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书由新鲜论坛整理为您整理制作 ================== 平凡的后宫生活 作者:吊睛白额乖乖喵 文案: 想看女主倾国倾城,红颜祸水,纤指挑天下的——请按叉。 想看男主情深不悔,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请按叉。 没有独占帝心的本事也没有宠冠六宫的野望,这只是一个女人在后宫中老老实实找角落生活的普通故事。 内容标签: 主角:苏海棠、端木殊 ┃ 配角:各色美女 ┃ 其它:宫斗 ================== ☆、第001章 对于大元朝所有适龄的官家少女而言,三年一次的选秀,是她们生命中不可缺少的过场,对于苏海棠来说也是一样的,她今年正好一十五岁,父亲是正三品的国子监祭酒,为人刚正不阿,于士林中颇有名声。苏海棠作为她的独生女,自小便受尽了万千宠爱,苏父甚至直言与妻子道:“咱家囡囡娇宠过度,太过懒散,那深宫之中暗藏万千凶险,以她的能耐定是活不成的,还是老老实实被撂了牌子,寻个人品敦厚家庭稳妥的儿郎吧!”有了此话打底,苏海棠对于这次的选秀便完全没了紧张之感,只当是进宫溜达一圈也就是了。 “小姐,咱们到了!”绣轿外传来贴身丫鬟秋蝉的声音。苏海棠轻吸一口气,伸出手压了下裙角的褶皱,然后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们正站在德祥门前,各家小姐的轿子排成了长长一排,几乎看不到首尾。与她一样,有不少小姐也趁着等待登记的空闲出来放放风。苏海棠少女心性,见到如此多的同龄佳人,自是要暗暗比较一番,至于比较出的结果,算了,不说也罢。 如此多的秀女自是不可能直接呈到皇上面前,事先筛选一番才是正理。只见不多时便有个穿内侍服的宫人走过来,一翻手中的拂尘,尖着嗓子道:“请各位姑娘下轿,跟咱家前去选侍。” 在太监们的带领下,苏海棠等秀女被带到了一座偏殿之中,她父亲是正三品的官员,是以苏海棠并没有等过久,很快便被叫道了名字。进了里间入目的便是一张床榻与几个神情严肃的老嬷嬷。 “请姑娘宽衣。” 苏海棠已听母亲讲过选秀时的规矩,是以此时并不慌张,走上前去与那嬷嬷递上只荷包,笑意盈盈的说道:“这是小女子闲暇时秀的荷包,嬷嬷们不要嫌弃才是。”苏海棠出身不错又如此有眼色,几个嬷嬷们相互对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连声音都轻了几分:“姑娘如此心灵手巧,日后定会福泽深厚,前程远大。” 苏海棠心想,我不求什么前程远大,只求快些结束,早早回家才是正理。然而心里虽是这样想,不过她也知道,若是在这一关被刷下来,颜面上定是不好看的,说不定日后还会流传出她身有隐疾什么的,对日后嫁娶不利。 所以,很自然的,她通过了这一次的初选。选上的秀女是不允许出宫的,她们被统一安排了房间,苏海棠躺在这陌生的绣床上,整整一夜辗转难眠,直至天色大亮,才略带疲色的洗漱穿衣。 第二日的复选更加的严厉,一批秀女被分成了小队,每小队十人,由一嬷嬷统一考察,视弱,口臭,头发无泽,皮肤暗黄的,嗓音粗哑,身姿不正,神态瑟缩的,一番番淘汰下来,每组能“存活”下来的竟只要一二人罢了,有的甚至全军覆没,由此可见,入选的残酷。 苏海棠再次成功入选。对于这点,她并不十分惊讶,她出身大家,从小受到各种熏陶,礼仪姿态无一有差,能够入选这最终的五十四位秀女,也算是早有预料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看着周围莺莺燕燕,红肥绿瘦,各色佳人齐聚一堂的场面,苏海棠对第三场落选一事还是比较有把握的。这个时机刚刚好,就是被刷下去了,对她的名声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妨碍。 最终的殿选之前,她们还要经过一番训练,皇宫跟别处不同处处都是规矩,任何的疏忽都有性命之忧,所以即使是苏海棠也不敢掉以轻心,每日都是认真的学了。 新选秀女的存在实是太过打眼,后宫之人根本不可能无视,于是时不时的便开始有秀女被叫到后宫嫔妃处说话。苏海棠也被叫过了两次,不过她志不在此,家里也没有往里面通关系,于是渐渐的便也冷落了下来。 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之中,一月时间恍然而过,最后一轮的选秀终于开始了。决定命运的日子即将来临,各位秀女们难免紧张,在殿外等待的时候,甚至无一人开口说话,苏海棠也紧张,一颗心脏跳的厉害,连手心都是湿的。 五人一组,轮番进殿,苏海棠被排在第四组,这一组有一女子,名为柳依依,其身姿袅袅,容颜清美,在这一届秀女中当属最佳。焦急等待中,时不时的便能看见前面出来的秀女,或是垂头丧气,神情恹恹,或是兴高采烈趾高气昂,自然前者是落选的,而后者从今日起便是这皇宫中正经八百的主子了。 此时,又从里面走出一人。她年约十五六岁,穿着身淡青色的百褶如意裙,头发简简单单的绾成个垂髻,只在髻边插上一朵鲜嫩欲滴的白色玉兰花,面貌柔美,气质清新,行动举止间极是沉稳,她一出来,便有小太监捧着笑脸过来搀扶,见此状,众人便知这女孩是入选了的。 一时间,各种羡慕的目光接踵而来。那女孩却神情自若,缓缓而行,只是不知为何在路过苏海棠时,她却微微停下了脚步,神情和善的说道:“姐姐无需忧虑,且安心便是。” 苏海棠微微一愣,她与这女孩素无交集,对方怎会开口对她讲话。然而不待苏海棠说些什么,那边便传来太监的高叫声,轮到她们这组进去了。对这女孩儿附了下身,苏海棠也不顾得其他,匆匆的跟着其余四位秀女向着大殿走去。 林凡看着她那略显僵直的背影,一双美目中闪过抹浓浓的深思。 踏进宝殿,苏海棠一丝眼光都不敢乱瞟,与其余四位秀女一样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口中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充满了让人惊颤的威仪。苏海棠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几道目光来回扫视着。 “右边第一个,是哪家的姑娘?” 话音刚落,便见柳依依袅袅上前半步,她脸颊微红,举止却落落大方:“四品典仪官柳品言之女柳依依见过吾皇陛下” “恩,柳品言,朕听过他的名字,倒是个忠厚老实的。”御座上传来男子的轻笑声:“你可曾读过什么书吗?” 柳依依道:“读过【春秋】【列子】不过奴婢最喜欢的却是【诗经】” “哦,还是个才女。”御座上的男人似乎更感兴趣了:“柳依依?可是取自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柳依依面色通红,声音却越加温柔如水,低声道:“正如皇上所言。” 皇帝唇角微勾,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结果毫无意外的,柳依依被留了牌子。 人选出来了,苏海棠心下不由松了口气,只盼着快些退下,这殿里的气氛实在是让她紧张的不行。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御座上的皇帝陛下突然又道:“左数二个。” 苏海棠微愣了下,左数第二个不就是她吗? “正三品国子监祭酒苏正之嫡女苏海棠叩见吾皇陛下。” 苏海棠能感觉出一道玩味的目光在她面上扫过,少息后,只听那天下至尊简单至极的说了声:“留——” “国子监祭酒苏正之嫡女苏海棠留牌子———”随着大太监的高传声,属于苏海棠的秀牌被翻转过来,这也意味着,从此时起她的后半生都要在这皇宫中度过了。 苏海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金銮殿中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马车回到家中的,她只是哭,扑在母亲怀中放声大哭。 “快些收了声音,被留了牌子是天大的好事,你就是心中高兴也不该失了分寸。”苏母拍了拍女儿的背脊,而后转过身对着送苏海棠回来的两个宫人道:“辛苦二位公公了,舍下背了些菜食,二位用一些再走吧!” “多谢夫人美意,只是我两需得在宫门关闭前回去,不便久留。” “既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了。”苏母微微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那知机的丫鬟奉上装了银子的荷包。 那二人自是满意而回。 “我的儿啊快止了眼泪,你再这样哭泣,岂不让为娘心碎。” 苏海棠眼眶通红,神情怔然,半晌后才抽了抽鼻头,难过的说道:“是女儿不懂事,让娘亲担忧了。” “好孩子,娘知道你心里难受。”苏母轻叹一声,老实说,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姿色平平的女儿会最终入选。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还是让女儿认清楚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女儿家一辈子就得学会认命。”苏母满是爱怜的叹息道:“既然上天注定你要到宫里走一遭,那你便安下心来,去了便是。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你心中自在,那么无论在哪儿都是自在的。” “是,女儿都听娘的。”苏海棠依偎的靠过去,小声哽咽道:“只是一进宫门深似海,女儿从今往后怕是再难看见你们了。” 苏母听了也是流下泪来:“傻孩子,只要你自己过得好,爹娘就放心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母女两个却又都感伤起来。 不久后,苏正赶了回来,他已是知道女儿最终入选的事情,看着面容隐现怅然的妻女,他除了暗自叹息一声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002章 苏海棠很清楚这大概是自己最后能够留在家中的日子了,是以收拾情怀做往日状,承欢与父母膝下。见女儿恢复如常,苏父自是心怀畅蔚,苏母则是在放心之余,加紧时间为女儿入宫之行做足准备。新人进宫,能带的东西都有定数。金银首饰、四季衣裳、自不必多说,每个新人还可以自带侍女一名。秋禅性格温和,从七八岁便在苏海棠身边伺候,苏母瞩意让她陪进。然而,话递到苏海棠这边,她却没有同意。秋禅听说后,当即跪在苏海棠脚边,一张素净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一直把你视作亲人。”苏海棠心中何尝好受,只是那皇宫之中犹如樊笼,她自己折了进去又怎么忍心把秋蝉也给赔进去:“你今年已经二十了,待我进宫后,就由母亲做主把你许配给徐坤家的大儿子。” 秋禅听后,更是雨如滂沱,抱着苏海棠的双腿大哭道:“小姐,小姐,秋蝉不嫁人,秋蝉这辈子都要跟在小姐身边。” 苏海棠也红了眼眶:“你要是一辈子跟在我身边,那徐坤家大儿子不是白等你这么多年了?那些花儿啊,粉啊,糕啊的,岂不是都白送了?” “小姐——”秋颤的脸上闪过伤心与羞愧,只觉得一颗心脏被左右撕扯着,万般疼痛。娘有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只有在乎的人过的好,即使再也见不了面,心底却还是欢快的。最终陪苏海棠进宫的人选,变成了微瑕,微瑕原是苏母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后来嫁给了府中一个管事,只可惜那管事命薄,一次意外中没了性命微瑕便守了寡,她为人细心,性子泼辣,又颇知进退,且打定注意终身不再嫁人,由她陪伴苏海棠进宫,苏母也放了些心。 时间易过,转眼间便是三天过去。这一日,苏父,苏母,以及只要七岁大笑的苏小弟,一家人坐在一起静静等待着。终于傍晌午时,宫里有人过来宣读圣旨。苏家四口,并着满院仆从,乌压压的跪在地上聆听圣训。 “奉旨:国子监祭酒苏正之嫡女苏海棠,容貌清雅,贞顺柔和,今著封为从六品贵人,于昭武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入宫,钦此!” “臣妾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海棠面容净然,叩首、谢恩。苏母起身后,自是先塞了荷包与那宫人,而后满面笑意的打听着其余秀女的封赏状况。这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宫人接过荷包后便道:“此次共有八名秀女入宫,得封最高者为柳品言之女柳依依,是为昭仪。次之为清河县县令林国彦之女,林凡,为贵人,圣上赐封号为【宁】,再次之便是贵府小主,其余人者则皆都是常在采女之位。 苏父乃正三品官员,她得贵人一位,并不如何稀奇,不过也从此事看出来皇帝对她并不是十分在意,起码是远远不如那柳、林二人的。 是夜,苏父退了旁人与女儿单独说话。 “你性子娇憨天真,此次进宫也不知是福是祸。” 苏海棠见父亲面有忧容,心中不忍,嘴上便道:“女儿不争不抢,只求在宫中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平安终老此生。” “那后宫之中,人心诡秘难辨,即使你不争不抢,怕也难得善全。” “女儿定会小心谨慎,言行克制,父亲放心便是。” 苏正怎么可能会放心,他与夫人恩爱甚笃,后宅中连一个妾室都无,女儿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不曾见识过那后宅中的丝毫风霜,如今却是一脚跌入那全天下最复杂,人心最诡秘的地方,这让他如何不忧虑。 “这样东西你且拿着。” 看着父亲递过来的银白色双鸟如意绞丝纹手镯,苏海棠不明所以的眨了下眼睛:“这镯子有个小机关,两只鸟头中,各藏着两粒药丸,是十几年前为父机缘巧合下从神医孙邈那里得来的,一粒,为百草丹,有解毒掉命之奇效,一粒为天毒丹,无色无味,人若吞服一时三刻内便要毙命。”苏父把镯子套在女儿的手腕上:“此物慎重,你要好生保管。” 苏海棠心中凛然。半晌后,苏父离开。苏海棠沉吟许久,还是把镯子从手腕上退了下来,按照父亲的话语,拧开了属于毒丹的那只鸟头。丹药极小,如同豆粒,苏海棠眼中闪过万般思绪,终是站起身把那丹药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底,细细按成碎沫,小心的扫进了痰盂之中。皇宫如同一个巨大的染缸,即使是苏海棠也不能保证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移了性情,变成那冷血残忍之辈,是以这害人的东西,还是早早丢掉才好。 一夜辗转,苏府之中,无人能够入眠。昭武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内务府遣执礼大臣,内侍宫婢,抬着云雀之仗,浩浩荡荡前来接苏海棠入宫。 “臣等恭送娘娘” 苏海棠一身华服,看着跪在地上的父母双亲,眼中迅速染上泪意,强自忍耐道:“女儿这便去了,爹娘万要保重身体。”说罢,便转身进入娇中。伴随着震天的锣鼓与花炮,苏海棠于轿中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微微一震后落于地上,微瑕撩开轿帘温声道:“小主咱们到了。”宫中规制,嫔位以上方称娘娘,其余者皆为小主。苏海棠伸出手压了下裙摆褶皱,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踏出轿外。她是直接被抬到了日后的居住之所,倒也省得许多麻烦。【嘉喜居】苏海棠对着那古色古香的牌匾微笑了一下:“这名字听起来倒也喜气。”【嘉喜居】是座二进的院子,进了大门便是正堂,正堂两边是配殿,配殿身后有一座园林,不大,却也收拾得幽雅怡人,在往后便是一排厢房,伺候的宫女太监,皆尽住在此中。入了正堂,稍做休憩,那边微瑕便来报,道:“内务府遣的太监、宫女前来给小主请安。” 苏海棠微一点头:“让她们进来。” 很快一列人等竭尽前来,当先的那一位穿着明显不同,应是这些人中的了领头,果不其然只见这女子扣头请安,口中道:“奴婢一等宫人寒露并首领太监安得海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苏海棠的视线在这二人身上扫过,寒露年约二十七八,面容清秀,行动举止间给人一种谨慎沉稳之感。安得海却生的白胖,一双咪咪眼,看着倒是憨憨厚厚的。苏海棠站起身走上前去,虚扶了寒露一把,嘴上柔声道:“我初到宫中,许多事情尚不明白,日后还望姑姑多加提点。” “奴婢不敢,奴婢日后定当好生伺候小主。”寒露见苏海棠神情和缓,言语温和,心里不仅升起一抹好感,如她们这般的宫女最怕的就是跟一个脾气暴烈的主子,轻者被时常打骂,重者甚至会失去生命。 苏海棠听了微微一笑,只道:“赏!”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赏银,微瑕扬声道:“从今日起尔等要好生伺候小主,忠心耿耿,但凡有任何异心者,一经查出绝不姑息,明白了吗?” 一干太监宫女竭尽跪拜,高声道:“奴婢/奴才,明白。”声音极是洪亮听起来倒颇有一番气势。 挥退众人,苏海棠只留了寒露过来说话。 “不知姑姑从前在哪里当差?” “回小主的话,奴婢原先在慈宁宫伺候,后来太后去了五台山礼佛,临走之时遣散了不少宫人,奴婢便被遣回了内务府,正巧赶上今年选秀,奴婢便来到了小主身边。” “哦?原来姑姑还有这番根脚。”苏海棠听了果然高看其一眼:“姑姑能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定然是个万般稳妥之人,我日后在宫中若有什么行差就错,还请姑姑不吝提点。” “小主言重了,奴婢既入了嘉禧居,便是小主的人了,日后说话做事定当以小主为重。”苏海棠听得此话微微一笑,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初来乍到。对宫中各位嫔妃并不熟悉,姑姑不妨对我讲解一番?” “奴婢自当遵从。”寒露微一沉吟,便说道:“算上今年新进宫的各位小主,如今这后宫□□有一十九位嫔妃。皇后娘娘为凤尊,淑妃娘娘次之,嫔位有三人,分别为端嫔娘娘,静嫔娘娘,云嫔娘娘,再次之便是两位昭仪,秦昭仪与新进的那位柳昭仪,贵人也有三位,小主您,宁贵人,以及一位阴贵人,其余者便皆是常在采女之流了。” “原是这样。”苏海棠点了点头:“敢问姑姑,这些人中如今谁最受皇宠?” “回小主的话。如今后宫之中,淑妃娘娘、阴贵人、与南答应颇受皇帝陛下宠爱。” 把寒露说的这些人名一一记在心里,苏海棠又道:“不知这些嫔妃心性如何?” “后宫之中,皇后温和雍容,淑妃娘娘柔顺贤静,都颇有美名。只是那阴贵人却是个不好相处的,为人极是嚣张跋扈,便是比她份位高的,都不敢触其眉头。” ☆、第003章 “阴贵人……”把这三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了下,苏海棠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之色。一旁的寒露见了,以为主子年轻怕是心中生怯,不禁开口劝道:“小主却也不必多虑,新嫔妃进宫,皇上对老人的宠爱必定分薄,小主正值青春妙龄,陛下定会怜惜小主。” “你看你,这却说到哪里去了。”苏海棠脸上有些热,迅速转移了话题:“好了,我也累了,服侍我梳洗换衣吧!” “奴婢遵命。” “柳昭仪赐住听雪阁,宁贵人赐住泽穆堂,王常在、宋常在赐住春柳园,其余三位采女赐住望月楼。”安得海打听消息的能力还算不错,苏海棠一个午觉醒来,便已知道其他新近嫔妃的居所。 坐在妆镜前,苏海棠指尖在饰盒内轻轻拨弄着,最后还是决定戴这对金累丝嵌珍珠耳坠:“安公公,居住在咱们嘉禧居最近的是哪位嫔妃?” “回小主,是宜兰院的妩常在。” “妩?可是皇上赐的封号?” 安得海躬身道:“正是如此。” “小主有所不知。”站在一旁伺候的寒露轻声接话道:“这位妩常在面若桃李,容颜蕴媚,极是擅舞,曾经在宫宴上献过一段飞天舞,皇上大为满意,赞其妩媚天成,是以赐下一个妩字做封号。曾经有一段时间很是得宠。” “曾经?” “不错。”寒露已有所指的点头道:“后来宫里又出了个阴贵人,妩常在的宠爱便大不如前了。” “原来是这样。”苏海棠对于后宫的这些波涛汹涌,其实是非常感兴趣的她现在极需了解宫中的形式,对于这些“姐妹们”的消息,自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了。内殿里主仆几个正说着话,那边便有个面容稚嫩的小宫女急匆匆的走过来,跪下禀告道:“小主,皇后娘娘的凤旨来了。” 苏海棠闻言,自是立刻起身迎旨。 “皇后娘娘娘有旨著苏贵人五日后于凤栖宫觐见。”这太监的声音很是尖利,说起话来又拿腔拿调,听上去颇为滑稽:“…娘娘赐苏贵人灵犀雕福寿纹手镯一对,景泰蓝花瓶一对,白玉八仙佩一对。” 郑重其事的接过圣旨,苏海棠恭声道:“臣妾叩谢皇后娘娘赏赐,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的赏赐刚来,淑妃娘娘赏的东西也到了,接下来是静嫔、端嫔、云嫔,都赏了东西下来。苏海棠知道这是宫里的主位们给各位新近小主的常规赏赐,是以拿的很是安心。 好容易折腾完,苏海棠刚想喝口温茶休息一下时,却是又有人上门了,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哪个娘娘的赏赐而是——妩常在。“这可真是不经说。”苏海棠对寒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咱们刚刚还提到过这位呢,竟是现在就找上门来了。”就像寒露说的那样,妩常在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只见她身材丰腴,胸臀处波涛汹涌,一张银盘似的俏脸上长着双大大的丹凤眼目波流转之处,风流之态尽显。 “如玉见过苏贵人。”一进屋,妩常在的目光便放在了苏海棠身上,只见面前站着的这位少女,身段未开,容颜也只能算的上清秀,在这花团锦簇的后宫中怕是很快便会被泯没。一时之间,她不喜反忧,觉得自己这趟怕是要白来了。 妩常在虽然位分比苏海棠低,不过因为其年龄稍长,是以苏海棠还了礼后还是称其为姐姐。 “一听说我的宜兰院附近搬来了一位新妹妹,我就迫不及待的登门了,妹妹可不要嫌姐姐唐突才是啊!” “姐姐能来是海棠的荣幸。”苏海面容很是真挚的说道。 妩常在对她笑了下,忽而道:“听说妹妹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 “不错,家父国子监祭酒苏正。” “苏大人可是咱们大元朝有名的才子啊!号称书画双绝,妹妹你既然是他的女儿,必然也是兰心慧质,博古通今之人。” “姐姐怕是误会了。”苏海棠的脸上有点红,看起来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父亲有才华,并不代表女儿也有才华,我自小到大也只读过些女训女则之类的罢了,而且我娘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妩常在见苏海棠面上表情并不说谎搪塞之态,不由暗暗抽了下嘴角,既无貌也无才,这日后妥妥是要被皇上冷落的节奏啊。 罢了,此人应该没什么利用价值,还是走吧。 饮了一杯碧螺春,妩常在就干脆利落的走了,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你看她今日所来,是何意思?” 寒露很谨慎的笑了一下,低头道:“新人进宫,老人自然就要着急了。” “是啊,看来这位妩常在是个急性子呢!”苏海棠低下头,轻声一叹,深深觉得这宫里怕是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好混呢。 “原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嘛。”妩常在身边的侍女有意讨好主子,不由赶趣儿的说道:“抡颜色,不知道比小主您差多少呢!” 妩常在听了先是自矜一笑,而后叹道:“原以为那嘉禧居住了新人,皇上说不定能有几分宠爱,我离的这样近,肯定能寻的几分机会重见天颜,没想到也不过是个无才无貌的,这样的女人就是出身好又有什么用,必不得皇上看重。” “主子说的是。”那侍女殷勤的扶着妩常在臂膀,转而说道:“奴婢听说这次新进的秀女中有一位柳昭仪,不但长得美若天仙皇上还夸她是个才女,主子不妨去她那里拜会一下。” 妩常在听了果然脚步一停:“也好,这些新人还未承宠侍寝,对咱们这些老人肯定要卖几分颜面的,可以一试。”她在宫里已有大半年没见到皇上一面,是以现下已经是心急若狂,但凡是能够抓住的机会都要尽力一试。 送走了妩常在,苏海棠便在寒露的搀扶下把【嘉禧居】里里外外走了个遍,毕竟是自己以后要长期居住的地方,有些不合心意的,肯定是要做出改变的。 “这是什么树?”苏海棠站在廊下,指着那院中的几颗矮树问道。 “回小主,这是颗石榴树。”寒露分辨了下,笑着回答道:“石榴树有多子多福之意,很吉利的。” “恩,这么说来咱们以后应该不缺石榴吃了!”苏海棠指着不远处道:“我看那边有个凉亭,你一会儿让人在边上洒些青藤啊,爬山虎啊之类的种子,等夏天一到咱们就可以坐在绿荫下吃石榴了。” “听小主这样一说,奴婢倒是期望盛夏赶快到来了。” “是吧!我何你说除了石榴外,我们还可以种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过去了五天,在这五天里除了第一天来的妩常在外,便只有宁贵人来过一次,苏海棠能够感觉出宁贵人在有意与自己交好,虽不知道这其中原由,不过在宫中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是以苏海棠也渐渐与其亲近起来,两人相约在皇后传召那日要一起去凤栖宫请安。 “妹妹今日怎地穿的这样素净?”苏海棠微微有些惊讶的问道。只见今日的林凡穿了件极素的裳裙,除了耳朵上戴着的一对简简单单的丁香外,全身上下竟一件首饰都无。 见苏海棠惊问,林凡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只在嘴角处带上丝丝神秘的笑容。苏海棠微微皱了皱眉,张嘴欲话,却被林凡打断:“苏姐姐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否则误了时辰,皇后娘娘定要怪罪。” 两人上了舆轿,由太监抬着,一路向凤栖宫而去。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那边等着了,都是这批新近的宫妃,她们将会统一向皇后娘娘觐见,以定名分,正尊卑。 很快,便到了吉时,新进的八名小主被领进了殿内,这凤栖宫果然华美异常,处处彰显高贵,她自己的【嘉禧居】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个窝棚。跪在青璃的地砖上,众秀女俯首叩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片息后,只听上座传来一道和蔼的女子之声:“众位妹妹平身!” 苏海棠站在右排第二的位置上,借着身前的柳依依做挡,大着胆子去看这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只见其一身大红色金绣百鸟朝凰大礼服,头带东冠,脚踏明黄色兰碟鞋,面容雅质,神态雍容,观之可亲。 按照宫规,众人对皇后行了六跪之礼,皇后受了礼又令内侍们赏下了礼物,方才让一干人等坐了下来。 “这便是皇上封赐的柳昭仪吧!”皇后娘娘视线微转,便把目光放在了眉目如画,清丽婉转的柳依依身上,叹息道:“妹妹果真国色天香,难怪皇上会喜欢。” “臣妾蒲柳之姿,怎及得上娘娘绝代风华。”柳依依站起身柔声说道。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似是对她的谦虚表示满意。 ☆、第004章 此时此刻,不但是皇后娘娘看着柳依依,便是端嫔、静嫔、云嫔,以及宫里的其他“老人”们也在看着她,柳依依本就颜色出众又处在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里,整个人就跟那空谷中的幽兰似的,如此引人注目。这般绝色,皇上他————。思绪一起,各位嫔妃们就有些坐不住了,特别是坐在右数第四位的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更是扭曲了脸孔,眼中射出嫉恨的光芒。 夸赞完了柳依依,皇后娘娘又把目光转到了林凡身上:“你就是皇上钦点的宁贵人?” 林凡上前半步,附身礼道:“回娘娘,臣妾正是。” 皇后娘娘上下看其一眼,微笑道:“气质婉约纯净,不愧一个宁字。” “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林凡脸上微微露出几丝涩意,举止越加恭顺。 皇后娘娘点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时,一道飞扬跋扈的声音却猛然响起:“什么婉约纯净我看是穷酸落魄才是。”众人目光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手拿团扇,做冷笑状,满脸不屑的嘲讽道:“今日是新近宫妃觐见皇后娘娘的日子,正是该好生打扮以示尊重才对,可你们瞧瞧这位宁贵人,竟扮的如此简素,不知是出身穷苦拿不出什么首饰,还是压根没把咱们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微变,一方面觉得这阴贵人还是如此猖狂惹人厌烦,一方面又存了看好戏的心态,一时之间,气氛就这么凝滞了起来。 “皇后娘娘臣妾绝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面对着这种尴尬,林凡却表现的很淡定,只听她情真意切的解释道:“臣妾自幼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她老人家对臣妾疼爱甚至,只是三年之前,祖母因病去世,臣妾心中悲恸,暗暗发誓要为她老人家茹素十年,在此期间,既不得大鱼大肉也不得穿金带银,是以才作如此素净的打扮,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你如此孝心何罪之有——”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男子之声,矫健挺拔的明黄色身影大步而来,满满的都是威仪天下的煌煌气度。 “皇上驾到————”内官尖细的嗓音后知后觉的响起,众嫔妃这才回过神来,均匆匆起身行礼道,一时之间满殿的莺声燕语:“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陛下先亲手扶起皇后娘娘,落于宝座,而后方道:“都起来吧!” 苏海棠站起身后飞快的瞧了眼这位传说中的皇帝陛下,只见其身穿九龙戏珠朝服,头戴翠玉簪冠,身形修长,姿容清俊无比,当真是世界难得一见的绝世美男子。然而苏海棠却也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可不仅仅是“颜”好,这么简单。当今皇帝端木殊乃先帝第八子,十一岁登记,十八岁亲政,先斗倒了与自己争抢皇位的几名兄长,后来又斗到了权倾朝野的毕阁老,他勤于朝政又胸有沟壑,至如今已是龙威日盛,隐有乾坤独断之相,得帝如此,不得不说是大元之福。 皇帝如此年轻俊美,连苏海棠瞧了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欢喜了下,就更不用说其余新近嫔妃了。几乎不用细看,就能确实的感觉出这大殿内骤然躁动起来的气氛。 “皇上今日怎么有时间到臣妾这里来了?”皇后娘娘亲自奉上一杯香茗,柔声问道。 “朕刚下完朝,想着这会儿新近嫔妃应该过来给你请安,便过来看看。”。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与皇后娘娘说完这句后,又把视线转移到了林凡身上,语气中更带了三分赞誉:“本朝以孝治天下,你对祖母能有如此孝心,着实可嘉。” 林凡跪于地,身姿羸弱,那探出的一截嫩颈,更显得纤细易折楚楚动人:“谢陛下谬赞。”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饶有兴致的说道。 林凡缓缓抬起臻首,轮容貌,她输柳依依一线,然而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林凡的长处就是这种怜弱楚楚之态,特别是今日她一身素雅,那怜弱之感便更甚了三分。 皇帝微微勾唇,果真露出满意之态,片刻便道:“有孝心虽好,不过你毕竟还年轻,宫里也不比其他地方,该甚重打扮的时候就要打扮,否则岂不辜负了这段珍贵年华?” 林凡听得此话,脸上猛然一红,神情中便带上了几分羞意,小兔子一样的悄声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苏海棠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一幕,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凡今日抢尽了风头,日后怕是少不得被人使绊刁难了。 皇帝并没有久呆只略坐坐便要起身。 皇后见了便柔声道:“今日二皇子身子略有些不爽利,淑妃妹妹便告假没来,皇上若有闲暇,不妨去翊翎宫走走。” “朕知道了。”皇帝点了下头,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大步走了走去。 从凤栖宫出来时已接近晌午,微瑕、寒露两个早早的就等在门口见苏海棠平安回来了,方才露出放松的表情。换了常服,梳洗过后,苏海棠用了午膳,不过她也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吃了些。 寒露站在她身后为她轻轻揉按着头皮。 “如此说来,这一次是宁贵人拔得头筹了。”听完苏海棠的讲述,寒露所有所思的说道。拜见完皇后,新近嫔妃便要开始侍寝了,谁能第一个拔得头筹自是所有人都牢牢盯着的一件事情。 “只是不知此事对宁妹妹来说,是好是坏了。”苏海棠挺喜欢林凡的,不希望对方会出事。 “小主有心思理会他人,不如先想想自己吧。”微瑕向来心直口快,闻言便道:“奴婢一会儿把杏花露拿出来,那东西抹在头发上,效果极好,不但能显得发丝柔顺亮泽,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可算了吧!”苏海棠立露出满满的嫌弃:“那东西抹上后,整个脑地都黏糊糊的,我不要,坚决不要。” “小主怎地还是这样孩子气。”微瑕有些着急的说道:“奴婢带进来的这瓶杏花露不是一般的杏花露,它是——” “小主,敬事房来人了。”莺儿欢欢喜喜的进来禀告道。 “应是制作小主绿头牌的事情。”寒露附了下身:“小主把此事交给奴婢吧,奴婢却与他们说。”苏海棠正嫌尴尬,闻言自是说好。果不是如此,敬事房是来询问苏海棠小日子的时间,寒露直接与他们说了,片刻后方才回转。 侍寝啊~~苏海棠有些怔怔的看着菱花镜面,洞房花烛,合卺之酒,夫妻二人把臂同饮,视线相交间,无数情谊流转。。曾几何时苏海棠也是幻想过那个场面的,可是实事易转现如今不要说什么大婚,到时候自己怕是会被洗干净如同货物般躺在龙床上等待的却只是一个男人偶尔想起的临幸。 想到这里苏海棠心中一堵,脸上不知不觉的就露出怅然之色。 如同寒露预料到的那样,新进宫妃中拔得头筹的果真是宁贵人,她当晚便承了君恩,第二日虽无晋封旨意,皇上却赏赐下了许多珍宝,接下来,又连续侍寝三日,一时间宁贵人这三个字在宫中变得无比响亮起来,令无数人为之侧目。 泽穆堂。 “皇上果真是把小主放在心尖尖上呢!”林凡身边的宫女云麓露年岁不大,正是活泼的时候,此时正捧着一批布料喜滋滋的说道:“听说这雪花段在整个后宫中,除了皇后娘娘那有一匹外,就属小主您有了。” “那当然,咱们小主可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呢!自然什么好就送什么了!”另一个宫女云棋下巴高抬,脸上满满的都是解气:“这下看王雨薇那个贱人还敢不敢欺辱咱们小主。” “禁声,无论怎样王雨薇都是皇上的常在,你一口一个贱人的,若让旁人听见,连我也保不住你。” 云棋听了不见害怕,反而冲着主子嘻嘻一笑,林凡嗔了她一眼,神色间却也不见多少怪罪:“对了,你们一会儿裁出半匹雪缎,送到嘉禧居去。” “主子果真喜欢苏贵人,连这么珍贵的东西也说送就送。”云麓抱着雪缎,神情颇为不舍。 “你懂什么。”林凡怔然片刻,而后轻声一叹:“那位苏贵人才是个真正有大福气的。” 宫里的宁贵人连续侍了三天寝,第四天,皇上终于翻了别人的牌子。 柳依依成了第二个侍寝的女人。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老实说,苏海棠是有些紧张的。按照此次晋封的品级,除了柳依依与林凡外,便属她这个贵人级位最高了,说不定接下来便要轮到她了。对于此事,寒露和微瑕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期盼,只恨不得时时站在门口处,等待着敬事房的传旨。然而,让嘉禧居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的是第三个侍寝的人并不是苏海棠,而是一位姓宋的常在。 ☆、第005章 “不过是去要一桶热水罢了,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微瑕皱着眉头,语带不满的质问道。 莺儿露出委屈的表情,愤愤道:“姑姑有所不知,柴炭司的那些人实在太过分了,说什么新烧的热水都送去了其他嫔妃那,奴婢在柴炭司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要到了半桶水。” 微瑕听了便知道这是有人在推难搪塞罢了,心中不免来气,不过嘴上却道:“悄声,这件事情不要对主子说,快把热水拎进去吧。” 屋子里,苏海棠正在做女红,寒露走过来柔声劝道:“主子,天晚就别做了,仔细您的眼睛。” 苏海棠听了微微一笑咬断手中的丝线:“无事,反正是打发时间罢了。”把绣布放进针线篓子里,苏海棠抻了个懒腰,便在寒露的搀扶下去耳房沐浴。 “这水温不够啊,再兑一些热水。”寒露试了下桶中水温,皱着眉头吩咐道。一旁的微瑕却快速向她眨了下眼睛,寒露愣了下,她是宫中老人了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色不禁微沉了下。 两人的这番神态如何能够瞒得住苏海棠。 “算了,水温温的正好。”苏海棠去了衣裳,下到水中,笑着说道:“微瑕去拿些玫瑰香露过来。” “是。”微瑕附了下身,取玫瑰香露去了。 寒露也快速和缓了脸色,走到苏海棠身后撩起水花为她洗漱沐浴。 “小主这身肌肤可真是极好啊!”寒露笑着赞美道:“当真是玉雪晶莹,吹弹可破。”她这一句话倒不是奉承而是真心实意的。苏海棠长相只能说是清秀,不过这一身莹肌,却实实在在的让她大为增色。 “应该是随了我娘的。”苏海棠笑着道:“你是没有看到,我娘的身子比我还白呢,就像是白面馒头,我小的时候最愿意往她怀里钻香香软软的。”说到这里,苏海棠不免想起家中父母,眼中渐渐的便涌起了一层思念。进宫已近一月,她却感到似乎度过了许多年。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再见双亲的那一天。 一声叹息,绵而悠长。 苏海棠的宫中生活还算平稳安然,皇后娘娘贤德曾下过懿旨,宫妃只需要每隔三天到凤栖宫请安便可,苏海棠身无圣宠,自没有人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使什么绊子,是以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这一日,她闲来无事便起了去泽穆堂找林凡说话的念头。谁知刚踏进泽穆堂便看见有一女子正跪在当院。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跪在这里?”这女子满面掌痕,云鬓散乱,正跪在地上做那哭啼之状。而且好巧不巧,这人她刚好认识,正是同一批选进来的王雨薇王常在。 扶着她的寒露也是满头雾水,主仆两个相互看了一眼,俱是莫名其妙。 “奴婢见过苏贵人。”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少女急急忙忙的奔过来,对着苏海棠笑颜如花的说道:“禀苏贵人,皇上正在里面呢!” 苏海棠听了便立即打起了退堂鼓,忙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妹妹。”谁想那宫女云麓却拦了她一下,嘴上笑呵呵的说道:“苏贵人别着急走,小主已经知道您来了,请您进去呢!” 话说到这了,苏海棠也就走不掉了。深吸一口气,她不自觉的压了下裙角怀着颗忐忑之心走进了泽穆堂。果真在林凡身边看见了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臣妾苏海棠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帝陛下却像是没有看见底下跪着的苏海棠般,他温声对林凡道:“除痕膏乃宫中秘药,按着时辰细抹了,要不了几日受伤的手背便会完好如初。” 林凡半靠在软枕上,抬起头,柔柔说道:“谢皇上关心,凡儿定当仔细养伤。” 皇帝陛下满意一笑,而后起身沉声道:“王常在言语狂妄,目无尊卑,今日又伤了宁贵人,即刻起降为采女,迁到西三宫那边去。”西三宫坐落在皇城最偏远的一角,几于冷宫无异,王雨薇到了那里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苏海棠手心处冒起冷汗,一颗头颅压的越发低了。很快的外面便响起女子嚎啕的恸哭声,隐隐的还有撕心裂肺的求饶声,不过几息之间,所有的声音便完全消失了。林凡的嘴角极隐蔽的翘了起来,一双美丽的眼中闪过抹仇恨得报的痛快感:“皇上你看苏姐姐还跪在那里呢!” 皇帝的目光这次转向了苏海棠,片刻后淡淡道:“恩,你也起来吧。宁贵人受了惊,你留下来陪她说会儿话吧!” “臣妾遵命。” “恭送皇上——” 直到那道明黄色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苏海棠方才腿脚酸软的站起身子。 “姐姐快来座。”林凡拍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亲热的对苏海棠说道。 苏海棠也不客气,依言坐了过去,满是担忧的问道:“你手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凡的手上此时已是缠上了药布,看起来颇为严重的样子。 “姐姐勿要心急。不过是被猫挠了两下罢了!”林凡轻轻说道。 “猫?怎么好端端的被猫伤了?” 林凡摇头叹息,臻首微转,一副不欲多说之态。然而她身边的云麓却是个快人快语的,立即露出愤愤之色替主子抱屈道:“还不是那个王常在,莫名其妙的就抱了只猫过来,说是要献给我们家小主顽,好让苏贵人知道,我们小主自小就对那些猫儿狗儿的过敏,从不碰那些畜生。王常在却抱了只雪白大猫进来,那畜生见了小主,猛地就扑了过来,小主不仅被抓伤了还狠狠摔了一跤,可是受惊不浅。幸好皇上恰巧前来探望,严惩了那个故意要来害小主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这样……”苏海棠心里明白这其中肯定还有些其他事情,不过她也不是那等刨根问底之人,对方如此说了,她也就如此“信”了。 一刻钟后,苏海棠起身告辞:“你受了伤,便好生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宫中寂寞,姐姐定要常来。妹妹最喜欢与你说话了。” 苏海棠眯着眼睛笑了笑,肯定的点了点头:“恩,我也一样,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回到【嘉禧居】苏海棠召来安得海说话。 “回小主,据奴才说知那位王常在与宁贵人确实有些过节。”安得海想了一下后如此说道:“这却也不是什么秘密,今年秀选的时候,王常在与宁贵人恰好分到一间屋子,王常在性子尖利瞧不起出身低微的宁贵人,期间曾多次进行羞辱,宁贵人再最后一关秀选前还曾大病过一场,据说就是被这王常在给气的。” “如此说来也是那位王常在咎由自取了。”苏海棠轻叹一口气,挥手让安德海下去了。 “主子似乎有心事?”寒露轻声问道。 “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罢了。”苏海棠叹道:“宁贵人正当圣宠,而那王常在至今也没有侍寝,两人恩宠程度一目了然,我想那王常在就是再愚蠢,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去害宁贵人吧!更何况她用的手法还是——一只猫,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却实有些不合常理。”寒冷点了点头:“依小主的意思,咱们再往下查查?” “算了,凭咱们这几个人手能查出什么,我也不过是一说罢了!”苏海棠摇了摇头脑袋:“只希望凡妹妹她…………”寒露侧耳细听,只是那声音近乎呢喃,渐渐地消失在了苏海棠的唇齿之间。 傍晚,泽穆堂。 云棋小心翼翼的拆掉药布见那三条血痕俱都开始结痂,方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拿出御赐的除痕膏她细细的为主子涂抹上。 “不用那么紧张,不是很疼的。”林凡放下右手拿着的书卷淡淡的开口道。 “挠的这样深怎能不疼。”云棋嘴上抱怨道:“小主也真是的竟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用几条血痕就能达成所愿,值得!”林凡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主子今儿除了王雨薇那个贱人却实是大快人心。”云棋高兴的说道:“买通王常在身边伺候的宫人,让王常在以为主子最喜猫儿,近日正准备寻一只到身边来养,那王常在旧日里得罪过您,现在肯定内心惶惶巴巴的想要来讨好您,听了这个消息后,自是会乖乖抱着猫儿上门。” 只需要提前在手背上抹一些鱼腥粉,那猫儿闻了,自是要愤力扑过来的。 “秀选的时候王雨薇仗着出身,便处处刁难苛责于您,还当着咱们的面剪碎了您最好的一套衣裙,小主被气的一病不起,那贱人拦着,不让太医过来给您看病,小姐你差点、差点就……”想起那段日子的委屈,云棋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着。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林凡声音幽幽的说道:“其实我应该感谢王雨薇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云棋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小主,机会什么的是何意思。 林凡双眸微垂冷声道:“告诉底下的人别让王雨薇就这么死了,我要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云棋面容一凛,定声道:“奴婢遵命。” ☆、第006章 今日天气不好,一整日都是阴的,至傍晚时,积蓄已久的雨水终于倾盆而下银线一样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苏海棠依旧在做女红,端午节快要到了,她想绣几个荷包出来到时候再塞些香草进去一定会很有趣。 “小主……”微瑕猛地掀开门帘,急匆匆的走过来,一张脸上几乎都在放着光彩:“奴婢给小主道喜了。” 苏海棠疑惑道:“何喜之有?” 微瑕兴奋的直笑道:“刚才敬事房传来旨意,皇上今晚召您侍寝了。” 绣绷从手中脱落摔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一旁的寒露已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起来:“这可是大喜,大喜啊!奴婢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整个【嘉禧居】似乎都“活”了起来,恭喜贺喜之声不断。 苏海棠用力抿了下嘴角,说不高兴是假的,但要说有多么欣喜若狂却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有一种终于轮到我了啊的感觉。焚香沐浴、梳妆打扮、寒露与微瑕拿出十八般本事恨不得把自家小主打扮成倾国倾城的小妖精,让皇上见之不忘,从此以后独霸六宫。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敬事房的人踩着吉时前来接人,苏海棠紧了下身上玉蓝色的折枝披风,登上了这驾令宫中无数女子向往的宝马香车。 一刻钟后苏海棠坐在了明黄色的龙床之上。 “小主稍等,皇上正在批折子,大约还要些时候才能过来。” “我知道了,有劳公公。”苏海棠点了下头客气的说道。宫人们依次退下,内殿中便只剩下了苏海棠。嫩黄色的鸳鸯肚兜,白色的涤裤,外罩着一件粉红色薄纱,苏海棠提心吊胆的坐在龙床上,紧张的直胃疼。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皇帝依然没有来。不知不觉的苏海棠倚着床栏就迷糊了起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苏海棠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一惊之下,猛然睁开眼睛,方见自己面前站的正是迟迟不来的皇帝陛下。“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大约是坐的时间有些久,双腿麻痹,苏海又棠情急起身行礼,整个身子就这么向前一倾,直直的摔进了皇帝的怀抱里。 “长夜漫漫,苏贵人何苦如此情急?”耳边响起男人略带调笑的声音,苏海棠哄——的一下,整个似乎都要燃烧起来,羞的不知如何是好。迅速直起身体,苏海棠讷讷道:“臣、臣妾莽撞了,请皇上恕罪。” 端木殊容颜俊美,此时在昏黄的烛火下,越加有一种朦胧之美,这样的男人着实让天下大部分女子都感到自惭形秽。苏海棠也不能免俗,虽然心中大羞,但一双眼睛却也总忍不住的偷看他。 端木殊也同样看着她,漆黑的双眼中满是玩味。然后,他张开双臂。苏海棠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自己为其更衣。苏海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手会有如此颤抖的一天,跟筛糠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偏偏那九龙盘丝扣又极其难解,苏海棠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来,又急又怕的只恨不得能立刻晕死过去。 “朕还是自己来吧!”端木殊轻笑了一下,自己脱掉了身上的衣裳,长臂一伸便把苏海棠压进了怀里:“夜深了,睡吧!” 苏海棠闭着眼睛满面通红的被解了全身衣裳,整个人如同*小羊,端木殊亲昵的掐了她的脸蛋下,分开她的双腿。然后,没有任何前戏下,身子一沉,瞬间贯穿了苏海棠的身体。少女稚嫩的花径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撕裂一声重重的闷哼响起,苏海棠本来胭脂样的脸蛋霎时青白一片。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苏海棠除了痛以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哭了出来,委屈与恐惧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端木殊低下头温柔的舔了舔少女满是泪水的脸蛋,双眼之中却充满了阴鹫之光,这并不是一场愉悦的*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 这是苏海棠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也是最痛苦的夜晚,在这个夜晚中她由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而让她蜕变的那个人也将最深刻的阴影落在了她的心间之上。也是从今日起,侍寝变成了她最为恐惧的一件事。 “皇上怎能如此对待小主!”微瑕和寒露早就没了几个时辰前的欢欣,看着满是青紫的苏海棠,各个泣不成声,特别是微瑕她算是看着苏海棠长大的,在家时,姑娘是被千娇万宠养大的,可眼下呢,居然被如此凌辱,便那人是皇帝,她心里也难免生出怨怼。 “好了,不要再说了!”苏海棠泡在浴桶里,她双眼肿的厉害连声音也是哑的:“快点帮我洗干净,我累了,想要睡觉。” 寒露抹了抹脸上泪水,低语道:“奴婢那里还有些去痕化瘀的药物,一会儿就给小主上一些。” 苏海棠点头。清理干净后,她几乎是被寒露和微瑕抬上床的,这一睡,便是十几个时辰,待再次睁开眼睛,已然又是一个大亮天。 “小主醒了?”微瑕一直守在床边,见苏海棠清醒,方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小主睡了好长时间,后面又开始发起热来, 苏海棠闻言便哑着声音道:“没有叫太医吧?” 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刚侍完寝就传太医,定会传出许多风言风语。 “小主放心吧,没有叫太医。奴婢给您用了白酒降温的土方。”微瑕伸出手探了探苏海棠的额头:“还是有些热的,您吃些粥食再睡一觉吧!” 苏海棠轻轻地恩了一声。 用了碗鸡丝粥,苏海棠便又睡了过去,不过这一觉却并不安稳,总有噩梦袭来,让她频频惊醒,生生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所幸接下来的十余天皇帝都没有翻苏海棠的牌子,不得不说,这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如此,便又是半月而过,端午节已然来临,皇后娘娘早有懿旨下来端午节那日后宫将举行家宴,苏海棠相约与林凡同往。家宴举行的地方是在熙和殿,苏海棠二人到的时候,殿内,常在已上的嫔妃均已到齐,粗粗一看也有十一二位,这些或娇媚、或清雅、或温柔的女子们有的在说说笑笑,有的在交头接耳,莺声燕语,香风扑鼻中,让整个熙和殿似乎都变成了座绝妙的御花园,其之美丽难以诉说。 先拜见了皇后娘娘又与几个主位请了安,苏海棠便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林凡正巧坐在她的左边而柳依依则是坐在了她的右手边。此时此刻皇帝陛下还没有来,苏海棠便也有闲情去欣赏这些美丽的女子。当先她的目光便凝结在了一位着月牙白裙裳,面容柔美,书香之气浓郁的女子身上。 这人便是淑妃娘娘。其膝下育有一位皇子也是当今圣上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个孩子。凭此,便可知淑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有多么难以撼动,便是皇后娘娘与其比之,怕都没有她底气浓厚。 “皇上驾到——”一声通传过后,众宫妃竭尽起身礼道:“臣妾参见皇上。”今日的皇帝陛下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龙纹常服,乌黑的头发用只鎏金箍束着,身姿挺拔,眉星剑目,当真是卓尔不凡。 “今日家宴,众爱妃不必多礼。” “谢皇上。” 众人起身落座,苏海棠臻首微垂,满脸的恭良温顺。很快的,便有宫女内侍端来了雄黄酒,菖蒲饼,葫芦糕,以及各种不同食材所包的小粽子。这些粽子个个元宝般大小,扒开翠绿的荷叶就能看见里面雪白的黏糯米。枣粽、肉粽、蜜糖粽、豆沙粽、玫瑰花的粽子、苏海棠一连吃了五个,觉得颇为尽兴,正准备去拿第六个时,上座突然传来皇帝陛下的声音:“糯米易积食,苏贵人还是少用一些的好。” 一语落,满殿众人竭尽望了过来,苏海棠瞬间脸色通红,颇为无措的站起身,低头道:“臣妾失礼了!” “皇上是关心妹妹你呢!”皇后娘娘见苏海棠尴尬,十分好心的解围道:“妹妹若是喜欢吃粽子,本宫一会儿让御膳房的人给你多送去些,只是这东西不能吃的太多,知道了吗?” “臣妾知道了,谢皇后娘娘。”苏海棠面皮通红,附身礼道。不过所幸,众人关注的焦点很快便被转移开来,一群身披粉色薄衫月牙长裙,身姿袅袅,容颜清秀的女子姗姗而来,随声而舞。苏海棠见众人都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便也跟着看了两眼。乐声婉转,舞女们一时而聚一时而散,忽地,有急鼓声响起,舞女们便像是得到某种信号般,全部仰身做下腰状,一红纱女子如同花蕊绽放班,猛然翻袖而出。 ☆、第007章 红衣如火,美人如虹。摇臀摆臂,一颦一笑,风姿尽显。 这人便是阴贵人。 苏海棠早就听闻这位性情尖刻的阴贵人乃是一位舞蹈大家,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那红唇微掀似笑非笑间,那眼波流转含情脉脉间,早已勾勒出一副绝世美人图。 “臣妾恭祝皇上金安,愿大元朝年年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一舞毕,阴贵人以一个高难度姿势停住身形,对着御座上的皇帝陛下温柔的说道。 “起来吧!”皇帝陛下显然龙颜大悦,对着阴贵人笑道:“媚儿的舞蹈还是跳得这样优美,功力不减当年啊!” 阴贵人闻言露出得意的表情,嘴上却深情款款的说道:“这段蹁跹舞是臣妾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练习而成,便是想要献于陛下。” “阴贵人的心思朕明白了。”皇帝陛下轻轻点了点头,俊美如谪仙的脸上也漾起了淡淡的笑容。 一时之间,这熙和殿里的声音落针可闻,苏海棠不用细看都能感觉出,此时落在这位阴贵人身上的眼光有多么的炽烈。 “这位阴贵人倒是好心思,凭着今儿的这段舞蹈,就生生的把风头给掰了回来!”回了【嘉禧居】苏海棠特别有感触的说了一句。如今宫中属林凡和柳依依最为得宠,本来有薄暮之照的阴贵人今儿却又杀了出来,一举就获得了皇帝青睐,不得不说真是很有本事的。 寒露闻言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只听她说道:“阴贵人性子猖狂,最最得势不饶人,如今她复宠,宫中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波澜。” “无它,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苏海棠倒是一副平和的样子,反正她也不受宠,阴贵人应该也不会无聊到找自己的麻烦才是。在寒露的服侍下换了身常服,而后把微瑕叫来,苏海棠让她开了只箱子。箱子是上好的乌木所做,三尺见方大小,里面尽是金银棵子,苏海棠的父母均出身大族,特别是苏母乃是侯府出身的小姐,当年嫁给苏父时可是正正经经的十里红妆,嫁资之丰厚着实令人咂舌。苏母的这些嫁妆本全都是要留给苏海棠的,谁想女儿一招进宫,这些嫁妆九成九却是无用了,不过即使这样苏母为了使女儿在宫中过的舒坦些,可也是做足了准备。 整整两万两的白银,全部被做成了这种方便打赏的金银棵子,除此之外,苏母还偷偷给女儿塞了五十根金条进来,苏海棠只要不犯“错误”凭着这些钱财,足够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了。 “那日侍寝后的情形你们两个也都看到了。”苏海棠的脸上不见半分难堪,十分自然的说道:“我并不得皇上喜爱,这日后九成九是要无宠的。微瑕是我带进来的,自不必多说,寒露你为人聪慧谨慎,我虽十分喜爱,但在这里却也还是要多问一句,从今往后你是否还要继续跟着我这样一位不受宠爱的小主?不要勉强,照实说就可以,便是你另觅它主,我也绝不会有半分责怪。” 寒露听得此言,噗通声便跪在了地上,眼角湿润的急声道:“小主何出此言?奴婢一早就说过,自入了嘉禧居,这一生便都是小主的人了,不管日后小主得宠与否,奴婢都会对您忠心耿耿,尽心服侍,万请小主不要赶奴婢走啊!” 苏海棠见她情真意切,心里猛然便生起了一股温暖,也是从这一刻起寒露赢得了她的信任,成为了她真正的心腹。 “好寒露,你快起来!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无论如后如何,咱们都一起度过。”苏海棠眼眶微红,走过去亲自扶起了她。一旁的微瑕也是满脸的感动,她本来还有些吃寒露的味,认为比起自己主子似乎更看重对方多一些。不过现下那吃味可是半分都没有了。两人日后相处果然也变得亲密起来,一刚一柔,成为了苏海棠的左膀右臂。 “既然咱们日后要一起过了,我便与你交个底。”苏海棠大致的把自己的家财说了一遍,末尾处还指着微瑕开的那只箱子道:“我知道因为我不受宠,你们作为伺候我的下人难免会受到刁难,这些钱财却是可以在这些地方用上一用的。” 寒露听到这里先是为自家主子的身家狠狠咂舌了一番,不过随后立即说道:“金山银山,总有用完的时候,小主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还是省些用才好!” “就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苏海棠笑着皱了皱小鼻子:“好了,好了,这些你们两个自己掌握便好。我也没有多的要求,只要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病了有药抓,便会心满意足了。” “小主放心吧!保证饿不着您勒!”微瑕很了解自家小主的“吃货”属性,不禁笑着打趣道。 苏海棠很认真的点了点小脑袋,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即如此,还不快快做碗杏仁羹过来,你家小主已经想吃好多天了!” 微瑕和寒露对视一眼,双双笑着附身道:“谨遵小主之命。” 端午节的第二天,苏海棠果然收到了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一筒粽子。粽子是生的,泡在圆竹筒的冰水中,苏海棠让微瑕拿到御膳房上锅蒸熟,当天晚上便吃了整整六个。因为这美味的粽子,苏海棠对皇后娘娘的好感度那是biubiu往上长。 “其实我小的时候就听过皇后娘娘的美名了。”苏海棠一边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宫家二小姐宫雪宜天生丽质,淑惠温顺,极擅画,曾经以一副傲雪寒梅图享誉京城,实乃不可多得之才女。” 想当初这位还不是皇后娘娘的宫二小姐还曾想过拜苏父为师的,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但这并不影响苏父对这个少女的称赞,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苏海棠几乎日日都能听到,你看人家宫二小姐怎么怎么样,你看看你自己小手胖的已经连画笔都握不住了吧! 对于没有遗传到自己任何艺术天分的女儿,苏父曾经感到很忧伤。 寒露闻言先是递给了自家小主一杯消食茶,而后才轻声道:“皇后娘娘自进宫以来,的确是温良恭俭从未有失格之处,只可惜,因为宫家的原因,终是被拖累不少,后位并不安稳啊!” 寒露说的这句话却是有出处的。这出处便是在那位曾经权倾天下的毕阁老身上。说起这位毕阁老那可是大元朝一等一的奇人,他六岁成为童生,十一岁为秀才,十五岁便考中举人,乃当年的新科榜眼。这位毕阁老的“奇”既来源于他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也来源于他传遍天下的诗词歌赋,既有“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写实诗。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写景诗,更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情壮志之诗,《毕氏诗词》传尽天下,令无数文人墨客,叹为观止。 只可惜,刚极易折,显赫之下也易生骄奢之心。先帝过世后,毕阁老成为了内阁首辅,掌社稷之神器,欲行那新法之道,在此期间凡是反对那新法的均被毕阁老以各种理由罢职问罪,其处死,冤死之人不胜枚举。弄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世家望族怨声载道,毕阁老却依然不知收敛,借新法之名,大肆打击政敌,党羽之势渐成,而那宫家的上任家主也就是当今皇后的亲生父亲,便是这位毕阁老身边最为心腹的一位,这也是当初宫二小姐能够登临凤座最重要的一个原因。然而,实事易迁,当初的助力却成为了今日的拖累。随着皇帝的强势崛起以雷霆之手段一举铲除了毕氏一党。毕阁老服毒自尽,毕氏满门抄家灭族而作为其党羽的宫家自也落不得什么好宫家家主疾病而逝,宫家男丁凡出仕者皆被罢免官职。 在那一次血腥而又激烈的清洗中,皇后的宝座真可谓是岌岌可危,满朝上下废后之声不绝于耳。然而,皇帝陛下却以皇后淑德并无大错之由,硬是压下此事,皇后方才得以保全。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世人才皆道,皇上爱皇后甚深。”苏海棠淡淡的说道。 寒露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很有些不以为然。吃撑的感觉虽然幸福但多少还是有些辛苦,苏海棠便在寒露的搀扶下到院子中转了一圈,安得海早就照着主子所言,在石榴树那里做了一个秋千架。苏海棠高高兴兴的坐上去,秋千高高晃起来的时候,她开心的大笑起来。那笑声传的很远,让人听了,便心生畅快。 ☆、第008章 端午节过后的一个月便正式进入到了盛夏时节,京城里热的厉害,人站在外面呆上一时半刻便会被汗水浸湿了衣裳,宫里面早早就发了冰盆降温只可惜酷暑太盛,能起的作用终究有限。苏海棠现在是彻底“宅”上了,每日只穿件薄衣,登上绸缎样的短裤,四肢呈王八样趴在凉席上,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主子,冰镇的葡萄您快用一些。”微瑕端着一盘翠绿色的马奶葡萄急匆匆的走过来。苏海棠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嘴巴微微一张,看起来特别特别堕落。 微瑕却毫不在意,掐下一颗,迅速投喂到主子口中。一连吃了小半串,苏海棠方才摇了摇手说道:“剩下的你们几个分吃了吧!” 呜呜,天太热了,她现在连咀嚼都嫌费力气。翻了个身,正打算再睡一觉时,寒露却一脸喜气的掀开竹帘,连声道:“主子,好消息,好消息啊!” 寒露向来稳重,能让她这么喜形于色的,看来真是“好消息”了。 “什么事啊,把你高兴成这样?” “主子,皇后娘娘刚刚派人传信说是今年让您陪侍皇上去冷泉宫避暑。” 苏海棠豁然睁开眼睛,半坐起身子,皱眉道:“你、你再说一遍,皇后娘娘让我干什么?” “让您陪侍皇上去冷泉宫避暑!” 冷泉宫位于京城两百里外,内有一片湖泊和十几座上好冷泉,盛夏酷热时,皇帝总喜欢到那里避暑。只是苏海棠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机会竟会轮到自己头上。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喜事。”寒露见主子脸上没有多少欢颜,想起那夜侍寝后的情形,不由压了下脸上喜气,走过来柔声劝道:“奴婢知道主子并没有什么争宠之心,不过后宫里面多是那种跟红顶白的人,主子与皇上走的近一些,外面的人才不敢过于欺负您啊!” 苏海棠听后眨了眨眼睛:“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刚才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有没有说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人陪侍?”皇帝最起码要在冷泉宫上三个月,总不可能只带上一位宫嫔吧! “回小主,柳昭仪和阴贵人也会一同去。” “这样啊……”苏海棠立刻就觉得有些头疼,这两人都受宠,到时候要是发什么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可千万不要变成炮灰啊。带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苏海棠开始为这趟冷泉宫之行做起了准备。启程的日子已经定好了,便在五日之后。出发的前一日,苏海棠依例到凤栖宫请安。普一跨进殿门,苏海棠便清楚的感觉到今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之往日那是要多得多的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海棠到底也是千娇万宠出来的,既然事无可避免,反倒镇定起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今日的苏海棠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烟水云纹裙,乌黑的头发挽成垂云髻,髻边别了只金累丝嵌红宝石蝶起花簪,面目清秀,眼神温顺,整个人有一种纯净的味道,使人观之欲亲。都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这位苏贵人看上去倒是比往日漂亮多了,众嫔妃暗暗吃味道。 “苏贵人请起。”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和声道:“坐下吧,本宫正好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几个。” 【你们几个】指的自然是苏海棠、柳依依、与那阴媚儿。 “皇上此去冷泉宫避暑,最少也要至秋初方能回转,这几个月里,你们三个陪在皇上身边,要好生伺候陛下,谨持自身,客尽宫规,切不可争风吃醋,闹出事端来,明白吗?” 苏海棠神情微凛,柳依依表情淡淡,阴媚儿不以为然,不过三人口中皆道:“臣妾明白。” 半个时辰后,此次请安算是完成了,皇后素手一挥,众宫妃竭尽退下,苏海棠却故意滞留了一会儿,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时,方才走到皇后娘娘身前,语带真诚的附身拜道:“臣妾听说此次能够陪伴皇驾,都是娘娘从中举荐的结果,娘娘大恩,臣妾无以为报,请受臣妾一拜。” 皇后娘娘看着底下跪着的苏海棠,清雅的脸孔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等着对方拜完了,方才说道:“你看你,这是做什么,紫苏快去扶苏贵人起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立刻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扶起地上跪着的苏海棠。 待苏海棠站起后,皇后娘娘语带欣慰的说道:“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且安下心来,此次陪驾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要好好把握住啊!” 苏海棠闻言面上立即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娘娘抬举。” 皇后娘娘看着她那乍然惊喜的灵秀小脸,满意的笑了笑。 “姐姐————”一声熟悉的呼叫,让苏海棠从沉思中止住脚步,回身一望,便见那树下站着的美丽女子正在冲自己盈盈而笑,不是林凡又是何人“日头这么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也不怕中了暑。”苏海棠赶紧快走了几步来到她身边。 林凡拉了她的手,笑道:“是想等着姐姐一块回去呢。” 寒露给两人打了把大折伞,避了些日光,两人肩并着肩一路向着【嘉禧居】走去。 “还要恭喜姐姐能够陪驾冷泉宫呢!”林凡面容可爱,言语真诚,毫无嫉妒之感,苏海棠听了却暗暗苦笑一下,嘴上道:“与你说句实话,这件事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而且也是真的不愿意去的。”自那日侍寝后,她算是对皇帝陛下有了浓重的阴影,人多的时候,都巴不得缩在角落别碍着眼呢更不需说什么伴驾了。去冷泉宫与别人来说可能是天大的喜事,与她来说却无疑是倒霉透顶,偏偏面上还不能显出半分,需得扮出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模样,着实让苏海棠胃痛的很。 “姐姐福泽深厚,自得上天垂怜。”林凡微敛了下脸色,提醒似的说道:“只是此次不单是你一个人去,那阴贵人和柳昭仪都不是好相与的,姐姐万要小心才是。” “妹妹放心,我自有分寸。”苏海棠真心笑了笑,对方能这么为她着想,这让她的心感觉暖暖的。 次日,不至天明,整个【嘉禧居】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微瑕,我走以后这【嘉禧居】上下就交给你打理了,务必约束宫人,紧守门户,若遇着什么难事可到穆泽堂找宁贵人商量。” “主子放心就是。”微瑕眼带不舍,口中却道:“您也要好生保重,奴婢们在家等您回来。” 苏海棠重重的点了点头。 皇帝出行,一应阵仗自是隆重无比。至吉时,皇后率后宫嫔妃,满朝文武与朝阳门跪送圣驾。苏海棠坐在一顶青绿色华美马车中,悄然推开车窗,朝外看去。朝阳门外早已封街,禁军将士们身披银甲,手执红缨枪护在两侧,最前方的明黄色伞盖华盖如云,里面坐着的自然是大元朝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华伞周围是威风凛凛的仪仗队,十八面绣龙旗迎风招展,再往后便是金吾卫,传说这金吾卫乃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武功好手。再往后便是此次随驾的三位嫔妃,柳依依为昭仪份位最高是以排在前面,阴贵人坐的粉顶吉祥鸟马车再次之,苏海棠最后,而随驾的官员,则是或坐轿或骑马,各自按着品级坠在尾后,同行伺候的太监宫女等人数之多更是不用啰述。 “这么多人,怕是得走上五六天才能到啦!”苏海棠合上车窗,面上略有难色。无它,只因她是个连马车也做不得不中用。 “小主,奴婢带了清凉油来,您若是难受奴婢现在就给您用上。” 苏海棠“晕车”的毛病是天生的,最怕的就是这种长途旅行。 “算了,现在道路平整,我还受的住。”晕车最怕颠簸,苏海棠已经能想象的出自己吐的面色菜绿,浑身烂泥的狼狈样。果不其然,出了皇城,道路立刻不平整起来,苏海棠坐着的是安了减震的马车,但依旧被颠的五脏没了六腑,痰盂更是片刻不敢离身,最后便是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着实是遭了大罪,等抵达冷泉宫的时候,已经是全身虚软,活活像是刚死过一回似的。也顾不得细细打量这坐天下闻名的行宫,苏海棠入了其中一座名为【水伶阁】的宫殿,直扑其床,闭上眼睛,立刻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009章 “眼底多涂一些,这乌漆漆的怎么好见人。”雕花铜镜前,苏海棠心情略微萎靡的说道。寒露听了赶紧把手里的珍珠贝粉往着眼底,眼角等处多多涂抹了一些,嘴上却道:“小主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吃东西,奴婢已经吩咐厨房做了蛊您最爱的蜜糖桂花羹过来,呆会儿可要多用一些。” “恩,再来一盘绿豆饼,还要酸梅汤。”病怏怏了许多天,眼下终于见好了,苏海棠的胃口也开始恢复了:“上好的白鸡切一盘,撒上葱姜丝,拌辣椒油吃。” “好叻!”寒露放下手中的珠粉又拿起妆台上的胭脂,挑了个嫩桃色的,细细匀在自家小主的脸蛋上。用完了早膳,苏海棠便带着寒露往常雅馨那走去,今儿恰好是她十九岁生辰,特意设了小宴,苏海棠当然要给她这个寿星面子。一路上,苏海棠颇有闲情的观察了下四周景色。这冷泉宫占地两百余顷,不同于皇宫的庄严大气,这里的殿宇、园林、亭台、楼阁、水榭、流桥,尽得江南风韵。苏海棠走在抄手游廊中,两边皆是蔽日之树,就仿若走在一座森林中似的,颇得意趣儿。 常雅馨居住的【星夜阁】是离皇帝陛下居住的【永晖殿】最为相近的、而苏海棠自己的【水伶阁】却是伴驾三人中离皇帝陛下最远的一处,是以这一走,便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寒露召人抬来顶轿子,才算把苏海棠送到了地方。 “柳姐姐安好”苏海棠一进了屋子,便笑意盈盈的附了身子。她与柳依依是一批选进来的,平日在宫里相见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所以这声姐姐也是叫得的。果然,柳依依见了她立刻露出淡淡的微笑,回了个半礼后道:“妹妹今日气色不错,可见是大好了。” 苏海棠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脸红的说道:“都是我自己太不中用,坐个马车都能晕成这样,倒让姐姐笑话了。” 柳依依的双眼了闪过丝笑意,觉得这位动不动就脸红的苏贵人性子挺单纯,心里不由更亲近了两分。 上送贺礼,二人落座说话。 “姐姐今日可真漂亮!”苏海棠瞧着柳依依,语带惊叹的说道。只见今日的她穿了身淡紫色开襟袍裙,裙摆处用着墨笔勾勒出几只墨荷,内衬的则是件滚着云纹边的锦衫,一条薄如蝉翼却有似乎缀着无双宝石的黄金色纱带打成蝴蝶结挤在纤腰上,发型也是精心置办过的,梳的是极繁复的凤凰展翅髻,一只兰花形的白玉簪子却随心所欲的插在耳后,让她整个人看着既美丽又灵动,着实是光彩熠熠引人眼球。 女人都愿意听别人夸赞自己美貌的话,柳依依自然也不列外。见她唇角微翘就知心情不错。 “这是南边来了的玉芙茶,皇上赏的,妹妹尝尝吧!”玉芙茶乃贡品一年上下的产量不过一斤左右,可见其珍贵。苏海棠知道她这是有意显摆,不过今儿是人家生日,说些顺心意的好话也算礼貌不是? “皇上果真爱重姐姐。”苏海棠轻饮一口,只觉这茶水入口清冽,香醇绵长,果真是一等一的珍品。” 柳依依闻言微微一笑,表情虽极力自矜,但还是露出些许得意。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面便有丫鬟过来禀告说小云水榭那边已经准备完毕,请两位主子过去。 “天气酷热,还是水榭那边凉快。”柳依依当先起身,笑着说道:“妹妹,咱们这就过去吧!” 苏海棠自然没有异议。 小云水榭就在这星夜阁东南的方向,也不远,二人就没有起撵,只让丫鬟打了只遮阳伞,边说话边往那边走去。入了水榭中二人落座,苏海棠举目远眺果真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一片汪汪湖泊,上面还有数对鸳鸯天鹅之类,正在悠闲玩耍。这片湖泊名为【福海】从南到北贯穿整个冷泉宫,这小云水榭旁的就是其中一条枝流。苏海棠的【水伶阁】就没有如此地便了,虽有个水字,但实际上却是半滴水都看不见的。 水榭四周被人用轻纱裹着,风儿一起,显得极是飘渺,苏海棠注意到这纱上竟还用墨笔写着娟秀小子【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苏海棠觊眼看着只觉得面上发热,这柳依依看着端庄幽淡,没想到内心却如此火热,真是、真是……苏海棠别开眼睛,真是不知羞。。 “皇上驾到————”内侍的一声长传,打破了苏海棠的乱思,也让柳依依的双眼迅速放出光亮,一抹魅人的甜笑瞬间迎上唇畔。然而下一声的“阴贵人到——”却让这抹笑意多上了一丝凝滞。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二人双双附身行礼,端木殊当先扶起柳依依,轻笑道:“今日是爱妃的生辰,无需如此多礼。”柳依依美目莹莹,二人视线相交,当真是情意绵绵。 端木殊生的是天下少有的俊俏,那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尖,深邃绝伦的眼眸,无不透漏出一种华美和高贵,被这样一个男人用着温柔旖转的视线注视着,怕是任何女人都没有办法不沦陷的吧! 苏海棠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不知怎地竟涌上了些酸酸涩涩的小情绪。 “给柳妹妹倒贺了。”皇帝身后半步的便是许多天未见的阴贵人,只见她穿了身水红色的拖地长裙,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娇秀靥艳比花娇。柳依依视线微转,略一点头,不咸不淡的道了声:“阴贵人来了。” 阴贵人看着眼前打扮的跟流波仙子似的柳依依,双眼中迅速闪过抹浓浓的嫉恨,心想:真是个小贱人就知道变着法的勾引皇上。 不过是个嫔妃的小宴罢了,倒也没甚隆重,苏海棠坐在一旁满饮果酒,看着一旁的柳依依和阴媚儿争锋。一会儿你吹箫,两会儿我抚琴,一会儿你吟诗赋词,两会儿我轻声漫舞,不过今儿到底是柳依依的主场,皇帝明显更加喜欢她。阴媚儿看着柳依依和皇帝双双笑语嫣然的样子,气的几乎把袖子都扯断了,不过她可没有柳依依张嘴就是诗词的本事,硬是插不上话,可是气的个不行。 酒过半巡,有内侍拖上了只木祥纹木盒过来。端木殊微微一笑示意柳依依去接。“呀……”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柳依依小嘴儿张圆惊呼一声,清丽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苏海棠心里好奇,便也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在那明黄色的绸缎上好好的坐着一方玉璧,那玉璧有两个巴掌大小,通体翠绿,一看就是最好的冰种玉,在这酷夏时节似乎都能看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凉气,更不用说这玉的造型极是繁复美丽,精致的无法形容。 “这、这太珍贵了!”柳依依清丽的脸蛋上满是吒惊吒喜:“臣妾万万不敢接受。” 端木殊笑的温文尔雅:“朕富有四海,一个区区玉壁送给朕心爱的妃子而已,你又有何不敢接受。” 柳依依听了,一双眼睛立即湿润了,皇上送她如此珍贵的礼物,还称她为心爱的妃子。巨大的幸福让柳依依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恨此时还有外人在场,否则非要扑到君怀,畅说旖旎柔情才是。 “这是臣妾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贺礼。”柳依依紧紧捧住玉璧,哭的梨花带雨:“臣妾谢过皇上。”她喜极而泣的小脸是如此的清丽多姿,惹人怜爱。端木殊长臂一伸,把人就半拥在怀里,为其轻然拭泪。 苏海棠微微一叹,移开了视线。那边的阴媚儿双眼之中却闪出怨毒的目光,她不自觉的抬起手微微摸了下自己的小腹,也知想到了什么,艳丽的红唇旁掀开了一抹浓浓的冷笑。且等着吧,她不会让这个贱人好过的,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想要抢走皇上宠爱的女人,绝不!!! 宴毕,皇帝自然跟柳依依一起回去了。阴贵人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一声上了撵子也走了。苏海棠自然也回了【水伶阁】。 在冷泉宫的日子总体来说还是非常悠闲自在的,没了宫里面的束缚,苏海棠就像是放出了笼子的小鸟,每日都东游西逛的游玩,皇帝似乎也完全忘了她这儿一个人,近一个月了也不见召她侍寝。身旁的寒露倒是有些着急,紧着劝了几句,不过奈何自家小主根本不上心,时间久了也就不说了。 冷泉宫是座行宫,平日也是有宫人在这养护守着的。伺候水伶阁的奴才们里有个叫小越子的,年岁不大,为人却很机灵,嘴巴也甜,他不知道打哪里弄过来只鹩哥,白灰色的羽毛,黄嫩嫩的小嘴儿,一双豆子样的眼睛特别特别灵活,看着就有股聪明劲儿。 最重要的是这只鸟它会说人话。 ☆、第010章 “主子吉祥,主子吉祥,主子真漂亮,真漂亮……”苏海棠站在廊下仰头看着笼子里叽里咕噜乱叫一通的鹩哥,笑的那个美滋滋的啊! “看看这小嘴儿,怎么就这么会说话。”苏海棠指尖上放了半截黄瓜条,那鹩哥看见了小脑袋一低,蹭的下就吃到了嘴巴里,半丝都不会弄疼喂养人的指头。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苏海棠做沉思状。那鹩哥明显是受过训练的,会说挺多吉祥好听的话,此时不免张嘴就来:“美人儿、美人儿!” 苏海棠眼睛一亮,坏笑的指了指它道:“好,从今日起就叫你美人了!”一旁的寒露听了嘴角猛地抽搐了下,她记得小越子说过这只鹩哥是公的吧!好好的逗了会儿鸟,苏海棠交了句床前明月光给它,不过小美人明显不配合,苏海棠便勒令小越子务必在半月之内,交它背会这首《静夜思》嘻嘻~~会背诗的鸟什么的,想想就可乐。 心情很好的回了房间,苏海棠脱了秀鞋准备小憩一下。寒露在屋子里多放了两个冰盆,拿了折扇过来为自家小主扇风取凉,苏海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不多久便困意上涌,渐渐地睡了过去。寒露扇了一会儿见她睡的熟了便取了条凉被过来细细的盖子她身上。 苏海棠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因为梦中的她变成了一个只有四五岁大小,圆滚滚肉呼呼的小姑娘,小姑娘坐在一方圆石头上,周围也没什么人。她胖胖的小手中抓着一只肉包,此时正低着头啊呜啊呜的吃的香甜。正美着的时候呢,突然也不知道打哪里就来个小乞丐,这小乞丐可真是可怜啊,浑身破破烂烂的,脸上青紫一片,小姑娘特别特别善良,虽然很身不得但还是把肉包递给了这个小哥哥。谁想,小乞丐接过肉包却不吃反而狠狠的摔在地上,用鞋底啪唧一下就给踩了个稀烂。然后还没等小姑娘有什么反应呢,这小乞丐瞬间就跟狼一样的扑过来,凶狠的咬住了她的喉咙,小姑娘流了血,好多好多的血,但那小乞丐就是不放过她,直到她不挣扎了,直到她断气了为止。小姑娘在化成一摊血水前想的是这个小哥哥的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然后画面一转,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从这滩血里突然长出了一棵海棠树,春天的时候结出了满树的海棠花,有一天,树下来了一对男女,男的从她的身上摘下一朵海棠别在了女子的发间,十分温柔的说道:“爱妃果真美丽。”那女的看不太清楚脸,声音听着却像是能掐出水来,她说:“世间海棠的多得是,臣妾却只想要陛下为我簪的这一朵。”男的听了便笑了起来:“这还不简单,把这颗树烧了,世间不就只剩下你头上戴的这一朵嘛。”于是,她就被烧着了,再然后她就被人摇醒了过来。 苏海棠吓的是一头冷汗,太阳穴跳的厉害,阿弥陀佛,幸好是个梦啊! “小主,小主。”寒露轻摇着她的肩膀,脸上满都是焦急的神色,只听其说道:“小主,柳昭仪落水了!”什么落水了?我还被火烧着了呢!疑?不对?苏海棠一个机灵,这下是彻底醒了过来:“你说什么?柳昭仪怎么了?” “刚刚下人来报说柳昭仪不慎跌入荷花池中,现下人已经昏迷,随行来的太医们都赶了过去,小主,您也该过去看看才是啊!”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跌水里去了呢,伺候的下人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苏海棠一把掀开身上的凉被,登上绣鞋,寒露给她整理了下仪容,主仆两个匆匆的往【星仪殿】那边去了。苏海棠普一踏进殿门,便看见了那道明黄色身影,他身前还跪着个宫女。 “臣妾给皇上请安” 端木殊负着双手,脸上喜怒不辩。。苏海棠见他沉吟不语,也不想碍眼,便默默的站起身,立在一旁等着。内室里有太医进进出出,气氛很是凝滞,周身伺候的宫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上,皇上你要为我们家小主做主啊!她是被人推下荷池的”这时那跪在地上的宫女突然满脸是泪的哭叫出来,苏海棠认出她是柳依依身边的大宫女,似是叫瑞珠的。 端木殊脸色平静,淡声道:“说!” 瑞珠用力哽咽一声,平复了下情绪,连声道:“今日天气酷热,小主心疼皇上,便亲自下厨做了蛊冰糖雪梨汤,汤做好后小主便带着奴婢往永晖殿那边走去,谁想竟在途中遇见了阴贵人,阴贵人说了好些挤兑小主的话,小主气的险些哭出来,永辉殿也没去直接就往回走,路过荷花池的时候,小主见那池中荷花开的正好,便驻了脚步观荷消气。然后就在这时,居然有人从背后摸来,一把就把小主推了下去!皇上,有人想杀了小主啊!” 其实瑞珠这话里也有些不实之处,那柳依依本来是兴高采烈的去看望“情郎”谁想在半途遇见了阴贵人,正巧那阴贵人刚从永辉殿那边出来,人家也是去给皇上送消暑吃食的,心意被抢先,晚了一步的柳依依自是不甚开心,再加上那阴贵人有意显摆,说了好些刺激她的话。柳依依心里是又气又嫉,皇上那也没去,便往回走。一路上那是越想越气,路过那荷池时,柳依依也不是什么观荷消气而是使了性子,把手里拎着的冰糖雪梨汤一股脑的倒了下去,也就是在这个动作时,被人从后面给推下去的。 “你可看清是何人所为?” 瑞珠面有难色犹豫道:“小主说想要一个人静静,奴婢不敢打扰,只能远远的候着,当时只看见是一个太监模样的背影,看着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柳贵人身边的来福太监。” “混账,胡说八道!!!”一声女子尖锐的呵骂声骤然响起,苏海棠皱着眉头悄然一望,便见一身水红色织锦长裙,气的俏脸发白的阴贵人急匆匆的走来,手边扶着她的宫女露出满脸焦急的神色,嘴上连连道:“贵人慢些,贵人慢些,您现在可不能动气啊!” 阴贵人却不理她这话,快步走到端木殊身旁,眼圈发红,晶莹的泪水如雨般坠下:“皇上万不要相信这贱婢说的话,来福这一整天都在臣妾身前伺候,怎么可能去推柳昭仪下水。” 端木殊静静的看了她一眼,不言不语。他长相俊美绝伦,微笑的时候便如同春光烂漫,仿佛有无边柔情。然而不笑的时候,哪怕就这么看你一眼,也会有种胆战心惊,放佛任何秘密都被窥破了一般。 阴贵人就非常明显的瑟缩下,就见她长袖抚面,柔柔跪倒在地,嘴上道:“皇上难道谨凭一个贱婢的污蔑就怀疑臣妾?柳妹妹与臣妾却是有些许矛盾,不过那也不过是女人家的争风吃醋罢了,怎地就会为了这个害了人的性命去?佛家有云,因果报应,无人能逃。臣妾现在怀育龙子,正是要积德行善为龙子祈福的时候,怎会在此事做下恶行?皇上请明鉴啊!” 一旁的苏海棠闻言明显怔愣了,眼睛瞬间看向阴贵人的小腹,心道:原来她这是怀孕了?怪不得如此的有恃无恐。 如今后宫里头除了淑妃娘娘生下的二皇子外便再无一个皇嗣,阴贵人在此时爆出有孕,等传进宫里还不知道还会引起多少波澜呢。 端木殊听见此言,脸上的神色明显柔和了一丝,只听其道:“媚儿无需如此,朕自然是相信你的。”微微垂腰,伸出手,亲自扶了她起来。 “多谢皇上信任。”阴贵人仰起头露出个灿若朝霞的笑容,配着她那未擦干的泪水,便显的格外美丽。 那跪在底下的瑞珠自打听到阴贵人怀孕后,整张脸蛋霎时白了一片,纤细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苏海棠略有不忍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已然是明白了这丫头的结局。 便在这时有一太医从内室恭身走出,跪地禀告道:“启禀陛下,柳昭仪现下已无大碍,只是此番受惊不浅,需得好好静养段时间才是。”听了次话,苏海棠心里吊着的那口气微微松了些,阴贵人则是脸色一僵,随后又变得若无其事起来。 “恩,柳昭仪的安康由你全权负责,务必不能出一丝岔子。”端木殊神色清淡,挥手示意他退下。随后他步入内室,不多时,便听见里面响起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还有男子轻柔的哄弄声。 