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将军喜提夫人》 作者:豆里裹 文案: “将军!夫人又上树了!” 温谦和站在树下,满脸宠溺的看着坐在枝桠上晃着脚的夫人。 十年后。 “夫人!小姐又上树了!” 顾佳人怒气冲冲,把树上的熊孩子拽了下来。 温谦和站在旁边,侃侃道:“龙生龙,凤生凤,咱们生的孩子会上树。” 【这篇文甜到掉牙啦OvO!】 【喜欢的客官收藏支持一下~】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顾佳人,温谦和 ┃ 配角:施华钰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春意盎然,碧空如洗。   万里无云的晴朗高空上,几只机灵可爱的小麻雀在茂密的树丛中飞跃嬉闹着,响起雀跃的鸣叫。   乡里和城里的景象大为不同,如今正是元景盛世,天下太平而安逸,故而城镇发展的特别快,已然不是从前的光景了。   挨着京城的乡镇,也已经慢慢的繁华了起来。   廉上乡距离京城不是那么的近,所以还保留着乡村原有的模样,茂密的树林和干净清澈的河流,证明着这个村落的淳朴。   透彻的溪流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拿着木槌,一下一下的捶着放在石墩子上的衣裳,明亮而大的双眸光彩熠熠,柔唇一张一合,轻轻的哼着欢快的小曲儿。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很轻,脸上有些许的婴儿肥,看起来圆圆的,杏眼微微弯着,表情恬静。唇下的一颗小黑痣倒是为她增添了些许的柔媚。   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意的笑了笑,拿着装着衣裳的木盆子往不远处的平房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小姑娘手环着大木盆,晃晃悠悠着进了屋内,将洗好的衣裳晾在了天井的竹架子上。   听到动静,一瘦弱的中年妇人从旁边的灶房走了出来,笑着道:“佳人,你回来了啦。”   顾佳人闻声抬头,温婉的笑了笑,“阿娘,衣裳都洗好了。”声音细细软软的,很是甜美。   顾大娘笑眼弯弯,双手在围兜上蹭了蹭,摸了摸顾佳人的头,转身又往灶房走去,“饭快做好了,喊了你阿爹出来吃饭吧。”   顾佳人乖巧的应了声。走向后院。   顾氏曾是廉上乡里的大姓,如今只剩下三成村民还是顾姓。顾老爹原名顾承五,在家里排行老五。   十五年前突如其来的一场洪灾,是整个廉上乡的灾难,不少的村民都在洪灾中遇了难,其中也包括顾老爹的族人。顾老爹刚巧和妻子进城买.春.种,才侥幸逃过一劫。   回乡后,在帮助进行村落修复重建时,夫妻俩路过土地公的小庙前,发现了躺在竹篮里,嗷嗷大哭的顾佳人。   顾大娘曾在田里滑倒摔伤了肚子,大夫说难以受孕,顾老爹的族人纷纷劝顾老爹休了这个无法生育的妻子,可顾老爹舍不得。   看到这小小的婴孩哭的厉害,顾大娘心疼不已,又因无法生育,便和顾老爹商量着,把着女娃娃养起来,当自己的闺女。   又求了镇上的私塾先生,给这女娃娃取个好名字。   先生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念了一句他们也听不懂的诗,说道:“‘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既然是个女娃,就叫做‘佳人’吧。”夫妻俩连连道好。于是,顾佳人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出了后院门向前几十米,就有一小片竹林,那是顾老爹前几年种下的,长成了以后就砍了做成竹简,卖给城里的有钱人家。   “阿爹,阿爹,开饭啦。”顾佳人稚嫩的声音喊着,远处便传来中年男人粗犷的声音,“好,马上来。”   得到回应后,顾佳人便走回小庭院里,帮着顾大娘把刚做好的饭菜端到小石桌上。   距上一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前年冬季,顾老爹打猎时误踩了捕猎夹,顿时间就把小腿给夹断了,顾家贫穷,平日里只能勉强温饱,顾老爹出事了也拿不出钱来去请大夫,拖着了两天又发起高烧来。   顾大娘哭的肝肠寸断,生怕丈夫就这样去了,顾佳人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一言不发的就进了城,把自己卖给了富商施家做丫鬟,拿了钱给顾大娘。   顾大娘看到了顾佳人拿回来的银票,吓坏了,坚决不收。   她年幼时的闺中密友秦氏就是给富商家做了丫鬟,起初她还为好友高兴,以为这也是一条好出路,可后来听说好友被富商的宠妾活活打死后,对做丫鬟这件事就特别抗拒,怎么也不肯让顾佳人去做丫鬟。   可这卖身契签都签了,哪还能反悔呢。顾佳人态度坚定,塞了钱给顾大娘,整理了几件衣裳,就又进城里去了。   做丫鬟就再也不是自由身了,身不由己的顾佳人从那日起就没有回家里看过。   直到这次施家的人举家去了京城给施氏大房的老太爷贺寿。   顾佳人是施六小姐房里的一等婢女,很得施六小姐的喜爱,她求了六小姐让她返乡探亲,才得以回来。   “佳人啊,多吃点,爹娘不知道你在施家的生活,担心坏了,瞧瞧你都瘦了。”顾老爹是个大老粗,不会说什么体己话,尽管顾佳人不是他的亲生闺女,但他对顾佳人的疼爱却是真心实意的。   看着石桌上热腾腾的饭菜,顾佳人眼眶有些水润,很朴素的三菜一汤,甚至还比不上施家下人吃的好,但这是顾大娘和顾老爹拿出了过节的规格来欢迎顾佳人回家。   顾佳人夹了一块猪肉干,在嘴里慢慢的嚼着,将眼里些许的泪水不着痕迹的收回去,笑着回应顾老爹:“阿爹,我好着呢,施六小姐很喜欢我,对我很照顾,我这是长高了,没瘦呢。”   顾佳人今年已经十四了,距她进城已经过去一年半了,也长了不少的个子,纵向发展后,就比离家时看起来更清瘦些。   “对了,回来好些天了,怎么不见温五哥?”顾佳人边吃边问。   第2章 第 2 章   温五哥是住在顾家不远处的温家五子,年纪跟顾佳人差不多,大约大个四五岁,幼时二人常常玩在一起,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了。   顾大娘笑了:“那小子可出息了,不满温娘子给他找的媳妇,跑京城从军去了。”   顾佳人诧异极了,不仅仅是因为温娘子给年纪轻轻的温五哥媒婚,更是意外那瘦瘦小小的五哥居然有胆识去从军。   顾老爹见顾佳人的反应也笑了:“小伙子很有胆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   顾佳人就不再多言,三人其乐融融的吃完了这顿午饭后,她便帮着洗碗。   不知道温五哥现在过的如何了,军营训练苦不苦,将军待人好不好,饭有没有吃饱。顾佳人一边洗碗,思绪一边就飘远了。   顾大娘看到摇头笑了笑,若是顾佳人没有去施府做丫鬟,留下来许给温五哥,也是不错的选择,温五哥的人品自然是极好的。   洗完了碗顾佳人就一溜烟的跑了。   回乡五天了,明日就是回施府的日子了,她把最后一些琐事做了,才能安心的回去。   顾佳人爬上了家门前的那颗水梨树,摘了颗漂亮的水梨,散着步去了村口的小土地公庙,将水梨放上去,又放上了三文钱,虔诚的拜了拜。   和大部分村民不一样,她没什么信仰,并不是很相信拜神就能保佑家里过上好日子这种话,但她记得,顾老爹和她说过,她是在这座土地公庙被捡到的,如果没有土地公保佑,她可能就要饿死在这小村里了。   于是顾佳人答应顾老爹,一辈子都会孝敬土地公的。   拜完了土地公,她又去了村子西头。在一堆的杂草从中,有一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狗儿。   这是顾佳人幼时养的小狗,全身黄色短毛,喜欢跟在顾佳人身后跑,活泼又忠心,深得顾佳人喜爱。只可惜一场疾病带走了这小狗的生命,那时顾佳人也不过七岁年纪,抱着小狗的遗体哭的厉害,不吃也不喝,嚎的嗓子都哑了,怎么也不肯相信心爱的小狗就这么死了。   顾大娘心疼极了,又劝不动她,最后还是温五哥下了私塾赶来,哄了好久,才劝住了顾佳人,二人一起把小狗给埋了。   顾佳人将坟头的杂草拔了,摆上一个肉骨头,确认了狗儿的坟没被其他的野物刨了,就安心的走了。   走访完了几个好友,回到家已然是黄昏之后了,顾佳人累极了,吃完饭洗漱后,倒头就睡了。   翌日下午,顾佳人站村口,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顾大娘泪眼婆娑的抓着她的手,很是不舍,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顾老爹不适应这种分离的场面,没有跟来送行,只在顾佳人还在家里的时候,塞了一袋子肉干给她,便偷偷的躲回屋里抹眼泪,坚决不在她们娘俩面前露出感伤之情。   顾佳人拍了拍顾大娘的手,“阿娘你放心,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们。”说罢,便扭头离开了。   顾佳人又何尝不是舍不得呢。   搭了顺路的牛车颠簸一路,三个时辰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顾佳人终于回到了钱棠镇,顺着繁华的街道一路向下,就到了施府。   这会的的施府还是黑灯瞎火的,主子们要明日才会从京城归来。   顾佳人回了六小姐的房间,点了盏小花灯,将六小姐的房间收拾干净后,便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缩回了厢房西边的侧室,这里是六小姐贴身丫鬟住的地方。   和顾佳人同是贴身丫鬟的还有个一等丫鬟丁美满,这次顾佳人告了假,丁美满就陪着施六小姐上京去了,故而侧室里静悄悄的。   饿了一路了,顾佳人从顾老爹给的包袱里掏出了馍馍和肉干,就着凉水吃饱后,开始养精蓄锐。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公鸡就叫得响亮,浅眠的顾佳人马上就醒了过来。   今日老爷他们回府,要早点起来打点事情,迎接她们回府。不少丫鬟奴仆都起早了忙活,生怕什么事情没处理好被主子骂。   不到午时,整个施府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顾佳人呆在六小姐院子里,捉摸着大伙差不多回来了,就见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身着水蓝色华服的俏丽小姐走了进来,和身旁穿着朴素的丫鬟有说有笑的,看到了顾佳人,眼睛都放光了。   “佳儿,你回来啦。”顾佳人是下人,没办法用自己的名字,六小姐唤她佳儿。   “见过小姐。”顾佳人行礼,再从小厮手中接过六小姐施华钰的行李。   施华钰比顾佳人长两岁,芳龄十六,正是嫁人的好年华,施家为她出嫁的事情着急。她身旁的小丫鬟也甚是高兴,拉着顾佳人的手,好似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   这个小丫鬟便是另一个一等丫鬟丁美满,年纪比顾佳人还要小,十分依赖她。   “满儿,你没给小姐添麻烦吧。”顾佳人问道。   施华钰哈哈大笑,丁美满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是那样得麻烦精吗。”   气氛很好,引得顾佳人也笑了起来。   第3章 第 3 章   三人一同走进了里屋,施华钰就迫不及待的和顾佳人分享这一趟去京城的所见所闻,丁美满在一旁充作补充。顾佳人也听的认真,时不时做出惊讶和向往的神色。   “佳儿你知道吗,京城实在是太繁华了,夜晚也没有宵禁,大街小巷灯火辉煌的,卖什么的都有,女人们夜晚不蒙着面纱出门也不会被人指责,实在是太开放了。还有她们的衣服,颜色鲜艳花纹繁多,就像一只只花蝴蝶一样,哪像咱们钱棠镇又古朴又保守……”   施华钰张了口,就停不下来,明明都到待嫁的年龄了,却像个孩子一样。   顾佳人笑着听,心里也萌生出向往之意,京城的女性地位听着好似比乡镇高出很多,若是有机会,也要去京城看看。   “食物也特别好吃,偏甜,最合我的口味了,还有很多小吃,对了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罢,施华钰就去掏包袱,拿出了一个不大的荷叶包。   打开后,金灿灿的小糕点静静的躺在里面,还保留着完好的样子。   “好在是没压坏,这个是千丝糕,蜂蜜做的,可好吃了,佳儿你尝尝。”施华钰解释着,拿出一个递给顾佳人。   顾佳人心里暖暖的,她只是个下人,自家小姐出门还这么惦记着她,有些感动。   “谢谢小姐。”接过千丝糕,轻轻的咬上一口,浓郁的蜂蜜味就在口中蔓延开来,糕点很酥,一咬就散了,很合顾佳人的胃口。   丁美满站在一旁,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荷叶包里的千丝糕,就差流口水了。这副面容逗笑了顾佳人和施华钰二人,纷纷笑她是个馋嘴猫。   三人有说有笑的,分完了这一包的千丝糕。   府中每个大院子都设有小厨房,方便家里的主子做宵夜吃。施华钰吃了糕点肚子也不饿了,就吩咐小厨房随便煮些吃的,三人简单的吃了一顿午餐。   中午饭可以逃过,晚宴确是逃不过了。   施华钰午睡片刻后,便让顾佳人和丁美满帮她梳妆打扮。   “三房的堂四姐和堂二哥来咱们这玩,晚上要招呼他们,一会佳儿陪着我赴宴,满儿你就留在院子里休息吧。”施华钰吩咐道。   施府是钱棠镇最有钱的富商,拥有多个连锁米铺和商店、客栈,比得上京城的一些富商了。   大房老爷几十年前进京赶考遇了贵人,谋了官职,便带着老太爷上京赴官去了。二房老爷有商业头脑,大房就将二房留在钱棠镇经营祖业。三房无能,便随着大房去京城混日子,做了个不痛不痒的小官。   如今个个都已成家,子孙众多。   顾佳人一边听着,一边帮施华钰梳出了漂亮的十字髻,俏皮可爱。不得不承认,顾佳人的手是所有丫鬟里最巧的。   丁美满在一旁卖力的翻箱倒柜的,找礼服给小姐赴宴。施华钰哭笑不得,吩咐她不要太招摇的衣服。   于是丁美满拿了一件流彩暗花云锦裙和一双桃粉珍珠绣花鞋,加上发簪和璎珞的点缀,浅浅施妆后,施华钰整个人看起来高贵典雅又不失青春气息。三人都特别满意。   掐着时间,顾佳人便陪着施华钰来到了正厅。   这回已经有不少人入座了,包括堂姐施华悠和堂哥施恩平。   面容慈祥体型富态的二老爷和风韵犹存的二夫人端坐在正位,和堂家少爷小姐交谈着。施华钰给众人请安后入座,顾佳人就站在她的身后的不远处。   晚宴气氛热闹,不少人夸奖施华钰今晚打扮十分动人,施华钰谦虚的回应着,颇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她与众人说说笑笑,未曾注意场上每个人的表情,顾佳人在她身后视野就非常的好。   她见那堂四小姐自施华钰进厅以后,表情就有些许的变化,似嘲讽似不屑,而堂二少爷的眼中却带有贪婪和势在必得的神情,实在令人值得玩味,顾佳人思考了起来。   二老爷为人热情,对于侄儿们的造访十分的高兴,请了不少钱棠镇的富商朋友家的小姐公子一起赴宴,晚宴办的很是奢华。   这也给施华悠和施恩平一个信号:钱棠镇的二房很有钱。   施家三房虽然跟着大房到京城过日子去了,但是三老爷官职小,俸禄少,又没有油水赚,比不得做二品巡抚的大老爷有权,也比不得钱棠镇的二老爷有钱,日子过得不上不下的。   晚宴也渐渐到了尾声,在喧闹的气氛之下众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施华悠趁着机会,端了一杯酒走到了施华钰的面前,浅浅地笑着:“六妹妹,我敬你一杯。”   她身着金丝织锦服,头戴碧玉金步摇,柔荑套着的赤金石榴镯子在抬手间若隐若现,全都价格不菲。   施华钰盈盈起身,端起一杯酒回以微笑:“不敢当,四姐姐,小六敬你。”说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好!六妹妹好酒量,真乃女中豪杰。”前一刻还在酒席中的施恩平这时也凑了过来,眼神在施华钰的身上扫来扫去,对着她连连夸赞,令施华钰不禁打个冷颤。   施恩平拿过桌上的酒壶,又给施华钰斟满了酒,紫青衣袍轻轻拂过酒杯,端起酒杯递给施华钰,邀请她同饮。   顾佳人眼睛微眯,扯了扯施华钰的衣袖,对她眨了眨眼。   施华钰凤眼微睁,有些惊讶,但了然于心,回过头来不动声色的回应着施恩平。   一杯酒下肚,施恩平笑得更邪乎了,眼神也开始蠢蠢欲动,他故作头晕,又道:“六妹妹,我好似喝多了,忘了回房的路怎么走,可以请你领我过去吗。”   “当然可以了。”施华钰笑道。   施华悠表示还要继续和其他人聊天,就不和他们二人一同回去了,转身又投入到了酒席中。   第4章 第 4 章   出了宴会厅,施华钰和施恩平并肩走在后花园里,顾佳人跟在他们的身后。   施恩平的眼神紧紧跟着施华钰,不断地和他说话,施华钰兴趣泛泛,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   走了一段时辰后,施华钰的脸颊越发的红润起来,眼神也开始迷离。   她用手扇着风,微微地拉开衣领,好似希望能灌点风进来,缓解她内心的燥热。   施恩平在一旁看的眼中欲.火不断,恨不得在后花园就马上扑倒占有了她,也就不计较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后花园,熬到了后院,施华钰和顾佳人走到一处院落前,用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厢房,轻声道:“二哥,前面就是你的房间了,我好像是喝多了,恕不能奉陪。”话落,二人便钻进了院落里。   施恩平听了施华钰的呢喃细语,再不能压抑心中的欲.火,他在院落外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无人后便溜进了院子里。   穿过庭院,施恩平轻轻地推开正屋的房门,压低了嗓子唤了声:“六妹妹,你在吗。”   红丝楠木床的杏黄帘幔后,一个妖娆的倩影翻了个身,声音含糊的嗯了一声。   施恩平心中大喜,迫不及待地扒光了自己的衣裳,往床上扑去。   -   另一头的宴会厅,众人也结束了晚宴,有说有笑的朝后花园走去,准备赏月。   施华悠算了算时间,二哥差不多把施华钰给搞定了,就不禁扬起了得意的笑。   刚走进后花园,就听后院传来了一声尖锐凄厉的尖叫。   二老爷脸色立马就不好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人,急急忙忙的就往后院里跑。二夫人见状,安慰了一下众人,随即也往后院赶去。   施华悠有些诧异,难道是药放少了吗,怎么那个女人还叫的出声来?顾不得思考,她和众人一起紧跟随着老爷夫人的步子往后院跑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二老爷大力踹开,他怒气冲冲的走到床前,扯坏了帘幔,却傻了眼,目瞪口呆的看着床上的二人。   匆匆赶来的二夫人等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惊得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   只见那宽大的楠木床上,施恩平一.丝.不.挂的跪坐在床尾,一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巴掌印明显,他的眼中给闪烁着慌乱和惊异,呆呆地坐着,有些惊谔。   床上的秾丽女子紧紧的抱着被子,衣裳略有凌乱,瑟瑟发抖着,哭的梨花带雨,见二老爷来了,扑通一声跪倒了二老爷身前,抱着他的腿,声泪俱下的控诉着:“老爷,老爷,您可得为妾身做主啊!”   这位楚楚可怜的艳丽女子,正是二老爷的八姨娘。   二老爷的脸色并不好看,一言不发。八姨娘是他新纳进府里姨娘,才二十来岁,最近很是得宠,因为偶感风寒,二老爷才特许她不用出席晚宴,在房里休息。   他阴沉的看了眼在床上的施恩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施华悠见场面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预料,惊呆在原地,一时没想好要如何解救自己的哥哥。   二夫人看了看眼下的局势,上前搀扶起匍匐在地上的八姨娘,温柔地对她说:“柳妹妹,你先起来,老爷会替你做主的。”   八姨娘不敢拿大,抽抽嗒嗒的顺着二夫人的手爬了起来,缩在二老爷的身后不敢言语。   二老爷声音低沉,眼中有怒,盯着施恩平问:“平侄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恩平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敢辩解。他用被子遮住了下.体,跪在床上,真诚又懊恼的给二老爷道歉:“对不起二伯,我喝醉了,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府邸,冒犯了姨娘,还望二伯能原谅我。”   说罢又给二老爷和八姨娘磕了两个响头。二老爷脸色才稍微缓和。   施华悠也回过神来,见机凑上前,对二老爷恳求道:“二伯,我二哥今天太高兴才喝多了,无意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   二老爷见两个小辈如此低声下气,再有气也不好意思发出来了。   二夫人便跟着劝。又见八姨娘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不想与施恩平深究其责了。   他安抚了八姨娘,对施恩平道:“念你无心又是初犯,就不与你计较了,明日你就和华悠搬去福平客栈住吧。”福平客栈是施家名下的产业。   施恩平低头应了声是,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中的狠色,低着头没被众人瞧见。施华悠也不敢说话。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尾了,大家伙也就散了,但今日之事围观的人太多了,过了今晚肯定会成为钱棠镇茶余饭后的闲话。   第5章 第 5 章   二老爷好生安慰了八姨太,领着她去了别的厢房。   躲在众人后面看戏的施华钰和顾佳人也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施华钰心情好极了,嘴角翘起,忍不住称赞顾佳人:“早知道佳儿你聪慧,殊不知你观察能力也如此之强,这回多亏了你,不然我这辈子也就彻底的完了。”   想到施恩平的所作为,施华钰又不禁毛骨悚然。   在施恩平邀请施华钰共饮时,从顾佳人的角度上,刚好看到了施恩平的袖子里洒下来一些白色的粉末。   男人给女人下药,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顾佳人起了疑心,就给施华钰打了个暗号。   施华钰对顾佳人很是信任,深以为然,就用衣袖遮掩着,把酒水全都倒进了袖子里。   当时天色昏暗,施恩平兄妹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就以为施华钰真的喝下了那杯酒。   施华钰感叹完后又道:“有佳儿你做我的智囊,满儿做我的开心果,我的此生也算是圆满了。”顾佳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她:“还没呢小姐,还要有个疼爱您的姑爷。”   施华钰听了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语着:“你这坏丫头又拿我寻开心!”   顾佳人见状,就寻思着这趟他们进京肯定发生了什么,按耐不住好奇心。在她的连连追问之下,施华钰就全都交代了。   原来施华钰年幼时跟着大房进过京城,与礼部尚书的庶次子有过交集,两家人便定下了娃娃亲。   当年的礼部尚书,也不过是个小文官,施府还不存在高攀,然而这几年来被连连提拔,官场之路平步青云,很快就做个了尚书大人。   这趟进京,大老爷提及此事,又宴请了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小姐们,让二人重逢了。   陶公子生得秀气,性格腼腆,人品也是极好的。他见施华钰美艳,举止得体,顿时就羞红了脸,一见倾心,回府与礼部尚书商量要早日娶施华钰过门。   施华钰自然也对这位陶公子充满了好感,对这份婚事充满期待。二人还互相交换了定情信物,算是彻底认可了对方。   尽管是陶家庶次子,但以大老爷的官职,将自己的亲侄女嫁给陶家,也算是高攀了,故而大老爷很高兴,声称要亲自给施华钰二人举办盛大婚礼。   大房的兄弟姐妹都为施华钰感到高兴,只有三房的施华悠,震惊又伤心,对施华钰充满了恨意。   施恩平平日就是个好色的纨绔公子,三老爷对孩子们不施管教,导致他经常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这回见着施华钰的美貌也动了心思。   施华悠就趁机撺掇他对施华钰下手,好毁了她的婚姻,于是他们二人就跟到了钱棠镇来。   施华钰看出了一些端倪,却没放在心上,直到这次宴会出事情,她才晓得了其中的厉害。   施华悠兄妹俩偷鸡不成蚀把米,令施华钰痛快,同时也有点担心,怕他们再挖陷阱陷害自己。顾佳人安慰她,发誓会同她一起面对,这才把她给哄笑了。   伺候了施华钰睡下,顾佳人回到了侧室里,丁美满还没睡,等着她回来和她说说话,顾佳人便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与了她听。   丁美满听了也心惊肉跳,还好是顾佳人跟着小姐去,不然自己肯定看不出酒水有问题。   二人又聊了会天,丁美满还精神抖擞的,顾佳人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就逼着丁美满休息了。   翌日,施华悠兄妹已经搬离了施府,但施华钰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时不时蹙着眉头。   接连着几天施华悠兄妹都没找上门来,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施恩平的道歉很诚恳,每日都派人送昂贵的礼物上门来道歉,二老爷的怒气也慢慢的消磨殆尽了,有时还会请他们回来吃个便饭。   渐渐的,施华钰也不在提心吊胆了。   第6章 第 6 章   小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日,顾佳人替施华钰买了东西回来,一进屋就看见施华钰红着脸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气息,七小姐和八小姐也围在她的身边。   “六姐姐,进京了可别忘了我呀。”   “记得带礼物回来看我们。”   她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大家都笑得开心。顾佳人很喜欢这种充满着温馨的气氛。   七小姐八小姐走后,她向施华钰询问道缘故。   原来是京城的陶家派人送了聘礼和定帖过来,想将婚期定在年后的正月初八。   说到陶家的聘礼,真是令人好不羡慕。   一百匹京城流行的繁花绸缎、五十匹蚕丝素面绸缎,八十斤的山珍、八十斤的海味,大红嵌金丝苏绣嫁衣十二套,件件都是不同的花样款式,金银宝石头面六十套,还有各种断货排队到明年春季的胭脂水粉,这些还只是门面上的,私底下还给施华钰送了两箱子的金银珠宝做私房钱。   二老爷对礼部尚书的慷慨惊得目瞪口呆,就算施家再有钱财,也没办法一时拿出这么多的礼金,可见陶家家底的雄厚。   京城也掀起了一阵风浪,这等待遇,都赶上当初礼部尚书的嫡长子娶亲的规格了。   不过陶家内部到还算是平静,也洋溢着欢喜。   陶源的生母在生产的时候就大出血去世了,陶源一出生便养在了大夫人的名下,他生得乖巧腼腆,又不与嫡子争夺家业,大夫人和大哥因此也都很喜欢他。   只有同样生了庶子的姨太太和庶兄弟们,嫉妒陶源有如此好的待遇。   二老爷和二夫人为了施华钰的嫁妆忙的焦头烂额,此次进京高家,可千万不能丢了施家的颜面。   离出嫁也就剩下半年的时间了,二夫人正式给施华钰下了禁足令,不再让她出门抛头露面,命令她在家里好好学习礼仪,修养身心。   施华钰哪是那种耐得住性子的人,她天生就好热闹,贪玩的很,缠着二夫人好说歹说,撒了大半天的娇,二夫人最终无奈,允许她最后再疯一个月。施华钰也就勉强满意了。   殊不知,一个大阴谋就这样慢慢逼近了她。   施华钰珍惜这最后一个月的自由,三天两头就往外面跑,带着顾佳人和丁美满去听戏,喝茶,逛商店,想把钱棠镇的每一个角落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已慰出嫁后的思乡之情。   想到出嫁,施华钰就有点难过。   她马上就要离开她温暖的家,离开疼爱她的父母,又有点期待,期待陶源带给她的幸福日子。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闲晃着过去了,最后一天,施华钰想去清通寺求签拜佛,于是三人稍微拾掇了一番,便出门去了。   清通寺是钱棠镇里规模比较大的寺庙,香火一直很好,今日也是人来人往,一如往昔的热闹。   秋季正是桂花盛开的好时节,清通寺里也栽种了很多的桂花树,阵阵香气围绕着整个寺庙。   施华钰通过了僧人的同意,吩咐顾佳人和丁美满摘些新鲜的桂花,带回府里做桂花饼吃,不一会就摘了满满的两小篮。   参观完寺庙,施华钰进殿内烧香祈福,她让顾佳人二人再殿外候着。   施华钰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每月都会派人来捐香火钱,逢年过节也会亲自来为家人祈福。这次为了出嫁的事情,她特意来此,想求个好签,希望能保佑她今后的日子风调雨顺。   施华钰大约进去了一刻钟,一个小和尚走上前来,对顾佳人二人说道:“请问两位是顾施主和丁施主吗。”   丁美满说是,顾佳人有些疑惑,但没有询问,默默的点了点头。   小和尚又说道:“有一位身着碧绿色罗裙的女施主请二位到禅房去。”说完他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今日施华钰的确是穿了碧绿色的罗裙出门的。   丁美满性格单纯,不疑有他,便拉着顾佳人要前去。   顾佳人满心疑惑,她行事谨慎,便让丁美满先去禅房等着,自己待会再过去,丁美满就听话的先走了。   顾佳人悄悄的跟上了那小和尚,见他离开后就跟着老方丈一起招呼其他香客,就不再怀疑他的身份。   她进天王殿里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施华钰,带着疑惑就往禅房走去。   走到一半,她才惊觉了此事的蹊跷之处,脸色大变。   第7章 第 7 章   到了禅房的丁美满没看见施华钰,以为她还在路上,就坐在石阶上等她们。   才坐了一会就见顾佳人匆忙的跑来,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往外面跑。   顾佳人的脸紧绷着,声音有些颤抖:“小姐被人绑走了,快,快找!”   丁美满吓坏了,她没想到出门烧个香都能把小姐跟丢了,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和顾佳人一起在庙里到处搜寻着。   她们出了禅房往右,最先寻到了群房外的飞廊。眼尖的顾佳人看到了石子路旁的草丛里,有个东西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走进一看,正是今日施华钰带出门的白银点翠发簪。有了这点线索,顾佳人就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是应该是施华钰给她们留下的信号,证明她应该就在这不远处。   顾佳人这才注意到丁美满情绪已经快崩溃了,稍微安慰了一下她,告诉她施华钰就在这附近,要赶紧把她找出来。   丁美满连连点头,见顾佳人语气平静,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她们把目标锁定在群房里,一间一间的搜寻着。   果不其然,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厢房里发现了被五花大绑,昏迷着的施华钰。   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们快速的窜进房里,摇醒了被晕迷了的施华钰。   施华钰迷迷糊糊的挣了眼,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猛地一下就弹了起来。看到站在身旁的是她熟悉的两个婢女,高高挂起的心才慢慢的落地。   顾佳人给她松了绑,三人躲到了屏风后面,施华钰便把刚刚的事发经过详细的说来。   施华钰告诉她们,进殿以后她求了签,跪在拜垫上祈福,突然一个小女尼上前和她说,有一个姓陶的中年女施主知晓了她在庙里,想和她说说话,在偏厅里等她。   施华钰被待嫁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又听闻对方姓陶,还以为是陶家派了人来打量她,就跟着这个小女尼走了。   谁知刚走到飞廊,就被人用浸了药水的帕子捂住了嘴,她挣脱不开,在即将昏迷之际悄悄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丢到了草里,希望有人可以找到她。   好在顾佳人她们及时赶来了,不然在成亲前夕出了什么事,她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顾佳人知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沉吟了片刻,她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诉了施华钰和丁美满。   施华钰听完后既惊讶又愤怒,她不怀疑顾佳人所说,她相信那个人的确有可能会想出这样的毒计来陷害她。   丁美满紧张的询问顾佳人:“佳儿姐,咱们该怎么办啊。”   顾佳人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将自己的想法耳语给了施华钰和丁美满。   丁美满为人善良天真,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妥,担心的皱着眉头,踌躇着。   施华钰倒是很满意这个计划,丁美满那本就立场不坚定的劝说根本劝不动她:“满儿你别犹豫了,这计划我同意了。”   丁美满无法,也只好拿出拼劲来配合她们。   顾佳人让施华钰假装昏迷,躺在床上,等着鱼儿上钩来。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辰,一个同样身着碧绿色罗裙的倩影,推开了厢房的门。她刚迈进房半步,施华悠身体一斜,猛地被人拽了进房里。   顾佳人右手举起银针,往她脖子上快速的扎了下去。   在她小的时候,因为顾老爹成日劳作,经常浑身酸痛,顾佳人便和村里的小郎中学了一些穴道按摩和简单的针灸。出了村子,她也习惯性的把几根银针带在身上。   顾佳人本想直接打晕她,但怕自己手劲不足,一个手刀可能敲不晕施华悠,就干脆拿银针扎她的穴道。   施华悠神色惊恐,她想抬头看看到底是谁偷袭了她,眼皮却越来越沉,最终昏了过去。   施华钰从床上爬起来,走进一看,果真是施华悠要害她,脸色越来越冷。顾佳人对她眨了眨眼,表示还有计划要实施,施华钰就忍了怒气。   丁美满见第一步计划成功了,冲顾佳人点了点头,就跑出去执行她要完成的任务了。   顾佳人拿过绳子,和施华钰一起把施华悠给绑了起来,丢在床上,然后躲到柜子里,等着一会可能会出现的人。   又一刻钟过去,她们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推门走了进来,指挥着两个健壮的青年男人,把床上的施华悠给抬走了。顾佳人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待他们走后,顾佳人就让施华钰回天王殿里继续祈福,自己要跟上去看看。施华钰不愿,也想跟上前去看热闹,顾佳人不准她去,又说了一遍事情的严重性。   施华钰只好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的回天王殿祈福去了。   施华钰心想,她大概是世界上最没有威慑力的小姐了。   第8章 第 8 章   顾佳人出了清通寺一路小跑,到了一处弄堂前和丁美满会和。   丁美满有些紧张:“佳儿姐,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顾佳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不会连累到小姐的。今日要是他们没受到惩罚,出事的就是咱们家小姐了。”   丁美满深以为然。   此时,弄堂里传来一个男子凄惨的喊叫。   惨叫持续一段时间后,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消失。   顾佳人见时机差不多了,吩咐丁美满去官府报官,自己则返回施府通报二老爷和二夫人。   半个时辰后,衙差和二老爷二夫人匆匆赶来。   而此时,横在地上鼻青脸肿,手脚以奇怪的姿势弯折着的施恩平遗体,都已经凉透了。   施华悠神色无光,青丝散乱、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板上,雪白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全是被疼爱过得痕迹。   她像个痴儿一样,傻傻的笑着,似发了疯。   二老爷呆在原地,脸上全是难以置信,脚像被人灌了千金重的铁,迈不开步,二夫人也吓得面无血色。   衙差连忙上前询问了这里的人,他们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一个勾栏院,是最低等的妓院,来这里的客人都是三教九流的流氓混子。   下午,老鸨带了一个年轻美艳的姑娘回来,说要拍卖这个姑娘的初夜。不凑巧的是,钱棠镇最有名的恶棍当时也在勾栏院里寻欢,他看到施华悠后眼冒金光,一下就瞧中了她的美貌,高价把她买了下来。   就在这间屋子里,恶棍正快活之际,施恩平怒不可遏的踹开了房门,闯了进来,把恶棍从床上拖了下来就是一顿打。   这恶棍平日里嚣张惯了,走在路上人人都躲,看上眼的姑娘就直接抢过来,不管是嫁人的还是没嫁人的。   他仗着自己老爹是县令在镇子里横行霸道的,可从来没受过这档子的窝囊气,暴跳如雷的喊了一大群的小弟,对着施恩平一顿猛踹毒打。   谁知这施恩平看着高大,结果这么不耐打,一下就给打死了。惹了事的恶棍带了人早就溜走了,老鸨也找不着他。   清醒后的施华悠看到自己被其貌不扬的的恶棍给玷污了,又见自己的亲哥哥被人打死了,一股绝望之气冲上脑门,彻底的疯了。   二老爷气急了,夺过衙差手里的棍子往老鸨身上招呼过去,逼问她为什么绑架施华悠。   老鸨苦不堪言,她只是收了一个小厮的钱,去清通寺带走一个犯了事的丫鬟,雇主希望用下作的手段惩罚她而已。   她哪知道惹上了施府家的小姐。如今那小厮,早就跑的没影了。   二老爷打了她一顿,气喘吁吁的丢下了棍子,请衙差叮嘱衙门好好的惩罚杀死施恩平的恶棍,再命人把施华悠带回府里。   施华悠疯疯癫癫,见到有人靠近就面目狰狞的尖叫着,手脚在空中乱挥,把靠近的两个小丫鬟都给抓伤了。   二老爷无法,只得命人把施华悠打昏了,带回府里。   顾佳人和丁美满也退了出去,接了在清通寺里祈福的施华钰回府。   路上,她们向施华钰讲述了事情的发展和结果。施华钰唏嘘不已。   回到了施华钰的院落里,施华钰问她:“佳儿是何时洞悉了他们的阴谋的。”   顾佳人道来。   近几日她们出门游玩,她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的观察她们。施华钰出门不喜欢带侍卫,只带了顾佳人和丁美满,顾佳人怕这件事被有心之人拿来作文章,就一直留了个心眼。   今日在清通寺里,顾佳人怀疑过那个小和尚的真实身份,但他确实是寺庙里的人。   她还以为没有出事情,后来猛然想起施华钰很遵守约定的习惯,断然不会毫无理由的就把她们支开,更不会把她们的姓氏告诉给僧人知道,才惊觉出事情了。   而后看到了施华悠特意穿了和施华钰相似的着装,她就明白了,那小和尚只是个障眼法。   施华悠这一个月也没白闲着,她派人监视了施华钰的出行,打听了她身边两个丫鬟的名字,才设下了这个毒计。   等亲眼看到施华悠自食恶果之后,顾佳人估计施恩平也没少帮忙,就想一起教训一下施恩平,彻底断了他对施华钰的想法,就让丁美满去告诉他,施华悠出事了。   施恩平没见过丁美满,以为她真的是自家妹妹派来向他求救的人,二话不说急忙往勾栏院赶去。   谁知那恶棍心狠手辣、行事狠毒,直接把他给打死了,这倒是顾佳人意料之外的。   施华钰听后沉默了,她知道施华悠不喜欢她,甚至也知道她暗恋陶公子,但她此前从没想过施华悠会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来对付她。   其实顾佳人不知道的是,施华悠让小厮叮嘱老鸨,要把绑来的昏迷丫头丢到土娼里去,让最穷最恶俗的男人、甚至流浪汉,来毁了施华钰,她要彻底的断了施华钰的生路。   谁知老鸨心存异念,见她生得不错,便想用她卖钱,就偷偷把人藏了起来。若是老鸨真的将她丢进了土娼里,施恩平就不会碰上那个恶棍,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当然,这种话老鸨不敢说出来,只敢烂在肚子里,唯一知道真相的施华悠又已经疯了,这个秘密彻底尘封了。   丁美满听罢不得不佩服顾佳人的谨慎。   施华钰斜睨了她一眼,骄傲自满道:“你才知道我家佳儿聪慧过人吗。”   三人又笑作一团。   第9章 第 9 章   这件事情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收场了。   衙门对此事的处理态度含含糊糊,他们既不想得罪有钱的施家,更不敢得罪县令,只得一边任由那恶棍逍遥法外,一边安抚施家。   施华悠在府里成日疯疯癫癫,不吃不喝的。   施恩平的遗体也还停在衙门里,虽已入秋,也不能久留。   这事烦的二老爷一个头两个大,他没权没势的,对那恶棍毫无办法。   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不过两天,就亲自带了施华悠和施恩平的遗体,还有一箱子的金银进京去了。   施华钰松了一口气,钱棠施府又可以回归往日的平静了。   二老爷当天就赶到了京城。   三老爷的六姨娘看到自己发僵的儿子和疯癫的女儿,痛哭不已最终昏厥了过去。   痛失一儿一女,她的天都要崩塌了。   三老爷面色虽然难看,但还算平静,对二老爷带来的那一箱子的金银更感兴趣。   三房府里情况复杂。   三夫人十几年前就离世了,三房一直没有女主人,只有十八个貌美如花的姨娘们。孩子也是成群成群的,而三老爷只在乎美人和金钱,折损了两个孩子也算不上有多伤心。   六姨娘人美声甜,即使姨太太都排到第十八位了,她也有办法让三老爷每月至少五天留在她的房里,是个颇有手段的女人,对上位野心勃勃。   这次一连折了两个孩子,她是彻底失去了被扶正的机会,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十几岁。   二老爷跟三老爷交代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将施华悠遇害之事当作绑架案上报给了官府,表明自己对此事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让他去找了大老爷来帮忙。   三老爷应下了,可然而不管怎么查,最终都只能查到施华悠的头上。   三老爷又把六姨太大臭骂了一顿,说她教子无方,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   -   屋外瑞雪纷飞,一簇簇的雪花飞落下来,轻轻的落在了顾佳人的睫毛上,将她纤长卷翘的睫毛染成银白色。   今年的雪落得这么大,来年农作物的收成一定是极好的。   自上一次事件发生之后,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寒冬腊月。   顾佳人最是怕冷了,她抱着一个旧的汤婆子,整个小脸都缩在风氅的毛领里,冻得鼻子通红。   她的风氅很暖和,是施华钰赏给她的,和丁美满一人一件。风氅的棉絮很厚实,兔毛做的毛领搔得她的脸痒痒的。   大雪还在洋洋洒洒的落着,顾佳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的两个活泼青春的婀娜女子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施华钰特别喜欢下雪天,每逢下雪她可以玩的东西就更多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可以吃烤全羊、喝甜酒,比以往的时节有趣多了。   丁美满年纪尚小,施华钰又不摆小姐架子,她就跟着施华钰一起疯玩,好不开心。   她捏了一个小雪团子,奋力的往施华钰身上丢过去。   施华钰抬手就挡了她的雪球,假装威胁道:“好啊满儿,胆子很肥嘛,小心我扣了你的晚饭。”   丁美满不以为意,她家小姐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呢。她笑嘻嘻的,又搓了一个雪团子,两人交战的难舍难分。   顾佳人在屋檐下恬静的笑着看,心里想起了顾大娘和顾老爹。   不知上廉乡是不是也像钱棠镇一样下着大雪,银装素裹的农田真的特别好看。   马上就要过年了,她的思想之情也愈发的浓厚了。   倏然之间,顾佳人满脸冰凉。   她吓了一跳,连忙把脸上的雪拍了下去,一些雪花掉进了她的脖子里,冻得她打了好几个哆嗦,她成了二人交战中的无辜牺牲品。   施华钰哈哈大笑,又连连丢了好几个雪团子过来。   顾佳人也站不住了,愤愤不平的加入了丁美满的队列,一起欺负施华钰。   打闹了好一阵的三人终于玩累了,气喘吁吁的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烧了火盆,比外面暖和了不少,运动了的顾佳人也觉得没那么冷了,甚至还出了些薄汗。   施华钰脱了风氅,爬上烧了火的炕上坐着,又喊来了小厨房的厨娘:“做些红糖丸子来,多放点糖,要甜。”   顾佳人摇摇头,排揎她:“一把年纪了还贪甜。”   丁美满偷笑,施华钰伸手就要打她。顾佳人一闪,得意一笑,抓了她的风氅到一旁抖雪去了。   三万红糖丸子下肚,终于满足了的施华钰昏昏欲睡,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耐不住困意就躺下小憩一番。   顾佳人和丁美满悄悄退了出去,去厨房烧水预备着施华钰起床时洗漱。   她端着盆,丛后花园路过时,看见二夫人挽着一个面生的中年妇人,往花厅里去。   顾佳人有点好奇,这个面生的夫人看起来很和善,额头饱满,双眉中有一颗朱砂痣,端庄的微笑着,倒有点菩萨的味道,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但这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人,就不再做停留,往厨房前去。   第10章 第 10 章   施华钰可能是是下午玩的太过了,天色快暗了都还没起来,直到夫人派来的丫鬟把她吵起来,她才勉为其难爬了起来。   夫人的贴身丫鬟碧水给她传话:“陶姑爷的婶母来了,夫人请您过正厅用餐。”   施华钰听到陶姑爷三个字,一个激灵就全醒了,又惹了顾佳人和丁美满一阵调笑。   正厅已经摆好了饭,她没什么时间打扮了。   快速的梳洗一番,便带着顾佳人和丁美满前去。   正厅内,顾佳人看到二夫人正和下午看见的那位面目和善的妇人谈笑风生,心道原来她就是陶姑爷的婶母。   施华钰入座,丁美满在一旁给她布菜。   施华钰虽然未施粉黛,但素面朝天的也依旧清纯可人,陶婶母很满意。   陶婶母笑道:“早闻施家小姐个个都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   施华钰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第一次正式见陶家长辈,她有些紧张,忙谦虚道:“夫人过奖了,您才是风姿绰约。”   两人互夸一番,陶婶母捂嘴笑着:“此次我来钱棠看望朋友,想起阿源的未婚妻也在这,就顺道过来看看你,还希望没有打扰你们。”   二夫人笑道未曾。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陶婶母说的口也干了,正端起茶水要饮。   抬眸间就看到了站在施华钰身后默默无闻的顾佳人,她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哐嘡一声砸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撒了她一身,她也毫不在意。   陶婶母满脸震惊的盯着顾佳人,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声音有些颤抖的:“你…你是…”   顾佳人一头雾水,她从未见过陶婶母,不明白陶婶母这是什么反应,疑惑着出声:“夫人,您认识奴婢吗?”   施府的众人也一脸疑惑,一个乡里来的小丫鬟,和京城里的夫人能有什么交集。   好一会陶婶母缓过劲来,她慢慢恢复了之前的高雅端庄,温柔的开口,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认识曲家人吗?”   顾佳人不解:“回夫人,奴婢并不认识姓曲的人家。”   陶婶母顿了顿,又很快一如常色,不再问她,只道:“噢,那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她抱歉的笑了笑。   二夫人察觉到了她的窘迫,又见她湿了衣裳,就亲自带着陶婶母去客房了更衣,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二老爷端着茶思索,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曲家。   一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二老爷的脑中。   二老爷心里一惊,暗自打量了眼顾佳人,又将心中的想法否定了。   施华钰看这局势有些紧张,害怕陶婶母来者不善。   晚餐就在每个人都各有所思的沉默气氛下结束了。   翌日,施二老爷派人下了两个通知:一、施六小姐大婚在即,佳儿和满儿作为陪嫁,即日起不再侍奉小姐饮食起居,同小姐一起学习礼仪,移住六小姐院落抱厦,拨两个粗使丫鬟照顾。   二、提拔落霞和秋水为六小姐院落的一等丫鬟。   顾佳人一时瞠目结舌,她还从来没听说过陪嫁丫鬟能和小姐一个待遇的,这话要是传出去,老爷还不得被乡邻们当笑话。   她连忙劝二老爷收回成命,二老爷却道:“钰儿日后身处异乡,你们在她身边多帮帮她,此事无需再议。”顾佳人无奈。   丁美满开心的蹦了起来,她从小就过着苦日子,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过一次小姐的生活,这可真是老天垂怜!   施华钰也高兴多了两个玩伴,嘟着薄唇撒娇:“你们可不知道,我每日就干巴巴的看着教礼仪的嬷嬷,都快无聊死了。”   顾佳人忍俊不禁:“真是孩子话。”   施华钰就把她按在床上扫挠她痒痒,直到顾佳人笑得不能自已,连连求饶,才放过她。   到了正月,施府的人们就彻底的忙碌了起来,除了要准备过年用的东西,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就是准备施华钰的婚礼了。   今年顾佳人二人得了二老爷的指令,不用去前院帮忙打理,就缩在后院里陪施华钰闲着偷乐。   屋内炭火烧的旺,房间里暖洋洋的,好不惬意。   施华钰眼巴巴的看着顾佳人和丁美满一边吃着五香瓜子,一边畅聊未来。   趁她们不注意之际,施华钰扑过去就要抢瓜子。   顾佳人眼疾手快,端着瓜子盆就闪开了。   施华钰不满道:“香死我了,我也要吃!”   顾佳人不同意:“不行,再两天就进京了,等等把嗓子吃坏了。”   施华钰好说歹说,都没磨动顾佳人这个铁石心肠的丫头,气呼呼的跑去小花园喂兔子去了。   顾佳人也不爱吃,就把瓜子盆递给了丁美满,回抱厦里给施华钰绣嫁妆去了。   顾佳人学习能力很强,跟着嬷嬷学习,一个月下来也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她手工做的好,也好女红,二老爷给施华钰请来了京城里颇负盛名的绣娘锦三娘来教施华钰女红,只不过施华钰兴趣泛泛,顾佳人倒学的认真。   锦三娘也很欣赏顾佳人,和她很聊得来,愿意多指导她一番。故而顾佳人的手艺进步神速,都快赶上钱棠镇小有名气的名绣娘了。   往日里二夫人早把施华钰的嫁妆准备好了,是轮不到顾佳人出手的。   但顾佳人惦记着施华钰对她的好,决心要绣个鸳鸯戏水的枕套给她,惹得施华钰又红了眼眶,乐呵着:“真孝顺,没白疼你。”   顾佳人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蹦。   第11章 第 11 章   又过去了两天,总算是把枕套给绣好了,顾佳人打量着自己这几日来没日没夜绣出来的成果,满意的点了点头。   施华钰将枕套小心翼翼地收到箱子里,心里暖暖的。   东西都收拾妥当后,施府的众人就准备动身出发了。   施华钰要提前一天进京先做准备,于是她和二夫人,带着二十个侍卫和十个奴仆先行出发,二老爷和其他的家眷们隔日再动身。   一行人带着几个衣物箱子,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嫁妆比较贵重,她们没权没势,土财主一个,害怕路上被劫,于是雇了镖局运送,很安全。   本以为一路都应该畅通无阻的,可半路还是出了事情。   她们刚从延安城的官道出来,进了山路里,就碰到一群骑着骏马的男人从树林里窜了出来,约莫二十个人。   领头的男人身材高大,肌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目如朗新,额头一条刀疤,身上有些狠戾之气。   奴仆们吓坏了,看到二十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还以为是山贼来抢劫了,尖叫连连,胆小的已然是晕了过去。   侍卫们紧张的拔出了佩剑,双方竟这样僵持住了。   坐在锦轿里的施华钰和二夫人被他们吓懵了,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不敢出声。   顾佳人从后面的小轿子里探出头来查看,瞧见那领头男子眼里已经布满了不快和不耐烦。   思量着他们个个身着甲胄,应该不是山贼,快速的衡量利弊之后,顾佳人果断的跳下了轿子,跪在领头男子的马蹄前。   速度之快,连同车的丁美满都来不及伸手阻止她,顾佳人就已经消失在她的面前了,她着急坏了,连忙跟着跳下轿子跪在顾佳人身旁。   顾佳人低垂着脑袋,声音婉转悠扬:“各位军爷,奴家小姐今出嫁之日,冒犯了各位,还请军爷原谅。”   官兵大概不会为难一个出嫁的小女子吧,她想。   那领头男子看到顾佳人的身影先是一惊,而后是一股直涌而上的惊喜占满了他的脑子,令他一时间无法思考,他实在是太意外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顾佳人不敢抬头打量她,因此没有瞧见他的情绪变化。   空气里陷入一阵沉默。   顾佳人不知是何意,薄薄细汗布满了额头,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紧张死了。   好半晌,领头男子才缓过神来,压下了情绪,平缓到:“无妨,是哪个府的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有些低哑,很有威慑力。   顾佳人一瞬间觉得,这个声线有些耳熟。她没有抬头,只道:“是钱棠施府的六小姐。”   领头男子点了点头,施府和尚书家的婚事,他略有耳闻,又点了两个士兵出来,吩咐道:“护送施家小姐进京。”   可惜,今日无法带她离开。   顾佳人有些吃惊,连忙伏低了身子道谢。   男子不做停留,便带着士兵们离开了。   他们一走,丁美满紧绷着的背马上就塌了下来,瘫软的跪在了地上,紧握着顾佳人的手也早已是一手的汗水了。顾佳人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施华钰从锦轿上跳下来,紧紧的抱住了顾佳人,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泪眼婆娑道:“谢谢你们,你真勇敢,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顾佳人也没想到那军官这么好说话,她甚至都做好了做坏的打算了。不过如今这样自然是最好的,还多了两个官兵相送,也算是塞翁失马了。   她拍了拍施华钰的背安慰她,二夫人也缓过劲来了,安抚好了一票家丁后,一行人又重振旗鼓的出发了。   有了两个官兵跟随,大家安心多了。   家丁们一路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会有山贼来劫财劫色,这会儿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了下了。   于是,随行的路途中也就多了几分欢声笑语。   有些奴仆嘴巴甜,哄的施华钰和二夫人笑呵呵的,接下来的赶路时间也就过得比较快些。翌日下午,她们就走到了京城施府。   顾佳人塞了些银两给两位官兵,恭恭敬敬的送走了他们。   大房的大夫人和小姐出来迎接她们,热热闹闹的簇拥着二夫人和施华钰去了后院,将她们送到了安排好的厢房里。   厢房早已用大红色的绸布装点好了,所有的家具上都盖上了红绸,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摸样,迎面进去的堂屋还贴着大大的喜字。   施华钰看着红彤彤的闺房,也变得脸嫩敷红,好不羞涩。   一群人在房里围着施华钰吵吵闹闹的,大夫人的耳朵里就像塞了好几百只的鸭子,快把她闹腾死了。   受不了的大夫人把小姐们都赶了出去,让她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施华钰也松了口气,堂妹们好奇的连连发问,问的她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大夫人和善的笑着,先是夸了施华钰一番,又安慰她:“后日成亲不要太紧张,尚书夫人是个平易近人的,你一定能和她好好相处的。”   施华钰点了点头,婆媳关系自古以来都是家族里的主要问题之一,碰到一个好相处的婆婆,比嫁一个好丈夫难多了。   大夫人交代完了施华钰,又与二夫人续了续妯娌之情,就让她们在房里好好休息。   二夫人有些伤感,六女儿一向是最体贴、最孝顺的了,辛辛苦苦养了十六年的小棉袄,如今也要拱手让人了。   施华钰察觉了母亲的心境,紧紧的拥抱了她,两人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久的体己话。   顾佳人和丁美满悄悄的站在一旁,尽量不去破坏她们之间温暖又美好的氛围。   说着说着,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大夫人派人请了施华钰母女,去前厅用晚膳。   二人这才停了下来,搽了搽粉,掩饰去了眼角的红,面带笑容的随着丫鬟往前厅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大家都出门玩了吗QUQ   各位客官,要是有错别字请评论告诉我……   打字快了经常没看见……   第12章 第 12 章   晚膳很热闹,堂妹堂兄们的祝福一个接着一个,连大老爷也祝福施华钰成婚后幸福美满,这让施华钰有些受宠若惊。   一场温馨又热闹的晚餐,使得施华钰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连着两天下来,她都表现得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大夫人很欣慰,请个好的嬷嬷来指导她果然还是有成效的。   出嫁之日,施大哥背着凤冠霞披的施华钰,在响彻云霄的鞭炮声下,将她背上了花轿。   家丁丫鬟们纷纷往施华钰的身上砸糖豆子,蹭蹭喜气,顾佳人就替她给大家塞了小红包。   待到吉时,施华钰和陶源礼成。   尚书府门面大,就算是庶子成婚,也来了不少的名门望族。大老爷岂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马上就带着施夫人和达官们熟络起来。   