苇笑了笑,用他那泉水叮当般好听的声音道:“江公子,你好。”   江一苇看着胡夜鸣那七分自然三分魅惑的笑脸,磕磕巴巴道:“初次。。。见面,夏兄。。。还请多。。。照顾小弟。”   胡夜鸣带着笑容柔声道:“这是自然,即便江公子不说,看在杜月西的份上,夏某也是要关照江公子的。”   他要关照江一苇?   这关照的恐怕不是拳脚,就是陷阱吧?   “那小弟先谢谢夏兄了。”江一苇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对着胡夜鸣一个劲的感谢呢。   这个可怜的娃。。。   介绍完了,三人算是认识了,我们把计划又串了一遍,确认还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切完毕后,大家养精蓄锐,只等着晚上的行动了。   我从未了解过江湖,自然不知道江湖有多大,江湖的水有多深。   不过在前往西山的路上,我算是知道江湖的人有多多了。   这一路上,络驿不绝,全都是手拿兵刃的江湖汉子,各种打扮的人都有,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是由天南地北赶来的,有的人身上,还明显的带着仆仆风尘呢。   刚一入夜,西山脚下就点起了堆堆篝火,把个西山照的亮如白昼。   江一苇将马车停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自动请缨道:“你们俩就在车里藏着吧,外面男人太多,你们长的太漂亮,不安全。”   这个不开窍的家伙,直到现在了,他还仍以为胡夜鸣是个女的呢。   若他知道胡夜鸣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大义凛然的帮我们在外面把风。   外面虽亮,可毕竟是夜晚了,我们待的地方又太过隐蔽,车厢里是一点光亮也没透过来,黑的出奇。   远处虽有喧哗声隐隐传来,可隔了车厢,声音也就不那么大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只听到了自己浅浅的呼吸,胡夜鸣那边是一点声息也没有。   竟然连呼吸都可以不用,看来修行真是件奇妙的事。   “小西西,你在想什么?”胡夜鸣的声音忽然紧贴着我的头皮响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这厮是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   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我在想怎么向你求情,别把江一苇收拾的太惨。”我皱了皱眉头,趁此机会,赶紧给江一苇说说好话吧,毕竟朋友一场,我可不想他被收拾的太惨。   一丝带着奇异香味的温暖抚上了我的额头,然后我听到胡夜鸣柔声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皱眉。。。”   我向后一闪,避开了他的手指,惊诧道:“你能看得见我皱眉?”   我这明显的抗拒,胡夜鸣似乎并没放在心上,他温暖的手执着的跟了过来。拒绝无效,我也不再做那没用的抵抗,挺直着身子,任由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替我抚平紧皱的眉头。   “我自然看得见,夜晚对凡人来讲是黑色的,不过在我们修行之人眼中,却是亮可视物的。所以,小西西,你的一举一动,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胡夜鸣那不正经的声音掺杂着一丝笑意传来,这厮明显对自己能占到便宜有些沾沾自喜。   懒得理他这小心思,我抽了抽鼻子问道:“你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什么?你能闻到我身上的香味?!”这回换成他惊诧了,而且他这话接的这么急,明显比我要惊诧的厉害。   我又顺着他那只手闻了闻,仔细分辨了一下那只手上的香味。   似乎带有花的清香,又似乎混着麝的浓郁,还象掺了一点点檀香,又象。。。反正挺好闻的,淡雅中带着一丝香甜,闻起来浸人心脾。   “我的鼻子又不是摆设,你身上的香味这么浓,我自然闻得出来。”薰了香自然就是让人闻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不知道胡夜鸣是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只知道他慢慢的收回了手,然后轻声道:“这香你现在可不能闻。”   一道微弱的光从车帘处照了进来,胡夜鸣轻巧的跳了下去,然后车帘又被小心翼翼的放了回来,车厢里又是一片漆黑。   这香我现在不能闻?   什么意思?   现在不能闻,难不成以后就能闻么?   这个家伙,怎么说话行事这么莫名其妙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身上那香味,真的很好闻。   杜府也算是个大门大户了,平时用过的香粉香料不知有几百种,我竟然一次也没有闻到过胡夜鸣身上这种香味,这种香料,想必应该很少见吧。   嗯,也没准是他们修行界特有的东西呢,这种神仙用的香,也配得上胡夜鸣那天仙般的人儿。   那漂亮的眉眼,那红润的嘴唇,那勾人的眼神,那细白的肌肤,那修长的身躯。。。。。。   轰————一朵灿烂的烟花在我脑中炸开,我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五颜六色的光。   然后一股巨大的热浪从小腹处猛然涌出,直灌向我的心脏四肢,如火的灼热煞时布满了我的全身。   燥热,我感觉从心里往外的热,热的我似乎要燃烧起来了一样。   “啊——”我不由□出声,这声音,竟然带着一丝妩媚。   被这声音一惊,我从那快要将我烧化的热中恢复了一点点神智,我立刻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以防自己再□出声。   一股陌生的感觉缓缓从身体里面升了起来,这感觉,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渴盼。。。   胡夜鸣那俊美的脸庞又涌上了心头,那带着邪气的笑容,竟然是如此的让我心神雀跃。   胡夜鸣。。。   胡夜鸣。。。   滚烫的身体在衣服下微微的颤抖着,我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出声,也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喊他的名字,更克制不住自己去瑕想他的身体!   他那润润的嘴唇。。。   他那柔韧的腰身。。。   他那修长的双腿。。。   心跳的飞快,脆弱的胸腔似乎再也承载不住它,它将要为胡夜鸣跳跃而出。   不——   我拼命压制住蠢动不安的身体,艰难的伸出手,哆嗦了半天,终于拨下戴在头上的那根簪子,然后用力的向自己的左臂刺了上去。   吭——   一声闷响,簪子狠狠的刺了进去,然后一阵剧痛传来,我换得了片刻的喘息。   才清明了没一会儿,这波疼痛过去以后,那让人焦灼不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一次,对胡夜鸣的渴望却又更加的深了,我已经忍不住自己去肖想他那温柔的手抚摸到我身上的感觉了。   我紧紧的咬住嘴唇,浓重的铁锈味渗满了整个口腔。   噌的一下,我拨出了簪子,一抹鲜血喷薄而出。   来不及擦拭,我又一次将簪子插入了胳膊。   疼痛,我需要疼痛。。。。。。   我需要疼痛来抵抗身体里那奇怪的感觉和对胡夜鸣那让我焦灼的渴盼。   吭吭吭。。。   我不知道自己在胳膊上刺了几下,我只知道,每次当血喷出来的时候,我都会抵抗的住那让我害怕又渴望的感觉。   只是,血流的越多,我拿簪子的手就越发的沉,而那快要将我融化了的感觉,却是越发的强烈起来。   我,还能捱多久?   “好大的血腥味,小西西你没事吧?”   车帘动处,暗香飘过。   两只有力的手落到了我身上,带来了一股奇异的清凉和我期盼已久的碰触,再也忍不住,我唇齿微启,□出声。。。   ☆、第 55 章   就象飞鸟渴望天空,就象鱼儿渴望大海,我本能的渴望着胡夜鸣带给我的慰藉。   理智已经失去作用,欲望充满了我一向清明的眸子,我牢牢攀住胡夜鸣的肩头,急切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声音破碎的无法组织成句:“胡夜鸣。。。胡夜鸣。。。胡夜鸣。。。”   一片清凉忽然从头顶直冲而下,那些烧到我没有理智的燥热如潮水般刷刷退了下去,我只觉得眼前一明,胡夜鸣那红如朝霞的俊美脸宠带着一层薄薄的光晕,格外清晰的进入了我的眼帘。   “杜月西,杜月西。。。”他见我似乎清醒过来了,试探着叫了两声我的名字。   “嗯。”我微微点点头,示意他我明白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还觉得有哪不对劲么?”他关切的问道,眼睛却是闪过一丝不确定。   我动了动身子,这才惊觉我和胡夜鸣的动作实在是有失体统。   我半靠在车厢上,一只手还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却是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服里去了,手指微动,滑腻微温的感觉瞬即传来。。。这还不算最严重的,最让我脸红的,却是我的双腿紧紧的夹着他半跪的右腿,而。。。那个让人难以启齿的地方,却死死的抵在了他的大腿上。。。   饶我脸皮再厚,这一次却是要臊死了。   我急急松开他,往后面缩了缩,用胳膊挡住脸,又羞又急,眼泪好悬没落下来。   我虽于男女之事看得极淡,甚至曾经腆不知耻的主动想过要嫁给骆尘净,可这并不是我天生□,见到男人就不放过。而是我觉得女人这一辈子肯定是要嫁人的,我若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风言风语中,就必定要找个男人成家。既然肯定要找,而骆尘净人又很好,嫁给他应该会幸福,总比相信媒人那张信口开河的嘴,随便嫁个男人要强。所以,存了这个心思,我才与骆尘净发展到了那个地步。   而现在,在一个没有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的面前,我却。。。做出了这种无耻又荒唐的事情来,这叫我情何以堪!   见我默不出声,胡夜鸣柔声道:“杜月西,你不用自责,这都怪我,是我一时没注意,将媚香的气味放出来了一点,你才会这样的。”   媚香?   虽然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我没脸问,仍缩在后面,没有搭茬。   胡夜鸣轻叹一声,解释道:“这种媚香在我身上是第一次出现,所以我没注意到,杜月西,我对不起你。。。”   见我仍没有反应,他又继续说道:“你信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这种香是我们狐族,在很。。。特殊的情况下才出现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这样的。。。我现在已经收敛毛孔了,这种香味不会再散发出来了。。。”   他的话还没讲完,我就又感觉不妙了。   小腹中如有一个小兽在快速成长一般,膨胀着蠢蠢欲动,那又热又酥又麻的感觉又隐隐抬头了。   脸色一变,我顾不得害羞了,向胡夜鸣叫道:“快想办法,又来了!”   胡夜鸣苦苦一笑,却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我就知道,积压了两千年的媚香,不是这么好清除的。。。”   趁着还有些许的清明,我焦急的向胡夜鸣道:“簪子,快用簪子扎我。。。”   轰。。。   眼前的色彩缤纷如繁花,或嬉或笑,或恼或怒,或魅惑或冷俊的胡夜鸣一一展现在我的面前,他风情万种的做出种旖旎之态,吸引着带着粗重的喘息的我向他靠过了过去。   渴望他,拥抱他,爱抚他,需要他。。。   再无一点羞耻之色,我急切的扑了过去,将那个勾得我心火如焚的男人压在了身下。   缠绵缠绵,纠缠纠缠,在无止境的欲望下,我恨不得把胡夜鸣拆分入肚,嵌入到身体中去,与他就此欢娱到永远。。。。。。   再清醒过来时,早已不知过了多久。   四肢一点点力道都没有,身体软的出奇,同时还带着一点点的慵懒和满足。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舒服的我都不想睁开眼。   “现在好了么?”带着疲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随即一抹光亮出现在了车厢里。   我一下子从那种不愿挣脱的美妙中清醒了过来,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唉哟。。。”一声惨叫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我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动也不敢再动。   身下的温热绵软,耳畔的微微喘息都在告诉我,我正坐在他的怀中,而我刚才的动作,显然是伤害到了他。   不敢再动那么快,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从他怀里蹭了出来,在他没有再发出惨叫的情况下,退到了车厢的另一角。   这时,我才有了机会,正式的来察看我们的处境。   车厢里滚着一颗夜明珠,这应该是刚才胡夜鸣掏出来给我照亮用的。   夜明珠的旁边,扔着一块破碎的布料,那大红的颜色,分明是从胡夜鸣的衣服上扯下来的。   而胡夜鸣,几绺散乱的头发垂在了如玉的脸侧,本来略薄的唇现在是又红又肿,还有一抹鲜红的血在缓缓往外渗透,白皙的脸蛋上,还有着一个极为清晰的巴掌印。。。   他的衣服更是惨不忍睹,左边的袖子被撕扯成条了,半遮不住的胳膊上明显的有着几道抓挠的血印,前胸的衣衫半褪,露出了白生生的一片胸膛,复乱不堪的红痕遍布其上,下边白绫绸的衬裤还算完整,只是也揉的不象样子了。   顾不得想什么,我赶快低下头打量自己。   相对于他那边的凌乱,我身上的衣服穿的还算完整,除了胸口露出一抹肚兜之外,其它部位完好无损。   我赶紧扯正了衣服,将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   弄完了,不由苦笑一声:现在遮的再严实,还有什么用?   胡夜鸣两只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一扫以往的嬉笑,带着严肃与认真,眼神深沉似海。   我低下头,躲过他的目光,心中却是象吃过黄连般苦涩。   我和他。。。   他。。。   不知道应该想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以往那还算冷静的理智似乎在这场不应该发生的绮梦中消散的干干净净了,现在,我的脑中只剩下了一片片的空白。   良久良久,我挤出了一句轻飘飘的话来:“是不是已经最糟了?”   胡夜鸣似乎想对我笑一笑,可他努力了半天,只不过是扯动了一下嘴角:“还不是最糟,没有做到最后。”   没做到最后么?   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毕竟我现在还是完璧之身。   可我却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有些属于我少女时期的东西已经过去了,包括纯真,包括懵懂,包括那颗无瑕的心。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述我这种复杂的心情,只是知道,我的心里一下子空了许多。   我闭上眼睛,眼睛酸的很,胀的很,可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我想对胡夜鸣说些什么,可几次张嘴,终是无话可说。   眼前忽然闪过那个雨夜里,我颤抖双唇下那双漂亮的眼睛。。。   曾经有个人,温柔的向我敞开了怀抱。   曾经有个人,他的心离我那么近。   曾经有个人,带着宠溺的笑,向我说道:“固所愿尔。”   曾经有个人。。。。。。。   心里一阵剧痛,痛到无法呼吸,我使劲的捂住胸口,终于软软的靠在了车厢上。   沉默,沉默,除了沉默,这个车厢里还是沉默。   我不知道胡夜鸣在想什么,从那沉重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也没有丝毫的准备,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我们是玩笑过,他也曾搂过我,可我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我们不属于同一类人,我们不会真的发生什么情感纠葛,是以都未曾将那看似暧昧的亲密放到心里去,是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与我调笑,我也可以毫不在乎的将他一笑挥之。   可现在,可现在。。。   一切都变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香味,改变了我们俩个人的关系,虽然这关系,是我们未曾想象过的。   “杜月西,对不起。。。”胡夜鸣的声音,有无奈,有苦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曾经嬉笑怒骂分分明明的脸上,此时再也找不出半分洒脱的影子。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虽有些放浪形骸,却绝不是那下作之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叫好声,我才想起了今晚来的任务,于是赶紧打断胡夜鸣的解释急急问道:“什么时辰了,子时到了没有?”   胡夜鸣回答道:“没呢,还有半个时辰呢,外面这么乱,是有人在比武解闷呢。”   我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原来如此,没误事就好。   一抬胳膊,这才发现我的袖子上全是血。   对了,我好象用簪子扎左臂来着,怎么感觉不疼?莫不是幻觉么?   可那袖子上大大小小的窟窿在提醒着我,这绝对就是簪子扎出来的。   赶紧撸起袖子,还带着斑驳血渍的胳膊,却平滑如昔,一点也没有伤口疤痕。   “我给你上过药了,你还真狠,对自己也能下得去手。”胡夜鸣的声音总算带上了一丝惯有的笑意,看来他正在努力的恢复常态。   我望了望他脸上那血红的手印,解嘲道:“嗯,是够狠的,你脸上的五指山,也是我的功劳吧?”   胡夜鸣慢慢伸出手去,摸摸了脸上的掌印道:“这个你却是猜错了,不是你打的,是我自己的打的。”   啊?   我一楞。   “傻了么?自己打自己还打那么重。”   胡夜鸣苦苦一笑:“我若不打自己,就把持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明天元宵节啦,记得吃无宵呵~   ☆、第 56 章   “仙人也会把持不住么?”无话可说,我只好顺着他的话题,试图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要那么尴尬。   胡夜鸣也顺势笑了一笑,可惜笑的仍是不太成功,脸僵的很:“仙人,仙人,不还是带个人呢么?”   有理。   我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还该说什么了,以前在他面前从没拘束过,虽然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可现在,我们俩个,却是谁也在对方面前随便不起来了。   他是,我也是。   曾经那种心知肚明的默契,逐渐的被彼此间的不自在取代了。   车厢里,又是寂静一片。   我低着头收拾那破烂的袖子,他靠在车厢上,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左袖上面,我数了数,大小十二个窟窿,我怀疑当时是不是我的胳膊都烂的没法再要了,真不知道胡夜鸣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在这么一会儿功夫里就好的一点也看不出来痕迹来了。   整条袖子全都被血浸过了,连带的染红了半边衣衫,血腥味十分的浓重,稍微呼吸重一些,那刺鼻的味道就会直冲脑际,呛死我了。   “能弄套衣服来么?我身上这件穿不得了。”一会儿要出去的,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呢。   胡夜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自己的身上,然后手一晃,两件衣服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一件是湖蓝色的,一件是白色的,叠的挺整齐。   他扔给我那件白色的,自己拿了湖蓝色的:“我这没有女人的衣服,凑合穿我的吧。”   说罢,也不避我,径自将身上那件七零八落的红衫脱了下来,卷成一团在手心一晃,那件红衣服就消失了,然后他利落的换上了那件湖蓝衣服。   我低下头,去看手中的白衣,假装没有看见他那白的耀眼的胸脯。   光看身量就知道,他的衣服我肯定是穿不上。   他虽然不胖,甚至可以说是偏瘦,可架不住我也很瘦,何况他比我高了足足一头多,他的衣服。。。当戏服么?   见他系好了的腰带,将自己打理停当了,我向他说道:“你的衣服太大了。外面来的江湖人也有女的吧?你去看看有人带包裹了没,顺一套来吧。”   胡夜鸣皱眉道:“别人的衣服,穿起来多脏。我想想啊。。。。。。有了,我帮你收拾一件。”   收拾一件?   难不成他会女红,还随身带了针线么?   胡夜鸣手腕一转,又一件白色的衣服出现在他手上了,衣服样式,还是男式的。   “这是件法器,我炼一下就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平平的伸出了右手,然后他的手心忽的一下就涌出了一团火。他将那件衣服往火上一扔,那衣服真奇怪,竟然没有烧起来,而是在火中开始变软了。然后胡夜鸣象揉面一样,双手就揉起那件衣服来了,待衣服揉成一团,只见他的手指如穿花拂柳般快速闪动,修长的手指上闪出一道道白色的光。   只一会儿功夫,那件衣服就变了样子,在胡夜鸣那双巧手下,那件衣服就变成了女子的衣服,样式和我身上穿的差不多。   “成了。”他将那衣服向我怀里一抛,手心那团白色的火焰自动熄灭了。   这,也是仙人手段了吧。   要是凡人,估计只有放把火将自己烧了,才能看得见自己手上起火吧。   仙凡之间,果然是差距如云泥。   摸着怀里那件带着一丝温热的衣服,我向胡夜鸣看了看。   刚才都没全脱了,难不成现在要脱给他看么?   胡夜鸣果然很识趣,二话不说,纵身就跳下车去了。   我脱掉那件血淋淋的外套,然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左侧腰上,由衣服渗透过来的血渍已经半干到身上了,点点片片脏的厉害。   而最让我耳红心跳又郁闷无比的,却是右乳上有一个鲜明的指印。   胡夜鸣说他差点把持不住看来是真的,这么深的痕迹,估计他刚才确实是有些失控了。   不想再看这恼人的身体,我急急擦了擦腰间的血污,然后将那件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了。   穿好后,习惯性的往脖颈上一摸,却是摸了个空。   坠子,我的坠子呢?   我将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抖了抖,衣衫晃过,我的坠子仍是踪迹不见。   我着了急,拿着那颗夜明珠,认认真真的将车厢里照了个遍。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每一寸地方,每一个角落我都仔仔细细的找过了,可是没有。   我的坠子不见了。   我扑到车门那,掀开了车帘,满天的星光将四周照的清蒙一片,能模糊的看出人影来。   江一苇不在马车旁边了,不知去了哪里。   胡夜鸣正立在树从下,仰着头在看夜空。   我向四周瞄了瞄,见离我们不是很远的地方有几个人在大声谈笑,于是轻轻喊道:“胡夜鸣,上来。”   胡夜鸣自然是听出了我的声音,也没吱声,一步就跨了上来。   “你快找找,那件红衣服里,有没有我的坠子?”一放下车帘,我急急忙忙追问道。   胡夜鸣手一动,那件破碎的红衣服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我立刻抓起来抖了抖。   当——   一个小小的玉蝴蝶从那片红云中滑落。   我大喜过望,将那件衣服一扔,就将坠子捡了起来,然后拿在手上,合掌向佛:“谢天谢地,幸好没丢。。。”   胡夜鸣默默的将车厢里我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收起来了,包括他那件,也包括我那件,然后不经意的问道:“这坠子是谁送你的,很重要么?”   谁送我的?   那个瘦弱的男子,脸上带着浅浅的忧愁浅浅的笑容,在那个暖暖的春日午后,牵着我的手走遍大街小巷。   可是,他的存在,我却不愿向任何人提起。   于是,我淡淡回胡夜鸣道:“都戴了十几年了,你说重要不?”   胡夜鸣道:“你娘留给你的?怪不得你这么着急呢。”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摆弄着那淡绿色的玉蝴蝶,向他闷闷道:“看,链子断了。”   胡夜鸣将那链子接过去,细细的银光在他手中闪现,他奇道:“银的?你们杜家那么有钱,最差也是金的吧,怎么弄了个银的给你戴?”   我白了他一眼,怪他多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帮我接上啊。”   “还接什么,我给你换条得了,这都不够费事的。”   见他的手又要晃动,我赶紧扑过去紧紧攥住他的手,焦急道:“不许换,这条链子舍了命都不能换的。”   “不会吧,比命还重要?”胡夜鸣一边问,一边将那断口往一块合。   我惆怅若失,低声道:“刚才咱们。。。若按礼教来讲,我若不是嫁给你,就是。。。以死明志。嫁给你不现实,我只能走后一条路了,可有了它,我却是万万不会去死的。”   他捧来一朵漂亮的杏花,小心翼翼的放在我手心里,然后看着我欣慰的笑了起来,他摸着那粉白的花瓣,轻轻感叹道:“你看,花儿多漂亮,每次心痛的要死的时候,看看这鲜活的花朵,就觉得那些痛不算什么了。西西,千万记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曾告诉我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和苦楚后,我仍然在这个世界上呼吸着。   胡夜鸣的手一颤,那银色的链子攸然滑落,幸好他反应快,急急一伸手,又接住了。   “是不是蛮蛮和你说过什么?”他的声音里,有试探,但更多的,却是洞明后的无奈。   我抚弄着那只微温的玉蝴蝶,静静道:“我不想你上诛仙台,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胡夜鸣那双狐狸眼黯淡了下去,眼中一丝光华也看不见。   良久,良久,他喃喃道:“世人都晓神仙好,神仙好。。。哼哼。。。”   外面忽然欢声雷动,叫好声,鼓掌声,喝彩声破空而来。   “谁来了?”是四哥,还是骆尘净?我的心忽然跳的快了起来。   胡夜鸣向外探了探头,然后回答我道:“你四哥。”   四哥么?   胡夜鸣跳出车厢,将车门的位置让给我,我扶着车门,向那人群之中望去。   一看之下,吓了我一大跳。   光知道这次最少有几千人赶来了,却没料到,这几千人围在一起是这样壮观,黑乎乎的看不到边沿。   在这几千人当中,却是留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显然,这是大家让出来比武用的。   而现在,这个空地当中,却是站了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人。   看不到相貌,可一看那身形,我就肯定了那绝对是四哥。   那些日子他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对他已是熟悉到极点了,自然不会认错。   四哥向四周拱了拱手,算是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手执一把胳膊长的大刀,肃然而立。   他一个人要决战第五雪剑?   这不应该啊。   第五雪剑是江湖公认的传奇人物,无人可以超越的用剑高手,四哥凭什么这么自大,认定他可以战胜第五雪剑呢?   我正在思索,胡夜鸣却偏过身来道:“你四哥好心机,这第五雪剑来了,管保有去无回。”   我急忙问道:“四哥设了埋伏?”   胡夜鸣指指人群:“你四哥至少埋伏了一百零八位高手在人群中,这些人各守一位,显然是按照九宫八卦阵来排列的。除非第五雪剑是修行者,否则在这阵法之下,是断无生还之机的。”   胡夜鸣的话刚刚说完,只听得又一阵欢呼声,我赶紧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踩着树冠翩飞而来,星光下,他手中的剑反射出点点白色的微芒。   当他如谪仙般降到那块空地上后,我只觉得全身的血喧嚣着全都涌上了心头,涨的我又酸又痛,我紧紧的抓住车门,死死的盯着那个白衣如雪的男人:他,果然就是第五雪剑!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快乐啊,大家~外面都是放花放炮的,好响。。。难得老公收拾一桌好菜,嘿嘿,我吃饭去啦~亲们也好好过个节吧~   ☆、第 57 章   在江一苇描述当日文宣台上的第五风云时,我就不自主的将第五风云想象成了骆尘净,那份气度,那份沉着,他足足能够担当。   可现在,当他真的这样不慌不惧的站立在这千人中间的时候,那迥异于平时温文尔雅的英姿,果真在刹那间压盖了全场。他仗剑挺然而立,冷如寒星的目光向四周一扫,一瞬之间,全场鸦雀无声,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使劲抿了抿嘴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这已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   我眷恋的那个人,文雅如书生,温柔似春水,绝对不是现在场中这人那样,光芒四射,一剑在手,俯睨着众生,傲视着天下。   与我温言浅笑,与我相知相伴的那个人,终归是不见了。。。   正在难过,展眼又看见旁边的胡夜鸣了,想起刚才车中之事,对骆尘净的心事顿时就低了下去。   虽称不上残花败柳,可却也不再是玉洁冰清,我又有什么资格再惦念骆尘净?   苦涩如流水,在心底肆意流淌开去。。。   “第五公子,久闻大名。在下一直对公子敬仰的很,今日一见,公子果然龙凤之姿,名不虚传。”见骆尘净立定了,四哥率先开口,说出来的话真挚的很,看不出有一星半点的杀意来。   骆尘净却没有接四哥的话茬,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四哥的话一样,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把银白色的长剑,动作之轻柔,却象在呵护珍贵的宝贝一样。   见骆尘净似乎有些不屑于和他搭腔,四哥仍没有一丝丝恼怒的样子,爽朗一笑,他继续说道:“昔日凌越门一战,公子名震江湖,可惜在下晚生了几年,没见到公子大展雄威。这些年来在下也学了点皮毛功夫,恰在七丰遇到公子,还请公子不吝赐教,指点一下。。。”   话未说完,骆尘净却是蓦然开口打断了四哥的话,他冷冷的看向四哥,用极平静的声音说道:“你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知道我是为了谁来的。。。”   鼻子一酸,胀痛的泪意弥漫眼眶,我狠狠的闭上眼睛,任那咸咸的泪水在眼皮下疯狂打转。   他说:你知道我是为了谁来的。   他为了谁来的?   那个人,他知道,四哥知道。。。我也知道。   为了那个人,他不惜打破了身份,将自己不愿提起的过往重现于世人面前。   还是为了那个人,他孤身犯险,拨出了尘封已久的剑。   那个人,那个人。。。   他曾对那个人说:十天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吧。   他还曾对那个人说过:由我开始,自然得由我结束。   他说:再见,杜小姐!   既然已经决定要忘了,已经结束了,也说了再见了,现在,还来做什么?   若真有情,那日又何必拒绝于我?   设若无情,何不无视四哥,转身洒脱而去?   他为了那个人在此拼命一博,可又何曾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心怀坦荡可以在他怀里恣意取暖的人了。。。   江一苇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压低声音道:“开始吧,不然就打起来了。”   我从车里钻出来,刚站起身,只觉眼前人影一动,胡夜鸣一声不响的就将我横抱在了怀里。   我迟疑了一下,终是伸出手去搂住了他的脖颈。   胡夜鸣低头看了看我,搂抱着我的手却是紧了紧。   我乖乖的将脸贴到他的颈窝,确保在跑起来后,不会左摇右晃的影响他的速度。   江一苇不满道:“你轻点,别摔着她。”   突然,他的眼睛猛的瞪大了,一股愤怒的火苗急剧聚集到了他的眼睛里,他不可置信的低吼一声:“你们的衣服?你真是男的?你对她做什么了?为什么换了衣服?”   胡夜鸣理都没理他,抱着我就往前走。   “没。。。”我那个“事”字还没说出来呢,江一苇却一拳就向胡夜鸣的后背狠狠砸了过来。   “你这个淫贼,是不是欺负月西了?你把她给我放下来。。。”   胡夜鸣身形一偏,轻巧的躲过了江一苇的拳头,然后他轻轻一跃,抱我滑出了老远,脚步如飞,我们向人群奔了过去。   胡夜鸣的轻功是极好的,只一眨眼功夫,我们已经来到了人群外围,而江一苇也运足了轻功,紧紧的跟在我们后面,见胡夜鸣的步伐放慢了,他如下山猛虎般就扑了过来,放声大吼道:“淫贼,把杜月西给我放下!”   场中,四哥已经提起了刀,骆尘净也已经握紧了剑,几千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紧张的等着观看这场旷世之战,整个西山仿佛都严肃了起来,安静的如同死域。   在这个风声都清晰可闻的重要时候,江一苇这一声大喊直如响雷,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将眼光转向了我们,而在大家转头的这一瞬间,已经有两道身影冲天而起,向这边扑了过来。   骆尘净向上一跃的同时,手中银芒闪过,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衣襟片片飞起,他伸手一扫,衣襟带着呼啸声如暗器般向我们这边顺次飞来,而他足尖轻点,踏着这快如闪电的衣襟碎片就飞了过来。   而四哥则是一个纵身,就窜上了围观人的头顶,踩萍渡水般踩着人头就向我们奔了过来。   一见他们都过来了,胡夜鸣转身提步,抱着我就往西山上跑。   我们身后,江一苇追了上来,骆尘净追了上来,四哥也追了上来。。。   ——这就是我的计划了。   依四哥对我的重视程度,还有我曾与骆尘净有过的那段微妙的感情来看,若我出了什么事,他们是断断不会袖手旁观的,特别是,当我被人劫走的时候,我估计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来救我。   所以,我要找个轻功高绝的人假装劫走我,再被江一苇喊破,对着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四哥和骆尘净下意识的反应绝对是要追过来。   只要他们追过来就好办了,甩掉那些江湖人士,我再将他们引到没人的地方,到那时,我谅他们也不会在我面前继续决斗。。。只可怜那些跋山涉水而来的江湖人了,热闹没看成,白跑了一趟。。。   不过,事出意外,现在看来,假戏却是做成真的了。   江一苇一边追,一边怒声高喊:“前面的朋友们,挡住那个淫贼。。。”   他不喊的时候,被惊呆了的江湖人还都张着大嘴没反应过来,在原地傻站着呢,这一喊可倒好,人群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有好多人还真就向胡夜鸣冲了过来。   还有一些人不想管这闲事,可两个比武的主角都追过来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在原地站得住呢?   于是这几千人如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就向我们涌了过来。   胡夜鸣不慌不忙,脚底一丝未乱,躲闪着向他招呼来的兵器拳脚,抱着我快速前行。   不知是前面拦截的人太多,还是胡夜鸣没有用全劲,反正我们跑的速度并不太快,离我们近的江一苇很快就追了上来。   江一苇一马当先,他身后紧跟着大批人,饿狼般乌压压就直扑我们而来。   胡夜鸣也没加速,仍不紧不慢的跑着,眼瞅着后面的人都追上来了,我低声催促他道:“跑快些吧,不然甩不开了。”   胡夜鸣眉毛一挑,冷笑道:“不急,我先出口气再说。”   出口气?   这个时候?   我磨牙霍霍,真想对着他那洁白的颈子狠狠咬上几口。。。   江一苇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五米了。。。三米了。。。两米了。。。一米了。。。手就要摸到我们了。。。   胡夜鸣猛一转身,陡的飞起一脚,准准的踹在了江一苇的肚子上,江一苇如同抛飞的称砣一样,被踹出了足足有五六米远,重重的摔到了追赶的人群里。   人流是奔跑的。。。   人群是杂乱的。。。   而追赶上来的江湖人是众多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江一苇惨叫着消失在了无数只粗壮的腿脚之间。。。   “他会被踩死的!”我急叫出声,在胡夜鸣怀里拼命挣扎。   胡夜鸣紧紧的抱住我,沉声道:“没事,死不了,我给他施了点法,只让他受受皮肉之苦罢了。哼,说我抱不动你,这个面子说什么也要找回来的!”   。。。这个小气的男人。。。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我无奈的蜷在他怀里,替江一苇悲叹了一声又一声。   踹完了江一苇,这个家伙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好了起来,奔跑的速度顿时就快了许多,几个纵跃,我们就抛开了人群,奔上了上山的山路。   我从胡夜鸣的肩膀上向后看去,骆尘净和四哥如同两颗流星一样,划破夜空,于人群之上向我们飞坠而来。   骆尘净的轻功明显要比四哥好上一些,他和四哥几乎同时追来的,现在却是抢先了四哥好大一块距离,而四哥的轻功又比那些江湖人强了许多,不大会儿功夫,两人就已经超越了众人。   不过,他们的轻功虽好,却都没有胡夜鸣这厮好,还抱了着一个人呢,他脸红气喘都没有,仍是游刃有余的领先在骆尘净和四哥的前面。   这人心思很细,他跑的速度既不快,也不慢,总是保持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上,让骆尘净和四哥既能看见我们,却又总是追不上我们。   跑呀跑,跑呀跑,胡夜鸣抱着我一直跑到半山腰,然后他就不再沿山路跑了,而是拐进了旁边的树林。   这厮不愧是只狐狸,在这树林里真能钻啊,那些乱树杂枝眼花缭乱的向我们扑过来,却都让他巧妙的躲了过去,看得我那个惊险。后来为了我的心脏着想,我索性不向前看了,只向身后看。   后面,骆尘净和四哥一直在远远的追随着,而那群江湖人,早已不知被甩到哪去了。   这正是我计划的完美设定啊。。。   我正在琢磨呢,只听胡夜鸣道:“你四哥我帮你解决,那一个,你自己解决吧!”   骆尘净么?   我垂下眼帘,终归,还要是面对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竟然有些不在状态。。。写了好久没找到感觉。。。大哭。。。   ☆、第 58 章   夜里的山风很大,胡夜鸣的轻功又很快,风呼啸着从我们身上滚过,两畔那些杂乱的树木黑漆漆的飞速向后退去。   我从胡夜鸣的肩膀上探出头去,看着后面那两个疾驰而来的身影。   骆尘净追的很紧,一袭白衣如同一抹浮云一样,在这林间树下迅急飘飞,黑夜里犹为显眼。   而四哥,由于穿的是黑色衣服,我起起伏伏的,看的又不是很有准头,四哥竟然渐渐的淡出了我的视线,只不过偶尔有远远的刀芒闪过,让我知道他也一直在追赶我们。   “找个地方停下吧,除了他俩,后面的人都没跟上来。”我在胡夜鸣耳边说道。   胡夜鸣轻轻的“嗯”了一声,举目四望,看着一块宽敞的地方就跃过去了。   “我会将你四哥引走,给你来个一劳永逸。你说完话了在原地别动,等我过来接你。”站在一棵很繁茂的大树下,胡夜鸣将我放了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骆尘净,嘱咐我道。   甫一站立,稍微一晃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双腿软的直打颤,赶紧向旁边一靠,我顺势倚在了那棵大树上。   胡夜鸣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事。”   我俩刚说了这几句话,骆尘净提着剑就已经赶到了。   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他的来势却一点也没减,银芒划过夜空,剑直直就奔胡夜鸣而来。   胡夜鸣也未还手,只是向旁边闪了几步,闪过了骆尘净刺过来的剑。   骆尘净也没趁势再追,而是撤剑回身,一把拽起我,急速后退,将我带出了胡夜鸣的范围。   站在我前面,将我半掩在身后,骆尘净手中的剑直直的指着胡夜鸣。   “没事吧?”他稍微一侧脸,急急向我问道。由于一路飞奔,他呼吸有些急促,白净的脸上也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他离我这么近,我自然看出了他那漂亮眼睛里盛满的焦急和担忧,于是赶紧回答他道:“没事。”   骆尘净的目光又在我身上扫了一遍,确信我真是的毫发无损,这才看向了胡夜鸣,然后他冷冷道:“看阁下也一表人才,怎么行此龌龊之事呢?”   我刚要向骆尘净解释,却听胡夜鸣悠悠道:“你也别说我,算上后面那个,咱们三个都龌龊,还真没一个是干净的。”   骂人一千,自骂八百啊,难得这个自傲的家伙,竟然还有这么“谦虚”的时候。。。   略为沉重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一个黑色的影子终于冒了出来。   一见场中对峙的骆尘净和胡夜鸣,四哥没有冒然过来抢我,而是很冷静的站在了那两人中间偏远点的地方,形成了三人对峙的局面。   四哥和骆尘净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手中的刀剑不约而同的都对准了胡夜鸣。看来,在这片刻之间,他俩是已经达成默契,准备一致对抗胡夜鸣了。   胡夜鸣自自然然的站在那里,看上去十分闲适,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四哥和骆尘净的威胁。   凡人之于神仙,和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他法术那么好,不将骆尘净和四哥放在眼里,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四哥见胡夜鸣根本不理他们,慢慢转了头,对着我展开了一个关切的笑容,然后柔声道:“西西,过来四哥这边。”   没待我回答,骆尘净向前半步,这下彻底的将我护在了他的身后了,不让我去找四哥的意思相当明显。   四哥对骆尘净怒目而视,就连胡夜鸣也瞟了一眼骆尘净,不过他的脸上平静的很,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一时之间,他们三人谁也不再说话了,气氛就这样凝固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觉得还是我将事情向大家说一下的好,本来这些破事就是因我而起的,没有谁比我出面更方便了。   我向旁边迈了一步,打算将事情全盘托出,可未料想,我刚一晃动,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双腿一软,咣一下就将额头磕到骆尘净的后背上了。   骆尘净左臂一伸,就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长剑落地,那本来握剑的手准准的按上了我的脉腕。   一见骆尘净抱住了我,四哥的眼中杀意迸出,他死死攥住刀柄,全身蓄势待发,似乎立刻就想将骆尘净斩于刀下。   胡夜鸣的目光又扫过我和骆尘净,然后面无表情的又将视线放到了四哥身上,用手一指四哥,淡淡道:“你和我来。”   四哥只顾看我和骆尘净了,似乎没听到胡夜鸣的话一样,却是连动都没动。   胡夜鸣身形微微一晃,人已经到了四哥前面,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四哥就被他提在了手上,他一纵身,带着四哥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这里,只剩下了我和骆尘净。   惦他念他,曾无数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念过这个柔情似海的男人,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性薄之人,会很快将他忘掉,可感情的事,却非理智可以控制。   那些如烟的往事,那些沿途的风光,那些路上的过客,那些人情的冷暖。。。我们一起经历过,一起感受过,也一起拥有过。   每每想起这些,那个为我千里奔波的男子,总会带着温柔的笑跃入我的心间。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这此日子,如此频繁的循环往复。   现在,他终于又一次站在我面前了,穿的依旧是简洁的白衣,脸上带的,也依旧是我熟悉的笑容。   没有了豪情万丈,也没有了意气风发,这个人,又变回了我心中那个人。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骆尘净一边给我诊脉,一边急忙问道。   “没事,那是个朋友,帮我来做局打乱你和四哥争斗的。”   骆尘净看了我一眼,柔声道:“你不必如此的,我是不会杀死他的,他是你四哥。”   心里似乎有温温的水浸过,我低头看着他按在我腕脉上的手指,小声道:“我也不想你死。”   骆尘净含笑不语,却是将目光移回了我的手腕上。   “你是不是受过伤了,怎么失血这么严重?”他猛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失血?   我说呢,怎么全身这么软,原来原因在这里呢。   我将目光投向了左臂,那里,曾经被扎得伤痕累累,虽然被胡夜鸣上了药,再也看不出一丝受过伤害的痕迹,可失掉的血,却是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的。   想起车厢里那血光飚飞的场面,不由的又联想起了那难堪的一幕。   胡夜鸣那红肿的嘴唇,那带着咬痕抓痕的胸膛,还有他那皱皱巴巴的衬裤,我身上那个鲜明的指印。。。无一不在告诉着我,我曾与那个男人做过些什么。   我的身体。。。不干净了,它已经被另一个男人抚摸过了。。。   面对着骆尘净那纯净又担忧的眸子,我不禁生出惭愧与羞耻来,泪水似狂风暴雨一般,肆虐的扑向眼眶,我急忙低下头去,死死的闭上眼睛,没有让它们流出一滴。   已经到了如此的局面,我实在不配让骆尘净再为我担心忧虑了。   努力压下眼中的泪意,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我立刻挺直了身子。   从他手间抽出了胳膊,故作着坚强,强撑着软如面条的身体,我慢慢走向了那棵大树,低低道:“累了,我先坐儿。”   也顾不得地下脏不脏了,扶着树身,我就缓缓坐了下去,靠着树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眼前清明了些,头晕的不是那么厉害了。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我低头望去,骆尘净那修长的手指映入眼帘。   随即,我被揽入了一个带着微微香味的怀抱,骆尘净长叹一声,温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你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只这一句话,就险些将我憋了许久的泪水再次勾出来。   他的意思,我懂的。   他的牵挂,我知道。   他的思念,我也明白。   他虽然拒绝了与我成亲,可他的心里,却是真真切切有着我的。   没有朝朝暮暮过,也没有海誓山盟过,我们有过的,只是千里相伴,只是一个雨夜,可这就足够了。   足够我们用一生的情去回味,用一生的爱去追忆。   上一次,在他的怀里,我尝到了幸福与甜蜜,初试了爱情与亲吻,可这一次,除了苦,除了涩,除了痛,却再也找不到一丝半点与幸福和甜蜜的有关的东西了。   无数个夜晚,我抚着嘴唇,想着他怀里的温暖,想着他那日的绝情,在欢喜与痛苦的纠缠中不安睡去。   他的怀抱,成了我在冰冷夜里最大的奢求与渴望。   静静的依在他怀里,我贪恋着他怀里的温暖与味道,也贪恋着他的温柔和体贴。。。几近忘了我们的处境。   当骆尘净轻轻的咬噬着我的嘴唇的时候,一点点轻微的刺痛却将我从这满足与幸福中唤醒了。   我慢慢向后仰了仰头,慢慢分开了与骆尘净的距离。   环在他腰间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就缩了回来。   呵。。。呵。。。呵。。。我在心底自嘲的冷笑着:   我还真是健忘啊,这双手臂,刚才在车厢里,好象也抱过别的男人吧?   吭一下,我使劲咬了咬了嘴唇,一阵痛楚漫过,无奈的理智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从骆尘净怀中挣扎而出,后背紧紧的抵在树干上,腰杆生硬的挺直着,狠着心肠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   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怀抱,骆尘净楞住了,随即,他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他慢慢直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他退的很艰难。   每次抬脚,都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好象他的腿,有如千万亿斤重一样。   而每一次落脚,又似是抽空了他所有的精力一样,因为我能看到,他的身体在轻轻的摇晃,轻轻的颤抖。   ☆、第 59 章   我一直知道山里的夜晚远远没有文人骚客纸上写的那样美好与安静,而现在,西山的夜晚,极好的证实了我的认知。   草长,虫鸣,鸟叫,兽吼。。。各种声音或大或小、或远或近的传来,清晰的灌进了我的耳朵里,而在这许多的声音里,我却没有听到一点想听的,来自对面那人的声响。   骆尘净似乎丢掉了魂魄一样,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毫无气息的站在我面对,好半天,一丝动静也没有。   骆尘净曾经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们都有着冰冷的内心,都隔绝着这个世界,现在看来,还应该加上一条,那就是,我们都不会轻易用情,可一旦用上了,却是万万没有再回转的余地了。   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看着他那痛苦欲绝的样子,我的心乱跳如鼓,一阵阵的痛苦如潮水般不断袭来。我咬了咬牙,用尽了全身的力道,勉强自己承受住了这巨大的疼痛。   我若无其事的抚了抚胸,暗暗的喘息了几口,待心痛减轻一些之后,静静开口道:“骆尘净。。。”   “哇。。。”骆尘净向旁边一侧身,却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见他吐血了,我心急如焚,慌忙站起身来想跑过去,可一下子起猛了,只觉一阵天昏地暗,咣一下又坐回了地上。   骆尘净一闪身就来到了我身边,双手伸出,象是要将我扶起来。   可手都伸到我面前了,他却颤抖着又缩了回去。   “我。。。再帮你开张方子吧。”他好象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一样,说话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荒山野岭自然没处去找纸笔,骆尘净捡起丢到地上的那把剑,然后轻轻一挥,半个衣摆被他斩了下来。   将那白色的布片铺到地上,手中银剑一扬,剑尖准确的落到了他的食指指尖上,然后他蹲□去,用那受伤的食指,在白布上缓缓写起字来。   夜里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写的什么字,我只能看见,每写几个字,他都会再次扬起剑。。。   字写的越来越多,那剑扬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四散开来,从我鼻端轻轻飘过。   看着眼前这个用鲜血在给我写药方的男人,我的心痛到失去了知觉,就象有一只手,在我心里搅动了半天,然后又缓缓用力,慢慢的将它捏成了粉末一样。   我和骆尘净,从相识到到现在,不过短短半载多点而已,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谁也没有料到,我们竟然能将感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自幼生长深闺,自启蒙开始,就念女诫,读烈女,在十六岁之前,除了家人,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成年男子。来到秣马之后,没有人再为我撑起一片天,我必须亲力亲为,这才不得已在没有成亲之前,自己抛头露面了。而骆尘净,无疑是我印象最好,帮助我最多,也是我接触最多的男人。   我需要温暖,需要依靠,才能再次龟缩进那方院子中去,不再踏入这个喧嚣的红尘半步。   而骆尘净,无疑是给我保护的最好人选。   看上他了,觉得合适了,所以我不惜违背礼教,亲近了他,接受了他。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可又有谁知道在我心里经过什么样的挣扎。   千年以来,礼教森严壁垒,被男子看到个手腕就得嫁给人家,我一直在这礼教的束缚中长大,主动的去亲近骆尘净,已经是下了必嫁的决心的。   亲过了,吻过了,抱过了,他又是如此的温柔体贴,由不得我不将心拴到他身上去。   浓也罢,淡也罢,总是有情意在其中的。   只是,造化弄人,我算计了婚姻,老天却算计了我。   任由骆尘净那边剑芒挥舞不断,我却仍坐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任我再怎么不愿提起,它终归已成了事实。   我的身体不再冰清玉洁是事实,骆尘净那沉重的往事也是事实。   我无法忽略与胡夜鸣发生的一切,骆尘净也有着不能解开的心结。   纵使爱如海,纵使情如山,又怎么敌得过我们心中的魔?   紧紧的攥着拳头,任由指甲刺破掌心,我无言的坐着,悲伤的眸子里,全是骆尘净那痛苦的身影。   过了好久,骆尘净终于写完了,他将那白布整整齐齐的叠好,这才站起身来。   在他一抬头的瞬间,在那繁星的光芒中,我看见,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呼吸一顿,只觉得整个肺忽然被抽空了一样,血突突的在血管里乱撞,撞得我疼痛难捱,几欲心绝。   骆尘净走过来,轻轻将那白布放入我的怀里,然后用轻飘飘的声音道:“连服三个月,就好了。。。”   说罢,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头,脚步虚浮着,如梦游般晃向了树林。   看着他那渐渐离去的背影,我咬着嘴唇,终是忍不住出了声:“你。。。走么?”   骆尘净停住脚步,低低一笑,笑声的苦涩清晰可闻:“嗯,要走的。明天,我就离开七丰。。。”   “离开七丰?”我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句,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身份已经被拆穿了,留在这里再也不会有安分日子了,何况,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留下来的人了。”他自嘲一笑,终是迈步走进了树林。   踩着枯着烂叶,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寂不可闻。   他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   一去,再也不会回头了。。。   那个为我千里求医,对我嘘寒问暖,照顾有加的温柔男人,彻底的走出了我的视线。   那个寄托了我寂寞的情丝,与我相伴了半年的男人,绝望的与我诀别了。   那个带着宠溺的笑,给我挟菜,给我治病,给我熬药,给我拥抱与亲吻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心里的滋味,已不是用苦,用痛,用疼来形容了,而是疼到无法再疼,变成了麻木。   有水滴落在手背上,我呆滞的抬起头,看向那星光灿烂的夜空。   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落下的,原来不是雨水,却是不知何时,我流下的眼泪。   抬起手背送到唇边,我轻轻舔了一下。   我的泪,是咸的呵。   泪,我竟然流泪了么?   我怎么会流泪呢?   娘亲死的时候,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爹爹打我个半死的时候,我也没掉一滴眼泪。   四哥离我而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掉一滴泪。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薄情寡义,不会流泪的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流泪的,我也是会哭的。   望着骆尘净离去的那条路,我的泪,就象那夜的雨丝一般,长长的,没个尽头,没个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哭泣,只好任由泪水,静静的流淌,静静的滴落。   不知是破灭了希望,还是不舍得这个人,或者是悲伤于自己的身体,又或是独自面对人生感到了无奈。。。   流泪,流泪,流泪。。。   泪水如豪雨,不见停歇,不见结束,只是肆无忌惮的倾泄。   我挺直着腰身,无声的坐在黑暗中,任由泪水爬满了脸庞,沾湿了襟裳。   湖蓝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个俊美的人儿蹙着眉,缓缓的蹲了下来,慢慢的伸出手,轻柔的替我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可我的眼泪,如同山谷涌泉,奔流踊跃着,始终断不了流。   泪水染湿了胡夜鸣的衣袖,仍是止不住的往外冒。   胡夜鸣叹了一口气,不再给我擦泪了。   他双臂一伸,我身体一轻,人已经被他横抱在了怀里。   没有说什么劝慰的话,他抱了我,静静的在树林里穿行。   走了好长一段路了,他忽然开口道:“我小时候很笨的,都一岁了还不会自己捕食。我们狐族在夜里会比较活跃,可我却是个例外,我很讨厌夜晚,只喜欢在太阳下睡觉。我爹和我娘看见我就发愁,说这个孩子早晚会饿死的。后来他们就将我送到族里的大长老那里了,让长老教我一种饿不死的方法。后来长老就教我修行了。别人都说修行很无聊,很苦,我却不觉得。我喜欢真气在身体里运行的感觉,暖洋洋热乎乎的,和在太阳下睡觉一样舒服。所以我就天天修炼,才几百年就修成仙啦。。。别人都夸我天资聪颖,可谁也不知道,我是为了睡觉才努力修炼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和我说些什么,可我也没打断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听着他不知所谓的话语。   “我学的第一个法术叫火云弹,就是在手指尖上跳出一团火来。那时候小,怎么学也学不会,气的长老拍案而去,把我一个人扔在书房里了。小时候我很淘气的,他一走立刻就撒开欢了,把书房遭的都没模样了,后来不知怎么一弄,就将火云弹给折腾出来了,我一见法术成功了,那个高兴啊,立刻就又施展了几个,好好练习了一番。你知道后来怎么了么?”他含着笑,低下头来轻轻问我。   我哪有那个心思去动脑子想,自然是不知道的,不由的就摇了摇头。   他扑哧一声,笑的很快活:“后来自然是被长老揍了一顿呗,我的火云弹把他的书房给烧了。。。”   见我没有笑,他又讲道:“你知道蛮蛮多大了么?”   蛮蛮么?   它和我吹过说它成年了,可后来又露馅了,我只知道它几百岁未成年,却还真不知道它几岁了。   我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道:“不知道。”   胡夜鸣见我答了腔,立刻接着说道:“这个小家伙四百三十七岁了,再过六十三年,就能行成人礼了。”   狐族成年那么晚么?   我怎么觉得它们好象一年就成年吧?   胡夜鸣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将将巧的说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若是普通的,灵智未开的狐,自然不会这么长时间才成年的,可对修行的狐来讲,成年需要的时候是很长的。我刚成年没多久就成仙了,我厉害不?”   他忽然狡诈的眨了眨眼,带着一脸诡笑道:“偷偷的告诉你哦,小蛮蛮有个娃娃亲,你猜是谁?”   啊?小蛮蛮竟然有娃娃亲?   我被这个消息吸引了,不由的抬起了头,向胡夜鸣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再看看这一次。改成这样,却是再也不能了。情丝深浅,说不清呀。。。   ☆、第 60 章   见我感兴趣了,胡夜鸣笑道:“这个小家伙你也认识的,就是那个既胆小又闹事的小黄鼠狼黄慕道。”   不会吧,怎么是他?   。。。我喜欢那条叫柳青从的蛇。。。   胡夜鸣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我是极不喜欢黄家的,它们那一族,没一个能扛得住事的。我倒是比较喜欢柳青从那孩子,自小就沉稳,蛮蛮要是嫁给它,我也就放心了。”   此言正合我意,从上次的事情中就可以看得出,柳青从绝对要比黄慕道靠得住。   对小蛮蛮,我一直是当自己的孩子在养育的,虽然说这话有点脸红,毕竟我岁数也不大。   可对一个能抱在怀里的可爱小家伙,很少有女人可以抗拒得了,我很难不把它宠上天去。   正是存了这份关爱,我对不蛮蛮的婚事自然生出了不满。   不过,我也不用担心,胡夜鸣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肯定不会把小蛮蛮嫁给他不喜欢的人,我觉的他肯定是要搞搞破坏的。   果然,胡夜鸣得意道:“这婚事,还有得磨呢,柳家那小子喜欢蛮蛮,照他们蛇族阴险的性格,那只小黄鼠狼子应该不是他的对手。等有时间了,我再亲自教导教导它,总不能让蛮蛮替那只小黄鼠狼子收拾一辈子的乱摊子。”   胡夜鸣出手,□出来的,自然没有省油的灯,这就好,我放心了。   听着他说蛮蛮的事,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一直默默流着的眼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   我刚伸出手去抹了一下哭的肿痛的眼睛,胡夜鸣却低下头来说道:“别摸了,等我帮你上点药膏,一会儿就好了。”   我垂下手,轻轻的点了点头。   胡夜鸣正要再说什么,却突然支楞着耳朵顿住了,然后眼睛向左边的树梢扫去。   我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抹白影迅急而来,我的心猛的一揪,是骆尘净!   他怎么又回来了?   骆尘净的速度相当快,只一眨眼就来落到了我们面前。   一看见我正蜷在胡夜鸣的怀里,他整个人都楞住了,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似乎无法接受他眼前看到的这个事实。   我张张嘴,试图向他解释,可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不知道我应该解释什么。   说我和胡夜鸣没关系?   可我现在真真切切的偎在他的怀里。   说我。。。   什么也别说了,说出来,只会是黑的,再描也成不了白的了。   骆尘静沉默不语,我哑然无声,胡夜鸣显然不愿卷入这尴尬的场面里去,别开了眼睛,假装在欣赏西山的夜色。   从不相信到疑惑,从疑惑到失望,从失望到伤心,从伤心到痛楚,从痛楚到绝望,从绝望到寂如死灰。。。我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骆尘净眼神的变化。   然后,他就那样目无生机的盯着我,不知是想多看一眼好将我记到心间,还是想看最后一眼以便于以后缅怀。   “刚才有些魂不守舍,竟然忘了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是用不上我了。”好久好久,他幽幽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刚毅绝决的转身,飞跃梢头,转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原来,他回来,是怕我一个人在山里危险,要送我回家的。   这个男人,心里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我的。   可如今。。。好了,他是再也不会惦记了。   他匆匆忙忙的来了,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在这一来一去之间,却将我们的感情抹的是一丝都不剩了。   这次,他是真的可以放心的毫无挂牵的离开七丰了。   眼睛刺痛,似乎又要有滚烫的泪淌出,我伸出手遮住脸,想掩盖那又见肿到无法流出眼泪的眼睛,可一想到骆尘净那绝望的神情,我又无力的将手放下了。   在他面前,我已经没脸了,还盖脸有什么用?   胡夜鸣抖动了一下胳膊,将我的头正好颠到他胸膛的位置,然后抱紧了我,继续往前走。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感觉自己疲惫已极,身体累,心也累。   我无力的瘫软在胡夜鸣的怀里,只想就此沉沉睡去,再也不愿醒来面对这伤心的人世。   胡夜鸣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走着,脚下偶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和小石子滚落山路的声音,稀稀落落的在这寂静的西山上响起。   走了大概有一里多地吧,胡夜鸣清咳一声,打破了夜晚的沉寂,然后他又开始说道:“光说小蛮蛮了,我给你说说我吧。”   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动也没动,半认真半走神的任由他的声音自动飘入我的耳朵里。   “我比小蛮蛮还惨哪,我是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说到这儿,他低头看了看我的反应,见我仍没动静,又继续道:“我那未婚妻是只白狐,那身皮毛漂亮极了,比小蛮蛮的还要长还要滑呢。我小时候长的不好看,毛又黄又短,丑的要命。她自然是看不起我的,何况那时候我光知道在山坡上睡觉。她心高气傲,十分的好学,总是爱钻研一些谁也不懂的东西。   有一天吧,我正晒着太阳打盹呢,就看见它一边想事一边溜哒出来了。我们自小就是熟识的,看见了再不情愿也要打个招呼的,看在她是个雌性的份上,我就先说话了。我问它:‘你又想什么呢?’它瞟了我一眼,很不耐烦的说:‘说了你也不懂,今天我在人类的术算书上看见一道题,是说十四个小孩子要分十个苹果,怎么分才最公平,你知道么?’   我那时候除了吃就是睡,哪知道什么是术算啊,不过看它十分发愁的样子,就好心的帮它思考了起来。过了好大一会儿,这结果还真就让我想出来了。我向它说道:‘这题很简单呀,掐死四个,不正好一人一个么?’我觉得自己算的挺对的,可它一听,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到家就把聘礼给我送回来了。。。”   他努力的在逗我开心,我自然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于是将心底的事往下压了压,哼哼了一两声,算是给胡夜鸣的回应。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胡夜鸣,真是人才啊,从小就看出来了。。。   “它退了婚,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恶的是这个家伙到处宣扬,说我心太狠,以后有孩子了没准一个不顺心,就掐死了。。。传来传去,就传成了我专掐小孩,已经掐死过四个了。那段时间我可威风啦,走到哪都鸡飞狗跳的,小狐狸见着我就逃,雌狐狸看到我就跑。可怜我在飞升之前,连雌性的爪子都没摸到过。”胡夜鸣说的言辞并茂的,想来必定是对那个未婚妻深恶痛绝。   “等修炼有成后,我还专门跑去找它显摆去了,结果,唉,不说也罢。九月鹰飞,草枯狐现,卿本佳人,奈何香消。。。”   明白了,他未婚妻被老鹰叼走了。   即便他的神情有些凄凉,有些惆怅,还诌了几句酸词,不过我可没在他的话中听出伤心来。   以他那小气的性格,不偷着笑,估计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我咧了咧嘴,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说出了两句完整的话结束了他讲了半宿的笑话:“谢谢你逗我开心,你的心意我领了。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讲吧,我精神还好,听着就是了。”   胡夜鸣停住了脚步,惊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有事要和你说的呢?”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他:“你明明会轻功,还会法术,却非要步行下山,还一路讲这么多笑话来调解我的情绪,自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和我说的。”   听完我的分析,胡夜鸣笑了,在这漫天星辰之下,他缓缓向我展开了一个璀璨的笑容,耀眼压过天上的星子。   “聪明,善解人意的聪明!杜月西,我就欣赏你这一点。”这一次的赞叹,却是没有一点点挪揄的成分,完完全全的货真价实。   可惜他笑的再好看,我也没有精力去欣赏了。   山路旁边的树木如同被旋风刮起一般,在我眼中转的飞快。   我的脑袋嗡嗡嗡,连痛带响,闹的没个停歇。   我闭着眼睛,静静的靠在胡夜鸣胸前,休养着生息。   胡夜鸣略一沉吟,似乎有些为难道:“按理说,这事不应该在现在提起,可我又怕过了今晚,会误了你的一生,只好强挤在今晚,和你好好谈一谈了。”   谈一谈。。。   嗯,我们是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即便他没找我,等我好一些了,肯定也要找他的。   现在,既然他提了,我还是先听他说吧。   过了一会儿,似乎筹划好了言语,胡夜鸣向我说道:“杜月西,那件事,我先向你道歉,虽是无心之失,我却也不能推托。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没有二话,我自然会娶你为妻,担负起一个男人应负的责任来。可你也知道,我是仙藉,虽然没有长驻天庭,却终归是有个仙人的名号。而仙凡之间,是不许通婚的。”   他缓缓低下头来,见我安静的听着,又继续说道:“我若想与你成为夫妻,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我与你私自成亲;另一条是给我时间,让我慢慢想办法脱了仙藉,还原成仙修;第三条,则是你开始修行。这前两条路,都不太好走。我们私自成亲,虽得暂时相守,可若被上面知道了,我重则会上诛仙台,轻则会打下凡尘,法力尽失,还原成本体。而你,则会被打入轮回,至少要十世苦修方得再生为人。我要想脱了仙藉,这得需要时间,不是三五日就能成的事。十几年有可能,百来年也可能,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若真等个七八十年才脱了仙藉,你恐怕已经不在这世间了。。。我想了又想,若不想负了你,只能让你修行了。等你修行有成寿命延长了,我也脱了仙藉,咱俩都是仙修,就可以成亲了。杜月西,你可愿意放下凡尘,与我修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刚想起来,留言是可以送分的。为了看书不花钱,亲们尽量多留言,留言多写几个字,我送分给大家,呵呵,咱也不能浪费了这分。。。   ☆、第 61 章   “修行?”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在没有遇见胡夜鸣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世界上还真的有神仙有妖怪。现在,胡夜鸣将这个问题摆到我面前了,我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   “修行是不是会活很长时间,你就活了两千多年了是吧?”我想了想,向他问道。   胡夜鸣点点头:“嗯,修行不说可以寿与天齐,但多活上千八百年是没有问题的。”   迷蒙的烟雨湖畔,那柄青油伞下的叹息,穿越了十年的岁月,清晰又悠远的仍在我耳边回响。那双忧郁的眼睛,也仍然时不时的在我梦中闪过。   我岂可辜负了他?   于是,我果断的拒绝道:“我不会修行的,这一世,我必定要是进入轮回的。”   胡夜鸣楞了楞,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坚决的推翻了他这个想法。   “为什么?”   面对他疑惑的提问,我轻轻叹道:“我的下一世,已经和人约好了,我不能失约的。”   胡夜鸣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平静的问道:“是和那位第五雪剑么?”   第五雪剑?   我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骆尘净。   看来,我对这个名字,远远没有对骆尘净这个名字来的熟悉。   既然他问了,我自然不会隐瞒,于是淡淡道:“不是他。”   胡夜鸣瞥了我一眼,扬着眉看着我似笑非笑,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眼睛一闭,不再理他了。   我和骆尘净的关系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到他面前了,还有必要对他遮遮掩掩,藏着掖着么?   这个家伙,看来有时候还不如我精明呢。   胡夜鸣见我不理他了,胳膊不由的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拨弄我一下,可惜他两只胳膊都抱着我呢,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他向四周看了看,也不步行下山了,而是轻轻一跃,纵上树去了。找了个结实的树枝,将我倚在两个粗壮的树杈间,然后他轻轻巧巧的坐在我对面,颇有兴致的看着我。   “哎,说说呀,不是他还能是谁?除了他我不记得你还和别的男人有事呀?”他使劲的戳了戳我的胳膊,看来是好奇的很。   被他折腾的不耐烦了,我斜斜的瞟了他一眼道:“怎么没有了?比他事更大更严重的男人都有。”   这厮还挺自觉,悻悻道:“别说我,说那个和你下辈子有约定的。”   我的身体其实很不舒服,先是失了那么多血,后来和骆尘净的绝决哭泣,又耗了心神,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我已经有些挺不住了。   在这晕头晕脑,又困又乏的时候,我哪还有心思给他讲那些陈年旧事啊。   于是敷衍他道:“也没什么,我娘说让我下辈子还要当她女儿,我答应娘了。”   胡夜鸣这下子没话说了,狐狸眼一闪一闪的,又开始琢磨了。   本着早完事早休息的念头,我强打了精神,将脑中那昏沉四散的想法整理分明,这才开口道:“既然你讲的那么坦诚,那么我也索性和你直说。我的心思倒是和你不谋而合了,若你是个平凡人,咱俩已经到这地步上了,我自然是要嫁你的。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肯定会和你踏踏实实的和你过一辈子,不再有别的想法。可现在这情况,由不得咱们谈婚论嫁,咱们还是现实点,谈谈怎么善后吧。”   胡夜鸣遥遥望着那隐在夜幕里的峰峦树木,轻轻叹道:“我就是怕出现这个结果,这才要在今晚和你把话说清楚。你有仙骨,也有仙缘,若真是修行了,必有所成。可你的性子,万般都不放在心上,我实在没把握说动你。咱们成不了亲,你又该何去何从呢?难不成为了这一次,就让你孤独一生不成?”   我打断他的话,接口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你抢在今晚和我说这话,必是听到我和骆尘净,唔,就是第五雪剑的话了,是不?”   胡夜鸣点点头:“嗯,听到了,不过我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狐族的耳朵很灵的。”   我不是那小气的人,自然不会因这点小事责怪于他,只是自嘲的挤出了一个苦笑:“别傻了,就是没有你,我和骆尘净也不可能成亲的,他有心事放不下。所以说,你大不必挤在今晚和我说这话,我和骆尘净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的。”   胡夜鸣看了我一眼,闷闷道:“又被你猜中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的?   其实我也有些乱。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超乎意料的多,似乎十年来的麻烦,全都挤在今晚哄然而出,给我来了个出其不意。   胡夜鸣说出来的三条路,全都被堵死了。   我沉吟好久,也觉得事情不太好解决。   若我再迂腐一些,不是寻死就是给胡夜鸣守一辈子活寡了。   若我再开化一些,就会当今晚这事如一阵春风,刮过去就算了,明天一觉醒来,会继续若无其事的生活。   而我,偏偏倒霉的处在这两者之间。   寻死我不干,守一辈子活寡也觉得亏得慌,对此事一笑置之,心里又别扭的很。   嗯,这件事,和我这该死的性子一样,别扭!   左思右想,想到头脑昏昏,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只好向胡夜鸣说道:“这事先这样放放吧,放段时间,咱俩都好好想想。你先去修行你的,我若想开了,会让蛮蛮叫你的。”   胡夜鸣没有出声,也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不说话也就罢了,他却是伸手摘下来一片树叶,也不知怎么卷了卷,放到唇边就吱吱唔唔的吹了起来。   山中本就静,虽有虫鸣兽吼,但离我们很远,胡夜鸣吹的这曲子,也就显得格外的清亮。   他吹的曲子我没听过,不过十分好听,调子悠悠扬扬的,很有古风。   我本不想做那牛嚼牡丹之事,可我实在太累了。   和胡夜鸣说话的时候倒还有点精神,现在两人不谈论了,这曲子一起,我的眼睛立刻就睁不开了。   所以,几经恍惚,我很煞风景的在这个美好的调子中睡着了。。。   在树上睡觉,自然不会很安稳,感觉自己睡着了,可还本能的保持着一丝警觉,防备着自己会从树上栽下去。   