苏海棠回到【水伶阁】时已是夕阳西下。寒露服侍了她梳洗一番,用了些饭食,主仆两个便坐到一起说话。 “依小主看,柳昭仪落水一事是何人所为?” 苏海棠闻言轻声一叹:“这不是明摆着的呢,此次来冷泉宫的就三个女人,除了我以外,只剩下阴贵人了,总不可能是那柳依依自己跳下去的吧!” ☆、第011章 “阴贵人现在有孕,身上就等于多了张免死金牌,别说只是一个丫鬟蒙蒙楞楞的指控,便是她就在现场,皇上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如何的。”苏海棠说到这里脸色难免难看,她心思纯良,在家中也并不曾见过什么脏污之事,如这种动辄就推人下水,意图要性命的事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况且那柳依依还是受宠的呢,阴贵人便也敢下如此毒手,若是换成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岂不是就跟那案板上的鱼肉似的,只能任其宰割?是以苏海棠在惊怒之下也产生了一丝丝的自危之意。这后宫之中果然人心叵测那一张张艳丽皮囊下藏着的指不定就是什么妖魔鬼怪。 “如此看来这件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了,柳昭仪势必要白吃这个亏了!” 苏海棠闻言也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第二日,苏海棠又去看望了柳昭仪,她到的时候柳依依还在昏睡,听伺候的下人说,柳依依昨儿夜里发起了高烧,太医给看了安神昏睡的汤药,一时半会的怕是难清醒了。 苏海棠便也不好打扰,只站在床边往里面看了几眼,雨后初晴的薄纱帐里柳依依就那么无知无觉的躺着,她脸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就像是半脚踏进鬼门关似的,让人见了,便心生怜悯。 如此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三四天,柳依依落水的事情总算出了结果。 “柳昭仪亲口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水中的与阴贵人无关。”寒露一边给苏海棠摇着凉扇,一遍轻声说道。 苏海棠听后微愣了一下,随货苦笑一声道:“柳姐姐向来聪慧。” 她刚醒来时肯定就有人告诉她阴贵人怀孕的事情,明知道自己此时无论如何是搬不倒对方了,不如所幸就这么忍下了,倒是还能在皇上面前留下个识大体的印象。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柳姐姐此时怕是恨毒了阴贵人吧!”寒露点头然后接着道:“皇上还以服侍主子不利,以至主子落水的罪名,把柳昭仪身前伺候的两个宫女,两个太监竭尽杖毙了。”苏海棠想起昨天跪在地上满脸忠心耿耿,想要为自家主子找回公道的瑞珠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宫中奴婢们的命就是这样不值钱。 如此,柳依依落水一事便以自身“失足”为结论,就此渐渐平息。 【彩名阁】阴媚儿半卧在金丝棉软枕上,神情慵懒,表情却惬意至极。她身旁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端了碗汤药进来。阴媚儿见状,红唇微微撅起,有些嫌弃的抱怨道:“一天三顿,苦都苦死了!” 那宫女闻言,赶紧劝道:“这是太医给您开的安胎药,虽是苦涩了些,但对您腹中的小皇子可是极好的,您按顿喝了,保证九个月后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就你嘴甜!”阴媚儿横了她一眼:“行了,快端过来吧,凉了的话就更难喝了。”嘴上嫌弃,不过整碗药她却是一滴都不剩的喝光了。她天上就有虚寒的毛病,足足条理了三年才好容易怀上龙胎,自然是看的比命根子都重要。喝完了药,用两颗果脯冲了口中味道,阴媚儿神情悠然的问道:“【星夜阁】那边如何了?” “回主子,那柳昭仪受惊不浅,现在几乎是夜夜噩梦,太医说她身体虚弱的很,没有一两个月,休想养好。” “哼,那就好。”阴媚儿嗤笑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次算她命好,没淹死她!不过等其病好了,咱们也该启程回京了,那贱人自是没有机会再变着法的勾引皇上了。” “主子说的极是。”那宫女抿了下唇角,不过还是略带担忧的问道:“只是皇上那边——” “放心好了,皇上就是有疑惑,看在我肚子里的小皇子份儿上也绝不会拿我如何的!”阴媚儿得意一笑,而后道:“而且明儿我就会以养胎为名,安居【彩名阁】,轻易不会外出。”这等于是变相的自我禁足。 “这样也好。”那宫女大点其头,一脸赞叹道:“太医本就说主子头三个月需要卧床安胎,轻易不要行走。如今那柳昭仪落水养病肯定也不能在皇上身边邀宠,最后就只剩下个苏贵人了,那又是个不得宠的,主子大可安心了。” 阴媚儿眉眼高挑,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上尽是志得意满。 “美人儿、美人儿、美人儿、美人……主子是美人……”廊下,小美人鹩哥正活蹦乱跳的对着苏海棠直嚷嚷。 “好了,好了。”苏海棠轻笑着把手中拿着的一小袋菜豆放进食盒中,鹩哥见到好吃的,一双圆滚滚的小眼睛越加闪亮起来,兴奋的直跳脚。看着它这么活泼的样子,苏海棠这些天阴郁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主子……”正在这时,寒露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只道:“主子,李贵,李公公来了!”李贵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大太监,在宫中的权利可是不小,便是一般嫔妃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苏海棠听后心中也是一紧,顾不上其他,被寒露扶着抬脚便往正厅而去果然在其中看见了等候的李贵。李贵看上去年龄不小,两鬓都斑白了,不过精神头倒是极不错的,此时正弯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她,躬身道:“奴才见过苏贵人。” “李公公请起。”苏海棠微微一笑,嘴上却不慌不忙的问道:“公公今日怎么用空到我这里来了?” 李贵人闻言便笑道:“回贵人的话,是皇上让奴才来接贵人去【永晖殿】的,苏海棠闻言一愣,犹疑道:“是皇上相召?” 这大白天的,又不是要侍寝,皇帝找自己去干什么? “启禀苏贵人,是这么回事,奴才这次来是接您去永晖殿暂住的,天气酷暑,皇上不耐炎热,身边得有个贴心人伺候,原先都是柳昭仪和阴贵人轮番前去服侍,不过现在两个主子都身有不便,皇上便点了您过去。贵人,这可是大大的恩典啊!” 苏海棠听后嘴角猛地就是一抽,心里就跟那水桶似的七上八下翻个没完。亏得寒露从后头捏了她一下,方才缓过神来:“原是如此,那我这就收拾收拾随公公前去。” ……………………………………………………………………………………………………………… “都安置好了?”端木殊随意翻弄着手中奏折,淡淡的问道。李贵立在他身前嘴上道:“都安置好了,苏贵人已经住进了偏殿那边。”李贵心中也挺奇怪呢,柳昭仪和阴贵人就是好的时候,皇上都没召她们过来住,顶多就是去两人那吃吃饭,睡睡觉罢了。这苏贵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能让皇上召她住进来,不简单,不简单啊!无数的想法自脑海中奔流而过,李贵脸上便也笑的越发大了:“说起来,奴才今天把旨意传过去后,苏贵人都傻了呢!” “哦?”端木殊剑眉微挑:“怎么个傻法?” “还能怎么傻。”李贵笑道:“苏贵人自然是乐傻的呗。” 端木殊闻言嗤笑一声,啪的下把奏折扔在龙案上,讽刺道:“乐傻的?依朕看是吓傻了的吧!”李贵僵了下脸色,不知道这位九五之尊又突然闹了哪门子脾气。 端木殊走进来的时候,苏海棠正在用膳,她一口蛋花汤差点没呛在嗓子眼里,迅速站起身,她颇为无措的的行了个礼,嘴上呐呐道:“臣妾给皇上请安。”外面伺候的奴才搞什么鬼啊,居然没有同传。 “是朕不让他们传的。”端木殊大步而来,眼睛一扫,见那雕花方桌上正摆着六菜一汤,不禁嗤笑道:“爱妃的伙食不错嘛!” “哪里,哪里”苏海棠脑袋有点发蒙,嘴上不由自主的就吐出了句:“御膳房的伙食一向挺好的。” 旁边跪着的寒露急的几乎快要吐血了,心想:我滴小主啊,您该问问皇上用过膳了没?若是没有,请皇上一起用些啊!说御膳房干什么啊,让皇上知道您是个吃货吗? 端木殊大概也没料到眼前这个是这么不会来事的“傻圈儿”,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还是李贵知机,见皇帝一副无语的样子,立即对着旁边伺候的低声道:“还不快去给皇上端副碗筷过来,把这些都撤了,换新的过来。” 于是几分钟后,一副新的席面就上桌了,苏海棠本来是想要站起来服侍皇帝吃的,不过端木殊却斜了她一眼,用筷子尖指了指自己对面。苏海棠觉得他应该是嫌弃自己伺候的不好,略有种被小瞧的不爽感。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寂静无声。苏海棠低着头,一心一意装鹌鹑,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食之无味。 ☆、第012章 膳毕,底下伺候的宫人过来撤碗盘,苏海棠亲自给端木殊倒了杯温茶,他倒是喝了,这让苏海棠微微松了口气。端木殊似乎没有谈天说话的意思,但也没有抬脚就走的意思,而是吩咐李贵去拿些奏折过来。看样子是准备在这“办公”了。很快的,李贵就抱着高高一摞奏折过来,手脚麻利的分好类,放在了桌子上。苏海棠便坐在他不远的地方,拿了针线篓子,开始绣那副未完的帕子。屋子里立时变的安静了下来,两人各干个的谁也不去打扰谁。一个时辰后,外面开始黑了下来,苏海棠想了一下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端木殊身旁,燃了桌上的雕花蜡烛,又盖上了只九宫阁的琉璃罩,屋子里霎时通亮了起来。 端木殊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依然专心致志的看着奏折。苏海棠做完这些,便又乖乖的回去绣花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又过了两个时辰,身边立着的寒露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苏海棠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便站起身,悄无声息的往外走。主仆两个来到一旁的耳房,寒露立刻露出笑容,轻声对苏海棠道:“小主,天色不早了,看样子皇上今儿晚肯定是要宿在这的,奴婢这就服侍你沐浴一下可好?” 苏海棠听了这话,心头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就是反感。“初夜”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惨痛了,那不光是身体上的□□,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虐。 寒露见她面色发白,心里一急,嘴上便道:“小主,请恕奴婢妄言。小主正值青春妙龄此时并不觉得什么,可是白驹过隙,您在宫里的日子还长着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难道您就要这样干熬吗?难道您就不想生下个一儿半女,让后半生有个着落吗?小主,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现在是机会难得啊,便是忍,您也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孩子?苏海棠心里蓦然一动。不可否认,寒露的话的确戳中了她心底藏着的那根弦,人生一世,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枯守宫墙,如果那样子的话未免也太过寂寞了啊。 “去把那瓶海棠香露拿过来。”苏海棠深吸一口气,眉宇间却微微荡漾着一股坚定:“我记得临来的时候,微瑕硬是塞进行礼中了。”寒露说的没错,眼下这段时间绝对是个好机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苏海棠细细的把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然后抹上了海棠香露,这香露是从宫外面带进来的,来源一个秘制方子,抹到身上后不但会使肌肤细柔光泽,还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海棠香味,是十分难得的美容圣品。 这个澡足足洗了大半个时辰,等苏海棠小脸红扑扑的出来时,端木殊依然在灯下看着奏折。皇帝没睡,身为嫔妃自然不能先睡,于是她只好又拿起绣棚子开始绣了起来,不过因为一个劲儿想着之后的事情,她这手看起来便没有那么灵活了,加上时不时的发呆,看上去就更傻了。 这让一旁看着的李贵直在心里大摇其头。心想:这位苏贵人可真是个木鱼脑袋,夜深露重,□□添香,这是多么大好的机会,你就算嘴角笨拙,不会说些什么深情蜜语的,可给皇上上上茶,主动送些吃食什么的总应该会吧?就算这些都不会,那一句:“皇上,夜深了,该保重身体早些休息。”之类的话,总得说一句吧,就那么在那鹌鹑似的绣花,你就算绣一辈子,皇上也记不住你啊。 就在李贵的暗暗腹诽中,时间不知不觉的的就到了二更天,苏海棠难以自制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已经困的开始出现双影了。 端木殊似是听见了这声哈欠,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出声道:“困了就去睡,不用等朕。” 苏海棠听了这突然其来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犹豫一下站起身行礼道:“臣妾遵旨。”说完,就把手中拿着的针线往篓子里一放,转身朝着床的方向走去,不过在走了两步后还是转了下身,对着端木殊用着小兔叽的声音劝了句:“天晚了,皇上也早些休息吧!” 端木殊还没回话,就见苏海棠快速的脱了绣鞋,快速的掀开帐帘一咕噜的就滚了进去,消失在被窝中。那伶俐劲儿就像是被狗撵了的兔子,半点没有刚才的呆样。 垂眼,端木殊嘴角微掀,狠狠磨蹭了下牙花子。李贵悄悄的往后挪了一步,他有感觉,陛下此时的心情似乎是不太好啊!苏海棠一开始是不想睡的,她心里还记挂着刚才下的决心呢,不过这脑袋一挨到枕头,一股困意就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了。屋子里面十分的安静,偶尔的只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轻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不知不觉的,苏海棠就合上了眼睛,迷糊的睡了过去。 三更天,端木殊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伸了个腰,李贵赶紧对底下的人使了眼色,很快一行宫女太监便涌了进来服侍皇上洗漱换衣,少顷,端木殊手一挥,李贵等人全部躬身下去,他便穿着身明黄色的龙纹亵衣一步步的向着床边走去,素白修长的手指挑开帐帘,苏海棠那张粉□□白睡的安静香甜的小脸便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苏海棠的睡姿一向很好,从来都是平躺的,两只小手还会半搭在被子上,看起来跟只小动物似的。端木殊就这么看着她,然后捏起被子的一角,往下慢慢拉着。苏海棠似是瑟缩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醒来。 湖绿色上面绣着五彩鸳鸯的肚兜,外面罩了件大袖薄纱衣,两条白色的臂膀和隆起的酥胸在其中半隐半现,看起来诱惑实足,下半身则穿了条白绸的灯笼裤,露腰,肚脐小巧,十分秀致可爱。 这幅样子,一看就是仔细打扮过的,意图清楚明白。端木殊定定瞅了她半晌,本来恶劣的心情似乎微微好转了一些。既然她有意,自己又怎么能让其失望。 苏海棠正睡的迷糊,忽然就感觉到身子一凉,然后,便又重重一沉。陌生而又熟悉的手掌带着无比炙热的高温沿着她身体的曲线缓缓挪移着,苏海棠没有睁开眼睛,反而更加紧闭了些。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似嘲似讽,充满了不怀好意。与上一次没有任何前戏就直接闯入撕裂不同,这一次,身上的男人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耐性,他无比耐心的,无比细致的,如同玩弄一件有趣的物品,抚摸拨弄着任何一处他想要逗玩的地方。苏海棠难受的几乎快要发了疯,直到最后留下了泪水,男人才下身一挺满足的进入了她。 红烛摇曳,秀床作响,一室旖旎癫狂。 次日清晨天色大亮。苏海棠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喊了声:“寒露。”寒露早就守在外面,此时听见动静,自是飞步而来。苏海棠半坐起身子,她都不用低头看,就知道自己此时定然是狼狈不堪的,寒露迅速暼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微微一抹心疼,不过嘴上却轻笑着说道:“小主醒了,大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就服侍您梳洗一下。” 苏海棠点了点头。沐了浴,换了身干净的常裙,便有两个鬟端了食盒走了进来,寒露接过食盒放在细螺塌上的矮脚红木漆桌上,轻声道:“今儿的早膳是红枣蜜丝粥,藕粉桂花糕,蟹黄灌汤包,还有您爱吃的白鸡撕条,放了葱姜和辣椒油的。”苏海棠见她说话小心翼翼,时时觎着自己的神色,不由微微笑了下,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寒露身子一僵,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慢慢的享受了一顿早膳,苏海棠微坐了会儿,便又忍不住的躺回去补眠了。这里是行宫,皇帝虽然不用像是在宫里那样日日早朝,可是公务还是要处理的,所以这每天上午的时间,皇上都会在书房里办公,苏海棠也不怕自己睡懒觉的样子被他看去。 睡了大约两个时辰,寒露准时把她叫起,那边李贵派人过来传话,说皇帝要与她一起用午膳。于是苏海棠不得不开始打起精神,细细妆扮起来。苏海棠肤白如新剥鲜菱,穿浅色的衣裳最是打眼,于是寒露便给她挑了件淡粉色袖口绣着大片海棠花的的拖地长裙,抹胸是白色的上面印着水纹,腰间用一条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小巧的蝴蝶结。苏海棠看着镜子中肤白细腻,脸儿圆润,明眸善睐的女子,微微一笑,突然就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对于她这个打扮,便是端木殊进来时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苏海棠早早的就站在门口恭迎着圣上大驾。 端木殊上下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起来吧!” 苏海棠便依言起身。 ☆、第013章 第二次同桌吃饭,苏海棠的情绪明显比第一次轻松了些,见端木殊往哪个盘子里多望几眼,便紧跟着为他夹菜,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这顿饭端木殊便回了正殿处理事务,苏海棠则是换了身平常穿的衣裳,准备去【星夜阁】看望下柳依依。 她到的时候柳依依正巧醒着,依在床上的软枕上喝着宫女喂的汤药。 “柳姐姐。”苏海棠见她比着前两日似是好转了不少,脸上不由就露出了笑容,走到身前柔声道:“姐姐今日气色不错,可见是大好了的!” “不过苟延残喘罢了。”柳依依叹了口气,挥手让伺药的宫女下去,拉着苏海棠的双手道:“妹妹快坐下,我都听下人们说了,自我落水后你日日都来看望我,这份情谊,我永远记着。” 苏海棠听了微了这话却微微苦笑一下,叹息道:“说来惭愧,妹妹人微言轻的,也实在说不上什么话。” 柳依依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却涌起一抹恨色,口中道:“阴贵人心狠手辣,她今儿害了我,明儿说不定就要害你,妹妹千万要小心谨慎。” “妹妹一定谨记。”苏海棠点头,轻声问道:“那日推姐姐下水的,果真是来福?” “不是那个狗奴才还是谁。”柳依依一张白色的脸孔,闪现出怨毒的光芒,一字一字都透漏出刻骨的阴冷:“妹妹知道那种被推进水中,生生淹死的滋味吗?我永远都记得自己在求生挣扎的时候,那个推我下人的畜生居然还对着我笑一下。那张脸孔我到死都不会忘记,那个害我的人,我也一定不会放过!!!” 果真是这样!苏海棠叹息一声,忧道:“阴贵人现在势大,姐姐万不要与其硬碰硬,定要忍下去啊!” “忍?我可不就得忍吗?”柳依依的脸上流落出一股凄凉,不过低垂的双眼中却快速的闪过一道冷光。事已至此,苏海棠除了说些保重身体,尽快好起来之类的安慰之言外,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在【星夜阁】呆了大半个时辰,见柳依依面上有了倦色,苏海棠便起身告辞了。 因为怕扰了皇上清净,爱说话的小美人鹩哥,苏海棠就没有带过来而是留在了【水伶阁】那边,没了那逗人的小东西,苏海棠这个下午过的颇为无趣了些,寒露端了冰碗过来,这冰碗是一种小吃,巴掌大的琉璃碗中盛着雪酪和碎冰,上面还淋着各种果肉,桃子的,草莓的,西瓜瓤的苏海棠喜欢吃一种蓝莓的,做成酱淋在上面,又酸又甜的着实美味。苏海棠啊呜一声就往嘴里送了勺,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叹息道:“真凉快!” “这是御厨那边做得,奴婢知道小主喜欢,便赶紧要来了些。” “好寒露,还是你最知道我的心。”苏海棠笑咪了眼睛。 寒露见她颇为高兴,便张嘴道:“除了这蓝莓的外,还有一碗黄桃肉的,主子,您要不要给皇上送过去啊?” 苏海棠听了这话反射性的就摇头:“皇上不吃的!” 话刚落,一道男子的声音就猛然响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朕不吃?” 苏海棠抬头一望,就见端木殊大步走了进来,依然是英姿飒爽,身如玉树的俊美模样,不过那一身纯白色的云纹常服却却微微有些汗湿,让他看着多少沾了丝凡俗之气。 “皇上吉祥。”苏海棠心里恼了下这人的神出鬼没,身子却赶紧跪下行礼道。端木殊也没叫起,自顾自的做到坑上,看了眼漆桌上放着的未吃完的冰碗,阴阳怪气的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朕不吃?” 苏海棠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口中却道:“臣妾服侍皇上用膳时,发现您似是喜欢吃些酸辣的食物,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这冰碗全是用牛奶做得最是甜涩不过,臣妾就想着,您应是不太愿意吃的。” 端木殊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脸色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口中道:“爱妃记得朕的口味?倒真是有心了。” 苏海棠听后心里一紧,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着这人了。他在面对柳依依、阴媚儿时都是很温柔的,怎地就不能给自己些好脸色看。这样一想,苏海棠心里就有些难受起来,也不回话,就那么低着头跪在那里。端木殊看她这幅犟头犟脑的样子心里就来气。李贵惯会来眼色,见状,忙端了温度适中的茶水进来,端木殊饮了一口,心里火气微微消散了些,瞥眼,又见苏海棠露在外面的玉白色手臂上有些青肿之色,想起了昨儿夜里的癫狂,心里突然地就升起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滋味:“起来吧!”他冷声道:“别跪在那碍眼。” 苏海棠便哆嗦的站了起来,倒不是怕的,而是羞的,这屋子里可是有不少伺候的下人呢,皇上要这么一直让她跪着,那可真是把她的脸面仍在地上,往死里踩了。 “伺候朕换衣。”端木殊冷声道。偏殿里早就放置了好几套皇帝的常服,苏海棠听了赶紧就去柜子里取,挑了身靛青色带暗纹的衣裳,苏海棠又取了配套的腰带,定了下心神,有条不紊的为他换上了。寒露往屋子里多加了两个冰盆,又熏了些冷香,被那四叶的金丝楠木风扇车一摇,霎时便凉爽了不少。端木殊修长的大腿伸开,往炕上一躺,闭着眼睛,看着就是要小睡的模样。苏海棠就更是屏声静气了,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又惹的这位爷不快。这一觉便睡到了夕阳下西。苏海棠本以为他要在这留晚膳的,不过端木殊醒了后却完全没这意思,提脚就走了。后来寒露告诉她,皇上是去了阴贵人那,两人一块用了膳。 当天晚上,端木殊也没有过来,而是独自宿在了正殿。就这样时间飞逝,转眼间便又过去了大半个月,苏海棠也渐渐摸索出与皇帝的相处之道总而言之就是四个字“安静,本分”虽也时不时的受些冷言鄙语,不过大抵还能挺住。虽然内里面是个什么情形,苏海棠心里比谁都有数,不过在外面,她苏贵人现在可是正当宠的阶段,过来伺候的下人们比往常那可是“毕恭毕敬”的多,苏海棠便指示寒露趁机收买几个,她不求别的,只希望以后消息灵通些,人脉什么的,都是这样一点点累积起来的。 是夜,苏海棠正坐在妆台前,卸着头上钗环,寒露脚步轻快的走过来,喜匆匆的对苏海棠道:“小主,李公公过来了。”苏海棠疑惑的眨了眨眼,起身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李贵走了进来,苏海棠知道他肯定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嘴上便问道:“公公来了,不知皇上有何吩咐?”李贵听了这毕恭毕敬的问话心里就是一抽搐,心想:这位苏贵人可真不像是期君怜,望君眷的宫妃,倒像是皇上的臣子,跟个木疙瘩似的。 “禀苏贵人,皇上让奴才接您到华清池去,您收拾收拾,这就跟奴才走吧!”华清池?苏海棠听了这话,脸孔一下子就绿了,华清池是整个冷泉宫最好的一处汤池,素有温泉水暖洗凝脂的名誉,然!而!苏海棠却并不认为皇帝会那么好心的单独赐浴,说不准就…… “苏贵人?苏贵人?”李贵看着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脸如丧考妣,跟死了爹娘似的苏海棠赶紧叫唤了两声,总算把人给弄回魂了。苏海棠僵硬的点了点头,木木的说了句:“公公稍等。”幸是寒露机灵,几步就跑到衣柜那边,取了件桃粉色的披风过来给苏海棠披上了身。 殿外面已经停了软轿,苏海棠一弯腰坐了上去,少顷,感到轿身轻晃已是动了起来。苏海棠心里颇为七上八下,直到寒露在外面喊了声:“小主,咱们到了。”方才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李贵在前方打着八角的琉璃宫灯,苏海棠跟着他七移八拐的往前走,直到一处殿门前。苏海棠依稀能够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流水声。李贵给后头跟着的寒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留下,而后才对苏海棠笑着道:“苏贵人,华清池到了。皇上已经在里面那,您快着些进去吧!” 苏海棠脸薄,此时听了李贵的话,就有些尴尬的下不来台,不过人都已经到这了肯定是不进去不行的。 “我知道了。”苏海棠胡乱的点了下头,迈进了打开的殿门。寒露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家小主的背影颇有种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架势,颇悲壮。 华清池建于前朝,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奢侈水池,不说别的,便说那围池子的砖头,都是白玉做的,在冷月的照耀下,整个华清池波光粼粼,几与仙境无异。然而此时,苏海棠却无暇欣赏这人间美景,她的全服心神都放在了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上。 劲瘦、强壮、那时属于帝王的背影。 ☆、第014章 苏海棠的脚下就像是生了钉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脑袋空空的立在那里。话说,虽然两人已经有了身体上的实质关系,不过在苏海棠心里,皇帝是不怎么喜欢她的,所以在面对皇帝时苏海棠总会下意识的感到不自在。 端木殊似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也没回头,淡声道:“来了!” 苏海棠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十几步:“是,臣妾来了。” “来了就下来吧!”端木殊十分自然的说道:“给朕擦擦背。” 皇帝的提议,苏海棠自然不会也没那个胆子拒绝,她脱了身上的衣裳,只穿了贴身的亵衣,踩着池子边上的阶梯缓缓的下到水里去,这华清池是一口温泉做眼子,所以整个池水是很温暖的,浓郁的硫磺味道从鼻尖处划过,苏海棠根本不敢多看,硬着头皮走到了皇帝身后。端木殊的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翠玉酒杯,他脸色也有些微熏,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喝酒喝的。 苏海棠眼观鼻鼻观心,尽心尽力的做起了一个“丫鬟”应该做的事情,拿着襟怕用力擦着端木殊的后背,两人离的这样近,苏海棠不可避免的就能看见端木殊几尽□□的身体,羞窘什么的也许一开始会有,不过很快的苏海棠的主意力就全被面前的一幕给震着了。 刚才离的远时还未发觉,现在近了,苏海棠几乎一眼就看到了。 “天啊……”她难以自制的惊呼出声,一双眼睛里流露出震惊的神色。盖只因为皇帝的后背,完全是伤痕累累的,大大小小疤痕无数,其中还有一条格外的狰狞恐怖,似是野兽的利爪所留,从肩头贯穿到腰腹,苏海棠几乎能后想象出那野兽从皇帝的背后猛扑过来,把人按在身下的凶残情景。 那该多疼啊。 “皇、皇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苏海棠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这个人可是皇帝啊,皇帝不应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吗?可是端木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 端木殊回头,突然很是疑惑的问了句:“你现在才发现?” 苏海棠一愣,是了,两人虽有过经验,不过她因为紧张和恐惧的关系,哪里还能注意到旁的,是以现在才回大呼小叫的。 端木殊见她愣在那,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霎时就是一寒,嘴上却用着玩味的声音道:“啊呀,你知道朕的秘密了呢,该怎么办好的,要不要杀掉呢? 池水明明很温暖,苏海棠却生生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转念一想,皇帝让她来擦背,肯定就没有瞒着的意思。说什么杀不杀的九成九是在吓唬自己:“皇上——”苏海棠难得鼓起勇气,咬着下唇,撇开眼道:“请不要再拿臣妾打趣了。”然后下一刻,她就感到肩头一痛,整个人已被抓到了端木身前,看着她那骤然通红起来的眼眶,端木殊眯眼道:“你不记得了?” 苏海棠疑惑,记得什么:“陛下?” 端木殊见她完全一副紧张懵懂的样子,心里突地就升起了一股火气,低下头泄愤一样狠狠叼住了她的唇角,这并不是一个吻,而是一个撕咬。苏海棠尝到了嘴巴里的血腥味,甜腻,十分令人作呕的味道。她不敢闭眼睛,整个身体却筛糠子一样抖个没完。苏海棠刚刚升起的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怜惜与同情刹那间就灰飞烟灭了,她早该知道自己对于皇帝来说唯一的用途就是泄欲了,然而再多的难堪她去只能硬生生的往肚子里面咽,因为她是宫妃,服侍君主本就是应该进到的本分。在被进入的一刹那,苏海棠闷哼了声,端木殊把她死死的抵在池壁上,她的指尖无意识的剐蹭着玉转,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生生剐撕了好几片,留下血来,染进水中。 …………………………我是河蟹爬过的分割线…………………………… 苏海棠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贵妃榻上,低下头,不出意外的满身青紫,端木殊躺在她旁边,闭着眼睛似是熟睡。苏海棠不敢吵醒他,哆哆嗦嗦的往外面蹭了两下,她脱下的衣裳离着贵妃榻有些距离,虽然这里除了二人外再无旁人,可要她完全光着身子跑去拿衣裳,依苏海棠的脸皮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挣扎再三,苏海棠回过头,小心翼翼的把端木殊身上盖着的一条夏被抽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往身上一裹,慢慢的下了地,幸好衣服是干的,没有弄上水,只是亵衣早已成了布片,苏海棠只能直接套外裳,这让她好不尴尬。对着池水,把头发隆了隆,确定自己不是那样狼狈后,苏海棠又走回了贵妃榻旁把手里拎着的薄被子小心翼翼的给他重新盖被了回去。然后,一步一步的蜗牛样的向着门口走去。端木殊睁开眼睛,看着她那蹒跚的背影,眼睛里凉凉的,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推开殿门,寒露第一个迎了过来,重新裹上件披风,这让苏海棠的心情微微好了些许。“小主,轿子已经在备好了,奴才这就送您回去!”李贵的腰比着刚才又深了一些,脸上笑出的褶子也多了一些。 “公公是皇上惯用的人,还是留下听差吧,寒露服侍我回去就好。” “那奴才着两个机灵的给您带路。天色黑,娘娘回去的时候也安全些。”这是好意,苏海棠自然不会拒绝。嫔妃伺寝那都是有规矩的,皇上没说留的,一律会在伺完寝后自行走人。苏海棠今儿这种情况则是比较特殊,其实不走也行,只是很显然,她是想要回的。这个晚上她睡的并不安宁,总是会做梦,然而一睁开眼睛却全然不记得自己曾梦到过什么,只余留满腔的郁闷之感。 如此,日子转眼便又过去了一个月。皇帝近些日子忙于政事,苏海棠也再没见着他了。这日午后,她正坐在屋子里发呆,外面有小宫女过来禀告道:“主子,柳昭仪来访。”苏海棠微微一愣,快速与寒露交换了个眼色,她张嘴便道:“快,请柳姐姐进来。”说罢,站起身亲自往门口迎去。果然,片刻后,柳依依便出现在了苏海棠的视线之内。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袖上衣,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乌黑的长发绾成个蓬松的堕马髻,髻上斜插了只白玉簪,依然是精精致致的模样,只是进来的脚步略显虚浮,旁边两个小丫鬟紧扶着她。苏海棠附身行了个礼,口中道:“姐姐怎么来了,太医不是嘱咐你要静养吗?身体要紧啊。” “无事的,这都躺了大半个月了,再不走走,身体都要锈住了。”柳依依对着她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亲近的笑容,两人相互搀扶着,客客气气的在凉榻上坐下。寒暄了一会儿,寒露便端着两蛊杏仁豆腐,还有一盘冰镇西瓜进来,柳依依循了眼四周,轻笑着说道:“妹妹这里倒是凉快,摆设也雅致。” 这话不太好搭。苏海棠听了便笑了下,没说什么。她对于柳依依过来的目的,心里面约么知道了两分。自从她落水养病了以后,皇上就似忘了有这个人一样,听说开头还过去看过两趟,再后来却是半步都不曾踏过【星夜阁】的大门。眼瞅着快到了回宫的时候,她应该也是着急了。 果不是如此,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些话,期间柳依依频频看向门口苏海棠有心告诉她皇上也已经好些天没来了,你今儿怕是堵不住的,可又怕她多想以为自己拿话讽刺她,是以也只能默默敬陪了。柳依依在这里直呆到了夕阳西下,才带着满满的忧郁和失望离开。 她走后,苏海棠独自一人用了晚膳,膳后,便带着寒露在院子里纳凉。至天色大黑了方才回了屋,在灯下做了会儿针线,殿门外边响起了噗通的跪地声,以及一连串的:“皇上吉祥。” 苏海棠愣了下,赶紧提了鞋站起身,片刻后,果见端木殊走了进来。这是两人自那日华清池胡天胡地后第一次见面,苏海棠心里不自在了一下,随即毕恭毕敬的附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端木殊上下看了她一眼,自顾的坐在了塌上,淡声道:“起来吧。” 苏海棠便依言站了起来,走到人身前,亲自到了温茶递给他,端木殊仰起头一口喝了,跟莽汉似的,半点斯文都没有。苏海棠便赶紧着又给满上一盏,直喝了三盏,端木殊方才放下手中的杯子。 “你怎么竟赶着黑天瞎火的做活,眼睛不要了。” 苏海棠讷讷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做做罢了。” 你有空去绣什么狗屁帕子,怎么不知道给朕送送吃食茶水,端木殊内心里燃起熊熊烈火,面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只听他十分和颜悦色的说道:“都烧了。” 苏海棠一愣:“哎?” “绣的难看似了,手艺这么差,现什么眼,全拿去烧了!” ☆、第015章 苏海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嫌弃过,她的绣功是请了京城有名的女红师傅来教的,虽不敢自称大家,但也绝对是京城小姐们里出众的那一批。怎么就丑的不能见人,非要烧了不可?无非是这人在故意刁难给自己没脸罢了。洁白的贝齿不自觉的咬着下唇,苏海棠眼眶通红,气的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见她这幅炸了毛的模样,端木殊却挑了下眉头,很是不怀好意的问道:“怎么,要挠朕几下?” 那模样活像是逗猫。 “臣、妾、怎、么、敢”苏海棠一字一句吐出,心里面却恨不得把这人的一张脸都给挠花了,什么俊美如谪仙啊,这人简直就是黑心烂肺的神经病。 “寒露!”苏海棠声音堵塞的低叫了声,一股脑的把针线篓子塞到了她怀里:“拿去,都烧了。” “小主……”寒露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又忧又急。 “愣着干什么,快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此时苏海棠只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头去。 “可这是小主绣给皇上的啊,您都绣了半个多月,眼瞅着就绣完了。”寒露刚才立在外面,还不知道烧掉绣品就是皇帝下的命令呢。 “你说什么?”端木殊闻言,疑道:“这是你家主子绣给朕的?” 听见圣上垂问,寒露赶紧跪在地上,手上却把针线篓子里的一样东西拿出:“回皇上,这香囊是我们家主子一针一线缝制的。” 香囊是靛青色带着滚边金纹的,上面细细的绣着五条金龙,已经完成了四条,却有一条还差着半条尾巴没绣,要在巴掌大小的香囊上,绣出如此繁复的图案,那可是相当费时费力的。端木殊看着这香囊,心里的那把无名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还迅速便好了起来。真是个榆木脑袋,既然是给朕做得,怎么不早说。 “怎么那样多话。”苏海棠本来就够难堪的了,寒露又说了这些话,岂不是更加没脸:“快去,都烧了。” “烧什么烧,朕的东西你也敢烧!”端木殊张口便斥。 这难道不是你让烧的吗?苏海棠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帝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个地痞、无赖、流氓、小人!!! 皇帝说烧就烧。 皇帝说不烧就不烧。 于是,到最后苏海棠的针线篓子总算还是保住了。 虽然受了一肚子气,但是在被压上床上时,苏海棠还是没出息的抖个没完,不知道不是心情变好的缘故,今夜的端木殊似是也温柔了许多,只是苏海棠心里有阴影,总是不能放开身体,她紧致的厉害,进入时,两人都疼的闷哼了声。 沉沉浮浮间,苏海棠用力抓着身下的被褥,孩子,她向上天祈祷着,请给我个孩子吧。一夜纵情的结果是,第二天,不仅是苏海棠连端木殊都晚起了,幸亏这里是行宫不用早朝,否则苏海棠说不准就会担个狐媚勾引的帽子。 “扭什么?”端木殊闭着眼睛,一手却准确的击在苏海棠的挺翘圆滚的*上,发出好大一声脆响。苏海棠全省一僵,羞耻的整张脸都快要冒烟了,抖着嗓子道:“皇上时间不早了,该起了。” 端木殊不太情愿的张开眼睛,叫了声:“李贵。” 很快的,帐子外就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李贵小心翼翼的询道:“奴才在,皇上,可是要起了?” “恩,叫人进来伺候吧!”端木殊放开怀中的苏海棠,坐起身子,随手拽过条亵衣自行穿了。苏海棠注意到这个细节,忽地就心中一动,想起了皇帝后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莫不是,他不愿让旁人看到? 怔愣间,端木殊已撩开帐帘走了出去。两人各自穿衣洗漱自不用多提少顷,寒露带着几个小宫女拎着食盒进来,端木殊和苏海棠一起用了早膳,饭后又呆了约么一刻钟,方才起身离去。苏海棠闲来无事,一段时间内又不想再去动什么针线,便着人去【水伶阁】把鹩哥接过来。小美人依然精精神神的,见着苏海棠也不认生,反而十分欢快的煽动翅膀,嘎嘎怪叫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地上霜、地上霜,嘎嘎……” “行啊,已经会背头两句了吗?”苏海棠好长时间没见着这小家伙了,怪想的,便凑近了,直拿手指去摸它的小脑袋:“咱们家小美人就是聪明,对不对啊?” 鹩哥欢快的嘎嘎直叫:“对的!对的!” “还是你有法子。”苏海棠一边逗鹩哥,一边对着个点头哈腰的小太监笑道。 “这鸟沾了贵人的福气,脑子自然就灵光,这不,奴才稍微一教,它就会了。”这太监叫年纪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眉眼很灵活的样子。 “你到是会说话。”苏海棠含笑的看了他一眼。喂了鹩哥半块苹果,逗着它叽里咕噜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苏海棠方才回了屋里。 “主子,您看这小越子如何?”寒露搀着她轻声问道。 “看起来倒是挺机灵的。怎么,他求到你这了?”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小主。”寒露笑道:“小越子是想要跟随咱们回宫去。”如他们这般守着各处行宫的奴才,多半是有出路的,但凡是有个进取心的,都不会愿意就这么干耗的。这小越子通过献上小美人儿鹩哥,算是跟宫里的贵人搭上了这条线,自是要过来求的。 “回去告诉他,我答应了。”苏海棠倒是很痛快,张口就给了准信。 寒露听后也是笑了笑,打趣道:“这下他可不用夜夜失眠了。” 便在苏海棠主仆二人谈天说笑之时【星夜阁】内柳依依坐在妆台前却是一脸的惆怅忧思。她玉白的手心处端是一方洁白玉璧,此时正百般珍惜的来回轻抚着。 “小主又在思念皇上了?”小宫女轻声说道。 “思君念君不见君。”柳依依语带怅然的喃喃道:“我对皇上便是再有万般思念,可他若不愿见我,又有何用?”柳依依的话语里充满了对皇帝浓浓的思念以及淡淡的一丝幽怨。 “小主何必这样说。”那宫女见主子神情郁郁,立刻劝解道:“皇上虽然没来,可是心底还是在意小主的,凡是小主您用的药,那都是精挑细选才呈上来的,足可见皇上对您的心意。只要小主您养好了身子,皇上对您必将会像往日班般宠爱有加的。”柳依依听见这些话,心情好转了些又想着宫里有规矩,但凡是宫妃生病了,都是不能靠近圣上,就是怕冲了圣上龙体。陛下他不见自己也定是碍着这规矩罢了。 这样一想,柳依依顿时觉得心口处松快了许多,把手中端着的玉璧珍而郑重的放进盒子中,柳依依微一沉吟,张口道:“去装一盒马蹄莲糕,再拿上我那副未绣完的帕子,咱们去到苏贵人那坐坐。” 柳依依到的时候苏海棠正在练字,见她进来了自是停笔相迎。 “妹妹学的是南如夫人的簪花小楷。”柳依依一眼就认出苏海棠所学出处,只听其轻笑着说道:“早就听闻妹妹是苏正苏大人的爱女,还以为你会学苏大人的瘦金,没想到却是小楷。” “随便练练,上不得台面罢了。”苏海棠笑着把人请上了凉榻。二人说了会儿话,柳依依拿了副帕子,笑着说道:“昨儿见了妹妹的绣活,那可是极好的,正巧我这云水怕上的鸳鸯颈不知该绣什么针法,妹妹不妨指教一下。” 苏海棠心知这不过是借口罢了,却也并不揭穿,只顺着低头看了眼而后道:“用正反针交叉着绣就好。”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二人就开始以女红为基础交流了起来。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寒露过来禀告说:“李公公来了。” “妹妹只管忙便是了,无需顾忌我。”柳依依微笑着说道。 苏海棠便点了点头,带着寒露出了外间,果然见到了立在花厅处的李贵。 “贵人,皇上正在外头等着,您快随奴才来吧。”一见苏海棠来了。李贵立刻急匆匆的说道。皇上怎么会在外头等着?苏海棠心里惊奇,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然而李贵却没有给她这个时间,着急上火的就差拉着她飞奔了。苏海棠只能给寒露留了个眼色,快速的跟着他走了。千想万想的苏海棠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在马车里等他。苏海棠刚一上来还没坐稳呢,马车就是一个晃荡,飞快的朝前行去。苏海棠惊的一张圆脸几乎皱成了橘子。 “皇、皇上……”苏海棠瞪圆了眼睛,活像是受了惊的小猫:“您、您这是要?” “啧,哪么多废话,快,把这个换上。”端木殊从屁股底下丢过来一个包袱,苏海棠惊骇莫名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套女子的常服。素色的,无论款式还是做工都是最普通不过的那种。 ☆、第016章 苏海棠颤颤巍巍的换上了衣裳,然后就挑了个离皇帝最远的地方坐了。马车跑的太快了,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以无与伦比的毅力一遍遍提醒着自己,殿前失仪是死罪,苏海棠憋的整张圆脸都青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停,端木殊眉头微皱,忽地伸出胳膊用着夹抱的姿势把浑身虚软的苏海棠弄了下去。双脚一落地,苏海棠便猛地扑倒一墙角低下头呕吐起来,她看起来极难受,整个人都是抖的。 “你生病了?”端木殊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苏海棠呕了一会儿,赶紧用袖口当初唇角,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闷声道:“没,就是晕车。 ” 端木嘴角一抽,上下看了两眼神情蔫蔫的她,半晌后才吐出了句:“娇气!” 苏海棠觉得他说的不是好话,所以也就没接,只神情萎靡的站在那里。 大约是她这幅样子实在太狼狈了点,端木殊嘴角抽了下,当先转身离开。苏海棠可是不敢离开他,赶紧跟了上去。这似乎一个小镇上的集市,东南西北都是卖东西的,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老实说,苏海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呢,这让她有点不安,所以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拽住了身前人的衣袖。回头,瞅了眼她四处瞄的小眼神,端木殊哼了一声。两人很快就如同小鱼儿般汇进了人流之中,七扭八拐的等苏海棠再一回神,他们已经到了一家小铺之中。说是小铺其实就是个简易的露天棚子,门口架着两驾大锅锅里呼噜噜的滚着白汤,果旁边还摆着葱姜羊杂、肚丝等物。 “老板,来两碗羊汤,四个火烧。”端木殊扯开嗓子,熟门熟路的叫道。苏海棠被硬生生的按在长条椅上,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这地方也实在是太脏了,哪里能吃得下饭啊! “皇……”苏海棠张了张嘴,想起他们是在外面,便立即把那声“上”给咽了下去:“爷,您真的要吃啊,这东西很脏的而且也不安全啊!” “哪那么多事。”端木殊斜眼看着满脸嫌弃,从进来开始就捂鼻子的苏海棠瞪道:“给爷安生些,爷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苏海棠瘪了瘪嘴巴,觉得这人真是毛病,宫里的御厨哪个做出来的不是顶级美味,何苦要跑来这里吃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的,端木殊点的食物就被端上了桌。 “客观慢用啊!”老板娘对着端木殊笑的格外亲近。苏海棠的注意却被她那黝黑而充满油腻的双手吸引,想着就是这双手端来的汤碗。苏海棠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皇上他真的很有勇气。 苏海棠是绝不可能吃的,端木殊也不强迫她,自己低下头一手端着羊汤一手抓着个火烧,呼哧呼哧的吃的极是尽兴。苏海棠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实在不是太真实,在她的印象里,皇帝吃饭时那可是再没有过的斯文了,可眼下呢?完全是一副市井糙汉子胡吃海喝的情景。苏海棠觉得皇帝的性情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太过变幻无穷,她实在是瞧不明白啊!不过一刻钟,小方桌上的所有东西就都落到了端木殊的胃袋里,他白皙光滑的额头上微微浸出汗渍,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爷,可以了吧!”苏海棠急的直拽他的袖子:“咱们还是走吧。” 两人虽是穿了普通百姓的衣裳,可端木殊那一身的尊贵气度是如此的鹤立鸡群,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紧着往这里瞧,苏海棠被这些眼光看的浑身不自在,真想立刻消失不见。 “恩,走吧!”端木殊抿了下唇角,心情极好的站起身,苏海棠以为两人是要回行宫,没想到端木殊却领着她开始逛起了集市,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苏海棠的手里就多出了许多包包裹裹,有白糖糕,蜜豆子,山楂片,菜丸子,炸小鱼,全都是五文钱一大包,苏海棠两只手上拎满了东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跟在端木殊身后,人家皇帝倒好,悠闲自在兴致勃勃,期间还有心思吃了碗街摊馄饨,山菜猪肉馅的。 苏海棠可真是苦不堪言,整个妆容都被汗水打湿了,显的狼狈不堪。 “爷,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她几乎用着哀求的声调如此说道。 “急什么。”端木殊斜了她一眼:“跟我走。”说罢,直接身子一转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苏海棠咬了咬牙提起沉重的脚步勉强跟了上去,两人来到一座酒楼前,这酒楼规模不大,不过内部装饰倒也还雅致干净。 “二位贵客里面请嘞!”店小二眼睛尖,一见端木殊就知道这位爷肯定出身不凡,说不准就是哪个名门出来的公子呢。 “这位爷,您是要吃饭呢?还是住店呢?” 苏海棠心想这一路上你都吃多少东西了,这会怎么还要吃? “住店。”端木殊一口说道,直接往楼上走去:“要最好的房间,还有立即送热水过来。爷要洗澡。” “好叻!” 天字一号房。端木殊随手到了杯桌子上的凉茶,递给了面条样瘫在椅子上的苏海棠,苏海棠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往下咽着:“皇上,咱们真的要住在这啊?行宫那边……” “行宫那边朕自有安排。” “可是!”苏海棠还是觉得不妥,不由急声道:“皇上乃万金之躯,便是要微服出巡也该带齐护卫才是,像今日这般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要是有个万一……” 端木殊听见这絮絮叨叨的话,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的表情,打断道:“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你放心若真是遇见危险,朕一定会把爱妃你推在前面挡驾,以全了你忠君之名节。” 苏海棠:“…………” 见女人露出一副吃了苍蝇似的震惊样,端木殊心情愉悦了。 很快的,便有伙计端来了浴桶等物。端木殊自顾自的脱了衣裳,噗通声下去,自己洗了。洗完后,伙计又重新换了好水过来,端木殊示意苏海棠也进去洗。对于这个提议苏海棠真的很难拒绝,折腾了一下午,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黏黏腻腻的,难受死了。 苏海棠是在迷迷糊糊间被人从浴桶里捞出来的,捞她出来的那个人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什么:洗个澡都能把自己淹死,蠢材、笨蛋、废物之类的,苏海棠气的直想咬人。再次清醒时已是华灯初上,端木殊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脸不耐烦的说道:“快点起来。” 苏海棠一个机灵,完全被吓醒了。她环顾了下这陌生的四周,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不是在行宫而是在一家客栈中。 “皇上……”苏海棠眨了眨眼睛,一句话想都没想的就脱口而出:“您还要吃啊?” 端木殊眼角猛地一抽,扬起手上的折扇猛地就砸了下某人的脑门,斥道:“吃什么吃,当朕是猪吗?快点起来,少磨蹭。” 苏海棠一边捂着自己疼的厉害的脑门,一遍十分迅速的下床提鞋。两人出了酒楼。外面早就停着辆不打眼的马车,那车夫生的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两侧的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苏海棠瞧着他脸熟,细细一想,便回忆出这人应是金吾卫的一个头领,出宫的时候,苏海棠曾远远的瞟过一眼。想来也是,皇帝怎么会把自己的安全当儿戏,肯定是有暗手布置的,指不定着周围还有多少便装护卫呢!这样一想,苏海棠心里骤然轻松了许多。两人上了马车,幸好,这一次马车只是很平缓的往前行着,苏海棠倒也没有特别难受。约么两刻钟后,马车一停,两人下的车来,四目一望,苏海棠发现他们竟站在码头之上。一只乌黑的幽棚小船稳当当的停在面前。端木殊猛地一伸手,苏海棠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啊的一声没叫完就被整个夹在咯吱窝下,再一回神,就来到了小船之上。小船看着不大,但幽棚中却布置的极是干净雅致,一方乌木四角小矮桌,桌上摆着副黑白棋盘,两边则是蒲团,不远处还有袅袅升烟的茶炉,以及几只精美的点心盒子。 苏海棠还在四处观望,整个小船便轻轻一晃,向着前方行去。 端木殊也走了进来,兀自坐到蒲团上,用扇柄虚指了下一处,嘴上道:“先去吃点东西。瘦了吧唧的,看着就丑。” 苏海棠基本上也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虽然心里面还是不太舒服,不过总不像一开始时那么害怕了。打从行宫出来,她就没再吃过半点东西,现在早就腹中空空饿的厉害。闻言,便也没客气,自去取了那食盒过来,拿了几块梅花糕出来,这糕做得粉白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御膳房的手艺。 苏海棠放下心,就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吃喝起来。 端木殊看她跟个小松鼠似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样子微微笑了下。 觉得心情甚好。 ☆、第017章 “这是曲江吧!”苏海棠趴在船头,姿势略微不雅的朝下张望着,只见这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皆是水光琳琳。曲江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处江河,贯穿了这个大元朝的腹地,千百年来养活了无数两岸百姓。冷泉宫里的福海,就是截了一段曲江的支流人工造就而成。 “不错!”端木殊站在苏海棠身前,背负双手举目远眺,晚风吹佛起那绛紫色长衫的一角,让这个男人在月光下更加的俊美飘逸。那个捧着汤碗胡吃海喝的人,果然只是自己的错觉吧!苏海棠嘴角抽抽的如此想到。 此时此刻,在江面之上不仅只有着他们这样一艘船儿。苏海棠注意到这里似乎正要举行什么活动,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与他们差不多的小船也有上百艘,此时都静静的漂在江面上。 “皇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啊?”苏海棠很是疑惑,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儿也不是什么节日啊。 端木殊看了她一眼,大有深意的说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苏海棠眨了眨眼睛,正暗暗腹诽他的故作玄虚时,一连串的锣鼓声忽地响起,就像是信号般江面上猛地大亮起来,几艘明显装饰过的花船缓缓开了过来。苏海棠皱了皱眉,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呢,一阵丝竹曲乐之声骤然响起,只见一女子从花船中走出,站于船头上,竟是翩翩起舞起来。而与此同时围绕在旁的上百艘小船上也是三三两两的走出人来驻足观赏。苏海棠见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好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这些女子十有*出自那烟花巷柳之地。原来皇帝如此急匆匆的搞什么微服,却是为了观赏美女啊,苏海棠的脸上露出个恍然所悟的表情。 果不是如此,只听端木殊道:“这是斗魁。一年选一次,拔得头首的那个就是今年的群花之王。” 一群烟视媚行的女子也敢自称什么“群花之王”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苏海棠见端木殊举目远眺,俊逸的脸上满满都是感兴趣的神色,不由脱口而出道:“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要什么样的没有,万不要被眼前的这些迷惑。”前朝广宗皇帝就是与当时的天下第一名妓欧师师攀扯不清楚,被人在史书上狠记了一把,留下了个昏庸好色的名头,前车之鉴尤在,苏海棠万不希望端木殊也背负这样的污秽名声。 端木殊低下头,看了眼神情紧张一副“忠君爱国”模样的苏海棠,突然微微一笑嘴上道:“哦?爱妃这是吃醋了?” 苏海棠一愣,随即拼命的摇了摇头,嘴上急忙道:“臣妾是为了皇上好,这些女子出身卑贱,便是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皇上何等尊贵岂能由这样的人近身,所以臣妾才冒昧……” “卑贱?”不待苏海棠说完,端木殊就打断了她,他的脸色已然是变了模样,整个人阴沉的可怕:“卑贱?污秽?爱妃是这样觉得的?” 青楼女子本不就是污秽不堪,令人鄙视生厌的吗?苏海棠皱了皱眉,她觉得自己言语上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啊! “皇上……”他脸色这样可怕,苏海棠不由轻轻叫了一声。 端木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脸色黑沉沉的看着不远处光明大盛的几只花船。苏海棠见他发怒,心下不由惴惴,再不敢多言,只老实的趴在船头心不在焉的眺望着远处。这些来参加斗魁的女子都是当地青楼十分有名气的倌人,个个花容月貌,才艺双全。每一位女子表演完毕,都会引来阵阵叫好之声,观看之人若是觉得哪个女子最美,就会往那些船上扔花,花都是特质的十两银子一朵,最后会有人来计算花朵的总量。最多的那个便是今年的“花王。”时间渐过,江面上的气氛却越加火爆,特别是一白衣女子出场时这种气氛达到了最高点。那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见其美目流盼,灵秀天成。一袭乌发如瀑,漫天月光下她缓缓而舞,整个人清逸脱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 苏海棠见之也不由为其美色暗叹一声,心道:如此佳人却沦落风尘,着实可惜了些。 “一千朵。”端木殊突然淡声道。苏海棠一愣,快速转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他们的船只周围迎来了一艘装满鲜花的船儿,那船头上站着的伙计听见端木殊的声音眼睛亮的几乎快要燃烧起来,他躬身问道:“官人可是要为怜雪娘子掷花?” 端木殊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给他们撑船的之人却快速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摞子银票予那伙计。一千朵花,便是一万两白银。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掷千金了。苏海棠淡淡的移开视线,心里面不知为何却泛起了一阵腻歪。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 端木殊出手豪绰,一千朵花哗啦啦的往那花船上砸去,引起了一阵轰动。便是那位怜雪娘子也朝着这边张望了一眼,见那船头上站立的紫衫男子是那样的俊美绝伦犹如天神降世,怜雪娘子的一双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红了整张玉脸。 “走吧!”端木殊忽然就像是没了兴致,回身钻进了船坞中。 小船晃动,很快的便消失在江面之上。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住宿酒楼,有伙计过来询问是否要菜食,苏海棠这一天都没怎么用饭此时正是腹中空空,便对那小二道:“送夜宵过啦吧。”端木殊站在敞开的窗户前,脸色淡然,分不清喜怒。 这算是尽兴而去败兴而归吧。苏海棠惴惴的想着,她有预感,许是这个败兴因为的就是自己。 少顷,伙计送夜宵过来。是一种叫做“猫耳朵”的面汤食,味道甜糯,咀嚼起来颇有劲道。 “皇上要不要也用些?”苏海棠问道。 端木殊站在那里,头都没回的说道:“自己吃,别吵我。” 一副朕要安静思考的样子。 于是苏海棠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自己吃了夜宵。 用完饭,苏海棠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正要上床休憩,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竟是个穿着粉衣的俏丽少女,那少女见开门的是位女子,脸色也同样露出吃惊的表情。苏海棠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她知道这附近都是有护卫暗中守护的,若是有危险的人断不可能接近这房间的,可这位少女看着又真的很眼生,苏海棠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月欢楼雪怜娘子身边的丫头,叫胭脂。”这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刚才有位官人为我们家娘子一掷万两,我们家娘子托这位官人的福,赢了这届花魁之王。为表感谢想要请这位官人过去一叙。”她的声音明显特意拔高了许多 这么快就追过来了,苏海棠有些惊讶的想着,这位雪怜娘子的手脚够快的啊,而且眼光也不错。 “爷都听见了?”苏海棠合上门,快步走到端木殊身后轻声问道。 端木殊背对着她,淡声道:“让她滚。” 苏海棠听了这三个字,心里一下就舒服了。想着:看来皇上也不是那么昏庸好色的嘛。 “你回去吧!”苏海棠对着那叫胭脂的姑娘十分平淡的说道:“我们家老爷是不会去的。”说完,也不待那姑娘有所反应,砰的一下就关上了房门。屋子里面静下来后,苏海棠想了想依然难忍心中好奇。老实说,从中午被从行宫掳出来,来到这陌生的小镇上,又是逛街吃喝,又是游江看花魁的,着实是让苏海棠摸不着头脑,总觉得云里雾里似的。而且皇上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怪闹不明白的。 “想问什么就问吧!”似是感觉到苏海棠的迷茫,端木殊突然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苏海棠觊了下他的脸色,到底没忍住,开口道:“皇上今日行事与往日似有不同。” “哦?”端木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屑的嗤笑道:“往日?你跟朕才有几个往日,怎知今日就不同了。” 苏海棠的脸色一下子就被挤兑的红了起来,的确,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她来讲其实也不过是个陌生之人。许是今日的他才是真正的的他,往常的那个是带着面具装的,也未不可知呢! 见她吃瘪,端木殊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走到拔步床前坐了下去,抬颚示意苏海棠过来为自己更衣。 两人离的极近,面对着面,几乎气息相容。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要问的了?”端木殊淡淡说道。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给一个妓子花一万两银子?她苏海棠是那么缺心眼的女人嘛?他可是皇上啊,别说一万两,就是开口把那女人直接弄进宫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018章 苏海棠垂首安安静静的服侍皇帝更衣。端木殊见她默然无语的样子,一双眼睛里却闪过抹惆意,他想起了许多事情,许多不好的,难堪的,苦涩的回忆。 “皇上若是想说,臣妾会听着的。”苏海棠解开衣服上最后一颗纽子, 没有抬头,但声音却非常的温柔。 她不傻,能感觉出来皇帝今日的不同寻常。 端木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用着淡淡的语气突然说道:“我母妃就是出自月欢楼的花魁娘子。” 此话一处,可谓石破惊天。苏海棠豁然瞪大双眼,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皇帝口中听到如此秘闻。 “皇、皇上的生母不是玉嫔娘娘吗?怎,怎么会……”玉嫔娘娘是宫女出身,因容貌甚美被先皇临幸。 “他可是皇上啊,别说一万两,就是开口把那女人直接弄进宫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端木殊嘴角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刚才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苏海棠心里面惊涛骇浪,脑袋瓜却急速转动起来,结合皇帝今日的不同寻常之处,一丝明悟便涌了起来。皇帝今日微服出来看斗魁,多年前,先皇帝许是也做过此等事情,那位皇帝可是史书上有名的多情种子,见到绮丽绝美的花魁娘子,便生了心思,把人弄进了宫里去。 至于玉嫔的出身,肯定也是经过伪装的。 见苏海棠一副震惊莫名的样子,端木殊突然低下头,附在她耳边往里面轻轻吹着热气:“朕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苏海棠向后躲闪了一下,她心跳的极快,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对方。 “今日是朕的生辰。” “不可能,两个月后的十五才是皇上圣诞。”苏海棠脱口而出。她圆润的小脸上涌起抹嫣红,紧皱的眉头却显得很是惊疑不定。 “那是骗人的。”端木殊的视线紧紧抓着她的,就像是条吐出芯子的毒舌,苏海棠连动一下都不敢了。 “我出生那日,山西地动,黄河决堤,父皇最心爱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夭亡,我被视做不详之人。”端木殊的脸上扬起抹奇异的笑容,那笑容太过阴毒,让苏海棠生生打了个冷颤。 “从出生起就和母妃在冷宫中度过。”端木殊眼神奇妙,似是惆怅似是叹息的回忆道:“母妃最喜欢给我讲宫外的故事,她说她是被人牙子卖进青楼的,因为长得漂亮,老鸨从小就栽培她,虽身在青楼,不过活的真的很不错,琴技书画,吟诗作赋,都极其出色。那个时候她常常偷溜出来,装作小斯打扮,逛集市,买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她特别喜欢吃东大门街拐角处的那家凉皮,也特别喜欢吃德福楼门前的烤鸭,虽然每次被抓回去,都会挨老鸨一顿毒打,不过我娘她总是乐此不疲。”提起玉嫔时,端木殊的目光微微暖和了些,苏海棠的眼睛却有些湿润,一个不详的,被皇上厌弃的,从小在冷宫中成长的皇子,不用想就知道会遭受多少磋磨了,若是没有玉嫔娘娘护着,皇上他许是根本活不去吧。 “就像你想的那样。”端木殊伸出手,撩起苏海棠耳边的一缕乌发,淡淡的说道:“那也是一个斗魁的日子,也是月下江面,花船缓来,人潮争相观看的日子,而没有人知道,在那些人潮中还有着一位皇帝。”端木殊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扯,露出一个充满阴冷的笑容。 皇上对先皇似是毫无尊重敬爱,反而…… 苏海棠不敢细想,只静静聆听着,她有感觉自己现在见到的,或者说这一天见到的,才是真正的他。后来的事情也根本不用细说,无非是皇帝把人改头身份,弄进宫里去罢了。 可进了宫又如何呢? 苏海棠想到这不禁有些难受起来。玉嫔娘娘从一个青楼女子,变成了皇帝的妃子,这无疑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可是再细想一下,她真的幸运吗?先皇对她的宠爱是短暂的仿若晨间夕露,生下的儿子被人厌弃,最后落到个惨死冷宫的下场。 这真的是幸运吗? 端木殊见苏海棠面色黯然,眼中有止不住的伤感,夹着她发丝的手指不禁微微顿了下,声音也低沉了起来:“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苏海棠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小声的叹息道:“臣妾只是想着,若是娘娘不进宫,这一生的命运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许是更好,许是更坏,谁知道呢。 “呵……”端木殊似乎觉得这句话特别有趣,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然而苏海棠却又接着说道:“虽然是这样,不过也正是因为玉嫔娘娘进宫了,才生下了皇上您,咱们大元朝才有了一位明君,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所以……”苏海棠静静的看着他,眼中泛着抹泪光,唇边却轻轻地,轻轻地扬起一抹温柔:“所以,真是太好了!” “要好好活下去。” “娘会在天上保佑你。” “这辈子能有你做儿子,真是太好了!” 端木殊一直都不是很明白的。就是因为他出生的不合时宜,就是因为他娘才会被皇帝厌弃,才会被打入冷宫,可是娘为什么不怨恨他呢,为什么还会如此温柔的对待他,为什么会在临死之前说“真是太好了!呢”一点都不好啊,明明是他害死了娘啊。 苏海棠被压在了男人的胸膛上,他勒的特别紧,似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中,苏海棠难得的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男人的背部,带着万般的安抚和怜惜。此时此刻,在苏海棠眼里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可怕皇帝,而是一个怀念母亲的孤单孩子,一阵温柔的情感从心尖上滑过,有什么东西被不知不觉的种在了心田之中。这一夜,两个人并没有做什么亲密之事,端木殊只是搂着她静静地坐了一夜。 ………………………………………………………………………………… “小主?小主?”寒露轻声叫道。 苏海棠啊了一声,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又发呆了脸上不由就露出了颤颤之色,真是的,离偷溜出行宫那日都已经过去六七天了,怎么还总是会回想起来啊! “东西都收拾好了?”苏海棠转移话题似的问道。现在已是立秋,天气再没有那样炎热了,皇帝下了旨意,此次行宫避暑即将结束,圣驾会在 明日回转京城。 “都收拾好了。”寒露轻笑着说道。她是一个多灵秀的人啊,小主这两月来是如何与皇上相处的,她全都是看在眼里的,小主的肚子虽依旧没有什么消息,可凭着这些日子的情分,小主回宫后,怕也不会被皇上扔在脑后的。 后宫中的女人,说道底,还是得有宠爱啊。 “柳姐姐和阴贵人那万要打点好。”苏海棠说道:“特别是阴贵人,她现在怀着龙孕,最是受不得颠簸,让太医随时准备着,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奴婢晓得。小主放心即是!” 主仆两个说了会儿话,小越子拎着鹩哥走了进来。 苏海棠见了,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小美人鹩哥特别的机灵,最是知道自己应该讨好谁,见了苏海棠张嘴便道:“主子吉祥,主子真漂亮。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就你会说!”苏海棠随手从掐芽红的果盘中摘下颗翠玉马奶葡萄,鹩哥嘴巴小,喙却挺锋利,低头啄了几下,葡萄便碎成好几瓣儿,汁液沾了苏海棠的一手。 寒露正要吩咐人拿湿帕过来时,外面便传来内侍的通报声:“皇上驾到——”靛青色的长衫上绣着松柏暗纹,袖口和腰间滚着精致的月白色边外面罩着一件华贵的锦袍,端木殊俊如嫡仙的脸庞便出现在了苏海棠眼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端木殊淡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天的事情给“洗脑”了,苏海棠现在在面对他时也不再那样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的确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这鸟哪来的?”端木殊一撩下摆,坐在了凉塌上。 “底下的人送给臣妾解闷的。”苏海棠亲自斟茶,轻笑着说道:“是只鹩哥,它可厉害了还会说话哦!” 端木殊瞄了眼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小美人儿”嗤了一声,不屑道:“这鸟软趴趴的有什么看头,朕在宫里养着两头海东青,那才叫神武。” 苏海棠闻言嘴巴一抽搐,心想:您老说的海东青不会是那种一爪子下去,猎物的头盖骨都能掀开的鸟吧! “海东青太过凶残,臣妾可没有那个胆子养,还是这鹩哥儿可爱些。” 不知道是不是【小美人儿】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讨论呢,忽然就来了劲头儿,扑煽着翅膀,对着端木殊一通乱叫着:“你真漂亮,你真漂亮,美人哎~~~嘿嘿嘿~~~~~~” 端木殊:“…………” 苏海棠(⊙o⊙) 皇帝陛下居然被一只鸟给调戏了!!! 苏海棠泪目,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不久之前的那颗翠玉马奶葡萄大约是【小美人儿】能吃的最后一餐了。 ☆、第019章 走的时候是炎暑盛夏回来的时候却已是秋高气爽。 依然是那座朝阳门,依然是一身百鸟朝凤大礼服的皇后娘娘,依然是满宫的嫔妃,依然是跪在宫道上的威武百官。 “臣/臣妾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乌压压的人头跪了一地,在震天的响声中,大元朝的皇帝陛下缓步下了龙撵。 “都起来吧。” 三呼谢恩后,端木殊走到皇后娘娘身前手做虚扶状,口中道:“朕不再的这几个月,后宫诸事,多劳梓潼费心了。” “皇上过奖了,这都是臣妾的本分。”皇后娘娘就势站起身,可以看的出来,她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一双柳叶眉用青黛细细描绘着只在眉角处上扬勾起,让整个妆容在精致中透着丝凌厉:“臣妾还要恭喜皇上呢。”皇后娘娘微笑着,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欣喜欢悦:“阴贵人身怀龙孕,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阴贵人是大功臣,皇上可要好生奖励一番!” 端木殊淡笑了一下,拍了拍皇后的手背。 “小主回来了,小主回来了!”早就等在【嘉禧居】门口的安德海,远远的就看见有轿子过来,立刻大着嗓门嚎了几声,自个却火急火燎的窜了出去。 “恭迎小主回宫。小主吉祥。”看着跪在院子里奴才们一个个灿烂红火的笑脸,苏海棠心里一暖,连声音都柔了三分:“跪在这里讨赏啊,都起来吧!” 微瑕第一个站起身,她此时也是激动的不行,整个眼眶都是湿润的。苏海棠走过去,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背。“主子一路辛苦,还是先进屋休息吧!”微瑕瞧着自家小主脸色泛白,一副饱经摧残的蔫花样,就知道是颠簸晕车所至,不由就心疼了。赶紧拥着人往屋里面走。 卸了身上行头,无暇把早就准备好的的常服为自家小主换上。 “熏了茉莉香?” “是啊,茉莉,白兰,海棠,不是小主最喜爱的三种香料嘛!”微瑕伺候好苏海棠穿衣后又端了盏普洱茶递给她。苏海棠饮了一口,觉得身上疲惫稍去,巡视了下整个屋内,忽然有感而发道:“原先还不觉得,可这次出去后,倒发觉最想念的居然是这里。” “那是小主把这里当家了啊!”微瑕抿了抿唇角,满是怜惜的说道。 “可能真是这样吧。”苏海棠摇了摇头。而后又问了自己不再时【嘉禧居】可曾有过什么事情发生,微瑕说一切安好,苏海棠便也放心了。 “小主。”莺儿走了进来,小姑娘看着长大了些,不过还是一副活泼的样子,她先是高高兴兴的附了下身而后再禀告道:“小主,宁贵人来了!” “快请宁姐姐进来!”苏海棠话音刚落,一道纤细的身影便掀开珠帘袅袅走了进来:“不用姐姐相召,我自己就进来了。”苏海棠也起身相迎,林凡一直与她相好,几个月没见,苏海棠还真是有些想念呢。两人欢欢喜喜的见了礼,林凡亲热的握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两番后,叹息道:“姐姐看着虽是清减了些,不过精神比起以往倒是好了不少。” 苏海棠微微笑了一下,只道:“妹妹看上去才是精神奕奕,颜色比着从前更甚三分呢!” 两人相互打趣了一下,便各自聊起话题。皇上不在,后宫自然消停,皇后娘娘掌驰有度,各位嫔妃也老实度日。 “只一件事。”林凡说道:“月前二皇子病过一场。姐姐也知道,二皇子身子向来弱,平时也总是大病小病不断的。但上一次似是格外凶险,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在翊雪宫守了整一夜。而也就在那时,行宫那边传来了阴贵人怀孕的消息。”淑妃娘娘当时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苏海棠叹息一声,她知道林凡想要打听什么,本身也没有想要瞒着的意思,便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出去。 “阴氏猖狂,推人下水这种事情,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得出来。”林凡脸色平静,似是一点都感觉不到意外。 “再她生产前,咱们可离着她远些。万一要沾上什么,可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能把孩子生下来。林凡想着上一世,阴媚儿最后的下场,整个人立刻变得安定起来。她这一次没有想办法跟去行宫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如果可以,在有些事情上她并不像强行插手,因为那会让“已知”的事情变得“未知”起来,重生是林凡最大的秘密和资本,她必是要紧紧抓牢的。 ……………………………………………………………………………………………………………… 一夜休息,次日天明,苏海棠坐在妆台前梳洗打扮。 “简单一些便好。”她轻声说道。 站在身后的寒露点了下头,心知自家小主是有意避风头。便听话的放下手中金丝镶红宝石的簪子,选了只葫芦型的白玉细簪,斜着鬓在了发髻旁。收拾妥当好,苏海棠用了些茶点,垫了垫肚子,便带着微瑕寒露往凤栖宫去了。她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了人,苏海棠对着主位的端嫔、静嫔、云嫔行了礼,而后便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少顷后,林凡和柳依依也到了。 “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底下的嫔妃齐刷刷的跪了一排。皇后娘娘端坐在凤座上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才十分亲切的说道:“众位妹妹来的倒是早,快起来吧!” 众人落座,皇后娘娘的视线第一个就转向了柳依依。 “本宫在宫中听闻柳昭仪不慎落水,以至大病一场,心中十分惦记,如今见昭仪安生的坐在这里,才算放心。” 宫里的女人都是人精,谁不知道柳依依落水是个多猫腻的事情啊。是以此时都打起了精神,个顶个的瞄着柳依依,眼中竟是奚落和嘲讽。果不其然,柳依依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而后才站起身对着皇后娘娘轻声道:“劳娘娘惦念,臣妾病情已是大好了。” 皇后娘娘看着她那泛白的脸色,微微笑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好。” “说起来,今日怎么没有看见阴贵人啊?”突然地,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苏海棠随声望去,只见说话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苏海棠刚进宫那日便来拜访过的妩常在,此时只见她染着凤仙花汁的大红色手指捏着面帕子,装模作样的按在自己唇边,笑的满满都是嘲讽:“都回宫了也不说来拜见皇后娘娘,可见这阴贵人的脾气又长了不少嘛!” 如今这后宫里若说哪个女人最让人羡慕嫉妒恨,那肯定就是阴媚儿无疑了。妩常在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存的是什么心,那是也想都不需要想的,果不是如此,此话一落,在座各位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妩常在误会了。”相比于满屋子的酸味,皇后娘娘却依然是端庄雍和,不动声色:“阴贵人之所以不来,是本宫特免的。她现在身怀龙孕,还是安生养胎,少出宫门才是。” “皇后娘娘真是贤德啊!”端嫔紧跟着在后赞了一声。 端嫔在众位宫妃中年龄最大,如今已是三十四五,早已是人老色衰没了恩宠,在后宫中行事,向来紧随着皇后。于是,满屋子夸赞皇后贤德的话语再次震天响起。妩常在撇了撇嘴唇,低下头,眼中迅速划过抹算计。 “还有一事。”皇后娘娘笑了笑,打断了众人的“马屁”声,开口道:“阴贵人怀了龙嗣,乃是咱们大元朝的功臣,按例,当赏。我已拟了凤旨,择日便升阴贵人为阴嫔。” 越过昭仪,由贵人直接升为九嫔之一。 整个殿内霎时静的落针可闻。 苏海棠眉眼低垂,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日后,阴贵人晋升的旨意下来。苏海棠让寒露备了厚礼送过去,本人却并没有登门恭贺。因着阴贵人,不,阴嫔风头正盛,吸引了全后宫女人的注意,再加上皇帝回宫后忙于朝政,极少踏足后宫。苏海棠这个曾经伴驾行宫的人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注意力中,安生的过起了自己的日子。时间很快便到了昭武十一年十一月十五,今日正是皇上圣诞。因不是整岁,此次圣诞并未大办,皇后娘娘在凤栖宫摆宴,邀六宫嫔妃。同祝皇上生辰。 祥纹团花样的翠绿裙子,简单却精致的妆容,今日的苏海棠别有一股小清新的气质,在众位浓妆艳抹花团锦簇的宫妃中,倒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御座上,端木殊不动声色的看了她好几眼。只可惜两人【心有灵犀】技能为负,苏海棠不是低头吃喝,便是与旁边的林凡轻声耳语。 显的颇为自在。 ☆、第020章 “臣妾恭祝皇上生辰,祝陛下龙体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皇后娘娘端起酒杯满面柔和轻笑着说道。端木殊很给面子的举杯,这对天下间最尊贵的夫妻相视一笑,似是说不出的恩爱默契。 苏海棠抬起头飞快的往上面望了一眼,她想着,不知皇后娘娘知不知道皇上真正生辰并不是今日的事情。 “姐姐,看看那位阴嫔娘娘。”耳边传来一声轻语。苏海棠迅速回过神来,把身子往左侧倾了倾。林凡抿唇笑了一下,表情温顺柔和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有着说不尽的嘲讽:“不过是四个月的肚子而已,却弄得根快要生了似的,也不知吓唬谁呢!” 却也难怪林凡嘲弄。实是这位新上任的阴嫔太过夸张。她来的时候,排场摆的那叫一个大,前后左右跟着□□个宫人,呼啦啦的围在四面八方。本来才四个多月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却非要装作副快要临盆的样子手掌撑着后腰,连走路都是一摆一摆的,看着就让人发笑。正想着,这位看了就叫人发笑的阴嫔妃娘娘就缓缓起身,阴媚儿喜红,是以今日也穿了件桃红色的彩绣宽袍上衣,下罩着条逶迤拖地的烟纱裙,手上挽着条软罗厚纱,乌黑的头发挽成个华丽的牡丹髻上面斜斜的插着只金丝鸾鸟花簪,远山眉黛,琼鼻樱口,再加上那瓜子脸上止也止不住的得意之色,看在众位嫔妃眼中,当真是——碍眼的紧呢! “臣妾敬陛下一杯,祝陛下翠竹长青,松山永绿。”阴媚儿手执酒杯,望着皇帝的脸色,怎一个情意绵绵了得。 “你身怀有孕,此时不宜饮酒。”端木殊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 “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嘱咐下去了,阴嫔的酒是特质的果酒,少量饮些,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皇后娘娘插言道。 端木殊冲着皇后微微一笑,点头道:“还是你细心。” 眼见自己敬酒,却被皇后硬生生抢走了一丝风头,阴媚儿心里立刻便不舒服了起来,嘴上撒娇一样嗔了声:“皇上——” 【狐媚】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狠呸了一声。真真恨不得扑上去把这贱女人的脸抓花了。 端木殊则是朗声一笑,心情颇好的饮下了这杯酒。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此时此刻俱在这里的可不止三个女人。若不是皇帝在场,众人有所顾忌怕失了颜面风度惹了皇上不喜,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上演怎样的唇枪舌战呢。在宴上,苏海棠自也难免的饮了些酒水,她量还不错,喝了几杯也并不醉人,只是觉得有些闷热。再加上腹部微涨,便与身边的林凡打个招呼,带着寒露悄无声息的退下了。大殿之中,除了坐的最高的那个男人,却也再没谁察觉。带着寒露苏海棠先去解了下手,而后也不着急回返,反正宴会还要有些时候,她只需在散场前回去就好。凤栖宫苏海棠虽然在请安时常常过来,不过也都是在殿里坐坐罢了,还真未仔细逛过。不愧是皇后住的宫殿,不说别的,光说这园子就大气十足。 “这些都是梧桐树吗?”苏海棠仰起头,脸上一片赞叹。 凤落梧桐。果真应了【凤栖】之名。 “回小主,这些都是梧桐树。”寒露轻声解释道:“这些梧桐树都是先帝为发妻明仁皇后所种。” 明仁皇后闺名【桐娘】。先帝为她特意修建了这座华美大气的【凤栖宫】种满了她最喜欢的梧桐树,不过可惜的是明仁皇后是个福薄之人,只当了三年的皇后,便香魂归天了。那位如今还在五台山修佛的太后却是后来的继后。主仆两个一边轻声慢语,一边沿着小道往前走着。为了庆贺圣诞,这凤栖宫内挂满了喜气的灯笼,是以这周围通亮的狠,并不令人感到害怕。走了半晌,苏海棠脸色热气消散,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估摸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寒露往回走。谁想在绕过一处假山时,猛地就伸过来条胳膊,苏海棠霎时吓得魂都快没了,张嘴便要大喊。一只大手却果断的捂了上来:“喊什么,要召魂啊!”苏海棠浑身都嘚瑟了有没有。就在蒙蒙愣愣住,捂着她嘴巴的男人果断的推搡起来,几下就把人弄进了假山下的阴影里。目睹了此间全过程的寒露,早就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是又惊愕又担心。 