施华钰不用在前堂招待客人,礼成后就被送回了婚房里。顾佳人和丁美满在房间里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   “呐,佳儿,头上戴的这个好重啊,能拆了吗?”   “不行。”   “呐,佳儿,我的肚子好饿啊,能让厨房做饭吃吗?”   “不行。”   “呐,佳儿啊……”   施华钰叨叨没完,她闲着没事,就老会想起今夜的千金春宵,一想就紧张的不行,想要做些别的,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缓解心中的躁动感。   顾佳人无奈的笑笑,她没成过婚,不懂施华钰的担心,只能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个米糕,希望能堵住她的嘴。   施华钰拿了米糕美滋滋的就送进嘴里吃起来,果真不说话了。   大红的被褥上,丫鬟们洒满了果子和铜钱,寓意着美好的未来。   前堂热闹非凡,后院里静悄悄的。   百无聊赖的施华钰,都开始玩起床上的果子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顾佳人和丁美满在今日格外的严谨,不愿意和她玩闹。   就在施华钰无聊到快要睡着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吓了一跳,一下就精神了,上身笔直的坐在床上,红晕爬满了她的脸颊。   陶源在小厮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进了门,走到施华钰面前,酒气味很浓,看起来被灌了很多酒的样子。   顾佳人在旁给陶源递上了一根秤杆,看着他轻轻的、温柔的挑开了施华钰的红头盖,牵着她走到桌前,共饮了合卺酒。   丫鬟们都不动神色的退了下去。   -   顾佳人牵着丁美满的手,心情很好的走在庭院里,陶姑爷看起来很温和有礼,会善待她家小姐的。   忙活了一整天,她们俩也累的不行了。   顾佳人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今夜的星星格外的多,把这个黑夜都点缀的亮晶晶的,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她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她们在尚书府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平安舒心。慢慢的,便沉睡了过去。   尚书府外,一个俊朗颀长的男子也在同看这一片璀璨的星空,嘴角微微翘起。   他熟练的爬上门外的梅花树,摘下了开的最艳的那一枝,捏在手里,再矫捷的翻过尚书府的外墙,没有人发现他。   冬日的白天总是来得很快,不过卯时天就亮的差不多了。   顾佳人从床上坐起,伸了伸懒腰。   披上风氅,走下床,便看见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枝傲立着的雪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她很惊喜的拿了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还以为是丁美满这丫头一大早起来摘的。   再转身一看,这懒丫头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顾佳人没多在意,把花插回了花瓶里,走到丁美满床前一把掀开她的被子。   “快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丁美满嘟嘟囔囔的睁开了眼,一看外头天才刚刚亮,就气的不理顾佳人。   顾佳人笑道:“快起来准备东西,今天忙着呢。”   丁美满这才爬起来。   成婚第二日,施华钰要给公公婆婆上茶,去祠堂祭拜陶家先祖,还要认识认识陶家的家眷们,顾佳人和丁美满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就得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们简单梳洗后,端了热水候在新房房外。   尽管穿的很厚,顾佳人还是觉得冷极了,不过想到刚才发生得事情,她就觉得好笑。   -   两刻钟前,穿好衣裳的丁美满神秘兮兮的靠近她,在她耳旁说:“佳儿姐,我有个让你脚底生热的方法,你想知道吗。”   顾佳人疑惑,点了点头:“想,是什么方法?”   丁美满得意洋洋的扬起小脸,献宝似地从怀里掏出了两根小辣椒:“将将!就是这个!”   顾佳人哭笑不得,难道是要自己生吃辣椒吗。   丁美满摇头:“这个不是吃的,是贴在脚底的。”   说完,她脱了鞋子,亮出了藏在鞋里的小辣椒:“这个放在鞋子里踩着,脚底就不会冷了。”   顾佳人觉得有意思,就听了她的建议把小辣椒放进了鞋里。   这会站在冰天雪地里,脚底果真是最暖的。   想到这顾佳人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丁美满好奇的瞥了瞥她。   大约等了一个时辰,施华钰和陶姑爷起床了,她唤了顾佳人和丁美满进来。   施华钰坐在床上,脸像一个水蜜桃一样,幸福的摸样都快滴出水来了。   丁美满在旁伺候姑爷更衣,顾佳人接过了沾了血渍的白手绢,小心谨慎的收在锦盒里,再帮施华钰梳妆。   敬茶、上香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   忙完了最后一点事情,顾佳人二人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早上那朵娇艳的雪梅,还静静的躺在花瓶里。   顾佳人问丁美满:“满儿,这支梅花是你摘的吗。”   丁美满不太清楚:“不是呀,不过昨日我看洛茗姐摘了很多支梅花,说不定是她给咱们的。”   洛茗是在陶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   顾佳人哦了声,就不再对这个梅花提起兴趣了。   第13章 第 13 章   成亲后,大户人家都讲究三朝回门,成亲三日新婚的夫妻二人就要回女方娘家看看。   顾佳人替施华钰准备了一天,今日就可以整装出发了。   两顶漂亮奢华的软轿,是尚书夫人送给施华钰的,以供他们夫妻二人出门使用。   顾佳人准备了一个食盒,里面装满了糕点蜜饯,可以给施华钰在路上解解馋。   到了时辰,他们便起轿出发了。   陶源的轿子在前,施华钰的在后,因为轿子很大,所以顾佳人和丁美满就留在轿子里伺候施华钰。   施华钰今日出门是精心打扮了的,白净的小脸搽了红粉,看起来精神健康,头上插着根金枝翡翠宝簪,低调又奢华。   她裹了裹身上的水红绣花风氅,嘟囔了句:“真冷啊。”   顾佳人笑了笑,她也觉得好冷。   吸取了两日前的教训,除了脚底板,她在里衣里也绑了红辣椒,可还是挡不住从帘缝里吹进来的寒风。   行进了小半日,他们出了京城的范围,进到山道里。   施华钰正在轿子里和顾佳人她们打趣着,一阵兵器相撞的铿锵声传进了轿子里。   顾佳人变了脸色,撩开了帘子的一角。   只见外面已经是乱作一团了,一群蒙面的男子提着砍刀闯进了他们行进的队伍里,和侍卫火拼了起来。   蒙面人手起刀落,一个侍卫就被抹了脖子,一行鲜.血洒在了她们轿子的窗帘上。   施华钰害怕极了,这下可惨了,她的新婚夫君还在前面的轿子里呢,也不知道如何了。   陶源身边有尚书夫人派的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一时间,那群蒙面人还闯不到施华钰面前。   顾佳人怕有生变,拉起施华钰,掀开了座椅。   早上她进来放糕点的时候,发现这轿子里的座椅暗藏玄机。   只要扣动一个机关就可以将它掀开,这个机关是里外双重的,估计是用来面对突发状况临时准备的,就比如说现在。   顾佳人快速的脱了施华钰的风氅,把自己的套在她身上,让她缩进座椅下:“躲好不要出声,快!”   她自己则穿上了施华钰的水红风氅,又摘了她的发簪插在自己发上。   不等施华钰犹豫,顾佳人就把她塞进了座椅里。顾佳人自己坐在座椅上。   她对丁美满说:“等等轿子一落,你就从窗那跳出去,一个劲的往前跑不要回头,他们的目标在小姐和姑爷,不会去追杀一个丫鬟的。”   丁美满牙关打颤,艰难的点了点头,又道:“佳儿姐你怎么办。”   顾佳人拍了拍她的手:“我自有办法。”   前方打的难舍难分,其中一个蒙面人趁着人都围过来保护陶源,一个闪躲,飞快的跑到了施华钰轿子前。   抬轿的轿夫吓得把轿子丢在了地上,拔腿就跑,蒙面人也不管他们。   轿子狠狠得掉在地上,剧烈的晃动让顾佳人的脑袋狠狠的磕在木桌上。   丁美满知道时机来了,身体一缩就从窗户扑了出去,在地上打滚一圈,撒开腿没命的往京城的方向逃。   一声巨响,轿子的轿顶被削开一半,顾佳人看见了眼里泛着猩红,嗜血般的蒙面人,提着砍刀站在她的面前。   他把顾佳人从轿子里拎了出来。   顾佳人趁他不注意之际,把刚刚攥在手里,碾碎的红辣椒全往他眼里撒去。蒙面人没料到一个丫头会耍诈,闪躲不及,眼睛受了刺激,流泪睁不开,忙丢开顾佳人去揉眼睛。   她们带出来的侍卫,差不多被杀了一半,前面陶源的贴身护卫倒是厉害,还纠缠着蒙面人。   顾佳人趁机就要跑。   前方的一个蒙面人看见了,正巧他的刀也被打飞了,他便借着同伴的掩护,朝顾佳人冲了过来。   这个女人穿戴贵重,因该是他们今天要抓的目标。   顾佳人就手无缚鸡之力的,看着一个蒙面壮汉向她冲过来,一拳头重重的打在她的肚子上。   顾佳人吃痛,表情痛苦不堪,神智也慢慢的不清楚了,她艰难的眨了眨眼,慢慢的倒了下去。   耳边,还是刀剑相碰撞的声音。   眼前却一片漆黑。   她好似听到了施华钰的哭声。   不行啊,小姐你不能出来……   不知昏迷了多久,顾佳人感觉到了额头传来冰凉,是一个满附老茧的、宽大的手,这是谁的手?   她好像没有印象了。   顾佳人微微张了张干裂的嘴,虚弱的吐出了一个字:“水……”   不一会就有一个茶杯抵在她的嘴边,慢慢的把水送进她的嘴里。   顾佳人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贪婪的汲取着这杯还有些温热的水。   有了一点力气,她渐渐的能睁开眼了。   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身坚硬冰凉的甲胄。   顾佳人抬眼一看,是上次进京时碰见的头上有疤痕的男子!   顾佳人心里全是不解和诧异,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她的身边,这里又是哪里,难道是他想要绑架小姐?   她倏然想起,上次这个男人好像打探过她们是谁。   顾佳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垂下了脑袋,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那名男子好似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开口:“别怕,我和我的的人从那里经过,救了你们,我不是坏人。”   顾佳人舒了口气,不是蒙面人的同伙就好。   她强撑起身子,跪坐在床上,弯下身子,给男子行了个礼:“谢谢军爷的救命之恩。”   男子戏谑她:“那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报答我呢。”   顾佳人讶异,心情有点复杂,这浑厚绵长好听的声音,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混账。   “奴家配不上军爷,只盼是给军爷做牛做马,望得以回报。”   男子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   “佳人,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顾佳人惊讶的抬头,盯着男子仔细的看了好一阵。   等等……这张脸,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第14章 第 14 章   顾佳人惊呼出声:“温五哥!?”   她根本不敢确定。   温谦和笑了:“你现在才认出我来?”   顾佳人惊呆了,她认不出来他,完全是因为温谦和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还在上廉乡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爬树、捞鱼、捕猎,两个人像两只野猴子似的在乡间里窜来窜去。   温谦和年幼时瘦弱白净,个子也就比顾佳人高了两公分而已,没什么主见的跟在顾佳人身后到处跑,但是他对顾佳人很好。   后来顾佳人去施府做了丫鬟,温谦和也跑了去当兵了。   没想到居然做了军官。   他的外貌变化更是让顾佳人目瞪口呆,白净的奶油小生如今晒成了小麦色,五官全都长开了,个子也比顾佳人快高出了两个头,额头上一道长至眼尾的伤疤,给他书生气的脸添了不少戾气,倒真像个混迹沙场的少将。   顾佳人的眼泪忍不住溢出来,一颗一颗似豆般大小,从脸颊两处滑落下去,她扑进了温谦和的怀里。   温谦和紧紧的搂住了她。   他的甲胄很冰很凉,顾佳人贴在他身上,就像贴在一块铁板上似的。可顾佳人的胸腔,已经被重逢的喜悦填的满满的、热热的。   她在温谦和的怀里抽泣起来。   温谦和扯过被子,披在她身上,“穿的这样少就扑过来,着凉了可怎么办?”   顾佳人不言语,只埋头在他胸前。   温谦和回忆,当时真的是千钧一发。   -   他们押送西疆边界部落的首领回京时,看到不远处刀剑光影、大声喊叫的。   放在平时,温谦和是懒得管这等闲事的,可今日他不知怎么的,眼皮跳的厉害,总有感觉要是不过去插一手的话他可能要后悔一辈子。   在这样的心态驱使下,他带了几个亲卫策马过去。   一过来就看到一个蒙面男子肩上扛着昏迷的顾佳人,准备撤离。   温谦和当时立马脸色沉的吓人,杀气腾腾的冲过去,一脚踢歪了那蒙面男子的头,抱住了落下来的顾佳人。   顾佳人双目紧闭,神色很是痛苦。   温谦和吩咐了亲卫处理剩下的事情,自己抱着顾佳人快马加鞭的向京城内赶去。   -   在温谦和怀里趴了半晌,顾佳人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她好久都没这么放肆哭过了。   温谦和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青丝,笑问:“饿了吗。”   顾佳人摇头,她只觉得肚子有点疼。   “五哥,这是在哪呢?我家小姐和姑爷呢?”   顾佳人环顾四周,是一个很简朴的房间,没什么多余的摆设。   “这是我在京城落脚的地方,陶少爷和少奶奶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回尚书府了。”   顾佳人点了点头,她看着温谦和,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温谦和促狭而笑:“怎么了,是不是太英俊了?”   顾佳人白了他一眼:“你好黑。”   温谦和哈哈笑起来,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青丝:“这才是将士应有的肤色,是我引以为傲的颜色。”   顾佳人笑了,小心的触碰着他额头上狰狞的伤疤,有些心疼:“这怎么了,还疼吗?”   温谦和不阻拦她,顾佳人的手很凉很软,长期做活使得她的手有些粗糙,摸在他的额头上,酥酥麻麻的,温谦和眼神一紧,好似有无数蚂蚁在他的心里爬来爬去。   温谦和按耐住心里的情绪,声音有点喑哑:“前年为了保护将军被砍伤了,早已经没事了。”   不谙男女之情的顾佳人不明白他怎么了,只以为是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便不再追问。   顾佳人收回手,靠在床头笑了:“要是没遇见五哥你,我还真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温谦和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你也知道害怕,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顾佳人吃痛,表情夸张的呲牙利嘴,嘻嘻的笑着,不回答他。   “这次回来还走吗?”   温谦和有点无奈:“走的,大概一个月后吧。”   顾佳人有点失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是从何而来。   “那好吧,有机会我去找你玩。”   温谦和挑了挑眉:“不陪着你家少夫人啦?”   顾佳人小腮帮子就鼓起来:“我家坏小姐说,等明年满十五岁就把我嫁出去,等我嫁人了不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吗。”   温谦和心里一动,面不改色,一个小计划在他心底里慢慢形成。   “好,我在西疆等你。”   “嗯!”顾佳人伸出手,要给他拉勾盖章。   温谦和笑着配合她,还是一副孩子模样。   第15章 第 15 章   此次进京,除了押送部落的十三名俘虏,还有升官加爵一事。   温谦和三年前从家里跑出来,想要去从军,一路颠簸向西,追上了正要西去平压战事的辅国大将军。   他大胆拦了将军的军队,灵敏的跳到辅国大将军的战马前跪下,说愿意为国家抛头颅撒热血,求将军收了他。   将军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情很严肃,令人分辨不清是何意。他身边的副将抄出军棍,往温谦和身上招呼过去。   铁棍一下一下的砸在温谦和的身上,疼的他冷汗直流,但是他不愿意退缩,紧紧咬住了牙关,苦苦撑着不倒下。   挨了大半个时辰的军棍,最终将军还是收下了他,将军对他说:“看你毅力非凡,很有骨气,但你想清楚了,跟着我走,下一秒可能就会丢了你的脑袋。”   温谦和不怕。   于是他就这样进了辅国大将军的麾下,和将军一起征战沙场。   当年的突厥反动,设计陷害将军,使得他们寡不敌众。   五千骑兵对阵三万精兵部队,他们可以说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紧迫之时,温谦和给将军出谋划策,成功的突围了出去,保住了大部分的将士,还为了保护将军差点丧命在那里。   此事感动了将军,再加之接下来的两年内,他的才华出众、胆量过人,彻底笼络了一群将士们的心,在军中威严仅次于大将军,大家对他也是心服口服。   于是今年,大将军提出,让他押送俘虏进京,顺便让皇帝给他封官。   将军亲手写的奏折已经报上去了,温谦和这几年的业绩是实打实的,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   等到名号批下来,他就要回西疆去了,更或者他要自己一个人,领着小群小将们,去一个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   到了晚上,温谦和邀请她留下来住。   顾佳人不同意:“孤男寡女的,况且我还要回去照顾小姐呢。”   温谦和强留她,不让她走:“这么久没见了,总要叙叙旧吧?我已经和陶少夫人说了你不回去,这会儿尚书府大门都锁死了,你死心吧。”   顾佳人跳起来就要打他,二人追逐打闹了一阵,顾佳人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害她尴尬坏了。   温谦和哈哈大笑,走进厨房:“我来做点东西吃吧。”   顾佳人挑眉,不信,一个八尺大汉下厨房做饭给她吃?那能吃吗?顾佳人怕被他毒死。   温谦和斜睨她一眼:“旁边坐好看着。”   于是顾佳人就乖乖的坐下看了,什么也不干。   不过小半个时辰,温谦和就做了三菜一汤出来,像模像样的。   顾佳人夹了一筷子尝了一下,味道还真的挺不错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温谦和笑她:“军队里有一餐没一餐的,有的时候就自己做,摸索了一些出来。”   顾佳人有点心酸,又连夹了几筷子,边吃边夸:“不错不错。”   一顿简单的晚饭就这样解决完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顾佳人哈欠连连,快要熬不住了,温谦和才放过她:“睡觉吧。”   顾佳人点点头,躺下盖好被子。   她以为温谦和说的睡觉,指的是一人一个房间,各自睡各自的。   结果温谦和掀开她的被子就钻上她的床。   顾佳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去别的地方睡。”   温谦和无辜的看着她:“可是我家只有这一张床啊。”   顾佳人气结,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打破自己的底线,顾佳人掀开被子想要自己下床。   温谦和却长臂一伸,把她捞了回来,用手压着她:“别闹了,小时候还跟我一起洗澡呢。”   这话让她哭笑不得,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拿出来说合适吗。   温谦和像是困极了,合上了眼,在她耳边低喃:“昨天就没睡觉了,佳人乖,别动。”   顾佳人听着,也慢慢不挣扎了,乖巧的躺着。   可她的耳朵里,好像进了一根小羽毛,搔的她痒痒的,顾佳人伸手掏了掏,什么也没有。   第二日清晨,温谦和就把顾佳人送回了尚书府,因为他要进宫了。   顾佳人叫住他:“那些蒙面人……”   “别担心,我让我的亲卫去处理了。”温谦和骑在马上,很威严,对她微笑。   顾佳人乖巧的点头,道别后,便进了府里。   施华钰见到顾佳人,扑上来紧紧拥抱了她,眼泪哗哗的流,丁美满也在后面偷偷抹泪。顾佳人安慰她。   哭了一阵,她也就不哭了,开始八卦起来:“那个俊俏的军爷,是咱们上次碰到的那个吗,你们认识吗?”   顾佳人说:“是,上次没认出来,他是我同乡,算是青梅竹马吧。”   施华钰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顾佳人不理她。   回尚书府的日子无聊极了,每日都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施华钰和陶源腻歪着,没空搭理顾佳人。   丁美满又跟着洛茗混了,天天往别院跑。   顾佳人变成了孤家寡人,她站在窗下,无奈的摇头,拿出来针线来。   温谦和进宫已经两周了。   两周前见了温谦和,她听他描述了西疆的生活,听的有滋有味,深知其中的艰苦。   这几日闲下来,她就想着给温谦和做一个风氅,在西疆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温谦和在宫里住了下来,在皇帝批下奏折之前,他要留在宫里。   他时常写信过来,告诉顾佳人宫里的摸样。   信里说,皇宫很大,很辉煌,甚至还有琉璃殿,每根柱子都盘着金龙,好是夸张。   信里还说,他在御花园碰到了皇帝的妃子,环肥燕瘦,一个个都美若天仙,不过比不上他家的佳人。   顾佳人看着就笑了,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她要是有本事跟皇帝的妃子媲美,还会坐在这里做丫鬟吗。   今日他也来信了,他告诉她,奏折批下来了,皇上封他为三品的怀化将军,领五万骑兵南下驻扎。   顾佳人欣喜,五哥能做将军了,真厉害。   再往下一看,她神色一凛。   信中写道:吾今日巧遇郡姝公主,公主求嫁。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吗OvO   第16章 第 16 章   她的心有点乱,她想,温谦和要是娶了公主,马上就变成有权有势的驸马爷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元景年间,皇帝下令废除了驸马虚职令,允许驸马做官,趋之不及的驸马爷一职马上又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本是应该恭喜温谦和的,但是她不愿意,打从心底的排斥。   顾佳人索性就把信给烧了,不给他回信。   结果隔天半夜,顾佳人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黑影窜进了她们的房间里,把顾佳人吓坏了。   她想开口尖叫,一只坚硬宽大的手掌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她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别出声,是我。”   顾佳人瞪着他。   温谦和却笑嘻嘻的和她耳语:“别吵醒你的好姐妹。”   顾佳人打他,扒开了他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温谦和脱了鞋子就往她床上钻,顾佳人不让:“回去。”   “可是宫门锁了。”温谦和可怜兮兮的。   “那回你家去。”   “家里让给小将住了。”温谦和委屈巴巴。   顾佳人无语,这人是什么流氓,还他善良可爱的温五哥。   她无奈的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个边角给温谦和。   温谦和就毫不客气的爬了上来。   顾佳人发誓,她从前绝不是一个能让男人爬上她的床的女人,怎么这会就拿温谦和没办法呢。   温谦和从外边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冻得顾佳人瑟瑟发抖,温谦和就握了握她的手,顾佳人顿时觉得,身强体壮真不错,连冬天手都这么温暖。   温谦和问她:“昨日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顾佳人不理他,假装睡着了。   温谦和就挠她的痒,顾佳人忍不住脸抽了抽,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不知道回些什么,恭喜你了,又做将军又做驸马爷的。”   温谦和偷笑,尽管顾佳人不说,他瞧她那一脸不高兴,心底就认定顾佳人是吃醋了,暗自欣喜。“我不会娶公主的。”   顾佳人不解:“为何,娶了她岂不荣华富贵。”   温谦和道:“我要那荣华富贵干嘛,没有女人比你更好的了。”   顾佳人红了脸,心里小鹿乱撞的。   他又道:“再说了,那个女人又泼又辣,我宁愿娶一个傻的也不娶她。”   顾佳人的拳头就打在他的胸膛上,“好啊,你把我当傻子呢?”   温谦和狡诈一笑:“怎么,你要嫁给我做夫人吗?”   顾佳人就再也不理他了,翻身背对着他睡觉去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顾佳人揉了揉迷糊的眼,发现温谦和已经走了,床单还有他趟过的乱糟糟的痕迹。   顾佳人轻轻拂过,还有些温热。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循规蹈矩的一天,又开始了。   自从上次发生的遇袭事件结束后,尚书府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陶源派出去的人没有抓到蒙面人,也没有查到她们夫妻俩有什么仇人,值得让人大费周章的除掉他们。   尚书夫人加强了尚书府的治安和对他们夫妻的保护。陶源心底还是留了一根刺,扎得他日思夜想,始终难以忘怀。   会不会是夫人跟大哥想要除掉我了……   他想的很多,不排除任何一个层面的问题,最近自己在朝廷上有些出头,可能会引来夫人她们的不满。   陶源和施华钰商量着,想要搬出去,另立门户。   施华钰有些吃惊:“为何?”   陶源自然是不会把心里想的告诉她,没必要多一个人跟他一起疑神疑鬼。   “咱们成婚了,以后还会生孩子,府里已经有大哥一家了,咱们挤在这里总是不太好的。”   施华钰点了点头,觉得挺有道理的,再说搬出去以后,她就不用每日去给尚书夫人请安了,倒也乐得自在。   尚书夫人对此事不加以反对,只要不是威胁到她大儿子的问题,她都支持陶源。   倒是尚书大人有些恼怒。   陶尚书拍桌而起,怒斥陶源:“怎么,你是觉得我尚书府养不起你们一家子吗?!”   陶源跪在地上,恭敬诚恳的说:“不是的父亲,孩儿如今在朝堂上稍有造诣,想要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望父亲大人首肯。”   陶尚书脸色稍微缓了缓,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沉思了一会,最终松了口:“出了尚书府的门,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得自己担着!”   陶源喜出望外:“谢父亲!”   回到了院落里,他和施华钰说了这件事情,二人忙着准备搬府的事情。   顾佳人也听闻了,心道这陶姑爷倒也是个有骨气的,于是便把这件事情写进了要回给温谦和的信里面。   不出多时,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他总是能很快的回信给顾佳人。   在信里,他将陶源夸奖了一番。   又说道:前蒙面人之事,已济矣,请吾妻放心。   呸,谁是你的妻子?顾佳人在心里翻白眼。   将信放在一旁,她去帮忙施华钰准备搬府的事情,暂时不准备回信。   蒙面人这件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她希望下次见面时,能好好问问温谦和。   搬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先找到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离尚书府太远的不行,太小的也不行,太贵的也不行。   一系列的条件限制,施华钰和陶源最终决定了一处地方,是一个距离尚书府两条街的三进式院落。   整体看起来都还不错,就算将来生一窝的孩子也够住了。   施华钰听陶源说这话,羞红了脸。   看好了宅院之后,他们就请了一个小有名气的风水师,世人称他为宁大师。   宁大师进门,稍微逛了一圈,对他们道:“一白水,为魁星生旺,少年科甲,名播四海,多生聪明智慧男子,……四绿木,为文昌,生旺文章名世,科甲联芳,女子容貌端妍,联姻贵族。”   陶源二人听不明白,总之就是一处极好的宅院。他们开心极了,又拿出了一匣子的银两塞给宁大师。   宁大师不收:“贫道说一是一,不会多收雇主的钱财。”   陶源很感动,硬是把匣子塞给了和宁大师,请他一定要收下他们夫妻俩的一点小心意。   如此盛情之下,宁大师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又看了一眼施华钰,开口道:“贫道见夫人是个虔诚的信女,便给夫人一个忠告。”   施华钰洗耳恭听。   “此院格局极正,能为家住旺势旺财,因此也很容易被破坏。夫人若要设立祠堂,切记要避开主屋和东厢房,切记。”   说罢,宁大师便离开了。   施华钰不懂风水,但将宁老先生的叮嘱牢牢地记在心上。   往后的几十年里,陶府都顺风顺水的,陶源的官场之路也一路平步青云,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17章 第 17 章   买好了宅子,陶源带了几个用得惯的下人,搬了十几箱子的行李和施华钰的嫁妆,正式搬府了。   一大串的鞭炮从陶府连到了巷尾,震耳欲聋的好不热闹。   屋檐上挂满了红灯笼,陶源在家里摆了乔迁宴,陶尚书和尚书夫人没来,来了一群陶源在朝廷的同僚和诗词同好会上结交的好友。   同辈们相聚气氛就轻松了不少,大家互相开对方的玩笑。施华钰也很快就融入了他们的环境里。   乔迁宴过半,陶府来了一位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   怀化将军。   众人惊讶,陶源不过是一个文六品的小官,居然和当下炙手可热的怀化将军有交集。   不少传闻都说,怀化将军可能要做驸马爷了。   陶源自己也很意外,他连忙起身,将温谦和请到了书房里。   新府的书房还很空旷,陶源请他到案前坐。   “将军此次前来,有何事吗?”   “陶大人可还记得那次遇袭的事情?”温谦和坐下,开门见山道。   站在一旁的洛茗端了杯茶水,递给温谦和。   温谦和将茶递到唇边,刚要饮下时,他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地方,于是他放下茶杯,不再碰。   陶源自然是记得那次的遇袭,他甚至怀疑是尚书夫人做的,像一根刺一样卡在心里。   他憋着一口气,答道:“自然是记得的,不过现在还没有查到眉目。”   温谦和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插手查了一下,已经有了些结果,既然陶夫人是当事人,还请陶大人请了陶夫人过来听我一番说明。”   陶源有些讶异,忙道言之有理,便派了洛茗去前厅请施华钰过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温谦和身边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厮,面相白净,看起来有些女气,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那小厮瞪了他一眼,陶源有些不悦。   温谦和注意到了他的观察,解释道:“这位是郡姝公主。”   陶源大惊,赶忙给公主请安。   郡姝公主把手放到嘴边,嘘了一声,俯下身子小声的对陶源说:“别泄露我的身份,不然我就让皇兄革了你的职!”   陶源汗流浃背,不敢多言。   在前厅里的顾佳人,时不时就往书房方向望去。   方才看到温谦和进门时,她也愣住了,可温谦和并没有看向她,而是和陶源直径走向了书房,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有点尴尬。   施华钰早就注意到顾佳人的神态了,她有些坐立难安,也想去书法看看。   这不,刚这么想着,洛茗就出来请施华钰过去了。   施华钰招呼陶源的朋友们吃好喝好,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下人做就行,然后领着顾佳人,前往书房。   顾佳人匆匆跟上。   进了书房,施华钰见自己的夫君站在书桌前,有些拘谨。   温谦和大方的坐在人家的椅子上,眼神锁定着顾佳人,促狭的笑着。   顾佳人是何许人也,她不动神色的站在施华钰身后,不直视温谦和。   一束略有恶意的眼神向她扫来,顾佳人心一抖,抬头一看,温谦和身旁的小厮正紧紧的盯着自己,眼中有着打探和防备。   顾佳人低下头,假装没发现的样子,开始思索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一眼就能看穿是个女扮男装的女性,态度又如此明目张胆的跋扈张扬,这样的女子不多,估计就是那位又泼又辣的郡姝公主了。   她面无表情的站着,不去考虑其他的关于郡姝公主的事情。   温谦和请了陶源和施华钰入座,向他们说起那件事情。   顾佳人在施华钰身后也认真的听。   “上次我的亲卫抓到了两个人,问出了他们的身份,是斧石帮的人。”   陶源慎重的点头,斧石帮的人,向来凶狠残暴,只要钱管够,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都办。   “我的人埋伏了两周,利用斧石帮的身份抓到了幕后的主使。”温谦和说罢瞥了一眼施华钰,施华钰被他的眼神吓的一抖,紧张的攥住了夫君的手。   “是施三府的六姨娘。”   施华钰瘫在椅上,表情不太好看。六姨娘是施华悠和施恩平的生母,她来报仇了。   陶源提起的心渐渐落下,还好不是尚书夫人……   顾佳人蹙眉,听闻那六姨娘损失一双儿女后,彻底没了气候,进了施府祠堂吃斋念佛了,没想到她把这件事情算在施华钰的头上。   这件事情是她顾佳人惹回来的,她要替施华钰摆平才行。   “我派人把六姨娘抓了,已经让她永远消失了。”温谦和缓缓开口。   顾佳人吃惊,陶源夫妇也一样吃惊。   尽管温谦和没有挑明,他们也知道什么意思,怕是六姨娘已经被灭口了。   空气里陷入了一阵沉默,郡姝公主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就杀个人吗,要是有人敢对她下手,把那人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陶源沉吟了一会,笑着对温谦和说:“此事多谢将军相助,大恩大德陶某牢记在心,将军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陶某帮忙,陶某在所不辞。”   温谦和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就跟陶源夫妻告辞。   经过顾佳人身边的时候,温谦和悄悄的捏了一下顾佳人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郡姝公主在温谦和身后看见了,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狠狠的剐了顾佳人一眼。   顾佳人装作没看见,低着头恭敬的送他们出门。   送走了温谦和,陶源送了一口气,又回到了前厅的席上。   不少人围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笑笑敷衍了过去。   到了夜深时分,客人们都已经走了。   打扫完了院落的顾佳人,打开了收进怀里的纸条,看完了内容后偷偷摸摸的朝后门走去。   这次搬了府,施华钰给她和丁美满分了房间,现在她们俩都有单独的一个小房间了,顾佳人的行动也不再受限于丁美满。   刚到后.庭,顾佳人正要打开后门,一只宽大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扯,她跌进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胸怀里。   浑厚的男性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响起:“想我了吗?”   温谦和这家伙又翻别人家的院子!   第18章 第 18 章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顾佳人和温谦和的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银边。   顾佳人推开他,“别这样,大晚上的叫我出来干什么。”   温谦和不依她,非要她说出有没有想自己。   顾佳人给他气死了。   “想了想了,快说来干嘛的。”   温谦和笑着放开了她:“不干嘛,就是想你了。”   顾佳人结舌,不信。   “我明天就要走了。”温谦和依旧笑着。   顾佳人抿了抿嘴,“知道了,是南下吗。”   “是啊,不知何时才回来。”   顾佳人低着头,不愿意看温谦和,温谦和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这个印章你拿着,我在京里留了一拨人,你拿着这个可以差遣他们。”   顾佳人从他手里接过印章,小玉章很精致,隐约能看出来上面用小篆刻了一个温字。温润的触感,就像温谦和轻抚她发丝的感觉一般。   顾佳人心情有点复杂,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个印章:“谢谢你,我会谨慎使用的。”   这次得罪了郡姝公主,可能会被对方设计,留一手后路对自己来说也比较好。   “佳人……”   顾佳人不理他,低头缴自己的衣角玩。   “你生气了吗。”   顾佳人抬眸瞧了他一眼,好似不放在心上:“未曾。”   温谦和笑了,伸过手搂着她,手臂紧紧的禁锢着,顾佳人推也推不开。   他俯下身,将自己的头垂落到顾佳人颈窝处,闭着眼,轻声说:“今日出宫之事被人泄露给公主了,她闹到了皇上那,一道圣旨下来要我保护公主出宫,我想快点来见你,没有和她计较,就同意了。”   顾佳人不言语,她并不想承认自己有生气或者说她有吃醋。   “我的身边出背叛者了。”   温谦和情绪有点低落,“都是跟了我两年的人了,还是为了权势,甘愿做别人的卧底。”   在顾佳人身边,他很放松,他愿意什么事情都和她分享。   顾佳人眼帘微垂,良久,她叹了一口气,雪藕般的手臂从风氅里缓缓伸出,环在了温谦和的腰上。   “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顾佳人温柔的唇畔轻启,靠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   温谦和没有睁眼,双臂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软玉温香,贪恋的吸了吸顾佳人青丝上的香味。   今夜他又不想走了。   顾佳人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你今晚偷跑,不怕被人告发给公主吗?”   温谦和笑着说:“那人已经被我处理了。”   顾佳人严肃的点头:“叛徒不可久留。”   温谦和笑意更甚,他觉得顾佳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有意思,随后他想起一件事情。   “你要小心陶源身边的那个婢女,今日我察觉到她在我的茶水里下药了。”   顾佳人惊诧:“你、你没事吧。”   温谦和失笑道:“都被我发现了,我自然是没喝了。”   顾佳人挠了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她太担心了,下意识就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不过洛茗的事情,她还是得好好的去打探一番。   想到他就要南下了,顾佳人有点难过,这些日子里温谦和给了她太多温暖了。她叮嘱了温谦和很多事情,还让他不要忘记给自己写信。   温谦和笑道:“忘了吃饭都不会忘记给爱妻写信的。”   顾佳人想打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她让温谦和在后院里等她一下。   “你等我,我去去就来。”   温谦和道好。   今夜的夜色很美,星月交辉、群星璀璨,温谦和觉得,眼前这美景就像顾佳人的双眸一样,深邃又明亮。寒风很冷,可是他的心里很热。   不出一刻钟,顾佳人就抱着一件风氅走了过来。   她双颊微红,把风氅递给温谦和。   “前些日子闲来无事做的。”   温谦和惊喜若狂,急忙脱了自己的风衣,迫不及待的将风氅披在身上,这是一件素面的石青色风氅,衣角绣了朵小小的雪梅。   毛领特地用了两倍量的兔毛绒,因为顾佳人觉得西北很冷,没想到温谦和这次不去西疆而是南下。   “挺合适的。”顾佳人道,她喜欢素一点的衣裳。   其实温谦和长相俊朗,穿什么都好看。此刻的他脸上全是惊喜和兴奋,像从前那个得了糖的小毛孩一样。   “这是我这两年来最高兴的一次,谢谢你。”温谦和情到深处,附下身来,轻轻亲吻了顾佳人的额头。   顾佳人愣了愣,羞红了脸,低声喃喃。   “出门在外,小心点。”   两人相拥片刻,最终顾佳人还是送走了温谦和。   次日,怀化将军率领五万骑兵南下疆土边界,镇守江南。文武百官之中来了不少相送之人,百姓也出来围观这空前的阵仗。   城墙内外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温谦和高大的身躯骑在马背上,肃穆的甲胄和他的眼神一样,是冰凉而无情的。   郡姝公主站在城墙上,四下张望,想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然而顾佳人呆在陶府里,没有去送别,她不喜欢那样的场景。   她的手轻轻搓揉着昨日温谦和给她的玉章子,垂着头沉思着。   “佳儿。”施华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顾佳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收好印章,往正屋里走去。   施华钰埋头在一堆的书籍里,不知道在找些什么,见顾佳人进门来,头也不抬道:“佳儿,去帮我买点宣纸回来。”   顾佳人道是。   不知丁美满跑哪了,这几天老是没看见她的人影。   顾佳人回屋披了厚风氅,戴上一顶毛绒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上街去了。   已经二月了,天气还是依旧那么寒冷,但已经不再落雪了,街上的商贩也渐渐多了起来。   每逢这个时节,上廉乡的村民们都出来买种子,顾老爹也不例外。   小时候,顾佳人很期待这个时节,她可以跟在顾老爹身后上镇子玩,镇子里新奇好玩的东西多。   京城里不卖种子,商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的,只要是流行的,他们都愿意卖。   “太太小姐们都爱用的胭脂水粉上新咯……”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位姑娘,来看一看呀。”   顾佳人不停下步伐,她怀里抱着刚刚买好的宣纸,正往陶府赶。   上次遇袭,施华钰的回门之行就被打断了,又赶上搬府的事情,她将回门之事拖到了三月份。   书信一封给二老爷和二夫人后,他们得知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没有受伤,便让她们安心过日子,不回门也无事。   走到一处摊子前,顾佳人被一个精致的牛皮蹀躞带吸引住了目光。   她走上前去,将蹀躞带拿在手里翻看着。   小贩见她对此物很感兴趣的样子,便绘声绘色的给她推荐起了这条蹀躞带。   “哎呀姑娘您好眼光啊!这条蹀躞带的款式是这几个月来最流行的了,我们家用的皮料都是上好的牛皮,这条街逛下来就属我们家商品的货色最顶级了,您买了绝对是稳赚不亏的,是要送给您的心上人吗,不知是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能让您这么这么漂亮的姑娘芳心暗许……”   小贩的嘴就跟开了光似的,什么话好听他就捡什么话讲。   他刚才瞧见顾佳人把玩蹀躞带时脸颊微红,嘴角微翘,就断定她是要送给心上人的,更是抓着这点说个不停。   顾佳人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能插上,任由那个小贩讲得天花乱坠。   她颠了颠握在手里的蹀躞带,正准备掏出荷包付账,余光却瞟见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偷偷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蹀躞带:隋唐时期出现的一种功能型腰带。   这章好腻歪(·8·)   第19章 第 19 章   顾佳人临时改变了主意,她放下手中的蹀躞带,抓了旁边的一个普通玉佩,二话不说就付了帐。   小贩被她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好好的蹀躞带看着看着,怎么突然要了一个玉佩。   他不敢过问,忙帮顾佳人把玉佩装进了盒子里,收了钱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她。   顾佳人裹紧了风氅,低下头快步向前走,连着穿过好几条小巷,终于把身后那条小尾巴给甩开了。   她轻轻笑着,若有所思的又走回了方才买玉佩的小摊上。   小贩还记得她,笑吟吟的迎上来。   “姑娘,要买蹀躞带吗。”   顾佳人这次将帽子摘下来,一头黑亮的青丝在微风中吹起,她朝小贩温柔的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糯米银牙。   小贩不由得看呆了。   顾佳人脸上还有些小肉,眉眼稍微张开了些,使她少女的娇憨里带了一些妩媚的风情。   “请帮我把这一条蹀躞带包起来吧。”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   小贩没动静,顾佳人凑上前一看,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那小贩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装东西一边和她说话。   “哎呀姑娘您可真好看,刚刚没看清楚,这不一下就被您给惊艳到了。”   顾佳人疑惑的斜歪着脑袋,有些迷糊的样子。   “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过来呀……”   小贩见状,不敢多说什么,只连道:“是是是,是我认错人了,姑娘您拿好了嘞,慢走啊。”   顾佳人接过荷包,轻轻一笑,又将帽子戴上,做一只缩在毛皮里的熊,往陶府走去。   回到了陶府,她没有去给施华钰送宣纸,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把刚刚买的玉佩放在了桌上的一个木匣子里。   再探出头在门外环顾一番,确认没人后,便将蹀躞带收到了衣服箱子里,用厚衣服把它遮住。   做完了这些事,她走到正屋,将抱在怀里的一大叠宣纸拿出来,交给施华钰。   施华钰这才从书堆中抬头,看到她,扑哧笑出声来。   “你干嘛,穿的跟个熊一样。”   她知道顾佳人怕冷,但这都二月了,连雪都不下了,哪还有那么冷。   顾佳人撇了撇嘴,拉紧毛领,“我冷。”   又凑到施华钰跟前,好奇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施华钰脸颊泛红,有些吞吐道:“昨日和姑爷说到将来第一个孩子的名字,他非要我来命名,我这不又查典故又查诗集的想名字嘛。”   顾佳人失笑,借机调侃她。   -   花园外,洛茗和丁美满站在一株桂花树下,窃窃私语。   “你看清楚了?她买的是一块翠绿色的玉佩?”   “是啊,洛茗姐。你到底是为什么让我去跟踪佳儿姐啊?”   洛茗急忙伸手捂住了丁美满的嘴,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嘘,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和她说。我问了少奶奶,听说再过不久是佳儿的生辰。”   她又道:“她出来后就没过过生辰不是么,咱们这次就给她一个惊喜,买个她没有的礼物。要是她这趟出去买的东西和咱们买的撞了,这岂不尴尬?”   丁美满觉得确有其事,答应了洛茗不将今日之事说给顾佳人知道。   洛茗松了口气,又恢复了日常笑盈盈的样子,她和丁美满一边走一边讨论着过几日要如何给顾佳人过生辰。   丁美满兴致勃勃的。   走了一会就到了后院,洛茗让丁美满去厨房帮忙。   丁美满不疑有他,乖巧的走了。   洛茗确认她走远了之后,偷偷摸摸的走进了顾佳人的房里……   -   另一头正屋内,施华钰被顾佳人闹得羞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把她赶了出来。   被推了出来的顾佳人,脸上还挂着消散不去的笑意。   她敛了敛表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屋子还是原来那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木匣子,好像有被人移动过的痕迹。顾佳人上前打开一看,翠绿的碧玉还完好的躺在匣子里。   她若有深意的笑了笑,轻轻关上了匣子。   不知道好戏什么时候才会上演呢,她盘算着,她已经不适合再靠近那个商铺了,得找温谦和的人帮点小忙。   顾佳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宣纸,写了一封漂亮的簪花小楷,再拿出温谦和的印章,轻轻的在信尾处盖上。   翌日下午,确定了无人尾随后,她推开木门,悄悄的走进了温谦和在京城里的小院子。   就是之前温谦和把顾佳人带过来的那一间。   她把信封放在书桌前,就离开了。   当日温谦和并没有告诉她这个印章的使用方法,全是顾佳人自己猜的。用的方式对不对,就看这两天有没有人来给她回复了。   果不自然,半日过后,她的房门拴上,插了一朵开的正盛的山茶花。   顾佳人笑了笑,五哥的人办事速度还挺快的。她将山茶花取下来,插在了书桌上的白瓷花瓶里。接下来,她只需要静静等候就行了。   接连几周,陶府还是过着和往常一样平静安定的日子,施华钰也准备要和陶源回钱棠镇了。   谁料施二老爷和二夫人从钱棠镇赶了过来,说是进京玩几日,顺便看看他们夫妻俩,目前住在施府里。   施华钰感动的眼泪汪汪,三不五时就往施府跑,陶源也乐意她多出门走走。   -   顾佳人和温谦和还有保持着联系。   京城距离南疆很远,一封信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才能收到。   这几日,她就收到了温谦和给她寄来的信。   信中说了一些琐事,和南疆的气候环境,他很满意自己军队里的士兵,也把控着南疆的局势,总之一切都好。   顾佳人及时的给他回了信过去,写了一些家事和自己最近的心得,并没有将前几周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收了笔,她思索了一会,拿出一朵晒干了的梅花,贴在信纸上,才将信收进信封里。   二月下旬一个艳阳天,施华钰去了施府,陶源得了休沐在府中办公。   他坐在书房里,正目不转睛的处理着一些上面派下来的小文件,工作难度不高但密度大,就算休沐他也得带回府里来处理,这时洛茗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书房里。   洛茗泣下沾襟,抹着眼泪跪在陶源面前哭泣。   陶源连忙扶她起来。   洛茗是五年前大夫人送给陶源做通房的丫鬟,但陶源并没有那等需求,从来没有让她伺候过自己。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洛茗跟着他倒也从来不曾抱怨过什么,对他一心一意的。   陶源无心与她,对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大夫人送给他的人,他也不好意思随便就打发走了。   只得留在身边,找个好机会把她许给别的人家。   他扶起洛茗,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陶源还从未见过洛茗哭成这样。   洛茗声泪俱下,声音一抽一抽的:“少爷,夫人送给我的玉佩不见了,我从来都没弄丢过,一定是给人偷走了,怎么办啊少爷。”   那块色泽通透、成色上好的碧玉玉佩,是尚书夫人在将洛茗塞给陶源做通房时,送给洛茗的。   陶源看她哭的伤心,蹙紧了眉头,这府里全都是陶源和施华钰用得惯的老人了,怎么可能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在。   他安慰了洛茗,先劝住她的眼泪:“你先别哭了,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查清楚的。”   洛茗应了是,梨花带雨的小脸看着楚楚可怜,她抬眸看了看陶源的脸,伏了伏身退了下去。   陶源坐在案前,右手拿着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手心。   第20章 第 20 章   这日下午,陶源的大哥从尚书府带了一些东西过来给陶源,陶源瞧见他很是高兴。   上次因为刺客的事情误会了夫人和大哥,他的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虽然夫人和大哥并未知道他在心里怀疑过他们的事情。   陶源很热情的招待了陶大少爷入府,将他请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一件醒目的东西,吸引了他们二人的注意力。   书房光亮的案几上,一个雅致精巧的木匣子放在桌子正中央,下边压着一封写着漂亮的簪花小楷的信纸。   陶源大步向前,拿起了那封信,看完后脸色大变,冷面霜眉的丢下了信。   陶大少爷见他脸色难看,心生疑惑,捡起了信,看完后气往桌上狠狠一置,伸手就把桌上的木匣给打了下去。   晶莹的玉佩,从木匣子里面摔了出来。   此时洛茗正好端了茶水走进来,听到动静后吓得惊呼一声,手中的茶具也全摔在了地上。   陶源抬头,半眯着眸子瞥了她一眼。   很不凑巧的,施华钰这会,也领了二夫人进了陶府。   午时和二夫人说起了陶府,二夫人便和她商量下午要来陶府看看。   听到洛茗的惊呼和瓷器破碎的声音,施华钰心尖一颤,她让丁美满带二夫人去花厅里先休息,自己连忙往书房处跑。   到了书房,才见并未出什么大事。   洛茗跪在地上,瑟缩着,陶源和陶大少爷面如寒霜的站在案几前,盯着施华钰身后的顾佳人。   施华钰有些不悦,她很维护顾佳人:“出什么事情了吗,夫君,大哥。”   陶大少爷不想说话,陶源沉默着走上前,把那封信递给了施华钰。   施华钰很快就看完了它,一双凤眼瞪大,双唇微张。   信上写的是一个丫鬟如何爱慕家主陶源,如何贬低主母施华钰的事情,情感表达露骨,还准备了一块碧玉玉佩作为定情信物,而辱骂施华钰的文字也说的很难听。   落款名俨然写着一个人的姓名:顾佳人。   这一手簪花小楷施华钰熟悉的很,但她一点也不相信这封信是出自顾佳人之手。   她将信递给了身后的顾佳人,态度坚定的对陶源和陶大少爷说:“这封信绝不可能出自佳儿之手,是污蔑。”   陶大少爷吃惊,他很意外施华钰竟然会如此信任一个丫鬟,信里将施华钰写的不堪入目,她却一点也不心生怀疑,要不是太熟悉对方,就是施华钰太过愚蠢。   他不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陶源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他也不认为顾佳人是这样的人,两个月的相处下来,顾佳人给他的感觉是谨慎恭敬的,从来没有做过越矩的事,对施华钰也是忠心耿耿的。   可若这封信真是她写的,就算施华钰再舍不得,他也要把顾佳人发卖了出去。   顾佳人看完了信,眼尾微弯,觉得有点好笑,这信里的语气和她的性格完全不符,不知道幕后人是如何想出来的。   她神色自如,从施华钰身后站了出来,微微伏身:“这封信确实不是奴婢写的,望姑爷明察。”   陶源脸色缓了缓,给了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那你说说看,这东西是怎么回事?”他从桌角旁捡起了一块碧玉玉佩。   顾佳人道:“回姑爷,这不是奴婢的玉佩。”   洛茗这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大声道:“少爷,我知道这个玉佩!前些日子满儿和我说佳儿上街去买东西,就买了一块碧玉玉佩!”   顾佳人面不改色:“姑爷,奴婢没有买过玉佩,您可以派人查一查,就可以得知这玉佩究竟是谁买的了。”   陶源点头,派了几个侍卫出门,去顾佳人几周前去过的商街,找出当时她买东西的商摊。   在结果出来之前,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这里。   书房里鸦雀无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的明显。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侍卫领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商贩回来了。   小贩佝偻着背,有点害怕眼前的局面,拘束的站在一旁。   陶源开口问:“这位先生,您见过这个女子吗。”   他指了指顾佳人。   小贩点了点头,声音有一点沙哑,他憋了一路没说话,现在有点难开口:“见过的,这姑娘在小人的商铺里买过东西。”   陶大少爷走上前,有些激动:“是什么东西?”   洛茗在旁低着头,胸有成竹的笑着,等着看顾佳人倒霉。   其实她和顾佳人无仇无怨,只不过这次有人请了她除掉顾佳人,给的条件相当诱人,顾佳人自己在外面得罪了别人,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小贩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是一条黑牛皮的蹀躞带。”   洛茗大吃一惊,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抢在陶源之前开口,大声喊道:“怎么可能!”   