睡的不舒服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娘亲的怀抱,温暖舒适又安全。   我满足的用脸颊在那胸脯上蹭了蹭,就此安心睡去。   这一觉睡的很甜也很舒服,舒服到我都不想醒来了。   可现实却与这想法截然不同,一双有力的大手硬生生的将我从睡梦中晃醒了。   “杜月西——”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我床前响起,声音极大,震的我脑子嗡嗡的直犯晕。   这么扰人清梦,是谁?   我有些气愤的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眼前的家伙,我却吓了一跳。   眼前这人面肿皮破,嘴歪眼斜,额头上淤青一片,眼眶边还有擦伤的伤口一条。   一看江一苇这悲惨的模样,我就明白了这江一苇是干什么来了。   昨晚他被胡夜鸣踹入了人群里,肯定挨了不少踩踏,现在应该是来找胡夜鸣报仇的。   我急忙向四周扫了一眼,胡夜鸣人影不见。   我不由松了口气,他没在这儿,想来这江一苇也就吼两嗓子就算了,他总不会对我动手吧。   “江——”我刚吐出一个字来,只见江一苇愤怒的向我叫道:“杜月西,你说,你和他到底做了什么?”   啊?   这怒火中烧的样子,不象是来寻仇的,倒象是来抓奸的。。。   不过就算是抓奸,也轮不到他来吧。   见我没回答,江一苇象只狂暴的狮子一样,抓着我的胳膊,使劲的摇晃,把我晃的如同暴风雨中的小树苗一样。   失了血本来就爱头晕,现在又被他这一晃,晕的我七荤八素的,直欲呕吐。   我强咬了牙齿,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江一苇,放开我!”   江一苇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了,我的话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他继续向吼叫着:“你说呀,他把你怎么样了?你们,你们是不是。。。”   吼着吼着,叫着叫着,晃着晃着,在我用全部的力气压制造反欲吐的胃的时候,江一苇的动作慢慢的缓了下来,有悲伤,逐渐的取代了刚才的盛怒。   见他松开了手,我连忙一把推开他,趴到床边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江一苇也没躲闪,我这一吐却是将他的鞋子弄脏了。   没有看鞋子怎么样,江一苇仍固执的站在原地,固执的问着那个问题:“杜月西,你给我个准信,你和他,是不是已经。。。”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但他的意思,却是表达的清清楚楚了。   拽过条手绢擦了擦嘴,我靠到枕头上,没有说话。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很静很静,很静很静。   江一苇的眼中慢慢的流出了两行泪,他的眼眸深处,再也没有以前那飞扬的神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望伤心。   那泪还没流到嘴角,他猛的伸出手,狠狠的将那眼泪抹去了,然后转过身,几步就冲出了门去。   “咣——”   门板打在墙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三八节快乐,女同胞们~这个周末没更新,呵呵,对不起大家啦。我老公说我天天就知道闷着头瞎琢磨,也不理他,周末就不让我写了,带我去玩了。。。。呵呵,就当大家放我几天假吧,别埋怨我,哈哈~   ☆、第 62 章   望着那晃来荡去的门扇,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我和胡夜鸣有事,他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一与他没有婚姻之约,二与他没有郎情妾意,三与他没有眉来眼去。。。   虽然曾经往他家去过,但是为了求医,与感情并无干涉,何况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   我实在想不出,他这种气愤,到底是从何而来,或者更明白的说,他对我的情意,又是怎么产生的,为何看起来很是严重。   我正在琢磨,只见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出了个小白脑袋,眨着个小眼睛,在偷偷的向房间里张望。   “蛮蛮,进来吧。”一看见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心里不由就感到些许的安慰。   小蛮蛮作势就要往我怀里冲,我赶紧伸手止住它:“等下,我先洗脸漱口。”   梳洗干净了,又换了身衣服,将地面清扫干净,我这才伸出手,把小蛮蛮给搂到了怀里。   拱了个舒服的姿式,小蛮蛮扬起了那雪白雪白的小狐狸头,用圆圆的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小声道:“西西,昨晚可是小叔叔把你送回来的哟。”   这事不用猜我就知道,本来我俩还在山里,我一觉醒来就回家了,那肯定是胡夜鸣把我送回来的。   只是,小蛮蛮现在说这件事,意味深长啊。   这小家伙,现在也会用心思了。   我在它那毛绒绒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浅浅一笑:“什么事也瞒不住你。”   小蛮蛮用爪子在我的手上轻轻挠了一下,然后有些躲躲闪闪道:“你都让小叔叔抱了,就应该,应该,那个,不要和别的男人,那个来住了。”   。。。我无语了,这还有个胡夜鸣的小密探。   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懂啊,比我还要守礼呢。   我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倒是向它问道:“你小叔叔回去了?”   小蛮蛮点头道:“嗯,小叔叔又回北丘啦,他说你要是有事了,就让我叫他,他会立刻赶来的。”   回去了,这也好,不见面,也少了一些尴尬和无奈。   人和仙,终究是隔了天条,无法获得圆满的。   若真如胡夜鸣说的那样能脱了仙藉,也不会有天仙配,牛郎织女那种天人相隔的故事流传下来了。   小蛮蛮歪着个小脑袋琢磨了一会儿,怯怯问道:“西西,你是不是要当我的小婶婶了?”   小婶婶?一听到这个称呼,我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一只小狐狸和我叫婶婶,这,这还真让我这个“人”一时无法接受。   我再往深里想了想了,若真是能和胡夜鸣成亲了,一群小狐狸围着我叫婶婶。。。   万幸万幸,幸好幸好,多亏多亏,这厮是个仙人,我们不能成亲啊。   小蛮蛮见我没说话,小小的眸子上就涌出了几分焦急,它尖叫道:“西西,你都让小叔叔抱了,就得当我的小婶婶啦,我可是第一次看见小叔叔亲近雌性呢。”   。。。雌性。。。   我被这个词噎的差点没喘上气来。   以后不当女人了,被小蛮蛮改成雌性了。。。   我满脸的郁卒,再一次庆幸,我和胡夜鸣没有成亲的条件。   见小蛮蛮用那水汪汪的小圆眼睛渴望的看着我,我不由柔声向它解释道:“你也是修行的,你听说过人和仙能成亲的么?”   小蛮蛮很聪明,一听我这话,小脑袋顿时就耷拉下去了,无精打采的将那尖尖的小嘴巴放在我的手背上,郁闷道:“可是我喜欢西西,也喜欢西西当我的小婶婶。”   见它蔫的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反倒生出不忍来了,轻轻的抚着它雪白又柔软的皮毛安慰它道:“当不成你的小婶婶,小蛮蛮也可以陪着我啊,我才十几岁,最少也能再活个四五十年吧,你要是喜欢我,就陪我一辈子,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好不好?”   我安慰人的技巧实在是不怎么高明,这话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就把小蛮蛮的眼泪给勾出来了。   那小眼泪吧嗒吧嗒的,一个劲的往我手上滴。   我捧着掉泪的小蛮蛮,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两天,我与眼泪,似乎格外的有缘。。。   又安慰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止住了小蛮蛮的泪水。   等小蛮蛮不再哭了,我也累的够呛了。   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又没睡足,还被江一苇折腾一阵去了,又和小蛮蛮说了半天好话,这一放松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又轻又重。   轻是因为总有一种飘飘然然,恍恍惚惚的感觉,而重,则是因为身体四肢比以往格外的沉重,沉重到我都有些抬不起胳膊来了。   连忙把小蛮蛮放到床上,我拽着帷帐慢慢的坐下来,歇了好大一会儿,眼前那飞转的东西才算是停了下来。   小蛮蛮直起小身子,伸出小爪爪就按上了我的额头,满脸担忧道:“西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怕它着急,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大病,就是有点贫血。”   小蛮蛮这才放下心来,小嘴一撇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等我去帮你要点人参回来,西西吃了就会好了。”   要人参?   和胡夜鸣要么?   算了,慢慢将养就会好的,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去麻烦他了。   我赶紧拦住小蛮蛮:“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你小叔叔了,我仔细养着就是了。”   小蛮蛮皱着个小眉头道:“才不去找他呢,哼,连西西都娶不来给我当小婶婶,我看不起他呢。”   呵呵,这个不懂掩饰,爱恨分明的小家伙呀,怎么就能让人不喜欢呢?   不过,除了胡夜鸣,它还会去和谁要呢?柳青从?黄慕道?   “你去哪要?”我好奇的追问了它一句。   小蛮蛮轻轻巧巧的跳下床:“山人自有妙计。”   。。。还会拽词了,我家小蛮蛮,还是只有文才的小狐狸呀!   等蛮蛮走后,我这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   太阳还没走到头顶,应该还没到中午呢。   早饭时间已过,中午饭又有点早,我抚了抚沉重的脑袋,算了,还是在睡会儿吧。   骆尘净远走天涯了,胡夜鸣又回去修炼了,四哥被胡夜鸣弄的不知怎样了,江一苇估计也是一去不再返了,嗯,我这里难得的清净了。   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同时又觉得有点轻松。   我本就过惯了闲云野鹤远离红尘琐事的日子,这些天来被这些感情弄的实在有些不堪重负。   现在好了,不管是深情的,还是多情的,不管是有情的,还是无情的,统统走开了。   感觉,不错。   也没有花太多心思想什么,我很快又沉入了睡梦中。   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的睡足了,一直睡到大天黑,这才自自然然的醒来了。   还没睁开眼呢,只听得肚子咕咕一阵乱叫。   我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感觉饿了呢。   起了起身,直觉得身体饿的越发虚了,我连忙坐定,养了一会儿精神,这才喊道:“阿桃,艳儿。。。”   晚饭喝的粥,从和骆尘净相处几个月后,我就学会了养生之道,晚饭一般都是喝点粥温养,七八分饱足矣。   骆尘净,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仍是有着酸楚。   这个人。。。罢了,罢了,从此以后,不再提起就是了。   不提起,自然也就不会再想起,不再想起,感情自然会慢慢淡化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也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   此时的伤,此时的痛,也许在一年半载之后,三年五年之后,十年八年之后,不过是些许的浮光掠影罢了,在时间的河里,禁不住半点的消磨。   想当初,娘亲走的时候,我也曾想过要随她而去,握着那个浅绿色的小小蝴蝶,我呆坐了几天几夜,终是任由痛苦分割了我的心脏,却仍是如行尸走肉般的存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如今,十年过去了,经的事多了,认识的人也多了,被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冲击,那曾经的伤痛早已淡去了,就连那锥心刺骨的痛,现在也是一丝都感觉不到了。   白天睡够了,晚上自然不困了。   吃罢了饭,身体也有些力量了,精神一些了,脑子也活跃了一些。   怕自己再胡思乱想,勾起那种种苦楚来,我索性来到了东屋佛堂。   我虽没有怎么信过佛教,也没有读过几本佛经,更没施舍过僧尼,不过在这庄严的菩萨画像前,我倒也能平静的下来。   这佛堂,从胡夜鸣帮我设上,除了初一十五上香,我就没怎么在这里待过。   蛮蛮说我的仙缘要多过佛缘,对道教的东西要比佛家来的亲近。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我自小就喜欢读道德黄庭,从来没有看过金刚地藏。   除了危急时刻念过几句阿弥陀佛,喊了两声观音菩萨,我对佛家的知识,真是浅薄到一无所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知识,浅也就浅了。   我不是那执着之人,也不是那大彻大悟之人,活着不求目的,不积因果,只顺从本心就好了。   在佛前点了几炷香,满屋子转了转,一本佛经没找到,只找到本小蛮蛮扔在这里的《南华经》。   算了,什么佛不佛道不道的,我现在只想找个可以让我安心的地方罢了,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想开了,也就无阻碍了。   我坐在菩萨画像下面,执了灯烛,开始翻看《南华经》。   ☆、第 63 章   我说过,我是个很直接的人,面对任何问题,从不逃避和推托,当我现在静下心来后,我问了自己两个问题,然后就很简单的就明确了我以后的人生道路。   首先我问自己:和胡夜鸣。。。之后,我是否还能再接受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肌肤相亲?   答案很明显,是不能,女子要从一而终,我是念着这句话长大的。   我和胡夜鸣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我们那样子,和没做也没什么区别。   再进一步想,假设我真的再和另一个男子成婚了,面对那人,我肯定会心怀愧疚,大概一辈子不会安生。   这个答案有了,我又问了自己第二个问题。   胡夜鸣不能成亲,那么,我将何去何从?   别人不能嫁,他也不能嫁,那么,我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自己过一辈子。   孤独一生,听起来很可怕,也很凄惨,可对我来说,却没有过于为难和畏惧。   这八九年来,我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再这样持续过下去,我也没有什么异议。   虽然说,女人若没有结婚生子,似乎整个人生都不太完整。   但,花有半残,月有半圆,酒有半醉,春有半寒。。。人间万物,又哪得处处完满?   人生,亦无例外。   想好了,清楚了,我放下书回房。   房间里,孤灯如豆,晕黄的光朦朦的照在墙上那幅画上。   满纸的孤寂,从那背立的身影中破空而出,一室凄清。   我静立画前,默默的看着那画中的人。   这画中人在我的眼前,可那做画的人呢,是否已经离了七丰镇?他现在,又在何方?是否也如这画中人一样,独立于夜风之中呢?   前前后后,断断续续,我们似乎在一起度过了两三个月的时光。   除了娘亲和四哥,这是第三个和我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的人,也是第三个给予我温暖,让我感到这个世界不那么冰冷的人。   温和的他,忧伤的他,笑如微风的他,手执书卷的他。。。   说忘了,可又怎么能忘?   良久,我黯淡的低下头去。   不忘又如何?   不过是徒添悲伤罢了。   刚说要自己过一辈子,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决心了?   我伸出手去,想要将那幅画摘下来。   可手在画轴上停了好久,终是无力的缩了回来。   那背影,真的很孤独呵。。。   我静静回身,扑一下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摸黑上了床。   既然还做不到放下一切,那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接连几天,我一直坐在佛堂里,大多数的时候是呆坐着,也有时候拿了那本南华经装幌子。   我做不到太上忘情,却也知道不能如此烦乱的度过一生,只好在时光的消磨中,慢慢将那白衣翩翩的身影淡去。   想着乱七八糟心事的同时,我还很挂记小蛮蛮。   那个小家伙说去要人参,却象肉包子打狗一样,出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知它本事高强,不会出什么意外,却仍是忍不住的担心。   也不知道它到底去哪要人参去了。   其实人参买就行了,我又不是没有钱,可惜那个小家伙似乎太过性急,不等人答话,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唉,这才真是孩子脾性呢。   到了第五天晚上,小蛮蛮仍没有回来,我也仍坐在佛堂中,忘着墙上那三幅佛像发呆。   坐着坐着,忽然觉得脚很麻,我以为是坐的时间长了,刚要动弹一下,小腿却也麻了起来。   这情景。。。似曾相识。。。   当日,那柳月仙上来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么?   看来,是她又有事找我了。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我的身体就动了。   上来一占据了我的身体,柳月仙就拿起了那本南华经,腰肢款款的就向我的房间里走去。一边走,我只听得柳月仙那娇媚的声音道:“不要总在菩萨面前翻看道家的经书,菩萨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你,但这样做终归不妥,佛道始终不是一家的。”   “哦,我知道了。”我在心底说道。   可能是共用一个身体的原因吧,或者是柳月仙另有神通,她应该是很清楚的听到了我的回答,她又笑道:“你每天枯坐着,不觉得无聊么?”   我答道:“没什么无聊的,发呆罢了。”   柳月仙将那本书放到我的梳妆台上,然后轻车熟路的打开了我的衣橱,眉开眼笑道:“知道你又添了好些的新衣服,我早就想穿一穿了,可恨七爷不解风情,不让我们随便上来。哇,这些衣服好漂亮啊。。。”她手忙脚乱的拿出几件衣服放到床上,三两下就将我身上那件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一件蛾黄色的纱衣,然后对着镜子转来转去。   “西西,这件好看不?”   我刚要回答她,却又听她叫道:“西西,你还算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孩么,竟然都不抹胭脂!这怎么得了,不打扮怎么会漂亮呢。”   她急忙坐到梳妆台前,打开脂粉盒,这一通描眉画眼。。。   趁她涂脂抹粉的功夫,我赶紧问她:“找我有事么?是胡七爷让你捎什么话给我么?”   柳月仙一边研粉,一边答道:“你不问我都忘了,我问你,你那些情呀爱呀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情呀爱呀。。。   他们的消息可真灵通啊,我这儿清静还没几天呢,他们竟然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就在我家住,知道也是应该的。   我轻轻道:“我的心意是定了,不会再那么乱了。”   柳月仙嗤嗤一笑,在镜子中向我飞了一个媚眼,用媚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道:“哦,西西,你想好了要跟哪个俊俏的男子了?我比较中意那个穿白衣的公子哦,你选的是他么?”   柳月仙觉得骆尘净好?   嗯,这个爱漂亮的家伙,肯定是要选容貌最英俊的了。   可惜,我注定是要让她失望了。   “谁也不选,安份过日子是正经。”我淡淡说道。   柳月仙笑眯眯道:“西西是不是害臊了?算啦,不告诉我我就不问了,省得我们的十三小姐抹不开。。。”   我郁卒,这年头,说真话咋就没人信呢!   只一会儿功夫,柳月仙就将我那张脸描画好了,我那一向素净的脸,被她一妆扮,顿时又添了几许姿色,一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惊艳的意思了。   柳月仙满意的笑了笑,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将胡七交待给她的事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耐了性子,也没再问,静静的等着她告诉我。   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脸上的妆也配合衣服的颜色画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柳月仙似乎对漂亮的衣服没有一点抵抗力,将近一个时辰,她就一直在镜子前扭来扭去。   眼瞅着一个时辰要到了,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柳月仙,胡七爷到底让你告诉我什么,一个时辰马上就到了,你要是再不说可没时间了。”   柳月仙一听要没时间了,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利索的跑到床边,又换了一套衣服。   趁着换衣服的空,她才急急忙忙道:“七爷说反正你没什么事情做,想让你提前将天眼开了。”   我顿了顿,惊讶道:“天眼?”   柳月仙道:“嗯。看香的人,都得开天眼的,这样才能看得到一些普通人看得到的东西,才能给人看病呀。”   天眼是什么,我自然是知道的,书上说开了天眼,就能看得到鬼怪了。   能看看妖魔鬼怪的世界,也不错,找点事情做,也正好可以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那要怎么开?”   柳月仙道:“七爷让我教你一个法子,就是采日。”   “采日?怎么采?”   “双目盯着太阳,引太阳光芒进入眉心。”   我有些不可置信道:“就这么简单?”   柳月仙笑道:“自然不是这么简单,采什么时刻的阳光,是有讲究的,七爷说这个法子不可外传,你听了不要告诉别人。”   然后,她低低的告诉了我,要采什么时候的阳光,要注意一些什么问题。(注:采日开天目确实可行,但请朋友们不要轻易尝试,并不是所有时间的日光都可以采,只有特定时候的日光才可以,盲目采日可能会被阳光刺瞎双眼。)   听她将这采日的法子讲完了,我随口问道:“那要多久才能开得了天目啊?”   柳月仙嘻嘻一笑,有些调侃道:“这个要看悟性和机缘的,有的人三五天就能开了,有的人三五年也不见得能开。”   不会吧,要三五年?坚持三五年的看太阳,这很需要毅力的。   “那你说我得需要多长时间啊?”胡夜鸣说过我仙缘重,是修仙的好人选,这悟性和机缘,应该也不会差吧。   柳月仙轻笑一声:“这我可就说不好了,你自己试试看啊,不过你少见人群,灵性被泯灭的不多,应该很好开的。”   很好开,那就开吧。   我稍一沉吟,又问了柳月仙一个问题:“我听说自尽的人,魂魄会一直困守在死亡的地方,是这样么?”   柳月仙一楞,然后轻轻道:“西西,你是在想着你娘亲么?”   我用沉默回答了柳月仙。   柳月仙也什么也没说,过了良久,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一个时辰到了,我要走啦,不然七爷要怪罪我了。这些衣服西西可要保管好了哦,我下次来还要穿。”   她的声音刚落,我就感觉一轻,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揪了出去。   我一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看到镜中那原本含嗔带笑的脸,已经恢复了以往那平淡到毫无表情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久病归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朋友在继续关注这个文,现在身体好多了,从今天起开始恢复更新,请新老朋友继续来捧场吧。我不敢保证会天天更,一天更几章,只能向大家说,一有时间我就尽量来更新,争取早日完结了这篇文,不会再让大家久等。希望还继续在看的朋友们回个帖,哪怕只几个字,也会给我莫大的鼓励,让我不余遗力的爬来更新,谢谢谢谢大家了~晚上会再更一章,不知要到几点才更,现在开始着手写~   ☆、第 64 章   柳月仙走的有点慌乱,有点急促,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隐瞒我什么。   是娘亲的事么?   想开了天眼,有朝一日再回去杜府看看,那个偏安于杜府一角的小院子,是不是依旧有娘亲的幽魂在徘徊,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已经和那个她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团聚了。   如果能见着娘亲固然让我有些许安慰,若见不着,我也只会含笑安心,那恰恰说明了,娘亲和那个男人终于走到一起了。   这柳月仙,走的如此匆忙,是不是从侧面已经告诉我了,娘亲的魂魄已经不再杜府了?   他们以前都是杜府的保家仙,府里有没有幽魂自然是知道的。   如此想来,我倒是觉得有些欢愉了。   想到娘亲,不由的又去了娘亲的灵位前,虔虔诚诚的上了两炷香。   不管娘亲的魂魄去了何方,我仍是当娘亲就在身边一样,看着香烟飘飘荡荡,直陪伴娘亲到香烛燃尽,这才寂寂回了房。   回得房中,看着那满床满椅的衣服,我忽然感到有些疲惫。   夜已深沉,阿桃和燕儿早就睡去了,我也不忍再打扰她们休息,只好自己将那些衣服一件件叠好,整整齐齐的又摆放回衣柜。   收拾好,又赶紧洗掉残妆,刚要换上睡衣,只听得门轻轻响了两下,然后小蛮蛮那尖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西西,你睡了么?我带了朋友回来。”   又带朋友来了?   这次应该带的是个陌生的朋友,不是黄慕道或柳青从,那两只已经来的很熟了,小蛮蛮不会特意再向我说一下的。   小蛮蛮回来,我固然高兴的很,连忙回道:“没睡呢,请进吧。”   娇小可爱的小蛮蛮一推门进来了,我抬眼向它身后望去,整个人却是呆住了。   小蛮蛮本事见长啊,不光往家带动物了,这次连人都带回来了。   它请来的朋友,赫然是一个白胖的小男孩。   小孩大约只有三四岁的样子,胖胖乎乎的,长得水水嫩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可爱。穿着一身大红的肚兜,手腕脚腕上还戴着木制的手镯脚镯,一走路蹦蹦跳跳的,着实的让人喜欢。   “西西,他是我的好朋友,叫宝宝。宝宝,这就是西西。”蛮蛮的介绍永远是这一番话,简单的很。   这么小的孩子,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来应对,杜府里虽然也有小的弟弟妹妹,但他们从没有到我面前去过,小孩,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实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那小孩,一点也不认生,甜甜的向我笑了一下,打量了我一番后,仰着脖子道:“西西很干净,宝宝很喜欢!”   嗯?   这是什么话?   我很干净?   哦,是不脏,我刚洗的脸呢。   小蛮蛮见我有些发怔,在旁边给我解释道:“宝宝说的干净,是说你的气息很干净,没有沾上太多世俗的污秽。”   咦,能看出这些来,这个小宝宝,似乎也不是一般人吧?   “宝宝,你看,我的地盘在柜顶上哦,看那个垫子,是西西帮我绣的呢,来,我带你看看。”小蛮蛮一跃就上了柜顶,象个热情的主人一样,招呼着宝宝。   本来说要给小蛮蛮单独准备间房,可它死活不乐意,我只得仍让它住在柜子顶上。   它上来下去的跳习惯了,却没想到人和它是有区别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上得去呢,我连忙去搬椅子,打算将宝宝抱上去。   可我一转身间,却吃惊的发现,地上已经没有那个小家伙的影子了,急忙抬头,那个白胖的孩子已经坐在柜顶了。   嗯?   明白了。   这孩子,果真不是人。   柜顶我是不能上的,两只小的叽叽喳喳说的很热闹,我也插不上嘴,只得在桌边坐好,静静的看他们说话。   小蛮蛮道:“我还有两个朋友哦,等我有时间了,我介绍给你认识吧。”   小宝宝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了,我不想见外人。”   小蛮蛮锲而不舍的劝道:“你放心,他们俩都是好人,不会吃你的。”   小宝宝仍是摇头:“不行,不安全,我只信得过你,呃,还有西西,她肯定不会害我的,是吧?”语气仍是有些不太确定。   蛮蛮抬起小爪子,在宝宝头上轻轻拍了拍,保证道:“西西自然不是坏人了,要不我也不会在她家住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哦。”   宝宝很坚决的点了点头:“嗯,我不反悔,现在就要么?”   蛮蛮道:“现在给我是最好了,你放心吧,答应你的事,西西一定会办到的。”   听了这话,宝宝似乎也很开心,将那白嫩嫩的小手往蛮蛮前面一伸,大大方方道“那你来吧。”   小蛮蛮似乎十分的高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白爪子,琢磨了一下,却是没有伸爪,而是小嘴一张,咔嚓一声,就把宝宝的小半截手臂给咬了下来。   我大惊失色,拍案而起:“蛮蛮,你这是做什么?!”   小蛮蛮被我吓了一跳,嘴巴一松,宝宝的那半截手臂叭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我哪有心思管这断肢啊,三步两步窜上椅子,急忙去处理宝宝的伤口。   一把握住宝宝的断臂,闪目看去的时候,却是又吃了一惊,那白生生的小胳膊完完整整的还长在那里,没有丝毫受过伤的痕迹。   不会吧。。。我明明亲眼看见小蛮蛮咬的啊!   看见我惊诧的样子,小蛮蛮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它一边笑,一边用小爪子指着我道:“西西,吓到了吧?哈哈,宝宝是人参娃娃,他的胳膊其实就是一条须子变的。它的须子很多,胳膊自然也会很多的,掉条须子它不会有事的。”   人参娃娃?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自从看见胡夜鸣那只狐狸后,这接踵而来的件件桩桩奇异事件,无一不在考验着我的接受能力。   从能变成人的狐狸胡夜鸣,到那几百个保家仙,再到会说人话的小蛮蛮,能支配我身体的柳月仙,翩翩贵公子般的小蛇,调皮捣蛋的小黄鼠狼,现在,又来了个人参娃娃。。。   我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啊!   在小蛮蛮的笑声和人参娃娃宝宝善意的微笑中,我悻悻的跳下了椅子,然后弯下腰去,捡起了宝宝的半截“断臂”——一块手腕粗细,半尺来长的人参。   参我也曾吃过,可没有吃过如此“惨烈”的,是从小孩子身上咬下来的。。。这,这么大一块参,是不是太贵重了?   小蛮蛮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似乎看出了我有要拒绝的心思,趴在柜边上,探着个小脑袋向我看了过来:“西西,这是宝宝送给你的,不过不是白送的,你得帮他也做件事哦。”   哦?   这应该算是交换了吧?   不知这可爱的人参娃娃要和我交换什么。   宝宝用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希望的看着我,有些急切道:“西西,这些你先吃着,吃完了我再给你,不过你要帮我念五百遍《金刚经》哦。”   念《金刚经》?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宝宝略为羞涩道:“得了佛力,我就能敛去形迹和气息,再也不怕那些想吃我的坏人了。若是佛祖垂怜,还有可能直接飞升去西天世界呢。”   宝宝憧憬的是挺好,可惜我的眼界实在太小,这些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在我看来却是如水中月镜里花一样飘渺。   不过我仍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宝宝的要求,念五百遍经书,这对我来讲,实在是很容易的事。   见我答应了,可爱的小宝宝挥舞着小胳膊,一个劲的让我再咬下一截来,在它的热情之下,我差点没晕过去。   宝宝和小蛮蛮似乎有说不完的童言童语,我听了会儿,实在熬不住困,向两只小的道了声歉,终是合衣睡去了。   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我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柜顶。   柜顶上,只有小蛮蛮盘成了个白绒球睡的正香,那个不断让我咬胳膊的人参娃娃却是已经消失无踪了。   既然答应了人参娃娃要念经,我是肯定要做到的。   家里没有《金刚经》,我拜托了村里人去城里帮我买本。   晚上的时候,经书捎回来了,我净了手,如珍似宝的捧到佛堂。   小蛮蛮见我要诵经,捧了它的小垫子放在我身边,然后舒舒服服的卧了上去,说是要跟我学念经。   看它那装模作样的样子,让我不禁莞尔。   燃起一支香,拈开经书,我开始大声朗诵,小蛮蛮还不错,还真一句接一句的跟着我念了下去。   可惜我对这本经书不太熟悉,再加上还要查找不认识的字,还要理解琢磨自己看不懂读不顺的地方,整整一个多时辰,我才将这本经书给完完整整的读了下来。   念完一遍了,小蛮蛮又说我得回向,把功德回向给宝宝,这样才有用呢。   回向。。。。。。我又学了个新词。   我本来就很闲,现在终于找着可以做的事了,于是我很尽心尽力的去念诵经文,白天念,晚上也念,反正只要一有空,我就开始念诵经文。   我不习惯欠人债,早日完事早日轻松,何况,我还指望着佛经能带我挣脱那些烦乱的心绪呢。   还没念得几天,还没等我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一个曾怒气冲天离去,我以为再也不会登我家门口的人,却再一次不请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算太晚吧,呵呵~生了场病,身体果然不大如前了,以前整天熬通宵都行,都是半夜更文,现在才十点,竟然已经困到不行了。。。同志们,好好保重身体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第 65 章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惊奇的问向江一苇。   江一苇满头大汗,衣服上还沾了些许的尘土,一副死狗样,累兮兮的趴在桌子上,正呼哧呼哧的喘气。脸上也不是那日愤怒的样子了,而是换成了一脸的满不在乎。一见我问他,他笑嘻嘻的回答道:“我怎么就不能来呢,这里又没有妖怪,我还怕谁吃了我不成?”   这又是哪门子的疯话?   我拎起茶壶,帮他倒了杯茶,摆到他面前,他也没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歪过身来,挤眉弄眼道:“还是你贴心,知道我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早就渴了。”   我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问道:“来找我有事情么?”   江一苇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轻浮:“没事就不能来么?想你了,就来看看喽。”   以前的时候,他和我说话,虽然也随便,但还算正经,怎么经过胡夜鸣一闹,反倒变成这样了呢?   我应该和他谈谈了。   “咱们出去走走吧,这个时候,山花开的很漂亮呢。”我向他发出了邀请。   江一苇忙不迭的点头:“好,你去哪我都陪你。”   忽略他语气中的暧昧,我们一起出了院子。   漫山遍野的苍绿,高高低低,深深浅浅的布满了整个玕山,一条不打眼的小路,蜿蜿蜒蜒的爬向了山顶。   我和江一苇顺着这条小路,慢慢向上走着。   路边树下,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儿,繁繁盛盛的开的正喧,偶尔有彩蝶站立花朵之上,也有那黄色的蜜蜂,从这朵飞到那朵,忙个不停。   揪了个草叶在手,我心里惦量着,要如何打退江一苇。   未料想,还没等我开口,江一苇倒是先说话了:“杜月西,我明白你想和我说什么,你想以后不让我来了,是不?”   这一下,弄得我是哑口无言了,我虽然是打的这个主意,但现在被他一语道破,我却是再也不好意思接口的。   见我有了默认的意思,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弯下腰去,摘了把淡紫色的小花,一朵一朵的摆弄来摆弄去。   “杜月西,你觉得我娘和我爹在一起般配么?”江一苇突然问道。   江映和江夫人?   这对夫妻,一个沉默寡言,另一个能说会道,虽然性格迥异,但看他们相处的样子,倒也十分的融洽。   虽然不知道江一苇为何有此问,我仍是很老实的回答了他:“天作之合。”   江一苇颇有感触道:“我也是这样觉得。”   然后他停住脚步,站到我面前,极为认真道:“我娘早就告诉过我,我的话太多,必须要找个沉静少言的女子当我的娘子,就象她和我爹爹一样,这样才能过好日子。要是找了个话多的,恐怕要天天吵架呢。”   我不爱说话,这就是他中意我的原因?   我别转了脸庞,躲开他热情的目光:“世间沉静少言的女子不止我一个。”   江一苇用一种极为坚决的口气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娘亲说的话是对的。和你在一起很舒服,我喜欢你那个淡淡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够。”   他就这样直白的将他的心思讲了出来,在情爱方面,我一向拙于应付,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我才开口拒绝他道:“这话以后休再提起吧,你也知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喜欢那两个字,我说的很含糊,毕竟我现在对胡夜鸣,着实谈不上喜欢这两个字。   一只小巧的彩蝶飞过来,一个不留神,却是正撞到了一片蛛网上,五彩的翅膀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那张网。   江一苇手指一弹,将手中的花儿射出去了两朵,恰好把蝴蝶左右两边的蛛网穿了两个大洞,那蝴蝶挣了几下,身上裹着几根蛛丝,终是跌跌撞撞的飞走了。   “杜月西,你说这蝴蝶被网缠住了,它痛苦不?”江一苇看着那飞远的蝴蝶,眯着眼睛轻轻问道。   不知道他话里含了什么意思,我也注视着那只蝴蝶,小心答道:“自然是痛苦的,不过挣脱了网,也就不痛苦了。”   江一苇道:“我放跑了蝴蝶,你说那辛苦织网的蜘蛛痛不痛苦?”   我是那只蝴蝶,他是那只蜘蛛,是这个意思么?   真瞧不出来,大大咧咧的江一苇,竟然也会有如此细密的心思。   “这山上蝴蝶很多的,放跑这一只,自然还会有下一只来投网的。”   江一苇听了我的回答,瞟了我一眼,然后慢步前行,漫不经心的甩给我一句话:“再来投网的,已经不是当初那只了。”   他忽然提步飞身,向着那蝴蝶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站在树荫下,等了半盏茶功夫,他箭一般从山上冲了下来。   跑到我面前,他小心翼翼的把双手捧到我面前,那只翅膀上缠着蛛丝的蝴蝶,扑楞楞的正在他的手心上。   他抬起头看着我,亮晶晶的眼睛中满是坚决:“不管它的翅膀是不是残了,还能不能再飞,我还是最喜欢这只。”   不管是残了,还是不能飞了,是在说我么?   说我不管是对别的男人动过感情了,还是失贞了,他都不在乎,还只想要我么?   看着太阳下,他汗珠闪闪的脸庞,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美好,美好到他不去计较我与别的男人的纠葛,仍一心想要我。   没有感动到泪流满面,也没有激动的扑入他的怀中,哭着喊着要接受他这份感情。   我只是静静回转身,沿着山路开始下山。   我与他,亲密不如胡夜鸣,感情不如骆尘净,熟悉不如四哥,何况,自始至终,我一直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也很明确我以后要走的路。   我的沉默,足以让江一苇明白了我的态度。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后,也不再说这些事情了,而是开始絮叨别的。   “杜月西,你派人去我家了?我娘给我捎信说你送了好些东西给我家,我家什么也不缺,你留着那些东西自己用呗,你这么瘦,得买点补品好好补一补的。你送我的那块玉佩我娘给我捎来了,我很喜欢,你看,我都没舍得挂,用帕子包起来呢。。。”   他没完没了的自言自语,洒满了这条长长的山路。   留江一苇吃了午饭,又忍受了他一中午的嘘寒问暖,唠里唠叨,下午时分,才象送灶王爷上天一样,辛辛苦苦的把他给送走了。   江一苇说他爹和他娘很幸福,我虽不会置疑,但却比较佩服江映,他是怎么能忍受得了江夫人那滔滔不绝的话呢?听江一苇说一中午话,我就觉得头疼的很,也不知道江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的决定不会因为江一苇而改变,我的乱摊子已经支的够大了,我不会再加个江一苇来弄个不可收拾。   年少的爱慕总是会有些执着,有些莽撞,等他岁数再大些,经历的事情多了,见识到的女人也多,对我的印象,自然会慢慢冲淡的。   很快,我就将江一苇给放到一边去了,带着小蛮蛮,又去佛堂念经还债了。   念了这几日,《金刚经》我已经会背了,背起来还挺熟练,基本上一刻钟就能背完一遍了,我算了算,照这个速度念下去,五百遍还是很好念完的。   傍晚的时候,带着小蛮蛮去散了散步,顺便看夕阳。   小蛮蛮是极喜欢散步时间的,整只小狐狸漫山遍野的疯跑,撵山鸡追野兔,搅得整个山林是一片“欢腾”,大有此狐一到百兽惊的庞大气势。   每次一见到它那在树林中或隐或现的捣乱,我就觉得很快活,那些烦恼心事,似乎随着小蛮蛮那可爱的样子,统统消散在这片山林里了。   山里的夕阳落山是很美的,翠绿的山林罩上一层橘黄色的光,如梦如幻的,再加上群鸟纷飞归林,叽叽喳喳热闹的很,实在是让人心生爱意,忍不住想要吟几首诗来赞美一下。   可惜我终究不是作诗的料子,憋了半天,冲口而出的却是“如是我闻”————这几天背《金刚经》背的实在太顺嘴了。   既然开了头,反正也无诗词可以助兴,不如就背下去算了,于是,一边散步,我一边背诵《金刚经》,不知不觉间,没感到累,竟然就上山下山的打了一个来回。   散完步回家了,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身体沉的很,就好象背负了百八十斤的东西一样,特别是右边的肩膀,比小蛮蛮站在上面还要沉。   我以为是今天上山下山的走了两三次累到了,也就没往心里去,吃罢晚饭后,照例和小蛮蛮去了佛堂。   背了几遍经文,只觉得身体越发沉重,在蒲团上快要坐不住了。   刚想叫小蛮蛮回房休息,却只听得佛堂的门吱呀一声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我还没看见来人是谁,只见小蛮蛮象乳燕投林一样,嗖一下就飞了过去,直直的撞入了来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大家知道小江同志对西西的感情是从何而来的了吧?人家是以爹娘为范本找媳妇呢。看了留言,谢谢大家的关心了。身体基本上已经好了,现在只吃药就行了,不影响正常生活了,呵呵,在此多多感谢大家啦~晚上还一章。   ☆、第 66 章   “哟,几天没见,我的亲亲小侄女竟然这么孝顺,知道想小叔叔了?”一听这油腔话调的声音,我就知道,是夜大仙人降临了。   果然,下一刻,就看见金光灿烂的胡夜鸣抱着小蛮蛮翩然而入,那一身耀眼的金色衣服,晃得我眼晕。   小蛮蛮凑到胡夜鸣的耳边,压低了个小声音,鬼鬼崇崇道:“你再不来,西西要被人抢走啦,今天有个男的来找她呢,还去后山了呢,说了半天蝴蝶呀什么的。。。”它的声音虽然低,但架不住这夜深人静的,我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小奸细。。。。。。还外带监视我的。。。。。。   胡夜鸣抚摸着小蛮蛮那柔顺的皮毛,笑眯眯的称赞道:“乖蛮蛮,就这样干,以后有什么情况了,一定要向小叔叔汇报!”嘴里是和小蛮蛮说话,那细长细长的眼睛,看得的却是我。他那双眼睛是很漂亮,眼珠转动间流光溢彩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可我却怎么总觉得,他那眼神是似笑非笑,不怀好意呢?   胡夜鸣将小蛮蛮放地上一放,吩咐道:“乖侄女,你先回房去,我和小西西商量点事。”   小蛮蛮扬着个小狐狸头,兴奋的问胡夜鸣:“是你要娶西西的事么?你这个没眼光的家伙,早就应该娶西西了。。。”   胡夜鸣向小蛮蛮微微一笑,笑的十分的温柔和甜蜜,当小蛮蛮还沉浸在美好的叔侄感情中的时候,胡夜鸣飞起一脚,小蛮蛮咻的一声,如流星一般,已经坠落到庭院里去了。   胡夜鸣走到门口,啪啪两声,就把佛堂的门给踢上了,然后又向门外高声喊了句:“小蛮蛮,你最好乖乖去睡觉,要是让我发现你在门外偷听,立刻就把你送去黄家当童养媳。”   啊的一声惨叫后,小蛮蛮那尖尖的声音愤怒传来:“胡夜鸣,我诅咒你打一辈子光棍。。。”   我仰起头观看墙上的菩萨画像,就当这对丢人现眼的活宝叔侄是隐形的。   胡夜鸣站在门口,却是没有说话,而是如同瞻仰国宝一样,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我来了。   看着看着,他眉峰一挑,似乎有些不悦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长的这样子,穿的这衣服,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不成?   毫不客气的回瞪了他一眼,自我感觉我的目光是挺狠厉的,可人家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无视我的凌空瞪,反而还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杜月西,你打算修佛么?”他忽然开口问道。   修佛?   怎么会?   我虽然对菩萨恭敬,但却还真没有想过要认真修行,虽然也会背了《金刚经》,可那是要还人参宝宝的债。   我摇摇头:“不。”   胡夜鸣斜斜的瞟了我一眼:“那你在山上念什么经啊,这不是找事么?”   在山上念经怎么了?   佛祖说过不许么?   不明白胡夜鸣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夜鸣却盯着我的肩膀道:“你听见了吧,她根本就不想修佛,你们哪来的回哪吧。”   我慢慢的扭转脖子,瞪大了双眼,小心翼翼的看向我的肩膀————那里空无一物。   “看什么看,你那肉眼凡胎的,能看出什么来啊。”胡夜鸣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负了一晚上的重压的身体,陡然轻松了许多。   “我肩膀上的,什么东西?”好半晌,我才艰难的吐出了这句话,问向胡夜鸣。   站在我肩膀陪了我半夜,我还看不到人家,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有点瘆人。   胡夜鸣若无其事道:“山里修行的狐狸,今天听到你在山上念佛经,以为你是修佛之人呢,想让你带它们一家修佛。”   它们一家?   “一家是多少只。。。嗯嗯。。。多少口啊?”我随口问道。   胡夜鸣顺势倚在供桌前,眯着眼睛看着我:“这我哪数的清,小点的家族几十口,几百口的很常见,上千上万的也有。”   不会吧,仙家这么不值钱么,竟然只一个家族就成千上万,那这世上的仙家,岂不是比人还要多了?   搞不懂,真不知道这些仙家到底是怎么修行的,平时都待在什么地方。   很显然,夜大公子是不会那么有闲心帮我解答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的,他很快将话口揽到他那里去了,嘱咐我道:“以后不要轻易在外面念佛经,有些有修行的仙家是修佛的,如果跟着修佛的居士一起修行,会事半功倍。当然了,不是说外面念不得经,其实念诵佛经给世间生灵听,也是一种功德。只是你若不想被找麻烦,最好还是在家里念。”   哦,原来如此。   我认真的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那件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他的猛然话峰一转,速度快的我差点没跟得上。   我指了指佛像:“在菩萨面前说不太好吧,咱们出去吧。”   胡夜鸣不置可否的看了看我,率先迈步出了佛堂。   小蛮蛮在卧房睡觉,我本不想去打扰它,出去走走算了,可前面的胡夜鸣可不会这么客气,一脚踢开门,走到柜子前,把小蛮蛮就拎了起来。   我还以为小蛮蛮早就睡了呢,未料想这个家伙不仅没睡,还伸着个小脑袋,支楞着小耳朵,显然偷听的正欢。   小的不怎么样,大的更不怎么样,胡夜鸣不怀好意的冲着小蛮蛮一阵阴笑:“乖,我和西西要商讨人——生——大——事,小蛮蛮,你就再腾个地儿吧。”   我还以为他还会把小蛮蛮踢出去呢,这次却不是,他东看西瞧的,瞅见了一条我挂在床头的腰带,拿将过来,三五下就给小蛮蛮来了个五花大绑,然后走到院子里,隔着院墙一扔,将小蛮蛮就挂在桃树枝上了。   可怜的小蛮蛮气的眼睛都快喷火了,可惜它那张小尖嘴被绑的紧紧的,它连发表愤怒言论都做不到了。   我一向是把小蛮蛮捧在手心的,忍不住就心疼了,剜了胡夜鸣一眼,责备他道:“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绑成这样太过分了。”   也不求他,我去墙角搬梯子,打算自己去把小蛮蛮给摘下来。   胡夜鸣看了我一眼,却是没说什么,纵身一跃,就把小蛮蛮给弄下来了,然后就解开了腰带,一边解,一边低声道:“小东西,这次就饶了你,再敢偷听我和杜月西说话,可没这么便宜了。”   他看似在帮小蛮蛮解腰带,可我发现他每解一下,小蛮蛮就吸一口气,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我再仔细观瞧,却发现胡夜鸣那厮哪是在解腰带啊,他是在抽腰带,怪不得小蛮蛮那样疼呢。   这个小肚鸡肠的家伙,真是一点亏也不吃,对待自己的亲侄女都这么手黑。   怕小蛮蛮再吃苦,我连忙把小蛮蛮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帮它把腰带解开了。   小蛮蛮一得自由,还在我怀里呢,后腿一蹬,就向胡夜鸣的脸上扑了过去,正扑了胡夜鸣个出其不意,胡夜鸣那俊俏的脸庞上就狠狠的挨上了一爪子。   此情此景,实在是让我郁闷不已,这两只,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想想又怪自己多事,他们叔侄二人的相处方式一直是这样,我又何苦管这闲事。   不再理会已经战成一团的俩叔侄,我自顾先回了房。   等了一会儿,只听得佛堂的门响了一下,然后胡夜鸣欢快的走了进来。   我先将目光投向了他的脸上,真是奇怪了,刚被小蛮蛮抓了一下,竟然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这厮的脸皮难道已经厚成刀斧不破的地步了么?   见我看他的脸,胡夜鸣一边关门,一边善解人意的给我解释道:“若真让这个小崽崽把我抓破了,我这仙人的名号也就白顶了。”   嗯,知道了,原来仙人脸皮都厚。   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胡夜鸣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他也没说话,只是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目光闪闪的看着我。   知道他在和我要刚才那问题的答案,我淡淡道:“各安天命,咱俩该干吗干吗去吧。”   胡夜鸣眉头一皱:“这就是你想了这么多天想出来的结果?”   我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很直白的问他:“你能娶我么?”   他的眼睑一垂,眼中那耀眼的光芒消失殆尽,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不能。可那件事,我应该对你负起责任的。”   我很镇静道:“既然咱们不能成亲,你的责任负不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若执意担负起责任,不过是将一池春水搅的更乱一些罢了,实在是没有更多益处。要我看,这责任还是不要负的好。”   思考良久,胡夜鸣才抬起头来,却是向我苦苦一笑,有些自嘲道:“枉我修仙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你看的通透。”   我很谦虚的摇了摇头,没有接受胡夜鸣难得一次的夸奖:“不是通透,我只是直接。”   话谈到此,已经是将将好了。   我不想成亲的事,无须向他提起,这个打算,说出来,除了增加他的愧疚,实在是没有半点好处。   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处理就好了,有些打算,自己在心里知道就好了。   人活在世,不过匆匆几十载罢了,今年过了还有明年,明年过了还有后年,伤春也好,悲秋也好,早早晚晚,不过是换得那碗孟婆汤罢了。   看开了,看透了,挥挥袖云淡风清,举举杯浮生如梦。   人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完的早,感觉很顺,西西把胡公子一袖挥之了,胡公子的fans们,不会来K我吧,哈哈。晚安诸位,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第 67 章   可能我的话太过直接了,胡夜鸣对着我一个劲的苦笑。   “理虽如此,可我若不为你做点什么,总觉得亏欠你的很。”   难得邪气凛然的夜大公子有这份心意,我赶紧抬起头瞻仰一下他少见的伟大光辉形象。却略为惊讶的发现,原来他那张一向似笑非笑的脸上,竟然也可以写满惆怅与无奈。   若真如此让他离去,他也必定会心怀不安,我也不能太绝断,不管他的感受,将自己的意见完完全全的加诸在他的身上。最起码,应该给他一个可以让良心过得去的机会,来弥补他无意间犯下的过错。   我琢磨了一下,笑道:“若真觉得亏欠我,不如答应我件事吧。”   胡夜鸣挑了挑眉毛,很痛快的就答应道:“不管什么事,我一定答应。”   “你也知道,我总爱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我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你就过来帮我吧。”当初胡夜鸣与胡七他们约定的,是我成亲生子之后再开堂子,可我现在不打算成亲了,这事情以后解决起来,怕会有麻烦。有这位名副其实的神仙帮我,我应该能平安脱身了。   胡夜鸣看着我,难得郑重道:“我虽然不能和你成亲,但这件事却是能做的到的。杜月西,我向天发誓,我胡夜鸣,保你这一世平安。”   我抚额叹息,保我平安就保我平安呗,还用搞得发誓这么隆重么?   弄得我都有心理负担了,好象占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不过他给的承诺,似乎真的太重了,一辈子,那是得几十年的光阴呢。   转瞬又一想,几十年对人来讲,似乎很漫长,但对于动辄就活千万年的他来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于是,我坦然的接受了胡夜鸣的承诺。   胡夜鸣安心离开了,我也给自己安排后路了,这个结局,皆大欢喜。   临睡之前,又瞥见了墙上那幅画,不知怎的,竟然没有了以前那种痛苦酸楚,反而有了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奇也怪哉,真不知这种轻松,从何而来。   骆尘净走了,四哥不来了,胡夜鸣也解决了,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和安适。   不想再招惹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也不想再惹一些纠葛烦恼,我几乎不怎么出门了。   除了早晚带小蛮蛮去散步顺便采日,平常我都待在家里,念念佛经,绣绣花,读点闲书,侍弄一下院里的花草蔬果,和小蛮蛮玩笑一会儿。   日子十分平淡,但我却一点也没觉得乏味,一来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二来,我本喜静,喧闹的人群和无尽的烦尘琐事,始终不适合我。   “西西,宝宝给你的人参,你怎么不吃呢?你不吃病怎么会好呢?你别不是忘了吧。”小蛮蛮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问得我头晕脑涨。   人参,一想起人参这补药,就不由的会想起药方来,想起药方,自然就会想起。。。。。。   那血字凌乱的袍角,只要一想起,心就会抽痛的厉害。   这药方,是他交付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也是我们最后绝决的见证。   刻意的,我将它压在了箱底。   纵使我的身体虚弱不堪,我也不愿将它血淋淋的展现在我面前。   我怕从那幅袍角中,看到那颗破碎的心。   既然已经选择了要遗忘,就不必再拿出那些旧物,来不断的翻阅那前尘往事。   不念旧,自然就不会再想起。   过了七八日,张山一家从京城回来了。   这次让他们去京城,一来是给江家回礼,二来也让他们游玩一番,开开眼界,省得总是小家子气的,每次花银子一超过二两,三娘都心疼的要念叨我好几次。顺带着也让他们带小淘淘出去逛逛,小孩子,多见识点人情事故是好的。   让他们先梳洗休息了一番,吃罢晚饭,三娘才详细的将去江家的情形给我讲述了一遍。   江家对他们招待的很热情,事事照顾的都很周到,只是三娘没有很好的完成我交给她的任务。有好些话,她根本就没能说出口,那个江夫人太精明了,也太能说了,几下就把笨口拙腮的三娘给饶晕了。   我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江夫人那张嘴,别说一个三娘,就是十个三娘也不是对手啊。   说罢正事,三娘又讲起了沿途的见闻和风土人情,燕儿和阿桃这两个丫头也围了过来,一脸羡慕的听着三娘眉飞色舞的讲述。   我本没怎么出过门,惟有的两次远行,还都是为了求医问药,整日坐在马车,很少有露面的时候,因此上,对三娘讲的这些,我也感到很新鲜。   三娘出门一趟,口才见长,直讲了大半宿,见我困的眼睛有些迷离了,这才收住了话头,和两个丫头帮我铺床展被。   “小姐,今晚我和阿桃搬回来内院住么?”燕儿觑了个空儿问我道。   三娘一家走了以后,我就让这两个丫头搬到外院去住了,应个门也方便些。而且,我这边仙来仙往的,还有只会说话的小狐狸,我怕一个不留神再吓到她们。   本想让她们继续在外院住,反正那里房子多,而且我这里仙来仙去的,再加会说话的小狐狸,我还真怕一不留神就吓到她们。后来再想想,张山虽然老实,但终归是男人,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与他同住一院,终归不便,讲出去名声也不好。   “还是回来跟我住吧,晚上也好有个照应。”少不得,要勒令小蛮蛮谨慎些了。   帮我铺好床,三娘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事情想要对我说。   我洗罢脸,问她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和我有什么难为情的?”   三娘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怕太麻烦小姐了。出去一趟,长了许多见识,可也吃了不少不识字的亏,我想求小姐教淘淘认几个字,等他大了,也不至于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教淘淘识字?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闲着也是闲着,从明天起我就教他吧,我虽然没读过那科举上进的书,认几个字还是没问题的。”   三娘一听满心的欢喜,连连给我道谢。   第二天一大清早,小淘淘就来内院等着我来了,小眼睛热切又崇拜的盯着我,我摸摸他的小脑袋,带他进了书房。   教小孩子读书,这事我没做过,不过只是认字罢了,也没有什么难的。   铺开纸笔,先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等他歪歪扭扭的学会了,我再教他写他父母的名字,然后是桌椅板凳,杯盏茶碗。。。看见什么东西,就教他什么字,从熟悉的东西下手,记起来也容易些。   一上午,教了他大概二三十个字吧,怕多了他记不住。一天时间里,我也就教他半天,下午和晚上让他自己去温习,这样虽然识字慢些,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记得牢。   下午无事,还是接着与小蛮蛮念《金刚经》。   教小淘淘识字,我也没有当什么正经事,毕竟我不是书塾的教书先生。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我家呼拉拉挤进来了一大群的人,好几个村民领着孩子,执意要见我。一见我的面,咣咣咣全给我跪下了,求我教他们的孩子识字。   稍微一琢磨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村子太偏僻,根本没有教书先生,村民全都不识字。昨天小淘淘学了起个字,想来是去村里炫耀来着,这才招来了这些孩子要跟我学字。   我虽有些冷清,却终归不是不近人情,看见那些哀求又热切的目光,我点头答应了。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罢了罢了,不过是费些功夫而已。   见我同意了,那些村民连声道谢,都欢天喜地的告辞了,留下了那堆小毛头,一个个好奇又躲闪的偷偷看着我。   孩子多了,书房也放不下,我专门腾出间厢房来,教这群孩子识字。   等教他们识字的时候,我才发现一副笔墨是不够用的,总不能让孩子们都在地上学写字吧。赶紧叫张山赶去城里多买些纸墨笔砚,还有桌椅板凳。   结果笔墨纸砚张山是买了不少,只是这桌椅板凳,他却是没舍得花这个钱。   他的理由是,山里有那么多木头,弄几个桌椅板凳还用花钱?   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他带着村里的几个男人,利利索索的就打了十套桌椅。   嗯,一个简易的小学堂就算正式的能使用了。   我由大家闺秀,摇身一变,成了教书先生。   孩子们都懂事,知道能学字的机会来之不易,都很用功。   识了字,就是去城里做工当学徒,也要比目不识丁强上百倍,在本朝,识字的人还是占少数的。   见他们认真,我也收起了刚开始那随便的态度,也买了些《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之类启蒙的书,来好好的教导他们。   我以为教这七八个孩子已经足够多了,未料想,过了没几日,竟然陆陆续续的还有外村的孩子被送了过来,有一户人家和秣马隔了十几里,竟然也送来了两个孩子。   了解做父母望子成龙的苦心,我笑笑也就收下了,只是在学生的年龄上,我加了严格的限制,超过十二岁的男童,一律不收。   我还没有成亲,若收的男孩子岁数大些了,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教这些孩子识字,不是热血上头,没有存着怜悯或做善事的心思,只是觉得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别人一把,没有必要拒绝。   何况,这些孩子很乖,知道我喜欢安静,从不在这里大声吵闹,下学之后也不轻易来打扰我。   我平静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继续写,看能不能再写一章,亲们不用等,就是更新可能也得半夜了。   ☆、第 68 章   我的这个小书塾规矩也不多,每天上午只教半天,中午就放这群孩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农村活重,有的学生有时候帮家里干活,可能会不来,这些事我也不去过问。来去自愿,只是落下的功课,自己找别人问去,我不管补的。   可能我是不怎么爱讲话的原因吧,孩子似乎都认为我很严厉,面对我时,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对我倒是格外的恭敬。   我虽知自己性格有些缺陷,却也没有为了安抚孩子们幼小的心灵而做出改变。   世上奇人怪事太多了,谁也不可能来迁就他们,早些适应,对他们也有好处。   那一天,我如常正在教孩子们识字,趁空抬了一下头,却发现窗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外面日头大,我清楚的看见小溪般的汗水从他那张年轻的脸上不住的往下淌。   这么热,怎么在外面傻站着?   放下笔,我走了出去,示意他走远些,这才说道:“这么热的天,你又跑来做什么?”   江一苇不答反问,指指厢房道:“你从哪弄这来这么多孩子?怎么又想当先生了?”   我引了他走到阴凉处:“都是村里的,让我教他们识字,左右无事,教也就教了。”   江一苇凑到我身边,放低声音道:“见你半天都没闲着,累不累?”   我摇摇头:“还好。”   江一苇一手摸着下巴,眼睛不住的打量,然后一脸坏笑道:“你先去休息会儿,今天我帮你教教这帮小东西。”   他那阴险的笑容,我怎么都觉得和胡夜鸣欺负小蛮蛮时的样子有一拼,赶紧拒绝道:“不用了,我一点也不累的。”   江一苇也没听我的话,大手往我肩膀上一按:“你别管了,交给我吧。”说完,他大踏步的就进了书堂了。   往我的书桌前一站,江一苇大声嚷道:“你们先生累了,我来教你们一会儿。写字嘛,我也不耐烦教你们,都到院子里来,我教你们练武,有想学的没?”   乡人多重男轻女,男孩子都送来我这里识字了,女孩子却都留在家里干活了,因此上我的学生都是六岁到十二岁的男孩子。   这个时候的男孩,一个个正是调皮捣蛋爱打闹的时候,一听说江一苇要教习武,立即把笔一扔,呜嗷嗷叫成了一片,然后叽哩咕噜跑到院子里,把江一苇围在了中间。   我按了按额头,感觉头有点晕。   有江一苇在,我这里就别想安静了。   本来就是一个热情的大孩子,再加这群小孩子,不闹反天才怪呢。   不过我也没有上前去阻拦,世道不太平,孩子们学点武艺傍身,也是件好事。   江一苇低下头对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说了句什么,那个孩子飞快的跑回了课堂,很快就搬了把椅子来到了我面前:“先生,你坐。”   真没想到,看上去粗旷的江一苇,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摸摸小孩子的头表示感谢,我坐到一边,看江一苇怎么教这些孩子练武。   “一排五个人,都站好了,距离远点!”江一苇大吼一声,围着他的孩子们立刻分散开来,极快的站好了位置,二十七个孩子,站了五排半。   “学武呢,要很辛苦的,你们要是吃得苦,我就教你们点男子汉使的真功夫,保证你们以后不会被人欺负了。要是和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是的怕吃苦呢,就赶紧回屋写字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江一苇这话虽然很粗,不过很显然,合了这帮乡下孩子的胃口,为了不被看成娇滴滴的女娃娃,这些男孩子一个个站的笔直,生怕被人看扁了。   我在旁边听着,对江一苇倒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个家伙,竟然懂得激将法,还懂得因材施教,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   再联想起那天在后山关于蝴蝶的那番谈话,我才发觉我对他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不过,少也就少了吧,我既无情,也就不在这里费心思了。   看着阳光下,他那青春飞扬、热汗流淌的脸庞,那凌厉而劲猛的招式,我更加明确了我们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两类人。   他年轻,冲动,喜欢热闹,不甘寂寞,总是幻想着一剑在手,横扫整个江湖,满腔热血,豪气直冲霄汉。   而我,却只愿静静的守着一方狭小的庭院,无波无浪的度过此生,没有激情,没有豪迈。   让他象我这样静坐整日,他肯定办不到,而让我象他那样在阳光下挥洒汗水,我也做不到。   我们,融入不到对方的生活中去。   所以,我还是要尽快打消他那些情思比较好。   在我晃神间,已经快中午了,燕儿来喊我们吃饭。   江一苇向孩子们喊道:“好了,已经中午了,就先教你们这两招吧,回去后自己都好好练习一下,别把招式忘了,还有,别忘了扎马步。”   有几个孩子大声问道:“师父,我们今天下午还来找你行不?你再教我们几招呗。”   江一苇爽朗大笑:“行,这有什么不行的,谁要想学,下午就来吧。”   嗯,我确定了,这一天别想安静了。   中午自然是要留江一苇吃饭的,一边吃饭,我一边问他:“下午你不是要回去么,哪来的时间教他们?”   江一苇放下碗筷,笑嘻嘻道:“这几天没有什么事,我不用着急回去的。”   那他的意思就是。。。   “杜月西,我想在你家住几天,正好教教小家伙们学武,行不?”江一苇小心问道,声音里有着讨好与试探。   毫不思索,我立刻回绝道:“不行,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下午就回去吧。”   “一天,我就住一天,好不好?”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象只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拆穿了他的迂回,直接向他说道:“江一苇,你不要在来了,那日的情形你也见到了,我不会嫁给你的,你别白费心思了。”   江一苇脸色黯了黯,我以为他会向上次一样义愤填膺的摔门而去呢,可等了好久,他却慢慢伸出手去,拿起勺子,缓缓的帮我盛了一勺汤。   我把碗向前推了推,告诉他我不想喝汤,我只想让他答应我不再来找我。   “杜月西,你很讨厌我么?”他盯着我那盛满了汤的碗,一字一句的轻声问道,声音虽然轻,可吐出来的字,却让人感觉到凝重无比。   我不太习惯于说假话,于是按着自己心中所想答道:“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爱慕罢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心有所属,嗯,人也有所属了,你这样,让我很难堪。”   我这话,说的很重,我已经可以预料到,江一苇那纯纯的少年心将会被我弄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我固然有一劳永逸的心思,但也不是没有为他着想。   相处越久,沉迷也越重,如果我们再这样相处几年下去,恐怕他对我的感情不会减淡,反而会更深沉。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拒绝了他,他只不过是痛苦一阵子罢了,若真等这情入了骨,入了魂,那就不是短短“痛苦”两个字可以来形容的了。   “杜月西,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吗?”江一苇仍没有看我,仍是怔怔的盯着那碗汤,语气飘忽的很,他的反应,倒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站起身走出了饭厅,从窗外走过时,我偏了偏头又扫了江一苇一眼。   偌大的饭桌前,那个一向精神煜煜的少年,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疲惫的眼中,满满的全是绝望和忧伤。   步伐没有一丝停顿,我转回头,终是绝情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短了点,不过我实在太困了。昨晚吃药太晚了,副作用太大,折腾到夜里两点才睡,今天白天还没有补眠,我挺不住了。亲们,晚安吧。   ☆、第 69 章   生平第一次说出了这种伤人的话,我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没有直接回房,我转身进了佛堂。   虽没有虔诚的接受和信仰佛教,却是极喜欢佛堂这种安静至极的地方。   为了能消散心里的烦乱,我立刻开始念诵《金刚经》。   一遍不够,念两遍,两遍不够,念三遍。。。   在这种半强迫的意识下,直念了有四五遍,我才真正的沉浸到佛经之中去了。   “嘿。。。哈。。。嘿。。。哈。。。嘿。。。哈。。。”整齐有力的喊声远远传来,将我从念佛的沉静之中惊醒过来,心里有些诧异,江一苇竟然还没有走?   走去庭院,果然,那些男孩子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正在跟着江一苇学武。   江一苇一边纠正着孩子们的姿式,一边教训他们道:“练武是件长远的事,既然想练了,就不要半途而废。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认定了,就要认真去对待,遇到任何艰难困苦,都不要屈服,越挫越勇,有着必胜的信心,就一定能达成目标。。。”   我叹息一声,悄悄的退了回去。   我曾以为江一苇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现在看来,这个孩子只是表面上比较单纯,其实在心里,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执着。   整个下午,没有心情做什么事情,拿着未绣完的帕子,听着嘿嘿哈哈的声音,呆坐了半日。   直到傍晚时分,阿桃来问让江公子睡在哪间房里,我才醒悟过来,这个倔强的家伙,竟然真的留下来了。   除了无奈的叹息,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真赶他走么?   我还真做不出这种事来。   只得在外院帮他收拾了间房,留他住下了。   江一苇似乎很高兴我没把他轰出去,吃晚饭的时候,一直嘿嘿傻笑,那饭添了一碗又一碗,吃的极为香甜。   望着一脸满足的这个人,我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该说的说了,该拒绝的拒绝了,我不知道以后究竟该如何对他了。   吃完饭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枯坐也无聊,我提议去散散步。   以往散步都是小蛮蛮陪我去,可今天它却没有出现。   小蛮蛮对江一苇很有敌意,从江一苇来了它就一直没有露面,连吃饭都没来,不知跑哪里去了。   也没等它,我和江一苇就出了门。   走到山腰之间,我面向西靠在一棵树上,例行每天的采日活动。   见我盯着太阳看个没完没了,江一苇好奇问道:“夕阳有什么好看的?你觉得很美么?”   不想和他说起这奇异之事,我随口附和他道:“嗯,很美。”   刚说完这句话,我看见天边那圆盘般大小的红日,猛然疯长起来,转瞬之间,夕阳就覆盖了整个天空,眼前变成了鲜红一片。   轰——   耀眼的红光在我眉心爆开,我只觉得眉心一涨一痛,人就没有了知觉。   起起伏伏,高高低低。   胸膛下,有热热的温度传来。   有人在背我么?   是谁?   头很痛,很晕,眼皮也很沉,我既清醒不过来,也睁不开眼睛。   昏昏沉沉中,我似乎回到了北丘之下,正趴在一个并不宽阔的后背上。   “骆尘净。。。骆尘净。。。骆尘净。。。”我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他的名字如此自然流畅的喊出,似乎我早已喊过千百遍。   只是不知为何,当我喊出这个名字之后,眼中竟然不自主的有泪水涌了出来,濡湿的泪水,很快就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   身下的身体一僵,行进的脚步停住了。   过了好久好久,我听到他含糊应了声:“我在。”   听到了他的回答,动荡不安的心忽然一下子有了归属,得到了安定,我立刻放松了自己脑中的弦,任自己滑入了无边的黑暗。   “杜月西,杜月西。。。”   “小姐,小姐。。。”   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声中,将我从黑暗中唤醒了。   脑袋里好象煮着一锅开水一样,又热又痛。尤其是眉心,简直象一把烧红的烙铁烙在那里一样,难受死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蒙蒙红光。   手腕上,忽然传来一股清凉,悠悠忽忽的直冲脑际。   那滚烫滚烫的热慢慢消退,眉心的涨痛也慢慢平复了,眼中那片红光也逐渐的消去。   江一苇的大手啪嗒一下就按到我额头上了:“好了好了,不烫了。杜月西,你能看清我不?”   来不及回答他,我急急的扭转脖子,向右手腕看去。   按在我腕脉上的,原来是。。。小蛮蛮那雪白的小爪子。   感激的向它笑了笑,心中却觉得失落的很。   江一苇问东问西的问了我一大堆没有意义的问题,我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   在他的自言自语中,已经决定了明天要给我请个郎中来,好好的替我诊诊脉。   后来也不知他们熬了碗什么药,江一苇帮我灌下去了。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他们才放过我,各自回房了。   见人都走光了,小蛮蛮趴在我的胸脯上,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一脸兴奋道:“西西,你好厉害,才这短的时间,竟然要开天眼了。”   不会吧?   天眼这么容易就开了?   我好象采日没有多久呢啊。   想想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意外,我有些郁闷的问向小蛮蛮:“开天眼的动静一向都这么大么?还得让人晕过去?”   小蛮蛮抬起只小爪子挠了挠小脑袋,有些为难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啦,我们狐狸的天眼是天生就有的,你们人怎么开,我还真没听说过。”   小蛮蛮以前一直在深山里修炼,没怎么和人接触过,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那空空的心,有了些许的满足。   “等我回去问问小叔叔吧,他肯定知道的。”小蛮蛮眯着眼,享受着我的抚摸,懒洋洋的说道。   这表情,这样子,这神态。。。   怎么那么象胡夜鸣啊!   恶。。。   我手一抖,差点把小蛮蛮给摔出去。   我生病了,江一苇更有了不走的理由。   虽然我一再声明我没大事,他仍是请了大夫来帮我诊脉,然后人参宝宝那半截断臂,终于还是熬成了补药,慢慢让我喝了下去。   说是要让我好好养病,江一苇将学堂的事揽过去了,上午教他们写字,下午教他们练武,有时候村里的孩子们也会在晚上来找他玩。   江一苇倒是很有耐性,也很有精神,整天和那群孩子闹的沸反盈天的,极得孩子的爱戴和喜欢。   如此一来,江一苇倒更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我的天眼到底开了没,我和小蛮蛮谁也说不清。   我没觉出眼睛有任何变化来,也没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是没有开的面大。   为了搞清楚人是怎么开天眼的,小蛮蛮还是去找胡夜鸣了。   只半天功夫,小蛮蛮就回来了。   胡夜鸣说让我再坚持采几天日,天眼就能彻底开了。   我从谏如流,决定恢复早晚散步。   也不知道小蛮蛮在胡夜鸣那里受了什么气,回来以后,气鼓鼓的小家伙咬牙切齿的啃了整整一只鸡,然后撑的肚子疼了一宿。   也不知它怎么想的,第二天一大早,忍了难受,让我抱着,也要跟我和江一苇去散步。   一路上,对着江一苇不是晃那尖利的小爪子,就是呲那两排雪白的小尖牙。   看着它那可爱的小样子,我忽然觉得生活十分美好。   当然,若没有旁边的江一苇,会更美好。   江一苇在这里住了六天,到第七天的时候,镖局里派人来找他了。   快要过中秋节了,镖局的生意开始忙了,他需要尽快回去打理生意。   帮他略微收拾了一下,带了一些山里野味给他,我很高兴的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相对于我的轻松,江一苇却是一脸的不舍,在门口磨蹭了半天,就是迟迟不愿离去。   “八月节你别买月饼了,等我给你带点来。。。”   “你可别自己动做灯笼啊,小心被竹篾子扎了手,等我派人给你弄几盏漂亮的来。。。”   “我要是能不回家的话,就带你去看花灯,你自己千万别去啊,外面坏人多,别被欺负了。。。”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得了,京城的花灯很漂亮的。。。”   我赶紧拦住他那滔滔不绝没完没了的话:“快走吧,日头都老高了,一会儿路上该热了。”   江一苇忽然凑到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会想你的。”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跃身上马,绝尘而去。   我皱了皱眉头,关门回房。   江一苇一走,我的生活又如常平静了。   上午教书,下午念经,早晚散步,晚上抱着小蛮蛮在庭院里看星星看月亮纳凉。   日子就这样悠闲的从我手上溜走了。   在离中秋节十来天的时候,江一苇又来了一趟,带来了好些的花灯和月饼,还有好多拜月用的瓜果。   “杜月西,我不能带你去看花灯了,我爹娘有令,让我必须回家过中秋。”江一苇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似乎对陪我与陪爹娘之间,感到十分的为难。   我自然是不希望他留下来陪我的,于是劝他道:“中秋佳节,正是合家团聚的时候,你若不回去,那可太不孝了。”   江一苇叹气道:“可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过节,连个陪你的人都没有,心里难受的很。”   我赶忙哄他道:“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张山一家,还有阿桃和燕儿,村里的孩子们可能也会过来玩,我这里不知有多热闹呢,你就不用惦记我了。”   劝了好久,江一苇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临走之前,一个劲的和我保证,过完节他马上回来。   其实我想说,过完节他最好不要回来了。   不过快要过节了,还是不要给他添堵了,我把这话压在心里,终是没有说出来。   ☆、第 70 章   江一苇送来的东西很多,我自己留了一部分,剩下的灯笼和月饼什么的,全分给孩子们了。   临过节那天,张山把灯笼全挂了起来。   整个庭院里,红彤彤一片,十分喜庆。   八月十五这天晚上,三娘和两个丫头收拾了一桌好菜,大家围在一起过了个团圆节。   为了应节,我也喝了几杯酒。   酒足饭饱之后,又分吃了月饼,这才撤去了酒席。   阿桃和燕儿在院里摆下供桌,供了瓜果,我们又开始拜月。   月还没拜完,我教的那些孩子们陆陆续续的来看望我这个先生了。   我让燕儿和阿桃摆了一桌子的月饼瓜子水果在门口,又拿了不少的烟花炮竹给他们,过节嘛,就让这些孩子玩个过瘾。   整整半宿,门前的炮竹声就没停过,孩子们热闹的叫喊响彻整个天空。   我抓空去娘亲的灵位前点了几根香,向娘亲的灵位笑道:“娘,你终于可以真正的放心了,我过的很快活呢。”   欢乐总是短暂的,孩子们闹腾了半宿,渐渐的散去了。   三娘他们收拾收拾,也都各自去睡了,连小蛮蛮都吃饱喝足,早早的趴柜顶上睡觉去了。   可能是错过了觉头的原因吧,又或许是喝了杯浓茶解酒的原因,我却是毫无睡意。   轻轻搬了把椅子到庭院里,我坐在寂静的月空下,静静的凝望着天上那轮满月。   眼睛是在盯着月亮,可我的心思却没在赏月上。   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中秋,那是我第一次去看花灯,也是长么大,惟一的一次观灯。   那年的中秋,吃过团圆饭,趁人不注意我悄悄的溜出了后门。   外面街上,那个瘦弱的身影提着一盏粉粉的荷花灯,孤伶伶的站在清冷的巷子里。   那一天,我玩的很开心。   那一天,我观赏到了许多从没见过的美丽花灯。   那一天,我吃到了许多美味的小吃。   那一天。。。   那一天。。。   那一天,那个人牵着我的手,玩遍了大街小巷。   可是,好梦易醒,好花易谢。   转一年的中秋,我找遍全城,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削瘦的身影。   安宁城外,一抔黄土,就掩埋了他的文采风流。   那一天,我站在喧闹繁华的大街上,旁若无人的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观看过花灯。   “大过节的,怎么还哭了呢?”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   我抽了抽鼻子,想向他笑笑,可惜怎么挤,也没挤出个笑容来,只得闷闷说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胡夜鸣转到我前面,眼波象是含了两汪春水:“想来,也就来了。”   眼泪擦干了,他的手却没有缩回去,而是开始轻轻的抚摸我的脸颊。   “想什么了,想的都哭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他的眼神,也很轻,也很柔。   我从没见过如此专注又认真的胡夜鸣,那本就漂亮的脸庞,在月光下,美到了极致。   可能是这件事埋藏太久了,久到我需要倾诉,也可能是这样的月光放松了我的心防,也可能是这样的胡夜鸣让我感到了亲切,我没有即时的躲开他的手指,却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想起了一个人,对我很重要的人。”   胡夜鸣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用极柔和的声音说道:“能和我讲讲么?”   南方人杰地灵,不知是不是借了这山水灵气,那方水土,养育出了不少的名士文豪。   二十年前,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声名雀起,名震江南。   这个叫傅亭西的年轻人,不仅文才出众,长得也是卓尔不凡。   如此才貌双绝的人物,千载难遇,一时之间,傅亭西风头无几,不知多少女子,对这位才子暗许了芳心。   才子总是风流的,少女总是多情的。   一个细雨飘飞的日子里,在一条烟雨凄迷的巷子里,才子邂逅了他的意中人。   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温柔又婉美。   才子用情诗敲开了少女的心,少女用温柔换来了才子的爱。   如同山伯遇到了祝英台,又似董永得见了七仙女,两人甜甜蜜蜜的相爱了。   就在才子要去提亲的时候,女子的家里却遭遇了变故。   家中生意失败,濒临破产。   一个有钱人向她家伸出了援手,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少女被一辆小车送走了,送到了那个有钱人的家中,做了那人的第二十一房小妾。   两人的故事虽然凄惨,但这样的桥断被那些文人早已写的俗烂,在这偌大的红尘里,竟然没有激起半点浪花。   故事俗,但结局却没俗。   才子忍着伤心绝望,安顿好家里双亲,追随着少女的脚步,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安宁城。隐了姓,埋了名,投身那有钱人家里,做了一个小小的西席。   有钱人家中庭院不知有几重深,他见不到心上人,可他从未想过离开,即使见不面,也要默默的陪伴在她身边。   后来,那女子有了孩子,她给孩子取名叫月西,小名叫做西西。   得知孩子名字那天,他喝了个酩酊大醉,醉倒在了寒月秋风里,由此落下了病根。   再后来,那个孩子被带到他面前,由他来教她读书识字。   那孩子长得不象心上那女子,眉目间长的却象那有钱人。   对着一个这样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好在,那孩子很乖,也好在,那孩子如同她娘一样,善解人意。   朝夕相对之间,他慢慢的对那孩子喜欢起来。   不止一次的,他把那孩子幻想成是自己与心上人的孩子,逐渐的,他真把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他教她琴棋书画,他陪她游戏玩耍,他给了她所有的关怀与爱护。。。就象一个真正的父亲需要做的那样。   就这样,他陪着那个孩子,慢慢的成长。   可这种日子没过几年,被相思煎熬的只剩下一把瘦骨的才子,终于撑不下去了。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走的时候,陪伴他的除了孤灯陈卷,还有那个他当做女儿的孩子。   看着他那留恋不舍的眼睛,那孩子含着泪,真真切切的叫了他一声“爹爹”!   才子终于安慰的闭上了眼睛,临终之际,他说他一定会在地府等着她们母女俩,不管多少年,他一定要等着和她们团圆。然后下辈子,让这孩子再投生成他们的孩子,他们要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   压抑了十年的泪水,如他走那晚的雨一样,暴虐肆意,怎么也止不住。   杜家那个男人,生了我,但从没抱过我一次,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他死时我没哭,不是我的薄情,只是,我从没有把他当成父亲来对待,他之于我,不过是个熟悉点的陌生人罢了。   只有他,傅亭西,才给了我一个父亲的所有,他,才是我心目中的爹爹。   一双手臂轻轻抱住我,将我揽入一个温暖的,带着微微香味的怀抱里。   偎在胡夜鸣的胸前,平生第一次,我哭出了声音。   孤独了这么多年,我太想他了。   他给我的温暖和爱,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一丝丝,一毫毫。   我喜欢上骆尘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骆尘净带给我的感觉,和他太象了。   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温柔似水,一样毫不保留的给我了关心和爱,就连他们广博的学识,风流的文采,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十年前,失去他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丧了命。   而十年后,我又失去了骆尘净。。。   世界从来不是完满,原来,它会倾塌。   陈封的往事抖出来,带给我的是无尽的悲伤。   哭泣,哭泣,流泪,流泪。   绝望的泪水里,满满的全是对他的思念。   胡夜鸣低下头来,带着怜惜与柔情,慢慢的吻上了我的脸颊,柔软的舌头,灵巧的吻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闪避,我只是慢慢的闭上了哭肿的眼睛。   柔软的唇轻轻的落到我的唇上,胡夜鸣的呼吸温暖又灼热。   我流着泪,接受了他的亲吻与索取。   唇齿相亲,相濡以沫。   与这个男子,第二次,又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胡公子,温柔的胡公子,我动心了。。。。   ☆、第 71 章   人的心思,当真十分奇怪。   我本对胡夜鸣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可当我们已经亲密过之后,我似乎很轻易的就接受了再一次与他相依偎。   既然已经抱过了,心里似乎觉得抱一次,和抱两次,没有什么太大分别。   是习惯么?   还是那次的亲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去了对他的疏离?   我说不清。   胡夜鸣的吻,是轻柔的,是温存的,可他的唇舌,是滚烫的,有着,我最渴望的温暖。   不自主的靠过去,无意识的回应他。   神魂飘飘缈缈,我已不知身处何方。   惟一的意识,就是攫取更多的温暖。   来自面前这个人的,温暖。。。   “眼睛都肿了,很疼吧?”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恍惚惚听他问道。   嗯?   我有些茫然,有些迟钝的抬起头。   胡夜鸣正在向我微笑。   笑容中,带着爱意,带着宠溺,还带着一丝偷到腥的满足。   看着这样的他,我一时竟有些楞住了。   见过喜怒无常的他,见过恩威并济的他,也见过漫不经心的他,还见过笑里藏针的他。。。   只有如此的柔情他,却是从未见过。   有些迷惑于他的多变,我倒有些怔忡了。   见我呆呆的没有回答他,他笑而不语。   双臂一纵我的腰身,就将我贴到了他的身上。   “闭上眼。”他的眸子,闪亮如星,星辰里,奔腾着毫不掩饰的快活。   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我仍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他吐出一点点舌尖,轻轻的舔上了我的眼皮。   他的舌尖所过之处,肌肤一阵清凉,由哭泣带来的肿痛,很快就被这丝清凉带走了。   舔舔就能消肿?   仙家手段,果然匪夷所思。   受教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果然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干涩和疼痛了。   我眨了几下眼,轻轻向他说道:“谢谢。”   胡夜鸣细长的眼睛一眯,戏谑道:“光一句谢谢就够了?”   我一点也没和他客气:“哦,一句不够啊,那我再说一句,谢谢了。”   胡夜鸣那目光闪了好几闪,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不客气。”   我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经他这么一搅和,刚才那没顶的悲伤逐渐远去。   精神一放松下来,竟然觉得格外的累。   静静的依偎在他怀中,我有气无力的问他:“都要半夜了,你到底来做什么,过节了,想蛮蛮了?”   胡夜鸣紧紧环着我的腰,优美的下巴顶在我的头顶,闷声道:“那天小蛮蛮回去,说有个男的在这里住呢,我当时说不用理会,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就象我的东西被人家抢走了一样,感觉很糟糕。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山上看月亮,心里总是觉得空的很。。。”   他迅速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心满意足的笑道:“现在不空了。”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   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忽然感到很迷茫,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给它定一个准确的称呼。   情侣么?   可我的心事,我知道。   我对他,似乎还是缺少了那种叫“爱”的东西。   不是情侣?   也不对。   我们相拥,我们相抱,我们亲吻。。。   做的全是情侣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我始终没有忘记,我们不能成亲,做情侣,也修不成任何正果。   这一刻,我是真真正正的乱了。   在我脸上轻啄几下,胡夜鸣轻声道:“带你去个地方玩玩,好不好?”   我犹豫了一下:“太晚了吧。”   胡夜鸣笑道:“不晚。再闭一次眼。”   好吧,闭就闭吧。   只觉得耳畔嗡了一声,然后听到胡夜鸣柔声道:“好了,睁开吧。”   这么快就睁开?   这么快就到另一个地方了?   我急忙睁开眼。   石板铺成的道路,鳞次栉比的店铺,满眼满目的灯笼,挨挨挤挤的人群。。。   这个地方我有点眼熟。   这是?   “我说不晚吧,你看,街上还有这么多人呢。”胡夜鸣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向前走。   走了两步,他象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停住了脚,抬起左手,凌空向他自己身上画了下几。   我看着有点新奇,问他道:“你弄的什么?”   胡夜鸣一边带我钻进人群,一边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回答道:“施了点小法术,掩盖一下我的气息。”   掩盖气息?   见我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他继续解释给我听:“掩掉我身上的仙人气息,要是不遮掉的话,城里可就不能有这么热闹啦。”   上面说遮掩气息的话我还能猜出点意思来,这后面的话,可是真正的不懂。   “笨!”胡夜鸣重重的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然后又惊觉出有点不对劲,马上假装很心疼的样子,轻轻帮我揉了揉。   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   “我的意思是说,这城里可不止光有人,我身上的仙气,对凡人没影响,不过那些鬼魂精怪嘛,肯定是能逃多远逃多远。”   鬼魂精怪?   城里还有这些东西?   他要不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胡夜鸣的身体很灵活,带着我如游鱼一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没有撞到过一个人。   挤来挤去,似乎是挤到了一条喧器无比的街道上,胡夜鸣这才带我站定。   举目望去,整条街上热气蒸腾。   笼屉蒸的,大锅煮的,小碗盛的,签子串的,油纸包的。。。   满条街,全是摆的各式小吃。   我捂住脸,怕被人看见我眼角的流出来的泪。   “胡夜鸣。。。”我带着鼻音,轻轻喊身边那人一声。   “嗯。”他一边回答,一边将我的手轻轻拉开,然后带着点点笑意,把我拥入怀中。   “谢谢你!”这一次的感谢,绝对是真情实意的。   十年了,这条街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十年前的中秋,我一手捏着一个漂亮的糖人,一手拎着一盏粉粉的荷花灯,欢快的在这条街上跑来跑去。   他拿着一堆的小点心小吃食跟在我后面,脸上带着和煦又宠爱的笑。   每次有人碰到我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的紧张,小心的将我护在怀里。   每次当我撞到别人时,他总是一脸的谦和,彬彬有礼的向人家道歉。   在他身边,我抛掉了在杜府里的沉默,放纵的如同山里的小兽。   后来,我吃撑了,走不动了,象只小狗一样赖在他身上不动弹,他用那瘦的弱不禁风的身体,整整抱了我半宿。   后来,我自己又偷偷来过一次。   在他走了的第二年的中秋。   那个时候,我的病还没好,我支着和他一样瘦弱的病骨,满城的寻找他的身影。   七岁的我,怎么也无法接受他真的离开了我这个事实。   提着他买给我的那盏已经有些黯淡了的荷花灯,我流着泪将我们曾经走过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那一天,我不知道娘亲是怎样找到我的。   我只知道,娘亲也哭了,她哭的肝肠寸断,她哭的声嘶力竭,抱着我,她不住的喊着:“亭西。。。亭西。。。”   第二天晚上,娘亲满脸泪痕的将我从梦中叫醒。   借着清冷的月光,我看见那高高的房梁上,已经挂好了一条长长的白绫。   “在这里等我。”胡夜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他将我拉到一个稍微人少一些的地方,指指一个小摊道:“我去那里买点东西。”   我乖巧的点点头,他拍了拍我的头顶,向小吃摊挤了过去。   我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扫过那些小吃摊小吃铺,努力的想要找出些与当年一样的东西来,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好。   那个做茯苓饼的摊子?   不象,当年做茯苓饼的是一个驼背的老人,不是老婆婆。   那个卖红豆糕的铺子?   也不象,这个铺子当年好象还没有呢,只支了一个卖金丝面的小面摊。   那个卖云吞的?   。。。。。。   我正在四处乱看,一瞥眼,却看见从左侧那条小巷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可能是因为巷子比较黑的原因吧,我只看清了她身上穿了件粉红的衫子,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巷子口左右都摆着摊子,而我恰恰就站在了两个摊子中间,正侧身对着巷子口。   见出来人了,我向前迈了一步,给人家让让路。   巧的很,正在此时有两个人来我前面这摊子买东西,刚好站在了我前面,我这一步没有迈出去,又被挤了回来。   我收回脚,又想往向退退,可已经迟了,那女子已经来到我面前了。   仿佛没有看见我一样,那女子毫无停留的直直向我走了过来。   然后,我看见了她腰带上绣的那朵开得正艳的桃花。   然后,我看见了她胸前有两团红色的痕迹。   然后,我看见了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然后,那个女子没有一点阻碍的从我的身体里穿行而过。。。   再然后。。。   “胡夜鸣——”带着颤抖,带着恐惧,我失声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文有点不在状态,这一章写的好辛苦。   ☆、第 72 章   “乖,不要怕,我在这儿。”胡夜鸣只一闪身就出现在了我身边,立即将我拥入怀中。   我死死抱住他的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哆哆嗦嗦道:“有。。。鬼。。。”   胡夜鸣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极轻柔的安慰我:“不用怕,一只冤死鬼罢了,不会害人的。”   知道面前这人法术极高,他的怀抱恐怕是这天下最为安全的地方了,再加上他的抚慰,那出其不意的恐惧逐渐消失,我慢慢平静下来了。   “看得见。。。是不是因为开了天眼的缘故?”一想起那张血污的脸,我刻意回避了那个“鬼”字。   胡夜鸣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轻道:“是,不过你可要做好准备,这种东西以后你是随时随地都可能看见的。”   随时随地能见得到?   我忽然觉得这情况似乎是十分的糟糕。   正吃饭的时候,若是突然出现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正赏花呢,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与你隔花对视。。。   正倚案夜读呢,一个长发女鬼来鬼袖添香。。。   正换衣服呢,一只龌龊下流的丑鬼对你口水直流。。。   。。。。。。   如果看不到,一切都无所谓。   可若真是看得见,这样的生活。。。很显然不会很美好。   这一刻,我是真后悔开天眼了。   见我神情几变,胡夜鸣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其实开天眼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大多数鬼怪是不会伤人的,虽然有的样子惨点,可看习惯了也就好了。”   看习惯了?   天天眼前这么血肉横飞的,我看我是习惯不了。   再说了,那样子是一个“惨”字就能形容的么?胡夜鸣说的太轻松了,应该用“凄惨”才对。   胡夜鸣将我扶正,伸出中指按住了我的眉心,然后小声道:“看右边第二个摊子上,是不是有个书生在喝茶?”   我听他的话,向那个摊子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文绉绉的书生正在喝茶,茶的味道似乎不错,他一边喝,一边好象还在念酸书。   胡夜鸣松开手指:“你再看。”   再看就再看,这一看,我不由的又贴近了胡夜鸣。   那家伙哪里是个书生啊,却是一具晶莹剔透的骨架,正在那里摇头晃脑。   还没等我再瞄一眼,胡夜鸣又用手指按住了我的眉心,指着一个卖猪头肉的店铺道:“看那里,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还有那个穿绛紫衣服的妇人。”   我看得很仔细,那两人长得都很普通,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那大汉虽然很健壮,不过明显没有卖猪头肉的老板那么高大威猛有杀气。那妇人簪着一支素朴的银钗,衣服也不华丽,胳膊上挎着个蓝子,里面放了好几样吃食。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对平凡的中年夫妻。   “再看。”胡夜鸣手指一松。   既然胡夜鸣指出了他俩,自然是他俩有问题,心里有了准备,这次我倒没有被吓到。   那个大汉是只站立的青狼,那个挎蓝子的妇人是条黑色的蛇。   两人买完东西走了,我倒是被他们临走的举动弄得又呆住了。   他们买完东西,居然和人一样,还付钱。   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胡夜鸣见我没有那么害怕了,挽着我慢慢融入人群,挤到一个摊子前,买了好些的烤串,先递给我一串,自己也拿了串,剩下的用油纸包了。   嗯,他也是付了钱的。   一边吃着烤肉串,胡夜鸣一边吱吱唔唔道:“妖魔鬼怪,哪个地方都有。别的不说,单讲你最怕的鬼,人死了,就会变成鬼。从古到今这么多年,你说哪块土地上没有进行过战争?哪片土地上没有死过人?没准你家就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战场死过无数人呢。你睡的床下面,就不知埋了多少死人,你往深里挖挖,可能还会挖出几块骨头来。。。。。。”   越说越疹人了,我连忙打断他的话:“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赶紧吃你的肉串吧,凉了不好吃。”   胡夜鸣不知是不是怕恶心到我,还就真不再往下说了,见我手中的烤串吃完了,连忙将油纸包递到我面前。   我拿出一串,是烤鸡翅膀。   想了想,又放回去了,换了一串素丸子。   胡夜鸣嘿嘿一笑,凑过来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就知道你疼我。”   无语反驳,我望望他那油汪汪的嘴,很认命的掏出手帕擦脸上的油渍。   正在此际,一个把自己脑袋拎在手上的猛男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   虽然已经看了半宿的鬼怪灵异了,也不象刚开始那样吓的不知所措了,心里却仍是有些战栗,我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见我打了冷战,胡夜鸣扔掉手中的签子,很不客气的拽过我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对手镯,拉过我的手,三两下就帮我戴上了。   这副镯子十分美丽,淡绿的颜色,里面罩着一层朦朦的白雾,那白雾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乎有生命一般,在镯子里面氤氲流淌着。   顺手帮我放下衣袖遮住镯子,胡夜鸣说道:“这镯子你轻易别摘了,能保护你不受妖魔鬼怪的侵害。”   能看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绝对不是好事,所以,我很痛快的接受了胡夜鸣的好意:“谢谢你。”   胡夜鸣没有说话,却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热切的看着我,目光中,似乎充满着——期待。   嗯,期待,绝对是期待。   就象小孩想得到糖果时的那种期待。   于是我顺着他的意思,用试探的口气道:“镯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胡夜鸣拿起烤鸡翅膀,恶狠狠的啃了一口,心气似乎有点平了,才一脸哀怨的说道:“你怎么不问我身上为什么有女人戴的镯子啊?你不想知道这镯子是谁给我的么?”   我。。。。。。彻底无语。   这种没意义的问题,我有必要问么?   这个家伙,白活了两千年了,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不想面对一张怨妇脸,我赶紧问他一次:“那到底是哪个仙女给你的啊?她是不是喜欢你啊?”为了加强效果,我特意加重了“喜欢”两个字的语气。   这厮顿时眉开眼笑了,很高兴的就告诉了我答案:“我娘给我的。”   我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暗夸奖了他一句:白痴!   吃完了烤串,这厮把手和嘴擦干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恢复那清风明月般的形象了。   这样的胡夜鸣,才是我熟悉的嘛。   刚才那啃鸡翅膀的家伙,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么漂亮的人儿,还是不食烟火比较好,最起码比较对得起那超凡脱俗的脸蛋,也对得起他仙人的身份。   对他的赞美还没想完呢,那厮又举着两只鸡腿过来了。   。。。。。。   经过这次安宁一行,胡夜鸣在我眼中那高洁的神仙形象算是破灭了。   我很深刻的明确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是狐狸都是爱吃鸡的,不管是大狐狸、小狐狸,还是已经成了仙的狐狸!   直到尽了兴,我们才从安宁城出来了。   拎了些吃食和酒,我和胡夜鸣奔城南而去。   他就葬在城南,一块不大的坟地里。   那时我还小,无法办理他的后事,府里出了一口棺材,草草将他葬在了这里。   难得我回一趟安宁城,自然是要来拜祭他的,何况是在这么个特殊的日子里。   经过这么些年的风吹雨打,他的坟头已经小了许多,倒是坟上的草,郁郁葱葱的,长得极为茂盛。   将酒菜摆在坟前,我跪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爹爹,西西来看你了,这么长时间没来,有没有想西西?我已经不在安宁城住了,搬到了玕山秣马村,路途遥远,不方便来看你,别生我的气。现在你应该已经和娘亲团聚了吧,我很想你们呢。等我选个好日子,把你和娘合葬,一起迁到秣马。。。。。”我向他诉说着我对他的思念,还有这些年的悲悲喜喜。   似乎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有说不完的话,才会展现出心底的软弱。   胡夜鸣蹲在我身边,将一杯酒倒在地上,诚恳的祷祝道:“谢谢你当年对西西的照顾,以后西西就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会比你还要疼她的。”   我看了看旁边这个一脸肃穆的家伙,默许了他的话。   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后面飘了过来,目标是我们摆放的酒菜。   胡夜鸣站起身,飞起一脚就将它给踢出了老远。   远处仍有几团东西,不知所活的往这边飘,他走过去,将他们逐个踢飞。   趁他走远些了,我抚摸着墓碑,低声说道:“爹爹,你觉得他怎么样?他刚才敬你的那杯酒,你可以放心的喝,我和他,嗯,以后应该会在一起,不过十有八九,不会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要陪老公,呵呵,少更一些,大家不怪我吧~   ☆、第 73 章   从爹爹的坟前离开后,胡夜鸣又带我去了一趟杜府。   都已经是后半夜了,杜府里仍是灯火通明,喝酒唱曲的喧闹声隔好几条街还能听得到。   俗话说: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爹爹在的时候,杜府食客三千,夜夜笙箫管瑟,依红偎翠,将杜府的声势推到了顶峰。   可他一死,儿女妻妾立刻如鸟兽散,偌大个杜府分崩离析。   现在大哥虽说掌了杜府,可实际上,却和以前的杜府有着云泥之别。   我没有去看看我那所谓的大哥和亲人,而是直接让胡夜鸣带我去了那个我住了十五年的小院子。   意料之中的,那院子里已经住上了别人。   没有惊动里面的人,我叫胡夜鸣看了看,我娘亲的魂魄是否还在这里。   胡夜鸣仔细的将整个院子和房间凝视了一遍,然后很遗憾的告诉我,娘亲的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   意料之中的事。   我没有感到悲伤。   娘亲与他不管在哪里重聚,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这也是我最大的愿望。   娘亲由于是自尽身亡的,没有入得了杜家祖坟,其实妾室很少有入祖坟的,都是买地另葬。   我不知道爹爹对娘亲是不是真的有点感情,娘亲的葬礼,在杜府已死的妾室中是最奢华的,而且,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还叫人将娘亲的棺木送回了平远下葬,平远,就是娘亲的故乡。   这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个中缘由爹爹却从来没向我提过,甚至在娘亲死后,他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没用正眼看过我一次。   他对我说的最长的话,也是最后的话,就是在娘亲的葬礼上。在我没有流泪哭泣的时候,他拿着棍子打我,大骂我不孝。   现在想来,我们父女当真是没有半点情意。   他生前对我彻底忽略,他死后我对他毫不想念。   他的相貌,我遗传到了,他那薄情的性子,我却也是继承了个十足十。   薄情对寡义,我们没有谁对谁错,却也没有谁输谁赢。   “西西,咱们去山上赏月吧。”胡夜鸣神采煜煜的看着我,显见的精神头十足。   了却了心事,我心神一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困意就上来了,毕竟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连忙晃头:“不去了,我好困。”   胡夜鸣却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去吧,山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象一伸手就能摘得到一样,你肯定没见过。”   我仍然坚决的摇头。   胡夜鸣慢慢的笑了,那精光闪烁的眸子眯的极细极长。。。   他每次这样一笑,必定有人要。。。   八月的夜里很凉了,我不由的打了几个寒颤。   然后我很识相的反握住了他温暖的手:“皓月当空,美人如玉,佳节难逢,良辰难遇。赏月这么风雅的事,去,一定要去!”   胡夜鸣很开心的在我脸颊上亲了两下,然后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等他把手拿开后,我们已经不在安宁城了,而是站在一座高山之上。   这山绝对很高,因为上面的风十分的大,若没有胡夜鸣拉着我,估计我还没站稳就被风刮下悬崖去了。   悬崖,没错,再往前面走十步,是真真正正的悬崖。   虽然是夜里,可天上的月亮很亮,我看的是清清楚楚。   风大也就罢了,有悬崖也罢了,我若拽胡夜鸣拽的紧点,不会有事,可再让我受不了的,是这悬崖上的风,实在太冷了。   可怜我只穿了一件单衣,这风一下子就将我吹了个透心凉,差点没把我冻成冰雕。   “在。。。这。。。赏。。。月?”我冻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牙齿叩叩的磕在一起,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胡夜鸣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见我已经冻个半死了,才不急不慢的将我拉进他怀里。   也奇怪了,任外面那风刮的呜呜乱响,他怀里却是一丝风也感觉不到,而且一点也不冷。   看他那促狭的样子,我就知道,刚才他冻我那一下是故意的。   这个家伙,似乎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意思,与他唱反调,是肯定要吃苦头的。   小气又阴险的家伙!   胡夜鸣抱着我,盘膝坐到地上,右臂环住我的肩,左手握住我的手,然后一股暖流从他手心慢慢流向我的身体,我被冻僵的身体立刻就暖了过来。   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吧?   我也懒得与他理论,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静静的蜷在他怀里。   胡夜鸣仰仰下巴,向着天上那银亮的圆月道:“在这里看月亮,是不是和在家里看不一样?”   这话一点不假,确实不一样。   在庭院里看月亮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有花草树木摇扶相伴,月亮看上去就象一个含情脉脉的女子一样,温和柔美。   而在这里,在这群山之中最高的山峰上,没有一点东西来给它衬托,只有那无尽的风声呼啸相随,天上那大到出奇的圆盘,竟似一个冷若冰霜的杀手一样,带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冷酷,那样的无情。   我收回视线,将头埋入胡夜鸣的胸膛,低低道:“这个月亮太冷,我不喜欢。”   胡夜鸣抚摸着我柔软的长发,略有些出神的盯着月亮道:“我都习惯了,就在这个地方,就这个月亮,我已经看了八百多年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看?去山下看不好么?”   胡夜鸣微微一笑,笑容中竟然含了几许无奈和沧桑:“西西,你知道为什么我成仙后没有在天上,而是又回到了人间么?”   想起当初柳月仙的话,我含糊答道:“听人说你是要守护人间净土,是么?”说完这句,我偷偷一笑,又加了一句:“不过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你是那么心地善良的人。”   胡夜鸣轻轻在我腰际掐了一下,以示小小惩戒,然后郑重道:“这话也没说错,我确实是为了守护人间而来。”   我支起耳朵,听他给我讲闻所未闻的神仙故事。   胡夜鸣沉吟片刻,悠悠一叹:“就在这座山下面,就是我镇守了八百年的妖魔道。妖魔道,听名字就知道里面有什么了吧,对,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上古妖魔。这八百年来,我一刻没敢懈怠过,生怕跑出一只来,给人间酿成巨大灾难。”   听这话,我倒是对胡夜鸣肃然起敬了。   这么个荒凉又危险的地方,他竟然孤零零的待了八百年,而且尽忠尽职,毫无怨言。   原来看似亦正亦邪的皮子里,竟然裹着一颗如此执着而又坚定的心。   胡夜鸣见我听得仔细,又继续说道:“人界是仙界的基础,所以镇守妖魔道,任务很重大,历来妖魔道的镇守者,全都是资质最好,悟性最高的仙人。”   说到这儿,他低头看了看我,然后道:“我没有自夸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镇守妖魔道,不是随便哪个仙人都可以胜任的。以我的姿质,当年用了三百多年才学会了镇守妖魔道所用到的全部结界。而我下一任的妖魔道镇守者,大概还有二百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来接替我。”   他讲了这么多,说到现在,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这二百年内,他必须仍然驻守在这里。。。不可能因为我而有所改变。   只是,我又不明白了,既然他不能与我在一起,那今晚的亲密,又是为了哪般?   一片厚厚的云彩飘过来,遮住了那光芒四射的月亮。   胡夜鸣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西山的。。。那件事,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嗯?   这话题,跳跃的也太快了吧,怎么又跑到西山去了。   我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他对西山那件事的回忆。   “以前你两次看见我的真身,我就知道事情要出变故了,果然,在西山上就出事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筹措语言,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道:“回来之后,我修炼的时候再也静不下心来了,眼前总是你。。。当时的样子。。。”   “西西,事情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勾销的。你在我心里,终归是和别人不同了。不能抑止的,我对你起了私欲。。。你是我的,我不想让别的男人碰你!”   我是彻底被他弄糊涂了,这一出一出的,他唱的到底是什么戏?   我不惯猜谜,做事情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他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个答案就行了,总这么绕来绕去的,也太费心思了吧。   正在我心里暗暗嘀咕的时候,胡夜鸣却猛的俯□来与我对望,黑漆漆的眸子里写满了凝重与认真:“西西,我想要你,可又不能和你成亲,没名没份,你愿跟着我么?而且,我们就是在一起了,也不可能象平常夫妻那样夜夜团聚,我只能每隔五天才陪你一日,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你可以接受么?”   啰嗦了半宿,讲了一大堆废话,这结果却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不过知道了他好些的事情,总算也没浪费我大好的睡觉时间。   我刚要回答他,却又听追加了一句:“差点忘了,我们以后,也不能生儿育女的。”   作者有话要说:老公在家,写作效率大受影响,我痛恨周末!亲们对不住啦,昨天没更新,现在补上。下午会继续更新,敬请关注!   ☆、第 74 章   “不能要孩子?这又是因为什么?”人仙体质有别,不能孕育子女?还是人狐有别啊。。。   胡夜鸣抚摸着我的脸颊,却是叹了口气:“咱们要是有孩子了,那孩子一出生就是半仙之体,天上会有感应的,那时候咱们的事,就要彻底败露了,咱俩可就谁也得不了善终了。”   明白了,我们这种情况属于私定终身,见不得天,见不得地,也见不得光。   我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就给了他答案,毕竟这件事情的结果我早就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即便胡夜鸣又讲了这么多隐情,仍对我们的结果没有太大影响。   “我虽有些不拘礼法,却也知道女子要从一而终。出了西山的事后,我就已经决定要独守终生了,只不过那时怕你有负担,没有告诉你罢了。”话是实情,我不怕讲给他听,既然他已经将事情讲的这样明白,我也不会再藏着掖着。   胡夜鸣没有说话,只是眸子亮的出奇。   他低下头来,重重的吻上了我的唇。   我发现,人要是长得俊,在男女相处时,极占便宜。   当胡夜鸣迷离着双眼,潮红着脸庞,略带□的看着我的时候,我竟然迷失在了他那美的天怒人怨的容颜里了。   大概是迷失的太彻底了吧,我竟然一失就没再醒来——困极了,睡过去了。。。   我是在小蛮蛮的骚扰中醒过来的。   那毛绒绒的大尾巴扫在脸上,疼是不疼,可它痒啊。   我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小蛮蛮正一脸焦急的盯着我呢。   “西西,西西,你先告诉我再睡,你是不是要当我小婶婶了?”细细的小声音那个急呀,黑溜溜的小豆眼那个圆啊。。。   我翻了个身,把它给裹到怀里,含着笑逗弄它道:“你小叔叔不能成亲,你不知道么?”   小蛮蛮那焦急难耐的小脸一下子就僵住了,我正在心中暗笑,却见它又嘿嘿傻笑起来:“可是今天早晨临走的时候,小叔叔亲了你呢。”   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个该死的胡夜鸣,怎么就不知道背着点孩子呢。   小蛮蛮用小爪子指着我的脸,快活的叫道:“西西,你脸红了呢,那肯定是真的啦,啊,太好啦,西西要做我的小婶婶啦。”   我赶紧捂住它那张叫的正欢的小尖嘴,小声道:“别喊,叫人听见了不好。”   见它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慢慢松开了手。   小家伙立刻伸出小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吱吱唔唔又问道:“西西,你真的要嫁给小叔叔么?可他是神仙哎。。。”   我摆弄着它蓬松松的大尾巴,轻声说道:“我们不会成亲的,两个人时常团聚一下就行了。”   小蛮蛮一张小脸垮了下来,闷闷道:“哦,原来是偷情啊。”   这家伙,说话比我还直啊,我被郁闷到了。   一个中秋节,了结了我许多心愿,也明确了我和胡夜鸣的关系。   对于事情的如此发展,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说欣喜?   谈不上。   说悲伤?   也谈不上。   反正就如喝水吃饭一般,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这件事情。   只是每当走过墙上那幅画旁时,心里总会有一些淡淡的惆怅。   惆怅完了,却又会觉得有一种似乎背叛了胡夜鸣一样的不舒服。   我知道自己已经跟定了胡夜鸣,不会再有任何改变,可想要真正的忘记一些事情,我想我还需要时间。   感情的烦忧并未打扰到我,我的生活仍然和以前一样。。   早晚散步,上午教孩子们识字,下午念经,晚上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日子是平常,可随着我天眼的洞开,我看到的世界却不平常了。   那天刚出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的老太太如一阵风般的从我面前刮了过去。   有一个孩子来学堂的时候,一个拿着烟袋的老头,笑眯眯的跟在他后面,那孩子每学会写一个字,那老头就会很欣慰很欣慰的笑。   还有一个来串门找三娘闲聊的跛脚妇人,她的腿上趴着一条花白的蛇,正在用力的咬吸着她的小腿。   村里新嫁来的改嫁女人,她的身边,一直跟随着她的前夫,那个可怜的男鬼,含着泪,悲伤的看着她的妻子成了别人的新妇。   山上,我散步的小路也不再宁静。   有时候,会有白影刷的一下从我身边闪过;有时候,会有一只顽皮的小刺猬向我丢小石子,然后前合后仰的看我差点摔倒的样子;有时候,还会看到飘渺的女鬼,如一阵轻烟一般,唱着哀怨的歌从我身边走过;我一向认为很安静很美好的小湖泊边,却一直有一个腹涨如鼓头蓬如斗的淹死鬼在水上贪婪的看着我。。。   到了此时,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没有一处是安静的,每个地方,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东西占据喧嚣着。   我不胜其烦,索性不再出门了,除了孩子们,也基本不见外客了。   家里可能是有小蛮蛮的原因,又或者是那几百仙家的原因吧,倒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总算是还有一个安静的喘息之地。   我没有降妖捉鬼的能力,有些事情,我看见了,除了增加困扰和不安,我带不给别人哪怕一丁点的帮助。   对这个开了天眼后的世界,我烦恼无比。   这一天,我和小蛮蛮吃罢晚饭,刚摆好纸笔说要画画玩,胡夜鸣那厮直接就在我房间里现身了。   一见到他,我顿时欢喜无比,很热情的给他倒茶招呼他:“哎呀,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几天了。”   胡夜鸣眉峰一挑,大摇大摆的往椅子上一坐,眯着眼睛看着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然后他一把将我揽入怀里,向我飞了个媚眼:“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我做了?”   还当着小蛮蛮呢,怎么这么不庄重。。。   我赶紧挣脱了他的胳膊,可惜挣的再快,也没有小蛮蛮的眼睛快。   小家伙嗖的一下跳上桌子,用两只小爪子捂住眼睛,然后又故意从爪子缝里向外偷看,嘴里还一个劲的喊:“哎呀,小叔叔不害臊。。。”   我心道,这下又要坏事了,胡夜鸣那小心眼的,还指不定怎么收拾小蛮蛮呢。   可没料想,胡夜鸣的作法却出乎我的意料了。   他把小蛮蛮抱入怀中,温柔的抚摸着小蛮蛮那雪白雪白的皮毛道:“乖乖,想小叔叔了没?”   小蛮蛮似乎也很惊讶胡夜鸣没有欺负他,那原本被吓的乍起来的毛,就这样被胡夜鸣温柔的给摸下去了。然后还很乖巧的点了点小狐狸头:“想了。”   胡夜鸣很欣慰的笑了,颇有一副当长辈的样子。   这可真让人奇怪,几天没见,这个家伙改脾气了?   我这里暗自惊疑,胡夜鸣却一边摆弄着小蛮蛮毛绒绒的大尾巴,一边和我说话:“说呀,到底什么事?”   “开天眼很烦,你能再帮我把这只眼睛合上不?”他应该有办法吧,上次他用手指一挡我就看不见了,想来闭合一只天眼也不是什么难事。   胡夜鸣斜睨我一眼,那眼神怎么看都象是有点幸灾乐祸:“开是好开,这闭可不好闭了。这样吧,我帮你弄个小东西,你不想看的时候,就把天眼挡上,要是想看了,就把它取下来,这样行不?”   我连连点头:“可以,谢谢你啦。”   胡夜鸣向我眨了眨眼:“和我还客气什么,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小蛮蛮在他怀里跟着起哄:“对,对,是应该的,绝对应该。”   这个吃里爬外的小东西,枉我平时对它那么好,胡夜鸣只对它温柔一下下,立刻就倒戈了。   懒得理这一唱一和的叔侄俩,我去旁边收拾笔墨。   刚背过身来没多久,就听见小蛮蛮忽然说道:“小叔叔,你很久没给我画画了呢,正好有现成的纸笔,你给我和西西画一幅呗。”   胡夜鸣呵呵笑道:“哎呀,还真是好久没作画了呢,那我就来露一手吧。”   我很识趣的停下卷纸的手,又很识趣的将那卷了一半的纸给打开了。   胡夜鸣走过来,将小蛮蛮放到桌上,利落的拿起了笔。   小蛮蛮很有眼色的把砚台往前推了推。   胡大公子提笔蘸墨,先对我促狭的笑了笑,这才落了笔。   小蛮蛮说胡夜鸣会画画,这话倒也不假。   我虽然画的不太好,但一些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这胡夜鸣下笔一点不含糊,画出来的线条也极为流畅,显然是下过功夫的。   这只狐狸还会画画,这又出乎我的意料了。   人都说仙人本事大,我现在真是相信了。   见我流露出几许赞赏,胡夜鸣越发的得意了,下笔有如神助,眨眼之间一幅就画完了。   胡夜鸣一收笔,小蛮蛮立刻欢呼道:“画的太好看啦,西西,咱们把这画贴墙上呗。”   我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胡夜鸣。   他有些心虚的躲开了我的目光,低下头去把毛笔放进笔洗里搅呀搅,假装很忙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向小蛮蛮道:“小蛮蛮,你先出去玩会儿,我和你小叔叔有点事情要谈。”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集预告:明天骆师爷现身。可怜的骆师爷什么时候才会懂,爱拼才会赢呀。。。   ☆、第 75 章   小蛮蛮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了我们俩个。   我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墙上那幅画,   他将笔洗好了,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无声的凝视着我。   寂静如同无色的烟,悄悄的弥漫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胡夜鸣。”率先打破沉寂,我低低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嗯?”他的回答,语气很轻,字音微微上挑,挑出了无尽的温柔和风情。   我终于从那幅画上收回了目光,转身面对他:“我让你不安了,是么?”   胡夜鸣难得的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子上,眉宇间,也不见了往日那潇洒不羁。   听见我问的如此直接,他却是勾勾唇角,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是太俗了?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我摇摇头:“不怪你,是我的错,既然已经决定要和你在一起了,就不该放不开以前的事。”   胡夜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丝的忧虑,幽幽道:“我心眼太小,是不是?其实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很不安。你和我之间,本没有感情维系着,要是没有西山的事,西西,你会和我在一起么?”   我仍是摇头:“不会。”   当时我心里全是骆尘净,绝对不可能再去喜欢别人。   “你喜欢别人,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西西,说实话我对你心存着愧疚,总感觉对不起你。可是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上来,你也答应陪我一辈子了,我本应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可是只要一想到你还想着别人,我心里实在是,不舒服的紧。。。”胡夜鸣说着说着,拧着眉毛说不下去了,似乎对自己这种小心眼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一向认为,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若总是有所隐瞒,必会引起猜忌,而猜忌,是感情的大敌。   既然决定了这一辈子要交付与他,我不想对他隐瞒任何事情。   于是,我轻轻说道:“我不想向你撒谎,说我已经不想他了。我将心事这么清楚的摆在你面前,只想你明白一件事情,我正在努力的忘记他,又在很努力的接受你。只是,想要做到这些,不是三五日就能完成的,我需要时间来冲淡他,来加深你。”   胡夜鸣深深的望着我,我也静静的盯着他。   我们需要了解对方,然后包容对方,然后才能和睦相处,然后才能携手一生。   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丝隐忧和无比的坚定。   我不知道在我的眼中,他有没有看到我下定的决心。   这是第一次,超脱了身体的接触,我们真正的向对方坦露自己的诚意和感情。   凝眸深处,我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中,他很镇静的走过来,然后郑重的将我拥入怀中:“西西,即便以后会上诛仙台,我也不会后悔我现在做出的决定,也不会让你后悔你现在对我的选择。”   我忽然感到很满足,这么些年来的孤单和寂寞,在这个男人的怀中如烟花般散去。   终于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属于我了。   让我可以依靠,可以撒娇,甚至可以生气,可以发脾气,可以耍耍小性子。   在他的庇护下,我可以不再被人欺负,不再受人白眼,不再忍受冷嘲热讽,不再面对诅咒恶骂。   孤独寂寞的孩子是敏感的,缺少关爱的孩子是脆弱的,一丁点的伤害,就可以万劫不复,而一丁点的温暖,就足够付出所有。   我偎在胡夜鸣的胸前,紧紧抱着他的腰,似是在喃喃自语,又象是在说给他听:“胡夜鸣,你不要负我,再受一点伤,我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胡夜鸣紧紧的抱着我,不停的亲吻着我的额头:“西西,把你的心给我,我给你地老天荒。。。”   “西西,我觉得小叔叔的画很好看,为什么不挂在墙上啊?”小蛮蛮噘着个小尖嘴,一只后腿踩在画纸上,一只小爪子对比比划划,对我打算把胡夜鸣的画放起来了的行为,表达着强烈的不满和抗议。   看着它那可爱的样子,我不由失笑:“这画哪里好看啦?我看一般。”   小蛮蛮把小爪子指向那幅画,不服气道:“小叔叔说这只小狐狸画的是我,西西,我要挂墙上,我要挂墙上。。。”   胡夜鸣的画,其实画的是挺不错的,只是这风格,实在没什么品味。   同样是一抹流云,一湾逝水,一棵老树,一个。。。墙上那幅画是个背身而立的人影,而胡夜鸣这张嘛。。。   流云画圆了,成了白云一朵,逝水画粗了,成了小溪奔腾,老树画茂盛了,柔软的枝条绿意盎然,那个人影画变种了,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狐狸,四脚朝天的躺在树下呼呼大睡。。。   满纸凄清,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张适合小孩子看的童趣图。   打死我,也不会把这幅图挂在我房里。   胡夜鸣这厮,绝对是司马昭之心。。。   看着抱着这幅破画不撒手的小蛮蛮,我无力的指了指边上房间:“小蛮蛮,那个房间给你,你把这画贴你房里去吧。”   小蛮蛮嗷一声欢呼,抱着画就跑了。   耳边清净了,我收起玩笑的心,再一次看向墙上的画。   作画时的情形,犹在眼前。   他铺纸,我研墨,相视一笑中,我们走进了同一个画境里。   可还未等我们有所斩获,流云已散,逝水无回,斯人已远,踪迹杳然。   我心中有他,也知他心中有我,所以,迟迟放不下。   胡夜鸣是出色,容华卓越,风姿超绝,这个男子不管放到哪里去,都永远是让人仰望让人敬慕的存在。   只是,到底少了当初的悸动和默契。。。   “西西,我找好挂画的地方啦,你去帮我挂墙上吧。”小蛮蛮大呼小叫的窜了进来,才将我的思绪惊了回来。   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我也自嘲的笑了笑,又瞎想这些做什么,做人还是要现实点好,活在过去的痛苦中,我就看不清未来的路了。   何况,胡夜鸣又有什么不好?   不光是狐中翘楚,人中翘楚,还是仙中翘楚,人长得俊,本事又大,性子虽有些恶劣,心地还算良善,玩笑时从不过火,谈话间又不失幽默。   不管哪方面,揪出来,拿出来,都比别人高上一大截,配我这个落魄的小姐,他绝对是绰绰有余。   人要学会知足,这山望着那山高,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这画,还是摘了的好。   一来让胡夜鸣放心,二来也有利于我早日放手。   打定了主意,我指了指墙上画,向小蛮蛮道:“等一下,我先把这幅画摘下来,再去帮你挂。”   小蛮蛮灵巧的跳上桌子,用小爪子使劲的扑棱着小脑袋,似乎有些想不通了:“为什么刚才小叔叔在的时候你没摘,现在小叔叔不在了你要摘呢?”   我踩着椅子,一边摘画,一边回答小蛮蛮道:“刚才没摘呢,是因为你小叔叔太小气啦,我不能惯着他这个毛病。现在我自己摘呢,就是想告诉他,我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他在我眼里还是很。。。重要的。”   小蛮蛮苦恼的舔着小爪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们人的想法就是很奇怪。”   我小心翼翼的摘下画,找来个帕子拂去上面的浮尘:“有什么奇怪的?等你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也会想法很多的。对了,小蛮蛮,你到底是喜欢柳青从呢,还是喜欢那只小黄鼠狼呢?”   小蛮蛮小爪子一挥,大义凛然的喊道:“都喜欢,他们俩都说娶我了,我长大了要嫁给他们俩呢!”   手一哆嗦,失控的手指就在画上捅了个窟窿,急忙仔细查看,幸好是边上,没伤着笔墨。   小蛮蛮一脸的天真无邪,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太过于离经叛道。   我咬咬牙,暗暗责备着胡夜鸣,上梁不正下梁歪,就知道这个着三不着两的家伙,教育不出正常的孩子来。   我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小蛮蛮的错误想法,于是语重心长道:“小蛮蛮,女孩子呢,要从一而终,就是说这辈子只能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要是想嫁给柳青从,就不能嫁给黄慕道了,要是嫁给黄慕道,就不能嫁给柳青从了。”   听懂我的话后,小蛮蛮难得的呆了一下,然后为难的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似乎对那两个家伙很难取舍。。。   见自己的教育有成效,我感觉还是有些开心的。   刚要将画收起来放进盒子里,只听小蛮蛮一声快乐的尖叫:“有啦,我嫁给柳青从,让黄慕道也嫁给柳青从,这样我们不就还在一起了么?”   手脚一软,我还悬没坐到地上。   真是。。。好主意。   好惊世骇俗的主意!   胡夜鸣,快把你家孩子领回去吧,我可管不了了。。。   为了眼前清净,我好几天没出门。   可怜的小蛮蛮憋坏了,一个劲的嚷着要去散步。   不忍拂了它的意思,我就带它出了门。   今天出门,还算清静,没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和小蛮蛮仍是沿了山路,慢慢向上走。   我是慢走,小蛮蛮是兽归山林,往树丛里一钻,小狐狸早就没影了,只能依靠惊起的鸟兽,我才能判断出它钻到哪了。   傍晚的玕山很热闹,也很安静。   热闹,是说的山中的飞禽走兽,在入夜之前,乱纷纷的进行着最后的忙碌。   安静,是因为此时已经没有了人声,整个山林间,只有我轻快的脚步声在回响。   “呀!”恰恰就在我认为安静的时候,一个短促的惊讶声忽然在我旁边的树林里响了起来。   有人?   这个地方除了本地人,很少有外人的,但本地人不会隐在树林里,而且,村里人都认识我,肯定会和我打招呼。   那这个人,是外来者。   我连忙大声喊道:“蛮蛮,回来!”   话音未落,小蛮蛮已经从林中迅速窜回来了,它直接跳进了我的怀里,然后扬起小爪子,警惕的瞪着树林,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我抱紧了小蛮蛮,镇定了镇定情绪,向着林中喊道:“谁在林子里,出来!”   片刻沉寂,林中那人没有回应。   “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么?出来!”   声音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心神巨震,魂魄俱失。   我怔怔的望着来人,慢慢的抬起手来,按住了我几乎停跳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月的分还没送呢,同志们,留言,多写几个字,送分给你们。   ☆、第 76 章   想过许多遍,说过好多次,要忘掉眼前这个男人。   尝试着,努力着,用心的,刻意的不再去回想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曾云淡风清的对自己说,挥挥袖让那往事如风,静静心让他如烟淡去。   可这所有的一切,在看见这个男人时,全都冰消雪融。   头脑中最明晰的,心里头最清楚的,是见到他的欣喜和对他的思念。   心脏受不了如此澎湃的感情,在我们眼神相交的那一刻,竟然凝固着不再跳动。   而当我确定真的是他来了以后,心却如脱缰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鼓噪个不停。   他憔悴了,脸庞明显的消瘦了一圈,不过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而是一种很精神的瘦。   我不知道从分别后他去了哪里,也不知他做过什么事情,只是从他身上的仆仆风尘中,可以看得出他肯定是有了一次很远的游历。   而经过这番游历,他沧桑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两人都默默的打量了对方很长时间,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微微一笑:“你这只小狐狸可真厉害,我还离你那么远呢,它就已经发现我了。”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还有那熟到不能再熟的淡淡温和,一切,似乎仍与从前一样。   被他突然出现炸的有些迷乱的脑子,总算还整理出来了一句完整的话:“哦,它叫蛮蛮,很乖很聪明。”   似乎不高兴我一直盯着骆尘净,小蛮蛮用小爪子,轻轻的在我手上抓了一把,微微的刺痛,果然就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骆尘净扫了蛮蛮一眼,蛮蛮张开小嘴,恶狠狠的向他呲着两排小白牙。   骆尘净自然不会与一只小狐狸一般见识,很快就将目光又移回了我的身上:“这些日子,还好么?”   我点点头:“好。你呢?”   “爬了不少的山,过了很多的河,看见过悲欢离合,见识了人间百态。”他说的很简洁,短短二三十字,就囊括了他所有的经历。   可在这简洁的背后,我听出了一股淡然的味道,在看透世事之后的淡然和洞明。   他以前的太过于忧郁,这种变化,对他来讲应该是好事,我赞叹道:“古人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果然不假,你。。。变了好多。”   骆尘净笑道:“真正走进了人群之间,我才发现,原来人人都有伤心,人人都有不幸,比我那些陈年旧事凄惨的,更是多如繁星。想通这一点,才知道以前那些所谓的痛苦,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   “恭喜恭喜,你终于得到解脱了。”我诚心诚意的向他道贺,因为要放下沉重的往事,若不是大彻悟,是很难做到的。   骆尘净看着我,带着渴切与期望,就那温柔的看着我:“走过那么多地方,我心里始终想着一个女子,实在忍不住对她的思念了,我还是回来了,我想问问她,她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他的话戛然而止,吃惊的看着他眼前的神色大变的我。   而此时,我张大着嘴巴,眼睛瞪的溜圆,正在惊恐的紧紧盯着骆尘净。。。的肩膀。   我怀里,小蛮蛮也乍起了一身白毛,呜呜的向着骆尘净的肩膀低吼。   我和小蛮蛮如此紧张,是因为我们俩同时看到,一只惨白的小手,从骆尘净的背后慢慢伸了出来,然后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骆尘净一见我和小蛮蛮如此惊慌的盯着他的身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后面有东西。   “骆尘净,不要动!”我急忙出声,制止了他想急速转身的动作。   我听小蛮蛮讲过,若是遇见鬼,特别是身后的鬼,千万不要快速转身,因为人的头顶和双肩有三把阳火,能克制鬼物,让它们轻易伤不到人。若是快速转身或回头,就会弄熄肩膀上的阳火,那么鬼物就有机可乘了。   骆尘净听了我的话,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怎么了?我感觉不到后面有人。”   在他说话之际,又一只小手攀上了他的肩头。   在我和小蛮蛮紧紧的注视中,一个小小的脑袋终于从骆尘净的背后探了出来。   两只小胳膊一用力,他灵活的一纵身,就坐到了骆尘净的肩膀上。   这孩子很小,大概只有五六岁,红肚兜,白绫裤。。。   我怎么觉得这个孩子很眼熟呢,似乎在哪看见过。   我正在回想,那孩子抬起小手来,轻轻的拍了拍,然后又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爬上骆尘净的肩头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一样。   做完了这些,他没有将手放下,而是伸出两只小手,轻轻的抱住了骆尘净的头,然后快活的叫道:“哥哥。。。哥哥。。。”   这一声哥哥,一下子就翻出了我的回忆。   我立刻紧紧的盯住他的脸,等看清楚他的相貌后,我整个人终于傻掉了。   这个孩子,我果然是见到过。   不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里。   骆尘净带我去十公子家治病的时候,那天我独宿南楼,夜里就梦见了一个和骆尘净长的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那时我还猜测,那个孩子可能是小时候的骆尘净。   可现在看来,这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小时候的骆尘净。   “月西,有东西在我身上,你看到了,是不是?”骆尘净有些焦急的问道,显然我的沉默不语,让他越发的感觉不妙了。   我结结巴巴的回答他道:“孩子。。。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你的肩膀上。。。喊你哥哥。。。”   下一秒,骆尘净的表情很好的向我诠释了两个词语:泰山土崩,天地变色。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紧紧的抓住我的双肩,疯狂的问道:“你说什么?月西,你再说一遍!”   一见他如此失态,我就明白了这个孩子对他很重要,于是急忙向他说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穿着红肚兜白绫裤,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正坐在你的右肩上,搂着你的脖子喊你哥哥。。。”   话音还没落,我就看见两行泪水猛的涌出了他的眼眶。   骆尘净哭了!   他的泪水来的如此凶猛,我眼都还没眨一下,那成珠成串的泪水已经顺着他的脸庞滑落衣襟。   他松开了我的肩膀,颤抖着抬起左手,用极慢极慢的速度,轻轻的向右边肩膀摸去。   “安安。。。安安。。。哥哥在这里。。。哥哥在这里。。。”他一边流着泪,一边用带着悲伤的声音,轻轻的对着肩膀喊道。   一听此话,我又是大吃了一惊。   安安?   这个孩子就是安安?   他喊骆尘净哥哥,骆尘净也说“哥哥在这里”,那么我曾猜测了无数个身份的安安,竟然是他的弟弟?   这个关系,还真是出乎意料。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若不是亲兄弟,他们也不会长的这么象了。   这个叫安安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鬼魂,只是不知道,他是因了什么死的,而且是在五六岁,这么小的年纪就死了。   看着这憨态可掬的小鬼,我不由感到一阵可惜。   骆尘净的手,穿过了那孩子的身体,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他又慢慢的转了转头,目光所到之处,仍是一无所有。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孩子是鬼魂,没有肉体,骆尘净自然摸不到他,而骆尘净又没有开天眼,自然也看不到他。   骆尘净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一脸不甘的在自己的肩膀上来回捞了几下,结果自然还是一样。   他想看的人,仍是看不到,他想摸的人,也仍是摸不到。   泪落如雨,骆尘净无声的流着泪,一脸的绝望。   他看不到,可我却看得到。   见骆尘净哭了,那个孩子伸出小手,乖巧的去帮骆尘净擦眼泪,可他柔弱的小手,根本没有接到骆尘净的眼泪,而从骆尘净的脸上穿越而过。   他的反应和骆尘净一模一样,一次擦不到,抬手再擦,还是擦不到,还擦。。。   试了十几次,那孩子终于明白了他无法替骆尘净擦干眼泪,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抱着骆尘净,不住的叫喊:“哥哥。。。哥哥。。。哥哥。。。”   骆尘净虽然看不到,可他似乎感觉到了那孩子在哭泣,他立刻擦干眼泪,然后痴痴的看着空无一物的肩膀,轻轻的安慰道:“安安,不要哭,哥哥在这里,对不起呀,这么多年哥哥一直不知道安安在跟着哥哥,安安不要怪哥哥好不好?安安最喜欢哥哥了,肯定不会怪哥哥的,是不是?乖哦,安安不哭,不哭哦。。。”   他的声音,虽然仍有些鼻音,不过却十分十分的温柔,柔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的眼神把满满的宠溺,轻轻的送给了那个他无法看到的孩子。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震惊到了极点。   眼前发生的事,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那简直称得上是匪夷所思了。   骆尘净竟然真的能感应到那孩子!   我没有告诉他那孩子在哭,可骆尘净竟然知道他在哭!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忍看到如此悲到极致又喜到极致的骆尘净,我低下头来,轻轻的向小蛮蛮道:“小蛮蛮,能帮帮骆尘净吗,让他能看见那个孩子。”   小蛮蛮小脖子一梗,硬梆梆的甩给了我两个字:“不帮。”   我本是试探一问,没有真的对小蛮蛮能帮忙抱有希望,毕竟开天眼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事,我不是还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来采日么?   可小蛮蛮的回答,却让我真的看到了希望。   依小蛮蛮那直爽的性子,若是帮不上忙,肯定直接回答不会,可现在它答的是不帮,说明它有办法。   我连忙好言央求:“你看那孩子,哭的多伤心啊。他才那么大点就已经死了,咱们能帮帮他就帮帮他吧,小蛮蛮最心软了,心眼最好了,就可怜可怜他们,帮他们一把吧。。。”   连哄带劝,好话说了一箩筐,许下了够它吃一辈子烧鸡,小蛮蛮终于点了头:“我是可怜那个小鬼才帮的,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哦。”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分的同志们留言写长一些,好象最少三十个字才能送分,短了没法送的~感谢亲们的评论,我也择一些回答了一些,呵呵,其实和大家交流交流,感觉挺好的~   ☆、第 77 章   “那你要怎么做,用准备什么?”我对小蛮蛮的法术不是很懂,只好看看能不能帮它做点准备方面的事情。   小蛮蛮小贼眼骨碌碌乱转,附在我耳边用极低极低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什么都不用,你让那男人准备放点血就行。嗯,把鞋袜也脱了,盘膝而坐,脚心向上。”   还要脱鞋?   好奇怪的法术。   见小蛮蛮声音这么低,显然是不想让骆尘净知道它会说话,我也不点破,转向骆尘净道:“蛮蛮能帮你看到安安,不过你得配合它点,可能会需要一点你的血。嗯,把鞋袜也脱了,盘膝而坐,脚心向上。什么别问我,我不懂。”   骆尘净看了看小蛮蛮,没有丝毫觉得怪异,很坚决很痛快的就把鞋袜脱了,然后如同打坐一般,盘膝坐在了地上。   我在小蛮蛮的示意下,将它递给骆尘净,骆尘净伸出胳膊,将小蛮蛮抱入怀中:“用哪的血,我这里有剑。”   小蛮蛮也不理他,只管贼头贼脑的用小鼻子在骆尘净的手心拱来拱去。   这,这个动作,不是它每次吃烧鸡之前必做的吗?   晕死,它不会想把骆尘净当成烧鸡咬吧???   我刚要出言示警,只见小蛮蛮小牙一呲,小嘴一张,恶狠狠的就朝骆尘净的右手掌心咬了上去。   骆尘净还算可以,没有痛叫出声,只是闷哼了一下。   等小蛮蛮抬起小脑袋,我看见两个米粒大的血洞,正在汩汩的往外流血。   嘶。。。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小家伙,也太狠了吧。   我轻轻叫了一声:“蛮蛮,不要淘气。”   小蛮蛮轻轻呜了一声,小爪一挥,又依次将骆尘净的左手掌心,头顶,左右脚掌心划破,嗯,这次果然没用咬的了。   从这些部位分别取出血来,小蛮蛮一把拽住骆尘净肩膀上正好奇的瞪着大眼睛看热闹的安安,将骆尘净手脚和头顶的血,按着相应的位置,一一点在了小鬼安安的身上。   那血一点也没滴落下来,一沾到安安身上,立刻如水入沙滩一样,迅速消弥在了安安的身体里。   安安是鬼魂,小蛮蛮竟然能抓得住它,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还有,安安没有身体,可骆尘净的血,竟然能进入安安的身体里,这更让我觉得奇怪。   安安这个小鬼,本来坐在骆尘净的肩头,十分的安静乖巧,一看见小蛮蛮把骆尘净弄出血来了,立刻就急了眼,小手照着小蛮蛮的爪子就攥来了,小脑袋随即跟上,张开小嘴就要开咬。   可惜不知被小蛮蛮做了什么手脚,小蛮蛮能轻易的抓到他,他抓小蛮蛮却是扑了个空。   小家伙气得脸颊鼓鼓的,小眼睛瞪的圆圆的,小胳膊一抬,指着小蛮蛮气呼呼的叫道:“坏猫猫,欺负。。。哥哥。。。”   猫猫?   他竟然和小蛮蛮叫猫猫。   