趁着怀中女人还没从惊吓中回魂,端木殊手一探,整个从衣摆处钻了进去,瞬间就握住了那不大不小,却刚好能充满他一个掌心的绵软,用力捏了两下,他下颚砥在苏海棠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似是露出满足的表情:“从回宫后就没碰你了,可是想朕了?”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想你个大头鬼啊!!!!!!!苏海棠整张脸是从红到白,从白都黑,黑了啷当,绿了吧唧,紫不溜俅。已是各种颜色转换了个变,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直冲她脑门,生平第一次——发飙了。 “陛下这样吓人是觉得很好玩吗!。”苏海棠咬牙切齿,整个人怒火中烧。 “恩,是挺有意思的。”那个被质问的人,反而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一边爱不释手的揉弄着绵软,一边空出一只手飞速解开了苏海棠的腰带,微微带着些冰的手指毫不客气的向着那女人女最羞耻最禁忌的部位而去。。于是,苏海滩不单是发飙,而且还炸毛了。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哼——”一声闷痛声猛然响起,端木殊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挂在自己身上,在自己的龙颈上狠狠咬了一口的女人。脖颈向来是生物的敏感处,是绝不容忍碰触的所在。在苏海棠咬过来的瞬间,端木殊下意识的把人甩了出去,而非常不幸的是,此时他们两正背处假山,于是苏海棠的后脑勺果断撞在了岩壁上。 “你干什么!”端木殊眉头一皱,心里起来的那些个兴致,全部消散了。他这人表面上是温文尔雅,其实内里性格阴晴不定诡秘的很。且他最恨有人反抗自己,苏海棠刚才的行为算是踩了线了。他还好意思问自己干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后脑勺磕的太痛的原因,苏海棠眼睛里的泪水是哗啦啦的往下流,没几息就胡了满脸,显得可怜的要死。 “皇上把我弄进这等地方,还要问我做什么?”苏海棠心里恨得发狂,竟是连自称的臣妾都给忘了:“我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儿,自幼学的是女则女训,学的是容德言工,可皇上呢?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那些泄欲的贱女子吧。百般折辱尚且不够,如今还拉着我,欲行那野合苟且之事。”苏海棠半开的胸脯急速起伏着,眼中的泪水却越加汹涌蓬勃了。士可杀不可辱,今儿若真叫这人得手,苏海棠宁可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端木殊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的控诉,皱着眉,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然而在一秒,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了他的鼻腔内。对这种味道无比敏锐的他,立刻反映了过来,不顾苏海棠的躲闪,伸出手在她后脑勺摸了下,一手心的鲜红。 苏海棠也傻眼了。 “该死!”端木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在苏海棠还像是只炸毛刺猬那样尚未来反应发生了什么时,迅速抿上了她的衣襟,把人整个抱在了怀里。狗腿太监李贵从来不会离皇帝陛下超过十米,是以在皇帝抱着苏海棠出来时,也第一个冲了过来。端木殊脸色难堪的要死,勒住苏海棠腰部的手,直恨不得把人弄成两个似的使劲儿。“抬个轿子过来,要小的,不引人注目的。”端木殊冷声吩咐道:“苏贵人走夜路,不小心摔破了头,立刻寻太医过来,为其诊治。” “收、收拾……”苏海棠后知后觉的开始双眼泛黑,可却还不忘一件事。 端木殊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火急火燎的寒露:“进去把里面清理下。” 寒露虽然十分担忧自家小主,不知道为什么短短时间竟会搞成这样,但她毕竟还知道分寸,只能压下满腔心思,迅速做起善后工作。小心翼翼的把已经半昏迷的女人塞进轿子中,李贵指示着几个心腹小太监抬着,飞一般的远去了。这简直就是飞!来!横!祸!苏海棠的后脑勺磕的比较深,伤口划了成长长一条,为了方便上药,太医不得不剪下了伤口左右的头发,于是等苏海棠再次醒来后,她就已经是个头缠药带,怎么看怎么怪异的女人了。 “想吐吗?” “有点。寒露,我很严重吗?” “小主放心!太医说了这是正常现象,小主按时服药,要不了多久便会大好的。” ☆、第021章 相比于头上的剧痛,苏海棠更加害怕外面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她是女子,又是后宫嫔妃,若是昨儿的事情露出个一丝半丝的,世人不会说皇帝半分,只会说她苏海棠是个勾引皇帝的淫荡贱女人,到时候,除了死以外,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小主不必如此忧虑。”寒露大概是看出了苏海棠的心结,不由劝轻声说道:“李公公会收紧口风的,昨儿的事情绝不会有人知道。”苏海棠是在解手回来的路上“失足扭伤”的,皇帝则是借着换衣的空当消失了一会儿,后来也是面容平静的回去了,直到宴散方才独自回了养心殿,至此为止还没人把两人的事情往一块联系,是以现在后宫中还是如往常般平静。 苏海棠咽下口中的药汤,抿了抿唇角,露出个苦涩的笑容。的确,事已至此,再乱想也没什么用。一旁的微瑕见她用完了药,赶紧递上了盘腌梅,昨儿晚上自家小主好好的去赴宴,结果回来的时候确是鲜血淋漓的,可是把微瑕给吓破了胆,后来从寒露那问出了实情,心里却更加的七上八下了,既担心苏海棠的伤势又恐惧于皇上厌恶了小主,当真是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主受了伤还是多歇息的好。”咽下满腔辛酸微瑕轻声说道。 苏海棠点了点头,她伤的是后脑勺是以现下就不能平躺,得趴在床上。微瑕和寒露在她床边守了半天,直到她睡了方才放下帐帘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面。 “让底下的奴才们把嘴巴闭严了,小主的事情半分都不能往外传。”寒露冷下了脸面,嘱咐道。 “放心吧由我看着,看哪个敢多嘴。”微瑕和寒露都是【嘉禧居】的掌事姑姑,不过两者的侧重点不同,寒露主要是照顾苏海棠管着她的银钱首饰等等,微瑕则是掌握底下伺候的一众宫人。算是一主内,一主外。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边就进来个小太监,禀道:“两位姑姑,宁贵人来了!” 对视了一眼后,寒露皱眉道:“小主此时不宜见客,我出去把她搪塞走。” 微瑕自然点头。 “已是睡了?”林凡听后露出吃惊的表情,这大白天的怎么就睡了呢? “回宁贵人的话,实是昨天夜里我们家小主不慎扭伤了脚踝,太医说了这养伤期间得多得睡,多休息,多静养,这样伤才能好的快。”伤到脑袋,对于嫔妃来讲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容易让人抓到把柄,脑子坏了,痴了,傻了,疯了,流言一起那就能传得没边,太容易被人拿来攻讦了,还不如说是脚踝。反正太医那边李公公也已经交代好了,她们只需要在小主伤好之前,把事情捂住就好。 “原来如此,我说昨儿姐姐从宴上离开后怎么就没回来呢!”林凡眉头轻皱,露出一脸担心的样子:“姐姐可是伤的严重,我实在不放心,还是进去看一眼吧。”寒露听了这话后却抬起头微微凝视了她一瞬,不过也没阻止,引着她往内室走,隔着厚实的帐帘除了个隐约的躺着的人形,旁的可是看不太仔细。人家在静静休息,林凡到底不好过去掀帘子,把人弄醒了,那就不叫探视,而叫成心捣乱了。 凭着一股直觉,林凡觉得苏海棠这次受伤的事情肯定有什么猫腻。她仔细回想了“上辈子”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情,不过无奈的是,“上辈子”她与最后这位人生大赢家的女人可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实在是无法清楚的回想起来。最后,她也只能带着满满的“担忧”留下改日再来探望的话语,无奈的走了。如此又过了三日,本是该去凤栖宫请安的而苏海棠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露面的,寒露便去告了假,皇后娘娘也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让人送了大堆补品过来。 半个月后,苏海棠脑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伤口开始发痒,钻心钻心的就像是小虫子不停在皮肉中进出,让人难受的厉害。所幸,脑袋上不用再缠着厚厚的药带子了,只在伤处贴了个菱形的白帖。寒露给她缝了顶小帽子,绛紫色的绒布材料呈碗碗状扣在脑袋上,虽然奇怪了点,但总算遮住了苏海棠后脑勺那一大块参差不齐活像狗啃了似的头发。 ……………………………………………………………………………………………………………… 秋末,天气已然转凉。【嘉禧居】的凉榻、竹帘、冷布什么的早就已经撤了下去。因为脑袋受伤,不能吃发物,苏海棠已经茹了许久的素。现在伤势总算好转了,自是不能在苛待嘴巴,今儿晚膳用的就是燕窝炖蛋,麻油凉拌肚丝,小炒腊肉,并着肉松香蒜花卷和淡菜虾子汤。苏海棠吃相上极是规矩文雅,但下筷的速度倒是不慢,一顿饭下来吃的很是心满意足。吃完了饭,苏海棠在地上溜达了一会儿消消食,便叫微瑕拿了本书过来,依在金丝绣枕上随意翻看着。屋子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很好闻,让人心情非常宁和。不知不觉的苏海棠的眼皮便开始打起了架,不知过了多久,在昏昏沉沉间有一道浓重的阴影隐约站在她的前面,苏海棠睁了条眼缝,入目的便是那明黄色,绣着苍龙祥纹的下摆,一个机灵从脑袋深处蹦起,苏海棠豁然坐起,那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昭武帝端木殊又是何人。 “皇上来了怎么不叫人通传一声,臣妾失礼了。”苏海棠急忙从床上下来,附身行礼道。这是两人从“假山”事情发生后首次见面。苏海棠向来摸不准这人的心思,此时难免惶惶。 “起来吧。”端木殊看起来倒是极为自在。他一撩下摆自行坐在床上,上下看了眼苏海棠突然道:“过来。” 苏海棠嘴角一抽,觉得这人唤她时就像是在唤小狗儿。 一把挑开那碍眼的毡帽,端木殊仔细看了眼头上的伤口,见那处基本上已经愈合,心里不由轻松了些许,然而嘴上却哼了声,恨道:“活该!”苏海棠心里愤愤,暗想:也不知是谁害的。 “臣妾给您倒茶。”一个猫腰,从男人的掌心下钻出,苏海棠十分紧张的开始端茶倒水。 端木殊瞧她一脸战战兢兢的没出息样,到底没忍住,用眼皮子狠夹了她一下。 “这是内务府新送过来的上好雪松,臣妾记得皇上是爱喝的。”苏海棠的眼睛瞪的圆圆的,像小奶猫似的,因为怕被人嫌弃而一脚踢走,所以十分卑鄙的露出那种看起来纯洁无辜其实内心十分狡诈的讨好笑容。 端木殊本来紧绷的面容微微松了松,从结果来说,他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见皇帝接过了自己递出的茶盏,苏海棠悬起的那颗心骤然落下。正巧时机不错,苏海棠便想着:她总要先低头的。 “臣妾那日莽撞,伤了皇上实在是罪该万死。”苏海棠双膝跪地,眼睛一红,看着就十二的可怜:“求皇上宽恕臣妾。” “现在知道讨饶了?”端木殊冷笑一声,满是讽刺的哼道:“那日苏贵人可是一口一个大道理,真是好大的气魄。” “人在情绪激动之时总是会口不择言。”苏海棠跪在那里柔柔弱弱的说道:“再说臣妾只是情绪失控罢了。道理却还是对的。” 哪有这样道歉的。端木殊几乎快要被气笑了。 真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正在两个人相互大眼对小眼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只见李贵急急忙忙小跑了进来,见着屋里的一幕,他也有些发愣,脚步不由顿了下。端木殊皱了皱眉,不悦道:“何事?”李贵定了下心神,立即说道:“启禀皇上,阴嫔娘娘刚刚不小心摔倒了,下身见了红,现在已经是昏迷不醒了。”一句话落下,苏海棠霎时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就去看端木殊,只见他脸色猛的一沉,也没说什么,长身而起,大步的朝着门外走起。 “恭送皇上……”直到那道明黄色身影消失,苏海棠方才膝盖酸软的站起身,寒露和微瑕急忙走过来扶着她。 “我养伤不便外出,寒露你带着安德海去阴嫔娘娘那看看。” 寒露知机的点点头,转过身,走了。 “皇上驾到——” 端木殊普一踏进宫室,立即打破了室内紧张的近乎凝滞的气氛。皇后、淑妃、端嫔、静嫔、柳昭仪、以及两个低等级的常在都起身相迎。皇帝的目光在这几个女人身上迅速扫过,嘴上道:“阴嫔如何?”皇后娘娘眼眶通红,咽声道:“太医院最擅妇科的李太医已经进去看了,皇上安心,阴妹妹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皇后娘娘说的对……真是可怜见的怎么就出了这事……小皇子是龙子不会有事的……阴姐姐……”屋子里霎时响起杂七杂八的哭声。几个女人们一个比一个面容哀戚,便是柳依依都偷偷的用帕子抿了下眼角。 ☆、第022章 男人看重子嗣,皇家子嗣更是重中之中。是以此时皇帝陛下脸上的表情也就可想而知了。偏偏在这时内室里又传来阴媚儿凄惨万分的哭叫声仔细一听,便都是皇上、皇上有人要害臣妾,救救咱们的皇儿之类的言语。端木殊一对太阳穴狠狠跳动了几下,断呵道:“够了,都给朕闭嘴。”。霎时,以皇后娘娘为首,众嫔妃齐齐闭上嘴巴,屋子里由极吵变成了极静。 “伺候阴嫔的奴才呢?”端木殊淡声问道。一个穿着翠衣鬓发微乱,脸上有着止不住惊慌的宫女颤抖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奴婢霜娥参见陛下。” “阴嫔出事的时候这丫头就在跟前伺候。”皇后娘娘先向皇帝解释了一句而后肃着表情对底下跪着的霜娥道:“把你家主子出事的经过仔细说一遍,不可有半分隐瞒。” “是!”霜娥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因着太医说妇人有孕后,每日宜走动少许,这样生产时方更顺利。主子谨记医嘱,便每日晚膳后到院子里走两圈。谁想今日主子走着走着,脚下一滑,便往前摔倒,幸是奴婢用力拦了,皇上,娘娘真的只是闪了一下,绝对没有摔下去的啊。”端木殊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否真的相信。半晌后,里屋那为阴嫔看诊的太医走了出来。皇后娘娘当即问道:“刘太医,阴妹妹如何?” 刘太医面色苍白,跪地道:“启禀皇上微臣无能,没能保住龙胎。” 一语落,整个殿内霎时冰冻起来。 端木书面容阴鸷,冷然道:“阴嫔因何小产?” 刘太医跪在地上满头冷汗的答道:“阴嫔娘娘此次小产不单是滑到的原因,还有其他个因素在里头。”此次此刻,整个殿内已经是鸦雀无声,几个嫔妃眼神闪烁,缩在袖口中的帕子个个扭成了麻花。刘太医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臣还需检查一下娘娘今日的吃食。” 深秋时节,食物并没有腐烂的那么快。片刻后,便有奴才拿了小木桶过来那里面盛了些食物残渣。加上霜娥也在旁边解释道:“娘娘早晨用了碗金丝红枣粥和半屉素包子,中午则是吃的米饭,香素鸡丝,琵琶对虾,晚上用的是翡翠烧卖、牛腩柿子和一蛊竹笋鲫鱼汤。”刘太医一边听着一边用只小木棍拨着筒里的食物渣滓,眉头皱成了个川子,看起来非常不解的样子。 刘太医摇头:“启禀皇上娘娘今日虽是滑到了心爱,但因为拦的即时却并无太大妨碍,之所以会小产是因为娘娘应该是让落胎之类的药物近了身。” “在那些剩余食物中发现的?” 刘太医脸上露出不确定的表情,口中道:“这倒是没有,不过那些落胎的药物若不是口服进入身体的,便是熏香之类的了,臣敢问这段时间中这寝宫中可曾燃过什么香料?” 霜娥急声道:“禀皇上,自打娘娘有孕后,这殿里的香料就完全忌了啊。” 一旁的皇后娘娘听了,皱着眉头道:“你再仔细想想,一丝一毫都别落下。” 霜娥急的满头冷汗,她心里知道要是自己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凭着她伺候不利的罪名,这条小命就不要想保住了:“香、香……”霜娥猛然想到一点,眼睛猛亮,连声道:“咱们殿外面有一棵桂花树,阴嫔娘娘每晚都会在树下散会步,娘娘还夸赞过那桂花的香气十分好闻呢!” 听到这里,端木殊冷声道:“李贵。” “是!”李贵直接腰杆,脸色肃然,脚步飞快的边走边对着底下的人吩咐下去。大约半刻钟后,在一众人等紧张的注视下,李贵手上拿着几包东西进来,看不清是什么,只是上面沾了泥土脏兮兮的样子,李贵对皇帝行了个礼,口中道:“皇上,这些东西被埋在庭院中的桂花树下。”说完这些,李贵便把手中拿着的东西交给了刘太医,刘太医拿起其中一个,仔细拆开,众人伸着脖子定睛一看见,居然是一些干涸的灰白色块状物。刘太医见了这东西,面色当场就是一变,对着端木殊跪道:“启禀皇上,这东西里掺杂了极其强烈的麝香红花等物。” 麝香、红花,无论哪个对孕妇来讲都是一等一的祸害。 “岂有此理,真是胆大包天。”皇后娘娘豁然变色,那张端庄的脸上立刻布满了熊熊怒火:“后宫之中竟有人敢残害皇子,戕害嫔妃,真真是罪不可赦。皇上,臣妾失职,请您降罪。”看着满是恼怒愧疚的皇后,端木殊一双凤眼微微眯了下,口中道:“皇后既然觉得愧疚,那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全权去查,务必那那胆大妄为之人给朕纠出来。” 皇后娘娘额有冷汗,低头称:“是!” 【嘉禧居】内,苏海棠听完寒露的描述,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位阴嫔娘娘性子嚣张,平日里又竖敌甚多,在这后宫之中不想要她平安生子的人可是不会少的。“只可惜了那个孩子。”苏海棠摇头道。一个连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的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想想就让人心里不忍。 “这件事不算完。”寒露道:“阴嫔小产,皇上震怒,已命皇后娘娘彻查,这次不把真凶找出来,后宫之中是不会安生的。” 果不就是如此,皇后娘娘的手段当真不凡,不过区区两日便让事情水落石出。 —————————————————————————————————————————— “皇后娘娘宣后宫嫔妃于凤栖宫觐见。” 苏海棠跪听了口谕,然后起身让寒露等人为自己梳妆打扮,梳了个高耸的牡丹髻,成功挡住了自己后脑勺上的伤口,两刻钟左右,她出现在凤栖宫内。到的时候,这殿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苏海棠挨个见完了礼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对面坐着的林凡对着她笑了一下,苏海棠也面色柔和的点点头。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齐道:“恭迎皇后娘娘。” “众位妹妹都来了。坐吧!”今日的皇后娘娘穿了件明黄色的妆花褙子,下身是件乳白色的儒裙,面容依然端庄美丽。待众人落座后,皇后娘娘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叫众位妹妹过来一坐的原因,想必大家已经都知道了,日前阴嫔妹妹被奸人害的小产,本宫几经查证终于揪出凶手, 无非是杀鸡儆猴罢了,众人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都是一凛。 “来人啊,把那个毒妇给本宫带上来。”话落,只见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拖上了位披头散发,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苏海棠定睛一看,不禁愕然,此人不是旁的,竟是那位妩常在。 “娘娘,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妩常在脸色青白,似是受了好大一番苦楚的样子,只见其跪在地上大声哀嚎道:“臣妾没有害阴嫔娘娘啊,臣妾是冤枉的啊!” 皇后娘娘冷笑一声,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妩常在闻言浑身更是颤抖的厉害,嘴中只知道叫:“不是,不是我,我冤枉啊。” 皇后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微抬下颚,示意继续带人。 片刻后,只见一小太监被五花大绑的送了过来,不等人问话,这小太监便吓的什么都招了。原来妩常在素日里就深恨阴嫔,当初就是因为阴嫔夺了皇上的宠爱,才导致她失宠,后来阴嫔更是对其百般羞辱,更不用说阴嫔怀孕后,妩常在更是嫉的几乎疯魔,终是忍不住,下了这等狠手。那日阴嫔之所以会滑到,也是因为这小太监收买了阴嫔那里伺候的宫人,在她常去散步的石子路上,泼了滑油的缘故。“你胡说,你胡说,你这唵货竟敢血口喷人诬陷本宫。”妩常在瞪圆了眼睛,一副疵目欲裂的夜叉样。不顾一切的就要去厮打那小太监。 这哪里还是妩媚风流的宫妃完全就是个市井泼妇啊。 “够了!”皇后娘娘看着底下不成样子,果断让人把妩常在给按下。 “这小太监勾结的是哪个宫人,用的是什么油,在什么时间动的手,俱都回答的一清二楚。你还敢狡辩。” 妩常在整个一僵,口中道:“娘娘,娘娘,皇后娘娘,我、我承认,那油是我让人泼的,可、可是害阴嫔流产的那些个药物,可不是我埋的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娘娘……” “冤枉?你看看这些东西可还觉得自己冤枉。”皇后娘娘冷笑一声:“都是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与埋在桂花树下的东西一模一样,你还对本宫说自己是冤枉的?” 妩常在看中那托盘上的东西,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不是,真的不是啊!怎么会从我房间里搜出来的……陷害,对,就是陷害,娘娘我是被陷害的,您相信我啊,真的不是啊!” ☆、第023章 “还敢狡辩,你且看看这是何物?”轻飘飘的一张纸被皇后娘娘扔在妩常在身前,她颤巍巍的定睛一看,整个人霎时如惊天霹雳。“这是你贴身丫鬟香菱亲笔所书,指正了你就是害阴嫔小产的罪魁祸首。” “香菱?”妩常在愕然一瞬而后破口大骂:“那个贱婢竟敢诬陷我,娘娘你把那贱婢找过来,臣妾愿意当面与她对峙。” 皇后娘娘淡淡的扫了妩常在一眼,说道:“晚了,你那位贴身丫鬟昨儿晚上悬梁自尽了。” 妩常在浑身激抖,双腿一麻,整个人如同烂泥般堆在地上,那害人的药物是从她房间里搜出的,指正罪状的是她的贴身宫女,妩常在知道自己掉进别人的套子中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后娘娘幽然道:“妩常在你以下犯上,戕害宫妃,残害皇室血脉,种种罪孽罄竹难书,即日起剥夺一切尊荣打入冷宫,来人啊,把她给本宫拖出去!”便见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立刻走上前来,不顾妩常在惊恐的尖叫声,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人拖走了。 苏海棠重重的打了个激灵,她心中知道皇后娘娘所谓的打入冷宫不过是顾及后宫嫔妃体面,名义上这么叫的罢了,最多不出今晚,那位妩常在不是白绫就是鸷酒,决计是活不成的了。 “妩常在的下场各位妹妹也都看到了。”皇后娘娘双眼微眯,笑的如往常那样端庄雍和:“只盼着各位妹妹们莫要学她。尔等当秉呈妇德,恪守宫规,上能尽心服侍皇上,下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如此方才最好,各位妹妹以为如何?” 众人齐齐起身,口中道:“妾等明白,谨遵皇后娘娘训导。” 次日,晨曦微阑。苏海棠洗漱过后便到桌边吃饭,正用着时安德海过来禀报,说妩常在昨夜突发疾病人已经去了。苏海棠拿着羹匙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只说了声知道了。 …………………………………………………………………………………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的就又过去了三个月,天地间再没了丁点绿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银装素裹。内务府早早的就发了冬衣、银炭等物下来,苏海棠得了件淡紫色的上等水貂皮,她合计着想要做出件斗篷,是以这些天都窝在炕头上针线不离手。 “小主,宁贵人来了!”寒露掀开帘子,嘴上喊了声。苏海棠听后放下手中的笸箩,向门口一望,果真见林凡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苏海棠跟林凡相好,说话也自在很多:“你怎么过来了,这大冷天的乱跑什么。” “都说猫冬,猫冬,我看这两字用在姐姐身上可真是合适。若是我不过来,怕是得来年春暖才能见着你一面呢!”面对着林凡的嗔怪,苏海棠却不以为意她就是个怕冷的人,打小就这样。 “快来坐下,暖和暖和。”苏海棠抬手让她过来,谁想林凡却摇头道:“今儿来找姐姐却是要拉着你出门的,我听说那倚梅园中,梅花开的正好,姐姐何不与我前去游玩一番,剪几条枝杈回来插在花瓶中,也可以给屋里添上几分趣意!” 苏海棠许久没有出屋,对于林凡的提议也有了一丝心动:“好吧,你都亲自来了,我也没有不去的道理。稍等着些,我换件衣裳就好。”寒露过来服侍,严合的拢了拢自家小主身上的橘色团纹绣花披风,又塞了个暖手炉进去。打扮妥当后苏海棠和林凡才向着依梅园的方向走去。 因为几日前下了场大雪的缘故,此时宫道上就有不少宫人正在铲除积雪,苏海棠和林凡冬日难得出门也就没有用轿子,直接步行前往全当散心罢了。 两人正说笑着,前方却突然传出争吵之声,只见一些宫人围在那里却是堵住了去路。 “去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林凡眉头一皱,对着身边服侍的云麓说道。云麓点头领命而去,片刻后方才回转,只见其脸色闪过抹幸灾乐祸,口中却高高兴兴的回道:“禀小主,前面是柳昭仪阴贵人。两人似是发生了什么摩擦。” 那位阴贵人自然是阴媚儿,她本来是嫔妃的位份,只可惜她痛失爱子后一下子受了刺激,言行有些无状,再加上皇上在她出事后完全就没登过她的宫门,阴媚儿为了挽回圣宠,竟暗自窥伺帝踪以期堵住皇上,这行为惹怒了皇帝,她也就从阴嫔又变成了阴贵人。比之半年前她怀孕时的显赫光景,如今的阴媚儿不可谓不落魄了。反之柳依依最近这段时间是圣宠优渥,谁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都遇见了,总不可能扭头一转当没有看见。苏海棠暗道了声:“晦气”与林凡对视一眼,两人便依旧向着前方走去。离着近了,苏海棠一下子就看清两人的情景。只见柳依依脸儿粉白,眉儿弯弯,高高坐与舆撵上那张玫瑰似的小嘴儿因着天气原因微微有些发白,然而这完全不会耽搁她笑,那种阴冷的居高临下的充满恶意的笑。 “你休要欺人太甚!”阴媚儿依然穿着红色的宫装,只是那本来明媚的脸庞看着老了不少,眉宇间是遮都遮不住的怨毒。此时此刻,她气的浑身发抖,脸都是扭曲的,只恨不得扑上去,把这贱人的脑袋狠狠砸在地上。 砸的她脑袋开花,浆子迸出一地。 “呦,阴贵人说的是什么狗屁话,我们家小主怎么就欺负你了!”说话的是柳依依身边的一个宫女,只见她嘴皮子上下一番,吐出去的话直能气死个人:“你不过是个区区贵人而我们家小主可是昭仪,宫规有定,低等嫔妃见了高等嫔妃那是要行礼参拜的,而你!呵呵,见了我们家主子不但不礼,反而开口冲撞。这是大错,我们主子让你下跪赔罪,有何不可?” 阴媚儿闻得此言,直气的浑身发抖。她被那些个脏药进过身,太医说了这辈子她是不可再有孩子的。一个注定生不下孩子的后宫女人……阴媚儿每每想起,直恨不得生吃了害她的那个贱人。而贱人生前就与柳依依交好,处处依附于她,阴媚儿不能把满心仇恨倾泻在一个死人身上,那就只能迁怒了。 不!说不定,自己被害就有这贱人的手笔在里头呢。 阴媚儿性子本就猖狂尖刻,再加上她现在失宠而柳依依有宠,又恨又妒之下,立刻就破口大骂。一口一个贱人,两口一个娼妇,看着当真有几分疯癫之状。 “你个贱人,别也为本宫不知道,本宫的孩子就是被你害死的,对不对,对不对,我打死你!” 坐在撵上不屑笑着的柳依依脸色瞬间僵住,那双明媚的眸子中闪过抹不容错看的慌乱。 “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疯妇拦住。”柳依依身边的宫女大喊一声,幸是周围有不少伺候的宫人,大家齐齐上手,硬是在阴媚儿冲到撵前的时候把人给拦住了。 “胡言乱语,还不堵了她的嘴。”柳依依这时也怒了,她青白着脸看着阴媚儿的脸上露出刻骨的恨意。 底下的人果然照做,没一会儿,阴媚儿就狼狈的被按跪在了地上。 苏海棠和林凡这时也差不多走了过来,众人见两位主子来了,立刻让出了条道。柳依依也看见两人了,脸上的恨意微微缓了下,转瞬就又变得娴静优雅起来。 苏海棠和林凡的位份比她低,是以先行了礼。柳依依点了点头,好声好气的问道:“两位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 林凡道:“听说倚梅园中梅花开得正盛,我便邀了苏姐姐一块过去赏梅。”两人都没有看旁边呜呜挣扎的阴媚儿一眼只与柳依依说话。 柳依依笑了笑直说道:“那到是,我便是刚从倚梅园中回来的,欣赏了一番美景,本来挺高兴,谁想回来时却遇见这么个疯子,真真是倒霉透顶。” 苏海棠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了,在她的印象里,柳依依从来都是柔柔的,都是弱不禁风的,那玫瑰色小嘴里吐出的不是诗词就是歌赋,究竟从何时起,她也能面带微笑的说出这种狠毒言语了? 便在苏海棠心中升起万般滋味时,林凡却双眸微眨看了眼那边跪在雪地中兀自挣扎的阴媚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话道:“宫里都传阴贵人痛失爱子后精神失常,今日一看果不就是如此,说起来也真是有几分可怜!” 眨眼间,林凡想起了上辈子。似也是这积雪皑皑的宫道上呢!她因“冲撞”了怀孕中的阴嫔娘娘,被生生罚跪在这里,那个时候她跪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她只记得阴嫔那高高在上,充满了不屑与快意的笑容,只记得那一盆热水泼下,双膝跪在迅速结出的冰中,那刺骨的,钻心的,血肉淋漓的疼痛。 你阴媚儿不就是仗着肚子所以嚣张吗? 那就把你的依仗拿掉。 上辈子你虽也没能生下孩子,不过他人动手,怎及得上我自己动手。 重活一世,我再也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林凡。 必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第024章 “宁贵人说的极是,我明儿便会禀明皇后娘娘,如这般的疯妇还是该禁足殿内不要出来才是最佳。”苏海棠看着两人笑意盈盈的样子,心里却微微有些不是滋味,所谓墙倒众人推,这阴媚儿本就竖敌甚多,此时骤然失宠,必会被那些她曾经得罪过的女人们狠狠踩在脚下,绝不会在让其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柳依依满面轻笑的与林凡说了会儿话,她坐在撵上本就居高临下,此时这么一扫,便看见个跪在角落中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埋进地下的太监。霎时,自己落水的那一幕幕便出现在柳依依的脑海中,那深藏的恨意就那么爆发了出来。 “那边的,给我过来!”柳依依满面柔和的微笑,伸出纤纤十指向着远处点点慢声细语的说道。 那太监浑身一抖,立刻跟头把式的过来,跪在地上口中抖声道:“奴、奴才见过昭仪娘娘。” “娘娘?”柳依依冷哼一声,骤然呵道:“宫里规制,嫔位以上方称娘娘,我不过是区区一个昭仪,你却如此称呼,若是传进皇上或皇后娘娘耳中,岂不会觉得我目无尊卑,藐视宫规,你这奴才居然要陷我于不仁不义,究竟是何居心!” 柳依依色厉荏苒,变脸之快当真是疾风骤雨。 那太监听了这般呵斥,更是惶恐到了极点,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口中道:“是奴才不懂事,是奴才口误,请柳昭仪饶恕。” 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行宫时推柳依依下水的那个福全。 宫里虽有规定嫔位以上方能称娘娘,不过这底下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为了讨好顶上的主子,在口头上这么称呼的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柳依依无非是存心找茬,无论这福全说什么也定时会挑出毛病。 什么,闭嘴沉默? 堂堂宫妃问你话,你竟敢不理不睬,立刻就能拖出去打死。 不过现在却也是一样。 “来人啊,把这奴才压住,赏他一百大板。”纤细而锋利的指甲几乎扎进肉里,柳依依的脸上有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你这贱人,我的奴才谁敢动,放开,放开。啊——”阴媚儿被人狠狠按趴在地上,整张脸都埋进了地上的污雪中。 看起来凄惨极了。 苏海棠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场面觉的非常不舒服。她移开眼对林凡轻声道:“不是要去赏梅吗?” 林凡立刻知其意,见苏海棠面色不大好,忙安抚的微笑了下。 “二位快去吧!若是过了午时,那些梅花开的可就没那么艳了。”柳依依轻笑着说道。 苏海棠告了声退便与林凡往倚梅园那头走去,一声声大棍击在*上的闷响声与虽然被堵住但依稀能够听见的惨叫声。苏海棠脚步不乱,但一颗心像是泡进油盐酱醋里,升起万般滋味。远远地,她回头看了一眼柳依依,那个喜欢吟诗作赋,说话轻声细语的美丽少女已经永远留在了冷泉宫的池水里,只剩下现在这个能够一言取人性命的柳昭仪。 苏海棠心想:皇宫这个地方果真是可怕啊! …………………………………………………………………………………………………………… 天气越冷,年关越近。转眼间便来到了农历十二月十八,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腊八。皇帝在几天前就封笔不再处理朝政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歇下时间,多多在后宫消磨,所以可想而知虽然外面是数九寒天冰冷刺骨,但对于后宫所有置于争宠的嫔妃们来说其内心的火热可是比平常还要浓烈三分啊! “听说皇上前些日子在御花园的【秋波亭】中为南答应画了一幅小相。……听说皇上与静嫔娘娘下了一夜围棋……听说柳昭仪养了一株奇花,花开八朵,八朵八色引得皇上赞叹连连。”无数个听说,无数个真真假假的习消息每日都在宫中反复流传着。 对于这些苏海棠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小主穿这件浅藕色双蝶穿花的衣裳如何?”寒露笑意盈盈的说道:“今儿宫宴相比各位贵人们都会选些嫣红、粉橘等喜庆的颜色,小主穿这件藕色的反倒更加突出些。” “行,就这个吧!再配上那套珍珠的头面首饰,看着很相配。”葱白儿的食指拨弄着饰盒,苏海棠的样子颇有些无精打采。她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利,蔫蔫的总觉得困乏。 今日腊八,宫里是要开宴的。其实对于这种“集体”活动,苏海棠一向是不怎么喜欢的,无它,在一帮女人争着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种场合最容易出幺蛾子,而且苏海棠也不敢保证皇帝会不会又突发奇想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后脑勺头皮上至今还留着的半寸疤痕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小主,御膳房送腊八粥过来了!”微瑕掀了帘子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她手里拎着个五层罗着的大食盒。在苏海棠面前打了开来,便见里头装着红糖糕,吉祥饼,枣面馒头,金条大发糕,以及那最下一层用白钢裹着熬的浓稠无比的腊八粥。海棠拿着汤匙用了一口,热汤的滚粥下肚,立刻就觉得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苏海棠用了碗便,满足的叹了口气而后道:“剩下的这些都分下去吧,大家也都尝尝鲜。” “谢主子赏,奴婢们可是沾了主子的福气了。”微瑕笑眯眯的说道。 苏海棠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这几天是不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总是一副止不住的兴奋样子。 “要过年了,奴婢心情自然好。”微瑕笑呵呵的走上前顺便把一个汤婆婆放到苏海棠的双膝上。 “是这样吗?”苏海棠怀疑的眯了眯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寒露,总觉得似乎不光是微瑕一个人这样奇怪呢~~~~~ 今儿的宫宴依然是在凤栖宫举行的。苏海棠下了轿子,殿门外守着的奴才给她打了帘子,霎时一股温暖的还带着脂粉花香的热气便扑在苏海棠的脸上。皇帝皇后都还没有到,苏海棠与其他嫔妃见了礼,便自行座到自己的位置上。 恰好,她对面坐着的就是柳依依。 今儿的她穿了件红玫瑰香紧身袍袖上衣,下罩了件乳白色的缠枝花裙乌黑的头发挽成连云髻,只在髻别了只碧玉瓒凤钗,皓白的雪腕上带着对粉红芙蓉镯,此时正别过头与旁边之人说话,那嫣然浅笑间端的上是妍若秋荷绝代芳华。看见她,苏海棠不可抑制的就想起了阴媚儿,听说那个叫福全的太监被当场杖毙身亡,全程目睹那血腥场面的阴媚儿为此大受刺激如今已是彻底的疯疯癫癫,被皇上一道旨意,关闭在了宫内,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那也只有天才知道了。 思绪正四处发散间,殿外传来首领太监的高声同传:“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嫔妃纷纷起身,齐声拜道:“臣妾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 苏海棠垂目而礼,只在眼角的余光中,看着那从面前走过的黑色马靴与那双朱红色的小巧凤鸾鞋,每当这种时候苏海棠总会有一种,看看,人家才是真正的夫妻,而自己或者说这宫中的其余人,不过通通是只能跪在地上,看着这两人携手而来的多余之人而已。 “都起来吧!”皇帝端于高坐,俊美绝伦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苏海棠随着众人起身,落座。很快便有太监宫女等人鱼贯而入,宫里的吃食向来精致,今日也不列外,除了必有的腊八粥外,还有各种果子糕点,这些果子糕点混合在一起被御厨捏成十八罗汉,七仙女、老寿星等物看着个个都是惟妙惟肖,让人都不忍下口了。 松仁、白果、红豆、花生、莲子、栗子、核桃、榛子、杏仁、葡萄干、青丝、红丝、桂圆、玫瑰、薄荷、紫米、黑芝麻、……苏海棠咽下一口八宝粥,觉得果真比晌午内务府发下来的那些好吃。苏海棠安安静静的用着粥食,殿里的气氛却是正好。嫔妃们见皇上今日性质不错,一个个便大起了胆子,一会儿你敬一杯,两会儿我敬一盏,皇帝也给面子当真是来者不拒。 底下的宫人见了,立刻有条不紊的给各桌满上热酒。 “不用给我了。”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便见林凡微微摇了摇头对着身边过来倒酒的宫女道。 “宁贵人怎么了?可是这芦汾酒不合你的口味?”顶上的皇后娘娘见到此幕,面露关心,开口问道。 皇上听见皇后此言也随即望了过来。 林凡突地面若桃花,悄然而起,虽带着羞涩可一双目光却柔柔的看了上去,只听其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臣妾身怀有孕,故不能饮酒。” 霎时,整个殿内落针可闻。 ☆、第025章 “这实在是大喜事啊!”率先打破这一室沉静的是皇后娘娘,只见其秀丽的面容上满满的都是惊喜:“孩子几个月了?可曾召太医过来看诊?” 林凡微垂了下臻首,面容绯丽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也是昨儿偶感不适,召太医问诊,方才知自己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今儿是腊八节又爆出宁贵人有孕,皇上,这可真是喜上加喜啊!”皇后娘娘妙目一转,对着身旁的皇帝盈盈而笑。 “正是。”皇帝俊美逼人的脸孔上霎时也布满了笑意,他温柔的看了眼底下的林凡,微一沉吟,直接道:“宁贵人孕皇嗣有功即日起升为宁嫔。” 林凡愣了一下,随即一抹浓浓的惊喜在眼底散开,淡定清雅如她此时也是难忍兴意了:“臣妾谢皇上隆恩。” 殿中众人闻言心里真个都是翻江倒海个遍,前有阴媚儿一朝登嫔,引得众人艳羡,好容易那贱人败落了,没想到又迸出个宁嫔,若是日后生下个皇子,那封妃不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当真是让她们不嫉恨都难啊! “你有孕在身不宜行礼,快快起来。”皇帝满脸欣喜,扬声而道:“殿里冷,给宁贵人脚边再加两个炭盆,要金丝炭。” 宫里贵人以上的主子才能分到银丝炭,还是每月有定量的那种,而那金丝炭则是比银丝炭更高品质的煤炭,燃烧起来无色无味,是极品的炭火,只有皇上还有远在五台山的太后能用着,便是皇后娘娘都没有这个待遇。 此时此刻,若是眼光能够杀人,那林凡决计已经是被千刀万剐了。 “恭喜你!”苏海棠紧紧握了下林凡的手背,心里真是又惊又喜。两人一向交好,林凡能够怀孕,苏海棠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林凡对着苏海棠微微一笑,突然说出了句很是意外的话:“姐姐不必恭喜我,说不定你的好消息也快到了呢!” 苏海棠摇摇头,却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她和皇帝相处最多的时候是在冷泉行宫,可惜却没有怀上。回宫后皇帝忙于朝政很是涉足后宫,就是来了,召的也是柳依依林凡等圣宠优渥的,满打满算自己也就在一个多月前伺候过一回,完了,就再也没见着皇帝的面了。 想到这,不知道为什么,苏海棠鬼使神差的望了眼主位上的皇帝一眼,就那么巧,两人的视线猛地撞在了一起,苏海棠心里一惊,瞬间移了开来,那样活像做贼似的,显得极为鬼祟。 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吧!苏海棠挑了下眉间,默默的喝了杯温酒。 宴毕,毫无意外的皇帝和林凡一起走了。苏海棠回了【嘉禧居】寒露服侍她换了衣裳,拆了满头朱翠。 “我记得咱们这里有一匹上好的彩绫段,那东西不仅花样好看纹理还特别细腻,正适合小孩子穿戴,你把它找出来,我裁俩身婴儿小衣,过年的时候正好送给凡妹妹。”微瑕端了盏温热的茉莉花茶上来,闻言,俩上露出了些抹犹豫,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海棠看了她一眼,那茶盏放在床头的矮脚漆桌上,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们两个这些日子可是很不对劲啊! 寒露和微瑕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寒露走过来对着苏海棠温声道:“小主,您忘记了吗?您的小日子可是迟了好些天了。” 苏海棠闻言一愣,她素来身体健康,小日子也是极准的误差从没超过两日,如今寒露这么一提醒,她方才想起来至今为止似是真的已经迟了六七日了。这意味着什么,苏海棠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这……”她瞬间僵住了身子,两只手不自觉的就捂上了自己的腹部,脸上竟是不敢相信之色:“你、你们是说我……”怀孕了吗? 苏海棠硬是把后面四个字咽了下去,她不敢说,只怕是自己空欢喜一场。 “依奴婢看十之*就是了!”微瑕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只一个劲儿的笑。 苏海棠摩挲了腹部好久,方才说道:“事情还没有个定信,万不要声张出去,否则若是咱们误会了,定是被人看成笑话。待再过个七八日,寒露再以我嗓干不适为由传召太医。” “小主所言极是!”寒露面上有笑,轻轻的点了点头。走过来,把银丝绣的海棠花软枕往下挪了挪,让苏海棠靠过去,又拉了被子过来严严实实的盖在了苏海棠的身上:“小主福气深厚,这次定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苏海棠紧紧抿了抿嘴唇,粉嫩圆润的小脸上漾起了抹甜甜的笑意。 度日如年,说的就是苏海棠现在的这个状态。一日日盼着,熬着,好容易过了小半月,寒露请了太医过来诊脉。苏海棠虽然力持镇定,可是一颗心端的上是七上八下,整个人患得患失,既满怀希望又怕是空欢喜一场。 太医刚收了手指,一旁的微瑕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确是喜卖无疑了!”那太医躬下身子,脸上带笑的恭贺道。 苏海棠这辈子从没有如哪一刻这样高兴过,这样开心过。幸福的滋味像是无数个彩色泡泡在升起,让她全身发软,似乎是整个人都快要飘忽起来了。 “娘娘。是了!是了!您有龙孕了!”微瑕乐的不可自抑,苏海棠半晌后方才回过神来,冲着底下的太医抿唇笑道:“天气寒冷,劳烦大人过来跑一趟。寒露,替我送送大人。” 寒露自是知事,她袖口中早就藏了份极厚实的赏银了。 宫规有定,嫔妃有孕不可私自隐瞒。苏海棠自己也没有瞒着的意思,似这种事情往往公开了,放在明面上了,倒比较安全。是以待得了准信后,她便让寒露去凤栖宫给皇后娘娘报信,听说皇后娘娘知道后十分高兴,不仅派了贴身的大嬷嬷过来探望还赏了苏海棠许多营养补品而皇帝陛下则是在三日后登门的。 “臣妾见过皇上。”苏海棠站在门口迎着。端木殊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一下在就看见了她。非常明显的他能感觉出来,这个女人的心情十分之好,连那圆润的眼角几乎都笑了个小坑。 “起来吧。”端木殊说了一声,然后直径坐到了暖榻上。苏海棠蹲下要给他脱鞋子,端木殊没让,自己把鞋子给登了。苏海棠坐在他对面,心里有点紧张,两只嫩白的小手不安的卷弄着。 “真有了?”端木殊突然问道。苏海棠怔了下,抬起头细细看着他。男人的容颜依然俊美如仙,只是脸上的神情似是有些木然,苏海棠摸不著他到底是生气还是开心。 “太医已经看了,有一个多月了。”她低低的回了句。 “恩。”修长的指尖轻击着桌面,皇帝的心思当真是捉摸不透。 “臣妾有孕,陛下不高兴吗?”到底没忍住,苏海棠问了一句。 她可是记得林凡有孕时皇帝那兴奋连连的样子,同样是他的孩子,怎么轮到自己时,男人却摆出副这样的臭脸,差别这样大,苏海棠能心平气和才怪。 “胡说八道,朕怎么可能不高兴。”端木殊那故作高深的表情瞬间如同冰雪般消融殆尽,眼睛微眯了起来。苏海棠笑了一下,心里总算松快许多。身为母亲,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被他父皇厌恶的所在。 端木殊看着笑的跟个小松鼠的女人,心里不其然的就是一热,对着苏海棠招了招手,嘴上道:“过来。”苏海棠抿了下嘴巴,跪在暖榻上期期艾艾额蹭了过去。端木殊一下子就把人拽进怀里去了,伸出手捂住苏海棠的小腹来回摸了两下。 苏海棠嫌痒痒,扭了起来。 端木殊被她扭的开始“上火”,瞪了一眼说道:“别乱动。” 于是苏海棠就乖乖的窝在那了。 寒露端着茶水过来,却在半路停了脚步。温暖的烛光下一对男女相依相偎的靠在一起,气氛是那样的温馨。寒露笑了笑,退了下去。 当天晚上皇帝留了下来。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苏氏恪敬明德,端和柔顺,今孕育龙嗣有功,封为昭仪,赐封号为珍,钦此。” “臣妾领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海棠站起身,笑意盈盈的接了圣旨。 待传旨太监离开,整个嘉禧局顿时喜开了花。苏海棠听了无数个恭喜娘娘高升,贺喜娘娘晋位之类的俏皮话。 “好了,好了,都有赏。”苏海棠一扬手,坐在铺着厚实紫绒垫的椅子上笑眯眯的说道。 底下的人都下去领银子了,屋里总算清净了些。 莺儿过来给苏海棠捶腿,小丫头一对小拳头特别有力气,弄的不错。苏海棠舒服的叹了口气。 ☆、第026章 “|小嘴儿怎么撅的那么高,谁惹咱们莺儿小姑娘生气了?”【嘉禧居】内伺候的宫女属莺儿最小她性子又活泼,比较得苏海棠的喜欢。 “小主晋了份位奴婢自然是高兴。”莺儿抬起头,秀丽的小脸上浮现出一股愤愤不平,只听其嘟囔道:“只是奴婢也觉得不公。那宁贵人怀了身孕,皇上可是直接晋了嫔位的,怎地抡到小主您,却只晋了一级,奴婢心里替小主不舒服。” “混说什么!”不待苏海棠说话,送传旨太监出门的寒露正好走了回来,听见莺儿的话当场就撂了脸子:“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个小丫头能够编排的!规矩都白学了!!” 嘉禧居的下人们第一个怕的是微瑕,第二个怕的就是寒露,是以此时听见这训斥,莺儿立刻白了脸,跪在地上呐呐道:“姑姑,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好了,好了。今儿是喜气的日子,大家都该开心才是。”苏海棠叫了脸儿泛白的莺儿起身,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你是为好,心疼我,可是这宫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他给咱们就接着,他不给咱们也不能质疑一句,别给我也别给自己找麻烦,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明白吗?”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不会再说了。” “好孩子。”苏海棠笑了笑。 待莺儿退下后。寒露严厉的面容微微缓和了下,对着苏海棠摇头道:“也就小主心善,把这些小丫头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是孩子心性,以后都调、教些,自会变好的。” 寒露细细打量了眼睛自家小主,莺儿刚才那些话不可谓不戳心的,她真怕小主一时想不开,兀自钻了牛角尖,此时不禁柔声劝道:“小主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健康的生下皇嗣,其余的事情咱们日后再筹谋也是不迟的。” 苏海棠闻言一愣,随即苦笑一声摇头道:“放心吧,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且与你说句自私的话这次我没有被晋为嫔位,心底却是松了口气的。” 见苏海棠脸上隐隐露出些愧色,寒露心思一转就明白了苏海棠指的是什么。这九曲深宫之中暗藏了多少刀锋箭雨啊,能怀孕的女人并不稀奇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本事。林凡本就圣宠优渥,此次怀孕又是一步登嫔相比之于苏海棠身上的光彩明显就暗淡多了,林凡就是一把遮阳伞,挡箭牌,提高了苏海棠不少的安全系数。 “小主不必过于忧虑。”寒露轻笑着说道:“您和宁嫔娘娘定然都会平安无事的。” “对的也是。”苏海棠抿了抿唇角摇头道:“是我想的太多了。” ……………………………………………………………………………………………………………… 除夕那日上京城里下了一场大雪,大雪成片成片如同鹅毛般从乌黑的天空中倾盆而下,不过瞬息,整个天地间便已是银白一片,变成了个冰雪琉璃界。皇上在保泰殿开了宫宴,大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这种大场合苏海棠一个小小的昭仪自是没资格参加的。她和寒露微瑕一起吃了饺子,安德海领着一帮小太监在院子里放了火树银花【嘉禧居】里热热闹闹,苏海棠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一片宁静祥和。 过了年,时间似乎变得飞快。转眼间便又是一个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这一日,苏海棠正坐在妆台前寒露把一只珊瑚珠儿串的碧翠簪子别在她的发髻上时微瑕从门外走了进来。苏海棠微转了下身开口问道:“东西都送到了?” “是。”微瑕点头道:“皇后娘娘夸赞小主您有孝心,太后娘娘见了必定心中欢喜。孝心欢喜什么的都是客气的托词而已,苏海棠又哪里会真的相信。年过不久,正在五台山修佛的太后娘娘便患了场大病,皇帝知道后立即策马疾驰,在冰天雪地里跑了两天两夜到了五台山,于太后身边亲自伺疾。其孝意感天动地,太后有感皇帝孝心,病情果然大为好转,后来太后在皇帝的百般劝说下,终是答应在大病痊愈后返回宫中,算起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皇帝都如此“孝顺”了,身为皇帝的妻妾们自然也是要跟上的。于是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各宫都要奉上为太后祈福的“心意”苏海棠让微瑕送过去的是一本她亲手抄写的佛经。 对着妆花台左右看了看,苏海棠满意的点点头在寒露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来到雕花圆桌旁准备用早膳。松仁玉米粥,奶油饽饽,一盘炸的金黄的小咸鱼外加几碟小菜,苏海棠吃的喷香。她算是很有福气得了,虽是有了身孕,但孩子并不怎么闹人,寻常的呕吐难受什么的更是一概没有,照样能吃能喝,整个脸蛋粉扑粉扑的养的极好。相比之下,林凡就没这么运气了,整个人被折腾的瘦了好几圈,苏海棠上次见她时,真是被生生吓了一跳。用完了早饭苏海棠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而后叫安德海去把小美人鹩哥拿过来,小家伙还是那么精神奕奕的,见了苏海棠特别兴奋的蒲扇起了翅膀,拿着小脑袋亲热的去蹭着她的手指:“嘎嘎,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苏海棠噗嗤声笑了一下,赞美道:“呦,咱们小美人又会背首诗了?” “美人儿,美人儿。”鹩哥摇头晃脑配着那清脆的声音却有着说不清的憨傻好笑。 苏海棠开心的笑了一会儿,把特意配的豆饼掰碎了喂给它。 小美人儿吃的那叫一个欢喜。 当天下午的时候苏海棠正在做针线,皇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因为特意没叫通报,所以皇帝一进来眉头就皱了起来:“都几时了,你不好好吃饭,做什么针线。” 苏海棠这活活吓了一跳,手一抖,当场就哎呀了声。皇帝眉头猛皱,几步就来到她身边,举起她的食指看,果然在那葱白的指肚上看见了血迹。苏海棠脸上有点窘迫,埋怨道:“皇上突然出声,可是吓死臣妾了。” 皇帝闻言不屑的撇了下嘴巴,嘲道:“鸡仔儿似的胆子。” 嘴一张就把那冒着血的指尖含进了嘴里。 苏海棠一张小脸霎时红了个透顶。 一个“脏”字刚想吐出口,就被他凶巴巴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人赶着这个时间来的,那肯定是要留饭的。苏海棠脸色红红的急忙吩咐寒露上茶,还有今天皇帝想要吃饼,叫御膳房快去准备。“这是给孩子做的?”端木殊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塌上,手上拎着的是件未完成的婴儿小裳。苏海棠恩了声。端木殊看了看一脸柔和表情的她又看了看手里小巧精致的能萌化忍心的衣裳,那颗向来冷硬如坚冰的心一瞬间微微柔软了起来,小时候,娘也曾为他缝制过衣裳,冷宫残灯下,一针一线的样子,端木殊永远都不会忘记。 “皇上,您喝茶。”一声叫唤,打断了端木殊的回忆。压下心中的波澜他淡淡地恩了一声。御膳房的效率极高,没多久。底下伺候的宫人就提着食盒进来了,一碟子累的挺高的薄面饼,一碟子油饼,葱花饼,配着各色卷菜,酱牛肉,手撕鸡条,干煸鸭舌,盐焗兔肉,还有韭菜炒鸡子,三丝,红油肚儿片,水晶拉皮等等,足足摆满了一桌子。苏海棠净了手,挑着几样菜夹进薄面饼里再放上葱丝和特质的面酱,最后一卷,递给了端木殊。 用过了晚饭,端木殊又呆了会儿,便起身要走。苏海棠送他到门口,端木殊突然定了下脚步,转身问道:“朕给你赐的封号可喜欢?” 苏海棠的封号是“珍。” 宫里面御赐的奉号那都是有定制的。贵、淑、贤、德,四妃是最高的。苏海棠的这个珍字,则是皇帝随心意取的。 苏海棠怔了一下,抬起眼,笑眯眯的说道:“珍字,既有珍珠,也有珍惜之意。前者名贵华美,后者却是代表一片心意,臣妾厚颜,猜是后者,皇上以为否?” 端木殊看着她那笑眯眯的狡猾小模样,心里一阵痒痒,又有些恼羞,大长腿一跨,转过身就走了。 “……算是吧”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绕了许久。 苏海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开始隆起的小腹,神情平淡而柔和。 皇后贤惠仁慈,已是早就免了她的请安。苏海棠干脆就闭了宫门,安心养胎,寒露和微瑕都是有手段的,整个嘉禧居被她们看的同水桶一般,便是苏海棠吃进嘴里的每一样吃食,都是她们亲自试过,验过的。就这么平平安安的,苏海棠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了。 五月初十,五台山的太后终于决定启程回京。 一周后,銮议抵达京城。 苏海棠大服礼妆,随着皇后娘娘站在众嫔妃之中,寒露微瑕两个紧紧抓着她的手背,生怕又任何闪失。 ☆、第027章 今太后单明月,名字虽柔和,但长相上却属于是严厉英朗的类型,再加上单太后出身将门,更是加剧了这种气势,如今虽是潜心修佛了,但是这猛然一见间,还是给人一种并不十分好相处的感觉。苏海棠远远的瞧了一眼,只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左右搀扶着太后的双手正在说着什么话,太后嘴角微微勾了勾,似是笑了一下。 太后舟车劳顿自是不可能立即接见众人,在帝后二人以及一帮宫人的簇拥下,便直接往慈宁宫那边的方向去了。苏海棠与一众嫔妃跪下相送,直到这天下最尊贵的三人走远了方才站起了身子。 次日,苏海棠才算是近距离接触了下这位太后娘娘。她和林凡站在当下,任着太后与众嫔的眼光在两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流连。 “哀家在五台山时就听说宫中有两位嫔妃有孕,心中实在欢喜。”说是这么说,可是配合太后那淡淡的表情,真的很难看出她是真的有什么欢喜的意思:“皇上子嗣艰难,如今膝下也只有二皇子一个,你们身位嫔妃就要尽心服侍皇上,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一句就是对着底下的众嫔妃们说的,顶着各种的羡慕嫉妒恨,众人齐齐应了声:“谨遵太后教导。” 见了礼,请了安,单太后手一挥,众人就乖乖的退去了。回了【嘉禧居】后,苏海棠问寒露:“你以前也是在慈宁宫伺候过的对太后的性格习惯应该有所了解,快对我说说,省的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犯了太后的忌讳。” 寒露听后笑了笑,在苏海棠的示意下坐到她脚边的绣墩上,开口道:“奴婢原来在慈宁宫的时候,是管着洒扫一类的活计。太后念旧,只允许孔大嬷嬷近身伺候。”话微停了下,见苏海棠露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寒露微一沉吟接着说道:“太后娘娘出身将门,性格刚毅,做事果决不输男儿,她一生只有两个亲子分别是永和公主与溢思亲王,亲王福薄,命不过三岁便夭折了,永和公主倒是平安长大,很多年前嫁给了草原上的金帐王兀术可拉大汗成为了汗王妃……先帝朝时,太后因着性格原因与先帝并不和睦,只是太后娘家在军中极有威信,太后娘娘的位置却也做得稳当,后来先帝龙体沉珂,几位成年皇子因着诸位斗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太后娘娘慧眼识珠一举看中了那时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把他记在了自己名下,再后来先帝爷西去,皇上登基,天后娘娘垂帘听政,直到皇上成年,便归权与皇上,自己到五台山礼佛去了。” 也就是说端木殊能够成为皇帝,这位太后娘娘绝对是一等一的功不可没。苏海棠心里微动,想着:如此看来,皇帝那些处处表现出来的“孝心”许是真的有着几分真心呢!寒露又说了些太后的习惯,太后喜肃静,厌吵闹。喜说话爽利的人,最烦娇柔扭捏的,有些老花眼,冬天的时候会犯腿疼,听说是小时候掉进冰窟窿里落下的毛病。寒露说的认真,苏海棠听的也认真,一问一答间,苏海棠对于这位单太后也有了个初步的认识。便在这主仆两个“讨论”的正欢时,凤栖宫中皇后娘娘却黛眉微皱,端秀的脸上显的有些心烦意乱。 “娘娘,定下心来。”皇后身边最贴心的刑嬷嬷,自是最知主子心意,递上一杯香茶。走到她身后,为其轻轻揉弄着肩颈:“太后娘娘就是回来了,又能如何?自从单大将军去世后,单家就日落西山再无从前赫赫威势。娘娘在后宫操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初那么艰难的时候,您都挺过来了,如今又怕的什么。”见皇后面色好转,似乎听进自己的劝告了,刑嬷嬷立即趁热打铁口中道:“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看中您,敬爱您,只要皇上的心在您这,您这位置就是那千金的秤砣,谁都别想动一下。” 对于太后娘娘,皇后心里总归是有种惧怕的,这其中除了儿媳与婆婆天然的敌对。更多的还是来自前朝政治阵营的划分,当初毕相倒台。满朝文武纷纷上书废后,太后也是赞成的。要不是最后皇帝力劝了太后,收了废后诏书,此时此刻,她还能坐在着凤栖宫中吗? “……要紧的还是得有个孩子啊!”刑嬷嬷见皇后娘娘目光凄然,便知她想起了过去往事,声音也低了下去了三分:“奴才知道您因着大皇子的事,伤透了心。可是咱们总的往前看啊,若是您有了孩子,生下来便是咱们大元堂堂正正的继承人,而且皇上高兴之下,说不准就能重新青睐宫家,您也……”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想起她那个早逝的孩子,皇后娘娘一颗心顿时痛成了十八瓣儿,泪水珠儿一样的凋落下来,捂着胸口道:“孩子!孩子!光是我一个人就能生的下来的吗?虽然每月初一皇上都会来我这,可是每次也只是躺着睡觉而已。自从……你知道他有多少年没碰我了吗?”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怨恨和委屈瞬间倾泻而出,对于皇上,皇后心底是爱的可也是恨的。爱他对自己的不离不弃,恨的却是他的日渐冷酷的心肠。便是在外面,摆出再多的恩爱敬重,可是只有皇后自己清楚,她也不过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罢了! 刑嬷嬷一张脸瞬间僵硬成块木板,愕然道:“娘娘说的这些可是真的?皇上他当真再没……” 皇后娘娘双手猛扫,紫檀木桌上的茶盏果盘等物,哗啦啦的碎了一地。再也难以自制,她趴在桌上失声痛哭。刑嬷嬷见状连连跺脚:“我的娘娘啊,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啊!”自己受夫君厌弃,对方连碰都不愿意碰她一下,这种羞耻的事情皇后怎么可能对它人言明。今儿若不是因太后回宫她乱了心神,皇后想必还是不会说的。 “我的好娘娘,好小姐,莫哭,莫哭,咱们慢慢来,老奴会帮您的……” ……………………………………………………………………………………………………………… 太后娘娘回宫了,众嫔妃请安的地方就由凤栖宫变成了慈宁宫。太后娘娘【慈和】同皇后一样,也是让嫔妃三日请安一次便好。不过听说有个小答应,为了巴结太后倒是日日去慈宁宫【请安】结果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孔大嬷嬷,以打扰太后娘娘礼佛时间为名给狠狠收拾了顿,听说手段十分凶残,一时间让宫中各嫔寒颤若噤。当然以上这些对苏海棠这个一心一意猫在屋里养胎,早免了请安礼的孕妇来说,一时半会儿倒是牵扯不上什么。日子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到了六月初六,这一天是太后娘娘的诞辰。皇帝曾有意大办,太后娘娘却以不是整寿为名给制止了,最终只是在慈宁宫里开了家宴。这种场面,苏海棠便是怀孕了,也是不能不到的,否则非得顶个不孝猖狂的罪名。太后娘娘今儿穿了件簇新的大红色蝙蝠团文暗花褙子,神情严肃,一双电眼刀子样看向众人。知道的明白这是人老人家的惯常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要三堂会审那要浸猪笼的儿媳妇呢! 啊呸呸呸呸……苏海棠暗暗把那些个不恭不孝的念头一脚踢走,面上越发的谨慎平和,无它,只因为这四周眼神太过炙裂,如果视线有温度的话,那么苏海棠和林凡此时非得被烧成煤灰渣滓不可。“苏姐姐在想什么呢?”林凡见苏海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探了下身子轻声问道。所幸两人离的极近,也不怕被它人听到。 苏海棠回过神来,冲着她笑了一下。林凡的月份比自己大,估摸着再有一月就该正式进入临盆期了。她跟苏海棠不同,孕中遭了不少罪,肚子虽大,可人却瘦的厉害,一张小脸都快脱了形,似是一身精华都被吸肚中的孩子吸走了似的,看着着实可怜了些。 “还是吃什么吐什么吗?”苏海棠眉毛蹙的厉害,林凡这幅虚弱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她到底能不能挺过生产时的那一关。 “多亏姐姐送来的那些酸梅子。压下不少呕意,让我多少能吃下些。” 林凡其实说谎了,苏海棠送的东西,她一概没有往嘴里送。倒不是怀疑苏海棠会害她,只是林凡实在太看重这一胎了,容不得有半闪失。上辈子,她从生到死没有怀过一个孩子。重来一世,她步步先机,凭着对皇上的了解,获得了宠爱,率先一步在宫里站稳了脚步,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更是让她欣喜若狂,命运是可以改变的!!!从没有哪一刻,让林凡如此坚信着。 ☆、第028章 几不可见的,苏海棠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道浓浓的担忧。她自己也是孕妇,怎能看不出来林凡的不对劲儿,她就像是一张绷的极紧的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砰——的声断掉,真是让人看了就忧心。 “今日母后华诞,儿子敬母后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皇帝举起酒杯,对着上座的皇太后充满笑意的说道。 太后娘娘点了下头,严厉的脸上总算露出些笑模样:“皇帝孝心,哀家心领了。”说罢,饮下手中的果酒。 皇帝敬完,皇后紧跟而上,然后是淑妃娘娘。太后看了她一眼,不,更准确的说是看向了她身旁的小男孩,那张一向严厉的脸部线条,终于真实的软化了些:“阳儿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太后指的自然是二皇子端木子阳,他是个五六岁左右大小的孩子,因为身体不大好的原因,生母淑妃一般都把他拘在自己宫中,轻易不大再外走动。听见太后询问,二皇子站起身,腼腆一笑,扬起稚嫩的小脸道:“谢祖母关心,阳儿身体已经大好了。” 二皇子端木子阳在长相上有三分随了当今圣上,虽然身子显得纤弱,但整体上依然是个精致可爱的孩子。对于孩子,又有谁能够不爱呢?眼见太后娘娘对二皇子另眼相看,连着淑妃也受了些赞誉,众妃的眼珠子难免赤红了起来,再一看不远处大着肚子的林凡和苏海棠……那可真是刀剑戳着心肺,生生的痛啊! 顶着各种“看杀”目光,苏海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暗暗叫苦,只希望宴会早些结束,也好避了这些是非。慢慢【煎熬】中,宴会终于进入到了尾声,在众人的恭送中皇上扶着太后离开了。 “我与姐姐一道走吧,咱们正好说着话。”林凡笑着说道。 苏海棠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坐上了舆捻,四个太监齐齐发力,捻子晃都没晃就被升了起来,两个捻子并排行着也方便苏海棠和林凡说话。 “……一个劲儿的踹肚子,害的我折腾了大半夜。”月份大的,肚子里的小东西就开始不老实了,常常在妈妈肚子里拳打脚踢,弄得苏海棠【苦不堪言】。 林凡听后,明睐的眸子朝着苏海棠高高隆起的腹部看了眼,抿嘴一笑,口中打趣道:“这样看来姐姐肚子里的定是个健康有力的小皇子。” 苏海棠笑了笑,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叹息道:“对我来说,儿子还是女儿都好。”只要能健康的出生,长大,对于苏海棠来说,那就真的是够了。两人都是孕妇,自然有许多共同话题。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气氛却也自在悠闲。 黄昏的余光照耀在这长长的宫巷上洒下默默余晖,也映照出一行人的影子,就在苏海棠与林凡说着自己已在内务府看中了一个奶娘时,异变突生,一道人影以疯狂的姿态从暗中角落猛地冲了过来。 即使在后来,苏海棠仍然无法冷静的描述起那时的一切,因为太突然也太混乱了。她只感到自己乘坐的撵子猛然晃了一晃,下一刻便重重的向一侧摔去,幸是寒露机警,想也不想的猛扑过去,垫在了自家主子身下。尖叫,惊呼,厉斥,许许多多的声音交缠在了一起,然而苏海棠却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股疼痛在腹中蔓延。她脸色忽地煞白,死死抠住自己的掌心,咬牙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晕过去,惨声道:“去、去叫太医,快!!”她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疼痛中,苏海棠向着林凡看去,心中重重一沉。她看上去比自己严重多了,整个人摔在地上,似是昏了过去,下身却是见了血迹。 那冲过来导致一切的凶手,已然被宫人们七手八脚的制服,她穿着宫女的衣裳,浑身正在剧烈抽搐着,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老朽灰败的面容,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的看着鲜血不止的林凡。她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同夜枭,然后,她便死了,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周身伺候的宫人们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最后还是寒露镇定,飞快的收拾起局面。这里离【嘉禧居】最近,苏海棠和林凡被火急火燎的抬了回去,片刻后,太医院几个最好的太医也呼哧带喘的赶到。 苏海棠咬着牙,一直都没有晕过去,太医给她把了脉,然后直接从药箱内拿出只瓷瓶,嘴上道:“娘娘这是动了胎气,这是两枚保胎丸,快快给娘娘服下。” 微瑕听后飞速的拿过盏水,喂着苏海棠咽下了药丸。这保胎丸确实神奇,服下不过一会儿,她便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平静了下来,疼痛有所减缓。太医又开了张药方,莺儿急急忙忙的就去煎药了。 苏海棠靠在软枕上,脸色虽然还苍白着,不过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地上。 “凡妹妹怎么样了?”她急急问道。 微瑕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自家主子冷静一些:“太医正在看,寒露在那边盯着呐…不过情况似是不大好。”那凶手是直接冲着林凡去的,所以比起苏海棠,林凡显然承受了更大的伤害。 “皇上和皇后娘娘那边通知了吗?让御医都去凡妹妹那,务必不能让她出事。” “小主,您……” “皇上驾到——”太监的通传声打断了微瑕未出口的话,音刚落,端木殊已是大步走来,此时此刻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再不见半点温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冰冷的阴鸷。 显然是怒极也恨极了。 “你……如何了?”见苏海棠平安靠躺在床榻上,除了面色惨白些,并没有什么那些想象中的惨烈情景,端木殊紧抽在一起的心脏微微松了松。 “臣妾无碍的,皇上快去看看宁嫔,她似是不大好。”苏海棠急匆匆的说道。端木殊闻言皱了皱眉,而后转过身对着旁边的李贵低声吩咐了几句,李贵点点头,飞快的跑了。 端木殊直接坐到苏海棠的身边,脸色依然难堪的厉害,先是伸出手轻抚了下那高耸的肚子,而后才盖上了苏海棠冰凉冰凉的小手:“真的无碍?” 苏海棠眼眶骤然一红,强自压下的惊恐和担忧瞬间袭上心头。 刚刚她真的以为自己的孩子或是保不住了。 眼见苏海棠流泪,端木殊眼中飞过一抹忧心,急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太医,太医呢?还不给朕滚过来!” 那早就跪在地上的太医,立刻诚惶诚恐的叩首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为昭仪把过脉了,昭仪受了些惊吓,动了胎气。不过并不严重,吃了保胎丸,再用过两幅药,好生歇息半月,即可痊愈。” 苏海棠趴在端木殊胸膛上狠哭了一会儿,直到心中惊恐消散了些,方才擦了擦眼泪,对其道:“臣妾和肚子里面的孩子真的没事了,皇上去看看宁嫔吧,那凶手是冲着她去的,宁嫔那里肯定比臣妾这边严重。”苏海棠现在这样也下不了榻,她心里又真的很担忧林凡,忙不迭的催促着。 端木殊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却没有拒绝,只把盖在苏海棠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沉声道:“您先休息,朕一会儿再来看你。” 苏海棠擦了下通红的眼眶,轻轻的点了下头。皇帝走后不久,莺儿就端着煎熬好的汤药进来了,苏海棠不敢怠慢,全部喝了个精光。 她这边刚喝完药,那边寒露就踏进了门槛。 “凡妹妹怎么样了?”苏海棠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寒露知道自家小主忧心,忙不迭的说道:“太医给开了催产药,宁贵人正在生。” 毫无疑问,林凡这是早产了。 “小主不必如此焦虑。民家有句俗话,叫做七活八不活,宁嫔娘娘的月份也算足够的。” 运气好的话就能把孩子生下来,运气不好的话……苏海棠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已经到了。正主持着宁嫔娘娘那边的事情。”寒露低声说道:“皇上十分震怒,已经下令彻查此事。” “那个行凶的人已经查出身份了吗?” 寒露点点头,脸上流落出一股恨意,显然也是被刚才的事情给吓着了:“那人小主却也认识!”苏海棠疑惑的皱着眉头,想了一圈也没想起那个苍老怨毒的妇人是谁。 “是王雨薇,王常在。” 苏海棠顿时愕然。 ☆、第029章 王雨薇!竟然是她! 苏海棠震惊不已。 王雨薇是与她同一批选进来的宫女,在苏海棠淡薄的印象中她是个长相俏丽,但性子有些尖刻的女孩,最后的下场也很凄惨,因着“纵猫行凶”伤害到了林凡,被皇上所厌贬到了西六宫,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她竟然苍老成那副样子,也怪不得苏海棠完全没有认出来了。王雨薇因林凡被皇上所厌弃,自是心怀滔天之怨,眼见自己一日日在冷宫中备受折磨,而林凡却圣宠优渥,如今还有了皇嗣,王雨薇疯狂之下,起了鱼死网破之心也是说的通的。 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苏海棠心中翻转不休,最终却全数化为一声叹息。 【嘉禧居】花厅内,皇上与皇后娘娘并排而座,内室里许多宫女进进出出,每一次都端出来大盆的血水,让人见了便有触目惊心之感。所以伺候的宫人寒颤若噤,气氛如乌云坠顶,凝滞的厉害。 “皇上,看来宁妹妹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下来。这有臣妾照顾便是,您也累了一天,不如回去歇息吧!”皇后娘娘见皇上眉有倦色,立刻开口说道。 端木殊闻言略挥了手,示意皇后不必多言。 皇后娘娘面色僵了一下,随后便看向了室内,眼中充满了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凡发出的惨叫声从高到底,断断续续,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地,一道细弱的婴儿啼哭声响了起来。皇后娘娘脸色微变,下一刻长身而起,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悦,嘴上道:“生了,生了,宁妹妹生了。” 生的是男还是女?明黄色飞凤描边的袖口下,皇后娘娘的手指无意识的痉挛了一下。答案很快便揭晓了,接生的嬷嬷抱着只粉红色的包裹进来,身后跟着个太医,两人一块走了出来。 那嬷嬷脸上喜气洋洋,嘴上道:“启禀陛下,启禀皇后娘娘,宁嫔娘娘生了个小公主。”虽说不是皇子,但怎么也算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大元朝的长公主向来很尊贵的。 端木殊听说是个女儿,面上毫不掩饰的显出一股失望。皇后娘娘则是喜气盈盈的接过孩子,细细一看,新降生的小公主看起来不大好,小嘴儿青紫,哭的气若游丝,让人一眼就明白,这不是个健康的孩子。 “快看看咱们小公主真漂亮啊,长得多像她父皇啊!”皇后娘娘疼爱的晃了晃孩子,一副贤惠温柔的样子。 皇帝并没有抱过孩子,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把视线放在了嬷嬷身后的太医身上,微一沉吟,冷声道:“宁嫔如何了?” 太医赶紧跪在地上,恭声道:“回皇上,臣已经为宁嫔娘娘施针暂时稳定了她出血状况,只是宁嫔娘娘这回的生产已是彻底伤了身体,以后怕是_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 “生了吗?”苏海棠心急如焚的问道。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谢天谢地,苍天保佑。”苏海棠双手合十,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第二天,王雨薇害林凡一事,就已经被查的明明白白。如同苏海棠预料到的那样,王雨薇就是冲着林发报仇来的。她换上宫女的衣裳,从西六宫那边偷偷溜出来,藏在了林凡回来的必经之处,打的就是要让对方一尸两命的意图,至于苏海棠则是受了鱼池之殃,被带累了的。因着王雨薇已暴死,皇帝下旨夺了她爹湖州府尹的位置,并遣派宫人去王家申饬,整个王家此时已是一片凄风苦雨。 “我根本不相信!!!”林凡赤红着眼睛,一张秀丽的脸孔已是完全扭曲了。 云麓端着个药碗在她身边暗暗哭泣。那王雨薇撞过来时,袖子里藏了把尖刀,林凡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云棋,为主子挡了那一刀,如今已是不治而去了。 云麓与云棋一向交好,此时自是悲苦难言。 “主子……”她哭哭啼啼的说道:“太医说了您现在身子太过虚弱,要好生静养,决不能生气的啊。” 生气?林凡此时的狂怒和怨恨,又何止是生气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的。那王雨薇被她连番打压,在西六宫那边受了无数磋磨,没几个月就有了疯癫之状。林凡绝不相信这样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潜伏在自己回宫的路上,这背后若说没有人帮她,林凡打死都不会相信。 云麓被自家主子那如同厉鬼样的骇人脸色吓的厉害,心思一转,连忙叫人把小公主抱了上来,嘴上带着哭音的颤抖道:“娘娘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公主,好好保重身体啊!” 林凡看着怀中幼小纤弱的女儿,心肝立时就是一抖。万般心绪涌上心头,有欣喜,有失望,还有一种被命运钉住的阴冷感。上辈子她求子不得,这辈子她有了个亲生女儿所以欣喜。然而,她是公主不是皇子,所以林凡失望。最后,上一世时,王雨薇进宫后也得宠过一些日子,平安的在宫中活了五六年,最后被牵扯到一件阴私里,事发惶恐下自戕而死。而这辈子,林凡率先下手,从开始就把王雨薇往脚下踩,这才有王雨薇破釜沉舟的发疯报复。 一饮一啄,冥冥之中,似是有一股力量,在林凡的身后紧紧的紧紧的跟着她,看着她,也嘲讽着她。 “呜啊…”怀中小小的女娃儿发出细小的哭声,林凡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重重一抽,最终,无数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的撕心裂肺。 苏海棠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天,寒露才允许她下床。林凡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儿,整个人憔悴的厉害,看着都没了个人样。小公主的情形也不大好,日日灌着汤药吊命,看着那小人儿打落地就要受这份儿罪过,苏海棠心里就一抽一抽的难过极了。 ****************** 炎炎夏日似火烧,天气炎热的闷人。苏海棠如今已是九个多月的身孕,肚大如球,随时准备待产。寒露和微瑕看她看的厉害,无论白天黑夜,总有一个会守在她身前。这一日,她被两人扶着,在院子里头走了一圈,主仆几个正说笑时,下人来报皇上驾到—— 翠柳树下,苏海棠上身穿着鹅黄色的妆花褙子,下身穿着涤丝月牙裙,双手扶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圆软的小脸上有点红血丝,此时正对着他盈盈笑着。 “顶着太阳站在这里做什么!”端木殊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加快了一些。 苏海棠对着他笑了一下,意思意思的行了个礼,嘴上道:“天气好,晒晒太阳,人也暖呼呼的。” “傻话,也不怕中了暑气。”端木殊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的握住了她的胳膊,苏海棠也顺着他,乖乖的靠着,两人边说边往屋里走去。 “皇上今年不去行宫避暑吗?”苏海棠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皇帝已经身处冷泉宫了。 “去是要去的。”端木殊一撩下摆,坐在凉塌上道:“太后日前身有小恙,待她渐好,便要启程的。”看了苏海棠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端木殊的眉宇间划过一抹柔意。最好是等到孩子出生后再离开,这样他也能安心。 “孩子有没有闹你?”端木殊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摸上了苏海棠的大肚皮。看他那熟练的架势就知道平常没少这么做。 苏海棠闻言叹息一声,露出愁眉苦脸的神色:“怎么没有闹,天天在里头动来动去的,就是个淘气包。” “朕的小皇子自然结实有力。”端木殊嘴角一挑,带上了几分得意。 苏海棠可没他这么“自信”,觉得自己应该先打打预防针的好:“万一是个公主呢?”苏海棠说道:“若是个公主皇上是不是就不喜欢了?”她说这话是有根据的,林凡的女儿惜月公主出生后,端木殊可是不冷不热的,没见着多少宠爱欢喜的架势。 “女儿也好啊!”端木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生的女儿就像你,小小的,球球的,厉害的就像是个小老虎。”前两个她承认,可小老虎什么的是个什么鬼?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不温柔的属性。 嘟~~嘴~~吧~~~ “怎么,朕说委屈你了?”端木殊嗤笑了一下,长臂一伸慵懒的把这大肚婆抱在怀里,指尖玩弄着她的一缕头发:“朕还记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跟个包子似的,就会哭……”本来以为是个没有的泪包,没想到竟有那么大的胆子跑过来救他,该说这丫头善良,还是傻大胆呢?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苏海棠一脑袋的问号,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选秀的时候吧,怎么听端木殊的语气,似是很早以前他们就认识了? o(╯□╰)o 半晌后,苏海棠恍然大悟:黄桑这绝壁是认错人了啊! ☆、第030章 李贵躬着身站在那里,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微微眯着,时不时会偷偷看一眼自己的主子。以他伺候皇上超过十年的经验上看,皇帝陛下现在已经是杵在火山爆发的边缘了。 “里头怎么没声音了?”皇帝眉头皱的紧紧,看向紧紧关闭的产房大门然后脸色一变,喃喃道:“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皇上安心。珍昭仪吉人天相,很定会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嗣。”李贵露着笑脸赶紧安慰了一句。 皇帝却觉得这奴才说了等于没说,于是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喷了句:“废话!” 李贵嘿嘿笑了两声,心里面对里头的那位“珍昭仪”又有了个重新定位。两月前,宁嫔生产时可不见皇上有这么焦躁急切过,人家那位还是众人眼中“得宠”的呢!谁想到皇帝心里面最在意的却是里面那位透明一样的珍昭仪。 要不怎么说,帝王心思你别猜呢,一般人还真是弄不明白。 产房里面,被莫名“敬畏”了的苏海棠正在“歇气”。生孩子真真是一件体力活,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也没有这么痛过呢!抓紧时间喝了碗盐糖水,又被寒露强行喂了几口参粥,苏海棠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的对身旁的接生嬷嬷道:“来吧!咱们抓紧点时间。” 真是特别特别英勇。 接生嬷嬷:“……”。 汗水打湿了整个衣襟,嗓子也喊到嘶哑,到得后来苏海棠甚至都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浮浮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在接生嬷嬷一句大喊:“用力!!”后,苏海棠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坠落下去,刹那间,所有的痛苦全都消失不见。 “哇…哇哇……”中气十足的啼哭声响起。 苏海棠眼前一黑,晕倒前最后想的是:生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后再不要生了。 ******************************************************************************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苏海棠全身已经被打理妥当,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干净馨香的被褥中,她转过头,便看见了那一大一小。大的那个正小心嘤嘤地抱着小的,不过大约是姿势不太对的原因,小婴孩在他怀里总是时不时的扭动一下。 “皇上。”苏海棠见这人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了,不禁开口叫了一声。她也着急看孩子啊! 端木殊听见声音,一转身,看见苏海棠正盈盈的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立即浮上抹欣喜,他略带献宝似的走过来对着苏海棠道:“你醒了?快来看看我的小宝笙,真是漂亮极了。” 宝笙?苏海棠有些惊讶,皇上这么快就给孩子定了名字?她心里微微有些失望,本来她自己还准备了好几个呢!不过宝笙,也算是蛮好听的了。 宝笙,七斤六两。妥妥的大胖闺女。 抱起这个宝贝疙瘩肉,苏海棠看着女儿那胖乎乎的脸蛋,圆圆白白的小身子,眼泪再也没忍住,倏地,就那么流淌了下来。 端木殊敛了下浑身的喜色,轻轻叹息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嘉禧居】的珍昭仪生了个公主的消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飞便了整个皇宫。 太后拨弄佛珠珠儿的指尖微微顿了下,脸上浮现了抹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 凤栖宫内,皇后双目轻闭,缓缓吐出一口气。 淑妃娘娘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卷,向来淡漠的唇角微微勾勒了一下。 “是个公主?”听得下人禀告,林凡的脸上露出早有预料的神色,丝毫不见惊奇,上辈子苏海棠第一胎生的就是公主,而且是深受皇帝宠爱的宝笙长公主,也是因着这个女儿,苏海棠从不受宠的后宫嫔妃,一举翻红,在宫中站住了自己的位置。不过这一世,是她先生下了长公主,皇上他……想着这些日子,皇上少来自己这,林凡的心一揪一揪的又开始生生的疼,女儿病弱,她自己又不能再生了,若再失了皇上宠爱,林凡生生打了个冷颤,那因着自己怀孕而生起的无边妄想,被她再次深深压在了心底。 “把那件冰种的玉貔貅填进礼单中。”林凡一张脸蛋变换无穷颜色,最终却通通归于平静。罢了,无非就是忍而已,她定然是还有机会的! 生完孩子的第二天,苏海棠身下的恶露总算都流干净了。