小贩被她吓到了,抖了一下身子,一时不敢说话。   陶源瞪了洛茗一眼,表情有些奇怪:“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下去!”   洛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了,对小贩说了一声抱歉,就默默退到了陶源身后。   陶源对小贩抱歉一笑:“您认得这块玉佩吗?”   小贩将玉佩接到手里,仔细的看了看,才慎重的开口:“回少爷,小人认得的,这是小人铺子里的玉佩。”   洛茗眼神一闪。   陶源又问他:“也是这个女子买的吗?”他指向顾佳人。   顾佳人轻轻笑着,身杆笔直,丝毫没有畏惧之情。   小贩抬头看了眼顾佳人,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姑娘。”紧接着又抬手指了指陶源身后的洛茗:“是这个眼下有痣的姑娘买的。”   洛茗好似被人当头一棒,愣在了原地,数秒后有些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冲小贩吼着:“你胡说八道什么!”   陶源也有些惊异,回头看了一眼洛茗。   “我记得很清楚,这个姑娘来买的时候,还说是要送给心上人的礼物。”小贩又道。   洛茗狼狈的退了几步,呆若木鸡的摇着头,嘴里叨念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她心里清楚得很,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小贩,更别提买过他的玉佩。   洛茗猛地扑到了陶源身前,抬头看着他,神情里全是求饶无助:“少爷,少爷这不是我买的玉佩!是这个小贩弄错了!您搜一搜佳儿的房吧,肯定能在她的房里找到玉佩的。”   洛茗不死心,顾佳人房里还有一块她偷偷放进去的玉佩,就算死她也要拖一个人下水。   陶源觉得她此刻的样子十分难看,就像一个咄咄逼人的怨妇一样。   他挥了挥手,喊了两个丫鬟去顾佳人的房间里找找,算是尽了对洛茗的最后一点情谊。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丫鬟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木匣子。   “回少爷,佳儿的房间里只找出了这一块玉佩。”   她们将玉佩呈到陶源的面前。   第21章 第 21 章   洛茗看到匣子,大喜过望,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个才是佳儿在那商贩那里买的玉佩。”   陶源打开一看,对洛茗是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洛茗看不懂他的神色,跪在地上渴求的看着他,焦急的等待着陶源判顾佳人死刑。   陶源将玉佩从匣子里拿出来。   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他拿出了一块洁白无暇的、雕刻睡莲的羊脂白玉。   施华钰对此物十分熟悉,站出来道:“我记得这个玉佩,这是我送给佳儿的回乡礼。”   洛茗看着这一抹刺痛她眼睛的白色,瘫软在地。   陶源脸色铁青,声音低沉,盯着跪在地上颤抖着的洛茗:“我记得,你说佳儿买了一块碧玉玉佩,是么?”   洛茗的大眼里全是惊恐,她颤抖着不敢开口说话。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做了两手准备的,顾佳人应该要背上勾引家主和偷窃的罪名,怎么变成是她栽赃嫁祸了。   那她放在顾佳人房里的那块碧玉玉佩又去了哪里?   陶源强压了怒气,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冲侍卫招了招手:“来人,把洛茗压下去,用刑到她肯开口说实话为止。”   洛茗绝望的趴在地上,身心控制不住的颤抖,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少爷,少爷不要啊,我是冤枉的!”   上来的两个侍卫一人拖着洛茗一只脚,把她向门外拖出去。   洛茗的手指死死的抠着地板,指甲全都裂开了、崩坏了,她也不松手,地砖上留下了两行血淋林的手印。   她还在哭喊着,双手不停地扑腾,叫着自己冤枉。   陶源不再理会她。   他派人送了小商贩回去,又放下了自己的身份,亲自给顾佳人道歉。   顾佳人叹气,连连摇头:“此事本就与姑爷无关,姑爷不必自责。”   施华钰气哼哼的,不满意的开口:“此事还请夫君自己慢慢审吧,我同母亲要带着佳儿和满儿去施府了,等什么时候处理完了这件事,再派人接我回来吧。”   陶源无奈的笑了笑,他冤枉了施华钰的亲信丫鬟,惹了施华钰不高兴,这全都怪他没有管教好自己的佣人。   他把锅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施华钰带着顾佳人二人和二夫人走了,陶大少爷也告辞了,府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陶源亲自去了一趟刑房。   刑房里,洛茗的双手被缠上了铁链,垂丧着头跪坐在地,早晨精心梳妆过的头发,如今也乱糟糟的达拉在肩上。发簪远远在摔在一旁,被侍卫们踩得粉碎,只留下一点晶莹的粉末。   洛茗的衣裳上,已全是藤条抽打过后的留下的血迹,汗水和血水浸湿了她的全身。   她听见了动静,抬眸看见陶源走了进来,自嘲的笑了,用力的朝他吐了一口血水,恶狠狠的咒骂他:“陶源,你不得好死,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却这样来回报我,你不配做人。”   “你自己中了魔魇,犯了不可弥补的错,还敢推卸到别人身上!”陶源冰冷的开口,他既失望又心寒,眼前这个疯颠的女人,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洛茗了。   洛茗冷笑一声,眼里全是骇人的红血丝,一双本就大的眼眸瞪得吓人:“我中了魔魇?哈哈,是,我是中了你的魔魇!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做你的枕边人,就算是一个没名没份的通房,我也心甘情愿!”   “我跪在夫人房外三天三夜,才求得了夫人把送我到你身边,可你从来都不曾正眼看我一眼!从前我以为你是对情爱不放在心上,可自从那个女人!自从施华钰来了以后!你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其他的女人了!包括我!”   洛茗愤怒撕吼。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待我!我才是最了解你的女人,我才是跟了你最久的那一个!”   洛茗咆哮着,眼眶里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伤痛的攥紧了自己的胸口。   陶源沉默,不回应洛茗的质问,他也从来没有将洛茗看作是他的妾、他的通房,他从未对她动过心思,更是不知道洛茗对他有如此执着的心思。   刑房里只回荡着洛茗的哭咽声,哭着哭着,洛茗就笑了:“你真冷血,除了你想要的,你对什么都秉持一贯的冷漠,我怎的到现在,才看清你是这样的人!”   她越笑越夸张,抬起了脖子,放声大笑。   “你得不到的,你永远都别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洛茗咬牙切齿,阴狠的瞪着陶源,留下一句恶毒的诅咒,冲向墙垣,撞墙自尽了。   陶源垂下眼帘,转过身不再去看倒在血泊里的洛茗,喊了侍卫给她厚葬,就走出了刑房。   他的心里闷闷的。   他有点难过,到底是因为洛茗难过,还是为了她以命相换的诅咒,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陶源坐在池塘旁,想了良久,直到天色渐黑,也找寻不到内心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喊来了贴身侍卫:“你去施府把少夫人请回来。”   半个时辰后,侍卫没把施华钰带回来,反而急匆匆的跑进陶源的书房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施府发生了一件大事,少夫人暂时回不来了。”   陶源大惊失色。   -   皇宫内,一个袅袅娉娉的妖娆女子斜倚在贵妃榻上,小嘴一张一合,悠闲的吃着婢女递上来的新鲜葡萄。   她凤眼微睁,声音酥软魅人:“哦?她失败了?”   跪在她面前的一名婢女低着头,沉着道:“是的公主,要不要奴婢去把她除掉。”   郡姝公主摆了摆手,“罢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婢女道是,便退了下去。   郡姝公主纤细的柔荑轻轻搭在唇上,微微笑着。   还以为挑拨了她们,随随便便就能解决掉那个碍眼的女人,却不料陶源房里的那个蠢的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难怪这么多年下来还只是个通房而已。   郡姝公主像是不在意的,身子往后一趟。   算了,一个不起眼的低贱丫鬟而已,掀不起什么波浪的。   只不过茶水下药之事,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然如今那温谦和就是她的裙下之臣了。   想到这,郡姝公主又冷眼骂了声:“真是个没用的女人。”   第22章 第 22 章   跑回了施府的施华钰,主要是想给顾佳人出口气,欺负顾佳人,就等同于欺负她,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她愤愤不平的跟二夫人和丁美满说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丁美满听罢心惊胆战,她没想到洛茗平日对她笑语嫣嫣的,居然利用她来陷害顾佳人,泪水不禁溢出:“对不起,佳儿姐,我不知道洛茗姐她……”   丁美满很内疚,她把顾佳人的行踪暴露给洛茗知道,差一点就害死了顾佳人。   她抽抽噎噎的,顾佳人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我这不还完整在站在这里么,洛茗也得到该有的惩罚了。”   丁美满点点头,抱住了顾佳人。   二夫人把施华钰拉到一旁,伏在她耳旁,悄悄跟她说:“陶府怎么还有这种下人,你可得小心点,严厉点管理下人们,别人他人害了。”   施华钰乖巧的点头。   这次的洛茗实在是个意外,她也不过是看在陶源的面子上,才对她宽容些罢了。   另一旁的丁美满询问顾佳人事情的详情经过。   顾佳人告诉她。   她在买东西的时候,眼光一瞥就发现丁美满偷偷跟着她。   丁美满吃惊,忙问:“你怎么知道。”   顾佳人笑了笑:“咱们俩这么熟了,你稍微一靠近,我准能发现。”   丁美满觉得有道理。   顾佳人又接着道,回了房她就发现木匣子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她打开一看,虽然里面还放着有碧玉玉佩,但仔细一看,跟原先那一块还是有些不同的,里面的这块地质比较上乘。   她把这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丢到了水井里,再找出去年施华钰送给她的羊脂白玉,装进匣子里。再委托了温谦和的人,去和那个小商贩沟通交流。   她在委托信中写:询问小商贩是否记得一个散着发的姑娘买了什么东西。若小贩说有蹀躞带和玉佩,就让他们想办法令小贩改口。   小贩对顾佳人的印象很深,因此过了大半个月也还记得她。他收了温谦和的人给的钱,再加之对顾佳人略有好感,便答应帮顾佳人的忙。   温谦和亲卫转告了顾佳人的话给小贩,让他看清场上谁对玉佩的事情反应最大,就一口咬定是那个人买的。   等陶源将他请去府里的时候,就揪出了洛茗。   丁美满听了惊叹不已,没想到自己做的一件傻事,背地里水这么深。   顾佳人轻轻一笑,让她不要再内疚这件事情了,这不是她的错,又告诉她:“我的生辰是半月前,早过了。”   丁美满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她跟顾佳人同住一房两年,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生辰。   顾佳人并不在意:“我不喜欢过生辰,无所谓的。”   丁美满执意道:“不行,回去我得给你做个礼物。”   顾佳人笑了,露出一排可爱的洁白小牙,很是娇憨,不再拒绝她的好意:“好啊,那我等着。”   其实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太热闹的事情,也就不怎么喜欢过生辰。从前在上廉乡,要不是顾大娘和顾老爹非要给她过,她也不会特地去过的。   施大老爷知道施华钰今夜要留在施府用膳,很是高兴,吩咐厨娘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膳。大夫人便劝施华钰留下小住几日,还可以陪二夫人和二老爷说说话。   施华钰委婉笑着,并没有明确的答应大夫人。   施大老爷放下筷子,轻声问她:“怎么不见陶少爷和你一块儿来?”   施华钰狡黠的眨了眨眼,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做无辜状:“不清楚他,可能去同僚府里了吧。”   施大老爷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够理解,笑着让她下次带陶姑爷过来玩。   施华钰伶俐道好。   晚膳快要结束之时,一个小厮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顾不及上众人请安,就凑到大老爷耳边嘀嘀咕咕。   大老爷本来有些许的不悦,他不喜欢自家的下人这么没有规矩。   可听完小厮说的话,他脸色大变,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出去,自己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   大夫人疑惑,于是喊了小厮,让他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听完,她也赶忙跑了出去,留下一群人在正厅里一头雾水,大眼瞪小眼的。   众人等了片刻,他们也没有回来,于是大少奶奶就做主发了话:“不知父亲母亲遇到了什么事,咱们这样等着也不是个事,不如先回房休息去吧。”   于是众人散了伙,施华钰母女也慢慢的散步回去。   走到半路,一个丫鬟把她们拦了下来,说大老爷点名要求要把施华钰的两个婢女带过去。   顾佳人和丁美满对视一眼,不明所以。丁美满不如顾佳人镇定,她有些紧张。   施华钰很喜欢她的这两个婢女,在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前,她不愿意直接就交出她们,于是跟二夫人说:“娘,我也跟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二夫人有些乏累,就答应了她:“你去吧,娘要先回房里休息了。”   施华钰点了点头,三个人跟着小丫鬟快步的向大老爷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灯火通明,通过纸窗,施华钰隐约看到大老爷和大夫人在和一个女子说着什么。   小丫鬟在书房门外大声的禀报了一声:“老爷、夫人,六小姐来了。”   屋内的女子僵直了身子,有些颤栗。   “快请六小姐进来。”大老爷高声道。   小丫鬟应是,打开了书房的门,请施华钰她们进去。   她们迈步进了书房,楠木长桌前,一个穿着华服的陌生女人,背对她们坐着,姿态看上去不是很自然。   大老爷让小丫鬟把门关上,弯下腰,态度恭敬的对那名女子说:“曲夫人,您看看是不是她。”   那位被称呼为曲夫人的女人,好似有些害怕、亦或者说是紧张,她缓慢又僵硬的缓缓转过身来,抬头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施华钰身后顾佳人,泪水猛地倾泻了下来,泣不成声。   一个绝顶美艳的妇人,闯进了顾佳人的眼帘里。   顾佳人看见她,感觉心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   曲夫人站起身来,冲上前紧紧的抱住了顾佳人。   顾佳人顿时手足无措,看了眼在一旁同样傻了眼的施华钰,她只得拍了拍曲夫人的背,轻声说道:“夫人,您别哭了。”   曲夫人听到她温柔的安慰,哭的更凶了。   施华钰和丁美满一脸状况外,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好不容易,曲夫人才忍住了眼泪,抬起头盯着顾佳人一个劲的瞧,将她的每一处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嘴里叨念着:“像,真是一模一样!我的翎儿啊,娘终于找到你了!”   除了潸然泪下的曲夫人,在场的众人都吓了大一跳。   施华钰和丁美满一直认为顾佳人就是在上廉乡土生土长的姑娘,父母自然也是上廉乡的村民,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美艳的贵夫人说顾佳人是她的女儿。   而令大老爷和大夫人大为吃惊的是,这曲夫人,可是曲太师的妻子!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曲太师。   在当朝皇帝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的时候,曲太师就奉命做了他的老师,一步一步的循循诱导,耐心教诲,最终将皇帝教育成了一个出色的政治家、阴谋家,顺利的夺得了皇位。   在如今的朝廷之上,皇帝可以不听群臣、甚至丞相的意见,可以反驳太后娘娘的□□,却唯独不会忤逆曲太师,对曲太师言听计从,只要是曲太师提的意见,皇帝都会好好考虑。   因此,虽然曲太师拿了个无实权的虚职,但地位却比谁都要高。   这些十几年来,曲太师和曲夫人伉俪情深,曲太师从不纳妾,众人只听闻曲府有三个少爷,一个已经配了婚的大少爷,一个马上就要弱冠的二少爷,和一个束发之年的三少爷,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千金小姐。   然而这个时候,曲夫人居然说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是曲府流落在外的嫡小姐!   大老爷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顾佳人彻底懵了,像是被人重重的敲了一榔头,她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曲夫人。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有父有母……”   曲夫人打断了她,哭着让她不准她再说自己有别的父母。   顾佳人沉默了。   等曲夫人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她才渐渐开口解释。   “十四年前,我身怀六甲,和太师一起东躲西藏的,躲避五皇子和太子的追杀,一路逃到了穆硕镇,不凑巧孩子就要出世了,我们只得在穆硕镇临时落脚,我熬了一个夜晚的艰辛,诞下一对龙凤胎,太师高兴极了。”   “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还要继续躲避追兵。太师要护着生完产虚弱的我,和你的两个哥哥,顾不得你们,便将两个襁褓婴孩分别交给了我的贴身女婢和亲信侍卫,委托他们照顾,我们约好了皇上名下安全的据点碰头,兵分两路的逃跑。”   “一个月后,侍卫带着小儿子准时到了据点,可连等了十几天,始终不见我的婢女和小女儿,我们急坏了,派了大量的人出去寻,结果只在一条河流里,发现了我婢女的尸首,不见小女儿踪迹……”   “十几年过来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曲夫人说着又垂头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   OvO今天开始每日三千   第23章 第 23 章   顾佳人蹙眉,震惊的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是顾家在土地公庙里捡回来的孩子,却没料到真的能找寻到自己的生父生母,她曾经在无数夜里思考过她的亲生父母为何狠心的把她抛弃,现在听到了曲夫人身不由己的哭诉,她又不忍怪罪。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言语来面对曲夫人,故而看起来很冷漠。   曲夫人被顾佳人的神情刺痛,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翎儿,娘错了,娘不该那么早放弃寻找你的,娘该打……”   说着,她就抬起了手,狠狠的往自己的脸上打去。   大老爷曾见过几次曲夫人,向来都是高雅端庄、贤良淑德的太师夫人做派,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态的曲夫人,他想阻止又不敢阻止,于是便轻轻推了推顾佳人的肩膀。   顾佳人感受到外力,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身前的风姿绰约的、自称是她亲身母亲的美妇人,把艳丽的脸颊都给打肿了,急忙的拉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继续。   曲夫人明亮的双眸氤氲着水汽,她哽咽问:“翎儿,跟娘回家,好吗?”   顾佳人表情有些复杂,曲夫人沾满了泪水的面颊和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她于心不忍。   可若是真的跟她走了,那还在乡里苦苦等候她归去的顾大娘和顾老爹怎么办,他们只有她这唯一的女儿。   顾佳人没有给曲夫人正面的回答,狠了狠心,只道:“请您容我再想想。”   曲夫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索性往旁边一坐。顾佳人不和她走,她也不走了,她要留在施府和顾佳人一起,她害怕等她一离开,顾佳人又要消失不见了。   如此情况之下,大老爷和大夫人对视一眼,就连着劝顾佳人和曲夫人回曲府去,不然曲夫人在施家出了事,砍了施府全家人的脑袋都还不够赔的。   施华钰走上前,捏了捏顾佳人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就算只是看看也行。”   顾佳人踌躇了一下,又看了看梨花带雨的曲夫人,便还是同意了先和她走。   曲夫人破涕而笑,立马吩咐她的随身婢女梧叶喊了曲府的马车来。   马车缓缓驶来,外表看似十分朴素,就像是普通人家都有的青油小车,实则内里全是金丝楠木构造,富贵又不失高雅之气。   一路上,曲夫人都紧紧的抓着顾佳人的手,不愿意松开。   她压抑着内心的苦痛,问顾佳人这十几年的生活,吃的怎么样,用的怎么样。   也不等顾佳人回答,她就落下泪来,“娘真没用,害的你在乡下过苦日子,居然卖身给别人做丫鬟,全都是娘不好。”   顾佳人反手拥抱了她,她便靠在顾佳人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曲夫人哭肿了的双眼,顾佳人的心疼得厉害,难道这就是母女连心吗,她真的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吗。   直到到了曲府,见到了三少爷,顾佳人就对自己是曲府的孩子这件事,深信不疑。   马车到达曲府后,听闻了消息急忙跑出来的二少爷和三少爷,看见顾佳人,愣神了一秒,随即又惊又喜的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二少爷滚滚热泪滴在了顾佳人的脸上,顺着她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流了下来。   顾佳人趴在二少爷的怀里,惊诧极了。   曲府三少爷的容貌,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   另一头,曲太师匆匆忙忙从宫里跑出来。   一个时辰前,府里的老管家慌张的跑进宫来寻他,他还以为是府里出事了。曲太师镇定自若的问:“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这么慌张,到底怎么了?”   老管家大喘气,手扶着膝盖:“老、老爷,夫人找到四小姐了,现在正在府里呢!”   曲太师惊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也不管满桌子的公文,推开椅子,脚底生风似的丢下老管家就跑了。   老管家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爷跟年轻小伙子一样,兴冲冲的飞奔,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老爷,老爷您等等我!”   这会儿总算是赶回了府里,曲太师心里有点忐忑。他们从来没向外说过自家有过小姐的事情,只对外称曲夫人第三胎生了一个小少爷。   女儿又是夫人亲自找回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曲太师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大步走进府里。   正厅里欢声笑语,他听到了他的三个儿子欢快的聊天声,也听到了夫人的开怀大笑。他提着的心慢慢放下,脸上带着微笑进了正厅里。   顾佳人见了来人,闭上了正在说话的嘴,站起了身。曲家的三个少爷和夫人也注意到了进门的曲太师。   曲太师当下就像是个泥塑木雕,惊异的看着顾佳人。   顾佳人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她刚来的时候,也因为自己的容貌和三少爷一模一样而吓了一大跳。   曲太师沟壑的脸,流下了两行清泪,快步上前,动情的将顾佳人搂在怀里。   曲家少爷们吃惊,父亲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落过泪。   曲太师老泪纵横:“爱女,没想到为父有生之年还可以看见你!”在他步入老年前还能找到丢失多年的女儿,这是他们曲家何等的幸运!   顾佳人轻轻笑着,乖巧的叫了声:“爹。”   曲太师红着眼眶,天知道他等这一声爹等了多久。   他抬手拂了拂眼,破涕而笑:“好翎儿,爹的好女儿,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其实顾佳人已经穿的很厚了,快三月的天,她穿的还跟寒冬腊月似的。   她轻轻笑了笑:“已经没有人像我一样穿的如此厚实了。”   曲太师扭头一看,自家那三个混小子已经是一身单薄的春装了,连大儿媳都只是披了个毛绒褙子而已。   “那三个皮糙肉厚的,你大嫂又不耐热,不能比的。”曲太师怜惜的摸了摸顾佳人的肩头。   曲三曲舟衡不满的跳起来:“爹,我和小妹也同岁的!我还算细皮嫩肉!”   曲家另外两位少爷连损他不要脸。   曲夫人眼角带泪,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心里百感交集,一家人终于是团聚了。   这时,顾佳人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咕噜一声,害她好不尴尬。   曲夫人才想起来顾佳人还没吃晚饭,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该死!我都忘了翎儿没吃饭,就被我们拉着一直说话到现在。”她急忙吩咐厨房去给顾佳人做点吃食。   顾佳人脸有点红,但是肚子真的饿了,也就不拦着曲夫人,只轻声道:“简单的一碗面就行了。”   曲夫人不愿意,要多做几个菜给她补补:“瞧你瘦的,一碗面怎么够呢。”   厨房匆忙准备,不多时,就上了一桌子的菜,也少不得她想吃的面。在曲家众人的注视下,就着菜肴吃了一整碗的海鲜面,顾佳人觉得肚子特别撑。   顾佳人心中思绪腾涌,想一会跟曲夫人和曲太师说一下给顾大娘和顾老爹尽孝的事情。   她在曲太师回来之前,就跟曲家人说了一些关于她在乡下的事情。   吃完了饭,曲夫人笑着对曲太师说:“如今翎儿也回来了,咱们家祠堂里的牌位可以撤下了。”   曲太师点头,和蔼的看着顾佳人:“那夫人你带着翎儿去吧,给列祖列宗磕个头,感谢祖宗保佑,让咱们找到了女儿。”   曲夫人道是。   顾佳人跟着曲夫人一边散步一边说话,去了曲家的祠堂。   祠堂里檀香浓郁,香火不绝,庄严而肃穆,寂静而威严,不似外头的院子风情典雅。   她的灵牌,被放在最下面一排,一个牌位孤零零的伫立着,遒劲的书法在牌上写着“曲舟翎”三个大字。   曲夫人将它拿起来,呵了口气,爱惜的用袖子擦了擦:“太师一直不让我向外公开你的存在,怕有心之人冒顶了你的身份,伤了咱们家的和气。”   “如今娘终于找到你了,你和老三的容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这就是证明你身份的最好证明。”   顾佳人和曲舟衡是龙凤胎,长得相似也无可厚非。   顾佳人接过了曲夫人递给她的三炷香,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拜了三拜。   走出了祠堂,顾佳人欲言又止:“娘,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和爹商量。”   曲夫人心一紧缩,她大概能猜到顾佳人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她不能拒绝,她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   曲夫人点了点头,温柔的笑了笑:“走吧,你爹应该在书房里。”   顾佳人便和她一起去到了曲太师的书房。   曲太师的书房平时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就算是三个少爷想进,也得曲太师同意才行。   但曲夫人不一样,她在曲太师心中地位是最高的,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如今寻回了顾佳人,顾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蹭蹭蹭的往上窜,仅次于曲夫人了。   曲家三个少爷苦兮兮的自哀自叹:“咱们在家中本来就是最没地位的,妹妹一回来,咱们更没地位了。”   曲太师颔首,这话说的在理的。   三人就不再自讨没趣了,各回各屋想着以后要如何讨好妹妹才行。   第24章 第 24 章   曲夫人领着顾佳人进了书房,曲太师正在书房内批公文,见她们二人进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顾佳人坐在案几下座,对二老开门见山道:“爹、娘,我在上廉乡有顾家的养父母,他们膝下无子,我不能这样抛下他们。”   这话已是曲夫人所预料到的,她眼光闪避,紧张的攥住了曲太师的手,生怕顾佳人说出要离开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过年的时候,我能回去陪陪他们。”   顾佳人最终还是说了,她其实酝酿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这样开口。   曲夫人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曲太师将他夫人失望的神情尽收眼底,沉吟了片刻,与顾佳人协商道:“翎儿啊,爹娘也不希望你做个无情无义的孩子,但团圆之日你离了家,我们家也不是完整的家了。”   顾佳人沉默了,她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退步,即使是伤了他们的心,她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或许真的是挺冷漠的。   曲太师见她低着头不开口,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浅笑询问她:“将顾氏夫妇接到怎么府里,也算我们报答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可好?”   顾佳人眼光一闪,她还以为曲夫人会不愿意见到他们……   随后她又蹙眉,就算曲夫人和曲太师同意了,顾大娘和顾老爹也不一定见的愿意,上廉乡里的村名们都很淳朴很有骨气,不愿意吃嗟来之食。   曲太师想到了她的顾虑,体贴道:“不是白养活着,让他们夫妻俩在府里做个管家,我们也安心。”   顾佳人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她思考了片刻,还是慎重的答应了下来,不过她也提了一个要求,在她亲自去接顾氏夫妇进京之前,曲家的人不能去打扰他们夫妻的生活。   曲夫人知道她不走了,立马笑着点头答应了:“好好好,翎儿愿意留下来,娘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顾佳人有点心酸。   她对曲夫人和曲太师说:“我用惯了佳人这个名字,爹娘还是别喊翎儿了,喊佳人吧。”   二人答应了她。   于是曲氏族谱上,曲舟翎被轻轻划去,曲佳人添加在其后。   -   夜晚春寒料峭,顾佳人缩在窗前的藤椅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皎洁的弯月。   梧叶叩了叩门,轻声走了进来。   “小姐,夜晚天气寒冷,您多穿点。”她拿了一件银狐皮风氅,盖在顾佳人身上。   顾佳人拢了拢风氅,莞尔一笑,“谢谢你。”   梧叶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颊,微微笑了下:“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姐不必跟我客气。”   顾佳人没有什么事情吩咐她,她就伏了伏身子退下了。   方才,顾佳人和曲太师夫妇在书房内商讨完了事情,曲夫人便领着顾佳人来到了她的房间。   曲夫人牵着顾佳人的手紧了紧,有些内疚:“娘让人临时准备了房间,东西不是很齐全,你要是短了什么,就让下人去给你添。”   顾佳人乖巧道好。   进房一看,坐北朝南的厢房大气古朴,空气中飘散着沉香的香气,一扇翡翠镂空金丝木屏风给典雅的厢房增添了些许活力,顾佳人觉得其实房间已经布置的很完善了,书桌上还摆了一架焦尾琴,虽然顾佳人她并不会弹。   曲夫人把她身边的婢女梧叶送给了顾佳人:“这是娘信得过的丫鬟,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顾佳人有些感叹,今日申时前,她还在陶府给人做丫鬟呢。   桐叶是个乖巧懂事的,性格腼腆,和顾佳人很合得来。   藤椅上垫了皮毛垫子,坐起来很舒服,顾佳人在上面轻轻荡着,都有了些睡意。   曲夫人恋恋不舍的走后,曲家的三个少爷也紧接着过来了。   曲大少爷曲舟丞带着大少奶奶谢氏一同前来,拿了个风雅的烤漆紫檀木妆奁,送给顾佳人。   “大哥没什么好东西,搜刮了你大嫂的首饰送给你,小妹别嫌弃。”   谢氏的脸红彤彤的:“给妹妹的见面礼,你可得收下呀。”   顾佳人不想要的,她一向不喜欢打扮自己,何况曲夫人已经替她准备了很多东西了,她拒绝了曲舟丞:“大哥大嫂,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东西你们拿回去吧。”   曲舟丞不收,硬是把妆奁塞到她的怀里:“委屈了你这么多年,这都回家来了,那还能委屈着?”   顾佳人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委屈,日子过得舒心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谢氏附和着曲舟丞,劝顾佳人:“妹妹回来就穿的朴素,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定是个顶天的美人儿!”   顾佳人笑了笑,露出洁白的小牙,大哥大嫂的一唱一和,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接过了妆奁,向二人道谢:“那小妹先借用大嫂的首饰了,谢谢大哥大嫂。”   曲舟丞欣闻的点了点头,揉了揉顾佳人的脑袋,叮嘱她好好休息,便和谢氏离开了。   顾佳人目送她们走出院落,打开了紫檀木妆奁。   妆奁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珠宝首饰,看起来都价格不菲,拉开第二层,还有一些基础系的胭脂水粉,顾佳人看着流光溢彩的首饰,一对樱桃石耳坠深得心意,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想是不是该去打个耳洞了呢。   曲舟丞夫妻离开没多久,曲二少爷曲舟言也溜进了顾佳人的院子里。   曲舟言神秘莫测的靠近了坐在藤椅里的顾佳人,压低了身子,一张棱角分明、坚毅俊朗的面庞迅速在顾佳人面前放大。   顾佳人努力的往后缩了缩脑袋。   曲舟言好似不以为然,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雅致的玉把折扇,上面还挂着一串桃粉色的流苏。他声线慵懒舒缓:“小妹,这个送给你,欢迎回家。”   顾佳人迅速的夺过折扇,往曲舟言额头上用力一敲。   曲舟言吃痛的往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的额头,委屈道:“小妹你好狠的心啊,居然能对这么俊美的脸庞下手。”   顾佳人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面上依旧轻笑着,像个腹黑的小恶魔,“二哥,你靠太近了。”   曲舟言心里一股暖流涌过,他一直想要一个妹妹能甜甜的喊他二哥!   这次总算是圆梦了。   曲舟言一副风流才子样,大跨步向前捏住了顾佳人的脸。   顾佳人没有力气挣扎了,任由他搓扁揉圆。   曲舟言看着自家小妹软软糯糯的,不反抗也不抗议,心里很满意,他可以保护他柔弱的妹妹一辈子。这是曲舟言没见到真正的顾佳人的时候,心里的想法。   他问起了顾佳人之前的生活,顾佳人都一一乖巧的回答了他。   听闻小妹小时候下地种田、养猪种树的,后来还给人做丫鬟端茶送水,他心里就梗的慌,顾佳人本应从小就是曲府的掌上明珠的。   顾佳人不介意,她也很喜欢从前的生活,虽然日子清苦,但是每天都不用思考其他事情,反倒活得自在。曲舟言说她活得像个小尼姑,把顾佳人给逗乐了。   聊了半晌,顾佳人打了一个哈欠。   曲舟言也知晓夜已深了,就弯下腰把顾佳人抱起来,想把她抱到床上去。   顾佳人一时间失去了着力点,紧紧的掐住了曲舟言的肩膀,声音有点颤抖:“二哥,你快把我放下来,我不想睡,我还要坐会。”   曲舟言挑了挑眉,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他促狭笑道:“哦?原来小妹……怕高?”   顾佳人脸都有些白了,她之前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害怕的地方,就连爬树也爬的得心应手,这次突如其来被曲舟言抱起来,一时有些害怕,或许是她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曲舟言更想捉弄她了,把她向上抛了两下。   顾佳人惨兮兮的叫出了声。   正巧曲三少曲舟衡进来了,看见曲舟言欺负顾佳人,跑上前去踹了他一脚,气急败坏道:“二哥你干什么!把我小妹放下来!”   曲舟言这才把顾佳人放回藤椅上,斜睨了他一眼:“她是我的小妹。”   顾佳人一碰到藤椅,马上缩成一团,再也不能掉以轻心的被曲舟言抱起来耍了。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争锋相对,顾佳人觉得好笑:“你们不是兄弟吗,我是你们共同的妹妹啊。”   曲舟言歇了气,靠在藤椅旁:“有话快说,别打扰妹妹睡觉。”   曲舟衡不理他,走到顾佳人面前蹲下,眉眼温柔,拿出了一个有些斑驳了的黄铜盒。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小妹,这是我在你每年生辰的时候,给你的生辰礼物,一共十四件。”   他拿出一个精巧的拨浪鼓,递给顾佳人。   “我们是龙凤胎,自懂事起我就坚信你一直还活着,因为我能感知到你的存在,所以每年到了我的生辰,我也会给你准备一份生辰礼物,时到今日终于能拿给你了。”   顾佳人听了他的话,眼眶忍不住泛红,曲舟丞送的贵重,曲舟言送的别致,都不如曲舟衡送的用心。   她想努力的憋住眼泪,可是泪珠还是顺着她的脸滑落了下去。   顾佳人从藤椅上起来,紧紧的拥住了面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九分相似的曲舟衡,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哽咽着:“谢谢你,三哥。”   曲舟衡将黄铜盒放在地上,回抱住了顾佳人,任由顾佳人的泪水滴落进自己的衣襟里。   曲舟言在旁微笑着,妹妹的到来,让曲府彻底的完整了。   顾佳人很快就收住了眼泪,小心翼翼的将黄铜盒收到了书桌的抽屉里,柔声道:“我会珍惜它们一辈子的。”   曲舟言凑上前,不甘示弱:“那我的折扇呢,妹妹。”   顾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银牙:“我也会好好爱惜的,谢谢二哥!”   曲舟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揪着曲舟衡的衣领往外面走:“好了好了,这么晚了妹妹要睡觉了,咱们走吧。”   曲舟衡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情不愿的跟着曲舟言出了顾佳人的院子。   顾佳人心情极好,连身心都暖和起来了。   今晚她一定能做个极其美满的梦。   第25章 第 25 章   三日后,曲太师大肆财力,在京城最热闹的商业街办了一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全京城的百姓都可以来分享他们曲家找到女儿的喜悦。   顿时,曲府小姐成为了京城里的风口浪尖,无人不知,无人不谈,连皇上和郡姝公主,都亲自挑选了礼物送来,祝贺曲太师找回女儿,合家团圆。   群臣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诧了好几日,赶忙送了大批的贺礼聊表心意,之后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了一大票子的媒人,踏平了曲府的门槛。   听闻曲小姐芳龄十四了,合着也差不多能出嫁了,曲太师的亲生嫡女,谁不想娶?   来者络绎不绝,曲夫人很高兴,曲家的独女,自是不会比皇室的公主差的。但是她一个都没有答应,通通婉言谢绝了,刚接回家的女儿,她自己都还没看够呢。   顾佳人避之不及,整日缩在房里,也不愿意出门了。   外面风声四起,府里的日子却很无趣,但是顾佳人早已习惯这种安静的生活了,总是好过出门被人议论来的好。   她端着青竹绣绷,面容宁静,葱白的手指捏着银针,在丝布里穿梭。   梧叶轻扣门扉,推门而入:“小姐,陶三少夫人来访,您要见吗?”   顾佳人欣喜的放下绣绷:“快请她进来!”   梧叶应是,就退了下去,独留顾佳人在房内着急的等候。   片刻时间,梧叶就将施华钰带了进来。   施华钰不是一个人,丁美满陪在她的身边。施华钰笑着走上前,调侃顾佳人:“曲小姐,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顾佳人将她拉到身前:“胡说,明明就知道不管我在哪,都会随时等候你来的。”她们从以前就要好到没有尊卑之分了。   丁美满上下打量着顾佳人的厢房,吃惊的小嘴都合不拢:“佳儿姐,这里好大好漂亮啊。”   施华钰笑着轻拍她的手:“你怎能还叫她佳儿,叫曲小姐。”   丁美满连忙噤声,捂住自己的嘴。   顾佳人挽着丁美满,笑道:“叫什么都一样的。”   施华钰摇头道:“那可不行,要是在外面,人家要说咱们陶家的丫鬟没规矩了。”   顾佳人就不再反对,由着她们去了。   施华钰还是一如往昔八卦的模样,坐在顾佳人身旁,好奇的看着她:“曲府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呀。”   顾佳人露出小牙笑着:“还行,跟之前差不多。”   施华钰不信:“这哪能一样,你现在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曲家小姐了,连茶楼里说书的都在说你的故事。”   顾佳人啼笑皆非,看来她真的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点了。   “我整日躲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和之前一样的。”   施华钰啧啧两声:“要是我是你,可不得天天出去招摇一番。”   顾佳人大笑,这的确是施华钰会做出来的事情。一旁的丁美满连连求饶:“可别啊小姐,您要是天天出府闲晃,我会被姑爷骂死的。”   顾佳人听闻,仔细的端详了眼施华钰的身材,柳眉一挑:“小姐……”   施华钰急忙伸出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呸呸呸,叫什么小姐,你要害死我吗,以后叫我钰儿就成了。”她回头瞥了一眼候在门外的梧叶。   顾佳人将她的顾虑了然于心,扒开她的手指:“没事的,我改口就是了。”   施华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现在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份了。”   顾佳人点了点她的鼻尖:“别扯开话题,老实交代,你是不是……”   施华钰涨红了脸,轻轻的点了点头,声音轻柔缓慢:“我已经两个月没来葵水了,昨日去请了大夫,确实有了身子。”   顾佳人惊喜的握住了她的手:“恭喜你,钰儿,这是我这几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施华钰含蓄的笑了笑:“于你来说还有更好的消息,诺,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从袖里掏出一个信封,浅褐色的信封上印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是来自南蛮的书信。   “你认祖归宗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吧,信寄到咱们家来了。”   顾佳人点头,她前些日子写了信过去告诉温谦和,估计还没那么快到。   她接过信放在一旁。   施华钰好奇问道:“不打开看看吗?”   顾佳人摇头,笑了笑:“一会再看吧,咱们先聊会天。”   施华钰笑嘻嘻道好。说了片刻的话,曲夫人就来了顾佳人的院子里。   “佳人,这位是?”曲夫人隐约记得她去施府的时候见过面前这个小姑娘,但是不清楚她是谁。   顾佳人牵过她的手:“娘,这位是我以前的小姐,陶三少奶奶,她以前很照顾我的。”   施华钰有点拘谨,她第一次直面地位如此高的曲夫人:“夫人您好,冒昧打扰了您和四小姐。”   曲夫人算是个和善可亲的夫人,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失端庄又显热情:“我就过来陪佳人解解闷的,你来了更是热闹了,留下来用晚膳如何?”   施华钰不敢拒绝,颔首道:“给您添麻烦了。”   三人聊了聊日常的琐碎之事,曲夫人就拿起了顾佳人刚刚绣着的绣绷,夸起了她的女红:“佳人这女红做的真不错,赶得上宫里的绣娘了。”   施华钰点头附和:“是的,佳人悟性高,学什么都快。”   顾佳人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并不搭腔,任由着施华钰和曲夫人在身旁聊的火热。   晚膳之时,陶源造访了曲府,前来接施华钰回府,曲夫人便留了他一同用膳。   今日曲太师不在府里,曲舟丞在他自己的府里用膳,施华钰松了口气,倒是陶源有些失望,若是能搭上曲太师这座靠山,以后的仕途肯定会更好走些。   曲家的两位少爷都很健谈,跟陶源倒也聊的来,三人探讨着当今局势。   顾佳人吃饱了就眼皮惺忪,她有一事一直挺好奇的,现在想起来就问了问身旁的曲夫人:“娘,您当时是如何知道我在施府的?”   曲夫人放下了筷子,另一头的曲舟言等人也静下来听她回答。   曲夫人思索道:“前些日子在商铺,碰到了陶家大夫人,她和我说起钱棠施府有一个姑娘很像咱们家老三……”   -   回溯当时,曲夫人刚走进珠宝铺子里,就遇见了陶大夫人,她与陶大夫人交情还不错,便聊了起来。   话说到一半,陶大夫人突然惊呼一声,拍了下额头:“有件事情忘了跟曲夫人您说了。”   曲夫人疑惑:“是什么事情?要紧吗?”   陶大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从未听说过曲府有小姐,也不敢断定那日见到的姑娘到底与曲府有没有关系,她吞吞吐吐道:“前些日子我去了钱棠镇,看到了一个很像曲三少的姑娘。”   曲夫人当时就愣住了,震惊在了原地,整个人都没了反应。   陶大夫人有些心慌,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曲夫人……”   曲夫人猛然回神,紧紧的捏住了陶大夫人的手臂,陶大夫人被她吓了一跳。   “在哪!?她在哪?”她失声高喊。   -   众人听的认真,曲夫人说多了,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我那时候一听就猜测是不是你的消息,忙派人去打听,便听闻你跟着陶三少奶奶进京了,又找去了陶府,被告知你在施府,我实在按耐不住,就亲自跑去看了,果真是你!”   顾佳人恍然大悟,陶大夫人,就是之前在施府看到的面目像菩萨般的夫人。   施华钰也心如明镜,她现在还记得当时陶婶母看见顾佳人时的神情,曲太师如此大的权势,若是曲府嫡女,那便是京城最精贵的小姐,难怪她当时会做出那样的反应了。   曲舟言感叹:“那咱们家得好好感谢陶大夫人才行。”   曲夫人笑道:“是啊,看到佳人那一刻我都快惊喜疯了,隔天就给陶家送了礼去。”   陶大夫人很客气,陶府也是权贵人家,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全都退回了曲夫人,只希望日后有什么困难,曲太师可以帮他们家化解一二。   人情可不是财礼能相比的,曲府的人情更是千金难求,但曲夫人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若没有陶大夫人,她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女儿了。   顾佳人暗叹这缘分的奇妙。   用完了晚膳,陶源便带着施华钰回陶府。   临走前,施华钰依依不舍,对顾佳人说:“让满儿在这陪你吧,看你怪无聊的。”   顾佳人轻轻拥抱了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正需要人照顾呢,我不在你身边,让满儿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施华钰泪目,她有些怀念顾佳人在她身边,像个老妈子一样叨念她的日子。   互道晚安后,他们驱车离开。   顾佳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藤椅上伸了个懒腰,拆开了被她冷落在一旁的书信。   上面还是熟悉的遒劲的字迹,大半篇幅都写了一些诉衷肠的事情,顾佳人看了就当作没看见,一目十行,最后一页的内容才写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他告诉顾佳人,六月左右会回京一趟。   顾佳人将时间牢牢地记在心里。   又做了大半个月缩头乌龟的顾佳人,被忍无可忍的曲夫人从房里拎了出来,命令她出去散散心:“佳人,你都窝在家里半个月了,跟你二哥出去走走吧。”   曲舟言咬了一口苹果,再一旁搭腔:“是啊,小妹,二哥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带你去玩怎么样?”   顾佳人犹豫了一下,其实她更喜欢宅在府里的生活,但看到曲夫人担心的面容,只好答应了下来,再不出门只怕曲夫人以为她要闷出病来了。   “那好吧,二哥你等等,我去换个衣裳。”   曲夫人欣喜,进门要亲自帮顾佳人梳妆打扮,顾佳人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来。   事实证明了曲夫人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曲舟言看到顾佳人走出来时,眼神都亮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下章新角色登场OvO~   第26章 第 26 章   顾佳人略施粉黛,圆润的脸上少了一分娇憨,多了一分柔媚,脸上飘着两朵可爱的小红云,身穿着流光溢彩的烫金如意云纹衫,扎了一个小发髻,上面插着一支朴素的海棠玉簪,站在门前,是百媚千娇的模样。   曲家的基因果真不是盖的,顾佳人虽然年纪小,也能预料到几年后是何等惊艳了。   曲舟言盯着那海棠玉簪,挑了挑眉头:“怎么戴的这么朴素?”虽然这样也很好看就是了。   曲夫人有些无奈:“她怎么也不肯戴首饰,我磨破了嘴才让她带上了一只玉簪,若我不开口,她可能要插着树枝就出门了。”   顾佳人觉得曲夫人说的夸张,木簪子才不是树枝呢!   曲舟言忍不住失笑:“素就素点吧,别有一番风味。”   顾佳人连忙点头。   曲夫人见二儿子倒戈阵营,便不再多言,吩咐曲舟言要照顾好妹妹。   曲舟言双手抱拳,毕恭毕敬道:“保证给娘带回来一个完整的小妹。”   出了曲府,顾佳人被曲舟言拉着到处闲晃,逛到商街时,碰到了下了学的曲舟衡,他拦下了二人。   “你们去哪,我也去!”曲舟衡拽住了顾佳人的手,赖在她身边不走。   顾佳人站在他身边,愣是矮了他大半个头,明明一母同胞、同日出生,为什么自己就矮了他大半截,顾佳人汗颜。   曲舟言每次见到曲舟衡,都少不了跟他拌嘴,这次却没有:“我要带小妹去诗会,你去不去?”   曲舟衡撇了撇嘴,他将来的理想是做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最讨厌那掉书袋子的东西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顾佳人。   顾佳人并没有异色,她去哪儿都可以,出门只不过是为了让曲夫人放心而已,不过她对曲舟衡很有好感,跟他一起同行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抬起头,水汪汪的杏眼看着曲舟衡,等他做决定。   曲舟衡立马道:“那我一起去,陪着小妹,免得二哥你等等玩上头了,小妹丢了都不知道。”   曲舟言用扇柄敲他的脑袋,气呼呼的:“你二哥我是这样的人吗?”   曲舟衡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顾佳人在旁笑出了声。   三人有说有笑的往兰亭方向去。   兰亭是个高雅的室外茶楼,是诗词爱好者相聚的地方,因为这里景色宜人,四方竹林环绕,百花齐放,一条清澈的河渠弯曲而下,雅客们便可以坐在河渠边,畅聊诗词歌赋。但是这里收费高昂,只有有钱人家的子弟才能消费得起。   不少高人雅士喜欢将聚会地点定在兰亭,以展示自己的情趣风雅,也彰显了自己的家世雄厚。   元景帝喜好诗词,是全天下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为了投其所好,高官子弟们之间都流行诗词写作,故而元景时期,诗词可谓是风靡一时。   兰亭便是元景帝身边最红的文官——屈学士名下的茶楼,照顾了屈学士的生意,也就等同拍了皇帝的马匹,所以尽管这里收费昂贵,但高官子弟们依旧是挤破了脑袋也要订到兰亭的位置,兰亭的席位也早已预定到了一年之后了。   顾佳人感叹有钱人的高雅生活。   今日的主办方是左昌伯的次子左靖,曲舟言是他请来的座上嘉宾,他看到曲舟言身后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心里一惊,连忙让小厮在曲舟言的坐席旁又添了两把座椅。   曲舟言见左靖迎上前,折扇轻敲手心,笑着对他道:“左兄,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左靖仰头一笑:“托曲兄吉言,日子过得还算安生。”又道:“曲兄,这两位是……?”   顾佳人打量着眼前的这名男子,七尺身材,仪表堂堂,眼神明亮清透,是个没什么心机的。   曲舟言看了看后面的两小孩,让他们走上前来:“这是舍弟舟衡和舍妹佳人,左兄可会怪我不打招呼领了他们来?”   曲舟衡和顾佳人向左靖行了个礼。   左靖忙扶住他们:“曲三公子和四小姐的来访,是左某的荣幸,还望今日能令二位玩的尽兴。”   曲舟衡机械的点了点头,实在是太文绉绉了,听的他鸡皮疙瘩都冒起来。   顾佳人见他面对左靖就像个呆子一样,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拉住了曲舟衡的袖子,对左靖道:“左公子不必在意我们,我们就是来凑热闹的。”   人小鬼大的模样逗乐了曲舟言,也使得左靖对他们更亲近了些。   落座之后,熙熙攘攘的人纷纷到位了,众人就座后,正要发表开席之言的左靖急匆匆的被人叫了出去,留下宾客们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他离席的原因。   趁这机会,几个高官子弟走到了曲舟言的坐席前,和他攀谈起来。   “曲兄,这位小姐难道就是前些日子找回的令妹吗?”一个书生模样的白相公子向顾佳人问好,顾佳人笑着回礼。   曲舟言道:“是的,这是舍妹佳人。”   白相书生打量了眼顾佳人,前些日子母亲给曲府递了媒贴,可当天就被曲夫人退了回来,他之前从没见过顾佳人,对她说不上又什么真情实意,今日一见,倒是个杏脸桃腮的,样貌可人,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与曲舟言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他们的坐席前。   曲舟衡有点不高兴,撇了撇嘴:“瞧他那样还看不上咱家小妹,咱们还不稀罕他呢。”   顾佳人哭笑不得:“三哥,人家只是来跟二哥问好的,跟我无关。”   曲舟衡只好不再多说。   片刻钟,左靖领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回来,将他请到了离曲舟言坐席不远处的上等席,抱歉的对其他宾客说道:“不好意思各位,左某的一位朋友听说此地开诗会,想要加入,便耽搁了点时间请了他进来。”   文人墨客倒都是挺好说话的,听说是同好之人,也就不再计较左靖把他们丢在原地的事情了,和颜悦色的问起那位公子怎么称呼。   那位斯文公子站起身来,八尺高大的身材令顾佳人惊讶,这都快赶上温谦和了,这等身材的人倒也不常见,他缓缓开口:“小生姓姜名毓,很高兴认识各位,耽误了各位的时间,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他面如冠玉、眉目疏朗,谦逊的态度很快就赢得了众多宾客的好感。   诗会顺利的开篇了,对诗写词什么的顾佳人是听不太懂的,也懒得去仔细思考,她和曲舟衡坐在曲舟言的身旁,玩起了刚才曲舟言给她买的两只蛐蛐儿。   二人在桌下斗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听到曲舟言接上一句诗词。   到了曲水流觞的环节,顾佳人就不再跟曲舟衡斗蛐蛐玩,她紧张的盯着那盏觞,祈祷着它千万不要停留在自己的面前。   