若不是场合不对,我都要笑出来了。   幸好小蛮蛮在办正事,要不然,肯定要收拾这个小鬼一顿。   要知道,它可是得了胡夜鸣的真传的————死活不吃亏。   小蛮蛮理都没理安安,站立起身体,两只小爪子捧住骆尘净的脑袋,伸出粉粉的小舌头,开始舔骆尘净的眉心。   安安的注意力似乎又被骆尘净流血的伤口吸引去了,他小心翼翼的凑到骆尘净的身边,撅起小嘴,呋呋的向着骆尘净手上的伤口吹气,一边吹,一边小声的念叨:“吹吹。。。哥哥。。。痛痛。。。飞。。。”   看着他那认真又心疼的样子,我忽然觉得一阵心酸。   这个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哥哥,而骆尘净,更不用说了,那一举一动,无不是把弟弟捧在手心上的。   再反观我们那些个兄弟姐妹。。。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不再想些没用的,我忽略掉小鬼安安,仔细的观瞧着小蛮蛮和骆尘净。   只见小蛮蛮每舔一下,它的小舌尖上就会吐出一条银线一样的光芒进入骆尘净的眉心。而骆尘净似乎感觉有些不适,眉毛抖动个不停。   这银线,应该和我采的日光差不多吧,不过小蛮蛮的银线是经过修炼得来的,似乎应该比我采的日光更好用一些吧。   忽然想起我这开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天眼,那次采日晕倒之后,我并没有看见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是过了几天,在中秋节看见了。   而在中秋节那晚,胡夜鸣曾舔过我哭肿的眼睛,是不是他顺带着也帮我舔了舔眉心呢?   很有可能。   可能是看我这采日采的太辛苦,暗暗的帮了我一把吧。   这个家伙,帮了我的忙,竟然连提也没提,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   难得看见小蛮蛮施法术,我赶紧收敛心思,又继续盯着它和骆尘净。   在小蛮蛮的舔弄下,我惊奇的发现,骆尘净眉心那块的皮肤,越来越薄,越来越白,越来越淡,最后竟然变成了透明的。   在这块透明的皮肤下面,我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有一团模糊的圆形气团,在那气团中间,有一条竖直的黑线。   这个气团整个看上去,好象一个眼球,而那条黑线,似乎是闭合的瞳孔。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天眼了吧。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小蛮蛮才松开了抱着骆尘净的小爪子,慢慢的从骆尘净身上爬了下来,我连忙过去,将它抱入怀中,正要安慰它几句,它却先开口了:“西西,烧鸡。。。”   我紧紧将它抱住,向它承诺道:“回去立刻送柜顶上去。”   小蛮蛮放心的合上了眼睛,安静的卧在我怀里闭目养神,看样子,它是真的累着了。   那边,骆尘净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蛮蛮不舔民之后,他眉心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那只天眼我自然也就看不见了。   不过很显然,骆尘净的天眼是开了,因为他一睁开眼就怔住了。   然后,泪水再一次流出了他的眼睛,这次和刚才不同,这次是安慰的,开心的泪。   他带着泪,带着笑,慢慢的向他旁边那个小小的孩子伸出了双臂:“安安,安安,来哥哥这里,哥哥抱。。。”   小安安似乎很熟悉骆尘净这个动作,仰起小脸,象只快活的小麻雀一样,笑着就飞进了骆尘净的怀抱。   我心里咯噔一下,开天眼,只是能看见,却不是能摸到,小家伙注定要扑了个空了。   可接下来的一幕,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了,小安安结结实实的扑到了骆尘净怀里,而骆尘净,也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安安。   我很想问问蛮蛮是怎么回事,可一想到小蛮蛮在休息,只好把这疑问压下去了,等以后再说。   不过我猜测,这可能和骆尘净点在安安身上的血有关。   小安安抱住骆尘净的脖颈,就象一只辛勤的小啄木鸟一样,小嘴在骆尘净的脸上不停的亲来亲去。   而骆尘净的感情则要复杂的多,失而复得的喜悦,骨肉相逢的高兴,弟弟死亡的悲伤,还有一丝深深的疑惑和痛恨,在他脸上轮流交替。   到后来,我都说不上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不过不管哭也好,笑也好,当他紧紧把小安安抱在怀里时,那满足的样子,似乎已经得到了全世界。   “安安,想没想哥哥?”骆尘净柔声问道。   安安把小脑袋重重的点了一下,大声回答道:“想。”   骆尘净又轻轻问道:“那安安告诉哥哥,你的尸体在哪?”   小安安歪着小脑袋,大眼睛中满是迷惑,似乎不明白“尸体”是什么。   骆尘净略一思索,又换了个方式追问:“安安,你和哥哥说,你最后是在哪见到爹爹的?”   一听此话,我大吃了一惊。   骆尘净是在怀疑十公子杀害了安安?   这怎么可能?   十公子是骆尘净的爹,安安是骆尘净的弟弟,那么安安自然也是十公子的儿子。   亲生父亲杀害自己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呢?   莫非,这安安是骆尘净同母异父的弟弟?   不过似乎也不对,当日江一苇谈起凌越门之战时,曾描述到,十公子的儿子和十公子长的一模一样。   既然骆尘净和十公子长的一模一样,那么和骆尘净这么象的安安,没有道理不是十公子的孩子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   一听骆尘净提到“爹爹”,小安安立刻吓的浑身发抖,尖叫一声,一头扎进骆尘净的怀里,嚎啕大哭:“哥哥。。。怕怕。。。哥哥。。。哥哥。。。怕怕。。。”   骆尘净轻轻的拍着安安的后背,不断的柔声安慰他:“乖,安安不怕,哥哥在这里。安安乖,告诉哥哥,你在怕什么,是有老鼠吗?”   安安哭的很厉害,他是鬼体,自然看不见他哭出泪来,不过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却足以使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哥哥。。。好黑。。。好黑。。。安安怕。。。肚肚好饿。。。渴。。。肚肚好饿。。。”安安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向骆尘净哭诉他的委屈。   随着安安的哭喊,骆尘净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不过他仍是尽量将声音放缓,边哄边问安安:“安安,哪里这么黑呀,你告诉哥哥,哥哥好去找安安,去保护安安,好不好?”   安安紧紧的拽着骆尘净胸前的衣服,小脑袋都快扎进骆尘净身体里去了,听骆尘净问他,仍是抽咽着回答了他:“洞洞,洞洞。”   “哪个洞洞?是家里的,还是城外的?”   “猫猫,猫猫的。”小安安似乎对那个猫猫的洞十分畏惧,一提到这个洞,小小的身子抖的象片风中的枯叶。   骆尘净喃喃自语道:“不应该是那个藏猫猫的洞啊,那里我找过了,已经坍塌了啊。。。”   话没说完,骆尘净猛的睁大了双眼,一脸的震惊:“他先把安安放洞里,然后坍塌了洞口。”   目眦尽裂,两行鲜血醒目的从骆尘净的眼中流了出来,骆尘净铁青着脸,握紧了双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啊。。。这个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没有了,明天上午更。   ☆、第 78 章   看着悲愤欲绝的骆尘净,我的心也一阵一阵揪的生疼。   我不知道他到底与十公子有什么恩怨,上次去他家,听见十公子小心又哀求的声音,让人不由的生出怜悯和对骆尘净无情的责备来。   虽然明知道骆尘净极明事理,不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不会那么坚锐的冷嘲热讽,可心里,仍是可怜着那个在他面前一点尊严也不要的十公子。   而现在,隐隐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才真正理解了骆尘净。   自己心爱的弟弟被父亲杀死,这样悲惨的事情,似乎谁都接受不了吧。   难怪他隐姓埋名浪迹他乡,难怪他离家十年一去不回头。。。若换成我,恐怕也会如此吧。   想起为了我的病,他竟然又回去了这个让他伤心不堪的地方,甚至让十公子给我治病,如此厚情,如此重意,比山岳还重,又叫我来如何回报?   想走过去抱住他,将他拥入怀中,用自己的温暖和爱意,给他一些安慰,让他慢慢从那悲愤中平复下来。   也想轻轻擦去他脸的血泪,用柔波涤荡去他眸子里的疯狂,让他从那痛心绝气中,解脱出来。   也想低低婉转的劝慰他。。。   也想温温柔柔的抚慰他。。。   一个个想法从脑中不断涌现,无一不在催促着我上去拥抱住这个我心心念念很久了的男人。   可。。。   可我咬住牙关,如钉子般钉在了原地,楞生生的没有移动半分毫。   过去又如何?   他说,他来是让我给他一次机会的。   这机会,我能给么?   是,我承认我喜欢他多过胡夜鸣,若没有西山的事情发生,骆尘净这次回来,我必定欢欢喜喜的与他结成夫妻,恩爱到白头。   可现在,我还可以这样做么?   不同了,不同了,感情仍在,人却是不同了。   西山的事情,不是他这一句话可以抹煞掉的。   胡夜鸣给我的誓言,也不是他这句话可以替代的。   感情就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小河,你错过了这一捧水,再来掬一次,也不会再是当初那捧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重新来过,我们的爱也不可能象开始那么纯洁无瑕了————我身上必将背负上对胡夜鸣的歉疚。   接受了他,就是负了胡夜鸣,而和胡夜鸣在一起,又必定伤了他。   感情,当真是如此的残酷无情。   如何取,如何舍,如何选,如何择,都是苦,都是痛。   如同黄连泡醋水,我的心里又酸又苦又涩。   “先是娘。。。后是安安。。。你在逼我弑父么???”骆尘净彻底的陷入到了仇恨里面,那深入骨髓的恨意,没有任何掩饰,就那么赤《裸》裸冷森森的直白于天下。   这一句,又掀起了惊天巨浪。   骆尘净的娘。。。竟然也死于十公子之手?   杀妻灭子,我的天,那位十公子,到底是怎样心狠手辣的人物?   难怪,难怪骆尘净一见到他,就如同一只全身长满了刺的刺猬一样,毫不留情的对他竖起了浑身的刺。   此时此刻,我倒觉得骆尘净真是好涵养,若换做我,如此大仇,还不一定会怎么报呢,不过,总不是象骆尘净一样一走了之,放他逍遥十年。我的手段,怕是会更加激烈。   小安安本来是扎在骆尘净怀里的,不知为何,却突然在骆尘净怀里打起滚来,两只小手不停的揉着胸口,尖叫哭喊:“哥哥。。。疼。。。安安疼。。。哥哥不要。。。疼。。。”   鬼也会疼?   该不会是小蛮蛮的法术出问题了吧。   我连忙拍了拍怀里的小蛮蛮,急急问道:“蛮蛮,鬼怎么会疼,你是不是用错法术伤了他?”   小蛮蛮从我怀中抬起头向安安看去,小家伙的眼光一接触骆尘净,小身子就抖了一下,明显是被骆尘净那张血泪流淌的脸给吓到了。   “不是法术的事,这个法术只是让那个男人和小鬼能互相摸的到,不会有问题的。”小蛮蛮一边解释,一边探着小脑袋好奇的盯着那兄弟俩,样子精神的很,似乎也不累了。   安安凄惨的哭叫,终于将骆尘净惊醒了过来。   一看见安安打滚痛哭的样子,他立刻把安安横抱在怀中,伸出手去替安安揉胸口:“安安乖,不痛了,哥哥不想了,安安就不痛了,乖,哥哥给你揉揉。。。”   奇异的事情再次发生,随着骆尘净脸色的逐渐平静,小安安的哭闹也逐渐停了下来。   小家伙也不喊疼了,而是乖巧的躺在骆尘净怀里,抬起小手去摸骆尘净的脸:“血。。。哥哥痛。。。安安痛。。。”   骆尘净用衣袖擦了把脸,脸上的血没擦净,反倒抹了一脸的红。   叹了口气,我掏出帕子,走过去递给了他。   “谢谢。”他百味掺杂的看了我一眼,接过了帕子,慢慢在脸上擦了起来。   小安安转着乌黑黑的小眼珠看着我,然后皱起小眉头,似乎在回想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忽然破涕一笑,向我喊道:“骆骆。。。骆骆。。。玩骆骆。。。”   很显然,他想起那天晚上他来找我玩骆骆的事了,可惜当时我不能动,没能和他一起玩耍。   小家伙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小鼻子皱了皱,失望的垂下了小脑袋:“哥哥。。。安安要哥哥。。。哥哥。。。玩。。。”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我还真有些听不懂。   琢磨了一会儿,大致猜测出他的意思是:你不和我玩,我去找哥哥,哥哥会陪我玩。   果然,还是骆尘净明白安安在讲什么,他柔声向安安道:“好,哥哥陪安安玩骆骆,安安乖。”   骆骆,我忽然想起一个很微小的事情,他隐去了原来的名姓,而改姓骆,是不是因为安安总说“骆骆”的缘故?   那个破旧的黄布骆驼,对他们兄弟俩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安抚好了安安,骆尘净那冲天的愤怒也平息了下去,似乎又恢复了平时那温和的样子。   不过我怎么都觉得,他心底的仇火并未熄灭,没有象刚才那样爆发出来,只不过是他暂时压制住了。   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骆尘净,这一回必将再次舍我而去,不管我答不答应与他再续前缘。甚至,就连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样的话,他都不会再向我提起。   就象上次一样,不给我任何解释,不给我任何理由,不给我任何机会,与他共患难同悲伤的机会。   在我不安的注视中,骆尘净镇静的穿好鞋袜,镇静的抱着安安站了起来,在安安的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兄弟俩相视一笑,那温馨幸福的样子,让知道他们悲惨往事的我,唏嘘不已。   抱了安安,他来到我面前,脸色几次变幻,眼神复杂莫测,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讲,似乎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几次张嘴,几次又将嘴边的话咽下。   在我看似平静的目光中,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月西,谢谢你,也谢谢蛮蛮!”   心中忽然失落无比,我知道,我的预感成真了。   这个男人,再一次丢下了我,独自去面对未来的风波。   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什么,只好重复小蛮蛮要我讲给他的事情:“安安还是鬼魂,别人看不见他,因为五心之血的原因,只有你能看见他摸到他。你不用保持着抱他的姿势,这让别人看见了,会感觉你很怪异的。还有,安安不能见阳光,也碰不得朱砂这类阳性太盛的东西。安安似乎可以进入你的身体,你尽量别让他出来,得了你的五心之血,用你的身体温养他最好。。。”   我仔细的说,他认真的听。   除了这些,我们似乎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也没有别的事情要交待的了。   那件事他果然没有再提起,而我,也没有回答追问。   这是,又一次彼此心知肚明的——结束!   我说完蛮蛮交待的话,想不起还有什么可以和他说,只好看着他沉默不言。   骆尘净目光深沉的盯着我,似乎象在描摹我的样子,想要将我牢牢记住一样。   两人对视良久,终是再无一语。   骆尘净一声长叹,无尽的悲苦和无奈都随着这声叹息消散在了这黑夜降临的玕山上。   “月西。。。”   他最后只是轻轻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深深凝望了我一眼,然后抱起安安,消失在了茫茫树林中。   我静静的站在山路上,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我只是他生活的旁观者,只是稍微瞄到了他复杂过往的一部分,就已经累得心神俱疲。   不知这么多年,他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我忽然想起当年我和他还未开始,两人只有一些些好感的时候,我还曾经顾虑过他的过去,若不是后来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很有可能就打了退堂鼓。   若那时,我就已经知道骆尘净的过去如此沉重,过惯了散淡生活的我,在那个雨夜,是否还会对他许了终身?   正要细想想这个问题,怀里的小蛮蛮用小爪子按了我一下:“西西,咱们也回家吧。”   眼见天已经黑了,这步自然不能再散了,我抱了小蛮蛮顺着山路往回走。   小蛮蛮抬起小脑袋,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可怜兮兮说道:“西西,我帮那个小鬼的事,你不要和小叔叔讲,好不好?”   我低下头去,笑着问它:“这又是为什么?”   小蛮蛮苦恼道:“小叔叔说所有接近你的男人都是他的情敌,我只能捣乱使坏下绊子坑他们,不能被收买帮他们。”   这个胡夜鸣。。。竟然教小孩子这个,我真是无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现在更不晚吧。下午要坐车回家,晚上才能到呢,肯定更不了。五一期间,应该会继续更新,我尽量做到日更。   ☆、第 79 章   骆尘净走了,抱着他的弟弟,带着他悲痛欲绝的心情,再一次离我而去。   看着他渐远的身影,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有酸有涩,有苦有咸,有疼有痛。。。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无奈于命运的悲喜捉弄,也无奈于我们的无缘无分。   我和骆尘净,似乎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命运与缘分之间挣扎。   骆尘净这二十多年的岁月,一直充满着痛苦与悲伤。   遇到我,与我相爱,若是能娶了我,虽然不一定可以改变他的凄楚的境况,但最起码,有一个相爱的人陪在身边,会让他能快乐一些,能从生活中找到一些温馨的慰藉。   可,命运就是如此的捉弄于我们,当我让他来提亲时,他拒绝了。而现在,当他又一次来找我时,我却已经有了另一个人,而安安的出现和他悲惨的死亡,更是将我们所有的路,堵的死死的。   命运,当真对我们如此反复无常。   缘分,却又总是与我们失之交臂。   这一次他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满打满算不过半个多时辰,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的心就象那暴风雨中的山林一样,不断的高低起伏着。   初见他时是欢喜,见到他小鬼弟弟是惊恐,对安安的际遇是可怜,他流淌血泪时是心疼,他离我而去时是失落。。。   而失落之后,却是一种真真正正的死心。   对骆尘净,我完全死心了。   虽然明知道他离开我,是为了我着想,不想将我拖进他那污烂的泥沼中。   这一点,我理解他。   可是,我却不领他这个情,因为从始至终,他一直忽略了我的感受。   他从没问过我,我是否愿意与他一起承担他人生的苦痛,也从来没问过我,我是否介意他那些往事,甚至,他从没想过要向我敞开心扉。。。   两个人相爱不容易,相知更是不容易。   我是个性子很明的人,我的一切对所爱的人不会有所保留,相对的,也不想让对方有所保留。   因为两个人要在一起,必须要信任对方,而隐瞒一些东西,特别是人生的重大经历,肯定会引起对方的猜忌和不安。   事实上,从认识骆尘净开始,我就一直在对他的过往进行着猜疑。   若他主动向我谈起他的事情,我不是那肤浅之人,必不会讥笑于他,也肯定不会与他分开,不管什么样的风雨,肯定会与他一同承担。   可是,他不止一次的错过了这个机会。   他将我隔离在了他的世界之外,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流泪,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绝望。。。而却帮不上一点忙,这种无力感和失望感,将我对他的感情活生生的消磨掉了。   他的世界离我越来越远,而在他世界之外的我,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的世界。   回到家中,先履行了对小蛮蛮的诺言,烧鸡一只,送到柜顶。   小蛮蛮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腆着小肚子睡去了。   我却一直心绪不宁的很,直到很晚了,仍没有一点睡意。   明明已对骆尘净不再存有非分之想了,可感情的事,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用理智来压制。   强按下活跃不耐的心思,不再想,也不去想,这些事情太乱了,想深了,很容易就会迷失了自己。   为了能让自己尽快安静下来,我独自来到了佛堂,静静燃起几炷香,然后在浓郁的檀香中,慢慢放松了自己,慢慢空灵了自己,也慢慢解脱着自己。。。   一连在佛堂念了几天经,我这才将自己从骆尘净带来的烦乱中挣脱了出来。   既然已经和胡夜鸣有了白首之约,那别的不该有的想法,还是统统忘却吧。   认定了谁,就是谁吧。   胡夜鸣不难相处,那就让自己在以后的生活中,慢慢的来爱他吧!   打定了主意,我终于恢复到了以往的镇定。   骆尘净来过的事情,虽然小蛮蛮一再和我保证,它肯定不会对胡夜鸣说,可我却觉得,以胡夜鸣的奸滑,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厮虽然看上去放荡不羁,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事实上他是个很细心,很敏锐的人。   这事情,十有八九瞒不过他。   果然,当胡夜鸣下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他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因何故,莺莺月下私会那张君瑞?是几时,文君听琴夜奔了病相如?”   嗬,还真没看出来,这厮肚子里还有几两墨水啊,竟然还知道两个典故。   只是,这明里是戏文,暗里却在讽刺我背着他与骆尘净见面,这厮做事果然有点邪性。   看着那带着嘲讽的细长眼睛,我知道他生气了。   拉过把椅子,请夜大公子先就坐。   可能这次他是真生气了,坐是坐了,可那愠怒之色仍然没有减去半分。   知道要消了他的怒火,只能将事情讲给他听,不过这厮这么爱生气,不收拾一下怕他会反上天去。   于是,我拿起茶壶,慢条斯理的帮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也不管他喝不喝,自己却是悠悠闲闲的喝了起来,似乎在品茶一般。   见我一点理亏认错的样子都没有,胡夜鸣眼里那怒火都快烧成八百里火焰山了,看他快要憋不住拍案而起了,我轻飘飘的给他来了一句:“你可是抬举我了,我可不是崔莺莺,没个相国夫人的娘亲棒打鸳鸯,更不是卓文君,没个夫君早亡让我新寡啊。。。”   胡夜鸣长臂一伸,一把就将我拽进怀里,按着我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还敢想新寡?哼,你要是能来个与天齐寿,估计还有寡的可能,这辈子嘛,你是想也别想。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没良心的东西,竟然敢咒我死!”   我向他嘿嘿一笑:“你这话说的没道理,卓文君崔莺莺是你说出来的,可不是我主动承认的。”   胡夜鸣大概他长这么大没受过种气,我眼瞅着他狠狠闭了一下眼,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再睁开眼后,满眼都是似笑非笑。   猛的站起身,胡夜鸣将我横抱在怀中,蹬蹬蹬大踏步就向床榻走去:“说没用的做什么,先洞房了再说。把你变成我的人,你也就对别人彻底死心了。”   我抚额轻叹,完了,这厮的小心眼,开不起玩笑啊。   将我咕咚一下放到床上,胡夜鸣立刻就覆了上来,他重重的趴到我身上,一边在我颈子边胡乱亲吻着,一边将手探进了我的衣服里。。。   他亲的我好痒,我躲闪着歪了歪头,正好看见柜顶上小蛮蛮鬼鬼祟祟的伸出了小狐狸脑袋。   虽说我已经给了小蛮蛮一个房间,可它根本就没去住过,仍是天天在我房间的柜顶上睡觉,这下好了,让小家伙看了个现形。   我推了推呼吸渐重的胡夜鸣,在他耳边轻轻道:“喂,你侄女看着呢。”   胡夜鸣双手支在床上,稍微抬起了一点身子,扭过头恶狠狠向小蛮蛮道:“消失,关门!”   小蛮蛮嗖的一下从柜子上跳了下来,闪电般冲出门去,啪啪两声就把门关好了。   胡夜鸣皮笑肉不笑的俯视我:“没人看了,这下行了吧?”   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向他微微一笑:“你躺这儿。”   胡夜鸣挑了挑眉峰,虽然不明白我何出此言,却是拿出了一副不怕我耍花腔的样子,咣一下就躺到我身边来了。   我翻了个身,面朝向他。   胡夜鸣也,歪过身来,与我面对面的躺着。   我向他一笑,轻轻的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心,低低开口道:“别生气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糟。”   可能是因为两人离的太近,动作又太亲密的原因,胡夜鸣的怒气逐渐散去,他左臂从我颈下穿过,右臂却是揽了我的腰,紧紧的将我贴进他怀里,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知道他在等着听我的解释,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瞒他了。反正我不说,他早晚有办法从小蛮蛮嘴里撬出来。与其让别人告诉他,不如我自己说来的干净。   静静的躺在他怀里,我轻声细语的将我与骆尘净重逢的经过一一道来,包括我当时的心情和反应。   既然和他在一起过完一生的念头没有改变,我不希望将他隔离在我的世界之外。   夫妻间要坦诚,这并不仅仅是对对方的要求,更主要的是,自己要先学会坦诚。   胡夜鸣仔细的听着,觉得吃醋的时候,会轻轻的在我腰上拧两把,不过大多数时间,他的反应还算平静。   直到最后,听到我和骆尘净基本上已经没戏了,这厮才有了笑意。   眼波流转,他眸子里柔情闪现。   轻轻靠过来,他慢慢的吻上了我的唇。   知道他心中必定是有着太过的不安,要不然,他也不会不顾我的意愿,执意要洞房。   他一向是个洒脱又超然的人,若不是失去了分寸,是断不会强迫于我的。   知道他必将属于我,我也必将属于他,我也没做出那种欲迎还拒的姿态来。   闭上眼睛,慢慢环住他的腰身,没有半点抗拒的,我接受了他温柔的亲吻。   有时候,情人间的亲密,是消除隔阂的最好方式,不是么?   气喘嘘嘘的分开,我睁开了有些迷乱的双眼,看向眼前这个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家伙。   那本就漂亮的脸庞上,染了上一抹由《情》欲带来的桃花色,楞生生的为他添上了一种妖艳的美。   这次真是被他的美丽迷惑了,再加上胡夜鸣那双《欲》火喷发的狐狸眼那么深情又渴盼的看着我,我彻彻底底的被迷惑了,情不自禁的凑了过去,意乱情迷的吻上了他艳丽的面孔。   似乎又和西山那次一样了,在不知不觉中,我又陷入到了对胡夜鸣的欲望中去了。   我迷恋的亲吻着他,忘掉了世间一切凡尘,心里眼里,满满的全是他。   直到听见胡夜鸣一声沉沉的低吼,这才将我从这种神魂颠倒的状态中慢慢惊醒了过来。   一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我不由的缩回正在抚摸胡夜鸣滑腻腰身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两把。   总是抵不住这只狐狸精的诱惑,这着实让我郁闷的要死。   拍了拍胡夜鸣已经摸到我小腹上的手,成功的将他也从《情》欲中惊了出来,我对着他苦笑:“你这个漂亮壳子还真是占便宜,一不小心就把人的魂给勾去了。”   胡夜鸣在我小腹上又摸了两把,这才恋恋不舍的伸回了手,然后他骨碌碌的转了转眼珠,大模大样的仰面朝天往床上一躺,摊开手脚向我坏坏一笑:“对着这么漂亮的壳子,你就没点什么想法?来吧,欢迎你来尽情的蹂躏这个漂亮的壳子!”   这个不要脸的。。。   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在他哎哟哎哟的惨叫声中,我郁闷的爬下了床。   玩火玩大了,不小心来了个火烧连营。   抱石头抱沉了,一不留神就砸到自己的脚了。   我这才是自作自受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说会天天更呢,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回家事情真多。抓空更了一章,大家先看吧。嗯,虽然晚了两天,仍是祝大家节日快乐。今年的劳动节,我可过了个名符其实,真劳动了。。。。   ☆、第 80 章   从床上下来,我奔门口而去,刚一打开门,一个雪白雪白的球骨碌碌的就滚了进来。   我抚着额头,无奈的低喝一声:“小蛮蛮。。。”   小蛮蛮丝毫没有偷听被逮到应有的羞愧,而是仰着小脖子,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好奇的向我问道:“这么快就完事了?小叔叔也太差了吧。。。”   一道闪电从床上遽然而起,准确无比的劈在了小蛮蛮的身上。   这只可怜的小狐狸,在闪电过后,全身冒着青烟,已经躺在地上翻白眼了。   胡夜鸣从床上跳下来,整了整腰带,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来到小蛮蛮面前,蹲□去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地上已经变的焦黑的小狐狸,好整以睱道:“置疑男人的能力,就得遭天打雷劈。”   小蛮蛮一边抽搐着,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骂道:“我靠,胡夜鸣你竟然来真的,你这么虐待我,你对得起我死去的爹么?”   胡夜鸣一边戳小蛮蛮的小肚子,一边阴笑道:“我把你从小耗子那么大养到猫这么大了,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再说了,你能吃又能跳,能跑又能闹,他就是活着恐怕也把你养不成这么精神吧?”   我看了看已经剩了半条命的小狐狸,怎么也看不出它哪里“精神”了。   小蛮蛮小尖牙一呲,恨恨道:“好,既然你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小嘴一张,吭的一口就咬在胡夜鸣的手上了。   还别说,小蛮蛮很有长进,这次竟然把胡夜鸣的手咬出血来了。   胡夜鸣捏起小蛮蛮,一个劲的冷笑:“哟,有进步啊,让小叔叔看看,你这些日子都学到什么了?”   小蛮蛮不服软的梗着小脖子,张嘴吐出一道白光直奔胡夜鸣的面门。   。。。战况很激烈。。。   看着这没大没小的叔侄俩,再看看已经乱成一团糟的房间,我除了叹气,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做了。   懒得看他俩打没有什么意义的架,我悄悄的退到了院子里。   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环顾了一下院中的花花草草,自胡夜鸣来后产生的懊热,终于被这秋夜的凉风给带走了。   抬起头望望夜空,星子闪烁,月弯如眉,秋天的夜空美的让人不忍移目。   我仰着头看得正心怡,两个人影飘飘忽忽的竟然进入了我的视线。   有人在天上飞!   事出突然,没有时间细想什么,我急忙聚目细看。   好在那两个人飞的不高,堪堪比树梢高一点,而且他们飞的也不快,不是传说中神仙脚踩祥云那样的飞,而似乎是借了风势,如风筝一样的飘。   待我看清那两个人的打扮,就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泼下一样,从头凉到了脚。   空中飘的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那男的,白裤蓝衫,那女的,绿裙红袄,两人脸上放着白惨惨的光,模样没看清,倒是那通红通红的腮,格外的怪异显眼。   这,这,这不是死人时烧的纸人么?   没有半点犹豫,我立刻转身回房。   房间里,胜负还未分,胡夜鸣正拎着小蛮蛮的尾巴眼睛四处乱扫,看来是在找个理想的地方,想把小蛮蛮甩出去。   我走过去,一把抢过小蛮蛮,向胡夜鸣道:“上次你说帮我弄个挡天眼的东西,弄了没?”   胡夜鸣稍一琢磨,诡笑着向我敞开双臂:“又看见那些东西了?小西西,害怕了吧?那你还等什么,过来呀,你相公安全的怀抱就等着你来靠呢!”   好,靠,靠你个死人头,我这吓的都快掉魂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用了全身力气,咚一下就撞进了他怀里,把没防备的狐狸精撞得趔趔趄趄,好悬没摔个跟头。   胡夜鸣一手揽着我,一手在胸膛上揉个不停,脸上是郁闷的苦笑:“西西,你当真想谋杀亲夫学那卓文君当寡妇不成?”   小蛮蛮在我怀里扬起黑焦焦的小爪子,解气的喊道:“西西,撞的好,再来一下,撞死了胡夜鸣也别怕守寡,我帮你找个更俊的!”   我连忙用手捂住小蛮蛮的嘴,顺便用手臂把它护住。   这个小东西真是不想活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撸虎须,它真以为胡夜鸣不敢往死里揍它么?   胡夜鸣挑衅的瞟了小蛮蛮两眼,无声的告诉它,这次先放它一马,等以后找着机会了再好好收拾收拾它。   无视这两个无聊的家伙,我伸手掐住胡夜鸣的下巴:“好了,你的怀抱我也靠了,赶紧把东西给我吧,我可不想时不时的吓一跳了。”   胡夜鸣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耐烦,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右手一晃,一个银闪闪蓝汪汪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他手心里。   他把那东西举到我面前,笑眯眯的问:“好看不?”   我急忙接过来,连连点头:“真漂亮。”   这是一朵优雅的兰花。   兰花不大,只有珍珠般大小,可雕琢的很精致,那片片花瓣,就好象真的一样,十分鲜活。   最惹人注目的,却打造这朵兰花的材料。   材料分两种,一种银色,乍看上去象银,但若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这材料绝不可能是银,因为它比银要亮上好几分。   另一种是浅蓝色,透明如玉,晶莹如冰,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银色和蓝色绞在一起,似乎各自鲜明,又似乎密密相融,在两种颜色相互缠绕间,就成就了这朵优雅又漂亮的兰花。   胡夜鸣拈起这朵兰花,往我眉间一按,我只觉得眉心一凉,眼前黑了一下,随即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正待详细的问问胡夜鸣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这个家伙正呆呆的看着我,似乎失了神。   小蛮蛮恰在此时发出了一声惊叹:“西西,你戴上这朵兰花,太漂亮啦,又高贵又大方。”   不会吧,这朵兰花戴在我眉间了?   不用粘,不用贴,只这么一按就戴上了?   我推开胡夜鸣,直奔梳妆台。   一看到镜中那个女子,我也楞住了。   我本性淡漠,少有表情,给人的感觉一直有些清冷,而现在,有了这朵闪着幽蓝光芒的兰花做额饰,更是为我添加了一抹高傲又神秘的韵味。   这,都不像是我了。   我转回身拍了拍胡夜鸣,这厮回过神来后,眼中那抹惊艳还未消去,就立刻抱住了我,俯□来在我脸上亲个不停。   这只没廉耻的狐狸精,亲人也不分个场合,当着小蛮蛮呢,竟然如此失礼。。。   我抬手用指尖按住他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按远按远再按远。。。直到远到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罢了手。   “不行,这个戴上太显眼了,你嫌我不够招蜂引蝶是不?”女子漂亮是件好事,可若太过于出类拨萃,那可就是祸事了。   别人不说,就说娘亲,若不是太过漂亮,也不会沦落成杜府的小妾。   胡夜鸣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毫不掩饰他的欣赏和得意:“自己的女人漂亮,可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我有力量保护你,才不怕狂蜂浪蝶呢。那种东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就是来个千军万马,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拦住他越来越没谱的话,我追问道:“不用的时候,这个东西怎么取下来?”   “好办,你咬破指尖涂点血在上面,它自己就掉下来了。”   什么破玩意,竟然要用这么血腥的法子才能取下来,我看了看白嫩的手指,终是没下得了狠心咬一下。   既然这厮不怕惹麻烦,那就戴着吧。   何况,天天看见鬼呀怪呀的,绝对比招蜂引蝶要来的痛苦。   胡夜鸣今晚似乎一直都很兴奋,直到后半夜了,仍迟迟不肯走。   小蛮蛮熬不住,早跑到柜顶上睡觉去了。   胡夜鸣也不知给它抹了点什么,反正我眼瞅着小蛮蛮那黑炭似的小身子慢慢的结痂脱落,又慢慢的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小白绒毛。   我看着这奇异的变化,低声奚落胡夜鸣:“打完了还管上药,你这又是何苦来的?不如当初就不打它呢。”   胡夜鸣笑了笑,却没有分辩。   收好手中的药膏,轻轻抱起我,三两步就来到了床边。   先将我放到床上,又放下了床边的帷帐,吹熄了灯烛,然后他静悄悄的躺到了我身边。   黑暗中,一股暧昧的气息随着他的接近,慢慢笼罩了我们。   胡夜鸣的胳膊悄无声息的搂了过来,稍稍一用力,就将我翻转到了他的身体之上。   我居高临下,看见胡夜鸣的眼睛闪着别样的光芒。   胡夜鸣将我的头按到他胸前,用极轻极轻、充满期待又可怜兮兮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西西。。。咱们什么时候洞房。。。你给我个准信成么?”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章看不见,有违《规》词么?   ☆、第 81 章   趴在胡夜鸣的胸膛上,聆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我轻轻回答他道:“你光说洞房,怎么洞啊?柜顶上那只小的除了偷看就是偷听,你真好意思当着它洞房啊?还有这地底下还不知有多少修行的仙家呢,万一哪位晚上出来溜跶溜跶。。。一想到这些,我什么兴致也没了。。。”   胡夜鸣把手轻轻伸到我腰间,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也是,西西那妩媚又销魂的声音,还是我一个人听见比较好。”   我一呆:“我什么时候妩媚又销魂过?”   胡夜鸣用力在我腰上揉了两把,嘿嘿低笑:“自然是在西山啰,你被情欲迷掉了理智,我可是从头到尾记得清清楚楚呢,西西那哭泣着哀求我的样子,我这辈子也忘不掉。。。”   脸上腾起热浪,我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想再听下去了。   西山的事情到底过程是怎么样的,我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过想来肯定是我主动的多,毕竟闻了他那相当于<春>药的香味后,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渴望。   幸好房间里吹熄了灯烛,黑暗掩盖住了我红到发烫的脸,让我在面对他时不那么尴尬。   将脸埋进他怀里,我闷闷问道:“那天,咱们到底怎么样了?”   胡夜鸣低低诡笑一声,却没有说话,而是攥了我的手,沿着他的身体往下滑,往下滑,一直滑到了裤子里边,然后我的手里被塞进来一个又硬又热的东西。   “呀,你。。。”一明白过来是什么,我又羞又急,连忙挣扎着缩手。   胡夜鸣的大手将我的手紧紧包住,让我一直攥着那个东西,带着我缓缓上下动了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西山上咱俩到什么程度了么?就是这个程度。”胡夜鸣一边仰起头来含住我的耳垂,一边在我耳边清晰说道。   手心里,那个东西越涨越大,也越来越硬,越来越热,我面红耳赤的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呆呆的随着胡夜鸣的手来回捋动。   胡夜鸣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灼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耳朵上,激得我不由战栗起来。   他慢慢松开了攥着我的手,将解脱出来的手解开了我的衣服,嘴唇亲吻着我一路下滑,最后带着急切和滚烫,停在了我的胸口。   他一手攥住我的左乳拼命揉搓着,另一只手却将右乳送到了他嘴里。   他轻轻的一吸,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立即从胸口涌了下去,我闷哼了一声,轻轻的颤抖了起来。   胡夜鸣腾出一只手来,伸到下面紧紧攥住我的手,急促的喘息道:“西西,不要停,快一点,快一点。。。”   被他揉的身子都快化了,人已经软的不行了,我断断续续的回答他道:“不行。。。我手都酸了。。。”   胡夜鸣见我软成一团,手上当真没有力气了,他一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拽着我的衬裤就往下褪。   恰在这着急的要死的时候,忽听得屋内响起了小蛮蛮迷迷糊糊的声音:“西西,你手酸什么?”   胡夜鸣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然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象根面条一样就瘫软在了我的身上,他将头垂在我的肩窝,在我耳边有气无力道:“你说的对,这个地方真不适宜洞房。”   也不待我说话,他提高声音,向小蛮蛮喊道:“西西在掐我给你报仇呢,掐到手酸了。”   小蛮蛮睡意浓浓的咕哝了一句:“西西,使劲掐。。。”然后又没了声息,看来是又睡去了。   被小蛮蛮这么一打岔,我俩也就没了洞房的兴致。   胡夜鸣象只死狗一样趴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   我捅了捅他,轻轻道:“下来吧,怪沉的。”   胡夜鸣从我身上滑了下来,躺到我身边,将我搂入怀中,两人贴的没有一点空隙。   就这么静静抱了一大会儿,直到确认小蛮蛮真的又睡着了,胡夜鸣才和我轻声耳语道:“西西,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带你去一个只有咱们俩的地方,好不好?”   我用手指反复的摩蹭着他光滑的后背,小声问道:“什么地方?”   胡夜鸣从我额头上啄了两下,这才说道:“我没成仙时修炼的地方,那个地方人迹罕至,绝对不会有人打扰,西西,我带你去那住一段时间吧。”   “好。那个地方漂亮么?”这厮很爱美,他修炼的地方,想来风景不会很差。   果然,胡夜鸣答道:“漂亮,好象人间仙境。到时候你肯定会乐而忘返的。”   我琢磨了一下,给这次长时间的出行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你来接我吧,我和三娘他们说你是我从小订下亲的未婚夫婿,这次来是接我去你家成亲的。一举好几得,正好有了借口离家,回来后还可以给我一个已为人妇的身份,让人不再打我的主意了。”   胡夜鸣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赞赏道:“好主意,这个小脑袋瓜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我静静的依在他怀里,不知怎的竟然生出了一种感慨。   我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了?   感觉好不真实。   胡夜鸣是没个正经的,安静了一会儿,手脚又不老实起来了。   一边用手在我胸前轻轻揉着,一边<色>色的向我调笑:“真软,从那天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再摸摸它。”   我把他不安分的手紧紧攥住,低声道:“别闹了,我想起件事来了。”   胡夜鸣听话的停住了手,轻声问道:“什么事?”   “你还记得从北丘回来,你帮我解决胡七的那天,你说我手腕上拴着红线呢,那红线拴的是你么?”我一直想问他这件事来着,听他当时那看笑话似的语气,我感觉红线的那头,系的似乎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胡夜鸣略一回想就回答了我:“你要不说,我还把这事忘了。成仙之后,自然是要斩断一切俗缘的,你的红线那头,拴的肯定不会是我。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斩断红线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你娶走的。”   我好奇追问道:“红线那头不是你,那会是谁?”   胡夜鸣忽然用力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然后语气不善道:“不许你想别人,特别是那个人。”   我哑然失笑,这个家伙,也太小气了吧,我还没提呢,就已经生气了。   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红线的那头是谁,若没有这厮的横插一脚,不知我会嫁给谁。   为了求得答案,我只好好言相求:“我没想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胡夜鸣却嘿嘿一笑:“告诉你却也不妨,红线那头的人,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却是那个开镖局的江一苇。”   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   我心里泛起了些许的酸楚,原来,即便没有胡夜鸣,我与那人,也终是缘悭一线,不得相守。   想来也是,不管胡夜鸣出现没出现,骆尘净那些痛苦往事,都是已经发生了的。   我和骆尘净的问题,不在于我们不相爱,而在于,他始终无法放下那些过往,那些他不愿意向我坦白的过往。   在那些过往与我之间,他两次都选择了放弃我,而被放弃的我不可能站在原地等他一辈子。   大概是江一苇的锲而不舍,终于打动了我吧,我才最终与他成就了姻缘。   “哎,西西,心里是不是紧了一下,又松了一下?”胡夜鸣忽然问我道。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我还真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紧一下,松一下?”   “一听到不是他,你心里一紧,痛啊,怎么会不是他呢,感觉很失落;稍微一琢磨,心里又是一松,幸好不是他,若不然,被斩断了红线,那该多可惜啊。”   我目瞪口呆的听着胡夜鸣的分析,这厮,当真是长了颗水晶琉璃心,我刚才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很庆幸,庆幸红线那头是江一苇,若真是骆尘净,我真会觉得可惜。   被胡夜鸣拆穿了心事,我也无力申辩,只好靠在他怀里,静静不语。   胡夜鸣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又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与姓江的那小子有二十年举案齐眉的日子,不过二十年后,你们的缘份也就到头了。”   我惊奇道:“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把我休了?”   胡夜鸣摇头道:“那却不是,你们不是孽缘,他会对你很好的。只是你爹爹一个人把你们杜家的福全享尽了,你们这些儿女,自然都会命薄一些。”   命薄一些?   明白了。   爹爹一生顺风顺水,虽皇子王孙,也没有他这么富贵荣华的。   家有良田万顷,宅有妻妾成群。生意无往不利,朱钱亿贯不止。夜夜风流笙歌,朝朝钱财上门。他活着时,杜家的钱势之重,就连朝廷也不得不忌惮几分。   能过上这种日子,爹爹的福气必非常人可比,而杜家的运势也定是昌隆之极。   可世间千山万仞,顶峰之后,无一不是下行之路。   杜府也不会是例外。   我们这些走在下坡路上的儿女,自然都得不到什么好际遇。   “你是说二十年后就是我的死期了,是不?”问出这问题的时候,我只觉得一阵恍惚。   我不怕死,说实话,从他和娘亲死后,我心里是一直是隐隐盼着早些去地府与他们团聚的。   可三十多岁,这么年轻就死了,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的叹息。   叹息着人生只如一场梦,一场如此短暂又如此悲伤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被老公严格限制了上网时间,可怜我每天监狱放风似的上会儿网。。。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系》统就不要没收这一章啦。   ☆、第 82 章   见我有些伤感,胡夜鸣凑过来,温柔的在我脸颊上轻轻亲吻:“西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短命的,我会想办法让你活得长长久久的,到时候咱俩一起驾鹤西游,那才是同命鸳鸯呢。”   知道他在劝慰我,我微微一笑接受了他的好意:“罢了,千年王八万年龟,我可没想过活那么长时间,我只陪你这一世,你不用想法帮我延寿,你知道我爹娘在等我呢。”   胡夜鸣在我锁骨上重重啃了两下,不悦道:“夫妻本是同命鸟,还没大难呢你竟然就想撇下我自己飞?再说了,咱俩在一起过一辈子,你就那么狠心舍我离去么?当真与我一点夫妻情份都没有?”   “还夫妻呢,咱俩是拜过天地还是喝过交杯酒啊?”我把他埋在我肩窝的脑袋推到一边,这家伙果真是属狐狸的,咬上还真疼。   胡夜鸣猛的伸手在我胸脯上摸了两把,抬起头来得意洋洋的向我炫耀:“不是夫妻,不是夫妻能这样么?”说罢,还故意重重捏了两下。   这只色狐狸,和他真是没法勾通了,他那个脑子里也不知装了什么,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这码子事,真是服了他了。   把他的色手推开,我向他说道:“别闹了,天都快亮了,咱俩安分点说说话多好。”   胡夜鸣很爽快的回答道:“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打算怎么斩断红线啊?这红线是代表着天缘的,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弄断的?”   胡夜鸣斩钉截铁的说:“能断的。不过得你和姓江的那小子同时在才行。等他下次来找你了,你留他住几天,等我来了就斩红线。”   我还是有点顾虑:“你把江一苇的红线断了,那他岂不是娶不到娘子了?”   胡夜鸣摇头:“不碍的,我会给他再找个有缘的女子,偷偷帮他再系一个就好。”   这个我却是不明白了,这系红线不是月老的事么,怎么别人也可以系的?还有,这凡人手上都有红线,帮江一苇再系一个,会不会又破坏掉那女子以前的红线?那样可就乱套了。   胡夜鸣给我解释道:“我手下有准,不会弄乱的。这世间的男女,没红线的多的去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就没有,遁入佛门尼庵的也没有,早夭早亡的也没有。等我找一个本应遁入空门的女子给姓江那小子系上就行了。”   我惊讶道:“那你岂不是打乱了这两个人的命盘,这能行么?”   胡夜鸣大被一扬,就将我俩裹在了被子里:“激动了,竟然忘了盖被,没冻着你吧?那事你就别操心了,你相公的手段不是吹的,保管做的干干净净,任谁也发现不了。天下人这么多,月老又老眼晕花,难保出个差错,这个没人会追究的。”   哦,既然如此,我还是不用管了,反正也帮不上忙,只管放心交给他就好了。   不过我仍是又嘱咐了一句:“找个漂亮点的,性子温柔的,你可别弄个嫫母夜叉来害他啊。”   胡夜鸣把我往他胸前一揽:“有空管别人,不如关心关心你相公,有这时间咱们增加点夫妻感情那多好啊。”   我身体一向偏凉,自己睡觉被窝里从来都是凉冰冰的,特别是冬天,往往一觉醒来,身上没有一点暖气。就拿现在九月初的天气来说,别人大概刚把棉被翻出来,我却已经盖两床了。   而和胡夜鸣在一起,这份寒冷却没有再来侵袭。   他的身体很热,虽然只盖了一床被子,可没过一会儿,被窝里就暖烘烘的了。   贪恋他的温暖,我翻了个身,把最冰最凉的后背紧紧贴在他胸脯上。   不知因为什么,后背的脊椎骨里,长年累月的象有冰碴冻在里面一样,寒得我不行。   我睡觉很少偏卧,就是因为后背这里,把被子掩的再结实,也总是感觉嗖嗖冒寒气。   胡夜鸣紧紧贴过来,把我整个人包进他怀里,轻轻道:“很冷么?”   我摇摇头:“不是冷,是后背的骨头里,总是冰的厉害。”   “你体虚,肯定是寒毒乘虚而入了,不碍事的,我帮你驱一下。”他用手掌抵住我的后背,一股暖暖的气流随着他的手掌涌进了我的身体。   如同春风过境,这股暖流所过之处,那缠绕了我多年的寒毒立时冰消雪融。   舒服!   这暖洋洋的感觉让人恍如置身春日暖阳下,每根头发,每块皮肤都舒服的想让我□出声。   我懒懒的闭着眼,享受着胡夜鸣带给我的温暖,感叹道:“怪不得女子都要嫁人呢,还是有个男人好。”   胡夜鸣那厮在我背后吭吭笑道:“等咱们洞房后你就知道了,男人还有更好的地方哪。”   这个流氓!   帮我驱了寒毒,这厮难得的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抱着我静静的躺着。   闹腾了一宿,现在身体一暖和,困意立刻就找上门来了。   我阖着眼,睡意朦胧。   在将睡不睡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问胡夜鸣道:“哎,我的心事一点也没瞒你,你会瞒我么?”   他似乎也有些困了,声音带着点点慵懒:“当然不会了,夫妻同心,什么事我也不会瞒你的。再说了,我的生活这么简单,实在也没有什么可瞒的。”   “啊,那就好。我问你啊,临去西山的时候,你和我开玩笑,说这么好个姑娘,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个混蛋。我还嘴说反正不会便宜你这个混蛋就是了。当时你很急切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相,看完后人就一直很恍惚,你看到什么了?”   胡夜鸣抱着我的胳膊紧了紧,很痛快的就回答了我:“我一听你的话,心里忽然接了一句,没准就是便宜我这个混蛋了,这话还没说出来我就楞了。成仙之后,仙人都会有天人感应,也就是说以后会发生什么大事,不用推算也会有预感。当时我心里忽然冒出了那句话,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了。手相不是一成不变的,它能很准确的显出一个人当前的情况和运道,我虽然不是很精通,也粗粗懂一些。我那天急着看手相,就是想看看我的感情线是不是起了变化,结果真是让我吃了一惊。我断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线,竟然隐隐有续上的迹象。我知道这必是要应在你身上了,所以当时我看你就比较恍惚了。”   原来如此。   一个神仙突然和一个凡人有了牵连,不知他当时都想什么了。   我对胡夜鸣当时的心情很好奇,于是问道:“那你看着我都想什么了?是不是觉得很烦闷啊,要与一个凡间女子相纠葛。”   胡夜鸣在我耳边轻轻一笑:“这倒没想,不过我当时想的确实挺多的。我第一反应就是,和杜月西,这怎么可能?随后又想到,若是我真与一个女子有什么的话,我倒挺庆幸那女子是你。然后又想,不行,和凡人在一起,怕是两人都不会有好结果。转念又一想,若做的隐秘些,天上倒也发现不了,等我卸了这差事,脱了仙人身份,也能得个长久。再后来又想,你其实挺不错的,你的性子我本就喜欢,身上的气息很干净,人又聪明通透,得你为妻肯定是件幸事。何况我已经一个人过了两千多年了,很想尝试一下和女人在一起,嗯,成家的感觉。”   。。。。。。我晕了,他当时确实想的够多的,就连成家都想到了,这思想之跳跃,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我晕头晕脑的又问他:“我挺不错?我哪不错了?性情乖张,不懂世事,又缺乏人情,这还不错哪?”   胡夜鸣象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我的头,看样子似乎是在安慰我?   “你很冷静,人又聪明,对任何事情看的很透,也能很敏锐的做出最理智的决定,这些还不够让人喜欢上你么?别的不说,就从西山的事就能看得出来,能在短时间内将那么复杂的事情处理的那么简单,就足够让我敬佩你了。还有这次姓骆那人来访的事,今晚你容了我放肆,不就是想让我安心,告诉我你不会对我背信弃义么?你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绪,很短时间内做很最理智的判断来,难道我不应该喜欢你么?”   我攸的睁开了眼睛,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竟然当真明白我的心思!   我确实是存了让他安心的意思,今晚才和他这么亲密的。   虽然早就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但以前我没想过要这么快。   我一向拙于劝慰,不知道该如何让胡夜鸣真正放下心来。他来与我亲密,想着早晚是他的人,早一些晚一些没有太大影响,我也就顺水推舟的默许了。   骆尘净的绝决离去,虽然弄得我心黯神伤,但从始至终,我都一直明白自己的立场。   我早就失身于胡夜鸣,这生必定是要跟他过的,婚前亲密,虽于名节略损,但若对象只是他一个人,也算是从一而终,说不上是失节。   我与胡夜鸣拜不得天地成不得亲,什么时候圆房,不过是看我们俩的决定罢了。   这个决定,早些晚些,对我们来讲,是无所谓的。   这只是我心中想的,并未与别人提及。   想不到胡夜鸣聪明如斯,竟然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心事,怎让我不吃惊?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声,黑暗的屋子里慢慢有了些许的光亮,似可见人。   我转过身来,把目光投向这个与我相拥相眠的男子。   眉角含春,唇角含笑,他阖着眼,似乎沉入了梦中。   美好的轮廓在这暗暗晨光中,柔美如柳。   这就是我的男人了?   我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轻轻道:“胡夜鸣,我有点喜欢你。。。的聪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晕,这章咋又没了!!!!!   ☆、第 83 章   胡夜鸣一大清早从我房里出去,若让人看见了终归不妥,天快亮了,我伸出手,想把他叫醒了,让他早点走。   正要推他,只见床帷帐动了一下,然后小蛮蛮那小尖脑袋就探进来了。   轻巧巧的蹦上床,小蛮蛮从胡夜鸣身上踩了过来,然后嗤溜一下就钻进了被窝,挤到我和胡夜鸣中间了。   那撒娇讨喜的小样子,活像个想霸占父母之爱的小孩子。   我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心里爱怜丛生,虽然表面上这个小家伙很活泼,但自幼丧失父母,跟着一个光棍叔叔长大,想来小家伙心里也是极度渴望有人宠爱的。   歪着个小脑袋,小蛮蛮小声的问我:“西西,胡夜鸣怎么还没走哪?”   我敲了敲它的小狐狸头,低低笑道:“连个小叔叔都不叫,看他醒了不收拾你。”   小蛮蛮小脖子一拧,似乎颇为不屑道:“我怕他?我都被他欺负快五百年啦,还怕他个P呀。”   这个小东西,也不怕胡夜鸣听见了揍它!   往我身边凑了凑,小蛮蛮鬼头鬼脑的问道:“西西,你们做了么?”   我满头郁卒,这个小东西,怎么和胡夜鸣一样,天天不想正经事啊,真是谁教出来的孩子象谁。。。   这种隐秘事我自然不会和个孩子说,于是打哈哈道:“做什么啊?”   小蛮蛮一听我的话,苦恼的耷拉着个小脑袋,用小爪子抱头叹气:“唉,我就知道,这个胡夜鸣是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我吃了一惊,这种话,小蛮蛮和谁学的?我可从没教过它。   “蛮蛮,这个蜡枪头的话,是谁教你的?”   小蛮蛮随口回道:“柳青从笑话道道的。”   。。。。看来这几只小的之间,偶尔也有摩擦啊。   “那个做不做的,又是谁告诉你的?”这种男女之事,胡夜鸣再没正经,想来也不会讲与小蛮蛮听。   小蛮蛮似乎在苦恼我和胡夜鸣为什么不做,回答起我的话来有些漫不经心:“不就是<交>配么,我和柳青从道道早就偷看过好几对啦。”   我瞠目结舌,彻底呆住了。   这。。。这也太不象话了吧,小孩子竟然看这个!   人和动物,还真是有区别。。。   我在这边叹息,小蛮蛮一头枕在胡夜鸣的胳膊上,肚皮朝天,跷着个小腿问我道:“西西,你喜欢小叔叔么?”   这又是从何问起?这孩子怎么和胡夜鸣一样啊,让人琢磨不透它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看着那亮亮的小狐狸眼,我在它粉粉的肚皮上摸了两把,笑道:“自然是喜欢的,不然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啊。”   小蛮蛮忽然特别严肃的叹了口气,摆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那你喜欢那个男人多点,还是小叔叔多点啊?”   我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家伙,别看它一口一个胡夜鸣的叫着,其实心里还是向着它小叔叔的,这不,来我这里给胡夜鸣探口风来啦。   这个狡猾的小东西。。。   我一边挠着它的小肚皮,一边道:“行了,你就别瞎担心啦,我和你小叔叔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以后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喜欢他的。”   得了我的保证,小家伙立刻眉开眼笑了:“西西,你不要喜欢别人了,我很想很想让西西当我的小婶婶。”   弹了一下它黑黑的小鼻子尖,我笑道:“小小年纪和你小叔叔一样,诡心眼多着呢。”   小蛮蛮一骨碌翻到我怀里,小小声道:“西西,我告诉你哦,和胡夜鸣在一起可得多点心眼,他可坏。。。”   胡夜鸣忽然一个翻身,长臂从天而降,就将我和小蛮蛮一起给横压在了下面,随后胡夜鸣那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小蛮蛮,又夸小叔叔什么哪?”   可怜的小蛮蛮肚子都快被压扁了,小家伙翻着个白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艰难往外蹦:“小叔叔。。。坏。。。坏。。。怀石。。。抱玉。。。才华。。。太好啦。。。”   这个见风使舵的小家伙,转向转的好快啊。   胡夜鸣见小蛮蛮说好话了,这才把胳膊收了回去,然后眯着那细长的眼睛道:“那叫怀珠抱玉,不是怀石抱玉,连个成语都说错了,小蛮蛮,你也太没文采了吧。反正西西要教那群孩子识字,你也干脆一起学学吧,省得一说话人家就笑话你。”   小蛮蛮被胡夜鸣这么一损,明显就不爱听了:“我文采不好怪谁呀,是哪个不负责的人放羊吃草似的把我往山里一轰就不管了啊,哼!”   胡夜鸣拽着它的小耳朵,耳提面命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怎么不管你了,我每五天就去看你一次,还教你法术哪,这五百年我容易么?”   小蛮蛮尖叫道:“可你一次也没给我带过烧鸡,来西西家之后我才知道烧鸡有多好吃!!!!”   我晕了,闹了半天,叔侄不合的原因是在烧鸡上啊。。。   胡夜鸣自然是不甘落后:“烧鸡烧鸡,你天天就知道想烧鸡,我要是让你吃上烧鸡了,你还有心思好好修炼么?你说说,要是没我这么严厉的要求你,你的法术有这么好么?哼哼,还放羊吃草,你哪里是羊了,我那明明是放驴吃草!”   小蛮蛮猛的来了个鲤鱼打挺,蹭一下就立起来了,向胡夜鸣大声尖叫:“你是驴,你是驴,去,去,天都亮了,你快滚吧,别在我家待着了,我懒得看你。”   胡夜鸣得意洋洋的躺在床上,慢悠悠的答道:“这里什么时候成你的家了?”   小蛮蛮一边用小爪子踩他,一边愤愤道:“西西家就是我的家,你快滚吧,别睡在我家的床上了,别盖我家的被子了。。。”   胡夜鸣一把拽住小蛮蛮的小后腿,把小蛮蛮摔了个大跟头,笑眯眯道:“西西是我娘子,西西的床就是我的床,西西的被子就是我的被子。。。”   小蛮蛮气的眼泪直在眼里打转,眼看着拿胡夜鸣没办法了,小家伙转转眼珠,一骨碌就滚我怀里来了,放声大哭:“西西,胡夜鸣又欺负我。。。”   我发现这两只狐狸就不能到一起,在一起超不过两句话,肯定要吵起来。   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头,我抱起小蛮蛮,向胡夜鸣道:“你总惹它做什么?看它哭你很高兴么?”   胡夜鸣瞟了我一眼,坐起身来,柔声向小蛮蛮道:“好了,蛮蛮乖,是小叔叔不好。等过几天了,小叔叔带你去吃全国最好吃的烧鸡,到时候你想吃几只就吃几只,好不好?”   小蛮蛮的哭声小了许多,小耳朵支棱着,显然是有些心动了。   胡夜鸣趁热打铁,继续许诺:“以后我带你和西西吃遍全天下的酒楼,什么好吃咱们点什么,蛮蛮爱吃什么咱就叫他们做什么,小蛮蛮爱吃鸡,咱让各地的大厨,换着花样给我家蛮蛮做!”   小蛮蛮破涕为笑,扑进胡夜鸣的怀里:“小叔叔,真的么?”   我望着小狐狸苦笑,要不说是孩子呢,好了伤疤立刻就忘了疼了。   叔侄俩又合好了,小狐狸在大狐狸怀里撒娇耍痴。   我望了望越来越亮的房间,向胡夜鸣道:“你快点走吧,这天已经大亮了。”   胡夜鸣点点头,温柔嘱咐我:“一宿没合眼,趁着还有点时间,你眯一会儿吧。”   我拽了拽被子:“知道了,你去吧。”   胡夜鸣将小蛮蛮塞进我怀里,自己翻身下了床。   小蛮蛮从被窝里露出个小脑袋,依依不舍的看着胡夜鸣。   胡夜鸣在床边站定了,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床边,看着我和小蛮蛮笑了起来。   他忽然俯□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又在小蛮蛮的小毛脸上亲了一下,颇感安慰的自言自语道:“娘子和孩子,我怎么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呢!”   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在我和小蛮蛮的双双鄙视中,自我感觉良好的消失了。   小蛮蛮狐狸眼一闪一闪的问我道:“西西,你说小叔叔真把我当成他的孩子了么?”   我笑着安慰这个没有父母的小家伙:“自然是真的了,你小叔叔又没孩子,你又是他从小带大的,自然就把你当成他的孩子了。”   小蛮蛮高兴的手舞足蹈,快活的叫个不停:“我就知道小叔叔和我最亲了,小叔叔最喜欢蛮蛮啦。。。”   看着这只发癫的小狐狸,我知道我是补不了眠了。   上午强打了精神,喝了五杯浓茶,才强撑着教孩子们识了半天字,中午连午饭也没吃,我直接躺床上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喊了几声小蛮蛮,没听见回音,大概是饿了自己觅食去了。又喊了两个丫头几声,也不见人来。   两顿没吃饭,肚子里饿的咕噜噜叫,也不等人来伺候我了,我摸黑下了床,自己去厨房翻点吃的吧。   出得房来,只听见前院嘻嘻哈哈的传来一阵阵笑声,这笑声有三娘的,也有两个丫头的。   大概是闲来没事,这两个丫头找三娘聊天去了。   厨房在前院,我要去厨房,自然是得出后院进前院了。   迈进前院的院子,我才发现院子里有人。   院子里点了个油灯,油灯下面,张山正拿着个凳子腿比比划划。   白天的时候有个孩子的凳子坏了,想来张山是想趁夜修理一下。   我刚要和他打招呼,却只见张山一脸不耐烦的拿着凳子腿猛的往后抡了一下,嘴里骂骂咧咧道:“哪来的不要脸的<淫>妇,没羞没臊的跟我一天了,想男人了给我滚远点,别找老子,老子娃都他妈的八九岁了,滚!”   我看着张山空荡荡的背后,稍一思索,就咬破了中指,将血抹到眉心。   眉心的兰花应手而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说话,要不JJ又得把这章没收了。   ☆、第 84 章   用了天眼,我看见一个穿着桔黄衫裙的女子,搔首弄姿的正趴在张山的后背上,一张鲜红的嘴,在张山的后脖颈上亲来亲过。   “你说,你爱我么,你喜欢我么?我长得这么美,为什么会有男人不喜欢我呢?”一边缠绕着张山,她一边在张山耳边低语。每次抬头看向张山时,她眼中的迷恋和爱意,甜蜜的好象粘腻的蜂糖。   明知道她是个女鬼,可我的本领只限于能看得见,并不会法术驱逐或灭掉她,只好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香艳又阴森的一幕发愁。   我虽没出声音,但一个大人站到院子里,张山一抬头就看见我了。   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一见到我,憨憨一笑:“小姐,你醒啦?”   我木木的点点头:“嗯,饿了,来厨房找点吃的。”   那个女鬼一见到我和张山说话,立时登起了眼睛,原本浓情蜜意的脸霎时就狰狞了起来。   带着不知因何而起的愤怒,她迅速飘到了我面前,一双手爪带着尖利的指甲就象我脸上抓了过来。   我本能的一闪,她的手擦着我的头发就过去了。   她将将碰到了我几丝头发,一阵耀眼的白光忽然从我的双腕中迸发出来,直直的将那女鬼罩了起来。   那女鬼一声惨叫,跌倒在尘埃里,不住的打滚嚎叫,这白光,似乎对她伤害极大。   我低头看了看双腕,发出白光的,赫然是中秋之夜胡夜鸣给我戴上的那对镯子。   当时他就说,戴上这双镯子,妖魔鬼怪都近不了我的身,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那女鬼不知道是明白自己无法抵抗这白光,还是已经快不行了,她停止了挣扎,艰难的转过头去看向张山,凄绝的喊道:“官人。。。官人。。。官人。。。”   我一听这称呼就楞住了,官人?   这女鬼莫不是和张山有旧情么。   我不知道如何收起这白光,情急之中,只好将袖口往下褪了点,遮盖住了双镯,又将手背到身后去了,还用手紧紧将双镯给攥住了。   误打误撞,也不知哪个方法管用了,反正那白光是消失了。   那女鬼一得自由,立刻爬起来飘到了张山的身边,一脸畏惧的看着我,不敢再过来了。   这激烈的一幕,张山似乎一点也没看见,他扯开嗓子向房间喊道:“三娘,小姐醒啦,快给小姐弄饭去。”   三娘答应着,和两个丫头就走了出来。   见我在院子中站着,三娘笑道:“小姐你先回房吧,我这就和阿桃燕儿把饭给你端过去。”   我看了看那女鬼,她已将原本盯着我的目光转到三娘和两个丫头身上去了,满脸不善的正怒视着她们。   怕她又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来,我对三娘道:“不用了,我就在厨房吃吧。”   四人一起进了厨房,那女鬼见我在三娘她们身边,只是对着我们怒目而视,并没有靠过来。   饭是在锅里温着的,三娘和燕儿阿桃利索的帮我在桌上摆好了。   我一人吃,她们三人看,弄得我怪不自在的。于是向她们道:“没事了,你们回房去吧,我一个人吃,也安静些。”   三娘她知道我喜静,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   我立刻起身跟在她们后边,打算不声不晌的把她们送回房去。   没料想,三娘刚一迈出门口,咕咚一声就摔了个大跟头。被她一绊,阿桃和燕儿趔趄了一下。   我忙走到门口,正好看见那个女鬼一肘杵在阿桃的腰上,立时就把阿桃杵倒了。   这个女鬼竟然敢这么嚣张,早知如何,刚才就不应该放她一马。   一想到三娘和阿桃受了无辜之累,我少有的动了怒气。   一见我出来了,正要撞向燕儿的女鬼立即如受惊之鸟一样,缩到了墙角,满脸愤恨的盯着我。   张山连忙过来将三娘扶了起来,边帮她拍身上的灰边心疼的埋怨她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路也要摔跤。”   三娘自己也纳闷道:“今天真邪门了,一天摔了五个跟头,还撞了好几次头。”   我看了看墙角的女鬼,很显然是她的杰作了。   那女鬼一见张山扶起了三娘,眼中的恨意更盛了,那凶狠的样子,似乎要把三娘立时就吃了。   我恍然大悟,这个女鬼,显然是不想让别的女人靠近张山,只要有女人离张山近了,她就会立刻攻击谁。   我向张山道:“你接着修凳子去吧,我帮你把三娘送回房去上点药,还有两个丫头呢,你先在院子里待会儿吧。”   张山不舍的看了看三娘,又看了看相互搀扶着的两个丫头,又退到油灯那收拾凳子去了。   我扶起三娘,送她们三个回了三娘的房。   燕儿没摔着,利索的找出了药酒,帮三娘和阿桃擦上了。   我淡淡向她们道:“你们在屋里待着别出去,也别叫张山进来,有事等我回来了再说。”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我为何有这个吩咐,不过也不好违逆了我,也就点头同意了。   我出得门来,见那个女鬼早已含情脉脉的站到张山背后去了。   没理会她,我径自去了后院佛堂。   当日胡夜鸣曾与胡七众仙家约定,允许我在没开堂之前借用他们的力量,现在家里闹鬼了,也是用用他们的时候了。   点起三炷香,我在香前小声念叨了一番。   果然这香点上没多久,那熟悉的酥麻感觉又从脚下涌了上来。   “十三小姐,叫我上来有事么?”柳月仙的声音依然那么娇媚。   我在心里把刚才的事情给她讲了一遍。   柳月仙笑道:“问题不大,开堂子之后这种事多了。等我回去和七爷说一声,叫人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月仙挺痛快,说走就走了。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柳月仙就又回来了。   “七爷已经把事情查清了,那个女鬼是一个未嫁而亡的闺阁女子,死后就葬在玕山上的。这个女子在生前被人退了婚,后来就得了花痴,见到男人就扑。今天上午张山去上山砍柴,在这女鬼的坟前小解了一次,这女鬼就又犯花痴了,把张山当成她男人了。”   我说她官人官人的喊呢,还容不得别的女人近张山的身,原来是发花痴啊。   我问柳月仙道:“那怎么把她送走啊?”   柳月仙道:“要是光送走她很简单,剪乘纸轿元宝烧给她就好了。不过这样的话,以后她还可能找上别的男人,你要是想永久的把这个女鬼的事解决掉,那就得给她送个男人。”   我有些不可思议道:“送男人?男人还能送么,哪个男人愿意被送给女鬼啊?”   柳月仙道:“当然不是送真男人了,送个纸的。明天你扎一顶半人高的纸轿子,里面放套纸剪的凤冠霞帔,再扎个骑马穿着新郎袍的男人,还得弄些纸钱。子夜时分,找四个属虎或属狗的男人,抬着轿子,再找个男人拿着纸扎新郎,还要个女人在轿前当媒婆,一边走一边洒纸钱,嘴里还得喊‘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夜缔结良缘,夫妻和和美美’,一路送到程姑娘坟前烧化了。切记,回来的时候,不管后面有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回头。在家门口拢个火盆,这几个人回来的时候从火盆上迈过来,这就没事了。”   “这是,结阴亲?”我不解的顺嘴问了句。   柳月仙道:“不是阴亲,是鬼亲。对了,十三小姐,七爷让我和你说,你若真想帮别人看病,必须要先串窍,不然众仙家是无法上你的身的。我是因为炼了特殊的功法,才能在不串窍的情况下上你身的。”   “串窍?又是什么?”这个词,我还是没听过。   柳月仙耐心的给我解释:“串窍简单说就是打通你的脉络,让你的身体里畅通无阻了,众仙家都能附上你的身来给人看病。仙家看病是有分工的,有的仙家精通风水,有的会批八字,有的能看实病,有的能看虚病,还有的采药,有的送药。。。来看香的人,各种各样的困难都有,有人想算命了,就得会批八字的仙家上来,有走阴的,就得清风碑王上来。现在你还没有串窍,除了我,他们都上不来,自然是没法帮别人看香的。不过串窍很疼,还不能我来,得清风来才行,十三小姐你可要做好准备别害怕才行。”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生了退意。   什么串窍,什么附身,直白点解释,就是把我的身体改成大车店,南来的北往的,东奔的西跑的,随便谁都可以往进来。   也就是说,这个身体,只要是杜府的仙修,都可以使用了。   我不干!   身体是我自己的,我不想让这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在我身体里进出。   看来这事还得找找胡夜鸣,让他帮我把这些仙家打退了,想来他也不会愿意有人随便进出我的身体吧。   见我沉默不语,柳月仙善解人意道:“这事也不急,你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就点香叫我,到时候我会找一个温柔点的清风来帮你串窍的。”   柳月仙知道我有事,这次没有臭美就悄悄的下去了。   我在佛堂思忖片刻,终于还是确定自己不想开堂。   我不想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出让自己的身体来换何谓的功德,何况,一开始就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我并不欠他们的,我虽然借用了他们的力量,但刚开始他们折腾着让我病了小半年。   我也十分不喜欢很多陌生人来我家里看香看病,让自己家热闹成菜市场。   我的性子就是喜静,不喜与人交往,这是骨子里带的,改是改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封推了,这还是我的第一次封推呢,哈哈,感谢CCTV,感谢TJTV,也感谢容嬷嬷TV。哈哈,不说了,再说这一章又得没收了,前几章抽风,有无数人喊着是沙发,看得我很快活。   ☆、第 85 章   回到三娘到里,我把柳月仙的话和三娘说了一遍。   三娘一听说是花痴女鬼,脸都白了,惊叫道:“我知道那个女鬼,好几年前把永丰一个没成亲的小伙子迷疯了,到现在还没好呢。我的天哪,我家张山,老天爷呀,要是张山有个好歹,你可让我淘淘怎么活呀。。。”转眼间泪飚三尺,嚎啕大哭上了,那样子似乎张山已经疯了似的。   我皱皱眉头,轻喝一声:“别哭了,我请人看过了,有救的。”   哭声戛然而止!   我此时才发现,乡间妇女在哭上的收放自如,一点也不比奇优名伶差。。。   今天天已经黑了,这些东西自己家没有,势必不能准备。   将张山招进屋来,我堵在门口,把女鬼堵在了门外。   无视于鬼目森森,我镇静自若的给大家布置了任务。   明天天一亮,让张山去村里找个人,赶车去城里,买纸扎用的纸。而张山自己,去请个会做纸扎的师傅来,再找几个属狗属虎的男人半夜来帮忙。至于媒婆的事,三娘本想自己去,不过刚一听到有女鬼,她就吓的腿软了,估计帮不上忙,明天就让她去找个年老能吃住事的老人来,充当一下媒婆。