澡是不能洗的,寒露便拿着热巾给她擦身子,苏海棠总算觉得清净了些,浑身不那么难受了。 这一日,她从午睡中醒来,张开便叫了声:“寒露。”听见动静,寒露匆匆走了过来,手里还托着只红木盘子,喜气洋洋的说道:“主子醒了?正好药也煎好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柔柔眼睛,让精神清醒了些,苏海棠随口问道:“皇上已经起驾了吧。”今日便是皇帝侍奉太后去冷泉宫避暑的日子。 “巳时就启程了。”寒露捏了颗果脯塞进苏海棠的嘴巴里,笑盈盈的说道。自从苏海棠平安产女后,她和微瑕两个就一直维持着这种高兴喜悦的心情。 苏海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宝笙呢?” 寒露道:“奶娘正喂着吃奶呢。主子放心,微瑕一直盯着呢!” 正说着呢。帘子一掀,微瑕抱着孩子就脚步生风的走了进来,苏海棠一看见那粉红色银绣包裹脸上的表情立时就柔了起来。微瑕把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了自家主子,大约是刚吃饱的原因,宝笙这时还醒着,正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亲娘。 苏海棠摸了摸她光秃秃的大脑门,而后抬起头把视线放到了微瑕身后的那个妇人身上,但见这妇人三十来岁左右,面容白皙,身条颇高,穿着身苍鹭色的妆花褙子,头发挽成个平髻,上面簪了只银钗看着倒是清秀整齐。这人便是内务府拨过来的奶娘,姓岑。 “岑姑姑不必多礼。”苏海棠笑着让人起身。而后仔细询问了宝笙吃奶的状况。 那岑姑姑回道:“禀娘娘。公主一日要喂六次。半夜醒了,也是要喂一次的。除了奴婢还有两个奶娘随身伺候,奶水尽是够了的,公主胃口极好,每顿都吃的饱饱的。” 苏海棠听后更觉高兴,又细细询问了许多事情。岑姑姑俱都一一答了,苏海棠心里头满意,方才对她说道:“你要尽心伺候公主,待公主长大了,也不会忘记你今日的好处。”这便是一个许诺,只要她对公主尽心尽力,以后公主身边的嬷嬷位置,便有她一个。岑姑姑听后立即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恩。苏海棠对她点了点头,岑姑姑便满脸感恩的退了下去。 因为皇上和太后都不再宫中,宝笙的洗三是简易而办的。大约是有点补偿的意思。皇后娘娘特意下了凤旨,召了正三品国子监祭酒苏正的夫人,也就是苏海棠的亲娘进宫。天降惊喜,不过如此。苏海棠打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就杵在了极度亢奋阶段。 “娘……”苏海棠一看见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浑身的激动之情再也难以抑制,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瞬间就哭成了个泪人儿。穿着正六品宜人大妆的苏夫人心里立刻就跟针扎了似的,几部就扑到了床边,一把把女儿搂紧了怀里,连声道:“好孩子,娘的心肝肉啊!想死娘了。” 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哭哭啼啼胡言乱语了好一会儿,直到寒露看不下去了,赶紧提醒的说了句:“主子,您要保重身体啊,月子里是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 苏母听了赶紧把女儿从自己怀里捞了起来,一边抹泪一遍直点头:“她说的对。棠儿莫哭了,咱们母女两个好容易见面了,有哭的功夫不如多说些话吧!”她亲娘可真是个实用主义的人啊。苏海棠抽了下鼻头,有些委屈的想着。 “我的亲亲外孙女在哪?快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看看。”苏母特别迫不及待的说道。苏海棠冲着她抿唇笑了下,叫微瑕抱了孩子过来。小家伙正躺在大红色的包裹里,两只小拳头微微蜷缩着放在下巴处,胖胖的小脸粉嘟嘟的,正无聊的吐泡泡玩儿。 苏母抱着孩子便不撒手了,一双眼睛都是润润的,直说道:“像,真像,你刚出生时也是这个样子,小小的团团的,不过这孩子长的比你好看,应是随了皇上的。” 苏海棠:“……” 苏母从怀中拿出只黄金的长命锁片,亲手挂在了孩子的脖颈上。 “这只长命锁是你外祖母传下来的。娘小时候带过,你小时候也带过,现在给咱们小公主也带上,保佑她一辈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苏海棠听了,眼眶顿时又是一热,含泪带笑的看着他们。 见过了孩子,苏海棠拉着母亲的手,迫不及待的问起了家里情况。 “父亲身体可好?弟弟可还好?” “好好好,都好,就是惦记着你,淳哥儿开了蒙,进了家学。现在日日用功读书,听说我要进宫来,还嚷嚷着要一起过来看姐姐,看外甥女。” 苏家人口简单,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过的却是平稳安详。 ☆、第031章 说完了家里,苏母话锋一转,看着自家闺女叹息一声道:“自打你进了宫后,娘这心就始终不能安生。想着你是不是受苦了,有没有被人欺负,皇上喜不喜欢你,宫里面太复杂,你性子又绵软,娘真怕……” “娘,您看您怎么又哭上了。”苏海棠强忍着满腔辛酸,哽咽道:“女儿一切都好好的,没有人欺负我,皇上待我也很好。现在我又有了宝笙,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苏母听了连连点头,摸着女儿的脸蛋道:“好好好,只要我闺女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两人说着说着又流了一会儿泪,苏母用着巾帕擦拭了两下眼角,嘴上道:“虽说你现在有了公主,但公主毕竟是公主,不是皇子,趁着年轻赶紧再生一个,那才是你后半生的着落。” “刚才还抱着你外孙女不放呢,现在又嫌弃她不是男娃了!” “混说,我什么时候嫌弃她了!”苏母好笑的瞪了女儿一眼,拉着她的手心道:“棠儿,娘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咱们普通人家的女人没生个男孩腰杆子都不硬呢。你就不要说这皇宫深院之中了,你现在年轻,皇上许是喜欢你些,可是这宫里花红柳绿的什么没有,你能保证皇上能一直记着你,还有那三年一次的选秀,你的对手太多。与其挣着那些个不着边的宠爱,不如紧着生个男孩儿,你看那淑妃娘娘,也不过个寒门出身罢了,可是在这宫里便是皇后娘娘也要让她三分,还不是因为她生个儿子的缘故。” 眼见母亲开始叨叨叨叨地起来,苏海棠无奈的抽了下嘴角。却也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的呢?先不说这生男生女是老天注定的,单说这宫里的生存环境,想要平平安安的生下皇子,想要皇子平平安安的健康长大,谈何容易啊。 “…不为别的,等以后皇子长大了,建府了,许是还能把你接过去享享清福,总不至于这一辈子都耗在宫中。”苏母是侯府出身,她有个庶姐因为相貌清美,被选进了宫中,她在里面整整呆了一十七年。无儿无女,一辈子都冷冷清清的。苏母忘不了再次见到姐姐时的眼神,那是死寂的,绝望的,没有一丝一毫希望的眼神。姐姐的一辈子太苦了,她绝不想女儿也步入那后尘之中。 “阿娘的话,女儿都记得!”苏海棠认真的点点头。 苏母见她上心,高兴的拍了拍她的手。 母女两个似是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衷肠。苏海棠说着说着,却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娘,女儿小的时候可曾来过宫中?”她想来想去,若是皇帝没认错人,那他们两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可能就是皇宫了,她许是来过的,只是因为年两幼小,记不得罢了。 苏母听了这话楞了一下,细细想了会儿,方才说道:“是有那么一回,那时你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你外祖母想你,把你接到侯府去住些日子。恰好,赶上永和公主出嫁,京城六品以上的命妇都要进宫道贺。你淘气,缠着外祖母非要她带着你去,你祖母没办法,只能把你这小磨人精带着了。” 苏海棠皱了皱眉,细细回想了一遍,却发现自己对这件事真的完全没有一丁点印象。 “…说起来,你还在宫中走丢过。你祖母找了好长时,急的不得了。”苏母用着看顽劣小儿的目光,轻轻谴责了自家不省心的闺女:“不用想了,我约么你是想不起来的。从宫里回来的当天,就着了凉,整整发了一夜的高烧,醒过来后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可是把为娘吓了个半死。”听到这,苏海棠已经完全确认自己与皇帝的“纠葛”怕就出现在这段忘记的空白处了。可是那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海棠皱着眉头,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苏海棠摇了摇头,笑了下,迅速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时间一旦充满了温馨,快乐,充足等字样,那么它过去的速度似乎总是比平常快的。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就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苏母不得不离开了。苏海棠泪眼蒙蒙,依依不舍的拽着母亲的袖口。“好孩子,一定要好好的。要是遇见什么委屈,难碍了,就想想爹娘,想象宝笙,这个世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咱们家海棠是最坚强的,对不对?” 苏海棠呜咽的点了点头,大叫道:“爹和娘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万不要为女儿忧心。” 母女两个紧紧抱了一下,苏母咬了咬嘴唇,率先推开了女儿,低头郑重其事的行礼道:“臣妇这就是告辞了,娘娘…娘娘保重。”说罢,踉跄的转身而去。苏海棠见母亲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身子一软,整个人趴在引枕上嚎啕大哭。 ******************************************************************************* 时处盛夏天气格外炎热,这让正处于坐月子阶段的苏海棠感到分外难受。屋子里连开窗都不敢,更不用说是放冰盆了,冰食凉食一概都不能吃,连盐都没放的猪脚面线却要每天一碗,苏海棠觉得自己的*和精神遭到了严重摧残。唯一能够勉强安慰她心灵的就是每日哄宝笙的时间了,苏海棠第一次当娘,自然觉得女儿的一切都非常稀奇,孩子眨眼睛了,打哈欠了,张嘴笑了,每一个动作常常都能引来苏海棠的惊呼。 这个阶段的小婴孩儿,大都是凭借气味来感知周围的一切,苏海棠现在正浑身充满了奶腥味儿,两人又是亲母女,所以宝笙也就格外喜欢阿娘。每次苏海棠抱她的时候都好乖好乖的,很少哭闹。一日日的熬着,盼着。总算,苏海棠的月子坐满了二十八天。当她坐在泛着海棠花香味的浴桶中时,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微瑕嘴角抽搐的看着几乎快把自己搓下三层皮的主子,心疼的一个劲叫:“轻些,轻些啊,主子,这都红成什么样了,快住了手啊!”苏海棠不理她,十分快乐开心的继续搓泥巴~~~~整整换了三通浴水,苏海棠终于【重获新生。】 淡紫色的儒袖上衣,□□的月华裙,苏海棠看着镜中自己明显胖了许多的腰身,重重叹了口气,对着身旁忙着为她梳妆打扮的寒露抱怨道:“整整补了一个月,都快把我补成猪了。” “女人生产最是伤元气了,小主怎么能不好好补补?”寒露知道自家主子在烦恼什么,立刻笑着说道:“您也不必烦忧。奴婢这里有一套瘦身的手法,最适女子生产后所用,主子好好学了,保证不用多久就又能变成纤腰袅袅了。” 苏海棠听了果然眉开眼笑,大赞寒露“知识渊博。”说说笑笑的间,整个行头便打理利索,今儿是她出月子后第一次向皇后娘娘请安,也是一个信号,代表她苏海棠要重新“回归。”了。岑嬷嬷抱着宝笙过来,苏海棠摸了摸女儿软乎乎的小脸,又嘱咐了几句,嘉禧居的一干人等便向着凤栖宫而去。她抵达时候,内殿里已是座了不少人。 “臣妾/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好妹妹,可是许久没有见着你了,快快起来!”皇后娘娘端庄柔和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那是宝笙公主吧,快抱过来,让本宫看看。”岑嬷嬷看了苏海棠一眼,然后乖顺的从地上起来,把怀里的孩子亲手放进了皇后娘娘怀里,宝笙长的好看,小脸又白又圆,眼睛又黑又量,笑的时候左颊边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真真是软萌可爱的很。”皇后娘娘抱着怀里热乎乎的小东西,心里面难以自制的升起一抹羡慕,她想着,这若是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呦,咱们小公主还有对元宝耳朵呢!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皇后娘娘左手边坐着的端嫔抻着脖子看了眼宝笙,立即笑着说道。能在后宫里混的人哪个都不傻,二公主刚一落地,皇上就给赐了宝笙二字,生完后,皇上对嘉禧居的赏赐就流水般涌入,什么流落绸缎,什么珠宝瓷器,不要钱一样的往那搬,这要再看不出来皇上对小女儿的喜欢,宫里女人的眼睛就算是都瞎了。宠爱能引起妒忌,但用好了,也能让人忌惮。所以现在众人无论是对宝笙,还是对苏海棠都客气了不少。 二公主样貌精致美丽,长大后不知要倾倒多少儿郎。 二公主双眼清亮,日后定会机灵聪明。还有什么,二公主面相极好,一生都会发福大贵是真正的福慧双全。众人的打趣恭维之话不要钱的砸了下来,苏海棠虽知道这些不过是都是些面子糊弄话而已,然后好话谁会嫌多呢,是以做出副满足样,凭着她们说罢了! 屋子里热闹了好一会儿,皇后娘娘方才用一种突然响起什么的语气道:“对了,还有一事要和你说。” ☆、第032章 “你那居所面积太小。也配不上公主的身份,本宫便做主把漪萱殿拨给你住。” 苏海棠闻言一愣。在后宫里面能够住上“殿”的一般都是嫔位以上的宫妃。那漪萱殿又是所正殿,凭苏海棠现在的身份,住进去是有些越矩的。更何况同是生了女儿的,林凡还是嫔位,她都没有搬呢。皇后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眼见苏海棠傻了似的“怔”在那里,皇后娘娘端和一笑,大有深意的说了句:“妹妹安心,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一语落,屋内的气氛霎时又是一个凝滞,众人的眼神刀子样歘歘彪在苏海棠身上,各个写满了“嫉妒”二字。 话都说到这了,再不谢恩,便是苏海棠不识抬举了。 “谢陛下隆恩,谢皇后娘娘垂爱。”苏海棠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叩首道。 皇后娘娘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下怀中幼儿奶白色的圆下巴,满意的笑了笑。 “你看皇后这是何意?”苏海棠轻声问道。 寒露走在她身边,轻轻扶着她,嘴上道:“您和宁嫔娘娘交好的事情,可是宫里尽知的。” 两人交好,情同姐妹,现在又双双为皇上诞下公主,皇后娘娘是感觉到威胁了吧。 捧一个,压一个,这是挑唆关系的不二法门。苏海棠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脸上表情淡淡的,没有人知道她在想着什么。既然要搬家,东西什么的便要尽快收拾了,安得海领着自己的徒弟小越子,开始屁颠屁颠的指挥起来,三天之后,苏海棠告别住了两年的【嘉禧居】正式搬进了【漪萱殿】中。【漪萱殿】的占地面积十分巨大。除了正殿外,还有两个侧殿,三个配殿,不过现在都无人居住。这里原来是先帝的一位宠妃居住之地,后来那位宠妃没了,【漪萱殿】便被封了,直到苏海棠住进来为止。 内务府早就派人把这里打扫的纤尘不染,苏海棠带着宝笙挨处看过,总算把自己的新家摸索了一遍。【漪 宣殿】最大的好处就是有自己的一所小厨房,里面锅碗瓢盆俱有,苏海棠见猎心喜,几乎都忍不住要亲自下厨,做些什么好吃的东西出来才好。一路行来,她心下满意至极。进了内殿,苏海棠把宝笙放躺在床上,自己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寒露走过来,递了盏香茶给她,笑着说道:“安德海说了,等过两日就把嘉禧居后面的那两颗石榴树挖出来,移种在院子里,也牵驾秋千出来,好让主子坐着玩。” 苏海棠点了下头,道了声:“好主意。” 她可没忘刚进宫时,寒露跟她说的,石榴树有多子多福之意。这不两年下来,真的让她有了一个宝笙,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苏海棠觉得把石榴树一同挖过来的主意,真是棒棒的哒~~~~一番安顿自不必多说,三日后,苏海棠抱着宝笙去林凡那里串门。自从出了“那事”林凡的身体还有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除了她自身的身体原因,更多的是忧心早产出来的大公主,惜月身体十分羸弱,平日总是喝着汤药,和二皇子一样,都是典型的病弱孩童。 “姐姐来了!”远远地,林凡就站在门口,见苏海棠进来,秀美的脸上立刻挂出柔和的笑容。她伸出胳膊,十分自然的从岑嬷嬷手中接过宝笙,低下头,亲腻的吻了下宝笙的额头,口中哄道:“咱们的小公主又长了了一些,真是越来越美了。” 苏海棠见林凡对自己一日往常般亲密,心里骤然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自在多了:“惜月呢?我可是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了,想死了。” “姐姐自己有女儿,怎地来想我地?真真是太过贪心。” 苏海棠见她打趣自己,立刻连连摇头,笑眯了一双大眼。 两人进得内室,纷纷落榻。林凡吩咐身边的宫女却把大公主抱过来,果不出片刻,苏海棠就瞧见了被鹅黄色绣百灵鸟包裹住的小娃娃,这娃娃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瘦弱,病怏怏的,并不健康。 “惜月的身体怎么样了?我看着倒是比刚出生时好多了。”这倒是真的,惜月刚落地时,就是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苏海棠甚至以为这孩子活不过几日的。 “好多了,只是汤药还不能停。太医说,再过个半年,待到来年开春。惜月的身子才能慢慢调理过来。” 林凡看了看黄瘦的女儿,又看了看白胖胖的宝笙,心里面不禁涌上一*的难受,对那个害了自己的贱人,更是恨到了骨缝深处。两人说了会儿孩子,苏海棠便直接把话题扯在了自己“搬家”一事上,并且直言不讳的把皇后可能要挑唆两人关系的怀疑说了出来。林凡听后却露出浑不在意的表情,好笑的说道:“姐姐放心,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凡儿怎么可能会上当。” 林凡可是从“上辈子”过来的,她深切知道,苏海棠后来可是生了个皇子的,而且那皇子极得皇帝喜爱,这大元朝下一任帝王九成九就是那位了。母凭子贵,这也是林凡打从一开始就有意与苏海棠交好的原因,她的身体是不能再怀孩子了,她必须要为自己和惜月找一个厚实的靠山,所以又怎么会因为这些“琐事”而坏了和对方的关系。苏海棠见听林凡这样一说,心里面吊着的那口气骤然一松,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仅有的朋友。 “柳昭仪这次又随了圣驾。”林凡挑了下眉头,颇为不怀好意的说了句:“但愿这次她不会再掉进水里。”苏海棠噗嗤一笑,心里却升起一股恍然。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伴驾的三人,一个生下了公主,一个今年又去了,还有一个则是不声不响的消失在后宫之中。 “听说此次前往行宫,皇上特意点了太后娘娘的娘家随行。”林凡微眯了下眼睛,十分有深意的说道:“单家这代的小姐,听说是个极俊的美人呢!” 苏海棠看了她一眼,疑惑的说道:“妹妹耳报通灵,对这些事情知道的真多。” 林凡的嘴角霎时僵硬了下,垂着眼睑道:“不过都是听底下宫人们瞎传的罢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海棠淡淡笑了笑,也没往下追问,她一直都知道林凡是个有很多想法,也有很多秘密的人。在穆泽堂留了用了午饭后,苏海棠见宝笙开始困觉,便带着孩子告辞回去了。 这一日,雨后初晴,苏海棠倦怠了抻个懒腰。忽地,感觉头皮疼痛,转过来一看却是宝笙这个小调皮,正蜷着小手,抓着亲娘的头发玩儿。苏海棠皱着眉,小心的从娃娃手中解救出自己的秀发,没得玩,宝笙不愿意了,嘴巴开始嘟嘟起来,气呼呼的样子。 苏海棠点了点她的鼻头,嗔了声:“小牛脾气。” 宝笙抗议的啊呜两声。 苏海棠没管她,自行起了身。寒露听见动静走进来,她手里端着只粉瓷的晶盘,上面隔着七八瓣儿切好的黄皮瓜。见苏海棠已经醒了便道:“这瓜是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正凉爽,主子要不要用一块。” 苏海棠摆了下手,示意自己现在没什么胃口。寒露便把晶盘放到漆桌上,走到一旁拿了只小巧的双面鼓在宝笙上方处来回摇着,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引得宝笙咯咯大笑。苏海棠抿唇笑了下,然后,抽出漆桌底下的针线篓子,捻上针线,便做起了活计。” 寒露奇怪道:“小主这是在做什么?”宝笙公主的小衣裳,小裤子,一早就做出了许多套,穿都穿不过来了,全压在了藤箱底下。 “没,随便做着的!”其实他是想给端木殊做双鞋子出来,她去年送的是香囊,今年便想要送鞋子。 想起生辰,苏海棠便想起了那夜大河之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不知道今年他会不会又把哪个女孩儿带过去。苏海棠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了。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就在苏海棠暗戳的想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心事时,冷泉宫中的皇帝陛下却并没有人像某人以为的那样,沉浸在温柔窝里,一封八百里加急,被送到了大元朝皇帝陛下的手中。元,昭武,十四年。羯奴左谷稚王突袭邻城云州,云州总兵宣门侯温熙勇率兵抵抗,不敌,战死。云州城破,举朝震惊。 皇帝当即回转京城,战争的乌云开始在上京的天空盘旋。 【羯奴】对于苏海棠来说这两个字并不陌生,大元朝近三十年左右的历史记录中,有许多都提起了个如豺狼般贪婪,如蝎子般很毒的部族。与耕牧为主的大元不同,羯奴是个游牧民族,他们生性狡诈,不通教化,是一群没有人“礼”的野蛮之人。然而就是这么一群没有礼的野蛮之人,却在先帝朝时屡屡犯边,把偌大一个朝廷欺负到了没脾气。 ☆、第033章 御书房。 端木殊坐在龙案后面,修长的食指十分有规律的轻敲着桌面,他神色淡淡,然而心里却早就充满了浓烈的不耐。看着眼前几乎吵成一团的朝廷重臣,一抹淡淡的煞气浮现在瞳孔之中:“众爱卿可是商量出对策了?”端木殊面无表情的冷声道:“边关告急,云州百姓正杵在水生火热之中,尔等不思退敌之策,反而在这里扯皮,如此无能,朕要你们何用!” 底下站着的六位大臣立即诚惶诚恐的跪地叩首道:“臣等万死,皇上恕罪!” 端木殊冷哼一声,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大元立朝如今也有一百二十年,历经六代帝王,端木殊的祖父仁显皇帝,是个十分奇葩的人物,他一生痴迷于炼丹寻仙之事,几乎不过问朝政。大元朝的国力也是由那时起开始由盛转衰,后仁显皇帝因服用铅丸银汞早早离世,传位于先帝,这位帝王总算不再痴迷与岐黄之术了,然而他的性子像才子文人多过帝王,喜欢的是吟诗作画,抚琴吹箫,在后宫厮磨的时间要远远多于看奏折的时间,是以,元朝的国力依旧在缓缓衰退。现如今,端木殊成了大元朝的皇帝,他意志坚定性格果敢,于政事上重用贤臣,打压世家,支持变法。十几年下来,果然大有成就,然而中兴之事,非是一蹴而就,如今大元朝北有羯奴西有草原汗部,均为本朝心头之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端木殊面如冠玉心思却诡秘难测。是个瑕疵必报,半点不肯吃亏的主,烈性如他,怎肯被人如此欺负?那必将是要掀起血海风波。 眼见皇帝面沉如水,底下跪着的一人,赶紧向前蹭了两下。开口道:“陛下,羯奴犯我边关,掳我百姓,实在是十恶不赦罄竹难书,臣恳请陛下立即派大军前往,剿灭这些番邦野人,以正我朝威严” “吕尚书说的倒是轻巧。”有红棠老者,闻言立即冷笑一声,不屑道:“羯奴擅马,来去如风。如今云州已破,他们大肆劫掠一番后,定会逃走。等你的大军到了,这帮羯奴早就不知道钻进哪个沙丘子里头了。” “那依陈阁老的意思,咱们就什么都不做任那些个野人白白欺辱。陈阁老倒是好心胸,任着别人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也不敢哼一声。” “放屁!国起刀兵起是小事,自然是要在三思量。不说其他,单说这粮草一事,不知户部能拿出多少?” 本来跪在那装死的户部尚书,眼见火把烧到自己头上,眼皮子一番,立刻露出副苦大仇深样,一会儿黄河决堤户部拨了多少多少银子过去,一会儿哪哪暴雪,户部补了多少多少粮食赈灾,反正就是一个意思,户部腰包不丰啊!端木殊冷着眼看这帮大臣在底下扯皮,淡漠的唇角掀起抹冷笑。心里极清楚这帮家伙在打的什么主意,羯奴来犯,朝廷自然要派兵前往。然而,谁来当主帅,朝臣自有不同意见,以世家勋爵为首的老派,以寒门子弟为首支持变法的新派,两派都想争这个差事,互不相让下,再朝堂上争了个不可开交。 “皇上,臣以为熊敝履将军乃是大才,堪为此任。”吕尚书一脸忧国忧民状。 陈阁老立刻嗤笑一声:“熊将军都七十二了,怕是连马都上不去了。” “谬论,熊将军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正是老当力壮的时候,怎就当不得此任?” 那吕尚书也不理他直接对皇帝稽首道:“陛下,臣推荐石柱侯赵虎贲。” “陛下不可——” “陛下——” 看着底下乱糟糟的一团,端木殊笑了。然后他说道:“既然各位爱卿对主帅人选不能形成个统一意见,那么就听听朕的意思,威武将军许长青,练兵有速,于战阵上颇有心得,此次就命他率领十万大军,前去剿灭羯奴部族,尔等以为如何啊?”众人听了心里一个机灵,谁不知道那许长青出身金吾卫,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 “臣以为可!”那中间派的王阁老立刻一脸信任的附议道。 众人在心底齐齐骂了句就知道拍皇上马屁。然而,现实是:朝廷日久安宁,武将里头没几个能真刀真枪的上场,正是老的老,少的少,青黄不接的关头。那许长青曾经率军剿过匪,身上到底是有军功的。这般挑来挑起却也似乎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绝对不希望对头领了这份差事。 于是,只得同意了。 ……………………………………………………………………………………………………………… 大军开拨的半月后,凤栖宫中,众妃照常来向皇后娘娘问安。皇后娘娘叫起后说道:“朝廷将士在外奋勇杀敌,咱们后宫女人也要为国家尽一份心力,本宫决定从今日起后宫诸人月例减半,并且捐出五百两纹银以示心意。”底下众人听了不管心里怎么想,说出来的话都是皇后娘娘仁德关爱百姓,母仪天下云云。淑妃不紧不慢的表示自己也捐四百两银子,底下的人见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纷纷的开始“解囊相助”苏海棠和林凡各捐了三百两出来,柳依依也捐了三百两,她脸色不大好,心里直呼:“晦气!”好容易磨的皇上今年也带自己去行宫,谁想没有多长日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后。后宫诸妃共筹了两千多俩银子出来,朝廷上下得闻后,都夸赞皇后贤德,让皇后的声望硬是提高了三分。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最在意的就是自个的名声。”林凡夹起一颗酒酿圆子,脸上露出了不屑的冷笑,哼了声:“沽名钓誉!” 苏海棠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妹妹对皇后娘娘似有很大看法,可是她曾做过什么?” 林凡闻言,眉宇间猛然漾起一抹阴沉,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情,看着直视着苏海棠道:“既然姐姐问了,我也不瞒你。我怀疑…我早产那事有皇后娘娘的手笔在后头。” 苏海棠闻言大惊,脸上瞬间变幻无穷:“你是说,是皇后娘娘指示王雨薇……可是有什么证据?” 林凡沉默一会儿,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怀疑皇后。在上辈子时,林凡为了上位获宠,万般无奈下投了皇后娘娘那边,成为了她暗地里的一颗爪牙,是以她对皇后的了解比其他人要深刻的多的多。在她眼里,皇后就是一个外表端庄贤惠,内里面却被嫉妒的毒汁浸泡的发水的毒物。她最看中的永远只有两样,一是自己皇后的位置,二是自己贤良的名声。她因为自己没有孩子的原因,就极其妒忌那些有孩子的嫔妃,上辈子时,就有不少嫔妃遭了暗手,不仅没生下孩子反而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王雨薇那事,林凡是绝不相信凭她自己就可以做到的,所以一遭了害,林凡第一就个怀疑的苗头对向了皇后。林凡也不说自己为何会怀疑皇后,反而直接问道:“这么多年了,宫里就只有二皇子一个孩子,姐姐就不觉得奇怪?” 苏海棠一愣,然后,深深的打了个寒蝉。若是真如林凡所说的这样,那皇后娘娘可就太可怕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还是小心着那人些吧!” 苏海棠怔然半晌,最终轻轻一叹。 外面虽然在打仗,但是宫里面的日子却还是如往常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满月酒后,宝笙公主的体重增长了许多,五官也张开了,长相上她随了自己的父皇,这让苏海棠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承认自己一个女人居然没有男人好看有些丢脸,但还是难以自制的升起一股:幸好像她爹,我家宝笙长大后一定美哒哒,这可真是太好了丫(*^__^*)~~~~~的感动。 “宝笙,宝笙,看这里!!”苏海棠半个身子趴在摇车上,对着里面的小人笑眯眯的摇着手里的牛皮小鼓。小鼓发出的咚咚声,引得宝笙瞪圆了一双大眼睛。” “宝笙,宝笙。”苏海棠一个劲儿的叫着。小宝宝现在已经对宝笙这两个字很熟悉了额,知道是在叫自己。所以在苏海棠含笑的目光下,毅然的抬起两只嫩嫩爪爪,一个劲儿的向上勾着。只可惜,小胳膊还没白萝卜长,坏心的娘又一个劲儿的逗她,于是宝笙果断的急眼了!扯着小嗓子,开始大哭起来~~~ “娘娘……”一直在旁边欢乐围观的寒露,立刻出声阻止道:“快别逗公主了。” “没事儿,这丫头,是吓唬咱们的。你看,这胖脸蛋上哪有什么眼泪,全是在干嚎!” 果不其然,小丫头完全是干打雷不下雨,胖脸憋了个通红,爪爪却不忘朝上方勾着。 苏海棠正逗孩子逗的高兴,微瑕脚步轻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苏海棠一行礼,嘴上道:“主子。柳昭仪被皇上惩罚了。”看起来很有几分幸灾乐祸。 苏海棠一愣,摇晃着皮鼓的手也停了下来,好奇道:“怎么回事?” ☆、第034章 柳依依的所作所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自作自受】。 “思音藏心不奢言,盼恋辗转几难眠……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微瑕高抬着眼角,眉宇间满满的都是鄙夷与幸灾乐祸:“柳昭仪借着给皇上送吃食的机会,夹带了这些淫词艳语进去,皇上见了,立时就是大怒,柳昭仪被罚跪在养心殿外,直到晕过去,才被人给抬走了。” 苏海棠听到这里,狠狠抽搐了下嘴角,她真心觉得这个柳依依的脑袋大约是臭掉了。 自从皇帝于行宫回转后,全副心神便都投在了前方的战事上,再不曾踏入后宫一步。在平时,对于一些比较受宠的妃子,是可以派人往养心殿送些吃食的,当然能不能进皇帝的嘴另说,总归是一片心意,这事柳依依平日也没少做,只是这一次却触了霉头,她在送去的东西里面,夹带了张薄如禅意的绢丝,上面还亲手秀了好多句想念思恋的情话。这在往常,也不过是的得宠的妃嫔在向皇帝使手段邀宠爱罢了,然而,现在的情况是:皇帝正在为前方的战事劳心劳力,夜不能寐,柳依依一届妃嫔不知安分守己,体贴圣上,却使了这等手段谄媚惑主,这简直就是不知廉耻,道德败坏了。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听了全过程的苏海棠也不禁露出个不可思议的嘴脸,啧啧有声道:“平日看上去是个挺聪明的人啊,怎么会犯这种糊涂。” 一旁的寒露听了,抿了下嘴唇,低声说了句:“大约是昭仪娘娘对自己太有自信了吧!”太自信自己与皇上的“感情\',太自信自己在皇上心里是与众不同的,于是,才脑袋发热做出这种没深没浅的事情。 “听说太后娘娘闻言后也是怒了。”微瑕眼波流转的轻笑道:“已经是遣了慈宁宫的两个管教嬷嬷过去,说是要好好教导教导柳昭仪。”柳依依素来已饱读诗书的温婉才女形象出现,是个很重视脸面的人,今儿却被宫中两位大老连番打脸,想必此时定是怄的吐血了。 苏海棠微微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把摇车中的宝笙抱起来,点了点她白嫩嫩的小鼻子道:“咱们宝笙长大好可是别当才女,当个威风凛凛的谁都不敢欺负的公主,好不好?”宝笙眨巴眨巴眼睛,傻乎乎的吐出一个唾沫泡泡,看起来特别特别天真无邪。此时此刻,苏海棠完全不知道,在十几年后,她的“心愿”真的完全达成了,宝笙公主的不学无术如她的美貌一样,传遍京城上下。 因着柳依依这事,后宫里面一下子消停不少。便是相互串门的都少了,人人都打扮的简单肃静,安安生生的窝子自己屋里,就怕被谁逮住小辫子倒霉。这样的日子一直从月初维持到了月末,直到一封捷报传进京城。靖北大将军许长青率军大破羯奴突恶部,杀敌两千,活捉突恶部首领之子,俘虏敌人八百,牛羊若干。喜讯一经传来,整个朝廷都沸腾了,那片积压在京城上空的阴云终于缓缓消退了。皇帝陛下英明身为,大元儿郎旗开得胜,云州大仇得报,又是一片国泰民安,甚好,甚好啊!京城百姓人人额手称庆,便是后宫深处,各色佳丽们也笑眯了一双眼睛,太好了!终于又能见到皇桑了。 “谢天谢地!”听到大捷的消息后,苏海棠也不禁双手合十,感谢起了满天神佛。喜不自胜的对着底下吩咐道:“今儿晚上每人多加一道菜。”底下人的自是兴高采烈的连连谢恩。然而出乎于后宫女人们意料的是,纵然捷报传来,但皇帝陛下似是也没有放下国事,重合温柔乡的意思,依然孤军奋战在奏折的海洋中。苏海棠除了暗地里暗不咸不淡的感叹了两句,这年头做皇上也不容易啊之类的闲话,依旧每天活得滋润无比。 ****************************************************************************** 这一日,风和日丽,皇后娘娘给各宫下了帖子,邀“姐妹”们一起到御花园中“赏菊。”苏海棠不怎么喜欢这种集体活动,说她是被害妄想症也好,反正她总觉得,每一次这些女人聚在一起,都会弄出些幺蛾子,当然,就算没出什么“事情”但是,一番争风吃醋,拌嘴攀比什么的,那时决计少不了的,更何况帖子上还特意标明,邀“宝笙”公主一块去呢。 苏海棠带着宝笙抵达御花园中的“聆菊亭”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她的到来也引来许多瞩目,苏海棠按着各自级别,或是问礼,或者被别人问礼,今儿她穿了身淡青色的窄袖小衣,下身是条棉织的印花裙,外面罩着件水色的对襟长衫,头发是略带懒散感的堕马髻,画了淡淡的妆容,看上去气色极好。众人见她面容清新,举止有度,丝毫没有生了公主的骄傲跋扈,与过去一样笑盈盈的,十分好说话的样子,心里边的那股子嫉气,也不约而同的降低了些。 罢了!不过是运气好,生了孩子而已,左右是个女孩,成不了什么气候。 各种心思在众人心中波澜流转,苏海棠却全然不理,只抱了咿咿呀呀的宝笙在怀,指着附近一盆金铭菊,逗弄孩子说着玩笑话,不多时林凡也来,只是没带孩子。“昨儿夜里着了凉,今儿早上就有些发热。”林凡眼下带着些青乌,看起来很是憔悴。惜月公主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不断,众人基本上也已经习以为常了,遂也并不多奇怪。 女人在一起,免不了谈论些脂粉,养生,首饰之类的,苏海棠也不是个曲高寡和的,人家说什么时也会恰到好处的插上两句嘴,也有那好稀罕孩子的,想要过来看一看,苏海棠也不防着,当着面,大大方方的把宝笙往人怀里一塞,常常惹来许多赞美感谢之词,所以当皇后娘娘珊珊而来时,看见的就是一亭子和和乐乐的美人们。 “说什么那么高兴,本宫离着老远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的笑声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跪在地上请安,皇后娘娘笑着叫了起,苏海棠站起后打眼一扫,便见皇后娘娘左边跟着端嫔,右边跟着个没见过的少女,三人前后脚的走了进来。“这位是单家嫡出的小姐,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单雪姑娘。”皇后娘娘牵了下身旁姑娘的手,特别亲切的为大家介绍道。这姑娘却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附了下身子中气十足的说道:“雪儿见过各位贵主。”太后的侄女~~~~众人心里立时就是一个机灵,但见这位单雪姑娘,身条高瘦,长的是三分俏丽,七分英气,在一群娇弱清丽的莺莺燕燕中,倒也别有一番致丽。 不期然的,苏海棠想起了林凡说的那番话,于是就往旁边看了一眼,林凡却是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双眼正看向了上面的单雪,慢慢的,脸上就浮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表情,似回忆,似愤怒,但最终却都化为一股浓浓的嘲讽。 苏海棠皱了皱眉,看了看单雪,又看了看单雪身边的皇后。 “这是宝笙吧,皇娘抱抱哦,似是又沉了些呢!”众人欢欢喜喜的说了会儿话,皇后娘娘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放在了在场唯一的肉团子身上。今儿的宝笙穿了身湖蓝色的绸衣,浅绿色的葫芦形开裆裤,露出少许雪白色的小屁屁,皇后娘娘抱着她晃了晃,宝笙也不怕生,睁着双大眼睛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单雪见状,心里微微一动。目光在孩子身上扫过后,轻巧的落在了孩子的生母身上。她早就听说过,皇帝表哥特别喜欢这个珍昭仪所生的公主,是以对其母亲,自然也格外关注了些。单雪是存了心思的,她知道家里人特别希望自己进宫成为嫔妃,而她自己也是愿意的,她小的时候就见过皇帝表哥,早就对其芳心暗倾,只是她那个太后姑母,也不知到底怎么想的,不说给自己撑腰,反而坚决反对。单雪的父母可是废了老大劲儿,又是商量又是哀求的想尽办法,才让单雪以陪伴太后为名暂留宫中,就是想让单雪自己争气,多多接近皇上,好达成目的,单雪自然也就格外珍惜这次机会。 “公主殿下真是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单雪微微眯了下眼睛,笑的格外爽朗可爱,只见她从腕上退下只翠绿色的镯子,笑着递给了苏海棠:“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送的,这只冰水玉镯是祖父他老人家当年破夜澜国时得的,不算多珍贵,却有几分稀奇,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嫌弃才是。”在座的也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一眼就看明白了那镯子的品质,绝对是个珍宝老物,没个百年底蕴的人家,休想拿的出来。苏海棠自然起身推拒,然而单雪直意要送,苏海棠推诿几轮,直到皇后娘娘也发话让她替宝笙收着,她也只能含着笑容“感激”的收下了。 ☆、第035章 深秋时节,菊花开得正盛。苏海棠抱着宝笙在一株黄金盏身前站定,宝笙淘气,窝在她怀里也不老实,频频探出小身子要去勾那硕大的花蓬。林凡站在她身边面色柔和,眼神却微眯着,看向不远处的单雪。苏海棠见状,以为她心中生醋,不禁劝说道:“她便是要进宫也是明年选秀的时节你何必现在就开始在意。”林凡听后,微怔了一下,心知苏海棠是误会了。她之所会如此在意单雪,是因为想到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上辈子,单雪一进宫就被封了德妃。她有长相,有家世最重要她还是太后的侄女,是以皇上对她却也大肆宠爱了一番,宠深,则骄纵,单雪气焰越高,后来竟渐渐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两人明争暗斗了好久,皇后终是对这个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家世的单德妃起了杀心,而林凡自己也在皇后的指示下,做了害死德妃的帮凶。这是林凡第一次害死人,怎么不让她记忆深刻。看着不远处与皇后笑意嫣嫣,轻声细语,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单雪,林凡很难不产生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姐姐不生气吗?”林凡转过身来,细细打量着苏海棠,轻声问道:“姐姐不嫉妒吗?” “那重要吗?”苏海棠轻轻拍了宝笙的肉爪爪,不让她去祸害人家开得正好的花朵而后抬起头,直视着林凡道:“我娘常跟我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不是你生气或是妒忌就能得到的,与其总是想一些不找边际的事情,不如安守本心,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日,妹妹以为我说的如何?”林凡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而后低笑了一声,转开视线道:“姐姐境界高,妹妹这等俗人,自是比不得的”。如你这般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又怎能体会到失败者的下场?林凡冷冷的想到: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 小孩子的精神头到底不济事,待苏海棠从御花园中回来时宝笙已经在摇车中呼呼大睡了,苏海棠把孩子放在床上,脱了她的小衣小裤光溜溜的塞进被子中,然后才自去洗漱,逛了半天,她也累了,见女儿睡的香甜,也忍不住犯困,便上了床挨着女儿肉呼呼的小身子,睡去了。这一睡便睡到了天色大黑,迷迷蒙蒙的还未睁眼,手就下意思的去摸孩子,谁想竟是抹空了。苏海棠一愣,迷糊的想着,宝笙这是抱去喝奶了?事实证明,她猜错了,因为几乎在下一秒,她就在不远处的暖塌上看见了正顽的开心的一小只,而哄着她的则是许久未见的皇帝陛下。 “皇上……”苏海棠惊讶的声音骤然响起,端木殊随即望了来,只见那刚醒来的女子,头发微乱,脸蛋发红,嘴角边似乎还有一道细细的银线,她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相信,所以举着自己的拳头狠狠按了按眼睛,这女人还是这么傻乎乎的,端木殊心情很好的想到。苏海棠看着许久未见的皇帝陛下,激动的心情还未生出,先羞渐了起来,呜呜…天色没黑就钻被窝睡觉什么的,好像十分不雅啊。 迅速起身,披衣,提鞋,想了想又把厚实的棉张放下。苏海棠快步来到暖榻边,对端木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宝笙的衣裳是您给穿的?”她呵呵一笑:“……给您闺女穿反了。” 端木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不想跟她说话了呢。 端木殊消瘦了。苏海棠看着那张虽然依旧俊美,但两颊却凹下去不少,眉宇间也有着淡淡的倦色的男人,心里忽忽的划过抹微疼,这个男人在这段时间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今儿晚上,我让人做了老鸭粉丝汤。”苏海棠递给他盏香茗而后轻笑着说道:“是南边传过来的做法,煲出来的粉丝汤别样鲜美,皇上也留下用些吧,正好,也多陪陪宝笙。”宝笙听见自己的名字了,也特别给面子的啊啊——了两声,肉呼呼的小拳头还对着她亲爹一攥一攥的。 端木殊看了苏海棠一眼,没吱声,于是苏海棠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皇帝陛下大驾光临,很快的整个【漪萱殿】都热闹了起来,似乎便是连挂在檐角下的大红灯笼都比往日要亮了三分。寒露迅速过来摆桌,微瑕领着莺儿拎着大食盒走了进来,一大蛊滚烫的老鸭粉丝汤,一碟蒜蓉茄子,一碟撒了芝麻的炸椒段,一碟白灼木耳,一碟醉虾,另外还有十张摊的金黄的鸡蛋饼。鸭血嫩红,吃在嘴里立时就有一种滑嫩的满足感 熬成粉白的汤汁上飘着三三两的葱末,看上去就引人食欲,更不用说粉丝本身的味道了。端木殊今日的胃口极好,那一大蛊粉丝汤几乎都被他给喝了,另外还有小半碟辣椒段,苏海棠早就发现这个男人比较喜欢吃一些辛辣刺激的东西,这辣椒段就是她特意嘱咐下人做来的,一旁伺候的李贵见皇帝吃了这许多东西,激动的几乎都快要掉眼泪了,看着苏海棠的目光都隐隐的带着股感激。宝笙闻着香味,小鼻子一耸一耸的眼巴巴的看着吃喝正香的亲爹,端木殊洒然一笑,用着筷子沾了点粉丝汤底递在宝笙嘴巴前面,胖丫头也不嫌弃,立时就深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过来舔着,吧唧吧唧的裹的特别特别有滋有味。 吃完了饭,苏海棠让寒露把宝笙抱下去喂奶。微瑕过来撤了桌,端木殊整个人靠在引枕上,似是只吃饱喝足的大猫,微微眯着眼睛。苏海棠独自走到柜子旁翻找下,随后手里就多出件东西。 “这是臣妾做得双鞋子,皇上不要嫌弃臣妾手艺差哦!”苏海棠笑着说道。 端木殊微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苏海棠手里的靴子是双黑色印着暗纹的短靴,样式看着也不算多出众,不过针脚倒是细腻,丝毫看不出缝制的痕迹。苏海棠弯下腰,把皇帝陛下修长的双腿挪了挪,亲手给人把鞋子穿上了。 这是双很暖和,很舒服,大小都十分合适的鞋子。 “怎么想起给朕做鞋了?”端木殊干脆下了地,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 苏海棠斜了下眼睛,嗔了句:“又不是第一次给皇上做东西,有什么奇怪的。” 她第一次给端木殊做得东西是只香囊。而那只香囊,是在他去年生日时送的。 端木殊几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苏海棠为何会给他做鞋的原因。在这个世界上她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己真正生辰的人。 “所以这是补给朕的生辰礼物?”伸出手指抬着女人的下巴,端木殊的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看起来有种明知故问的狡猾。苏海棠脸蛋立刻就红了,然后,她做了件让端木殊大感意外的事情,不退反进,她往前一步,轻巧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抬起双臂搂着他的腰部。“皇上。”苏海棠讷讷的说道:“臣妾很想你。”一边说,一边还不停蹭着小脑袋,似乎蹭的越多就证明思念越多一样。尽管知道这女人九成九是在“装”的,可是端木殊还是在瞬间软化了心肠,双眼中难以自制的流露出高兴的神采。拉了拉女人那垂下的一缕发髻,端木殊口是心非的哼了句:“竟送这种便宜货。” “礼轻情意重嘛!”苏海棠暗暗撇了撇嘴儿,面上却笑呵呵的说道:“本来臣妾明天还打算绣条腰带送给您的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非要赶在生辰送,你平时都干什么呢!” “平时臣妾要照顾宝笙还要看看书,练练字,种种花草,哦对了,臣妾还准备把厨艺捡起来,您不知道吧,臣妾做桃花羹很拿手的哦~~~所以您看,臣妾的时间也是很紧张的!”暖和的屋子里,靠在一起的男女亲近的说着好些不找边际的话,虽是没一句有营养的,但是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却令人感到格外的温情脉脉。 尽管很留恋不舍,但端木殊毕竟是个果断自制的男人,再略呆了些时候,便带着人回了养心殿。前面算是打赢了一仗,然而,这也只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还不能有所松懈,养心殿里的奏章还有好些在等待朱批而奏章不过夜,一向是这个勤勉皇帝的办事准则。 看着那道明黄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苏海棠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前方战事开启以来,皇上第一次踏足后宫。”一旁服侍的寒露,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气:“皇上第一个来的就是咱们漪萱殿呢!” 苏海棠听了这话,微微笑了下,说了句:“宝笙是女孩儿,皇上多喜欢些罢了。” 那宁嫔娘娘生的也是个女孩儿呢。寒露双眼中流落出打趣的神色,笑着说道:“依奴婢看,能把皇上引来的,可不仅仅是公主的能耐。” 寒露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自家主子那是本事渐长。原先,她多害怕多抵触皇上啊!只要提起皇上莫不是战战兢兢的,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间似乎就改变了。 这种变化是及时的,正确的,绝对有利于主子母女两个以后生存的。 不知道有多少次,寒露在底下对微瑕道:咱们家主子是个明白人儿。 ☆、第036章 小孩子长的很快,在今年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宝笙已经可以满床爬了。她是个非常好动的宝宝,总是闲不住,对探索周围的世界充满了无以伦比的好奇心,所以苏海棠总是会发现她的女儿,只要一不注意,就会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嘴里塞,便是当娘的唬着脸吓唬了,她也会嬉皮笑脸的扭着小身子,完全不害怕。 【漪萱殿】里早早的就升了火炕,地上也铺了雪白厚实的波斯毛毯。苏海棠斜靠在引枕上,宝笙躺在她怀里,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娘亲讲故事。苏海棠手上拿着的是一本连环画册,类似与【山海经】的那种画本,上面有丹青朱笔,活灵活现的描绘出一个个奇异形象,宝笙这个年岁其实根本听不懂什么的,不过还是喜欢听,特别是窝在母亲怀里听,偶尔的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好像在和娘亲讨论什么一样。 “主子,该用晚膳了。”寒露掀开帘子走进来,手里拎着只食盒。 苏海棠放下手上的的画本,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其肩膀上挂了积雪,不由说道:“外面又下雪了?” “是啊!”寒露点头:“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的冷,这不都下了好几场大雪了。” “这大雪连天的,冻死个人,也不知道远征军走到哪里了?”苏海棠皱着眉头,略有忧虑的说道。 “主子放心就是,听说户部调了一大批厚实的棉甲过去给将士保暖,想是冻不坏的。” 苏海棠听了略觉放心。不管怎么样对于得胜而回的将士们来说,能够赶在年前返回与家人团聚,想来也是他们的心愿了。手脚利落的把碗盘摆好,宝笙现在除了奶水外也能吃些流食了,所以特意给她盛了碗小米粥。苏海棠先给孩子喂了,然后自己才简单的用了用。吃完了饭又陪着宝笙顽了会儿,直到小丫头眼皮子打架了,苏海棠就给哄睡着了。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白晶晶的一片,太阳照下来晃的人眼睛疼。院子里莺儿和小越子各自领着几个宫女太监正拿着木板做的的撬子清雪。莺儿活泼,还用积雪滚了个雪人出来,用煤炭装上眼睛,萝卜充当了鼻子,冷水哗啦啦的一浇,不过片刻功夫,整个雪人就做完了,当真是又可爱又结实。苏海棠看着院子里笑成一片的奴才们,心情不禁也跟着好了起来。宝笙起床后也见到了那雪人,立刻就闹上了,趴在窗户上,可怜巴巴的往外瞅着,一副好想好想出去顽的眼子。外面那么冷,苏海棠可不敢让她出去,最后还是微瑕想了个办法,用着积雪做了个小兔子出来,宝笙伸出手去抹,冰冰亮亮的温度,可是让小家伙吓了好大一跳。 吃完了早饭。苏海棠把宝笙交给微瑕照顾。自己却领着寒露和莺儿,一起去了林凡那。自打进了冬,惜月公主的病情又开始反复了,三天两头的发烧,真真是让人忧心不已。进了穆泽堂,苏海棠就看见了正要往屋里端药的云麓。 “苏主子。”云麓作势行礼。苏海棠赶紧让她起来:“手上端着东西呢,别洒了。” “你主子在屋里头呢?惜月病怎么样了,可是吃的下东西了?”苏海棠掀了身上斗篷,后面跟着的莺儿手一伸,就接到了怀里。 几人边说边往卧室里走去。云麓素来知道苏海棠与自家主子交好,对她也不陌生,闻言便道:“主子在里头呢。公主还是不大好,昨儿晚上发了一夜烧,今早才退下。太医开了好些汤药,不过公主刚吃下些,就全吐了。娘娘日夜守着公主,见公主不好受,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可是被不少折磨。”云麓说着说着就有些红了眼睛。苏海棠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没办法,惜月当初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那身子骨…唉,不说也罢! “娘娘为公主身子担忧,常常夜不能寐,暗地里偷偷一个人坠泪…”云麓说到这里不禁抬起头悄然看了一眼苏海棠,唇角一咬,快速说道:“主子心里难受也无处排解,皇上…皇上也好久没来了,主子又怕因着大公主打扰了皇上,是以处处拦着。苏主子您与我们家娘娘情同姐妹,若是,若是见着皇上了,能否搭个话,请皇上来穆泽堂坐坐。” 苏海棠脚步一顿,一下刻却若无其事的挑开了内室的门帘。跟在后面的寒露眯着眼睛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云麓,轻笑了声,指了下屋里,好言道:“快进去啊,若是是凉了,会失了药性的。” 云麓啊—的叫了下,低着头,急匆匆的进去了。 苏海棠进来的时候,林凡正抱着孩子在轻声哄着,苏海棠不禁放轻了脚步,走进一看,发现惜月已然是睡着了。明明比宝笙大的,可看上去却没什么活力,脸色也不像宝笙总是粉扑扑的,而是一种无光泽的暗黄。“怎么哭上了。”苏海棠见林凡垂泪,也知该如何劝她。能安慰的话语,早就在惜月三天两头的沉珂后用完了,现在确然是词穷了,反正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是白搭。苏海棠遂也不说那些场面话,只道:“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又没吃饭,你是惜月的主心骨,要是你倒了谁来照顾她?”林凡擦了擦眼泪,抬起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床上。合上了水清色的棉帐帘子。 “公主好容易睡着了。药倒了吧,一会儿再煮新的。”林凡随意对着云麓吩咐了一声,而后便拉着苏海棠的手,两人坐到了离床不远的暖榻上。 “外面积雪深厚,道路难行的,姐姐怎么过来了。” 苏海棠摇了摇头,说道:“我带了些自己熬的芙蓉鸡丝粥,很补身子的,你用些吧。”说罢,便指使寒露把带来的食盒拿上来,林凡能感觉出苏海棠对自己的关切,心里面升出了几分暖意,也就没有推辞,勉强的用了些。食物下肚,林凡的脸色看着好了几分。 “原先总觉得淑妃娘娘有些寡淡,如今想来,却也是日日操心着病弱的孩子,以至再没有心力去管其他。”林凡叹了口气,心有戚戚的说道。 “当娘的对自己孩子再怎么仔细小心都是不为过的。”苏海棠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而且你看,二皇子从小身子骨也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了,不也长到了现在。听说明年开春,皇上就要让他正是进学读书了。”林凡听了这话,心里微微好受了些,上辈子时二皇子到底活着长大了,还迎娶了王妃。自己的惜月肯定能平安长大,嫁人生子,一世顺遂。 在泽穆堂坐了半晌,直到傍中午时,苏海棠才回了【漪宣殿】。谁想刚踏进门槛,莺儿就在里面迎过来,嘴上急急忙忙的说道:“主子您回来了。刚才慈宁宫派人来把宝笙公主抱走了。” 苏海棠骤然一愣:“什么时候的事?谁来接的。” “有半盏茶的时间了,说是太后想孙女了,来人是太后身边的孔大嬷嬷。微瑕姑姑也跟着去了。” 微瑕在,苏海棠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太后总不至于去害宝笙,安全上是不逾的,只是她心里有些奇怪,太后是个非常“高冷”的老太太,半点没有平常人家祖母慈爱的样子,在宫里的几个孩子,除了二皇子勉强能得几分脸面外,无论是惜月还是宝笙,太后似都不怎么在意,更不用说是主动亲近了,今儿怎么就突然想孙女了? 苏海棠的脑门上打起了无数官司。 其实事情的真相也远没有这样复杂。 此时此刻,慈宁宫中。优雅的佛诞香盈满了整个内殿,太后穿着绛紫色段绸褙子,头发抿的溜光,脸上严厉的线条因着炕上来回爬着的活泼小萌物而软化了下来。“逗她干什么,一会儿弄哭了,看你怎么办。”看着那急的都憋红了小脸儿的胖丫头。太后到底没忍住,张嘴念叨了句。 端木殊闻言耸了耸肩膀,把手里拎着的漆红的牛皮小球儿,往不远处一抛,宝笙欢快的啊呜一声,嗖嗖爬过去捡起来,然后———藏在了屁股底下(≧▽≦)。 她得意的对端木殊嘎嘎笑了两声。“小机灵鬼。”太后也被逗乐了,伸出手,轻轻捏了下胖丫头的红脸蛋。宝笙也不怕生,对着这个陌生的老奶奶砸吧砸吧嘴,太后见了就叫人拿了蜜水过来,把孩子抱进怀里,一小勺一小勺的喂。 端木殊在旁边陪着,见这时太后心情好了些,便提起一事。 “…凤阳郡主留下两个孩子,云州城破,宣门侯战死,凤阳郡主洁烈殉死追夫而去,那两个姐弟倒是在亲卫的保护下活了下来。儿臣想着,凤阳郡主自幼就在您身边长大,与永和公主情同姐妹,她那一脉如今也没有什么人了,两个孩子无人照顾,不如接进宫来,您若是瞧上眼了,不如就放在身边养着,左右也能派遣些寂寞。” 太后听了心里重重一动。 ☆、第037章 皇上在慈宁宫里呆了半晌,就抱着宝笙走了。 太后坐在烧的热热的炕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孔嬷嬷从白瓷的果盘中拿出个橘子,手脚利索的扒了皮,自己先掰了一半儿放嘴里尝尝,然后才笑着对太后道:“是甜的,不酸。娘娘也吃个鲜。” 太后摇摇头,看了她一眼,嘴上道:“老东西,跟我在这打什么哑巴迷。” “太后心底自有注意,哪需的上奴婢多嘴。”孔嬷嬷笑呵呵的说道。 “说正经事。”太后撵了下腕上的佛珠,沉吟一瞬,开口问道:“你觉得皇上说把那两个孩子交给我抚养,是个什么意思。” “依奴婢看,不过是皇上孝顺您而已。”孔嬷嬷道:“这些年了,奴婢暗地理看着,说句实话皇上对您也算是孝敬有佳了。”毕竟不是亲生的,就算太后曾经有大恩于皇帝,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皇帝的翅膀早硬了,他还能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恭敬有佳,处处关怀照顾,不容易了。 “他要是真孝顺,咋不把自个孩儿抱来一个给我养着。”太后嗤了一声:“哀家觉得那小胖丫头就挺好。”肉肉团团的,抱在怀里贼瓷实。 “呵呵呵…到底是咱们小公主魅力大,太后亲近了会儿,就这么喜欢上了。”孔嬷嬷伺候了太后一辈子,哪能不知道太后不过是说说罢了,并不是真有这个心思:“您怎么知道皇上不舍得,只要您开口,信不信皇上定会二话不说就给您把公主送来。” 太后想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哼了一声道:“算了吧,真把那胖丫头抱过来,她娘不得恨死我。” “太后您心地就是善良。”孔嬷嬷把手里的橘子掰下两瓣儿塞进太后的嘴巴里:“奴婢觉得皇上应该是没其他意思。宣门侯虽是守城不利,让蝎奴破了云州。但到底也是战死在了沙场上,舞阳郡主又是皇家血脉,再怎么着也不至于牵连到两个孩子身上,这死后的哀荣总该是有的。” 太后听了这话,深深的叹了口气:“舞阳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舞阳郡主是先帝朝时云菀公主的女儿,后来机缘巧合的,舞阳郡主与太后生的永和公主成了感情最好的姐妹,两个人常常在宫中玩耍。太后也算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再后来,永和公主远嫁草原。舞阳郡主却嫁给了宣门侯,婚后好多年两人却一直没有生育。直到七年前,舞阳怀上了第一胎,十月之后,生了个女孩儿。再三年,又有了个男孩儿。本以为是老天开眼,从此以后全家和乐,谁想一招刀兵起,夫妻两个双双送了命,如今却只剩下这两个无辜稚儿。太后不知不觉的又想起了她那了无音讯的女儿,一别十几年,她那同样苦命的女儿,也不知道过的如何了。 孔嬷嬷见太后神情开始泛恹,立刻转移了话题,只听其道:“那两个孩子的事儿暂且放下不说,太后您对雪儿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啊?” “怎么,她去找你说情了?”太后挑了下眼角,不屑的哼了声。 孔嬷嬷苦笑的点点头。 “就不能消停着些,整天竟折腾幺蛾子。”太后也顾不上伤心了,闻言狠拍了下桌子,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年轻时,可是个敢拿鞭子抽宠妃的主儿:“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骨头凭地轻,好好一个千金大小姐,寻个正经稳妥的夫婿嫁了,一辈子和和美美有什么不好,非得削掉脑尖子往皇宫里面跳,还有单垒那个蠢货,自己不出息,就被婆娘撺掇着要把女儿送进宫。我单家出了他这样的窝囊废,真是另祖宗蒙羞。”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句话落在单家头上却是正巧相反。单老爷子一辈子刚烈,在军中广受拥护,当年皇帝能够顺利登基,单老爷子绝对的功不可没。然而,单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单太后的弟弟,那实足就是个酒囊饭袋,纨绔子弟。单老爷子去世后,单家后继无人,再加上单垒吃喝嫖赌,特别能败活。家里已如江河日下,若不是有太后这边活招牌在宫里头竖着,单家早就从京城世家中退下了。 “太后别生气。”孔嬷嬷道:“老爷愚笨些,不能理解您的苦心,可只要您好好劝着,他还是会听的。” “听个屁,那就是个脑子里流脓的蠢货。”太后气哼哼了两声,露出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是见我这些年不扶持单家,心里升了怨意,这才打了送女儿进宫固宠的注意。” “太后您这些年韬光养晦,甚至去了五台山修佛,做得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单家啊。”孔嬷嬷心疼的叹了口气,单家现在人才凋敝,家里没有一个明白人。当年单老爷子有从龙之功,单太后垂帘听政。后来,毕阁老势大,广结朋羽,隐有不臣之心。单老爷子和单太后坚定的站在了皇上这边,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才一举把那姓毕的打下深渊,那段时间是单家权利巅峰的日子,然而,也是让单太后彻底看明白她扶持上来的孩子究竟是怎样一个能屈能伸,冷酷无情的人。她永远忘不了她爹临死前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闺女,皇座上的那就是一头狼,你斗不过他,所以也千万别再招惹他了。安安生生的做你的太后,我死了,你弟弟又是个没用的,皇上也就放心了。念在往日情分上他也会善待单家的。” 单太后自认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人,也不是那种非要巴着权利不放的人,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会看折子,更不会治国,所以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于是,她开始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再不过问朝政。而皇上回报给她的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孝敬与尊荣。然而,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单家弱,太后不胡乱插手。大家各自安生,把这母慈子孝的戏码顺顺当当的演下去。 “皇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面上不显背地里却最爱瞎寻思,老怕别人跟她抢屁股底下的位置。雪丫头的脾气,你也看到了,那也是个肤浅骄纵的,她要是进了宫,十成十会仗着我的势,到时候皇后心里怎么想,皇上心里又怎么想。”只要太后活着一天,单雪就等于有了一只金钟罩,一道免死金牌,无论她做了什么大家肯定都会顾忌到太后的颜面,这里面可操作的东西就太多了,一个弄不好,都能让这太后和皇帝心里生出龌龊来。单太后是个性子暴烈直爽的人,不愿意自找麻烦,所以干脆就从源头把这火苗给掐断了。 “甭管他们怎么求,这个口子,哀家是绝对不会开的。”单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孔嬷嬷便笑着说道:“看把太后您给气的。大爷就是糊涂,一时转不过来劲儿罢了。想要抬举单家,又不单单只有送女儿进宫这一条路,最小的孙少爷今年也有九岁半了吧。二皇子明年进学,还缺了个陪读玩伴儿,让孙少爷把这差事顶了。对单家来说,不也照样体面。” 单太后一想孔嬷嬷这个办法十分不错啊,于是,心情立刻变好了:“这橘子怪甜的,一点甘味都没有。”单太后抱怨的嘟囔了句。 孔嬷嬷笑呵呵的又给自家主子剥了只橘子。 ************************************************************************************ 【漪萱殿】 对于是皇帝把宝笙抱回的事,苏海棠是感到非常惊奇的。快速解了皇帝身上的披风,苏海棠把在里面呆的舒舒服服的小家伙抱了出来,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确认自家闺女一切都好后,苏海棠那颗提拎着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中。 午饭是在坑桌上摆的。六菜一汤,苏海棠让微瑕带着宝笙下去喝奶,自己伺候着端木殊用饭,盛了碗奶汁蘑菇汤递给端木殊,又夹了两筷子清炒肺片在他身前的白玉瓷盘中,苏海棠卡巴着眼睛,一个劲儿的看着他。 端木殊斜了她一眼,施施然的说道:“有什么话,说。” 得了【旨意】苏海棠立即单刀直入:“今儿太后怎么想着把宝笙抱过去了,臣妾回来后,知道这个消息可是狠吓了一跳。” 端木殊优雅的喝了口浓汤,慢条斯理的说道:“是朕的意思。今儿朕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说话间提到了宝笙,起了兴致,就让孔嬷嬷过来了。”苏海棠听了这话,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大痛快的。无它,这般寒冷的天气,宝笙又怎么小,她怕把孩子折腾出病来。然而,想是这么想,但是这种话却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左右这种【兴致】也不可能总有,这次就当是个“意外”吧。两人用了午饭后端木殊又小睡了一会儿,睡醒后,便要走。苏海棠送了他到门口,想了想,然后说道:“惜月公主最近身子不大好,昨儿晚上更是发了一夜的热。皇上若是有空,不妨去那里走走,想必公主见父皇,病情也会好的快一些。” ☆、第038章 端木殊停下脚步,回过头定定的看着她。 苏海棠也没有移开视线,十分平静的回望着,眼神清亮,却有着淡淡的温柔。 “朕知道了。”片刻后,一道声音淡淡的响起。厚实的棉布帘子微微晃动,人却已经不再屋内了。 ************************************************************************************ 时间悄悄倒退一些,在大半个月前,云州的某个小女孩,正跪在蒲团上哭的不能自己。庄严幽深的大堂内挂满了白色灵幡,西北南三个方向的墙壁上用板子打成一隔一隔成阶梯状累的老高,上面摆着密密麻麻的灵牌,粗粗一数竟有几百之数,堂中幽森几欲鬼境,毫无疑问,这是一座灵堂。 “爹、娘、明日女儿便要跟许大将军回京了,尽请宽心,女儿定会照顾好弟弟。求你们在天上保佑我们吧!”这女孩名叫沈静原只是二十世纪一名白领丽人,然而,老天玩弄,一招胎穿到了古代。她这胎儿投生的倒是极好,爹是领兵的侯爷,娘是堂堂郡主,真正是一个跟头跌进了富贵窝里,渐渐地,沈静也就不再总想着过去了,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豪华的生活,父母的疼爱,她不再是沈静,她是温君瑶。然而,上天总是喜欢玩弄人的,就在她豪门女日子过的正舒适时,一场泼天的灾难降了下来,温君瑶两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血腥场面就那样在这个她所居住的土地上展开,再后便是一场疯狂的逃命。爹的亲卫抱着她们姐弟从地道中逃了出去。躲在了安全的地方,温君瑶和弟弟在那等了好久好久,直到朝廷派兵下来打退了敌人。姐弟两个才得以回返。 温君瑶哭了半晌,方才起身,最后再次深深看了眼这数百排位,忍下满腔悲伤,转身而去。门口处早有丫鬟等着,见沈静出来也红了眼眶,喃道:“姑娘,您别再这样伤心了。” “我伤心你又何尝不伤心。”沈静低声道。这婢女名叫含香大温君瑶五岁,是温家的家生子,此次灾祸让她老子哥哥也全都化做了白骨,只剩得她一个,侥幸保住了性命。含香自是悲痛欲绝,然而看着平日明媚俏皮的主子变成如今这幅金纸糊着的样子,心中更是疼的厉害,不由哽咽道:“姑娘要保重身体啊,便是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小少爷啊。” 提及弟弟,温君瑶心中大恸,她弟弟今年才三岁多,人子骨弱。遇了这场灾劫,人一下就病了。 温君瑶红着眼睛来到主屋,含香为她掀了帘子,霎时,一股子药味冲入鼻中。温君瑶却无暇理会,脚步提速,奔到床上的孩童身旁,急切的问道:“俊哥儿这是怎么了?为何吐得这么厉害”床上的孩童惨白着脸。正爬在床边呕吐。 “姑娘且安心。老朽已经看过了,小公子是有些着凉,导致脾胃虚弱,这才吐药的。。”说话的是一位老者,他是随军的大夫,被许大将军寻来,专门为弟弟看病的。 温君瑶听了心中方才一松,她一边轻拍着弟弟的身子,一边含泪的感谢道:“多谢王大夫了。” 老者摇摇头心里也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可怜,温家这一门算是死绝了,只剩下只两姐弟,以后不知道有个什么下场呢!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这云州城里又有哪家不可怜呢。温君瑶让含香送了老者出门。看着躺在床上病弱的弟弟,她眼眶一红又流下了眼泪,只觉得世界惨淡,老天负她,想到伤心的地方,自又少不得一顿嚎啕。然而,无论她再怎么伤心,再怎么痛苦,时间也依然平静的向前走去,第二天,温家姐弟登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从云州到京城便是走驿道也要一月之久,天气又冷,其中所受的苦楚自不必多说,就这样一日日的煎熬着,在马车下的轱辘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后,他们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大军得胜而来,举国欢腾。各种庆祝事宜接二连三,温家姐弟便暂时居住在许将军府上,过了□□日。总算皇帝还记着有这么两个孩子,便下了旨召他们进宫。无论是哪个时空,所谓的皇宫都是差不多的,朱墙黄柱,亭台楼阁,宫室瑰殿,反正是怎么气势磅礴,怎么壮丽威严,怎么建。。温君瑶自认是见过世面的,是以此时也不乱瞟,只紧紧拉着弟弟的小手。 两个孩子被太监领着,一路往前,直看到那【慈宁宫】三个字时,温君瑶心里骤然一喜。她以前也是听娘亲说过宫里面的事的。娘亲是舞阳郡主,小的时候就是在宫里长大的,她与太后生的女儿关系最好,太后待她也是不错。如今自己姐弟遭逢大难,正是无人救持的时候。若是能傍上太后这颗大树,那她和弟弟今后的前途……温君瑶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更是暗自下了决心,一会儿定好表现。 温君瑶领着弟弟刚一跨进内殿的门槛,普一抬头,便看到了在暖榻上坐着的老人家。心知肯定是太后了无疑,忙一把扯了下弟弟,跪地磕头道:“温君瑶,温子俊,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单太后打量了下两个孩子,见这两个小的,瘦骨零丁面容憔悴,一望便知道是遭了不少的罪。特别是那个小男孩,年龄太小,连跪都跪不好呢。“都是好孩子,起来,让哀家看看。”太后对着姐弟两招了招手,虽然努力做出副和蔼的样子,不过她常年是严肃惯了的,脸上的线条都僵硬了,这般笑起来,都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温君瑶心里立时就是一紧,忙站起身,领着身后的弟弟小心翼翼的走到太后身前,太后让孔嬷嬷把小的那个抱上了榻。拿着颗炸果子给他吃。 “这一路上可是平安?”太后轻声问道。 温君瑶抿了抿唇角,眼眶霎时通红,只听其道:“一路上多亏许大将军照顾,君瑶姐弟才能平安抵达京城,见到太后娘娘您。” 姐弟两个身上都带着重孝,小小的两个人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悯,她们的母亲舞阳郡主与女儿永和交好,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单太后便是心肠再冷硬,此时也不禁柔软了三分。罢了,都是苦命的人啊。温君瑶敏感的察觉出太后心中突生的柔软,心里骤然一动,温家一门都在云州城一役中死绝了,可以说现在他们姐弟两个是举目无亲,以后两个人连生活的基本保障都没有。能够见到太后的机会是非常珍贵的,温君瑶绝不愿意这么白白浪费,一定要让太后可怜他们才行……想到这里,温君瑶泪珠儿一流,噼里啪啦的开始往下淌,她五官长得极好,哭起来也不像一般孩童那样鼻涕眼泪横流的惹人厌弃,一抽一噎的样子反而有种怯生生的可爱感,当然,从视觉效果上来说也更加可怜了:“君瑶和俊哥儿都好,就是想爹娘…娘在世的时候经常跟君瑶讲她小时在宫中的事情,她说她想念亲如姐姐的公主殿下,也想念待她如亲女的太后娘娘…娘还说,呜…还说今年恰是太后整寿,要亲自回京给您贺寿……可是,呜,可是娘在也来不了了……”温君摇哭的生气不接下气,见姐姐哭,幼小的温子俊也跟着开始哭起来,爬过来,紧紧抱住了姐姐的臂膀,眼见着两人抱头痛哭的凄惨景象,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也怪不好受的。 “好了,莫哭了。”单太后示意孔嬷嬷去哄哄这两个娃娃,嘴上道:“你们是舞阳的孩子,身上也流着皇家的血脉,你们年龄幼小无人照应,暂且就先留在慈宁宫中吧!”温君瑶没有想到能够这么轻易的就达成目的,太后虽然说了“暂且”两个字,可是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温君瑶相信凭着自己的手段,定会让太后对自己疼爱有加,到时候,谁离不开谁,还不一定呢! “谢太后,谢太后。”温君摇含着眼泪却破涕而笑,小脸带上了几分亲昵,她抽噎的说道:“君摇和俊哥以后会乖乖的,好好孝顺太后娘娘,绝不给您添麻烦。” 太后听着这些童言童语,笑了下,抬起手,摸了摸俊哥儿的小脸蛋。 宫里的两位大佬,皇帝与太后。他们的动向总是众人焦点的所在,所以慈宁宫中住进两个孩子的事情,不到一个晚上,已经满宫皆知了。皇帝也大方,直接封了温君摇为“嘉敏”县主,也算给了两个孩子一个身份上的保障。苏海棠自也是听说了的,不过这毕竟跟她关系不大,只备了一份合适的礼物送进了慈宁宫中。 *********** 挖了小块的玫瑰脂膏子抹在手心上,苏海棠一手按住正扑腾扑腾的不老实的宝笙,细细的给涂在脸蛋上了,现在天气凉,屋内温度却高,宝笙这两天有点虚火,连脸上的皮肤都变得有些干吧。苏海棠一点点的给孩子抹开了,凑过去闻一闻,恩,又是一个香宝宝~~~~ 没忍住,低头亲了两下,然后迅速把人塞进被窝中。 满是警告的大声道:“今天晚上不准尿床哦~~知不知道~~” 宝笙嘎嘎大笑,特别特别没心没肺。 于是,第二天早上…… 苏海棠的被窝里又发水了~~~~~~~~~~ 真是好想揍人哦。┑( ̄д ̄)┍ ☆、第039章 “是你主子叫你来的?”苏海棠看着底下站着的丫头,内心里其实是充满意外的。她没有想到柳依依会求到她的头上来。毕竟,她们二人的交情卵足了说也不过是泛泛而已。 “我家主子闲来无事做了些窗花,彩结什么的。想着快过年了,便给您送来一些,也好添上几分喜气。”这丫头把闲来无事这四个字格外嚼重了一些。 苏海棠沉默了一下,而后抬起头对着这丫头道:“你们家主子与其给我送这些东西,不如去给皇后娘娘送。” “回珍昭仪的话,皇后娘娘那里也是送了的。”这丫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好了,你主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去告诉她,我会试试的。” “昭仪的话,奴婢一定带到,奴婢告退。”这丫头脸上露出了三分喜色,高高兴兴的退下了。 “柳昭仪的一双手倒是灵巧,这喜鹊登梅剪的倒是极好。”微瑕递了盏温热的杏仁奶茶过来。 苏海棠接过来,喝了一口,而后轻笑着说道:“人家是才女,当然是各门手艺样样精通了。” 柳依依自己犯蠢,惹了皇帝怒火,后来跪在养心殿外求情不成。又被太后娘娘干脆利落的禁了足。然而,这禁足的时间却没有个准话,皇帝又为了战事一心扑在朝堂上,于是,柳依依就像是被众人一齐给忘了般,硬生生的给关到了现在,而皇宫里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被人遗忘。微瑕闻言眼角微微一垂,说出来的话就带上了三分嘲意:“依奴婢看,这位柳昭仪还是没有受够教训,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情景了,居然还在这里摆什么架子。当咱们漪萱殿真缺这几张剪纸?”但凡求人,总的有个态度吧!拿着几张破纸过来,说些含含糊糊的话,听着就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在其中。 苏海棠其实倒真不怎么在乎,柳依依就是那种特别能“端”着的人,要是今日那丫头拿着一大推珍贵值钱的东西过来,再低三下四的恳求,那苏海棠倒要惊讶了。柳依依的意思其实也简单,她就是想让苏海棠在皇帝面前提提她,让皇帝想起来在后宫里还有一个大活人被关着呢。不过话说话来,被关着关着,就没了人在宫里可还有一个呢。阴媚儿死了,就在冬天刚来的时候,在自己的屋里上吊死的,听说她死的时候穿了件大红色的衣裙,被人发现的时候,舌头吐的老长,死状极惨。她那宫已经被封了,便是白天也没有人敢靠近。柳依依是不是也怕变成第二个阴媚儿呢?苏海棠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她对着微瑕说道:“去看看公主醒了没?要是醒了,就把她抱过来。”苏海棠极需看见女儿快乐的胖脸蛋,来缓和缓和突然消沉下去的心情。 过了腊月,年节的喜庆味便足了。大约是朝廷打了胜仗的原因,今年的春节似是格外热闹了些。除夕那日宫宴,苏海棠带着宝笙参加了,小丫头现在正学着说话,偶尔的会冒出一两个意味不明的音节,不过她胖呼呼,粉嫩嫩的,凭着天真无邪的高颜值,成功占据了太后娘娘的怀抱,着实出尽了风头。苏海棠也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了舞阳郡主的两个孩儿。这对姐弟长得都极好,姐姐穿着身浅蓝色斜襟薄棉长袄,下身是件素色的小裙子,梳了个双环髻,因为身上有着孝,所以并没有带任何的饰物,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太后身旁,看起来清灵灵的,小大人一样。。弟弟则还小,不过身体似乎有些单薄,能够看得出来,太后很喜欢这孩子。至于惜月公主则被皇后抱在怀里,她看上去非常不安,一副病病殃殃要哭不哭的样子。 吃了饭,一齐看完了烟火。按照老规矩,皇帝和皇后先送太后回了慈宁宫,然后才回转凤栖殿,除夕的这一夜,皇上一定是会宿在这里的。凤栖宫的内殿里早已是温暖如春,皇后脱了大妆礼服,换了件明紫斜襟缠枝玉兰色薄纱衣,乌央央的秀发慵懒的披散下来,内里是件亮绿绸的并蒂莲肚兜,肚兜的两条细带系在白腻纤细的脖颈处,看上去极是诱人。此时此刻,皇后再没了平时里泥塑一样的端庄,显的十分柔美。 “夜深了,安置吧!”端木殊穿着明黄色的整齐中衣,自己躺在了床上。 而且,很快的就合上了眼睛。皇后的脸上猛然一僵。可是她想起了刑嬷嬷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皇后自认为还没到年老色衰不堪入目的地步,她是皇后,是她的妻子,他不能这么对她。咬了咬牙,皇后深吸一口气,柔顺的答应了一声,掀开帐帘,小心翼翼的钻到了里面。 一股微妙的,似有似无的幽幽香气,在鼻尖处滑过。 端木殊极快速的皱了下眉头。 “皇上…”一只温软的小手颤巍巍的伸了过来,怯怯的搭在了端木殊的臂膀上,未熄的烛火从帐帘外映照进来,可以依稀的看到,女人此时的眼神和表情,那是一种顺从的,渴望的,带着卑微祈求和满心的爱怜。皇后的一颗心跳的极快,极快,呼吸都似乎要断掉一样。她的手在皇帝的臂膀上轻轻滑动着,如同一根细小的羽毛,让人心里刺刺的,痒痒的。 然后端木殊握住了那只手腕。 睁开眼睛,他看着皇后,眼神冰冷无情。 “痛…好痛…皇上…您快放开臣妾…”虽然手腕上传来巨大的骨痛之感,但更让皇后心惊的是皇帝此时的表情,那是似笑非笑,充满嘲讽的表情。 皇后的一颗心霎时跌进了深渊。 皇帝看着她,半晌后,却坐起了身子,然后,一语不发的离开。 当天晚上皇帝幸了凤栖宫里的一名叫彩英的宫女,事后,封了个采女。 ************************************************************************************ 吃了元宵,过了正月。这个年便算是过完了。日子又恢复到了寻常,皇后娘娘打过年后就“病”了,所以现在苏海棠连安都不用请,每日只窝在自己院子里头悠闲度日。这一日,苏海棠正准备用膳。小跃子一溜烟的跑进来,说是看见皇帝陛下的仪仗往这边来了,苏海棠便撂了筷子,走到门口迎着,果然不出片刻,她就看见了男人的身影。皇帝没有吃饭,所以—两人,啊不,还有一个宝笙,三人就一起用啦。宝笙有自己的座位,是个微缩形的能放在榻上的绣墩子,又宣又软两边还有扶手,宝笙坐在上面,下巴正好略高于桌面。苏海棠把她的小饭碗摆好,宝笙手里还拿着这勺子,当然,那也只是抓着好玩而已,宝笙现在还不会自己吃饭,得需要妈妈投喂。 “鱼——”属于孩童的嫩嫩声音特意拉长的响起,端木殊瞬间楞了一下,他第一反应不是:啊!我的女儿终于会说话了。而是:搞错了吧,难道不应该先叫爹娘吗?难道你是鱼儿生的崽崽? 苏海棠全然不知皇帝陛下的内心腹诽。十分轻松的对着孩子说道:“宝笙想吃鱼了吗?”说着便夹了块鱼腹部的白肉放在小碟中,这是一道鲜烩鲈鱼,这种鲈鱼只有大刺,是以并不怕孩子吃后会扎了嗓子。 “宝笙会说话了?”端木殊脸色有些僵硬的问道。苏海棠美滋滋的点点头,话说经过她日以继夜的尊尊教导,他们家宝笙终于会叫【娘】了,连发音都十分标准呢。端木殊看了宝笙一眼,突然伸出手指推了下宝笙的脑门,正愉快咀嚼鱼肉的胖丫头顿时不满的看了过来。 “我是谁?”端木殊一脸严肃的问道。 宝笙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这两人的表情是这样的:→_→←_← 苏海棠看着眼前的这一大一小,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头的父女两个听见笑声,非常有默契的看了过来,苏海棠摸了摸眼角的笑出的泪水,对着宝笙指了指端木殊道:“父王,那是你父王啊。”宝笙有点茫然,苏海棠教了两声,父王这两个字平时她也是教给过孩子的,不过很显然,人家没记住。于是,苏海棠只能换个称呼:“爹,宝笙那是你爹哦!” 这个她听懂了。 宝笙看着端木殊,嫩嫩脆脆的声音再次软软的响起:“爹~~~~~~~~~~~~~”含糖量绝对十足。 端木殊脸上的表情,恩,应该怎么说呢…… “多吃鱼对脑子好。”夹了块大大的鱼肉放进女儿的小木碗里,端木殊板着脸道:“宝笙要多吃,以后才会变聪明。” 宝笙——埋头苦吃中。 这天晚上端木殊留了下来。次日一早,苏海棠睁开眼睛,皇帝已经上朝去了。她坐了起来,身子很是乏腻,昨儿晚上被缠弄的厉害,现下就跟散了骨头似的。寒露听见动静过来服侍,见苏海棠这样,脸上不禁就带上了三分喜悦。她想着以主子现在的承宠频率,说不定肚子很快就能再有动静了,到时候生下个小皇子,那便万事大吉了。 ☆、第040章 “娘…快点…快点…”宝笙站在榻上,张开着小手,脸上满满的都是迫不及待。在屋子里猫了一冬,早就把孩子憋坏了,好容易天气暖和了,胖丫头就成天嚷嚷着要出去顽。苏海棠不理她,只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把一件粉红色的立领比丝马甲套在外面,这才对着宝笙道:“一会儿不许淘气,不许往地上滚,不许弄的脏兮兮的回来知道吗?”宝笙粉扑扑的小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恩!恩!”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狂点着。 苏海棠觉得她答应的太快了,根本没有往心里去o(╯□╰)o。 三月里,天地间已经有了点点绿意。 苏海棠带着宝笙来到了院子里。【漪萱殿】的院子有点像是葫芦形,其中抄手游廊,南北夹道相连,里面有一处荷花塘,景致最美。现在虽然不是花期盛开的时候,不过前段日子安德海派人往里面散了几百条鱼苗儿,苏海棠便领着宝笙往那边去了。寒露拿了碗鱼食过来,宝笙胖乎乎的肉爪爪一下在就抓了大把。然后十分豪爽的扔了下去,塘里咕咚咕咚的冒出许多泡泡,水花翻滚间,一群鲜红色的半大锦鲤便快速的涌了过来。 宝笙睁大着眼睛,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喂了小鱼。心满意足的胖丫头又要和娘亲玩蹴鞠。其实就是拿出一只球,苏海棠轻轻踢出去,宝笙屁颠颠的给捡回来,然后,放到母亲身前,深吸一口气,小短腿一踢,球球动了五厘米,恩!成功~\(≧▽≦)/~啦啦啦。宝笙对这个游戏特别的情有独钟,怎么玩都不嫌腻。母女两个开开心心的在院子里玩了大半个上午,期间,宝笙收集了三块石头,一只已经死掉的虫蛹,还有半片不知道用途的小铁片,弄得两只小爪子脏兮兮的。愉快而精神的玩了一个上午,宝笙中午吃的就格外多,一碗泡了鸡汤的米饭,还吃几块排骨,宝笙不怎么爱吃菜,只喜欢吃肉肉,饭后,苏海棠又给了她半块苹果,她的小肚子就饱饱的了。 哄着孩子去睡午觉,苏海棠刚得了些空闲,寒露就过来禀告说:“宁嫔娘娘来了。” “妹妹来了!”苏海棠笑着站起身,看着款款走过来的林凡,嘴上道:“怎么没把惜月带过来,宝笙上午还嚷嚷着要去找姐姐顽呢!” “那孩子昨晚有些腹泻,今儿就睡了一天。”林凡笑着说道。两人见了礼后,分别座了下去。今儿的林凡穿了件湖蓝遍地散绣金银暗花的斜襟褙子,胸口绣着鹅黄粉白玉兰花枝,乌黑的头大绾成个祥云髻,发髻上别着金蝴蝶簪子,气色看上起倒还好,苏海棠便知道惜公主肯定是不要紧的。两人都是有孩子的人,说出来的话总做不过孩子的事情,苏海棠随手拿了只绣绷子,一边做活一遍闲聊,气氛正好时,林凡突然感叹的说了一句:“几个月后,又是新一轮选秀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都过去三年了。” “是啊,光阴如流水,这不,咱们两个都成了孩儿她娘了。”苏海棠笑盈盈的,手中针线轻巧的来回穿过。认真想一想,她们那匹秀女里,其实出头的不过三个,柳依依,林凡还有她自己。柳依依貌最美,只可惜后来犯了蠢,被皇上厌弃,虽然前段时间已经被放了出来,不过宠爱却大不如前了。林凡性情最乖怜,现在的份位也是一众人中最高的,只是皇上似乎不大喜欢病怏怏的惜月公主,反倒是苏海棠自己,无论从样貌还是才情是斗略属平庸,不过她生的宝笙公主,极得皇上喜爱。女儿受宠,母亲沾光,现在皇上每月来【漪萱殿】的次数,反而是众人中最高的。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待这匹新人进宫,咱们这些老人便要成为昨日黄花了。” 见林凡面上隐隐带着怅然,苏海棠笑了一下,轻声道:“花儿总是无尽的,再新鲜的都有凋零下去的时候,反正大家早晚都是黄花,所以谁也不用羡慕谁,谁也不用可怜谁。” “姐姐说的倒也是。”林凡摇摇头,洒然一笑。 时间如流水,好似春天刚走,夏天便已经到了。德祥门前各家女儿的闺轿已经长长的列成好几排,大元朝又一界的选秀开始了。苏海棠身处后宫,然而各种关于选秀的小道消息,不用刻意打听还是传到了苏海棠的耳中,几轮筛选下去,这批秀女共有四十八人最终有资格参加最后的殿选。其中有三人在品貌家世上,格外引人注目。这第一人,当属太后的外甥女,单家小姐单雪。早有传言,这位单小姐是板上钉钉肯定要留下的。第二位,则是一个叫做沈寒霜的女子,她出身江南大族,然而性格却并不与如水的江南女子一样,反而冷冷的,对谁都不热情,整个人跟冰做得似的。第三位,则是个叫木婉儿的女孩儿,家事不错,长得又甜美可人儿,只是性子似有些不通世事的莽撞。