众人坐在河渠边,左靖在河渠上流放置觞杯,觞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取杯饮酒,吟诗作对,意味着除去灾祸和不吉之事。   可能是老天听到了顾佳人心中的祈祷,想要和她开个玩笑,第一轮的流觞,那盏觞杯就不偏不倚的,在她的面前徘徊不走了。   顾佳人扶额,实在是太不幸了。   曲舟言有点犯难,这可不好办,他答应娘带妹妹出来散心,要是带个醉醺醺的小妹回去,还不得被娘打死,要是妹妹对不出句子来丢了脸面,他还是得被娘打死。可若是他代替顾佳人饮酒对诗,显得顾佳人临阵退缩,又丢了曲府的颜面。   众宾客面面相觑,也真不好意思叫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起来饮酒对诗。当中自然也有人瞧不起她,一个从乡下找回来的小女人,能有什么胆识和文化。   左靖正要起来开口调和气氛,就见顾佳人站起身来,稳稳地端住了觞杯,仰头一饮而尽。   如意云纹衫在微风中被轻轻吹起,黑绸缎般的青丝在她的脸上来回扫动着,美好的像是一副被定格的风景画,她薄如蝉翼的睫毛轻颤,喝完一觞酒,屈膝将觞杯放在桌上,白润的肌肤染上了片片红色,顾佳人笑颜嫣嫣:“请出题吧。”   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里,不禁多了一些欣赏和赞叹,就连不屑一顾的人也正眼打量了眼她。   珠圆玉润的四个字,在姜毓的心里如蜻蜓点水般,留下了一点痕迹,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顾佳人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心,把喉咙里的苦意咽了下去。   她额头布满薄汗,心里暗自发苦,实在太逞能了,为了不丢了曲府的颜面,一时冲动就把那杯酒给喝了,说的好像自信满满的,其实她肚里根本没什么墨水,一会要是对不出来可就太丢人了……   顾佳人故作镇定的站直了身子,笑容可掬。   曲舟言看到了她眼里深处的些许慌张,神色担忧,思考着一会要怎么给顾佳人救场。   姜毓拍了拍手,笑着站起身来:“曲小姐好魄力,就让小生来与曲小姐对词吧。”   顾佳人浅笑着点头回应:“请姜公子出题。”   姜毓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曲水流觞叹如何,人生如梦易蹉跎。曲小姐,请。”   顾佳人低下头沉吟,众人只当她是在思考,只有顾佳人自己知道,她在绞尽脑汁的回想着曾经看过的那几本诗经书籍,想从里面凑一点内容填上。   不一会的时间,她灵光一闪,抬起头冲众人嫣然一笑,露出了两排可爱的小糯米牙:“金戈百万尽在握,饮罢回首谁知我。”   作者有话要说:   “曲水流觞叹如何,人生如梦易蹉跎。金戈百万尽在握,饮罢回首谁知我。”出自《新三国》袁绍。   第27章 第 27 章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话音落下,场上鸦雀无声、无人开口,沉寂的气氛令顾佳人紧张的捏紧了自己的袖子,难道她对的不好吗……她想了好多的成语和诗词,才对出这样一句。   片刻后有人回过神来,站起身为她鼓掌:“好诗!好诗!曲小姐果真是才貌双全,令人佩服!”   一语惊醒梦中的人,其他宾客也都缓过神来,雷鼓般的掌声响起,忙夸赞顾佳人的柳絮才高,羡慕曲府有个学识渊博的才女。   曲舟言可不得得意洋洋的自夸一番自家小妹。   其实姜毓出的题略有些刁钻,感叹人生的诗词题材虽然广泛,在众诗友眼中可能不是什么难题,但对于一个才十四的小姑娘,要对出下句来也是很不容易,曲舟言蹙眉,斜睨了一眼姜毓。   姜毓没有看向他,曲舟言看到他的眼神,紧紧的锁定在顾佳人的身上,有些惊艳和暗自压抑住的兴奋。曲舟言的观察能力出众,姜毓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曲舟言叹气,又要防范一个打他家小妹主意的人了。他喊来贴身亲卫,让他低下头耳语道:“去查查那个姜毓的身份。”   诗会的气氛被炒热了,宾客们谈笑风生,兴致高昂,好几个时辰过去,才结束了这场诗会。   从今日起,顾佳人又被贴上了一个才女的标签,京城里对她的议论更热了。   顾佳人叹气,爬的越高摔得越疼,不知道哪天她会从高台上跌落下来。   诗会结束后出了兰亭,顾佳人立马就变成了一坨软泥,挂在曲舟言的身上。   曲舟言把她抱起来,调侃道:“怎么了才女,刚刚不是挺能喝的吗?”   顾佳人在诗会里贪杯,尝过了果酿酒的味道,她就迷上了,趁着曲舟言交际之时,和曲舟衡偷偷喝了将近一坛子的苹果酿,曲舟言才发现。   他骂了一顿曲舟衡,可曲舟衡那时候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醉鬼,眼神迷离的也听不进去,他就派了小厮把曲舟衡送回家去,顾佳人不愿意走,兴致勃勃的还要再喝一点,曲舟言见她没有醉意,也就任由着她再多喝几杯。   没想到才出门,她就变成了一滩的软泥。   顾佳人打了个一个饱嗝,嘴里全都是果酿酒的味道,她缩在曲舟言颈窝里,阖眼就睡着了,不搭理他。   曲舟言笑了笑,翻身上马,将顾佳人紧紧的护在怀里,向曲府驶去。   睡梦中的顾佳人,经历了一段颠簸后,她感觉自己掉进了软软的羽毛堆里,好不舒服,蹙着的眉头也终于松开,扭了扭身子,找个了舒坦的姿势稳稳的熟睡起来。   在梦中,顾佳人梦到了诗会上神秘的姜毓,她梦见姜毓偷偷的靠近了她,在她耳边跟她说着什么,她喝醉了没听清,胡乱的点了点头,姜毓便塞了一个东西到她袖管里,他冰凉的手摸了摸顾佳人的耳廓,顾佳人打了一个寒颤,再抬头看他之时,姜毓已经从身边走开了。   顾佳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周围是熟悉的摸样,她躺在自己的厢房里。   她撑起身子,揉了揉发晕的脑袋,虽然果酿酒味道甘甜,但后劲还是很足的,她这会儿可能是宿醉头疼了。   门外的梧叶听到了她的动静,推门走进来:“小姐,您醒啦,要用膳吗?”   顾佳人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眯着眼问梧叶:“现在什么时辰了?”   梧叶答道:“已经是亥时了,小姐。”   顾佳人点了点头,让她帮忙把今天穿的外衫拿过来。   梧叶疑惑,又有些担心:“小姐,您要这个点出门吗?”   顾佳人摇头:“不是,你先拿来就是了。”   梧叶乖乖的出了房门,拿来了那件如意云纹衫。   顾佳人接过衣裳,把她差遣开:“帮我煮一点粥吧,有点饿了。”   梧叶欣喜的点了点头,跑出门去准备,她就怕小姐醒来后不愿意吃饭,饿坏了身子曲夫人要怪罪她的。   顾佳人的手在外衫里摸来摸去,最终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一块月牙状的羊脂玉坠子,果真梦里看见的都是诗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姜毓到底跟自己说了什么?   顾佳人蹙紧了眉头,靠在床板上回忆。   可直到梧叶端了小米粥进来,她都没想起来,顾佳人叹气,受了果酿酒的影响,记忆力差到没边了。   梧叶把托盘端到床边,端起小碗递给顾佳人。   顾佳人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她把外衫披在身上,下了穿走到桌前,梧叶便把粥端到桌上。   一口滚烫的粥入喉,顾佳人的心里暖多了,梧叶很贴心的在粥里加了一把糖,很甜,顾佳人很喜欢,又多勺了两口。   半碗粥下肚,顾佳人混沌的脑子也开窍了不少,她依稀想起来诗会上姜毓跟她说了些什么了。   当时诗会已经进入了尾声,姜毓避开了曲舟言,走到了顾佳人身边,那时候的曲舟衡已经喝醉了,被曲舟言的侍卫送回了府。   他凑到了顾佳人耳边,温热的气息扑在顾佳人耳边,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轻声说着:“曲小姐,下个月可否赏脸姜某,碧波湖一同赏樱?”   顾佳人喝了一坛多的果酿酒,脑子不太清楚了,她用力的眯了眯眼,也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她只知道对方很高,跟温谦和一样高,但是身上有很浓的龙涎香味,不是温谦和的味道。顾佳人没有搭理姜毓,姜毓又在她耳边说了一遍。   姜毓的吐息飘进顾佳人的耳里,弄得她耳朵好痒,顾佳人就点了点头,打算先赶走他。   姜毓见顾佳人同意了,他的嘴角向上弯起,塞了月牙玉佩到顾佳人的手里,顾佳人手心突然一凉,颤了一下,玉佩就滑进了她的袖子里。   顾佳人拍了拍额头,这会儿全想起来了,她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分辨不出好坏,便丢到抽屉里,不管了,有机会再还给姜毓吧。   一个月下来,顾佳人都窝在府里跟曲家兄弟们插科打诨,不愿意出府去。   上一次诗会,曲舟言扛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顾佳人回来,被曲夫人臭骂了一顿,见自家儿子这么不靠谱,曲夫人也就不再强迫顾佳人出门交际,反而请了个古琴老师,在府里教顾佳人抚琴。   顾佳人多学琴极有兴趣,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拨动几根线,就能发出悦耳抒情的琴声,她自诩脑瓜子好使,学东西学的快,这会有机会学上了,她才知道其中的难处。   学琴是在太难了,她手指都要弹破了,才学了三成,能抚一些简单的曲子了。   顾佳人倒也不好高骛远,学点表面功夫她也满足了,闲来无事时她就在屋檐下,闻着清风吹来的花香,小弹一曲,日子过得也是享受。   曲夫人走进顾佳人的院子里,远远的就听见了顾佳人生涩但清脆的琴音。   初听时就像小娃娃牙牙学语一样,觉得好玩有趣,再往下仔细听,又觉得顾佳人弹的琴音别有一番滋味,清脆干净,当断即断的收尾,也表达出了她的个性。   曲夫人就这么站在院门外,听着顾佳人弹完这一曲。   一曲终了,顾佳人抬头便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曲夫人,赶忙上前迎了曲夫人进来。   曲夫人笑着摸了摸顾佳人的头:“进步很快,要继续加油。”   顾佳人乖巧的颔首,问她:“娘有什么事吗?”   曲夫人往她头上敲了一记,假装生气道:“怎么啦?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   顾佳人就笑嘻嘻的:“当然可以啦!”   曲夫人受不了她赖皮的模样,捂着嘴笑了好一会,才道:“这周末和你哥哥们一起去东坪放纸鸢吧,今年都还没去。”   顾佳人有些期待,以前和施华钰、丁美满一起放纸鸢时,很是热闹,她问曲夫人:“娘,我可以叫上陶三少夫人吗?”   “这当然。”曲夫人对于她的请求一直都是应允的。顾佳人兴奋的喊来梧叶,给施华钰送去了书信一封。   曲夫人走后,她让丫鬟把曲舟衡叫到院子里,没想到曲舟言也跟来了。   顾佳人对曲舟衡道:“三哥,咱们一起做纸鸢吧。”   曲舟衡还没回答她,就被曲舟言插了嘴:“为什么要自己做?上街就买的有了。”   曲舟言有点不解,做这个东西又麻烦,而且放一次就不要了,太浪费时间了。   顾佳人道:“这你就不懂了,自己做的才有意义。”   曲舟言还要发问,曲舟衡就拉走顾佳人:“别理他了,他个土包子不明白的,三哥懂,三哥陪你做。”   顾佳人就笑吟吟的跟着曲舟衡跑了,留下鼻子都气歪了的曲舟言独自一人在院子里。   曲舟言心想,哪能在小妹面前丢了面子?抬起大长腿就跟了出去。   顾佳人去了曲舟衡的院子,曲舟衡差遣小厮出去买浆糊、宣纸、麻绳和竹签,还有一些颜料。   不一会儿小厮就抱了一堆的东西回来了。   三人蹲在院子里,认真的糊起了纸鸢。   顾佳人手巧,做的快,糊了四个不同款式的纸鸢,一个自己的,一个曲夫人的,一个施华钰的,一个丁美满的。曲舟言和曲舟衡手笨些,就只做了自己的。   顾佳人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不料反而把袖子上的颜料都弄到脸上了,曲舟言哈哈大笑,排揎她:“像个小花猫。”   于是顾佳人猛地往前一跳,把手上的颜料全都抹在了曲舟言的脸上,要做小花猫,就三个人一起做小花猫吧。   三个老大不小的孩子闹作一团,颜料泼的到处都是。   等到吃晚膳的时候,曲夫人就看见了三个狼狈的花猫,蹲在正厅里低垂着头,等着挨训。   曲夫人无奈的笑了笑,温柔的吩咐顾佳人先下去更衣,然后转身逮了曲舟言和曲舟衡骂了一顿。   二人听着曲夫人滔滔不绝的教训是有苦说不出,他们发誓,是妹妹先动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花猫表示:喵喵喵?   第28章 第 28 章   顾佳人踏进房门,一张五彩斑斓的小脸把在院里打扫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她让梧叶打了水来,打算清洗一下。   书桌上,一个雅致风情的信封袋映入顾佳人眼帘。   她把脱了的衣裳随手搁在藤椅上,走上前拿起这封突如其来的信笺。   顾佳人叫了梧叶来:“去问问下午谁进了我的房里?”   梧叶答是,她走向院外,叫住了一个正在扫地的丫鬟:“秋水,下午谁进了小姐的院子吗?”   秋水挠了挠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自小姐出去以后,就没人进来过了。”   梧叶回来禀报了顾佳人,顾佳人点了点头,就让她把替换的衣服放下,先出去。   顾佳人拿起信封,信上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她想她大概可以猜到是哪个人偷偷摸摸的闯进她的房间了。   拆开一看,姜毓写了一手好字,浑厚有劲的行书字距规整,看得出来是一个性格严谨的人。   信中字不多,写道:这周末碧波湖之约,姜某在白鹤楼恭候曲小姐,不见不散。   顾佳人本就不打算去,姜毓在酒醉后趁人之危提出的要求,她是默认了不作数的。   要是没这封信她压根想不起来,她没把这信放在心上,看完后就随手就丢进了抽屉里,拿起那块月牙玉佩,出了门去。   回府后用完了晚膳,顾佳人把自己亲手做给曲夫人的纸鸢拿给了她:“娘,这个纸鸢是我做给您的。”   曲夫人乐呵呵的接过纸鸢,笑得像一朵花一样,一个劲的夸她做的好看:“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你们小孩子出去胡闹,太不像话了,这个纸鸢娘好好收起来,你们小孩儿去玩就行了。”   顾佳人劝了两句劝不动曲夫人,也就放弃了。   翌日,顾佳人亲自送了纸鸢去陶府,施华钰听说能出去放纸鸢开心极了,求了陶源让她出门。   陶源挨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了她,但是也担心施华钰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的孕妇,肚子还不是特别的明显。   顾佳人安慰他:“姑爷,三个月胎相比较稳定了,可以多出门走走的。”   陶源点了点头:“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她了。”他周末还有事情,没办法陪施华钰一起出门。   顾佳人道:“那是自然。”   于是三人兴奋的讨论起了周末放纸鸢的事情。   顾佳人想起了之前洛茗的事,她问施华钰:“姑爷后来把洛茗怎么样了?”   施华钰不喜欢洛茗,语气也不太客气:“夫君说把她卖到乡下去了,走远点也好,省的在面前晃看了心烦。”   顾佳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提关于洛茗的事情。   消磨了三日的时光,便到周末了,从早开始就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带着微微徐风,凉爽又不会感到冷意,清风还可以将纸鸢送到更高的空中。   顾佳人满意的笑了笑,不枉她这三日做了这么多的晴天娃娃。   回头一看,她的屋子里挂了十几个晴天娃娃,连曲舟言和曲舟衡的院子都没能幸免遇难,什么颜色的晴天娃娃都有。   套上了梧叶拿来的缕金菊纹褙子,顾佳人哼着小曲儿去到了花厅,曲舟言他们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顾佳人笑脸盈盈的,和曲舟言、曲舟衡一起,拿了纸鸢,带了几个随从和丫鬟,直接去东坪,她和施华钰她们约好直接在东坪会面。   曲夫人提了一个小篮子出来,站在马车前,把篮子交给顾佳人:“里面是娘做的一些点心,你们饿了就拿出来吃。”   顾佳人笑着接下了。道别了曲夫人,他们一行人就出发了。   东坪是一个及其辽阔的草坪,这一带没有什么建筑物,专门用来供官家或者财主家野炊用的。   芳草在这个季节是最嫩的,踏入东坪就能闻到芳草特有的清新的味道。顾佳人大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享受这大自然带给人们的恩赐。   放纸鸢的过程欢乐极了,顾佳人四人比赛谁放的最高。   曲舟言大放厥词:“今天咱们来比赛,谁在一个时辰内夺冠了,我这块蜜蜡就归谁了!”   蜜蜡不是什么黄金珠宝,但是它却很稀少,同时具有修复琥珀等物的作用,物以稀为贵,蜜蜡的市场价格可是比上品的玉还要贵,更提曲舟衡手中这块还没有打磨过的原石了。   顾佳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要拿下这一次的头彩。   施华钰因为有孕在身,被顾佳人他们剔除出了比赛,施华钰愤愤不平:“你们瞧不起孕妇!”   顾佳人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要是你出什么事情,几百块蜜蜡都不够赔的,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们做裁判吧。”   施华钰只好无所事事的坐在草坪上看他们玩的有滋有味的。   -   碧波湖畔,白鹤楼的雅间里,一位身着绛紫色金镶边公子袍,头戴南珠束发冠,面如冠玉的儒雅公子,已经独自饮了一壶酒了。   他身旁的小厮有点着急,弯腰在姜毓的耳边道:“公,公子,这曲小姐到现在还没来,要不要小人去曲府问问看?”   姜毓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薄唇贴在冰冷的杯沿上,一饮而尽,酒浇心房,总归是好受一些。   “不用了,咱们该回去了。”   他很清楚,顾佳人在约定好的时间内没有赴约,再等下去也没有结果。   小厮不敢多说什么,点点头,招呼了门外候着的侍卫,护着姜毓离开了。   -   放纸鸢大赛,最终是曲舟言自己拿下了头彩,他自得的夸耀自己:“这块蜜蜡还是跟我有缘分呐,你们就死心吧。”   他身强体壮又个子高,使了点小计谋,就让丁美满的纸鸢撞上了曲舟衡的,一下子淘汰两个。   丁美满不好意思的和曲舟衡道歉,曲舟衡安慰她:“不是你的错,是哪个狡诈的男人使计。”   曲舟言哈哈一笑:“这叫足智多谋,你懂什么。”   顾佳人个子矮,再加上曲舟言在她身边喳喳呼呼的干扰她,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为了报复得意洋洋的曲舟言,顾佳人就伙同施华钰,把曲舟言那份点心给吃了,于是曲舟言只能饿着震天响的肚子回府,惹得顾佳人一顿笑。   刚踏进自己的院子,她看见出门前派出去的小厮,站在她的院门前,焦急的踱步着。   顾佳人上前询问:“怎么了吗?”   那个年轻的小厮看到她回来,急匆匆的跑上前来告诉她:“小姐,小的没见到姜公子,白鹤楼的老板说,今日整个楼都被人给包下了,小的进不去。”   顾佳人给了他一个银馃子:“没事,你就当今日无事发生。”   小厮哈腰道谢,默默的退了下去。   顾佳人手中握着小厮还给她的月牙形玉佩,冰凉细腻的触感十分舒适。   下午出门前,她考虑一番,还是委托了一个小厮去和姜毓说一声,免得损了曲府的名声,谁知小厮根本不够资格,连姜毓的人都没见到。   顾佳人便去了一趟曲舟言的院子,碰巧曲舟言正在阅读诗集。   她走到曲舟言身边,把玉佩交到他手里:“二哥,这是上次诗会姜公子落在我这的,你下次帮我还了去吧。”   曲舟言拿起玉佩仔细的看了看,成色尚可,是个有钱子弟都买得起的货色,他便也没多放在心上,收到了怀里:“放心吧,二哥会帮你办好的。”   上次他派人去查了姜毓的身份,只可惜姜毓这人藏得太深了,他派出去的人什么都没查出来。   曲舟言沉吟,还是要多留心一下这个叫姜毓的人,能躲开曲太师人脉的人,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   距离踏青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虽然那日放了姜毓的鸽子,但姜毓也没有找上门来,顾佳人就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一个月的勤奋苦练之下,顾佳人的琴技已是大有长进,时不时就给曲夫人和曲太师献上一曲,倒也舒心悦耳。   曲舟言不像曲舟衡要上私塾,又未曾谋官职,整日待在府中无所事事,便时常拿着长萧,和顾佳人合奏一曲,打发时间。   顾佳人的青涩的琴音在曲舟言美妙绝伦的萧声下,就像弹棉花,她悻悻然收了手,忍不住排揎他:“闲着无事就快去给我找个二嫂回来吧,天天往我这儿跑。”   曲舟言抬手就给了她一记爆栗:“小妮子管的这么宽!”   顾佳人吃痛的捂着自己的头,跑到书房里跟曲太师告状,不出十分钟,曲舟言就被叫到书房里问话去了……   顾佳人幸灾乐祸的跑回了房,少了曲舟言房间里安静的很,她也不想再练琴了,坐在藤椅上,拿出前几日开始绣的小肚兜。   施华钰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赶在小娃娃出生之前,顾佳人想做一件漂亮的小肚兜,送给施华钰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月温谦和的信又送来了。   他告诉顾佳人,上个月南方有部落打算起兵造反,抢占城池,提前派人埋伏进了温谦和的兵队里,打算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把他这个领头将军给解决了。   结果这群倭寇刚挨着温谦和的帐篷,就被温谦和发现了,大半夜被吵醒的温谦和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他亲自领了五千骑兵,就着夜就把人家部落给灭了,还拐了一个漂亮的小娘们。   大概是在写信的时候,温谦和能预料到顾佳人的表情吧,急忙在下面补充了一句:已经送给副将做小妾了,请妻安心。   顾佳人啼笑皆非,算他老实。   再等一个月,温谦和就可以从南蛮回来了。   顾佳人心里想着,就有些异样的甜蜜,她把信收进了锦盒里,不打算回信,反正寄信过去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次就等他回来后,再把想说的事情和他一一道去吧。   正绣到牡丹的花瓣叶,梧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小姐,陶少夫人哭着跑来求见你。”   顾佳人手中的绣花针一歪,笔直的扎进了食指里,沁出血珠。   第29章 第 29 章   梧叶惊呼一声,忙从架子上拿下了医疗箱,找出纱布和药水要帮顾佳人包扎。   顾佳人摆了摆手,放下绣花绷子,把食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先去把陶少夫人请进来。”   梧叶还在担心她的手指,踌躇着不敢出门。   顾佳人知晓了她对自己的担心,对她报以微笑:“没事的,你快去吧。”   梧叶这才点点头,跑了出去。   顾佳人独自包扎好了手指,站在厢房门口等着梧叶和施华钰过来。   不一会儿,梧叶便搀扶着捂着面颊,哭哭啼啼的施华钰慢慢的走进院子里。   施华钰怀了身子,虽然哭的一塌糊涂,好在脑子还是清楚的,晓得顾着点肚子里的小生命,慢慢地走。   施华钰的手掩在脸上,顾佳人甚至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她抽泣过后的吸鼻子的声音。   丁美满跟在施华钰身后,手中提着两个小藤箱。   顾佳人把她们迎进了屋内,拉开施华钰掩在脸上的手,原本一双水灵的凤眼,如今红肿的跟个核桃似的,令顾佳人吃惊诧异。   顾佳人急忙看了一眼她还不是很显眼的小腹,着急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她担心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施华钰摇头,低垂着脑袋,抿紧双唇,什么也不愿意说,只跟顾佳人请求道:“佳人,我可以在你这住几日吗?我不想回去了。”   浓重的鼻音使顾佳人知道,施华钰哭了很久,那肯定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顾佳人见在施华钰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柔声的安慰了她:“别担心,你想住几日就住几日。”   安顿好施华钰后,顾佳人悄悄将丁美满拉到一旁,悄悄问:“满儿,到底怎么了?”   丁美满看了一眼施华钰,叹了一口气,虽然施华钰不同意自己将事情告诉顾佳人,但她琢磨着顾佳人是自家人,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今日小姐出府采买,一回府就看见姑爷一声不吭的就领了两个貌美如花、年轻窈窕的姑娘回来,也没跟小姐说……”   顾佳人听了开头,便猜到事情的后续发展,依照施华钰的性情,估计是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顾就一股脑收拾了行李跑到顾佳人这里避难来了。   施华钰从小没吃过什么苦,遇到事情就练就了一身缩头乌龟的本事,先躲起来再说。   她的伤心,顾佳人也不是不能理解,才成亲不到半年,陶源就领了两个小娇娘回来,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身孕,肯定是伤心得狠了。   施华钰在房内暗自垂泪,三从四德她不是不知道,《女诫》她也背过,可当这种事情真轮到自己的时候,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气之下,她竟然想也没想就跑到曲府来了。   回施府肯定会被大夫人□□,回钱棠镇又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无处可去,倒不如躲在顾佳人这里讨个清净。   顾佳人知晓了原委,走到她的身边,让施华钰安心住下:“我让梧叶给你们整理个房间,先好好养胎要紧。”   施华钰点点头,鼻音厚重的嗯了一声。   顾佳人为了舒缓她的心情,轻轻笑道:“瞧瞧你这样,哪里还有当娘亲的样子呀。”   施华钰撅起樱唇,就知道满儿这个丫头什么事情都藏不住,随后看到了顾佳人放在藤椅上的绣花绷子,好奇的问她:“你在绣什么?”   顾佳人拿起绣花绷子,温柔的抚摸了上面的牡丹花纹,笑道:“是送给你第一个孩子的礼物,小肚兜你可喜欢?”   施华钰这才扬起一个笑容,连道:“喜欢的,喜欢的。”   她很是期待,可想起肚子里宝宝的那个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他怎么能这样,我才刚怀孕,他就敢娶小妾,当初娶我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施华钰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梧叶递给她的水梨。   顾佳人失笑摇头:“说不定不是那回事呢,这件事你别操心了,我去帮你问问吧。”   施华钰自然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陶源这个“负心汉”。   丁美满跟施华钰是同仇敌忾的,一致的认为是“恶姑爷”陶源负了施华钰,她问顾佳人:“佳儿姐,姑爷都这样对咱们家小姐了,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呀?”   顾佳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那两个姑娘可能不是姑爷自己要领回来的,钰儿不过气糊涂了,又不想见他,只好咱们从中调停啦。”   丁美满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她放下了对陶源的成见,要跟顾佳人一起去问问陶源。   见施华钰哈欠连连,顾佳人把施华钰带到了客房里,和丁美满一起念故事给施华钰听。   她拿了一本《山海经》,和她讲述着里面光怪陆离的小故事,施华钰听的津津有味,再加之大哭过后,人很容易疲乏,没一会就睡熟了。   顾佳人小心的帮她捻好了被角,带着丁美满轻手轻脚的出了客房。   翌日,顾佳人稍微梳妆了一下,便带着丁美满和梧叶,一起前往陶府。   正巧碰了陶源今日休沐,她进门给陶源行了一个礼,陶源急忙将她扶起:“如今你是曲府的嫡小姐,陶某受不起这个礼。”   顾佳人也不再和他客套,与他一同进了书房,委婉含蓄的告诉他:“昨日钰儿来曲府了,哭的梨花带雨,我想姑爷您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   陶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他屏退了周围的丫鬟小厮,叹了一口气,才开口对顾佳人说明:“我昨日领了两个姑娘回来,想必曲小姐已经知道了。”   顾佳人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陶源接着道:“其实她们是尚书夫人私自送过来的。我最近在外朝有些出头,跟大哥有了点政治纠葛,夫人便送了两个姑娘进来给我做妾,打算在我府里安插眼线,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安顿这两个人,就被钰儿看见了。”   他眉头紧紧的皱着:“钰儿怀着身孕,难以接受,我都是能预料到的,可我要是明目张胆的驳了夫人的面子,只怕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了。”   陶源面色不好,眼下的一片乌青,胡渣也没顾得上刮,一副颓唐的模样,足以说明他昨晚也是为了这件事,烦恼的睡不着觉。   顾佳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她安慰了陶源:“姑爷您好好休息,我会把钰儿劝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再商量处理的事情吧。”   陶源向她道谢,留了她们用午膳。   顾佳人拒绝了他:“钰儿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回去呢,不多留了。”   陶源感激的看了一眼顾佳人:“还劳烦曲小姐多多照顾她。”   正准备走出陶府,顾佳人被丁美满拉住了袖子:“佳儿姐,你等等!”   顾佳人回头:“怎么了,满儿?”   丁美满双颊有些泛红,她领着顾佳人到了她的屋子里,从木匣子里拿出一对十分朴素,但是很精美的耳坠子。   她挠了挠脸颊,有些害羞腼腆道:“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做个生辰礼物吗,前阵子我跟工匠师傅学了手艺,自己做了对耳坠子送你,有些粗糙,佳儿姐别嫌弃才是。”   顾佳人将耳坠接到手中,两个成色不是很好的小巧的水滴型玉耳坠躺在她的手心里,顾佳人心里暖洋洋的。   “谢谢你,满儿,这个耳坠做的真好看!”   丁美满听后绽放笑颜的,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她们一同上了马车,返回了曲府。   施华钰起了一个大早,在曲府里伸长了脖子,等着顾佳人回来带给她的结果。   若是……若是陶源这个臭男人真的变心了,她就把孩子交给顾佳人养,自己剃度出家!施华钰暗下决心。   待顾佳人她们回来,正巧赶上了午膳的时间,她先派梧叶去跟曲夫人道明了原委,而后在自己的院落里开了小灶。   施华钰期待的眼神看着顾佳人,让顾佳人不由得想吊一吊她的胃口:“先吃饭,吃饱了我在告诉你。”   施华钰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的吃了一大碗米饭。   吃饱喝足后,顾佳人领了她在花园里散步,边走边告诉她:“我都问清楚了,那是尚书夫人想塞进府里眼线,姑爷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呢,你就跑路了,我看姑爷的神态呐,估计一晚没睡了。”   施华钰听后,渐渐露出了笑容,还好陶源不是那样肤浅的男人,自己的没有看错人。   随后又懊恼,为什么自己要在夫君一筹莫展之时耍小性子。   顾佳人见她已经开窍,就从旁提醒了她一句:“姑爷没办法触及的地方,就轮到你出手的好机会了。”   施华钰眼睛一亮,激动的搂住了顾佳人:“我就知道来找你准没错!今日我就先告辞了。”   她领着丁美满,提上昨日带来的两个小藤箱,火急火燎的又回了陶府。   顾佳人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大事,施华钰从今以后也要开始成长了,陶府的事情,她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几日后,外面传来消息说,陶少夫人把陶府的两个美妾赶回了钱棠镇,给她家的水稻田做贡献去了。   顾佳人夸她雷厉风行。   施华钰娓娓道:“做一只母老虎,才能让那群莺莺燕燕知道我陶夫人的厉害。”   顾佳人哈哈大笑。   次日起,陶源惧内的消息也在京城内不胫而走了。   第30章 第 30 章   三日后,春暖花开,草长莺飞,顾佳人看到天上月牙状的云朵,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委托曲舟言归还玉佩的事情,她迈进了曲舟言的院子,想跟他问问情况。   曲舟言正在院旁的竹林里练剑,看到顾佳人主动来找自己有些惊讶,收了长剑:“难得小妹来找我。”   顾佳人冲他吐了吐舌头:“有事问二哥你,现在方便吗?”   曲舟言将长剑入鞘,拿起挂在脖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你先去屋子里等我吧,我冲个澡就来。”   顾佳人乖巧的走了。   她迈进了曲舟言的房内,曲舟言算是个小有洁癖的人,屋子里都收拾的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很舒适。   顾佳人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曲舟言的床上,拿起床头旁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等曲舟言进门的时候,便看见顾佳人倚在床头,认真的阅读他前些日子搜寻回来的《诗词文集》。   他换了干净的衣裳,身上散发出太阳晒过后温暖的味道。   曲舟言一边擦头发,一边笑着问顾佳人:“小妹喜欢诗词吗?”   顾佳人合上了书:“一般般,等你无事就看了一下。”   曲舟言点了点头,坐到了顾佳人身边:“今日找我何事?”   顾佳人挑挑眉,调侃道:“怎么啦?平日不是巴不得我来找你玩吗?”   曲舟言哈哈一笑,告诉了顾佳人一个消息:“六月是郡姝公主的生辰,陛下要为公主举办比武招亲,爹非要我去参加,为了不丢咱们家的脸,这几日都忙着练剑。”   六月,便是下个月,顾佳人也记得,六月是温谦和从南蛮回来的日子。   温谦和回京,是跟郡姝公主有关吗?   她抬头问曲舟言:“二哥想娶郡姝公主吗?”   曲舟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抚摸了顾佳人的脑袋:“我才不要,听说那公主跋扈的很,你二哥我喜欢乖巧的,跟你差不多就行了。”   顾佳人莞尔一笑,她也不想跟厌恶自己的郡姝公主做姑嫂。   “对了二哥,上次的玉佩,你还给姜毓了吗。”   曲舟言剑眉轻蹙,缓缓的开口:“那个姜毓,自上次诗会后,就再也没看过他了,我派人去查他的身份也查不到。”   顾佳人点头,姜毓看起来确实挺神秘的。   “那不管了,下次有机会见面再还给他吧,玉佩交给二哥保管。”   曲舟言道好,随即问她:“这几日古琴练习的怎么样了?”   顾佳人笑道:“还行,娘说总算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曲舟言仰头一笑,拿过墙上挂着的长萧:“咱们合奏一曲,二哥看看你的琴技。”   顾佳人含笑同意了,吩咐梧叶回房拿了她的古琴来。   一曲悠悠绵长的《梅花引》,宛如天籁仙乐,回荡在曲舟言辽阔的院落里。院里扫地的丫鬟,不禁停下手上的动作,阖上眼,静静的享受这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   悠扬舒缓的古琴声和如鸣声脆的长啸交织在一起,像是极细的绣线在美轮美奂的天蚕丝绸上来回穿梭,一出一入,刺出一朵娇艳欲滴的雪梅,相得益彰。   一曲终了,丫鬟们再次拿起扫帚,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曲舟言忍不住称赞顾佳人,笑道:“几日不见,琴技进步的如此之快,小妹真厉害。”   顾佳人腼腆的笑了笑:“是二哥长啸吹的好,我沾沾你的光。”   午膳过后,顾佳人想起丁美满送给她的玉耳坠,便向曲夫人说起了想穿耳洞的事情。   曲夫人惊讶的问她:“现在吗?怕不怕痛呀”   顾佳人说不怕。   曲夫人就吩咐了她的身旁的婢女云露,去药房拿了银针过来,看到冒着寒光的银针时,顾佳人还是咽了咽口水。   曲舟言和曲舟衡从来没看过女人穿耳洞,有些好奇,赖在这里不肯走,曲夫人也由得他们,只吩咐他们不准捣乱。   云露点了支烛灯,将银针放在烛火上消毒,又准备了丝线,浸泡在麻油里,一段时间后再穿入长针尾部。   与此同时,曲夫人捏着一颗绿豆,在顾佳人的耳垂上轻轻搓揉着,慢慢的,顾佳人觉得她耳垂上的神经越来越麻木了。   曲舟衡蹲在顾佳人身前,看上去竟比她还要害怕些,他牵着顾佳人的手,温柔的对她说道:“小妹,一会要是很疼,你就捏三哥的手。”   顾佳人当下心里紧张,勉强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不怕的,三哥。”   云露从旁给曲夫人递上烧好的长针,曲夫人迅速的拿下绿豆,将银针猛地扎入顾佳人耳垂中,从另一侧穿出,然后将丝线打结。   顾佳人嘶的吸气一声,一阵揪心的刺痛后,是耳垂发热的肿胀感,曲夫人又帮她快速的穿好了另一边的耳洞。   曲舟言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的,感叹女人一个真是为了美丽,而不择手段的生物。   穿好耳洞后,曲夫人叮嘱梧叶:“这几日小姐沐浴不要让她耳朵碰水,梳妆更衣也要小心一点。”   梧叶一一记下了。   云露给顾佳人递上了一瓶白玉瓷瓶:“小姐,这个药膏每日涂三次,很快就好了。”   顾佳人点了点头,接过了瓷瓶,穿完耳洞后,她的双耳只剩下发热的感觉,并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她觉得可以接受。   想想不久后就可以带上丁美满送给她的耳坠,还挺高兴的。   曲舟言看到顾佳人的笑颜,还以为小妹是被疼傻了,疑惑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顾佳人一掌拍开:“我还没有那么没用。”   一个月时间过去,京城里关于施华钰是个妻管严的言论也慢慢的消退了下去,顾佳人从施华钰那里打听到,尚书夫人得知自己送去的美人被丢到了乡下,气的好几天没和陶源说话。   陶源经过这一次事情,蛰伏得更深了,他不再和尚书府作对,在朝廷之上也表明了态度,站在了陶大少爷这边的阵营,尚书夫人一口气就顺多了,也就不再想办法送眼线进陶府了。   顾佳人刻苦卖力的学了一个月的古琴,因为曲夫人告诉她:“六月公主生辰,这是咱们家找回你之后,第一次让你在公开场合出席,娘怕有人要刁难你,不如将古琴再练熟络些,以防万一。”   顾佳人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她挽住了曲夫人的手:“我也是如此想的,娘您放心吧。”   曲夫人知晓顾佳人听话懂事,学习能力也强,便放心下来。   这个月顾佳人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院子里埋头苦练古琴,曲夫人还多请了两个老师教导她,如今顾佳人的古琴技艺也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曲舟衡对于她快速的学习能力羡慕不已,明明是同胞兄妹,他对于学习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顾佳人笑嘻嘻道:“三哥武艺精湛,咱们兄妹一文一武,岂不美哉。”   曲舟衡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也美滋滋的,摸了摸她的头:“还是小妹你会说话。”   再过半月,就是郡姝公主的生辰了。   郡姝公主目前是大商唯一的公主,皇帝年轻时争夺帝位,手足同胞之间同室操戈,他不受先帝喜爱,一路走得艰辛坎坷,不知不觉变成了一个麻木不仁的侩子手,等他登上帝位后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只剩下一个年仅五岁的幼妹了。   在一天处理完朝堂公事后,皇帝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养心殿,看到了五岁的小郡姝手足无措的在他的寝宫外跑来跑去,圆滚滚的脸颊上沾满了泪水,她水汪汪的大眼左顾右盼,看上去是迷了路。   养心殿外明明站满了太监宫女,可他们站得笔直,似乎没看见这个无助的小公主,没有一个人肯为这个小小的身影伸出援助之手,任由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皇帝手段残酷,对兄妹不喜,赶尽杀绝,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令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幼的公主也活不了多久,甚至连宫女太监都不愿意去搭理小公主。   皇帝看到这个狼狈的小郡姝,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不被宠爱的样子,怜悯之心一下全都被激发出来,他走上前,蹲在小郡姝面前,声音轻柔的问:“你是谁,为何在此地?”   小郡姝害怕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大大的眼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瑟瑟道:“我,我是郡姝……”   皇帝这才知道,这个小可怜就是他唯一剩下的手足。   他怜爱的把郡姝抱在怀里,捻起衣袖擦干了小郡姝眼角的泪花:“我是你的皇帝哥哥,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年幼的郡姝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听明白了有好吃的吃,连忙点了点头,搂住了皇帝的脖子。   皇帝就这样亦兄亦父,养大了郡姝公主。   只可惜皇帝繁忙于公事,对于小郡姝的关心和教导比较少,只是一味的溺爱她,满足郡姝公主的一切物质需求,导致了郡姝公主长大后性格恶劣,不知人间疾苦,等他再想将郡姝公主拉回正轨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顾佳人从梧叶口中打听到了郡姝公主的过往,也觉得唏嘘不已,没想到那个乖张狂妄的公主,还有这样的一段历史。   顾佳人向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双倍奉还的原则,若时这次公主生辰不再刁难她,她倒是希望郡姝公主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郡姝公主的故事,她就当听了一个小剧场,听完后继续埋头练琴。   然而临近公主生辰前夕,曲府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曲舟衡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更不起三千字了…quq   第31章 第 31 章   顾佳人正在院内休憩,突然听见外头一阵骚动混乱,她支起身子,大声向外问道:“外面出什么事情了?”   梧叶仓皇的跑进来,眉宇间全是惊慌的神色,她扑到顾佳人床边,颤抖到:“小姐!大事不妙了,三少爷不见了!”   顾佳人一惊,急忙爬起来套上外衫匆匆往正院赶去,也顾不得梳妆,这会儿曲夫人只怕是急疯了。   曲夫人此刻在正院里局促不安的来回踱步,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外面有没有曲舟衡的消息传回来,她忧心忡忡,前阵子好不容易寻回了丢失多年的女儿,结果才过多久,小儿子又丢了。   若不是午时曲舟衡院里的丫鬟赶来禀报,她这会儿都还不知道曲舟衡没回来。   昨日下午,曲舟衡到了正屋给曲夫人请安,跟曲夫人提到:“娘,今晚是周侍郎家四公子生辰,周四公子和我在一个私塾念书,关系不错,他今晚请了我去周府赴宴,我能去吗?”   曲夫人点点头,她一向乐意自家孩子多交际一些朋友,拓宽人脉:“去吧,玩的开心点。”   于是曲舟衡便带着贺礼,开开心心的去了周府。   结果今天,曲舟衡的丫鬟哭着脸跑过来,哭哭啼啼的和她说:“夫人!不好了!三少爷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一下把曲夫人吓坏了。   曲太师平日里都在皇宫里辅助皇帝,只有夜晚才会回府,府里全靠曲夫人坐镇。   曲夫人心里着急,失了以往精明的模样,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曲舟言及时赶来帮助了曲夫人稳定大局,他下令封锁曲舟衡失踪的消息,冷眉道:“有哪个敢多嘴的,就大打三十大板,赶出府去!”   小厮丫鬟们都纷纷垂低了头,严守自己的工作岗位,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   顾佳人从梧叶那听闻后,急忙赶到了曲夫人身边,安抚了她,此刻曲舟言正带了二十几个侍卫,准备出门寻找曲舟衡。   顾佳人拉住了他,正色道:“二哥,我也去。”   曲舟言担心的看了一眼忧虑重重的曲夫人,摸了摸顾佳人的头,还是拒绝了她:“你留下来陪娘吧,娘的状态不是很好。”   顾佳人心里也着急得很,看了一眼满脸愁色的曲夫人,定了定心,挽住了曲舟言的手臂:“我和三哥同胞而出,我们有心灵感应的,带我去吧,说不定能更快的找到三哥。”   曲舟言犹豫了一下,觉得顾佳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曲舟衡找到再说。他吩咐了小厮,通知在别院的曲舟丞和谢氏,让他们赶过来陪伴曲夫人。   然后拉了匹骏马,红棕色的骏马毛皮发亮,他转头问顾佳人:“你会骑马吗?”   顾佳人摇了摇头。   曲舟言便一把把她抱上了马,让她坐在自己的身前:“我们先去三弟昨日去的周府问问。”   马蹄踏在青砖地上,奏出铿锵有力的鼓点,一路向周府飞驰而去。   曲舟言御马熟练,一路飞奔,两刻钟的时间,就赶到了周府门前,他敲开了周府的大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懒懒的迎了出来。   曲舟言递上自己的名帖,冷淡道:“我是曲府二少爷,你家四少爷在不在?”   小厮一个抖机灵,站直了身子,他自然是知道曲府的权势,他恭敬的将曲舟言和顾佳人请进府里,客气道:“二位贵客请到花厅小坐,小人马上就请四少爷出来。”   曲舟言点点头,摆了摆手:“那你快去吧。”   小厮喊来两个丫鬟,领着顾佳人和曲舟言去了花厅。   片刻时间,周四少爷就匆匆赶过来,身后还跟着周侍郎和周夫人。   周四少爷神色慌张,不知道曲舟言为什么突然找上门来,相比起来,他身后的周侍郎就显得稳重多了。   周侍郎见曲舟言面色不好,沉稳道:“曲二少爷找犬子有何事吗?”   曲舟言也不和他客套,拱了拱手:“小生的三弟昨晚参加了四少爷的生辰宴后,就未曾回府,小生自此贸然前来,正是为了三弟之事。”   周侍郎一惊,轻轻蹙眉看了眼周四少爷,昨晚他的四子和几个朋友喝的聆听大醉的就出门去了,回来时跟他和周夫人说已经平安的把其他少爷都送回各自的府里去了,怎么现在丢了个少爷,还是曲府的!   他厉声道:“曲三少爷呢!?”   周四少爷被周侍郎的高声吓得抖了一下,他一脸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昨晚咱们去听戏了,听完后我特意嘱咐了侍卫送他们回府,怎么会不见了呢?”   “那个侍卫呢!”周侍郎又道。   周四少爷赶忙让人喊来了昨晚护送曲舟衡回府的侍卫,结果那侍卫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众人:“昨夜曲少爷吩咐小人去买粥,结果小人买完粥回来,曲少爷已经不见了,小人还以为曲少爷自己回府了……”   周侍郎气的命人将这个侍卫拖下去大打五十大板,顾佳人连忙拦下:“周大人,他也是无心的,还望大人放他一马。”   周侍郎看了一眼顾佳人,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快滚!”   那名侍卫感恩戴德的对顾佳人鞠了两个躬,急忙跑了出去。   顾佳人看周四少爷一脸不知所以然,急着为自己辩解,很苦恼的模样,她缓缓开口:“四少爷,请问你们昨夜是去哪儿听戏了?”   周四少爷这才留意到站在曲舟言身后的顾佳人,顾佳人今日匆忙出府,穿的朴素至极,但那张面容他却是熟悉的很,忙道:“就在回芳巷的那家戏园子。”   顾佳人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劝曲舟言不要在此地消耗时间了。   曲舟言点头,领了顾佳人出周府,双手抱拳对周侍郎道:“今日贸然造访,还请周大人多担待。”   周侍郎是个深明大义的,他未曾不满,对于自己儿子弄丢了人家弟弟的事情也深感抱歉,他关心道:“周某理解二少爷的急切之心,请让周家也出一份力,帮忙寻找曲三少爷吧。”   曲舟言婉拒了周侍郎的好意:“多谢大人好意,但三弟失踪之事,小生希望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引起不好的舆论,只请周大人为小生和令妹今日造访之事闭口不谈就行。”   周侍郎自然道会严加保密。   出了周府大门,曲舟言让周侍郎止步不必相送,将顾佳人抱上马后,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曲舟言策马疾驰,向回芳巷的方向赶去,奔驰途中,顾佳人看到了一条漆黑狭小的胡同。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巷,却在顾佳人心上留下了一点疑惑的痕迹,她在疾驰的骏马上匆匆看了一眼那个不起眼的巷子,心中一股怪异的感觉。   回芳巷离周府并不远,没多久他们就赶到了这家戏园子前。   曲舟言的侍卫上前敲开了戏园子的大门,好一会,一个穿着随便的中年男子打开了门,一脸的不耐烦。   他抬眸瞥了一眼曲舟言他们:“一大早的,敲什么敲,还没开工呢,想听戏晚上再来!”   侍卫横着眉,猛地一推他,冷声道:“曲府的少爷你也敢拦!?”   班主听到侍卫说是曲府的少爷,立马一概之前的神色,弯下了腰谄媚的搓了搓手,将曲舟言等人迎了进来,讨好的笑问:“曲少爷是要听曲儿吗?小人马上安排人给您唱!请先稍等一会。”   曲舟言面不改色,有些冷漠:“不用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不必招呼。”   班主忙点头道:“是是是,三少请随便找,随便看。”   曲舟言挥了挥手,二十几个侍卫向屋内涌去,四处寻找曲舟衡的下落。   班主还在一旁阿谀奉承,曲舟言往日是个很有礼貌的翩翩公子,但此时心系曲舟衡的安危,没有搭理班主,班主见讨好无效,便乖乖的闭上了嘴,站在一旁。   一刻钟的时间,侍卫们都走了出来,一无所获:“回禀二少爷,没有发现三少爷的踪迹。”   曲舟言眉头紧锁,快拧成了一个川字,若是曲舟衡没有在这个戏园子里,那喝得醉醺醺的他还能跑到哪里去?要是被父亲站在朝廷上的仇家抓了去……   曲舟言摇摇头,他根本不敢想,也不愿意这么去想。   顾佳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转身问班主:“昨晚周四少爷是不是领了一群公子来这里听戏?”   班主歪着头回忆了一下,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周四少爷是我们戏园子的常客,昨晚是他生辰宴,请了很多的公子来,不过他们好像都喝多了。”   顾佳人颔首,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有没有一个长得和我相像的公子?”   班主稍微朝顾佳人走近了一点,仔细的盯着她看了一番,惊讶道:“是有一个跟小姐一模一样的公子!”   顾佳人又紧接着问他:“你可知那个公子往哪个方向去了?”   班主又陷入了回忆,昨晚结束后,好像周四少爷都派人将他们送回府上去了呀……   倏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右手握拳在左手的掌心上敲了一下:“对了!那个公子说要散散酒气,还有个侍卫在他身后跟着,他们往南边走了。”   顾佳人和曲舟言对视一眼,这是他们在此地唯一打探到的有用的消息。   顾佳人对班主道谢,班主受宠若惊:“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随后曲舟言和顾佳人便策马离开了这里,一路向南赶去。   第32章 第 32 章   顾佳人在马上颠簸着,脑海中老是惦记着刚刚路过的那个狭小阴暗的小巷,她总觉得里面有什么,让她一直放不下心来。   刚巧那个巷子也是在戏园子以南,她对曲舟言提议:“二哥,我刚刚看到一个巷子,觉得三哥有可能在里面,咱们去瞧瞧吧。”   曲舟言心道这可能是顾佳人和曲舟衡之间的心灵感应,便点了点头:“走,咱们去看看。”   巷子距离戏园子不过百米距离,他们在巷前下了马。   巷子十分狭窄,宽度只能容许两个人并肩而过,曲舟言护着顾佳人,只带了四个侍卫,往里面前去,剩下的十几侍卫留两个在巷口看守,其他人分别去南边寻找。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路,他们就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尽头的景象让曲舟言蹙紧了眉,顾佳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俨然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勾栏院,门上挂着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粉红色的丝绸带子挂在门把上,随着微风轻轻吹动。   曲舟言实在是不相信曲舟衡会到这种地方来,说是勾栏院都高抬了这里,院落四周杂草环生,毫无人烟气,稍微靠近一点点,鼻子里就全是粉尘和腐朽发霉的味道。   顾佳人还是坚信自己的直觉,她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了眨,轻声劝道:“还是看看吧。”   曲舟言也只好同意了,身后的两个侍卫走上前,直接踹开了那破败腐朽的木门。   破败的木门没有多大力气就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动了,曲舟言等人跨门而入,伸出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挥散木门倒下后空气中扬起的灰尘。   一个艳如桃李、肤如白雪的妖娆女子从屋内走出来,她身着暴.露的衣裙,大片的雪白肌肤露在空气中,扭着折柳般的细腰,步履轻盈,迈着款款碎步向他们走来。   花瓣一般柔美的薄唇向上勾起,慵懒魅惑的声音从她的柔唇中吐出:“哎哟,公子怎么一大早就来逛妓院呀?还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不是……”   侍卫听了怒目而视,伸手就要去推搡她。   顾佳人手臂一抬,阻止了侍卫,缓缓走上前,对这个妖娆女子轻轻笑道:“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来找寻一个人而已,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妖娆女子听后竟捂着嘴笑扑哧出了声,一双剪水秋瞳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眼角的泪痣给她增添了不知多少的风情。   她似乎是笑太过了,眼角有些许的水花:“你这小丫头居然喊我姑娘,不知道有多久没人这样称呼我了。”   顾佳人双颊微红,有些尴尬,摸摸打量着眼前这个笑得夸张的妖娆女子。   曲舟言蹙着眉头,他最不擅长应付这类型的风尘女子了。   等那妖娆女子笑足了,才缓缓开口:“我叫晚娘,已经不是什么姑娘了。”   顾佳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向她握拳拱手:“晚年莫怪,还请行个方便。”   她的摸样又逗笑了晚娘,晚娘摆了摆手,笑道:“你们自己进去找吧,我就不招呼了。”   侍卫看了眼曲舟言,得到了曲舟言的指示后,进了内院仔细的寻找起来。   晚娘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七零八落的木门,好似有些惋惜:“哎呀,咱着院子里的门都给你们踹坏了,手长着不会敲门吗?”   侍卫们的嘴角抽了抽,那布满蜘蛛网的门,还真是让他们无从下手。   这晚娘估计早就看出曲舟言他们身份不凡,却依旧毫不畏惧,出口嘲讽,若不是真的愚蠢之极,就是后头有势力强大的后台给了她足够的自信。   顾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晚娘:“是我们唐突了,这个当作给您的赔偿。”   谁知晚娘看都不看一眼那张银票,挑眉打量了眼顾佳人,轻盈的跳到她面前,摘下了她头上的荷花木簪,笑道:“我不稀罕银票,你这个簪子好看,送给我吧。”   顾佳人就觉得这个晚娘很有意思,放着钱不要,要一支不起眼的木簪子,是个值得探究的人物。   不一会儿,侍卫们就从内院里出来了,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个清瘦的身子,正是曲舟衡。   曲舟言看到了自己的三弟,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没被人绑票。   晚娘有些惊讶,她高声道:“九倾,怎么回事?”   一个跟在侍卫身后走出来的小姑娘走到晚娘面前,俏皮的眨了眨眼,乖巧到:“姐姐,昨晚我见这个小公子晕倒在巷子前,就把他带进来了。”   晚娘听后没有怪罪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去里面玩。”   那个叫九倾的小姑娘就乖乖的跑回了屋内。   顾佳人见找到了曲舟衡,心情也跟着大好了起来,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多谢晚娘收留了我家三哥。”   晚娘笑眼眯眯,不言语。   曲舟言他们出了院子,就往巷子外面走去。   晚娘突然叫住了顾佳人:“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顾佳人微笑着:“小女名唤佳人,很高兴与晚娘相识,告辞。”   顾佳人虽然对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深有好感,但是她是也没有蠢笨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给她的。   晚娘好似也不介意,笑着对她挥了挥手,目送着她们出了巷子,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为止。   