阿桃和燕儿,剪纸钱和凤冠霞帔,同时准备中晚饭,招待帮忙的人和纸扎师傅。   交待回毕,我转身想回房,可看了看向着屋里不断张望的女鬼,估计我一走又有的闹了。   于是吩咐让两个丫头陪伴三娘一宿,张山嘛,带着女鬼自己找个房间睡去吧,反正那女鬼不过是想让他当官人,也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这个主意刚说出来,张山还没反对,三娘就不干了————她生怕这一晚上张山被女鬼给迷疯了。   看着又哭的死去活来的三娘,我额筋直蹦,无奈之中,只得又求柳月仙给画了道符,让张山戴上,保证女鬼近不了他的身。   一切安排完了,着两个丫头也睡在前院,我独自回了房。   刚一进屋,小蛮蛮带着一溜白光就窜了出来,兴致勃勃的问道:“西西,捉女鬼用我帮忙不?我已经不怕鬼啦。。。”   我把一脸兴奋的小家伙抱起来,说道:“不用了,明晚把她送走就好了,柳月仙已经教给我办法了。今天你去哪啦,我醒了都没找着你。”   小蛮蛮用小爪子捂着小尖嘴,嘿嘿诡笑:“刚才我就在厨房吃鸡来着,见三娘她们我就躲起来啦,我还看见你来着呢。”   一说厨房,我才意识到刚才一通瞎忙,我又忘了吃饭。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起来,肚子立刻就叫唤起来了。   想想好不容易把前面安顿好了,我也懒得再过去了,自言自语道:“算了,饿天饿天吧,明早再吃吧。”   小蛮蛮在我怀里仰起小脖子:“西西饿了是吧,你等着,我去给你弄只鸡腿来。”说罢,从我怀里跳了下去,飞快的跑到墙角一棵花树下,噌噌几下就窜上了树,然后灵活的翻过院墙,跳到前院去了。   看到小蛮蛮熟练的动作,我心甚慰啊:会上墙爬树,还会找食,这走到哪都饿不死了!   也就半刻钟的事,我就看见小蛮蛮嘴里叼着个鸡腿跃过了墙头,麻利的顺着花树又下来了。   进屋后,小蛮蛮邀功请赏似的把鸡腿往我手里一放:“西西,吃吧!”   鸡腿倒是挺大,不过上面有好几排小牙印,还有一串亮晶晶的液体。。。疑似口水。   小蛮蛮一边盯着鸡腿流口水,一边很坚决的向我说道:“西西,快吃呀,鸡腿可好吃啦!”   看着那亮晶晶的小眼睛,那热切切的小目光,我哪里敢辜负它的拳拳盛意啊。   大狐狸的口水都吃过了,也不差再多只小狐狸的。   我狠狠在鸡腿上咬了一口,衷心向小狐狸表示感谢:“真香,小蛮蛮,谢谢啦!”   见我吃的香,小蛮蛮那口水如瀑布一样,流的那个汹涌啊。   小家伙终归还是个孩子啊,一见到好吃的,怎么忍也忍不住的。   我笑着把鸡腿送到它嘴边:“来,咬口。”   呜嗷一声,只见小尖牙一闪,我手里的鸡腿就光剩骨头了。。。   我看着光秃秃的鸡骨头苦笑,得了一个很深刻的教训:在吃鸡的时候,千万别跟狐狸客气,否则,是肯定要饿肚子的!   有小蛮蛮作伴,我虽一个人住后院,可也一点不害怕。   倒是小蛮蛮,嘴里说着不怕鬼了,其实那小胆子一点也没变大,刚开始还故作坚强,很勇敢的跳到柜顶上睡去了。可我刚一吹灯,它立马从柜顶上蹦了下来,窜进我被窝就不出来了。   一人一狐,搂搂抱抱相拥一夜,睡的还挺香。   第二天,一整天家里都很乱。   乡下一年到头除了过年红白喜事,也没什么热闹的时候,一听说我家闹鬼了,全村的人恨不得都跑来一探究竟。   一上午,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讨论女鬼讨论的很热烈。   等买纸扎的一回来,纸扎师傅开始扎纸人,就更热闹了,嗡嗡的好象蜜蜂回巢一样。   临中午的时候,我本想唤燕儿阿桃一声,嘱咐他们饭菜多备些,有帮忙的就管饭,在遇事的时候别太小气了。   刚一出房门,就听得一个粗嗓子吼了一句:“给新郎倌扎个驴那么大的行货,晚上把花痴女鬼伺候舒服了,让她再也不出来迷男人了。。。”   此话一落,院子里看热闹的妇人们发出一阵轰笑。   我皱了皱眉,回房关门。   乡人说话多粗鄙,这个我早就知道。   我不认为自己多清高出尘,多么与众不同,也从未因此看不起谁过,这一两年在秣马生活,不管谁有什么困难,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忙,从没有因为自己比他们富裕一些,是他们的地主,就端架子给他们脸子看。   可我毕竟是读了几本圣贤书,在深闺里当过几年大家闺秀的,大多时候,和他们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不同的生活,不同的际遇,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教养,所产生出来的差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抹平的。   就比如刚才,听了那个粗俗的笑话,外面的妇人会哄然大笑,而我却只能皱眉一样。   如果我真的开堂子了。。。   那么势必会有很多人来看香,而来的人又鱼龙混杂。。。   我再一次问自己,一次两次我可以忍受,三次四次也可以,十次八次拧了眉也能坚持,可如果是十年、二十年呢?   我不开堂子,势必会辜负了柳月仙他们对我的一片苦心,可开堂子,自己又实在难以忍受。   思考良久,不想开堂子的想法,在我心里是越来越坚定了。   晚饭是燕儿送过来的,一边伺候我吃饭,一边把外面的情况和我说了说。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子时送亲了,再有就是看热闹的乡亲很多,连院子外面都站了不少,有好多邻村的也来看热闹。   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吩咐燕儿,给帮忙的多加几个菜,别亏待了人家,燕儿答应着去了。   吃罢做无事可做,外面又吵的厉害,索性与小蛮蛮玩闹了半宿,直到子时。   快到子时了,燕儿问我,是不是去外面看看。   人太多我本不想去,可再一想,有天眼照看一下也好,送没送走自己心里好歹有个底。   等我们出去的时候,饶是燕儿跟我提前打过招呼了,我还是被乌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   看来这种给鬼送亲的热闹,乡下也不常有啊,当真是比看戏的人还多了。   我也没惊动谁,捂得严严实实的就站在了门口旁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轿子是大红纸扎的,和一般新娘坐的样式一样,只是小了一半。四方四角出檐的宝塔顶,轿顶上还垂下来了缕缕用黄纸剪成的流苏。轿身上面,留着轿门和小窗子,也不知谁在轿子左侧,用笔画了幅惟妙惟肖的麒麟送子图。只有轿杆次点,是用细小树棍裱了红纸做的。   轿帘打开着,里面放了一个大金元宝,还有一套婴孩衣服大小的凤冠霞帔。   轿子右边,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鲜红礼服的纸扎新郎倌,小脸净白,眉目描画的也十分清秀。   四个男人也站在了轿子的四角上,准备抬轿充当轿夫。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手里捧了一包纸钱,底气十足的喊了道:“吉时到,新郎来迎亲啦,请新娘子上轿啦。。。”   她一喊新娘子,我才想起来我还没看见那女鬼呢。   在人群中找了一番,没在张山旁边看见那女鬼,却在一个俊俏后生的身上找着了,那女鬼正在痴痴的用手抚摸那俊俏后生的脸。   晕死,这年头,连女鬼都知道挑好看的男人了。   我才发现女鬼没上轿,那边轿夫已经把轿子抬起来要走了。   新娘还没上轿呢就走,这亲不是要白送么?   我连忙扯过燕儿吩咐了几句,然后向后缩了缩。   燕儿听罢,走出人群清清脆脆的喊一声:“等会儿再走。三奶奶,你再重喊一次,要喊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日出嫁,新娘子上轿吧。多喊几次。”   当媒婆的三奶奶干练的很,一看就是经过很多事的人,当下也没问为什么,立刻吩咐轿夫落了轿,拨起嗓子又喊:“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日出嫁,新娘子上轿吧。。。”   这次果然有效了,一听到三奶奶喊程家三小姐程云,那女鬼就怔了一下,然后就放开了那俊俏后生,有些不解的打量着花轿。   待三奶奶喊到第三遍的时候,那女鬼就撇了那后生,忸忸怩怩,羞羞涩涩,欢天喜地的奔轿子来了。   那女鬼往轿子里一坐,那纸做的轿子吱呀一声往下一沉。   在场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直了,这么奇异的事情,估计大家今晚也是头回看见。   我点点头,燕儿招呼道:“新娘子已经上轿了,三奶奶,这就送亲吧。”   三奶奶回过神来,放开嗓子喊道:“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日出嫁,新娘子上轿喽,轿夫起轿。。。”   四个轿夫闻言,齐齐弯下腰去,去抬那轿杠。   那轿子是纸做的,按理说根本就不沉,四个大男人抬顶纸轿,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事实恰恰相反,那四个轿夫弯□了,那腰就没直起来。   那轿子就好象重逾千金一样,任那四个轿夫累得满头大汗,楞是没抬起来。   这一下,在场的人,包括我,又都楞住了。   这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上午去医院了,现在来更新,试着再写一章,不过不保证今晚能发,最近困的厉害,过不多长时间就得睡一会儿,我都快成猪了。。。   ☆、第 86 章   轿子抬不起来,大家干瞅着,谁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燕儿回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我,我苦笑一声,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   燕儿看我,大家都直勾勾的盯着燕儿,毕竟刚才新娘子上轿是燕儿说的。   正在犯愁的时候,忽然从轿子里刮出了一阵旋风,已经落下的轿帘竟然吹起了一个角。   别人看着是风吹起来的,我却看到是新娘子自己撩开的。   程三小姐伸出个头来,左顾右盼的不知在找什么。   知道叫燕儿上去也无济于事了,再不愿出头,这次还得我亲自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叹了口气,挺身而出,走到了程三小姐的轿子前,低声道:“程小姐,吉时要到了,咱们起轿吧。”   女鬼程三小姐不知何时已经穿上那套凤冠霞帔了,打扮的也整齐了,眼神也和善了。   这次她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压低了声音羞涩道:“今日是大喜之日,为何我的陪嫁丫环还没到?”   陪嫁丫环?   女鬼出嫁竟然还要丫环,这个我还真没料到。   不过没丫环人家不让起轿,我只得糊弄她道:“小姐的丫环正在帮小姐收拾嫁妆,随后就到。”   程三小姐不悦道:“嫁妆早就打点好了,何用她们收拾,赶紧唤她们前来伺候,大户人家的小姐没有丫环在旁伺候,这成何体统!”   。。。看来我的鬼话还是编的不圆满,本想蒙过去,谁知道程小姐根本就不吃我这一套。   无奈中,我只得转回身吩咐道:“快去扎个陪嫁丫环来,没丫环程小姐不走。”   有几个人乱哄哄的答应着去了。   我退到墙边,尽量往黑影里站了站,躲开了众人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人多就是手快,没一会儿,一个绿裙红袄点着红腮的纸人就递了过来,我也没接,只说了一声:“来个帮忙的,帮着送一送。”   一个年轻人抢先走了出来,拿过纸人,站到了轿子后边。   这下总行了吧,我轻轻道:“应该成了,起轿吧。”   轿夫又弯下腰去,这次轿子倒是晃了晃,不过仍没起来。   这。。。该不会是又有事吧?   只得又走上前去,撩开纸轿帘,向程小姐问道:“程小姐,为何还不起轿,吉时可要过了。”   程小姐也不害羞了,粉面含霜道:“大喜之日,自然是好事成双,哪有陪嫁一个丫环的道理?岂不是咒我要独守空房?”   好事成双,丫环还得俩?   我没看见过别人成亲的过程,还真不知道有这说。   只得又向人群吩咐道:“好事成双,还要一个丫环。”   有人答应着去了。   我看这程小姐也是个事多难伺候的主,也难怪当初被人退亲后得了花痴,我看八成是她气量狭窄所至。   还不知她还要挑什么理呢,我索性站在轿子旁不走了,只等着看她是不是还有吩咐。   不大会儿,又一个年轻人举着个纸人过来,很有眼色的站到了轿子后边。   我又向程三小姐道:“丫环两个,已经到齐了,请问程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程三小姐这才有了欢颜,又恢复了那害羞答答的样子,低下头去忸怩道:“把喜乐奏起来,起轿吧。”   这回我可傻眼了,喜乐,柳月仙根本没提到喜乐,我自然也没有准备,现在这半夜三更的,我去哪给她找喜乐呀?   我想了好大一会儿,也编不出个成亲不用喜乐的理由,只得无奈的把张山喊了过:“新娘子要喜乐,村里有吗?”   张山也犯了愁:“红白喜事上吹喇叭打鼓的,二十里外的西梁村倒是有一个班子。”   晕死了,二十里外,等打个来回,天都亮了。   我向张山道:“问问,谁会吹个喇叭什么的,找个糊弄糊弄就行了,不用一个班子。”   张山向人群喊道:“谁会吹喜乐,赶紧出来帮忙送送亲。”   喊了半天,没人应声,正在我们失望之际,有个不大的男孩站了出来,说他会吹笛子,行不行。   这时候哪还管它是笛子还是喇叭啊,只要来个响就行了。   不过那男孩说笛子在家呢,要回去取,他家还是外村的,离秣马有几里地。   让张山赶车送他去,一再嘱咐他快去快回,千万不要拖到天亮。   为了个喜乐,程三小姐把大家都绊在了这里。   我怕她再挑什么毛病,趁着这功夫赶紧问:“程小姐可还有什么要求,一并吩咐下来,我们好去准备。”   那女鬼程三小姐抓过旁边的盖头轻柔的盖在头上,压低了嗓子娇滴滴道:“我且问你,新郎倌长相如何?”   新郎倌的长相?   我看了看旁边那个白马红衣的纸新郎,把他使劲往好里夸了不止十倍:“貌比潘安,才胜子建。”   程三小姐听了,似乎颇为欢喜,又低低问道:“那他家世如何?”   这一问又让我楞住了,一个纸人能有什么家世?   他所有的身家加在一起,不过是几张红白纸,几根篾竹片罢了。   把我憋了一头汗,也没敢把富可敌国之类的好词往他身上套————我怕那女鬼发现嫁个穷鬼来找我算帐啊!   程三小姐见我沉默不语,呼一下就把盖头给掀到一边去了,眉毛倒立,厉声喝道:“自古以来,男女姻亲要讲究门当户对,想我程家也是富户高门,本小姐岂能嫁与一介穷酸?”   我是真要疯了,这女人,不,女鬼,不光挑剔,竟然还是个势力眼,她这恢复正常的样子,还不如发花痴呢,最起码,那个时候她不挑男人,穷富皆可啊。。。   眼瞅着她起身要离轿而去,我赶紧劝慰她道:“我可没说新郎倌是一介穷酸,事实上新郎倌家可有钱啦,我正在算他家到底能有多少钱呢,这才没立刻应了你。程小姐你且安坐,大好的日子别生气,我立刻去搬新郎倌的钱财给你看看。”   程三小姐这才又高兴了,笑逐颜开的又坐回去了,还顺手把盖头又盖好了。   说谎也是个体力活啊,我不由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向燕儿阿桃她们吩咐道:“快去剪纸钱,叠元宝,越多越好,弄好了统统搬过来。”想了想,怕这位程三小姐再找麻烦,又吩咐道:“赶紧的,再扎几个小厮,新郎倌也得有几个伺候的啊。”   剪纸钱叠元宝,这活女人基本上都会。   来看热闹的女人们纷纷出手帮忙,一会儿功夫就弄了好几大包,把家里的黄裱纸用了个罄尽才罢了手。   我把纸钱元宝一袋袋递到程三小姐面前,把个程三小姐乐的嘴都合不上了。也不知哪个巧手的,还用黄纸剪了不少首饰,项链钗子什么的,程三小姐看了,更是喜的不住点头。   等四个小厮纸人扎好了,吹笛的把笛子也取回来了。   我再次向程三小姐确认,得知这回是真没要求了,这才向三奶奶道:“没事了,送亲吧。”   我退到墙边,站了半宿的三奶奶不耐烦的亮开嗓子大吼一声:“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日出嫁,新娘子上轿喽,轿夫起轿。。”   咯吱吱。。。这次轿子终于顺利的起来了。。。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喊吉庆词的三奶奶,老人家一边漫天洒着纸钱,一边喊个不停:“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夜缔结良缘,夫妻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吹笛子的孩子走在三奶奶后面,一根竹笛吹的唔唔响,听曲调似乎是《凤求凰》,不过在喜庆方面,笛子吹出来的真没唢呐吹出来的好听。再加上这孩子吹的又不太熟,时高时低时断时续的,当真是如鬼哭狼嚎一般。   喜乐后面,是四人抬的轿子,轿子的右手边,是拿着的纸新郎。   轿子后面,还跟了二个拿纸丫环的,四个拿纸小厮的。   一行人就这样,在三奶奶苍凉又悠长的吆喝声中,离了我家门口,慢慢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玕山上程三小姐的坟而去。   幸好玕山上没什么药材矿石之类的,平时没人在玕山上过夜,若不然,这大半夜的,冷不丁看见这么一队人马,抬纸轿拿纸人的,那还不得吓个半死才怪。   闹腾了半宿,终于送走了程三小姐,一松懈下来,我只觉得疲累不堪。   这个女子,也太难伺候了,若是现实中,绝对是谁娶她谁倒霉,这一辈子可有的受了。   叹息着,我吩咐三娘点上火盆,等送亲的人回来时要迈,又交待三娘,给他们些喜钱压压惊,毕竟大半夜的去送鬼,是件很晦气的事。   嘱咐完一切,把事情全交给三娘他们,我也不等送亲的人回来,径自回房睡了。   这小半宿的,实在是费心费力,折腾的不轻。   我身体本就不好,这几夜又没好好休息,身体隐隐有捱不住的迹象。   头晕眼花的摸回房,一头栽倒在床上我就睡了过去。   临睡前还朦胧的想到:若真开堂子,以后天天这么折腾,估计我是活不到二十年后寿终正寝的时候了,大概没几年就被活活累死了。。。   早晨的时候,是被燕儿叫醒的。   看着脸色憔悴的我,燕儿欲言又止。   在我的询问下,她才满脸小心的告诉我:“小姐,外面来了好几个病人,说是请小姐给看香。”   我紧紧皱起眉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昨晚就送了回鬼亲,今天竟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这乡间的小道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留言人的真少啊。。。我这么辛苦的写文,大家就体谅体谅我,别再潜水啦,出来吱一声吧。。。   ☆、第 87 章   我没有驱鬼看病的本事,自然不会去揽这些无能为力的费心活。   于是淡淡向燕儿道:“我不会看香,让他们去另择高明吧。”   燕儿答应着去了。   见天已亮了,我也不再睡了,起身梳洗。   刚站到水盆前,小蛮蛮嗖一下从柜顶上窜了下来,在我把手伸进水盆之前,抢先把小脑袋扎了进去,用小爪子扑棱了几下,算是占了个头筹洗了把脸。   象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小家伙站在椅子上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调皮的小东西,真是越宠越无法无天了。   与小蛮蛮玩闹了一会儿,心情慢慢愉悦了起来,感觉也有点精神了。   一切收拾妥当,我抱了小蛮蛮,坐在桌子前,等着吃早饭。   家里也有一个饭厅,不过那是待客用的,平时我一个人的时候,一般都是让燕儿阿桃把饭菜送到我房间里来,既省了我一些事,又能关起门来,和小蛮蛮一起共进早餐。   平常的时候,燕儿和阿桃送早饭送的挺准时的,不过今天我和小蛮蛮等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了姗姗来迟的燕儿。   一边摆饭菜,燕儿一边道:“小姐,我去说了,可那些人不走,只是一个劲的求小姐救命。”   我知道生病的滋味不好受,我也曾经为了治病去过很多地方,走过很多的路。   可现在,并不是我心狠见死不救,只是,我本身没有那个能力。   我只限于看,所有的医术法术,全都得来自“仙家”。   而且,我还没有串窍,除了柳月仙,与别的仙家没法沟通,好多病,根本没有办法看。   最主要的是,过了这几日,我将随胡夜鸣而去,和他去过一段远离红尘的生活。   在与他离去之前的这三四天里,实在不必再找什么麻烦。   想了这些,我拿起碗筷,淡淡道:“再去说,就说昨夜我是得了别人指点的,我本身并不会看香。”   静静吃罢早饭,又喂饱了小蛮蛮,嘱咐它不要乱跑,我这才拿起几本书,去前院学堂。   虽然最近事情多了些,不过我并不是那有始无终之人,既然答应了教孩子们,也就尽力去做了。   刚踏进前院,一个黑影直扑我而来,吓得我连退了好几步。   我连忙闪目观瞧,却看见一个三十左右岁的中年男子跪到了我面前,哭得声泪俱下:“小姐,求你救救我娘吧,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娘吧,小姐若是把我娘治好了,我给小姐当驴做马,一定报答小姐的恩情。。。”   我沉默了。   救,我得舍弃自己想要的生活,还要献出自己的身体。   不救,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跪在我面前痛哭哀求,我又于心不忍。   世事,当真如此为难于我!   想起胡夜鸣那充满渴望与期盼的眼睛,想起他为我描述的那个世外桃源。。。没有鬼,没有怪,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他,安安静静,不受打扰,可以远离尘世喧嚣,可以抛开万丈红尘。。。   向旁边迈了几步,我闪开了他的跪拜,淡淡道:“你别求我,求我没有用,我不会看香。”   那人不住的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声满院可闻,哀求声也越发的凄楚:“昨晚的事,十里八村的乡亲都看见了,小姐有通鬼神的能耐,求求小姐可怜可怜我娘吧,我娘也不知道冲撞了哪位大仙,人都快烂死了,求小姐大发慈悲。。。”   一个彪形大汉,就这么连哭带嚎的跪在我面前,不停的给我磕头,任我怎么转,也躲不开他那不断叩下去的脑袋。   我长叹一声,无奈的狠狠闭了下眼,罢罢罢,人生不过一场梦,我只当自己做了一场不快活的身不由己的梦吧!   “起来吧,我也受不起你这么大礼,我随你去看看老太太,不过我不会看香,可能帮不上忙。”治病救人,当务之急做不到,但若用天眼帮他们看看病由,我还有一些把握,不过不绝对的事情,我不想瞎许诺。   那人见我答应了,立刻爬了起来,一抹眼泪,恭敬道:“多谢小姐,小姐大恩,小人永世不忘。”   我低头轻叹,我不想让人家对我永世不忘,我只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安静了此一生罢了。   那人将我带到三娘一家住的房间,才一进门,我立刻就想抽步往回走。   屋子里,或坐或站,或躺或蹲,足足挤了有二三十号人。   汗味,臭味,酸味,还有旱烟味。。。混合在一起扑鼻而来,差点没把我薰死。   想我自幼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用的东西无一不芬芳清香,何曾见过如此多的外人,又何曾闻过如此浑浊的气味?   在这一霎间,我不由的后悔刚才为何要生出怜悯之心来。   一见我来了,大家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向我打招呼:“小姐。。。”   我强忍了种种不适应,向他们说道:“我不会看香,昨晚的事是受了别人指点的,你们别把看好病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听我如此一说,他们有的人露出了失望之色,有的人则乱纷纷的讲述昨夜之事,仍是请求我帮他们看病。   我也不管他们,只向身后那孝子道:“把你娘抬隔壁来,我看一下。”说罢,急步走出了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   隔壁是客房,也有床的。   那人将老太太放到床上,拢手站到了一边,一脸恳求的看着我。   我立到床边,聚集了精神,向老太太凝目望去。   老太太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恶臭,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衣,衣服很脏,上面浸透出点点粘臭的液体,而露在衣服外面的手上,长了不少指甲盖大小的脓包,有黄色的脓液正从破掉的脓包里,一滴滴往外流。   我本心净之人,从未看过如此污秽的场景,见了老太太如此模样,不由的一阵反胃,刚吃下去的早饭在胃里不住的翻滚上涌。   不过我没当场吐出来,强忍了恶心,仍是仔细用天眼去观察老太太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还别说,我的天眼似乎很好用,这一看,真看出一些不同来了。   那老太太的身体,似乎被一层黑烟笼罩住了,那黑烟如同从老太太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缓缓流动着,忽而纠结成团,忽而空洞成网。而且,这烟并不是罩住了老太太的全身,而是只在老太太的脖子以下盘旋。而老太太的脓包,却也正是身体四肢上有,而脖子和脸上并没有。   很显然,老太太的脓包,和这黑烟有关系。   只是,这黑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刚要打算向那孝子直说,只见老太太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挣扎着就翻了个身,这一翻身,估计把身上的脓包又压破了一些,我清楚的听到了噗噗噗脓包迸裂的声音。   老太太似乎痛极,猛的尖利惨叫了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   这一大跳还没跳完呢,当我看到老太太的后背时,立刻就又来了一大大跳,这下,差点把心吓的跳出来。   。。。这老太太的背上,竟然背着一个狰狞的鬼脸!   那鬼脸不是刻在老太太背上的,而是用老太太身上一样的黑烟凝结而成的。   那鬼脸虽然是烟凝而成,可样子却分外的鲜活,表情分外的骇人。   怒目圆睁,眼睛里全是森冷残暴的仇恨,脸上的横肉一丝丝的颤动着,黑漆漆的大嘴不停的张合着,不知它在愤怒的叫喊着什么。   我虽没遇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不过也算读过几本杂书,知道这种情况十有八九应该算是冤魂索命。   没有驱鬼送鬼的本事,我只向他们说我看见的情形,能不能帮上忙,我就管不着了。   “老太太身上有鬼魂,看样子十分愤怒,圆脸,豹眼,阔嘴,厚嘴唇,下巴上似乎有道伤疤。。。”   我还没说完,老太太似乎十分恐惧一般,惊慌大叫:“是他,是他,肯定是他,他来找我索命了!”   老太太和那鬼魂有什么恩怨,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兴趣知道。   转身静静的看向正在抚慰老太太的孝子道:“我只会看,不会治,你再带着老太太找高人想想办法吧,这方面我不懂的。”   也不管身后的反应,我径自出了房门,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医治,我实在无能为力。   何况,我即便真有能力帮老太太把鬼镇住或灭掉,恐怕我也不会这样去做。   人可怜,可鬼魂未尝不可怜。   人是性命,鬼魂生前也是性命。   生前是人,死后是鬼,只不过是生命的不同形式罢了。   只因蛹丑,就要把蛹毁掉,那么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蝴蝶。   何况,人总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出得门来,淡淡对门外挤着看热闹的人群道:“都看见了吧,我不会看香,老太太的病我不会治,别人的自然也不会治,你们都回去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学堂门口,一个孩子在向我招手。   我向他点点头,又向众人道:“你们回吧,我帮不上忙。孩子们在等我了,我得教他们识字去了。”   在众人失望又疑惑的目光中,我从容的走进了学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真晚了,抱歉抱歉大家,我再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再写出一章来。昨晚当阳一声吼,竟然真的把潜水员都炸出来了,哈哈,感觉好爽~谢谢大家支持啦~   ☆、第 88 章   我知道我若跟胡夜鸣去住一段时间,教孩子们识字的事情肯定要中止。   经过几个月的教习,孩子们识的字已经不少了,但千字文还是没学完。   我琢磨了一下,若一起教肯定教不完了,索性来个分配学习。   我把剩下未教的字估计了一下字数,然后分别教给了这些学生。   这样的话,即便我走了,他们也能互相学习,把这些字认全了。   我做好了隐世的准备,可那凡尘俗世却不肯放过我。   那些久病难治的人迟迟不肯走,仍抱着一点微茫的希望,希望我能帮他们解决病痛。   把他们赶走似乎太过分了,可我也不能让他们在我家住下吧。   无奈之中,又用天眼帮几个病人看了看。   得实症的我自然看不出来,只得告诉他们去找大夫,不过有虚病的基本都能看出原由。   我一一帮他们指点出来,然后赶紧把他们送走了,关门谢客。   其实我知道我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越是帮他们看病,后果只能是引来更多的病人。   可若不帮他们看,他们又跪又求,还待在我家不走,我又有何办法?   每天看着病人的痛哭哀号,看着各式各样的伤口病症,还有那些可怕又吓人的鬼魂精怪。。。   我不知道别人会有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整天面对这些人间丑恶,我的心情慢慢阴暗了下去,我的脸上也再没了笑容,看什么都变得疑神疑鬼,胃口奇差,人也颓废了好多。。。   医病救人,听起来十分荣耀,可这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最起码,我就知道我自己不会适应这种生活。   我没有菩萨要普渡众生的慈悲,也没有舍身饲虎的伟大,我只是一个如尘埃般微小的小小女子,担不起那济世苍生的重任。   我把自己牢牢的反锁在房间里,除了小蛮蛮,拒绝再与任何人接触。   哪怕是天塌地陷,哪怕是山崩水溢,我只想守着一片安静,与这个房子一起毁灭,而不愿再踏入这个繁杂不堪的世界半步。   小蛮蛮知道我心情很差,乖乖巧巧的偎在我怀里,用粉粉的小舌头轻轻舔着我的手,默默的送给我安慰与关怀。   我抱着小狐狸,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大狐狸。   我想他。。。很想他。。。   想让他带我走,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给我宁静安详的生活。。。   这几日,注定是多事的。   我躲得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却躲不过会武功的江湖人。   当江一苇攀在屋檐上来敲我的窗子的时候,我知道另一件麻烦事又来到了。   胡夜鸣一再嘱咐我,若江一苇来了,一定留他住下,等着他来断红线。   胡夜鸣五天来一次,一想到今晚就是他到来之期,我疲惫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欢颜。   打开门,将江一苇放了进来。   好长时间没见,这人开朗如旧。   “杜月西,你家什么时候又改成医馆了,外面怎么好些病人呀?”他大喇喇的声音,顿时给死寂的房间里增添了一些生机。   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我也没打算向他解释,反问他道:“镖局生意很忙么,过完了节也没见你过来。”   江一苇凑到我旁边,嘻皮笑脸道:“这么惦记我,想我了?”   我心里默念道,想了,想断咱们的红线了。。。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对他挑明的,我低下头去抚摸着小蛮蛮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油嘴滑舌的,你也该收收性子,正经的当个大人了,总算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日后怎么能托起一个家。。。”   这话说完,自己都楞住了。   我对江一苇,从来都是伤害,没有给过他一滴一点的温柔。   因为我先有了骆尘净,后有了胡夜鸣,从来都是将他排除在我的世界之外的。   知道自己不能给他未来,怕他情深难返,怕他爱不可收,对他只是一味的薄情,一味的拒绝。   而现在,我竟然会出这种柔情劝慰的话来,不仅是江一苇有些不敢相信,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了。   好象从知道我们手腕上系着红线后,我就对他有了愧疚之情。   原本,我应该和他结成夫妻。   可现在,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擅自要斩断我们的婚姻,不管我有如何的理由,似乎于情于理都亏欠他的很。   听到我的温言婉劝,江一苇不敢相信似的盯着我,然后他立刻欢呼一声,冲过来抱了我一下,整个人快活的象要飞上了天,他两眼灼热的盯着我,激动的说道:“杜月西,你放心,我绝对能养得起家的,杜月西,你,你,我,我太高兴啦!!!”   知道他误会了,我拽过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他高兴的坐在我面前,象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样,渴望又兴奋的看着我。   今晚胡夜鸣就会来了,我也做好了准备与他去“成亲”。   这件事,我瞒天瞒地,却不想瞒眼前这个单纯又执着的人。   知道势必又会狠狠的伤他一次,可事到如今,我却已没有选择。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看了好长时间。   似乎觉出了我的表情有些凝重,江一苇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而是换上了不安与焦虑。   “江一苇。。。”我缓缓开口,又静默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该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满怀希望与期待的来,而每次归去,都是带着满满的失望与伤心。   我能狠下心来伤他一次,两次,可我终归不是狠辣的刽子手,能不断的再伤他五六七八次。   江一苇向我笑了一下,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却让气氛更加沉重了。   “杜月西。。。你。。。有话和我说?”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早晚都要挨刀,早挨总比晚挨强。   我心一横,想要告诉他的消息终于说了出来:“江一苇,我要成亲了。”   江一苇杵在桌子上的胳膊叭一下就瘫软了下去,圆圆的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紧紧的盯着我,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上一次来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下子说要成亲呢?你骗我呢,好让我死心,是不是?”   我向他苦涩一笑,却仍镇定的说道:“是真的,他今晚来接我,接我去和他成亲。”   “那位。。。夏公子?”江一苇咬着牙,重重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点点头:“嗯。”   江一苇沉默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我也不知道还能向他说什么,抓起小蛮蛮的小爪子,轻轻的磨蹭它尖尖的小指甲。   小蛮蛮扬起小脑袋,凑到我脸颊边,轻轻的用小尖嘴亲了我一下。   从它那清沏的眼珠中,我看到旁边的江一苇,满脸的灰败与痛楚。   “你喜欢他么?”呆坐了良久,江一苇闷闷的问出了这句话。   我回答他道:“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   江一苇咧了咧嘴,强挤出一个苦笑:“我想说几句祝福你们的话,可我是个粗人,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还是不说了吧。”   看着他比哭很难看的笑,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这一次,我终于彻底的伤害到他了。。。   这次完全没有想断红线的事,而是完全的出自于我的真心,我向他请求道:“我在这里没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今晚,你能送我一程么?”   知道这样做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可我仍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确实没有朋友,数过来数过去,能与我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我和胡夜鸣,虽然不会成亲,不会拜天地,但这毕竟是我们俩的人生大事。   我希望,能有个亲近的人,可以为我们留下一点点见证。   江一苇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已见湿润,不过他仍爽朗的答应了我:“好,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何况是你的新婚大禧,我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我也笑了,真诚的向他道谢:“江一苇,谢谢了!”   回答我的,是他的哈哈大笑。   晚上的时候,我吩咐燕儿阿桃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来招待江一苇。   在饭桌上,江一苇滔滔不绝的向我说保镖中发生的各种事情,包括欢笑的,包括激烈的,包括沉重的,包括血腥的。。。   我知道江一苇一向口才好,有他在的地方,绝不会冷场。   可这一次,在看似热闹的筵席上,我们无语相对了好多次。   在很沉闷的情况下,我们静静的结束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最后的晚餐。   夜幕随着长庚星的升起,慢慢来到了人间。   当燕儿点起烛火时,我听到大门外传来了高昂的马嘶声。   江一苇站起身来,率先站到了门口,扭头向我问道:“他来了?”   没等我回答,张山已经来回禀了:“小姐,外面有位姓胡的公子,说是小姐的未婚夫婿。”   江一苇疑惑的看着我:“怎么不是姓夏的,改姓胡的了?”   “胡才是我的本姓,夏迎春是西西对我的戏称。”随着这声回答,光彩照人的胡夜鸣昂扬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却是再也不能写了,困死了,我必须要睡了,晚安,大家。   ☆、第 89 章   江一苇一看见胡夜鸣,眼光明显黯淡了一下,不过他随即就将那份黯淡掩了去,豪爽的大步走向前,向胡夜鸣作揖道:“胡公子,好久不见。”   胡夜鸣也回礼道:“真是好久不见,江公子仍是那么豪气冲天。”   走到我面前,胡夜鸣自然的挽起我的手,语气略带责备道:“大晚上的,怎么让客人站在门口啊。”然后稍一转身又向江一苇道:“江公子,客厅请,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咱们正好一叙旧情。”   江一苇看了看我们挽在一起的手,轻轻别转了目光,不过仍是痛快的说道:“客随主便,胡兄请。”   那两人分宾主落座,我端来茶壶为他们沏茶。   江一苇喝了一口茶,先开口问道:“胡兄是哪里人氏?在哪高就?我和杜月西相识这么久,都没听她提起过。”   胡夜鸣眼珠连转都没转,直接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胡某出生北地,来往关塞内外做点小生意。”   江一苇似乎想探探胡夜鸣的家世,大概是想替我把把关,看看我到底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吧,于是又追问道:“以胡兄的人品气质来看,胡兄必是出于大富之家,想来也不是什么小买卖。不过小弟从未去过塞外,冒昧问一句,不知塞外都有什么生意可做?”   胡夜鸣用手端着茶杯,只是轻轻用手叩那杯沿,却是一口没喝:“马匹,茶叶,丝绸,瓷器。。。除了朝廷不允许私自买卖的粮食和油,关塞内外打个转,基本都可赢利。”   我听胡夜鸣瞎侃,说的活灵活现,似乎真有这么回事一样,一不小心就溜了神,正在给自己倒茶的热水就浇手上了。   我“唉哟”一声低叫,江一苇和胡夜鸣同时站了起来。   胡夜鸣一步迈到我前面,抓住我的手,立刻放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江一苇黯然的收回脚步,无力的又坐了回去,脸上一片酸楚闪过。   看着我烫的红通通的手指,胡夜鸣心疼的责备我:“看你,这么不小心。”   我笑了笑:“没事,不太疼。”   胡夜鸣低下头来,将我的手指吮入口中,用舌尖轻轻的舔了几下。   痒痒的,温温的感觉,逐渐取代了那片火灼和疼痛。   似乎不想看到我和胡夜鸣如此亲热,江一苇拿起了茶杯,低下头去假装喝茶。   胡夜鸣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我面前,将我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把我的手拉下来,他用左手攥住了我的手腕,而右手食指,却象在摸琴弦一样,在我的腕子旁边虚无的空中滑了一下。   我正看得新奇,只见他右手猛的一拽,眼前陡然暴起一片红光。   痛!   心很痛!   我咬了咬嘴唇,强行压下了差点冲口而出的□。   伸手抚住胸口,只觉得心里又痛又空,就象有人把我的心割走了一半一样。   酸楚,惆然若失,感觉不再完整,想哀哀哭泣。。。   我正捂着胸口痛苦,只听得那边江一苇一声惨叫:“哎呀,心好痛!”   我循声望去,却见江一苇用力的揉着胸口,脸色都已经变了,似乎痛到了极致。   胡夜鸣向空中一伸手,一段巴掌长短,闪着红光,似乎有灵性一样的红绳就落入了他的手心。   他手掌一翻,那根红线就消失不见了。   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胡夜鸣转身向江一苇问道:“江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江一苇按着胸口,咬着牙强忍着痛说道:“胸口忽然疼了一下,就象有人把心摘走了一样。”这句话说完,两行泪水竟然又涌出了他的眼眶。   江一苇抬手抹掉眼泪,强笑道:“怎的又觉得心酸的厉害,失态了,胡兄见笑。”   胡夜鸣假装关切道:“江公子身体抱恙,那还是早点休息吧。今天咱们就聚到这里吧,我这就带西西启程。”   我也站起身,向江一苇道:“我已经让阿桃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还住以前那间吧。”   江一苇拍了拍胸口,也站了起来:“镖局生意忙,我今晚就不住了,等送走你们,我也要赶回去了。”   知道他是不想留在这伤心地,我也没有挽留,只是轻轻道:“那好,只是走夜路不大安全,你要小心点。”   江一苇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个大大的笑脸:“不怕,我武功这么厉害,你还不放心么?”   胡夜鸣从我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还歪过头来特意斜了我一眼,然后放柔了声音:“西西,你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走吧。”   这个小心眼。。。   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   三娘一边帮我收拾,一边念叨我:“小姐也真沉得住气,成亲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口风也不露。你要是早说几天,怎么着也得帮小姐赶出几件嫁衣来啊。现在可好,连件正经新衣服都没有,陪嫁的东西也没准备,这不让婆家看轻才怪。”   我发现和胡夜鸣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我这撒起谎来也很顺溜了:“没事,他那边会准备好的,我只要人过去就行了。”   燕儿插嘴道:“什么都要姑爷家准备,小姐,姑爷家是不是很有钱呀?”   阿桃在旁边道:“姑爷家肯定有钱,光姑爷马车上那些宝石,就够咱们吃几辈子的了。”   马车?还宝石?   我皱皱眉,胡夜鸣这厮,是接我来了,还是炫富来了呀?   不过转念一想,这厮肯定也是为我着想,不想让别人瞎猜疑,以为我嫁的不好。   给家里留下钱,嘱咐两个丫头,没事了可以回家去看看,又嘱咐三娘看好家,我这才抱小蛮蛮出了门。   小蛮蛮见有外人在场,乖巧的趴在我怀里,假装不认识胡夜鸣。   胡夜鸣掐我,我就掐他侄女————我在小蛮蛮的小爪子上轻轻捏了一下,低下头去小声在它耳边道:“会演戏的小家伙,就知道和你那个混蛋叔叔学,也不和好人学点好地方。”   小蛮蛮把头扎在我怀里,吭吭闷笑。   门外,也不知胡夜鸣从哪弄来的马车,果然豪华晃眼的很。   四匹雪白的骏马,奋蹄嘶吼,马身上盖着一截金银丝编成的短毯,毯穗上,缀着龙眼大小的七色宝石。   马车也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做的,老远就闻到一股香气,车身上盖了厚厚的青色毡毯,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织成的,竟然能照出半寸左右的微微光芒。   车顶四角上,坠着四个用犀角做成的小铃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着。白色流苏从顶上垂下来,细看之下才发现是用珍珠串成。   亮闪闪的各种颜色的玉片,镶出了龙凤呈祥图案,栩栩如生的嵌在了毡毯之上。   我有些郁闷看向胡夜鸣,这厮还能再张扬点不?   胡夜鸣向我扬眉一笑,转身向众人告别:“大家不用送了,等成亲之后,我和西西还会回来的。”   我也转回去看了看江一苇,江一苇挥手向我喊道:“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不忍看他强作欢颜,我低头上车。   待胡夜鸣也钻进来以后,车夫一扬鞭打了个鞭花,马车缓缓跑了起来。   车厢里很宽敞,正中摆了一张小桌子,两边还有很大的余地。   胡夜鸣有宽敞地方不坐,偏偏挤到我这边来,胳膊一搭就将我搂在了怀里。   小蛮蛮跳到小桌子上,后腿着地,身体立起,扬着个小爪子得意洋洋的奚落胡夜鸣:“小叔叔,不害臊!”   胡夜鸣伸出手去,用手指戳小蛮蛮软软的小肚子:“得意什么?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送到黄慕道家当童养媳去,省了你打扰我和西西。”   小蛮蛮应指而倒,在桌子上滚来滚去的撒泼:“我不去,我才那不去它家呢,它奶奶太讨厌啦,我一去就让我背女诫,不去,不去,我不去。。。”   胡夜鸣拽住小蛮蛮的大尾巴,把它拎到面前,笑眯眯道:“那把你送去柳青从那里,这次行了吧?”   小蛮蛮骨碌碌的转着小眼珠:“不去,我就跟着西西,西西去哪我去哪。”   胡夜鸣嘿嘿一笑:“今天我和西西要洞房,不宜打扰,你有多远给我闪多远。”   和个孩子说话,也不知含蓄点。   我从胡夜鸣的腰上捏了他一把,他回过头来向我笑了笑,又毫不在意的扭过头去看小蛮蛮。   小蛮蛮这次倒十分听话,乖乖道:“好吧,那我就去柳青从家吧。”   这么顺从?   这可不是小蛮蛮一贯的作风啊。   胡夜鸣望着小蛮蛮一个劲的阴笑:“小乖乖,千万别回去偷看偷听,要是让我逮着了,我把你的狐狸毛一根一根拨下来。”   小狐狸被拆穿了心事,颓废的躺到桌子上装死。   胡夜鸣攥住我的手,向桌上装死的小狐狸道:“我和西西就在这里下了,我让胡连直接把你送到柳青从那里,中间不许偷偷下车,我早和柳青从打好招呼了,他在家里等着接你。若是让我知道你没去,嘿嘿,小蛮蛮,我最近手痒的很。。。明天上午我会派人把你接到琅上天,中午的时候带你和西西去全国最大的酒楼吃烧鸡,行了吧?”   路都让胡夜鸣给堵死了,偷听洞房的打算是彻底泡汤了,无良的小狐狸这回是真的要郁闷死了。不过一听到胡夜鸣说带它吃烧鸡,小家伙总算又起死回生有活气了。   胡夜鸣敲了敲车厢,马车立刻就停下了。   胡夜鸣抱我下了车,向挺立一旁的车夫道:“把小小姐送到蛇族少主那里,中途不许停车。”   “是,长老。”那车夫恭恭敬敬的回答完,跳上马车,拉着小蛮蛮,如风般而去。   胡夜鸣转过头来,冁然而笑:“西西,闭眼,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洞房,洞房,是清水呢,还是H点呢?最近JJ搞河蟹,H了会不会被锁呢?H不H,是个大问题呀。。。大家说呢?今天就这一章了,晚上有点事,不再更新,明天再继续洞房吧~   ☆、第 90 章   我以为我再一睁眼会站到一个房间或院子里,毕竟胡夜鸣说的回家。   可胡夜鸣的心思却出乎了我的意料,等我再睁开眼时,我们正站在一座山的半山腰。   山是什么山,我自然不知道,远处有什么景色,由于天黑我也看不到,我能看到的,就是我们前面不太远的地方,挺立着一个牌楼一样的东西。   胡夜鸣牵着我的手,慢慢向那牌楼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这里就是琅上天了,我以前修行的地方。那个牌楼就是结界的边缘。平时没有事,不要走出牌楼以外的地方,特别是你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地方在大山深处,外面猛兽精怪很多的。”   我点点头,答应了。   我虽喜近山水,但对游玩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我的天地只属于一方小小的院子就够了。   牌楼似乎是白玉雕的,天太黑,我也没看清上面写没写字。   我们没在这里停留,直接走了过去,进去之后,是一条两人能并行的山路通往山上。   山路我经常走,玕山上就有山路,可这条山路,我却更喜欢一些,因为它的两边,开的满满的全是花。   这堵长长的看不到边际的花墙,架起它来的,主要是两种花。   一种长得挺高,大概有两米左右,它的样子相当奇特。它没有叶子,整个树干全都光秃秃的,只有树冠上,开满着大约有碗口大小白花,这些白花晶莹透剔的象玉石一样,在黑夜里竟然能发出淡淡的光芒来,象一盏盏灯火一样,足以照亮前方的小路。   还有一种是藤,这种藤细的很,大约只有指头粗细,全身碧绿,长着细小的叶子,开着米粒般繁盛的花朵,缠绕在花树上,在花树之间,结成了藤网。   这两种花,紧密的纠缠在一起,就象给这条山路筑了两堵墙一样。   这两种花下面,还种着一些极为矮小的花,各式各样的花朵开的正欢。   胡夜鸣伸手从树上摘下一朵白花递到我面前:“这花叫窃香郎。”   窃香郎?   好奇怪的名字。   我接过那花朵,仔细观瞧。   这朵花很沉,这碗大的花朵,足有碗大的石头那么沉。   花分四瓣,样子有些象梅花,不过却比梅花大很多,而且它的花蕊极细极长,颤颤微微的如同女子的发丝,不过颜色很特殊,竟是黑色的。   “这花自己没有香味,不信你闻闻?”   我也很实在,果然就低下头去闻了,这一闻,还当真没有闻到半点香味。   胡夜鸣一边拉着我走,一边向我讲述:“这花之所以叫窃香郎,就是因为它自己没有香味,却能把别的花的香味偷过来,不信你离那花稍远点再闻,肯定有一股极为特殊的花香。”   是么?   还有这么奇特的花?   我将花伸的远远的,再闻下去,果然,一股淡淡的清香慢慢飘了过来,那香味是极轻极淡的,但让人闻了,却觉得十分舒服,人不由也沉醉了几分。   在这静谧的山路上,闻着迷人的花香,我焦虑了好久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下来,由刚才被斩断红线的愧疚中慢慢挣脱了出来。   我喜欢这里,喜欢这有花的地方,喜欢这无人打扰的地方。   胡夜鸣大概是怕那朵花太沉压到我,轻轻的拿了过去,又随手放到了花树上:“过几天它就会又长到树上,这种花是最耐死的。”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摘下来还能再长回去的花。   我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这些窃香郎,只听得胡夜鸣又道:“西西,你是不是后悔了?”   怎么突然又转了话题?   后悔,我后悔什么?   “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别人,事到临头,后悔要嫁给我了?”胡夜鸣停住前行的脚步,转过身来,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抬起胳膊,轻轻抚上他如玉的脸庞:“怎么会这么问?”   见我如此动作,他眼里闪过一片柔情,不过他很快就又清明了过来:“西西,从我去接你直到现在,你的眉头一直皱的很紧。。。我们大喜的日子,你竟然这么不开心。。。”   我倒有些想笑了,怪不得这个家伙要带我到这个地方来呢,原来是想好好的和我谈一谈,解开彼此的心结。   能看出我不开心,这个家伙,心还真细。   我轻轻靠入他的怀里,柔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开心是因为别的事。”   胡夜鸣这才放心的把我搂抱住,轻轻的舔了一下我的耳垂,语气也亲昵了好多:“别的事?什么事?”   我偎在他胸前,慢慢给他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包括看香,包括江一苇,包括我的厌烦和歉疚。   胡夜鸣静静的听着我向他倾吐烦恼,等我说完了,他忽然倾□来,蜻蜓点水般从我唇上采走一个吻:“西西,以后有什么烦恼,不要闷在心里,我不喜欢你背着我发愁。咱们以后是夫妻了,凡事要有商有量,悲欢与共,好么?”   有商有量,悲欢与共。。。   我在他怀里重重点头:“好。”   胡夜鸣这才轻松的笑了,刚才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彻底的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西西,这些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了。你不想看香,我帮胡七他们再找个资质好的顶香人,不让他们来烦你了,我的话他们还是听的。至于江一苇,我以前倒小瞧了他,这人胸怀豪阔,竟是个真男人。这事不用你说,我也肯定给他找个好女子的。”   几句话就解决了我沉重的心事,我心里顿时轻松了起来,踮起脚,主动在胡夜鸣唇上亲了一下:“胡夜鸣,谢谢你。。。”   胡夜鸣眼中陡的迸发出耀眼的光彩,他一把将我横抱在怀里,有些急切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时间不能再这么白白浪费了。。。”   我揽住他的脖子,识趣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我们果然已经在房间里了。   房间的摆设布置如何,我没有去观看,我的视线,全被桌子上摆着的两件喜服吸引住了。   大红的喜服,并排的,静静的,在灯烛下又有些耀眼的,就那么摆在桌子上。   胡夜鸣将我直接抱到桌前椅子上,将我拥入他怀里,低下头来,温柔道:“西西,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虽然没有媒妁,没有亲朋,也不能公开的拜堂,可即便只有咱们俩个人,也不能太过草率。咱们俩,不是野合的鸳鸯,是要真正成夫妻的,天地我们没法拜,喜服要穿,交杯酒也要喝,好不好?”   我没有想到胡夜鸣会如此用心,会如此重视这一天,我还以为我们只是如平常一样,两个人睡到一张床上就可以了。   可他在这里,却给了我一个惊喜,很大的惊喜。   为他的细心感动,为他的郑重感动,我只觉得眼睛酸酸的,然后我听到自己沙哑着声音回答道:“好。”   胡夜鸣把一件喜服捧到我面前,闪闪的眸子中全是满满的爱意:“西西,为我穿上这件喜服,好不好?”   我眼睛酸涩,感觉有些晕,有些幸福,似乎在做着不愿醒的美梦,直到胡夜鸣将那件喜服放到我手上,我才低低应了声:“好,一定要穿的。”   要脱去旧衫,要换上新袍。   我伸出手去,颤抖了好久才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去。   我这里刚脱下旧衣服,胡夜鸣已经换好了新郎服。   “西西,我来帮你穿。”他用修长的手抖开那件大红喜服,小心翼翼的帮我穿在身上,然后低下头来帮我系扣子。   顺着他白皙又灵巧的手,我的目光慢慢向上移,然后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一直就知道他很漂亮,也曾为他失过神,也曾为他迷了魂,可不管以前哪个时候的他,统统没现在这么漂亮,这么耀眼,这么的光彩夺目。   我不由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捧住了他俊美到天下无双的脸庞,轻轻道:“胡夜鸣,你今天真好看。。。”   拿来头冠,他轻轻的帮我戴在头上,然后他我展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嘻笑着在我脸上拍了两下:“我的新娘子,你今天更漂亮!”   帮我穿戴整齐,他将一杯酒塞进我手里,然后自己又拿了一杯,挽住我的胳膊,轻轻和我碰了碰杯:“西西,喝了交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扬起胳膊,将酒一饮而尽。   见我这么痛快,胡夜鸣向我笑了笑,然后也将交杯酒一口喝掉了。   喝完了,他把杯子一扔,立刻把我抱了起来向着房间里那张大床走去,一边走,一边向我调笑:“我的小新娘喝酒那么痛快,想来是等不及要洞房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不好意思去看他的脸。   轻轻的将我放到床上,胡夜鸣立刻就覆了上来,深深的吻住了我的唇。   心跳如鼓,我有些失措的闭上了眼睛,迎接他急切的亲吻。   他吻的很用力,吸的我的唇有些痛,我把嘴微微张开,用牙齿,轻轻去咬他不安分的舌尖。   胡夜鸣用手轻轻掐了我一下,算是对我咬他的惩罚了。   不再亲吻,他灼热的呼吸与我拉开了距离。   “西西。。。睁开眼。。。”胡夜鸣抱我坐起来,坐到他面前:“西西,来,帮我脱衣服。。。”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他的目光带着欢爱,带着欲望。   我有些颤抖的伸出手去,去解他领口的扣子。   一个,两个,三个。。。   我从不知道,扣子原来这么难解,我无力的手,屡屡让我失去准头。   费了很大功夫,才终于把扣子全都解开了,我又颤抖着抽出了他的腰带。   柔软的喜服从他身上慢慢滑落,他莹白如玉的胸膛,就那么赤<裸>裸的呈现在了我面前。   不敢将目光在他的胸膛上停留,我低下头去,去看他洁白的衬裤。   他的衬裤中间,有东西高高竖起。   我又立刻把目光移开了,身上蒸腾起了一层热气,感觉脸烧的尤其厉害。   胡夜鸣的呼吸粗的厉害,见我停手了,他也不再等待。   抬起手来,他利索的解开我喜服的扣子,然后把我的衣服一脱,一甩,我穿了还没半刻钟的喜服就离我而去了。   痴迷又急切的盯着我洁白无寸缕的身体,胡夜鸣细长的眼睛里,慢慢有一层红光笼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晕死,我老公今天竟然跷班回家玩游戏来了,破游戏今天有任务,他一直不让给我机子,气得我真想拿拖把给他一下子。本来想写两章,不过时间太晚了,我估计那章写不完了,唉。。。   ☆、第 91 章   象观察猎物一般,胡夜鸣先从头到脚将我看了个仔细,然后猛的俯□来,重重的吻上了上来。   (河蟹了,删掉了。。。)   以前胡夜鸣曾和我调笑过,说男人的滋味会更好。   现在我仅仅在他身上满足了一次,就已经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欢爱过后,我还在剧烈的喘息着,胡夜鸣软软的凑过来,在我唇上轻轻吮吸。   我沙哑着声音推他:“好累。”   一边亲吻着我,胡夜鸣一边缓缓从我身体里退出去,当他完全离开我身体的一霎间,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胡夜鸣邪邪一笑,向我调侃道:“这么舍不得它出来啊。。。”   我羞红了脸,不理这个没正经的家伙,也不想看他光裸的身体,我轻轻别转了脸。   胡夜鸣轻轻笑了一声,不知从哪翻出了一条丝巾,将它攥在手里,胡夜鸣轻轻的帮我擦拭着那个狼藉的地方。   让个大男人帮我擦,我终是害羞不过,躲闪着坐起身来,去抢他手中的丝巾。   胡夜鸣却将那丝巾向我扬了扬,上面红红白白染得十分热闹:“呀,这可是我的西西初尝云雨的纪念呢,我可得好好留着。”   一把将那丝巾抢过来,刷一下就扔到地上了,我脸红面热瞪他道:“留这脏东西做什么,等明天一把火烧干净了是正经。”   胡夜鸣惋惜的看了那丝巾一眼,却也不与我分辩,从被褥下又拽出条丝巾来塞入我手里,然后眼睛向下瞟,示意我帮他擦。   这个不害臊的。。。   我把丝巾狠狠往他那个地方一掼,自己拽了被子,径自躺下。   胡夜鸣也不在意,拿起丝巾自己就擦了起来,擦着擦着,这厮忽然来了一句:“人都说长就是占便宜,这话还真是不假。”   我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搭了一句:“什么长什么占便宜?”   胡夜鸣擦完了,把丝巾也往下一扔,嗖一下就钻进了被窝,长臂一伸,把我的手放到了他那里,笑嘻嘻道:“这里呀,男人的这里要是长的话,次次碰到女人的<花>心,很轻易就能让女人欲<仙>欲死。”   我闪电般缩回手,翻身侧卧,留给这个无赖男人一个后背。   胡夜鸣的身体贴过来,将手放到我小腹上轻轻揉了起来,继续说道:“男人的第一次总是很快的,而女人的第一次又很疼,我一直很担心第一次不能让你快乐,嘿嘿,没想到西西的身体竟然这么敏感。。。嘿嘿。。。”这笑声,岂是一个<淫>荡了得!   我心里暗叹,这人呀,真是人前一个样子,人后还有一个样子。   在人前,这厮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性子乖劣又狂放,一副不把众生放在眼里的样子。   在人后,特别是床上,唉。。。真是没法比。   不理他乱七八糟的诡笑,我拨拉了一下他揉我小腹的手:“别揉啦,怪不舒服的。”   胡夜鸣放轻了力道,柔声道:“男人的<元>精对女人是大补,西西知道么?”   这。。。我一个闺阁女子,去哪知道这个啊。   不理他。   他继续说道:“元精里阳气最盛,你的体质阴寒,我把这些阳气化出来,一来给你补补身,二来嘛,省得你怀上孩子。”   这种奇异的行事还真没见过,嗯,也没听说过。   我奇道:“这也行?”   胡夜鸣道:“放心吧,你家相公是何许人也,过不久肯定把你的身体养的百病全无,红红润润的。”   晕死,谁问这个呀,我是问后面那个问题。   算了,不问了,若再问这厮还不定给我一个多不正经的答案呢。   两人刚才都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又抱在一起,身上有些粘腻,我阖着眼睛向他说道:“有热水么,我想洗澡。”   胡夜鸣在我后背轻轻啄了一下,敷衍我道:“不急,不急,等我弄完了再说。”   说话的时候,我只觉得小腹忽然热起来了,就象一个火把在里面熊熊燃烧,这火烧的很舒服,不疼不痛,只是热。   胡夜鸣的手心轻轻在我肚子上一按,那火把忽然爆裂开来,散开的火焰化成细小的火线,沿着我的四肢百骸钻营而去,火线所过之出,留下一股火辣辣的舒服。就连刚才初次<欢>爱时留下的痛楚,也被它带走了,还了我一片舒适。   我慵懒的伸了伸腰,感觉身体轻松无比,满足无比。   我伸腰时这么一扭,也不知碰到了胡夜鸣哪里,胡夜鸣的呼吸顿了一下,然后下面那个东西迅速立起,硬硬的顶在了我的腿上。   这。。。这。。。   不待我有反应,胡夜鸣利索的翻到我身上,忽闪着他那双狐狸眼,假装可怜兮兮的乞求道:“西西,再来一次,好不好?”   我满头郁卒,这一招,不是小蛮蛮的专用招式么?这厮什么时候学会的?   刚才已经折腾好大一会儿了,我感觉有些累了,婉转拒绝他道:“不是刚刚才完事的么,怎么又来?这种事做的频繁了,很伤身的。”   胡夜鸣趴在我身上,慢慢晃动着,用那硬硬的东西一下一下的轻轻撞着我,慧黠的眼睛闪呀闪,表情相当的赖皮:“洞房花烛夜,哪个男人一次就会罢休啊?西西,你就体谅体谅新郎倌的贪心吧!”   。。。就行个房,用弄这么多说辞么,这厮狡辩的能力,当真是炉火纯青天衣无缝了。   我没有反对,默许了这件事情。   事实上我想反对已经来不及了,这厮在轻轻碰撞中,已经滑入我的身体里去了。   见我确实没有刚才精神了,胡夜鸣把我揽到他胸前,将胸脯凑到我鼻子前,笑眯眯道:“西西,闻我一下。”   我疑惑,要做就做呗,闻胸膛做什么,怕是说错了吧,应该是让我亲一下吧。   我伸出舌尖,轻轻在他胸脯上就舔了一下。   舔完了我一呼吸,立刻就明白了这厮的意思。   他胸膛上的这个味道,我闻过。   就是这个香味,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乖乖的投入了他的怀抱。   我有些恼怒的狠劲推他:“又弄这个做什么,那天的事一点教训也没记着么?”   胡夜鸣也不恼,轻轻吻着我的额头给我解释道:“只闻一点点,可以让西西更舒服一些,我这次下手有轻重的。”   不用解释了,我的身体已经告诉了我它的反应。   我没有象上次那样丧失理智,可身体的敏感与渴望,却一点也不下于那次。   不象第一次那样温柔,这次的胡夜鸣,从一开始就极具攻击,没给我喘息的余地,他急剧的《抽》动了起来,急促又紧迫给了我一句话:“西西,这一次,随我的性子。”   没有一点缓和,没有一点顾忌,说完这句的胡夜鸣,带给我的是毁天灭地的疾风骤雨。   除了狠狠的撞击,还是狠狠的撞击。   胡夜鸣眼中又泛起了红光,这次,他的双眼变得比上次更加血红。   发狂的野兽终于脱掉了枷锁,狂暴肆虐,没有了理智,没有了束缚,在这一刻,兽性回归。   (河蟹了,删掉了。。。)   悲伤到极致,人们会哭泣,高兴到极致,人们也会哭泣,可<销>魂到了极致,人也是会哭泣的。   在极致的快乐中,我忍不住的哀哀哭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迷乱的喊着胡夜鸣的名字。   。。。。。。   这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到达了那男女<欢>爱的顶峰。   我只知道当胡夜鸣终于在我身体里得到满足后,我都没来得及疲惫,就已经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很累,睡得很沉。   中间时候醒过一次,感觉身体周围有水,很温暖,有人在帮我清洗着身体。   我迷蒙的睁开眼睛,听见胡夜鸣用宠溺的语气哄我道:“乖,这里交给我,你好好睡吧。”   我软软的趴在他怀里,放心的合上了眼睛,又继续睡了过去。   真的被他累惨了,我睡来睡去总也睡不醒。   早晨的时候胡夜鸣将我拍醒,让我喝点粥。   晚上消耗的体力太大了,我确实饿了,不过身体很乏,眼皮很沉,我宁可空着肚子也不愿睁开眼睛。   迷迷糊糊中,似乎我被他抱在了怀里,他将杯子送到我嘴边,柔声道:“西西,来,先漱漱口。”   我闭着眼睛,听话的喝水——漱口——吐出。   “张嘴。。。”   我听话张嘴,一勺粥送入了我的口中。   软软的,香香的,滑滑的,很好吃。   就这样在这半睡半醒间,胡夜鸣喂我吃完了早饭。   “乖,睡吧。”   于是,我又进入了睡梦。   朦朦胧胧中,似乎感觉到身边的床沉了沉,胡夜鸣躺到了我身边,   额头被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我听到胡夜鸣低低道:“西西,谢谢你,昨晚,我很快活。。。”   我翻翻身,翻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香梦沉酣。。。   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被“叭”一下的声音惊醒了。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大概是我睡的差不多了吧,这才将我惊醒了。   我仔细分辨,这声音象是有人踩在了小树枝上一样。   胡夜鸣不是说这里不会有别人么?   他就在身边,来的又会是谁?   含着笑意的声音轻轻从身后响起:“西西,别动,咱们的笨蛋小侄女回来啦。”   哦,原来是小蛮蛮。   一想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我不由会心一笑。   胡夜鸣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又道:“我敢向你保证,这个小笨蛋肯定爬窗子不走门。还有,这个小东西一向爱偷看,进来后肯定窜床上来,看咱俩穿没穿衣服,你信不?”   想想小蛮蛮那恶劣的小性格,那喜欢偷看的坏习惯。。。   我估计这次得让胡夜鸣猜个正着。   昨夜我俩忘了拉上帷帐,此时我又睡在床的外围,窗子的情况正好无遮无挡一览无余。   我半眯着眼,噙着笑,准备欣赏小蛮蛮爬窗。   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果然让胡夜鸣给料到了,好好的门放着不走,偏偏要来爬窗子,我眼瞅着一只小白狐狸爪慢慢探进了窗子,然后它灵活往上一钻,整只小狐狸就给窜上窗棂了。   小家伙果然是个偷看的老手,整个动作没有出一点声音,若不是它在外面踩了根小树枝,我肯定会毫无知觉的睡下去。   这窗子是分上下两扇的,下面那扇短一些,固定不动的,上面那扇是可以支开的,现在小蛮蛮就踩在这两扇窗子的窗棂上,小屁股拱着上扇窗子,贼头贼脑的在向屋内乱瞅。   一点也没恼怒它的偷看,我抱着看戏的心情,现在很替它发愁。   下扇窗子再短,也比这只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小狐狸高不少,小狐狸要是直接蹦下来,上面那扇窗子势必落下来打在窗棂上,弄出很大的声响。   不知爱偷看的小狐狸要如何解决这个上得去下不来的问题。   我还没想出用什么办法好呢,那边小家伙已经行动了。   它果然是个有经验的,知道自己若是蹦下来肯定会把窗子弄响,不过它连琢磨都没琢磨,直接翘起一条小后腿支住窗子,前面的两只小爪子扒住一条竖直的雕花窗棂,一步一步慢慢往下倒步,直到把身子抻的很长,前面的小爪子快要扒不住了,它才慢慢的,轻轻的往回收那条小后腿,轻拿轻放,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窗子给合上了。   我在床上看得是目瞪口呆,这可真是神乎其技呀,小狐狸做贼,绝对有前途啊!   小狐狸跳下窗子,就象胡夜鸣预料的一样,轻手轻脚的直奔我们的床就来了。   生怕小狐狸发现破绽,我赶紧把眼睛全闭上了,只能凭感觉感受这只小狐狸要做什么了。   没有一点声息的,小家伙灵活的跳上了床,悄悄的从我身边绕了过去,又绕过我的枕头,停在了我和胡夜鸣枕头的中间。   我估计它是在找个缝,从我俩中间钻进被窝。   可惜我的头是枕着胡夜鸣的胳膊的,胡夜鸣又抱的我太紧,我们俩之间没有一丁点的缝隙。   小狐狸用小尖嘴试了试,估计实在是无缝可钻,只得又踩着小脚步绕回来了。   我只觉得我胸口处的被子被拱了一下,然后小蛮蛮猛的尖叫了一声:“你们怎么是穿着衣服的啊!!!”小声音那个失望啊。。。   再也绷不住了,我噗哧一笑,把小家伙搂进了怀里。   还没等我说话,小蛮蛮仰起小脑袋,焦急的问道:“西西,你们做了没?”   我。。。   我就真不知道了,这只小狐狸的小脑袋瓜里怎么能放的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狐还没成年呢,这方面懂得比我都多了。   这个羞人的问题,我自然不会回答它的,打岔道:“柳青从把你送回来的么?”   小蛮蛮歪着个小脑袋想了想,噌的一下蹦了起来,欢呼道:“哦哦,西西,你肯定是成我小婶婶了,吼吼,吼吼。。。”   欲盖弥彰,被小狐狸拆穿了。。。   高兴完了,小狐狸趴到我怀里,用亮晶晶的小眼睛满眼期待的看着我,兴奋的问道:“西西,小叔叔大不大,你舒服不舒服?”   我的天,这个问题?   这个小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这些混帐话,竟然就这么直直的说出来问人。   这让我怎能启齿啊。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正在为难,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嗖一下就把小蛮蛮给抓跑了,胡夜鸣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过来,亲亲侄女,让小叔叔亲自告诉你吧。”   怕他真对小蛮蛮说出什么不正经的话来,我赶紧在被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就怕他把小蛮蛮带坏了。   胡夜鸣清咳一声,正颜教导小蛮蛮道:“蛮蛮,这些话呢,是夫妻间的情话,不适合和别人谈论的。”   嗯,不错,这还象句人话。   我刚想表示鼓励,胡夜鸣又继续说道:“所以说呢,你以后要是嫁给黄慕道了,就可以和他说这种话了,要是嫁给柳青从呢,你就可以和柳青从这么亲密了。”   小蛮蛮半懂不懂的趴在胡夜鸣胸口,嗫嗫   道:“可,可我不想知道他们,我就想知道西西舒服了没?”   胡夜鸣眼珠一转,叭一下大巴掌就拍在了小蛮蛮的屁屁上,把个小狐狸疼的嚎的惨叫了一嗓子。   不等小蛮蛮发癫,胡夜鸣抱着小狐狸坐了起来,一脸凝重道:“小蛮蛮,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见他这么郑重,小蛮蛮浑身乍起来的毛一下子就软下去了,急忙问道:“什么重要的事啊?”   胡夜鸣一本正经道:“小蛮蛮,我问你,你可看见过柳青从的小J—J吗?”   柳青从的小J—J?   这问题连我都楞住了,蛇有小J—J么?   我都没见到过几条蛇,这事还真说不准。   果然,小蛮蛮也楞住了,抱着个小脑袋想了好久,才有些犹豫道:“没看见过,可能没有吧。。。”   胡夜鸣抱起小蛮蛮,盯着它的小眼睛,语气很凝重道:“蛮蛮,这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它要是没有,以后你万一和它成亲了,那岂不是要守活寡?”   小蛮蛮小爪子猛的一拍,很痛快的跳了起来,从我身上跃下了床,甩给我和胡夜鸣一句很坚决的话:“我这就去看看。。。”   嗖,没影了。。。   一只小狐狸扒着一条蛇找小J—J,这场景,只要一想象,我就替柳青从尴尬和郁闷。   我从胡夜鸣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责怪他道:“有你这么教孩子的么?小蛮蛮还没成年,你总和它说这些做什么?”   胡夜鸣又躺下来,将我抱入怀里,语重心长道:“明年柳青从就要成人了,小蛮蛮却还要六十年才成人。若不抓紧点,我怕这六十年出点什么变故,小蛮蛮到时候后悔。”   我仍是有些不赞同:“现在这样做,也不过是当作小孩子间的玩笑罢了,这能管什么事?。”   胡夜鸣嘿嘿阴笑:“当然管事了,这才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作者有话要说:删掉不要的完整91章,有想看的,登126邮箱。帐:chenhuan13sheng 密:shisansheng 另:我怀着宝宝,每天坐在电脑前几个小时接受着辐射拼命更文,就是为了早点把这文完了,不让大家跳进坑里,心里老挂着这文,请大家体谅我一下吧,不想看就关网页,不要再增加我的负担了,好么?   ☆、第 92 章   哦?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学着胡夜鸣那一贯的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夜大公子果然是个识情识趣的妙人,立刻就明白我在想什么了。   然后我很荣幸的看到了夜大公子一脸的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表情。   “西西,我对你没有。。。”他用胳膊圈住我的脖颈,凑过来吻住了我的唇。   嗯,吻的还很用心,竟然连舌尖都伸我嘴里来了。   美男计么?   我也不和他客气,上下牙齿一扣,就在他舌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胡夜鸣吃了亏,立刻就缩回去了,然后满脸哀怨的看着我。   看着他吃憋的样子,我的肚皮都快笑破了,不过脸上仍强撑着,平静无波。   胡夜鸣偷偷瞥了我一眼,见我一副寻根究底的样子,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西西,天地良心,我敢对天发誓,我当时绝没存这个龌龊念头!”   其实我倒不是真的以为他当时是想着先下手为强才放出媚香的,毕竟对高高在上的仙人来讲,得到一个凡人女子不是件难事,况且这厮又那么高傲自负。   只不过这厮的行事一向有些不正,又爱欺负人,可逮着机会了,我也欺负欺负他,也算为小蛮蛮报了个仇。   不过这只狐狸精长得实在太俊俏了,就这么平平常常的躺着,竟然就躺出了一枕风情,那双细细长长的狐狸眼,一挑一转,当真有此花开过百花杀的味道。   一想到这么美的一个人是属于我的了,我不由心生得意。   暧昧的向他笑了笑,手却顺着他的腰往下滑,滑到了他的小腹,然后轻轻揉了几把:“龌龊念头,你也知道这是龌龊念头么?知道你还教小蛮蛮?”   见我存了挑逗之意,胡夜鸣的行动绝对快过脑子,抱住我就是一顿猛亲。   待亲完后,他的喘息也粗了起来,脸色也绯红了起来,有个地方也翘了起来。。。   不过,这次他倒没有象昨晚那样压过来,而是把手放到了我的腰上,笑眯眯道:“西西想要么,我再陪你几次都没关系,不过嘛,昨晚有人泄身的次数太多了,恐怕是有些肾亏。。。”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揉了揉我的腰,示意我道:“今天再来,有人的身体怕要有损伤啰。。。”说罢,望着我吭吭低笑。   他不摸我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经他一提醒,我还真觉出双肾丝丝缕缕的扯得疼。   我没想真要他,只不过想戏弄他一下罢了,可现在戏弄不成,反被奚落,我不爽的掐他:“这怪我么,要怪就怪不知哪个兽性大发的家伙。。。”   胡夜鸣在我耳边低笑:“等下次回来我再让西西快乐,好不好?”   两人说笑一番,我也睡够了,看看外面太阳都快到日中了,这才起床穿衣。   衣服鞋袜胡夜鸣早准备好了,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我的是一套杏子红的,他是一套深紫色的。   不用细看我也知道,这衣服必定不是我带来,而是他准备的。我的衣服一般都是浅色的,很少有这种艳丽的颜色。   再次感动于他的细心和体贴,我也报之以琼瑶,很乖巧的为他穿衣系带。   我叠好被子,他已经打来了洗脸水。   嗯,配合不错。   清洗之后,我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   当下时新的发式,我还是会梳几种的,不过那都是未婚少女梳的。   昨夜我已成人妇,今天自然是得由髫改髻的。   我以前没怎么留意过别的已婚妇人怎么梳,今天只得对着镜子犯愁了。   胡夜鸣一伸手将梳子接了过去,通过镜子在身后向我取笑:“这是谁家娘子,好笨呀。。。”   我眨眨眼,很利索的回答他:“听说是胡夜鸣那笨蛋家的。。。”   