听说曾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御花园中顽,结果撞见了皇帝…… “那贱人总做出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没想到内地里却是个勾引人的狐狸精。误进御花园,无意中撞见皇帝……哈……鬼才会相信。”单雪一张脸孔几乎都扭曲了,也怪不得她如此沉不住气,来的时候,她娘已经告诉她了,太后坚决不肯让她进宫,此次选秀,她会被指给某个权贵人家的公子,但绝不会进宫为妃。这让单雪怎么不愤怒的发疯,那是皇帝啊,是她俊美如谪仙的表哥啊,是她从小就深深喜欢着,迷恋着的男人啊。成为他最爱的女人,是单雪一直以来不曾动摇的信念,而如今,太后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她绝不允许她进宫。从来没有哪一刻单雪如此憎恨这“单”这个姓氏。也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憎恨着太后那个老太婆。 单雪愤恨的撕碎了一条又一条的帕子,若不是顾忌这里是宫中,她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通通砸碎。撕着撕着,单雪眼眶渐渐开始变红,猛地爬在床头,开始坠泣起来,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啊。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单雪死死的攥住拳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烁出凶狠的光芒。 “来人啊!”她大叫道。 “小姐。”带进宫来的贴身丫鬟很快就出现在了单雪面前:“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看着单雪通红的眼睛,丫鬟露出关切的表情。 单雪道:“去打盆水来,我要洗漱。” 慈宁宫。 孔嬷嬷脚步轻巧的走过来,对着正在听俊哥儿背千字文的太后道:“太后娘娘,雪儿小姐来了。” 太后闻言,淡淡的恩了一声。俊哥很懂事的停下来,一旁坐着的温君摇轻快的站起身,走过去对着弟弟道:“俊哥儿,院子里的养着的睡莲开花了,你不是一直要看吗?姐姐带你过去好不好。” 俊哥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是那种大水缸里开得花吗?” 温君瑶点了点头,很有小姐姐样的说道:“是呀!就是那种花。” 俊哥儿闻言果然露出很高兴的样子,不过他还是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对着他点了点头,方才露出开心的神色,一溜烟的溜下了榻子。温君瑶拉着弟弟的小手,对着太后俯了下身子,这才告退。走到门口时,却正好遇见在外面等着的单雪。 “君瑶见过单姐姐。”已经十岁的小姑娘,露出清新的笑容,十分有礼貌的说道。 “嘉敏县主。”单雪同样回给了一个微笑。然而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太后她宁可却宠爱这种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也不愿意怜悯同是单家人的自己,当真是老糊涂了。两人简单的打了招呼,单雪就进去了,温君摇回过头看着她略显僵直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嘴角边荡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姐姐?”温子俊奇怪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无事。咱们走吧!” 单雪在慈宁宫中呆了一个多时辰,便被太后以礼佛为借口给遣出来的。对此,她本人也并不十分介意,她要的只是别人看见她进了慈宁宫,她被太后喜欢宠爱的【事实】罢了。 “主子,事情已经办妥了。”丫鬟扶着她,悄声说道:“那人收了咱们的银钱,以后只要皇上来慈宁宫,他一准会来通知咱们。” “只一个可不保险。”单雪用势在必得表情说道:“尽量多收买几个,凡是能够见到皇帝表哥的机会都不要放过。”单雪的运气似乎一直都不是太好。本来伴驾行宫的时候是她最好的机会,谁想还没等她得到到皇上青睐,云州城就出事了,皇帝立刻回转宫中,然后整个人就扑在了朝政上连人影都看不见,单雪的机会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她深知,皇帝一定不会逆了太后的心意,今次殿选她十之□□是要落选的。 所以必须要在那之前,行动起来。 单雪用力抿唇,眼中闪过破釜沉舟之气。 ☆、第041章 宝笙有了一个超级喜欢的新玩具。那是一匹红木做成的小马,四条马腿连着,底下呈现一个半弧形,宝笙坐上去,小木马就会前后摇晃,而系在小马脖子上的金铃铛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宝笙,乖啊!咱们吃完晚饭,再玩好不好?”苏海棠弯着腰,很是头疼的看着已经玩疯了的女儿,再一次的要哄弄道。宝笙却理都木有理,她肉肉的小手中抓着只小皮鞭,兴奋的挥舞着,嘴巴连连叫唤:“驾…驾…” 第n次请求无效,苏海棠脑门上的青筋凸的下就爆出来了,她算是发现了,宝笙现在是越来越不好管了,她有自己的主意,敢跟大人对着干了。 歪风邪气什么的,绝对不能容忍。 苏海棠心想: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宝!笙!”苏海棠瞬间冷起了脸,十分冷酷的宣布道:“娘数到三,你立刻给我下来,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没有东西吃!” 宝笙停下手里挥舞着的小皮鞭,愣愣的看着娘亲。 苏海棠:“一” “二” 宝笙十分欢快的,接声道:“山!” 苏海棠:“……”现在不是教你数数的时候啊。 “嘎嘎嘎”小木马再一次前后摇晃上,宝笙兴高采烈:“马马…驾…” 苏海棠忍不住开始掳袖子了。 “嗤…”充满嘲讽的声音骤然响起,随着珠帘的坠落,穿着银灰色滚便绣暗纹常服,头戴琉璃金玉冠的端木殊脚步悠然的晃了进来,很显然刚才这母女两个的对话,已经被他听进了耳朵里。 苏海棠心里暗骂了声:又搞突然袭击,。面上却露出高兴的笑容,行了一礼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皇上来了。” “起来吧。”端木殊看着粉面通红,努力在那里做端庄状的女人,心里暗笑了一下。然后略带显摆的走到宝笙身边,招呼道:“宝笙到父王这来。” 宝笙看了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似是觉得他有些眼熟,不由歪了歪脑袋,端木殊居高临下含笑的看着她。于是,宝笙举起小皮鞭——抽了他一下。 端木殊:“……” 不是应该欢天喜地的扑过来,求抱抱的吗? 苏海棠吓了一大跳,赶紧把这个敢鞭打皇帝,鞭打爹爹大人的不孝女从小木马上拎了下来,对着端木殊赔笑道:“这小马是内务府新送过来的,宝笙正顽的新鲜。”端木殊挑了挑眉,伸出手捏了捏苏海棠怀里兀自蹬胳膊蹬腿的胖姑娘的胖脸蛋。宝笙撅嘴,不高兴。吃完了晚膳,微瑕快速的把宝笙抱下去洗澡。苏海棠亲自沏了盏香茗过来,发现端木殊正站在案牍后面,看着一册宣纸,都是苏海棠闲暇时撰写的字帖。 “皇上,请用。”苏海棠那茶递给男人,端木殊接了过来,看了苏海棠一眼而说道:“字写的不错。” 当然不错,苏海棠毕竟是大才子苏正的女儿,赋诗写词什么的可能还需要天分,但唯有练字一道,只要下了苦功夫,总不至于写的太差。苏海棠四岁开始就吊手腕,日日都要写几篇大字十几年下来自然练了一手好字。 “皇上写的更好。”这话苏海棠倒不是恭维,她看过端木殊的墨宝,一手馆阁体,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哈哈哈……”端木殊却大笑出声,摇摇头说道:“朕小时候学字,都是在沙堆上拿着柳树枝练的,每天最少要练四个时辰。”练的好了,娘会给我块白糖糕吃,要是偷懒了,就会罚我到墙角面壁。虽然是用着笑的语气,可是苏海棠还是从男人的脸上看出一抹怀念和落寞。身为皇子,却连写字的纸张都没有,这个男人的小时候,过的怕是比苏海棠想象中海油艰苦的生活。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苏海棠走到他身边,仰着脑袋笑着道:“这些话就是臣妾不说,想必皇上也听烦了。”伸出手抱住这劲干的腰肢,她的心里却一阵阵的难受,眼眶也热热的,刺拉拉的痛。苏海棠哽咽的说道:“那个时候很难过吧。” 你身上的那些伤痕,是不是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端木殊全身僵硬了,因为右手还举着茶盏,他只能僵硬的接受这个拥抱,所以姿势看上去却有几分可笑。 “好好的,你哭什么!”端木殊满脸的不自在,游弋的转开了视线。 苏海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心里难受呗。 “…大概是晚上吃多了,撑的。”使劲儿往那胸膛上蹭了两下,把微烫的水印留在那价值连城的衣料上,苏海棠迅速直去身子,背过去,用力擦了擦眼睛。端木殊看着她纤细的腰身,不知道为什么,竟微微觉得有点可惜……可惜什么呢? ************************************************************************************** 从【漪萱殿】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一片了。李贵提着明亮的灯笼走在舆撵的旁边,腰身习惯性的弯曲着,一双眼睛却不着痕迹的向上觊去,舆撵上端木殊单手支着下颚,俊美如天神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李贵想着:陛下今日的心情很好呢。 “什么人!”突然地,舆撵前方的带刀侍卫发出怒喝。李贵眉头猛皱,当先挡在了舆捻前面,尖着嗓子大斥道:“好大的胆子,陛下面前也敢冲撞!” “皇帝表哥,雪儿有话对您说,可否停下銮驾,给雪儿些时间。” 出乎李贵的意料之外,这个胆敢拦圣驾的,竟然是一位少女,而这个少女他也认识,不正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单家小姐,雪儿姑娘吗? “陛下?”李贵朝着上方看去。 一抹阴冷的情绪从端木殊漆黑的双瞳中一闪而过,抬了一下手,示意周身侍卫放人进来、 此时此刻,单雪无疑是紧张的,紧张的几乎快要发了疯。她袖子下的双手抖的厉害,然而,这是一场有进无退的赌注,她必须要成功。 “单姑娘有事要对朕说?”(“你不好好在储秀宫呆着,大晚上的跑到这里做什么?)对方到底是太后的人,端木殊不想做的太过难看。所以他用来询问的态度,也是一种很温和的态度。在单雪的印象中,皇帝表哥就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从来不会失态暴怒的人,是极出色极出色的男人。 俊美、高贵、以及至高的权利。这样的男人,让单雪怎么舍得放弃,又如何能够放弃。 端木殊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站着的女孩子,心里却已然充满了不耐。 今儿的单雪穿了件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的裙子,乌黑的头发利落的绾成个灵蛇髻,百腻的耳坠上带着对翠绿色的水滴耳环,这样的她,俏生生的立在眼前,让人看了就有一种,带刺玫瑰,英姿飒爽的视觉感。单雪深吸一口气,先是向着皇帝行了一礼,方才直起身子,仰着头颅,让那修长的静子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她定声道:“雪儿却有一事要询问表哥…三日后便是最终殿选,雪儿是否能够雀中屏选,进宫为妃?” 在场众人听得此言,连五官都微微漂移了下,心想:这位单姑娘可真是够大胆,也够————迫不及待的了。竟然拦了圣驾,直问皇帝,这性子真是——众人心里啧啧称奇——该说是猖狂,还是豪爽呢?端木殊双手交握,看着底下的单雪,心里已经有七八分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女人,端木殊淡淡的想到。 单雪也没指望皇帝回答,她咬了咬红唇,漆黑的双眼中闪现出浓浓的爱恋,毫不掩饰的大声道:“表哥,从七年前,雪儿第一次见到表哥起,心里便喜欢上你了,这辈子,雪儿只想做你的女人。” 以一个女人的名节与脸面做赌注,这就是单雪的破釜沉舟。 她,不是普通的秀女,她是太后的侄女。她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这番话会产生的后果,一,皇帝和太后彻底厌弃了她,从此以后跌入深渊。二,皇帝顾忌太后的脸面,纳她进宫。 单雪想,表哥一定不会拒绝她的,拒绝一个如此深深爱恋着他的女人。 于是,脸上的表情便越加深情了。 她不过是个一心仰慕所爱之人的小小女人,她只是————情难自禁。 【“表哥,从七年前,雪儿第一次见到表哥起,心里便喜欢上你了,这辈子,雪儿只想做你的女人。”】如同暴风一般,昨天晚上的事情,在整个后宫传的沸沸扬扬。对于这个勇敢“告白”的女人,绝大多数人不会感到她有多么多么勇敢,为爱多么多么奋不顾身,只会认为这个女人还真是“不要脸面”“不知廉耻”“目无宫规”以及,脑子似乎有毛病。 你是太后的侄女,选秀时,那是板上钉钉的能留的啊。到时候最起码,也能得个嫔位吧……可是现在倒好 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损害的可是她青白的闺誉。 若是,若是,万一……落选了。 整个京城又有哪一个人家敢求取这个“一心爱恋”着皇帝的女人? 所以才说,她脑子有病啊。 ☆、第043章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跪在地上的六名春兰秋菊各有胜妍的女子,皇后娘娘端庄一笑,柔声道:“各位妹妹以后都是皇家的人了,还希望你们日后恪守宫规,尽心服侍皇上。” “谨遵娘娘教诲。”众人齐声道。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都起来吧!” 单雪闻言,第一个站起身来。 今日的她穿了一件银红色斜襟缠枝玉兰长裙,外面罩了件玫瑰红垂袖束腰比甲,头发绾成张扬的飞天髻。髻上插了只攒珠累丝金凤钗,修长的玉颈上带了只琉璃翡翠金项圈,雪白的手腕上是一对粉红芙蓉镯,脚上踏着的是攒了珍珠的绣花鞋,充满英气的剑眉被描绘的高高扬起,一双眼睛晶莹闪亮,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勃勃欲发着浓烈的自信,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正是高高扬起花篷的时候。 贵、淑、贤、德。单雪普一进宫,便座上了四妃之一的宝座,只在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之下,也难怪如此她如此“张扬。”了。 一抹晦暗阴冷的情绪自皇后的眼底划过,在场众人中除了一直暗暗留意的林凡,无人能够察觉。 皇后笑声道:“来人啊,给各位小主看座。” 底下伺候的宫人们,立即搬来了梨花大椅。 单雪微微一笑,带着自信的神色,缓步走到淑妃下手,十分自然的坐了下去。 单雪:封德妃。 沈寒霜:为贵人。 木婉儿:为常在,皇上赐封号为“悦”,通称悦常在。 李明霞:常在。 孙婷:常在。 韩丽:常在。 苏海棠的目光在这几位新近“姐妹”中扫过。其中李明霞、孙婷、韩丽虽长得也算清秀美丽,但跟着另三个一比,无论容貌还是气质,却是差了不止一筹半点。单德妃自不必多说,那沈寒霜和木婉儿也是两个不可多得的美丽女子,一个是人如其名,整个人冷冷冰冰,像是那天山上盛开的雪莲花,美则美,却显的那样不好接近。与此相比,那位悦常在却是另一个极端了,她面如桃花,五官精致可爱,眼神活泼灵动,十四五岁的年纪,眉宇间满是一片娇憨天真,而且她还有一对小小的酒窝,笑起来的样子,让人看了便能甜进心底。 “沈妹妹真是好样貌。”端嫔娘娘一边摇着手中的泥金儿圆扇,一遍笑着对沈寒霜说道:“人美,气质也是万里挑一,后宫姐妹虽各有千秋,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像是妹妹这般的妙人儿呢!” 的确,这沈寒霜的气质太过特别,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冰雪女神”。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嘛:越难征服的女人,男人征服起来就越有成就感,说不准皇帝就吃她这一套呢。果不其然,端嫔娘娘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了这位冷美人,特别是单雪,她深知自己在容貌上逊于沈寒霜,所以就更加在乎这个对手了。在众人的瞩目下,那沈寒霜却连站都没有站起,眼风一扫,直接硬邦邦的甩出了一句:“谢娘娘赞美!” 苏海棠:“…………”好~~好直接哦\(^o^)/~ 一个火辣辣的直线球儿打的端嫔抽搐了嘴角,心里面却有些捉摸不定了,这位沈贵人的性子似乎…… “似乎很有趣呢!”苏海滩歪着脑袋,轻声在林凡耳边说道。 林凡听后微微抿了下嘴角,在“上辈子”时,与苏海棠结为至交的可不是自己,而是这位沈寒霜呢! —————————————————————————————————————————— 从凤栖宫出来时,时间已经接近晌午了。苏海棠回了【漪萱殿】,宝笙大概是听见动静了,此时正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苏海棠见到了心爱的小女儿,心里立即美滋滋的,忙不迭的下了捻子,走过去蹲下身子道:“宝笙是在等娘亲吗”。 哎呦,一时半会都舍不得离开娘亲什么的~~~~~特别特别粘人什么的~~~苏海棠才不会开心呢! 宝笙笑嘻嘻的用力点点头,在苏海棠充满欣喜的目光中,欢快的转身小跑,边跑边欢乐的大叫着:“娘亲回来了,可以吃饭饭喽!!!” 苏海棠:“…………” 她刚刚没有被感动,一点都没有!!! 怀着满满的辛酸,苏海棠决定一会儿最少要让宝笙吃半碗蔬菜——肉食动物的胖丫头,最最讨厌菜菜了。 当天晚上,安德海来报,今夜皇帝翻了那位【悦】常在的牌子。 苏海棠拍着女儿热乎乎的后背,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 景阳宫内,单雪俏丽的面孔微微扭曲,到底还是没忍住,抽出了墙壁上挂着的鞭子,对着四周狠狠就是一抽。为何不是她,为何不是她?自己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啊,又是皇帝的表妹,予情予理皇帝表哥都应该先临幸自己才对啊!可是如今,一个从没有被她瞧得起过的小小常在,竟然赶在了她的前头,这不是□□裸的打脸吗?单雪几乎都可以想象出,以后那些女人会以怎样的目光嘲笑着自己。 表哥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不!表哥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是那个【悦常在】,一定是她,那个狐媚的贱女人。 单雪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又辛酸凄楚,原本以为今晚是自己与爱郎的洞房花烛夜,她满心的欣喜娇羞,满心的期望爱恋,可如今却都成了一场笑话。扑在那特意置办成大红色的喜床上,单雪当真是恨的要死。 *** “病了?”苏海棠露出惊讶的神色,放下手中拿着的书册,疑惑的问道:“前两日看着还好端端的呢?怎么会病了呢?” 若说,病的是单德妃,苏海棠还有几分相信,大约是她忍不住面子,求点皇帝怜爱什么的。可是病的偏偏是那位沈贵人,苏海棠记得,这位可是还没有侍过寝的吧。这么一病,可就错失了最佳获得圣宠的时机了,待以后再想要复出,皇帝许是连这个人都记不得了。 “听说是夜里着了凉,感染了风寒。”寒露把自己得来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主子:“风寒有传染性,皇后已经下令封了她的院子,让她好生静养。” 苏海棠闻言沉默了一瞬,方才叹了口气,说道:“你备些上好的药材,一会儿让小越子给沈贵人送过去。” 寒露点点头躬身说了声:“是!” 【浓露阁】 沈寒霜半靠在引枕上,眼神冰冷冷的看着头顶的帐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有轻巧的脚步声响起,沈寒霜转了下头,淡声问道:“是谁?” “小姐,是【漪萱殿】的珍昭仪,她听说您病了,特意遣人送了药材过来。” “珍昭仪?”沈寒霜的脑海里隐隐约约的出现了那个人影儿。 不过她也就在觐见皇后那日,看过后宫的嫔妃们,人多,也没记住谁是谁! 不过对她来说,谁是谁,根本无所谓。 “是啊!就是那位生了小公主的珍昭仪,听说这位宝笙公主极得皇上喜爱呢!论其宠爱度,怕是连淑妃娘娘的二皇子都不能够相比呢!” 丫鬟把手上捧着的,堆的老高的礼物盒子,放在了桌面上。上好的各种药材满满当当,还有熊胆虎骨雪参等珍物……这份儿礼物,算是极其厚重不凡了。 沈寒霜把珍昭仪、宝笙公主两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漠然的移开视线——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冷若冰霜,不如说是:心如死灰。 这是一个已经对生活和生命完全绝望的女子。 她进皇宫只是为了——静静等待死亡。 *** 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吃饱喝足,没事儿干的宝笙公主殿下,嚷嚷着要去找惜月姐姐玩儿,苏海棠被她闹的没有办法,只能妥协。换好衣裳,娘两个也没升捻,直接步行前去。【漪萱殿】和【泽穆堂】中间隔着好几条宫道,想要绕近路,就需要穿过一片园子,宝笙倒腾着自己的两条小胖腿,向个刚出笼的小鸟,扑腾腾的往前跑。害的微瑕和小越子两个顶紧张,一个叫着:“殿下慢些”一个叫着:“小祖宗啊,别摔着啊!” 非常,乌鸦嘴的,宝笙腿一绊,跌了个狗□□。 苏海棠:“……噗嗤” 怎么办,好搞笑哦! 宝笙——不哭! 十分坚强的自己站了起来,宝笙公主把两泡胖泪珠而憋回去,继续咋呼的往前去了。 微瑕:“……”。 小越子:“……”。 殿下真的好坚强呢!连摔倒也不用人扶,还不哭。恩,真是个好孩子啊!!!两人十分感动的想着。 所以说:肉多也是好处哒,起码摔了会比较不疼。 苏海棠摸着下巴,觉得自己摸出了事实的真相。 “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勾引皇上。”突然地,一道女子的哭声在不远处响起,苏海棠一愣。寻声望去,这才发现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在一侧假山之后。 “主子?”寒露扶着苏海棠轻轻叫了一声。 “去看看。”苏海棠挑了下眉头,如此说道。 ☆、第044章 苏海棠站在那里,有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假山的那一面传来。 可以听的出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婉儿知道自己不像德妃娘娘那样漂亮,也不像德妃娘娘那样出身大家,婉儿什么都比不上娘娘您,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故意去勾引皇上啊,娘娘请您不要冤枉我……呜呜……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像您说的那样婉儿不是狐媚……我错了,我错了,娘娘绕过我把……啪啪啪啪……”响亮的巴掌声清脆的响起。 苏海棠眉头猛地一皱,微一沉吟,当即脚步转动朝着那边走去。 果然,片刻后,看见了正站在那里一脸怒火的单雪,还有跪在她身前哭的一塌糊涂的木婉儿。 “悦常在这是犯了什么大错,竟惹得德妃娘娘如此大怒?” 苏海棠站在那里,昂着头,一脸沉静的问道。 单雪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他人,强自压下突升而起的惊慌,单雪藏在袖中的手指狠狠掐了下,端着架子,先是对苏海棠点了下头,方才微皱着眉头道:“原来是珍昭仪。珍昭仪想必是误会了。本宫现在也正纳闷呢,这位悦常在好没有道理,本宫不过是巧遇后跟她打个招呼,她就像是被吓破了胆儿的鹌鹑样,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大推的话。自说自话不算,又在这里自扇嘴巴,本宫可是拦都拦不住。” 苏海棠听到这里微微一愣,转而看向了悦常在,发现这小姑娘满面掌印,此时正低着头呜呜哭着,从她不停瑟缩的肩膀上来看,她此时是充满害怕的。 一时之间,苏海棠也很难判断出这到底是德妃欺在辱人,还是一个的得宠小常在自演自导。 毕竟,从头到尾,她的确一句都没有听见过单雪的声音。 此时此刻,单雪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在身旁宫女的搀扶下,缓步向前走去直到路过悦常在时,,方才微微止住了步伐,她英气的眉毛高高一挑,利落的嗓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悦常在的胆子以后需要练的大一些啊,否则别人一与你搭话,你就开始跪在地上哭,好似人人都欺辱了你一样,陛下赐给你的封号是“悦”,就是希望你笑容常在,愉悦他人。可不是整天哭丧着脸,凭地添了晦气。”说完这些话,单雪头一转,对着苏海棠笑道:“对了,还未问候苏姐姐,不知道你这是要上哪去啊?” 苏海棠看了她一眼,唇角边自然而然地也浮现出一抹微笑,淡声道:“今日天气好,宝笙吵着要去看惜月公主,臣妾正是往泽穆堂那里去呢!” “原来如此。”单雪点点头,亲热的说道:“本宫也好久没有见到宝笙公主了,苏姐姐若有空,不妨带着公主来我的德祥宫坐坐。” “劳娘娘记挂,若有暇,臣妾定当带着宝笙拜访。” 神雪满意的笑了笑,眼神再没给底下跪着的悦常在一下,在身旁丫鬟的搀扶下步履悠缓的想前走去,没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园中小径处。 “德妃娘娘已经走了,悦常在还是快快起来吧!”苏海棠走过去,亲自扶起了哭的抽抽噎噎的小姑娘。 木婉儿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子又不高,看上起娇憨可爱,此时满脸红肿的泪花样,更是显得可怜极了,只听她抽抽泣泣,哽咽地说道:“谢、谢谢珍、珍昭仪。” 苏海棠从袖口中递了张娟帕予她,巡视一圈,皱着眉头道:“悦常身边没有带着伺候的宫人吗?” 木婉儿摇摇头,小声道:“是我自己偷溜出来的。” 这姑娘还真当皇宫是她家后花园啊,苏海棠嘴角一抽,突然的就有了一种无语的感觉。 “娘……娘……”远处传来宝笙咋咋呼呼的声音,定是见娘亲没有跟上来,自己回来找人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悦常在紧张的摇着头,擦了下眼泪,捂着自己还带着掌印的脸颊,急急说道:“昭仪娘娘只管走就是,我……我自己回去……” 说着便行了一礼,低着头,脚步飞快的跑走了。 苏海棠张了张,心想:就她这样顶着红肿的脸颊一路跑回去,不出一个时辰,满后宫都得知道德妃娘娘“欺负”她了。 “你说这位悦常在是真无邪,还是假天真啊?”苏海棠脑袋开始隐隐抽疼,十分无奈的问道。 “不管她是真是假,总归不关咱们什么事。”主仆两个面面相觑了会儿,同时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不是如此,第二天,就有风声从后宫中传出。单德妃因嫉生恨,教训了悦常在,听说把人家小姑娘整的十分凄惨,现在连床都下不了。皇后娘娘特意把德妃叫到了凤栖宫,二人也知道在里面说了什么,只知道单德妃出来时,整张脸是青黑一片的。于是众人的目光便都瞅向了【慈宁宫】,然而,太后似乎没有给德妃撑腰的意思,至今为止,慈宁宫中一片平静。 …………………………………………………………………………………………………………… 【漪萱殿】 苏海棠正坐在榻上哄宝笙玩翻花绳,宝笙十跟手指头个个都是短粗胖,翻起绳来显得格外不利索,不过这丫头就一点好,遇见困难不会放弃,玩起来十分认真。于是,端木殊走进来时就看见一颗大脑袋挨着一个小脑袋,母女两个凑在一起,正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呢! 还是宝笙先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人,腾的下站起身子,欢快的叫了声道:“父王。” 端木殊笑了下,快走了几部,一把把宝笙搂紧怀里,放在胳膊上颠了颠,满意的笑了下:“恩!又沉了。” 谁想宝笙听了这话,却露出很委屈的表情,嘟嘟嘴巴道:“宝笙都没有吃糕糕。” 端木殊疑惑的看了苏海棠一眼。 这丫头都学会告状了,苏海棠极隐蔽的向上翻了个不雅的白眼儿。 宝笙打出生就是个胖丫头,现在更是远看像个球儿,近看——还是个球儿。苏海棠向太医询问过,如这样的幼小孩子,长得太胖不是个好事,会影响健康。苏海棠舍不得限制女儿吃食,便掐断了饭后甜点。 “皇上别理她,这丫头就是个小吃货。” 苏海棠坚决的转移了话题,吩咐寒露快去上茶。 父女两个【相亲相爱】的顽了一会儿,苏海棠就要让人把宝笙抱下去,谁想到宝笙却闹了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奶娘过来一抱,就开始扯着嗓子嚎,边嚎还边偷看着她爹,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劲儿就甭说了,皇帝陛下果断中招,一句:“宝笙今晚就留在这吧!”换来胖丫头好几个啾啾。 苏海棠倒是无所谓,宝笙现在大了些,半夜已经很少尿床了。 一旁的寒露却面有急色,对着自家主子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惜苏海棠跟本没注意到,于是只能化作满满的可惜之色。 **** 水红色的帐帘完全放了下来,把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和外界分割开来。 苏海棠住在里侧,端木殊躺在外侧,宝笙睡在中间。 似乎对这种“形式”感到无比新奇,宝笙滚动着大大的眼睛,一会儿朝左看看,一会儿朝右看看。时不时的还把头钻进被窝中,再猛地钻出来。苏海棠被她闹的无法,只好使出“杀手锏”——讲故事。再讲完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后,宝笙还没来得及知道夸父到底追没追到太阳,就已经彻底陷入了梦乡中。 小呼噜打的乎乎作响。(~o~)~zz 苏海棠小心的给孩子拉了下被子,又见那边的端木殊已经闭上了眼睛,自己便也躺好准备睡去。 雕花的红烛在寂静的夜里缓缓的燃烧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海棠迷迷糊糊的感到身子一凉,又很快的一热,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俯在自己的身上的正往下拽肚兜的男人。 “皇、皇皇上……”苏海棠瞠目结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宝、宝宝宝、笙。” 想想还睡在一旁的女儿啊!!!这种事情是能在小朋友旁边做的吗? 要是被发现了,还有什么脸面再做人家父母呦。 分开那两条白腻修长的大腿,端木殊下、身一挺,整个就进去了。两人同时闷哼一声,一个是爽的,一个是疼。端木殊皱了下眉,略带责怪的斥了句:“你小声些,弄醒了孩子怎么办?” 那你到是别做啊!!!! 苏海棠显然忘记了,这是个曾经把她堵过假山里,欲行那xxoo之事的禽兽,越是惊险的环境,越是诡异的地方,他的兴致似乎就越高。 所以这个晚上,苏海棠被颠过来倒过去的各种折腾。 最后激的她在男人颈部留下了一串牙印儿,个个深可见血,由此可见她心里的憋屈程度。 一夜餍足的皇帝陛下,第二天一早,就精神奕奕的上朝去了。 苏海棠却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上午,方才腿脚酸软的下了地。 “摇啊摇,摇啊摇……爹和娘摇啊摇……”宝笙见到娘亲,突然的,就从嘴巴里迸出了一句。 苏海棠一口茶叶喷出去。 整个人是:羞!愤!欲!死! ☆、第045章 今年是太后六十整寿,皇帝至孝,早就下旨要大办寿宴。 皇后娘娘因凤体不适,无法操持,单德妃便主动揽了这差事,皇帝又遣端嫔、静嫔从旁协助。 于是打过了月初,整个皇宫便开始张灯结彩起来,到处都能看到御意福寿吉祥的挂件。 苏海棠也早就准备好了贺礼,是一件金松鹤纹绸缎镶嵌着水滴形长生石的抹额,这件礼物花了苏海棠整整一个月的功夫,一针一线都是亲自缝制的,可谓是既美观又诚意十足了。 *** “娘…肉肉…”宝笙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一个劲儿的瞅着桌子上的红烧肉。 这可是很稀奇的,在笙宝宝的一日三餐中,早餐是非常清淡的,一般都是米粥、羊奶、鸡蛋羹什么的,肉肉只会在午餐和晚餐中出现。 苏海棠听了女儿的要求,很大方的满足了她,拾起筷子夹了块酱红诱人的方块小肉,用勺子捣了几下,烂糊了,才放在宝笙的小木碗中。 宝笙大眼睛好高兴的眯了起来,啊呜啊呜的吃的特别香甜。 “宝笙啊,记得娘昨天晚上跟你说过的话吗?”苏海棠看着女儿,柔声问道。 宝笙很可爱的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方才高兴的说道:“记得,娘说:今天是皇祖母的生日。” “对的!我们宝笙的记忆力可真棒****一会儿啊,咱们两个就要去给你皇祖母贺寿,到时候啊会有很多很多人在场,你要乖乖的,不能乱跑,也不能闹人。若是你表现的好了,娘就准许你晚上吃一块粉蒸莲子糕,好不好?” “宝笙乖乖哒”胖丫头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满嘴油花花的的说道:“山块。” 苏海棠:“……最多两块。” 这臭丫头现在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宝笙露出那好吧的样子,用着勺子,笨拙的挖起一勺浸了肉汁的饭饭,啊呜一口就塞进了嘴巴里。 辰时一刻,苏海棠梳妆打理完毕。今儿是喜气日子,她的穿着自然也要应景。齐胸的玫瑰色紫牡丹花纹直裙,外面罩了件晚霞紫凌子如意云纹衫,腰部用一条连青色的夹金绣带斜斜系住,头发梳的是端庄的盘髻用着别致的银色流苏钗别住,颈间的一条粉白珍珠项链,则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时间带给人成长,相比与刚入宫的那会儿,她现在已经是个成熟并且略带风韵的女人了。 最后又细细嘱咐了宝笙几句,母女两个便上了轿子,直往太后那边去了。 今儿的慈宁宫可是没了往日的枯冷清静,从宫门外到宫门内,所看之处皆是彩灯高挂,红绸扎起,半人高的珊瑚盆景几十步便被摆上一盆,宫人们皆穿着新作的茧缎衣裳满脸喜气洋洋的来回穿梭着,当真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富贵之态。 苏海棠心想:从这场面上看,单德妃应该是没少【鞠躬尽瘁】吧! “珍昭仪到——宝笙公主到——”随着内监的声音高声响起,苏海棠的脸上迅速挂出得体的微笑,牵着宝笙的小手,缓缓向着里间走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宝笙看着娘亲跪在地上,也像模像样的照做了:“祖母乐乐,宝笙磕头了。” 她的意思是:祖母快乐啊~~~我给您老请安了。 太后看着穿了身大红色衣裳,梳着两个包包头,跪在地上的样子,活像是只立体大红包的宝笙,抿了抿唇角,便是连脸上的皱纹都一下笑开了些,招手道:“胖丫头,过来,到祖母这里。” 宝笙听了先是疑惑的看了眼娘亲,苏海棠点点头回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宝笙就很利索的站了起来,一路小跑,炮弹一样冲进了老人家的怀抱里。太后被她撞的晃了下身子,不过面上的表情却是很高兴的,还拿起只剥了壳的花生递给了小胖丫头,宝笙也不客气,仓鼠样咀嚼了起来。她大眼灵活,随意看着四周,脸上露出一副好奇满满的样子。特别是对坐在她极近距离的一个小朋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太后抱了一会儿,便把她放在一边了,口中道:“宝笙,这是俊哥儿,你们两个小朋友自己去玩儿吧!” 宝笙眨巴眨巴大眼睛,对着手里拿着颗大红枣子,表情腼腆的小朋友露出了自己新长出来的两颗大门牙。 苏海棠给太后见完礼后,又给皇后请了安,见皇后面色不大好,眉宇间隐有憔悴苍白,便关心的问道:“臣妾听说娘娘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不知现下如何了?” 皇后闻言脸上露出端庄的微笑,点头道:“让妹妹惦记了,本宫身子最近已是有所好转。” “娘娘今儿一整年,身子总是时好时坏的,先是除夕之后生了病,养了好几个月总算在选秀前把病养好了,没想到如今却又在太后娘娘生日前再次病到。”不待苏海棠说话,一旁坐在的单德妃,立即笑意盈盈的插口道:“依妹妹看,娘娘就是太过贤良,操持宫午所累,所以身子才总是被病痛折磨。” 单雪这话明显就是不怀好意。宫里谁不知道,除夕那日皇帝幸了凤栖宫的一个宫女,后来那个宫女还被封了常在。这便等于是狠狠扇了皇后娘娘的脸面,所以毫无意外的,皇后“病。”了。在太后生辰前再次“病”了,免不了叫人怀疑皇后是故意推脱为太后操持宴会的差事。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便是连太后都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 “本宫身为皇后,操持后宫,为皇上分忧,乃是本分。”皇后娘娘捂着帕子轻咳了两声,方才不急不躁轻声一笑,看着单雪说道:“说来也是惭愧,本宫身子不愈,精神头也是不济,母后此次六十生辰,是何等重要之事,万怕出了一点差池,这才央了皇上把差事交给了德妃妹妹,一来妹妹你是母后的亲侄女,二来,德妹妹向来聪慧果敢,做事细致周到,把事情交给你本宫也是放心!” “皇后素来有咳疾的病根,想来是一时犯了病症罢了。好好养养总会好的。”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意思里明晃晃的包庇了皇后。单雪听了这话,笑颜如花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一道裂痕。她本不是如此“急切”的人,可架不住心里有气啊!自打入了宫她就一直不顺,想象中与皇帝表哥恩爱缠绵的情形半点都没发生,反而被人害的有了善妒不容人的恶名……太后过生辰,皇后又恰巧身子不适。单雪便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要是把事情办好了,既可以缓和与姑母的关系又可以彰显自家本事,而且还能在过程中收买安插些自己的人手,这可真是一举三得的大好事。然而,想象与现实之间总有一道巨大的鸿沟。单雪在闺阁时虽也学了管理下人,操持家事的课程。但是,她却没学会怎么去布置一场太后娘娘的隆重寿辰。 办生辰的银子。 菜色的准备。 寿宴的流程。 大大小小,边边角角,琐琐碎碎一推一堆的事情搞的单雪脑子都要爆炸了,而更可恨的是,皇后虽然让她主办寿宴,然而却在暗中做手脚,让她处处掣肘。她为了喜庆想要把库房里头那十几盆半人高的赤红珊瑚摆出来,底下的人就告诉她:这事得要皇后同意。她想要让京城里最好的昆曲戏班【芙蓉园】进宫为太后唱戏。底下人的告诉她:这事得要皇后娘娘同意,反正无论她起了什么想法,有了什么主意,吩咐下去的时候,多数都会出现——这得让皇后同意这句话。 你说,单雪她能不气吗? “姑母说的极是!”单雪抿唇一笑,眼波微微流转,对着皇后十分亲切的建议道:“虽然有药盯着,不过皇后娘娘您也可以去拜拜佛祖嘛,佛祖慈悲,向来会保佑那些心地善良的信民,娘娘若是去求,想来那个什么劳子的咳疾的很快就会好了的。” 若是没好,那就一定是皇后“心底不善良”了。 听着顶上两人无形中的交锋。苏海棠苦笑了一声,她只过是问声好罢了,居然惹出这么多话来。 坐在她身边的林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 一身青绿色金秀褙子,头发抿的溜光,精神头看起来极好的孔嬷嬷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像是没发现屋子里的古怪气氛般,她向着太后行了个礼,笑呵呵的禀告道:“太后娘娘,皇族宗亲的女眷们,还有各位诰命命妇们,都来向您问安了。” “恩,都来了啊!”太后点点头,在身旁宫人的服侍下站起身来,挥手道:“走,去前殿。哀家也好久没见到那群老姐妹了。” 此言一出,无论是皇后还是德妃都坐不住了,立即站起身,两人一左一右的搀住了太后两条胳膊。 太后挑挑眉,忍住了把她们挥开的冲动。 时间就在这种热闹与喜庆中走过,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此次此刻,整个慈宁宫中已经是被装点的万般精彩,到处都是彩灯闪烁,一盏挨着一盏,其中还有几百盏琉璃宫灯被摆成了个寿字,明晃晃的,格外引人注目。单雪也因着这别出心裁的巧思,很是得了些夸奖,便是皇帝看过来的那一眼,也隐隐带着几丝赞美。直让单雪整个人都感觉到飘飘然的,觉得这些日子的劳累是有价值的。 老人家过寿辰,自少不得儿孙们凑趣献礼。 皇帝送给太后的是一座金子做得九层塔,这塔叫金发塔,顾名思义是为收集太后头发用的。 皇后送的是一张金银线绣的上面有九百九十九个福字的矮屏风。 淑妃娘娘送的是一串南枝木的,据说被高僧开过光的佛珠。 苏海棠的抹额虽精致,却算不得太出彩,也没引得多少注意。 倒是德妃娘娘:只见她神神秘秘让人搬了件高长的大红木盒子出来。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珍宝。 ☆、第046章 单雪嘴角微翘,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得意之色。 只见她亲自走到那红木盒子前,伸出两只胳臂,缓缓地,缓缓地,把盒上的盖子拿了起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大团一大团的白色烟雾,猛然间就涌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苏海棠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座半尺来高,翠玉,浑身精致绝伦的滴水观音。只见那观音坐于莲花台上,一手呈礼佛状,一手端着只插了杨柳枝的净瓶,在周身的云烟雾罩中,那张充满慈悲的面庞上,竟缓缓浮现出了笑容。没错,就是笑了一下。 这种超过常识理解的现象,只能归咎于鬼神之说。 所以也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众人所受到的冲击。 寂静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端木殊,只听他抚掌一笑,长叹道:“连观音娘娘都知道今儿是母后生辰,特意来显灵赐福了。” 单雪妙目微转,红唇张开个圆圈,同样带着吃惊的表情高高兴兴的的对顶上看的目不转睛的太后说道:“姑母福泽深厚,自得上天保佑。” 在座的哪有一个蠢人?听了皇帝和单德妃的话后,也都回过神来,虽心知此时定当另有因由。不过在这种场合自然不会说那些个难听拆台的话。 “观音显灵,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佛母保佑咱们大元。” “太后虔诚信佛,这才引得观音菩萨下凡。” “要我说还是皇上至孝……” 底下众人叽叽喳喳饱含赞美的声音接连响起。 一时间整个宴席都热闹非常。 苏海棠同样捂着自己的胸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座观音像,一口一口的小声吸着气。林凡离她座的最近,自然是感觉到她的震惊之意,不过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一双眼睛里闪过抹浓浓的愕然。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观音身前得意自矜的单雪,又看了眼凤座之上不动如山的皇后,半晌后,嘴角一翘,一抹浓浓的嘲讽的笑容出现在了唇角之上。因着出了观音显灵这件事,整个宴会的气氛霎时被推入到了□□。作为献礼人的单雪可谓是大出风头,她一张英气的小脸上布置了红晕,对着众人的赞美嘴上虽然谦虚客气,但谁都能看出来她此时的激动程度。扬眉吐气什么的,大概最使人振奋了。 时间就在这种富贵热闹中悄然走过。待宴会结束,苏海棠回了【嘉禧殿时,】已是辰时二刻左右了。宝笙早就困倦的直打哈欠,此时正被母亲抱在膝头,犯着瞌睡。苏海棠忙叨了一整天,此时已是累了,梳洗一番后,便搂着女儿沉沉睡去。 三更时分。 本来已经寂静下来的慈宁宫,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灯火骤然被点亮,伺候的侍卫宫人们,脚步匆匆的跑向出事的地点。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快、快去禀告太后……”第一个冲进来的管事嬷嬷,见了眼见的场面,这个人都被吓蒙了,手脚冰冷,嘴上哆哆嗦嗦的直嚷道。 太后年纪大了,本就觉少,刚才那声尖叫她也听见了。 孔嬷嬷给她披了衣裳,太后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回事?”太后极其不悦的问道。 很快的,来禀告的宫人就进来了,战战兢兢的那事情一说,太后的脸色立刻就寒冰一片,半晌后,她自己去了身,冷声道:“走,哀家要亲自去看看。” 一众宫人拥着太后,灯火通明的往出事的地点走去。 太后信佛,慈宁宫里便有两座佛堂,一座是所小佛堂,就建在太后钦点的后头,太后平时礼佛做早课什么的都是在小佛堂。还有一座,就金碧辉煌的多了,那是皇帝给太后建的,里面供佛着释迦摩尼,大日如来十八罗汉之类的神佛。 单雪今日是献上来的那座滴水观音也被供奉了进去。 可是,此时此刻,这座显露过神迹的滴水观音却再不复几个钟头前的模样。整个观音像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蠕动着的虫子,在两旁长明灯的映照下,观音娘娘的头像被活生生啃掉大半,只留下一直眼睛和爬满了黑厚一层东西的半个面容。太后娘娘站在那里,脸上闪现出惊悚的表情,无论如何这大半夜的,看见这种情形,便是强硬如她,都感到渗挺荒。 “娘娘……”孔嬷嬷搀扶着太后,趁人不注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太后缓过神来,脸上开始变换不停。 佛像是单雪献进来的,如今出了事情,自然也—— ******* 单雪被从睡梦中叫醒时,脸色极其难看。为了给太后过寿她连日忙碌,如今总算是大获成功可以好好休息了,睡个踏实觉了。却被硬生生摇起来,单雪的自然是要发脾气的。 “娘娘,娘娘,快醒醒,出事了!”贴身丫鬟露出惊慌的表情,也顾不上尊卑连连摇晃着自家主子。 单雪心里骤然一惊,唰唰做起身来,皱眉道:“出什么了。” “李贵正在外面等着,说皇上要召娘娘过去。” 单雪听了这话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念头是【莫不是表哥要召她侍寝】可很显然的,如果是这样她的丫鬟应该是性高彩烈,而不是惶恐成这样。 “主子,李公公的表情不大好,似是慈宁宫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丫鬟急急忙忙的说道。 皇上相召,单雪自然不敢稍慢的。匆匆穿了件衣裳,外面批了斗篷便出去了。 “不知表哥为何召唤雪儿”单雪打听道。 李贵摇了摇头,面上和和气气,嘴上却道:“德妃娘娘,快跟咱家走吧,别让皇上还有太后娘娘等着了。” 单雪抿了抿嘴唇,怀着惊诧莫名的心情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正殿之中,皇帝,太后,皇后,分别座于上首,此时殿内的气氛实在太过古怪,让单雪一踏进来心脏就狠狠紧缩了一下。 她手脚发冷,面上却立持镇定跪下行礼道:“臣妾参加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皇帝面无表情也不说什么,只挥了下手,底下的宫人很快的就把那尊滴水观音给抬了出来。 神雪当时就:“啊————”的声叫了起来!。 此时的翡翠观音上虽已没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可是却也变得残破不堪,狰狞可怕,哪还有半丝佛家的慈悲劲儿。 “这这——”单雪睁大着眼睛满脸的语无伦次:“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臣妾的滴水观音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了?”这座观音像是她托娘家好不容易寻来的一件珍宝,不说做工精致,便说那观音像通身上下都是由一块翡翠玉石雕刻而成,是有钱都难已买到的好东西。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怎就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了? “这个问题,朕倒是还想问问你呢?”端木殊脸上的表情是单雪从来没有见过的,他那冰冷而充满嘲讽的语调,更是让单雪感到由衷的恐惧:“说说吧,你在这观音像是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单雪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然而有些话是绝对不能够坦白的,是以她移开了视线,讷讷道:“臣妾不懂皇上在说些什么。” “孔嬷嬷,你来告诉德妃,朕说的是什么。 “是!”孔嬷嬷俯身行了礼走上前来,对着单雪道:“德妃娘娘今儿献给太后娘娘的这座滴水观音像,在宴后,直接被请进了慈宁宫的佛堂内。今儿三更时分,有宫女去给佛像前的长明灯舔油,谁想却发现这尊滴水观音像上竟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却那些个虫子还在啃食着佛像本身……结果,就变成了德妃娘娘您看到的这个样子。” 单雪听了孔嬷嬷的一番话后,顿如遭雷击。 那滴水观音像之所以会【笑】自然是动过手脚的原因,看着神秘其实也不过是些江湖小把戏。那观音像的脸上,其实是覆盖着一层薄冰做得的磨子。那盒子底下放着的是能产生烟雾的药粉,单雪一打开盖子,那药粉就洒出来,碰上空气,就能产生烟雾。观音脸上薄冰儿会迅速融化掉,从远处看,就融化时的样子,就像是观音在缓缓微笑一样。 单雪敢这么干,也是出于想要显风头的心里。而且观音微笑本来就是寓意吉祥的大好事,在太后的宴会上,便是有人心存疑虑,也不会声张出来。这事就像是朝廷每年都能从全国各地,收上来一些瑞兽上是一样的。落地的孔雀大家会说这是凤凰,身体毛色发白的老虎,大家会说这是西方的守护神兽白虎,更不用说什么白乌龟,白犀牛,白大鸟之类的,只要样子够特别,人们就能往祥瑞啊,天佑啊上面靠。 所以单雪就认为,自己的这个主意,真是十分十分之好啊。而结果也没有让她失望,寿宴上谁能比她更出风头。然而,就是这个十分十分之好的主意,如今却除了纰漏。 “陛、陛下,这根臣妾无关啊。”单雪此时也是有点六神无主了,张嘴便道:“您刚刚也看到了,臣妾献礼时,观音像还是好好地啊,如今被啃食成这个样子,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第047章 “德妃妹妹不要着急。”这时,上面传来皇后的声音,只见她皱着眉头露出一脸担忧的模样,柔声道:“你再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触怒神佛的事情,否则的话这平白无故的观音像怎么会被虫蚁啃食?”单雪闻言脸色急变,摇头就要否认,然而,佛像被虫蚁啃噬而毁是事实,不是她做了触怒神佛的事情,难不成还是太后做了触怒神佛的事情。 “有人捣鬼!”单雪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尖锐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两份凄厉:“表哥、姑母,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欲意陷害臣妾。”她一定不能把“触怒神佛”这件事情做实,否则的话,她的身上就被打成不详的标记,到时候,这偌大深宫中,她又该怎样立足。 端木殊看着底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单雪,双眼之中划过抹沉思之色,微一沉吟,他转过头对天后道:“依母后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德妃毕竟是单家的人,他不能不顾及。 太后微眯了下眼睛,腕上的佛珠转动的更快了一些,半晌后才冷声道:“哀家是信佛之人,最不能容忍有人借着神佛之名做那肮脏之事。” 言下之意就是要查了,但是查到什么深度,太后就没说了。 单雪听后暗暗松了口气,太后愿意查,那就说明她还愿意保自己,不过她那“佛像微笑”之事,却是说什么都瞒不了了。单雪只期盼着,那些该死的莫名其妙出现的虫子们,也是有人使用的手段,否则的话,那可真是万事休矣了。 ****************************************************************************** 次日天明,苏海棠从睡梦中醒来,寒露听见动静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快速的撩起了帐帘,嘴上道:“主子要起了?” 苏海棠点点头,回手给睡在一旁露出白肚皮的宝笙拽了拽被子,揉着眼睛道:“几时了?” “辰时一刻了。”把水红色的帐帘挂进金子做的凤钩嘴里,寒露把手上拿着的海棠花缠枝儿褙子递给苏海,穿好衣裳鞋袜,净面漱口后便开始梳妆打扮,寒露站在她后头,用手指挑着嫩肤的脂膏给她轻摸着两颊:“主子,昨儿晚上慈宁宫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苏海棠听了这话不由一愣,疑惑道:“什么事情啊?”莫不是太后身体不适,不能啊,昨儿在宴上看着还挺精神的呢。 “三更左右,皇上和皇后都进了慈宁宫,半刻钟后,德妃也被叫了进去,是李贵特意去德祥宫传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依奴婢看这肯定是出了大事啊!” 苏海棠沉默了一下,把手里拿着的象牙梳子仍在妆台上,口中道:“去告诉微瑕让她把咱们漪萱殿的宫人们都约束好了,都安静着,谁要是敢在私底下乱传,就贬去浣衣局,绝不轻饶。” “是!奴婢这就去传。” ******* “禀皇上,啃食佛像的虫子,其实是一种蚂蚁,这种蚂蚁叫啮齿蚁,产自西域。两颚极其有力,能啃食金属等物。奴才查了,那尊滴水观音却是被人动了手脚,观音像的底座上被人钻了茶杯大小的洞,那群蚂蚁用细纱网裹着,塞进那洞中,观音像被献上来前一直是在冰窖中,那啮齿蚁遇冷就会产生一种假死的状态,所以在宴会上时,无人发现。可是当观音像被供佛在佛案上,那蚂蚁因着温度回升的原因就都苏醒了过来,至于为什么只啃食佛像,那是因为这尊佛像上涂了一层草叶汁,是种草汁儿是啮齿蚁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蚂蚁苏醒后,第一个吃的自然会是它。” 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单雪的一双眼珠子彻底赤红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表哥,你听听,这根本不是雪儿触怒佛祖,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要置我与死地,表哥,你要给雪儿做主啊!”一夜间,单雪英气的小脸就憔悴的不成样子,此时乍然听见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自己这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哪里还能再忍住,一双眼珠都赤红了起来,直恨不得抓了那个害她的背后之人来一个挫骨扬灰。 “若不是你装神弄鬼在先,又如何能让让别人钻了空子。”端木殊却没有给她一点好脸色十分冷言冷语的说道。单雪一听这话,心里也是大恐。她这也算是欺君之罪了,皇上若有心办她,她就是不死也得活活脱一层皮。 “表哥,表哥,是雪儿错了,是雪儿错了!”单雪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她本就是个英气的姑娘,平时都是爽利的样子,这般突然起来的一哭,倒无端有了几丝梨花带雨之感,她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来到端木殊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哽咽道:“雪儿并不是有意的,雪儿就是想…就是想要挣个风头,让姑母欢喜,就是想要摘个第一,让表哥把目光多放在雪儿身上些,表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单雪主打的就是“一派”真心。她都能不要脸面的当众“告白”了,此时在喜欢的人面前服个软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满是泪水的小脸有意无意的蹭着男人的大腿,间隔着再来两个浸满泪水的怯怯大眼,怎么看怎么可怜,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片情深意重。 若是一般的男人,面对着这种真心,说不定真就心软了。 毕竟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喜欢对自己“一片真情”的女人了。 但是,端木殊是谁。 作为在残酷宫斗中杀出来的皇子,对于宫里面女人的手段,他不知道见识过多少。真情?端木殊心里冷笑了一笑——他可不是先帝那个兢兢业业,一辈子就知道追求真情真爱的傻蛋。再说,他压根就不相信单雪所谓的真情,不过都是借着他爬向更高地位的手段而已。 挥手拂开扒着自己的女人,单雪啊—的一声叫唤,身子一斜,歪倒在了一旁。 “单德妃御前失礼。即日起禁足宫中,无旨不得出宫门半步。”皇帝丝毫不念情谊,十分冷淡的说道。 看着皇帝决然而去的背影,单雪这下可真是傻掉了。 “陛下?”李贵在皇帝身后小心翼翼的叫着。 端木殊沉吟一瞬,漠然道:“去风栖宫。” 皇帝进来的时候,皇后正在用午膳。她素有节俭之名,是以此时四方的紫木漆桌上也只摆着四菜一汤罢了。“皇上怎么来了!”见到自家夫君,皇后立即站起身,脸上也露出柔和的笑容。 “怎么,皇后不希望朕来?”一撩衣裳下摆,端木殊坐了下来。 皇后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闪过一抹不自然,拧了下手里的帕子,口中却道:“皇上说的是哪里话,您愿意来,臣妾只要高兴的份呢!” 端木殊看了她一眼,随即对着四周伺候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刑嬷嬷对自家娘娘使了个眼色,带着底下的宫女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皇上是有话要对臣妾说?”皇后直视着皇帝,一脸担忧的问道:“可是德妹妹那里有了结果?” 端木殊点了下头,轻描淡写的把底下差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早就跟锣鼓一样敲的震天响了。 人这种东西,心里若是有鬼,面上总能看出来一些,再顶着皇帝那像是x光射线一般的目光,皇后难免就开始有些扛不住了,她不自在的移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自道:“德妹妹为了争宠,不惜装神弄鬼。虽是不对,但那欲意陷害栽赃之人却也可恶,不知道皇上查出来了没有?” “皇后认为朕应该查下去?” 皇后攥紧了手指,皱着眉头,眉宇见浮现出一抹坚定:“背后那人实在可恶,不抓出来,不知以后还会做什么样的恶事,实在令人难以安心。”她已是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的,无论是谁往下查,都绝对不会牵连到她身上,甚至便是有了什么意外,她也准备好了现成的替死鬼。想到这里,皇后心里不禁微微镇定起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皇帝却没有再接这个话茬,反而口风一转,沉声问道:“当年,朝廷上下,都一立主张废后,你知道,朕最后为什么没有答应吗?” 一瞬间,皇后心中如坠冷窖。 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话。 为什么不废后? 这个问题她自己都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为了当时的朝局稳定,为了他们两个举案齐眉的那几年?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皇后脑海里恍恍惚惚的就闪现了许多念头。 “臣妾也想知道呢。”她呆滞的,充满木然的说道:“臣妾也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废了我?” “因为朕觉得,你还算是个聪慧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端木殊虽然是在笑着,但是看在皇后眼里,却是那样的令人感到恐惧。 ☆、第048章 “娘娘…”宫女紫鸳面带惶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抖着声音道:“娘娘,刑嬷嬷被杖毕了。” 没有任何理由,被皇上随意的就给杖毕了。 久久呆愣在那里的皇后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瞬间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刑、刑嬷嬷她。” 宫女点头泣不成声。 “刑嬷嬷,没了!” 没了,没了,没了。 皇后浑身一软,没有骨头似的瘫在地上。 “娘娘,娘娘,您怎了了?别吓奴婢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皇后突地大笑出声,她在笑自己蠢,在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朕要的是个安生的后宫。” 他要的是个听话的皇后。 原来是自己想差了,原来他对自己真的是半点情谊都没有了,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四肢百骸钻出,皇后突地面上一金,竟是喷出一口鲜血出来。 “娘娘,娘娘,来人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宫女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凄厉的响起。 单德妃被禁足宫中,皇后娘娘又旧病复发,这就像是一个讯号,一时间整个后宫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漪宣殿】 苏海棠听得寒露所言,心下也已是有了判断。虽不知那其中详情到底为何,但观其结果,皇后与单德妃,怕是两败俱伤了吧! “何必总是要斗来斗去,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好吗?”苏海棠微叹息的说道。 “这宫里的女人可不是个个都如主子您这般与世无争的。” 与世无争?苏海棠苦笑了一下,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怕是立刻就会回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吧! “娘,娘……”便在这时,一连串儿的脚步声响起。却是宝笙晃晃悠悠的进来了。胖闺女手里拿了朵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红色小花,奔到苏海棠身前,开开心心的叫道:“娘,带花花。” 苏海棠瞬间抛开那些个惆怅,低下身子,任女儿笨手笨脚的把花儿插在自己的耳边。 “娘好看吗?” 宝笙使劲儿的点点头:“漂漂。” 小小的女童,笑起来的样子是那样的纯稚无邪,瞬间驱散了苏海棠心中那一丝丝的阴霾。 她已经够幸运的了。 所以一定要惜福啊。 **** 时间如同指尖的阳光,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走过,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天气晴朗。苏海棠闲来无事便带着宝笙到院子里的荷花池中去钓鱼,这些鱼儿被精致的养活长大,各个都是肥头大耳,傻不拉几的,基本上是一钓一个准。所以当端木殊翻过院子里的影壁后,就看见了正笑的花枝乱颤的两人。 大的那个上身穿了件嫩红色的比素马甲,下身则是件水色的妆花裙子,乌黑的头发绾成个懒散的垂髻,上面别了只蝉儿形的玉簪子,日头下,她执着鱼竿的手臂露出白白的一截,像是那池中的莲藕,看着便叫人喜欢。小的那个则是个□□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粉色的白花裙子,头发是极可爱的包包头,粉扑扑的小脸正笑的开心,一副活力四射的样子。 看着眼前母女相乐的场面,端木殊微微眯了下眼睛,唇角旁划过一抹淡淡的微笑。 终是宝笙先发现的人。小丫头欢呼一声,鱼竿也不要了,提起裙子便往这边跑来,一个猛子便扎进端木殊的怀里,嘴上一个劲儿的撒娇道:“父皇好些日子都没来看宝笙了,女儿都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朕就是忘记谁也不能忘记我们的宝笙公主啊!”端木殊最喜欢女儿爱娇的样子,闻言大笑出声,一边笑还一边刮着宝笙的小鼻子。 “宝笙不许淘气,还不快从你父皇身上下来。”苏海棠假意的嗔了一声,随后才对端木殊附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起来吧。”压下心底的笑意,端木殊板着脸说道:“秋老虎最是晒人,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屋里带着,乱跑什么。” “没乱跑,我和娘正在钓鱼呢!”宝笙抱着亲爹的胳膊一摇二晃的,直撒娇道:“宝笙要钓条大鱼给父皇当下酒菜。” “哈哈&你这池子里养的都是观赏用的锦鲤,各个不足巴掌大小,身上怕是没有二两肉的!”苏海棠看着站在那里说说笑笑的父女两个,无奈的摇摇头,弯下腰把手边水盆中钓出的鱼儿们重新放回池中去了,钓鱼不过是闲着无事涂个乐呵罢了,倒真不是为了吃。 **** 说笑间,几人进了内殿宝笙殷勤的给端木殊端上盏凉茶,问这问那的,看她那忙碌“谄媚”的小样,苏海棠心里就知道这丫头可能又有什么事情要央着他父皇了。无奈的摇摇头,她径自带着寒露去了小厨房,看样子也是要亲手做顿午膳的。 【漪萱殿】的小厨房这两年来的使用率可谓是极其高的,无它,只因宝笙嘴刁又贪吃。苏海棠慈母心肠,思滤再三,终是把自己那荒废许久的厨艺给捡了起来,肯定没有御厨做的精致,不过口感倒也不错。一碟肉末茄子,一碟芥末鱼片,一碟杂粮烧包,一碟炒河粉,还有一大碗海带冬瓜排骨汤,口味先不说,不过光看菜码,倒是够够的了。饭菜上来了,端木殊倒是也颇给面子,足足吃了四大碗白米饭并着两只牛肉馅饼。宝笙也不遑多让,吃了个小肚圆圆儿。 吃完了饭,宝笙又缠着她爹闹了会儿,便下去午休了,苏海棠与端木殊则坐下来说着闲话。 “此次南下,朕准备带着你和宝儿前往。”端木殊脸上表情极其自然,就像是随意说了一件什么不值得提起的事情一样。 然而,苏海棠却是被狠惊了一下,不!更确切的说是被这惊喜砸的有些蒙圈了。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她下意识的扯住男人的袖子,十分不可思议的追问道:“真、真带我何宝儿去吗?”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怎么会不愿意。”苏海棠露出惊喜的表情,一张圆润的脸蛋几乎都放出光彩来了。这种天大的好事,最重要的是还能光明正大出宫游玩的好事,苏海棠怎么可能不愿意,千恩万谢额马屁拍完后,苏海棠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问道:“不知道后宫中,皇上还打算带上何人?” 皇帝觊了她一眼,忽而嗤笑一声,伸出手指掐住苏海棠的脸颊来回拉扯了两下道:“放心,朕就带你娘两个去。” 苏海棠抿抿唇,再抿抿唇,笑意缓缓的渗到了眼底。 皇帝南巡一事,后宫中早就有风声传出,个顶个的盯着这陪驾的位置。苏海棠虽然得了皇帝准信,但却并不声张,只暗地里做起了准备。 “娘,我去找月姐顽去了!”一大早,宝笙吃完早饭,便风风火火的跑掉了。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有样了,疯疯癫癫的,哪里还像个公主。”有着皇帝老爹的溺爱,宝笙现在可是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跟个假小子似的逮住机会就在外面疯顽。与其相比,大公主惜月就稳当多了,文文静静的有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公主乃天之骄女身份贵重,自不能用常识衡量。”宝笙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心自然也就完完全全偏了过去。 “你们就惯着吧,这样的疯丫儿,我看日后哪个人家敢要她。” “主子应该忧虑的是,这天底下哪个儿郎才能配得上我们尊贵的宝生公主!” 就在苏海棠主仆两个进行着【口是心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谈话时,那边的宝笙却向着泽穆堂的方向一路欢快而去。八岁的惜月公主已经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了,大概因为身体总是不大好的原因,她的性格偏于安静,看起来总有几分羞涩腼腆。 “月姐儿,我来找你顽了~~~”宝笙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没离近就响了起来。 正在屋子里面看书的林凡,脸上出现了些微笑,对着一旁的女儿说道:“宝笙来找你了。” “我和宝笙约定过要去御花园扑蝶。”月姐羞涩的看了母亲一眼,小声问道:“娘亲,月儿可不可以去啊!” “去吧,多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好。”惜月到底是个小姑娘,听到能出去顽,到底高兴了起来。看着脚步急急的朝着外面走去的女儿,林凡微微摇了摇头,失笑一声。 ******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的来到御花园,没想到却在半路碰见了两位少年。 “惜月见过二哥哥。” 宝笙也跟着咧着嘴儿笑了一下,脆脆的叫了声:“二哥哥好!” 如今的二皇子已经是个身材颇为修长的少年了,他穿着身淡青色的竹纹长裳,头上带了只翠玉的镂空簪子,腰间系着条明黄色的龙纹腰带,贴身挂着只双鲤佩,长相上他有七分随了生母淑妃,五官较为清淡,眉宇间有着淡淡的书卷气。 “月妹妹,笙妹妹。”二皇子好脾气的笑了笑,温声道:“你们两个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宝笙歪着头,俏声道:“去御花园。二哥哥又是要去哪里?” 二皇子道:“我和子俊准备到慈宁宫去给皇祖母请安。” 一直站在二皇子身后半步的小少年,此时终于有机会插嘴了,只见他行了个礼,一板一眼的说道:“子俊见过两位公主。” 宝笙撇了撇嘴儿,眼白一翻,嗤了声:“呦,这不是小木头吗?你今儿不去看你的四书五经,怎么有时间去当二哥哥的跟班了?温子俊今年九岁,性子却是越长越古板。宝笙偏又是个跳脱的,两人经了几次口角(宝笙单方面发火)关系也就越发紧张了,总而言之就是相互都不怎么看的顺眼。 相比之下,惜月就显得可爱多了,只见她向来苍白的脸颊上染上团红晕,用着蝇蚊一样的声音讷讷道:“俊哥哥…” “惜月公主金安。”温子俊目不斜视的说道。 “好了,好了,不耽搁你们去御花园顽了。”二皇子笑了笑,而后对跟在两人身后伺候的奴才们道:“照顾好你们主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他们照顾。”说这话的,自然是宝笙。 “去年从树上掉下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温子俊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宝笙立刻炸毛。 温子俊向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儿,嘴巴闭成个河蚌。 二皇子看着这斗嘴的一对小人儿,似是觉得很有趣,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打完招呼问完安了,一行人便分开了,二皇子和温子俊朝着慈宁宫去,宝笙和惜月则继续自己的御花园之行。 “你知道二哥哥去慈宁宫干嘛吗?”宝笙凑在姐姐耳边,颇为鬼祟的问道。 惜月摇摇头:“不是去看望皇祖母的吗?” “嘻嘻…我跟你说那都是借口,二哥哥是去看君瑶姐姐的。”宝笙得意兮兮的说道:“二哥哥喜欢她。” 惜月年龄虽然也还小,不过她懂事的早,也知道男女间什么叫喜欢了,闻言自是羞红了脸蛋,不过心里到底好奇,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次不小心撞见二哥哥跟君瑶姐姐在说话。”宝笙八卦的补了一句:“是二哥哥拉着君瑶姐姐的袖子说的。” “这事我就跟你说了哦,你可别往外传。我可是连娘亲都没告诉的呢!”实际上她是告诉的了,不过苏海棠警告她不许往外说,宝笙觉得月姐也不是外人,再加上这个秘密憋在肚子里怪难受的,于是她还是——说了。o(╯□╰)o “那君瑶姐姐会成为咱们的二嫂吗?” “不知道哎,反正他们也没到成婚的年龄呢,嘻嘻,这事让太后和父皇他们去操心吧,走,咱们捕蝴蝶去。” 惜月恩了一声,情不自禁的转过头看了眼身后,温子俊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月姐儿?” “哎!来了!” 真是,惜月使劲摇摇头,心里面却是有种甜甜蜜蜜的感觉涌现出来。 ☆、第049章 端木殊闻言摇头,口中道:“不说这个,以后总归是有机会的,还是宝儿的病情要紧。” “太医说主要还是得静养。”苏海棠眉有忧虑,轻轻的叹了口气。 正说着时,莺儿过来禀告说:“宁嫔娘娘和惜月公主来了!” “见过皇上/父皇”两人在端木殊面前行礼道。 “都起来吧!”端木殊看了眼惜月,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臣妾听说宝儿病了,心里惦记,着实放心不下。月儿也想着她妹妹,臣妾就带着她过来看看。” 端木殊知道,林凡与苏海棠素来交好,闻言也不见多少意外。 只略与苏海棠说了些话,便起身离开了。 “恭送父皇。”惜月微红着小脸,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端木殊的脚步在她身前停顿了下,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惜月瞬间高兴起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如此亲近她,惜月激动的整个小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林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瞬间涌出的辛酸,也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掩了脸上的表情,林凡转过身拉着苏海棠的手道:“宝笙怎么样了?” “刚服了太医开的药,现在已是睡下了。” “你也别太着急了,小孩子嘛,哪有不生病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唉!但愿如此吧!看见孩子咳的喘不上来气,我这心就跟刀扎似的,疼的厉害!” “这就是当娘的啊,惜月小的时候……” 两日后,昭武帝的南巡之旅正式拉开帷幕。 前朝随驾文武暂且不说,后宫中去的却有三人,一是宁嫔林凡,二是悦贵人,三是一个姓韩的常在。 “这段时间惜月就拜托姐姐照顾了!” 苏海棠有些奇怪,口中道:“机会难得,姐姐怎么不把月儿一块带去,想来皇上不会不允的!” 谁想林凡却摇头道:“此行舟车劳顿,惜月身子骨到底弱了些,我怕她受罪。还是留下宫中也好给宝笙做个伴儿。”林凡都如此说了,苏海棠自是不会拒绝的,惜月便暂居到了【漪萱殿】中。小姑娘脸上不显,但心里却是极为不高兴的,她想要去跟着母亲的,想要参加南巡的,多好啊,她长这么的还从来没有出过皇宫呢,而且太后娘娘也带着子俊哥哥一块去了呢!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母亲怎么就不带自己呢 为了这个内向文静的惜月不知道暗地里偷偷哭了多少次。 可是母亲这次是铁石了心肠,竟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 华美的马车上,想着宫中的女儿,林凡轻轻地叹了口气,之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带女儿过来,是因为林凡知道,此次南巡途中,会发生一件大事儿。【上辈子里】皇帝就是在这次南巡的途中患上了一尘怪部,当时随驾的就是苏海棠,在皇上患病期间,她衣不懈怠的细心照料,因着有了这生死与共的情分,苏海棠从此以后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就不一样了。也是因为这样,在南巡结束后不久,苏海棠就被发现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之后,又成功生下一子,这一子就是日后深受皇帝喜爱的魏王殿下了。而这一世,因为宝笙生病的原因,苏海棠留在了宫内。 林凡想着:这是一个多么不可多得机会啊! 既然皇帝无论如何都死不了,那自己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伺疾的这个功劳牢牢占据住,想是有了这个功劳,皇帝日后待她定然也会不同的,至于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出生的魏王殿下…林凡眼中闪过抹漠然,终究不是她儿子呢! ******************************************************************** 皇帝和太后的离开。让整个后宫中霎时清静不少。 宝笙的咳急经过半个月的仔细调养也有渐好的趋势。 这一日,外面下起雨来。苏海棠便坐在暖榻上喂宝笙吃枇杷膏,宝笙小脸皱巴成纸团,满脸的不愿意,苏海棠好说歹说的才让她吃完。 “姐姐呢?”宝笙吃完了,就开始不老实起来。苏海棠弹了她个小脑瓜嘣,说道:“惜月午睡呢。你吃完了药也乖乖去睡,等醒了再去找姐姐顽,知道吗?” 宝笙嚼了两下嘴巴里的草莓蜜饯,想了想,才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苏海棠便起了身,给宝笙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才放下帘子走了出去。“这是银耳燕窝粥。娘娘您快趁热喝了吧!”微瑕端着汤蛊进来,心疼的对苏海棠唠叨道:“这些日子您为了照顾公主也是辛苦了,瞧瞧,这人看上去都瘦了不少。” 苏海棠接过汤蛊,喝了一口,却突然皱起眉头,手也捂住了胸口。 “主子,这是怎么了?”微瑕惊讶道。 苏海棠难受的干呕了几声,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脸色难看的说道:“赶紧拿走,这味我闻着难受!” 微瑕迅速把东西撤走了,又给苏海棠沏了壶暖茶,让她压压嗓子。温热的茶水下肚,苏海棠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 “主子,还想吐吗?” 苏海棠摇头:“还好。没那么难受了。” “奴婢伺候主子这么久,除了您怀宝笙公主的那会儿,还从来没见过年这么干呕过呢!”微瑕嘴角含笑,试探的说道。 苏海棠一愣,怔怔道:“不会吧!都这么多年了。” 她早就放弃了好不好。 微瑕却是精神大震,双眼熠熠生辉的模样:“依奴婢看见,十之**就是了。主子,咱们召太医过来看看吧!”苏海棠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半晌后,还是摇头道:“算了还是不要劳师动众了,万一不是,传出去会变成笑话的。这样吧,明儿太医来给宝笙复诊时,顺便给我把个卖便好。” 微瑕抿了抿嘴唇,高兴的应了一声。她的眼光太过火热,让苏海棠浑身都不得劲儿起来:“好了,别看了,宝笙那边离不了人,你过去替我看着她。” “那主子自己也睡会儿啊!”微瑕跪在地上给苏海棠脱了绣鞋,小心翼翼的让她靠在引枕上,又拉了条薄被子给她盖上,方才带着满脸的笑意,退了出去。 苏海棠心里存了这么个事儿,自然是无心睡眠的。自打宝笙出生后,她不是没有想过再生一个的,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地,明明每个月都会有几次承宠的,但肚子就是一直没有动静,一年一年的过去了,苏海棠这生子的心,也就渐渐的淡了下去。 然而,今天,微瑕却说她可能有了。 “真的有了吗?”苏海棠抬起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想:如果是真的话,那就好了。 次日天明。 苏海棠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微瑕和寒露两个站在她的床头。苏海棠脸上一红,嗔怪的瞪了眼两人,微瑕却毫不介意,抿着嘴笑了一下十分殷勤的过来伺候穿衣。半个时辰之后,宝笙和惜月两个过来吃早饭。 “月儿的眼睛怎么这样红啊?”苏海棠见小姑娘眼睛肿肿的样子,忙问道:“可是哭过了?……宝笙是不是你又欺负姐姐了?” “才不是!”宝笙不愿意了,立刻就气呼呼的反驳道:“娘你诬赖我。” “苏娘娘,不关宝笙妹妹的事。”惜月心情十分低落的说道:“我只是昨天晚上梦见娘亲了。”南巡的皇驾已经离开半个月了,惜月想念母亲,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从小自大,还没和母亲分开过这么久呢! “好惜月不用难受,要不了多久你娘就会回来的!”苏海棠摸了摸惜月的小脑袋十分温柔的说道。 “听见了吧,都说不是我啦!”宝笙在一旁气呼呼的说道。 苏海棠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心想:也不知道几日前,是谁在惜月面前说什么:“你娘真是好运气啊,要不是我这次突然生病了,也轮不到她和父皇出去了!”这种话,惹的惜月当场就哭红了眼睛。苏海棠可是气的够呛,要不是顾忌这孩子病情还没有好利索,非得让她站墙角面壁不可。 “好啦,这次算娘亲冤枉你了,给你道歉,好不好?” 宝笙哼哼两声露出这还差不多的样子,打蛇上棍道:“那今天不吃药了,可以不?” “不可以!”苏海棠立刻摆出这个没商量的表情。 宝笙小脸一垮,对着惜月露出:“你看看,我娘就是这么心狠呦~~~~~”的样子。 惜月被她鬼头鬼脸的表情逗弄的噗嗤一笑,小身子扭捏了下,到底没那么抑郁了。顾忌两个孩子,今儿的早饭就弄的比往常更加丰富些。除了,米粥,面食外,还做了面条,是那种带着颜色的,绿的是糅了菠菜汁的,红的是揉了胡萝卜汁的,小孩子都喜欢这种色彩鲜艳的食物,宝笙就吃了两小碗的面条,惜月胃口小,不过也吃了一碗面条,半块金丝蜜枣糕。 吃完了饭,苏海棠领着两个小的在屋子里顽了会儿,不多时,外面便有人来报,说太医院来人给宝笙公主复诊了。 “请太医进来!”苏海棠把扭着身子要跑的宝笙按住。 寒露笑着应了一声。 很快的,负责给宝笙看病的太医就进来的。这太医姓许,最善治疗小儿科之病。 “臣太医院许进,参见珍昭仪娘娘,参见两位公主。” “许太医请起。”苏海棠微笑着说道:“又要麻烦您了。” 许进低头拱手,嘴里应道:“微臣不敢。” ☆、第50章 许太医走上前来为宝笙诊脉,半晌后,起身,对着苏海棠拱手道:“启禀娘娘,公主的身体已无大碍,娘娘安心便是。” 宝笙这些日子确实已经不怎么咳了,苏海棠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更是放心了,口中道:“都是许太医治疗得当,公主才能康复。” “娘娘谬赞,都是臣分内之事罢了!”苏海棠微微点头,嘴角上也带上了笑容。 “娘娘……”便在这时,身旁的微瑕却突然说道:“您昨儿夜里,也咳了几声,怕是有些着凉了,正好许太医在这,不妨让他给您也看看?” 苏海棠作犹豫状,宝笙听说母亲可能生病了,忙接对许太医道:“太医伯伯,快给娘亲看看。” 苏海棠嗔了宝笙一眼,心里面却暖暖了起来,对许太医道:“既如此,许太医就给我诊个平安卖吧!” “是!”许太医走上前来,跪于地上,在其手腕上搭了面帕子,片刻后,脸上闪现出一股惊疑,苏海棠见了心脏猛地提起,紧张的砰砰直跳。 “如何?”微瑕安奈不住,一见许太医诊查完了,立刻出声询问道。 许太医便站起身来,脸上的惊疑也都变成了喜气,对着苏海棠拱手道:“启禀娘娘,您这是有孕了啊!” 一句话落,整个殿内的气氛骤然火热起来。 微瑕和寒露,面面相觑,双眼中同时都漾起抹激动的泪光。 便是宝笙也发出啊——的声音,眼睛开始一个劲儿的瞅着母亲的肚子。 身为当事人的苏海棠,则更是有种美梦成真的荒然,讷讷问道:“真的有了吗?” 许太医含笑道:“是!真的有了,您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太好了!太好了!”微瑕激动的浑身颤抖与寒露两个跪在地上,直呼道:“恭喜娘娘得育龙孕!贺喜娘娘得育龙孕!” 苏海棠咬着下唇,忽地,流下了眼泪,喃喃道:“如果皇上还在宫中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了。 他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一定会的。 带着厚厚的封银许太医高高兴兴的走了。 苏海棠把一劲儿围着她转的宝笙打发走,对着寒露道:“你一会儿去凤栖宫还有翎翊宫一趟,把我有孕的消息,告诉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一声。” “主子放心,奴婢晓得嘞!”寒露喜气洋洋的应了一声。 消息传进凤栖宫中,正跪在佛前的皇后闻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淑妃娘娘倒是表现的极为和善,当天就遣了身边的大嬷嬷过来探望。 而在德祥宫中许久不曾出来的单雪,可就没有这般好脾气了,整个人气的快要发疯,嫉妒的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只花瓶。 “她可真是好命!”柳依依靠在引枕上,漱漱流着眼泪。 当年的那场选秀,属她最为拔尖出彩,那批人中唯一能够算的上威胁的就属一个林凡了,然而,时事易迁。帝王的宠爱也如同那天上的浮云,不知不觉的就这么飘走了。那个在她眼里只会装腔作势的林凡,成了宁嫔,生下了长公主。虽是个女儿,但日后终究是个指望。而那个她从未看进眼里,平凡的就跟路边的一根茅草,一块石头样的苏海棠,竟是逐年圣宠优渥起来,不仅生下了最得皇帝宠爱的宝笙公主,现在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说不定,这一胎就会是个小皇子呢! 柳依依握着手中当初皇上送给她的白色玉壁,一时间,真是辛酸难忍,只觉得上天不公,情郎心狠,明明各个都不如她,可现在却过得各个比自己好,想到心痛处,更是觉得痛苦难当,不知又掉了多少眼泪。 苏海棠怀孕的消息,第一时间,穿过重重宫墙,传到了正在南巡的皇帝耳中。 “真的有了?”端木殊豁然起身,脸上俱是惊喜之色。 半跪在地上,一身黑裳,面目极其普通,但太阳穴却高高凸起的男子恭声道:“回皇上,是宫里的暗线传过来的消息,绝不会有错!而且太医院已经为珍昭仪娘娘诊查过了,确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端木殊听了这话,再难以抑制浑身的惊喜,仔细算了下,他基本是就知道是哪次有的了。那女人还嫌他胡闹,怕羞,不肯在浴室里做呢,现在瞧瞧,可不就是有了吗?一时间,端木殊颇有些得意起来,深觉自己果然是英明神武啊!!! 如此巨大的好消息,他已经是迫不及待的要与人分享了。 “真的?”太后娘娘的第一反应和皇上一样,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实是不愿她如此,你说皇帝这些年吧。在后宫中也算是雨露均沾的,可除了七八年前出生的两位公主位,剩下的这些年,宫里面竟没有一个女人有过身孕。太后都曾偷偷问过太医,是不是皇帝的身体有什么毛病呢!当然太医们回答自然是诚惶诚恐的:“皇上龙体万安,一切正常,太后娘娘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之类的了。”一切正常为什么没有孩子出生?太后娘娘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庸医了。所以可想而知,当皇帝告诉她珍昭仪有孕时,她是多么的惊喜了。 “却是如此。”端木殊一身简单的竹青色常服,虽已是三十多岁了,但依旧俊美如昔的脸庞上流露出欢喜的笑容,直说道:“本来这次南巡,朕打算带着她们母女两个的,谁想,宝儿生病。海棠为了照顾孩子,就留在了宫中。如今想来,幸好是没有跟过来,否则舟车劳顿下,对孕妇可是不好。” “天意啊!”太后点着头,向来线条严厉的脸色,也出现了温和的笑容:“她先头生了宝笙那个胖丫头,这一次,定然能生个男娃娃,一男一女,凑出个好字来!” 母子两个高高兴兴的说了好一会儿话,端木殊方才离开。他走了没多久,林凡几个跟过来的宫嫔就齐齐过来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娘娘今儿如此高兴,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悦贵人性子最跳脱,第一个就问了出来。 太后高翘着唇角,嘴上道:“却是有一件喜事。” 林凡也微歪了歪脑袋,嘴上道:“不知是什么喜事,太后娘娘告知一二,也好让奴婢们沾染一二。” “不仅是哀家的喜是,也是皇帝的喜事,咱们大元朝的喜事啊!”太后也不撵佛珠了,喜气洋洋的说道:“宫里面刚传来消息,说是珍昭仪有喜了!” 林凡听了这话,瞬间大惊失色,一个没忍住,当场脱口而出:“不可能!” 话一落,太后脸色瞬间就撂了下去,不悦的看着她。 