送走了顾佳人她们,晚娘沉下了脸,不付方才笑吟吟的模样,严肃的快步走进了屋内,九倾正在屋内等着她。   九倾走上前,柔声道:“姐姐,那人可以给主子卖人情……”   晚娘眼色一寒,飞快的抬起手打了九倾一耳光,九倾一时间懵了,不敢置信的捂着脸颊,眼中隐约有泪。   “是主子吩咐你这么做的?还是你自作主张?!”晚娘厉声呵斥她。   九倾捂着脸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珠泪滴落青砖地面。   这次确实是她自作主张做的事情,昨夜她办完事在巷子前,看到了那个几乎相似的面容,灵机一动,便趁侍卫不注意,把醉了的曲舟衡带了回来,打算献给主子卖人情给曲府,主子距离得到心上之人也更进一步。   九倾十分委屈:“姐姐,我是为了主子好的。”   晚娘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九倾散落的秀发,面色也缓和了许多,轻声道:“傻丫头,你年纪小,考虑不周,下次不要擅自行动了,咱们的存在是隐秘的,若是一个不慎暴露了,把主子拖下水,我们谁都别想活。”   九倾连连点头,声音有些哽咽:“不会了姐姐。”   晚娘轻轻拥住她,九倾就顺道靠着晚娘的肩头,放肆哭起来。   提心吊胆的曲夫人终于在天快要完全黑下来之前,等回了曲舟言和顾佳人。   看到曲舟言怀中抱着晕迷了的曲舟衡,曲夫人一行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连忙吩咐了云露:“快把三少爷带回房里去,多派两个丫鬟,还有,去请一个大夫回来。”   云露屈膝应是,匆匆跑了出去。   顾佳人他们奔波了一天,滴水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吃了曲夫人给他们留的晚饭,疲倦的回房休息了。   曲夫人也体贴的没有在夜晚里追问他们事情的经过,精疲力竭的顾佳人当晚睡了一个沉沉的好觉。   第二天起来,天已经大亮了,她稍作打扮,去了正厅。   向下人打听一番,外头并没有传出曲舟衡昨日失踪的事情,顾佳人暂且放下心来。   踏进房内,顾佳人看到曲舟言已经早早到了正厅,正和曲夫人讲述昨天找寻曲舟衡的经过,旁边坐着窘迫万分的曲舟衡。   待到曲舟言说完,曲舟衡才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迷迷糊糊就被周四公子他们扯着去听戏了,出来后也不知怎么的,就和那个周四公子的侍卫走散了,醒来……就发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他的一席话再次刷新了曲舟言对他酒量差的认知。   曲舟言一把揪住曲舟衡的耳朵:“酒量这么差就有点分寸,上次诗会你也喝得东倒西歪的。”   曲舟衡深知这次是他给家里添了麻烦,害母亲和大家平白无故得担心了一整日,他垂低了头,不敢反驳曲舟言的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奶狗。   顾佳人便跳出来做和事佬,笑吟吟的顺了顺曲舟言的背:“二哥消消气,三哥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曲舟言冷着脸收了手,小妹的颜面给是要给几分的,横眉竖眼道:“要不是小妹找到你,你的名声就毁了。”   曲舟衡挠挠脸颊,对顾佳人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顾佳人回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   曲夫人笑道:“你们都平安无事,就是娘最大的安慰了。”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夜晚,曲大师回府后听闻昨日发生的事情,也大吃一惊,曲夫人躺在他身侧,柔荑放在曲太师的胸口上,轻声开口:“老天爷还是眷顾咱们家的。”   曲太师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的玛丽莲·晚娘~   第33章 第 33 章   翌日,顾佳人又专心投入到了古琴的练习中,曲舟言也继续练习剑术,再过一周的时间,就到公主生辰了。   顾佳人暗自期待着温谦和的归期。   作为惩罚,曲舟衡在每日下学后,都被迫要到曲舟言的院子里,陪他过招拆招。   曲舟言和顾佳人同样年纪,尚未成年,不足以和郡姝公主匹配,所以曲太师这次没有要求他参加郡姝公主的比武招亲,但曲舟衡喜好武技,刀剑上面的造诣甚至比曲舟言还要好些,曲舟言自然不会放过他逍遥快活去。   顾佳人趁着休息时间来看他们练习,正巧也碰上了他们练习告一段落,三人便聊了起来,说到怀化将军,曲舟衡一脸的向往:“听闻怀化将军曾是半道加入辅国大将军军队的,没想到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成了三品的怀化将军,实在是令人钦佩。”   顾佳人不由得想起温谦和的脸,他坚毅俊美的脸五官深邃,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总是如湖水般平静又冷淡,额头狰狞的伤疤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英俊的面貌,旁人觉得他颇有手段,行驶狠戾,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爬到这么高的地位,连郡姝公主都对他高看一眼。   但他每次面对顾佳人的时候,都会一改在外人眼中的印象,变成一个温柔的,含笑的邻家大哥哥,看向她的眼中有着灼灼华彩,还有些无赖。   曲舟衡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温谦和的丰功伟绩,连曲舟言都不由得佩服起这怀化将军的手段,曲舟衡双眸冒光的崇拜道:“要是可以,我真想跟随怀化将军去南疆镇守。”   顾佳人心里一动,撺掇他:“那为何不去和爹商量商量呢。”   曲舟衡方才满是闪光的眼眸一黯,有些失望道:“咱们家都是出文官的,爹是太师,大哥是户部侍郎,过不久二哥也要进朝做官,爹是不会同意我上战场的。”   曲舟言觉得确实如此,世代文官出武将,有些不像话,但他还是支持曲舟衡,鼓励他说:“如果你真想去,二哥陪你去和爹求情。”   曲舟衡喜出望外的抬头看向他,昨日曲舟言揪他耳朵之仇马上忘的一干二净:“二哥你真好!”   顾佳人在旁笑看着打闹的二人,心想等温谦和回来之后,可以将此事跟他提一提。   时间一晃而过,五日后,在公主生辰宴的前一天,皇帝为郡姝公主举办的比武招亲正式开始了。   皇帝在禁军训练的校场内设立了擂台和观武台,场内全是参赛的公子和观战的达官贵人,周围禁军环绕,太医侯场外,以备不时之需。   攻擂的全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个个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贵公子们在高台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全都是经过名师指导过武技的,对自己信心满满。   曲舟言今日穿了一身劲装,乌发高高束起,一柄长剑别在腰间,英气逼人。   顾佳人为他捏了捏手臂,劝慰他:“放轻松,二哥你武功高强,肯定能大获全胜的。”   曲舟言苦笑一声:“我可不愿意大获全胜,做做样子给爹看看就差不多了。”   顾佳人忍俊不禁,叮嘱他:“擂台上刀剑无眼,自己小心。”   曲舟言谨慎的点了点头。   差不多到了比赛开始的时间,所有的参赛者都已经准备就绪,此时,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入口处响起:“皇上驾到——公主驾到——”   皇帝走进校场内,一身明黄缎绣五彩云蝠金龙吉服袍,通身绣了九条生龙活虎的金龙,庄重严肃,威仪万分,头戴赤金冕冠,十二条玉旒隔绝了他与众人的视线。   顾佳人抬眸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位年轻的皇帝,他身材高大,足有八尺,气势逼人,这是顾佳人看到第三个拥有这么高身高的人了。   皇帝身后跟着的郡姝公主身着金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戴八根赤金镂空凤凰衔珠宝簪,精巧的脸庞画着艳丽的妆容,雍容典雅,端丽冠绝,脸上带着适宜的恬静微笑,落落大方的模样,和外界对她的评论看起来截然不同。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皇帝抬了抬手,声音冷淡又极具威严:“都起来吧。”   “谢陛下。”   皇帝走上观武台的最高席位坐下,郡姝公主优雅的坐在他的下方席位,他高声道:“朕前来观战,大家不必拘谨,展现自己应有的实力。”   众人高呼:“是!”   比武招亲比赛按小组划分,此次参加的人数约莫五十个人,每两人一组,分为二十五组,胜者与胜者再组为一组,抽签一人直接晋级,连环比拼后,剩下三人,作为终极对决。   曲舟言和忠武侯嫡子分为一组,他们互抱双拳,点头以示友好。   就在比赛开始之际,一个太监附在皇帝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皇帝长笑一声,对众人说道:“怀化将军奉旨回来了,朕安排他参加这次的比武,众爱卿没有意见吧。”   参赛者一惊,没有人说话,他们哪里敢有意见,只不过是心里发苦,强力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还是和郡姝公主传过绯闻的怀化将军。   而后校场内一阵骚动,顾佳人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温谦和身着金碧坚铠甲胄,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金边,小麦色的肌肤熠熠生辉,深邃的眼眸平静如湖面,不带任何情感,额头上狰狞的刀疤给他留下功勋的见证,他面色平常,没有因为众人的打探的眼神改变神色,冷峻的走进校场内。   他的身边还带着一名同样身穿铠甲的年轻异域人,虽然甲胄在身,但他实在不像是一个驰骋疆场的武将,他貌若潘安,生的一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嘴角噙着笑意,异于其他人的鹰钩鼻和湛蓝色的双眸,说明了他是一名如假包换的异域人士,肤白的他在温谦和的衬托下,显得他的更加白净瘦弱。   温谦和眼神一转,看到了坐在西南方吃惊的顾佳人,微微一笑。   他走到高台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道:“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异域男子也在旁行了个礼。   皇帝笑道:“爱卿平身,这次郡姝的招婿大赛,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温谦和应是,他叫了一个太监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太监急忙悄悄上报给皇帝。   郡姝坐在下位竖起耳朵,想要听听温谦和传了什么话给皇帝,无奈她身居下位,太监的声音又太小太细,她什么也没听见。   皇帝听了太监传来的话,眉头一挑:“朕准了,你让他入列吧。”   于是比武招亲的队列里,又多了一个参赛者,就是方才站在温谦和身边那位年轻的异域人。   场下众人嘀嘀咕咕,顾佳人隐喻听见,有人说起那个异域男子的身份,好像是温谦和身边的一名得力副将,家园被攻陷后流离到大商,投入温谦和的麾下,在镇守南疆时立下大功,皇帝才给了他一个出头的机会。   人群中,一个宫女摸样的人悄悄退了出去,回到郡姝公主的身边,将她听闻的消息告诉郡姝公主。   郡姝公主听罢,蹙着的柳眉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了笑意,原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她目光紧随温谦和,眼里含笑,自信满满的想着,这个男人一定会借着这次比赛夺得桂冠,十里红妆的迎娶自己回将军府的,毕竟自己是大商唯一的公主,娶了她就等同于飞黄腾达。   由于温谦和二人的加入,小组分队又重新编排了一番,一声响彻云霄的击鼓声,拉开了比赛的序幕。   三个时辰的激战过后,前六名已经决战出来了,分别为温谦和对阵苏武、异域男子对阵杜长安、曲舟言对阵夏满楼。   中场休息时间,曲舟言笑吟吟的从高台上下来,面有薄汗,好在一个月的练习之下,他的武技大有提升,连连击败对手,且并未受到伤害。   顾佳人拿着锦帕,笑着擦去了他头上的汗水,曲舟言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自家小妹的好意,端着曲夫人递给他的水喝了一口,刚准备说话,骤然间一阵寒流涌过,他立马放下水壶四下环看,心里好生奇怪。   顾佳人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疑问道:“二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曲舟言面色古怪,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脸:“刚刚好像是谁在瞪我……”   顾佳人眉眼一抬,一眼就发现了即使是在比武中,也冷静如湖水的那双深邃眼眸,现在正一改冷漠之意,冒着火光紧紧的盯着她。   顾佳人悻悻的收回了正在给曲舟言擦汗的手,安慰了一下曲舟言:“没事的二哥,可能是你的错觉吧。”   她现在是知道方才是谁在瞪她的哥哥了,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醋坛子。   曲舟言也觉得如此,冰冷的视线已经消失不见了,便一如往常舒舒服服的坐在曲夫人身旁,跟曲舟衡聊着天。   第34章 第 34 章   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一个上场的是曲舟言和夏满楼。   夏满楼是御史大夫的嫡三子,自幼就跟随着禁军副都统习武,武艺高超,一手长.枪使的出神入化,是这次最被看好的夺冠者,不过因为温谦和他们的加入,生了一些变故。   曲舟言与他对阵,武功没有他高强,再加之他本就无心迎战,很快就败下阵来,败在夏满楼的手里,曲太师也不会怪罪他,曲舟言笑嘻嘻的就回到了顾佳人他们的身边。   另外两场毫无悬念的是温谦和以及异域男子赢了,众人都知道温谦和能在短短时间内高升三品将军,自然是本领不凡,只不过连他身边的副将都如此厉害,实在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但桂冠的最终所得者,大家还是压在了温谦和和夏满楼身上。   比赛进入前三名阶段,宫女走上高台,端上一个签筒。   剩下的三人要进行抽签,抽到有涂有红色颜料的那根签的参赛者,可以直接晋级下一轮的比赛,另外两名对决后,胜利者晋级。   郡姝公主紧紧的盯着擂台上的状况,温谦和他们三人同时下手,拔出了签子后高高举起。   场下的众人看的一清二楚,那名异域男子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根沾有红色颜料的签子。   郡姝公主一下跌坐回椅上,涂了豆蔻的指甲被她掐断在手心,她拽过一旁的宫女,狠狠的掐在她的腰上,指甲压着轻薄的衣裳,深深的陷进了宫女的皮肤里。   她明明吩咐了她的贴身婢女泉琳暗中做手脚,把红签子放在温谦和面前的!为什么是那个异域人抽中了!   泉琳疼的冷汗涔涔,控制不住身体如筛糠似的发抖,可是她不能叫出声音,皇帝还在上面看着,如果被他发现了,公主事后非得杀了自己不可,她只能要紧了嘴唇,默默的忍下这份疼痛。   郡姝公主掐疼了手,恶狠狠的瞪了泉琳一眼,收了手。   那头温谦和和夏满楼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夏满楼手持长.枪,一个回马突刺,朝着温谦和的肩部刺过去,温谦和面不改色,身体轻盈的往右边一闪,避开了夏满楼的长.枪,他手中拿着纯银双剑,左手持剑压制住长.枪,身体向夏满楼逼近,右手的银剑眼看就要刺入夏满楼的下颌。   夏满楼一惊,温谦和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一时疏忽被他近了身,连忙腰部向后一弯,躲过温谦和的银剑,双臂一转,将长.枪从温谦和的剑下抽出,再一个扫堂腿加斜刺,朝温谦和胸前而去。   温谦和像是提前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般,跳起躲过了扫膛再稳稳的踩在了夏满楼的长.枪柄上,迅捷的踏着长.枪,反手握剑,一个翻身越过夏满楼,跳到他的身后。   夏满楼慌张,背部露出给敌人可是大忌,急忙转身,只可惜温谦和动作比他快,泛着寒光的双剑已经平稳稳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丢下长.枪,这场比赛无疑是他输了。   场下响起一整轰鸣,无人不敬佩这年轻将军的威武勇猛,更是有不少随着家属一同前来的女眷眼冒桃花、崇拜的看着温谦和,若不是下人死死的拦着,估计就要跳上高台一表芳心了。   顾佳人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掠过,心情复杂难寓,她蹙着眉看着温谦和,正巧碰上了温谦和向她投来的光彩溢目的眼光,他冲顾佳人扬起嘴角,好似在等待顾佳人夸奖他方才的一番出色表现。   顾佳人微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但她依旧心有所思,温谦和应该是对郡姝公主没有遐想的,可为什么他要那么拼命的在招婿大赛上大放异彩呢。   高席上的郡姝公主看到温谦和行如流水的武技心中洋洋得意,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可当她顺着温谦和的眼神看到坐在西南方的那个秀色倩影时,瞳孔猛地一缩,眼中全是惊诧,原来她不仅仅是一个丫鬟……   郡姝公主的眼中闪过狠戾,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恶狠狠的盯着曲太师那方的席位,把一旁的泉琳吓得瑟瑟发抖。   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恢复成了之前雍容大方的模样,温柔的笑着。   比试了整整一个下午,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间,皇帝吩咐了大家稍作休息,顺便补充一下.体力。   虽然曲舟言在和夏满楼的对战中败北,但他们一家人依旧留到了最后,打算看看是温谦和还是异域男子能夺得桂冠。   夏满楼败了,更多人把希望压在了温谦和身上,但也不少人看好那个异域男子,趁着休息时间上去和他交谈。   那个男子倒也好说话,耐心的和他们聊天。   温谦和在这时候朝着顾佳人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顾佳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无处安放。   她身旁的曲舟衡猛地站直了身子,倒像是一个看到长官的士兵一样,手心冒汗,紧张的看着走来的温谦和。   此时,温谦和冰冷的脸上难得展露笑颜,一改先前严肃冷漠的模样,更像一个温和可亲的邻家大哥。   他微微向曲夫人行礼:“曲夫人,初次见面。”   曲夫人闻宠若惊,他们曲家代代文官,跟武官向来没有交集,一时惊讶温谦和居然会上前来,不过瞬间便恢复常态,笑着向温谦和点了点头:“怀化将军,久仰大名,不知有何指教。”   曲舟衡舔了舔发干的双唇,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温谦和看了一眼顾佳人,顾佳人正低着头,不与他对视,他笑容更甚,缓缓开口:“在下与曲小姐是旧识,前来问候一二。”   顾佳人叹了一口气,因为曲家与温谦和没有交际,所以她从来没把自己和温谦和本就认识的事情和他们说过。   曲舟衡大吃一惊,惊讶的看着顾佳人,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妹,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顾佳人抱歉的看了一眼曲舟衡,她其实不想把和温谦和认识的事情说出去的,因为在百姓眼中,温谦和已经是郡姝公主的钦定夫婿了,若是被众人知晓,城中又要有针对她或者温谦和的流言四起。   曲舟衡欣喜的和温谦和交谈着,说要加入他的麾下,与他一起驰骋沙场。   温谦和仰头一笑,打量了一眼曲舟衡,肯定的点点头道:“曲少爷很有习武的天赋,若曲少爷有想要参军之心,请务必到在下的军队来。”   曲舟衡喜出望外,急忙去和曲夫人商量。   曲舟衡一走,温谦和得了机会可以和顾佳人交谈,他炽热的看着眼前的软玉温香,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迫于顾佳人警告的眼神,只好收敛了自己的心思。   他有些委屈,用仅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佳人,这么久不见,不思念为夫吗。”   顾佳人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许胡说。”   她紧张的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曲夫人和曲舟衡他们,并未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顾佳人挑了挑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语气有些生硬:“你为何在比武中这么卖力?”   温谦和失笑,他的小女人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实在是有趣极了,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顾佳人气结,这混账又耍流氓,她冷哼一声,不理会温谦和。   温谦和哈哈一笑,他只是逗逗她,见顾佳人真要生气,就要老老实实的开口.交代。   此时擂鼓发出震天一响,皇帝身旁的太监用像是捏着嗓子的声音高声呼喊:“公主招亲决赛,准备开始——”   温谦和闭了口,笑着偷偷摸了一下顾佳人的手,顾佳人似触电般猛地抽回,双颊有些泛红,见温谦和马上就要起身出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一声加油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   她才不想温谦和加油呢!!!最好马上输掉!   最终支吾着说了一句:“小心一点。”   温谦和笑嘻嘻的微弯身子,避开了众人的耳目在顾佳人耳边轻声道:“娇妻之令,怎敢不从?”   说罢留下羞红了耳根子的顾佳人,俊逸潇洒的朝擂台走去。   郡姝公主方才被皇帝叫上去谈话,一时没注意到温谦和的去向,这会儿看见他从曲府的席位中走出,气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全怪皇兄要挑这个时候和她说话,不然她准能阻止温谦和。   皇帝看到后倒也有些惊讶,但总归是没多想,他还是很看好温谦和能在比武中胜出的。   比赛即刻开始,众人以为又可以再一次看到温谦和精彩绝伦的比试,可没想到这回不过三十招过后,温谦和便败下阵来。   异域男子手中一根长鞭时而柔软如绸,时而坚硬如剑,拆了温谦和三十招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了温谦和手中的一双银剑,甩飞出场外,没了武器的温谦和失去了比赛的资格,胜利者在此刻诞生。   高台下众人呆若木鸡,没想到方才所向披靡的怀化将军,开战没一刻钟,就败北了,还是败在自己的部下手中!实在是是令人不可置信。   擂台上,温谦和对异域男子拱手示意,太监尖细的嗓子高喊:“非亚王子胜——”   此言出后,台下顿时人声鼎沸,嘈杂不堪,原来这个男子并不是温谦和的部下,而是南方克尔国的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   长.枪都能被和谐……   第35章 第 35 章   传闻这位王子武功乃是天下第一高强,克尔皇帝宠爱这位王子,请遍了世间所有武术大师教导这位王子。   非亚王子颇有慧根,将大师们的武功集结于一身,在善加改良,不同门派的武术便完美的杂糅在一起,变成了他独家的武技,难怪怀化将军败下阵来,这样的对象实在太过于强大了。   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久久不绝。   郡姝公主瞪大了凤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场上这一幕,本应是温谦和胜的……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居高临下的皇帝,而皇帝并没有看向她,只是看着擂台中笑道:“不愧是闻名于天下的非亚王子,今日朕算是开了眼界。”   原来皇兄早就知道!   非亚王子勾起薄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身居高位的郡姝公主,将她的表情和神态尽收眼底,笑着对皇帝说道:“本王早就听闻大商皇帝陛下的雄姿,这次跟随父皇派出使节一同出使大商,才能有幸一睹陛下英姿。”   顾佳人心道这非亚王子拍起马匹来倒是一溜一溜的。   皇帝哈哈一笑,与他又官方的客套了两句,笑道:“明日是朕的皇妹生辰,也是朕为了欢迎你们远道而来设立的宴会,还望非亚王子能玩的尽兴。”   非亚王子双手抱拳,微微鞠躬:“多谢陛下款待。”   郡姝公主在席位上攥紧了衣裙,还是难掩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她努力的压抑住情绪,尽量表现得和没事人一样,维持她温柔的假面。   皇帝吩咐太监和宫女将非亚王子在宫中安顿下来,再让人领了克尔国出使的使节回到大使馆稍作休息。   比武招亲结束了,大家也就各自收拾了东西,驾车而去。   自半年前温谦和得了封号之后,皇帝就把前六皇子在京城的府邸划给了他,派人进行翻修,作为新的怀化将军府邸,曾经所用的那个小院落,变成了温谦和隐秘的情报点。   顾佳人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难得温谦和没有跟上来。   曲夫人正有滋有味的和她说起今天的比赛:“还以为怀化将军稳操胜券,没想到非亚王子才是幕后黑马。”   顾佳人笑道:“是呀,变数总是突如其来的。”   回到了曲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曲舟言比武完后身心俱疲,先行一步回了自己的院里,曲夫人吩咐了众人早早休息,明日还要进宫参加宴席,大家便各自回房。   顾佳人走到院落前,看到房间的木门虚掩,柳眉一挑。   她对梧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再蹑手蹑脚的悄悄靠近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惊慌的转过身来。   顾佳人一愣,她原以为是温谦和又犯浑翻她院子。   依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方才正在给顾佳人铺床榻,没有听见脚步声,猛地被顾佳人推门的声音吓着了,她行了个礼,撅着嘴嘟囔:“小姐你吓死我了,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顾佳人笑了笑,依兰是最近曲夫人拨过来的丫鬟,帮衬着梧叶做事的,聪明机灵的她见天色渐黑,梧叶还没有随着小姐回来,便顶了梧叶的工作,进来帮小姐整理床榻。   顾佳人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依兰就和丁美满差不多年纪,性格也相像,顾佳人格外照顾她。   “谢谢你,依兰。”   依兰白嫩的小脸红了红,眼帘微垂:“依兰本就是小姐的丫鬟,小姐不用跟依兰客气。”   顾佳人早早的休息了,一夜无梦,睡了一个好觉。   皇宫内,郡姝公主华服在身,迈着快步,头上的流苏装饰随着她的走动叮叮作响,她面色阴沉的闯进了养心殿。   “公主,公主您等老奴通报一声……”   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带着几个小宫女,急匆匆的拦下她。   “滚开,臭奴才,你有什么资格碰我!”郡姝公主一脚踢开身旁拉着她衣摆的宫女,厉声道。   殿内的正在批奏折的皇帝停下了手,皱紧了眉头,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郡姝公主快步走了进来,见皇帝正坐在书桌前阅读奏折,一改先前阴沉凶狠的脸色,一双柳叶美眸泪水汪汪的,贝齿轻咬嘴唇,走到皇帝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郡姝是做了什么事情让皇兄不满吗,皇兄竟然要将郡姝嫁去人生地不熟的克尔国!”   郡姝公主梨花带雨的质问皇帝,任由泪水淌着脸而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毕竟是宠了十年的妹妹:“比武招亲也是你提出来的,比出结果后你又反悔,你让朕的威严何存?”   郡姝公主身体微微一斜,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特地算准了温谦和回京的时间,提议让皇兄举办比武招亲。   她是坚信温谦和可以赢得这场比赛的,趁此机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郡姝的驸马是何等英姿。   却不料温谦和居然带回了非亚王子!   非亚王子此行,第一是为了保持大商和克尔国之间友好关系的而来,第二则是为了让两国情谊更迈进一步,特地来联姻的。   大商在元景帝的管理发展之下,经济日益提升,国力日益增强,周边的国家不得不采取防护措施,克尔国就在大商的南方,两国中间夹杂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部落,这才保证了两国之间没有战争冲突。   与大商国力相当的克尔国既不愿意每年为大商进贡,同时也忌惮大商的兵力,于是便采取最合适的方式,就是联姻,恰巧碰上了郡姝公主的比武招亲,更是名正言顺的夺得了桂冠。   温谦和事先没有在书信中说明,直到他和非亚王子抵达了京城,才向皇帝说明非亚王子的随行目的。   郡姝公主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她放在温谦和身边监视他的暗卫,竟然没有一个人传这个消息回来。   皇帝走下台阶,怜爱的扶起了郡姝公主,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克尔国繁荣昌盛,国泰明安,经济发展实力不俗,非亚王子又是最有实力登基的人选,你是朕最心爱的小妹,过去了自然没人敢亏待你。”   其实皇帝心里清楚的很,郡姝公主嫁给了非亚王子,非亚王子就彻底失去了坐上皇位的机会,没有哪个国家臣民会允许自己国家的一国之母是一个外邦公主,他也还在揣测克尔皇帝让非亚王子联姻的目的。   郡姝在朝中的风评越来越差,甚至有不少大臣上奏弹劾废公主之事,皇帝都没有应允,此次联姻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郡姝公主似乎是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她有些犹豫,金钱和权力对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虽说这几年都生活在皇帝庇佑的羽翼之下,但难免处处受限。   她犹豫了一阵,还是想争取一番:“我不愿意去,皇兄您另封一个公主嫁过去吧,曲太师的女儿就是最好的人选了,京城人人都说她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她肯定比我强,我就顺位嫁给第二名的怀化将军……”   皇帝猛地拍桌,重重的一声巨响吓坏了郡姝公主,她往后一缩,闭上嘴巴不敢开口。   皇帝脸色铁青,眼中有寒霜之意,盯着郡姝公主,厉呵道:“像什么话!朕答应过亚非王子的事情说不一二,此事没有改变的余地,你出去吧。”   郡姝从来没有见过向来疼爱她的皇帝,用如此冷峻的目光和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她一时之间竟一句话都不敢说,低垂着头,屈膝行礼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回到公主殿,她尖叫一声,修长白皙的双臂在桌上乱挥,将桌上的花瓶、摆设,全部扫落到地面上,宫女们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谁都不敢在公主发脾气的时候上去触霉头。   养心殿内,一个太监走到皇帝身侧,弯腰轻声道:“郡姝公主回殿发了一顿脾气,摔了一些东西。”   皇帝蹙眉,摆了摆手:“随她去吧,过几个时辰再送一些摆设过去,你们全都退下去。”   太监宫女们屈膝行礼:“是。”退出时轻轻的将门关好。   整个养心殿剩下皇帝独自一个人,皇帝靠在椅子上,这会儿也没心思批奏折,他望着屋顶,嘴角微翘,贤良淑德吗……   顾佳人被迫起了一个大早,不是她自愿起床,而是梧叶火急火燎把她从床上拖了起来。   “小姐!快起床梳妆打扮吧,夫人说要进宫了!”   顾佳人睡眼朦胧,勉勉强强睁开了双眼,洗漱完后任由梧叶在她的脸上扑粉描眉。   依兰轻叩门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大盒子:“小姐,这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点名要交给你的,该怎么处理才好。”   顾佳人抬眼一看,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盒,她让依兰将木盒拿给她。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和一对掐丝珐琅祖母绿梳篦,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依兰惊叹道:“好漂亮的衣裳和首饰,是谁送给小姐的呀。”   顾佳人脸颊微红,合上了木盒:“不许问,帮我梳头。”   依兰笑嘻嘻的,边给顾佳人扎发髻,边问八卦,顾佳人干脆不理她,阖上眼闭目养神。   第36章 第 36 章   梳妆完毕后,顾佳人捧起藤箱里的衣裙,轻轻的抚摸着,又看了眼放在架子上的粉霞锦绶藕丝缎裙,那是先前曲夫人为她准备的衣裳,思索了片刻,她还是穿上了木盒里的衣裳,前往正厅。   曲夫人正侯在正厅,等着顾佳人和曲舟言他们一同随行,曲太师已经先行一步去了皇宫。   她端起茶碗正准备喝茶,余光看见了一个明媚光彩的身影,踏了进来。   一阵和风吹过,吹起了顾佳人散落在两鬓旁的碎发,白皙的皮肤在光照下熠熠生辉,薄粉敷面的她更显面容娇媚,唇下的小黑痣给她增添了不少风情,顾佳人抬眉浅笑,顿时顾盼神飞,流光溢彩。   曲夫人感叹,自己温柔可人的小女儿,是越长越貌美了。   顾佳人上前行了个礼,坐到曲夫人身边:“娘,女儿来迟了。”   曲夫人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衣摆,说道:“不迟,娘也才弄好,你这身衣裳……”   曲夫人打量了一眼她的衣裙,月牙白的罗裙上金丝镶嵌,五彩的绣线勾勒出一副百蝶穿花的美好景色,半透明金色丝绸网纱盖在外面,随着顾佳人走动的摆幅蝶群若隐若现。   金色的腰封镶嵌着十二颗鹌鹑蛋般大的宝珠和点点晶钻,将顾佳人纤细的腰肢勾勒出来,更显身若纤柳,衬极了顾佳人。   虽然她给顾佳人准备的衣裳也足够美艳,但绝对比不上顾佳人身上穿的这件。   顾佳人的脸颊飘了两朵小粉云:“是怀化将军送的。”   曲夫人吃惊,顾佳人忙道:“我与将军相识多年,时常互送礼物。”   曲夫人点点头,昨晚在回府的路上,顾佳人有和她浅谈了些温谦和的事情。   此时曲舟言和曲舟衡也走了进来,看到了盛装打扮的顾佳人,眼中泛光,赞美不已。   曲舟言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果真是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顾佳人轻轻含笑。   曲夫人和顾佳人上了马车,曲舟言和曲舟衡策马在马车旁。   公主生辰宴设在太和殿,太和门前聚集了各个府邸的马车,莺莺燕燕的小姐们从马车上缓缓而下,环肥燕瘦全都是不同滋味,略施薄粉的模样美艳动人。   顾佳人搀扶着曲夫人进了太和殿,进门后全被金碧辉煌晃了眼。   门窗嵌菱花格纹,下刻浮雕云纹,相接处全是鎏金花叶铜片,金砖铺地,楠木在前,柱子上雕龙刻风,琉璃华屏放置各角。   顾佳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奢华富丽之景,不禁有些惊讶。   郡姝公主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早已一身牡丹凤凰纹浣花宫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身旁的一品夫人交流着,尽管她真的和厌烦这群女人讨好她的模样。   她不经意的转头一看,就见顾佳人对太和殿露出赞叹之色,暗自嘲讽她乡下人进城。   顾佳人瞥见了郡姝公主不屑的眼神,装作没看见,不去正视她,依旧是笑吟吟的,陪着曲夫人在位置上坐下。   皇帝的位置在正上方,身旁是皇后的位置,郡姝公主在皇帝的右侧第一位,下来是德高望重的嫔妃和受宠的宠妃的位置,紧接着女眷依照家世坐在下方,皇帝的左手边先是非亚王子和使节的座位,再往下则是男眷的位置。   随着众女眷的一声惊呼和不断的吸气声,顾佳人抬头看向太和门。   温谦和穿着缕金暗银绣祥云真君袍,腰束嵌宝石金色的腰封,头戴掐丝珐琅祖母绿束发冠,竟是与顾佳人同类型的服饰,这会儿顾佳人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他踱步走进太和殿,手中一把折扇微微煽动着,剑眉斜飞,鬓发如墨,身着华丽常服的他更显俊眼修眉,冷清如黑夜月光般的气质引得众人频频回头,不少少女眼泛桃花。   不少有心之人注意到了温谦和和顾佳人服装的相似之处,心中有所思,眼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穿梭,最终还是暗叹一空气,做曲府的小姐就是好,尽管在外十四年,一朝回门,还是全大商最尊贵的小姐,身份放在那里谁都比不过。   她们将怀化将军选择顾佳人的原因,归咎于顾佳人的身世好。   温谦和在比武招亲中败给了非亚王子,与驸马算是无缘了,也给了不少千金希望。   顾佳人今日梳了个繁琐的发髻,一对掐丝珐琅祖母绿梳篦牢牢地卡在她乌黑的发上,与温谦和的束发冠明显就是一对的,如此高调的行事实在不是顾佳人的作风,但若强行拆下,发髻肯定要乱,顾佳人忍了忍,没有动作。   温谦和没有直接走到顾佳人面前,倒是令她松了一口气,但那时不时就飘来的炽热眼神,让她汗水直流。   郡姝公主坐在上位,看到温谦和进门时先是眼前一亮,他常服的模样,竟比往常身着甲胄时还要英俊十分,心里冒起无数的粉红泡泡,随后她便在众人的眼神中发现,温谦和竟然与顾佳人穿戴相同的服饰!   带着温柔微笑的假面瞬间出现一条裂痕,手中的酒杯竟被她硬生生的捏破了。   “公主!”身旁的夫人惊呼。   身旁的宫女急忙上前清理走碎片,帮郡姝公主止血包扎。   好一会郡姝公主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她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境,轻声道:“无碍。”   她一双冷眸冷飕飕的盯着顾佳人,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弧度,令人胆寒。等着瞧吧,她安排的好戏很快就要开演了。   待到了皇帝入席后,群臣跪拜,在皇帝的一声令下,宴会开始。   珍馐美味,歌舞升平,身着异域服饰的舞女扭着纤细的柳腰,一张面纱遮去了半张脸,留下一双魅惑的桃花眼,手中的舞袖随着舞步摆动,时而挥时而甩,一颦一笑都足以勾人心魄。   在旁候着的宫女们手中端着一壶壶上好的九丹金液,为权胄们斟酒。   顾佳人这次不敢多饮,保持着曲家小姐应该有的形象风度,上回烂醉的事情才翻篇不久。   她不禁感谢起钱棠镇的施老爷,若不是施老爷在施华钰出嫁前夕对自己和丁美满有一定的培训,自己看到这么大的场面,指不定会失态。   气氛热烈之际,皇帝大笑一声,说道:“今日是郡姝生辰,朕也将在此宣布一件大事。”   众人皆心知肚明。   皇帝笑道:“昨日比武招亲,正是英勇的非亚王子英勇夺冠,郡姝年纪也不小了,朕在今日这个大喜日子之上,正式宣布将郡姝公主赐婚于非亚王子。”   掌声雷动,众人纷纷恭喜非亚王子和郡姝公主,郡姝公主雍容的坐在席位上,脸上含蓄的笑着,彷佛很满意这门婚事的模样。   非亚王子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狭长的桃花眼微弯:“感谢大商陛下愿将如此尊贵的公主嫁于本王,本王敬各位一杯。”   非亚王子出身高贵,身手不凡,却能如此平和的于人相处,博得了不少大臣的好感,纷纷举杯回敬,气氛热闹至极。   宴席过半,温谦和端着酒杯走到顾佳人的身旁,薄唇勾起,一双深邃的眼眸微眯,促狭而笑:“曲小姐,可否赏脸一杯。”   顾佳人微微笑着,不动声色的端起桌上的酒杯,杯中装的是浓度较低的秋白露,轻轻与温谦和碰杯,抬袖遮掩一饮而尽。   金童玉女站在一处,引得少女们嫉妒的眼光,像一把把利剑,似要射穿顾佳人。   温谦和在如此大的场合之下,倒也没有做出逾规越矩之事,礼貌地和曲夫人、曲太师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顾佳人才微微放松挺直着的背。   这时,郡姝公主搀着宫女的手,缓缓的走下来,她走到曲太师面前,温柔又有礼:“太师贵安,夫人贵安。”   曲太师含笑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惋惜,郡姝公主虽然平日里在表面上对大臣们都很友好可亲,但私底下的暴虐跋扈也是名扬八百,就连两耳不听窗外事的深闺妇人都有所耳闻。   这件事还得追朔到五年前。   五年前的一个冬季,郡姝公主得了一条可爱蓬松的松狮犬,喜爱至极,整日宠着,捧在手心里。   可小狗终究是熬不过冬日的寒冷,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里,小狗独自跑出了宫外,宫女们寻了整日都没有找到,最后发现小狗冻死在御花园里。   郡姝公主大怒,将照顾小狗的宫女处以凌迟之刑,还迁怒于宫中其他四十多名宫女太监,全部杖毙,公主殿内一夜血腥。   若说只有宫中之人知晓此事倒也还好,皇帝宠爱公主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四五十个宫女太监的命倒也不放在眼里,殊不知是谁把这件事情传到了宫廷之外,还夸大其词的描述了公主的残忍之举,引发了不少的民愤官怨,公主的名声一下子一落千丈。   得知此事后的郡姝公主非但没有即使补救,还到皇帝那里大闹了一番,彻底将本性暴露出来,变得更加暴戾残暴,也就只有在皇帝在场时,收敛几分。   想到年幼时在皇帝身边看到的软甜少女变成了如今这般摸样,曲太师不胜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来迟了~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杂诗·南国有佳人》   第37章 第 37 章   郡姝公主和煦的笑着,亲热的挽住了顾佳人的手臂:“我与曲小姐颇有缘分,曲夫人可否同意我将曲小姐借走一会,去御花园散散步”   曲夫人心有怀疑和担忧,她也从曲太师那儿听说了不少公主的事迹,但好歹顾佳人是曲府的小姐,就算是郡姝公主,也没有胆子敢把顾佳人怎么样的,她看了看顾佳人的神色。   顾佳人温顺的任由郡姝公主挽着,好似二人是很久的好友一样,带着轻轻浅笑:“娘,我去去就来。”   曲夫人只好点点头,勉强笑道:“去吧。”   在好事者的注视下,郡姝公主挽着顾佳人出了太和殿,身后跟了两个宫女。   郡姝公主表现的很亲和,令顾佳人毛骨悚然,反常则妖的道理她心里清楚的很。   二人走到御花园内,郡姝公主指着一盆红白相见的月季花,柔和的说道:“这月季名为红白双喜,是大商没有的稀有物种,全是外邦进贡的,整个皇宫里只有二十盆,我殿内就有十盆,是不是很美?”   顾佳人点点头,称赞道:“确实美艳非凡。”心中不禁惊讶皇帝对郡姝公主的宠爱程度。   郡姝公主和蔼的笑道:“若是曲小姐喜欢,我派人送两盆到曲府上。”   顾佳人受宠若惊的伏了伏身子,垂下头:“公主所爱,臣女怎敢狠心剥夺。”   郡姝公主手中握着的一朵红白双喜啪唧一声折断了,脸色有一些僵硬,她古怪一笑,忍不住出言向讽:“若是曲小姐不忍夺爱,将怀化将军还给我可好?”   顾佳人的身子伏的更低了:“臣女不知公主何出此言。”   郡姝公主看不清顾佳人的脸色,柔荑紧紧的攥成拳头,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面具:“无事,我随口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顾佳人默不作声,静静的跟着郡姝公主身后,听着郡姝公主说一些关于皇宫里的事情。   倏然间,顾佳人见郡姝公主身形一顿,眼看就要倒下,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公主您没事把。”   郡姝公主软绵绵的倚靠在顾佳人的身上,柔荑扶额,有些痛苦的样子,柳眉轻蹙,她强撑起一个微笑:“没事的曲小姐,我就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顾佳人托着她,转身吩咐身后的宫女,严肃道:“你们快去请太医来。”   两个宫女应声跑了出去,剩下顾佳人和郡姝公主两个人。   郡姝公主摆摆手,虚弱道:“老毛病而已,曲小姐可否扶着我去前面的亭子里休息一下。”   顾佳人忙道:“这是臣女应该做的,公主小心脚下。”她搀扶着郡姝公主,向御花园中央的凉亭走去。   与此同时,太和殿内笙歌鼎沸,泉琳捏了捏手心,擦去了额头上的薄汗,朝非亚王子走去。   非亚王子正与旁人交谈,他见泉琳走近,放下酒杯,好奇的看了一眼她,他隐约记得这个小丫头在比武招亲的校场内,站在郡姝公主的身旁。   泉琳走近后伏下身子在他耳边,小声的用清脆细腻的声音缓缓而道:“王子殿下,公主在御花园等您。”   非亚王子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他非常清楚郡姝公主对他毫无兴趣,甚至在她得知要嫁给自己时,脸上表现出来的厌恶和不甘,他都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请他单独去御花园。   泉琳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皇帝就坐在前方不远处,正在跟屈贤妃说着话,若是非亚王子此刻出声质疑,她这条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所幸非亚王子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来跟皇帝知会了一声,便跟在泉琳身后出了太和殿。   泉琳提起的心慢慢落下,她收到的任务是帮郡姝公主把非亚王子请去御花园,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泉琳领着非亚王子到了御花园后,屈膝行了一个礼,温顺恭敬道:“殿下,公主就在前面的凉亭里,奴婢先行告退。”   不等非亚王子开口说话,泉琳便低着头急匆匆的离开了。   非亚王子看着急忙逃走的小身影,也没有说什么,嘴角依旧带着和煦春风般的微笑,他将折扇搁在手心,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他抬起修长的腿,往前方的凉亭走去。   太和殿内,段柔妃看着和皇帝笑语盈盈的屈贤妃,气不打一处来,暗自咬紧了银牙,她早就看屈贤妃不舒坦了,仗着屈学士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就敢这么嚣张,说到底不过是个庶出的而已。   屈贤妃是屈学士的平妻所生,这年头府里有平妻的并不常见,更何况高官。   平妻与嫡妻是同等地位,所出的孩子都是嫡系,外头人人都尊称屈贤妃是屈学士的嫡次女,可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都觉得屈贤妃依旧是个庶出的。   段柔妃恨恨的饮了一杯秋白露,再转头看向皇帝身边的邱皇后,她本以为邱皇后与自己是一路的,同样看受宠的屈贤妃不顺眼。   可没曾想到,邱皇后非但没有对屈贤妃恶语相向,反倒是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甚至允许屈贤妃坐在自己的旁边,和皇帝并肩而坐。   段柔妃气的更狠了,她默默的冲屈贤妃翻了一个白眼。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场盛大的宴会,自己却被皇帝给遗忘在一旁,这让别人看到了怎么想,指不定会以为段家要被皇家给嫌弃了。   段柔妃用袖衫掩住口鼻,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因为饮酒而脸色酡红,再加上她连着咳嗽,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段柔妃本就长相甜美,温柔可人,一张圆圆的小脸,杏仁大的眼,清水出芙蓉的摸样,才得了“柔”这一称谓。   邱皇后等人见她做难受状,柳眉轻蹙,停下了言语,皇帝关切的问道:“柔妃,你怎么了”   段柔妃轻咳,缓缓道:“陛下,臣妾昨夜受了寒,现在有些难受。”   她的吴侬软语微微弱弱,眼眶中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段柔妃期许的看向皇帝,她以为皇帝会说些什么关心她的话,或者准许她坐到皇位旁边。   可皇帝只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你先退下好好休息吧。”   皇帝下首的常贵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急忙捂住嘴巴,她见皇帝看向自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皇帝并没有因为她的失态而责怪她。   常婕妤是最近势头最热的嫔妃之一,受宠程度一度要高于屈贤妃。   段柔妃唰的一下脸色惨白,她没想到皇帝这么不给她面子,脸上讪讪的,还被一个区区贵人给取笑,实在是丢脸丢大了,她满心恨意又不敢往外发,表面上却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垂下眼眸,糯糯的应了一声:“是,陛下。”   说罢便搀着宫女缓缓的起身,准备往外面走。   皇帝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脑中浮现出一个瘦弱却坚强的倩影,情不自禁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小牌子,让一旁的太监拿给了段柔妃,温和道:“先去水晶园休息一下吧,等等朕请了太医过去陪你。”   邱皇后和屈贤妃等人吃惊的看着皇帝,讶异他的举动,段柔妃也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转身看向他。   水晶园建在御花园南边,是皇帝亲自设计监工,耗斥巨资建设的。   水晶园是皇帝派人用七彩琉璃打造的温室花棚,琉璃在太阳下流光溢彩,闪闪发亮,像一个硕大的七彩水晶,耀眼不可方物,故而被皇帝命名为水晶园,园内的青铜柱皆是空心的,夏日填冰,冬日添炭,做到了冬暖夏凉的效果,四季如春。   皇帝平日里很宝贝这个水晶园,除了他自己和照顾植物的园艺师,谁都不能入内,还派了两个训练有素的禁军在园外看守。   邱皇后曾经向皇帝身边的内务总管问起个园子为何不让人进入,内务总管急忙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悄悄的走进她的身旁,在她耳边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是陛下为了心中之人所建。”   邱皇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早已心有所属,但后宫的三千佳丽皆无权踏入水晶园,说明皇帝心爱的女子目前不在宫中。   一时之间,邱皇后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宫中没有如此强大的竞争对手,即便没有宠爱,她也能凭借着娘家的地位和善于管理的手段,稳稳地坐在皇后的宝座上。   但她每当路过御花园时,时常能透过水晶园闪闪发亮的琉璃墙,看到皇帝忧伤沉思的表情,令她心中隐隐作痛。   说到底,她还是对这个表里不一的帝王,存在一丝的幻想,幻想着自己能做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   自此之后,邱皇后对光鲜亮丽的水晶园再无幻想之情,老实本分的管理着后宫的一切。   可如今皇帝竟然允许段柔妃到水晶园里面休息,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威胁,是对她后位的一种挑衅。   段柔妃的呆滞只有一瞬,回神后便受宠若惊的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宫牌,忙跪倒在地:“谢陛下恩典。”   第38章 第 38 章   段柔妃欣喜的握着没她巴掌大的宫牌,方才的失落和委屈一扫而过,眉开眼笑,走出太和殿的步伐都轻盈了七分,这可是连皇后都不曾有过的恩典,难免令她趾高气昂。   皇后脸上有隐隐的担忧,看着皇帝,缓缓道:“陛下,这……”   皇帝一惊,晃过神来,才反应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对邱皇后是多么的不尊重,可他宫牌都已经赐出去了,也再不能收回,只得拍了拍邱皇后的手背,安慰道:“明日朕开了水晶园的权限,你们全都进去玩一玩。”   邱皇后舒展了笑颜,恢复成方才乖巧的模样,安静的坐在皇帝身旁。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邱皇后是邱丞相之女,貌若天仙,仪态万方,却一点也没有大小姐的脾气,文文静静恪守本分,替皇帝管好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作为一国之母可以说是相当的完美,对待自己也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他原以为他可以和这个温柔贤淑的皇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但他在位越久,他对心中那个娇俏的身影越发的思念,对皇后也越来越不上心了,邱丞相明里暗里的提醒了他好多次,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情感。   就连最近受宠万分的常贵人,也是因为有五分像他心中那倩影。   邱皇后见皇帝盯着自己出神,和煦的笑了笑,纤纤柔荑端起一杯秋白露,声音如黄鹂鸟般婉转:“陛下,臣妾敬您一杯。”   皇帝从思绪中清醒,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御花园内,段柔妃一改之前的虚弱之色,得意洋洋的颠着手中的宫牌。   她步伐轻盈的就快要跳起来,忘乎所以的和她的贴身婢女如雪说道:“还说那屈贤妃和常贵人得宠,我看呀,全都不如我,她们有资格踏入陛下亲自管理的水晶园吗?”   如雪笑着附和道:“娘娘自然是非同一般的,连皇后娘娘都没有受过如此殊荣。”   段柔妃听了奉承,高兴的哼着小曲,一路意得自满的走到了水晶园前。   水晶园看守的禁军见有人靠近,铁面无私的将□□挡在院门口,言语没有一丝波动:“娘娘,没有陛下的指令不得进园。”   段柔妃轻哼一声,手捏着宫牌轻轻的在禁军面前晃了晃,不屑地说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其中一名禁军接过宫牌,仔细的核对一番后,对另一人点头,满心疑惑但没有表露出来,平静的说道:“是属下冒犯了,还请娘娘赎罪。”   说罢,两名禁军让到了一旁,给段柔妃开了路。   段柔妃高傲的抬起脑袋,踏着轻盈的碎布走进了水晶园了,如雪是段柔妃的贴身宫女,有幸和她一同踏入水晶园,其他的宫女只能在外面守着。   段柔妃刚踏进水晶园,就被里面的华丽梦幻给震撼了。   宽广的水晶园一眼望去浩如星海,每隔几米就点了一盏琉璃星灯,百花齐放,香气扑鼻,无论是各个季节的、名贵的亦或者是平常的娇嫩鲜花,在温室的作用下尽情的绽放出它们最娇艳美好的模样,争先恐后的盛开着。   一旁的多宝阁上摆放着用金色琉璃制作的剪刀、水壶等管理用的工具,还有基本园艺的书籍,七彩的光芒透过琉璃照在段柔妃的身上,她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梦幻的迷宫,眼前全是不真实的虚拟幻影,彷佛仙女在旁,仙乐环身。   耀眼的光芒刺伤了段柔妃的眼眸,也刺伤了段柔妃的心,这般奢华艳丽的宫殿,竟是为了一个不知姓名、不知下落的女子而精心打造的……   身旁的如雪早就被眼前的奢华惊得呆若木鸡,没了反应,这可比段柔妃的长秋殿不知豪华了多少倍。   段柔妃定下心来,轻轻的咳了一声,唤醒了呆楞着的如雪,如雪急忙低下了头。   只不过一瞬间的时辰,段柔妃就已经想开了,左右这个深受陛下喜爱的女子不在宫中,自己又是第一个得了如此殊荣,能有幸比其他佳丽更早见到如此华贵的水晶园,已经是很得意的事情了。   她一边欣赏着盛开的繁花,一边朝园深处走去,门口的禁军告诉她,园子的最里面有一处休憩的地方,陛下往日累了都会在里面稍作休息,如果她身体不舒服可以进里面休息片刻。   段柔妃俯下身闻了闻面前的幽灵兰,花粉的香气充斥了她的鼻腔,比往日她们妃子扑在身上的香粉好闻了不知道多少倍,难怪往日里陛下总是嫌弃她们身上低廉的香味。   可不是她们用的香粉低廉,而是皇帝的鼻子早已被水晶园里的娇花们养刁了。   段柔妃顺着鹅卵石路一路往里走,看到了一个紫檀嵌百宝江山如画屏风,遮住了园子后面的景物,想必里面就是陛下平常休憩的地方了。   段柔妃欣喜不已,急忙往里面走去,可当看到屏风后那瓷花卉图床上的景象时,惊慌失措的尖叫着往后退了一步。   门口的禁军听到段柔妃的失声尖叫,急忙往里面跑去:“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见眼前郡姝公主衣衫不整的趴在非亚王子身上扭动着,而非亚王子早已不省人事,剑眉轻蹙,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禁军赶紧来后就看见如此场景,背过身去不敢看。   段柔妃呆呆的站在原地,被眼前发型凌乱、衣不蔽体的郡姝公主吓到了,回过神后连忙吩咐身旁不知所措的如雪:“快!快把公主拉开!”   又对禁军们厉声道:“你们快去通知陛下!”   禁军们得了令,立马丢下□□,向太和殿跑去。   郡姝公主双目迷离,脸颊通红,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如雪把她从非亚王子的身上拉下来后,郡姝公主甚至直接贴在如雪身上,想要伸手扒了如雪的衣服。   如雪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却又不敢松开抱着公主的手,颤颤巍巍的问段柔妃:“娘娘,这可怎么办呀。”   段柔妃见郡姝公主如此癫狂的模样,像是失去了自控能力,她四下寻找,找到了一根捆花盆用的麻绳,对如雪命令道:“快帮我把公主绑起来。”   