胡夜鸣用梳子敲了敲我的头,嘻笑着给我梳头发。   怎么这里一盘,那里一挽,也没见他怎么费劲的弄,三五下就帮我把头发梳好了。   我心里暗赞,这人果真是心灵手巧,就冲他这灵巧劲,也不怪他能修成仙。   梳好头,他打开首饰盒,帮我捡了一支双蝶钗戴在头上,端详了端详道:“就这只支吧,取个好彩头。”   我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虽然模样没变,可这一换了个发式,看着竟然有些陌生。   不过胡夜鸣的眼光不错,他梳的这发式很配我的脸,竟为我添了几分姿色。   见他很厉害的样子,我从桌上拈起一盒胭脂就往后递。   胡夜鸣笑着把胭脂推回来了:“梳个头发还行,这个委实不会。头发怎么梳,在街上看看别人的样式,琢磨一下也就会了,这个胭脂啊,我总不能盯着人家大姑娘的脸使劲看吧。”   我抿嘴笑了笑,别说,还真是这个理。   他不会我会,我虽不太讲究这些,不过闺阁女子该会的梳妆打扮还是很熟悉的。   胡夜鸣转到我前面,斜倚在梳妆台上,帮我拿着胭脂盒,看我怎么抹胭脂。   我刚用簪子挑出了一点,只见胡夜鸣忽然挺直了身子,转过去看向窗子。   啪嗒一声响,我还没看清呢,一溜白光就扑进了胡夜鸣的怀里,然后小蛮蛮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怀里传了出来:“小叔叔,你要帮我报仇啊,我被柳青从欺负啦。。。”   呀,都哭了,这次的事情看来闹的比较严重啊。   胡夜鸣一边帮小蛮蛮擦泪,一边放柔了声音哄它道:“他怎么欺负你了,和小叔叔说说,看小叔叔不把他的蛇皮褪下来才怪。”   小蛮蛮委屈的都哭成泪人了,断断续续道:“他。。。他竟然敢把我扔出来。。。”   想想小蛮蛮去见柳青从的目的,我忍不住想笑,不过一看小蛮蛮哭的那么厉害,实在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好憋着,憋得那个辛苦啊。   胡夜鸣那装蒜的功夫就比我强多了,人家楞是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样子,咬牙切齿道:“乖宝宝,你告诉小叔叔,他怎么把你扔出来的,要是他不对,小叔叔这就带你杀上蛇山,把它们一窝子的蛇都烧成蛇干。”声音虽然够气愤,样子也不差,只是他勾起来的嘴角,出卖了他现在也想笑的心情。   小蛮蛮哭的正伤心,哪还有心思看胡夜鸣呀,哽哽咽咽的说道:“我看见柳青从,就让它把身子伸直了给我看看,可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他有小JJ。我就问他,你是不是没有小JJ呀,柳青从说有,不过藏起来了,一般人看不见。我说我要看看,他还不让我看,我磨蹭了他半天,他才不情不愿的让我看了。可他的JJ好小呀,我和他说太小啦,都没有道道的大,他就把我扔出来了,呜呜。。。。。。”   我实在忍不住了,低下头挡住脸,笑的都喘不上气来了。   胡夜鸣这厮真沉得住气呀,憋的俏脸都抽搐了好几下,楞是没笑出来,还能继续哄小蛮蛮:“这么不讲理,咱们当真不能轻易饶了他,我家乖乖真是好脾气,要是换成小叔叔,立刻就得去砸他的房门!”   小蛮蛮哭着喊道:“我也砸啦,可他不给我开,后来我砸的厉害了,他在里面说等他变成人形了再给我看,那时候肯定比道道的大啦。”   胡夜鸣又一本正经道:“蛮蛮,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年柳青从就要化成人形了,咱们等到那时候再报仇去。他一化成人形,你上去就扒他的裤子,然后用小爪子,使劲踩他的小JJ,一直到踩肿了为止,你说这样解气不?”   小蛮蛮才几斤重呀,就算四个小爪子一起踩,怕也把柳青从踩不疼,更踩不肿吧,不过,我忽然想到了“肿”的另一可能。。。   胡夜鸣这家伙,我是该说他智谋过人呢,还是说他其心可诛啊?   竟然这么算计这两个小家伙。。。   小蛮蛮一听胡夜鸣这馊主意有点意思,眼泪还没抹干净呢,噗哧一声又笑了,在胡夜鸣怀中撒娇道:“好,小叔叔的主意好,哼,看到时候我不踩死他才怪!”   这还好哪。。。   我在心里替柳青从念了声佛,但愿到时候别真被踩肿了。   也替小蛮蛮念了一声,但愿被踩“肿”的柳青从,不会将小蛮蛮收拾的很惨。   解决完了这件事,小蛮蛮一眼就看见桌上胡夜鸣刚放那的胭脂盒和我手上的细簪了,小家伙一蹬胡夜鸣的胳膊,灵活的蹦到桌子上了,将胭脂盒向我推了推:“西西,你快抹,抹完了咱们去吃烧鸡。”   烧鸡,这个小家伙,心思还真是单纯,一没事了,立刻就想到吃了。   反正也笑的差不多了,我清咳一声,正了正容,伸手去抹胭脂。   胡夜鸣一见小蛮蛮不在他怀里了,立刻转身就走,打开房门,脚步很迅捷的就出去了。   从门缝里,我看见他扶着墙角捶着胸,笑的腰都弯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谢谢大家了,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昨天的郁闷真是一扫而光啊,嘿嘿,尤其谢谢介绍经验给我的朋友们,我一定遵从亲们的建议,早睡早起,多多运动,争取生个健康的宝宝。不过最近超级嗜睡,码字效率大减,不能保证两更,只能保证日更~呵呵,留言太多了,我也就不一一回复了,不过大家的关心,我是全都感受到啦,心情大好,心情大好啊,哈哈~   ☆、第 93 章   胡夜鸣果然没食言,中午的时候带我和小蛮蛮去全国最大的酒楼——京城醉仙楼——吃烧鸡去了。   一进门,胡夜鸣就吩咐小二,多宰几只鸡,换着花样来一桌子全鸡宴。   于是,吃饭的时候,我们摆了满满一桌子烧鸡烤鸡炸鸡炖胭脂鸡白斩鸡炒鸡丁酱鸡心酥鸡腿。。。   大小狐狸看得是口水直流,上阵疯抢,期间由于分鸡不均,引发了一场抢鸡大战。   我发现这叔侄俩,只有在耍阴谋商量害人的时候,他俩才能和平的待在一起,其它时候,见面不超过一刻钟,绝对得干仗。   大狐狸为老不尊,小狐狸恃宠而娇,满屋的筷子飞狐爪扬,我真是庆幸我们要的雅座,要不然,非得被店家轰出去不可。   看着这可劲闹腾的师侄俩,我端了碗饭,拨了点菜,往墙角靠了靠。   既能吃饭,又可看戏,这日子,过的真是热闹啊。   胡夜鸣大概要在傍晚时候回妖魔道,吃罢午饭,我们也没在京城多过停留,就回到了琅上天。   白天一看,才知道琅上天很大,庞大又壮观的宫殿绵绵延延的竟然伸进了缭绕的云雾中。   胡夜鸣介绍说他成仙以前在此修炼时,只有竹屋一间,后来他升仙后,就将此地送给了他哥哥,也就是小蛮蛮的爹爹,在他哥哥当上狐族族长后,才将这里建成这个样子。再后来胡夜鸣得了差使,又重回人间,他哥哥就将这个地方又还给了他。   我们住的院子,是所有宫殿最下面的一层,院子里种满了梅花,还有一眼温泉,屋子里也温暖如春,不见一丝寒冷,我估计这是专门为过冬预备的院子。   胡夜鸣牵着的手,带着我熟悉这院子里的环境。   虽然说只是一个院子,可这院子委实太大了,别的不说,就只我和胡夜鸣的卧室,就足足有我在秣马的那个小院子大。   胡夜鸣知道想在他走之前把院子逛完不太可能,只捡最常用的地方和我介绍。   洗澡用的温泉,煎茶烧水的清茗轩,厨房,仓库。。。   一边走,他一边和我道:“西西,我给你弄几个丫环吧,帮你做做杂物,也和你作作伴。”   “你不是说这里绝对安全么?那我要伴做什么?谁也不要,我喜欢这么安静的地方。”我摇头拒绝,我并不喜欢与人接触,现在终于有这么个安静的地方可以生活了,我不会再为自己增加拖累。在秣马我找了张山一家和两个丫环,就是出于安全的考量,而现在,没有了这个问题,我的生活能自理,我再也不愿为自己找麻烦了。   胡夜鸣静静的看着我,好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你呀。。。”   我莞尔一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胡夜鸣虽然不是我,但他对我喜静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没有再坚持帮我找丫环,只是又嘱咐我道:“你也不用做饭,每天想吃什么,就告诉小蛮蛮,再让小蛮蛮去牌楼那里告诉胡连,我让胡连在外面随时听你吩咐,没事他不会来打扰你的。”   “好。”我本就不会做饭,即便现在开始学,也得有一个熟悉的过程,何况柴米油盐也总得要人出去买的,胡夜鸣这样安排,当真让我省了很大的心,只是可怜胡连了,住在这荒郊野岭的。本想和胡夜鸣说让他住进来得了,后来一想,胡夜鸣不经常在家,我们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这事还是不提为妙。   “山里的冬天来的早,过不几天可能就会下雪,你出来的时候,记得多披件衣服。。。”   “需要什么,只管吩咐胡连去买,他跟了我很多年了,不用和他客气。。。”   “我已经嘱咐小蛮蛮了,它会天天陪着你的,有时候它会淘气,你别惯着它。。。”   “晚上不要害怕,整个琅上天我都做了结界,妖魔鬼怪都进不来的,我告诉小蛮蛮了,它白天出去玩玩没事,晚上一定要回来陪你。。。”   。。。。。。   听着他事如巨细的啰哩啰嗦,我不由笑道:“要走就走,怎么这么儿女情长起来,你又不是一走数年,不过五天罢了,看你啰嗦的。”   胡夜鸣停住脚步,环住我的腰将我搂入怀里,眼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没成亲的时候,我以为我肯定能让你幸福,可现在,我却觉不敢这么想了,新婚第二天就丢下你独守空房,以后的日子又是聚少离多,西西,我觉得亏欠你的紧。。。”   我印象中的胡夜鸣,应该有着张扬的自信,潇洒的不羁,我不喜欢看见阴霾爬上他那张漂亮脸庞的样子。   踮起脚尖,从他唇上轻轻采来一个吻,我向他柔柔一笑:“你想的太多了,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谢谢你给了我想要的生活。别人可能会觉得孤独,接受不了这种生活,可你知道,我是最喜欢这种日子的。若你真是天天和我粘腻在一起,我可能还会觉得拘束,觉得不自在呢。你这样过几天回来一次,倒正合了我的心思。”   我的安慰显然起了作用,胡夜鸣在我腰上左掐一下右掐一下,故作不高兴的咬着牙道:“没良心的小西西,亏我这么惦着你。。。”   我躲闪着他不安分的手,笑着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刚才他那点忧虑和担心,在我们的嘻闹中,也就渐渐散去了。   嘱咐完我,又嘱咐小蛮蛮,在夕阳终于落下的时候,胡夜鸣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他一走,小蛮蛮立刻就精神了,小眼睛贼亮贼亮的,小样子也是相当的兴奋:“西西,小叔叔在这里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走,咱俩找找去。”   小东西不贪财,估计也探险好奇的成分比较大,看了看渐晚的天色,我可不想拿着蜡烛陪它探险,只好劝它道:“今天实在太晚啦,黑乎乎的,就是有什么好东西咱们也不定能看见,明天再去吧。”   小蛮蛮歪了歪脑袋,似乎觉得有道理,点头同意了。   “西西你想吃什么,我去叫胡连买。”   这个小东西,一没事了就想吃,幸好它天天好动的厉害,要不然,就凭它这个能吃劲,早就成小胖狐狸了。   我随便要了点清粥小菜,小蛮蛮箭一般飞下山去了。   胡夜鸣不在的时候,我的日子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寂寞。   我有小蛮蛮相伴,足够热闹了。   花了好几天时间,我和小蛮蛮终于把这个院子里的情况给摸个半熟了。   胡夜鸣果然在这里藏了不少好东西,整整二十三间房的仓库,成了小蛮蛮最流连忘返的地方了。   整屋子的金子,整屋子的宝石,整屋子的字画,整屋子的古董,整屋子的书藉,整屋子的丹药,整屋子的兵器,整屋子的晶石,整屋子的绫罗,整屋子的饰物,整屋子的家具。。。   兴奋的小狐狸在这些屋子间窜进窜出,时而叼着粒丹药,时而捧着颗宝石。。。看着它那憨态可掬的样子,我直觉得胡夜鸣总算没有白白收藏这些东西。   那些我用不到的东西,我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独有那一屋子的书,着实让我大开了眼界。   从刻在龟甲上的,大小篆的,隶楷行草的,孤本的,失传的,珍品的,经史子集的,诗词歌赋的,花草树木的,茶叶饮食的。。。这个全,这个多。   看着这一屋子的书,我满心欢喜,我知道有这些书藉可供我读,就是在这里直待到我死而不再出琅上天一步,我也是乐意的。   挑了几本想看的带回卧室,想到卧室的空旷,就又去挑了两幅画,一张仕女图,一张水墨山水画。   小蛮蛮淘气,在我挂画时不住给我捣乱,闹了我一身的灰。   好不容易挂完画,我扯着已经成了小灰狐狸的小蛮蛮去洗澡。   小蛮蛮是极喜戏水的,一看见温泉池子,扑通一下就欢叫着跳了进去,然后就拼命的在里面折腾,弄的是水花四溅。   我脱了衣服,慢慢滑了进去。   温热的水没过我的身体,暖暖的将我包围。   我喜欢泡温泉,温柔的水涤荡在身上,那感觉,实在是舒服至极,温暖至极。   我正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只觉得胸脯上一沉,软软的小绒毛刷的我痒痒的。   睁开眼睛,却见小蛮蛮正钻在我的双乳间,偷偷的伸出一只小爪子去按我柔软的胸。   一见我醒过来了,小蛮蛮忽闪着小眼睛问我:“西西,你说我变成人了,这里也会这么软么?”   我噗哧一下就笑了,这个小家伙,以前总爱问一些男女之事,我还以为它什么都懂呢,现在想来,这偷看得远远的看,必是只看了个大概,男女之事具体是怎么做,它还是懵懂的,而对于成人之后的事,它也是一知半解的。   我正要回答它,只听得边上传来一声大喝:“色<色>小狐狸,赶紧把你那小脏爪子从我娘子身上拿开!”   还未等我回过头去,一道水箭激射过来,正好落在了我怀里的小狐狸头上。   小狐狸也不是吃亏的主,从我胸脯上踩了一下借了个力,直扑胡夜鸣而去。   看着和小狐狸闹成一团的胡夜鸣,我心里倒颇有些感慨:五天,我还感觉什么都没做呢,这么快就过去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刚说要日更,昨天就食言了,真让我没面子。昨天在床沿上没坐稳,闪了一下,把我老公吓坏了,勒令卧床一天。。。晚上再更一章,算是补昨天的,嘿嘿,亲们就不要计较我言而无信啦。。。接下来两三章估计是写他们婚后生活,估计差不多的时候,剧情会再次发展。。。   ☆、第 94 章   那边叔侄俩闹了一场,闹完之后,也不知胡夜鸣和小狐狸说了什么,小狐狸嗖一下就跑出去了。   没有了小狐狸碍眼,胡夜鸣把衣服一甩,只穿着一条衬裤就下来了。   等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那细长的狐狸眼中,又开始有红光涌现。   果然,连和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他迫不及待的扑到我身上,将头扎到了我的胸脯上。   还说小蛮蛮是色狐狸呢,我看这只大狐狸更色。   我轻轻搂住他的后背,放纵了他的无赖,只是向他取笑道:“好了,快正经点吧,一会儿小蛮蛮回来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胡夜鸣果然听了我的话,顺从的从我怀中抬起头,乖乖的坐在了我对面。   揽着我的脖颈,他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柔声问道:“西西,想我没?”   嗯,这几天玩的挺好,还真没什么功夫想他,不过这话显然不适合现在讲,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眼眶,转移话题问他道:“你的眼睛很有意思,一那什么的时候,就会变红了。”   胡夜鸣一下一下啄我的锁骨,不正经的笑问:“一那什么,什么是一那什么啊?”   问的我脸都红了,这只色狐狸埋首在我颈窝,色笑个不停。   我洗的差不多了,又囫囵帮他擦了个澡,两人边穿衣服,我边问他道:“你和小蛮蛮说什么了,它那么着急的就跑了。”   胡夜鸣用双手在我的头发上抚摸了几下,我只觉得热了几下,头发就已经干了:“也没什么,我和它说我叫胡连买了不少好菜,让它去取了。”   我微微一笑,这个小东西,真是贪嘴的可以,一听到吃字,跑的比谁都快。   果然,当我们找到小蛮蛮时,小家伙已经守着盘子在流口水了。   一见我们来了,立刻喊道:“西西,快来吃呀,这只鸡可香啦。。。”   胡夜鸣教导的还不错,小东西都快馋死了,竟然还在拼命忍着等我们一起吃,可爱的小家伙,礼节还挺全的。   等我和胡夜鸣坐定,小狐狸迫不及待的向着烧鸡伸出了小尖嘴。   它的嘴快,胡夜鸣的筷子更快,提前下手把小狐狸的目标鸡腿给挟走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餐桌立刻就成了战场了。   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子,我镇静的吃着自己的饭,对旁边的热闹视若无睹。   这次的玩闹,前所未有的激烈,一直闹了小半夜,直到小狐狸精力不济,困的睡去了才算告终。   把小狐狸送到隔壁房间,胡夜鸣关好门,抱起早已在桌边打瞌睡的我上床。   “西西,先不要睡好不好?”一边替我脱衣服,这厮一边在我耳边魔音贯耳。   我迷离着眼睛任他摆布,困意浓浓道:“好。下次不要和小蛮蛮玩这么晚了,小家伙精力旺盛的很,我困了它也不会困的。”   胡夜鸣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干干净净,径自趴到我身上,抚摸着我的身体笑道:“嗯,这个法子不太好用,下次还是直接把它送蛇山去吧。西西,想我没?”   晕,这个问题怎么又来了。   我无奈的翻翻白眼:“嗯,想了。”   “西西,我也想你,很想很想,这些天在妖魔道,我心里脑子里都是你。。。”   温柔的进入。。。一夜痴缠。。。   我和胡夜鸣婚后的生活,就这样聚少离多的过了起来。   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浓情蜜意,形影不离。   他不在的时候,我看看书,煮煮茶,在琅上天里陪小蛮蛮到处“探险猎奇”,还曾去看顾那些耐冬的花花草草。   知道胡夜鸣喜欢喝茶,我拿来本茶经,一字一句的琢磨里面的意思,一点一滴的了解各种茶叶,各种沏茶用的水,各种茶碗放什么样的茶。。。   夫妻之间的感情,只凭<性>事来拉近是远远不够的,既然已经决定了在一起过一辈子,就要努力的去了解对方,去靠近对方,去包容对方。   胡夜鸣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回报以相同的关怀。   有时候看到满书架书的时候,我也偶尔会想起那个带着书墨香的温柔男人。   不知他在做什么,不知他和十公子是不是已经闹翻,还有他是否真的弑了父。。。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每次我都很快的将对他的担心和怀念狠狠掐断,然后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与其让自己在两个男人之间挣扎痛苦着,不如就狠狠的给自己一刀,斩断一面的情丝来得痛快。   即便我们曾有过情愫,即便我们曾相拥相抱,可那都是以前,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说我薄情寡义也好,说我冷血冷心也好,我咬紧了牙,只知道一个事实:我已经嫁了胡夜鸣,已经是胡夜鸣的女人了,既然不想背叛胡夜鸣,那别的男人,我就不能再存有非分之想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嗯,嫁狐狸随狐狸。   在这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中,在狐狸的曲意温柔下,在他爱恋的眼波中,我很快将不丝不该有的念头彻底压到心底去了,全心全意的和胡夜鸣过起了日子。   寂静无人的山中,空旷辽远的琅上天里,我无所事事的日子滑过的很快。   转眼之间,山里的冬天到了,我们很快迎来了山里第一场雪。   北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了一夜,待第二天开门时,满山的玉树琼枝,满地的碎琼乱玉。   小蛮蛮呜嗷一声窜了出去,在洁白无痕的雪地上先打了个滚,然后满院子疯跑,留下一串串可爱的小爪印。   小狐狸发疯,我自然不会陪它疯,见那满院的梅花开得正盛,梅花上的雪也积的很厚,不由起了兴,想收集点梅花上的雪,待来年为胡夜鸣烹茶。   梅花虽然是冬季所开之花,不过很少有一入冬就开的,大抵早春时候开放的比较多。   也不知这里是不是借了温泉地热的缘故,开花竟是格外的早。   正好又赶上入冬第一场雪,我若不收集一些梅花雪,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翻出几个陶罐刷净擦干,我踩了凳子去收梅花上的雪,太高够不着的地方,小蛮蛮会爬到树上去,小心的将枝条压下来让我来收集,实在够不着的地方,淘气的小蛮蛮也不会放过,在树尖上一顿乱晃,生生的将那些雪晃离枝头,然后在那飘落的雪花中窜来跑去。   梅花花瓣不大,收起雪来自然不会太快,也不会太多,每次只收到那么一点点。   好在这个院子够大,梅花也够多。   我细心的将同颜色花瓣上的雪放在同一个罐子里,待这个罐子满了,就封存标注,放到一边。   按理说应该是再埋在花树下比较好,不过这天寒地冻的,我可挖不动这地,只好等胡夜鸣回来再说。   一边收雪一边感叹,看来有的时候,家里还真是需要一个男人的,特别是干重活的时候。。。   待到胡夜鸣回来,见我对他如此用心,少不得,又是一番恩爱。   不知不觉中,慢慢相处中,我们的感情日渐深厚。   甜蜜的时光总是容易过,转眼之间,新年就要来到了。   这一日,胡夜鸣回来的晚了一些,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表情相当的愉悦。   从妖魔道带着笑回来的,这还真是我们成亲之后的第一次。   这厮其实很恋家,自从我们成亲后,每次去妖魔道总是磨磨蹭蹭的,而每次回来总是苦大仇深的,一副受尽煎熬的样子。   这么高兴,应该是有什么喜事吧?   这厮在我面前一向存不住心事,没等我问,自己已经竹筒倒豆子般的把事情说出来了:“西西,今天咱俩总算是能了却一桩心事了。”   我们俩的心事?   不知是不是和他在一起生活久了,心有灵犀了,我立刻猜到是什么事了,欢快的叫道:“江一苇,你帮他找到合适的对象了,是不是?”   胡夜鸣含笑点头,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抢他一个媳妇,现在我还他两个。这小子真命大啊,我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今天心血来巢又替他理了一遍前缘,竟然让我一下子找到两个和他有牵绊年岁又正当的女子。”   我吃了一惊:“两个?”   胡夜鸣笑道:“嗯,两个。两个都娶也行,只娶其中一个也行。”   我沉吟一下:“说说这两个女子的性格人品吧,我先替他把把关。”   胡夜鸣道:“这两个女子一个叫谢思,一个叫霍菱。谢思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父亲是当朝二品。不过明年她父亲会牵扯到官司,命丧牢狱。这位谢思小姐受尽欺凌,将会遁入佛门避世。谢思才思敏捷,是少有的才女,更难得的是精通卜测,不过此女品性高傲,怕不好相处。霍菱是个商人的女儿,家中地位虽不高,不过生活很富足。霍菱的爹爹明年会病故,家中兄嫂对她不好,霍菱本性柔弱,只能任由兄嫂欺负,被欺辱不过,最后就逃去尼庵了。霍菱的缺点是大字不识,优点是温柔善良。嗯,这两个女子长得也都很漂亮,谢思冷淡一些,霍菱甜美一些。”   我听完连声叹息,都是可怜的女子啊。   既然都不是情愿的皈依佛门的,想来能成就一门好姻缘也是她们的心愿。   只是,究竟应该把哪个配个江一苇呢,还是两个都选?   我无法决定,还是将这个问题交给江一苇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说话算数了,二更完毕~   ☆、第 95 章   今天已晚,势必不能去京城找江一苇了,我和胡夜鸣商量了一下,觉得事情赶早不赶晚,还是不要拖过年的好,干脆明天就去京城,带江一苇相看这两个女子。   每次胡夜鸣回来,第二天早晨我是肯定要起不来的,这次也没例外。   直到快日中了,胡夜鸣才将我从睡梦中推醒,帮我穿衣,伺候我梳洗,然后拖着迷迷糊糊的我出现在了京城。   江一苇家我来过一次,自然是认识的。   不过胡夜鸣这厮似乎也认识,没用问我,直接就带我来到了江府门外。   这厮当真心思细腻的很,在快到江府的时候,觑了个没人的地方,手上就多出了一堆的礼盒。   我和江一苇平辈论交,他的父母自然是我的长辈,现在来到人家府上了,空手绝对不象话。   可,这种最基本的礼节,我竟然一点也没想到,这实在让我汗颜不已。   叫人去禀告,不一会儿功夫,江一苇就气喘嘘嘘的跑了出来,一见到我和胡夜鸣,咧开大嘴,热情的迎了上来:“胡兄,月西,稀客稀客,快里面请!”   我和胡夜鸣与他见过礼,也就随他入了江府。   走了没几步,我就看见江夫人站在客厅门口,正在向这边不停的张望。   远远的看见我们进来了,江夫人迈步下了台阶,张开双臂就向我迎了过来:“月西,这么长时间没来,可把伯母给想死了。”   我只觉得一阵香味扑鼻,人就已经被搂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知道江夫人待我好,上次我来时,恨不得拿我当亲生女儿来看待,我对她很有好感。   一看见她,我不由的想到,如果没有胡夜鸣,我依红线嫁给江一苇,纵然是江一苇的执着感动了我,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江府的温馨让我向往吧,特别是对我这么亲的江夫人,让我十分容易就生出感动来。   见江夫人没有因为我嫁给了别人而疏远我,我不由对她更觉亲近,于是恭顺的向她行礼道:“多谢伯母记挂,是月西的不是,让伯母惦记了。”   我和江夫人这边见了礼,江一苇赶紧把胡夜鸣介绍给江夫人:“娘,这是月西的夫君,胡公子。”   胡夜鸣也有模有样的见礼:“晚辈见过江夫人,多谢江夫人以前对内人的照顾。”   江夫人笑着虚扶了一下胡夜鸣,亲切道:“月西好眼光,胡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   客套一番,大家进了客厅。   胡夜鸣由江一苇相陪,江夫人说有几句女人家的私密话要和我说,直接把我拉到她的房间里去了。   一进了房间,江夫人就拉了我的手,眼圈开始泛红:“月西,嫁人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和伯母招呼一声呢,后来我听阿苇说,你成亲的时候竟然连嫁妆都没准备,我都心酸死了。那胡公子周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家出身,你连嫁妆都没有,岂不是被人看轻,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伯母拿你当亲生女儿看,你有难处,怎么不来说一声?江家也算富裕,嫁个女儿的嫁妆还是出得起的。”说罢,竟然打开了柜子,拿出了一个椅面大小的红漆盒子。   叭嗒一声把盒盖打开,一片宝气破空而出。   盒子里,珠宝首饰有几十件,夜明珠五六颗,下面还压了一摞银票。   江夫人又道:“当日听阿苇说完,我草草收拾了这点东西,想让他给你送去,可他说你们走的急,没有留下住址,送也不知要往哪送。我寻思你是个重情义的,以后肯定会来看我们的,这就帮你留了下来。”   我轻轻的合上盒子,掏出丝巾帮江夫人擦干了眼角的泪,笑着安慰她道:“伯母,你就放心吧,我在胡家没受委屈。我相公爹娘早就去世,家中又无兄弟姐妹,只有我们夫妻二人。我们早就熟识,他待我又极好,家中也算富裕,我的日子过的还可以。”   听我这么说,江夫人似乎才放了心,不过仍坚持道:“他家富裕是他的事,嫁妆咱们还是要准备的,这些东西,伯母既然帮你准备了,你就不要辜负了伯母的心意。。。”   眼见着她一片赤诚,没有一丝半点的虚假之意,我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不由伸出双臂,抱了抱这个可敬又可亲的女人。   怕她再执意送我东西,我连忙转移话题道:“伯母,这次来,一来是看望伯母,二来呢,有一件事要与阿苇商量。呵呵,其实先和伯母说说也无妨,伯母,阿苇可曾订了亲事?”   我这话其实很白问,江一苇手上没红线,亲事肯定是说一件吹一件。   江伯母一听这事,果然就叹了口气:“这小半年,也有不少人来说亲。可阿苇左一个看不上,右一个不喜欢,一桩也没成。为这事,我把心都操碎了。”   果然如此!   我微微一笑:“伯母,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有两桩合适的亲事想说给阿苇。”   江夫人喜出望外,一把拉住我的手,急切问道:“是哪家的女子?月西快说来听听。”   我把谢思和霍菱的情况给江夫人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她们以后父丧遁入空门这件事。   江夫人沉吟好久,才缓缓道:“我中意那位谢小姐。不过若要阿苇挑,我怕他会挑那位霍小姐。”   这江夫人的考量,倒是与我不谋而和了。   我还没接话呢,江夫人又喃喃道:“不知那位霍小姐能不能给人当妾,要是让阿苇两个都娶,那就好了。”   我晕死。。。真是当婆婆的不嫌媳妇少啊。。。   在江府吃罢午饭,我和胡夜鸣说要逛逛京城,让江一苇陪同,江夫人满心欢喜的答应了。   还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京城的大街上十分热闹,熙熙攘攘的全都是办年货的人。   胡夜鸣一边和江一苇瞎聊,一边有意无意的带我们穿大街越小巷,往城东靠近。   待到人少的地方,我才将来意向江一苇挑明了。   江一苇似乎没有料到我会给他说亲,呆呆的看着我,整个人都傻了。   我知道他对我还有些余情未了,吃饭的时候不止偷看了我一次。   可这种机缘,并不是随时都有的,好不容易碰到两个合适的,我不想他错过这次机会。   劝了良久,江一苇似乎不忍辜负了我的好意,不情愿的点头同意了。   胡夜鸣似乎来过这里一样,一点也没犹豫的就将我们带到了一个院子的后门。   我闪目观瞧,这院子看起来不太大,二进二出,只象一个略为富有的家庭,倒不象胡夜鸣说的是富裕之家。   见我有所疑惑,胡夜鸣凑过来道:“藏拙了。”   哦,原来如此。   想来霍菱的爹爹也是个有心计的人,生怕太过招摇了招来祸端,这才住的这样不起眼。   胡夜鸣静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伸出手去,轻轻的把虚掩的后门开了一道缝。   随着门的打开,我们将整个院子都收入了眼底。   别的我没注意,我只看见在井边,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在用凉水洗衣服。   这数九寒天的,只用手碰碰凉水就觉得彻骨的寒,可这女孩子却用这刚打上来的井水,一下一下的揉着衣服,两只嫩白小手都冻成红萝卜了。   也不知这女孩子受了什么委屈,一边洗着衣服还一边在流眼泪。   洗出来了一件,可能手冰的实在受不了了,边哭边把冻的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不住的呵气。   我低声向胡夜鸣道:“这是丫环,还是霍菱啊?”   胡夜鸣也有些犹豫了,口气不太确定道:“可能是霍菱吧,我只知道她嫂嫂对她不好,可没想到竟然把她当奴才使唤了。”   江一苇听了我们的对话,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正在我们窃窃私语的空儿,一个肥头大耳的妇人拎着一个烟袋从前面院子进来了,一见女孩子没洗衣服,手中的抽袋杆啪的一下就向女孩子抽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女孩子的胳膊上。   女孩子痛的惨叫一声,却没有逃跑躲避,而是一下子软坐在地上,抱着胳膊开始哭泣。   她这一坐,脸正好冲向了门口。   胡夜鸣当真没骗我,这霍菱长得绝对漂亮,尤其是这梨花带雨的一哭,更是给她添了几许的楚楚可怜。   我赶紧拉了拉旁边的江一苇,江一苇有些不乐意的抬头看去,这一看,目光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心里一声叹息,江夫人实在太了解她儿子了。   江一苇本就是个锄强扶弱好打抱不平的主,眼里看不得别人受欺负,现在这么漂亮个女孩子被人抽打着,他心中那男人的保护欲,一下子就会被激起来。   从他那愤怒又怜惜的眼神中可以看到,这个女子显而易见的已经被纳入他的保护圈里了。   那胖妇人一边拿烟袋杆抽霍菱,一边骂骂咧咧道:“没有你那快蹬腿的爹给你撑腰,你也别给我使出什么大小姐的派头来,我家里养不得闲人,也要不得你这种赔钱货,等你那偏心眼的爹一咽气,我立马找个人牙子卖了你,也好换几两银子补贴补贴你那没出息的哥。。。”   她这边连骂带打的,那女孩子竟然一点反抗也没有,也不敢还嘴,也不敢还手,只是一个劲的坐在地上哀哀哭泣,任由那烟袋杆一下一下狠狠的抽在她身上。   胡夜鸣忽然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西西,幸好你的性子和她不一样,要不然,就是出了西山的事,我也坚决不娶个这样的媳妇!”   这个时候说这种混话,我不由的白了他一眼,胡夜鸣嘿嘿一笑,偷偷握住了我的手。   他拉我的左手的同时,我却伸出了右手去拉江一苇。   双拳紧握,两眼圆睁,我要不拉住江一苇,他就已经冲出去暴打那胖妇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闲聊两句,说说我这两天做的郁闷的梦吧。前天晚上,做梦梦到被蛇咬了。一条那么长的黑蛇从河里跳过来,正咬在我手上了,还有一条白蛇在后面虎视眈眈,跃跃欲试,这晚就这么悲惨的被咬醒了。我以为这已经是最痛苦的梦了,可没料到,昨晚更杯具。我梦见自己挂了,然后借尸还魂了,再然后,我还魂成“芙蓉姐姐”了,芙蓉姐姐那该死的经济人,逼着我到处摆S。。。当时我一个劲的找墙啊。。。可惜直到我醒了也没撞死。。。唉,人生啊,没有最杯具,只有更杯具。。。   ☆、第 96 章   我和胡夜鸣连拉带拽,赶紧带江一苇离开了这里。   江一苇红着眼睛吵闹挣扎:“别拉我,见死不救不是大丈夫所为,放开我,我要去收拾收拾那个恶妇。。。”   我劝他道:“救肯定是要救的,可你不能就这样直接闯人家家里去呀,这事得从长计议。”   胡夜鸣也道:“你现在冲进去,怎么救啊,把那恶妇打死?还是掳了人就走呀?打死了还得给那恶妇偿命,救了人带走那就是强抢民女,西西说的对,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我们俩左一言右一语,总算把暴怒的江一苇给安抚住了。   现在他心情如此起伏,我和胡夜鸣识趣的没有提出再让他去见见谢思。   依他现在的状况,就是见了谢思,也绝对是没有心思去好好打量谢思的。   把仍然有些愤愤不平的江一苇送回江府,拒绝了江夫人殷切的挽留,约定五天后会再来,我和胡夜鸣打道回府了。   把我送回家中,天色已经不早了,胡夜鸣长吁短叹的回了妖魔道。   小蛮蛮昨天就已经被柳青从接走了,今天可能玩疯了,直到吃罢晚饭才回了琅上天。   在小蛮蛮的陪伴中,这五天过的很快。   五天之后的午后,我和胡夜鸣再次去江府拜访。   一进江府,我们就感觉出了一股好大的火药味。   江一苇和江夫人仍然对我们热情有礼,可他们母子之间,却没有以前那么融洽和谐了。   我和胡夜鸣对望一眼,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必定是江一苇动了恻隐之心,要娶霍菱为妻,而江夫人为了整个江家考虑,不同意娶霍菱为正妻。   既然他们母子没有把这件事摆到我们面前来,我们也就假装不知道,仍是邀请江一苇出去游逛。   江一苇也知我们是要带他去见谢思,犹豫了好久,迟迟不肯移步。   江夫人看着执拗不悟的儿子,气得粉面通红,若不是碍于我们在场,估计早就打上了。   胡夜鸣一见场面有点紧张,赶紧打圆场道:“江公子,我和西西难得来京城,这次之后,下回还不定是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来呢。西西一直想去报国寺上香,今天下午咱们哪也不去,你就带我们去报国寺游玩一番吧。”   江一苇一听这话,这才点了头,也不和江夫人说话,径自抢先出了门。   江夫人看着江一苇的背影,黯然的叹了口气。   我和胡夜鸣急急告了辞,去追江一苇。   都已经走了几步了,胡夜鸣忽然回头向江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忧,江贤弟肯定会娶那谢姑娘的。”   也不管江夫人如何的诧异,胡夜鸣带我离开了江府。   虽然知道他做事很有把握,不过我仍是疑惑道:“我没说过要去上香,咱们为什么要去报国寺?”   胡夜鸣笑道:“这才叫人算不如天算呢,江一苇只当我要带他去谢府,死活不愿动步,他却不知道,他和谢思的这一面之缘,却是要在报国寺。”   “一面之缘?”我连忙追问,若只一面之缘,这亲还能成么?   胡夜鸣道:“原本他们只有这一面之缘,不过若是红线牵上了,这一面之缘自然也就成了夫妻之缘了。”   哦,原来如此。   不过我仍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和江夫人说江一苇肯定会娶谢思呀。”   胡夜鸣神秘兮兮的向我挑了挑眼角:“现在不告诉你,等你一看见谢思就知道了。”   。。。不说拉倒,这个恶劣的家伙。。。   报国寺在城外,江一苇牵来了两匹马,他自己骑一匹,胡夜鸣带我共骑一匹。   依在胡夜鸣怀里,我忽然想起了四哥。   四哥也曾这样带着我,将我抱入怀里,与我共乘一骑。   也是那一次,他在我脖子上的轻轻一舔,逼得我不得不与他疏远了。   现在,我已为人妇,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成亲,不过以四哥的势力来讲,肯定早已探明了这个消息。   这次,四哥应该真正对我死了心了吧。   四哥是个很出色的人,没有了我的牵绊,估计很快就能成亲生子了。   从七岁到十二岁,四哥整整陪了我五年。   这五年的感情,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哪怕是西山之别以后。   等过些年,彼此间的感情平淡些了,人也都世故老成些,我和四哥再把兄妹之情慢慢拾起来,到那时,我再去报答四哥对我的照顾吧。   一路想着,我们很快就到了报国寺   由于快年关了,好多人都来拜佛还愿,顺便祈祷来年好运道,所以报国寺的游人还真是不少。   我们拴了马,随着人流挤进了寺。   胡夜鸣道:“咱们也别瞎逛,先去观音殿上香吧。”   我和江一苇没意见,绕过大雄宝殿,三人直奔观音殿而去。   观音殿是独立一个院子,院子还挺大。   一进院门,就看见院中间耸立着一棵参天大树,大树底下,有一个一人高的大香炉,里面插了许多小孩胳膊粗的香,烧得正旺,满院的香雾缭绕。   我正在望着那青色的烟雾,身边的胡夜鸣捅了捅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偏殿屋檐下,有一个穿着紫衣服的女子正在徘徊,似有所待。   那女子身量和我差不多,只是比我略为丰腴一点,穿戴十分精美,徘徊走动时,也颇为稳重,一看就知道是个知礼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待她一转过来,我看清了她的模样,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胡夜鸣说江一苇会娶她了。   她那淡漠漠的眉宇,那清秀秀的面庞,还有那拒人千里的气质神韵,乍一看上去,和我竟然有几分相象。   当然,只是乍看上去,若看得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她比我长的要艳丽,而且她的清冷,是带着一丝高傲的。   江一苇虽说和我们来,可他的心思明显没在游玩上,一直低着头,神情很恍惚。   我扯了扯他,向谢思指了指:“江一苇,你看那个穿紫衣服的女子。”   江一苇不好违了我的意,不情不愿的顺着我的手指看了去。   这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大概也是看出谢思与我长的有些相象了吧。   我在旁边又温言道:“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和这谢思的缘分可真大啊,今天本来要去她家看她,你闹着不去,你看,咱们来这报国寺了,却巧巧的遇到她了,你说你们是不是有缘啊。”   江一苇盯着谢思,结结巴巴道:“她。。。她就是你。。。要我相看的。。。那个女子?”   我点头:“嗯,就是她,她叫谢思,长得漂亮吧。”   江一苇含混道:“还行。”   胡夜鸣一看江一苇的表情,就知道江一苇十有八九是有点意思了,于是递过来一朵红梅花:“把这朵花给那姑娘送过去,正好走近些相看相看。”   江一苇脸上泛起了一片红,为难道:“随便和女人搭腔,这不好吧。”   胡夜鸣把花塞入江一苇手里道:“去吧,你就说西西欣赏她,让你替她送过去的,她不会不收的。”一边说,一边将江一苇搡了出去。   江一苇看看我俩,再看看谢思,犹豫了好半天,一咬牙一跺脚,大步向着谢思就走了过去。   待他走远了,我轻轻问胡夜鸣:“那花是用红线做的?”   胡夜鸣把我的手攥在他的手心,笑着给我解释:“花是真梅花,红线藏在花瓣下了,只要谢思一碰到,他们的红线就算是系上了。”   哦,原来系红线这么简单哪。   谢思站得地方离我们有点远,江一苇走过去,和谢思讲了几句话,谢思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向他微微一笑,就把那朵花接过去了。   红色光芒微微闪过,江一苇和谢思同时摇晃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谢思面上一喜,不知向江一苇又说了什么,然后江一苇又解释了几句,谢思抬起头来,遥遥向着我和胡夜鸣敛衽一拜。   胡夜鸣在我耳边轻轻道:“这个谢思当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这卜测之术,果真是登峰造极了。”   我惊讶道:“你是说,她算到了咱们会来这里,所以特意来等咱们的?”   胡夜鸣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戏谑道:“谢思聪明,我娘子也不笨呀,一猜就猜中了。这谢思肯定是已经算到了她命中的一点转机,因此早早来这里等候了。”   我转头看向谢思,心中充满了敬佩,这个女子如此善于卜测,对于开镖局的江一苇来讲,肯定是个大助力啊。   胡夜鸣凑过来又道:“西西,江一苇十有八九会放不下那个霍菱,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吧,等给霍菱系完红线,我再来接你。”   再系一次红线?   “红线不是已经系上了吗?你又不是月老,怎么还会有红线?”   胡夜鸣得意洋洋道:“你相公是多聪明一个人呀,猜到这小子哪个也放不下了,早把红线斩成两段了。”   谢思为妻,霍菱为妾吗?   虽然明知道这是对她们最好的结局,可我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两个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   脑中闪过杜府的夜夜笙歌依红偎翠。   我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那边江一苇和谢思说完了话,谢思很痛快的转身走了,江一苇在原地立了会儿,这才慢慢的走了过来。   看着他那张高兴又迷惘的年轻脸庞,我忽然没有了做媒的兴致。   也没等他开口说话,我率先说道:“你们聊吧,我去给菩萨上香。”   把这两个男人甩在树下,我迈步向观音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胎位有些不稳,我天天要少思静卧多休息。。。更新不能及时了,只能是什么时候写什么时候更了,好在结局不远了,大概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亲们不用天天来盯,偶尔来看看就行了。。。唉,怀孕真麻烦。。。   ☆、第 97 章   我虽不太信奉佛教,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我仍是恭恭敬敬的给观音菩萨上了一炷香,磕了几个头。   见别人都求了观音灵签,我也拿起了签筒。   想了好久,也没想到自己应该求什么事。   我和胡夜鸣的生活恩爱又幸福,不管哪方面都已没有所求。   忽然想到刚才来的路上想到了四哥,不如就替四哥求一签吧,看看我们兄妹何时能平静聚首。   将所求之事在心里念叨了几遍,我摇晃了签筒,摇了没几下,一只签就摇了出来。   我捡起来一看,是观音灵签八十四签。   将签子放回签筒里,我去旁边找解签的,拿到八十四签的签文。   只见上面写道:观音灵签第八十四签李广灞陵夜猎   因名丧德不和同,切忌忙中变作凶,醉後不知何处去,青松影里睡朦胧。   李广是谁我是知道的。   西汉有名的大将军,一生军功卓越,却迟迟得不到封赏。最后一次做战时,因队伍缺乏向导而迷了路,错失了战机,李广愤愧自杀。   想了想,也没觉出他与四哥有什么相同之处,若真要找,估计就是本事高强这方面一样吧。   再看签上的注解,却道:本签者因名丧德。因之,凡事劳费心力而无益者也。为了攫取一己之名利,丧其德行,受世人辱骂。   我看着这签文,沉吟不语。   怎么看,这也算不上是中上签,只能算是个下签。   四哥人中豪杰,聪明能干,为人又谨慎,谅来不会做什么因名丧德之事。不过看那后两句,意态倒是颇为清闲适意,莫不是四哥会最终远离江湖的腥风血雨,而转归隐居山野么?   我正要细细琢磨一番,旁边又来了两个解签的,也真是恰巧,这两位求的竟然是同一枝签。   我看了不禁哑然,这来往上香的人,不知有几百几千,可这灵签,不过百十来根罢了,同一枝签一天不知有多少人抽中,这样算来,又有何灵验可讲?   自嘲的笑了笑,我将那纸签文撕碎,扔到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出得殿来,又在观音院闲逛了一会儿,我于佛教本就不亲近,没有抱着多大虔诚,只当是游览风景名胜了。   过了好长时间,胡夜鸣和江一苇才回来了。   不用他们说,只看江一苇那春风满面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已经给霍菱系好红线了。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肯定没有一点救两个女孩出苦海的喜悦。   推己及人,若要我与别的女人共享胡夜鸣,我觉得这并不比我遁入空门来的幸福。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怎样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谢绝了江一苇的一再挽留,我执意要回家。   一回到家中,胡夜鸣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径自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将我放到他的大腿上,搂抱着我的腰身,仰头看向我道:“西西,我现在虽然是人形,可本质上,永远是一只狐狸。”   我一楞,不知他这话又是因何而说:“什么意思?”   胡夜鸣轻轻的抚摸着我紧皱的眉头道:“我们狐类,除了修炼媚术的,终身都只会有一个伴侣。”   。。。原来,我的低沉,他看在了眼里。   。。。原来,我的心思,他已看了个通透。   我知道他一向细心,只是没有想到,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是如此的在意。   一发现我有了心结,立刻就毫不迟疑的来帮我解开。   对着如此玲珑剔透的一颗心,我只觉得胸口涨的满满的,似乎有一种叫做满足的东西,要破胸而出。   我揽住他的脖颈,埋首在他的肩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有夫如此,我不枉此生了!   胡夜鸣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我,一直他必须要回妖魔道。   过年之前,胡夜鸣又回来了两次,当他第三次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除夕。   等他回来的时候,酒菜早就备好了,小蛮蛮望着丰盛的酒席都流一碗的口水了。   大过年的,一家团聚,胡夜鸣喝了不少酒,我也饮了几杯,就连小蛮蛮,左抢右偷的,也喝红了一张小狐脸。   高高兴兴的吃罢晚饭,胡夜鸣带了我和小蛮蛮在院子里放烟花。   小蛮蛮淘气,叼了根香跑的飞快,只要我和胡夜鸣把烟火摆好,它立刻冲上去点燃,然后又箭一般飞速逃离。   五色焰火轮番在这大山深处升起,轰隆隆的爆竹声响彻云霄。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胡夜鸣轻吟着这两句诗,挽了我的手,在这璀璨的烟花下与我并肩而立。   小狐狸嚷着要守岁,放完烟花后,爬到我和胡夜鸣的床上,与胡夜鸣又开了战。   嗬,这个闹腾啊。。。   我发现只小蛮蛮一个小家伙,就足以顶得上杜府几百人热闹了。   想当初,我们在爹爹面前,都如同被吓傻的小鸡小鸭一般,哪里敢如此的放纵呢。   说来,我还真是第一次过这么热闹这么自由的年。   这,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我的好夫君呢?   嘴角含着一点淡淡的笑意,我用目光追随着那个给了我这种幸福生活的男人。   他感应到了我的目光,还给了我一个痞痞的笑容,然后趁小蛮蛮不注意,扑过来从我唇上掠走一个吻。   我脸上腾的涌起红云,嗔怪的话还未说出口,□的小狐狸不甘示弱,也用小尖嘴在我唇上亲了一下。   这两只不害羞的大小色狐狸。。。   到了子时,我已经是顶不住了,躺在床上朦胧欲睡。   那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也不困,咣咣的又放了好久的烟花,放完了我又闻到一阵烧鸡香,估计是这爷俩又吃了顿年夜饭。又不知过了多久,大小两只狐狸带着一身的烧鸡味窜进了我的被窝。   小狐狸耍赖撒娇,非要睡在我和胡夜鸣中间,软软的狐狸毛拂在脸上,有些舒服,有些痒。   胡夜鸣故意逗小狐狸,大手越过小狐狸,偷偷的来摸我。   小狐狸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在被窝里手来爪挡的就又闹上了。   如此扰人清梦,我难得的拿出一点气势,把这叔侄两个暴力镇压了。   大年初一,狐族要祭拜祖先,据说还要祭天。   如此重要的事情,挂着太上长老头衔的胡夜鸣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天还没亮,大小狐狸分别亲了亲我,急匆匆的赶往了北丘。   难得悠闲,我睡到中午才起床。   推开门,满院的碎红纸屑足足有三寸厚,也不知道昨晚那两只狐狸到底放了多少烟花。   新年新气象,家里自然也应该干干净净的,我勤勤劳劳的把房间院子打扫了个干净。   看着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家,淡淡的幸福盈满了我的胸膛。   我刚吃罢午饭,连桌子都没收拾呢,醉醺醺的胡夜鸣抱着小蛮蛮就回来了。   一看他走路都打晃的样子,我生怕他把小蛮蛮摔着了,立刻把小家伙接了过来,好嘛,小狐狸满身的酒气,呼呼睡的正香,显然也是喝多了。   将小蛮蛮放到床里边,又回过来扶胡夜鸣,这厮眯着迷离的眼睛,重重的将我压在了床上,满是酒气的嘴在我脸上一个劲的乱亲。   我一边躲闪着,一边将他的鞋子踢掉,把他拽上了床。   上了床后,这厮也老实了,动也不动的趴在我身上,还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我以为他也要睡呢,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想让他睡的舒服些。   可没料到,这厮又将眼睛睁开了,一双狐狸眼中,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落寞。   “西西,今天聚会的时候,他们都是拖妻带子全家去的,只有我,明明有妻子了,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把你带出去。西西,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过他的眼角,带着滚烫的温度,落在了我的肩头。   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滴,我抱着他,柔声安慰他:“这有什么不是滋味的,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人多热闹,那个聚会,就是我能去,恐怕也会想办法推却了呢。我不喜欢去别处,只想守在这里,守着咱们的家,守着小蛮蛮,守着你。。。”   胡夜鸣将头重重的倚在我的肩窝,半阖着眼睛喃喃道:“西西。。。等我完了这差事。。。就消了仙藉。。。找个海外仙岛。。。咱们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渐渐低不可闻。   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么?   我抚摸着他俊美的脸庞,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逛过来写几个字,睡醒了再写几个字。。。这一章写的可真不容易。。。下一章估计还有半章或一章甜蜜,然后转入最后的事件了,再然后就要结局了。。。十章左右吧。   ☆、第 98 章   除夕过后,就是正月了。   这个正月很好过,我没有什么亲戚要去拜年,胡夜鸣也没有。   只有在大年初二之天,柳青从和黄慕道来给我拜了拜年,除此以外,我们也再无贵客登门。   正月十五的花灯,因为不是胡夜鸣回来的日子,我也没有去观瞧。   知道小蛮蛮好热闹,我把它托付给了柳青从,小家伙虽然每天都玩的很猛,不过倒从没夜不归宿过。   胡夜鸣生怕这大年下的,我独自守在琅上天寂寞,一再嘱咐我要是闷了,就叫胡连带我出去逛逛。   我笑着答应了,但却一次也没出去过。   喧嚣的人群,从来就不是我所想念的。   琅上天很大,很空旷,可我从来没有觉得孤独,相反,我很享受这种孤独。   只有在这没有别人的地方,我才觉得自己的身心都是自由自在的,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望着喜欢的东西微笑,望着厌恶的东西皱眉,可以随便的躺在床上看书,可以无拘无束的在山间漫步。   我喜欢听风刮过树梢的声音,我也喜欢听雪簌簌落地的声音,喜欢看树枝上跳跃啼鸣的飞鸟,也喜欢看雪地上小松鼠那惊慌失措的样子。。。   日子在我的无忧无虑中过的很快,转眼间,春风带着一丝暖意吹遍了群山,好象一夜之间,整座山都披上了一层淡绿的纱,然后草长叶了,然后野花吐蕊了,然后漫山遍野都点染上了五彩缤纷的颜色。   我的日子就好象这山中的色彩一样,一天天的丰富起来。   我不再每天窝在卧室里,而是开始整日漫游在花间。   胡夜鸣见我喜欢花草,不知从哪给我要来了一本种植花草的《花间问事》,我高兴的捧在手上,照着琅上天里的花草,一棵棵对比,一棵棵认识。   了解了花草的习性,我开始认真的浇灌种植它们,每每看见一株小生命成活,我的心情愉悦到不可言说。   后来又采了花瓣,慢慢学着炮制花茶,有时候也摘了花果,做成蜜饯果脯。   胡夜鸣对我这点爱好,从没有反对过,而是很有兴致的和我一起采摘花果,教我如何做用花瓣果肉做粥做点心,还曾摘了红色的花瓣,帮我淘弄胭脂。   他的博学多才,让我再一次吃惊了。   等我夸奖他时,他却笑道:“你要是也活了两千年,会的东西也会很多呢。”   嗯,这话,很有道理。   两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如果不学点东西,怕是不太好熬。   我不知道别的夫妻都是怎么相处的,我只知道我和胡夜鸣,从未红过脸,从未生过气,更没有吵过架。   他的喜好,我一点一点的来接受,而我的生活,他也一点一点的来靠近。   我太好安静,他也从没觉得我闷。   有时候,他会静静的抱我坐在椅子上,念诗词讲传奇给我听。   也有的时候,他会与我相依山石上,一起赏流云观飞瀑。   偶尔在恍惚间,我总会闪过一种幸福的太过虚幻的感觉。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有一个男人,会这样心甘情愿又不会厌烦的和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胡夜鸣是个完美的丈夫,和他在一起生活,从没有压力,也没有苦闷,他的绵绵情话,让我脸红又安心,他的妙语连珠,让我高兴又开怀。   从过完年,他时不时的会哺给我一粒药丸,刚开始我还问问是什么药,他说是驻颜丹培元丹什么的,我对药不太懂,知道他肯定不会害我,也就懒得去问了,他给我,我就吃。   也不知是这些药丸顶用了,还是每次房事后他的元精管事了,我的身体倒真是一天天好了起来,人也丰盈了不少。   困时眠,饥时餐,闲时敲棋静室间。   花荫窗,叶荫廊,书卷坠地春梦长。   我的世界,太过简单,我的生活,太过安逸。   也曾问过胡夜鸣,和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无聊乏味,他笑着送了我两句话:“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做人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   我仔细琢磨着他的话,然后明白他的意思了。   在这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中,我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遵从了我的本心,没有一点点的虚假,这就是我的本然了。   而胡夜鸣,喜欢我这种毫不做作的本然。   呵,他在夸我做人做到了极致么?   虽然有些自恋,不过我喜欢他的这种夸奖!   这一年,过的十分的快,我觉得昨天才开的花,怎么一转眼就已经花谢枝残飞雪满天了呢。   回首这一年,我们的生活只发生了三件“大事”。   四月间,江一苇和谢思成亲了。   按理说我应该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才对,可我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来。   胡夜鸣见我不想去,劝我道:“我知道你是觉得江一苇用情不专,看不惯他看上谢思又放不下霍菱,这事其实也不全怪他。若按以往你和他的红线来说,他一生只衷情你一个人,根本就没娶妾,可见他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这次他放不下那两个女子,只能说是天意使然。我搜他的前缘好几个月,一个也没搜到,可那次,竟然一次搜到两个,可见这两个女子都是与他有缘的,这也难怪他放不下的。”   他的解释虽然有道理,我仍是对参加江一苇的婚礼兴致缺缺。   见我实在不想去,胡夜鸣也不白费口舌了,自己挑了两件礼物,觑了个没人的时候放到江一苇的新房里去了。   他送了谢思一本卜测的书,送给了江一苇一本剑谱,都是世上少见的。   我本打算送江一苇一柄好剑,可胡夜鸣说“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给他一柄宝剑,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觊觎,从而引来杀身之祸,不如送本剑谱,只有自己的武功高了,才是真正的立命之本。   他的话很有远见,我自然是同意了。   江一苇成亲后,我对他的歉疚之情,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第二件是胡夜鸣终于帮我解决了杜府仙修的问题,他找了一个很合适的顶香人,将胡七他们全都劝过去了。怎么劝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胡夜鸣肯定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因为他仓库里的丹药,少了足足有八九十瓶。   虽然说夫妻间不用见外,可我仍是十分感念他的好。   这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上,对那苦大于乐的看香生活,我实在是烦恼的要死。   知道这事解决后,我难得主动的取悦了那个家伙一次,然后被他血红着眼睛折腾了一夜。   第三件事,其实与我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与小蛮蛮有关系。那就是和小蛮蛮青梅竹马的柳青从,终于脱了蛇形,幻化成人了。   知道柳青从变成了人,小蛮蛮当即就兴高采烈的上了蛇山。   小家伙记性很好,一年了也没忘记胡夜鸣给它出的馊主意。   它如何去踩柳青从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小蛮蛮回来后,连最喜欢的烧鸡都不啃了,说是嘴巴又酸又疼,只能凑合着喝喝粥。   我看着喝粥的小狐狸,肚皮差点笑破了。   这仇不仅没报成,还十有八九被柳青从给吃了一半。   不过,这不正是胡夜鸣设想的结局吗?   先下手为强,把柳青从占上再说。   我正在暗笑,小狐狸忽然抬起头,舔了舔小嘴巴问我道:“西西,你舔小叔叔的时候,嘴巴也很累吧,怪不得你天天喝粥呢。”   咣当————我失手砸碎了饭碗。   看着那纯洁无瑕又充满同情的小眼睛,我无语向苍天。   我是不是应该向它解释我们不用舔的,我们用做的呢?   可。。。这个解释我又说不出口。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养个孩子也不容易,特别是在它将要长大的这个当口,更是为难。   在小狐狸这里吃了个闷亏,等大狐狸回来后,我好好欺负了欺负大狐狸,谁叫他给小狐狸出了那么个馊主意呢!   柳青从变成人之后,来琅上天走动的很频繁了。   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他很神奇。   从那么一条小绿蛇,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柳青从的人形也很漂亮,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美的如幻如梦,象一池深深的春水一样,直要把人的魂魄都吸引进去。   每次来,他都会与我点头打招呼,然后带着窜到他肩膀上的小狐狸,消失在琅上天的青山绿水中。   我知道胡夜鸣有意搓合他们俩个,也知道他们俩个也喜欢着对方,于是极力的为他们提供着方便,从不去打扰他们的约会。   日子就在幸福与快乐中慢慢滑过,转眼间,我在琅上天待了两年。   待到第三年桃花开满枝时,我和胡夜鸣商定要回秣马一次。   回去处理一下我那所谓的“家”,将俗事全都解决掉,然后等五天后,胡夜鸣再去接我。   这一次,我斩断所有的尘缘后,将无牵无挂的与胡夜鸣正式隐居琅上天。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点了,赶紧去睡觉。。。晚睡的同志,也洗洗睡吧。。。   ☆、第 99 章   离开秣马的时候,是胡夜鸣用马车接我出来的,这次回去,自然不能用法术突然在我房间现身,而仍是让胡连赶了马车。   在马车上坐好,我习惯性的往怀里伸手摸了摸,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小蛮蛮和柳青从一起闭关了,没有一两个月不会出来。   胡夜鸣一见我恍然若失的样子,眯着狐狸眼调侃我:“怎么,想那个小崽崽了?”   我叹了口气道:“看着小蛮蛮天天和柳青从跑来跑去,不知怎么竟然有一种女儿要出嫁的感觉。”   胡夜鸣点头道:“这才是女大不中留呢,咱们最多也就能再留它六十来年吧,依他俩那亲密看,怕是蛮蛮一成年,他们就要成亲的。”   我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小蛮蛮要成为别人的了,舍不得啊。。。   胡夜鸣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眉梢上挑,细长的眼睛里全是不正经的笑:“西西别发愁,等以后咱们自己也生几个小崽崽给你玩。”   小崽崽?   我疑问道:“咱俩生,能生出什么来啊,小狐狸,还是小孩子啊?”   胡夜鸣在我耳边低笑:“西西净会瞎操心,我本体虽然是狐狸,可毕竟是成了仙的,当仙人都当了一千多年了,你说咱俩能生什么啊?笨,肯定是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啦。”   婴儿好,婴儿好,要是真生几只小狐狸,我怕我真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和胡夜鸣的孩子不知会是什么样子,象他,还是象我?   我看着眼前这风华绝代的男人,感觉还是象他比较好一点。   我正在胡思乱想,只听他又道:“西西,咱们做夫妻也做了两年多了,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幸福么?”   嗯?怎么话题又转到这来了呢?   这转变,也太大了点吧。   虽然有些惊诧,我仍是顺从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幸福了,怎么,你觉得咱们过的不好么?”   胡夜鸣抚摸着我的长发,幽幽道:“不是不好,是太好。可就因为太好了,我总觉得咱们的生活就象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有点不真实,感觉就象在做一场美梦。”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征兆。   若只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也就罢了,偏偏我也偶尔会有这种感觉。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完美,太过美好,美好的不象人间所有。   人要是长的漂亮了,会有天妒,人太过聪明了,也会有天妒,人文采太高了,还会有天妒,那么,若是夫妻太过恩爱了,会不会也有天妒呢?   胡夜鸣沉吟了好久,抬起头来静静的凝视着我:“西西,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若是和你成亲的不是我,带你隐居琅上天的也不是我,要是把我换成骆尘净或江一苇,你和他们,会不会也象和我这样恩爱?”   如果是骆尘净或江一苇。。。我是不是也会象与胡夜鸣一样与他们恩爱相处呢?   会不会呢?   会不会呢?   我在扪心自问,胡夜鸣仍在继续说道:“你的性子,看似清冷,实则最包容不过。不管是我也好,骆尘净也好,江一苇也好,或你四哥也好,你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讨厌过谁。而你又理智大过感情,不管我们谁得了你,你肯定会全心全意的对他好,只因为,他是你的夫君,而不是因为你爱他。。。”   这话。。。很正确,正确到我无从反驳。   从一而终,出嫁从夫,从来都是我秉信不疑的,否则,我不会撇了自己心爱的人,执意要嫁给胡夜鸣。   胡夜鸣果然很聪明,他一眼就将我的性子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看穿了我这一点,却没有认清我的全部。   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幻想的人,也不是一个爱做梦的人。   人生有千万假设,可事实却只会有一个,而我,只认事实。   轻轻抚上他略带伤感和失落的脸庞,我淡然开口:“别瞎想了,你想了这么多,不过是自添烦恼罢了,我的心思没那么复杂,我只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嫁给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胡夜鸣,我的男人不是别人,也只是你——胡夜鸣!”   胡夜鸣的眸子里忽然迸发出迫人的光亮,本来有些黯淡的脸庞焕发了光彩,他猛的扑过来,将我按倒在车厢上,然后迫不及待的撩起了我的裙子。。。   这个疯子!   看着他狂热又疯狂的样子,我无奈叹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昨晚上弄了半宿,还不满足么?这是在车上,不是在咱们家,你就不能忍忍么。。。”   胡夜鸣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一把褪下裤子,狠狠的将自己顶进了我的身体。   他的动作很重,很凶,顶的我闷哼了一声。   胡夜鸣用手对着车厢点了一下,一道白光攸得闪过。   “做了结界,外面听不到的。西西,我忍不住了,现在就想要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你叫给我听,让我疼你好不好。。。”胡夜鸣疯狂的抽动着,搂得我死紧死紧的,似乎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一样。   。。。这只色狐狸,不管管不行了,我真是太过纵容他。   好在琅上天离秣马很远,等我们完事的时候,仍没有到达目的地。   在我清冷的注视下,胡夜鸣识趣的将我们俩人收拾干净,穿戴整齐。   他还好一点,头发一丝未乱,我就不行了,被他弄的鬓乱钗横。   瞥了他一眼,他乖巧的拿出梳子,熟练的帮我的梳头。   本想责备他几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让他总有一种不安心的感觉,是我的过错。   往后一靠,靠进他温暖的怀里,我叹息道:“以后不要瞎想了,咱们夫妻的情份,比任何别的感情来得都重。”   胡夜鸣没有说话,只是在我的颈子上印上了重重一吻。   我忽然又有些疑惑了,这两年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怎么我一出了琅上天,他的情绪明显就有些不对劲呢,这厮曾说过,当了神仙之后,有些事情会有天人感应,莫不是他有了什么不好的预兆么?   我急忙问道:“你今天说的话,我怎么觉得有问题呢,你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   胡夜鸣收起梳子,从后面搂住我的腰,将下巴顶在我的肩头,闷闷道:“昨晚梦见墙外开了好些桃花,你站在墙内仰着头往外看。从成仙后,我几乎没怎么做过梦,可咱们刚一说要离开家,我就做这个梦了,墙外桃花,我怕你会。。。”   他不往下说了,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怕我会出墙么。。。   我拍拍他的手,劝慰他道:“担心什么,我不是还在墙内么,你放心吧,咱们两年夫妻不是白当的,呵呵,有只狐狸那漂亮的壳子,我还没摸够哪。”   胡夜鸣使劲捏了捏我的手,在我耳边嘿嘿诡笑:“总说我色,其实西西你最色啦,总是惦着人家的壳子,西西你是喜欢穿衣服的壳子,还是不穿衣服的壳子呀。。。”   在我的插科打诨中,这厮的脸上总算又带上了笑容。   我长出了口气,哄这家伙,比哄小蛮蛮一点也不省事啊。   我们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回到秣马的。   家中变化很大,最明显的就是屋前屋后房左房右的桃花,开得太灿烂了,那满目的粉红,掩映着青砖黛瓦,实在是太漂亮了。   呃。。。我家墙外的桃花,果然很多。。。   三娘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一些,两个丫头脱掉了以前的稚气,已经是大姑娘了。小淘淘的个头窜的很快,已经隐隐有小男子汉的样子了。   一见到我回去,大家自然是高兴万分,不过当着胡夜鸣的面,她们都拘束的很,不象平常对着我时那么畅所欲言。   家长里短的说了半天闲话,等她们下去准备晚饭,也是胡夜鸣要回妖魔道的时间了。   临走前,胡夜鸣那个依依不舍呀,要不是妖魔道实在责任重大,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打算这几天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守着我。   “西西,这几天不管有什么事,千万别出门,所有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这几天你把家里安排好,五天后咱们去给傅亭西迁坟,然后我带你回琅上天。”   知道他不放心,我向他一再保证,肯定会乖乖待在家里,等他来接我,他犹豫了好久,才在天黑时不情不愿的走了。   临行前,还不忘狠狠啃我两口。。。   秣马这里的事情如何安排,我早就想好了。   吃罢晚饭,我把两个丫环和张山三娘叫了过来,告诉他们五天后我将搬去夫家居住,再也不会回秣马了。   当初四哥给了我十八万两的银票,我这里花销不大,没怎么动用。   我拿出了两万两银子,给两个丫环每人五千两,给了三娘家一万两。剩下的银子,我打算给傅亭西迁坟的时候,送给他的父母还有我的外公外婆。本来我想将傅亭西和娘亲合葬于秣马,可现在我不在这里住了,自然不能把坟迁到这里来,我打算把傅亭西的坟迁回南方去,迁到他和娘亲的故乡,然后再将他们合葬。   三百亩山地的地契交给了张山,嘱咐他将宅子改成一个学堂,这三百亩地的租子和卖桃子粮食的收入,就当成请教书先生的束脩,这样十里八村的学生来这里上学,就不用花钱了。   衣服首饰,胡夜鸣早就给我预备了好多,这些也没必要再要了,我全都分给了三娘和两个丫环。   收拾了收拾,我带走的东西,不过是娘亲的牌位还有几件娘亲留下来的旧物。   想了想,又带上了骆尘净那幅画。   纵使今昔不同往日了,我也不愿将这幅画弃于他人之手。   收拾了半宿,直到半夜,我才吹灯上了床。   可能折腾的有些累了,一沾枕头,我就沉入了梦乡。   睡梦中,总觉得我好象在船上一样,有规律的起起伏伏着。   不舒服的想翻身,可就象被绳子捆住了腰一样,死活动弹不得。   最后感觉脸颊上疼了一下,我才从这难受的晕睡中醒了过来。   满堂的红,照的我睁不开眼睛,迷迷朦朦中,我看见那一片艳红当中,写着一个偌大的金黄囍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够勤快。。。嘿嘿。。。   ☆、第 100 章   我不知道,面对爱情的时候,为什么有的人会那么执迷不悟,明知一脚踏下去就是万劫不复,可仍是义无返顾的落下了脚步。   当一身青衫的四哥笑意岑岑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知道我们兄妹的感情是真正的走到尽头了。   如果他是一脸怒气的出现,那事情兴许还有转寰的余地,可当他笑的十分温柔的时候,却正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法再改变的表现。   “西西,你竟然背着四哥成了亲,你说四哥应该怎么惩罚你呢?”四哥的语气虽然是置问,可脸上却没有带着一丝怒意,他拽了把椅子坐到我面前,将歪在椅子上的我半拥入他怀中。   我不想被他抱着,努力挣扎,可身体似乎变成了木头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半分毫,我张嘴要问,可惜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四哥见我想说话,轻轻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西西别怕,四哥点了你的穴,没什么大伤害,西西只是暂时不能动不能说话罢了。”   点了我的穴,不会武功的我只能任他摆布了,四哥这招,真是拿到我的软处了。   不能动,不能说,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四哥,看他竟然要如何。   这大红的喜堂,这张扬的喜字,还有笑的很开心的四哥。。。莫不成四哥要强迫我与他成亲么?   亲兄妹成亲,他疯了?   果然,四哥的下一句话证实了我的猜测,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眼中那浓浓的爱意挡也挡不住:“西西这么不听话,你说四哥怎么罚你好呢?罚你嫁给四哥,当四哥的新娘子,好不好?”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不想看他的眼睛。   我早就知道四哥对我有着超脱兄妹的感情,可我没料到,他的感情竟然如此深沉,深到他不惜冒着天下大不韪也要得到我。   四哥将我在椅子上扶正,然后脚步轻响,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他捧着两套鲜红的喜服站在我面前,一脸喜气的望着我笑:“西西,这身衣服,四哥准备好久了,今天终于可以给西西穿上啦。”   他抖开那件新娘喜服,轻轻的帮我穿在身上,然后自己又穿起了新郎服。   这情景,仿佛昨日也曾经历过。   那时,也有个男子,温柔的为我穿上了嫁衣,让我成了他的新娘。   胡夜鸣。。。   我眼中闪过哀伤。   幸福之于我,总是太过奢侈,短暂拥有,然后再狠狠失去。   傅亭西是这样,娘亲是这样,当初的四哥是这样,现在,胡夜鸣又是这样。。。   “西西,来,咱们拜天地喽,拜完天地,西西就是四哥的新娘子啦。。。”四哥抱了我,在我膝盖处点了两下,我身不由己的就跪倒在了天地桌前。   “西西,咱们要一拜天地了。”四哥用手在我背上按了一下,我不由的弯下腰去。   “二拜高堂!”又按一下,我又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四哥将我转过身子来,满是喜悦的眼睛炯炯的盯着我,欢喜道:“西西,四哥今天真高兴!”然后他深深的向我拜了一下,又揽了我的脖子,向他拜了一下。   看着这空寂的喜堂,看着这滑稽的两个人,我只想讽刺的笑。   我这一辈子,大概是没有明媒正娶的命了。   不管和谁,都是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   对,见不得人,就如同四哥对我的感情一样————见不得人!   “礼成!”四哥抱起我,又将我抱到椅子上,然后端来了两杯酒。   呵,礼仪还真全,只是,再全的礼仪,能掩盖掉我们是亲兄妹的事实么?   四哥将一杯酒放在我手上,我无知无觉的端着它,眼看着四哥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胳膊。   四哥一边将酒杯推到我唇边,慢慢喂我喝下,然后他含着笑,将他手中那杯一饮而尽。   放下两个酒杯,四哥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紧紧盯着我。   他的眼睛里,有东西在慢慢升腾。   他沉淀了多年的感情,似乎在我们喝完交杯酒后,再也忍不住要倾泄而出。   四哥的呼吸开始不稳,看向我的目光灼热的象要把我焚烧掉。   不再掩饰他的<欲>望,四哥猛的揽住我的肩膀,火热的呼吸顿时将我包围,四哥重重的吻上了的我的唇。   迥然不同于胡夜鸣的陌生气息,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反感。   特别是当四哥用舌尖撬开我的嘴唇,极深的探进我嘴里后,我胃里翻腾的很厉害。   我极力的想要挣扎,可惜我连合上嘴咬他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难道,与四哥<乱>伦,这就是我的命么?   我无法反抗的命?   四哥疯了。   在只有我们两人相对的这个成亲喜堂里,四哥褪去了礼教的束缚,将他对我的欲<望>赤<裸>裸的全部彰显了出来。   不给我反抗的机会,不给我驳斥的机会,他断了一切可能阻挡他得到我的途径,重重的喘息着,将我抱上了床。   红色的喜服从我身上剥落,然后象翩飞的蝴蝶一样,缓缓的落在地上。   四哥撩起了我的睡衣,滚烫的嘴唇疯狂的流连在我的小腹上,两只坚强有力的手,急切的探上了我的胸脯。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绝望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胡夜鸣说:西西,把你的心给我,我给你地老天荒。   