林凡心里一抖。暗叫了声:不好! “是太医亲自鉴定过的事情,怎么就不可能了。”太后直视着林凡,目光中充满了一种迫人的锐利:“哀家听说,你素日与珍昭仪感情要好,情同姐妹。如今她怀了身孕,你不替她高兴,反而露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究竟是何意思!!” “太后恕罪。”林凡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直说道:“奴婢只是太过意外而已。苏姐姐得孕龙子,奴婢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只是……只是这惊喜来的太突然,奴婢一时间失了分寸而已。” “是啊,太后娘娘。林姐姐不是故意的。”一旁的木婉儿小声劝说道:“苏姐姐怀孕。是件天大的好事呢,您不要再生气了。” 有了木婉儿的这一打岔,太后总算不再揪着林凡看了。林凡得了喘息的机会,这才身子有些发木的坐回了椅子上。 然而,此时此刻,她满脑袋都是苏海棠怀孕了,苏海棠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念头……她怎么就能怀了呢?明明上辈子时,她是在南巡结束后,才怀上的孩子。而这一世,她没有跟过来,是自己取代了她。原以为命运会被改变,苏海棠说不准不会怀上这个孩子。然而,就像是老天爷故意开的玩笑般,让苏海滩没有跟着来南巡,却是提前怀上了孩子。 ******************************************************************************* “看没看见,在后宫这个地方,什么姐妹情谊都是假的!”等林凡几人退下后,太后用着没好气的表情对着一旁的孔嬷嬷说道:“平时装的都跟天仙似的干净,这不一有个什么事情,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当年她小儿子就是折在了一个,她亲近最信任的“姐妹”手里,这成为了她此生最悔恨的事情。所以单太后最膈应的就是姐啊~~妹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那种女人。 “宫里面的女人谁不是带了层面具过活。”孔嬷嬷轻笑着说道:“太后若有心,不妨对珍昭仪提点着些,让她心里也有个成算。” “哼,这个你放心。胖丫头她娘是个有福的,后面有人撑着呢!” 孔嬷嬷奇道:“太后的意思是——皇上?” “除了他还有谁!”太后不屑的说道:“这么些年了,哀家也算看明白了,咱们这位皇帝啊,比起他那个情种爹来,怕也是不遑多让了。” ☆、第051章 事关先帝,这话头孔嬷嬷可不好接,只能呵呵两声打混了过去。 不说皇帝和太后此时的欣喜,单说宫里苏海棠那边。 十分久违的,她又开始享受起“绝世稀有保护动物的”特殊待遇,寒露和微瑕两个见天的在旁边看着她,她稍微皱一下眉头,咳嗽一声,都会引来二人的强烈关注。便是宝笙都被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告诉她:现在你娘怀着小弟弟了,你要乖一些,千万不能惹娘亲生气更不要往娘亲身上爬。要注意保护娘亲。弄得小宝笙也变得有些紧张兮兮的,好像苏海棠是什么易碎的花瓶,都不敢往娘亲身边靠了。而且她也有着自己的烦恼,譬如说:娘亲有了小弟弟后,会不会不喜欢宝笙了?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弟弟什么的也并不是那么好了。 “你说我娘会那样吗?”宝笙双手杵着自己的小下巴,十分忧愁的叹息道。 惜月坐在她旁边,手里面拿着金色的线绳,正在学着打络子,听见宝笙的问话,她一双嫩白的小手微微顿了下,微低着脑袋,片刻后才低声说了句:“听说很多人家都是喜欢男孩子多一些的。” “你也觉得我娘以后会爱他比爱我多吗?”小孩子就是这样,对于这种问题总是格外的敏感。 惜月低着头,轻轻的说道:“也许吧!” “傻孩子,怎么会!”当宝笙一个没忍住,到底把这个问题期期艾艾的问出口后,苏海棠立即把她楼到怀里,亲昵的摸着她的脑袋道:“这个世界上娘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一个“最”字可是让宝笙醺红了眼眶。 “生出弟弟来后,也最爱我吗?” “是!娘最爱的是宝笙。弟弟也比不上你!”苏海棠正起脸色十分肯定的说道。虽然在她心里面,无论是面前的宝笙还是肚子里的这个,她都是一样爱的,但是现在的宝笙只是有点母亲被突然分走的不安全感而已,她需要的只是大人的安慰。 “宝笙难道不喜欢他吗?”苏海棠抓着女儿的小手放在了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上。 宝笙好奇的,小心翼翼的轻轻摩挲了一下,想了想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抽了抽鼻子,大声道:“宝笙喜欢弟弟……娘,他出来后,我可以揍他吗?”o(╯□╰)o,难不成弟弟就是用来揍的!还有闺女啊,你是个千金公主诶,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凑人啊! 苏海棠强行把脸上的囧状转化成了和颜悦色之态,定声道:“当然可以喽,弟弟只要有不对的地方,姐姐就可以揍他!” 宝笙听了果然大为满意,还凑过脑袋,十分孩子气的对着肚皮道:“你要快点出来哦!” 快点出来挨揍吗? 苏海棠有好气又好笑,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宝笙为什么认为是弟弟也很有可能是妹妹啊!” “不要!”没想到宝笙却一口回绝道:“不要妹妹,要弟弟!” “疑,为什么啊?” 宝笙砸吧砸吧小嘴儿:“弟弟长大以后能保护娘亲! 苏海棠:“好闺女哎……” “而且弟弟还比较抗揍!” 果然还是沙包的问题。 苏海棠有孕的消息传出后,没几日,一位特殊的客人就登上了【漪萱殿】的大门。“听说你怀孕了,恭喜你!”来人竟是沈寒霜。只见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头发挽成个平髻,浑身上下也没有带任何首饰,看起来寡寡淡淡的,不像是宫妃倒像是个出家人。 “沈妹妹来了,快,坐下说!”对于沈寒霜的到来,苏海棠表现的很是高兴。 要说两人的交情那还是有个源头的。当初沈寒霜是跟着单雪那批秀女一块进宫的、只是她无心争宠,遂报了个病因干脆养起病来,这一“病”就病了一年多,一个如此长时间不出现的女人,便是再美若天仙,也会被众人仍在脑后的。 这位沈贵人有个丫鬟,是她在家里带来的,两人感情极好,情同姐妹。沈寒霜进宫的两年多后,这丫鬟有一次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得罪了一个管事的大嬷嬷,被磋磨的极其厉害,最后甚至差点死掉,沈寒霜虽不在意自己,却很关心这个丫鬟,只是她失宠久已,底下的人也都不把这位放在眼里,所以即使对方只是个嬷嬷,沈寒霜也没有什么护着自己人的好办法。思来想去,最后她竟求到了苏海棠这边。 苏海棠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晚上,她抱着个小姑娘咣咣来砸自家宫门时的样子。 因为有了这番源由,两人便开始有了一些联系,不过沈寒霜性子冷淡,轻易不出屋,所以此番前来,着实让苏海棠感到了一丝惊喜。 “多谢!”苏海棠知道她这句恭喜,是出自真心实意的。说来也奇怪,进宫这么多年,她能交到的朋友可谓是少之又少,林凡算是最好的一个,但是有的时候,苏海棠对林凡总有一些模糊的不放心,但在沈寒霜这里,苏海棠却感到与她相处起来非常的舒服。 这也许就是投缘吧!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挂在床头,当个平安符吧!”苏海棠看着沈寒霜递过来的东西,那是一件巴掌大小的木雕佛挂,边角有些老旧,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的样子,听说在有些地方,人们会把这种佛挂,挂在孕妇的床头,说是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会特别健康,聪明,能得佛则保佑。 “这是件老物吧!”苏海棠在佛挂上摩挲了一下,发现它的表面十分光滑,色泽却呈现全黑色,应该是黑木或乌木之类雕刻而成对的。 “是我娘给我的!”说起“娘”这个字时,沈寒霜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思念。 这种东西都是一代传一代的,传的越多,据说就越有效力。 “那你就不该送给我了。”苏海棠想要手手里的东西塞回她的手中。 “给你,你就拿着!”沈寒霜斜了她一眼,口气十分强硬地说道:“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 苏海棠瞬间被堵的心口一噎,顿时说不出来了。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最后,苏海棠还是只能厚颜领着了。 “宝笙呢?”沈寒霜巡视一圈,没看见那小胖姑娘,开口道:“病好了吗?可是还在咳?” “已经是大好了。”苏海棠笑着对底下的伺候的莺儿吩咐道:“去把公主请来。” 果然不出一会儿,宝笙就进来了。 今儿的她穿了一身水粉色的小儒裙,又黑又亮的头发挽成个双环髻,两只手腕上各带着几只用红线攒好的镂空铃铛,每当走一步,就会有丁玲当啷的清脆声音响起,宝笙手里抱着个皮球,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就进来了。“沈姨姨你来了!”眼见沈寒霜坐在这里,宝笙眼睛一亮,高高兴兴的过来问礼了。 沈寒霜那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一股笑意。她对人冷淡,但却很喜欢小孩子。 宝笙乖巧的凑过去。 沈寒霜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刚想说话却突然眉头一皱,鼻子轻微的怂了几下。 “怎么了?”苏海棠疑惑的问道。 沈寒霜皱着眉把视线放在了宝笙抱着的淡蓝色的漂亮小皮球上,片刻后,不喜的道了声:“有臭味儿。” “什么臭味?”宝笙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忙抬起小胳膊,用力嗅了嗅:“沈姨姨,宝笙不臭啊!” “不是说你!”沈寒霜伸出手指,用着嫌弃的口吻指着那球儿道:“是这东西有臭味。” “有吗?”宝笙眨巴眨巴大眼睛,不信邪的又低头闻了两遍。 苏海棠挑了下眉头,突然招手道:“宝笙来,把球儿给娘亲看看。” 这是一个鹿皮缝制的圆皮球,剖面光滑,做工却十分精致。 “这球是从哪来的?”苏海棠左看看右看看,她不记得宝笙有一个这样的玩具。 “是宁娘娘送给我的。”宝笙说道。 “怎么回事?”苏海棠用着疑问的眼神淡淡的看了眼宝笙身后站着的两个丫鬟。 这两个小丫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叫金珠,一个叫银珠,现在都在宝笙身边伺候。 “还是上个月的事。”金珠回忆了一会儿,便开口道:“上个月咱们公主找惜月公主到御花园玩儿,俩人回来后,先去了宁嫔娘娘那里,正好看见了这颗球,公主见猎心喜,就想拉着惜月公主一块玩儿,惜月公主嫌累,就没玩儿。后来宁嫔娘娘见公主十分喜爱这球,就直接送给了公主。” 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罢了。 “娘,你怎么了?”宝笙疑惑的养起小脑袋。 苏海棠从怔楞中回过神来,抿着嘴唇笑了一下:“没什么!” 宝笙到底是个呆不住的性子,只略老实了些,便又要出去玩了,不过那颗带来的球却被苏海棠给扣下了。 “让小越子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苏海棠轻笑着说道。 宝笙眼睛一亮,哪里还会说不好:“好呀,好呀,我叫月姐儿一起去。” 等到屋子里面重新安静下来后,苏海棠望着手中干干净净的皮球儿,缓缓问道:“它有什么问题吗?” 沈寒霜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特别地方,她的鼻子灵的厉害。 ******************************************************************** 苏海棠在宫里面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特别是在她生下宝笙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暗对她眼红。在她们眼中:苏海棠不过是个中人之姿才情又十分普通的女人而已,只是因为幸运的生下了个公主,所以才得了皇上的宠爱。 嫉妒是一种原罪,最能够引动人之恶念。 终是有人对着苏海棠出手了,她用的手法简单粗暴但却有效。不过是买通御膳房里上差的一人,隔两日便在苏海棠的吃食中放一种名为麻疯果的无色粉末。这种药粉人只要吃上半年,就会逐渐导致神思混乱,至使人发疯。而且因为药性是缓慢的渗透,等人发现身体不对的时候,基本上也晚了。 那日,也是沈寒霜过来,恰巧撞上了苏海棠正在用午饭。 当时她也是这样皱着眉头,津着鼻子,不悦的指着一碗羹汤道:“臭!” 最后的事实证明,是沈寒梅救了她们母女的性命。 沈寒霜对着苏海棠点点头,神情严肃的说道:“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了,不过却实是臭的!” 沈寒霜说的“臭”指的自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臭”。 苏海棠刷的一下,脸色瞬间阴云密布,片刻后她说道:“去请许太医过来。” 许太医来的时候,只以为是昭仪娘娘身体也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所以当苏海棠让他仔细检查手中的皮球时,不禁愣了一愣。 “你仔细看看?这球上可是被人做过什么手脚?” 许太医心里骤然一拎,再不敢怠慢,细细观察了起来。 看了、闻了、甚至用舌头去舔了后,许太医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似真的发现了什么问题。 “怎么样?”苏海棠定声问道。 许太医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跪在地上道:“启禀娘娘,这球皮有种极淡的,蓝磷草的味道,应该是曾经被大面积在这种药液中浸泡过的原因。” “蓝磷草?”苏海棠皱着眉:“那是什么东西,可对人体有害?” “回娘娘,斑斓草是一种刺激性的植物,它的汁液可使人皮肤红肿、发痒、刺痛” 苏海棠心里骤然一冷:“许太医,你老实告诉我,若是一个人天天把玩儿这颗球后果会怎么样?” 许太医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边哀叹自己怎么又卷进宫廷阴私,一边恭恭敬敬的说道:“会胸闷、急喘、发咳不止。” “小心……” “娘娘……” 眼见苏海棠浑身一软,竟似受不住样的软倒下去,沈寒霜和许太医吓的团团叫了起来。 林凡、林凡、林凡、林凡、林凡、林凡、林凡、!!!!!!!!!!!!! 此时此刻,苏海棠心底涌起万般怒火。 她不怕被背叛,也不怕被陷害。 可是,不应该牵扯到宝笙身上。 这是绝不应该!也是苏海棠绝度不允许的! ☆、第052章 “还不把东西拿走!”沈寒霜面带寒霜的斥了一声。 颇有些六神无主的莺儿听了,立刻把那皮球一把抱起,匆匆跑了出去。 “没事的,没事的。”沈寒霜看着胸膛剧烈起伏,情绪激烈的苏海棠说道:“你冷静点,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苏海棠面色铁青,良久后,才微微松开已经泛出血腥味道的唇瓣。 “你先下去吧,记住,这件事情烂在肚子。” 许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赶紧躬身道:“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枉我带她如姐妹。”苏海棠此时是又气又伤心:“竟算计到了宝儿头上。” 见她如此难受,沈寒霜想了想后问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刚才太医也说了,蓝磷草只能使人发生病症,却并不会致命。” 苏海棠脸色变幻无穷,良久后,才低低的说了声:“南巡……” “什么?” “她想跟着皇上南巡!” 宝笙从小到大最喜欢各种球类的玩具,而且她又是那种得了好东西,就要天天把玩的性格,那皮球上的药物随着宝笙把玩的行为,透过皮肤,渗进身体里。对于宝笙的这一习惯,林凡肯定是一清二楚的,这才设下这么个局出来。 宝笙病了,她们母女自然就不能跟着去南巡。虽然不知道林凡使了什么招,让自己上了南巡名单,但苏海棠就是有这种莫名的确定感。 “以你们两个的交情,她要是想跟着去,直接与你说便好了,至于用这种烂招吗?”沈寒霜皱着眉,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苏海棠听了也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原来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姐妹情谊,竟是这么不堪一击吗? 一个南巡名额就能让人使出这种下作伎俩来。 这种感情,还能叫做感情吗? 苏海棠赤红着眼睛,心里面难受的像是要裂开一样:“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怕是倒现在都不知道宝笙这场莫名灾难是从何而来呢!我们母女两个又欠了你一次。” 沈寒霜看着可怜的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的苏海棠,叹了口气道:“行了,以后知道了,心里就多防着些。其他的都不重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想想两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恩,多谢沈妹妹了。” 沈寒霜走了后,苏海棠到底没有忍住,趴在床上很是哭了一会儿,她觉得恨极了,也觉得委屈极了,她待林凡虽不能说是十心十意,但却也是真心真意的,是真的拿她当朋友的。然而,事实证明,人家只拿她当傻子,大傻子! ****** 寒露和微瑕两个是在稍晚的时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两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微瑕便像是那点着了的炮竹般,气的浑身发抖:“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装的跟个好人儿似的,对咱们小主一口一个姐姐的敬着,没想一转身就能狠狠捅你一刀,咱们公主才多大啊,前段时间病着时,遭了多少罪,那咳的,整个小身子都一抽一抽的,那女人也算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啊!” 寒露也是抿着嘴,胸膛上下急速起伏着,不过她终是宫内厮混的时间长,能沉的住气:“对于这件事情,主子有何打算?要不要告诉皇上?” “你认为呢?”苏海棠神情消沉的问道。 “奴婢认为。主子若是想用这个搬倒宁嫔应是不太可能会成功。一来,宁嫔娘娘与您亲厚的事情满宫皆知,您要是突然把枪口对准宁嫔,怕是会召来非议。二来,公主除了急咳外,到底没有性命之忧。三来,太医也说了,那蓝磷草也有染色的作用,到时候,宁嫔完全可以推给做球儿的工匠,自己只要说是不知道便能脱身。而且主子别忘了,惜月公主现在也在咱们这呢,在外人看来:宁嫔若是‘心里有鬼’怎么会把孩子放心的安排在咱们这。”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苏海棠沉默半晌后,方才说道:“这事我不会声张的。” 可是却会牢牢记在心底。 “主子,您也别太难过了。”寒露生怕苏海棠心中憋气,影响了腹中胎儿,轻声劝道:“脓水这种东西还是挤破了的好,您和宁嫔娘娘的关系也是如此,咱们事先知道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就会防着,不给她任何可趁之机。” 苏海棠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不值得为了那些没必要的伤心。微瑕,我饿了,去煮碗红豆汤来。” 微瑕狠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大声道:“好叻,奴婢这就去!” “公主那边让人紧盯着些。”苏海棠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道:“姑娘长大了也不能总是这么一天到晚的玩乐,等皇上南巡回来,也给宝笙请个师傅,让她安安心心的读些书,至于林凡那以后都不准她去了。” “惜月公主那边?” 苏海棠叹了口气道:“宫里面的孩子少,宝笙就她这样一个玩伴儿,又是自小的姐妹,强行分开怕是不行的。而且大人的事情也跟小孩子没多少关系。就……就还像以前一样处着吧!”苏海棠想着等宝笙开蒙上学后,再从京城官家中,择出一两个女孩儿,也好给宝笙做个伴儿。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的离皇帝出宫已经有了两个月的时间了。 苏海棠算了下行程,估摸着皇驾这个时候也应该返程了吧,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苏州的一处园林中,皇帝陛下正浑身高烧的躺在床上。 几个太医跪在地上,面对着太后的责难。 “皇帝到底如何了?”太后浑身发抖,紧张的全身紧绷。 “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医满头大汗,神情更是带着十二分的惶恐:“陛下,陛下这是得了时疫了。” “你说什么?”太后震惊的倒退两步,豁然睁大双眼道:“你、你在说一遍,皇上他怎么了?” “陛下口有黄疸恶臭,眼皮肿坠青紫,浑身高烧,这些都是时疫的典型特征。” 太后深吸一口气,时疫的恶名她可是如雷贯耳,据说人若是得了这种病,那十之□□是活不成的了。 “这病你们可治得?“ “臣等尽力而为。” “哀家要的不是你们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让皇帝恢复健康!”太后胸口剧烈起伏,显然皇帝的突然发病,也让这个见惯风雨的老人有些六神无主了。 几位太医满头大汗的忙乎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天色刚刚亮时,床上的皇帝有过一次短暂的清醒,一夜没合眼的太后立刻赶了过来,眼见皇帝短短时日就病成这样她也不禁泪如雨下,端木殊的眼睛发黄,嘶哑着声音叫了声:“母后……” 太后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这对母子两个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是在三天后,皇驾继续启程,走在了返京的道路上。 林凡留了下来。 “吱呀——”一声门响。林凡推开了房间的大门,霎时一股子恶臭夹着着刺鼻的药味便扑面冲了进来。 “参见宁嫔娘娘。”李贵走过来行了一礼。 “李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如何了?”屋子里很暗,窗户什么的都用很厚实的帘子捂住了,既不透空气光线又照射不进来。 “回娘娘的话,皇上、皇上就在里面,您还是自个看吧!”李贵声音里带上了几丝哭声。 绕过一扇屏风,林凡果然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皇帝陛下,她脚步狠狠一顿,瞬间捂了下自己的胸口,在林凡的记忆中皇帝陛下总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强大,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如眼前这般的虚弱。躺在床上,就像是个垂死之人般。不会的,他不会死的。林凡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上辈子,他能平平安安的挺过这一关,那么这辈子也必将无事的。一抹坚定的流光在林凡眼中骤闪而过:“把药给我。”她如此说道。 “即使是皇帝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上。”十五岁的温君瑶已长的越发美丽,而此刻,她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脸庞上,浮现的净是志得意满。有的时候想要杀死一个人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即使那个人是皇帝也不例外。 只是一小撮儿时疫之人身上恶疮的粉末而已,倒在香味浓郁的雨前龙井中,在皇上来看望太后的时候,就那么自自然然的端上去。 瞧,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 谁会怀疑一个从小在慈宁宫长大的孩子呢? 温君瑶抚了一下裙角的褶皱,觉得自己握住了命运的脉搏。 老天爷到底为什么要让她穿越啊 那是因为她是特别的,是被命运选中的存在,上天注定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高贵、最不同凡响的女人。 ————皇后,是她必须要跨过的阶梯。 当今圣上只有二皇子一个男嗣,只要他一死,二皇子就能成为下任皇帝,那家伙有多么喜欢自己,温君瑶心里一清二楚,二皇子登基,自己势必就能成为皇后。虽然那家伙性子软绵的很,并不十分合自己胃口,不过这样的人也好掌控,自己只要掌控了他,那就是掌控了整个帝国的大权。 当年武则天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她能做得事情,自己又为什么做不到。 此时此刻,还留在苏州的林凡并不知道,前后两世,许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譬如说:在前世,皇帝虽得了一场怪病,但那病却并不是时疫,后来之所以会好,也是因为苏海棠身上恰好有一颗救命的丹药。 而这一世,皇帝的病是温君瑶害的,究竟能不能好,怕是只要老天爷才会知道。 ****************************************************************************** 苏海棠豁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小主,这是怎么了?”就在床边榻子上躺着的微瑕听见动静,立刻坐起身来,小心的问道。 苏海棠急促的喘息了两声,半晌后才说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我渴了,倒杯茶来!” 有些微凉的茉莉花茶下肚,苏海棠霎时觉得脑袋里清醒了不少。 “微瑕,我刚才梦见陛下了。”犹豫了一瞬,苏海棠还是如此说道。 “梦见陛下什么了?” 苏海棠抿了抿唇角,苦笑一声:“我梦见陛下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踏出去,可悬了,但我怎么叫他也不回头理我。” “主子别担心,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依奴婢看,您只是想皇上了,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 “是这样吗?” “对啊!” “也是,皇上能有什么事啊!”苏海棠觉得心里面松快了许多。重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的便又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 苏海棠起身,刚梳洗完毕,宝笙和惜月两个便携手而来。三人一起用了早饭,苏海棠胃口不太好,只稍微用了一小碗碧粳粥和半个玫瑰丝花卷。宝笙则用了一碗米饭,两个金银小馒头。看着女儿食欲大振的样子,苏海棠心里觉得宽慰不少。 能吃代表身体好。 总比吃不下要强。 饭后,宝笙二人一处顽去了。苏海棠又让人去请了沈寒霜。 “麻烦沈姐姐了!” 沈寒霜点点头,道了声:“无事,走吧,咱们去看看。” 二人便一起去了宝笙的寝殿。 仔仔细细的检查过遍后,沈寒霜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不对的地反。苏海棠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而于此同时留在苏州伺疾的林凡却实在不大好,因为半个月来近身伺候的原因,在继屋子里第三个宫女被抬出去后,体质着实算不上太好的她竟然也被感染上了。 林凡被迅速的隔离,巨大的虚弱和恐惧开始在心中蔓延开来。躺在床上,她烧的迷迷糊糊,心里面却始终存了一股委屈和愤恨。她不明白的是,上辈子苏海棠也是近身伺候的,她为什么没有染上时疫,怎么轮到自己时,就被感染上了呢!她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她要是死了,年纪还小的惜月怎么办,没有娘亲保护,幼小的她怎么在偌大的深宫中生存下去? 难道上天让自己再活一次,就是为了这么窝囊的死去? 林凡心里面不服,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三日后。 “来了,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李贵看着背着药箱,走进来的白须老者激动的浑身打着颤儿:“你老就是孙神医?” “不错,在下孙邈。”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有华佗在世之称的当代神医孙邈,孙圣手。 彼时,他正在云贵山区里采药,谁知一干人马竟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压了自己便往这边赶来。 而今日见了太监打扮的李贵,他心里就有数,自己要救的是谁了。 当下也不敢怠慢,只说道:“还请让老朽看看病人!” “神医这边请。”李贵赶紧把人往里面迎去。孙邈现在已经是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了,若是还没有办法,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孙邈不愧为国教圣手。诊脉完毕后,当先便开了一济汤方出来,而后又命人打开房门窗户,在屋子里面燃上蒸醋,用着酒精擦拭着每一个角落。他在医学界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地位高超,几个太医对他都执弟子礼,十分的言听计从。如此,在孙神医数般手段的诊治下,治疗的效果很快便显现了出来。李贵发现皇上发热的时候明显减少了,也不再吐药了,这可是大有好转的征兆啊。 ☆、第053章 此时在皇宫中的苏海棠自是不知道她“心爱”的夫君,正挣扎在生死线上。 这一胎儿与怀宝笙时不同,小家伙十分能折腾人,苏海棠食之欲呕,觉不成因很快便清瘦了不少。寒露和微瑕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便动了许多脑筋,调着法儿的给自家主子做吃食。苏海棠想吃味冲的东西,微瑕就酿了一种青梅酒选的是那种青涩忒酸的梅子酿成的酒水,也是酸味甘味相杂,常人喝着可能觉得不大好,但却正中了苏海棠的心意, 她每日饭前,必是要饮一杯的。 睡眠质量下降,寒露也不敢燃什么安神的香料,只寻了大把的薰衣草过来,晒干,裹上棉絮,塞进丝绸枕面中,苏海棠枕着它睡觉,一呼一吸间都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味。宝笙也知道母亲最近十分辛苦,所以很是乖巧了不少,只是常常摸着妈妈的肚子,威胁里面的小弟弟,让他老实点,不然出来要挨揍什么的。至于苏海棠自己则是重新回到了当初为女儿缝制衣裳的时候,没事时,就拿着针线,做一些小衣裳小裤子之类的。宝笙看着眼馋,也嚷着要学子,苏海棠自是大为愿意,给她裁了块布,从缝边开始学起。 宝笙是个没有多大耐心的孩子,没一会儿就觉得烦了,又说不想学了。苏海棠也没有教育她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什么的,只是说道:“你现在缝的这些,是给你弟弟用的。你要是不缝了,弟弟就没有东西用了。” 宝笙听了这话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认真思索了半刻钟后,终是老老实实的又开始练上了,总不能让弟弟冻着吧,她可是个好姐姐。苏海棠看着连续被扎指头,冒血了,也不在意的大女儿,微微笑了笑。 苏海棠在【漪萱殿】内安心养胎,皇宫中却有风暴骤然刮起。不知从何处,竟传出皇帝病重,此时在回程路上的那个根本不是陛下本人的流言。君为国本,此言一出,无论前朝后宫皆是九级震动。 前朝尚且不说,后宫之中,却也是人心惶惶。久久称病的皇后出了自己的凤栖宫,立时颁喜下凤旨,大力禁止流言。而与之相反,淑妃娘娘却突传病讯,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称病避风头。虽然苏海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但谁知道是男是女,陛下唯一个长大成人的便只有二皇子一个,若是山棱有崩,二皇子就是理所应当且唯一的继承人。 “主子,您别担忧。皇上他绝不会有事的!”寒露看着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的苏海棠,忙把人扶着坐下了,她们就是怕主子这样,所以才不敢把皇上可能出事的消息告诉她,可是没想到还是没瞒住。 寒露轻声劝道:“主子,越到这个时候您越是不能乱啊!” “无风不起浪。”苏海棠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 好端端的,她绝不相信有人敢拿皇帝的身体开玩笑。 “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微瑕可没那么沉着,早在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时,就开始六神无主了,这心里面更是乱的厉害。 “能够怎么办呢?”苏海棠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和往常一样,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你立刻去两位公主那里,把人给我接过来,直到皇上回宫为止,两个孩子都跟我一起睡。还有从今日起,对外就说我不舒服,把大门封了,无论是谁一律不见……对了,你去沈妹妹那一趟,请她搬到我这里住上些日子。” 皇后出手,果然不凡,第二天外面就传来皇后杖毙七位宫人的消息。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杖毙的,听说他们的下身全都被打烂了,鲜红的血水把地上的石板都染透了。 宫里惴惴不安的人心被这般狠辣的手段,弄得齐齐一机灵,流言顿时断绝。而在远远的苏州那头,作为一切风暴的中心点,皇帝端木殊终于在长达几日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孙邈果不愧其医圣之名,手段十分高超,硬是把皇帝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皇上,皇上,您可醒了!”李贵猛地爬到了床边,憔悴到青灰的脸上不满了泪水。 端木殊看上去已好了许多,虽是虚脱,可到底没有那种垂死之相,他动了动手指,嘶哑着声音道:“过了多久了?” “回皇上,离太后娘娘启程回京那日,已经有一十六日了。” 端木殊皱起了眉头,叫了声:“龙一。” 像是从影子中冒出来的样,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床边。 李贵擦了擦眼泪,激动万分的退了下去。 “禀皇上,自您昏迷后,前朝…………” 龙一的汇报,事无巨细,一点一点从头道来,管中窥豹便可知这位龙一手中掌握了张多么巨大的情报网。如果说金吾卫是皇帝放在明面上的亲卫军。那么暗龙卫就是皇帝最私密也最信任的亲卫军,它是皇帝的眼睛、皇帝的耳朵,自然也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皇上既已苏醒,这病便等于是好了大半了!”孙邈脸上也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躬身道:“只需在持续服药十日,好生将养着些,便能大愈了。” 端木殊点了点头,对着他道:“朕此次能够幸免于难,全靠医圣妙手回春。” “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医圣之名纯属笑谈,陛下万勿再提及,草民担当不起。”孙邈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只盼着皇帝早些康复,自己也好早点离开,天威惶惶,他老头子还是在青山绿水间自在。端木殊大约也是看出这老头的心思了,他并没有说出什么,你以后就留在宫中专门给朕看病之类的话,而是赏了许多黄金白银予他,以做答谢。 孙邈退去后,李贵过来说话。 “皇上,奴才有一事要禀告于您。” 端木殊靠在软枕上,有宫人正喂他用药。 “哦?何事要禀。” “是关于宁嫔娘娘的。”李贵立时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遍。 当初林凡是主动留下来伺疾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忠心耿耿,有情有义的证明。 “那宁嫔现在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孙医圣也给宁嫔娘娘诊治过了……病情有所好转,不过现在人还没有醒过来,只是——” 端木殊皱眉:“只是什么?” 李贵道:“只是宁嫔娘娘在病中发热时,身上生了恶疮,其中有两处长在了脸上,以后怕是,怕是会留下疤痕。” 那恶疮皇帝身上其实也有的,胳膊大腿上就能看见两处,不过很显然林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偏偏就长在了最显眼的脸上,女子容貌何等重要,等其醒来,知道自己可能“毁容”了,那还不定怎么伤心欲绝呢。 “人没事就好。”后宫佳丽那么多,皇帝也不缺美女,脸不脸的就那么回事吧!“传旨下去,宁嫔忠心为主,侍奉得利,即日起升为宁妃。” “奴才遵旨。” 宁嫔的身体素质不如端木殊,所以苏醒过来的时间也比端木殊晚。在她身边服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见她醒了,忙兴奋着出去叫人了。 “皇、皇上怎么样了?” 那个叫欢儿的小丫鬟高兴的浸着眼泪,直说道:“宁妃娘娘放心吧,皇上三日前就已经醒了过来,现下已是大好了。” “宁妃?”林凡艰难的转动了下眼珠,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是的,主子。皇上已经下旨封你为宁妃了。” 林凡本来昏昏沉沉的脑袋忽然地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般,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上辈子她到死也不过是个昭仪,没想到还有成为妃子的一天,总不枉她舍命堵这一把。皇帝没死,自己有伺疾之功,以后在皇帝心里定然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她们母女日后在皇宫中立足的本钱,而且皇帝若是被自己同生共死的情谊感动,真的动了感情,那么……想到美妙处林凡微笑了起来。欢儿看着林凡的脸孔,悄然的移开了眼睛,只觉得主子可怜,好好的一张美人脸,居然烂成了这样。 端木殊恢复的极快,半月之后,人已是能够下地走路。 “皇驾走到哪了?” “回皇上已是到了江宁府的地界。太后娘娘已是收到了您康复的消息,她老人家极是欢喜。来信询问,您何时能够回转。”端木殊沉吟片刻,决定道:“明日就启程。朕带着龙一几个轻装上阵,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你领着剩下的这些人在后面慢慢跟着。” “是!” “对了,宁妃那里如何了?” 李贵低着头,轻声道:“身体倒是日益见好,只是情绪上有些不稳定。” 端木殊皱了下眉,抬脚就道:“带朕去看看。” “咔嚓————”玻璃的砸碎声猛然响起。 端木殊在门槛处微停了下脚步,里屋处响起一道女子撕心裂肺的大吼声:“滚,都给我滚出去!” ☆、第054章 “皇上驾到——”李贵见机的快,当下一提嗓子便喊了出去。 屋子里立刻传来女人的惊呼声与重物倒地的乱响声。 端木殊皱了下眉头,当即走了进去。 “陛/陛下万岁。”底下跪着的小丫鬟满脸泪痕战战兢兢的叩首道。 端木殊眼角一觊便发现这丫鬟身上有伤,应是被重物砸到所至。 “你主子呢?”端木殊问道。 这小丫鬟连头都不敢抬,抖着声音说道:“回皇上,主、主子刚刚睡下了。” “胡言乱语。”端木殊眉头一皱。 他刚刚明明在外头听见了宁妃的声音。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小丫鬟这下更是恐惧的六神无主,整个身子颤的跟冬天的白菜叶儿一样:“主、主子说,谁都不见,所以奴婢,奴婢才……” 不再浪费时间在这个胆小的丫鬟身上,端木提踢脚向着内室走去。 整个内室显然已经被狠狠砸过一遍了。 地上倒着椅子,茶器瓷器摔的到处都是,当真是狼狈不堪的很。 月亮门的绣床上,厚实的帐帘被放了下来,隐隐的能够看到里面抱膝颤抖的人影。 “宁妃你——” “别过来!”突地,那帐子里响起一道的女声:“别过来,千万别过来。臣妾现在容貌已毁,是不堪入目的丑妇,怎能再入皇上之眼。”那声音极是哀绝,似有万千痛苦,使人听之便心生怜悯之感。 端木殊眉头一皱,却是没有听她的,走过去,手一抬,便撩开了帐帘。裹身的被子被强行扒了下来,端木殊到底看清了她的容颜。 就像是李贵所禀的那样,林凡脸上确实留下了疤痕,疤有两处,一处在鼻翼一处在下颌,呈不规则的坑形,皆有指甲盖那般的大小,这样的疤痕镶嵌在这样一张美丽的脸上,让人瞅着十分怪异。 说起来她脸上之所以会留疤,也是因为起恶疮时脸部发痒,下边伺候的小丫鬟不懂事,不知道照看,林凡在迷迷糊糊中自己到脸上一顿狠抓的缘故,偌大的疮包被抓破了,这才留下了疤痕。 林凡清醒后本还没有察觉,不过这种事情到底是瞒不住的,一照镜子便什么都清楚了,女人的脸面何等重要,有几个能够承受自己脸孔被毁的下场,林凡心思就是再缜密,再冷静,也受不了这种打击啊。 端木殊看着缩着肩膀,哭的上接不接下气的林凡,目光在其脸上转了一圈,到底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的,便柔声道:“好了,别哭了,你的忠心朕记下了,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林凡漱漱的流着眼泪,满是泪水的脸孔连番变换着颜色,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宫里还有却痕的神药,你用上,脸上的疤痕想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的。”端木殊拍了拍她的后背。 林凡可怜兮兮的哽咽几声,低头道:“是臣妾失礼了,皇上莫怪。” 端木殊便道:“你是有功之臣,朕怎么可能会怪你。” “皇上真的不嫌弃臣妾如今的面貌吗?”林凡浑身都在颤抖,就像是一只孤独无倚的小兔子,本来就消瘦不少的身体,此时看起来更加的柔弱了。 “好了,别胡思乱想。安心养病便是。”端木殊如此说道。 次日天明,端木殊在几个暗卫的护持下,追着皇驾策马而去。林凡哭了半宿,终是平静下了情绪。事已至此,再多伤心也是无用,还不如想一想,怎么化劣势为优势,抓紧这次机会呢。 “玲儿伺候不利,本宫以后不想再见到她了!”林凡这话说的极其冷酷。也似是忘了,再她身染重病的时候,是玲儿不怕被染上,尽心尽力的在床前伺候。然而,脸上的疤痕终是让她意难平,照顾不周的玲儿就成了出气筒,很快的,就有人把吓的哭哭啼啼的玲儿拽走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怕是再也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 后宫——【漪萱殿】内。 苏海棠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盏,惊呼道:“你说什么,德妃娘娘,她、她怎么了?” 安德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一字一字清楚的回答道:“主子您没听错,德妃娘娘换了内侍的衣裳,企图混出宫门,却被守门的侍卫发现,两方打了起来,现在已是闯出了宫门,往外面去了。” 苏海棠:“…………” 宫妃——打伤侍卫——夺门而逃。 这简直就是前古未有的奇谈。 “虽曾听闻德妃娘娘会武功,却没有想到,她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强,连宫门都能够闯出去。”苏海棠捂着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点小小的激动,好似那些话本中的女英雄、女镖头、女飞贼亲自出现了一样。 “依奴婢看,是侍卫们顾忌德妃娘娘的身份,畏首畏尾,所以才不敌的吧!” 娘娘是主子,又是女人,谁赶上手去碰。 苏海棠抽搐了下嘴角,心想:说的也是。 “娘娘,您说德妃娘娘是往哪去了?”一旁的微瑕跳着眼角问道。 “呵,那还用说。”苏海棠十分肯定的开口道:“指定是奔着皇上去的呗!” 陛下病重的消息传来,如此“深爱”陛下的德娘娘,哪里还能坐的住,夺宫而逃这种事,以她的性子,也定是能够做的出来的。德妃冲出宫门的事情,在后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皇后娘娘大怒,已是下了凤旨要缉拿德妃。只可惜,她是策马奔出去的,又有人帮她遮掩了行迹,一时半会儿的是找不回人了。 苏州那一头,经了五天五夜的策马疾驰,端木殊终是赶上了南巡的皇驾,和自己的替身换了回来。 “此番,多劳母后费心了。!” 太后看着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一颗悬挂许久的心终是缓缓落到了肚子里:“皇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担惊受怕了这么些日子,一旦放松了下来,脑袋中那根弦,便断了开来,太后抹了两下眼角处的泪痕,拉着皇帝的手直说道:“病可是大好了?皇帝看上起,可是清瘦的太多了。”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邀天之幸了。”端木殊倒是无谓的笑了笑:“此番多亏了孙医生的妙手回春。” “既然他救了皇帝的命,自是要大加封赏一番的。” “孙医圣,品性高洁,不爱金银俗物也不爱高官厚禄,如今朕身体已愈,他便上路继续云游去了。” “这样啊!”太后点了点头,高人们都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也是可以理解的。皇帝与太后叙话多时,方才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内,去了书房处,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呢。 “参见皇上——”突地,一道人影恰似刚好从对面走来,端木殊抬眼一看,原来是温君瑶。清冷的月光下,她穿着件乳白色的长裙,腰间系着条红色的涤丝腰带,长发垂腰,莹莹的小脸在月光下更显可爱乖巧。 皇帝予他乃是长辈,此时便道:“原来是瑶儿,不必多礼,起来吧!” 这个声音——果然是真的皇帝——心里的猜测猛地被证实,温君瑶只觉得一把大锤从天砸下,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便是一颗心脏也跳的几乎从口中蹦出来。此时她心中有鬼,面对着正主,免不了露出些痕迹。 端木殊见她脸色瞬间煞白,心中不由一动,温君瑶却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口中颤抖道:“皇上安康无事,瑶瑶心中实在激动难人。” 端木殊看了她片刻,脸上忽地露出了不可置否的微笑,只说道:“进去吧,天气冷别冻坏了身子。”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温君瑶才允许自己跌在地上。皇帝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温君瑶现在六神无主,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心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她才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温君瑶不停的对自己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她做得那么隐蔽,没有人会知道。她自幼在慈宁宫长大,太后娘娘又宠爱她,所以谁会怀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去给皇帝下毒呢? 她是安全的。 无比值得庆幸的是:除了给皇帝“下毒”外,她再也不曾有什么小动作。便是归途中皇帝是假的,真皇帝还在苏州养病的消息,也不是她传出去的。 这件事情牵连不到自己身上。 温君瑶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此不停的暗示着。 因为要等着皇帝病愈归来,所以整个南巡皇驾的归行速度是无比缓慢的,但是现在却是不用了,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此时都是身心俱疲,巴望着快快回到皇宫中去。 而单雪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一人一马,满身的风霜疲惫。 南巡的皇驾足有上千人,目标非常明显,单雪到的时候,出示了自己的宫牌,称自己是德妃。 宫卫不敢怠慢,一层层的往上传了上去。 “表哥——”一声简直可以称的上是凄惨绝伦的声音猛然响起,就见单雪一边大叫一边扑了过来,神情狂热,看着居然有几分病态。 ☆、第055章 面对着神情狂热,没头没脑就冲过来的女人。 端木殊下意识的抬起了脚。 于是,单雪只觉得肩膀一痛,下一瞬间,竟是被生生踹飞出去。 她一路日夜奔波,身体本就吃不消,如今这般被狠踹了一脚,当下就仰倒在地上,半天喘不过一口气。屋子里霎时就寂静了下来,在太后目瞪口呆的视线下,端木殊用力摸了下自己□□的鼻梁,咳咳两声道:“都看着干什么上,还不快把德妃娘娘扶起来!” 李贵这才阿——的一声惊醒了过来,忙一路小跑的过去,把人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嘴上道:“哎呦,娘娘唉,您没事儿吧,快,快起来。 单雪大声咳嗽着,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只见她歪在张椅子上,双眼泪盈盈的一干劲儿的看着皇帝。 端木殊却十分不解风情,对于单雪的到来,不见惊喜,反而恼怒。 “你怎么会在这!”端木殊皱着眉头,第一个开口问的就是这个。 “咳咳……”单雪很咳了两声,方才用着无比哀婉的表情道:“雪儿听说表哥于南巡归途中病重,心下便跟那刀砍剑刺,火煮水淹般实在难安,终是承受不住这万般担忧与思念,偷偷的从宫里面跑了出来。”单雪泪中含笑道:“雪儿在入宫那日便在心中发誓,这辈子要与表哥生同衾,死同穴,永不分开……”。 一直站在单雪旁边扶着她的李贵,听见这话心里嘀咕了两句:一是腹诽这位单德妃不会说话,皇上面前什么死啊死啊的,二来,就算皇上真的有一天去了,也轮不到你个嫔妃生同衾,死同穴吧,把皇后娘娘放在哪啊? 果不其然,端木殊听见这番“感天动地”的表白后,不见欣喜,反而心中不悦。他病重的消息传出后,朝野上下本来就是在观望,真真假假的犹豫不决,偏偏单雪在这个时候硬闯宫门,这不就是向所有人表明,皇帝是真的生病了,真的快要不行了嘛! “胡闹!”第一个开口斥责的不是皇帝,而是太后。只见这位老人气的两条眉毛都竖了起来,胸口也是在极具起伏着:“你身为嫔妃,不好好在宫中带着,却私自跑了出来,规矩呢,体统呢?我们单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规矩和体统又算的了什么!”面对着太后的指责,单雪却怡然不惧的讽刺一笑,只一双眼睛,带着无穷热情额看着端木殊:“只要能够亲眼看见表哥平安无事,雪儿就什么都知足了。” 太后听了这番话,气的胸口直抽抽。 怎么就这么蠢,怎么就这么蠢啊! 简直是被牛屎糊住了眼睛。 你在这里登台上戏,唱着什么情意绵绵,恩恩爱爱,可怎么就不看看人家,是不是接你这岔呢。一个人唱着独角戏,自娱自乐吗? 相比与单雪千里奔见的激动,端木殊可就冷淡多了,只见他沉吟半晌后,方才说道:“德妃一路奔波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李贵,你去安排。” 把人给朕看住了,别让她再瞎折腾。 李贵完美的领会到了主子的意图。 低声应道:“奴才遵旨。” 皇驾一路前行,二十二天之后,终是抵达了紫禁城。 夜深人静。 苏海棠睁开了眼睛。 “寒露!”她叫了一声。 “主子。”寒露轻巧的脚步声很快就响了起来,撩开帐帘问道:“主子,怎么了?” “几更了?” “已是二更了。” 苏海棠坐起身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寒露,你让安德海去养心殿那边走一趟,去打听下,皇上睡了没有。” “主子,你这是要?” “没有亲眼看见皇上,我心里实是难安。” 寒露听闻这话,嘴角便渐渐的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口中道:“好,奴婢这就让安德海过去探探。”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披着斗篷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了养心殿外。李贵笑眯眯的迎了过来,默默地打了个千儿,亲自把殿门给推开,低声道:“陛下身体刚好,却忙于朝政,不肯休息,娘娘多劝着些罢!” 那道纤细的身影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向着殿内走去。 琉璃的八角宫灯旁,端木殊正在批阅奏章。 一杯温热的茶水被放到他的手边,有女子的纤影投照在桌面上。 端木殊抬起头来。 灯光下,那女人披散着乌黑的头发,浑身上下都裹着斗篷,只露出一张白白的脸蛋,她的眼睛是湿的,嘴巴是抿着的,要哭不哭的样子着实称不上好看。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端木殊却觉得她非常美,美的让自己都忍不住开始心跳加快了。 “你怎么来了?” “你瘦了!”两人几乎同时说了出来。 “来看陛下。” “你看着倒是胖了些。”又同时说了出来。 本来有些悲伤的气氛被这样一弄,立刻没了七八分。苏海棠红着眼睛,破涕而笑,端木殊勾起唇角,站起身,胳膊一用力,把人就搂在了怀里。他搂的非常紧,几乎让苏海棠不能够呼吸了。 “朕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饱含叹息的,端木殊把自己的头颅埋进了苏海棠的秀发中。闻着那淡淡的清香,端木殊愉悦的笑了。苏海棠听见这句话,眼泪再也忍耐不住,立刻哭成了只小花猫。只觉得一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 苏海棠一顿哭,一顿哭,几乎哭湿了端木殊的整张胸膛。 大概是觉得让她再哭下去,自己会被淹死。端木殊松开了手背,故意用着嘲笑的语气说道:“行了,别哭了,放心,朕没死,你成不了寡妇的!” “按大元律寡妇是可以再嫁的!”苏海棠红着眼睛哽哽咽咽的回了句嘴。 端木殊的脸色立刻就险恶了起来:“恩?你说什么?” 用力拉扯脸颊:好个苏海棠,真是好大的胆子。 “孩子怎么样?”端木殊视线一瞟,看向了苏海棠的肚子。想了想,终是没有忍住上手去摸了摸。因为没有到月份,苏海棠的肚子还没有隆起来,不过用手去按,还是能够摸到里面有些硬硬的异物。 “挺好的。”苏海棠抽了抽鼻子。她此时更加关心的是皇帝的身体。 “前段日子宫里有流言传出,说是皇上染疾病重,您得是什么病?现在可是治好了?” “放心,朕已无事。”端木殊也不瞒她,当下就把自己染上时疫的事情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他说的云淡风轻苏海棠听的却是惊心动魄。 “多亏了孙神医。多亏了孙神医啊!”苏海棠狠狠地拍了拍胸口,露出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只是皇上素来体健,怎么好端端的会染上时疫?” 端木殊抚摸了下她乌黑的秀发,只是一双点漆似的眼睛却微微沉了沉。 “皇上…林、林凡她真的……” “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脸上落下两个疤罢了。” 端木殊敏感的察觉到苏海棠对于林凡称呼上的变换,以往她可是都叫,凡妹妹之类的。 “你们两个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海棠犹豫了一下,片刻后,摇了摇头。因着宝笙的事情,她现在对林凡虽不至于恨透了,但也是伤心失望的,只想着以后远了她,不再相交罢了,而且落井下石这种事情,她到底也是做不出来的。 “哦,还有一事,朕忘了告诉你。”端木殊用着很随便的口吻道:“悦贵人伺疾不利,即日起降为采女,贬到西六宫那边去。” 苏海棠心里立时一个机灵,上次被贬到西六宫的是已经死了的王雨薇。 “悦贵人,她犯了什么大错?”那孩子是没头没脑些,但应该也不至于遭到如此厌弃吧。 皇帝重病的消息就是这位没头没脑的悦贵人无意中说出去的。 天真无邪没有错,但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天真无邪,那就是错了。 “此事你无需再理会。”端木殊半搂着她,奏折也不看了,两人向着暖榻的方向走去。 依稀的有低低的声音传来。 “你好好养身子。” “给朕生个白胖的儿子” “……有功,升份位。” 苏海棠一个嫔妃,深更半夜的,自己找来了养心殿,已是极大的不妥。所以她肯定是不能留宿的,得趁着天没亮时悄悄的回去。 “等朕忙完了这段时间就去看你。” “好!宝笙也总嚷嚷着想念父皇了呢!” “……从江南带回了些小玩意儿,是给宝笙的,明儿让李贵给你们送去。” 养心殿门口处。 端木殊抬起手,摸了下苏海棠白嫩的脸蛋,突然道:“你今天来,朕很高兴。” ☆、第056章 “你今天来,朕很高兴。” “主子?”寒露疑惑的轻叫了一声,苏海棠猛然回过神来,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藏在斗篷下的小巧耳朵也热乎乎的发着烧。 “主子,咱们到了,您小心些。”扶着苏海棠迈过了门槛,寒露道:“夜深露中的有寒气,奴才给您煮锅姜汤,您喝了后再睡一会儿吧!” 苏海棠恩了一声,自行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擦了擦手脸整个人就缩回了被窝中,不多一会儿,寒露就拿着姜汤过来了,苏海棠忍着呛鼻的味道尽数喝了,寒露又给她仔细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皇上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主子也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苏海棠听了这话有些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小声的嘟囔道:“我平日里睡的也是很好的!” 寒露轻声笑了笑,在苏海棠窘迫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合上了整个帐帘。苏海棠躺在里间,整个脑袋却兴奋的很,根本睡不着。她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想想那,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似外面天都大亮起来,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第二日,端木殊人虽没来,不过却让李贵送了好些东西过来,都是江南等地的特产、土仪等物,有一箱子里装的则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玩物,漆的鲜艳的五福套娃,精致小巧的竹蜻蜓,九连环,七巧板等物。 宝笙整个人都欢喜的不得了,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苏娘娘,我娘亲呢?我娘怎么没回来?”惜月站在苏海棠身边,红着眼睛,用紧张而又可怜的样子问道:“我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苏海棠见状赶紧把小姑娘拉到了身边:“你娘只是,恩,只是晚一些回宫而已,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见她的。” “苏娘娘说的是真的吗?没有骗月儿?” “怎么会骗你。”苏海棠犹豫了下,挑减着把一些事情透露了出去:“你娘今次立了大功,你父皇已经升了她了她的份位,现在已经是宁妃了。” 惜月水润的双眼骤然一亮,急切的摇了摇苏海棠的衣袖,连连道:“真的是这样吗?那月儿什么时候能够看见娘亲?” “再过几日就可以了。”苏海棠说道。 “月姐儿,你快来看这个,会变颜色哦,好好玩儿!”那边的宝笙举起一直巴掌大小的万花筒,笑的特别没心没肺。 “去吧,和宝笙一块玩去。那里面的东西,你喜欢那个,都可以挑走。” “那些东西都是父皇给妹妹的,我不能要。”刚才送东西的太监们都说了,这是皇上特意给宝笙公主准备的。父皇心里只有妹妹,跟本没有自己,惜月咬了咬下唇,觉得心里面难受极了。 “胡说,你也是皇上的女儿,里面的东西自然有你一半儿,好孩子去挑吧,别便宜了你妹妹。” 正说话的功夫,宝笙哒哒地叫跑了过来,拉着月姐的小手道:“就是,就是,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宝笙可是很大方的。” 惜月勉强的笑了笑,挣了两下手,没挣开被宝笙拖着往箱子那边去了。 ***** “云姨,你说苏娘娘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惜月趴在床上,心神不宁的问道。 林凡离开的时候把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丫鬟云麓留在了女儿身边。 “依奴婢看十之□□是真的,苏昭仪她也没必要骗咱么啊!”云麓快人快语的说道:“许是娘娘那边因着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才回来晚了。公主若是还不放心,那便去慈宁宫那边打听一下好了,您和温县主的关系不是很好的嘛!” 惜月听了这番话,觉得这个主意真的不错。 “那我明天就去给祖母请安——” “恩,别忘了带上宝笙公主,太后娘娘喜欢她————” “宝笙、宝笙的,为何你们人人都那么喜欢念叨她。”今儿那一箱子玩具又出现子在惜月的脑海里,小姑娘憋屈在心里的难受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只见其狠狠砸了下枕头,气道:“明明我才是姐姐,是父皇的长女,是大元的长公主,可你们却只喜欢宝笙,她有什么好的啊,整天跟个野丫头似的就知道疯玩儿……你们,你们人人都欺负我!” “我的好公主啊,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云麓见小主子耍了脾气,狠狠地吓了一跳,赶紧道:“宝笙公主怎么能跟你比,你这话要是让咱们娘娘听见了,不得心疼死。” “整个皇宫里除了我娘外,还有谁是正眼看我的?”惜月这心里的委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本就是个敏感多思的孩子,父皇的偏心眼儿,她心里早就明白,明明是同样的女儿,父皇待宝笙永远都是那么好,待自己永远都是那么冷淡。她心里如何不委屈。 “不就是我身体不好,总是病恹恹的,遭了嫌弃嘛!”惜月爬在枕头上,漱漱的流着眼泪:“既然都这么讨厌我,当初干么还要生我。” “公主哎,您千万别这么想。在娘娘和奴婢心里,您就是块无与伦比的珍宝,您想想啊,咱们大元朝长公主的身份何等尊贵,还有您的娘亲,现在也是妃子的份位了。那宝笙公主就算是比较得皇上的宠爱,可那又如何,她以后的前程,怎么说,也越不过您去呢。再有,您从小就聪敏好学,才丁点大小就能背诵上百首诗词,而那宝笙公主呢?现在怕是连三字经都认不全吧!公主啊,您可是天之骄女,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了啊!” 云麓一个劲儿的连声劝说着,惜月心里终究不那么难过了,半晌后她止了眼泪,想着刚才自己的表现,到底有些难堪,喃喃道:“其实宝笙也没那么差的,我,我也不是讨厌她!” 她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镇日里在一块玩着,再讨厌又能讨要到哪去。 她只是,只是有些嫉妒罢了! “奴婢知道!”云麓叹息一声,心疼的摸了摸惜月的脑袋:“公主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到慈宁宫请安的嘛!” 惜月恩了一声,身子一转,面朝了里面。 “别熄蜡烛,我怕黑。” “恩,公主放心,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惜月整个身子缩在辈子里,一双眼睛却红红的,心里只期盼这娘亲能够快些回来。 “去慈宁宫请安?”苏海棠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温声道:“惜月怎么突然想去慈宁宫请安了?” “没有。只是月儿好久没有看见过祖母她人家了,想要过去请个安。” “还是月儿你有心,知道孝顺。”苏海棠考虑了片刻后,终是应允了:“既是这样,那咱们就一起去吧。太后回宫了,于情于礼,咱们都得给她老人家请安去。”其实她早就想去,不过是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舟车劳顿需要安心休养,暂不见人。 不过这都过了四五日了,想必,也该休息够了吧! 惜月听了这话后果然高兴起来,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都亮了些。 带上宝笙那丫头,三人上了撵子一路向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太后娘娘正在里间做功课,昭仪娘娘和公主们稍等着些。” “是我们打扰太后娘娘礼佛了。”苏海棠笑了笑,十分和气的说道:“孔嬷嬷不必这样客气,我们在这等着就行了。” “那好,等太后礼完佛后,奴婢立刻向她禀告,她老人家前些日子还提起宝笙公主了,说什么,那小胖丫头许久没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长肉了。” “没有呢,见不到太后祖母,宝儿都瘦啦!”宝笙一脸委屈的嘟了嘟小嘴儿,要说这个世界上长的好看的就是吃香。宝笙面貌七分随了她那妖孽爹,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不过那高挑的眼角,波光粼粼的大眼睛,宜笑宜嗔的小嘴巴,晶莹雪白的皮肤,还有那甜的像蜜似的声音,怎么看怎么可喜,怎么瞧怎么招人喜欢。但凡,她和惜月站在一起,人们必定会把目光放在包笙身上,无它,只是这小丫头长的实在是太俊儿了些。苏海棠私下里认为,皇帝之所以会如此宠爱宝笙,和她这人见人爱的长相,实在是有分不开的关系。 一旁的惜月轻轻的吸了口气,不自在的挪了下身子。 苏海棠和孔嬷嬷正说着话时,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说是二皇子和温少爷过来了。随着年龄的长大,温子俊已经不适合住在慈宁宫这边了,打两年前起,就搬到了二皇子的景阳殿去了。 片刻后,果然见两位少年走了进来。 二皇子如今已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堪堪有了几丝成年人的模样,不过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他看上去还是单薄了些,不过气质却很好,双眼清亮,用着淡淡的书卷之气。 见了苏海棠坐在这,二皇子也微微愣了下,很快的行礼道:“儿臣见过苏娘娘。” “皇子殿下不必多礼。”苏海棠站起身同样回了个礼,嘴上笑道:“宝儿,月儿,还不快给哥哥请安。” “惜月见过二哥哥……二哥哥好!” 两个小家伙打完招呼后,苏海棠把目光放在了二皇子身后的那位小少年身上。嘴儿一抿,心道:女儿虽然说过这个温子俊是她天字第一号的大冤家,可是却没有说这位大冤家长得这么好看啊! 十年,不,只要五年,这孩子绝对会成为京城第二美男子。 什么,第一美男子是谁?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皇帝陛下了。 ☆、第057章 “子俊见过珍昭仪娘娘,见过两位公主。”温少年姿势端整的行了一礼。 惜月早在看见温子俊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心跳如鼓了,她捏了捏微湿的手心刚想要开口叫一声子俊哥哥时,那边的宝笙却抢先一步蹦过来,显摆的说道:“小学究,我父皇从江南给我带回来许多好玩儿的东西,你想不想看看啊?” 温子俊却不上她的钩,反而一板一眼地说道:“小孩子儿玩的东西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 “你说谁是小孩子?”宝笙掐着腰,立刻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她指着温子俊的鼻子道:“你比本公主大很多吗? “在年岁上的确是这样,不过在智慧上,在下以为却是恰恰相反。” 宝笙眨巴眨巴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个小学究,臭古板。竟然敢说本公主比你笨。” “公主哪里笨?您不常常说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孩儿吗?” “疑?我这么说过吗?好吧!其实这也是事实啦~\(≧▽≦)/~,不对,不对,差点被你绕过去了,你这个奸诈的小人,骂人不吐脏字的坏家伙……” 苏海棠看着自己闺女小猴子一样在那里上蹿下跳的,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了一根,绝对,绝对,要给她找个老师教规矩了,苏海棠如此下定决心道。 惜月神色黯然,内心却犹如火烧,为什么总是这样,大家的注意力永远都在宝笙身上,她永远都是跟壁草,总是会被人轻而易举的忽视过去。看着站在那里斗嘴的一对小儿女,惜月用力的抓着掌心。 “好了,子俊,让着些皇妹。”二皇子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只见其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苦笑,指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啊,到一块就开始吵架,不见面了反而会惦记。” “谁会惦记!”十岁的温子俊再老成也毕竟是个孩子,闻言瞬间涨红了一张可爱的俊脸。 “这么说,你那套贝壳做的风铃不是给宝笙带回来的?” 此次南巡,温子俊也是跟着去了的。 “疑?什么风铃?”宝笙听见二皇子的话,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立刻闪闪发亮起来,一把揪住温子俊的袖子,严肃的问道:“风铃呢?说,你把我的风铃放到哪里去了?” 温子俊被突然揭了老底,此时整张小脸都红了个通透,磕磕巴巴地犟嘴道:“不知道你再说什么哪有什么风铃!” “二皇兄才不会骗我,还是贝壳的呢。” “就是我真的有,那也不是给你的啊。” “好你个温子俊,出去玩一趟,也不知道给我带点礼物回来,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你哪里需要同情啊?” “怎么不需要啊,我都病了呢,你在南边玩的开心,一点都不想想我在宫里受的苦。” 温子俊抿着嘴巴,突然不说话了。 宝笙可怜兮兮的直瞅着他:“风铃?” “咳咳,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嘻嘻,这还差不多!”东西到手,宝笙立刻翘起了小尾巴,特别神气的叉腰笑道:“算你小子还有几分良心!” 温子俊:o(╯□╰)o突然有点后悔了,该肿么破? 不去管那对吵吵嚷嚷的小冤家,苏海棠把视线放在了二皇子身上,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二皇子过问了她的身体,并且对他很快就能再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的事情表达了欣喜和祝贺。苏海棠其实很喜欢二皇子,这个孩子的身上有一种特别干净的感觉,很吸引人。 说话间,苏海棠就听出来了,他二人之所以过来并不完全是为了给太后请安,更多的则是住在慈宁宫的那位温县主病了的原因。 “太医说家姐是乘船时着了凉气,这才病倒的。不碍事,多休息休息便好。”温子俊听见二人说起温君瑶便插了一句嘴道。 “那怎么行,君瑶身子一向单薄,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定是病的不轻。不亲眼看一看她,我这心里实在难安。”提起温君瑶时,二皇子的表情一下就变得非常温柔起来,便是眉稍嘴角也都柔和了下来,这是只有在提起自己喜欢之人时才会露出的表情。青春年少的第一次心动,总是充满了青涩和甜蜜。 苏海棠以前也是偷偷听宝笙说过,二皇子喜欢温君瑶的事情,不过当时她以为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罢了,没想到却是真的! 不过苏海棠却并不是十分看好这门婚事,那温君瑶虽是县主之尊,不过她父母亲族俱都亡,弟弟又年幼,这样的出身想要做二皇子妃,怕是有些难度的。 “太后正在礼佛,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要不二殿下就先去县主那里看看吧!”苏海棠这句话可是正和二皇子的心意,虽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腼腆了点了点头,口中道:“那苏娘娘慢坐,我去去就来。” “温姐姐生病了,我也要去看她!”宝笙最喜欢凑热闹,此时也是嚷着要去。惜月深吸一口气,也低声说道:“月儿也想去看望一下姐姐。” 结果就是他们这一群小家伙哗啦啦的都去了温君瑶那里。 ******* “宁妃娘娘?”温子俊皱了下好看的眉头,摇了摇脑袋道:“宁妃娘娘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的十分清楚,她没有跟着回宫吗?” 惜月听了这话脸上一下就露出失望的神色,沮丧地说道:“娘亲现在都没有回来,我十分担心。” “既然这样,不如一会儿觐见太后时,你直接向她老人家询问吧!” 惜月听了这话却感激摆了摆手臂:“不了,不了。算了。反正苏娘娘说过,娘亲再有几日就会回来了,我还是再等等吧!” 温子俊露出这样啊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俊哥哥,此次一别两月,你、你过得可还好?” “自然很好,这一路上看着各地风情面貌,让我增长了不少的见识。” “那你有没有————”有没有给我带回礼物,有没有一瞬间想起过我。 “你们两个怎么还站在外面啊?”宝笙从门内伸出了小脑袋,朝着两人招了招白白嫩呢的五爪爪:“快进来啊!” 温子俊向着那边看了一眼,提起脚步,走了过去。 惜月低着脑袋,咬住了唇角。 苏海棠的估算果真没有错,又过了四天,林凡回宫了,她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青车,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苏海棠这里接回女儿。 尽管设想了无数遍两人再次见面的场面,不过当真的看见林凡时,苏海棠发现自己对林凡的恨意,也许根本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强烈,特别是在看到她那张蒙着轻纱的脸盘时。 “这些日子多谢姐姐替我照顾惜月。”林凡比想象中的要平静的多,对着苏海棠道出的感谢听起来也十分真诚。 “你的脸。”苏海棠并不是故意戳人伤疤,而是真的惊讶。 林凡闻言苦笑一声,摇摇头,眼中划过抹深刻的痛苦。 那边听见消息的惜月,立刻高兴的就像只小鸟儿般飞奔了过来:“娘——你————”高兴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惜月疑惑而又震惊的看着覆着面纱的娘亲:“娘、你、你怎么了?” “娘的脸受伤了,得用面纱覆着些。”林凡看着女儿,也激动了起来,把惜月拥在怀里,感受着她纤细的小身子,她这才觉得有种活过来的感觉。无论付出的代价再大,无论命运再怎么捉弄她,这一世,她总归是有了这么个女儿的。 “脸受伤了?”惜月立刻急了起来:“怎么会受伤呢?娘,你疼不疼,宣太医看了吗?” 林凡想了想自己脸上的事情终是瞒不了的,让女儿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再有苏海棠今儿也在这,她是个同情心非常旺盛的女人,自己脸孔受伤的事情,肯定能博得她的怜悯,既然魏王的出生已经无可避免,看来自己还是得走原先那条老路,紧靠着苏海棠这边才行。 面巾缓缓落下,苏海棠轻微的抽了口冷气。 那的确是两处非常明显的瑕疵。 疤痕很深,既使用最好的脂粉,怕也掩盖不了。 惜月当场就哭了出来,在她的心里娘亲从来都是美丽的,漂亮的,可是现在这份美丽和漂亮,却被破坏掉了,变得不再完美了。 “主子心软了?”林凡离开后不久,微瑕端了杯温水过来。 苏海棠摇了摇头:“一码事归一码事,她害宝笙的事情我不会忘,只是——” “只是见她面容被毁,您又觉得她可怜了。”微瑕哼了一声,很有几分尖酸刻薄的说道:“要奴婢说,她那是自找的。她宁可使手段,对着咱们公主出手,也要随皇上南巡,这下可好了,趁她心意了,不过脸也变这样了,这就是天意,是报应!”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寒露在旁边瞪了微瑕一眼:“主子,您现在也不用想那么多,就好好养着身体,安安生生的把小皇子生下才是重要的。” 苏海棠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你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 虽然是在养胎,不过苏海棠最近还是有一件事在忙。 她在学习——煲汤。 就在【漪萱殿】的小厨房里。 洗菜、切菜、烧火什么的也不用她亲自做,苏海棠只负责指挥,底下自有人接着往下做。“把那乌鸡骨剁的碎一些,这样熬出来的汤才容易入味,葱姜都准备好,还有寻块细纱布过来,把这些陈皮、莲子、草果什么的都包起来。”苏海棠一边单手杵着自己的腰,一边指挥道:“放上黄酒,葱姜,红枣,枸杞,恩,枸杞补身子你多放一些。烧着旺火,等香味出来了,再用中小火温着,直到所有的鸡肉都炖的骨肉分离的滥熟,就可以盛锅了。” 仔细的看了一圈,确定已经架在炉子上的煲锅没有什么问题了,苏海棠这才施施然的回了内殿。她袖子里偷偷藏了个辣椒。趁着无人时,大大的咬了一口,一股子辛辣味便卷上舌尖,自从怀孕后,她这口味也变得越发刁钻了,一会儿想吃酸,一会儿想吃辣,时不时的还想吃点苦的,着实把寒露两个折腾的够呛。食指长的红色小辣椒,几口就被苏海棠吃进了肚子里,她两只眼睛里都被辣出了眼泪,小舌头不停地的伸出来伸出去的,看着可怜死了。 紧急的喝了一壶茶水,苏海棠这才从辛辣的地域里被解救了出来,看了眼房间里立着的时记,苏海棠在心里算了下,觉着宝笙应该要回来了,便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今儿是宝笙第一次下学,苏海棠希望能在门口迎接她。 那丫头会不会不习惯啊? 能不能在课堂上坐得住啊? 老师严不严厉啊?她小的时候可是挨过父亲的手板子的,不过宝笙她爹是皇帝,老师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等啊等,等啊等,就等来了那个蹦跳着跑过来的小丫头。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厚实裙子,上身套了件白色的马甲,两条长辫子一甩一甩的,就像是头欢乐的小鹿,一咕噜的就奔了过来。 “娘,您怎么站在这。门口风大,吹生病了怎么办!”这下丫头看多了寒露两个管着她的场面,也开始有学有样的动不动就不许这,不许那的了,可把她威风坏了。“弟弟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啊!”每日一摸,下学回家的小姐姐十分亲热的对着母亲的大肚皮自言自语道:“看着好像比昨儿更大了些。” 又不是西瓜。 苏海棠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宝笙谢挎在身侧的小书包接了过来,这书包是苏海棠亲自做的,十分简单,其实也装不了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小孩子带着个新奇罢了。 母女两个说笑着往里面走去,宝笙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都不同苏海棠追问,就叽叽喳喳的把今儿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苏海棠听的认真,觉得宝笙适应的还不错。看她积极性这么高,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娘亲,女儿不要上学之类的场面。 午饭时,那蛊枸杞乌鸡汤已经完全煮好了。苏海棠给宝笙盛了碗,剩下的就让人打包送到南书房去。皇帝自从南巡那次大病一场后,身体一直都比较虚弱苏海棠不会做别的,便吊法的煲起汤来,端木殊也很给面子,据说每次都是喝了的。用完了午膳,母女两个午休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宝笙起来开始练字,她说惜月已经能够很好的写出字了,还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她也要抓紧时间练习,绝不能输给别人,让人嘲笑。 雪白的宣纸铺在桌面上,宝笙全神贯注的写着大字。苏海棠手里拿着针线,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她一眼,见女儿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由摇摇头,失笑了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的苏海棠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了,而这一年的新年也即将来临。 与往常的那些年一样,宫里过年的方式总是大同小异的。而且端木殊下了口谕,以苏海棠身体不适需要安心养胎为名,免了她出席宫宴。老实说,不用去应付那些个场合,苏海棠心里着实是感激的。 于是,除夕那日。 【漪萱殿】早早的就落了锁门。 苏海棠让人置办了一桌席面,寒露、微瑕、莺儿、安德海、小越子,明月。彩霞几个都上了桌子,她们吃的是铜锅子,那锅子底下烧着炭火,里面用隔板挡着,一面是浓白的大骨头汤,一边是飘着红油的辣子汤。 切成薄片儿的牛羊肉,毛肚片,灌成串的猪血、鸭血,以及一盘盘的白菜、酸菜、冻豆腐,白萝卜,干蘑菇……再加上配好了的芝麻酱、酱油汁儿,在寒冷的冬天吃在嘴里,又怎是一个美子了得。宝笙这小丫头是第一次吃锅子,尝试过一口后,立即就“疯”了。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也不嫌烫,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羊肉片,还带着血丝的就往自己的小嘴巴里面塞。 苏海棠也不遑多让,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今年的这个除夕,是她过的最顺心的一次了,至于明年嘛—— “祝主子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来年平安诞下皇子,有儿有女,阖家圆满。” 寒露站起身来举着酒杯,脸上俱是止也止不住的笑容。 “祝主子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来年平安诞下皇子,有儿有女,阖家圆满。”一桌子人也都站了起来,各个举着酒杯,笑眯眯的恭贺道。 “娘——”宝笙也像模像样的举起特意给她榨的一杯果子汁儿,笑的能够看清八颗牙齿:“新年大吉————” “新年大吉。”苏海棠含着笑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翻了年,开了春,一条噩耗却传了进来。 西六院的木婉儿没有了。 她是投井死的。 “死的时候,样子是极惨的,身子被水泡着,肿的不像话。还有那张脸整个是被打的开了花。”安德海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打听了,是德妃娘娘让人下的手,木采女被压着受了一百下的掌刑,约么是受不了这个屈辱,一时想不开,就投井自杀了。” 苏海棠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都是在颤抖着的。 木婉儿被贬后,是求到她这边过的。只可惜皇上心意已决,苏海棠试着的求情全部被档了回来。她无奈之下,也只能从物质上尽量周济着些,冬日的时候她让安德海送过去不少棉被、棉衣、炭火、等过冬的东西,本来想着等过了年,皇上没那么大的气时,在求他把木婉儿放出来 不是苏海棠圣母,也不是她有多喜欢木碗儿。只是王雨薇那件事情带给她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这严重导致了“西六宫”这个地方,在她心里面几与阎王殿无异。 而今日,那里面又多了条亡魂。 “德妃早就看悦贵人不顺眼了,眼见悦贵人失宠被贬,就下了如此毒手,真真是心狠手辣。”微瑕显然也气的够呛,骂了声:“如此妇人,怎配的上一个德字。” 单雪确实有理由去弄死木婉儿。 苏海棠想起了多年前花园假山后的那一幕。 “真是有够猖狂!”苏海棠深吸一口气,双眼中闪烁出愤怒的光彩。 “就算因为本宫的原因,让她死了,又能如何?”单雪咳嗽两声,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一个被表哥厌弃的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木婉儿看着是单纯,可也是因为她,就让自己在普一进宫时,遭受到了非难,表哥也是在那个时候看自己不顺眼的吧!” 单雪笑了两下,越发觉得只给那贱人一百巴掌,真是便宜了她。 “咳、咳咳咳咳————” “娘娘,您的病还没好,快把药趁热喝了吧!”天气寒冷,单雪又故意折腾,这身子骨打进冬后就没有好过。 “本宫不喝,拿走!”单雪勾起嘴角笑了两下:“傻孩子,本宫现在就得病着,病的越重越好呢,到那个时候,表哥就会来看我了。” 婢女无法,在单雪的强硬下,只能把手里的药液到掉了。 木婉儿的死无声无息的,并没有在后宫中掀起什么波澜。苏海棠见状便明白了,皇帝没有往下追查的意思。翻了年,天气开始回暖,之后来到五月,苏海棠也正式进入到了待产期。 “你们家主子可在?”这一日,林凡过来看望苏海棠。 “回宁妃娘娘,主子在呢!正和沈贵人说这着话!” 林凡脚步一停,片刻后才淡淡的哦了一声。 果不其然,屋子里苏海棠正和沈寒霜说着什么话,两个人靠的挺近,偶尔还会相视一笑。林凡轻轻攥了下手中的帕子,抿唇叫了声:“苏姐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苏海棠待她不如以往热情,似是有意冷淡的感觉。 “宁妃娘娘安——”苏海棠笑了笑,作势要起来行礼。林凡忙上前一步把人按了回去:“咱们两姐妹,何必这样见外,你身子沉,快歇着吧!” 苏海棠点了点头,脸上微微一笑道:“娘娘,快请坐。” 那一头沈寒霜也行了个礼,不过她为人冷淡,此时也不再说话,就跟那冰雕似的坐在那里,脸上一拉,活像是别人欠她一百万那两银子似的。 林凡的脸上依然覆着轻纱儿,她现在虽然是面容有差,不过到底是因着伺候皇上才烙下的毛病,后宫中的人也没谁拿她的脸说事,而且林凡最近的圣宠算是不错的,不仅封了妃,皇帝还给她换了一处住所,是比原先要大十倍以上的【宁和殿】大把的赏赐也是不缺的,那些个珍宝瓷器之类的,都是一箱一箱的往那边抬的。 “沈贵人什么时候与姐姐这样交好了?”林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姐姐可不能偏心,有了沈贵人这个新人就忘了凡儿这个旧人啊!” “宁妃娘娘说笑了。”苏海棠微微一笑,却也不接她那话茬只问道:“娘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凡听她一口一个娘娘的,有意拉开距离,心里面便开始有了几丝不悦,暗道:莫不是这位沈贵人说了些什么,让她对自己有了成见。 这却也不怪林凡想不到是自己暴露了的原因。 送给宝笙那皮球上涂着的蓝磷草,寻常人根本闻不出一点儿味道,林凡非常有自信不会被人何人发觉,而且那东西是有着挥发性的,过个半月一月的,药性都散了,更是寻不到什么痕迹。只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沈贵人可是个连丁点异味都能嗅出来的灵鼻子,她那诡计,也早就被苏海棠获悉了。 “我做了些小衣裳,小鞋子之类的给你未出世的孩子,姐姐不要嫌弃才是。”林凡微微一示意,站在她身边的小丫鬟立刻把手里拎着的包裹放在了榻桌上,打开了看,果然几件颜色各异的小衣裳,林凡的绣活很不错,做出的东西也十分精致。 苏海棠拿起一只虎头鞋,上下看了看,笑着点头道:“做的可真好,多谢娘娘了!” “姐姐今日怎么总叫我娘娘!