如雪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和段柔妃一起,把手脚乱动的郡姝公主绑了起来,郡姝公主神智迷乱的扭动着身子,嘴里不停的嘀喃着:“将军,帮帮我……”   可惜段柔妃她们什么都听不清楚,她脱下如雪的外衫,罩在郡姝公主的身上,眼中的错愕难掩。   她从未见过郡姝公主如此放浪形骸的样子。   待到一刻钟之后,皇帝带着皇后匆匆赶来,郡姝公主也停止了动作,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他在太和殿听到水晶园的禁军和他说到这边的事情,一时大惊失色,吩咐了曲太师稳住场面后,只带着皇后就往水晶园赶来。   曲夫人在旁听到后,有些担心,方才顾佳人就是被郡姝公主带到了御花园里去,而御花园就是去水晶园的必经之路。   曲太师劝她不要想太多:“若是佳人出事,陛下必然会让咱们随行的。”   曲夫人深以为然。   水晶园内,皇帝看着床上这凌乱的场景,又惊又怒,用力的按了按眉心,才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他命人上前摇醒了非亚王子。   非亚王子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神色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后脑勺,皇帝面如沉水,又不得不关切他:“非亚王子,你可有大碍?”   非亚王子甩了甩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被扒开,胸怀外露,他连忙拉紧衣裳,此时又注意到一旁被五花大绑、昏睡的郡姝公主,一脸意外。   想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冷静道:“陛下,本王被公主的婢女请到御花园内,刚走进凉亭就被人打昏了,此时不是本王所为,还往陛下明察秋毫。”   皇帝挑挑眉,看了一眼昏迷的郡姝公主,一时无法分辨,低沉道:“此事等明日郡姝醒后再议。”   他倒是好奇,禁军恪守园门口,保证从来没有人从正门进去过,这两个人没有他的手谕是怎么进来水晶园的。   经过这一闹皇帝像是疲倦极了,吩咐邱皇后主持宴会剩下的事宜,自己回养心殿休息去了。   邱皇后安慰了一下被吓坏了的段柔妃,吩咐了她的贴身女官将段柔妃送回长秋殿,再只身返回太和殿内,对众人道:“陛下身体有恙,先去休息了,大家不必担心。”   众人交头接耳,方才还精神奕奕的陛下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抱恙离开了,但他们只敢小声的和旁人议论着,没有人敢质疑邱皇后说的话。   宴会又恢复了正常的运作,曲夫人正担心着顾佳人的下落,就见顾佳人和温谦和一前一后的进了太和殿,天作之合的模样又羡煞了一票秀色可餐的权胄小姐们。   温谦和亲自送了顾佳人到曲府的席位,温文尔雅道:“方才在下在御花园散步,碰见扭伤了脚的曲小姐,派人请太医帮曲小姐疗伤,耽误了点时间,还望曲大人曲夫人勿怪。”   曲太师很满意功勋赫赫却谦逊有礼的温谦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劳将军了,将军有空来曲府做客,老夫要亲自招待你。”   温谦和含笑不语,曲夫人也不禁对这个沉稳大气的少年提升了好感。   趁曲太师和曲夫人交谈之际,温谦和回过头,促狭的冲顾佳人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岳父岳母攻略成功。”   顾佳人俏笑着用脚尖踢了踢他。   第39章 第 39 章   是夜,蝉鸣阵阵,皇帝褪去了一身龙袍,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已经进入了梦乡,他的嘴唇轻轻的翘起,眉眼全是愉悦的弧度,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事情。   一旁守夜的宫女轻轻上前,帮他捻好了被角。   他突然眉头轻蹙,低声喃喃:“别走……”   宫女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疑惑的往前一凑,俯耳在他身旁,轻声问道:“陛下,您说什么?”   皇帝被宫女发出来的动静吵醒了,微微睁开了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不真实的侧颜。   眼前的俏人儿长什么样,他不清楚,但他闻到了极香极香的、桂花的味道,是梦里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动情迷离的把面前的人儿拉到自己怀中,紧紧的搂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他的薄唇在她耳畔上轻轻厮磨,呼出的热气吹进怀中的人儿的耳里,令她身体颤抖,皇帝低沉喑哑道:“不要走……”   怀中人儿微微一愣,随后缓缓伸手抱住了他。   皇帝满心欢喜,一把将纤瘦的她抱上龙床,珠帘之内,是一夜春.宵。   -   在梦中,元景帝很清楚的看见了一个个子矮矮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丫头,站在树下大声的叫着他。   “喂——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清甜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少年的脑子里,他站在一颗高大的桂花树上,脚下踩着看起来岌岌可危的树枝上。   他的手臂紧紧的抱着树干,声音有点颤抖:“救……救救我,我下不去了……”   那年的他不过八岁,贪玩跟着皇兄出来游学,谁知道一不留神竟然走丢了,本想着站在树上看的更远些,结果上来了就下不去了。   小丫头叹气一声,丢下手中的东西,麻利的爬上了树,将绳子的一段系在他的身上,另一端在她手中缠绕几圈,稳稳的攥紧了。   “你跟着我爬,我踩哪你就踩哪,知道了吗?”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他已经在这树上待了快三个时辰,谁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愣是没人经过,直到这个小丫头跑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顺着小丫头的步子往下爬,小丫头很贴心,每一步都爬的很慢,还会停下来等他。   终于,他跳到了地上,松了一口气。   少年刚准备道谢,小丫头亮出一口银牙,笑眼弯弯:“不客气,下次别再爬这么高了。”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看上去憨厚十分的小丫头,她身上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光着的脚丫上面全是泥泞,脸上也黑乎乎的。   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煞是好看,比母妃还要明媚几分,不过与自己相似年纪,却胆识过人。   他从怀中掏出专属于自己的宫牌:“你拿着这个到京城来找我,我会报答你的。”   小丫头凑前看了看宫牌,她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又没见过这种金光闪闪的东西,她明白这是个很贵重的东西,摇了摇头:“我不能要。”   少年正要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一声妇女的呼喊:“四丫——四丫——开饭了——”   小丫头开心的跳了起来,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小铲子,兴冲冲的跑走了。   他伸手想抓住她,却又慢慢的收了回来,看着眼前欢脱的小姑娘渐渐跑远,脑中只剩下她如白玉月牙般明媚的甜笑。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了少年单薄的衣袍,盛开的桂花随着风飞扬而起,一阵阵花香窜进他的鼻子里,交杂在他的脑海中,与可爱又坚强的小丫头融为一体。   -   皇帝从梦中缓缓醒来,鼻下的一缕青丝,散发出阵阵桂花的香气。   他隐约觉得还置身于梦境中,捏起青丝放在鼻前,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是梦中的味道,是那个人的味道。   他欣喜的撩开枕边人的发丝,想要看清出她的容颜。   可他撩开后,眼中全是失望和难堪。   宫女受了动静被惊醒,一睁眼便看到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忙跪在床上:“陛下,昨夜奴婢守夜,您……”   皇帝揉了揉眉心,靠在床头,表情复杂得令宫女不明白他到底何意。   皇帝最终喊来了伺候的女官,穿好了衣裳,看也不看的冷漠说道:“你回院子里,等朕谕旨。”   宫女有些失落,皇帝压根没有正眼瞧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兴趣知道,昨夜的旖旎仿佛就是美梦一场。   她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谢陛下——”   两个时辰后,一名太监捧着谕旨,来到了宫女住的南苑,尖细的嗓音说道:“胡氏接旨——”   胡宫女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胡氏侍奉天子尽心尽力,为人淑德,品行优良,特封胡贵人,搬玉翠轩,赏金银百两,绸缎千匹——”   胡贵人眼中似有泪光,三磕头叩谢:“谢主隆恩。”双手向上,恭敬的从太监的手中接过了谕旨。   上完早朝,皇帝刚回养心殿,便看见了狼狈不堪的郡姝公主。   郡姝公主一改往日跋扈的脾气,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等着他早朝归来。   她看见皇帝朝养心殿走来,急急忙忙的跑上前,发簪碰撞的声音叮叮作响,她声音胆怯:“皇兄……”   皇帝摆摆手,领着她走进了养心殿内,让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退了下去。   殿内瞬间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郡姝公主眼中含泪,却着急万分的为自己辩解:“皇兄,昨日我是被人陷害的!”   她说着说着,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掉。   皇帝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昨日他听了段柔妃的描述,觉得郡姝很可能被人下了媚药,下令搜查御花园和水晶园内所有的可疑分子和疑似药物的东西,可惜都一无所谓。   他把实情告诉郡姝公主,郡姝公主听了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媚药不是别人的,正是她自己的!   她可是花了高价向苗疆的人买秘药,无色无味,药性十分强烈,除了催情作用之外,还会令人产生神志不清的效果。   药粉挥洒在空气中,片刻便被风吹的无影无踪,她本来是用来对付顾佳人的。   郡姝公主将顾佳人骗到了御花园内的凉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一会便看到泉琳按照她的吩咐,把宴会上的非亚王子带了出来。   她站起身来,遮挡住顾佳人的视线,待到非亚王子走近时,躲在假山后的宫女便偷袭了非亚王子,将他打昏过去。   她接下来只需要将药洒在顾佳人脸上,把她与非亚王子放在一起,再假装无意经过此地,自然能顺顺利利的摆脱嫁给非亚王子这一命运,还顺带解决了顾佳人,岂不一举两得。   可正当她要给顾佳人下药时,突然脑后一痛,她都来不及喊出声来,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发展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可是,还有一个人可以给她作证!   “曲小姐!曲小姐当时和我一起在御花园的!”郡姝公主着急说着。   皇帝叹气一声,郡姝公主能想到的事情,他早就考虑到了,他昨夜就派人就了曲府,待汇报的人告诉他曲小姐脚踝受重伤,他还心惊了一阵,又差遣了人送礼去慰问。   “曲小姐摔伤了脚,她说你们说完话后你就因为头疼回寝宫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郡姝公主气急了,这姓曲的分明就是在说谎,急着大声道:“她在说谎!我明明就没有离开过!”   皇帝摆摆手,不再听她这一番说辞,若是那个姑娘不姓曲,他或许还能颠倒黑白站在郡姝这一边。   郡姝公主贝齿咬着唇畔,眼泪哗哗的流,自从昨夜事发之后,她就再也找不到帮她打晕非亚王子的那个宫女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逃走了。   她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辩解,都解释不清楚了,没有人证,没有物证,这件事情她只能硬生生的扛下来。   皇帝看着泪流满面的她,叹了一口气:“你安心的待嫁吧,朕会劝非亚王子在大商多留几日的。”   说罢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了养心殿。   郡姝公主强撑着的身子缓缓的跌坐在地上,失声大哭。   皇帝面色凝重的走在御花园内,沉思的看了一眼水晶园,若不是查到了决定性的证据,他又何必这么早就把郡姝赶到遥远的克尔国去。   昨日他查到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告诉郡姝的那么一些。   水晶园是宫内明令禁止进入的地方,若说郡姝公主有可能无理取闹的闯进去,非亚王子一个外籍人是怎么也不可能进去的。   更何况守卫的禁军告诉他,从没有人从园门口进入过,他不得不怀疑起是不是水晶园内被人动了手脚。   大肆搜查之下,果不其然的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密道。   密道的入口在床榻之下,隐藏于砖瓦中,若不是很仔细的搜查,很难被人发现。   皇帝顺着密道一路往前走,密道很狭小,仅容一人通过,没有任何的分岔口,他一路走,不一会便出了密道,可眼前的地方却令他诧异,他竟然到了公主殿的小厨房。   此事他没有质问郡姝公主,也没有伸张出去,只是命人悄悄的将地道给填补了,而郡姝公主,却是他再也难容忍的人了,必须得嫁去克尔国。   从今日起,他再无手足。   第40章 第 40 章   与此同时,曲府迎来了一位稀客。   温谦和敲开了曲府的大门,递上了自己的名帖:“温某冒昧造访。”   守门小厮一看是怀化将军的名帖,大吃一惊,急忙将他迎进了府里。   此时曲太师还在皇宫里帮皇帝处理政务,小厮将温谦和请到了花厅,匆匆跑去正屋告诉了曲夫人。   曲夫人听闻后有些讶异,没想到怀化将军这么早就来拜访了。   她吩咐婢女通知了曲二曲三和顾佳人,自己先行一步,到花厅招待温谦和。   曲舟衡得知后欢欢喜喜的跑到花厅,又一脸崇拜的扯着温谦和问东问西。   而曲舟言则是还没从前日的疲倦里缓过劲来,全身的肌肉都酸痛的要死,就连昨日的宴会都没有参加,因此便托了丫鬟跟温谦和告罪不能前来。   至于顾佳人,此刻还在梦中和周公下棋。   梧叶听到传话婢女通知的消息后,又火急火燎的把她从床上拉起来,顾佳人眯着眼,不满的嘟嘟囔囔:“梧叶,今日不进宫。”   梧叶哭笑不得:“小姐,怀化将军来了。”   顾佳人瞬间就清醒了,灵敏的从床上翻身下来,轻轻咳嗽两声,佯装冷静道:“帮我梳妆。”   依兰在旁捂着嘴偷笑,刚想调侃顾佳人人,就被顾佳人赏了一拳头爆栗。   很快梧叶就帮顾佳人简单的梳妆好了,扎了一个轻巧的发髻,插上一根风雅的珠钗,看上去俏皮可爱,她们快步向花厅走去。   顾佳人一进花厅,便看见曲舟衡和温谦和谈笑生风,曲夫人在一旁和蔼的看着他们。   真没想到温谦和还有体恤他人的这一面,把曲舟衡和曲夫人哄得妥妥当当的。   顾佳人坐到曲夫人身边,软儒道:“娘,我来晚了。”   曲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娘是不介意,你可得问问将军,看看他原不原谅你。”   顾佳人抬眸看了一眼温谦和,在长辈面前,温谦和倒是表现得大方得体,笑道:“无妨,曲小姐愿意接待在下,是在下的荣幸。”   顾佳人微微一笑:“将军客气了。”   曲夫人在旁听着两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像个老头子似的如此客套,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不是自小就认识吗,还那么生分做什么?将军就唤她佳人吧。”   温谦和笑着应了。   到了午膳时间,曲夫人留温谦和在曲府用膳,在曲舟衡的强烈挽留之下,温谦和热情难却,便留了下来。   饭桌上,温谦和坐在顾佳人的对面,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双竹筷,夹起一块舒爽滑口的糖醋排骨,放到了顾佳人的碗里,微微笑道:“记得小时候,佳人就喜欢吃甜菜。”   顾佳人双颊一红,将碗里那块圆圆的,包裹着糖衣的糖醋排骨塞进嘴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曲夫人含笑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顾佳人此刻的神情,就如当年她与曲太师相恋时一般,更何况温谦和的表现的如此透彻,想叫人不明白都难。   看来差不多该给女儿准备准备嫁妆了。   不过席上还是有一个情商发展缓慢的呆头鹅没有看明白。   曲舟衡看着那一盘晶莹发亮的糖醋排骨,好奇的夹了一块尝起来,以前曲府是不做江南菜的,全是正统的京菜,因为妹妹是从江南回来的,才多了这一菜系。   他嚼了两口,勉勉强强才咽了下去,皱着眉头道:“这菜甜得我牙都要掉了。”   引得众人笑不可抑。   午膳结束后,曲舟衡因为要去上学堂,念念不舍的离开了曲府,再三邀请温谦和下次再来曲府做客,温谦和笑着答应了。   曲夫人挨不住瞌睡虫的攻击,打着哈欠就要回正屋去午睡片刻,还不忘顺水推舟一把:“佳人,你最近琴艺不是进步很多吗,去你院里弹给将军听听吧。”   温谦和听出曲夫人对他的善意,冲顾佳人促狭一笑。   顾佳人无奈的把温谦和领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得不佩服他收买人的技巧,前阵子还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曲夫人,转眼就为了温谦和把自己给卖了。   温谦和走在顾佳人身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嘴边弯起一丝笑意,深邃的明眸中没有了冷漠和疏离,全是温暖的颜色,小麦色的肌肤更显他的健硕,顾佳人不禁转眸偷偷打量他。   此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究竟在这短短的两年内吃了什么,才能从一个瘦书生变成如此英姿勃发的沙场战将。   温谦和眸目一转,便发现了顾佳人在偷偷观察他,他剑眉一挑,忍不住捉弄一下这个傻姑娘,温谦和猛地一拉顾佳人的手臂,将她向后扯来。   顾佳人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温谦和拉到了怀里,一脸意外。   温谦和将她推到墙边,双臂撑在顾佳人身侧,将她圈在自己的包围圈内,垂下头,额头紧紧贴着她的,眼中似有光,声音低沉磁性:“怎么偷偷看我?”   顾佳人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烧起来了,仅仅是因为她这次没有带着梧叶和依兰,温谦和就敢在曲府这么嚣张。   她连忙拍打着温谦和的肩膀,推搡他,横眉竖眼的小声威胁道:“快放开!你以为这是在哪里!”他们不过才走到花园而已。   温谦和一时笑出声来,顾佳人此时就像是一只在他怀里炸毛的猫,气急败坏的伸出利爪抓挠他。   顾佳人的反应满足了他的捉弄之心,他便“好心”的放开了顾佳人。   顾佳人急忙从他的怀里跳出来,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温谦和向前就两步,她就向前走三步,免得下一次再遭毒手。   温谦和笑了笑,真是个警惕又戒备的小花猫,不过这样也不错,等自己回了南疆,她也不会被人欺负。   他冲顾佳人招了招手,诱惑她:“不想和我聊聊昨天御花园的事情吗?”   顾佳人眼中一亮,扫去了方才的戒备,又凑上前来:“说说看。”   温谦和不打算再捉弄她,走在她的身侧,二人在花园内晒着太阳,慢慢的走着。   “你可知昨日公主为何把你带出去吗?”   顾佳人点点头,随后又疑惑的摇摇头:“我知道肯定有阴谋,但还不清楚是什么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昨日在御花园的凉亭内,郡姝公主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郡姝公主终于要对她下手了,可郡姝公主只是换了个姿势和她话家常罢了。   顾佳人正要打断她滔滔不绝说着话的时候,猛地郡姝公主就双目瞪大,倒了下来,晕倒在她的怀里。   她诧异的抬头一看,正是温谦和站在她的眼前,他弯下身子把郡姝公主扛在肩上,对顾佳人道:“前面的假山里有密道,去那里等我。”   顾佳人不疑有他,她深知温谦和绝不会害她,乖乖的跑到假山后,东摸西摸的,才被她摸到一块突起的、松动的石头,她轻轻一按,假山便开了一条容许一人通行的道出来。   小等了一刻钟,温谦和就回来了,他将顾佳人带到御花园南边,手中拿着一块石头,有些犹豫和不忍的对顾佳人说道:“你忍着点,我给你弄点伤口。”   顾佳人点点头,于是温谦和就拿着那块石头在她的脚踝处轻轻蹭了一下,温柔说道:“我马上叫御医过来。”   顾佳人心中好像有一条丝线将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她明白了温谦和的用意,又看了看自己连皮都没蹭破,只是稍微红了点的脚踝,弯了弯嘴角,这么点小伤,太儿戏了。   于是她趁温谦和不注意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温谦和手中的石块,往脚踝上狠狠一砸,瞬间血流成柱,喷涌而出。   温谦和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顾佳人会抢他手中的石块,更没想到顾佳人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急忙撕下衣袍一角捂住了她的伤口。   说实在的,他有点生气了。   顾佳人见他一言不发,沉着个脸,眼神凌厉的能削人,手却牢牢的按住了她的脚踝,心中还是一股暖流涌出,她伸出一只白细的胳膊,纤指在温谦和的发际上摸了摸。   顾佳人一摆出服软的态度,温谦和就拿她无可奈何了,他叹一口气,俯身抱起她,没有闲工夫在这里等着御医慢慢赶来了,他将顾佳人抱在怀中,飞快的往太医院赶去。   后来他们就回了太和殿。   二人踏在花园里的鹅卵石小路上,微微徐风吹过,吹起了顾佳人的刘海,她伸手抚了抚乱飞的秀发。   温谦和开口道:“在大殿上,我看到公主和把你带出去,就问了问我的密探,公主最近有什么动作,他告诉我公主跟苗疆人买了药,我就心道不妙,才偷偷跟了上去。”   顾佳人点点头,温谦和的信息渠道还真是挺广的,通过这两年在京城里的建设,温谦和的情报网甚至都已经拓展到皇宫内部了。   温谦和接着道:“你可知皇上为何将此事强行安在公主的身上吗?”   顾佳人摇摇头,但皇帝向外界的说辞她还是略有耳闻:“听说是为了皇家的颜面?”   温谦和笑了笑,他摸了摸顾佳人的脑袋:“傻丫头,你真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温谦和站在她身旁,徐徐清风将顾佳人发上的芳香的玫瑰味,吹进了他的鼻翼里,有点甘甜,也有点苦涩的味道,却令他如此着迷。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男主马上就要走啦   第41章 第 41 章   顾佳人抬头看了看盯着她头顶发愣的温谦和,不明所以得眨了眨眼睛:“不然还能如何。”   温谦和笑着反问她:“你知道水晶园吗?”   顾佳人点头,她在府中曾经听梧叶和依兰等人说起过,太和殿上关于段柔妃和水晶园的事情,她昨晚也听曲夫人提过。   正巧二人走到凉亭处,便坐下说起这事情来,温谦和凑到顾佳人的耳边,小声说道:“皇上查到一条从公主殿通到水晶园的密道。”   顾佳人听后大吃一惊,她知道水晶园是皇帝最宝贝的地方,也是皇宫里最森严的地方,没有皇帝的指令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进去。   郡姝公主此举无疑是对皇帝权威的蔑视和挑衅,难怪会让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铁了心要把她嫁出去不可。   可顾佳人转念一想,郡姝公主平日里虽然胆大妄为,任性乖张,但好歹也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才能任性至今日,若是想进水晶园,直接和皇帝请求一番就行了,倒还不至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作妖啊。   温谦和看到了她表情中的疑惑,轻轻的笑了笑,真不愧是他的小女人,一下就发现了事情的盲点。   他靠的更近了,薄唇贴在顾佳人的耳旁,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棉花一样,软绵绵的飘进了顾佳人的耳朵里:“其实那条密道,是我偷偷挖的。”   温谦和这番话把顾佳人吓了一大跳,她忙站起身来,环顾凉亭四周,等确认了周围没人偷听后,才轻蹙着柳眉询问温谦和:“这是怎么回事?”   温谦和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轻松的态度和顾佳人的紧张截然相反:“因为水晶园森严,我打算将那里做成一个暗点,以防以后的不时之需,可以将我安插在宫里的眼线转移,藏匿一下我的势力,水晶园是皇宫里看守最严密的地方,在那动手脚不容易被发现。”   顾佳人蹙着眉,她一向是个保守派的,这种冒着巨大风险的事情她向来不做,对于温谦和大但嚣张的行事还是有些异议:“你胆子也太肥了一点。”   温谦和哈哈一笑:“我若是胆子不大,怎么能混到这个位置,之前公主对我百般殷勤,我就趁着机会派人在她宫殿里动手脚,她这个笨女人到现在都没发现。”   发生了昨日的事情之后,温谦和第一时间就是利用这条密道把这件事情扣在郡姝公主的头上,让她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只不过这个暗点和密道算是彻底的报废了。   顾佳人不禁有些惋惜,温谦和冒着风险,筹备许久的这么好的密道,就为了解救顾佳人而毁了。   温谦和到倒是不以为意:“宫里我挖的密道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顾佳人听后差点想吐血。   但说来说去,顾佳人始终觉得温谦和的做事方法太过于冒险,有些担心的劝说道:“若是有天这些密道把你牵扯出来怎么办?”   温谦和笑着捏了捏顾佳人粉嫩的圆脸,柔声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看着温谦和自信满满的模样,顾佳人莞尔一笑,看来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令她担心。   顾佳人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衣裳,对温谦和伸出手道:“走吧,去听听我还算曼妙的琴音。”   温谦和薄唇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是顾佳人到京城来后对他最热情的一次,他舍不得破坏他们之间温馨美好的气氛,牵着顾佳人柔软却带着薄茧的手,朝顾佳人的院子走去。   顾佳人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情特别的好,更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和温谦和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才令她如此的愉悦。   她弯着杏眼,嘴角勾起,手中端着焦尾琴,盘腿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纤细的食指在琴弦上来去自如,拨动着冰凉的琴弦,一个个单独且各具特色的音调结合在一起,谱成一首悠扬轻盈的《阳春白雪》。   温谦和爬上了顾佳人前方的一颗大槐树上,将修长的双腿叉着架在树枝上,身子依着树干,好不悠闲自在,听着顾佳人悠扬的琴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在上廉乡一同玩耍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小少年,同龄的男孩子们都瞧不上他,不屑跟他一起玩。   温娘子和顾大娘关系要好,他每次跟随温娘子去顾家的时候,都能看见小小的顾佳人躲在顾大娘的身后,用一双晶莹透彻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从那时候起,他就和这个比他年幼的小妹妹特别要好。   还记得每逢秋季,年幼的小佳人跟在他的身后,敏捷又麻利的爬上一棵大桂花树,两个小小身影坐在一个粗壮的树枝上,晃动着没穿鞋的光脚丫。   小佳人靠在他的肩头上,手紧紧的牵着他的,粉嘟嘟的小嘴轻轻的唱着小曲,声音是如此的甜美清脆。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如此美好又旖旎的风景,好想和眼前那娇小又秾丽的姑娘一起再看一次。   顾佳人一曲终了,温谦和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矫健的跳下树,走到顾佳人身前,笑道:“没想到当年只会唱民歌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一个落落大方的闺中小姐了。”   他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战场上闯出一番成绩,再大张旗鼓、十里红妆的将顾佳人从施府里娶出来,昭告天下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而是怀化将军放在心尖上的小蜜糖。   如今顾佳人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曲太师独女,温谦和的压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大了,仅仅一个三品的怀化将军,根本不足以为顾佳人撑起一片天,他还需要再努力一点。   顾佳人红着小脸,嘟囔着:“就知道取笑我,你自己也不是一样么。”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顾佳人又连弹了几首曲子,直到天色慢慢渐黑,温谦和才离开。   一个月后,温谦和带着两名副将,保护非亚王子和克尔国使节返航,同时护送郡姝公主安全抵达克尔国。   郡姝公主的出嫁规模可以说是大商数一数二的奢华了,当年皇帝娶后也不过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五百人的旗鼓尾随在后,五十辆满载嫁妆的马车跟在队伍后面,举国欢庆。   这次郡姝公主的和亲队足足排了一大长串,从街头到巷尾都未能全部展现出公主出嫁的盛世荣耀,三百宫女太监陪行,一百辆装满了金银珠宝的马车在后,八百旗鼓为公主出嫁敲锣打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皇帝甚至还将南方一个小县城作为郡姝公主的嫁妆之一,划做她的封地。   区区一个外嫁的公主都能拥有封地,这连非亚王子都吃惊于皇帝对郡姝公主的宠爱。   唯有郡姝公主一个人,不为此感到殊荣。   她面色阴沉的坐在花轿里,八百里的和亲阵仗仿佛是对她的嘲讽一般,锣鼓喧天的乐曲就像一把把尖锐又锋利的弯刀,一下又一下的剜着她的心窝。   已经一个月没见过皇兄了,皇兄这次是彻底放弃她了。   一个月以来,不管郡姝公主是哭闹还是暴怒,甚至以死相逼,皇帝都不愿意再见她一面,她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曾经给予她荫蔽和呵护的大树,已经收回了它最后的怜爱,狠心的把她丢在沙漠里独自前行。   花轿在颠簸着,不过郡姝公主毫不在意,出了城她就要换乘马车,驶向遥远的异国他乡。   郡姝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和阴毒,纤指紧紧的握起,深深的陷进手心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虽然此行是前往克尔国,但是护送官是怀化将军啊……   这一路上足足就要走上四个月,只要她动动手脚,不就还有最后的一线机会吗,这次整支和亲队都是她的人,经过的路途都是大家不熟悉的地方,难道这样的好时机,她还会失手吗?   郡姝公主古怪的笑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噜声音,像是一条恶犬在吞咽食物般,把花轿旁的随行宫女吓得不敢抬头。   顾佳人在府中,百无聊赖的帮依兰剥豆子。   温谦和出行了,曲府的两位少爷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施华钰如今怀孕七个月了,陶源也不愿意让她出府了,就连平日里闲在家中的曲夫人,都和年轻时的闺中密友一起出门游玩了。   曲府里仅剩下无处可去的顾佳人独自一人,闲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顾佳人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晒着温暖的太阳,一边无所事事的剥着豆子,一边计划着什么时候去南疆看看。   府中老爷夫人都不在,小姐又是一个好说话的主,丫头们都趁这机会,悄咪咪的偷懒,即使顾佳人看见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责备她们。   依兰靠在顾佳人的肩膀上,手里还捏着一颗没剥开的豆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在这悠然自得、安静清闲,一切都是那么闲暇惬意的院落里,砰的一声巨响,吓飞了栖息在树上的鸟儿,睡梦中的依兰也猛地弹了起来,手中的豆子掉落在地。   第42章 第 42 章   梧叶大力的推开院门,咋咋呼呼的就冲了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佳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往日里的梧叶也不见得是这么莽撞的丫头。   梧叶一下子就冲到顾佳人面前,气喘吁吁的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了几声,才断断续续说道:“小、小姐,不好了,皇后娘娘传懿旨要召您入宫!小姐您快准备准备!”   一旁的依兰睁大了圆眼,急忙要拉顾佳人回屋。   顾佳人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疑惑来形容了,她此前从未单独见过皇后,就算是曲家刚把她找回来的时候,皇后也不过是派人送了贺礼过来,她一时无法猜测到皇后传召她进宫的原因。   “哎呀小姐您快别发愣了,先梳妆吧!公公还在正厅里等着呢。”   梧叶看顾佳人没有反应的样子,急得小脸通红,扯着她的手就往屋里面拖,依兰也在旁帮衬她。   现在没时间考虑皇后的用意了,顾佳人大步跨进屋内,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梧叶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   依兰在一旁给她挑选进宫的衣服,却犯了愁:“小姐,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啊。”   如果能跟皇后交好,对曲家也未尝不是坏事,可顾佳人从来都没去打听过当朝皇后喜欢什么样的服饰装扮,她脑海中闪过宴会上皇后清淡朴素的面容和寥寥无几的首饰。   “尽量清秀朴素一点,颜色挑暖一点的。”   依兰立即意会,埋头在衣柜里挑挑选选,最终选出一套藕丝琵琶衿缎裳和一双藕粉绣花小布鞋。   梧叶很快就帮顾佳人画好了一个淡妆,眉斜入鬓,淡粉描颊,顾佳人的嘴唇在口脂上轻轻一抿,柔软的双唇瞬间染上明媚的红色,再扎起一个随云髻,插上一根琉璃流苏发簪,清丽又典雅。   顾佳人带了梧叶出门,将依兰留在院子里,正厅的公公等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把顾佳人等了出来。   他恭敬的将顾佳人请上了皇后派来的马车,往皇宫里驶去。   若说郡姝公主喜欢奢靡,连马车都是纯金打造的,那么大商皇后就与她是截然相反的。   黄花木的马车散发着树木独特的清香,简洁的马车内没有过多的装饰物,一个精巧的花结挂在窗边,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摇晃晃的摇摆着。   一路上都很平稳的,顾佳人她们很快就抵达了皇宫。   下了马车,皇后派来接顾佳人的锦轿,已经在宫门口久候多时了。   皇宫内,除了挨着宫门的太和殿,为了方便达官贵人们参加宫宴,特许可以行驶马车之外,皇宫的其余地方皆不能让马车同行,只能步行而入。   皇后对顾佳人算是很友善的了,派了自己的锦轿来接顾佳人进东宫,免去了她行走的时间和劳累,这是少有人能得到的优待。   锦轿内的软垫很松软,抬轿人训练有素,一路上顾佳人都没感觉到什么摇晃,很快就到了长乐宫前。   下了轿子,顾佳人一眼将长乐宫尽收眼底,这里就是皇后居住的地方了。   她带着梧叶走上前,守门的宫女看见她,让她在原地稍等,自己先进去通报一声,没多久就传来皇后让她进去的通知。   顾佳人步履轻盈的踏在光亮的金砖地上,依约折射出她曼妙的身姿,鞋跟踏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正殿前的宫女低垂着头,屈膝向顾佳人行了个礼,拉开门前的琉璃珠帘,叮叮当当的琉璃珠碰撞声,敲在顾佳人的心头上,她握了握手,尽量平复内心的忐忑与不安。   梧叶被留在了正殿外,顾佳人轻轻踏进殿里。   正殿内,邱皇后坐在金砖台阶上正中央的位置,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常服,牡丹髻上插着两根九尾凤凰流苏发簪,淡扫峨眉,眉中心画了一朵精致的莲花,简单又高贵,涂了豆蔻的纤长柔指捻着一颗新鲜饱满的紫葡萄,正笑语嫣嫣的和身旁的宫女说着话。   顾佳人走上前盈盈拜倒,给邱皇后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邱皇后将手中的葡萄放回宫女手中端着的碟子里,虚扶了手,笑吟吟的说道:“快起来吧,曲小姐不必多礼。”   顾佳人应声而起,表现的沉稳大方,邱皇后内心倒是很满意,她微笑着吩咐宫女:“给曲小姐赐座。”   顾佳人道谢一声,便坐到了邱皇后身旁。   邱皇后上下打量着她,顾佳人今日穿的衣服正巧对了她的口味,清雅大方,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摸样,比起动不动就穿金带银的官家小姐好太多了。   她时不时伸手摸一摸顾佳人的手和脸颊,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如和煦春风:“生的真不错。”   顾佳人谦和的垂下眼眸,双颊适当好处的染上些许红色,令他人看起来既是羞涩又不失礼仪,她软软的开口说道:“娘娘过奖了,臣女若有娘娘十分之一,那便是臣女的荣耀。”   顾佳人论哄人的手段和拍马屁的本事,也丝毫不必温谦和差,在邱皇后的眼里,此刻的顾佳人就像是一个毫无危害的小白兔,依附在她的身边。   邱皇后盈盈一笑,亲和的摸了摸她的手背,向她问起一些平常的琐事,例如回了曲府以后的生活是否适应,京城的生活方式和故乡会不会差很多,有没有心上人之类的。   顾佳人一一耐心的回答,除了心上人这一话题,她含蓄的笑了笑,没有将自己内心里的情感表达出来:“婚姻之事全凭父亲母亲作主。”   邱皇后没有怪罪顾佳人的避而不谈,倒是对此还有些隐约的高兴,连语气都轻盈几分,令顾佳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此时,邱皇后的贴身宫女拿了一个梨花木刻牡丹妆匣上来,邱皇后停下了言语,从一个妆匣内拿出一只金灿灿的,树枝形状的发簪,一只小小的凤凰,栩栩如生的停在枝桠上。   她将这只发簪插在了顾佳人的头上,含着笑说道:“你很和本宫的眼缘,这只发簪送给你。”   顾佳人脸色大变,急忙要将发簪从头上摘下来,凤凰可是皇后的象征,唯有皇后才能佩戴有关于凤凰的服饰,她不过是一个大臣之女,怎么能拥有这样的首饰。   顾佳人伸手将发簪摘了下来,递还给邱皇后,躬下身子:“娘娘,这不合礼数。”   邱皇后接过发簪,脸上笑容不改,眼里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情绪掠过,她将凤簪放回妆匣里,从里面拿出一只海棠金步摇,重新戴在了顾佳人的头上:“是本宫失察了,应该拿这只海棠金步摇给你的。”   顾佳人屈膝向邱皇后行礼道谢,邱皇后又问了她一番话,便寻了借口让顾佳人出宫去。   顾佳人从长乐宫出来,心中思绪万千,邱皇后今日特地让自己前来,却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就把她放走了,到底是何缘故。   还有那只凤簪,绝对不仅仅是拿错了而已,是在试探自己什么吗?   她带着满腔疑惑,从长乐宫里走了出来,梧叶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干开口打扰她。   进宫时,邱皇后派了锦轿接她过来,可出宫时邱皇后好似忘了一般,没有吩咐任何人,甚至连一个带路的宫女都没有,就让顾佳人一人出宫。   所幸是梧叶记得进来时的路,领着顾佳人往外走。   长乐宫内,邱皇后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捏着方才顾佳人退给她的凤簪,细细的把玩着,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微笑。   她身旁的甘女官走上前,有些疑惑的询问:“娘娘,恕奴婢冒犯,您今日这事是何意,若是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奴婢会在所不辞的为娘娘效力。”   邱皇后抬头看了一眼她,眼中笑意更甚,甘女官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她的身边,二人情同手足,算是她的左臂右膀。   见甘女官眼中担忧之色浓重,邱皇后安慰的冲她笑了笑:“陛下好像有让曲小姐进东宫的意思,本宫今日只是试探她一番罢了。”   甘女官惊诧万分:“这、这曲小姐才十四岁啊。”   邱皇后垂下秋眸盯着手中的凤簪,情绪有些失落的喃喃道:“那又如何,陛下也不过而立之年,正值最好的年华,退一万步说,就算陛下年过半百,曲小姐也没资格拒绝,怕是等曲小姐明年及笄,就要进宫了。”   甘女官有些担忧,虽然邱皇后也不过才二十八,但比起刚刚及笄的水嫩小姑娘,还是差了一节,更何况还是皇帝最尊重的曲太师的独女,邱皇后今日的试探不是没有道理的。   甘女官有些弱弱的问道:“陛下是为了巩固和曲太师之间的关系吗……”   邱皇后叹了一口气,把凤簪丢回梨花木妆匣里,清冷的开口:“陛下的心思,哪是我们能肆意揣测的呢?”   甘女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默默的退到了贵妃榻后,不再说话。   邱皇后依着贵妃榻,心中百感交集,若说曲小姐是个不机灵的,就算入了宫也还是在她的拿捏之中,对她没有多大的威胁。   但今日从曲小姐的种种表现和言语上看来,分明是一个心思极深之人,看来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第43章 第 43 章   邱皇后在这边心有所思,那头的顾佳人已经从长乐宫走到了御花园。   从东宫出皇宫的必经之路,便是御花园,这个前不久才发生过惊心动魄事件的地方,顾佳人今日又要再走一次。   若说前几天的宴会在御花园被郡姝公主算计,还可以说是巧合,那么今日在御花园碰到皇帝,可是说真是大大的不幸了。   顾佳人有些欲哭无泪,御花园的风水是不是和自己相克?   身材修长高大的皇帝蹲在一盆翡翠兰面前,看上去有些滑稽,正拿着剪刀亲自修剪枝叶,他一身金龙朝服,头上还带着垂帘的发冠,看来是一下朝就直接过来照顾花草了,真是爱花草如命。   顾佳人进退两难,她在东宫的一路上就尽量的避免和其他的妃子相遇,却在御花园这条必经之路上碰到了皇帝。   她轻轻走上前,发出了一些动静,使皇帝发现了她的存在。   顾佳人屈膝行礼道:“臣女见过陛下——”   皇帝有些惊讶的抬头,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站起身来。   他今日上完朝后便在水晶园里照顾他精心呵护的花朵,忙活了半天,随后顺便来修剪一下御花园里面鲜花,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顾佳人,他有些惊讶,虚扶了手:“曲小姐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顾佳人低垂着头,柔声细语的回答道:“是皇后娘娘传了懿旨,让臣女进宫的。”   皇帝微微挑眉,斜眼瞥了身后站着的内务总管,而内务总管只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他的身后,不做丝毫言语,皇帝心里冷哼一声。   他向顾佳人走近,隔着头冠上的层层冕旒和刺眼的阳光,顾佳人没能看见皇帝目前的表情,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顾佳人头上的光线,顾佳人不敢抬头直视。   只听到皇帝清冷的声音有些殷切的说道:“曲小姐可有事情要忙?无事的话不如陪朕在御花园走走。”   顾佳人哪有胆子回绝皇帝,乖乖的应了声是,保持一定距离跟在皇帝的身后,在御花园里悠闲的走着。   皇帝领着他向御花园的北边走去,御花园北边有一个清澈透亮的自然湖,与人工湖不同的是,它连接着皇宫外的一条河流,不用人照料,也能保持清透干净的姿貌。   水中的鱼儿相互嬉戏着,有红斑的有黑斑的,各有不同,但今日所看见的这条鱼,明日可能就顺着河流游出皇宫了。   大商的开国皇帝给这个美丽迷人的湖泊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名为清泉流响。   湖旁栽种着一颗高大的盘天榕树,枝繁叶茂、绿树成荫,给前来乘凉的人提供了一大片荫蔽之地,熙熙攘攘的阳光透过枝桠绿叶的空隙照在草地上,像宝石一般闪闪发亮。   皇帝驻足在榕树下,不再前行,盯着远方看着,顾佳人便停留在离他身后,安静的一言不发。   梧叶和宫女太监都在百米之外守候着,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空气中只有微风吹起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和几声清脆的鸟鸣。   沉默了许久,皇帝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注视着远方,有些缓顿的问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顾佳人此刻完全被疑惑和惊诧填满了脑子,先是皇后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召进问了一堆自己生活上的琐事,接着就是皇帝问一些不明所以的问题,她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警惕,毕恭毕敬的回答:“臣女生活很安定。”   皇帝回过头来,便看见一个身着粉衣的可人少女,宁静的站在树下。   点点光华落在她乌黑的青丝上,照射出朦胧梦幻之感,少女垂着眼帘,受了阳光的照射,脸颊有些微红,黛眉衬的她肌肤更加雪白,小巧高挺的鼻下是一张柔软的薄唇,唇下的一颗小黑痣让她风情万种。   皇帝有些恍惚,她身上那坚毅又甜美的气息,和记忆中那个拥有月牙般笑容的小丫头,如出一辙……   不知她,是不是也和面前这个少女一样,洋溢着少女独有的青春之气,又柔美娇弱,让人想将其紧紧的拥在怀中,保护、呵护一辈子。   皇帝有些迷离的走近顾佳人身旁,顾佳人下意识就退后了一步,这一举动将皇帝从梦幻中拉了回来,他身形僵直一顿,堪堪停在顾佳人身前。   二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顾佳人低垂着头,皇帝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脑袋,看不清顾佳人当下的神色,有些苦涩的开口:“佳人,你可愿成为朕的四妃之一?”   此话把顾佳人吓得惊魂不定,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涔涔冷汗从她光洁的额上流过。   顾佳人握紧了双手,指甲嵌入手心的疼痛感令她的脑子勉强保持在清醒的状态之下,她连忙往后退一步,跪倒在地:“臣女无德无能,不配陪伴在陛下的左右,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并没有让顾佳人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粉衣少女,方才的旖旎已经消失了不少,他声音冷清又富有磁性:“若朕一定要让你入宫呢?”   顾佳人虽然跪在地上,但腰杆挺得笔直,丝毫不肯示弱:“臣女只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在陛下身边只会让陛下蒙尘,有更好的女子可以让陛下选择。”   皇帝盯着顾佳人的身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她和每夜梦中的那个丫头,是如此的相像啊,一样如此的,令自己难以自拔……   他走上前,一把将顾佳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顾佳人心中大惊,一个踉跄才站稳了脚跟。   皇帝一步步的逼近她,她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在皇帝的靠近下被迫往后退,直到背部抵到了榕树的粗壮的树干,她再无路可退。   皇帝贴的很近,宽阔坚硬的胸膛就快要贴到顾佳人的脸上,高大的身躯完全将顾佳人遮挡住了。   顾佳人在此时,闻到了很熟悉、却又不是那么熟悉的味道,这个味道她仅在一人身上闻到过。   是龙涎香的味道。   皇帝伏下身子,和顾佳人齐平,冕旒的琉璃珠随着晃动打在顾佳人的脸上,皇帝沉重的呼吸就在顾佳人的面前,顾佳人惊的连眼帘都不敢抬。   他修长的手指将琉璃珠拨到一旁,说话的气息吐在顾佳人的脸上:“你抬头看看朕是谁?”   顾佳人这才敢缓缓抬眸,眼前的面孔差点让她喊出声来,勉强压低了嗓子:“姜、姜毓?!”   这副面如冠玉的清冷面容,她岂会忘记如此身姿的人?   顾佳人没见过皇帝几次,唯一的两次还都隔了好大半的距离,再加上每每姜毓都带着头冠,冕旒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孔,顾佳人根本没能看清。   今日更是因为思索皇后召唤一事,再加之不能直视皇帝的礼仪,她压根没有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皇后今天的用意了,原来皇后早有耳闻!   姜毓的脸就在顾佳人面前,可顾佳人却无处可退,当即跪在地上,摆脱了他的炙热的注视:“臣女失礼了,望陛下恕罪。”   姜毓见顾佳人跪在他身前,便往后退了一步,留出适当的距离,让顾佳人有一席喘息的空间。   他声音冷清却略有笑意,将顾佳人从地上扶起:“朕不怪你,但是朕希望你入宫。”   其实姜毓一直都记得在左靖诗会那次大放异彩的顾佳人,若说样貌,她比不上段柔妃柔情万种,比不上屈贤妃端丽贤淑,若说气质,也比不上邱皇后沉稳大气。   但他总是能在顾佳人身上找到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是后宫再多的三千佳丽都无法匹敌的感觉,仿佛如月光般皎洁,又仿佛娇柔的躯体和浓郁的桂花香气交织在一起,幻化成了幻境中的仙子,坚定勇敢的纤弱身板像是蕴藏了无数的勇气,令他向往,令他折服。   他想要占有这样独特的少女。   顾佳人垂着眼眸,躲闪着姜毓直白又强烈的视线,心中思绪万千,为难的开口:“陛下,臣女已经有意中人了。”   姜毓笑了,他根本不将顾佳人所谓的那个男人放在眼里,对于顾佳人的这番话一点也不在意,轻哼笑道:“那又如何?”   也是了,姜毓身为大商的皇帝,想要什么女人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若不是自己还未及笄,怕是姜毓一声令下,曲太师也不得不把她交出来。   世人都说曲太师在姜毓心中有很大的影响力,姜毓在登基时曾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会向尊敬先皇一样尊敬曲太师,当时这一席话放出来,朝野雷动,可想而知当年的曲太师对姜毓来说有多重要。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商越来越繁荣,百姓越来越爱戴他,群臣对他忠心耿耿,国泰民安,军事强盛,他也不再需要曲太师这个智囊来帮他排忧解难了。   若说顾佳人还曾想着姜毓可能会看在曲太师的面子上,不会为难自己。   但当她看到姜毓眼中的炽热之火时,她就明白无论是谁,都难拦姜毓,她必须要在及笄之前相处一个逃离的办法。   逃离京城?这可能不太实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曲府上下百口人,全都能作为威胁顾佳人的人质,她必须另辟蹊径。   作者有话要说:   OwO清泉流响是一个游戏里的装备名,最近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第44章 第 44 章   顾佳人低垂着头,碎发遮挡住她的脸,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在眼皮下转着,思考着应对方法。   姜毓也不催促她回答,只静静的含笑看着她,觉得她专心思考事情的机灵模样,也让他着迷万分。   若是顾佳人能看穿面前这个男人的心内想法的话,估计要全身犯寒,连着做好几天的噩梦。   顾佳人深吸一口气,轻轻的笑了起来,保持着平淡冷清的模样:“这件事情,陛下还是等臣女及笄后再说吧。”   姜毓没有为难她,任由其潇洒离开。   他站在清泉流响旁,倚靠着高大的榕树,注视着娇小的粉衣少女步履轻盈的渐行渐远,在外久候的青涩丫鬟心有余悸的跑上前握住了少女的手,少女笑颜嫣嫣,二人并肩向前走着,慢慢的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姜毓背过身,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笑着的脸渐渐的冷了下来,不付方才摸样,他抬手吹了一声口哨。   一个黑影从树上飞快的窜了下来,单膝跪地在姜毓的身旁:“主子。”   姜毓面色阴沉,声音极冷:“去把内务总管江远程杀了。”   黑衣人平静的应答是,快速的消失在姜毓面前。   江远程明知顾佳人被懿旨传唤进宫,却知情不报,摆明了他是邱皇后的人。   邱寄瑶这个愚蠢的女人,她想在东宫怎么兴风作浪,他都不管不问,她却仗着他的这份宽容,把眼线明目张胆的安插在自己身边,看来是快活日子过太久了,非得要找点不痛快!   姜毓眼神冷若冰霜,狠狠得将手中的石块丢进了清泉流响里,噗通一声,惊得湖中的鱼儿四处逃窜。   当夜顾佳人回到了曲府,曲太师立马叫来了曲夫人和顾佳人到书房召开紧急会议。   回府后的曲太师一听闻顾佳人被皇后传唤进宫的消息,笑意常在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血色,他坐在书房里,焦急的等待股价人归来,若是回不来那就……   这回总算是把她等回来了,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便匆匆忙忙的喊了她们母女二人来。   顾佳人坐在下位,手中捧着依兰递上来的热茶,端到嘴边微微抿了抿,润一润嘴唇,她有些意外曲太师对她进宫之事竟如此抗拒。   曲夫人担忧的看了一眼曲太师,一言不发的坐到顾佳人的身边,用温暖的手心包裹着她的,立场和态度不言而喻。   曲太师叹气一声,仿佛不知从何开口,缓缓说道:“早在前些日子,陛下就向我提出,有意让佳人进宫。”   曲夫人倒抽一口气,眼皮鼓鼓跳动,激动的问道:“老爷您没有答应吧?”   她最不希望的事情,就是将顾佳人送到那名为东宫的华丽囚牢中,从外人来看或许是他们曲家的荣耀,但曲夫人深知东宫的黑水之深,危险之高。   无论顾佳人嫁给其他任何人,夫家都会看在曲府的面子上,将顾佳人放在最高的位子上,好好的供着、疼着,就算是史上最难解决的婆媳问题也不用担心。   可若嫁入皇家,顾佳人的命运将截然相反,曲府的荣耀在守护她的同时,她也会被其他妃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早日拔除。   曲太师气哼一声,他才不是一个卖女求荣的父亲,怎么可能会不问顾佳人的意思就贸然同意了:“当然没有。”   不管怎么说,曲夫人都认为,就算是嫁给驰骋沙场、命无保障的怀化将军,也比嫁给拥有三千佳丽的皇帝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曲太师哀哀叹气,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半年前皇帝向他提出要求和询问,都被他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了,可顾佳人及笄迫在眉睫,若是想不出什么办法,顾佳人就要老老实实的入宫了。   若是说顾佳人心甘情愿入宫的话,他倒也祝福女儿,会用尽全力保护她在东宫的生存和地位,但顾佳人分明就对入宫一事十分抗拒,他又怎么可能强迫女儿做不愿意的事情。   说来也是奇怪,刚寻回顾佳人的时候,也不见皇帝有要他女儿入宫的意思,甚至有将顾佳人封赐郡主的意思,让顾佳人不会因为是从乡里来的,而被其他公孙小姐们嘲笑。   可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皇帝的想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将曲太师传唤入宫,态度坚定的直截了当道:“朕要让你女儿入宫,封为贵妃。”   曲太师又气又怨,却又无可奈何,他侍奉皇帝这么多年,作为天子之师,曲太师很清楚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情,越是拦着他,他就越要将得不到的东西攥在手心里,硬逼不得,只能苦言相劝。   曲太师不知道的事情,顾佳人这会算是清楚的很,若不是那一次诗会的锋芒毕露,她也不会被皇帝看上。   