胡夜鸣说:西西,以后咱们也生几个小崽崽给你玩。   胡夜鸣说:西西,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   胡夜鸣说。。。   胡夜鸣。。。   胡夜鸣。。。   胡夜鸣,我想你,你为什么还不来。。。   我在心中一声声的喊着胡夜鸣的名字,奢望着他能有所感应,赶来救我。   可任我心头泣血,奇迹没有发生,胡夜鸣仍没有出现。   当四哥的吻终于落到我的胸脯上时,我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了。   什么恩爱夫妻,什么神仙眷侣,什么地老天荒,什么白头偕老。。。都不复存在了。   带着<乱>伦的肮脏身体,让我如何有脸再站在那个飘逸出尘俊美绝伦的男人身边?   胡夜鸣,原来,我们的夫妻缘分,也不过是短短二年而已。   原来,我们终是相守不到地老天荒,无法白头共偕老。   罢罢罢,这身子,过了今晚,等我能动之时,必不能再存活于这个世上。   你待我极好,我也不愿看到你因我而活在耻辱之中,你投我以木桃,我没有琼瑶报之,只能一死,以明我志吧。   带着对他的留恋,泪水滚滚而下。   鼻子酸的难受,堵的难受,我忍不住轻轻抽泣。   可没料到,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惊动了四哥。   他有些愕然的从我胸前抬起了头,然后看见了我泪水肆虐的脸。   “西西,不要哭,你这样哭,四哥的心疼死了。”四哥停止了对我的侵袭,而是将我抱到了怀里,手忙脚乱的帮我去擦脸上的泪水。   他不这样温柔还好一些,这些安慰的话一说出来,我顿时觉得自己更加的委屈,泪水流的更猛了。   四哥象哄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不住的柔声哄我:“西西,不哭,四哥最疼西西了,西西不要哭好不好?西西是不是有话要和四哥说?四哥这就帮你解了哑穴。不过西西,不要求四哥放你走,四哥要是没有西西,就活不下去了。”   四哥伸出手,在我身上点了两下,我张了张嘴,果然啊出了声音。   能说话了,这可能会是一个制止四哥的好机会。   可我又该向四哥说什么呢?   求他放过我?四哥已经将这条路堵死了。   大喊大叫咒骂他?除了将事情搞糟,似乎没有别的作用。   义正辞严的责备于他?如果那些道义还管用的话,四哥也不会不顾一切的要和我成亲了。   我忽略了四哥伸进我衣服里轻轻抚摸的手,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想想该如何让事情不再糟到极点。   沉默一会儿,我静静开口问四哥道:“四哥,事到如今,想来你也不会对我有所隐瞒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当初,你为何不辞而别了呢,原因是不是和我有关?”   我之所以提出一个和现在的情形完全无关的问题,就是想给四哥的情绪来一个缓冲,不想刺激到他的<欲>望,从而让他真的占有了我。   拖的时间越长一些,留给我思考的时间也就越多一些。   有一分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如果真的与四哥。。。我必没脸再苟活于人间,而我死后,依四哥对我的用情,必定也不会安心活下去。   为了我们俩兄妹的命,我少不得也要挣一挣。   四哥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么久远的事,不过他没有避开这个问题,在我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他向我微微一笑:“这件事,除了西西,别人我肯定不会说的。西西是四哥的,四哥自然不会瞒你。你猜的很对,四哥突然离开,确实是因为你。”   四哥的手轻轻在我腰间滑动,眼中的<欲>望慢慢消散,却是换成了辽远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JJ抽风,登陆不上来,这章就现在发吧。今天天气凉快,难得不太困,我接着再写一点,争取再发一章。   ☆、第 101 章   “那天我得了一套精巧的木刻,知道你肯定会喜欢,我兴冲冲的去找你,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我很清楚的记得,那个中午,天气好热,我顶着一头汗水,爬过那棵柳树,欢欢喜喜的向你的房间跑去。那天你的院子里好静,连一个说话走动的都没有。我以为你睡午觉了,不由的放轻了脚步。知道你睡觉轻,我怕惊醒了你,于是走到窗子前,想偷偷看看你在睡觉没有。”四哥说到这里,不由的停顿了一下。   我闪目望去,只见他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分不出是甜蜜还是痛苦。   “只这一眼,我就万劫不复了。你没有睡觉,却是刚刚洗完了澡,正从浴桶中站起了身。我在窗外,看的好清楚,原来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身体竟然已经有模有样了。那小小的身体好精致,好白,胸前两个小鼓包,才如杏子般大小,可爱的让我想含到嘴里去。一想到这里,我下面竟然,竟然。。。西西你不知道,那天四哥是怎么踉跄着离开的,十七岁的少年对着自己的亲生妹妹产生了<欲>望,四哥的天都塌了。   从十四岁起,娘就在我房里放了几个贴身丫环,明讲是将来给我当妾室的。可那几年,我一个心思的想着如何讨你一个笑容,从来没与她们有过什么。那天下午,我带着巨大的惶恐,拉了一个丫环进了帷帐,可直到她脱光了躺到我面前,我仍没有刚才的那么强烈的欲望。只有在想着你那小小身体淡淡容颜的时候,我的<情>欲才会高涨,可眼光一旦转到别的女人身上,我立刻就没了兴趣。   赶走那个丫环,我坐在床上,心里脑里全都是你的样子,我总忍不住的想把你那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想将你那花骨朵般小小鼓包含在嘴里。想的越多,四哥拥有你的就越多,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却总是忍不住的想。。。那天想着你的样子,我不知自渎了多少次。。。直到把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了,我才算恢复了几分清醒。人清醒了,理智也回来了,我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猪狗不如,竟然想要对自己的亲生妹妹做这么龌龊的事。<乱>伦是天理难容的事情,可我却。。。我当时真想一剑了解了自己,不想再存活在这个世上。可剑握在手了,我却又下不去手,我舍不得你啊。。。想了一夜,我只觉得自己好肮脏,肮脏到我不敢再去见你,不敢再去见任何我认识的人,生怕别人看穿我见不得人的心思。。。带着羞惭和绝望,我连夜离开了家。。。   那可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一方面,我拼命的压抑着自己对你的想念和<欲>望,另一方面,我又总是忍不住的想象拥有你的样子。这两种想法在我脑中轮流交替,都快要将我折磨疯了。痛苦到难以自拔时,我就去找人比剑,有时候明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也拼命的去和人家打,想着这样煎熬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没过多久,我的狠,我的敢拼命在江湖上传开了,一个血饮楼的人找上了我,让我加入血饮楼,早就知道血饮楼是做什么的,我没有犹豫就加入了。我对你的那些疯狂的念头,只有在血与死亡中,才能得到片刻缓解。。。”   四哥的声音变得很沉重,四哥放在我腰间的手,不再抚摸着我,而是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可以看得出,当时的四哥,心里有着如何的痛和煎熬,而这痛和煎熬,直到现在,仍让他心有余悸。   我不想打扰四哥的回忆,没有出声,仍是靠在他怀里,乖巧的听他讲过去那些我不知道的往事。   “这种似人非人的生活过了好几个月,我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对你的思念了,发疯了似的回了家。我知道自己变成了坏人,没脸再见家里的任何人,我在府外躲了一天,直到半夜,府里的人都歇息了,我才象做贼一样,偷偷的溜进了你的房间。你的生活一向很规律,自然睡的正熟。怕惊醒了你,我仍是点了你的睡穴。你长大了一些,可眉目间仍是那小小女孩的样子。我轻轻的把你抱进怀里时,那乱了好久的心,竟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西西,四哥不是人,四哥禽兽不如。在你不知道的黑夜里,我无数次的疯狂亲吻着你。每次离开一段日子后,我总忍不住的偷偷潜回来,然后点了你的睡穴。。。有好多次,我都忍不住的想要拥有你,可你那熟睡的样子,那么天真无邪。。。”   这段话,才真正的震惊了我。   我一向认为自己养在深闺,从没与别的男人接触过,自己是冰清玉洁的。   可照四哥这说法,原来,我的身体。。。早就已经被他摸了个遍。   早知我已是如此不堪,那日在西山之上,我又何苦。。。   罢了罢了,此时还想这事,又有什么用。   嫁给胡夜鸣,我不悔。   只是,终是辜负了那个人。。。   罢了罢了,不管是胡夜鸣也好,那个人也好,过了今夜,我怕是谁都要辜负了。   将眼光转向四哥,对着这个痛苦到无可复加的男人,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恨他。   我应该恨他的,恨他对我产生出不该有的<情>欲,恨他在我如此年幼时就对我上下其手,恨他不该在我成亲后还掳了我来。。。   可,我知道四哥心里更苦。   除非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没有人愿意承受着世间一切的压力,去接受一份<乱>伦的感情。   只四哥这样说着,我已经感受到了他那痛不欲生的沉重。   想他这些年都在如此的痛苦中煎熬,我对他是恨也恨不起来。   “可有一次,当我又回到杜府时,却生出了不测。那时我正在亲吻躺在床上的你,忽然警觉顿生,我急忙向旁边闪了一下,可已经迟了,一柄利剑从后面狠狠的飞了过来,穿过我的左肩,将我钉在了床柱上。我急忙转过头去,却发现爹爹正满脸铁青的从窗子翻了进来。当时我的心情绝对是震惊大过害怕,我长这么大,从不知道一向淡然清瘦的爹爹,竟然有这么高的武功,那剑的力道竟然那么大,只一剑竟然就将我钉住了。爹爹不喜欢你,是全府皆知的事情,我不明白,在这三更半夜的,他为何只身来到这里。后来我才想到,杜府的男孩自小都要习武,爹爹也是杜府的男子,自然也是会武功的。只不过他平时没用过,我们都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不会武。   爹爹进来后,连一眼都没看我,而是直接到了床边,去看仍在熟睡的你。他小心翼翼的帮你掩好襟口,盖好被子,然后还俯□去,轻轻的在你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那小心温柔的样子,是我长这么大从没看见过的。我是爹爹最喜欢的儿子,可现在,这个最喜欢的儿子被剑插穿了钉在一边他视若无睹,却去亲吻那个正在熟睡的不得宠的孩子。那一刹时,我就明白了,全府上下这么多兄弟姐妹,所有人加起来,怕是都没有一个你在爹爹心目中重要,虽然平时他从未对你讲过一句半句关怀的话。   安顿好了你,爹爹的情绪也平复了好多,脸色也不象刚才那样铁青了,他坐在床头,温柔的抚摸着你那象极了他的小脸,头也不回道:‘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需要你的解释。’他的声音那么冷淡,似乎只要我的答案让他不满意了,他会毫不在乎的让我在这个世上消失。   从知道我爱上你之后,我早就存了必死的心,我冷笑着回答他:‘不为什么,我爱她,我为她发疯了。’我以为这个让世人震惊的答案会激怒了他,他会再赏我一剑,结束我痛苦不堪的人生。可我没料到,他却是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伤感道:‘爱上一个永远不会回应自己的人,很痛苦,是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可在他面前,我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感情,我回答他道:‘只要我得到了西西,我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听了我的话,爹爹终于站起了身子,转过身来正面看我了,他向我幽幽叹道:‘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太懂。有时候,得到了,比得不到还要痛苦。’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也不再向我解释,只是淡淡道:‘如果你死不了,从明天起,血饮楼就是你的了。不要再来找她了,我不会让你玷污了她。’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血饮楼,是爹爹的。   接管了血饮楼后,我苦练武功,每当我觉得有进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回杜府看你。可每次只要我一出现在你的院子外面,爹爹必定拿了一柄铁剑,将我阻在你的院墙之外。一年之中,他挡了我二十五次。我去的时间并不固定,我怀疑他是不是每晚都守在你的院子外面,这样才可能随时随地的挡住我。我知道我的武功离他还差很远,这样下去是怎么也打不败他的。为了能早日见到你,我闭关一年,摒弃了外面的一切消息,苦练武功。可等我出关之后,见到的第一样东西,竟然是他留给我的一封信。   在信中,他说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有一件事始终放心不下,那就是你。他本想在离世之前帮你找一户好人家,可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他知你不会争宠,怕你嫁过去了会受委屈。思虑再三,仍是决定将你托付给我,因为他知道,只有我是真心真意爱着你的。他还说,他死后,你必定争不来家产,他已经嘱咐老管家将一块偏远的山地划给你,然后让我去那里接你。我立刻按爹爹信中所写的地址去找你,果然找到了你。。。”   我以为,当四哥说他对我做出的种种不堪之事时,我已经够惊震的了。   可没想到,他有关爹爹的话,却是更深的震惊到了我,完完全全的颠覆了我对杜明锋的所有认知。   在我记忆中,杜明锋是讨厌我的,在过年给我们发压岁钱时,他会笑着抚摸每个人的头颈,轮到我时却偏偏冷颜相对。   在家宴之上,他高兴之时,每每也给子女挟菜,却从没有一箸落到我的碗里。   偶尔他也会和颜悦色的考较大家的功课,每个人都会问到,却永远不会有半句问到我身上。   我以为他是恨我的,恨我如他一样薄情,连娘亲去世都没掉一滴眼泪。   可现在,我真的不敢那么肯定了,他是否真的如我想象的那样薄情。。。   ☆、第 102 章   爹爹的十几个孩子中,只有我与爹爹最相象,不论是相貌还是性子。   正因为我以为他象我一样薄情,所以从没有费心去了解过他的一切。   即便当初,他毅然决然的要将娘亲的灵柩送到南方去安葬,我也从没想过他这与众不同的动作背后的用意。   他太过冷淡,不管对着谁,都没有太多的言语,大多数的时候,只是静静的聆听,极少向谁说出自己的意见,表达自己的感情。   长这么大,我和他说过的话,一共超不过二十句。   我实在看不出,在他冷冷的面容后面,有着一颗疼爱着我的心。   我忽然想起一件极小极小的事情,在一次家宴时,正巧有一位贵客来访,那位客人极喜欢孩子,爹爹见状,就将我们一一介绍给那人,别人的名字他都说对了,惟有轮到我时,他顿了顿,才说道:“这是我第十三个孩子,叫月月。”   当时我只觉得万分失望,爹爹真是对我忽略到了极点,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会叫错。   我们这一辈的孩子,都叫杜月什么,每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月字,我又怎么可能会叫月月呢。   可现在想来,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只是不想叫出那个“西”字。   再加上他和四哥说的话,是不是可以推测出,爹爹是知道傅亭西的。   他知道傅亭西和娘的感情,也知道我的名字来源于傅亭西,是以,他宁愿喊我月月,也不喊我月西或西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说爱上一个永远不会回应自己的人很痛苦,那应该是真的了。   我不知道他和娘亲是如何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何时何地认识的,我知道的是,他们是在成亲前认识的。   因为以前娘亲的书房中曾挂过一幅画,画中,还是少女的娘亲打着一把青纸伞,安静的站在一座古老的石桥上。那幅画,是出自爹爹的手笔。   奇怪的是,当娘亲去世后,这幅画,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爹爹收走了吧。   我和爹爹的性子最接近,现在由我来想爹爹临终时对我的安排,却发现他将我托付给四哥,应该是我最好的结局。   杜府是富豪之家,谅来爹爹给我找的人家,也是差不多门当户对的大富大贵之家,可大富大贵之家的男子,又怎么可能只娶一房妻子?我性子淡,肯定做不来争风吃醋,邀宠献媚之事,被冷落一生是最可能的事情。   想来爹爹必是怕我过的凄惨,这才不得已,宁愿背了骂名,也要以父之命,让四哥照顾我一生。   因为他知道,四哥发疯似的爱着我,我跟他,必不会受一丁点的委屈与伤害。   胡夜鸣曾问过我,是不是别的男人给我琅上天那种生活,我也可以和他恩恩爱爱的过一生。他当时说了骆尘净,说了江一苇,却没有说四哥。想来他认为我和四哥是亲兄妹,我再如何,也不可能和自己的亲生哥哥成亲。   可若有父命呢?   可若真的在与世隔绝中只与四哥天天相对呢?   在没有礼教束缚的世外桃源中,这些事情,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只是,爹爹算计的再周到,却没有想到,他去世的太早,四哥闭关的时候又太长了些,而且四哥的事情又太多了一些,等四哥真正想要带我走的时候,江一苇,骆尘净和胡夜鸣,已经顺次来到了我身边。   我一心想着爹爹的事,错过了四哥不少的经历。   等我静下心来再听时,只听他道:“。。。知道你喜欢上了那个骆师爷,西西,四哥嫉妒的疯了。西西是我的,是爹爹将你交给我的,我怎么可能容许别人将你抢走。除了杀掉他,我想不出别的可以让我心安的法子。可没料到,这位文文弱弱的骆师爷,竟然大有来头,我倾整个血饮楼之力,竟然无法击杀得了他。十公子的传人,果然不是平庸之辈,也不怪只见过咱们区区两面,竟然就已经看出了我对你的心思。   西山之上,西西又一次让我惊讶了,那位高贵的公子,也不知你是怎么认识的,竟然还会法术。一晃眼间,竟然将我带到了十八层地狱。从第一层开始,他带我一直观看到十八层,然后很不客气的警告我,,<乱>伦是人间地下最大的重罪,死后必堕地狱之中,他让我好好想想,若是真的爱你,是不是忍心看着你在地狱中受尽折磨。   这位公子是个聪慧至极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弱点。西西,我爱你都爱到骨子里去了,自然舍不得你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一想到你那柔弱的身子将会因我而受尽苦楚,我终于退缩了。。。   可是,我的人退缩了,心却没有退缩,我那么爱西西,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失去西西的痛苦。当听到你成亲的消息时,西西,天塌地陷都不足以形容四哥的痛苦。   四哥不能没有你,纵使下地狱,纵使永世不得轮回,四哥也认了。四哥不想让西西也下地狱,所以,四哥点了西西的穴道。自古以来,被杀的人从不和杀人的一起被送进地狱,那么被兄长强迫的妹妹,也不会被认做是乱<伦><通>奸,也不会被下到地狱。西西,得到你这一生,四哥满足了,纵使以后将十八层地狱轮个遍,四哥也会是带着笑的。。。”   四哥讲完了,凄楚又满足的向着我微笑。   我知道四哥的凄楚,不是因为他会下地狱,而是因为到那时,他无法再照顾我,从而感到了无奈。   他的满足,是因为他可以一偿夙愿,可以以丈夫的身份陪在我身边,与我终成夫妻。   面对着对我情深似海的四哥,我不知我该用什么言语来回馈给他。   爱一个人不是错,即便他爱错了对象,爱情本身没有错。   如果没有胡夜鸣,没有骆尘净,如果从爹爹一去世后,他就将我接到只有我们俩人的地方,在他如此的深情之下,时间长久了,我未必不会接受于他。   可那只是如果,不是事实。   事实就是我们没有长久的时候来培养感情,而我,在父亲去世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匆匆嫁给了胡夜鸣。   抛却我与胡夜鸣的感情不说,只要想到四哥以后会将十八层地狱轮个遍,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阻止了四哥这个执拗的念头。   四哥讲完了故事,低下头来,轻轻的吻着我,眼中又换成了一片柔情。   我知道我必须说点什么,不然四哥的欲望,怕是又要起来了。   想了想,终是觉得无话可说。   在四哥如山般沉重的感情面前,我想说的任何话,都轻渺的如同一阵风,看不见一点重量。   无奈的闭了闭眼,我狠狠心肠,轻轻道:“四哥,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现在,妹妹想求你一件事。”   四哥温柔的啄着我头发,放软了声音道:“西西求四哥的事,四哥一定办到。不过若是让四哥离开你的要求,西西就不要提了。”   我淡淡道:“不是。我是想求四哥,你一剑杀了我吧!”   四哥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抱着我的胳膊,箍得我死紧死紧的。   “西西,你就这么讨厌四哥,宁可死,也不愿和四哥在一起么?”四哥的声音,古怪又阴郁,充满了不甘和失望。   四哥对我有情,我未尝对他无意。只不过,他给我的是爱情,我给他的,却是亲情。   他陪我的那五年,我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可那点点滴滴,我从没有忘记过。   他为了我,不惜堕入地狱,可他从没想过,我是不是愿意看到他为我堕入地狱。   如果我死掉,可以让他免堕地狱的话,我不惜此身。   只是,这话我不能说,如果说出来,只会更加助长四哥对我的感情。   于是我用极平淡的声音道:“我知道四哥对我情深,可我已经嫁人了,无法再回报给你什么。女子要从一而终,四哥若拿走我的清白,他日我必会以死明志。你看得了我一时,却看不了我一世,求死,我总会有机会的。四哥,我清清白白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就让我清清白白的离开这个世界吧。你若成全了我,就是在九泉之下,我也必定感激于你。”   我这话说的极重,四哥心中若真有我,必会为我所挟,不会轻易再打我的主意。那十八层地狱,也会因此远去了。   这也算置诸死地而后生吧。   果然,听了我的话,四哥沉默了。   见到四哥如此情状,我心中暗喜,这样看来,事情应该是有回转的余地了吧。   四哥想了好久,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极为郑重的又问了我一次:“西西,和四哥在一起,就真的这样让你为难么?你宁愿死,也不愿陪在四哥身边?”   我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转机,肯定道:“四哥,我的肩膀太过柔弱,还扛不起<乱>伦这么重的担子。我只愿咱们各自成家,然后象正常的兄妹那样走动,我就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   四哥挤出一个嘲讽又失落的苦笑,然后他替我整理好衣服,轻轻将我放到床上,低声道:“好。西西你等会儿,让四哥好好想想。”   说罢,他站在床前,深深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了门口。   他一开门,猛烈的风呼呼的刮进了屋子,将洁白的帷帐吹散,正好飘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只得闭上了眼睛。   等那帷帐又飘过去后,我才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房门已经又关上了,四哥,也不在房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JJ抽风,101章忽隐忽现,买了没看见的同志们不要慌,等抽过去再看就行了,钱不会白花的。今天状态好,天气不错,宝宝也没太烦我,多写一章吧。下一章大家想看到的人物,基本上全都出场了,嗯,临结局最后大清点。   ☆、第 103 章   四哥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传回来一点声音,我木木的躺在床上,等着他来宣决我的命运。   我不喜欢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可形势没人强,我没得选。   我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瞎想一些没用的东西,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四哥不放弃我,把我变成他的人,我不能接受乱伦,又愧对胡夜鸣,只有自尽;四哥若放过我,他不用下地狱我不用死,只是当这层纸已经挑破后,我们还能不能象正常兄妹那样往来,说不清。   过了好久,我估计得有半个多时辰,四哥才又推门而入。   他径自向我走了过来,然后坐在了床沿上,低下头来看我。   我留神去看他的表情,却发现四哥的脸色很平静,刚才的痴迷不见了,痛苦也不见了。   四哥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发,轻轻道:“西西,四哥都忘了问你,你嫁的夫君,是西山上对我用法术的那位公子么?”   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这件事,不过我仍是回答了他:“嗯。”   四哥又道:“我早就料到是他了,能把你藏的这么好,让我两年也找不到,肯定是他施了法术的原因吧。西西,他的家世如何,可有姬妾?他的爹娘喜不喜欢你,他的姐妹有没有刁难你?”   “他爹娘早就去世了,只有一个哥哥,也早亡了。他哥哥留下一个小女儿,由我们养着,小家伙很可爱,十分喜欢我。他很富有,和杜家几乎不相上下,生活是不用愁的。他没有姬妾,他向我说过,只娶我一个,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他待我是极好的,成亲两年多,我们从没有红了脸吵过架。”我尽量说的详细些,让四哥更多的了解我现在的生活,从而能让他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四哥点点头:“若是别人有万贯家财还说不纳妾,我可能不信,若是他说,我却是信的,他的性子有些高傲,若给你承诺,肯定是能做到的。”   我倒是惊奇的看了看四哥,没想到,四哥对胡夜鸣的印象还不错。   四哥又接着问道:“西西,你喜欢和他在一起,是么?”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   四哥俯□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喜欢他,多过喜欢四哥,是么?”   我闭上眼睛,等四哥不再亲我了,才又睁开眼睛道:“不同的。我对他是男女之情,对四哥,是兄妹亲情。”   四哥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四哥一直怕你被欺负,现在看来,你过的很好,至少要比不情不愿的呆在四哥身边好,那四哥也就不强求什么了。”   四哥竟然想通了?   我大喜过望。   我实在没有想到,对我执拗了这么多年的四哥,竟然在这个时候,能洒脱的放下这段感情。   我有些不可置信道:“四哥,你说真的么?”   四哥微微一笑:“西西想让四哥做回哥哥,那四哥就做回哥哥吧,以后,四哥绝不会再用这件事来烦扰西西了。”   我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在做一场心仪了许久的美梦。   从知道四哥对我起了异样心思之后,我一直为这件事在苦恼着。   既不想失去陪伴了我五年的哥哥,又确实对他没有男女感情。   舍不得四哥,又怕伤了四哥。   而现在,四哥终于替我了结了这个忧虑,我的欢喜,溢于言表,挡也挡不住。   四哥看着我高兴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他凑过来,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开玩笑道:“西西,真得不再考虑一下四哥么?枉费了四哥那么爱你。。。”   我心情好极了,不在乎四哥的玩笑,回答他道:“四哥永远是哥哥,我的亲哥哥,嗯,最亲最喜欢的哥哥。”   四哥的手指不舍的在我脸上流连不去,他痴痴的望着我,柔声道:“西西,让四哥再好好亲你一下好么?过了今晚,四哥就要变回哥哥了,就再也不能亲西西了。”   “四哥。。。”我望着四哥苦笑,终归是要结束,这又是何苦呢?   “西西,最后一次了,不要拒绝四哥,好么?”四哥爱恋的看着我,声音柔和如春风。   知道他是想要和过去做个告别,也实在不忍心再看他痴情又伤感的眼神,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灼热的呼吸离我越来越近,暖暖的气息拂在我脸上,四哥的唇,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轻轻一吻后,四哥在我耳边低笑道:“既然我的西西不太愿意,那四哥就在西西的脸上凑合亲一下吧。”   还未等我有所回应,四哥忽然埋首在我的肩窝,暗暗哑哑低声道:“西西,四哥爱你,四哥做了这么多年的梦,一直想着让西西成为四哥的妻子,可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西西,我爱你,我爱你,四哥爱你。。。”   在四哥的低沉的表白中,我的泪潸然滑落。   不是同情四哥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是恨自己无法回应这么深沉的感情。   若我们不是亲兄妹,若我没有成亲,或许,或许四哥不会这么痛苦,我们都不用这么痛苦。   只恨苍天作弄。。。我和四哥身上,始终流着相同的血。   我的泪流到了四哥的脸上,四哥从我的肩窝抬起头,一边帮我抹去脸上的泪,一边感叹道:“有西西为四哥流的泪,四哥这辈子,什么都值了。”   我哽咽着声音喊他道:“四哥。。。”   四哥向我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一如从前他哄我开心时那样的笑了:“好啦,你要再哭,四哥就更舍不得你了。西西,不要因为四哥哭,你以后只要偶尔还能想起四哥这么爱过你,四哥就什么都满足了。”   我含着泪向他笑道:“不会的,我不会忘的。”   四哥满足的笑了。   扯过被子,轻轻的盖在我身上,然后又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折腾了一夜,西西早就困了吧。趁着天还没亮,你先睡一会儿。西西不要害怕,安心的睡吧,四哥就在外面守护着你。”   在四哥温柔的注视中,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今天一天费心又费力,脑筋紧绷的如同一根弦,现在一松懈下来,困顿立刻就涌了上来。   知道有四哥的保护,我会很安全,没用多大功夫,我就已经进入了迷糊状态。   最后的意识,是四哥在我唇上轻轻吻了好久,然后门扉轻响,四哥出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做梦了。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睡着睡着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做梦了。   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我的身体却没有醒过来,仍在沉睡。   我梦见四哥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坐在悬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一直划,一直划,划的地上满了,又伸出脚去用鞋底把字迹抹平,然后再划,划满了再抹平,抹平了再划。。。他拧着眉,无意识的一直重复着这个枯燥的过程,不知道那走神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山风很大,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却浑然没有觉得冷,仍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划着字。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天色渐渐发白了,他才悲凉的长叹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伸出手去,开始脱身上那件红色的喜服。   他似乎十分留恋这件衣服,脱的很慢,很仔细。   终于把这件衣服脱下来后,他将这件衣服捧到嘴边,轻轻的在那柔软的布料上吻了一下,目光中,柔情闪现。   “西西——”撕心裂肺的低喊一声,四哥猛的将那件衣服向后一抛,大红的喜服如同一片落叶,迅速被山风卷入了半空。   未等喜服落地,四哥一跃身,将自己抛入了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崖。   四哥下落的速度很快,山风呼啸在耳边如同凄厉的鬼叫,崖间白茫茫的云雾,翻滚蔓延着,铺了个无边无际。。。   “四哥——”我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随即,心口传来一阵巨痛,就象有人拿刀生生的割走了我的心。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汹涌的泪水仍是奔腾着从眼角涌了出来。   四哥死了。。。   四哥死了。。。   四哥跳崖了。。。   我要去找四哥,去找四哥。   我极力想挣扎起来,可身体却一动没动。   这时我才想起,四哥没有给我解穴。   “四哥——”   “四哥——”   “四哥——”   我躺在床上,发疯了似的大声喊叫,仍然抱着一线希望,盼望着奇迹能够出现,四哥能够从那扇门中走进来。   可任我喊哑了嗓子,喊得嘴角滴血,四哥仍没有回来,回应我的,除了呼啸的山风,还是山风。   泪水象永不停息的河,在我脸上肆虐横流。   我绝望的哭泣,绝望的叫喊着四哥。。。   从天蒙蒙亮,一直哭到太阳初升,从太阳初升,一直哭到日影照到我的身上。。。   时间变成了沉重的石磨,将我的眼泪和伤心,一点一点的慢慢研磨着,一点一点的细细煎熬着。   这一刻,我宁愿死去的人是我!   不知又哭了多久,当我已经变得奄奄一息,觉得自己快要追随四哥而去的时候,有一双手轻轻的将我抱了起来。   四哥?   我强撑了最后的精神,睁开了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   一张焦急的脸庞模糊的映入我的眼帘。   我张了张嘴,声音如同沙砾般粗糙:“胡夜鸣,四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登陆半天才上来,真不容易。这几天实在没精神,天天恶心的很,胃里也酸的很,吃不下东西,吃点东西也消化不了,中午吃的饭,常常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觉得胃里胀的不行。。。现在自己怀孕了,才知道当了妈妈的女人多不容易,真是佩服已经当了妈妈的朋友们,十个月,大家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再说两句文的事,周五之前肯定会完结,因为周六我要回老家了,养胎,陪妈妈,不打算再接触电脑了。小江交代清楚了,四哥交代清楚了,下一章交代骆尘净,估计还有三五章吧,这文就真的OVER了。   ☆、第 104 章   “西西,你镇静一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胡夜鸣把我抱在怀里,试图安抚我失控的情绪。   “解。。。穴。。。”我一说话,嗓子疼的好象刀割。   胡夜鸣把手托在我的后背上,一阵暖流涌过,我僵硬的胳膊落到了半空。   一发现自己能动了,我立刻挣扎着下地:“四哥。。。”   “西西,你别动,我来。”胡夜鸣一把将我抱起来,大踏步的就向外走。   出得房间,是一个极小的小院,我这才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是四哥临时落脚的地方,小的可怜。   胡夜鸣抱着我穿过这小院子,外面,是一片宽阔的山地,而山地的另一边,就是无遮无挡的山崖,山崖边,一块巨大的石头横卧其上。   “石头。。。北边。。。”就是在那里,四哥用树枝划来划去,不知写的什么。   到了石头边,努力的向地上看,希望能看见四哥留下来的只言片字。   可惜这里是山顶,土少石多,略有的一些浮沙,也被山风给吹跑了。   找了好久,只在山石的脚下,看见了两个若有若无的字:没有。   没有?   没有什么?   是没有了希望,还是没有了未来,还是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心里一阵巨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狠狠的咬了咬舌尖,疼痛瞬时将快要晕倒的欲望击退了。   我指指崖下,艰难的向胡夜鸣道:“四哥。。。在下面。。。”   “西西,不要怕,我带你去崖下找他。”胡夜鸣小心的抱着我,一纵身,跃下了山崖。   风尖利的在耳边呼啸,刮到脸上,如细小的鞭子一下下抽过。   我偎在胡夜鸣怀中,紧紧的闭着眼睛。   那时的四哥,在这不断的下落中,在想着什么呢?   是解脱的轻松,还是对这个世界仍有留恋?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死亡又是如此的痛苦。   在重复四哥这最后生命的路程中,我生不如死。   不知胡夜鸣用了什么法术,当我们落到崖底的时候,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我睁开红肿的眼睛,焦急的向下看去,去寻找四哥。   从半空看去,崖底下,郁郁葱葱的好大一片青松,而一个青色的身影,静静的卧在这片青松之中。   是四哥,是四哥!   脱掉新郎喜袍的四哥,穿的正是青色的衣服。   近了,离四哥越来越近了。。。   我按着胸口,按住了剧烈跳动的心脏,眼角抽痛的厉害,却再也没有眼泪流出。   “西西,不要看!”胡夜鸣低喊一声,伸出手来挡我的眼睛。   可惜已经迟了。   我看见红色的鲜血染满了山石,白色的脑浆喷溅的到处都是。。。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翻白着眼睛,晕死在了胡夜鸣的怀里。   不知晕了多长时间,我才迷迷糊糊的转醒过来。   睁大着眼睛发呆了良久,才明白过来四哥走了,我晕了过去,现在又醒来了。   心中竟然涌出了涩涩的苦,酸酸的痛还有无尽的怅然。   为什么我没有随四哥一起去啊,我真的不想再活在这个痛苦的人间了。   想到四哥,我忍不住的想要哭泣,可眼睛胀的厉害,却流不出半滴泪来,好象在那个悲伤的上午,我已经把眼泪全都流光了。   “小姐,你醒啦?”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我的伤心。   我略略转了转头,看见三娘拿了烛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端着食盘的燕儿。   原来,天已经黑了么?   我竟然已是晕了半天。   三娘一边将烛台放到桌上,一边说道:“小姐饿了吧,起来喝点粥吧。姑爷临走前一个劲的吩咐,让我们照顾好小姐。四少爷的事,姑爷说他会办好的,他回来后就带着那个胡连胡管家去送四少爷了,说是要将四少爷的灵柩送到他娘亲那里去,让小姐不要胡思乱想,有事情等他回来再商量。”   去送四哥?   应该是胡连去送吧。   今天不是胡夜鸣回来的时间,他肯定不能离开妖魔道太长时间,想必是找了个藉口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冒然回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若为了我再赔上一个。。。   我真是百死不足以谢罪了。   燕儿端了粥来喂我,我哪里可能有胃口吃得下。   躲开燕儿送到嘴边的粥,我摇了摇头。   “烧水,洗澡。”   吐出这四个字,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拒绝再与她们说话,也拒绝她们再喂我吃饭。   三娘叹了口气,替我压了压被子,带着燕儿出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三娘和燕儿抬了浴桶进来。   待她们退下,我坐起身来,慢慢脱掉衣服,泡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中。   水有点热,我皱了皱眉头,忍耐了。   顺着桶壁滑坐在桶里,我倾□子,将头埋入水中,令人窒息的感觉即刻清晰传来。   直憋得头晕眼花,再不起身就得喝洗澡水了,我才抬起了满是水痕的脸。   我好想哭。。。   胡夜鸣曾说过,爹爹将杜家的福气占尽了,我们做儿女的自然都会命薄一些。   现在想来,这话是对的。   四哥英年早丧,已经是薄命中的薄命了。   而我,在这短短二十年的时光中,一直在不停的失去,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六岁时,失去了傅亭西。   七岁时,失去了娘亲。   十二岁时,守了我五年的四哥不告而别。   十五岁时,杜明锋与世长辞。   十六岁时,骆尘净舍我而去。   二十岁时,四哥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再一次离开了我。   我不知道人活着,要经历多少次伤痛,要眼睁睁的看着失去多少亲人。   死去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可还活着的我呢?   当这些伤痛全加诸在我身上时,我再也无力承受。   傅亭西去世以后,我还有娘亲,所以我只是少言寡语了一些,却没有觉得生无可望。   娘亲抛下我之后,我彻底封闭了自己,隔绝了世界,而还是小小少年的四哥,却给了我一丝生的希望。   而现在,当四哥绝决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还拥有什么?   胡夜鸣么?   我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拥有他了。   若他真是我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不陪在我身边呢?   我需要他,我需要有人来陪着我,来给我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安全。   四哥走了,他仿佛把我的一切同时带走了。   我感觉心里好空,身体好冷,这个世界,再无我的立足之地。   我如此的需要温暖,可我惟一拥有的那个人。。。他不在我身边。。。   收拢了双臂,我抱膝坐在水中。   温热的水,暖暖的将我包围。   到了此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所拥有的温暖,从始至终,只有它而已。   失神的在水中坐了良久,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水早已凉透,而我在冰凉的水中,已经坐了半宿。   草草抹干了身上的水珠,穿上睡衣,也没等头发干了,我就呆呆的躺到床上去了。   想四哥,想着这么多年来,他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从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少年,到那个傲气凌云的青年男子。。。和四哥在一起的时光,是如此清晰又分明的在我脑中不断显现。   在悲伤的回忆中,我一夜未眠。   可能泡凉水的时间太长了,天还没亮我就发起了高烧,身体炭一般的热,似乎能生生的把我烤熟一样。   三娘和两个丫环试图喂我喝药吃粥,可不管是药还粥,只在胃里打个转,立刻就会被我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连着三天,我水米未进,在琅上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点肉,短短几天内,迅速耗了下去。   只是不进饮食也就罢了,而事实上,我的状况远远比这还要糟糕。   从四哥出事后,我再也睡不着觉了,每次刚一进入梦乡,那红的白的就满目扑来,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三娘好心,怕我害怕,来与我做了一夜的伴。   可这一点用都没有,即便有她在旁边,我仍是没有一丁点的安全感,仍是噩梦不断。   我也不耐烦她在我房里睡,只一夜就又叫她回去了。   连续几天没有睡眠,我的精神变得奇差无比,有时会忽然头痛欲裂,有时又会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想,甚至,我已经有些分不清日子了。   我只记得胡夜鸣五天会回来一次,可现在离他上次回来是几天了,我已经数不清了。   我的脑子开始变得混沌不堪,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有时候却又想起自己还拥有一个人。   当一天夜里,我缩在床角捶打自己疼痛难忍的脑袋时,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将我揽入了一个带着微微香味的怀抱。   他的气息我似乎很熟悉,他的怀抱我似乎很依恋。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我可以放心睡觉不用担心噩梦侵扰的地方。   没有迟疑的,我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偎在他温暖的怀里,终于安心的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吐了五个月的xujinhengheng和348046572,我忽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我才两个多月,就已经难受的要受不了了,五个月,真是要命了。。。jansjane1983更伟大,竟然是个双胞胎,真难为你十个月怎么挺过来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了。。。这十个月,真的是太辛苦了。。。唉,我还有七个多月要熬,想想都觉得艰苦。。。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千万别让我五个月的时候还吐,三个月就行了,多了真接受不了啊。。。   ☆、第 105 章   这一觉,睡得很沉。   没有做梦,有的只是无尽的沉睡。   这一觉,睡得也很长。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桌上的灯烛提醒着我,现在的时间还是夜晚。   我这是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么?   我思索片刻,这个问题也没想明白,可伴随着清醒思绪而来的,是四哥那带着宠爱的笑颜。   四哥。。。   眼睛胀痛,我举起手,无力的蒙上了流不出泪水的眼睛——我仍是无法忘记他。   细想前尘,我心中生出了无尽的悔意。   其实四哥的死,我应该早有预警的。   若我再细心一点,若我再谨慎一点,或许,四哥就不会死了。   四哥第二次来秣马看我的时候,我就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中,四哥在空中急速的下坠。   这个梦,与四哥临死前我做的梦,一模一样。   我若是用心一点,把这个梦放在心上,四哥未必会如此的离我而去。   还有,在观音殿抽的那个签,其实很灵验的。   当时我只是当一时游戏,没有把这签当回事,可现在想来,我和四哥分开两年多,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何偏偏在那天想他呢?这二十年来,我从没抽过签,为何偏偏那天就去抽签了呢?   冥冥之中,未尝不是菩萨想要给我的预兆。   那签,现在想来,却正好合了四哥的事情。   李广,自杀死的。四哥,也是自尽的。   青松影里醉朦胧。。。四哥果然永远长眠在了那一片青松之中。   如果。。。如果当日我信了菩萨,信了那灵签。。。   都是我害了四哥。。。   我正躺在床上悔恨不已,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一个身影随即推门而入。   一见我是醒着的,端着食盘的胡夜鸣竟然怔了一下。   可能是烛光昏暗的原因,今晚的胡夜鸣,看上去脸色有些黯淡,不如平常那么白皙,精神也不象平常那么好。   “西西,你醒啦?”胡夜鸣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来到了我面前,坐在了我旁边。   这几天,虽然时尔糊涂时尔清醒,可我知道自己是想着他的。   夫妻两年,我已经习惯依赖他了,已经习惯在他怀中得到安慰了。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他,已经是快要想疯了。   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一个一个的失去了,到如今,我惟一拥有的,就只有他了。   现在,他如此安静的坐在了我面前,我再也忍不住,挣扎着坐了起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感受到了我的不安,胡夜鸣将食盘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伸出双臂,将我拥入了怀里。   他的身体,有着暖暖的温度,他的心跳,沉稳有力。   他是活的,他是活生生的在我面前的!   感到安慰的同时,我又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我好怕,怕象失去娘亲和四哥一样失去他。   我好怕,怕他这一刻在我身边下一刻就要抛下我离开这个世界。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没有什么人是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的。   有一天,会不会在一眨眼间,他也只留给我一片冰冷。。。   恐惧如同野草,一旦在我心中扎了根,立刻疯长了起来。   我不要失去他。。。   他是我惟一的拥有。。。   不能失去。。。   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   象要证明什么一样,我低下头去,拼命的去解胡夜鸣的腰带。   一只手按住了我急切又颤抖的手,胡夜鸣的声音轻轻传来:“西西,不要这样。。。”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打得我头脑发懵。   等我晕头晕脑的明白过来后,才意识到,他。。。拒绝了我!   手停住了,我的身体在他怀里挺直了。   绝望如同一桶冰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虽主动的时候很少,可仅有的那几次,他从没拒绝过我。   而现在,在四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说:“西西,不要这样。。。”   他介意四哥的事了么?   他嫌弃我了?   他是不是也打算不要我了?   是不是,连我惟一拥有的人,我也要失去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傻住了。   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大概也猜出了我所想,胡夜鸣急急解释道:“西西,不要瞎想,我不是不想要你,只是你的身体太弱,已经禁不住□了。”   是这样么?   是我想多了么?   他焦虑不安的亲吻着我,一下又一下,似乎在给我安慰,又在给我保证。   他这么着急,原来,他还是要我的呵。。。   可是,四哥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只剩了一个空壳给我,我觉得自己身体里空荡荡的,我需要胡夜鸣的安慰和温暖来填满我这空空的身体。   我极力的想要挣脱他的手,执着的再去扯他的腰带,对他忧虑的话,置若罔闻。   胡夜鸣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我道:“西西,你喝了这碗粥,等喝完了,你想对我怎么样都行,先喝粥,好不好?”   喝粥,可我的肚子一点也不饿。   只是胡夜鸣的手坚决的按着我,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不退步,他也不会退步。   我看了看胡夜鸣,又看了看那碗粥,觉得胡夜鸣比粥重要,于是点头同意了。   胡夜鸣松开我的手,连忙端起了粥,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见我张嘴喝下去了,他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可能是心里有所惦记的原因吧,这一次,我没有吐,只是喝了半碗后,已经撑的不行,再也喝不下去了。   见我真的饱了,胡夜鸣也就不再勉强我了,放下了碗,利索的上了床。   “西西,来吧。。。”那大义凛然的样子,似乎不是要行房,而是要上刑场一般。   我曾说过,和胡夜鸣在一起,永远不会沉闷,他就是那种人,巧言妙语能随时随地的让人开心一些。   现在,被他这滑稽的样子一冲,我心中的哀愁果然减轻了一点。   只是,我的愁苦实在太多了,减少的这一点点,实在是微乎其微——我还是想要他。   抽掉他的腰带,解开他的衣服。。。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展现在我面前。   扒光了他,我三两下甩掉自己的睡衣,迫不及待的趴到了他的身上。   我们的身体,紧紧密密的贴在了一起。   他的肌肤,光滑细腻,他的身体,修长匀称。   他身体的温度,没有任何阻隔的,全部传递给了我。   这个人,是我的啊。。。   是我的啊。。。   我惟一的,也是全部的拥有。。。   胡夜鸣爱恋的抚摸着我的身体,他手指所过之处,似乎带着某种东西,一点一点的在填充着我空虚的身体。   接受着他的爱抚,我把头枕在他的胸口,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幸福。。。胡夜鸣给我的幸福。。。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躺了好久,终归是我打破了这温情:“胡夜鸣,你会不会离开我?”   胡夜鸣柔声道:“不会的,西西,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都陪着你。”   永远么?   永远好长。   这么长的时间,我终于可以不用失去了吧。   我挺起身子,眼睛亮亮的盯着胡夜鸣,认真的问道:“胡夜鸣,你是我的,是不是?”   胡夜鸣细长的眼睛里含着温柔的笑:“我自然是你的,你自然也是我的,咱们是夫妻啊。”   夫妻,对了,我们是夫妻,是应该彼此拥有的。   得了他的保证,我空落落的心,总算踏实了下来,我满足的又趴回了他的身上。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只听胡夜鸣轻声问道:“西西,你会离开我么?”   离开他?   我还能离开他么?   离开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真的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我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不会,既然做了夫妻,那就一直做下去,做一辈子吧。”   “好,咱们做一辈子夫妻。”胡夜鸣搂的我越发紧了。   这一夜,我们终究没有房事,也没有说太多的话,我在胡夜鸣怀里蜷了一夜,不知何时朦胧睡去了,没有做噩梦。   而胡夜鸣就象抚摸小猫一样,温柔的爱抚安慰了我一整晚。   睡得晚,当然起的也迟了,等我睡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我的午饭,仍是胡夜鸣喂我喝的粥。   有他在身边,我的情绪好了许多,吃饭喝药也不吐了。   只是,在这明晃晃的大白天,我发现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脸上时常会流露出一股疲惫之色。   “你脸色很差,是不是上次,妖魔道出事了?”我忍不住担心的问了起来。   胡夜鸣勉强笑笑:“妖魔道没事,我只是灵力透支过度。本来想等你吃完再告诉你,现在说也一样吧。等你吃完饭,我就要回妖魔道了。”   “这么早?”只陪我一夜,就又要离开吗?   胡夜鸣又喂我一勺粥,这才道:“我需要时间来恢复灵力,要不然,我的灵力不够用,下面的结界会无法完成,那时可真是要糟糕了。”   我知道妖魔道比我重要,自然不会阻拦于他。   可是,我也想让他陪我啊。   我还没有摆脱四哥离去的梦魇,我还没有变得坚强起来,坚强到可以独自面对这巨大的悲伤。   我想他陪在我身边,给我安慰和温暖,让我能够尽快的走出这场噩梦。   紧紧的抱住胡夜鸣,死也不愿松手,我舍不得他走。。。   见我对他如此的依恋和不舍,胡夜鸣无奈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将我揽入了他的胸前。   妖魔道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的,安慰了我好大一会儿,胡夜鸣终归还是松开了我。   扶我躺在床上,帮我盖好被子,胡夜鸣爱恋的看着我,在我额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轻轻道:“西西,我爱你,为了我,坚强一点,好不好?”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点,一说这句话,我立刻陷入了更大的恐慌。   娘亲说:“西西,娘爱你。”然后她上吊了。   四哥说:“西西,四哥爱你。”然后他跳崖了。   爱我,爱我,他们爱我的方式,就是用惨烈的方式离开我,然后将我孤单的遗弃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想让别人爱我,我只想。。。不要失去。   胡夜鸣留恋的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狠下心来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泪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原定是写骆的,可昨天晚上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加这么一场,唉,比原计划又多了一章。这章其实昨晚就写完了,可我还是将它扣下了没有发,西西在通篇文章里一直是坚强的,而这一章,明显比较软弱,几次我都想将它删掉重写。今天早晨再想想,人生经过几次重大变故,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表现的比较依恋和软弱,也是人之常情,干脆就不删了,也算为下文做个铺垫。唉。。。我总这样加一点加一点的,什么时候能完文啊。。。任务艰巨。。。   ☆、第 106 章   胡夜鸣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以前所做的那些消谴,现在已经没有半分心情去做了。   怕自己又陷入悲伤的往事,我强迫着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歪着头,望着墙上的日影,一点点偏移,一点点变化,我就这样呆呆的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白天还好熬一些,可晚上的时候,那种孤单和寂寞,却是如何也排解不了的。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可独处静室,除了胡思乱想,我还能做什么?   傅亭西,娘亲,四哥。。。   脑中不断想起的,是他们生前的种种,是他们的痛苦和遗憾,还有他们走后,我这些年来形只影单的孤独。   想来想去,想的总是生命中那些悲伤,那些苦楚,还有那些难处。   越思越想,心里更加的难受,折腾来折腾去,越发的睡不着觉了。   到了半夜,只觉得脑子又有些发痛,我知道我应该睡觉了。   可眼睛闭上了,满脑子仍是四哥那日的微笑。   没有胡夜鸣在身边,我终是难以入眠。   正在我辗转反侧的时候,只听得门口有了动静。   我急忙睁开眼睛寻声望去,入目处,正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眸子。   。。。是他!!!   白衣如旧,两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苍老的印迹,他仍是我们初见时的模样。   只不过,到底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他比以前,又多了一份沉稳的气度。   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他,想了好久,觉得惟有“韵极而雅”四个字,才能配得上此时的他。   在我默默的打量他的时候,他已经关好门,轻轻的来到我面前。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看他,他对我温柔一笑,拉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伸出手,熟练的摸上了我的手腕。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了。   以前的时候,他不知道帮我诊过多少次的脉。   庆县那个小小的客栈里,他用一方帕子盖在我的腕子上,帮我第一次诊脉,而去十公子家的路上,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帮我诊一次脉,好确定我的身体状况。   现在,时隔了四年,他那修长的手指,又一次搭在了我的腕子上。   看着我们肌肤相触的地方,我只觉得一阵阵心酸。   “今天可是好多了,不过你的身子仍是虚的很,少思虑,淡饮食,慢慢调理,很快就好了。”骆尘净诊完脉,将我的胳膊又放了回来,拽过点被子,帮我盖好了。   他的动作,十分的轻柔,似乎我是琉璃瓦做的一样,稍微拿重了就会碎掉。   我努力忽略掉他的温柔,却是体会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前天晚上。。。又麻烦你了。。。”本来我就有点怀疑,那天半夜将我抱在怀里的人不是胡夜鸣,现在听了他的话,终于让我确定了那晚的人是他。   胡夜鸣不能随便离开妖魔道,既然昨天晚上是他回来的日子,那么前天晚上。。。就不应该是他了。。。妖魔道关系重大,不到命运攸关的时候,胡夜鸣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何况第二天他就要回来了,实在没有必要在那天夜里再回来一次。   何况。。。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我觉得熟悉,让我觉得安全的怀抱,除了胡夜鸣,还有一个啊。。。   骆尘净蹙眉道:“本来只想在外面看一眼,看看你是不是。。。过的很好,实在没料到,你的状况那么糟。”语气中,已经是带上了忧虑与惆怅。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道:“四哥死了。”   他回答我道:“我就是知道他死了,怕你想不开,才来这里看看的。”   知道他还在惦念我,我心里难过的紧。   一个人,究竟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忘记曾经相爱的人?   我们分开了四年,现在看来,四年,似乎远远不够。   我蜇居在琅上天中,对着胡夜鸣那样的神仙眷侣,却仍时不时的想起眼前这人,到底要再花多少的时间,我们才会真正的忘掉彼此?   琅上天,胡夜鸣,我心里狠狠抽了一下————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未婚少女了,我已经,有男人了。   用力的眨了眨眼,我艰难说道:“我。。。成亲了!”   在昏黄的烛光下,我清楚的看见,骆尘净的眼中闪过一片难以描述的痛楚。   “我。。。知道。昨天,我看见他回来了。”他的回答,同样艰难。   这个答案,如刀子般慢慢的割锯着我的心,让我痛得忍不住想哭。   可是。。。我哭不出来,我只是满脸酸楚的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他垂下眼睑,那双我曾经亲吻过的漂亮眼睛里,写满了无奈:“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听他说完这一句话,我只觉得眼睛发热,眼眶发酸。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了一个念头:若是此时我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屋子里,一片静默。   话已到此,我们都默契的不再说话了。   因为我们都知道,我已成亲,我们早已不复是郎未婚妾未嫁,可以随便接近的时候了。   有些话,不能说,说出来,除了增加彼此的痛苦,再也没有一点用处。   过了好久,骆尘净幽幽叹道:“晚上又没吃饭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桌子上一点没动的粥碗。   骆尘净站起身来,将那碗粥端了起来:“凉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热热。”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阻拦他道:“别费事了,我不饿。”   骆尘净看我坐了起来,连忙嘱咐道:“你病还没好呢,快把被子围好了,小心再冻着了。”   我听他的话,小心翼翼的用被子将自己包了起来,对他道:“我真不饿,你别出去了,被人看见不好。”   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没事,我来时用了一点点迷香,他们不会醒的。不过你放心,我用的药量少,他们只是睡得沉一点罢了,对身体不会有伤害的。”   知道他是个执着的人,他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我也没再出声反对。   他去帮我热饭了,我围坐在被子里,心中百味掺杂。   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和他单独待在一起,特别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   可。。。   可。。。可我。。。   我曾那么的爱过他啊。。。   他的怀抱,我依偎过,他的眼睛,我亲吻过。   那个时候,夜里梦里,都是他那温柔的身影,在无数个夜晚,我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情丝百结。   若没有西山的事,若没有胡夜鸣。。。   胡夜鸣,胡夜鸣。。。   这个名字,如同重锤一样,重重的敲在了我的心上。   他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夫君,他是我的相公。。。   昨天晚上抱着我,哄我入眠的人,是他啊。。。   想起胡夜鸣的温柔缱绻,想起胡夜鸣的款款深情,想起胡夜鸣的迁就宠溺,我埋首被子里,想要哭泣。   “怎么了,哪不舒服?”门扉响过,骆尘净的声音焦急传来。   我从被子中抬起头来,有气无力道:“没事。”   骆尘净仔细的观看了我一番,大概是没在我脸上看见泪吧,这才松了口气道:“是不是困了?你其实应该早睡的,总睡这么晚,很伤身的。”   他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粥,送到我嘴边。   不想被他喂,我把被子掀开来,去接勺子:“我自己来吧。”   骆尘净握着那勺子没有放手,只是幽幽的看着我,眼中满是被拒绝的感伤:“月西。。。”   听见他那么柔情的喊出我的名字,我再也狠不下心来了。   张开嘴,吃下他手中那勺粥,然后我看见了他欣慰的笑容。   一勺,一勺,又一勺。。。   我在他温柔的注视中,一口一口的喝着食不吃味的粥。   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去十公子家路上的那段时光。   我们在一路同行中,慢慢熟悉了起来。   随着路程的走远,我的病越发的沉重。   偶尔,在我半昏半迷的时候,都是他抱着我上车下车,住店投宿,然后再熬一碗苦苦的药,一勺一勺的喂给我。   那时候,就是在他的温柔照顾下,我一点一点的对他生出了情愫,想嫁给他的念头,就是在那时生出来的。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统统加起来,也就三个多月。   在别人看来,可能三个月产生不出多深的感情来。   可又有谁知道,当我十几年都坐在冰冷里,不见一点阳光的时候,这个男人带给我的温暖和关怀,有多么的让我刻骨铭心!   我们的感情,不是浅薄,不是不深,只是我们都不是擅于表达感情的人,我冷清,他知礼,我们的感情,就这样掩埋在了我们淡淡的言语中。   我边吃边走神,一碗粥在不知不觉中就吃光了。   粥吃完了,骆尘净又在我嘴里塞了一粒药丸,我也没问是治什么病的,只知道他肯定是为了我好,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乖乖的咽了下去。   我喝了粥,又吃了药,骆尘净这才心满意足了:“刚吃了饭不宜睡觉,你再挺会儿,等消消食再睡。”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我现在还没有睡意,就是让我睡,我也睡不着。   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视间,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爱意。   我躲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清咳一声,出声道:“你杀他了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冒出来这么一句,大概是这个问题我寻思太久了吧。   尽管没有前言没有后语,骆尘净仍是听懂了我的问题,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回答我道:“没下去手,他终归是我的爹爹。”   这个结果,其实我早就料到了。   骆尘净本就不是那狠厉刚决之人,更何况,他饱读圣贤书,弑父这么违背礼教的事,他绝对做不出来的。   “那。。。他承认了么?”   这个问题,骆尘净似乎有些疑惑了:“他承认安安是他杀的,可对娘亲的事,他始终沉默不语。”   我惊讶道:“别有内情?”   骆尘净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不论我怎么问,他都没有说。照他的性格,只要是他做过的事,他绝对不会推搪,可娘亲的事,他却没有承认,我也怀疑这里面有隐情。”   我忽然想起了杜明锋。   若不是听到四哥提及,我恐怕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他爱过娘亲。   他的情感,从来没有外露过哪怕半分毫。   而十公子,那么高傲一个人,会不会也象爹爹一样,将感情深深的埋在心里呢?   于是我试着分析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爱你娘亲,而你娘的去世是他心里的痛,他不愿想起这些伤心事,所以才要保持沉默呢?”   听了我的话,骆尘净失声道:“这不可能,他那种人,只知道要名要誉,怎么可能会爱别人呢?何况,那天夜里,我亲眼看见他在往外搬娘亲的尸体。”   想起当初十公子对骆尘净那低声下气的声音,我很难认同骆尘净的话。   若他不爱骆尘净,又怎么会那样苦苦哀求?   我反驳骆尘净道:“他怎么不会爱别人了?至少他爱你这个儿子。再说了,你没看见他杀你娘,没准你娘是自杀呢!”   骆尘净摇头道:“不可能是自杀,娘那么疼我和安安,又怎么可能自杀呢?”   可能想事情耗费了我的精神,我只觉得头脑发沉,眼睛发花,开始犯困了。   再也管不了他爹娘的闲事了,我打着呵欠,只想睡觉。   骆尘净发现我困得不行了,连忙扶我躺下,帮我盖好被子,轻声道:“粥里我放了安眠粉,你多睡睡觉身体才会好的快。好好睡吧,不要怕,我在旁边陪着你。”   还没来得及再向他说句话,我迅速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困了,必须得睡了,不闲聊了。   ☆、第 107 章   这一觉,自然是睡得无比的沉,等我醒过来时,明亮的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射了进来,照得房间里亮堂堂的。   看着阳光这么好,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晒过太阳。   心情霉烂的时候,晒晒太阳,总是会让人感到愉悦一些。   穿好衣服下了床,我把窗帘拉开,让灿烂的阳光倾泄满室。   屋子里亮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好好洗了洗脸,然后我坐到梳妆台前梳头。   拿起梳子,习惯性的往后面递了过去,梳子递过去了好大一会儿,仍没有人来接,我怔忡了一下,才意识到胡夜鸣不在。   把梳子落到头上,我缓缓的梳着长发。   是从什么时候,我是如此的依赖胡夜鸣了呢?   时到今日,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已经慢慢的融入了我的生活了。   镜子里,我纤白的手指正在发间穿梭,那一丝一绺的头发滑在手上,没有任何感觉。   总觉得这把秀发,只有在他的手上,才会如丝般光滑,如云般美丽。   那个漂亮的男人,专注的为我挽头发的样子,美的好象一幅画。   我想起我们新婚的第一个早晨,我望着镜子发愁,他嬉笑着接过我手里的梳子,那么灵巧的就解决了我的烦恼。   似乎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习惯了事事依赖他。   衣食住行,我从未操过心,自有他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现在想来,家中的一切,都是他在张罗,而我,除了替他沏杯茶,似乎再也没干过别的。   他将心思全放在了我的身上,给我关怀,给我温暖,还给了我他的心。   而我,又是如何回报他的呢?   表面上,夫唱妇随,我们是恩爱夫妻,可恩爱夫妻的壳子下,我可曾付出过自己的真心?   嫁给他之前,我的爱情给了别人,嫁给他后,纵使举案齐眉,心中却总是隐隐有着不甘。   虽未曾埋怨过他在西山上的过失,却也总是觉得若无西山那事,我和骆尘净还会有一丝机会。   是以,不管他对我如何的好,当骆尘净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仍是乱了分寸。   胡夜鸣可以大大方方的说,西西,我爱你。   可我呢?   与他同床共枕了两年多,却始终没有说过这三个字。   如果骆尘净没有再出现,我或许仍活在梦里,与胡夜鸣在琅上天做着所谓的恩爱夫妻。   可现在,当骆尘净带着深情再次来到我身边时,我和胡夜鸣平静生活下的危机立刻就显露了出来。   若我和骆尘净是因为我们俩的感情破裂而分开,我对他也就会彻底死心了。   可偏偏,我们是在感情最深的时候,迫于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分开的。   骆尘净放弃我,不是因为他心中没我,而是因为他不愿我背上他那纷杂的往事,是为了我着想。   我放弃骆尘净,也不是因为不爱他了,而是因为,我与别人有了肌肤之亲。   就因为心中一直有着彼此,所以他一听到我有事,会不顾一切的赶来,而我在面对他时,怎么也舍不得拒绝他的温柔。   无心无情的梳罢头,一转身间,看见了铺满阳光的那张雕花大床,床上那一对绣着双飞蝶的枕头,整整齐齐的放在被子上。   前天晚上,在这张床上。。。   有个男人陪着我躺在这张床,我趴在他的身上,问他会不会离开我,问他是不是我的。   他说他不会离开我,他说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他说我们要做一辈子夫妻。   一辈子夫妻啊。。。   我望着那张空空的床,自嘲的勾起了嘴角:杜月西,你可真是健忘,才只过了一天,你竟然已经忘记自己当初说过的话了么?   那日在车上,我对他说,有一只狐狸的漂亮壳子还没摸够。   前天晚上,我斩钉截铁的说,我不会离开他,要一直和他做一辈子夫妻。   难不成,这些话,都算不得数,都是骗人的鬼话不成?   难不成,两年的夫妻情,敌不过那三个月的爱情么?   想事情的时候,时间过的格外的快,感觉过了没多久,天色竟然已经暗了下来。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   我知道今晚骆尘净肯定还会来,不知是不想再让他担心,还是不想再让他喂我,反正吃晚饭的时候,我主动端起了碗。   等三娘她们将饭菜撤去了,我穿着严整的衣服,坐在孤灯下,等候骆尘净。   在阳光下晒了一整天,那些四哥离世带给我的悲伤和软弱,似乎都被阳光晒散了,我消失了许久的理智,也慢慢的回到了身上。   当我不厌其烦的想着胡夜鸣的点点滴滴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那么多甜蜜的情话,那么多许下的诺言,那么多紧密的纠缠,已经无法,再给另一个男人了,哪怕那个男人,是骆尘净。   我和胡夜鸣,是夫妻,就是夫妻了,尽管当初有些无奈,但也是我的选择。   和骆尘净,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我现在撇了胡夜鸣与他在一起,我又怎么可能彻底的忘掉与我同床共枕两年多的胡夜鸣,而没有一点愧疚又理所当然的和骆尘净在一起?   忘不掉,已经忘不掉了。   有些东西,已经刻进骨髓中,刻进血液里,永远都忘不掉了。   夜半的时候,骆尘净果然悄声而至。   一进门,看见我如此盛妆以待,他竟然楞住了。   