听着怪刺耳的!”林凡嗔怪的说道。 苏海棠摇了摇头:“礼不可废,你现在已经是妃子的份位了,我再称呼你为妹妹,让人听了便会以为我不懂规矩了。” 林凡眼中的光亮微微沉了沉,片刻后,才摇了摇头道:“姐姐就是多礼,不过在私底下可不准拿我当什么娘娘,咱们还像以前一样姐妹般的处着。”你若真拿我当姐妹,就不会来害我的孩儿。苏海棠在心底讽刺的一笑,撇开眼睛不想再去看她。 沈寒霜第一个告辞的,林凡没一会儿也走了。 “宁贵妃拿来的?”微瑕看着桌上那一叠儿的小衣裳。 “恩!”苏海棠没什么精神的答了句。 月份大了,需要的精力也就大,苏海棠现就常常犯困,每日都要小睡四五次的。 “哼…那奴婢得赶紧拿下去烧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往上面弄些害人的东西。” “压在箱底,远远地放在就行。”苏海棠想了想后,这样说道。 微瑕不太愿意的恩了一声,抱着那叠衣裳走了。 ☆、第058章 怀孕的辛苦若不是身临其会的人,是很难真正理解的。 临近生产的苏海棠则更是产生了许多痛苦不便之处。 譬如说她的两条腿最近水肿的厉害,指头上去一戳,就能戳出个深坑出来,现在已经是不能下地行走,只整日的在床上躺着,再譬如说下身处总是憋不住尿意,往往脑袋里刚有意识,下边就已经弄脏污了。为了这,苏海棠难堪的要死,私下里还掉过两滴眼泪,亏了寒露微瑕两个轮番安慰劝说,才总算不那么在意了。 这一晚,时值三更,苏海棠被肚子的抽疼惊醒过来。 她皱着眉头,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最近几日肚子总会时不时的抽疼一会儿,苏海棠已是生过个一个孩子的母亲,知道这只是很正常的现象,便也并不惊慌。 然而与前几次的抽疼不疼,这一次的疼痛时间似是没完没了,且一下比一下疼的厉害,苏海棠闷哼了声,哑着嗓子喊了句:“寒露——” 朱红色的帐帘迅速被掀开,寒露披着衣裳打着烛灯过来,一见主子满头是汗的模样,寒露便明白,主子这是要生了。 “主子,别怕,奴婢这就着人去寻太医,一切都会顺利的!” 苏海棠脸色煞白,却冲着她笑了笑:“看来是真的要生了,这孩子已经等不急了呢。” 片刻之后,【漪萱殿】内灯火通明。 产房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寒露给苏海棠换了一身衣裳,让人抬了榻过来,小心翼翼的送到了隔壁的产房,微瑕亲自检查了整个接生过程所需要的东西并且用着酒精全部擦了个遍,安德海去请的太医很快就到了,而比太医更快到的则是两位稳婆,这两个稳婆是内务府拨过来的,极有接生经验。 “娘娘别怕,您的宫口还没开,这一时不会儿的还生不了,现在您也别喊叫,省些力气,等生的时候再用。”其中一个姓王的稳婆很是镇定的对苏海棠说道。 肚子其实还是抽疼的厉害,不过苏海棠咬着牙忍了下来。 寒露亲自端了碗鸡丝热汤的面条,里面还卧了两个鸡蛋。 苏海棠一边疼的直抽抽,一边把面条全都给吃了下去。 生产时有多疼,她已经体会过一次了,所以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多吃点东西,这样一会儿才有忍疼的力气。 “再过来玩红汤水。”苏海棠脸色煞白,一脸的汗水。 寒露用力的点点头:“主子等着,奴婢这就去。”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养心殿外,李贵看着匆匆跑过来的小弟子,没好气的打个哈欠,夜太深了,人就犯困。 那小太监没皮没脸的一笑,嘴上却赶紧道:“师傅,刚才漪萱殿的小越子过来报,说是珍昭仪娘娘发动了,这就要生了!师傅您看看,是不是需要往皇上那报啊?” 此音一落,李贵什么睡意困倦的立刻扔到九霄云外,人一激灵张嘴就对小土地喷了句:“废话!”说罢,身子赶紧一转,一溜烟的就推开殿内钻了进去。 此时此刻,皇帝已然是歇下了。李贵小心翼翼的走到明黄色的龙床外,对着里面低叫了声:“皇上?” 也不知道里面的皇帝是不是也一直没睡,这边的李贵刚叫了一声,那九龙绣帐里就传出了声音:“何事?” “皇上【漪萱殿】传来消息,娘娘已经发动了,这便是要生了。” 下一秒,帐帘刷的下被掀起。 端木殊有些木木的反问了句:“你说什么?” “奴才说,珍昭仪娘娘要生了。” 端木殊:“…………” 李贵:“皇上?” “愣着干什么!排驾【漪萱殿】啊!”就像是屁股后面被火烧了一样,向来风度翩翩的皇帝陛下炮弹样向着门口冲去。 “哎?皇上…皇上外面冷,您穿件衣裳啊!“ 端木殊抵达【漪萱殿】还没正是开始生。 当下二话不说,直接就推门进了产房。 里面稳婆丫鬟什么的在床边围了一堆,孟地见了皇帝陛下俱都被吓了一大跳,纷纷跪地请安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端木殊也没心情搭理她们,眼睛一望,便看见了依在枕头上,面头大汗的苏海棠。 几部就窜了过去,端木殊看起来有些惊慌。 拽着苏海棠的手道:“可是疼的厉害?” “皇上怎么进来了,这里面脏,你快出去!”苏海棠也没想到他就这么闯了进来,立时就吓了一跳。 “脏什么!”端木殊仔细看了下她的脸色,又瞅了眼她掩在薄被下面的肚子抬起手摸了摸她汗湿的小脸儿:“别怕啊,一会儿就完事了。” 什么一会儿就完事了,这话说的可太不负责了。苏海棠一下子就矫情上了,也顾不着肚子上的抽疼,撅着嘴巴难得有些任性的嘟囔道:“又不是你生,知道那有多疼吗?一会儿是多长时间,天亮了都不一定能出来呢!” “好好好,是朕说错话了。”端木殊现在也是急的糊涂了,言语间不见条理,开始词不达意起来:“这小子要是敢让你疼,等他出来了,朕定要亲自收拾他!” “呵…感情臣妾拼死拼活的生下宝宝,就是给皇上揍的啊!”她算是找到宝笙的暴力细胞是传自谁了。眼见皇帝和床上这位娘娘开始“打情骂俏”起来,两个稳婆心里更是狠狠打了个哆嗦,下定决心一会儿可是要使出十八般手段,定要让娘娘平安生产,否则若是有什么意外的话,她二人的两颗大好头颅怕就是要不保了。 也许是听不得自己被威胁,也许是已经等不及要来到这个世界上,苏海棠阿——的一声突然叫了出去,整个人因着疼闹都在轻微抽搐者。稳婆迅速起身,往着苏海棠身下一探,立刻说道:“宫口开了,要开始生了。” 寒露听了立刻对着端木殊道:“皇上,产房不便,您还是快出去吧!” 端木殊抿着唇角,站在床边不动态。 女人生孩子时的,那可真是又丑又狼狈的,苏海棠不愿意让皇帝看见这样的自己,抽着个空子,赶紧哆嗦道:“皇上快出去吧,臣妾没事儿……恩……啊……要、要是宝笙……您看顾着些,别吓着她。” 端木殊木然的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深吸了口气:“朕要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这是圣旨!” 苏海棠笑了笑,重重的恩了一声, 一开始的时候苏海棠还能听从产婆的安排,让什么时候吸气就什么时候吸气,让什么时候吐气就什么时候吐气,哪里需要用力,哪时需要歇气,都十分的配合,然而渐渐的,她的神志开始模糊了起来,那一*仿佛永无止境的痛苦让她犹如坠进地狱之中。 上不来,下不去,无边无倚,痛苦的厉害。 苏海棠在产房里面经历着劫难,端木殊在产房外面也是不遑多让。 他脑袋嗡嗡的,冷汗在手心里一个劲儿的往外冒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寒露一脸着急的从里面出来了,对着端木殊就叫道:“皇上,产婆说,主子肚子里的胎儿过大,生不下来,得让太医开助产药,否则的话……” “太医!太医呢!!!”端木殊脸色的神色厉如鬼怪,吓人的厉害。 “臣在这,臣在这呢。”许太医屁滚尿流的跪蹭了过来:“为了以防万一,助产的药物,臣早就让人煎好了,姑姑快送进去给娘娘服下吧!” 寒露一听脸上露出惊喜,端了温热的药汁儿,闪身又进去了。 “娘娘绝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端木殊用着一脸你要是敢说不对,朕立刻就杀你全家的表情,看着底下的许太医呵问道。 “皇上放心就是。娘娘这一胎从外表上看本来就是比着一般人要大上不少,不过娘娘身体素来健康,又不是头一次生产,只要一碗助产药下去,想来很快起能起大效果了。” 端木殊脸色莫测,一双眼睛紧盯着产房的大门。 那许太医说的没错,苏海棠迷迷糊糊地被灌下了汤药,嘴里又被微瑕强行的塞了片人参,人在一瞬间就有了些清明。 “娘娘,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您再坚持坚持啊!” 苏海棠就像是只脱了水的鱼,难受的喘了两口气,她没有力气说话,只点了点头。一个稳婆见状忙把个葫芦小瓶往苏海棠鼻下蹭了蹭,一股子冲味袭上脑海,整个人又清明了两分。 药效发挥的很快,苏海棠只觉得全身滚烫,下身漱漱的躺着液体,她猜:那应该是自己的血。 “摸到头了,抹到头了,娘娘使劲儿,再十点劲儿!” “啊————————” 随着一声无法形容的惨呼声响起,苏海棠只觉得整个身子一轻,有什么东西迅速的从身体内消失了。 “哇哇哇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皇城的上空,一个新生命用着撕心裂肺的嚎啕,正式宣告自己来到了人间。 ☆、第059章 宝笙公主年方九岁,打今儿起自觉人生掀起了新的篇章。 她那总是住在娘亲肚子里的弟弟,终于出来了,宝笙是姐姐~\(≧▽≦)/~啦啦啦。 好开心。 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如此吸引她全副的注意力,整个一天都扒在弟弟的身边,他睡着时,她在旁边看着,他喝奶时,她在旁边看着,甚至他嘘嘘时,她还是在旁边看着。每当弟弟吐出个泡泡或者动了动小手小脚,宝笙公主殿下就会发出:“你们快来看,快开看,弟弟他动了啊!”的大呼小叫之声。 当然,虽然弟弟出生她是很高兴了,不过与想象中不同,弟弟长得有些难看,皱巴巴的小脸,稀疏的头胎毛,一双眼睛下面还有着肿肿的眼袋,不过宝笙是个好姐姐,不嫌弃弟弟。 “娘,弟弟是怎么从你肚子里面出来的啊?”对于这个问题,宝笙真的真的十分好奇:“是把肚子划开开,把弟弟取出来的吗?娘,你是不是很疼啊?” 宝笙说着说着眼睛就开始一个劲儿的往棉被下面瞅,脸上也带上了惊慌的表情 苏海棠心中一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是身边的寒露机灵,忙说道:“公主放心吧,娘娘没事儿的,太医说了,多将养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真的吗?”宝笙抬起头,可怜巴巴的问道。 躺在床上的苏海棠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哑着声音道:“当然是真的了。明儿是弟弟洗三的日子,到时候咱们宫里面可能会来不少人,你作为娘的女儿,弟弟的阿姐,可要好生招呼招呼客人,不能失了礼节,知道吗?” 宝笙听了这话立刻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使劲的点着脑袋道:“娘,您放心吧,宝笙不会给你丢脸的。”苏海棠笑了笑,指了下不远处的摇床道:“去看看你弟弟有没有尿床。” “哦!”宝笙点点头,欢欢乐乐的蹦了过去。 总算把弟弟是怎么从肚子里面出来的事情糊弄了过去,苏海棠轻轻的嘘了口气。□□岁的年纪正是懵懵懂懂,但是好奇心特别多的年纪,宝笙又是个天真无邪的性子,问出的一些问题,苏海棠有时候也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在苏海棠暗暗头疼时,外面却有人高声传道:“皇上驾到——” 苏海棠微微挣起了身子。 “快躺下,这个时候还多礼什么!”端木殊一进门就是斥了一句,不过整个眉眼间却是开阔的,隐隐带着抹愉悦。 “父皇——”宝笙小猴子一样的窜了过去,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像模像样的对其行了个礼:“儿臣宝笙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端木殊看着弯膝,作半跪状行礼的小女儿,莞尔一笑摇头道:“这礼行的倒是像模像样,恩,看来这学没白上,总算有点咱们大元公主的架势了!” “嘻嘻,那当然,教礼仪的孙老师,都夸赞女儿进步大呢!”宝笙是个不抗夸的,此刻立即就眯起了眼睛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像是偷吃了蜜糖的老鼠,古灵精怪,却可爱的很。 端木殊哈哈一笑,心情极好的挥手叫起。 “皇上这是刚下朝?”苏海棠见他身上依然穿着朝服,不禁对着一旁的伺候的寒露道:“快去柜子里找出件皇上惯常穿的衣裳。” “是!”寒露笑眯眯的点点头,同时对着四周扫了个眼色。 周围伺候的宫人全部退了出去,只留下这一家四口在殿内。 端木殊走到梨花木制作的摇车旁,眼睛一探,便看见了里面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儿子。这孩子一出生就有八斤二两重,十足十的是个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身上盖着条水蓝色的小被子,两只莲藕似的胖胳膊露在了外面,可以清楚看到十个胖坑的小手微微蜷缩着,樱粉的小嘴儿里时不时的还吐出个奶泡泡,一呼一吸间还会发出微弱的呼噜声,可见睡的有多熟。 “弟弟总在睡,跟小猪儿一样。”宝笙在旁边小声的抱怨着。 “多睡才会长大,长大了才能和姐姐顽,才能保护姐姐!”端木殊嘴角勾起浓浓的笑意,看着胖儿子的目光几乎可以用含情脉脉来形容。 他子嗣不丰,儿子就一个,现在总算又得了一个,怎能不高兴。 “我比她大,该是我保护他才对!”英武的宝笙姐姐十分认真的强调道。 端木殊挑了下眉头,失声笑了起来。 换好了常服,他坐到苏海棠身边,细看了下她的气色,见其虽还十分虚弱的模样,不过精神头倒是还好,而且大约是刚生完孩子的原因,这个时候的苏海棠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引人眼球。 “还好吗?今儿可是用药了?”生产那日的凶险还历历在目,端木殊就是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阵的后怕。 “已经用过了,皇上放心,臣妾无碍的!”孩子太大,生的时候就危险,幸是许太医处置得当,加上苏海棠毕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这才有惊无险的过去,否则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皇上想好给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了吗?”苏海棠笑着说道:“生这孩子的时候有些危险,微瑕就提议说先给孩子取个小名压压,臣妾想着他一出生就这么圆胖,不如就叫胖胖吧!您说好不好?” 端木殊闻言,有些不乐意,觉得这名字不大雅观,配不上他宝贝儿子。不过眼瞅着苏海棠一副兴致勃勃的期待样,究竟是不好一口否定的,所幸就转移了话题去,也不说好不好,只道:“恩,此子乃日出时出生,就取个旭字,名为端木旭。” “旭,朝阳,初生,万物之始也”苏海棠听了果然喜欢,十分高兴的说道:“真是个好名字,比臣妾想的那些都要好!” 废话,旭哥儿,怎么地也比什么胖哥儿强啊! 端木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站在一旁抻着耳朵听着的宝笙也十分欢喜起来,一边轻摸着弟弟熟睡的小脸蛋儿一边旭哥儿、旭哥儿的叫着。 ****************************************************************************** 洗三那日,苏海棠早早就睁开了眼睛,她刚生产完决计是下不得地的,不过头脸却还是要打理利索的,一会儿肯定会有宫嫔过来参加洗三宴,苏海棠不想自己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没的遭人耻笑。微瑕为她梳了个极简单的斜髻,也没有带什么首饰,只别了个精致的流苏小钗头上的抹额不敢拿下来,倒是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裳,她还稍稍扑了些粉,让苍白的面容多少有了几丝血气儿。 这边刚打理完毕,那边宝笙也过来了,今儿的她穿着身大红色的公主妆裙,乌黑的头发绾成双环髻,白皙的额头上吊了只黄金镶红宝石的水滴想额坠儿,明媚的脸蛋,灿烂如朝霞的笑容,苏海棠自豪的想着:她的女儿真是漂亮啊! “娘,旭哥儿呢?”宝笙一进门先问的就是弟弟在哪里。 “奶娘那吃奶呢!”与生大女儿那次不同,苏海棠这一次真是没什么奶水,连想给儿子偷偷加个餐什么的都不行。 “哦!”宝笙有些失望的鼓了鼓腮帮子,凑到母亲身边,先是撒了会儿娇而后叫吵吵着肚子饿了。 “奴婢这就摆膳,公主过来这边用吧!”寒露引着宝笙往隔的老远的雕花圆桌那边。 “姑姑,宝笙要和母亲一块吃,在这就行了!”宝笙知道母亲需要卧床,不能下地动态,吃饭的时候会在床上驾个小桌。 “好了,听姑姑的话去那边吃吧,你要是在这里吃的话,非得把娘馋死不可!” 宝笙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意思啊? 苏海棠苦笑一声。 猪脚面线乃是女人做月子时的不二神物,可关键是这神物,油腻的要死且一点咸味都没有,苏海棠生宝笙那会儿就被这神物虐的是欲生欲死,现下更是不用说——只要想一想,两眼都是泪啊! 于是,在宝笙十分高兴的吃着热豆花,和着牛奶汁,顺便再来两个猪肉馅饼的时候,苏海棠再吃着——猪脚面线、猪脚面线、猪脚面线、猪脚面线、o(╯□╰)o她恨这玩意儿。 “主子真棒,奴婢就知道您一定能做到的!”眼看着那碗猪脚面线被苏海棠以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强项咽下后,微瑕丝毫不吝赞叹,脸上满满的都是高兴的笑容。 苏海棠现在不想说话,她只想喝水,嘴巴好油腻,好想吐。 作为时隔多年才出生的皇子,旭哥儿的洗三宴办的极其隆重。 不仅帝后二人自到场,且太后娘娘也赐下了一只珍贵的玉石貔貅。 同时到场的还有后宫所有有分量的嫔妃。 淑妃、德妃、宁妃、端嫔、静嫔、云嫔、以及柳依依和沈寒霜等人。 “娘娘,小皇子的洗三仪式要开始了!”莺儿兴匆匆的跑过来,跟着自家主子汇报道。 苏海棠本来就抻个老长的脖子,越加直了直。 ☆、第060章 【漪萱殿】花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大红色包裹所吸引。 微瑕抱着孩子,一脸恭顺的附身拜道:“奴婢代小皇子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端木殊坐于首位,眼光在孩子脸上一扫,见小家伙正睁着双乌黑黑的大眼睛,好奇的东瞅瞅西瞧瞧,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见害羞,反倒是抓着小手儿,一副极有精神的样子。 他不禁微微一笑,抬手道:“起来吧!” “呦,这便是咱们新出生的小皇子吧,看看这小模样长得真是水灵。”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却是端嫔,她是最早伺候皇上的一个,如今却早就已经失宠,是皇后身边的应声虫。 “皇后娘娘,您可是这孩子的嫡母呢,不抱抱他吗?” “自是要抱的!”皇后淡淡的点点头,向着寒露招了招手道:“让本宫看看孩子。” 微瑕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了皇后,一双眼睛却眨都不眨的紧盯着。 胖胖的小脸蛋,乌黑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塌,但是却显得格外可爱的小鼻子,吐着泡泡的小嘴巴,抱在怀里热乎乎,犹如秤砣般令人安心的小身子,皇后心里一痛,不其然的就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儿子,若他还活着,自己今日又何至于此如此艰难。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一副抑抑寡欢的样子,莫不是不喜欢咱们的小皇子?”说这话的是单德妃,许是进宫以来的种种不如意,许是理想和现实的差异实在太大,这几年来,单雪的性格变得尖锐刻薄了许多,早年的英姿飒爽,如今也都变成了满腔的抑郁怨恨。 而且自打她擅闯宫门后,皇上虽然没有明着做出什么处罚,不过去德祥宫的次数却是几乎没有了,便是前段时日传出她病的厉害,皇上都没有去探望过。有的人就是这样,当自己不如意时,就巴巴盼望着别人比自己不如意一万倍,而且她隐隐约约有感觉,当初佛像那件事情,应该是皇后出的手,否则的话她后来何止于闭宫称病,明明就是心里有鬼罢了!单雪将皇后看成自己失宠的最大罪因,心里怎能不很!是以寻了机会,就要挑衅一二。 “妹妹说的是什么话,本宫是小皇子的嫡母,怎能不高兴?”皇后淡然一笑,嫡母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楚明白,看都不看那一脸怨怼的单雪,皇后转过头对着皇帝摇头道:“臣妾只是想起了**,一时感怀罢了!” 端木殊听了这话,面上却毫无动静,便是那望着包裹而翘起的嘴角都没有丝毫的下降,似是对那个夭折早逝的长子,毫无感觉一样。 皇后见他如此不在意,心里骤然的就涌起一股恨意。 “娘娘,轻着些,您弄疼小皇子了!”一直紧盯着的微瑕立刻出声道。 端木殊眼神骤然看了过来,皇后一惊,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十根手指已经深陷了下去:“瞧,臣妾一时想的入神了…看看吉时也差不多到了,皇上这就开始洗三的仪式吧!”皇后斜着眼睛看了微瑕一眼,警告之意浓重。 端木殊唔了一声,点点头,扬手道:“开始吧!” 负责洗三仪式的收生婆婆一脸喜气洋洋的走进来,对着皇帝行了叩首礼后,方把孩子接了过来,花厅的当中处已经摆上了双鲤跃龙门的金盆,盆里有熬好的槐条蒲艾水,接生婆婆把孩子从包裹里解了开来,旭哥儿只着了件水红色绣着莲花的小兜兜,那收生婆婆一手托着他的脑袋,一手托着他的小肥屁股。 这一光溜溜的出现,众人便更能清楚的看到了这是个多么壮实的婴儿,那些白花花的肉肉,那藕一样的小手小脚,以及那软哒哒却非常明显的小雀雀,听说这孩子出生时,就是因为体型过大,让他娘显些没有把他生下来,八斤二两啊,真是个壮硕的大胖小子。 在座的除了一个淑妃、一个宁妃外,都没当过娘的。 眼见了这么一个白生生的胖娃娃,哪里不眼馋,只恨老天不公,为何不让这样好的孩子从自己的肚皮里出来。 那收生婆婆却管不得众位贵人们的心肝绕绕,只一脸喜气的执行仪式:“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腰,一辈要比一辈高;洗脸蛋,做大显;洗股沟,做知州。”又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 内室里,苏海棠听见了旭哥的大哭声,心下顿是一急,掀开被子就要下地。一旁的寒露忙把人按了回去,连声道:“主子,安心,无事的。小皇子这个时候哭才好呢!越哭将来就越有福气!” “真的吗?”苏海棠有些慌乱。 “真的!洗三仪式,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再者皇上就在外头,哪有人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生事,小皇子定然无事的!” 苏海棠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自己急糊涂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后那哭声便渐渐消失了,转而传来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说笑之音,听其声,外面似是颇为热闹。花厅中,皇后第一个往那金盆里扔了东西,她扔的是一块翡翠还有一把大钱,淑妃第二个扔的,扔的是十条小金鱼,接下来是德妃,她手一抬,便是快晶莹剔透的玛瑙,其余众人,不是扔金银棵子便是一些八宝大钱,再不就是一些花生红枣象征着福气的物件。那负责洗三的婆子,口才也真个是好,每有人往里面填盆,便连声的念着吉祥话,句句都不带重样的,倒是把不少人给逗乐了。特别是最后,宝笙也往里面填了个自己最喜欢的玉器玩意儿,更是让气氛温馨了不少。 端木殊微微一笑,见孩子已经被擦干,重新包裹了回去,方才站起身对众人道:“珍昭仪诞育皇子有功,几日起升为珍妃!” 此音一落,花厅之中气氛骤然一凝。皇后面无表情,藏在袖口中的食指却几乎抠破了自己的掌心,单雪则更是不堪,一张脸孔几乎都快要扭曲了过去,宁妃林凡则是深吸一口气,面上做出了副欣喜之态。 “苏妹妹平日里就贤良有加,如今又育皇子,却实该好生嘉奖一番。”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赞叹的竟然是淑妃娘娘,只见这位平日里就很是沉默的女子微微一笑,对着皇帝道:“只可惜苏妹妹现在正在做月子,打扰不得,是以臣妾等人不能当面对她道贺!” 端木殊微微一笑,看着淑妃的目光中划过一抹满意:“无妨,封妃大典在珍妃出了月子后再举行,到那时你等再去道贺,也是不迟!” 皇上要封一个女人为妃,谁有资格阻止,是以在瞬间的凝滞后,在场众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是恭喜,道贺之声不断,这紧要关头谁敢站出来说一声:不准封。人家可是连皇子都生出来的,一个妃位还不是手到擒来。洗三仪式结束后,皇帝起驾回了南书房,皇后起驾回了自己的凤栖宫,众人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单雪唬着张脸,正要上轿时,恰好看到林凡也从里面出来。她当场便冷冷一笑,故意用着极大的声音道:“这有的人啊,命就是忒薄,毁了张脸拼死拼活的升了妃位,却抵不上人家生一个儿子,这命啊,真是贱到没边了!” “你——”林凡身边的云麓脸一拉,气的张口便要回嘴。 林凡却紧着狠拧了她一把,转过身对着单雪笑道:“德妃娘娘说的对,臣妾命*不得娘娘高贵,也比不得娘娘对皇上的深情,您又是当众告白,又是硬闯宫门的,这宫里的女人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娘娘,只不过这一番深情,放到皇上眼前,就不知道是珍之爱之,还是弃若敝屣了。” “你说什么!!”单雪如同被打了七窍的蛇,瞬间红了眼睛。 “臣妾说的是什么,娘娘心中也该有数才是!”林凡冷笑道:“您与其在这里为难臣妾,不如想想怎么挽回陛下的心,臣妾再命薄膝下总还有一个女儿,而娘娘您嘛……呵……云麓起轿,咱们走!” 云麓抬起下巴,极得意的看了眼气的哆嗦的单雪,扬声道:“都愣着敢什么,起轿,回宫!” “娘娘……”单雪身边的宫女轻轻拉了下自家主子,这还在【漪萱殿】的大门外呢,闹的这样难看,还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单雪脸上是青一块白一块,心里的怒气却如同火山爆发般难以制止。 “啪——”她一抬手,狠扇了侍女一大耳光,发狂的大叫道:“滚!” 那宫女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嘴角处流出一缕鲜血。 “恭喜娘娘高升,贺喜娘娘高升。”与宫门外歇斯底里的情景不同【漪萱殿】内,确是人人红光满面,各个兴高采烈。主子的荣耀就是奴才的荣耀,只有主子越来越好,奴才们的腰杆子才能越来越硬。 这帮奴才们,心里可明白着呢。 ☆、第061章 “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快起来吧!”苏海棠躺在床上对着底下乌压压跪着的一干人等微笑着说道:“微瑕,给他们发赏钱。” “谢娘娘!”伺候的宫人们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寒露则笑着对苏海棠嗔道:“娘娘别总是我啊我的,您该自称是本宫了!” 苏海棠听了一笑,摇头道:“好了,你就别打趣我了,毕竟还没有举行典礼呢,现在就本宫本宫的,太早了!” “哪里早了,皇上金口玉言,封您为妃,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不过是陛下怜惜娘娘产后体弱故没有立即举行典礼罢了。您啊,就是太谨慎了!” 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不谨慎也不行啊。 苏海棠苦笑了一笑,正想要说些什么时,那边的旭哥儿便被奶娘抱了进来。 “三皇子可是吃饱了?”苏海棠脸上瞬间带上了笑容,不自觉的就前倾了身子,连双手也是张开的。 “回娘娘.皇子殿下吃的可多了呢,说句发糙的话,小皇子吃的奴婢的*都直发疼!”这话说的的确是够粗俗的了,便是苏海棠也忍不住脸红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今儿在外面见了许多人的缘故,本来很嗜睡的旭哥儿,难得的,此刻还清醒着,只见他正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一脸傻乎乎的样子,见着儿子,苏海棠立刻就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俱都柔成了一团。 “咱们旭哥儿今儿表现的真棒!真是娘的好宝宝。”旭哥儿张着水亮的小嘴儿噗嗤噗嗤的吐出了两个泡泡。 有一双儿女在身边,便是月子里再难熬,苏海棠也安之若素。 现在天气暖和,有些早季的花儿都已经开放了,宝笙每天下学回来都会为母亲摘一些花儿回来,苏海棠便让寒露把这些花儿拿了玻璃的花瓶装了,然后摆在床头上,便是看着也高兴。因着心情美满和顺,这身子恢复的也就格外的快,在五月末的时候苏海棠月子坐满了整四十天,终于被允许从床上下来了,当天就狠洗了一回澡,便是那浴水都换了三桶,直把自己泡的头重脚轻,手指肚都出白褶了,方才心满意足。 “娘娘怎地还是这样小性儿,哪里就脏成这样了?您月子里时可是每日都擦着身子的。”寒露看着一身热气,虚虚软软靠在引枕上的苏海棠十分没有好气的说道:“一会儿还要去慈宁宫呢,今儿可是您的大日子!” 封妃的旨意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正式下发了。 她出月子的头一件事是洗澡,第二件事就得是慈宁宫谢恩。 “没事儿,我歇一会儿就好了。”苏海棠有气无力的挥挥手,猫儿样地哼哼两声道:“耽误不了事儿的。” 内务府早就送来了鸾衣绥带、宝册印章,寒露简直是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来打扮自家主子的。 “这只金累丝嵌海棠花鸾鸟纹簪子又喜气又应了娘娘的名讳,今儿这种场面带上最好!” “这远山黛内务府特供的,一会儿给娘娘画上。” “耳环是用珍珠的还是翡翠的?依奴婢看这红宝石的也很不错。” 苏海棠坐在化妆台前,任着寒露使劲儿折腾自己。她是个谨慎小心的,虽是兴奋但给苏海棠带的东西却不会有任何一样是不合规制的,而且就像是她说的那样,今天毕竟是个大日子,苏海棠也不想太过委屈了自个儿。 一个时辰后,苏海棠看着落地镜里一身暗红色大妆鸾凤礼服的女子,便是连她自己都惊愕的张大了眼睛。 “这是我吗?怎么看着这样……” “这样骄艳?”寒露笑着接话道:“娘娘的日子过得这样美满和顺,看着不就别样娇艳了嘛!”怨不得苏海棠不敢相信,从小到底她本就不以容貌见长,闺阁时人们赞她的多是乖巧懂事,而不是容貌美丽,人如其名,她就像是那海棠一样,既没有牡丹的雍容也没有莲荷的高洁,甚至连梅兰的香味都没有,虽是粉嫩却也青寡,简而言之就是长的没有什么特色。可是时间这种东西却是世间最奇妙的了,在不知不觉间,她就长开了,脸还是那张脸但看上去却是格外的娇艳,身材还是那个身材,但细里瞅着就会感受到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慵懒美。 她,真的变得漂亮不少。 “不应该泡那么久的!”苏海棠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了眼睛,不太自在地低头道:“都有些晕头了!” 寒露知她面薄不禁抿嘴一笑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去慈宁宫了。” “恩,走吧。”苏海棠深吸一口气,描着朱红苏丹蔻的手指轻搭在寒露的手腕上,莺儿几个小丫鬟提着她身后过长的裙摆,宫门外早就有六人抬的云捻停着,两位礼官手持金册,一行人隆重其事的向着慈宁宫行去。 慈宁宫中太后坐与主位,皇后娘娘也在,淑妃、德妃、宁妃分坐于二人下手。 “珍妃娘娘到——”随着一声高传,苏海棠踏进殿内。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进来的这位女子,年约二十七八,一身暗红色拖地大妆鸾凤礼服,白净脸,柳叶眉,胸脯高挺,纤腰楚楚,此时一步一步往前走来,那绾成高髻上别着的鸾凤金钗会随着她踏出的步伐而微微晃动,而比身上这件华丽的礼服和头上精绝的金钗更美的则是这位女子的眼睛,那时双十分温和的表情,就像是条默默流淌的小溪,干净彻底,观之可亲。 “臣妾苏海棠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太后今儿穿了件石青色的鹤纹衫,手里捻着串佛珠儿,看起来依然精神瞿烁的样子:“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起来吧。” “是啊,今儿是妹妹大喜的日子。”身旁的皇后也跟着接话道,她似是又消瘦了些,眉宇间有着说不出的阴霾,然而面上却强笑道:“怎么没把旭哥儿也带来了,本宫还是在上次洗三时见过他呢,妹妹若是有空,不妨多带小皇子来凤栖宫坐坐,怎么说,本宫也是他的嫡母。” “娘娘慈爱,臣妾代旭哥儿谢过。臣妾这也是刚出了月子,以后定会常常带着旭哥儿去给娘娘您请安。” 苏海棠从容起身,而后又与两边的淑妃等人见了半礼。 她这边是人逢喜事精神焕发,那边便有人咬牙切齿妒恨如狂。单雪藏着袖口中的指甲几乎被拗断了过去,一双眼睛也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苏海棠。面对着这种目光苏海棠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然而,今儿是她的主场,那边万般不能楼了怯了。于是,她也堂堂正正的回望过去,眼神温然柔和,看着单雪的目光平静中透着一股冷漠。 这起子贱人,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单雪眼中一红,气的浑身发抖,然而便在这时又有人高声通传道:“皇上驾临慈宁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非常明显的端木殊打一进来,目光就被中间的那道暗红色身影给吸引住了。 苏海棠被他看的脸上一热,既觉羞怯又觉得有几分窃喜。 “起身吧!”端木殊强自移开视线,作不在意之态,淡然对着太后道:“儿臣听说母后这几日犯了咳疾,如今可是见好了?” 太后的目光在皇帝和底下的珍妃身上转了一圈,微微抽搐了下嘴角,不咸不淡的回道:“劳皇帝挂心,哀家的咳疾已是大好了。” 皇帝丝毫不虚心的微微一笑,与太后嘘寒问暖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苏海棠给太后、皇后各敬了茶水,行了六拜之礼,这珍妃之位便算是坐稳了。 自然而然的,她回去的时候皇帝也跟着一块回去了。 …………………………………………………………………………………………………………… “你留下是要和哀家说什么?”太后看着底下跪着的单雪面无表情的问道。 “姑母,您帮帮雪儿吧!”相比与以前,宫中的磋磨让这个本如野玫瑰的女人已然凋零了大半,此刻她跪在地上,拉着太后的衣角泪如雨下的苦苦哀求道:“如今这后宫中,人人都瞧不起我,都在背后看我的笑话。姑母,我也是单家的女儿,难道您就真的忍心看着我被那帮子贱人践踏,姑母您救救我,救救我吧!” “当年你进宫时哀家对你说过的话,如今难道都忘了吗?” 单雪浑身一抖,不其然的太后那句斩钉截铁般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就是跪着也要挺直了腰板把这条路走完……”太后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在后宫里对这个同姓晚辈是完全的视而不见。 这也是单雪这些年来处境越发艰难的原因之一。 ☆、第062章 “呜呜,姑母。雪儿知道错了。雪儿那时候太年轻不懂事儿,我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姑母您就原谅我吧!” 太后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她一眼,挑起唇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哦?知道错了,那你说说你自己错在哪了?” 单雪满脸是泪抽抽噎噎了半晌,方才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雪儿错在对表哥的一片痴心上,雪儿错在自视甚高,错在太过倒贴,更错在当初…当初不该为了获宠使出手段,以至于让人钻了空子,被表哥厌弃。”单雪伸出两只瘦的几乎可以看见青筋的双手颤巍巍的覆上了太后的膝间。 “姑母,雪儿悔恨当年没有听从您说的话。雪儿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我,救救我吧!” 太后定定的看了她一瞬,然而抬起胳膊,像是拂掉一粒尘埃般拂开了单雪的双手。单雪一愣,不可置信的叫了声:“姑母?” “你在宫中,平常的吃穿用度可有人苛刻?” “姑母,您……” “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单雪咬着嘴唇摇摇头低声道:“这倒是没有。” “宫里的四季衣裳,冬天的金银丝炭,每月的份例月前,最新样式的珠宝首饰,可曾短缺过你?” 单雪约么知道太后要说什么了,那种楚楚可怜的脸蛋立刻涌起了抹气急败坏:“没有是没有,可是侄女想要的也不是这些,姑母,您知道吗?宫里的其他女人她们是怎么欺辱我的吗?她们……” “她们当面顶撞你了?还是对你有什么大不敬的行为?”太后冷冷一笑,极其不屑说道:“两个月前你在御花园里碰见柳昭仪,罚她在太阳底下跪了一个时辰,半年前你以宋答应出言不逊为名让身边的宫女赏了二十个嘴巴,好好的一张脸,却让你打的面目全非,还有那位悦贵人,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当哀家真的不知道?” 单雪听了太后一番话,霎时如坠冰窖。只见她迅速低下自己的脑袋,颤声道“姑、姑母雪儿只是……” “好了!你嫉心深重,偏又愚蠢不堪。若不是看着你姓单的份上,哀家第一个就容不得你。 “若不是姑母不护着我,让表哥冷落我,我何至于如此!”单雪红着眼眶大吼道:“她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我怎么就不能报复回去?” 太后看着底下就像是个得不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而撒泼打滚的小孩子似的单雪,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眼中闪过抹微凉的失望。 果然是随了她那两个愚蠢透顶的父母。 面上看着是好,其实骨子里面都烂透了。 于是,单雪到最后也没有求得太后的“原谅”。反而是顶着一双赤红色眼睛,怀了满肚子的怨气——恨恨地走了! “太后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平白气坏了身子。”孔嬷嬷见太后一副面黑的表情,立即递上了杯温茶,轻声劝说道。 “你看看她那副样子,明明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偏还要摆出副宠妃的架势,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脸!……还一口一句,错了,我看呢,她压根就不认为自己心里有错!” “呵,她不懂事,太后娘娘慢慢教就是了,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单字,她若太不成样子,到头来丢的还是娘娘的脸面。” “教你让哀家怎么教她?人蠢点,许是还有教的希望,可是一个有蠢又贪的人,那注定是连如来佛祖也要头疼呢!” 后宫里面嫔妃众多,如端嫔、云嫔、静嫔等一些妃子,早就没了皇帝的宠爱,一年到头的,皇帝也不定会去她们那一趟。人家不也好好的活着了,哪一个像是单雪这么能作的!这宫里面每个女人都想要皇帝的宠爱,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去挣,你要是没本事,你就老实的呆着。 像单雪这样,上窜下跳,一副天地间只有我是你真爱的模样。 太后每看一次,都会觉得脸皮像是被蹭下来似的疼。 且不说慈宁宫中的种种闹剧,那边,苏海棠却是也为难上了。 她一动都不敢动的坐在明黄色的龙撵上,本来因着艳丽妆容而显得格外漂亮的小脸也微微跨着,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坐在她旁边的端木殊看了,好笑之余又觉得有些手痒,于是极欠的伸爪过去——捏了她一把脸蛋:“做什么愁眉苦脸的,不愿意看见朕?” 苏海棠露出个哀怨至极的表情,呜呜说道:“这龙捻臣妾不能做的,呜疼……不合规制,要是别人把我说出是祸国殃民的奸妃什么的&那该怎么办!” “爱妃放心好了,就凭你这张脸,离着祸国殃民还有一条运河的长度,不必如此忧心!” 于是苏海棠不是忧心,而是心塞了。 到了【漪萱殿】苏海棠是捂着脸飞速下来的,样子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东看西看了好几眼。端木殊撇着嘴看了她一眼,苏海棠就立刻把袖子放下,嗯哼咳嗽两声,小媳妇似的跟在他后头进去了。 宝笙去上课了,还没有回来。旭哥儿刚吃了奶,此时正被奶娘哄着睡的正香。不得不说,这可是正合了某人的心思,于是,在苏海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来了个抗包,噗通一声往床上一扔。她想叫,可是嘴巴很快就被堵住了。她想推,可是四肢很快就被缠住了,他太热情,热情到几乎没废多少工夫,就让苏海棠蒙头转向了。 自从南巡回来,两人还没有过肌肤之亲呢,说是不想其实是骗人的。于是,很快的,苏海棠也就忘记了什么礼仪教条,只本能的随着男人放肆的动作而难耐的颤动着。气息交缠,水乳交融,灵与肉的完美统一,这次十分完美的狂欢大概要持续很长时间了…… 苏海棠其实是被热醒的,端木殊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腰又被死勒着,她浑身黏腻又热的够呛,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于是,她使劲儿的推推推,终于把人弄到了一边,自己总算不用被这头大章鱼缠住了。端木殊睡的很熟,即使是这样也没被弄醒了过来。 苏海棠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不其然的就放到了他□□在面的后背上,那上面犬牙交错的不满了无数伤痕,苏海棠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两人在欢好时,端木殊即使再动情也从来都不会脱掉上衣。 苏海棠不知道他在其他女人床上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过两人经了这么些年,又先后有了宝笙和旭哥儿,对于彼此大概也都摸清了个五六分,她已经不再向最开始那样怕他,而且苏海棠有一种隐秘的确定感,在这个男人的心里自己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两分的不同。 这份不同,也许掩藏在层层表象之下,不过她到底是女人,有着女人天生的直觉,隐隐约约的总是会察觉出那么一两分。而也就是因为有着这么一两分,她也才敢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心思放出了那么“一点点。” 她是害怕受到伤害,可到底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白眼狼。而且睡在身旁的这个男人他是那么的聪明,又是那么的狡猾,自己到底有没有用心,他肯定也能看出来。 感情这种事情终究是要“你来我往”的,她也不能害怕受到伤害i,就学蜗牛吧。 正在背脊处缓缓滑动的手指猛然间被一下子攥住,苏海棠吓的一机灵,立刻就从不着边际的乱想中回过神来,端木殊慵懒的一抬眼皮,手一使劲儿把人又扯了回去,八爪鱼似的抱住,他嘟嘟了两句:“老实点儿,睡觉。” 苏海棠被他搂的上不来气╮(╯_╰)╭,可到底也不敢再“不老实”了,端木殊把脑袋埋在她的肩间,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的往耳朵里吹,弄的人痒痒的。 你身后的这些伤,是谁弄得? 苏海棠其实非常想要把这句话问出口的。可是转念一想,就是问出口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如今已是皇帝,大权在握。想必曾经欺辱过他,折磨过他,伤害过的人肯定也已经得到了更加严酷千百倍的报复。 可是,还是很气啊!苏海棠眼框有些酸酸的,觉得心里非常的难过。 身旁散落的被子随手往上拉了拉,她把自己有些湿的脸蛋小心翼翼的贴在了他的面颊旁,双手也楼在了他劲实的腰部上。 热就热吧!权当是蒸浴了。 苏海棠闭上了开始有些通红的眼睛。 ****** 无论是当年的宝笙还是现在的旭哥儿,两个孩子都是一等一的健康宝宝。苏海棠隐约记得当年在家时,她娘就曾笑话她,说她一只小屁股长的极好,又圆又翘,以后定会十分好生养。如今看来果不是如此。 旭哥儿就是个十分壮实的胖小子,而且随着天数渐长,他也开始变得漂亮起来,脸上初生时的那种幼红的褶皱已经被独属于婴儿的嫩白色肌肤完全取代了,小脑袋上也长出了不少头发,不再稀稀疏疏的了,一些性格上的特征也能看的清楚,他是个非常爱笑的孩子,性子也好,无论是谁去逗,十次里面有九次能得到个乐悠悠的笑脸。 所以现在小小的旭哥儿已经成了【漪萱殿】所有人的大宝贝。 便是宝笙也宠他宠的跟心肝儿一样儿。 每天下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来看望弟弟。 ☆、第063 这一日也是一样。 小丫头跨着个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就回来了,结果就看到内殿里房门紧闭,便是连窗户都拉上了厚实的帐布,微瑕和着几个小宫女在门口守着,她们脸上都带着股照不宣的笑容。 “瑕姑姑!”宝笙放慢了脚步,极好奇的朝着房门望了一眼,疑惑的问道:“您怎么站在这?我娘在里面了吗?” “公主金安。”几个人行了礼,微瑕站起身笑呵呵的对着宝笙道:“公主下学回来了啊,小皇子被寒露带着在奶娘那吃奶呢,奴婢领您过去看弟弟啊!” 宝笙听了这话眼珠子贼溜溜一转,特别义正言辞的摇了摇头:“宝笙要先去给母亲请安,一会儿再去看弟弟!” 说着小身子一扭,就要往里面冲。 微瑕哪里赶让她进去。 立刻就把着宝笙的胳膊,一叠声地说道:“好公主唉,娘娘正在休息,可不能进去,您一会儿再来请安好不好啊!” “不好!”宝笙脸上贼兮兮的表情越加严重,十分狡猾的对着寒露挤咕挤咕眼睛:“姑姑您就让我进去吧,我会轻声些,不会吵醒娘的!” “哎呦,我的好公主唉!您真不能进去。”这要是让公主就这么冲进去,要是撞见了什么,那她们娘娘得被羞死:“公主唉,奴婢实话告诉您,您父皇现在也里面呢!所以咱别进去好吧……” “父皇也在啊?”宝笙知道今儿是母亲正式封妃的日子,她这么急匆匆的过来,也是想第一个对母亲道喜。不过父皇能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过来陪母亲,宝笙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恩,她是好孩子,还是不要打扰爹娘好不容易的共处时光了。 “那好吧!”宝笙消停了下来,也不往里冲了。微瑕松了口气,正想要说什么呢,再一回眼就看见她们家公主整个小身子趴在那朱红色的殿门上,脖子伸的老长,耳朵竖的老直。 “公主……”微瑕露出一脸黑线的表情。 “嘘!”宝笙使劲儿的听阿听的,不过很可惜里面静悄悄的,完全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她心里有点奇怪,微瑕说娘在睡觉,那么父皇是陪她娘一块睡觉吗?要不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啊! 这么好的天气,却用来碎大觉,尊是浪费时间啊! 宝笙公主明媚的小脸上露出大人们真是无趣的表情,耸了耸自己纤细的小肩膀:“那我就去看弟弟了,姑姑,等一会儿我娘睡醒了,你立刻派人来通知我。” 总算是送走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微瑕微微松了一口气。 白日宣那个什么,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微瑕想着:得警告底下伺候的人们一声,嘴巴闭的严实了。 “奴婢刚刚真怕公主问,皇上和娘娘在里面做什么呢?”莺儿抿着自己嫣红的小嘴儿,笑嘻嘻的趴在微瑕耳朵边上说道。 “你个死丫头浑说什么,主子的事情也敢编排!”微瑕瞪了她一眼。 莺儿打小就在这边长大,主子也宠她,性子便养的有些跳脱,也不怎么怕寒露微瑕两个,是以此时听了斥责也不生气,反而嘻嘻一笑,抿着嘴巴讨好的说道:“是是是,是我错了,瑕姑姑别生莺儿气啊!” 微瑕张了张嘴巴,还想说她些什么时,殿里面突然响起些动静。不一会儿,一句:“来人啊——”的男声便响了起来。 微瑕立刻给周身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殿门。 屋子里有点黑,她领着几个伺候的宫人往里面走去,进了卧房,一股子□□后特有的味道弥漫在屋子里,莺儿小心的抬起头,用着眼角往上瞥了一眼,只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精瘦的身影。皇帝只穿了件明黄色亵衣,头发是散开的,半截胸膛是裸落出来的,莺儿只觉得面上猛然一烫,一颗心脏也砰砰砰地——跳的厉害。 “大浴伺候。”皇帝的声音有着一种性感的慵懒,似是餍足后的猛兽,一听就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微瑕道了声:“奴婢遵命。” 她注意到那放下的帐帘里面的另一道身影微微动了动,心里便明了,自家主子应该也是醒了。可能是有些面薄不好意思的出来吧! 端木殊似也有感觉,他一边系着衣上的盘扣子,一边转过头对着里面说了句:“朕一会儿就在这用膳了,你,恩,你也快点收拾利索,不然的话宝笙和旭哥儿可是要找人的。” 苏海棠听了这话果然反应很大。 这从她又往被窝里钻了钻的举动上就能看得出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 宝笙笑眯眯的看了看脸色红扑扑看起来好像非常尴尬的母亲,又看了眼一脸微笑,好似心情极好的父亲。然后,她当着两个人面跪在了地上,对着苏海棠磕头道:“儿臣恭祝母亲得封妃位,儿臣给您磕头了!”说着连磕了六下。 “好孩子快起来,娘知道你的心意!”苏海棠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不其然的就想起了这孩子的小时候,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明明昨儿还是个需要人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今儿就变成了已经能够给娘亲磕头的大闺女了:“头磕三个就够了,做什么磕那么多!”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说磕头那可真是不带参假的,苏海棠看着她都有些发红的脑门,不由一阵心肝乱疼。 “嘻嘻,后三个是女儿替旭哥儿磕的!”宝笙娇娇俏俏的往母亲怀里一钻,笑眯眯的说道:“等他以后长大了,还得还回来呢!” “你啊就是个小机灵鬼。”苏海棠到底没忍住,吧嗒两下亲了口宝笙白嫩嫩的小脸蛋,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一旁的端木殊看着这对笑成一团的母女两个,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站着的寒露招了下手道:“把三皇子给朕抱过来。” 寒露怀里抱着孩子,轻手轻脚的给递了过来。‘ 包裹里面的小婴儿耸拉着眼皮,可爱是可爱,不过很明显孩子是犯困了。 端木殊抱着孩子颠了两下,点点头,满意的说了句:“又重了些!” “可不是嘛!”苏海棠一边搂着女儿,一边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躺在端木殊怀里的小脸蛋:“旭哥儿这些日子长的很快,约么一算从他降生到现在,最起码都长了三斤了。而且能吃能睡的,十分的——” 苏海棠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端木殊面色一变,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呢,就见男人以无比快速的动作,眨眼间就把孩子塞回了寒露怀里。 寒露心思细,伸手往包裹底下一摸。 是热乎的!她有些尴尬的望了两位主子一眼,对着苏海棠道:“娘娘,小皇子大概是尿了,奴婢带他下去整理整理。” 苏海棠便也明白了端木殊刚才是个什么情况,她看着唇角紧抿,脸色的嫌弃之色抹也抹不掉的男人,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报复性的故意拖长了声调嘟囔了一句:“不仅能吃能睡,还能拉屎能尿,可健康了呢!” 端木殊:“………………” 大概是被苏海棠膈应到了,直到吃饭的时候,皇帝陛下依然拉长了脸,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苏海棠可不管那些,她吃了四十天的月子饭,几乎都快要忘记了食物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如今一朝解禁,哪还管的了其他。 光是红烧狮子头,她自己就一口气吃了两个。 “真的那么好吃?”皇帝看她一副饿死鬼投胎的表情,不禁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 苏海棠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她嘴里还含着块西湖醋鱼的鱼肉,说起话来就有些含含糊糊的,不过一张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好开心,好满足的样子:“能吃好,能吃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哈哈,娘你是个大馋猫!”一旁的宝笙立刻从饭碗中抬起头来,对着她娘露出个嘲笑的鬼脸。 苏海棠有些脸红,觉得自己在女儿面前失了仪态,都怪她被这一桌子的美食给迷晕了头脑,失了规矩。 “你娘说的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吃饱饭更幸福的事情了。”端木殊眼神有些怔然,苏海棠的话让他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那个时候,他常常挨饿,在冬日里冻的瑟瑟发抖的角落里,最想的也不过就是吃一顿饱饭而已。 “呵,朕也是矫情了……”端木殊突然讽刺的一笑,时间过得太久,过去的那些事情那些心情,却并应该被遗忘。 再不说其他,端木殊举起筷子也大口吃了起来。 苏海棠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就【风卷残云】上了。 因着父母二人的好食欲,这个中午便是连宝笙都吃了两碗半的白饭。 一家三口,两大一小,均吃的肚皮鼓鼓,心满意足。 吃完了饭,宝笙回去练字。 苏海棠和端木殊在殿内说话。 “女官?”苏海棠愣了一下,随即做恍然状:“皇上的意思是给宝笙寻两个陪读?”大瑞朝是没有女官这种职位的,这称呼不过是皇家给公主身边的“小伙伴们”一个合理存在的身份罢了。 ☆、第064章 “不仅是为了宝笙。”端木殊半靠在软枕上,大长腿半搭在苏海棠的小腿上,表情慵懒的解释道:“这次选女官有一方面也是为了弘儿,再有两年他也该到了娶妃的年纪,趁着这次给公主们选女官,先进来几个,就近考察一下品性,也让弘儿自己接触一下,看看他喜欢哪个!” 本朝却是有从公主的女官里选皇子妃的习惯。 苏海棠听了这话后方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宝笙有女官,惜月那边肯定就也得有,一人身边两个,这样算下来就是四个名额,想必为了这四个名额,京城中的各位待嫁女孩儿们,又有掀起一阵风波了。 只是———— 苏海棠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皇上为二皇子考虑良多,乃是慈父心肠,只是到底也要那孩子自己愿意才是,您可曾问过他,心中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端木殊听见这话,嘲讽一笑,只道:“弘儿每日读书上学,除了两个妹妹外,哪有机会去接近女孩儿,怎么会有意中人?” 苏海棠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撅嘴道:“皇上又再糊弄臣妾,您这么聪明,臣妾就不相信您没看出来什么!” 这宫里面的事情又有什么是真的能瞒得住的呢! 二皇子对温君瑶的那点子心思,在这深宫里但凡是长眼睛聪明点儿的,都能看得出个一二三四来,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那情谊就是再掩饰也掩饰不全的。 谁知人家皇帝陛下刚才还颇为愉悦的嘴角立刻就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苏海棠觉得便是连那双极好看的眼睛,都有些些淡淡的寒意。 “你指的是太后身边的温县主?” 苏海棠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说道:“县主聪明伶俐,又是在慈宁宫中长大的,深受太后喜欢,臣妾原也是见过几次的,小的时候还见不出什么,不过这长大了,颜色却越发好了,听宫里面的老人说县主的长相是随了当年的以美貌闻名的郡主娘娘。想是再过个几年,会更显风华。” “皇家选媳妇向来以品性为重。”端木殊淡淡的却用着毋庸置疑的口气道:“温君瑶不合适!” 苏海棠听了,便知二皇子和温君瑶看样子是真的没戏了。 可怜了一对小儿女,她暗暗想道:若是二皇子知道自己无法娶得心爱的女子,怕是会伤心的吧!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端木殊收了自己的大长腿,做直身子对苏海棠说道:“把朕赐给你的那副玉石的黑白棋子过来,咱们下一盘,让朕看看你这些日子棋艺可曾有什么长进。” 苏海棠听了便微微歪了歪头,抿嘴笑道:“臣妾月中闲来无事,倒是看了好几本先人的遗谱,自觉实力大涨,这次定能把皇上打的大败而归!” “哈哈哈,希望你下棋的本事和吹牛的本事一样强。” 黑白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两个下棋的人偶尔对视一望,气氛不见萧杀,倒有着一种脉脉温情之感。 这个晚上,皇上依然留了下来,直至次日上朝方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宝笙选陪读的事情,在十日之后便有了消息。 送到她身边的两个女孩儿一个姓朱叫朱珠,是工部侍郎的女儿,一个姓费,叫费盈盈,出身更高是来自京城国公府中的嫡出孙女。 苏海棠是在正殿接见的她们,宝笙一身公主礼服,坐在下手第一位。 “臣女朱珠、费盈盈、参见珍妃娘娘,参见宝笙公主殿下。” 苏海棠放眼打量起二人,朱珠小姑娘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人如其名长得十分珠圆玉润,不过五官却是极好的,而且人长的也白,穿着一身粉红色缠枝儿裙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刚要绽放的小桃花,看着就充满了生气。而另一个却是稳重多了,只见她穿着一身白底兰花的开襟袍裙,里面衬了件云纹的滚边衫,一条飘影十足的水色玉带轻飘飘的系在她的腰间,显得她整个人更是高挑纤细了三分,巴掌大的小脸,杏仁似的大眼睛,不点而红的朱唇,以及行云流水般的行礼姿态,一看就是底蕴人家出身的小姐。 “都起来吧!”苏海棠抬了一下手,脸上带着几丝笑容,十分柔和的说道:“论年岁你们两个都比公主大一些,公主性格孩子气的狠,你们以后要多多包容她,本宫盼着你们成为要好的小姐妹。” “臣女谨遵娘娘教诲。”两个女孩儿给苏海棠磕了一个头,方才缓缓起身。 那边的宝笙早就忍不住了,见二人行了礼,立刻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道:“二位姐姐好!” “臣女不敢,公主金安。” “两位姐姐不必客气,叫我宝笙便好。”宫里面小孩子少,宝笙长这么大也就有惜月这么个年岁相近的,也是寂寞的狠。“太好了,以后去御书房上课,就有人陪我了!”宝笙笑的露出八颗小白牙,看来对这朱、费二人的初次印象也是颇为满意的。 朱珠小姑娘性子比较单纯,见以后要:“伺候”的公主殿下这么和气,心里也是开心的狠,冲着宝笙就笑了笑,看起来也挺喜欢宝笙的。费盈盈年岁大一些,对于自己来皇宫的终极目标那是清楚的很,其实按照她的心意来说,她更想被分到惜月公主身边,毕竟这边也有一个皇子,虽是刚刚出生,但毕竟是宫里唯二的两个皇子之一,与二皇子是以后是有直接竞争力的,她不太想在自己身上打上珍妃这边的烙印,平白让淑妃娘娘和二皇子心中存疙瘩。然而,想是这么想,但是露在外面的表情却是半点都不漏的,对着宝笙也是柔柔的笑着,一副大姐姐的样子。 苏海棠在旁边看着三个小姑娘,没再说话,只微微笑了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旭哥儿便满了百日。 百日宴的那天整个【嘉禧殿】内红绸高挂,张灯结彩。 苏海棠设宴款待各宫嫔妃。其实,她也并不想如此张扬的,本来生了旭哥儿就够炸眼的了,然而,皇帝喜爱幼子,舍不得委屈了孩子,苏海棠也就不得不出这一回风头了。 百日宴上,会举行抓周的仪式。 苏海棠平日里提前对旭哥儿做了训练,所以尽管在众目睽睽之下,旭哥哥还是趴在那里,小手准确的抓住了一竿子木头做的小弓箭。 “当年二皇子的百日宴上,抓的是竿毛笔,如今三皇子却抓了小弓箭,真是一文一武,皇上好福气。”说话的是太后娘娘,她今日也非常给面子的到场了。 “孩儿们的福气不都是额娘给的吗?”端木殊轻声笑了一下。 温君瑶也来了,就站在太后身边, 温温顺顺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十几岁的小少女美好的就像是一株含羞草。然而,谁到不知道,这株含羞草现在其实心里面都快怄死了。她不动声色,眼角却向着不远处望了去。宝笙公主和惜月公主坐在一起,两人身后则站着四位各色千秋的少女,瞧瞧那小脸蛋,小腰条的,真是个顶个漂亮。温君瑶她不傻,从周围隐隐约约的风声中,已是明了皇上为何会招这四个进宫而且在她心中已经是把二皇子视作自己口中叼着的一块肉,如今眼看着肉还没有咽下喉咙,就有人上赶着来争了,温君摇如何不气,又如何不恨?她素来自私自利,最恨别人和她挣,此时已是把这四个当做了自己的生死仇敌。 于是,在三皇子的百日宴结束后,温君瑶趁着夜深人静,独自向着一处地方走去。 明月当空,假山之下。 她到底等来了那个人。 二皇子解下身上穿着的玄色斗轻柔的给温君瑶披了上去,嘴上道:“夜深露重的,妹妹怎么不多穿着些。”月光下,二皇子那张俊秀的脸蛋显出一股温柔来。 温君瑶听后,却红唇微动,猛地转过了身子,片刻后有抽噎之声响起。 “瑶妹妹,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与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眼,看见心上人落泪,二皇子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除了你还有谁能欺负我?”温君瑶做出副赌气状,扭着身子不肯回头。 二皇子一看就是个初哥儿生手,没有任何哄女孩子的经验,除了站在那里抓耳挠腮的也没有个什么实际动作。温君瑶暗暗等了会儿,想象中的强势拥抱,或是温柔壁咚什么的压根有,心里骂了声木头,到最后还是她自己转过来的。 “你这个骗子!先是拿着柔情蜜意的话来哄我,说心意、喜欢什么的。谁想到,转眼间就又有了别的女孩儿,我真是看错你了!” “妹妹怎么可以这样诬赖我!”听见心上人的指责,二皇子一下子就激动了:“我心里只有妹妹你,哪里有什么别的女孩,你万不要再说这些令我难过的话了!” ☆、稬0065章 “那么那几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们为何会进宫!” “什么几个女孩子?”二皇子疑惑的皱了皱眉,他是真不知道。 温君瑶见他神情不似说谎,心下稍感满意。 既然二皇子没有注意到那四个,她自己也不愿意主动提起,遂转换了话题,做垂泪状道:“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么你可愿娶我为妻?” 二皇子听的此言,惊喜的兴奋之色霎时溢上脸庞,急呼道:“瑶妹妹愿意嫁给我?” “我若不是对你有情,何苦会让你纠缠至此?”对于二皇子温君瑶一直以来采取的错失就是——吊着,时不时的对你温言温语,时不时的又好几天不肯理你,男女之间的感情在这种青涩的朦胧期时是最甜蜜,也最勾人的。 温君瑶的手段可谓十分成功,二皇子直把她看做了那冰清玉洁的九天仙子,既喜欢又不敢过分唐突。 “妹妹果然是喜欢我的!”二皇子心中爱意流淌,再难忍耐,一把就楼住了面前轻泣着的女孩子:“我心里面只有妹妹,你早已是我认定的,今生唯一的妻子。” 温君摇俯在二皇子不甚宽广的胸怀上,淡薄的唇角划过抹得意的弧度。 “你既此生认定了我,便应该向皇上求娶去啊!”温君瑶轻声说道。 “是!我明天早上就去向父皇说明此事。”二皇子热血高昂,一张温和的少年脸上,满满的都是欣喜与快乐。 然而,就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个世界上总少不了“有情人不得眷属”这种事情。 二皇子兴致勃勃的求婚旨意,被皇帝毫不留情的驳斥了。 而驳斥的理由,十分的充足。 皇帝告诉他:温君瑶自幼已定亲。 此话一出,不仅是二皇子傻了,连温君瑶自己也傻了。 “这、怎么可能!”温君瑶跪在太后面前,素白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太后看着底下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微微皱了下眉头,心里叹息了一声,口中却道:“这件事的确有,是你父亲还在时,定下的亲事,双方指腹为婚。本来这件事哀家也不知道,是半个月前那家人派人进京,手中拿着一块刻着柳叶合心的玉佩,说是愿意履行婚约。” “可是,为何瑶儿从来都没有听父母提起过这件事?” “约么是你还小,你父母便没有说吧!”太后见温君瑶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不禁说道:“哀家让人打听过了,那王家是江南大族,世代簪缨,王七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你!” 世家妇再好,又能好过皇后的位置? 对于一心一意想要成为世界上最尊贵女人的温君瑶来说,只当一个家族的世妇,怎么可能满足的了? 她当下便手脚发凉,面露惶惶凄然之色。 太后见后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怎么你不愿意?:” 温君瑶面露苦痛,沉默不已。 太后心下不愉,也不再看她,挥了挥手道:“哀家累了,你先下去吧!” 温君摇咬着嘴唇颤巍巍的向外走去。 “姐姐?”普一出了殿们,温子俊便迎了上来。他素来和二皇子亲近,对方求婚被皇帝驳斥的事情自然也是第一个知道的:“姐姐你无事吧?” 温君瑶收起脸上的失魂之状,捏了捏他的手背,小声道:“回去说话。” “太后不想你嫁给二皇子?”温子俊轻声问道。 歪在榻上,温君瑶讽刺了笑了一下,口中道:“慈宁宫中有什么事情都瞒得过太后?二皇子对我的情谊她又如何看不出来?我只是不明白,早些年,太后还似是乐见其成的,怎么如今就……”温君瑶的脸色十分阴沉,因为她想起了自己下药害了皇帝的那件事情,虽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但毕竟心里有鬼,只要稍微细思,便有无边恐惧而来。 温子俊看着坐在那里脸色变来变去的姐姐,突然问道:“那么姐姐呢?你是如何想的?你以前曾说过自己并不喜欢二皇子的。” 温君瑶目光闪烁一下,垂颚道:“二皇子待我至诚我唯其心意所感。” “姐姐还曾说过,此生此世,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二皇子纵是恋你,但也孔不能许你唯一。”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世道又有几个能够做到?”温君瑶流下泪来,苦笑着说道:“弟弟,咱们爹娘早死,虽得太后垂爱养在了慈宁宫中,我也有了县主的头衔,可你知道,这只是个空衔面子而已,咱们没有家族照应,存于世上,便如同那水中浮萍,连个属于自己的安身之地都没有,而我若是嫁给了二皇子,那咱们姐弟两个才算是有了自己的根基,以后二皇子若能再进一步……弟弟,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子俊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后轻叹一声:“看来姐姐是下定决定要嫁给二皇子了!” 温君瑶眸光一闪,恩了一声。 “我自困于宫中不得出,需得拜托弟弟你去打探一番,那据说与我有婚约的王家已是遣了人来到了京城之中。”温君瑶皱着眉头,语气里有着几丝厌恨:“这么多年来都我不闻不问,怎地就在这紧要关头跳出来,说什么有婚约之蒙,我却是不信,弟弟,你替我去查上一查。” 这种要求,温子俊自是会答应。而后温君瑶又亲写一封书信,要他交给二皇子。温子俊出得慈宁宫,脚步一缓,忽而长叹一声,眼中隐有怅然之色,没人知道这个素来古板的少年,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 宝笙自得了两个女官伴读,脸上的笑容比之以往也越加多了起来,而两个女孩中,宝笙格外喜欢那个叫朱珠的姑娘,经常可以看到她们两个“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笑着的样子,而在她们进宫的一月之后,恰逢上了淑妃之生辰。 淑妃是宫里面除了皇后以外,位置最高的嫔妃,今年又恰好是其整寿,苏海棠特意寻了一盒子较为罕见的东珠作为贺礼送于淑妃。 淑妃素来不爱普涨热闹,遂也只设了小宴,宴请了宫里几个比较有地位的嫔妃。 于是到场的便只有单德妃、宁妃与苏海棠三人。 当然,宝笙、惜月、也是在的,自然,那四个女孩儿更是在的。 淑妃设小宴的地方是在一处绿荫园林中,视野广阔,周围更有有名贵花卉团簇做景,淑妃坐于上首,苏海棠几个坐在左右,两个公主坐一桌,那个女官充了伺候的宫人,站在两个公主身后。 四个女官中,苏海棠只识得两个,此时不由格外关注了下两外两个。这两个女孩儿也都是十分清秀且出身不错的佳人,只可惜光论外貌不说与费盈盈,便是与朱珠相比,都差上了那么一筹。 “淑妃娘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林凡手上拿着把泥金儿柄的孔雀蓝折扇,微微探着身子,对着苏海棠轻声道:“姐姐猜猜,淑妃娘娘最后会择了哪个女孩儿做自己的儿媳妇?” 苏海棠挑了挑眉:“淑妃娘娘性格宽和,淑柔,想来喜欢的也是如自己这般性子的女孩子,本宫看那费氏,小小年纪却举止沉稳,且又貌美,有才华,应为娘娘所喜。” 林凡嘴角微勾,露出个颇显神秘的笑容,摇头道:“依妹妹看却是未必。” “哦?这是为何?” 苏海棠疑惑的一挑眉,刚露出洗耳恭听之色时,外边便有人高声报道:“二皇子殿下到——” 片刻后,一身皇子服的端木弘走了过来。众人见他眉目清俊,举止不凡,虽身形似是稍显瘦弱,但一身温和书卷之气却是你补足了这个小小的不足,这是一个十分俊秀可亲的少年之人。 “儿臣见过娘亲,见过各位母妃。”二皇子看上却瘦了不少,一双温和眉眼之间也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之色。待得淑妃叫起后,身旁的林凡即对着一旁不远处站着的四个女孩儿招了招手,四个女孩儿心中一跳,几乎是屏着呼吸的走了过来。 “这是新进宫的四个女官,专门陪你妹妹读书来着。” 二皇子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这四个,其目光在浏览过费盈盈时微微顿了一下。 费盈盈美睫半垂,姿态十分优美的与其余几个同礼道:“臣女参见皇子殿下,殿下千岁金安。” “今日母妃生辰,各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几人见他容颜温和俊美,性子又是想象中的那般体贴温和,心里巨喜,脸上不由的就带了出来,都忍不住拿着眼睛去觊他,整个神情上都隐隐带着欢喜亲昵之意,唯有费盈盈从头到尾都显得淡定非常,似是根本不在意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一样。 “你们都是同龄人正该亲近亲近才是!”苏海棠见二皇子开始面露局促,不由抿唇一笑道:“你们四个不都是为娘娘生辰准备了才艺表演吗?还不速速献上,以悦娘娘?” 这便是要四女表现一下自己了。 ☆、第66章 苏海棠话音一落,四个女孩儿羞涩的彼此对视一眼,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坐在那边,温和俊秀的二皇子,只觉得整个心脏开始小鹿乱撞起来。第一个出来献艺的是惜月公主后面的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穿着荷紫色裙子,看起来十分自信的女孩子,走出来表演了一段琴艺,她弹奏的是《阳春白雪》指法熟练,情绪渲染的也不错,以她的年岁来看,应是平日里没少练习的。 淑妃娘娘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颇为满意的样子。 第二出来献艺的女孩子,也是惜月公主那边的女官,论相貌她是四人中最垫底的那个,才艺上似也平平,只诵了首诗歌,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声音中还轻微的发着抖。 朱珠是第三个上去的,表演的是一段琵琶《金蛇乱舞》,曲风着实欢乐,就像是这个小姑娘本人一样,看着就有一股喜人气。宝笙很给面子的大声鼓掌起来,朱珠小脸红扑扑的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费盈盈是压轴出场的。 她献出的才艺,也是最文静,最引人眼球的。 竟然是:现场作画。 雪白的皓腕露出一截出来,在阳光照耀下越发显的其肌肤晶莹如雪,如画的眉目,微微低垂着,当真是既美又柔,让旁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了。 “真是个漂亮孩子!”单雪坐在那里,嘴角边上掀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抓着手中的圆扇,用着在场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尖笑着说道:“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二皇子真是好福气啊!” 二皇子闻言,脸孔上迅速浮出一抹红润,心里面颇为不自在,然而一双眼睛却似有似无的瞄了眼那边的费盈盈。听见单德妃的赞美,费盈盈心里一喜,不过面上却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只一双玉白的耳朵迅速红透了起来。 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娇美了。 单雪在宫里面人缘十分的差,是以此时虽是故意挑起话题,但可惜的是无论苏海棠还是林凡,又或是淑妃,均是没有往下接话的意思,单雪见此脸上闪现出抹恼怒的神色,尖锐的指尖用力攥了下手心。 “疑?有蝴蝶!”忽地,宝笙惊讶的叫了出来。 众人抬头一望,果不其然,只见四五只斑斓蝴蝶于空中蹁跹而来,令人惊奇的是,这些蝴蝶飞向的竟是正在作画的费莹莹。 “臣女做好画了,请各位娘娘一观。”费盈盈撂下朱笔,淑柔一笑,有宫女过来,展现了这幅刚刚完成的画作。 “好一副富贵牡丹图。”苏海棠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 苏父是画坛名家,苏海棠从小耳濡目染,虽自己没有什么艺术天分,不过胜在见识十足,是以她此时说不错,那这幅画就真的不错了! “呀!看那些蝴蝶。”宝笙指着这富贵牡丹图,惊道:“蝴蝶都飞到花上去了!” 此情此景,堪称奇迹了。 众人望之,都心生震惊。 只见那些蝴蝶,俱都停留在那副富贵牡丹图上,就像是在嗅着真的花朵一样。 “连蝴蝶都能吸引,费姑娘的画,真是一绝啊!”林凡妙目微转,掩在扇下的唇角却露出一丝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众人的惊啧与赞美声让费盈盈心生狂喜,她半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觊了眼不远处的二皇子,正好二皇子也向她望来,费盈盈秋波微转对着他微微一笑。二皇子愣了一下,随即就转开了头颅,有些慌张的样子。 顶上的淑妃见状,心下一喜,看着费盈盈的目光也越加柔和了些。 四个女孩子献艺结束后,二皇子又略坐了坐,便起身走了。 次日一早,宝笙去御书房上课。 半路上却被惜月劫走。 “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和妹妹有话要说!”惜月对着周身四人道。 费盈盈几个附身:“是!” 惜月把人拽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开口便斥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宝笙一愣:“我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惜月咬了咬下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很喜欢你身边的那两个女孩子啊。” “朱珠和盈盈都很不错啊!她们哪里惹到你生气了?” “她们是没有惹到我生气,可她们惹到的是瑶姐姐啊!”惜月白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宝笙,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哥和瑶姐姐的事情,他们两个是相互喜欢的。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拆散他们?” 宝笙听到这里瘪了瘪嘴巴,有些委屈地说道:“又不是我拆散的他们。二哥哥向父皇请旨求婚,父皇不同意,而且瑶姐姐已经有婚约在身了,这也没有办法的啊!” “这——”惜月一时语塞,皱了皱眉头道:“可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应该束手待毙啊,瑶姐姐平日里对我们是多么的好啊,她现在有了困难,难道我们不应该帮她吗?” “怎么帮?”宝笙歪了歪脑袋。 “咱们两个一起去求父皇吧,你一向疼爱你。说不准,就同意了呢!” “这怎么可能,事关二哥哥的婚事,岂是我去求求就能答应的。” “试一试也没有关系啊!” “不行,我娘说了,这件事。不让我插手。”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见死不救啊!枉二哥哥和瑶姐姐平日里对你那样好!” 宝笙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听见惜月这样指责她,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气冲冲的甩下了句:“你简直是莫名其妙。”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惜月对着她的背影恨恨的跺了脚,牙一咬,便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她心里喜欢温子俊,对温君摇自然就非常亲近,想着:若是自己能够帮助她跟二哥哥,那么这两人日后定会非常感激她,温子俊也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公主怎么生这样大的气?”朱珠见宝笙红着眼眶回来了,立刻凑过来关心的问道,费盈盈也跟着望了过来。宝笙被堵了满肚子的气,可有些话她到底不会对旁人说,只道:“今儿的课不上了!你们替本宫向老师告声罪!”说罢,也不再理这二人,直径向漪萱殿走去。 “公主这是怎么了?”朱珠很是奇怪的眨了眨眼睛。 费盈盈则抬起美眸,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漪萱殿】中,苏海棠正在与沈寒霜说着话。两人的中间还趴着个肉呼呼的大宝宝,像是乌龟似的正在四肢滑动,小嘴巴里还时不时的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现在已经会翻身了呢!”苏海棠笑眯眯的说道:“这孩子是个懒骨头,要不是人催着,一整天下来常常都不会动一下。”沈寒霜还是寡寡淡淡的老样子,不过她是个挺喜欢孩子的人,也只有对着旭哥儿和宝笙才会露出些真心实意的笑容。 “旭哥这叫踏实,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懒的了!”沈寒霜嘴角有笑,双手一抬,就把旭哥儿搂在了怀里。小胖墩笑眯眯的打了个哈欠,肉呼呼的小身子拱了拱,特别的软萌可爱。 两个正说笑着,外面宝笙就风一样的冲了进来,她一张小嘴撅的高高的,眼睛也微红着,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苏海棠心里一惊,向着孩子招了招手:“这个时间你不是该去御书房吗?怎么回来了?” “母亲,沈姨!”宝笙红着眼睛对着两人行了礼,然后,就冲进了苏海棠的怀抱里,一副可委屈可委屈,需要安慰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沈寒霜心疼宝笙,立刻皱着眉头斥责道:“是谁惹公主生气了!” 伺候宝笙的两个大丫鬟闻言立刻跪在地上,只道:“回娘娘,去御书房的路上,惜月公主半道上劫了咱们公主,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公主就气了。” 苏海棠疑惑的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宝笙,柔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和惜月吵架了?”两姐妹自小一块长大,以前也是拌过嘴角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因为宝笙的急脾气,两人冷几天,也就好了。 宝笙现下确是气的狠了,苏海棠一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惜月质问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还说我没良心,见死不救、忘恩负义!”宝笙向来自予光明磊落,怎堪被人如此诋毁,自是又气又急的。 “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更何况是皇子的婚事。”沈寒霜一边轻拍着旭哥儿肉呼呼的小身子,一边不悦地斥道:“二皇子的事情,上有皇上太后,下有皇后淑妃娘娘操持,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做妹妹的插手了!” 这个妹妹,很明显指的就是惜月公主了。 “好了,别伤心了。你拒绝她是对的,既是对的,又何必感到伤心难过?”苏海棠给宝笙擦了下眼角,哄道:“百事孝为先,你若听了惜月的话,去求你父王,岂不就拂逆了你父皇的心意。这就是不孝,而且你若真的这样做了,不但不能起到好的结果,反而会使你父皇更加不喜温县主这样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第067章 “跟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个奸柔成性的!”沈寒霜露出一脸冷笑连连道:“她是想拉着宝笙做挡箭牌呢。” 苏海棠闻言露出一个苦笑,摇头道:“好了,好了,惜月毕竟还是个孩子,咱们也不必掐着不放。寒霜你说说,关于二皇子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 沈寒霜沉吟一瞬,开口道:“左右不过是从那四个里面选的。全看是哪一个罢了!” “那个费盈盈在四女之中最为出众,而且观那日淑妃娘娘的脸色,似是也对其颇为满意呢。” “费家的那个姑娘,出身国公府,身份十分贵重。不过正因为是这样,我反到觉得皇上不会选择她。” “哦?你是说……” 沈寒霜摇头道:“皇上深忌外戚。这一点你从太后和皇后现在的娘家衰败上就能看的出来,而且你别忘了还有咱们的旭哥儿呢!”皇上若是中意旭哥儿,有心等他长大。此时便不会给二皇子取一个出身极贵的妻子。 苏海棠闻言沉默了一瞬,沈寒霜所说的这些,她何尝没有想过。倒不是她有心窥伺皇位,只是有的时候,身份逼到这了,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她也不得不多想。 就在苏、沈二人在这边讨论二皇子的婚事时,淑妃娘娘也和自己的儿子说起娶妃一事。“那四个姑娘,你昨日也看了,有没有合心意的?”淑妃笑着说道:“本宫看那个费家的小姐就很好,美貌而有才情。或者是个叫朱珠的姑娘,长得白嫩喜气,看着也让人喜欢。” “母亲何必拿这些话来刺儿子的心。”二皇子跪在淑妃脚边,消瘦不少的脸上露出的是伤心欲绝的表情:“那四个姑娘虽好,却都不是儿子心里喜欢的。” 淑妃听了这话,没有露出不悦,反而叹了口气,用着心疼的语气道:“可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身有婚约了啊!” 二皇子闻言浑身一颤,果然无话可说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端木弘性格温顺,喜读书,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皇子的矜贵毛病,反而十分讲道理。他喜欢温君瑶的事情,淑妃也是知道的,原先想着,若是儿子喜欢,皇上也同意,那就遂了孩子的心意也并无不可。可是不曾想,临到该指亲的时候,却出了温君瑶已经定亲的这件事。今天若是别的理由。譬如说嫌弃温君瑶无父无母啊,或是嫌弃她不身份不够啊什么的,端木弘虽性子温和,但也一定会反抗的。但温君瑶的婚事是人家父母生前亲自定下来的,虽是皇家吧!却也的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总不能去抢人家已经定好的媳妇啊! 二皇子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温君瑶是其喜欢的人,他真的舍不得罢了。“好孩子,娘不是不心疼你。只是温县主婚约在身,你就是再喜欢她也是不可以的。你们两个就当是有缘无分吧!” 二皇子听了这话迅速红了眼眶,一颗心脏却跟裂开似的,疼的发紧。 难不成这辈子与瑶妹妹真的是有缘无分了? 二皇子伤心不已。 “子俊哥哥!”从慈宁宫出来的惜月一下子看见了正要往这边来的温子俊,脸上立刻浮现出抹笑容,提起脚步迎了上去。 “公主殿下。”温子俊问了安。 “子俊哥哥看上去清瘦不少。是不是近日身体不适啊?”惜月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却温柔的看向温子俊,瞳孔中满满的都是关心的光芒。 “谢公主关心,在下一切都好。”温子俊拱了拱手,十分客气的说道:“公主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惜月闻言小脸僵硬了下,颇为不自在的攥了下衣角:“太后正在礼佛,怕是没有功夫接见月儿的。我来这里是看望瑶姐姐的,她、她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我来陪陪她。” “多谢公主殿下对家姐的关心。”温子俊冲着她点了点头。 惜月心里雀跃不已,对着他羞涩一笑。 温子俊与惜月说了几句话,便去了温君瑶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惜月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哪怕为了子俊哥哥,自己也一定要帮到瑶姐姐。 温子俊到的时候,温君瑶正在修剪花枝。 “阿弟来了!”温君瑶放下手中的金剪,轻笑着把人拉了过来。 温子俊见姐姐似乎并无全然陷入悲慌之中,心里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口中道:“姐姐修剪花枝的手艺倒是越发的好了!” “唉!慈宁宫如此寂缪。不做这些又能做什么呢?”温君摇叹了口气,摇头道:“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有些后悔,当年若是不留在宫中,凭着你阿姐的诸般手段,说不定过的比现在还要好呢!” 慈宁宫在给予她们姐弟庇佑的时候,又何尝不是禁锢了她们呢。 “算了,不说这些了。”温君瑶抬眼道:“我让你查的那个王家,你查到了吗?” “我见过那个王七公子了。”温子俊说起这个时,声调明显愉悦了些:“姐姐,那个王七公子,的确是个一表人才的。我与他交谈,发现其说话十分有深度处事见解也很独到,而且他有心来年的科举,说是愿意等待金榜题名时,再娶姐姐为妻。” “这么说,却是有指腹为婚这件事情了?”温君摇的面色不好,音色里面透着两分冷意。 温子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了点头。 “玉佩我看见了,的确是父亲身边的东西,那东西的另一半说起来,还在姐姐身上呢!” 温君瑶何尝不知道,当初太后第一次说起那“柳叶合心”的玉佩时,她心里就已经确定,事情的真假了。“姐姐,王七公子对我直言了。自从咱们家……咱们家出事以后,王家也是派人过去打探过的,他们原以为你和我都没有幸免,所以这么多年来才没有消息的,后来还是偶然间得知,咱们还活在世间,方才派了王七公子进京。”温子俊说道:“姐姐,这门婚事是父亲给你定下的,王七公子无论相貌还是人品都很是不错,如果你嫁给了他,想来日后也会很幸福的!” 温君摇听了这话却黑着脸色,沉默不语。 ******* 九香是温君瑶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这一日,却出现在了单雪的德祥宫里,没有人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只是当天晚上便传出温君瑶生病了的消息。二皇子知道这个消息后,自然是心急如焚,再加上惜月公主悄悄给他传的一封信,信上写满了温君瑶对自己的心意。 字字含泪,句句泣血,让二皇子读后不得不感动。 他身子素来卑弱,这般内忧外焚之下,也跟着一病不起了。这下子淑妃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儿子的病弱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好容易这些年调养好了些,没想到为了个温君瑶又犯上了。当娘的都没什么理智可言,本来对温君瑶没什么想法的淑妃,这下可是有了很大意见,连着对传信过来的惜月公主也埋怨起来了,并亲自下了命令,以后关于温君摇的消息都不准往二皇子这边传。 就这样,日子拖拖拉拉的又过了两三月。 快入秋的时候,宫外面却突然传进来一个消息。 那个王七公子,坠马——死了! “王七公子乘的那匹马被人事先做了手脚,藏了涂抹着疯麻药的刚针于马鞍下,这才使的马儿发狂,王七公子落马,摔断了颈子。” “给朕查。”端木殊的脸色不大好,声音里有种阴沉的味道:“朕要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 “是!” 王七公子死了。 那就代表着温君瑶身上的婚约自动作废了。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通情理,可是消息传到二皇子耳中,他却是有些暗暗高兴的。 “惜月公主到——” 二皇子皱了皱眉,看着走进来的惜月,疑惑的起身道:“都这样晚了,妹妹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惜月抿唇一笑,让开了半个身位:“哥哥看看,我带谁来了。” 灰色的鹤羽斗篷轻巧的垂落,露出了里面那一张莹白纤弱的小脸。 二皇子当即便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瑶妹妹?” 此时此刻,温君瑶眼含清泪,樱唇抖动的厉害,猛地便扑入了二皇子的怀中,柔情似水地说道:“殿下怎地变得这样清瘦了?瑶儿很是心疼啊。” “瑶妹妹,你的病又如何了?”两人细算起来也有三个月左右没见了,此时乍然见到,二皇子自是激动的厉害。 惜月抿着唇角看着这一对缠缠绵绵的小情侣,微微笑了笑,闪了个身躲了出去,只留下二人在屋内说话。 “王七公子出事的消息,殿下可知道?” 二皇子点点头。 “我知道这样说,也许有些无情。”温君瑶俯在他胸口上,柔声道:“他虽然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可是我对他却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去世了,我也感到难过,不过却并不痛心,弘哥哥我真是个坏女人啊!” “王公子是意外去世的,谁也没有料到啊!”二皇子轻轻怕了拍她的背脊,劝解道:“往事不可追。他既已去世,你与他的婚约自是就此作罢,我明日便会再见父皇,请他给我们两个赐婚。” 温君瑶双眼中滑出抹满意的光芒,然而嘴上却道:“王公子新去,你这个时候提起此事,不免有些不妥。不如再等些时候吧!” 二皇子一想也好:“还是妹妹你想的周全。” 温君瑶擦了下腮旁的清泪,对着他微微笑了笑。 晕黄的灯光下,破涕而笑的少女清丽的着实不可思议。 在二皇子的怔愣中,温君摇忽地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二皇子的嘴唇。 轰——地一声,成片的红晕染上了二皇子的整个面颊。 “弘哥哥,瑶儿只有你了,千万勿要辜负我啊!”温君瑶一片情深的如此说道。 ☆、第068章 这个世界上但凡皇帝真心想要查某件事,基本上都会查出个一二三四来。 温君瑶实在太小看皇家的权势了,所以也不怪乎被人揭了个底朝天。 慈宁宫内,太后满脸阴沉,仔细一看她撵着佛珠儿的手都是抖着的。 “皇上所言可是真的?” 虽说君无戏言,不过太后还是如此问了一句,可见此时其内心的震动之处。 “这是暗卫呈上来的折子,王七公子的死因,德妃与温君瑶是怎么勾结的,俱都写的清清楚楚。”端木殊淡淡地说道 太后看着皇帝递过来的那道明黄色的折子,深深的闭了下眼睛。 不用看,她其实已经知道皇帝所言必都是真的了。 温君瑶与王七公子有婚约,却不欲嫁他,便有了毁约之心,然而她一个孤女虽空有县主的名头,手上却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与之相反,单德妃虽无圣宠,娘家却在京城里头,于是便由单家派出人手在王七公子的马上做了手脚,只要王七公子一死,婚约自当作废,这计策算不得多高明,但却胜在有效。不过二人到底不是什么老谋深算之辈,留下了太多的把柄,暗卫顺藤摸瓜的一寻,事情基本是就一清二楚了。 太后的胸口在极度的起伏着:“啪——”她一掌狠狠拍在身边的漆桌上,一字一字地吐出:“两个孽障!” 单雪是太后的娘家人,温君瑶是养在她宫里的人。 两人联手来了这么一出,太后此时不气死才怪。 “母后勿要动怒,保重身体才是。”端木殊坐在那里如此劝道。 太后盛怒之下,心里也在急转着各种念头,皇帝到底不是她亲生的有些话更是要再三考虑才能说出口。 “皇儿若是信的过哀家,此事便交给哀家来处理,你看如何?” 与其等着皇帝来打脸,太后干脆先一步处理好了。 “儿臣正有此意。”端木殊眼中划过抹满意,太后到底是个很识趣的人啊。 出了慈宁宫,李贵巴巴问道:“皇上,是要去……?” 端木殊直接道:“去你珍主子那!” 李贵妙懂,扯着嗓子便高声道:“万岁摆驾漪萱殿——” 【漪萱殿】内,苏海棠正在哄着旭儿顽。 这小子现在已经从四肢动物进化到了可以靠两条腿直立了,当然,走是走不了,但不耽搁人家到处蹦跶啊!于是,端木殊一进内殿便看见自己的小儿子正被一圈人围着,中间还隐隐传来女子的数数声:“……七、八、九、十、旭哥儿真棒……使劲跳!” 白胖的小娃娃,在一群人的“鼓励”下,跳的越发欢快了。 端木殊:o(╯□╰)o他儿子是猴子吗? “胡闹!”斥责的声音一出,屋子里的人方才发现原来是皇帝陛下到了,顿时就面儿煞白,下饺子似的噗通通跪了一地。 苏海棠却没有跟着跪,她手里还半圈着孩子呢! 旭哥儿显然蹦的很欢乐,见自家亲爹来了,还十分显摆的来了个两连跳。 “皇上…”苏海棠对着他笑了笑,大约是生了儿子心里有底气了,她对着他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怕了,此时见他板着脸便笑着说道:“您快过来看,咱们旭哥儿跳的可棒可棒啦。” 把屋里的一干人等全部挥退了,端木殊走过来先是瞪了苏海棠一眼,方才伸出手把旭哥儿抱了起来,于是苏海棠就亲眼看见了,一个胖娃娃是怎么兴高采烈的在皇帝陛下的胳膊上跳兔子舞的。 看那两条藕节似蹦的欢快的小腿儿,果然有力气的很。 皇帝陛下玩弄了一会儿小儿子,苏海棠便让奶娘过来抱着孩子下去喂奶了。 “朕睡一会儿。”端木殊拖鞋上了塌,身子一躺,脑袋直接枕在了苏海棠的大腿上。苏海棠想了想,便道:“陛下要是乏了,臣妾给您通通头发?” 端木殊恩了一声。 苏海棠就拿只起只象牙的篦子,贴着头皮,一寸寸细细的往下箅着。 “这倒是个解乏的好方。”大约是觉得舒爽了,端木殊张嘴喂叹了一声。 苏海棠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手上的动作越发仔细了起来。 端木殊在这边睡了会儿,又用了晚膳,便要走。 苏海棠把人送到门口,想来想,突然问了句:“皇上今晚可来?” 端木殊一愣,转过头看着她,这还是苏海棠第一张嘴留他呢。 难不成是开窍了? 端木殊这么想着,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于是,他就抬起手用摸狗头的姿势摸了摸苏海棠的脑袋,似笑非笑的留了句:“看朕的心情吧!” 苏海棠:“……?”她好后悔。 很明显,这个晚上皇帝陛下的心情不错。 今晚敬事房的伺寝簿子上,免不了有,漪萱殿,珍妃,李氏之类的一笔了。 有人高兴有人愁。 苏海棠这边“春风得意”了,温君瑶那边却凄风苦雨起来。孔嬷嬷站在那里看着面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却咬着牙齿立持镇定的温君瑶,心里不知道该称呼这位一声好胆量,还是一声蠢如猪了。 “我要见太后!”温君瑶深吸一口气:“我是被冤枉的!” “县主免了吧,太后她老人家已经被你气的起不来了,怕是没空见你了!”孔嬷嬷面上笑盈盈地,一脸慈祥敦厚的样子,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温君瑶感到入坠深渊:“这世界上有两句:一句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另一句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两句都不是什么好话,偏偏却都能用来形容县主,所以说,县主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真的怨不了别人,都是您自个作的啊!” “你这老奴休要在这里侮辱我,我是皇上侧封的县主,轮不到你在这里教训!”温君瑶现下慌的厉害,就在几分钟前,她身边伺候的九香被人堵着嘴巴,羁了下去。 孔嬷嬷看着温君瑶心里也是一波一波涌着愤怒,她想着:太后对你多好啊,给你身份给你体面,还把你养在慈宁宫里,结果你不知道回报太后,反而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让太后在皇帝面前没脸。 实在是太可恨了。 这样一想,孔嬷嬷脸上的笑容就越加慈祥了,只听她笑眯眯地说道:“县主果然孝顺,眼见太后娘娘生病,便自请懿旨去五台山礼佛,为太后祈福,此等孝心真是感天动地啊!” 什么五台山!什么祈福!这老货在说什么?对于上一秒还在做着成为皇子妃,甚至皇后美梦的温君瑶,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然而还不等她的震惊情绪过去,孔嬷嬷就大手一挥,温君瑶叫都没来得及叫一下,就觉得颈部一痛,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未免夜长梦多,装上马车直接往五台山去吧!”孔嬷嬷十分冷淡的如此说道。 “是!”底下的宫人恭敬的应了一声,温君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被绑上了马车,出了紫禁城,往五台山去了。 等到二皇子与温子俊接到消息时,温君瑶已经不知道在离京几百里开外了。 处理好温君瑶太后回手又开始处理起单雪,她以德妃冲撞太后,与太后无礼为名,降了德妃的分位,于是单雪便由单德妃变成了德嫔,并且即日起禁足寝殿内,无旨不得出。 这降职的旨意一下,单雪立时就傻了,后宫中人也跟着“傻”了下。不过在傻了后,更多的人却是喜出望外的开心起来,她们早就看不过单雪了,如今是太后娘娘亲自惩罚的她,这不就明晃晃的告诉世人,太后已经完全放弃这个本家的女儿了嘛! 哼,没了太后这块金字招牌,她德妃,哦!不!是德嫔又算的了什么? 【漪萱殿】 苏海棠整理了下衣襟,对着后面为她梳头的微瑕道:“钗个珊瑚的小流苏就行。别带金银的!”太后病了,她作为嫔妃得去慈宁宫伺疾,打扮的不能华丽,得越清淡越好。 微瑕说了声是,手上干脆利落的给主子的髻边又沾了朵素色的绢花。 她这边打扮妥当,那边宝笙也过来了。 母女两个便一起上了轿撵往慈宁宫那边去了,苏海棠见了女儿免不了又嘱咐了几句,宝笙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的,苏海棠猜着她应该是为了温君瑶的事情。 进了慈宁宫,通禀过后,太后就宣了她们娘两个进去。 久违的皇后,此时也露面了。 她坐在矮脚圆凳上,正一脸微笑的与太后说着什么。 “臣妾/儿臣见过太后娘娘/祖母、见过皇后娘娘/母后。” “你们来了,快起吧!”太后半躺在床上,十分虚弱的说道。她这病还真不是装的,温君瑶和单雪的事,可是把太后气了个半死,她又上了年纪,结果一气之下,就病倒了。 太后对宝笙比对苏海棠亲近,招了人过去单独说话。 苏海棠与皇后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一笑,皇后的笑容端庄中有种高高在山。 苏海棠的笑则如沐春风,显的不卑不亢。 皇后见了瞳孔深处的目光一凝。 生了儿子,到底不同以往了呢!皇后如此想道。 ☆、第069章 二皇子的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费盈盈成了他的正妃。 对于这桩婚事二皇子明显是不满意的,他早就心有所属,然而,当自己的父皇当着自己的面拿出了温君遥勾结德妃作出害死王七公子的证据时,他再多的不愿,也尽数变成了不可相信,他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心里面那个纯洁无瑕,犹如九天仙女一样的心爱之人,居然会有如此歹毒的一面,二皇子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反转,整个人的精神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本就身子不好,如此一来免不了又大病了一场。对此,不仅淑妃娘娘在心理把温君遥恨了个透,更重要的是端木殊儿子性格软弱至此,他心理也不是不失望的。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宽容也最残忍的东西,宽容时它可以让一切的仇怨在岁月中泯灭,可残忍时它又可以让一个人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 温君瑶作为一个穿越者本来是雄心一片,但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再加上脑袋又不怎么好使,大意之下,从此被远送到了佛庙中,此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京。 就这样,时光流逝,转眼间便过去了八年的时光。 如今的宝笙已经是一名十七岁的亭亭少女了,继承了端木殊相貌优点的她,盛放时犹如一朵最美的玫瑰花,娇艳无比,而旭儿也已经读书启蒙,小小的人儿却常常板着张脸,一副傲娇小正太的样子,既可爱又聪明。 至于苏海棠,岁月带给她的是一种沉淀,如今的她多了十分的雍容。 “公主还没有回来吗?”放下手中的香茗,苏海棠轻声问道。 “没呢,公主性格活泼,今儿出宫又是为了庆贺温公子高中状元,今儿肯定回来的晚。” “宝笙就是个野马性子,被她父皇宠坏了,现在管都管不住了。”苏海棠一脸怨嗔的表情,似乎她一点都不宠爱女儿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子俊那孩子真是不错,硬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一路考上了状元。” “是啊,听说太后娘娘也是极高兴的!消息传来后,还大赏了慈宁宫上下呢!”微瑕笑眯眯地说道。 一旁站着的寒露听了也是一笑,忽儿道:“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定当说。” 苏海棠挑眉:“咱们之间有什么不当说的,只管说来。” “是!”寒露道:“主子,咱们公主如今已是长大,也该到了择配佳偶的时候,依奴婢看这温大人无论长相还是学识本事,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选,公主与他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两人若是能够许婚,不正是一桩良缘吗?” 苏海棠听了这话,不见惊讶反而露出一个你也是这么想的表情。 “宝笙的婚事一直挂在我的心理,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嫁的太远我可是舍不得的,嫁的若是不好,我心理更是难受。温子俊也算是在本宫的眼睛下长大的,人品那是没得说,瞧着宝笙也不像是反感他的样子,这事应该是能成的。” “那娘娘就赶紧请皇上赐婚啊!” 苏海棠连连点头:“等宝笙回来,我问明白她的心意,若真是心理有温子俊,我会立刻向皇上提及此事的。 “我和温子俊?”宝笙一张小脸通的声,变成了只猴屁股,只见她火烧火燎的跳起来连连摇头道:“娘说说说说什么呢!我从小就讨厌那个小学究,老古板的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娘,你可不要乱牵红线啊!” “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嘛,害什么羞!” 苏海棠瞪了她一眼道:“娘觉得,温子俊人很好啊,不仅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且又学识渊博。京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都想要嫁他,你若不是公主,这种好事情还轮不到你呢!” “娘!!!!”宝笙羞恼的完全不能够在听下去了。 她虽然从小就愿意和温子俊斗嘴吵架,不过还真是从来没有起过要嫁给他的心思,所以这冷不丁的被苏海棠一说,整个心理立刻变得乱糟糟的,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宝笙跺了跺脚,一股脑的往外跑了。 “这孩子!”苏海棠气的直磨牙花子。 “哎呀!”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呼。 却是宝笙一头撞在了正要进来的皇帝身上。 “怎么了?这样火急火燎的!”端木殊把着女儿的双臂,把人扶住了。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 “给父皇请安。”宝笙小脸赤红,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后,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她这是怎么了?”端木殊皱着眉头,露出一脸疑惑的样子。 “别理她,爆炭一样的性子。”苏海棠站起身迎了过来,看着端木殊脸色露出高兴地神色:““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跑到臣妾这里来了!真是好大的惊喜!” 端木殊最近特别的忙,概因为远在草原的金兀可拉大汗一月前,因病去世了。金兀可拉大汗所在的汗部是大元朝在草原上最信任,也最亲近的一支汗部,因为有它的牵扯,草原其他各部才能安稳,不至于给朝廷带来祸端,而为了加强两者的紧密联系,大元朝曾经下嫁过好几位公主过去,离现在最近的就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永和公主。 永和公主自离开京城后已经有二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此次,金兀可拉大汉离逝,继承汗位的却是永和公主的幼子,穆儿英烈。而这位新近的草原汗王此时正正在来京城的路上,估么着再有几日便能抵达京城了。 “爱妃可是想朕了~~~”时间改变的不仅是苏海棠,端木殊也同样如此,两人早就没了早年间的滞涩,说话间完全就像是那些普普通通地夫妻,十分的随意。 且不管这对“老夫老妻”的说说笑笑。 单说跑出去的宝笙,她现在心理乱七八糟地,急需要有人跟自己说说话,想了想,便一抬脚往惜月公主那边去了。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着实没有什么心眼儿。 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这些个事情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你说,娘怎么会想把我和那个老古板凑在一起呢?你说——| ”啪啦——”瓷器摔在地上发出好大声响,惜月整张脸孔泛着青白,瞳孔急速收缩着。宝笙被她的样子吓了好大一跳,赶紧喊道:“月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啊?啊!我。我没事!” 强忍住心头的妒意与惊恐,惜月颤抖地站起了身子:“我头有点痛,想休息一下。” “我给你叫太医。” “不用!”一把拉住她,惜月惨白着脸色道:“你先走吧,咱们改天再谈。” 宝笙哦了一声,又说了些关心的话,便走掉了。而此时此刻,惜月的心情却是烈火烹油,只觉得心胆肝肾全都痛的要死。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对温子俊了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只要他对自己说几句话,就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喜欢到他对自己笑一下,就会兴奋地不知如何是好。 曾经无数次的,她在心底偷偷幻想着自己成为他妻子的那一天。 可是,如今有人告诉她,她如此喜欢,如此爱慕的男子,要娶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时,惜月真的很难不憎恶很难不去恨的。 “你明明已经有了所有的东西,为什么却连我最后一个想要独占的都要抢走,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漂亮的脸蛋已经完全扭曲,惜月吧眼前所有能摔得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贱人!|” 惜月跌倒在地上发出绝望的痛哭声。 新一任的金兀可拉大汗王的来到,使整个皇宫陷入到了一种兴奋地状态之中。 苏海棠在参加宫宴时,也亲眼看见了这位年轻的汗王,他大约二十二三的样子,面貌上既有草原民族特有的粗犷又巧妙融合了中原人特有的细腻轮廓,是个非常非常俊美的混血青年,。 而此时这位年轻俊美的汗王在赞美了皇帝陛下,以及动情的诉述了自己的母亲事如何思念故土后,当众提出了一个请求。 “请皇帝陛下赐给我一个美丽的公主作为妻子。” 这个请求其实并不过分,而且就算这位汗王不提,端木殊也要提的。 所以,大元朝的皇帝陛下在听到这个请求后,先是哈哈大笑了一番,然而以一种欣然的态度答应了这个并不过分的请求。 至现在为止,皇帝陛下只有两个成年待嫁的公主。 一个是宁妃娘娘所出的惜月公主。一个是珍妃娘娘所出的宝笙公主。 而且惜月公主毕竟年长与宝笙公主,理该是先嫁姐姐,再嫁妹妹的。 宁妃林凡因为旧年脸上落下伤疤的缘故,这种大型的宴会场合,便很少参加了,所以当别人以一种恭贺中带着嘲刺的态度对着她说恭喜时,她方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即将远嫁草原的事实。 “我不嫁!!!”惜月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就在两天前她的妹妹告诉她,她将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而在两天后,又有人告诉她,自己也要嫁人,嫁的还是个草原野人。 “娘,我求求你,我不嫁,我不想要嫁啊,您救救我吧!”惜月整个人跑扑在林凡的怀里,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是温温润润,乖乖巧巧的,何曾如此激烈过。 林凡的一颗心立刻碎成了八瓣儿,死死搂着女儿,咬紧了牙齿。 ☆、第070章 “你别担心,娘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草原汗王的!” 草原那样大环境那样恶劣,她又只有惜月一个孩子,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去那种地方,跌到那种深渊中去。 自百年前两族联姻以来,元朝一共嫁过去八名公主,除了最近的那位永和公主外,哪一个公主不是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天气,习俗,水土,娇生惯养的公主们有太多无法适应的东西。而且这一去便代表着天人永隔,怕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也再不能见到女儿了。 林凡又如何肯干。 “真的吗?娘,你真的有办法不让我嫁过去吗?”惜月满腮是泪,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抓住自己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 “皇上又不止你一个公主,凭什么要把你推进火坑中!”一抹厉光在林凡眼中一闪而过,上一世时,因为没有惜月的存在,嫁给草原汗王的本来就是宝笙,凭什么重来一世却让她的女儿来顶缸,绝对不可以。 “娘说的是宝笙?不可能的,父皇那样宠爱她,怎么可能会让她远嫁,若是两个女儿中只能选一个的话,父皇一定先择把我牺牲掉。”惜月扎在母亲怀中,无比哀凄地说道。 父亲的偏心是惜月心中永远的的痛,明明自己才是他的长女,明明自己性格柔顺,明明自己才是更乖巧懂事贴心的那个,可是父皇的心理却只有宝笙那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你父皇也许中意让你嫁过去,可是若那草原汗王不喜欢你,而喜欢上宝笙,他自己主动提起要娶宝笙为妻,如此你父皇顾忌与草原汗部的关系也一定会答应的!” 惜月听了这话眼睛霎时一亮,若是真能像是娘亲说的那样,宝笙嫁去草原,那么不但可以解了自己的危机,更重要的是温子俊那边,说不定她还能………………想到这里惜月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只见她一个劲儿的往林凡怀里钻着,用着撒娇的语气说道:“女儿相信娘,都听您的安排。” “去找惜月了?”苏海棠轻轻皱了下眉头。 寒露点头道:“公主大约也是听到了惜月公主即将远嫁的消息,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跑过去问清楚的吧!” “这傻孩子!”苏海棠觉得她这个女儿有的时候真是天真烂漫到都没有什么心眼儿了。 “等她回来,你叫她过来找我,这段时间宫里忙上忙下的,肯定很乱,让她消停些不要乱跑” “是~!”寒露点了点头:“惜月公主下嫁的事情陛下那里已经定下了吧?” 苏海棠嗯了一声,而后叹了口气:“其实公主联姻下嫁这种事情不过是一种形式,原先也是有封宗室女,或者干脆是宫女为公主下嫁的例子。满打满算,唯一是皇帝嫡女的便是永和公主了,可是当年公主下嫁是因为先皇糊涂导致国力衰弱,各种情况下,迫不得已才牺牲了永和公主。而这一次,却还是有所不同,这位新上任的金兀可拉大汗王氏永和公主的亲生儿子,陛下心理也知道亏钱这个姐姐颇多,又有太后那层面子在那,。便有了补偿的意思,是以这次,惜月十之**是要嫁的!” 虽然这样说非常的自私,不过苏海棠还是由衷升出了一股松口气的感觉,若是这次是宝笙远嫁,只要想起此生许是再见不到这个宝贝女儿了,苏海棠就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痛成了一团。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呢,突然低,小越子从外面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噗通声跪在地上连声道:“苏主子,不好了,公主她,公主她……” 苏海棠大惊失色,蹭地下直起身子:“公主她怎么了,你快点说啊!” 小越子狠狠咽了下口水:“公主她把金兀可拉大汗给抽了!” “什么?”苏海棠睁大着眼睛,毫不跨装的吸了口冷气。 “抽”这个字,小越子真是一点都没有用错,就像是这个字所表示出来的含义一样,宝笙就是用一条很结实的皮鞭,把人家金兀可拉大汗那张帅气的俊脸,给抽出了一个大血印子, “你给我跪下!”苏海棠觉的自己气的胸口疼。 宝笙听见娘亲的怒吼,。很没出息的瑟缩了一下,然后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你长能来了是吧,现在竟敢拿鞭子伤人了?”苏海棠脸上的颜色完全是漆黑一片:“而且抽的还是对于整个朝廷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客人,是谁准许你这样做的,是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你是本朝的公主,代表的是本朝的颜面,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公主气度!” 都是端木殊那个惯女狂魔的错。小的时候,宝笙说想要学骑马,端木殊就亲自选了一匹上好的小马驹,宝笙说想要习武,端木殊就说习武可以强身,而且女孩子身手厉害些以后也不会被人欺负,这一次又一次的放纵,直接导致了宝笙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偷偷出宫骑马游街什么的那都是轻的,有一回这小丫头竟然男扮女装自己跑到青楼那种地方去喝酒,苏海棠知道后可是气了个好歹,硬是狠狠惩罚了她一通。 “是他言语无礼。侮辱惜月姐姐,我出手教训一下他又有何不对?” “那好,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就侮辱惜月了?” “他嫌弃月姐身子不好,是个病秧子,人长的也不美,说她是个丑八怪,还说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要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妻……娘,你听听这样的话,我能不生气吗?不过是个不通礼仪的野汉子罢了,竟敢对我天、朝公主嫌这嫌那得,真是岂有此理。” 苏海棠闻言紧皱着眉头:“这些话是你亲耳听金兀可拉大汗王说的吗?” 宝笙仰着脑袋:“那倒没有,不过这些话都是月姐儿亲口告诉我的,那还能有假。正好,今儿我去找她,月姐提议说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我们两个一到了那里,正巧在太后的园子里看见了那个草原野汉子……然后,然后我就教训教训他……”宝笙有点心虚的眨了眨眼睛。教训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宝笙也是见猎心喜,她曾听别人说过这位新上任的大汗王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身手很是了得。宝笙自小就学功夫,难免就有些自视甚高,见着会武的人就想上去试试人的身手,不过因为她是公主的原因,宫里的师傅护卫们哪里敢真的上手,所以宝笙就越加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管怎么说,金兀可拉大汗是客人,你伤了人就是不对!” “娘……”宝笙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小嘴儿。 “而且你也不是正正经经赢人家的吧。本宫听小跃子说,金兀可拉大汗对你处处手下留情,你却使诈偷袭,否则的话你怎么可能伤的了他?” 宝笙听了这话立刻就像是戳破了洞的气球,瞬间就变得蔫不啦唧地了。 “罚你跪在这里反省,今天晚上不准吃饭!”苏海棠十分冷酷无情地说道。 “哦!”宝笙垂头丧气,露出可怜极了的神情。 苏海棠没有理睬她。 留下宝笙一个人在这里反省,苏海棠出了内室,对着等在那里的寒露道:“从今天开始直到金兀可拉大汗王离开,宝笙不准再离开漪萱殿半步,还有准备好上等的礼品,我去亲自去慈宁宫赔罪。” 寒露点头道:“奴婢遵命。” 金兀可拉大汗王不仅是草原上的汗王,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慈宁宫太后的亲外孙。 单太后一生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可惜溢思亲王幼年夭折,只一个永和公主平安长大,所以对于单太后来说金兀可拉大汗王可是她在世间遗留下的一丁点血脉,嫣能不疼不爱?不过所幸,金兀可拉大汗王的心胸十分豁达,并不计较宝笙的冒失,反而对苏海棠十分的礼貌热情,再加上太后从来都很喜欢宝笙,有她在中间说和,这段不和谐的小小插曲,很快便被抹平了过去。 而更加令人欢喜的是,关于金兀可拉大汗王的婚事也最终尘埃落定了。 赐宁妃娘娘所出的惜月公主为仁德和月公主,婚配与金兀可拉大汗为汗王妃。 此消息一出,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欢喜的自不必多说,愁的那个可真是恨天恨地,恨不得吧眼前的一切全都撕碎的愁啊。 “娘,你不是说不会让我嫁给那个草原野人吗?可是现在圣旨已经下了,女儿该怎么办啊!”惜月跪倒在地上,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林凡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依稀记得在上一世时,宝笙公主与那位草原汗王就是不打不相识的,也因为那次的“|打架”让金兀可拉大汗对宝笙公主一见钟情。可是再来一世,事情却明显有了不一样的变化,虽然两人在她的巧妙挑拨下也发生了冲突,但是在林凡想象中,金兀可拉大汗对宝笙公主一见钟情,进而非她不娶的情景并没有发生,相反的,对方十分平静的接受了惜月这位公主嫁给他的事实。 ☆、第071章 “娘,你倒是说话啊!”惜月不停地摇着林凡的衣袖:“反正女儿是绝计不嫁的,否则的话,否则的话我宁愿去死!”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林凡使劲儿的打了女儿一下,含着眼泪道:“你自小身子就不好,有多少次都险些活不下来了,好不容易才长成这样大,却说什么不想活的话,这不是在娘的心口上插刀子吗?” “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嫁啊!”惜月扑在林凡的怀里失声痛哭。 如今圣旨已下,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母女两个哪能不心急如焚。 “为今之计,只能要你装病了!”林凡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期盼,皇帝看在女儿重病的份上,能放她一马,另择她人。 惜月公主病了,她身子本就不好,一年到头倒真是常常地病着,不过这此的病情似乎格外的来势汹汹,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功夫,惜月公主居然连发高烧,如今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陛下,您也知道惜月这孩子是早产的,从小身子就差,如今虽然蒙陛下之幸,赐婚与金兀可拉大汗王,可是这孩子如今却……怕她是没有那个福分了……”林凡坐在女儿的床边,晶莹地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 “胡说,朕的女儿自有天佑,必不会有事,爱妃你多心了。”端木殊神情有点淡,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林凡还想要说些什么。 “好了!”端木殊打断了她的话:“好好照顾孩子,让她尽快好起来,也好风风光光的上花轿。” 林凡脸色一僵,看着端木殊决然地双眼,心下却是一片冰凉。 如此又是一连半个月过去,惜月公主的病情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然而尽管是这样,皇帝嫁女的意思依旧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在礼部的隆重操持下,各种嫁妆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 “看来除非是女儿真的死了,否则的话,这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惜月靠在床上奄奄一息地说道。 为了不让太医看出来自己是装病,她吃了一种慢性的□□,不致命,但出来的效果却像是频死的样子。 林凡如今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皇帝现在完全不肯见她,苏海棠处她也去求过,然而在惜月不嫁说不定嫁的就是宝笙的情况下,苏海棠怎肯帮忙,而且两个人如今的情分早就不比以往,林凡便是重活一世,此时也难免坐困愁城了。 “娘啊,我也是父皇的女儿啊,他为何就对我如此残忍!”惜月望着林凡绝望地说道:“而且我的心中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啊!” “都是娘不好!”林凡闻言心中更是大痛,连连道:“都是娘不好啊。” 重活一世,位份虽然高了,然而在皇帝地心理始终却只有一个苏海棠,她错了,真的错了,早知如此,当年就是拼死也该先下手除了那个贱人啊。 惜月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一个阴冷的念头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心里。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我得不到的东西,那别人也休想要得到。 “娘,那药我不吃了!”惜月的脸上冰冷一片,嘶嘶地叫人看着便浑身发冷。 “可是……” “没有可是。”惜月阴声道:“女儿自有主意。” 得知惜月公主的病情开始好转后,苏海棠心里也是颇为松了口气的,于此同时她也有些淡淡地愧疚。 “看看咱们宫里的库房,最好的挑上三层,给惜月公主做陪嫁。” 不管怎么说,那孩子也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一嫁,今生还不知道有没有相见得时候。 寒露点点头,而后道:“娘娘可是还要关着公主,她都已经在房间里反省了好久了。” 苏海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儿淡淡地不放心。 “在关她几日吧,待惜月嫁人时,再放她出来。”不管怎么说,她这个做妹妹总得为姐姐送嫁啊。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这样走了过去,转眼间便到了惜月嫁人的前一天。 宝笙也终于从禁闭中放出来了,顿觉得整个人生又鲜活了起来。当然,她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惜月那里,苏海棠不放心,特意派了寒露跟过去。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吧匕首,你拿着它,就当留个念想吧!”宝笙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她,十分难过的说道。 这小刀是从西域那边贡过来的珍品,刀身上下布满了红绿的宝石,十分珍贵华美,是她的心头宝。 惜月看了宝笙一眼,道了声谢,把匕首收了起来。 她瘦的厉害,整个人就快成了一把骨头,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然而一双眼睛却诡异地发着亮,让人看了无端的就有些发毛。 “妹妹,你能陪我出去走一走吗,我想要在到处看一看。” 宝笙点点头,当然说好。 姐妹两个带着一群伺候的奴婢,向着外头走去。惜月身子不好,宝笙就主动地扶着她两个人几乎是靠在一起的。 “真舍不得啊,这一嫁,怕是终其一生都回不来了。”惜月看着周围的朱墙碧瓦,声音里充满了不舍。 宝笙听了心理也很难受,情不自禁的叫了声:“姐姐…………” 惜月无谓的笑了笑了,众人走了半晌,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章华台附近。 “妹妹,你知道吗,这章华台,有一百九十九十九个台阶,是整个皇宫里最高的建筑,从这上面你都能看到四九城的城门。”说完也不管底后面跟着的众人,提起脚步表要往上走。 她的身体虚弱无比,然而精神上却十分的亢奋,竟真凭着自己的力量走了上来。 “你们都退下,我有些私密话要与妹妹说。”惜月气喘吁吁地吩咐道。 人群中,寒露轻轻地皱了下眉头,仰头看去,然而此时也吴它法,只能跟着众人退下,不过也只是隔了些距离,听不见那边的声音罢了,寒露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看着。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一直都非常的讨厌你!”惜月转过身,直视着宝笙,嘴巴里却说出非常残酷的话了来:“每次听见你叫我姐姐,姐姐的,我就恶心地想要吐!” “月姐儿?”宝笙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抬起手要去试惜月的额头,担心地说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咱们要不回去吧。” “少假惺惺地拉,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现在听到的都是我的真心话。”惜月并没有躲开宝笙探过来的手,她本来苍白的脸上渐渐地涌起抹潮红,看着宝笙的眼中充满了一种恶毒:“姐妹情深的戏码,我已经演够了。” “月姐儿……”宝笙显然也开始当真了,脸色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 “生气了?呵,你从小就是这么个脾气,不管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脸上立刻就能看的出来。可是我却不行,无论高不高兴,无论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要往自己的肚子里面装,不敢露出一点点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惜月冷冷地说道:“因为父皇喜欢你,宠爱你,偏疼你,只有你才是他的女儿,而我!不过只是这诺大皇宫里一个平平常常地公主罢了,凭什么!明明我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了练琴我弹到指甲断裂,为了读书习字我常常起早贪黑,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花了半年时间才绣出来的祝寿荷包,却不如你随随便便做出的一碗子烂面条。你说,这一切难道就公平吗?” 宝笙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向来最是吃软不吃硬,此时听见惜月这般没头没脸的指责,心里面焉能不火。 “笑话,你自己不招父皇宠爱,难不成还怨上我了!” “当然要怨你!”惜月阴冷一笑,恶狠狠地说道:“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没有你该有多好,如果你不存在该有多好,如果你死了话又该有多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有多么的碍眼啊!” “你再给我说一遍!”此时此刻,宝笙已经是怒气勃发,心里面真是又愤怒又委屈,宫里面的小孩子本来就少,她从小就与惜月一起长大,是真的把对方当成自己姐姐的,然而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姐姐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这种被背叛和愚弄的愤怒,使的宝笙几乎快要丧失理智了。 惜月看着她猛然凑上来的身影,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但是嘴上却依然疯狂刺激着对方:“不仅是你,还有你那个娘,还有你那个弟弟,通通都应该去死,你娘就是狐狸精是勾引男人的娼妇,你弟弟就是野种,你们都应该去死!” “啪————”宝笙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扇了她一个嘴巴。 没有人可以在她的面前,如此辱骂她的娘亲,诅咒她的弟弟。 “你敢打我。”惜月脸上突泪雨磅礴,猛地也向着宝笙扑了上去。 然而身单体薄的她哪里是宝笙的对手,两个人剧烈的撕扯几下,也不知道怎么弄得,只听惜月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整个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犹如葫芦般,顺着阶梯滚落。 ☆、第072章 宝笙公主把惜月公主推下阶梯,致使其身受重伤的消息几乎一瞬间便飞遍了整个皇宫。 在惜月公主明日即将远嫁的这个当口,居然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故,不但是后宫,便是前朝收到消息们的大臣也开始沸沸扬扬起来。 “人怎么样?”端木殊背着双手,寒声问道。 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答道:“回陛下的话,惜月公主不但全身上下有多处擦伤,最要紧的是她的左腿,骨头几乎完全碎掉了,日后怕是会落下残疾。” 远嫁的公主可以身体不好,也可以容颜平凡,甚至可以失去贞洁,但是身上总不能有明显的残疾,一个残疾的公主,如果硬是嫁过去,那只能是对草原汗部的侮辱。 端木殊听闻此话,整张脸上立刻浮现出冰一般的寒冷。 “皇上,皇上您要为咱们的惜月做主啊!”听闻女儿有可能后半辈子都落下残疾,林凡的精神也收到了巨大的刺激,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惜月为了不远嫁,竟然想出了这样一个决绝的办法。可是事已至此,林凡也只能继续演下去了,只见她扑在端木殊的脚边牢牢抱住他的双腿,撕心裂肺的哭叫道:“宝笙好狠的心肠儿啊,两人本是姐妹,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口角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啊!” 端木殊皱着眉头,刚想要说什么时,床上的惜月突然叮咛一声醒了过来。 “母亲……”她哑着声音轻声叫道。 “母亲在这里,母亲在这里,月儿你怎么样了?” “母亲,我好疼,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你今日和宝笙在章华台那边发生口角,宝笙一时气愤把你推下了台阶啊。” 惜月虚弱的睁着眼睛,晃荡的视线中除了泪痕斑斑的母亲,同时也看见了自己的父皇。 “到底是怎么回事?”端木殊走到床边沉声问道。 惜月露出回忆的神色,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浮起惊慌恐惧的表情,而后又转化为故作平静,只听她道:“不,父皇,不是宝笙推我下来的,是女儿自己不小心,跌下来的!” “你这孩子到现在还要掩护她吗?她把你推下来的情景,可是有许多宫人亲眼看见的。”林凡掉着眼泪一脸不忍的样子。 “真的是我不小心跌下来的,父皇,请你万万不要责备妹妹,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惜月伤的很重,说了这些话后便精神不济,昏昏沉沉地又晕睡了过去。 “皇上……”林凡凄楚的看着端木殊。 可是直到端木殊离开,也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 漪萱殿里已经完完全全听宝笙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了一遍的苏海棠,脸色冷凝的几乎结成了冰块。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宝笙性格再天真鲁莽,但却绝不是那种能推姐妹下台阶的歹毒之人。 “娘,您相信我说的话吗?”宝笙脸色发白,亲眼见到惜月摔下去,她也是吓坏了。 “傻孩子,你是娘的闺女,娘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就像是她小时候一样,苏海棠紧紧地吧她搂进了怀里,安慰地拍着宝笙的后背。 她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好了,你先去休息,一切都交给娘来处理,嗯?” 宝笙沉默的点点头,不过是短短的时间,这孩子看上去倒是成熟了些。 宝笙下去后不久,听到消息的沈寒霜便匆匆赶了过来,再听完这一系列事情的原委后,沈寒霜可以说是勃然大怒,轰然拍桌道:“岂有此理,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阴毒,连自己的骨肉姐妹都要算计,真真是毒烂了心肠,令人作呕。” “只怪我太过大意,当年在知道林凡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就应该彻底让宝笙断了和她的来往,若是如此,也断不会有今日的祸端,是我害了宝笙。”苏海棠心中懊悔之情简直难以言述,亲人的背叛往往是最让人心寒,心痛的,当年林凡不过是为了随侍皇驾,就能用宝笙来算计她,如今她的女儿不但有学有样,而且也更狠,更毒了。 “她宁愿后半辈子残了,也不愿意远嫁草原。”沈寒霜先是讽刺地笑了一下,而后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淡淡地忧心:“皇上已经下旨,延期婚礼。可是朝廷必定还是要嫁过去一个公主的……” “这就是她们两个打得主义啊!”苏海棠的眼中冰冷一片:“按照齿序,可不就轮到我们宝笙了吗?” “那如今之际,该怎么办呢?”沈寒霜皱着一双眉头道。 苏海棠沉默片刻,忽而一笑,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命运真的如此……我们宝笙接着便是。” 端木殊显然也正处于两难的选择中。一方面是心爱的女儿,一方面又事关国家政局。那一夜,养心殿的灯火足足燃烧了一夜。 惜月公主之所以会滑下阶梯,对外一律以失足做处理。 当然,宫里面的人没有几个是傻的,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惜月不想要远嫁,以至不惜自残的猜想,也是在暗地里传的波涛汹涌。 “陛下,娘娘,宝笙公主求见。”李贵躬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端木殊看了苏海棠一眼,微一沉吟,淡声道:“让她进来。” 不过是短短两天的时间,宝笙整个人看上去都消瘦憔悴了不少,苏海棠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宝笙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端木殊也没有叫她起来。 “父皇,母妃,女儿有话要说。” 端木殊脸上出现正色的表情,点头道:“你说。” “女儿叩谢父皇,母妃的信任。”宝笙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惜月公主的事情出了后,端木殊一句责怪怀疑的话都没有过,宝笙知道父亲是相信自己的,相信自己真的没有下那种黑手。 “你本来就是无辜的,是父皇对不起你!”端木殊叹了一口气,双眼中滑过一抹心疼。 宝笙的眼睛微微赤红了起来:“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父亲,女儿有一个请求,请您答应我吧。” 端木殊道:“什么请求?” 宝笙咬了下自己的唇角,断然道:“女儿不孝,请让我作为和亲公主,嫁给金兀可拉大汗王吧!” “宝儿!”苏海棠豁然站起身,脸上出现焦急地表情。 端木殊却皱着眉头,定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是!”宝笙点头,只说了一句话:“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我要嫁。” 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好,一个人要获得多少荣光,就要担负起多少的责任。 公主本来就是天之娇女,锦衣玉食,尊贵无比。所以现在便是要到偿还的时候了,当年的永和公主也未必愿意远嫁,然而她也还是选择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这就是公主,当国家需要你时,你便要责无旁贷的牺牲自己。 苏海滩看着女儿决绝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绞,一方面是痛的,一方面却有一种欣慰。 她的女儿一如她想象般是那样的勇敢与坚定。 “你真的想好了?”|端木殊沉声问道。 宝笙沉沉地嗯了一声:“女儿真的想好了,请父皇成全。” “好!不愧是我端木殊的女儿,不愧是我大元朝的公主!”端木殊突然哈哈大笑,走过去,亲手扶起了她:“好孩子,你果然没有家叫父皇失望。记住,父皇永远是你的后盾,即使你远嫁他乡也永远没有人能欺负你!” “谁敢欺负我,揍死他!”宝笙含着眼泪,女土匪似的嗷嗷叫道。 站在一旁的苏海棠情不自禁的转过了身子,眼泪哗啦啦地顺着脸颊疏疏而下。 宝笙远嫁的圣旨很快便下来了,为了补偿这个女儿,端木殊命令礼部连夜加班加点的在原来准备的基础上又加了厚厚两层,光是嫁妆,便足足装了一百二十辆的马车,随行远嫁的伺人达到了五百多人 嫁前的那个晚上,苏海棠是搂着女儿入睡的。 母女两个相互紧紧拥抱着:“娘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早就嫁人,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娘不总说我是个小野猴,以后没有人肯娶我嘛,现在能够早早嫁出去,娘应该高兴才是啊!” “娘是高兴,可是娘舍不得我的小宝贝。”苏海棠怔怔流着眼泪:“原想着把你嫁到京城里的人家,离着近了,进宫方便,娘也能随时随地都看见你.” “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啊,我早狂腻歪了,听说草原上广阔无比,可以骑马打猎,自由自在的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多自由啊,正合适我呢~!”宝笙紧紧地把脑袋埋进娘妻的胸口,汹涌的泪水迅速淹没了单薄的衣襟。 “宝儿啊,你跟娘说,你真的想好了吗?说实话,要是你真的不愿意,娘便是拼了命也要让你留下。” “娘,我真是愿意的!' “可是……”苏海棠犹疑道:“可是温大人那边……娘以为你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他呢!” ☆、第073章 “没那回事。”宝笙沉默了一下,而后故作爽快地说道:“是娘您误会了。” “真的吗?”苏海棠疼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真的不会后悔吗?” “自从母亲上次……后来亲自找过他一次。那次之后我就明白了,我们两个没可能的。” 苏海棠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温子俊对女儿并没有那一份心思。 “老古板从小就比别人努力,别人一天写三篇大字,他一天写三百篇大字,别人刚会诵读诗经,他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他父母双亡全族皆亡,一心只想要光耀门楣,所以才这样拼死努力的。”宝笙把自己的脑袋越发的往娘亲怀里拱了拱:“所以我们两个是没有可能的。” 因为宝笙是公主,而大元朝朝规,驸马不可参朝。 不是不可以强行下旨赐婚的,可是这样的话,佳偶难免成怨偶像,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苏海棠叹息一声,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母女两个整整说了一夜的知心话,然而尽管有再多的不舍,第二天的清晨还是如期而至了。 整个下嫁的婚礼无疑是隆重而庄严的,再多的眼泪也已经流干了,而且今日她也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哭泣的样子。 “父亲,母亲,儿臣去了。”宝笙一身大妆礼服,跪在地上,艳丽而明媚的脸上是留连不舍的笑容。 这一瞬间,苏海棠心如刀割。 站在德祥门的城墙上,看着送嫁的车队延绵的渐渐远去。 苏海棠再难忍悲痛,嚎啕痛哭。 “母亲……您别哭了,还有旭儿啊,旭儿会代替姐姐好好孝顺您的!”端木旭也同样红着眼睛,亲密地靠在她的腿边。 “你母亲心理难受,让她哭一些吧。”随着一道声音传来,苏海棠腿脚踉跄,被人拽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中。 一股恶气传来,再也难以忍耐,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男人的脖子,在旭哥儿看来母亲只是埋首在父皇肩膀上哭泣垂泪,然而只要端木殊自己知道,怀抱里的这个女人正在恶狠地,死命的,咬着他。 很快的,便有鲜血涌了出来,口腔里布满了了咸腥的味道。 端木殊浑身骤然一僵,良久后,有一声幽幽的叹息悄然且响。 公主嫁人的盛况在京城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无数人跑到街头巷尾争先恐后的想要目睹者一盛景,温子俊坐在京城最高的酒楼上临窗而座,他的身前是几只已经空了的酒壶。 有锥心而绵长的痛感自心脏出攀升,温子俊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今生也不过是有缘无份罢了。 “她走了?”惜月躺在床上,虚弱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中回响。 皇帝已经下旨,以惜月公主需要静养为由,封了她的寝宫,除了太医外,任何人无诏不能入内,便是生母林凡也不列外,是以此时陪伴在惜月身边的只有一个宫女罢了。 “是,看时辰,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宫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锣鼓丝竹,鞭炮仪仗,外面真是热闹啊!”惜月靠在床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惜啊,这一去她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心理一定很死我吧了,呵呵……” 那宫女低着头,不敢出声。 惜月低下头看着自己掩盖在绣被中的双腿,那种绵绵不绝地犹如万蚁钻心得疼痛一波一波没完没了的传来。其实她自己很明白,虽然这一次避免了远嫁的命运,可是所付出的代价除了自己的一条腿外,还有父皇那不多的微薄的宠爱。 惜月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然而,冷清过后的巨大恐慌还是无时无刻地不侵袭上心头。 她的未来会如何,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此时此刻,惜月便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宝笙出嫁后,苏海棠随即便病倒了,这一病便是延绵数月,等到入了深冬方才渐渐好了起来,待到第二天春暖花开时,苏海棠又身体不适,这一次却不是病痛,而是因为有喜了。 新生命的出现,抚平了她对于宝笙离开所产生的伤痕,整个人渐渐恢复到了往常的平和乐观。 端木殊则更是欣喜异常,当即便便表示要封苏海棠为贵妃,对于这一点,苏海棠温言拒绝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皇后娘娘凤体垂危,太医说有就是这些日子的事情了。 近些年来,皇后一只留在凤栖宫中深居简出,宫务早已交由淑妃,端嫔,静嫔三人共理。 “陛下,皇后娘娘派人来,想要请您过去一趟!”李贵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端木殊正在批阅奏章的手一顿,在李贵的屏息静气中,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凤息宫中种的最多的其实是梧桐树,而又因为梧桐枝桠刚硬茂密,所以久而久之的,人行走在里面倒是有一种幽寒的感觉。 “陛下来了?”皇后半坐在床上,整个人虽然特意打扮过了,不过那一脸的病容还是无法遮掩下去:“咳咳……臣妾身子衰弱不能起身迎驾,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端木殊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 皇后闻言摇摇头,苦涩一笑,并不回答反而问道:“臣妾听说珍妃妹妹又有龙孕了?如今可是还好?” “她一切都好,劳皇后挂念了。” “陛下子嗣稀少,如今珍妃又有身孕,真是可喜可贺。” 端木殊抬起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可置否地说道:“皇后向来贤惠。” “皇后?””她的脸上出现一抹浓重地凄然:“皇上现在只叫我皇后了……多少年了,您怕是连臣妾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吧?……咳咳咳…………” “朕自是记得你的名字。”端木殊看着她的眼睛直然道:“你是宫家二小姐,宫雪宜。|” “宫家二小姐?皇上心里果然还是芥蒂这一点。”皇后皱着眉头,脸上有悲痛也有着全然的不解:“当年,宫家犯事,满朝文武都要您废后,可是您保了我下来,我以为您对我是有真情的,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渐渐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您冷落我,无视我,把我当成了空气当成了个影子,除了皇后的这个位置外,我几乎一无所有,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当初没有把你废掉,朕的确是有用意的。”端木殊直视着皇后的双眼淡淡地说道:“朝政上的牵扯自不用多说,还有另外一点是朕没有废掉你的最大理由。” 皇后惨白着一张脸,然而一双眼睛却是亮的出奇,她已是要死的人了,所以想要求个明白。 “你还记得谨儿吗?” 听起这个名字,皇后的面色骤然惨变,那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痕,泪水自眼中汹涌而下,她呜呜哭泣道:“他是我的儿子,我岂能忘记!” 端木谨是两人的长子,却在三岁那年夭折了。 当年,毕阁老一手遮天,连后宫也被他把持,迫于毕阁老的势力,端木殊不能宠爱其他的嫔妃,只能守着那个时候的皇后,这其实也是为什么他子嗣稀少的一个重要原因。也许在皇后看来,那个时候的端木殊是与她最恩爱的时候,也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候,她有皇后的地位,丈夫的独宠,后来还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兴奋地女人。 然后世事总是变换的太快,到了后来,她的儿子死了,她的丈夫宠爱不在,唯一留下的就是这个空荡荡,冷清清地皇后位子。 “谨儿是朕的长子,朕永远都记得他临死那天的情景……”端木殊的眼中划过一抹沉痛:“他说自己难受,不停地叫着父皇,不停地叫着母后……” 皇后眼中流下泪来,整个人的神情显的悲痛难言。 “朕从来没有忘记过谨儿,为了他,即使你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情,朕都没有去追究过,所以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那样的事情………… 皇后心中骤然一沉,浑身上下抖如筛糠,颤道:“皇、皇上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端木殊讽刺的笑了一下,看着皇后的眼中却有着说不出的冰冷,他缓缓地站起身,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那日皇后亲手端来的酒,不知味道如何啊!” 仿若五雷轰顶般,皇后整个人都透着心的凉,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知道的。皇后抬起头,声音像是三天没有喝过水一样,沙哑的刺人耳膜:“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原来这才是您对我如此的原因吗?” 一个曾经想要毒杀丈夫的妻子,又有什么理由再去厚颜求爱,端木殊说的很对,他能留下她一条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一口血水呛出来,皇后一头栽下了床榻,她踉跄的向前爬了两下,绝望地哭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啊!他们都逼我,都逼我啊…………” ☆、第074章 通往权利的路上总是充满了腥风血雨。 当年的皇后在丈夫与家族之间,先择了后者,也许这个选择是充满艰难与痛苦的,然而选择了就是选择了,背叛了就是背叛了,尽管她没有成功,尽管端木殊并没有喝下那杯一剑封喉的毒酒尽管在事后,皇后觉得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是秘密地,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地,但是事实却是,端木殊什么都知道,他只是选择了不去说破而已。 凤栖宫正殿的大门在身后重重地合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面对着正午的阳光,端木殊深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李贵,起驾去你珍主子那!” “奴才遵旨。”李贵躬着身子,无比谦卑的回应道。 三日之后,凤栖宫皇后娘娘殁,益号德元恭顺皇后。 又一年,漪宣殿珍妃娘娘平安诞下一对龙凤胎,皇帝大喜,矫诏珍妃娘娘为珍皇贵妃娘娘,副后,赐三皇子名:端木淳,三公主名为留珠。 苏海棠年纪毕竟也是不小了,此番生产可谓是大伤元气,不过在看到两个健康可爱的小儿女时,顿时就觉得自己在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儿臣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金安!”十岁的旭哥儿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这孩子性格有点严肃,除了在苏海棠面前,其余时候多是装大人的。 苏海棠高高兴兴的让孩子起来,拉过手,从饮食起居倒读书学业挨着遍的问了一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自旭格儿六岁时候起,就已经搬离了自己身边,住到皇子所去了,苏海棠不放心每次见了难免要事事询问的。 端木旭一五一十的答了,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后,端木旭便有些坐不住了。 “母亲,儿臣想去看看弟弟妹妹!” 孩子们友爱,苏海棠心理自然高兴,连忙道:“弟弟妹妹们在里面睡觉呢,你进去看吧,只是轻声些,别弄醒了他们,否则的话就有你受的了!” 对于两个小魔星完全不讲道理,完全无法沟通的哭声彻底折磨过几回的旭哥脸上立刻露出心有余悸地表情,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完全不会吵醒他们。 旭哥儿进去没多久,端木殊也来了。 已是中年的他,少了几分年少时的飞扬锐利,多了许多的沉稳。 苏海棠正在做月子不方便起身,便在床上笑着说到:“皇上来了……” 端木殊点点头,走过来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床边上:“你的脸色倒是比昨日好上不少,看来那个许太医还算用心!” 苏海棠听了这句话心理不由一愧。 因为是高龄产妇的关系,她这胎从怀到生都极是不易,弄得端木殊也神经紧张,这可就累坏了太医院,光是太医就有两个被打板子,一个革职的。 “皇上这是刚下朝?”苏海棠看着连朝服都没有换的他道。 端木殊嗯了一下,对着苏海棠笑道:“朕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以后一定高兴!” “什么好消息?” 端木殊道:“自是你心理最牵挂的那个。” 苏海棠一听,脸上顿时浮起浓重的喜色,连身子也不由的直了直:“皇上说的是宝笙?” 算一算,宝笙远嫁也快要有两年了,苏海棠这个做娘的心里自是无比惦记的。 “不错!”端木殊看起来显然也是心情极好,从龙袖中掏出一样东西,他十分愉悦地说道:“这是宝笙送回来的家书,你看看吧!” 苏海棠轻颤着双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撕开了这厚厚的信封。 端木殊静静地看着她的面容,从激动到半晌后的喜极而泣,不由摇头道:“你看看你,宝笙过的好,你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臣妾是高兴啊!”苏海棠赤红着眼睛,兴冲冲地说道:“宝笙在信里说,她如今已是身怀有孕,我的宝贝,终于也要当娘了。” “可不止呢!”端木殊有心哄她高兴,便打趣地说道:“你的乖女儿把人家金兀可拉大汗可是吃的死死的,让往东不敢往西,让站着不敢坐着,真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才不是皇上说的那样呢!是人家大汗王不与你那调皮的女儿计较罢了!”苏海棠嗔了他一眼,脸上却露出喜滋滋地笑容:“当年宝笙出嫁时,我不知道有多担心,现在看着她过的这样好,真的是,真的是……”说着,说着,她又想要哭了。 在那厚实一叠的信封里面,宝笙公主详细描写了她的生活以及情感现状。这位公主殿下对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一见钟情”,每日最喜欢的运动就是起着自己的爱马,撒着欢的满草原奔跑。在她的身上丝毫没有中原公主的娇气柔弱,反而像极了草原人,当地的人民没用多长时间就完全接受了这位如玫瑰般美丽,如烈火般奔腾的公主陛下,至于金兀可拉大汗王他就比较苦逼了些,为了得到妻子的真正的芳心,他开始了每日一次的“上门切磋”,一连半年的时间,着两人“打着,打着”居然就打出了感情,现在正如蜜里调油般过着十分幸福的日子。顺带说一句,宝笙的婆婆永和公主,对这个儿媳妇那可真是疼爱的不的了,其惯她的程度,与端木殊比较起来基本上也是不遑多让了。 儿女的幸福就是父母的幸福。 看着宝笙现在过的这么好,苏海棠心理又怎么会不开心,不快乐呢? 端木殊看着有些语无伦次地她,不由摇头一笑,不过心里面对于女儿的那种隐藏的抱歉,到底减弱了许多。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眼,又是经年。 这一日,是端木殊的生日,不是明面上的那个万寿,而是他自己真正的生日。 这些年来,每当这一日,端木殊基本上都是在苏海棠这边过的,这一年也不列外。 “长寿面?”端木殊笑了一下,每年,苏海棠都会亲自下厨做这么一碗面条出来。 “臣妾这次做的是无骨鸡汤长寿面。”苏海棠对着他略带讨好的笑了一下。 今日的她穿了件颇为吉庆的银红色云段窄袖裙,外罩着件五彩刻丝的比甲,乌黑的头发绾成个堕马髻,上面插了只朝阳五凤挂珠钗,肌肤雪白细腻,双眼漆黑明亮却温柔多情,里面就像是有一条潺潺小溪,观之可亲。 明明也不是多么出色的样貌,然而看在端木殊的眼中,却只觉得格外顺眼。 吃完了长寿面,苏海棠提议出去走走,端木殊也无有不可。 两人退了周围跟着的宫人,就像是平常的夫妻般,沿着那一排排高耸的宫墙,慢慢地地走着。 “臣妾有一件事,埋在心中好久了,不知道当不当说?” 端木殊看了她一眼,挑挑眉头道:“说!” 苏海棠往着他的身边又靠了靠,抬起头,试探地说道:“臣妾小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脑子大约是烧的有些糊涂,好些事情竟是都不记得了!” 端木殊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臣妾小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见过皇上啊?” 她小的时候唯一一次进宫就是在当年永和公主出嫁的时候,她是随着外祖母来的,因为年纪小,那个时候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忘光光了,后来她又发了一场高烧,就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苏海棠到底不太傻,端木殊对自己的种种,从一开始就与别人不太一样,苏海棠并非妄自菲薄,不过无论是在样貌还是才情又或是其他的方面,她觉得自己都没有什么特别出类拔萃的地方,所以端木殊对自己的这份不同寻常,大概就是落在了这份他曾经有过只言片语的“小时候”上了。 “朕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呢!”端木殊站住了脚步,用着十分没好气地声音如此说道。 那就是有喽! 苏海棠瞬间好奇心爆蹦,难道是因为自己小的时候太过圆润可爱,所以导致了端木殊对自己一见钟情,至此十几年,念念不忘? (′Д`),怎么想都觉得好像不太可能哦! “朕第一见你的时候,你就站草丛里!”端木殊用着回忆地口气说道:“哭的跟只小鸭子似的!” 苏海棠听了这话顿时心中发囧,不过还是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肯定发生了什么吧! 端木殊耸了耸肩膀:“然后朕觉得这个胖丫头哭的脏兮兮地,太难看了,就转身走掉了……” 苏海棠:“………………” “皇上不想说就算了,干嘛骗臣妾!”她低着头,拉眉怂肩地,十分孩子气地嘟囔着。 端木殊看着她无精打采地样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这话放在哪里都是通用的。对于端木殊这种生下来就被钉上“不祥”名头的皇子来说,那就更是连草都不如了。 不过大约也是天不绝他,在亲娘死在冷宫不久后,因为重重原因,这个不祥的皇子却奇迹似的被当今的皇后娘娘收养在了身边。 对于端木殊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时来运转,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事情,所以他拼命的努力想要抓住命运对他的这一丝丝垂青。收起所有的利爪,他变得好学,谦和,仁爱,宫里的众人也对这个被皇家遗忘了许多年的小皇子,也开始渐渐改变了观点。 然而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 ☆、第075章 端木殊的亲爹也就是先代皇帝是一个十分“深情”的男人,这份深情体现在当他爱着某个女人时,那绝对是百依百顺,几乎是对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而在这位皇帝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人生里,有四个半的女人曾经有幸拥有这份荣宠。抛去先帝的原配明仁皇后,和中间两个命都不太长的宠妃,剩下的这一个半里面,那半个指的就是端木殊的亲娘,玉嫔娘娘。当年这位娘娘因为其绝美的容貌与绝丽的一舞被乔装出宫的皇帝陛下一眼相中,为此还特意给她换了身份带进了宫中,只可惜这位玉嫔娘娘虽出身烟花地,然而性子却实打实的是个温纯仁厚的女人,才华很高,心眼却不够阴狠,所以毫无例外地她的盛宠时间维持的并不长,很快的便被这最后一位的蜜妃给顶替了。 蜜妃,人如其号,是一个年轻美丽却蛇蝎心肠口蜜腹剑的人物。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在先帝晚年的时候几乎把持了整个后宫,便是当时的皇后娘娘都不得不紧锁宫门,以求自保,从这一点也就能清楚地看出,这位宠妃当年嚣张跋扈的劲头儿。 蜜妃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对这最小的儿子,那真是溺爱无比,是以这位皇子的性格毫无咧外的开始出现了某种程度的扭曲,其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十分的残暴。 当年御书房里面上课的皇子们,大一些的还好,小点的,没有哪个不是被他欺负过的。 岁数越大,这位皇子残暴的本性却不减反增,*岁的他,最喜欢的却是看着猛兽猎杀食物时那种血淋淋的场景,底下的伺人为了讨这位皇子的欢心特意从兽苑那边寻来了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巨大獒犬,这獒犬不仅样貌丑陋,且性子十分凶残,顿顿都要吃活血食。 那一日,是永和公主出嫁。 毕竟是当朝的嫡公主,整个后宫都为此忙忙碌碌起来。 有大批的皇亲国戚和诰命夫人,排着队的进宫朝贺。然而在这样举国的热闹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皇宫的一处角落中,一个年纪尚小的皇子正在经历着什么。 “求不求饶!!”被狠狠地按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布满了脏兮兮地脚印,端木殊抬起自己的脑袋,一声不吭地看着眼前的“弟弟。” 没错,论年纪,对方比他还要小一些呢。 那小皇子身子挺胖,然而心却是像泡了毒酒般阴狠,他早就听母妃说过了,皇后突然收养了这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狗东西,就是为了抢走本属于自己的皇位,胖皇子焉能看他这位哥哥顺眼? “一个低贱的女人生下的低贱的杂种,也敢这样看着本皇子!真是不想活了!” “殿下,跟这个小杂种说那么多做什么,干脆,让小的废了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您作对?”有刁滑的奴才一边死按着端木殊的手脚,一变笑眯眯地建议道。 那皇子一听,心里却是大动,再加上他在宫里素来横行霸道,谁见了他不是绕道走,唯有这个小杂种不但不怕他,然而还在暗地里让他吃了好几次暗亏,这口气焉能咽的下去?胖皇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带着十分恶毒的表情对着端木殊道:“这样,本皇子给你一个机会,只有你愿意从本皇子的胯下钻过去,本皇子就放过你这一回!” 而回答这个胖皇子的则是端木殊十分嘲讽地一笑笑容。 这个笑容也彻底积怒了他。 “来人啊给我狠狠的打!看他求不求饶!”四个成年太监闻言,立刻一拥而上,对端木殊是拳打脚踢。 端木殊愤起反抗,然而成年人与少年人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身上的剧痛与灵魂上的屈辱让端木殊的心中充满了恨意,这股恨意让他在剧痛之间依然保持着清醒,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趴在地上,如条狗般被人殴打。在嬉笑与大骂间,端木殊却在无意中看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是个小姑娘,穿着身喜庆的粉色小裙子,梳着两个啾啾头。四五岁大小的样子,此时正蹲在端木殊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双白胖的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她并不是宫里的哪个公主,看样子应该是无意间哪个进宫朝贺的官人家走丢了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的丑态被人生生看去。在这一刻,端木殊突然就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狼狈 光是殴打显然并不能让这个小胖子感到满意,一个恶毒的主意,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来人啊,把大毛带过来!” 大毛就是那只凶恶的獒犬。 他被带过来的时候是装在笼子里面的。 “把这个小贱种给我关进去,本皇子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不是真的这样硬!” “殿下?”那奴才虽刁滑却也不算傻,悄无声息的废了个皇子和把一个皇子生生喂了狗,那可是两种性子,若是事发,主子或许无事不过他们这些动手的奴才们,可就是免不了一死了。 “怎么?本殿下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还不快点去~!”胖皇子顾盼神辉,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主义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啊!!!! 做奴才的到底无法违扭主人,所以到最后,端木殊还是被一头扔进了铁笼中。 那个时候,他心性再坚强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乍然,面对着这旁人巨兽,看着它狰狞的面容与血红的双眼,耳边净是野兽充满贪婪的口水声,端木殊心理怎能不恐惧。 “哈哈。这是笼子的钥匙哦!想要出来吗?”胖皇子笑的天真又恶毒。 然后,在端木殊的眼前,就那么向前一扔,钥匙就落在了离笼子不远的草坪上,那个距离不远,然而却绝不是笼子里的端木殊能够勾的着的。 獒犬站起了手,流着滴嗒嗒地口水一步一步的接近着对面的端木殊。 笼子外面,胖皇子已经兴奋地垫起了脚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却响了起来:“殿下,快到前面去,蜜妃娘娘有急事找您!”| “什么事情啊,一会儿再说!” 来人却不答应,胖皇子到底无奈,只能败性的吐口唾沫,哼了声悻悻地跟着走了。 留下守着笼子的两个,彼此对视一眼,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竟也撒丫子的跑掉了。 他们都跑掉了,却把端木殊一个人留在了笼子里。 那獒犬生性凶残,在它的眼睛里皮水光滑的端木殊俨然已经成了一道美味儿的食物。于是,在小一秒,巨兽的的利爪便扑了上来。 端木殊的袖里面有一把匕首,这匕首是他的母亲玉嫔娘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被他悄悄藏在袖口的暗袋中,从不离身。而如今也因为这只匕首,他得以有了一丝丝的喘息之机。人在面临绝境地时候,总是会爆发出一股子恨劲儿,更何况端木殊这种性格坚毅,骨头硬的家伙,整个铁笼在剧烈的抖动着,端木殊不退反进,合身扑向那獒犬,一人一兽,厮杀开来。剧烈的搏斗之间,已经杀红眼的端木殊突然早眼角的余光中,看见刚刚那个躲在草丛里一直捂着嘴巴哭的肉团子,居然颤颤巍巍地跑了过来。 啊。她是想要去拿钥匙! 端木殊心理冷笑了一下,蠢货。 若是把笼子打开,这獒犬跑到外面,厮杀开来自己未必真是其对手,不过在这狭窄的铁笼中………… 粗喘,鲜血,哀嚎……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端木殊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深深插进了獒犬的右眼,透过了獒犬的整个脑袋。 这场人与兽的殊死搏斗,最终还是以端木殊的胜利而告终。 虽然杀了那畜生,不过非常明显的,端木殊也已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了。 他是被那个胖团子给拽出来的。 那胖团子一边拽他,还一边哇哇大哭。 明明怕的要命,不过还是一个劲儿的拍他的脸。 “小哥哥,小哥哥………”胖团子哭的满脸鼻涕泪,脏兮兮地难看的要死。 “你叫什么!”端木殊躺在地上,十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死!”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胖团子抿着小嫩嘴巴,几乎是上接不接下气地说道。 流就流呗,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自己流过多少次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nn 端木殊躺在地上,目光中是湛蓝的天空,他伤的不轻,此时已经是动态不得。 有簌簌地声音在耳边想起,就见那个胖团子手里捏着块糖豆一样得东西,哭兮兮的放到自己嘴边:“大哥哥,你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鬼使神差地,端木殊没有拒绝,一张口那白豆子一样的东西滚进了自己的胃袋中。 简直是甜的要死! 那哭包子是个话唠,一边哭一边还自己叨逼叨逼得说着话,神烦。 端木殊没心思理她。 躺在地上半晌,力气总算恢复了些,他慢吞吞地爬起来,在哭包子惊讶的目光中,十分欺负人的一把把她推到在地。 哭包子哎呀一声,委屈的看着他。 “皇上…………”苏海棠不明所以的叫了一声,端木殊从遥远地回忆中醒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女人,他笑了一下而后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朕没骗你,你小时候却实是难看死了!” 胡说,苏海棠愤愤地想着。 她娘说过,小时候的自己可是原软白胖,人家人爱花见花开呢! 端木殊耸了耸肩,背过手,慢慢地向前走去。苏海棠悄悄地哼╭(╯^╰)╮了一声,却脚步不停赶紧跟了上去。 高大的宫墙在这里立了许多的年头,看着一代又一代地宫中人在此繁衍生息,在此演绎着成功失败,演绎着悲欢离合。 对于端木殊来说,那些曾经让他仇恨,让他屈辱的人。早就被他一个个的送下了地狱,无论是朝野上的毕阁老,还是后宫的什么劳资的蜜贵妃,甚至那些个与他作对的兄弟们,也全都没有逃脱。 现在,天下人只会记得,他的英明,他的功绩,他的尊贵。 凡是曾经见证过狼狈的人,全都不存在了。 除了………… 端木殊回过头。 苏海棠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有糖吗?” “哎?” 阳光下,端木殊看着身后的女人,忽然就很想要笑出来。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全文完。 小番外之一沈寒霜。 沈寒霜喜欢过一个人,那人比她大十五岁,是她的教书先生。沈寒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情根便已经深种了。 那个月夜,她勇敢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先生。 先生看起来大吃一惊,沈寒霜觉得自己似乎吓到他了,不过心里面却是喜滋滋的。 当然,这段感情的结果并不圆满。 先生并没有接受她,而是选择了离开。 沈寒霜曾在他离开的前一夜,祈求他带着自己一块走。 先生没有答应。 而是摸着她的头,对着她笑了笑。 再然后,沈寒霜接到消息,先生在回乡坐船时,不幸遇上风浪,船毁人亡。 如果自己不吐露爱意,先生就不会离开,如果不离开,就不会遇见风浪,也就不会死去。 哀痛与自责如同毒蛇般日日撕咬着她的身心。 最终,把她整个人腐蚀的千疮百孔。 再然后,沈寒霜进了宫,心已死,整个人便犹如行尸走肉,。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圣上的宠爱,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去。 先生,如果有来世,您还愿意摸摸我的头,叫我一声霜儿吗? 沈寒霜对月长叹,怅然若失。 小番外之二惜月 “我对你从来就没有什么爱慕之心!”对面的温子俊说的斩钉截铁,且那温润的面容上隐隐地还带着股厌恶。 惜月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即使流出鲜血也毫无知觉。她的脸上尽是泪水,她的心灵却哀恨交缠,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能与温子俊见上一面,惜月再也忍受不住,情不自禁的便吐露出了自己那隐藏多年的爱意,然而,却是这一切却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面对着温子俊的郎心似铁,惜月怎能不心生绝望。 “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残疾的身子,自是配不上你的!”惜月撕心裂肺地哭着:“温哥哥,我并不奢求其他,只期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怜悯怜悯我吧!” 温子俊的皱着眉头,只道:“臣还有事,告辞了!” 眼见温子俊要走,惜月一股子怒火涌上心头,不由恨恨地大叫道:“难道你心理还惦记着宝笙?别做梦了,那贱人不知道在草原上过的多潇洒,哦。对了!听说她又怀孕了,是那个野汉子的!呵呵……宝笙那贱人心里面根本没有你!你跟我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苦苦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可怜虫罢了!!” 温子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说道:“宝笙公主现在过的好,臣心里自然为她高兴,公主多思了。” 说罢,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荒唐,太荒唐了………… 惜月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唐。 她失去了健康。失去公主的尊贵,甚至失去了姐妹情谊。 可是,她又得到了什么? 惜月捂着自己的脸,她想着:当初从章华台上滚下来时,要是就那么死了说不定会更好啊。 本图书由新鲜论坛整理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