顾佳人安静的坐着,手中捧着温暖的茶盏,恬静又乖巧的微笑着,美丽的像一幅安静的油画,曲太师不舍的摸了摸她的头,怜爱道:“你放心,为父会想办法劝陛下收回成命的。”   顾佳人展开笑颜,曲太师和曲夫人对她的疼爱和关心,她在这几个月内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如此温暖,情真意切,她又怎能让他们再为自己操碎了心:“谢谢爹,但这件事情爹还是让女儿自己做主吧,女儿有办法让陛下心甘情愿放弃的。”   曲太师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他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单凭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又如何能做到?   曲太师好奇的问道:“佳人有什么好办法吗?”   顾佳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喝上一口温热的茶,在计划达成之前,她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曲太师和曲夫人也一样:“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爹和娘,等不久后你们就会知道啦。”   曲夫人失笑的用手指戳了戳顾佳人的额头:“你这个鬼灵精,还给咱们卖关子。”   凝重的气氛一下就升温起来,曲太师含笑看着和夫人嬉闹的小女儿,心中满是欣慰,儿女都长大了,他已经可以放心的让他们自己展翅飞翔,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曲家女儿的谋略吧。   -   晴空万里,天气清爽的一日,顾佳人窝在院子里的藤椅里,摇摇晃晃的好不惬意,湛蓝的天空中白云变幻成各种各样的形态,随风飘动着,风中夹杂着些许的凉意,树叶也纷纷飘落在地,已然是进入了秋季。   她在曲府中安详的度过了一个月,谎称生了病,推了邱皇后好几次的入宫传唤,尽量减少会与姜毓碰面的机会。   未曾想邱皇后毅力非常,依旧是不死心,见自己的传唤起不了作用,甚至请了邱家的人亲自来和顾佳人说项,请她和皇家后妃们在半月后一同前往城北的慈渡寺上香祈福。   受命前来的邱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顾佳人:“曲小姐,听闻你生病多时了,到现在都不见好,皇后娘娘很担心你,这不请了我来看望你嘛。”   顾佳人含笑点头,向她表示了谢意。   邱夫人一看有机会,又接着说道:“这次去慈渡寺,你也就当换个环境生活一下,改善了生活方式,说不定病就全好了。”   她说的话都很好听,表面上全是对顾佳人的关心,不过顾佳人觉得有点好笑,生了病的人不劝她好好在家中休息,反倒劝她出门到处晃,这位邱夫人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居心。   顾佳人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对于邱夫人说的话不为所动,她本就是装病而已,哪需要康复一说?   此次的慈渡寺一行,是邱皇后组织了后宫妃子和皇帝唯一的小皇子一同前往寺庙中为国祈福祷告,顺便在慈渡寺小住几日,吃素斋穿麻衣,散一散妃子们的娇生惯养之气。   祈福是邱皇后每年腊月都会举行的活动,今年却无端的提前到了八月,引了许多人口舌,可邱皇后说出的理由又让人无法反驳:皇子去年生了一场大病,怕是寒冬腊月冻坏了皇子。   邱皇后将祈福活动提前到了初秋,也得到了皇帝的赞许和支持,后宫嫔妃们更是无话可说。   小皇子商易事皇帝唯一的独子,由屈贤妃所出,皇帝很是疼爱他,对于独苗更是百般珍惜,但说到此事时,皇帝难免又要气上一阵子,若说没有那几次的意外,他现在也应该是儿女环膝了。   三年前的秋季,八岁的太子在狩猎场练习御马骑行,往日里温顺的马儿却突然受了惊,载着太子一路发疯狂奔,护卫徒步根本追不上,再等到他们找到太子的时候,年幼的太子已经死于马的乱蹄之下,而马儿也因为狂奔累死在一旁。   皇后听闻后当场就晕死过去,皇帝大发雷霆,把随行的护卫全都杀了,下令彻查此事,却什么也查不出,只能当作意外处理。   再说到八年前,段柔妃身怀六甲,七月的时候肚子就大得出奇,请了好几个太医和产婆来看,都说段柔妃是怀了两个小公主。   段柔妃本不是很高兴,因为她更期盼是个小皇子,但皇帝却极为高兴,大商少有的几个人都清楚,皇帝更喜欢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断在了奇怪的地方,错字求捉~   第45章 第 45 章   皇帝下令赏赐了段柔妃一堆珠宝和其他妃子没有的权限,可以说是宠爱一时。   按理来说,公主的命是最不值得去谋害的,公主没有争夺皇位的权利,陷害公主还要因为犯了谋害皇室之罪而被诛杀九族,所以无论对于皇后或是其他妃子而言,都没必要对段柔妃肚中的小公主下手。   可尽管在皇帝严密的保护之下,段柔妃还是出事了,她从长秋殿的台阶上滚落下来,一双女儿全都没有保住,连自己也差点丢了小命。   苏醒后也说不出推她的人是谁,更是有恶毒的留言说段柔妃是因为不满怀的是公主,而自己从台阶上摔下来的。   这样的流言蜚语对段柔妃伤害可以说是极大的,皇帝在查不到幕后凶手的情况下,只好杀了几个宫女太监杀鸡儆猴,最终草草收场。   连皇帝严密保护的四妃之一段柔妃都落的如此下场,更别提其他的嫔妃了,梅婕妤落水,周美人无故投井,沉妃难产而亡,所有怀孕的妃子都难逃一劫。   皇帝怒火中烧,认定了有人背地里在东公里作乱,亲自插手管了几年后,东宫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不再人心惶惶。   屈贤妃也在之后诞下了一位白嫩可爱的小皇子,今年已经五岁,如今东宫也陆续有妃子怀上身孕,其中就有颇为盛宠的常贵人。   带领着怀孕嫔妃出宫,邱皇后可以说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可尽管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她还是要拉顾佳人一同出行,令顾佳人十分费解,除非是邱皇后背后有人授意。   邱夫人劝得口都干了,喝了一大口的茶,见顾佳人还是不变初意,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泪眼婆娑的相劝:“曲小姐,您就当积福帮帮皇后娘娘吧,这封信是皇后娘娘写给你的,看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倒是有些好奇,邱皇后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能让雍容华贵的邱夫人为了她,如此低声下气的来请求自己。   送走了费尽口舌、垂头丧气的邱夫人,顾佳人回到房中拆开了邱皇后的信。   信中的哀求之意不言而喻,几乎没有了皇后应有的尊严和威信,杏黄色的信纸有几处皱起,顾佳人的手轻轻抚过,那是泪水干后的痕迹。   她叹息一声,自己还是太心软了,她将信放到烛火中,烧了个干净。   半个月后,顾佳人身穿一袭月牙白素衣,毫无装饰和雕琢的木簪子将秀发低低的挽在脑后,未施粉黛的白净小脸清纯可爱。   曲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她日渐消瘦的小脸,曾经丰盈柔软的圆脸现在已经显露出薄尖的下巴,小女儿是越发出色了。   曲夫人理了理顾佳人的衣裳,淳淳叮嘱她:“跟娘娘们相处一定要注意礼仪,没事就尽量避开她们,独自在外要小心一点。”   若不是要为了打点曲舟言入官的事情,曲夫人恨不得跟着顾佳人一起去慈渡寺。   顾佳人温顺的点了点头,她不给那群莺莺燕燕的娘娘们找麻烦就很不错了,她们想陷害自己可没这么简单,这次她是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怎么可能会会愚笨到露出空子让别人钻。   曲夫人眼中水光盈盈,生怕邱皇后她们要害了顾佳人,她可能不知道,顾佳人顾忌的不是邱皇后,而是邱皇后背后操纵着一切,强烈要求她一定要同行的那人。   顾佳人抱了抱曲夫人,安慰道:“娘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到了出发的时间,顾佳人带着同样素衣的梧叶和依兰,坐上了曲府的马车,向慈渡寺驶去。   慈渡寺在城北偏远的地方,御马行驶大概需要花上一个时辰,坐马车得比骑马还要慢些,她们走了小半天的时间,才抵达慈渡寺。   慈渡寺是京城中规模最大、最繁华的寺庙,虽然地理位置距离城中心比较院,但因为每每皇家要有女眷要上香祈福,都会到这慈渡寺来,所以往日里慈渡寺的香火一向都还不错。   梧叶先行下了马车,将顾佳人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一个守门的年轻小和尚一眼便认出了曲府的马车,迎上前来,恭敬的将她们领进了庙中,边走便解释道:“皇后娘娘她们还没有这么快到达,还请曲小姐现在厢房中稍微休息片刻。”   他们走到到群房院,小和尚选了一个朝向和位置还算尚可的房间给顾佳人后,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依兰进门后小嘴就撅的老高,待到小和尚出门后忍不住嘟囔道:“明明有更好的厢房,为何要给咱们小姐安排一个这么普通的。”   顾佳人笑笑不作答,梧叶见她不言语,捂着嘴偷偷笑了笑,摸了摸依兰的小脑袋,主动解释到:“傻丫头,若是让小姐的厢房好过了其他娘娘的,这不是惹人说闲话嘛。”   依兰到底是年轻了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小和尚还算机灵。”   人小鬼大的摸样逗乐了顾佳人和梧叶,厢房内欢声笑语不断。   顾佳人面上笑容不减,心中也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当她一走进房里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厢房在外看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厢房,但进屋稍微观察一番便能得知,这是群房院内最好的一间房。   坐北朝南的优质方位不说,家具和摆设仔细打量后便知全都价值不菲,梨花木的典雅小床外加窗台前的白菜翡翠,这样好的一个房间,不属于官家小姐应该住的,小和尚此举定是有人授意的,她得想个办法。   在房里坐了好些时辰,也不见有僧人来通知她们邱皇后的消息,顾佳人便主张带着梧叶和依兰到处走走。   两个小丫头常年呆在曲府里,对外面的世界既向往又渴望,梧叶曾跟在曲夫人身边,去过不少的地方,跟了顾佳人后甚至也进了两次皇宫,依兰就不一样了。   她年纪小,处理事情时不够沉稳冷静,出府时顾佳人多是把她留在曲府中看守门院。   这次的出行令她兴奋不已,好奇的东张西望,圆润的小脸也因为激动而染得红彤彤的,如此可爱之模样,倒是让顾佳人认为,此次的出行还算不错。   在慈渡寺里闲晃了半日,顾佳人确定了没有某人埋伏后,稍稍放心了下来,在天快要黑下来之际,邱皇后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   顾佳人和僧人们一起,到慈渡寺的门口等候她们。   邱皇后从最先面的华贵马车上缓缓而下,左顾右盼的找着什么,当她看见顾佳人站在一群僧人身后的时候,眼光一闪,领着宫女走上前来,热情的握住了顾佳人的手。   她好似松了一口气,激动的说道:“本宫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曲小姐。”   此举动把随后下车的段柔妃她们看的云里雾里,邱皇后什么时候跟太师的女儿这么要好了,莫不是其中有什么不为人说的秘密?   顾佳人回应了邱皇后的热情,握住她的手,笑吟吟道:“娘娘之邀臣女岂敢推脱。”   邱皇后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感叹还好自己上次对顾佳人的态度还不错,顾佳人愿意前来,不然这次自己就惨了。   内务总管被她收买一事不过短短三个月,最终还是被皇帝发现了,大发雷霆的皇帝私下禁足了她半年,没收了她的实权。   虽然没有公开出去,算是保全了她的颜面,但半年不出长乐宫迟早有一点会被其他后妃发现,到时候她的面子往哪里放,康乐侯府的面子往哪里放。   每日以泪洗面的邱皇后求了皇帝好久,才勉强得到了一个挽救的机会,皇帝要她提前祈福之日,还要她邀请曲小姐一起同行。   皇帝什么心思邱皇后是摸得一清二楚,她和顾佳人无冤无仇,得知了顾佳人可能要入宫她还曾向拉拢她,这次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放下了皇后的尊严,哀求顾佳人一同出行,好在顾佳人还是来了。   她走在顾佳人身侧,抱歉的看了她一眼,对不住了曲小姐,全都是为了康乐侯府的荣誉,等她入宫了再好好的报答她吧。   顾佳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她,杏眼中光彩熠熠,依旧带着令人舒服的和煦笑颜。   到了群房院,邱皇后安排好了其他妃子们的房间,此时顾佳人突然哎呦一声,俯下身捂着肚子,面色痛苦的摸样。   邱皇后停下手中动作,关切的问道:“曲小姐,你怎么了。”   顾佳人抱歉的笑了一笑,面色有些潮红,有点难为情的开口道:“受了风寒后老是闹肚子,臣女住的厢房离恭房实在有些远,娘娘可否为臣女调一下房间?”   邱皇后眨了眨凤眼,似乎对顾佳人的一番说辞有些不相信,但她提出的条件倒也合理,何况是自己非要在顾佳人生病期间拉她参加祈福,多多关照她一下还是应该的。   她看了一下房间的布局,最终选中了卫美人的厢房:“卫妹妹,把你的房间和曲小姐的换一下吧,可以吗?”   卫美人肤白貌美,性格柔软可亲,她的房间靠近恭房,本来她是心有不满的,谁知曲小姐居然主动要求调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盈盈伏下身,温顺道:“臣妾没有问题。”   邱皇后笑道:“那你派人帮曲小姐搬一下东西吧。”   卫美人应声是。   换了房的顾佳人心中满意,她看原来那厢房怎么看怎么不舒坦,总有种阴谋的味道,就算是偏远阴冷的这件小房间,也比原先那间要来的好。   只不过依兰更郁结了,她原先就嫌那房太过普通,这会好了,小姐要了一个更差的,就贴着恭房旁边,味道这么大,晚上可怎么睡觉啊。   但看着顾佳人满意赞赏的眼光,依兰只能撇撇嘴,不再说什么,万一小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被她拆穿了,那可就不好了。   顾佳人就站在依兰的面前,若是她能猜到依兰的心思,非得被这小丫头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好惨23333   第46章 第 46 章   顾佳人走到窗前,推开窗,任由微凉的风往屋子里面灌,她也毫不在意,马上就要迎来夜晚了,今天的夜晚可能将是她的第一个难关。   刚到慈渡寺的第一夜,邱皇后没有要求大家一起在正厅用餐,派人送了素斋到各个娘娘和顾佳人的房间里,叮嘱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便要开始祈福。   顾佳人从不在梧叶和依兰她们面前摆架子,招呼她们一同落座吃饭,可能是因为曾经受了施华钰的感染,她和自己的两个丫头也特别的亲近,三人满足的吃饱了一餐。   梧叶体贴的去厨房烧了热水来,赶在邱皇后她们用水之前,提前烧了水给顾佳人沐浴。   顾佳人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了曾经在施华钰身边的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令她有些泪目,忙把整个身子都潜入浴桶中,掩饰自己的表情。   飘香的桂花花瓣随着浴桶中的随波游荡着,顾佳人的青丝洒在水面上,和花瓣交缠在一起,像一个生活在水中的精灵。   洗去了一身的粘腻,换上干净的衣裳后,顾佳人整个人身心都舒爽多了。   梧叶和依兰睡在靠近门口的小床上,替顾佳人守夜,但顾佳人此刻根本没有睡意,她坐在书桌前,拿起先前僧人送来的纸和笔墨,借着窗外的月光抄起了佛经。   这是往日在家中不会做的事情,难得来了一次慈渡寺,就为曲太师和曲夫人她们祈福吧。   顾佳人识字,还是因为小时候温谦和每次下了私塾,都会积极的到顾家教顾佳人学习。   顾家清贫,没有多余的钱可以送顾佳人去上学,何况乡里也不盛行让女娃娃去上学,但顾佳人好学,每日里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傍晚的来临。   每当傍晚,她就会坐在一张破旧的小木桌前,手中拿着一只简陋的自制毛笔。   温谦和就站在她的身后,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修长有劲的手紧紧握住她的,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练字,久而久之,顾佳人也累积了一定的知识文采。   多年练得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曾经也被施华钰夸赞了多次。   到了后半夜里,梧叶被一阵尿意憋醒,披了衣裳下床如厕,回来时打算替顾佳人拢一拢被子,这才发现顾佳人根本还没有睡。   顾佳人坐在窗前,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像是披着柔和的银光,她身体坐的笔直端正,只有握着笔的手在孜孜不倦的挥动着,也不知是在这里坐了多久。   梧叶拿起一件风衣,轻手轻脚的走到顾佳人身边,为她披上,小声问道:“小姐,您怎么还没睡?”   顾佳人没有停下手,笑着回答道:“睡不着,便写一些字。”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多久,梧叶一看旁边垒起的宣纸,已经是厚厚的一叠了。   顾佳人不睡,梧叶自然不会再回去睡,她安静的陪伴在顾佳人的身旁,默默的替她研磨着石墨。   直到天色快要蒙蒙亮了,顾佳人才停下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坐了一宿实在有些疲惫,她赶了梧叶回去睡觉,自己也爬上了温软的小床,小眯片刻。   不过没睡多久时间,顾佳人便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梧叶见其醒了,替她披了一件风衣,让依兰端了洗漱用的热水进来。   外面的嘈杂之声都传到了最偏远的顾佳人的房里,顾佳人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戏,她柔唇向上翘起,看来昨晚在某个房间里,确实发生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   顾佳人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好奇的询问梧叶:“外面这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梧叶轻轻一笑,神神秘秘的靠近顾佳人的耳旁,小声道:“好像是皇上来了。”   顾佳人眼中有光彩闪过,她猜得不错,那间房果然有问题。   洗漱完毕后,依兰替她挽了个简单的头发,穿件米色素衣,领着依兰出门凑热闹去了,离开前还不忘命令梧叶:“你不许去,好好在房里休息吧。”   梧叶帮她磨了一整晚的墨,又一大清早的爬起来,精神应该还没有恢复过来,梧叶心中感激顾佳人的体贴,也不再推脱,乖乖的守在屋子里。   顾佳人缓缓漫步到邱皇后的厢房前,打算先去跟邱皇后问安,就见邱皇后的房内挤了一大群的人,堵在房间里。   邱皇后坐在案前,左边依次坐了段柔妃、屈贤妃等人,而右手边的那张清俊的脸,顾佳人还算是比较熟悉的,正是皇帝姜毓。   姜毓面色阴沉,毫无笑意,身后站着脸色惨白的卫美人,身前跪着一个瑟瑟发抖、衣着单薄的女子,这个人顾佳人倒也认得,正是盛宠一时,身怀六甲的常贵人。   顾佳人有些感兴趣,若说卫美人是被她算计了,那常贵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在发现厢房问题后,便和卫美人换了房间,那间房间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定时的□□,但对卫美人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依照顾佳人的猜测,那定是姜毓给她安排的房间。   本以为姜毓能耐得住性子,过几日才会翻进那间厢房,没想到这才第一晚,他就按耐不住的动手了。   常贵人身子抖动的像是筛糠,头发凌乱的来不及整理,面无血色的她跪在地上,眼中全是惊慌失措的慌乱,嘴里喊着求饶的话语:“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她见姜毓不为所动,又爬到邱皇后的身前,抱住邱皇后的小腿,哀声恳求道:“娘娘,娘娘您看在臣妾往日里对您的敬重,替臣妾求求情吧。”   姜毓一动不动的坐在位上,眼神凌厉似寒霜刀剑,剐在常贵人身上,但他眼底深处更是有一种迷惑不解的情绪。   他承认他是对顾佳人动了心思,而且渐渐的那等思念就像是猫爪一般,在他的心里日夜抓挠,令他再无法忍耐。   他故意狠狠的责罚了邱皇后,让其不得不替自己办事,还要办的漂亮妥当,又安排了看似合理恰当的厢房,让顾佳人挑不出刺来。   要怪只能怪小和尚自作主张的认为这是未来贵妃要住的房间,得准备的更为奢华才行,这才被顾佳人发现了破绽。   不知变故的姜毓到了深夜的时候,悄悄翻进了让小和尚特地准备给顾佳人的房里。   姜毓不曾想过趁人之危,他是一代君王,对于下作的手段向来是不屑一顾,他只想乘着夜晚忙完公事的那一点点时间,能赶来好好的看看顾佳人。   若是顾佳人还未入睡,能与他交谈一番,便是对他一日的忙碌最好的慰藉。   卫美人在发现房里进了人的时候,顿时一个激灵就醒了,随后立马就闻到了浓郁又熟悉的龙涎香味,那是后宫多少女人都梦寐以求能盼到的气息。   她早就从其他妃子那里听闻了皇后对顾佳人的态度,对于顾佳人要进宫之事也略有耳闻,很快就明白了顾佳人换房的意图。   但这对她来说根本不是坏事,倒不如说是天大的好事,她便假装熟睡,任由姜毓小心翼翼的靠近床榻,享受他对顾佳人独有的温柔。   正当姜毓打算做坐到床沿边的时候,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缝,一缕紫色的烟雾从门缝缓缓飘了进来,带着甜腻腻的香气。   姜毓对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这让他憎恶的东西便是迷魂香,曾经五皇子暗杀他就用到了这个脏东西。   他迅捷的将床榻上卫美人抱起,塞到了床下,自己则躺在床上屏着气息,等黑影手握银刃靠近床边时,他一个灵敏的翻身将其打倒在地,点上烛灯一看,竟然是他的宠妃,常贵人的贴身宫女。   姜毓怒不可遏的让侍卫把这个宫女拖下去拷问,再把卫美人从床下抱出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这间房根本不是顾佳人的房间,而是卫美人的。   但是当务之急的不是疑惑为什么顾佳人的房间变成了卫美人的,而是常贵人大半夜的派了手握刀刃,暗吹迷香的宫女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卫美人看到掉在地上的银刃,吓得身体直打颤,姜毓只得陪在她的身旁,安抚她,直到天色亮了之后,传来了邱皇后和常贵人等人,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此时的常贵人除了求情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婢女什么都招了,她就算有八百张嘴,也没办法为自己洗刷罪名。   常贵人是知道皇帝喜欢顾佳人的,也知道皇帝要许给顾佳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位置,她心有不甘。   她是这么的讨皇帝欢心,现在还身怀龙子,以她的家世来说,对于贵妃这一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凭什么顾佳人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一来就要抢她的位置。   邱皇后因为曲府而顾忌顾佳人,试图拉拢她,可她常筝筝不一样,她才不管顾佳人是谁家的小姐,既然皇后摆明了在站顾佳人那边,那么自己就干脆除了这个顽石,免得日后夜长梦多。   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在今晚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让顾佳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可倒霉的是,就在她分完房去如厕的时候,顾佳人跟卫美人换了房,她的房本就离那厢房远,后来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还以为顾佳人就住在原来的房间里。   更倒霉的是,若是害错了卫美人也就算了,天知道皇帝居然在卫美人的房间里,这下她是必死无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   【对于姜毓的做法深思了好几天,觉得这样的手段实在不符合我心中姜毓的气质,感觉突然就猥琐起来…   还是决定大改两段,挽救一下他的形象。】   第47章 第 47 章   常贵人的婢女经不住侍卫严厉的拷打,把一切计划全都托盘而出,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了常贵人的阴谋。   姜毓此刻能理解鬼灵精的顾佳人瞒过他的耳目换了厢房,却没想到一向圆滑懂事的常贵人竟然会干出这样的傻事,他恨不得当场就手刃了她。   邱皇后担忧的看了一眼衣着单薄、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常贵人,鼓足了勇气,柔声劝说了一句:“陛下,您看常贵人还怀着身孕呢……”   姜毓眼风往旁边一瞥,邱皇后顿时就把要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不敢再帮着劝,她希冀的看了一眼躲在人群后的顾佳人,但顾佳人只是低垂着头,根本不打算帮她解围。   顾佳人从来都没把常贵人放在需要防备的危险位置上,根本没有提防她,可常贵人居然傻傻的把她当成假想敌,想要害她,若是常贵人在那时候没有去如厕,她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都是个问题。   邱皇后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这件事她管不了,管得了的人却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但姜毓没有想要放过顾佳人,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顾佳人,将顾佳人的冷漠尽收眼底,却越发的对这个独特的少女感到欣赏。   他的声音略有缓和,这是唯一对顾佳人独有的温和:“曲小姐,这件事情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顾佳人心里叹气一声,这无耻的男人竟然毫无愧色的把难题抛给她,明明就是因为他任性的举动,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局面。   若说想要顾佳人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她是不可能这么说的,她从来不是一个盲目宽容的人,一个要害她性命的人,顾佳人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顾佳人走上前,向姜毓和邱皇后行了个礼,才缓缓而道:“常娘娘想要谋害陛下的性命,自然是罪该万死,应当立马伏诛,但念在她身怀龙种,臣女认为应待到娘娘将龙子生下后,再赐鸠酒一杯。”   顾佳人将谋害臣子之女这种微不足道的罪名,偷换概念的曲解成谋害皇帝,既不会落得自己残暴不仁的坏名声,还能甩锅给姜毓,报了姜毓故意刁难一仇。   姜毓眼有赞赏之色,他并未觉得顾佳人的言语有残酷之处,甚至很是欣赏她毅然决然的果断,和有仇报仇的胆识。   常贵人听了顾佳人一席话,整个人瘫软在地,彻底丧失了对生的希望,眼里失去了来时的光彩,但是姜毓不会让她死,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常贵人还得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闹剧在顾佳人的建议下就此收尾,姜毓也没有在慈渡寺多做停留,他的计划失败了,目的也暴露了,就等于失去了在慈渡寺里的所有机会,顾佳人断然会日夜不疲的防备他,他也没有兴趣为了别人停留在此。   卫美人受了惊,竟生了一场大病,随即跟着姜毓一同返回皇宫去了。   七日的祈福在邱皇后的带头下顺利的完成了,经历了常贵人一事,所有后妃都更加的安分守己,甚至对顾佳人都有了讨好的意图,令顾佳人哭笑不得。   平安的回府后,曲夫人将顾佳人搂在怀中,端着她的小脸左看右看,就怕她受了点什么委屈。   顾佳人笑嘻嘻的将在慈渡寺做的平安符送给曲夫人,坐在她身旁说了好些俏皮话,把曲夫人哄得乐呵呵的,才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很快就到了十月深秋,一个震惊全大商的消息,从遥远的克尔国传来。   姜毓看了温谦和传来的奏折,气得把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扫而落,狠狠的把奏折掷在了地上,面色阴沉,一旁他的亲信走上前,捡起了奏折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严加封锁了消息的姜毓,在第二天还是听到了大大小小的臣子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京城内四处而起的传播声。   大商里曾经最尊贵、最受天子宠爱的郡姝公主,居然在大婚之日爬上了非亚王子的哥哥,久洲王子的床,成了大商之耻,迫于克尔国群臣讨伐的压力,克尔国皇帝在未经姜毓的允许之下,将郡姝公主转嫁给久洲王子,成了六王子妃。   随着此事的公开,郡姝公主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当日在水晶园给非亚王子下药的事情,也不知道被谁暴露出来。   流言一下就在京城内四处传开,大街小巷无人不知这位公主的卑劣事迹,更是有诗人写了阴阳怪气的诗词,来嘲讽昔日光鲜亮丽的公主是如何变成自甘堕落的陨星。   姜毓头疼的按住了自己的眉心,明明想方设法的控制了宫内的消息,却不知怎么还是传的人尽皆知,皇家的颜面可以说是一次性的都丢尽了。   群臣们又急又怒,除了在意皇家颜面尽失之外,更在意的是克尔国皇帝竟然不寻求姜毓的意见,就将郡姝公主转嫁给他人,这是对大商的蔑视,是对大商的不敬。   朝堂上分成了鲜明的两派,激进的一派认为应该出兵克尔国,让克尔国的皇帝知道大商的颜面不是他们说践踏就能践踏的,必须找回大商在大陆上的地位,抢占克尔国城池,夺回郡姝公主。   另一派保持着中庸之道,认为克尔国皇帝实属是出于无奈之举,两国距离甚远,克尔国皇帝根本来不及通知姜毓,只能临时做了如此下策,本意并不是为了挑衅大商。   朝堂内争论不休,大臣们争的面红耳赤,甚至就要在朝廷之上大打出手,连姜毓都没办法稳定住这样一个局面。   最终他迫于无奈,还是向曲太师讨教,曲太师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沉吟片刻冷静道:“陛下再等半月,若是克尔国还没有什么表示,陛下再派怀化将军前去表示一下。”   姜毓点点头,曲太师的建议一向中肯实用,只不过这次领了曲太师的情,对于顾佳人,他在短时间内就没有办法再出手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月的时间,克尔国派了使节领着一大批的贡品前来道歉,为了表示诚意,使节一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都不带休息的,硬生生的跑断了十五匹马的腿,才在半月内赶到了大商。   他跪在大殿上,态度诚恳又低下的令人挑不出错,哀哀切切的表明了克尔国皇帝是何等的无奈,事后更是深深的愧疚,又暗暗喻示郡姝公主的不洁行为,把主张出兵的那一派大臣,堵得无话可说。   此事姜毓只能将这口气憋在心里,事情全都是郡姝自己一人搞出来的,远在大商的他,根本没办法替她擦屁股,照顾了十几年的姑娘,这次就让她自己体验人生的苦难吧。   至于这件事情真正的源头,全京城里只有顾佳人一人知晓,因为她的手中,正握着从遥远的南疆寄回来的信。   信中促狭的话语,让顾佳人不禁联想到温谦和坏笑的嘴脸。   温谦和在信中说道,郡姝公主在过境时试图“算计”他,以用于拖延去克尔国的时间,只可惜被他的慧眼识破,并将此仇牢牢地记在心中,过境之后,温谦和得知了非亚王子真正的计划。   非亚王子做为最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打算娶郡姝公主,只是想借助大商的力量,让他更顺利的登上皇位罢了,所以说一开始他就在算计郡姝公主。   于是温谦和便顺水推舟的帮非亚王子一把,在大婚之日把郡姝公主丢到了六王子的床上,算是对之前在水晶园利用非亚王子的一点回礼。   至于京城肆意散播的谣言,顾佳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温谦和的人干的。   郡姝公主的丑闻热度久久不下,在没有新的流言蜚语之前,这段事情会被京城的百姓们议论不断。   半个月之后,京城里已经进入了初冬,天气也渐渐寒冷下来。   再过不久就到了顾佳人和曲舟衡的生辰,之前顾佳人的生辰定在了顾大娘捡到她的那一日,是正月十八,但曲舟衡的生辰是腊月廿五,认祖后顾佳人也将生辰提前了。   为了准备给曲舟衡的礼物,顾佳人用过了午膳后便带着梧叶一同上街,寻找一个独特的礼物,送给曲舟衡。   曲舟衡在顾佳人第一次来到曲府时,拿出了十四件他从小到大精心准备的礼物,令顾佳人感动不已,早在当时她就下定决心要在曲舟衡下一次的生辰时,一定要送一个特别的礼物。   顾佳人自小就怕冷,今日披了一件比旁人都要后的褙子,才敢出门去。   虽然天气渐冷,但街上的行人还是很多,越是靠近商圈,街道就越热闹,商区安置在城东,住这里的平民百姓居多,也有不少新起的富豪,愿意留在这里发家致富。   曲府位于京城南区,离商区有一段距离,顾佳人今日兴致好,否决了梧叶乘坐马车去的提议,坚持要与梧叶散着步去。   两区间有一个小道,若非长期住在京城的人,是不会知晓这一条路的。   顾佳人会这么的清楚,也是因为温谦和对京城摸索的透透的,再将摸索出来的一切全都对顾佳人如数家珍。   作者有话要说:   掉收了,暴风哭泣5555555   第48章 第 48 章   狭长的小道内,两个倩丽的小身影一路有说有笑。   顾佳人搓了搓发凉的手心,和梧叶并肩走着,她除了知道曲舟衡对武术有别样的执着之外,她对曲舟衡的其他喜好倒还真是不太清楚。   曲舟衡收集的刀剑多是顶级的,顾佳人也买不起别人收藏的传世武器,送一个普通的既敷衍又没诚意,顾佳人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一想到梧叶在曲府待了这么久,应该对曲舟衡的喜好有所了解,于是她开口向梧叶问道:“梧叶,你知道三哥喜欢什么吗?”   梧叶用手托住下巴,仔细的思考起来,不一会儿好似想起什么,拳头轻垂在左手掌心:“三少爷好像经常呆在他的书房里面看书!”   顾佳人经过梧叶的提醒,转念一想,虽然自己买不起什么极品的武器,但是她可以花时间去搜寻武功秘籍。   有很多的武功秘籍在时代的变迁里,流失在世间的书肆里,书肆店家不懂得秘籍的珍贵,寻常百姓也不会去买,于是店家只能将这些宝贝压在箱底,若非有心之人特地去寻找,那些珍贵的秘籍将一辈子尘封与尘土中,不见天日。   顾佳人既有闲余的时间,又有寻找的真切之心,对于搜寻秘籍一事跃跃欲试,若是真的找到了一本绝世的秘籍,不晓得曲舟衡该有多兴奋。   就是不知道温谦和那个醋坛,会不会因为她对三哥的尽心竭力而吃醋。   想到先前比武招亲时,她不过是帮二哥擦了个汗,温谦和就气得不行,要是被他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气急败坏。   想到温谦和咬牙切齿的模样,顾佳人就觉得好笑。   遥远的南疆边界,坐在府邸书房内的温谦和正看着副将递上来的战报,冷不丁的就打了个喷嚏。   副将关切的说道:“将军,天气渐凉了,您可要多注意身体。”   温谦和摆了摆手,他的身体一向好的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点寒气就生了病,他伸手搓了搓鼻翼,没有将这个喷嚏放在心上。   花了两刻钟穿过小道,顾佳人她们就到了商圈外围,再走片刻的大道,就能抵达京城最繁华的商圈,五彩街。   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顾佳人心里暖洋洋的,摆摊的大婶们笑容和煦的招揽着客人,质朴又热情,就好像在上廉乡的顾大娘一般。   回曲府已经快要一年过去了,顾佳人在京城里的生活也慢慢安定了下来,等到找寻到秘籍后,顾佳人便打算回一趟上廉乡,问问顾大娘和顾老爹愿不愿意进京城生活。   她与梧叶有说有笑的走着,在前方的不远处,顾佳人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怀中抱着一堆的东西,步伐缓慢的向前走着。   顾佳人促狭一笑,悄悄地靠近那个身影,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欢喜喊道:“满儿!”   丁美满被她吓得一哆嗦,手中的东西差点掉落在地,她忙抓中了荷叶包,正要回头骂人,才看见顾佳人笑盈盈的脸,有些激动:“佳儿姐!满儿好久没看见你了!”   丁美满眼中有些许水光,往日和顾佳人一起在施府的日子里,顾佳人都像一个体贴的大姐姐,照顾她,帮她把杂事都做了,让她在旁偷闲。   现在顾佳人不在施华钰身边,丁美满成了施华钰唯一的依靠,要做的事情也渐渐变多了起来,特别是在施华钰怀孕的这段时间,除了要照顾施华钰的饮食起居,还要帮衬着带新入府的丫头们,她时常在陶府里唉声叹气,若是顾佳人还在那该有多好。   但她又想到,顾佳人现在的日子肯定比之前的要好,又发自内心的替顾佳人找到生父生母而感到高兴。   丁美满怀中都抱满了东西,要不然她真想给顾佳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陶府的事情,说到她怀中抱着的东西时,她才跟顾佳人解释道:“小姐在这几日里就快要生产了,我出来买一点止疼安胎的药,和一些纱布棉布,以备不时之需。”   顾佳人点点头,施华钰已经怀胎十月了,距离生产的日子,左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   她安抚了丁美满:“等钰儿生产,我过去帮衬你。”   丁美满高兴的展开笑颜,眼中像是住了小星星,光彩熠熠:“那真是太好了!有佳儿姐在我身边,我安心多了。”   顾佳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揉了揉丁美满柔软的发,这时她才注意到,丁美满的身后站着一个矮小的老妇人,正盯着说话的她们。   顾佳人疑惑问道:“满儿,这位夫人是?”   丁美满恍然回过神来,她一高兴就差点把这个老妇人给忘了:“哦哦,她是一个迷路的老太太,我方才正要带她去福平客栈呢。”   老妇人见顾佳人提到了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对顾佳人点了点头:“姑娘,老朽和小女走散了,依稀记得小女说要落脚在福平客栈,这才请了这位姑娘给老朽带路。”   老妇人身穿着粗布麻衣,打扮的朴实无华,脸上布满了沟壑,眼中也有些浑浊之气,像是刚从其他地方赶路来到京城的模样,顾佳人便相信了她的说辞。   她见丁美满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实在是行动不便,心底一软,便主动提出道:“满儿你先回去吧,我送这位夫人去福平客栈。”   福平客栈是施二老爷的产业,顾佳人正好知道该怎么走。   丁美满犹豫的看了一眼怀中的东西,也是耐不住抱着这些到处走,便接受了顾佳人的好意,歉意的吐了吐舌头:“那就拜托你啦,佳儿姐。”   顾佳人笑着,又对梧叶说道:“梧叶,你帮满儿把东西送到陶府吧。”   梧叶知道顾佳人和丁美满感情要好,可自己现在离开的话,顾佳人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实在不放心顾佳人一人,吞吐道:“可是……”   顾佳人对梧叶眨了眨眼,不用只言片语梧叶就妥协了,上前帮丁美满拿了一半的荷包,丁美满顿时觉得手臂都轻了几斤。   目送走了梧叶和丁美满,顾佳人搀和着老妇人,朝福平客栈走去。   一路上,老妇人和她说起了从家乡赶路来京城的艰辛,顾佳人深有体会,曾经从上廉乡去到钱棠镇时,她也蹭了别人的牛车,颠簸了一天才到,年轻的她都觉得疲倦不已,更别提面前的老妇人了。   为了照顾老妇人,顾佳人一路都走的特别慢,好一会才走到了福平客栈前,她将老妇人送进客栈内,问了柜台的店小二:“请问是否有一个姓赵的姑娘入住?”   还没等店小二回答,一个年轻的姑娘从楼上跑了下来,着急又激动的搂住了老妇人:“娘!您跑哪去了,女儿着急死了都!”   赵姑娘和老妇人一样,穿的都是粗布麻衣,面上一片淳朴。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话,赵姑娘感激的握住了顾佳人的手,破涕而笑:“谢谢这位姑娘的好心,要是没有您的帮助,奴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娘亲。”   顾佳人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赵姑娘并没有放开顾佳人的手,反而亲切的说道:“奴家没有什么能报答给您的,就让奴家给您斟一杯茶吧。”   顾佳人摇摇头,想要把手从赵姑娘的手中抽出,但没有成功,赵姑娘个子小小的,手劲大的出奇,她只能无奈道:“不用客气了,赵姑娘。”   赵姑娘像是没看明白顾佳人的拒绝之意,依旧热情又恳切的说道:“求您了姑娘,奴家只是想表达一下心意。”   顾佳人本还想推脱,但一楼吃茶的客人们都看到了赵姑娘热情的这一幕,对于顾佳人的慷慨帮助也是赞赏不已,若是顾佳人此时再拒绝赵姑娘,就显得她太没有人情味了。   顾佳人只好为难的点了点头,任由赵姑娘拉着她的手,欢欢喜喜的往楼上走去。   她们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推开房门后,老妇人先走了进去,赵姑娘双手放在顾佳人的肩上,将她推了进去,可才踏入房门,她就看到房间内竟然还有两个健硕的中年人。   顾佳人心中立马警铃大作,猛地挥开赵姑娘的放在她肩上的手,想要向外跑去,却不及对方动作之快,被一张涂抹了药水的锦帕盖在了她的脸上,她的意识慢慢的模糊,最终晕了过去。   该死,这对看似淳朴热情的母女,居然有问题……   昏迷后的顾佳人,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漆黑的空洞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天空,没有陆地,更没有其他的人,如墨汁的漆黑包裹着她,任由她怎么奔跑,都跑不到黑暗的尽头,她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大声的呼叫,可回应她的只有自己那幽幽的回音。   她放弃了奔跑,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不知疲倦,也不知时间,但除了行走,她什么事情都没办法搬到,身上的冷的,心也是冷的。   一束遥远的光源,刺痛了她已习惯黑暗的双眼,她抬起手挡了挡刺眼的光亮,心中欣喜万分,着急的朝温暖又明亮的光源奔去,纯白在她的眼前无限的放大,她只身投入了这片光华之中。   第49章 第 49 章   猛然睁眼,顾佳人看到了一张秾丽风尘的倾城脸庞,她惊呼一声。   “晚娘?!”   晚娘轻轻一笑,勾人的桃花眼弯起,纤长的手指点在顾佳人的鼻尖上,声音慵懒又空灵:“本以为你是个机灵的小丫头,怎么这么老套的手法都能把你骗了去?”   顾佳人坐起身来,衣物都完好的穿戴在身上,但她还是身处赵姑娘的房间里。   她讪讪的挠了挠脸颊,有些干涩的开口:“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若不是看在赵姑娘和老妇人的热忱,令她联想到了上廉乡的村民们,她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人骗进了圈套里,但为何现在会是晚娘站在她的面前?   对于晚娘这个秾丽又娇艳的女子,顾佳人心里又一股莫名的亲近,她的直觉告诉她,晚娘绝非是一个简单的风尘女子,她精明又狡黠的双眼,勾起了顾佳人浓厚的探索兴趣。   而晚娘也从见到顾佳人的第一眼起,就对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萌生了不少的好感,这次出来执行任务,恰巧看到这个鬼灵精,她便私心顺手救了下来。   顾佳人此刻有些迷茫,她询问道:“晚娘,这事怎么一回事?”   要说是晚娘想要绑架她,她是一万个不信,她相信晚娘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晚娘给顾佳人倒了一杯茶水,才缓缓解释道:“我的主子给我派了任务,要我来追查一个人口贩卖的地下团伙,正巧她们今天绑架的目标是你。”   晚娘愿意直白的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是对顾佳人的信任,在顾佳人心中掀起了一个小小的波澜。   只不过顾佳人心中清楚,这群人要绑架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老妇人最初找上的人是丁美满,只不过凑巧被自己搅和了,又因为一时善心她顶了丁美满的位置。   人口贩子见她和丁美满交好,还以为顾佳人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小丫鬟,绑走了也没人在意,便按照原来的计划对她下手。   先是让老妇人在街上和顾佳人说一些真情的话语,来感化顾佳人的心,再用赵姑娘热情亲切的攻势,骗了顾佳人进房,不得不说这个团伙的分工缜密。   这种无关结局的事情,顾佳人就没有和晚娘提起,晚娘接着说道:“她们在京城犯了好几十起绑架案,因为背后操纵之人躲的太深,好几次京兆尹都只抓到了下层接洽和负责绑架的人,跟本问不出幕后黑手,我的主子这才让我出手解决。”   晚娘看似轻松的说道,其实她一开始得到的任务是偷偷跟着这群人,等到了藏得更深的内部后,再出手将其一网打尽。   结果在福平客栈的后院里,她看到赵姑娘等人扛着顾佳人就要往马车上丢,下意识便动手了。   因为救了顾佳人,晚娘的存在已经暴露了出来,于是她把赵姑娘给解决了,临时更换了计划,她猜测赵姑娘这种最下层的人物很有可能没有和高层接洽过,她打算顶替了赵姑娘的身份,押送顾佳人去本部。   那老妇人和两个外强中干的中年人也根本不是晚娘的对手,她给他们吃了一颗□□,若是没有她每日提供的解药,他们就会七孔流血而暴毙身亡,体验过恐惧后的他们哪里还敢反抗晚娘,乖乖的配合晚娘作戏。   这些事情晚娘没有和顾佳人说,她不想顾佳人因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而心坏内疚,只对顾佳人说道:“你要配合我演戏,我假装赵姑娘押送你,借此来深入他们内部。”   顾佳人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可否给曲夫人说一声,我怕他们担心。”   晚娘轻轻笑道:“没问题。”   在福平客栈的当晚,晚娘和顾佳人同床而眠,顾佳人能闻到晚娘发梢上散发出的玫瑰香味,仔细一闻,甚至还有些龙涎香的香味,她靠在晚娘的肩头,安详入睡。   第二日清晨,晚娘换去了往日里艳丽的衣着,穿上了一身朴实的麻衣,不施粉黛,但尽管如此,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盛世芳华般的容颜,她拿起口脂,在右半边脸上抹上一片红色,覆盖了她勾魂的眼眸,画作一块红斑胎记。   将顾佳人捆上一个活结后,她们正式出发,老妇人被晚娘丢到前面,给马夫指路,她们则是歇在马车里,马车里还有其他几个被拐骗的姑娘家。   晚娘并没有告诉她们事情的真相,也没有放她们离开,她的这一出戏,还需要这几个配角来配合完成。   小姑娘们一路的哀声求饶,吵得晚娘头都疼了,但是她又不能伤害这些个无辜的小姑娘,便给了几杯掺合了迷药的白水,让她们沉沉睡去,等事情办完之后,她自然会把她们平安的送回去。   晚娘派了九倾去到了曲府,给曲夫人说道:“曲小姐因为担忧陶夫人生产,所以这几日都住在陶府,还请夫人不要担心。”   又让她去了陶府,和施华钰说道:“曲小姐送完了人安全的回府了,还请陶夫人放心。”   如此一来,两边都安抚好了。   马车行了半日,到了京城边界的梁城,老妇人胆战心惊的掀开了车帘,对晚娘说道:“姑、姑娘……”   被晚娘一个眼风刮过,连忙改口:“小赵啊,咱们要走别的路了。”   老妇人和赵姑娘不是母女,只不过是合作关系,出了福平客栈,她就没有必要和假装赵姑娘的晚娘以母女相称了。   晚娘叫来了那两个中年人,把药昏了的小姑娘扛在肩上,自己牵着顾佳人下了马车。   给了一些碎银打发走车夫后,老妇人带着她们七拐八拐的在巷子里穿梭,晚娘倒是不怕她耍什么花招,她的命都在自己手上,还能翻出什么花来吗。   走了有一阵子,她们来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平房前。   小平房就位于百姓居住的地方,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的居民虽然多,再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同时,众多的人口也能为他们的行事作为一个掩护。   老妇人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颤巍巍的打开了落在门栓上的锁,推门而入,里面并无其他人,这里只是转移人口的一个藏匿点。   晚娘在门上抹上了一些粉末,这是她通知伙伴的手段。   待到顾佳人等人进了屋内,老妇人才重新把门从里面锁上,走到晚娘身前,眼神有些闪躲着说道:“往日里我们就是把人送到这里,过了三天以后就会有人来接走她们。”   晚娘挑挑眉,顾佳人在旁悄悄地打量她,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是个挺严厉的人。   晚娘什么也没有说,飞快的抬手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慑住了这群人牙子,她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说谎,我就让你现在身首分离!”   老妇人被晚娘的煞气吓得跪倒在地,头上的汗水涔涔的向外渗,什么事情都不敢再有所隐瞒,老老实实的交代道:“若、若是明日巳时还没有人来收姑娘,我们便走密道换水路送姑娘去别的地方。”   如此繁琐又谨慎的过程,难怪京兆尹怎么都查不到幕后的操纵之人。   晚娘可没有耐心再在这里耗上一天,她抽出腰间缠绕成腰带的软剑,架在老妇人布满颈纹的脖颈上,威胁道:“现在就去,走!”   老妇人忙不迭的点头,运气不好碰上这么个恶魔,动不动就想要了自己的性命,哪她还有反抗的权利。   那俩中年人都是个没用的,往日里全都听老妇人的安排,他们不是人贩团伙的成员,只是老妇人花钱雇来搬运姑娘的苦力,这次受到晚娘所胁迫,胆小的他们对晚娘的话是言听计从。   老妇人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生怕颈上的剑一不小心就划破了她的皮肤,直到晚娘收了软剑,她的心才微微落下些。   她领着晚娘和顾佳人走到一处衣柜前,打开衣门,拨开了一堆杂乱的衣柜后,她在深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花瓶,向下用力一按,啪嗒一声,衣柜后弹出一条裂缝。   老妇人扒开暗门,豁然在她们眼前的,是一条修缮完备的密道,老妇人在前,顾佳人和晚娘在中间,身后走的是扛着三个小姑娘的中年人。   老妇人手中拿着一盏烛灯,步履缓慢的向前走着,晚娘不催促她,她的心里就安定多了,尽力加快脚下的步伐,免得让晚娘觉得厌烦。   走了好些个时候,就连顾佳人都觉得脚有些走痛了,老妇人才告诉她们:“再走一会马上就到了。”   果真如她所说,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们看到了一处台阶,走上台阶,老妇人推开密道门,她们又到了另一处的衣柜子里。   从衣柜里出来后,一个妇人听到动静,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老妇人她们等人是一脸的迷茫不解,疑惑而问:“何大婶,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不是说好明日陈哥不收人再送来的吗?”   第50章 第 50 章   晚娘的手按在何大婶的腰上,何大婶惊得发抖,只好现场编一个借口圆了过去:“这,这不有个丫头不安分的很,我怕被街坊听到了,才赶尽把她们送过来。”   说罢她转过头,对着顾佳人向妇人抬了抬下巴,顾佳人立马融入了戏中,装出有些害怕又傲气的摸样,恶狠狠的对妇人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你绑架了我,我家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个人贩团伙绑的多是别人府里的丫鬟,这些丫鬟签了公家的卖身契,爹娘管不着,公家不见了一个丫鬟,也以为是丫鬟自己跑走的,顶多报个官就完事了,不会纠缠不休,绑架这样的人群,给他们减少了许多麻烦。   妇人盯着顾佳人,冷哼一声,抬手挥了挥拳头,刻薄道:“我可不管你是谁,到了我周婶的手里,你就算是公主,也得给我乖乖的听话。”   周婶指挥那两中年人将顾佳人等人押到隔壁的房间,随后打量起了何大婶身后的晚娘,有些酸言酸语的问道:“这个就是你新收的女儿?”   何大婶憨憨的赔笑道:“是啊,别看这丫头年轻,哄人的手段倒是不少。”   周婶轻蔑的用鼻子哼了一气,生了这么大的胎记还长的一副狐媚样子,真不知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变的,看了就心烦。   晚娘低垂着头,装作温顺的摸样,对于周婶的恶劣态度丝毫不放在心上。   周婶看在她是自己人的份上,懒得再去酸涩她,把何大婶带去了前厅,晚娘本也想跟去看着何大婶,但被周婶制止了:“新来的不许过来,你去小房间看着那群饭票。”   晚娘去不成,只得悄悄的向何大婶比了一个药丸的手势,警告她想要明日的解药,就乖乖的陪她演完这一场戏。   何大婶轻轻的点了点头,才安静的跟着周婶身后走了。   晚娘来到小房间内,顾佳人已经解开手中的活结,正在摸索这件房间。   晚娘轻笑着上前,悄声问道:“摸索出什么门道了没?”   顾佳人见她回来,安心不少,浅笑说道:“就是一件普通的厢房,什么也没有。”   这件房内曾经不知被关押了多少黄花大姑娘,花白的墙上还有星星点点暗红色的血迹,一些性格刚烈的姑娘少不得受了刑罚,那个周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晚娘与她席地而坐,被她药昏了的姑娘们也还没从沉睡中醒来,两个中年人一声不吭的站在门旁,替晚娘把风。   晚娘从怀中掏出两个苹果,笑道:“从外面拿的,走了这么久都没吃东西,先吃个垫垫肚子。”   顾佳人接过她手中红润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她实在是有些口渴了,啃了一口后含糊说道:“谢谢你。”   晚娘轻声失笑,顾佳人此刻在她面前,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虽然她确实是,但她成熟的心智老是令晚娘产生一种顾佳人是和自己同龄的感觉。   囫囵吃完了一颗苹果,顾佳人觉得舒服多了,问起了晚娘接下来的计划。   晚娘吞下了一口苹果,附在她耳边说道:“何大婶之前说要走水路,我猜水路后便是大本营,我在经过的地方都做了暗号,只要一吹哨,我的人就会出动。”   顾佳人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晚娘到底是属于哪个组织,这个组织又是干什么的,但是晚娘坚定的口吻给了顾佳人足够的自信,不管是什么样的组织,现在都能成为她和晚娘的依靠。   何大婶过了一会便从正厅回来了,只有她一个人,周婶并未在身后跟着。   她谨慎的关紧了房门,现在她是晚娘的人,给晚娘办事得力了,她才有一条活路,她坐到晚娘的身前说道:“周婶说这个烈的丫头生的好,要卖去沧州的倚红楼里,另外的三个姑娘一个买到山里给瘸腿的男人做童媳,另外两个送到下等窑子里。”   烈的丫头指的就是顾佳人,想到周婶盯着她垂涎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堆的钱,让顾佳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什么时候走?”晚娘问她。   何大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颤颤说道:“下午就走。”   晚娘点点头,诱人的薄唇勾起,俏笑道:“老实点多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何大婶连连点头,讨好道:“谢谢姑娘不杀之恩。”   中午周婶叫走了晚娘和何大婶去前厅吃饭,只派了人送了稀粥给顾佳人她们,三个小姑娘喝了稀粥,人也有了点血色,在顾佳人的哄骗下,再次喝下了掺和了迷药的白水。   下午中年人要和晚娘她们分头走,晚娘和何大婶走水路押送顾佳人去沧州,两个中年人走陆路带着剩下的丫头去湖县,但晚娘跟顾佳人说好了要保这三个丫头的性命,断然不会真的把她们送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去。   她给了两个中年人一些碎银,吩咐道:“到了城关口你们就把她们放了,一人给一把碎银,让她们想去哪就去哪,办完了事去京城的吾家馆说是晚娘的人,会有人给你们续命的解药。”   两个中年人为难的对视一眼,有些犯难,他们难道要一辈子靠药续命吗?   晚娘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笑道:“等我回京会给你们最后的解药,无需担心,若是办不好我给你们安排的事,那就……”   两个中年人似小鸡啄米般连忙点头:“不敢不敢,姑娘放心。”   安排好了三个姑娘的事情,晚娘和顾佳人领着何大婶坐上了通往沧州的船只。   船只上坐满了务工的百姓,拥挤不堪,她们站在甲板上,吹着河流上吹来的冷风,顾佳人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晚娘看出了她的寒意,贴心的用手抱住了顾佳人的。   顾佳人感受到了她手上布满的茧,就像是温谦和的手一般,上面全是握剑的痕迹,看来晚娘的武功非同一般。   摇晃了半日,在夜晚来临时,她们总算是到达了沧州,晚娘在船身上抹上一把粉末,牵着顾佳人下了船。   顾佳人好奇的问道:“这么明显的粉末,不会被人发现吗。”   晚娘笑着解释说:“这个叫荧光粉,过一会就会变成无色的,只有我的人用了特殊的手段,才能看见。”   顾佳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还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东西,改日定让温谦和的人弄一些给自己研究研究。   