我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淡淡一笑:“坐吧,等你半夜了。”   骆尘净仔细的打量着我,含笑道:“今天精神不错。”   我执起茶壶,倒了杯茶给他:“嗯,这得多谢你了,从四哥去世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醒。”   是的,清醒,不能再沉湎于过去的梦里,确实是该清醒的时候了。   骆尘净轻轻啜了一口茶,动作文静又优雅。   我垂下眼睑,不再看他,这个优雅的男人,是只能存活在我的记忆里,而不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   骆尘净轻轻道:“有心事?”   我笑了笑:“聊聊天吧,咱俩很长时间没在一起说过话了。”   骆尘净问道:“聊天?什么都可以聊吗?”   我低低道:“嗯。”   骆尘净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茶,只是端着茶杯开始沉思。   过了一小会儿,我只听他道:“月西,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我点点头:“什么都可以问,你问吧。”   “好,那我就问了。月西,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吗?”   “怎么这样问?”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想了想,也不知道我和胡夜鸣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起了疑心。   骆尘净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我招架不住,低下头去看手中的茶杯。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只回来过一次,匆匆一夜就走了,若你们是堂堂正正的夫妻,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天天陪在你身边才是。月西,不要随便编个理由敷衍我,我想听真话。”骆尘净的语气,十分的严肃庄重。   妖魔道的事,我无权讲给他听,想了想只得道:“我不是他的外室,除了我他没别的女人的。他有差事在身,很重要的差事,只能五天回来一次。”   骆尘净沉吟了一下,却突然道:“月西,你们没有拜堂成亲,是么?”   被他问的一激灵,我下意识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骆尘净柔声给我解释:“以你的性格,若是你们正大光明的成亲了,你肯定会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不会绕这么大个圈子,给了我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这人的脑袋瓜,我服了,不愧是十公子的儿子,绝对的聪明绝顶,我觉得没有破绽的回答,经他一分析,竟然就分析出正确答案来了。   我退无可退,只得再解释给他听:“他的身份有点特殊,不能成亲的。我们在一起,的确没有媒妁之言,没有明媒正娶,不过他也没亏待我,他是真真正正拿我当妻子看的。”   骆尘净狐疑道:“什么身份不能成亲,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自然不能真的说出胡夜鸣的身份,只是含糊道:“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他绝对只有我一个妻子,没有别人的。”   见我如此说,骆尘净也就识趣的没再追问下去,他只是道:“你们在一起之前,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我点头:“知道的,我们在一起之前,他都告诉我了。”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这也正是这两年来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我怎么也想不通,当日在西山上,你为何拒绝了我,后来你又为何一声不响的就和他,说是成亲去了。”   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了吗?   他在我心中有谜团未解开,我在他心中,何尝不是变化的太快?   今天既然我们坐在一起了,那么这些谜,这些变化,还是都揭出来吧。   只有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苦衷,我们才能真正的放下往事,不再对这些往事猜来猜去。   没有隐瞒,我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天你和四哥约在西山决战,为了阻止你们,我想了一条计策。在你们决战之前,让人将我掳走,以你和四哥对我的用心,你们肯定会追过来的,既能把你们引到安静的地方,又能摆脱那些江湖人,这个人的轻功必须要好。他轻功很好,我就找了他来帮忙。可在等着你们来的时候,我们出了意外。在车厢里,我无意中闻了他的香味,那香味的效果,和春<药>差不多。车厢里只有我和他。。。”我没有再说下去,以他的聪明,自然会想到我和胡夜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没必要再描述一遍。   骆尘净脸上一片悲凉,他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你把我抱进怀里的时候,我身上还清楚的带着他的指印,我,我哪还有脸再待在你怀里。。。”   骆尘净抬起头看向我,眼中是一片无奈的嘲讽:“造化弄人,造化弄人么?知道你四哥对你虎视眈眈,我想了好久,觉得我虽然不堪,可和我在一起,总比让你落到你四哥手中顶上乱伦的罪名来得幸福。那天见到你,我本来想向你求亲的。。。”   果真是上天作弄,造化弄人。   这一刻,我无比的憎恨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又对大家食言了,本来想今天结文的,不过我老公临时变卦,下午要送我回家,这文是结不了了。这章也没时间改错别字了,大家先凑合看。晚上到家,今天肯定不能再写了,结局没多远了,我尽量早点写完发上来,不过家中上网不便,不敢确定是哪天传文,不过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三四天吧。大家谅解下啊,我也没办法,我家相公一日三变,我估计他是伺候烦我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要把我送回娘亲,这厮其心可诛!   ☆、第 108 章   我早就知道,我和骆尘净的缘分浅薄如纸,可我没有想到,原来只一个晚上,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我们就又一次这么近的错过了彼此。   而此时,除了憎恨命运的安排,叹息我们的无缘,我又能做什么?   抬起头去看骆尘净,他一向温和如玉的脸上,也清清楚楚的写满了无奈与遗憾。   感觉到我在看他,他抬起头,如水如波的眼睛静静看了过来。   迎着他的目光,我向他苦笑一下:“你问完了我,轮到我问你了。那一次我让你来提亲,你为什么拒绝了?那时不告诉我理由,现在都到这份上了,是不是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一听我提起这件事,骆尘净低下头去,脸上满满的全是懊悔。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从看到你四哥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对你存了男女之情,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么?”   四哥和他的初次见面是在公堂之上,那天当四哥将我揽入怀里时,骆尘净的厌恶与愤恨就那么□裸的表现了出来,也是从那时起,让我知道了他心中有着难以述说的沉重。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骆尘净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似乎一提起这事,他就会失掉那张温和的面具。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因为我本身就是乱伦而生的,自然对这乱伦的感情敏感一些!”骆尘净的声音又低又冷,似乎是从石头缝中强挤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失声,我对这个答案的震惊不下于天崩地裂。   我知道他的家出了很大的问题,却从没想过,他的出生,却是这样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骆尘净对十公子说,拜十公子所赐,他的身体从血到肉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了。他是这样知书明礼的一个人,却有着如此逆伦的出生,这让他如何接受的来?   “怎么会这样?那人为了报仇,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文宣台上他被人斩断了脚筋,心高气傲的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正在他恨意重重的时候,他的妹妹听到消息,特意来看望他,他这个。。。”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我估计他是想说十公子这个禽兽吧。   “他为了再造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儿子出来,竟然,竟然强了他的妹妹,孪生的亲妹妹。”骆尘净说出这句话时,是咬牙切齿的,可见他是多么的恨十公子。   只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妹妹也就罢了,竟然是孪生的妹妹,难怪骆尘净会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了,有着长相一样的爹娘,孩子很难不象父母。。。   “他天姿聪颖,和他孪生的妹妹,自然也是聪明的很。早年间,他对妹妹说,学海无涯,而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同时精研许多知识,因此上,他自己只沉迷于书本,而把他在书海中读来的精妙武学,全都教给了妹妹。他妹妹习得一身武艺后,去了江湖闯荡,果然闯出了很大的名头。当听闻心爱的哥哥出事以后,她立即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只想着弄清原因安抚哥哥后,去为哥哥报仇。可没想到,她的好心,却成了她不幸的根苗。。。他文采极好,而他妹妹武功极好,他执意认为只有他们结合生下来的孩子,才能有文武双全的最好底子。   她被下了药,无法运用内功,连正常行走的力气都没有,被他囚禁在房里。。。十个月后,她终于为他生下了孩子,一对儿和他一模一样的孪生儿子,那就是我和安安。。。”   说到这儿,骆尘净说不下去了,秀美的眼睛中,满满的全是痛苦,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用力过度的手指,苍白透明的如同蝉翼。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只觉得的心疼的要命,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握住他苍白的手指。   手刚一伸出去,我立刻就又觉出有点不合适了,于是讪讪的缩回手,改成去拿茶壶,站起身来拿起他一点没动的茶杯,掩饰道:“这茶都凉了。。。”顺手把茶杯里的水泼到地上,又帮他倒了一杯,送到他面前。   看着我拙劣的掩盖,骆尘净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当我刚把茶杯放到他面前,想要缩回手时,他却忽然动了。   他猛的伸出左手,准确无比的攥住了我在半空中的手,一拉一拽,我身子一歪,人就轻轻的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紧紧握着我的手,他一向温和的眼睛里,带着迫人的灼热:“月西,不要离我那么远好不好,这几年,我想你快想疯了。”声音里,有压抑的痛苦,也有重得的喜悦。   我下意识的挣扎:“骆尘净,这样不行,我。。。”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月西。。。”他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深情,带着些许的渴盼,还带着一点点的乞求,就象深远又温柔的湖水,慢慢的将我的理智一点点淹没,让我心甘情愿的溺毙其中。   舍不得拒绝他,我不再挣扎,任由他将我的手包在了手心。   我想起了那个雨夜,那天夜里,我曾坐在他怀里,轻轻的把玩着他那双漂亮又修长的手,心里是那么的满足和欣喜。   而现在,他的手漂亮依旧,我的手白皙依旧,可攥在一起的感觉,却是带着浓浓的悲哀和无奈。   为了掩掉自己的伤感,我挪开眼睛,低低道:“那后来呢?”   骆尘净攥着我的手紧了紧,极力放缓了声音继续讲道:“我们出生后,他给我取名叫第五雪,安安叫第五剑,意思很明显,我们是他报仇雪耻的剑。娘亲很讨厌这两个名字,她只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于是给我们取名平平、安安。我和安安八个月就会说话了,他很高兴,从我们八个月的时候,就计划教我们背诗识字。那时我们实在太小了,话都说不全,又能背得几首诗?我和安安看起来,似乎差不多。可随着我们长大,我和安安的差异逐渐显现出来了。也不知是因为他们近亲生子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那时候给娘亲下药的时间太长了,安安的脑子,有些问题。”   原来如此,以前我就一直有些惊诧,安安是五六岁小孩的样子,可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从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表达的意思也十分的含糊。我那时还以为人变成鬼后可能会变得有些呆呢,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安安的脑子不行。   “当娘的可能总比当爹的细心吧,在我和安安一岁多一点的时候,娘亲就发现了安安的问题。她和爹爹是孪生的兄妹,对爹爹的性子是很了解的,她知道爹爹一生追求完美,若被他发现自己有一个残缺的孩子,他肯定会毁掉安安。娘亲又极力回护了安安两年,在我们三岁半的时候,我和安安的差别已经很明显了,爹爹本就聪颖,自然也早看出安安有问题了。在尽心尽力教导我的同时,他对安安的厌恶也越来越深。娘亲怕爹爹会杀掉安安,处心居虑的想要带我和安安走。其实从我们出生后,爹爹已经不再对娘用药了,以娘的武功,是可以独自离开的,可她舍不得我和安安,还是留了下来。   我记事早,很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娘背了我,抱了安安,想要将我们带走,可爹爹在院子里遍布了机关,我们还没走出大门,就被他发现了。他看了娘一眼,冷冷道:‘你走可以,把孩子给我留下。’娘亲求他道:‘哥哥,我求你了,你放过安安吧,我把平平留给你,我只带走安安,好不好?你有平平还不够么?’爹爹丝毫不管娘亲的哀求,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人情味:‘在没有确认安安对平平有没有影响之前,我不会放他走的。’娘亲不再说话了,无奈的又跟爹爹回去了。   那天晚上,怕娘亲丢下我带了安安离开,我一直不敢睡。在后半夜的时候,我听到娘亲和爹爹在吵架。娘亲的声音很大,似乎很激动。她嚷了半宿,爹爹却始终一句话也没说。后来我实在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快天亮的时候,我忽然被开门声惊醒了,我以为娘亲要走,赶紧下床跑了出去,却看见娘亲躺在爹爹的怀里,眼睛嘴里全都流出了血。”   说到他娘亲的死,骆尘净的手攥得死紧死紧的,都快把我的手给捏碎了,我疼的实在受不住了,伸出左手在他手上轻轻拍了几下,他这才回过神来,向我歉然的笑一笑,赶紧松了松手,不过仍是没有放开我,而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我手上揉了起来。   “娘亲死后,我们从大漠搬到了中原,爹爹对安安就不管不问了,照顾安安就成了我的事。慢慢的,我明白爹爹为什么不放安安走了。爹爹和娘亲是孪生兄妹,从小就心意相通,而我和安安也是孪生的,他自然知道我和安安也是心意相通的,只要安安活着,就会对我有影响。有一次我练剑的时候,忽然觉得喉咙堵的厉害,喘不上气来了,我知道肯定是安安出事了,赶紧丢下剑跑去看他,果然,安安在玩耍的时候,把瓶塞塞进了嘴里,已经快憋死了。我经常莫名其妙的感到疼痛或难受,每次急急赶去看安安,果然是他受伤或在哭泣。六岁的时候,安安生了一场大病。我的身体虽然没有生病,可我的感觉却是和安安一样的,安安高烧时,我也觉得头热身冷,安安在打摆子的时候,我也摇摇欲坠,接连十几天,我都没法正常的读书和练剑。   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爹爹终于再也无法容忍安安对我的影响,那天他让我去山上猎一头狼回来,那时我虽然只有六岁多,可在他这几年的教导下,剑术已经小有所成,这种猎杀动物的考验,时不时都会有。对他的话,我向来不敢反抗,因为我若不听话,他从不直接教训我,而是会在我面前毒打安安。我怎么舍得安安因为我受苦,所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毫不迟疑的去遵从。我知道安安在生病,没有人照顾是会死的,临行前,我使劲的向他磕头,求他照顾好安安,任我磕的头破血流,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知道要想照顾安安,只得我自己早点回来,我狂奔进山,只希望早点猎到一头狼。可山里狼并不多见,我那时又太小了,直找了三天,我才找到了一头孤狼。这三天里,我总是感觉渴感觉饿,感觉渴,我以为是我消耗的体力太大,并没有细想。等我终于斩下狼首,连忙急急往回赶,可刚走到半路,我只觉得心口巨痛,把我痛的晕了过去,醒来后,我第一感觉就是,安安死了。   回到家后,我立刻跑去找安安,安安的房间早已是空无一人了。我向他又耍又闹,哭着要安安,他只和我说了一句,他说他把安安带到别的地方去了,给他报完仇,他自然会让我见安安。我根本不信他的话,我心里很清楚,安安已经死了。我发疯似的找遍了家中每个地方,自然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不过让我感觉奇怪的是,我忽然又能感觉到安安了。现在想来,大概那时候安安的魂魄附到了我身上吧。我们是孪生兄弟,身体几乎一模一样,安安进入我的身体,和进入他的身体差不多,这才保住了他的魂魄不消散。   我对安安又有了感应,对爹爹的话也就将信将疑起来,抱着一丝希望,我努力读书练剑,终于在十四岁那年,替他报了仇。临报仇前,他把我的名字忽然改成了第五血剑,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心中却隐隐觉得很不妙。报完仇后,我立刻和他要安安,可他却沉默以对,死活不肯说出安安的下落。愤怒之中,我弃家而走,改名换姓,去了我们小时候居住的大漠寻找安安。好不容易到了以前我们居住的地方,那里已是沙土半埋,久无人居。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沙暴,迷失了方向,水喝光后,在我几乎要干渴而死的时候,恰好容生父亲的商队发现了我,将我救了起来。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留了下来教容生读书。这十年里,我从没放弃寻找安安,后来容生考中进士,选了七丰镇的县令,我也就跟着过来了,然后就遇见了你。   我早就打定主意,这一生不会娶妻,更不会生子,这带着乱伦的肮脏血液,我不想再让它传承下去。可你出现了,被亲生哥哥惦记着的女孩子,很轻易就惹起了我的保护欲,我不想让娘亲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所以对你格外上心。而在庆县,你身体那么不舒服仍想着要照顾别人,还尽量的不去给别人添麻烦,我已经有些敬佩你了,当你那么柔弱的晕倒在了我的怀里,小小的眉头还紧紧的皱着的时候,我对你就起了怜爱之心。   你那么坦坦荡荡,那么清清白白,那么干干净净,就象一张洁白的宣纸,可我,那么肮脏的身世,就象一滴黑墨,你让我怎么忍心去玷污你,将你也染成黑色?不是不爱你,从始至终,我心里都有你的,只是,为了娘亲,为了安安,我肯定要向他讨回公道的,我怎么可能让你陪我一起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更何况,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都没有当娘的机会,我不想再出现一个安安。。。”   听完了他漫长的讲述,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了这个男人的一切过往。   早就猜测出他不娶我是为了我好,可是,直到现在,我仍是不赞同他当初的决定。   两个人能相亲相爱,本就应该互相扶持,互相关爱,互相给对方温暖和依靠。   可骆尘净没有这样,他轻易的就推开了我伸过来的手,要单独去面对人生的风雨,这个决定,生生的让我们错过了彼此。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向他道尽了心中的哀怨:“你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只想自己背了,从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也从不将问题摆到我面前来与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说怕玷污了我,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清白无瑕的?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你说和你在一起不能要孩子,可和他在一起,我们也不能要孩子,而且,我们还不能正大光明的   成亲。再说了,你医术那么好,难不成在怀孕的时候还诊不出孩子有没有毛病么?有毛病了,大不了不要,难不成咱们就这么命苦,一个没毛病的孩子也得不着么?你若早和我说这些事,咱们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上。。。”人生已经如此,再说又有什么用?我停住话语,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想再说下去了。   “月西,对不起,对不起。。。”骆尘净满是歉意的看着我,痛苦爬满了苍白的脸庞。   我想伸出手去,抚去他的难过忧伤,不知为何,终于没有那样做,而是低下头去,看我们攥在一起的手。   稍微动了动,他的手心松开了些,我看到他的食指指肚上,有着深深的伤痕。   不用想,我就知道他那伤口是怎么来的,想起那晚他挥剑用血帮我写药方的场景,我心里不是滋味的很,轻轻抚摸着他指上的伤痕,放柔了声音问道:“当时,很痛吧?”   他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这里没感觉到疼,只是心疼的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十三生老公。因为从去年4月份十三生怀孕,从那时就不接触电脑了,导致作品更新几乎停滞,在此我代表十三生和各位朋友说一声抱歉。今年1月3日儿子出生,哈哈 考验的日子才真正到来,直到现在都需要24小时来看护孩子,有小孩的朋友们肯定深有感触,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因为我在天津工作还不能陪老婆大人一起照顾,只能周末回去,这样一来老婆大人每天都很累,很难静下心来继续写作。在这几周我回去的时候比较多,老婆大人抓紧一切时间完成了本章。最后还要对朋友们说一声抱歉,祝你们快乐永远。   ☆、第 109 章   在我和骆尘净你一言我一语的离情诉说中,一夜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待到东方发白,雄鸡唱晓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天已经快亮了。骆尘净站起身,痴痴的盯着我,良久良久,才轻声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张张嘴,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还来,话到嘴边,忽然意识到我说这话不合适,只得闭了嘴,无奈的向他笑了笑。   他又留恋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他走后,我合衣躺到床上,这才发现四肢僵硬如木,身体冰冷似雪,我扯过棉被紧紧的裹在身上,冰凉凉的被窝里,没有一点温暖。   我的身体本就偏寒凉,一个人睡的时候要很长时间才能暖过来,直到和胡夜鸣在一起后,我才不用再缩手缩脚的蜷在被窝里,而是窝在他的怀里,肆意的汲取着他的温暖。   胡夜鸣,胡夜鸣……   一想到他,我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把脸埋进被窝里,我哀哀而泣。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他不公平,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再和骆尘净见面,可是,可是为什么,一见了骆尘净,我的心就不再听从我的使唤,就不再听从我的吩咐,而是再三的,再三的背叛我原有的意志,就连身体上的不适都会忘掉。   胡夜鸣,骆尘净……   这两个名字一直在我的脑中交错盘旋,以前和他们在一起的幕幕反复的在脑海中重现,再夹杂着四哥那惊心动魄的一跳。   “啊……”我抱着头,终于大哭出声。   泪水如奔涌不息的溪水一样,没有停息过,一直到我哭着睡着了还在流。   做了个很悲伤的梦,在梦中,傅亭西站在花丛中,看着不远处的花亭中,爹爹一边饮着酒一边听娘亲唱着江南小曲,娘亲且歌且舞:“年少的一个他,与奴相约在西厢下,身穿着素白衣,手拿着合欢花,风姿好似竹傲立,品格仿佛玉无瑕。低低话的是温柔语,慢慢攀的是荼蘼架,呀,这样一个风流的俏公子,叫奴如何不想他?”唱着唱着,她哽咽泣下。爹爹勃然大怒,摔了酒杯,娘亲跌坐在椅子上,捂脸而泣。而傅亭西,悲伤的立在花丛中,泪落如雨。   从梦中惊醒,我不禁又想到了爹爹娘亲和傅亭西的事情,爹爹严肃的很,虽然他妻妾众多,可从没有象别人那样举止轻浮,浪荡不堪。在人前人后,他都是板着一张脸,似乎有人欠他银子没还一样,这样的人,很难吸引到女子的喜欢。他的那些妻妾,怕他绝对多过于爱他。就象娘亲一样,在他面前永远是战战兢兢的,也永远不会分一点爱情给他。   我是他们的女儿,和他们的命运是何其的相象。三个人的感情,受伤的,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吧,也许是因为白天思虑过重有些劳累吧,快傍晚的时候,我竟然又睡了过去,而且睡的很沉。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见窗了被轻轻推开了,然后一个轻盈的脚步跳了进来。   我正要努力的挑开眼皮,只觉得忽的一下,棉被离我而去,然后一个冰冷的剑尖抵住了我的胸口。   不是骆尘净!   我赶紧睁开双眼向床下看去,然后,我彻彻底底的楞住了。直过了好大一会儿,我仍有些不敢相信,慢慢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那身影没有消失,仍是拿着剑站在床前。   “你是谁?”望着眼前这长的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我有些惊了。   那女子冷哼一声,手腕一抖,刷刷刷在我身周游走了几剑,待剑光消散,我身上的衣服已变成了碎布,片片飞落,而我,就那样身无寸缕的暴露了在她的面前。   “说吧,你想干什么?”看着又抵回胸口的剑尖,我就这样□裸的坐在她的面前。   她将剑尖划到我的右乳上,轻轻往里一刺,一滴鲜红的血沿着肌肤慢慢流了下来,她呵呵冷笑道:“你就是用这个□的身体勾住他的吧?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下贱的身子哪儿比我强,为什么一模一样的脸,他竟然不要我呢?”说到后来,她语带哭腔。   他,是谁?我一时倒有点懵了。   我认识的男人,只有四个,胡夜鸣,骆尘净,四哥和江一苇。   胡夜鸣率先排除,他几乎不履人世,偶尔不在妖魔道的时间也都给了我。江一苇已经成亲了,而且有两个妻子,有人要找麻烦,也不会轮到我,那就只剩下骆尘净和四哥。以骆尘净那有些洁癖的性子,大概不会再没有处理完我们之间的事情的时候,再去找另一个女人。那么,她口中的“他”,大概是四哥了,而且以四哥在江湖上的势力,弄到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很有可能。   我忽然想到有一次四哥喝醉了,在说醉话时喊过一个女人的名字,他当时喊的是“红蔷,倒酒。”这个女子,是不是就是红蔷?   那女子见我没喊救命也没喊疼,大概是有些意外,嘲笑道:“你还真识相,没有喊救命,不过你喊也没用,院子里的人都被我下了药,你喊到天亮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随即她又继续道:“怪不得他对你这么着谜呢,你这身子果然比我有看头,看,这里就比我大的多。”一边说着,她一边用剑尖在我的乳房上划了一道伤口。   从她的剑刺进我的肌肤开始,我就疼的你直吸气,现在又多了这么深的一道伤口,疼的我眼泪直转,我咬紧了牙,倔强的不向她求饶。   她又将剑尖划到我的左乳上,又是一道深深的伤口。   望着那闪烁着寒光的长剑,我忽然想到,如果我的生命就在今天要结束,那么我最留恋的东西会是什么?于是忍着疼痛,我开始回忆往昔。以前的事情,如一副副图画,带着各种各样的色彩在我脑中不断浮现,又不断消失。爹爹,娘亲,傅亭西,江一苇,四娘阿桃燕儿小淘淘,小蛮蛮,柳青从,骆尘净,胡夜鸣……一个个人影,出现又消散,在这接连来来往往中,琅上天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最后定格在我眼中的,是那个穿着红色新郎袍的胡夜鸣,他对我说:月西,虽然不能拜天地,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婚礼。   我哑然失笑,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心有不甘,原来,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悄悄走进了我的心里啊……胡夜鸣,胡夜鸣!!!   这一刻,我再无怨恨,即使是死,我也会笑着死。   于是,我睁开眼睛,向着正用剑尖在我身上“绘画”的女子道:“红蔷是吧?”   她的剑尖一顿,随即恶狠狠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果然是四哥的首尾。   “四哥喝醉了的时候,喊过你的名字。”   她听完后,哈哈大笑,那笑声,凄厉的如同夜空中的枭鸟:“他是不是这样说的,红蔷倒酒,哈哈哈,在他心中,我永远是他的一个倒酒的下人,而你永远是他藏在心里的宝贝。”她又恶狠狠的盯着我:“我们有一样的脸,为什么他只会看着我的脸喝酒,却从不碰我一下呢,哪怕我主动送上门去,他也会将我丢出来,说我给你提鞋都不配。哈哈哈,今天我就看一看,是谁不配给谁提鞋,你求我啊,你求我啊,求得我高兴了,我就放会放了你。”   这个女人疯了!   我用可怜的眼光看着她,她似乎也查觉出来,恼羞成怒道:“啧,看这一身雪白的好皮肤,难怪你这么招人爱呢,若我是男人,怕是都不忍心杀你了。听说你勾搭上的男人不止四公子一个,你还有一个姘头,好象是什么第一剑吧,为你要死要活,你说我要是把你杀了,他会不会伤心啊?”   我还未说话,只听得窗外有人接声道:“会,而且是伤痛欲绝。”一道银光自窗棂而入,正打在红蔷的拿剑的手腕上,红蔷疼的一缩手,人影一晃,一个白衣男子已经站到了她和我之间。   先扯了棉被盖在我身上,当看到我身上的伤痕时,他的眼光变得十分狠厉起来。他转过身向红蔷道:“在下就是‘什么第一剑’,姑娘要不要试试我手中的剑查验一下?”   红蔷不理他,只是盯着我,满脸的嘲讽:“真替你相公可怜,这绿帽子怕是已经顶着天了。”   一句话,说得我无地自容。   我虽然只与胡夜鸣一个人亲热过,可这个身体,不仅四哥看过,而且刚刚,骆尘净也看到了。虽说算不让给胡夜鸣戴绿帽子,可到底不太好。   我无话可说,骆尘净冷冷道:“我和月西发乎情止于礼,从未做过逾理之事。倒是姑娘,曾送货上门,照此看,姑娘以后的相公,怕是真的要勉不了绿帽加顶了。”   我有些傻眼了,我和骆尘净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从来不知道他也有如此毒舌的时候。   红蔷更是气的直哆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   骆尘净又道:“明明是同一张脸,月西看了就让人赏心悦目,心生爱怜。怎么长你身上,看着就让人觉得面目可憎呢,难怪杜月楼连碰都懒得碰你了。”   这句更是捅到了红蔷的伤口上,红蔷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也顾不得手上有伤了,挥着剑就冲骆尘净刺了过来,骆尘净自然也是拨剑相向。   大概是红蔷和骆尘净相差太远吧,两人交手了一个回合,红蔷手中的剑就被骆尘净给削飞了。他的剑去势不减,看样子是要杀了红蔷,我连忙喊道:“不要杀她!”   骆尘净的剑悬在了半空中,受了惊吓的红蔷没有逃走,而是坐到地上,开始啕嚎大哭。   我伤口疼的厉害,而且流血流的我头脑开始发晕,勉勉强强的支撑着身体不倒已经够费劲了,但又不忍红蔷就这样死掉了,只好强打了精神说:“也是个可怜人,放她走吧。”   骆尘净也注意到了棉被下渐渐渗出的血迹,立刻提起红蔷,飞身出门,然后红蔷的哭声就消失在墙外了,只一眨眼功夫,骆尘净自己又回来了。   把门窗关好,骆尘净站在床前,柔声道:“月西,你乖乖别动,我帮你包扎伤口。”   我摇着沉重的头:“有伤药吗,给我,我自己来。”   骆尘净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两个药包放在床上:“都是治伤的,抹完了用布条系好。”说罢,将床单截下来一块,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也放到了我够得着的地方。   “我去看看,给你再找床被褥。”   还没等他说完,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往后一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拥有意识,是疼醒的,胸口处那火辣辣的疼,好象有人将辣椒面洒在了上面一样。   我呻吟着睁开眼,看到的是昏黄烛光下,正倚在床头假寐的骆尘净。一刹那,我只觉得心中满满的全是温暖和感动。   一听见有动静,他连忙睁开眼,嘱咐我道:“别动,小心伤口裂开,要什么吩咐我,我给你拿。”   我摇摇头:“什么也不要,天怎么又黑了,我睡了一天?”   “嗯,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骆尘净拿过一碟小点心,掰了一块递到我嘴边。   我摇摇头:“不饿,只是有点渴。”   骆尘净拿杯子倒了一点温水,用棉花蘸了蘸,在我唇上润了润:“你失血太多,自然会觉得渴。现在还有的地方在流血,你还不能喝水,喝水会加速流血。等伤口长好了,你才能喝。”   只谈了这几句话,我就又觉得头又发晕,眼皮也沉的厉害,只好闭上了眼睛。   屋中沉寂了好大一会儿,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我听到骆尘净的声音轻轻响起:“月西,和我走吧。纵是被千夫所指,也强过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只一句话,就让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如果换做是两年前的杜月西,听到这句话会欢喜的心花怒放,可换成现在的杜月西,已经成亲了的杜月西……   除了流泪,我还能做什么?   骆尘净的手指温柔的拂到我的脸上,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月西,昨晚那么凶险,你险些送了一条命,你不再欠他什么了,昨晚那一命足可以抵消一切。月西,和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愿离你远远的,看你痛苦却帮不了你,也不愿意听到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遭遇各种不幸的消息。月西……”   不,不!我在心中无言的呐喊。   我和胡夜鸣,没有谁欠谁,谁不欠谁的。和他在一起,是我同意的,是我点了头的,他没有强我半分。而在琅上天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平稳最幸福的时候,胡夜鸣,给了我许多,许多,多到,我无法不慢慢的接受他,不慢慢的爱上他。   流着泪,我嘶哑着声音艰难道:“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我问他会不会离开我,他说不会,他会永远陪着我。他问我,我会不会离开他,我说,既然做了夫妻,那就一直做下去吧,做一辈子。”   有温热的泪珠滴在我的手上,我不敢眼开眼睛去看骆尘净,忍着心中的悲伤,继续说道:“他是个好人,我不能把让人嘲笑被人不耻的坏名声丢给他,我和他做了两年夫妻,过的很好,很好……”我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骆尘净慢慢松开攥着我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他能保证不会再发生昨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吗?如果他能保证你再无危险,好,好,我放手,我放手!”   不敢看他,也不能去看他,我怕我看了,好不容易积赞起来的理智会轰然崩塌,我会不顾一切的随他到天涯海角。   “明天他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会带我回家,我们的家,很安全。”任眼角的泪水泉般喷涌,我仍是狠着心肠,一字一句的清清晰晰的吐出了无情的话。   过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骆尘净的声音才飘进了我的耳朵。他说:“月西,只要你幸福就好。如果我的感情成为了你的负累,我会消失掉。”   哭泣,哭泣,无尽的哭泣。   流泪,流泪,无止境的流泪。   我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对我好到不可复加的   男人,真的要淡出我的世界了。   ☆、第 110 章   第二天,起了好大的风,满天的飞砂走石,扬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我孤独的躺在床上,双目尽肿。   晚上的时候,风没有停息,却是越发的大了,大的似乎要将房子掀走一样。   我没有点灯,而是在黑暗中,冷寂寂的蜷缩在被窝中。   我知道骆尘净虽说要消失掉,可今晚却不会走,他必定会在某个地方看护着我,直到胡夜鸣将我接走,确定我安全了,他才会离去。   外面的风好大,天气好冷,他会在哪呢?会不会被冻到,被冷到?   我思虑万千,心忧如焚。   好多次,我都忍不住冲出门去,向着外面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进来,可一想到让他进来的后果,我又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不能啊,不能啊。我有胡夜鸣了,我有胡夜鸣,我不能这么对不起他。   于是,我拼命的回想着和胡夜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那些欢乐,那些幸福……   这一夜,真是度日如年,当捱到天光大亮时,已经筋疲力尽的我,终于昏睡了过去。   能睡着,哪怕是昏睡,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在睡着的时候,你不用想任何事情,而当你清醒的时候,总得要面对。   当我再次从睡眠中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室的冷清。   没有骆尘净,也没有胡夜鸣。   我看了看窗户,太阳已经西斜了。   大白天的,骆尘净没来是正常的,可胡夜鸣,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以前他都是在上午回来,上次是在午后回来的,这一次,为什么都快傍晚了还没回来?我记错日子了?   掰着手指算了算,确定他是应该今天回来。   草草吃了点粥,伤口的疼痛让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得仍躺在床上。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幕,我不由又想到了骆尘净,不知他走了没有。和十公子弄的那样不愉快,他还能去哪?再去找那个娃娃县令吗,还是就此浪迹江湖,抑或就此隐退?   燕儿和阿桃点上灯烛,又陪我说笑了一会儿才退下了。   她们走后,我独自一个人望着烛光出神。   从离开琅上天到现在,不过短短十来日光景,怎么就会发生这么多事呢?   一想到四哥,我心中一抽一抽的疼,再想到骆尘净,心疼的更厉害了,又想到了红蔷,我胸脯疼……   想到胸脯,我才想起还没有给伤口上药呢。怕那可怕的伤痕吓着两个丫头,也怕她们追问我伤口怎么来的,我并没有告诉她们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是让她们买来了药,没人的时候就自己换药。   艰难的坐起来,忍着疼痛脱去外衣,去解绑在胸前的布条。我用药水一点点将布条润湿揭开,几道狰狞丑陋的伤口如蛇一般趴在我的双乳上,丑的我自己都不敢再看。   正在上药,只听得门口传来脚步声,我连忙用被子盖在身上,高声问道:“谁?”   来人一边回答一边推门而入:“还能有谁呀,你相公我呗。”然后,胡夜鸣那高挑的身影闪了进来。   一见我披着被子坐在床上,他哑然失笑:“你这是在干什么?换衣服哪?屋里又没人,还用被子捂着干吗?”   身上的伤口瞒是瞒不住,可我该怎么和他说呢?   我正在想着,胡夜鸣已经过来了,忽的一下就将被子给我揭开了,然后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然后我看到他眼中的戾气一点点升腾。   “谁干的?”他声音阴沉的厉害。   我叹了口气,乖乖招供:“红蔷,四哥的红颜知己,恨我害死了四哥。”   不等他继续问,我又主动坦白:“骆尘净救的我,知道四哥死了,他就来看我了。”   胡夜鸣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变,终是平静下来,然后他接过我手中的药瓶放到桌子上,又掏出一个小玉瓶:“你这药不行,还是用这个吧,擦上就好,还不留疤。”说罢,他从那小玉瓶中倒出一些浅绿的药水来,轻轻的抹在我的伤口上。这药果然非同凡响,抹上之后,伤口不再火辣辣的疼,而是清凉一片。   “很疼吧?”他忽然开口问道。   我随口答道:“不疼,抹上凉凉的,很舒服。”   他伸手在我额头上点了点,笑道:“小傻瓜,我不是问现在,我是问当时。”   我擦去他点在额头上的药水,闷闷道:“没觉出多疼来,当时我使劲在想,我要是死了,不知你这么美丽的壳子会再便宜哪个小狐狸精。”   胡夜鸣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了:“放心吧,你就是死了,我也有办法找到转世的你,还能唤起你的记忆呢。我这身体,始终是你的行了吧,你不用连死都惦记了。”   看着他欢颜尽展的样子,我忽然想到了我在那时想到的,胡夜鸣新婚那夜的样子。那时的他,也是如此的欢喜。   “他救了你一命,这人情我会还的。”他忽然来了一句,在我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时,他又来了一句:“那个女的,我来处理。”他来处理?那还不是个死?   我想起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不由怜惜道:“她长的和我真像,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   胡夜鸣怔了怔,不由笑道:“好吧,那我就放她一条生路。”   帮我上好药,又帮我穿上了衣服,胡夜鸣将我搂在怀中,柔声问道:“你吃饭了没?”   我点头,又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胡夜鸣道:“那边出了点问题。明天一早我还得走。你是回琅上天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你要是想回琅上天,那咱们今夜就得走。”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要这么快走?   我这边出了这么多的事,他都没有时间来陪陪我吗?   我一时悲从中来,把脑袋埋进他怀里,不愿再和他说话。   胡夜鸣似乎明白我此时的心情,用两手扶住我的头,在我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安慰我道:“西西,等我忙过了这一段时间,一定好好陪你,好不好?”   我不愿再和他分离,我怕这一分开,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再次动摇,我怕当骆尘净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在他的关心他的照顾中投降,而忍不住与他远走高飞。   我紧紧的抱住胡夜鸣的腰,喃喃低语:“胡夜鸣,咱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这几天,我心里很不好受。”   胡夜鸣抚摸着我的长发,满怀愧疚道:“你这里出了这么多的事,你当我不惦记你吗,你当我我不想天天陪伴在你身边,为你顶起一片天吗?可妖魔道的事情,事关重大,是不容有丝毫闪失的。西西,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我抬起头,向他问道:“我陪你去妖魔道好不好?我保证不耽误你的事,让我守着你看着你就好。”   胡夜鸣想了想,还是摇头了:“西西,你不知道,妖魔道是镇压上古妖魔的地方,那些上古妖魔戾气极重,从妖魔道结界中逸出的戾气中遍布杀境,凡人是承受不了的。何况那个地方,地方狭小,又冷清的很,我怕你会待烦了。”   “不会烦,有你的地方,我就不会烦。”我是最不怕寂寞的人,琅上天那里寂无他人,我不还是天天过的很自在?   经不住我的纠缠,也实在不放心将我一个人丢下,胡夜鸣终于还是同意带我到妖魔道去。   胡夜鸣的药当真好用,只一夜我的伤口就长好了,也不再疼了,走动起来一点也没妨碍了。   胡夜鸣回了一趟琅上天,又不知去哪大肆采购了一番,给我带了不少的东西。然后,我和他告别三娘等人,正式离开了秣马村。   临走前,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试图找到骆尘净的一点影子,可惜直到我们离开,他都没有出现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胡夜鸣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座高山。那座山直入云端,看不到尽头是在哪里。胡夜鸣口中妖魔道在人间的入口,是在一个幽深的峡谷里。在峡谷的底部,有一个黝黑的山洞。胡夜鸣指指那个山洞道:“就是这里,是妖魔道和人界的接口处,这里的空间极其的不稳定,若没人把守,实力强劲的上古妖魔就会冲破结界,来到人间。仙界用极大的力气,才在这里撑开了一个可以将整个裂缝弥补起来的结界。我的事情,就是每隔一个月,将这里所有的结界巩固一遍,确保结界不会破裂。”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进了那个黑黑的山洞。在黑暗中,目不能视,无疑会让人恐惧倍生,可牵着我的那只手,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而且,他的声音在这狭小的地方嗡嗡回响,听起来十分的好玩。   走了没多外,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我们来到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大厅里。这个大厅很奇怪,地面是漆黑漆黑的,黑的好象夜空,而大厅的四周,全部是由闪烁着各种光芒大小不一的光镜组成。   胡夜鸣带我站在那大厅的边缘,嘱咐我道:“这漆黑的地面,事实上是妖魔界的天空,你千万不要踏足这个地方,这里面的戾气十分的厉害,足可以让人丧失理智,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魔物。那一块块象镜子的地方,就是一个个小结界,这些小结界共同组成一个大结界,我做的就是修补它们。”   我望着那数以几万计的小结界,又看了看这寂如死界的大厅,不由的敬佩起了身边的这个人。是怎样的忍耐力,又是怎样的勤奋心,才能如此年复一年的守着寂寞,守着孤独,一守就是八百多年。   “胡夜鸣。”我投入他的怀抱:“我觉得你很伟大。”   胡夜鸣笑眯眯的接受了我的赞美,又很不正经的低下头来在我耳边低语道:“你相公我不仅人格伟大,有个地方也很伟大,你不知道?”   我羞红了脸,不禁用脚踢了他一下,他痞痞地笑道:“娘子,我说的是相公我胸怀也很伟大,你踢我做什么?”   我气得又踢了他一脚。   这个地方并没有休息室,胡夜鸣临时用剑轰出了一个洞府,然后四处放好夜明珠,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桌椅板凳,被褥床单等等,没用多大一会儿,就将阴暗的洞府布置成了一个温馨的小窝。将我安顿好了,胡夜鸣这才道:“西西,我要去做结界,你别出去,也别踏入那块黑地。”   我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胡夜鸣这才放心的迈进了那个大厅。   他端坐在那大厅的中间,双手急速挥舞,我看见一道道白色的光线在他面前不停的穿来穿去,仿佛在遵循着某种规律般,每多一根线,他面前就要亮一点,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手中的光线一闪,合成了一个小八卦,胡夜鸣用手一指,那小八卦就飞进了一块小光镜中。然后他的手再次舞动,又有线在他面前出现聚集,这次的时间要长一些,大概有半个时辰,那些线才变成了一个铃铛的样子,然后他又一指,那铃铛就飞入了一块稍大的光镜中。   不停的挥舞着双手,不停的将那些光线组成各种图形,这,就是胡夜鸣做了八百年的事情,如此的枯燥,如此的乏味。   我靠在大厅外的墙壁,看着这样严肃认真的胡夜鸣,不禁看呆了。   在妖魔道的这几天,我的日子过的相当的简单,每天坐在大厅外看胡夜鸣做着不同的结界。看累了就去睡觉,睡醒了再看。虽然在这期间,胡夜鸣从没回头看过我一眼,可我还是觉得很满足,觉得自己和胡夜鸣,从来没有如此的接近过。   到第四天的时候,我发现胡夜鸣有点不对劲,他的手势慢了下来,而且要隔好长时间才能形成一个结界。我不懂这结界要如何来判断难易,只知道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做大的结界会慢一些,做小的结界会很快,而现在,不论是大结界,还是小结界,他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我不由的心焦起来,怕胡夜鸣会有什么不妥,但我又不敢叫他,一是怕耽误他的时间,二是怕他走火入魔。   好不容易熬了一天,第五天的时候,我发现胡夜鸣的手开始发抖了,那手势慢的好象蜗牛爬。我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胡夜鸣会出什么差池。我忽然想起来,他曾经说过他的灵力透支过度,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在我担心胡夜鸣的时候,我忽然发生胡夜鸣下面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小光点,而且那小光点变得越来越大。   这是什么?胡夜鸣没说过这下面会有小光点啊。   再说了,下面是妖魔道,这东西,不会是是妖魔道里的妖魔吧?   胡夜鸣说上古妖魔都十分厉害,这可怎么办呢?   我正着急间,那金色的光点已经变成太阳那么大了,把那漆黑的天空,彻底照亮了。而在这金光闪耀中,我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如同凤凰一般美丽的鸟向这里飞来。那鸟的速度极快,只在一盏茶功夫,就已经来到了胡夜鸣的正下方,那尖尖的喙,那锋利的爪子,那冒着火光的翅膀,甚至连它翅膀上的根根鸟羽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它突   然一个加速,猛的撞向了胡夜鸣的下方,我看着它那巨大的喙啄向胡夜鸣,急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可我又不敢喊不敢叫,只好捂住嘴,焦急的看着胡夜鸣。   胡夜鸣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仍在继续做着他的结界。   “咣”的一声,整个山洞都晃动了起来,我一个不防,差点摔了一个跟头。再看过去,只见大厅四周的光墙齐齐射出丈余光芒,而胡夜鸣的下方出现了一层透明柔软的结界,挡住了那只鸟的进攻。   那只鸟似乎被撞有些晕了,直直的落入下面的黑暗中。我提溜着的心还没放下来,只见那只冒着金光的鸟又飞了回来,再一次狠狠的撞击在那结界上,整个大厅,更加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与此同时,胡夜鸣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但他的手仍未停,舞动的更快了。   那只鸟似乎觉得自己撞不破这结界,摇头晃脑的又飞走了,而大厅的地面,也恢复成了漆黑如墨的样子。   我的心,随着胡夜鸣的吐血,揪的更紧了。   看着那摇摇欲坠,又强自支撑的身影,我的泪潸然而下。   胡夜鸣一直坚持着,直到他艰难的又完成了一个结界,当结界而成的那把小刀消失在一个光镜中后,他猛的吐出一口血,软软的倒向了一边,身子还未及地,他已经被打回了原形,变成了那只金色的大狐狸,昏在了地上。   我焦急万分,在那大厅的外面不住的跳脚,不住的喊着他的名字:“胡夜鸣,胡夜鸣,你醒醒,你醒醒啊……”可无论我怎么喊,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他孤伶伶的躺在那个漆黑冰冷的地方,我开始无比的憎恨自己,为什么不和他学个法术,如果现在我会法术的话,没准会帮上他什么忙,绝不会象现在这样困守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而无能为力。   我叫了他好大一会儿,他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回声,我的心象是被油煎火烧一般,疼痛又烦躁。   ☆、第 111 章   不能再等了,再等,我怕胡夜鸣会死在那里,而我,已经不能失去他,也承受不了失去他后的悲伤。在我好不容易才确定自己爱他之后,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将胡夜鸣的警告丢诸脑后,我抬腿迈进了那黑色的大厅。   一股滔天的戾气顿时将我淹没,我的脑中闪过无数凶残暴戾的画面,有剖心而食的,有千刀万剐的,有分肢解尸的,还有血流成河的……而最可怕的是,我的心里,竟然对那些血腥之物充满了垂涎,那些血淋淋的内脏和身体,好象是无上的美味一样,对我有着无穷的诱惑力。   我的理智还保持着一丝清明,那丝清明就是一个念头,我要把胡夜鸣救出去!   于是,我趟过血海,我爬过尸山,我走过人间地狱我无视那些贪婪的目光,也不理会那放肆的咀嚼,用仅存的理智,大声的背诵着《道德经》,在那尸山血海中,不断的寻找着胡夜鸣的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看了多少人间惨剧,不知,遇到过多少杀人的恶魔,不知看到过多少吃人的妖魔,我的灵智慢慢的磨灭,时不时的都会产生出要杀人,要喝血,要吃肉的冲动,可心中,有一个念头,却始终没有消失过,那就是寻找胡夜鸣。   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我在漫无边际的断肢残骸妖魔恶鬼中漫游寻找着。有历经万般险恶后,我终于在一个高台上看到了一只金色的狐狸,它静静的躺在那里,金光耀眼。而那台子下面,围满了凶徒恶霸妖魔恶鬼,他们伸着舌头张着嘴,垂涎的看着那只狐狸。   对那些人,我浑若无睹,径直来到台下,搬来一截尸体,又搬来一条大腿码在上面,看看还不够高,又搬来了一具尸体,然后我在万众瞩目中,爬上了那个高台。也有人试着爬上那高台,可惜手刚一搭到台子上,人就已经化成了飞灰。   我走过去,将那只金色的狐狸抱到怀中,眼中的泪,滴滴落在了它的脸上身上。   “胡夜鸣,不要怕,我来带你回去。”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那只金色的狐狸抱在怀中,走到高台边缘,一跃而下。   而这一跃,却让我从幻境中解脱了出来,当我脚沾到地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站到了那个黑色大厅的边缘。   艰难的将沉重的大狐狸抱到床上,我开始翻箱倒柜,我记得胡夜鸣曾留下过丹药,是为了防备我出意外时用的。   好不容易找着那药盒,里面的药却是有好几种,我也不知道它们都是治什么的,一骨脑全都给胡夜鸣吃下去了。想来凡人都能吃的东西,应该害不到他。   过了好久,胡夜鸣也没有动静,那只大狐狸仍是静静的躺在床上。   我失望极了,伏在大狐狸的身上,伤痛欲绝。   如果胡夜鸣死了,那我,绝不独活。   如果他能醒来,那从此以后,我会和他一起修行,再也不会让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再次发生。   又不知过了多久,大狐狸终于有了动静,我发现它的爪子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是它要醒来的前兆吧?我激动坏了,一声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在我的千呼万唤中,胡夜鸣终于睁开了眼睛,它清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和我说话,而是跃了起来,直接窜进了大厅里面,向里面看了一眼,这才慢慢的走了回来,又跳到床上卧好,向我说道:“还好没事,时间还够用。”   在那幻境中,我似乎过了许多年,早就已经没有时间观念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以为的几年,在现实中,不过是短短一瞬罢了,大概还没有胡夜鸣晕倒的时间长。   “西西,是你将我从那里拖出来的?”胡夜鸣不可置信的叫道,似乎看见了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   我用手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点点头。   胡夜鸣兴奋道:“西西,你太了不起了,你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戾气有多重,别说是凡人,就是有修行的人,如果道心不是太坚定,都会着了道,没想到你以凡人之躯,竟然能进去,而且还能平安的出来的,西西,你太了不起了。”   狐狸说人话,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这么大的狐狸说人话,还是让我觉得十分的别扭,我盯着它那一张一合嘴的,怎么也和人话对不上号。而我最好奇的是,这狐狸身上也没穿衣服呀,那么它变成人的时候,衣服是从哪来的呢?他变成狐狸的时候,我也没见有衣服滑落啊。   见我不停的打量抚摸着它的身体,胡夜鸣嘿嘿一笑,嗯,这表情我在小蛮蛮脸上看多了,很是熟识,它通常是某种阴谋的前奏。   果然,下一刻,从狐狸嘴里说出来的就不是正经话了:“西西,人兽的,要不要试试,肯定很刺激。”   我照着狐狸腋下狠狠的掐了一下,冷冷道:“知道集腋成裘嘛,我最近打算做件质量上乘的狐狸皮大衣,你贡献点?”   大狐狸蔫了,委屈地指责我:“西西,你真不浪漫。”   我横了他一眼:“有这时间,赶紧治伤吧,下次再吐血,我可不管你了。”   大狐狸无奈,弄出几颗药丸,赶紧吃掉了,然后不再说话,闭目运起了功。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大狐狸又神奇般的变成了人,嗯,还是穿着衣服的人。   变成人后,胡夜鸣又吞了几粒药,然后又开始运功打坐,这一坐,就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虽仍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西西,谢谢你!要不是你将我拖出来,这次麻烦就大了。”胡夜鸣正经八百的向我道谢。   我轻声道:“教我修行吧。”   胡夜鸣顿时欣喜若狂,一把将我搂在怀中,不停的亲吻着我的脸颊:“真的吗,西西,你真的决定了?这下好了,咱们可以白头偕老了。”   我坚定的点点头,胡夜鸣连忙手忙脚乱的翻储物戒指:“我得找找,适合女子修练的功法,这本,这本,啊,就这本了,漠云功,正适合你这种心境高的人。”   我接过来一看,果然,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漠云功。   胡夜鸣又掏出几本书递到我手上:“西西,这是一些基本的东西,你先自己看看,等下次我出来了,你不懂的再问我。”   我点头,练功的事情从此敲定。   胡夜鸣又去做结界了,我坐在外面,翻看着那几本书,除了那些穴道和经络要背熟以外,我没觉得修行有多复杂。还没等胡夜鸣出来,我已经凝出了第一缕灵力,让出来后的胡夜鸣狠狠的震惊了一下:“西西,我就知道,你是修行的天才,你的性子,太适合修行了!”我但笑不居功,他不知道,我修行,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帮上他的忙。   时间一天天过去,胡夜鸣的伤势慢慢好了起来,而我练功也练的不错。大概半年过后吧,胡夜鸣将我送回了琅上天,说是天上派人送仙石的时间要到了,不能让他们发现有凡人出现在那里,否则我会有性命之虞。我知道他是为我好,自然不会反对。   回到琅上天的当天,小蛮蛮就兴高采烈的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脸平静的柳青从。   小蛮蛮好久没有见到我们,大概是想我们了,小嘴叭叭叭的话就没停过。   “西西,西西,你想没想我,我可想你啦!”   “西西,你真的修行了吗,太好啦!”   “西西,我告诉,我在他们蛇窝里……”   ……   整整一个下午,我被小蛮蛮的欢快的声音,折磨的头晕脑胀。而胡夜鸣这个没义气的,竟然还同意了小蛮蛮的要求,让她和我睡在一个房间里,于是我又被折磨了整整一夜。   从此以后,我们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习惯,胡夜鸣五天回来一次,小蛮蛮则每晚必归,而那个安静的如同一幅画的美少年柳青从,则会时不时的来这里住一晚,陪伴小蛮蛮。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春节就过了,龙抬头二月二也过了。说实话,我远居琅上天,这些人间的节日我没有任何感觉,若不是小蛮蛮不知从哪弄回来本月历牌,我都快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时不时的,我还是偶尔会想起骆尘净,想他会去哪里,想他在做什么,不过想他时的心情,再也不复以前的悲伤。   大概是我练漠云功的关系吧,我的感情越来越冷淡,对人间,也再无任何留恋。不过对我身边的人,我还能保持着和以往一样的亲密。   当青草刚刚返绿的时候,胡夜鸣忽然对我说:“西西,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我漫声应道:“去哪?”   他眨眨眼,没直接回答我:“一次远行,如何?”   我本不想出去,可看到他那期待的目光,不由就点了头。   他叫我闭上眼,当我再睁开的时候,发现眼前不仅出现了小蛮蛮和柳青从,就连久没露面的胡连都站在了我们面前。而当我看清身边的环境时,更是呆住了。   这个地方,我不止一次的来过,以前每年清明,我都会偷偷的溜出来,给他上个坟烧点纸。   此时我才想起月历牌上的日期,原来是清明节快到了啊。   胡夜鸣将我含泪的样子看在眼里,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你不是总想将他迁回南方老家和你娘合葬吗?就今天吧,咱们启程,将他的尸骨送回去吧。”   想起以前的一幕幕,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倒在了傅亭西那干枝枯草埋没了的坟茔前。   起出傅亭西的尸骨,装进一个小盒子里,我们启程向南行进。   我还以为胡夜鸣要用法术,可他没有,说是让我顺便散散心,接触一下人间,不能练功练的没感情了。   我不以为然,不过仍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我们赶了两辆马车,第一辆是胡连的车夫,第二辆是柳青从的车夫。我和胡夜鸣坐的是第一辆,而小蛮蛮,则在两辆之间蹦蹦跳跳。   胡夜鸣是不可能一直陪我的,他还要回妖魔道,不过每过五天,他都会准确的找到我们,陪我们一起南行。   刚开始是坐马车,在经过了无数城镇之后,眼前的山水渐渐多了起来,山峰山岭大多是有绿水相伴的,再也没有北方的那种冷峭和孤傲。然后我们弃车,开始坐船。这次我们换了一艘大点的船,由胡连掌舵。   傅亭西曾和我说过,他就是坐着船来到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的。   船儿慢慢的在江水中行走,我站在船头,看着沿途的风风光光。一路上不停的想象着,当年的傅亭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完这段路的呢?   心急如焚?   无可奈何?   抑或是伤心欲绝?   总之,肯定是没有闲情逸致饱览游途的风景罢了。   每经过一处岸边的小镇,我都不禁会想到当年傅亭西会不会也在这里落过足。   每看到一个破旧的茶寮,我都会想到傅亭西当年会不会曾在这里喝过茶。   然后望着那些地方,出神良久。   胡夜鸣每次回来,都会让船在沿途的镇子上停靠,带我上去游逛一番。或去酒楼大吃一顿,或买些当地有特色的东西,或拉着我在酒楼茶馆中听说书唱曲的。我不扫他的兴,每每都陪他兴尽而归。   随着越往南,沿途的景色也越明媚,我的心态也放的越柔和。而江南的烟雨,却也是和我的心情一样,柔柔和和的下个没完没了起来。   这一天,小蛮蛮柳青从我们三个在船舱中避雨。我坐在船头这边,柳青从坐在船尾那边,而小蛮蛮,则在我们之间上窜下跳。   每每当小蛮蛮要从高处摔下时,柳青从都会张开双臂将它接到怀中,而当小蛮蛮抓破他的衣衫,弄乱他的头发时,他也从不发怒,只是微笑着看着小蛮蛮。有了他的纵容,小蛮蛮更是无法无天,只差没将船舱捅出个大窟窿出来。   闹腾了半天,小蛮蛮精力耗尽,在柳青从怀中睡去了。柳青从低下头,满眼宠溺的看着怀中的小狐狸。   我开口问道:“守着这样的小蛮蛮,很辛苦吧?”   柳青从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怎么会?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我很享受这种时光。”   我不懂。   柳青从解释道:“它是我爱的人,和它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觉得是幸福。而且,我很珍惜这种幸福。”   珍惜么?   我低头陷入沉思。   柳青从又说了一句:“你不懂珍惜,从来都不懂。”然后,他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我不懂珍惜么?   自问良久,我终于得出了结论,柳青从说的对,我从来都不懂珍惜。   我一向以为,我生命中的人都是抛下我,离我而去的,其实再换个角度来讲,我又何曾珍惜过他们?   除了傅亭西是因病亡故我无能为力以外,对别人,我确实没有珍惜过。   比如娘亲,如果当时我死命的哭,死命的求她不要死,她是不是就会真的活下来呢?   比如四哥,比如骆尘净,又比如……胡夜鸣。   于是,在这空寂的雨中,我再一次的对以前的自己反省了起来。   江南的雨,总是这样的不疾不缓,下的不大,却总也不见晴天,不象北方,一下起来就是疾风暴雨,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在这缠缠绵绵的雨夜里,胡夜鸣带着一身雨气回来了。   柳青从带着小蛮蛮去客栈了,胡连也不知道去哪了,整只船上,只剩下了我和胡夜鸣两个人。   船儿随着波浪一起一伏,轻轻拍打着河岸,我躺在胡夜鸣怀中,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和船外的雨声,觉得这个世界好象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一样。   轻轻玩弄着他的手指,我极轻极轻的低声道:“胡夜鸣,我们过一辈子吧,唔,我似乎爱上你了。”   身子忽然被他往上一纵,我的脸就和胡夜鸣那张俊美的脸持平了,胡夜鸣的眼睛亮的吓人,即便在这无灯的船舱中,我也看出了他眸子中的光华和喜悦。   然后,一阵细密的吻扑天盖地而来,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唇上……   “西   过。   比如娘亲,如果当时我死命的哭,死命的求她不要死,她是不是就会真的活下来呢?   比如四哥,比如骆尘净,又比如……胡夜鸣。   于是,在这空寂的雨中,我再一次的对以前的自己反省了起来。   江南的雨,总是这样的不疾不缓,下的不大,却总也不见晴天,不象北方,一下起来就是疾风暴雨,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在这缠缠绵绵的雨夜里,胡夜鸣带着一身雨气回来了。   柳青从带着小蛮蛮去客栈了,胡连也不知道去哪了,整只船上,只剩下了我和胡夜鸣两个人。   船儿随着波浪一起一伏,轻轻拍打着河岸,我躺在胡夜鸣怀中,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和船外的雨声,觉得这个世界好象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一样。   轻轻玩弄着他的手指,我极轻极轻的低声道:“胡夜鸣,我们过一辈子吧,唔,我似乎爱上你了。”   身子忽然被他往上一纵,我的脸就和胡夜鸣那张俊美的脸持平了,胡夜鸣的眼睛亮的吓人,即便在这无灯的船舱中,我也看出了他眸子中的光华和喜悦。   然后,一阵细密的吻扑天盖地而来,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唇上……   “西西,我也爱你!”胡夜鸣在我耳边清晰的说道。   我的人生,圆满了。   ☆、第 112 章   我坐在船舱中,撩着帘欣赏着烟雨空濛中的江南水乡风光。小蛮蛮鬼鬼祟祟的溜到我身边,趴在我耳边小声道:“西西,你说消灭情敌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我回头瞟了一眼静美如画的柳青从,再看看一脸好奇的小蛮蛮,也凑到小蛮蛮耳边轻声道:“再找一个象柳青从这么帅的小伙子送她身边去。”小蛮蛮笑了,咧着小嘴跑了。   过了十来天后,小蛮蛮又偷偷和我说:“小叔叔说你那办法应该很好用,他已经将小颜颜送到骆尘净身边去了。”   我大惊,赶紧追问:“谁是小颜颜?”   小蛮蛮道:“我的小伙伴呀,比我大一岁,明年就能幻化人形了,你放心,它长的可俊了,比我还俊呢。”   我不想和它讨论狐狸谁丑谁俊的问题,我只关心那只叫小颜颜的小狐狸,会给骆尘净带来什么变化。   小蛮蛮还在那里唠叨个不停:“小叔叔说那个姓骆的救过你,他就送给他一个娘子报答他。小颜颜可好玩了,反应慢慢的,你今天和它说个笑话,它明天才会笑哪。小叔叔说这样的小颜颜才能惹姓骆的那种人精喜欢。他还怕小颜颜长大后嫌姓骆的太老,还让柳青从送了本修仙的功法给他,说他再也不欠姓骆的人情了。西西你说,小叔叔想的周到不周到?”   周到,周到,实在是太周到。   骆尘净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若是能有人伴他左右,我也就放心了。   胡夜鸣的作法太高明了,象骆尘净这种封闭了自己内心的人,一般的人是无法走进他的心中的,而一只象宠物一样的小狐狸,会让他心生怜惜,慢慢接纳它的,特别是一只笨笨的不太聪明的小狐狸,会让骆尘净彻底放下心防的。而等他们处出感情之后,对变成人形的小狐狸,他也不会特别排斥。   胡夜鸣这一手,着实高明,我不由不说声佩服。   何况,骆尘净也修习了修真功法,不会再象凡人一样短短几十年老掉死掉。   很好,很好。   我真的放心了。   在清明节前一天,我们终于到达了傅亭西和娘亲的故乡,一个如诗如画般的江南小镇。   胡夜鸣也没来过这里,我们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里去世的人一般会葬在城北。捧了傅亭西的骨殖,我们几个人风尘仆仆的又来到了城北的坟地里。   当在密密麻麻的坟茔中找到娘亲的坟时,我忽然觉得我千里迢迢的送傅亭西回来,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因为在娘亲的名字旁边,我还看到了一个我极其熟悉的名字:杜明锋。   我蹲到地上,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杜明锋执意要将娘亲的灵柩送回故乡,原来,原来他早就做了与娘合葬的打算。想来大哥他们年年拜祭的坟墓,必定是他的衣冠冢了。   他爱娘亲,已经爱到这种地步了吗?   生不同心,死却要同柩吗?   我想起了当年杜府的夜夜笙歌,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滑稽无比,讽刺无比。   “西西,不要笑了。还是先选个地方,让傅亭西入土为安吧。”胡夜鸣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顺手替我拍掉身上的尘土。   我冷笑道:“还怎么入土,活着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亲了,死了以后还要天天看着他们在一起吗?”   胡夜鸣劝我道:“上一辈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而且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没准他们早就转生了,咱们迁坟过来,不过是了自己的心事罢了。再说了,能回到故乡,得到亲人的祭奠,傅亭西若泉下有知,应该会高兴的。”   我无力再反驳,只好听从了胡夜鸣的话,在爹娘合葬的坟墓对面,给傅亭西筑了一座新坟。   坟刚一筑好,缠绵了半个多月的雨就停了,一轮红日冲出了云霄。   胡夜鸣喜道:“好兆头,此地当兴子孙。”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傅亭西没有成亲就去世了,哪会有什么子孙?   胡夜鸣解释道:“他兄长弟弟的孩子,也算得上是他的子孙后代。”   在傅亭西的坟前烧了几陌纸钱,又在爹娘的墓前烧了几陌,我们这才离开了这里。   回到镇上,胡夜鸣又带我去娘亲的娘家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家还有傅亭西家转了一圈,当然是偷偷去的。   娘亲的爹娘早已去世了,她的几个兄弟过的并不很好,这也许是他们家卖女求荣的报应吧,我不可怜他们。   傅亭西的爹爹去世了,他年近七旬的老娘亲尤在人世,望着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我止不住的心酸。这世上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二十来年,也不知道老人家是怎么熬过来的。   拿出了我所有的银票,我让胡夜鸣偷偷的压在老人家的桌子上,我怕老人家不敢花那笔巨款,特意写个纸条,告诉她傅亭西的坟已迁到城北,而这笔银子是偿还昔年欠下的傅亭西的债。   没过多久,老人家就发现了那些银票和纸条,然后大声的叫来了几个人,看完纸条后,老太太泪流满面,催促着家人立刻去城北上坟,然后他们关门锁户,一家人向北而去。   胡夜鸣将我从墙头抱下来,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我拽住他,略有些惆怅的问他:“此间事了,你还要往哪去?”   胡夜鸣替我拢拢耳畔的长发,笑道:“娘子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我抬起头,我又最后一次看了一眼番傅亭西和娘亲的故乡,然后又想了那宽阔寂静又温馨的琅上天,我向骆尘净淡淡一笑:“回家吧,我想家了!”   胡夜鸣握紧了我的手,看我的目光柔的如同这江南的水乡:“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真是对不住大家,时隔两年才更完这最后几章,让大家久等了。2011年元旦的时候,我平安生下小孩,果然如大家所说,是个男孩。这孩子觉太少,一晚上常醒七八次,这两年我几乎没怎么睡醒过,所以根本没有精力更文。呵呵,大家放心,他不是有什么毛病,只是遗传了他爸爸,单纯的觉少,我老公也是这样,一天睡足四个小时就行。现在小孩好带点了,我才有时间来写写小说。这部小说虽然解V了,不过这部没完的小说这两年来如悬在我头上的剑一般,让我时时不得安宁,深觉自己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和期待,所以仍是抽空将它完结了,希望给仍在抱有希望的朋友们一个交待。再次感谢大家对十三的厚爱。以后,如果没有意外我可能不会再来了,要专心带小孩,在这里向大家告个别吧,也算我是有始有终。亲爱的朋友们,大家保重!还有读过尼心似水的朋友们,我也来交待一声,尼心的稿费现在有一万二了,去掉百分之二十的税,我凑一万元,捐给了河北唐山的兴国寺盖寺庙,捐款的名字写的是十三生及书友。如果有幸能去兴国寺的朋友,请别忘记那里有您捐赠的一块砖。再次致谢,我的朋友们!十三生敬上 ━━━━━━━━━━━━━━━━━━━━━━━━━━━━━━━━━ 本文内容由【童謠。】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