何大婶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将人送来大本营了,轻车熟路的带着顾佳人她们往人烟稀少的郊区走去,港口向右笔直的走,再拐过几个小巷,她们竟然来到了成郡王的别府。   晚娘心中暗暗盘算,原来跟官家有勾结,难怪怎么查都查不到,怕不是下级才开始排查,上级就把一切全都给涂抹掉了。   何大婶和给她们开门的人谈了几句,那人看了眼装作瑟瑟发抖的顾佳人和扣着她的晚娘,让开了一条路,将她们放进门内。   小厮将她们领到正屋后,就退了出去,正屋内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经过几番对话,晚娘知晓了她是成郡王养在别府金屋藏娇的一个宠妾。   清奴伸手捏住了顾佳人的下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笑着对何大婶道:“这次的货不错,收到倚红楼给盟家添点人,卖个人情也不错。”   顾佳人恍然大悟,原来幕后之人不仅仅是成郡王一个人,而是和沧州最大的青楼倚红楼联手,做这缺德败坏的勾当。   明面上倚红楼时不时在市上买一些卖身的丫头做青楼姑娘,暗地里替成郡王卖拐骗来的姑娘,长得好的,就留在倚红楼里做姑娘,长得差一些,就依照这她们的容貌卖给不同的人。   明暗两条路的掩饰,成郡王联合倚红楼的老鸨将这人贩团伙发展的异常的大,连同京城、沧州、梁城、益州、陵安等地,都有他们的贩卖渠道。   京城拐来的姑娘,就买去遥远的沧州,陵安拐来的就卖到益州去,让她们再也寻不到回家的路。   晚娘也不禁暗惊成郡王的手段,这么宏大的运输渠道,没个几年是根本弄不下来的,也不知主子是否清楚他偷偷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大的小动作。   何大婶拉住了清奴,和她不断的说着话,给晚娘和顾佳人留出了交谈的空间。   晚娘向顾佳人使了个眼色,顾佳人便悄悄靠近她身边,利用身旁的灯架遮挡住了二人的身影,令被何大婶纠缠着的清奴看不清她们的神态与口型。   晚娘用气声在顾佳人身旁小声说道:“去了倚红楼,我会让我的人控制住里面的人,你到时候就找个柜子躲起来,把粉末抹在柜子上,事情过了后我会去找你。”   她拿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纸包,塞到了顾佳人的手里,顾佳人不着痕迹的把纸包藏到袖管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清奴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不对劲,不再搭理何大婶,走上前来亲自看着她们。   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外走进来,对清奴说道:“已经准备好了,走吧。”   第51章 第 51 章   清奴点点头,押着顾佳人往门口的马车去,晚娘和何大婶跟在她们的身后,她把顾佳人推进马车里,对何大婶说道:“看紧了,别在最后关头给我出岔子,注意你带着的这个丫头。”   她瞥了一眼晚娘,敏感的认为晚娘可能另有所图,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何大婶已经被晚娘控制,而晚娘这是此次前来将她们一网打尽的人。   何大婶点点头,谄媚的搓了搓手:“王妃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清奴被何大婶一声王妃喊得有些飘飘然,她被成郡王养在别府里,是一个不能显出真身、没有面目的人,对于京城中的成郡王妃早已怀恨在心,若不是善妒的成郡王妃觊觎她的性命,她又何苦被成郡王藏在这个鬼地方。   她摆了摆手,驾车的年轻男子载着晚娘她们,往城中心的倚红楼驶去,在行驶中途,那名年轻男子驾着车到了市场上,把顾佳人拉下车,上演了一出卖妹救母的悲情戏码,再由何大婶出面把顾佳人买下,算是对顾佳人的“身世”有了一个交代。   马车从倚红楼的后门驶入,何大婶留在后门把风,晚娘带着顾佳人跟在年轻男子的身后,进了楼里,穿过歌舞升平、烟雾缭绕的大堂,她们上了二楼。   穿过几个房间,她们走到一个檀木门前,年轻男子轻轻的叩了叩门,低声说道:“姑姑,今日的人带来了。”   房屋内传来一声干净的女声:“进来吧。”   晚娘对顾佳人眨了眨眼,顾佳人收到了她的暗号,噌的一下好似撒开了蹄子的脱兔,飞奔在走廊上,年轻男子惊鄂失色,急忙用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晚娘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彻云霄,正当年轻男子不明所以之际,倚红楼的屋檐被人掀开,从上跳下好几十个蒙了面的劲装黑衣人,迅捷的跳落在地上,其中一人掐住了他的脖颈,令他不得动弹。   倚红楼大堂内尖叫声不断,黑衣人迅速的控制住了场面,不过瞬间,方才热闹非常的倚红楼陷入了一片的沉寂。   晚娘大力踹开檀木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个被打开的木窗在摇摆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晚娘脸色一变,迅速的走到窗前,没想到里面的人动作这么快,她附身一看,好在窗外的景象没有令她失望。   楼下的黑衣人笔直的站着,手中拎着一个试图逃跑的女人。   晚娘打了个响指,黑衣人收到指令后,抓着那名女子迅速的消失在倚红楼内。   若不是随着他们撤退时卷起的落叶,倚红楼里都留不住他们来过的痕迹。   晚娘派人留在屋内搜索倚红楼老鸨和成郡王之间的来往记录和收入账本,这些材料可以做为一举端灭他们的决定性证据,希望还没有被那女人销毁。   她走出房外,顺着向下的厢房一间一间打开,终于在最尽头的那一间,发现了涂着荧光粉的衣柜。   她唇畔勾起,没想到这个瘦小小的小丫头跑的还挺快的。   晚娘走进房内,拉开衣柜的门,漆黑的柜子里,一个杏仁大的水润双眼,正躲在替换棉被后面偷偷看着她。   顾佳人瞧见来人是晚娘,松了一口气,从衣柜里钻了出来,这厚重的棉被差点把缺氧的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跳到晚娘的身边,抚了抚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轻声问道:“这么快就解决了吗?”   晚娘笑着摸了摸她凌乱的发,柔声道:“是啊,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顾佳人吐了吐舌头,她倒是真想知道晚娘投靠的是哪号人物,她的心中有一个不成形的幻影,但她始终缺少了开口确认的勇气。   倚红楼这边有有晚娘亲自操持,而成郡王别府的那一侧也派去了不少人进行封锁和控制,在晚娘搜刮完了老鸨房里所有的账本和有价值的东西后,她带着顾佳人出了倚红楼。   成郡王从他处听闻了风声,脚底抹油似的跑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晚娘同伴的缜密搜寻追捕之下,不出几日就能令他落入法网。   何大婶颤颤的走上前,眼中散发出渴望的光亮,期待的搓了搓手:“姑娘,老奴出了这么大的力,一路上可全都听您的了,可以给老奴解药了吗?”   晚娘笑容嫣嫣,脸上的红斑都还未卸去,勾魂的眼眸此刻看山去有些鬼魅,柔美的薄唇向上勾起,声线魅惑:“当然了,只不过还要麻烦和大婶你和我的同伴走一趟了。”   何大婶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妖媚面容,脸色变了又变,双腿颤栗不止,倏然失去了力气就跪坐在地板上,晚娘领着顾佳人,头也不会的就出了倚红楼。   顾佳人斜眼看了何大婶一眼,心中泛不起一丝的怜悯,毒可以用解药解去,但何大婶做的恶事是没法被轻易抹去的,她此刻必须为她所做出的事情付出等价的代价。   到了河畔码头,晚娘派人护送顾佳人回京,踏上甲板,顾佳人回头望向她,声音清甜:“你不走吗?”   晚娘依旧带着笑颜,左手环胸,抬起右手向她挥了挥,一言不发,算作是告别,她总是那么神秘。   直到船只行驶,顾佳人那娇小的身影在面前渐渐的远去,再也看不见后,晚娘才收了盈盈笑意,果断的转身离去。   顾佳人站在甲板上,凉风吹起她的发丝,将一头乌黑的秀发吹得凌乱,她用手拢了拢,眼睛微微阖上,薄如蝉翼的睫毛在眼下盖出一片阴影,令人难猜她的心思。   原路返回,再雇了马车一路向京城曲府前去,顾佳人身边有了晚娘的同伴保护,一路都走的特别顺畅,他人看到她身旁站在不苟言笑的带剑男子,谁都不敢靠近。   到了曲府附近,顾佳人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些碎银后,将他打发走了。   她对晚娘的同伴盈盈行了个礼,看似乖巧温顺的摸样:“谢谢公子一路相陪。”   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告辞后,便跳上一户人家的屋顶,消失在顾佳人的眼前。   顾佳人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深觉拥有一身好武功的好处,但她的骨骼早已定型,学什么都来不及了。   略有遗憾的走回了曲府,顾佳人进了正院,曲夫人正在正院绣着刺绣,见她回来了,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顾佳人扬起微笑,走到曲夫人的身边坐下,曲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手,问道:“陶少夫人的孩子怎么样了。”   顾佳人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眨了眨水灵的大眼,笑道:“是个很可爱的奶娃娃,哭的可响亮了呢。”   趁着曲夫人还未说出什么来,顾佳人又抓住了她的袖子,打了个哈欠撒娇道:“娘,女儿好累,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吗?”   曲夫人失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去吧去吧,娘还能累着你不成?”   顾佳人笑嘻嘻的恭维了两句,就从曲夫人的院子里退了出去,好在她溜得快,要是曲夫人再问点什么,她哪里回答的出来,不过先前答应了丁美满在施华钰生产时要帮衬着她的,这次算是食言了。   也不知道钰儿到底生了没有,想到这儿顾佳人便有些担忧,打算回了院子换个衣裳后,再去陶府看看施华钰。   进了院门,一个娇俏的身影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顾佳人,带着哭腔的嗓音哽咽着:“小姐!您到底去哪里了!”   顾佳人抱住了梧叶,待到她冷静片刻后,才将她带进了屋子里,坐下细细跟她说起缘由。   原来那日梧叶送了丁美满回府后,在福平客栈没有找到顾佳人,便回了曲府,谁知小姐没有看见,倒是有个小姑娘告诉曲夫人,顾佳人留在陶府陪陶少夫人生产。   她心想自己看过产婆接产,能给顾佳人她们打个下手,便收拾了东西跑到陶府去,可见到了丁美满,人家告诉她顾佳人根本没有在这里,梧叶这才慌了神,小姐不见了!这可是天大的大事!   她满心焦虑着急的回到了曲府,看到曲夫人温和可亲,笑容满溢的模样,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哽在了喉咙里,前几个月曲夫人因为三少爷的事情操碎了心,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岂不是要把她急病了。   梧叶摇摇头,想想还是去找曲府二把手的曲舟言帮忙比较靠谱。   曲舟言最近的日子里都在忙碌考官的事情,对于府里的事情不太关注,当梧叶把这个消息和他说了后,他吓了一跳,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又不能大肆寻找,还得瞒着曲太师和曲夫人,只能派人悄悄的寻找顾佳人的下落,三天下来却毫无消息。   梧叶后来与他说起九倾来,他又有些印象,好像因为什么事情,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   一个身影浮上脑海,他猛然想起了这个九倾是什么人,急忙御马前去回芳巷内那不起眼的胡同。   第52章 第 52 章   然而等他到了胡同后,残败的庭院比起先前,更加的破败腐朽,连那扇被他侍卫踹坏的门都没有修缮,还是和当时他们闯进时那般,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而屋子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哪里还看得到什么九倾和晚娘。   曲舟言沮丧的回了府,正想着要怎么去寻找九倾的时候,顾佳人回来了。   他丢下了手里的事情,连忙跑进了顾佳人的府里,见到小妹平安无事的坐在床上,脸上还带着和煦春风般的笑意,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担忧过后又有些疲惫,他问顾佳人事情的来龙去脉,顾佳人这才将一切全盘托出。   曲舟言听罢又惊又诧,他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地下人口贩卖团伙,更没想到这样的邪恶势力居然是和成郡王有所勾结,还连累了顾佳人被卷入其中,好在是遇上了贵人,才得以脱身。   不得不说顾佳人的运气还算不错,从上廉乡出来后,她所遇到的危险的事总能逢凶化吉。   曲舟言和顾佳人约定,这件事情将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梧叶是顾佳人最亲近的丫鬟,嘴巴一向严实的很,这次顾佳人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她更是不愿意给曲夫人添堵,自然什么都不会说,还帮衬着顾佳人打幌子。   依兰不明所以,还以为顾佳人只信赖梧叶一人,嘟着嘴囔囔道:“我也想和小姐一起去陶府,真羡慕梧叶姐姐。”   梧叶摸了摸她柔顺的青丝,微笑道:“小姐不是心疼你受累嘛,你若想去,下次我和小姐说一声,带上你一起去。”这才把这傻丫头哄乐呵了。   曲府的一切都圆上后,第二天顾佳人便带着一些补品药品去了陶府。   施华钰已经顺利的生产了,就在顾佳人被绑走的那一天,她顺利的生下了一个足有八斤重的小公子,肉嘟嘟的特别惹人怜爱。   顾佳人对于食言一事有些愧疚,向丁美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抱歉满儿,之前说要过来帮衬你,结果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   丁美满不知道那天事后发生的事情,但她相信顾佳人这么说,必然是有她的苦衷,不会因为顾佳人的食言而对她有所怨言,依旧天真烂漫的说道:“没事的佳儿姐,我是大姑娘了,一个人也做的很好的。”   顾佳人忍不住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掐了掐她水嫩嫩的小脸,呲牙一笑:“哎哟,小满儿长大了。”   丁美满得意的扬起脸颊,哼哼说道:“可不是嘛。”把顾佳人逗得笑不可抑。   因为孩子的降临,陶源也请了长期的休沐留在府中陪着施华钰,就连尚书夫人都过来看了好几回,抱着可爱的奶娃娃爱不释手,若不是陶源极力阻拦,她差点就要把孩子抱回尚书府去了。   走进正屋里,施华钰虚弱的躺在床上,头靠着床头,陶源正在旁一点一点等等喂她喝下恢复身子的药,她看见顾家人来了,搀着陶源的手就要坐起来。   顾家人忙让她躺下:“你身子虚,别起来了,好好躺着休息吧。”   施华钰笑了笑,虽然比起往日脸色少了几分血色,但眼中神采奕奕的光芒不减,依旧那么明朗可亲:“没事的,我身子一向不错,这两天已经好很多了。”   陶源对顾佳人点了点头,算是问好,端着空了的瓷碗,贴心的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她们小姐妹俩好好叙旧。   生小公子的时候,施华钰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因为先前补品吃太多了,小公子比较重,块头也比较大,对于第一次生孩子的施华钰来说,过程也算是一次难熬的苦难。   顾家人接过梧叶递上来的包裹,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精致的牡丹小肚兜,是她前几个月前就绣好的。   她将肚兜摊在施华钰面前,再拿了一对铃铛银手镯和珐琅彩长命锁放在被子上:“这是送给小公子的礼物,一点小心意。”   长命锁和银手镯施华钰这几日实在收的太多了,施府和尚书府都送了不少和贺礼来,她最钟意的还是顾家人亲手缝制的牡丹肚兜。   牡丹象征着富贵荣华,无论男孩女孩都适合穿戴,她细细的抚摸着肚兜上的针脚,金丝银线叠加编织的牡丹美妙绝伦,大红的绸布喜气洋洋,她非常喜欢。   如此精美的刺绣,所有的贺礼里面挑不出第二件来,她欣喜的把肚兜抱在怀里:“等你这件肚兜好久了,真是太好看了。”   施华钰明媚的笑容感染了顾佳人,顾佳人笑笑的拉住了她的手:“你喜欢就好,对了,孩子呢?”   施华钰把肚兜和镯子长命锁收到一旁,拍了拍床边,让顾家人坐到床延边上:“乳娘带他下去了,你想看我让她再带上来。”   顾家人笑着回绝道:“不必麻烦了,让孩子休息吧,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施华钰红了红脸,俏皮的吐吐舌头:“和夫君商量了一番,决定叫陶诚贞,哀居者之诚贞。”   顾家人笑了笑,不忘调侃她:“不错,是个好名字,不枉你埋头苦读圣贤书的功夫了。”   施华钰佯怒的打了她手一掌:“消遣我,打你。”   顾家人往旁边一闪,笑得前仰后翻,待丁美满熬好了小米粥拿进来给施华钰,三人又好好的畅谈一番。   待了好些个时辰,天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顾佳人起身准备回曲府,施华钰有些舍不得她,依依不舍的挽留道:“要不要在我这里小住几日?”   顾佳人将被子牢牢地盖在她的身上,笑道:“最近有点事情要去忙,等忙完了就来叨唠你,你可得快点恢复好,过不久下雪了,咱们还能一起打雪仗。”   想到曾在施府里三人快乐的时光,施华钰就期待不已,她现在已为人妻,为人母,能玩乐的日子是一天天渐渐少去,再加上顾佳人琐事缠身,曾经她们三人天真烂漫的日子终是不在了。   施华钰缩在床上,将被子盖住脸颊,露出一双光亮华彩的双眸,眨巴眨巴的:“那你回去吧,下雪之日我一定等你。”   顾佳人望着她的表情,心里一紧,实在是舍不得她们,摸了摸施华钰露在外头的脑袋,又拥抱了丁美满:“我走了,等我来。”   回到了曲府,顾佳人和曲夫人一同用了晚膳,说起施华钰的孩子陶城贞又白又胖,曲夫人羡慕不已,她也想要抱一个小孙子了,计划着改明儿要去别府偷偷打探一下大媳妇谢氏肚子的动静。   说完了孩子的事情,顾佳人提到了上廉乡,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道:“娘,明日我想去上廉乡,问问阿娘和老爹愿不愿意进京,可以吗?”   曲夫人笑着拉过她的手,已经是十一月的天,顾佳人的手凉的不行,她一向很怕冷,曲夫人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去吧,明天多穿点衣裳,瞧你这手凉的。”   顾佳人盈盈一笑,心中暖暖的,曲夫人的宽容和对她的慈爱,让她心中流过一阵一阵的暖流,比任何貂皮衣裳都来的暖和。   曲夫人握了半天她的手,却还是像冬季的雪花一样冰凉,她转身对云露道:“去把我常用的汤婆子取来。”   云露应声去了,顾佳人推脱道:“不用了娘,我自己也有汤婆子的。”   十一月初的天,这会儿还没有谁取了汤婆子出来用,顾佳人也不例外,她今日穿的少了些,手才格外的凉。   曲夫人笑了笑:“你这会儿又没带着,就拿娘的先去用吧。”   几句话的时间,云露就取了汤婆子过来,她在里面添满了热水,这会儿汤婆子已经是暖烘烘的了。   顾佳人接过了汤婆子,将它捧在手中,不出一会,她的手已经不再冰冷,告辞了曲夫人,顾佳人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寒风刮过她的脸颊,有一些生疼,但手中的温暖令她对寒风不以为意。   她虽然急着要去上廉乡见顾大娘和顾老爹,但京城内寻找武功秘籍的事情也不能耽搁,顾佳人思索一阵,打算明日写一封信,请温谦和留在京城的密探帮忙。   翌日早晨,顾佳人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跑出了府邸,悄悄一人去了温谦和的小院子,将盖了印戳的信笺放在书桌上,再偷偷的溜回曲府。   用完了早膳后,顾佳人带上梧叶和依兰,收拾了一套厚实点的衣服,披上绣花毛绒薄风氅,坐上了曲府的马车,一路向上廉乡驶去。   路途不算近,由于马车的行驶速度不快,一日的时间有可能没办法抵达上廉乡,她们在路上的客栈随便的解决了午餐,再匆匆的赶路。   到了夜晚,顾佳人她们果真是没能抵达上廉乡,黑夜里寒冷又危险,赶路多有不便,她们只得在穆硕镇落脚。   顾佳人回忆起曾听曲夫人说起,穆硕镇就是她诞生在这个世上,来到的第一个城镇,心中有一些感触。   深夜里,顾佳人躺在床上,心中想起上廉乡的种种美好,对顾大娘和顾老爹的思念越发的浓厚,若是他们愿意进京,那便是最好的,若是不愿,她也乐意常常回来陪陪阿娘和老爹,就是幼时他们陪伴她一样。   想到上廉乡,她也不禁想到那个坚毅俊美的温五哥,有一阵子没收到温谦和寄回来的信了,也不知南疆是温是冷,是否太平。   窗外冷风呼啸,夜里的寒风吹得更加喧嚣,冷清的月牙挂在漆黑的夜空里,散发着冷冽的光芒,顾佳人躺在温暖的小床上,怀中抱着曲夫人给她的汤婆子,甜甜的睡去。   空无一人的街上,一个清俊的身影骑着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骏马,向着远方驶去。   第53章 第 53 章   次日清晨醒来,顾佳人没有急着回上廉乡,反倒是带着梧叶和依兰在穆硕镇逛了起来,打算买一点东西带回上廉乡送给顾大娘,再替温谦和看看温娘子他们。   逛了小半日,梧叶和依兰手中都提满了东西,顾佳人自己怀中也抱了好几个荷包,找了个客栈随便用些午膳后,她们坐上马车,缓缓向上廉乡驶去。   从穆硕镇到上廉乡已经不远了,还未等到天黑,她们就抵达了上廉乡。   顾佳人本想在村口下了马车,走进去,可怀中抱着的东西太多了,有些又重,若是抱着这些东西走上一段路,也是累极了,索性让车夫将马车行驶到村里去。   上廉乡少有马车来往,曲府的马车迎来了不少好奇的孩子们围观,顾佳人下了马车,就看见几个孩子站在远处的树后,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   顾佳人又返回车上,拿了一个两层食盒下来,走到孩子们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停下,小孩们见她的穿着与自己的不同,也没在村子里见过顾佳人,尽管好奇,但还是怯生生的不太敢靠近。   顾佳人笑着向她们招招手,打开了食盒,食盒里躺着各种各样的糕点、对孩子们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孩子们望着食盒内金灿灿、看上去十分可口的糕点,不禁咽了咽口水,一两个大胆的就向前走了两步,还是没有靠近顾佳人。   顾佳人也不勉强她们接近自己,将食盒盖上,小心翼翼的放在地板上,温柔的对孩子们说道:“这些给你们吃,姐姐要先走了,你们自己拿吧。”   说罢她吩咐了车夫到后面林子里安置马车后,便带着梧叶她们走进了顾家小院。   顾佳人轻轻推开小院的门,院子里的摆设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全是她熟悉又想念的一切,她欢喜的喊着:“阿娘,老爹,我回来啦。”   屋子里木门吱呀一声,走出来一个绑着围裙的瘦弱夫人,一头长发用一根木簪高高的束在脑后,干练清爽。   顾大娘方才正在屋内做着冬天穿的褙子,就听到门院有动静,再仔细一听,就听见了顾佳人甜美又清脆的声音,喜悦的呼喊着她,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出房门一看,果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回来了。   顾大娘眼中噙着泪水,快步小跑上前抱住了顾佳人,细细的摸着她越发尖瘦的面颊,心疼道:“我的好孩子,怎么出去以后又瘦了,看看你的脸,都没有肉了。”   顾佳人马上就到了及笄的年纪,五官也长开了不少,褪去了几分稚嫩,倒添了不少的风情,小小的脸埋在风氅的毛领里,显得越发的瘦小。   她搂住顾大娘的手臂,仿佛儿时般撒娇道:“这是长大了,才不是瘦了呢。”   顾大娘欣慰的看了看她,同时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梧叶和依兰,她先将人请进了大厅里,给她们三人端来了三杯热乎乎的热茶,才向顾佳人问道:“这两个小姑娘,是施小姐新招的丫鬟吗?这次是和你回来玩的吗?”   依兰放下手中的茶杯,嘻嘻一笑:“夫人不是哦,我们是小姐的丫鬟,不是陶少夫人的。”   顾大娘听的云里雾里的,完全不明白依兰在说些什么,疑惑的望向了顾佳人,顾佳人这才同她说起这一年内发生的事情,从施华钰进京成亲时说起。   事情很多,但并不复杂,顾佳人捡了几样重要的事情给顾大娘说起:“自正月随着施小姐进京成亲后,我见到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抱着我哭泣不止,而后更是见到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那时我才知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顾大娘听到这儿已经是一脸震惊错愕,顾佳人是他们家领养的孩子,是整个上廉乡都知道的事情,却没料到她的亲生父母竟然远在京城那端,更没想到会有这样不解之缘的机遇,让她们重逢。   顾大娘好一段时间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顾佳人便停下言语,慢慢的等待顾大娘能接受为止。   歇了好一会,顾大娘接受了顾佳人找到亲生父母的消息,同时也能理解为什么方才依兰会说出那番话来。   顾佳人又同她说起了在京城里的日子,顾大娘从未进过京城,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五彩斑斓的城市,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也对这个遥远的城市萌生了几分好奇。   顾佳人排开了几件不尽人意的事情,专门挑开心的事和顾大娘分享,顾大娘知道顾佳人这一年来生活过得很好,比在上廉乡好上了不知多少几倍,也放下心来。   从她捡回顾佳人的第一天开始,心中就早有会被她亲生父母寻回的这一准备,他们却还是待顾佳人如亲身女儿般疼爱。   顾大娘虽然心里有些苦涩,但还是替顾佳人感到高兴,毕竟是曲府曲太师的女儿,可是别人求不来的荣耀:“现在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能随便就跑到小村里来,若是曲夫人责怪你可怎么办,快回去吧。”   顾佳人心里复杂不已,她能看清顾大娘眼底里的难过和害怕,大概她是害怕顾佳人有了更好的归宿,就再也不愿意回到这小乡村里来了。   顾佳人看着顾大娘脸上的皱纹和两鬓里些许的白发,泪水忍不住就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她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顾大娘,埋头在她的怀中啜泣。   鲜少在梧叶和依兰面前失态的顾佳人,这次是真的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她额头倚着顾大娘的肩膀,抽抽嗒嗒的说着:“无论如何,阿娘都是我最亲最喜欢的阿娘。”   顾大娘久含的泪水,也从脸颊两侧滑落,一手抱住了顾佳人纤弱的身子,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   好一会儿,顾佳人才抬起头来,眼眶已是红透了的模样,哭过后鼻音有些浓厚,说出的话也含糊不清:“阿娘,你和老爹愿意同我一起,进京城生活吗?”   顾大娘愣了愣,她没想到顾佳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有些犯难。   她不是不能理解顾佳人对他们的孝心,但离开故土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轻易下决定的,她微微笑着对顾佳人道:“这事等你老爹回来了,阿娘再和他商量商量。”   顾佳人乖巧的点了点头,这时候肚子咕噜一声,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原先还沉浸在顾佳人与顾大娘温馨又伤感气氛中的依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梧叶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顾佳人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顾大娘慈爱的摸了摸她因泪水而湿了的脸颊,温柔说道:“阿娘去给你们做晚饭吃,你们在这里休息休息。”   顾大娘出了大厅,小片刻又返了回来,拿进来一个铁盆,里面烧着好几块炭火,放在顾佳人她们面前,顾佳人鼻子一酸,阿娘还记得她比常人更怕冷,贴心的给她烧了火盆。   在屋里干坐着也是闲着,顾佳人让梧叶她们二人帮衬着自己,把今日买的东西分堆放出来,一些是带给顾大娘和顾老爹的,还有一些送给温娘子一家和其他的朋友们。   她在穆硕镇买了几个铜质的汤婆子,和几件大袄风氅,棉被套子,全都是过冬时用得到的东西,上廉乡的村民们比起华而不实的衣裳饰品,更喜欢这些实在的东西。   她让梧叶拿了在镇上买的鸭子和牛肉,送去灶房,给顾家清汤寡水的饭桌上,增添一些咸味,梧叶心灵手巧,对于厨艺也有不少的涉猎,索性就留在了灶房里,帮着顾大娘准备晚饭。   等顾佳人和依兰弄好了礼物,顾大娘她们也快做好晚饭了,梧叶替了顾大娘向顾佳人传话来:“小姐,晚饭快做好了,夫人说请您去叫老爷来。”   顾佳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笑得梧叶一头雾水:“小姐,您笑什么呀?”   顾佳人顺了顺气,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泪珠:“一会你们可别管老爹叫什么老爷,我都能想象出老爹束手无措的表情了,你们就像是我的姐妹一般,管他们叫阿娘老爹就可以了。”   依兰嘻嘻笑着说没问题,她一向大方天真,顾佳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梧叶有些为难,挠了挠头:“小姐,这样不好吧……”   顾佳人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子:“没什么不好的,阿娘老爹都很好相处的,没事的。”   梧叶这才应了下来,又折回灶房里帮顾大娘准备晚饭去了。   顾佳人领着依兰,走到了小院的后门,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大声的朝后山喊道:“老爹——老爹——开饭啦——”   树林里哗啦啦一声,鸟儿们受了惊动,纷纷扬翅从树上飞走,乌压压的一片,远处传来一声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佳儿啊———你回来啦——”   顾佳人捂着嘴偷偷的笑着,老爹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声音充满了洪钟之气,给人憨厚可靠的感觉。   在后门站了小半会,就见顾老爹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从山上跑了下来。   看到顾佳人亭亭玉立的站在家门口,顾老爹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和欣慰,年前还是个稚嫩的小丫头,不过一年过去就褪去了青涩,变成大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QUQ对唔住,我来迟了   第54章 第 54 章   顾老爹把锄头放在门旁,握住了顾佳人的肩头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很是满意:“不错不错,长高了,衣服也穿的好看了。”   顾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糯米小牙:“可不是嘛。”   她和顾老爹走进院子里,顾老爹也一眼发现了一个眼生的小丫头,顾佳人又将方才说给顾大娘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给顾老爹听。   顾老爹的反应和顾大娘差不多,不过接受能力比顾大娘强了许多,对于顾佳人能找到亲生父母更多的是为她感到高兴,能离开小乡村谋得更好的发展,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儿女有这样的造化呢。   那头顾大娘和梧叶已经摆好了桌,就等顾佳人他们上桌吃晚饭了,顾佳人便把请顾老爹他们进京的事情放了放,打算吃完饭再同他们一起商量。   顾大娘请了梧叶和依兰上桌吃饭,往日在曲府里,顾佳人就从不给她们摆小姐架子,在顾家里更是不会,拉着她们坐在自己身边,五个人欢欢喜喜的吃完了一顿五味俱全的晚饭。   饭后,梧叶和依兰彻底融入了这一家,五人坐在小院的摇椅上,木桌上摆着一壶热腾腾的茶壶,一同欣赏皓月当空的夜景。   顾佳人怀中抱着温暖的汤婆子,身上披着顾大娘亲手织的毛毡,尽管院子里比屋内寒冷些,顾佳人也丝毫感觉不到冷意,像个孩子般缩在摇椅里。   闲聊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顾佳人向二老提起了进京的事情,她向顾老爹和顾大娘说明缘由后,有些期待的询问道:“阿娘老爹,你们觉得如何?”   顾大娘是个传统的女性,这等大事肯定是要由夫君作主的,故而她并没有回答顾佳人,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等着顾老爹做决定。   顾老爹喝了一口热茶,认真的思考起来,他们夫妻俩无子女,无兄妹,守着上廉乡的小家园是为了镇守老一辈留给他们的这块土地和这片山林,同时也是给顾佳人有个依靠的地方,进京也未尝不可。   但是他们是乡下来的,顾老爹担心自己身上的土气可能会令他们无法融入京城的氛围,行动上处处受限,更不愿因为他们的行为举止而给顾佳人招来不好的言论。   看着顾佳人隐忍着期许的面庞,顾老爹笑了一下,眼角出现了好几条的皱纹,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眼尾低低的垂下,黑黝黝的脸看上去亲切和蔼。   他轻轻搂住了顾佳人的肩头,又拉过顾大娘的手:“老爹认为,还是和你阿娘守着这个小院子最好。”   顾佳人有些失落,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是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喜怒哀乐全都在这个古朴的小村落里,宁静的乡村包含着他们的泪水与欢喜,岂能因为她的一句话说搬走就搬走。   她没有猜到顾老爹心中的想法,只认为他们是不愿意离开故土,失落的情绪很快就掩藏好了,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美的声音盈盈说道:“好,那女儿逢年过节就回来看看你们。”   顾大娘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顾佳人顺势就蹭了蹭她的手心,三人就在这月光下,说了好些体己话,梧叶与依兰静静的守在顾佳人的身后,享受着这一片的温馨暖意。   到了戌时,一轮弯月更加的清亮了,依兰靠着梧叶的肩膀,捂着嘴小声的打了个哈欠,顾大娘看见了,就笑着对顾佳人说:“先去休息吧,这么晚了,其他的事情明天说也不迟。”   顾佳人看着依兰困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着脑袋,不由觉得好笑,便带着她们二人回屋睡觉去了。   顾家只有两间房,一间顾大娘和顾老爹的,一间顾佳人的,所以梧叶和依兰今晚要睡在顾佳人的房里,乡下的房子没有铺地砖,天气又这么寒冷,好在顾佳人的床不算小,她让梧叶和依兰睡到里面去,三个人挤一挤还是睡得下的。   依兰困得迷迷糊糊,爬上床就睡着了,梧叶是怎么也不愿意睡在床上,顾佳人说了好久都没能同意,坚持要替她们守门。   顾佳人拿她没办法,只好和梧叶一起搬来了一张小竹床,铺上棉被和床垫,将就着让她睡一宿,梧叶这才安心的睡了下去,关了门窗烧了火盆,即使是竹床倒也不是很冷。   第二日起来,已经是快到午时了,依兰一觉起来发现自己躺在顾佳人身边,吓了一跳,顾佳人狡黠的伸手在被窝里挠她痒痒:“小猪,你终于睡醒了。”   依兰左右躲闪,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小姐,我实在太累啦。”   嬉闹了一阵,顾大娘便进来喊他们吃饭,三人才起床收拾。   用过了午饭,顾佳人寻思着差不多要去看看温娘子了,便带着梧叶拿了礼物要出门去,依兰可怜兮兮的拽住了她的袖子,眨巴着水润的眼睛:“小姐,依兰也去。”   顾佳人看着她小奶狗似的模样哈哈一笑,也是,到了上廉乡,也没必要把依兰留在家里看守门院了,她把梧叶手中的东西分了一半到依兰手里:“好呀,那你可要帮忙哦。”   依兰抱着礼物,右脚往地上一踩,俏皮的开着玩笑:“依兰保证完成任务。”   出了顾家小院往前走,穿过一个小树林就能看到温家的院子了,温家人多,院子也比顾家的大些,看上去颇有生气,泛黄的白墙上还留有温谦和幼时在上面涂鸦的痕迹。   顾佳人手轻轻拂过那些涂鸦,眼前浮现了小时候她站在温谦和身后,拦着他在墙上画画的景象。   拿着炭条的小谦和看着小佳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连忙丢了手中的炭条,把她抱在怀里,用皱巴巴的衣袖擦干了她的泪水:“别哭了别哭了,五哥不画了,咱们捉鱼去。”   小佳人的泪水一下就收干了,开心的点了点头,屁颠颠的跟在小谦和身后往小溪边跑去。   脑中过着回忆的画面,顾佳人已经走到了温家的大门前,她握住门环,用力的叩了三下,朝里面喊道:“温婶娘,我是佳人。”   院内传来跑动的声音,一个年轻妇人给顾佳人开了门,热情的把她们迎进了院子里:“佳儿啊,好久没看见你了,还记得我吗。”   出来开门的是温谦和的二嫂张氏,顾佳人常常跑来温家玩的时候,温二嫂就已经嫁给温二哥了,也算是从小看着顾佳人长大的,对这个粉嫩的小丫头一直很喜欢。   顾佳人跨进院内,拥抱了一下温二嫂,甜甜的喊道:“二嫂,我当然记得你啦。”   温二嫂温柔的摸了摸她发凉的脸颊,心疼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还这么凉,快进屋子里去。”   顾佳人点点头,喊上了身后的梧叶和依兰,温二嫂没有对她们的身份过问,只当是顾佳人的朋友,一同回来玩的。   进了屋子里,温娘子正抱着一个奶娃娃,一颠一颠的逗着奶娃娃笑,见顾佳人走了进来,她把孩子递给温二嫂,拉过顾佳人冰凉的手,欣喜道:“佳儿,回来了就好,这次回来还走吗?”   温娘子虽然上了年纪,穿着朴素的旧衣,但还保存着年轻时的风韵,精致的眉眼和温谦和有着七分的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来二十年前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顾佳人点点头,遗憾说道:“还走的,这次替五哥回来看看婶娘和嫂子。”   温娘子轻哼一声,柳叶轻眉往上挑了挑:“那个臭小子,还记得他娘亲我吗,出去这么久连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过。”   顾佳人低低的笑了几声,温娘子此刻的模样,倒让她看到了温谦和的影子,她笑着安抚了温娘子:“五哥在外打仗,可忙了,才托了我回来给婶娘问好。”   说来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收到温谦和的回信了,不知是不是南方不太太平,她有些隐隐担心。   温娘子拍了拍她的手心,叹气道:“若不是你当年去了城里,留在村里和咱们家老五结个亲家,那该多好呀,也不至于我才在他面前说了一个姑娘,他就急着跑没了影。”   顾佳人被温娘子的调侃羞红了脸,吞吞吐吐的回应着她:“婶娘,事情都已经过去啦。”   温娘子笑了笑:“也是,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那个臭小子还晓得托你来看看我老人家,算他有良心。”   顾佳人乖巧的笑着,喊来了梧叶和依兰,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递给温娘子:“婶娘,这是我和五哥的一点心意,送给你们。”   顾佳人给温娘子带了棉被和一些衣物,还有几个汤婆子,念及可能会有小孩子,还带了些孩子的衣裳被褥,也有一些款式比较好看的衣裳,送给年轻的温二嫂。   温娘子推了推面前的东西,不愿收下:“人来了婶娘就很高兴了,带着些玩意干什么。”   顾佳人没有收回东西,把它们全都放在了桌子上,笑着对温娘子说:“这不快冬天了嘛,一点小心意,婶娘就不要推脱了。”   温娘子含笑看着她,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她拍了拍身旁的木椅:“来,坐到婶娘身边来,让婶娘好好看看你。”   第55章 第 55 章   顾佳人温顺的坐到了温娘子身旁,任由温娘子左摸摸右看看。   顾家人虽然纤瘦,但精神很好,一对杏眸闪闪发亮,充满了阳光之气,柔唇红润有光泽,一笑就露出一口可爱的糯米小牙。   温娘子笑着同她话说家常,说一些乡里发生的趣事,再问她一些温谦和在外的事情,顾佳人都一一温顺的回答了。   顾佳人好似在说自己的事一般,神采飞扬的和温娘子说着:“五哥可厉害了,才两年就做了三品的怀化将军,现在接了圣旨镇守南疆,参加个宴会都有成群的千金给他示好感。”   顾佳人在这头神采焕发,温娘子在那头心里偷偷的笑着,她摸了摸顾佳人乌黑的秀发,表面一本正经的严词道:“婶娘可瞧不上那些娇纵的千金小姐,我瞧着咱们家佳儿就好的不行。”   顾佳人每每提到温谦和的事情,都少不得被曲夫人调侃一番,如今回了上廉乡,也被温娘子调侃着玩,她面颊微红,佯嗔道:“婶娘,你又拿我开玩笑!”   温娘子觉得顾佳人恼羞成怒鼓着两颊的模样实在是有趣,笑得不可自抑。   梧叶和依兰不在屋内,跟着温二嫂呆在东厢房里,逗奶娃娃玩,屋子里就剩下顾佳人和温娘子二人。   顾家人没有将自己找到亲生父母的事情告诉她们,目前还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必要,温娘子也不会在意她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只知道是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就行了,顾佳人便任由温二嫂以为梧叶二人是她的小姐妹。   待到了晚些时候,温娘子留顾佳人等人在温家用饭:“佳儿留下来吃饭吧,婶娘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温谦和还在上廉乡的时候,总是把顾佳人的喜好挂在嘴边,导致温家上下无人不晓得顾佳人的喜好,顾佳人笑着婉拒了温娘子的好意:“不麻烦婶娘了,阿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   温家人口多,再一会儿温二哥和温三哥也要做完事回来,孩子们也下学了,不大的小院就更加拥挤了,顾佳人认为还是别在温家麻烦温娘子。   温娘子又劝了两句,最终顾佳人还是在晚饭前离开了温家。   温娘子拎着一个荷包,将顾佳人她们送到小院门口,再把荷包塞到她的手中,神色温柔的说道:“丫头,下次你见到那个混小子,就把这个东西拿给他,让他给家里写个信。”   虽然温娘子方才在顾佳人面前狠说了一顿温谦和,但说起这个从小体弱的小幺,温娘子还是担心不已。   温谦和从小就比旁人聪慧,但体质却不如其他人家的孩子,温娘子在悉心照顾他的同时,也对这个聪明的孩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参加科考,一展才华,没想到正是这体弱的小幺,居然跑到战场上跟别人厮杀去了。   顾佳人小心的将包裹抱在怀里,依这触感来看,可能是温娘子亲手做的衣裳,她微笑说道:“放心吧婶娘,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五哥一番。”   温娘子失笑,替顾佳人整理了一下翻折的衣领:“那婶娘就拜托你了。”   顾佳人乖巧的点了点头,带着梧叶和依兰,离开了温家小院。   从温家回到顾家,最近的一条小路便是要穿过一片树林,顾佳人她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稍微宽敞点的路。   回去时她特意选了这条小路走,除了近以外,同时也是因为这里有着顾佳人和温谦和太多美好的回忆。   她小跑到一处大石头上,双手一撑,跳着坐了上去,晃动着悬空的双脚,面上是说不出的柔情惬意。   看着天色还是明亮的,顾佳人心中有了一些想法,她打算在这里逗留一会。   为了不让顾大娘她们担心,顾佳人打发了梧叶和依兰先回顾家:“你们先回去吧,顺着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小院了,和阿娘说一声我在林子里,一会就回去。”   梧叶想起上一次顾佳人被绑架的事情,担忧的说道:“让依兰留下来陪您吧,奴婢回去告诉顾阿娘就行了。”   顾佳人笑梧叶是个爱操心的小老头子,摆了摆手:“这地方我比谁都熟悉,不必担心我,在太阳落山前我一定回去。”   梧叶说不过她,只能抱着顾佳人塞给她的包裹,一手拉着依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顾佳人目送她们离开后,索性躺在大石头上,看着蔚蓝的天空上变幻多端的云朵,听着麻雀吟唱的美妙曲儿,阖上眼,心中的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远方。   “五哥,这个能行吗?”   五岁的小佳人手中拿着长长的藤条,奶声奶气的问着面前上窜下窜的小谦和。   小谦和今年十岁了,跟小佳人比起来,已经是一个富有自己想法的小少年,他爬到树上,又爬下来,拿过顾佳人手中的藤条,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可以。”   小谦和昨日跟温娘子进镇里采买时,路过了一户人家,院子里传来女孩银铃般的嬉笑声音。   小谦和好奇的探头进院子里,一个俏丽的小姑娘坐在一个精致的秋千上,笑容灿烂,年轻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一下又一下的推着她。   小姑娘飞扬的裙摆和明艳的笑容让他想到了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奶丫头,从懂事起就跟着自己摸鱼捉虾,从没玩过女孩子该玩的东西,若是给她做一个这样的玩意,指不定她得多高兴呢。   心中有了想法,小谦和马上就按耐不住的要付诸行动,第二日就喊上了小佳人,在树林里寻找结实又长的青绿藤条。   依照着脑内对秋千的印象,他将收集好的藤条绑成一根长的,用力的在打结处拉了几下,确定了不会断开以后,他敏捷的爬上了树。   小佳人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玩什么把戏。   小谦和上了树,站在树枝上向下喊道:“佳人,把藤条扔给我。”   小佳人听话的从地上捡起藤条,将一端拽在手上,用力的往上一抛,虽然力气不足,藤条没有勾到树枝上,好在小谦和伸长了手往前奋力一捞,牢牢地将藤条抓在手里,把一整根藤条都拉了上来,绕过树枝,打了一个牢固的结,拉扯结实了之后,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心,看着简陋但是有秋千模样的藤条小秋千,喜滋滋的从包裹里抽出一块布垫子,放在藤条上,再牵着小佳人的手:“来,坐上去试试看。”   小佳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五哥,这个要怎么坐呀?”   小谦和看了看她矮小的个子,伸手将她费力的抱上了小秋千,小佳人惊慌的抓紧了两旁的藤条,才让自己没有摔下去。   小谦和前阵子才温病刚过,没什么力气,光是抱起小佳人就累的气喘吁吁。   藤条上有布垫子垫着,再加上她个子小,小佳人坐在上面也没那么不舒服,惊慌过后还有一些兴奋。   小谦和看着她喜悦的面容,心里暖洋洋的,他的小跟屁虫果然是喜欢这样的玩意,城里姑娘有的,他的小跟屁虫也要有。   他站到小佳人身后,轻轻的推着她的背,小佳人惊呼一声。   随着小谦和的推动,她坐在藤条上一前一后的摇动着,心中的惊慌也慢慢转为转为澎湃,看向小谦和的眼里都充满了崇拜:“五哥,这个好好玩!”   小谦和得意洋洋的说着:“那可不,五哥特地给你做的。”   树林里回荡着小佳人清脆甜美的欢笑声,好比黄鹂唱着动听的歌曲,一下又一下的淌过小谦和的心弦,两个俏皮的小身影,是绿荫环绕的树林里最美的风景。   玩过几回秋千后,树枝不堪重负的折断了,小佳人泪眼汪汪的盯着断在地上的树枝,她是玩过了,可是辛辛苦苦做秋千的五哥还没有玩过。   小谦和不知道她的心思,揉了揉她细软的黄发:“下次五哥再给你做。”   小佳人抓着他的袖子,眯着眼甜甜的应着:“嗯!”   顾佳人一睁眼,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方才湛蓝的天空已经是昏黄之色,树林里回荡着几声乌鸦的鸣叫,原来她躺在石头上,倚着手臂睡着了。   撑起身子揉了揉麻木的胳膊,顾佳人跳下了大石头,慢慢踱步向顾家小院走去。   她看着熟悉的场景,不禁触景生情,伸手抚摸着一棵大树的树干,不经意的抬眼向前望去,她竟看到一个八尺高的身影,远远的站在一株四季桂树前,隐约在看着自己。   顾佳人心里一动,瞳孔倏然就收缩几分,莫不是他回来了?   她欣喜难抑的朝前奔去,像一只扑扇着翅膀的蝴蝶,脚步轻快的就要飞起来,想要一把扑进那个可靠又坚硬的炽热胸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再狠狠的打他一拳,凶巴巴的质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回信。   太阳正从西边缓缓落下,晚霞像一条五彩缤纷的锦带披在天空中,玫瑰红的天像一个绮丽梦幻的丝绸,笼罩着被欢喜冲昏头脑的顾佳人,她穿梭在树林中,仿佛在追逐最后一点的阳光。   逆着光的高大身影,金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渡了一层柔美的金边,令人看不清他的脸庞,顾佳人只能凭着直觉感觉到,那个身影同样在注视着自己。   直到树后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玲珑有致的翩翩倩影,顾佳人才生生止住了奔跑的步伐,伫立在一片树荫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痞子从小就疼人>0<   错字求捉虫~   第56章 第 56 章   那熟悉的身形和体态,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亲切,顾佳人又怎会不记得,她侧着身子看向身旁的男子,摄人心魄的笑容绽放的似一朵荆棘中的玫瑰,晶透艳红的双唇一张一合,笑着说些什么。   顾佳人放慢了步伐,慢慢的向前踱步去,既然那人不是她心中所念之人,顾佳人倒想掉头就走,只可惜她方才的动作幅度太大,已经引起了那边两人的注意。   她拍了拍衣摆,整理好着装后,带着不失礼仪的笑容,轻轻走上前,向眼前男子屈膝行礼道:“臣女参见陛下。”   姜毓似有些愣神,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原以为只是自己看到了错觉,把别人错认成了顾佳人,没想到竟真是顾佳人本人出现在了这里。   望着残阳下的顾佳人,姜毓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让顾佳人起身,晚娘看出了他的失态,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这才回过神来,清冷的声音带着些绵延:“在外不必多礼”。   顾佳人这才起身,抬眸便正好与晚娘对视。   晚娘站在姜毓的斜后方,姜毓看不见她的神态,她俏皮的眨了眨右眼,冲顾佳人放了个电,若是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寻常男子,定要被这个妖孽般的女人迷得七荤八素。   她果然没有猜错,晚娘身后强大的靠山,正是权势无人能及、一手遮天的皇帝姜毓。   排开姜毓对自己无止境的骚扰和任性妄为的举动,他在百姓的心中,真当算的上是一带明君,是个忧国忧民的好皇帝。   京正尹解决不了的事情案件,姜毓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暗中培养势力,也要还天下一个太平的明日。   贩卖人口案不过是众多大大小小事件的其中一件,只不过是恰巧被顾佳人掺合了,才能得知姜毓对百姓做出的这么大的贡献。   他将功劳都归功于京正尹和捕快们,让百姓们相信,有他们在的京城是安全的,没有人知晓他在其中付出的一切。   哪朝皇帝没有培养心腹,但冒着把自己心腹暴露给其他险恶之人知道的风险,也要镇守大商安宁的皇帝,开国为止姜毓是第一个。   说起这点,顾佳人还是很欣赏姜毓的。   顾佳人回给晚娘一个甜美的微笑,晚娘没有做反应,倒是把在她身前的姜毓惊住了。   面前这袅袅婷婷的倩丽身影,是如此熟悉,如此的让他难以将眼睛从她的身上移向别处。   那年今朝,自己不就是在这株飘香的四季桂树前,遇到心中心心念念的女子吗?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桂花树簌簌作响,落下纷纷花瓣,桂花浓郁的香气飘进姜毓的鼻翼里,久久缠绕,迟迟不散,像猫儿伸着利爪,在他的心头上轻轻的挠了又挠。   他至今都记得,那年在他耳边回荡着的清甜的女声,柔柔软软的关心着他:“不要再爬上去啦。”   每日夜里,梦中遇见的那个纤弱却坚强的背影,迈着欢快轻跳的步伐,随风飘起的垂髫和落花,是令他如此希望每日的夜晚都能来的更早一些。   今日,终于再次让他碰见梦中情人了吗?   姜毓神情恍惚的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顾佳人面前,顾佳人微微蹙眉,正要往后退,蓦然间肩头就被一双宽大的手给牢牢桎梏住,使她不得动弹。   顾佳人猛然抬头,一双明亮的杏眸震悚的看着身前面色茫然的姜毓,细长的柳叶眉紧紧蹙起,甜美的声音顿时冷了好几度:“陛下,您做什么?”   姜毓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质问,但也没有下一步更为出格的动作,就仅仅是抓着顾佳人的肩膀,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顾佳人心中风起云涌,不明白这个任性却精明的皇帝此刻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曾对她表示了不止一次的好感,但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用如此氤氲的神色看着她。   晚娘不敢动,顾佳人不能动,三人就这么僵持着有好一会儿,直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晚娘见顾佳人已有不耐烦的神色,轻咳了几声,才将姜毓的神魂拉了回来。   姜毓松开了紧捏顾佳人的肩头的手,顾佳人得以挣脱,伸手揉了揉被他掐的发麻的双肩,姜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弄疼你了吗?”   顾佳人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给他:“没事,陛下不必自责。”   姜毓笑了笑,不同于他在皇宫时冷清的面容,他对待顾佳人,总是有自己独特的温柔,或许是因为她和那个女孩实在太像了。   他难得如此平和,像个安静亲切的大哥哥:“叫我姜毓即可,在外我也不向你自称朕。”   在那一刹那间,姜毓甚至以为,梦中的那个女孩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让他难辨真假,陷入了迷惑困境之中。   被晚娘打断后,他才方能冷静下来思考,那个俏丽的女子,是和自己一般大的,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尚未及笄的稚嫩少女。   顾佳人不知他所思,晚娘倒是能猜出一二分,给顾佳人使了个眼色,顾佳人看在晚娘的份上,也不与姜毓计较这件事情,柔声说道:“姜公子。”   姜毓笑得明朗,快到而立之年的他,此时竟像个弱冠的少年,对面前娇俏的少女萌生着说不清的倾慕:“佳人为何会在此地?”   顾佳人莞尔一笑:“这是我生长的故乡,自小就在这里长大的,这次回来看看养父母。”   姜毓点点头,有些期许,又有些犹豫的问道:“你,可否认识一个叫四丫的女子……”   他在犹豫之中还是问出了口,他也曾想将顾佳人当作那个女子的替代品,但今日在这片相识之林碰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再难压抑,甚至暗自期待顾佳人就是那人,尽管他知道这并不可能。   顾佳人思索一番,从她记事开始,好像就不认识小名叫四丫的女子,无论是与她同龄的,还是比她年长的:“抱歉,我并不认识叫四丫的女子。”   姜毓眼中的光芒瞬间消弱下去,笑容有些苦涩,但这毕竟是他自己要问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气氛中有些微妙的尴尬,顾佳人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姜毓也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不再开口。   顾佳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越过姜毓看向后面安静伫立着的晚娘,笑着向她伏了伏身:“上次的事情,多谢晚娘了。”   姜毓挑了挑眉,疑惑的看向身后风情秾丽的晚娘,眼中似有打探之意,他还不曾知道晚娘与顾佳人有交集。   晚娘眨了眨眼,娇艳似火的红唇向上勾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语嫣嫣道:“曲小姐说的是前些月曲三少爷走失的事情吗,此事曲二少爷已经特地来道谢过了,曲小姐不必多礼。”   顾佳人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晚娘没有将上次她被绑架的事情告诉姜毓,她还以为晚娘会如实的禀报上去,看来这个狡黠秾丽的晚娘,也有不少自己的小秘密。   顾佳人轻笑一声,看上去有些不和时务,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平静说道:“正是,晚娘客气了,这是佳人应该的。”   晚娘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些事情姜毓都不曾知晓。   成郡王的事情顺利的解决了,顾佳人也平安的回到了京城,没有人发现曲家小姐曾经被人绑架,她便断然的认为没有必要再把这事上报给主子。   若是这件事情在京城传开,对顾佳人的声誉也是有相当大的损害,而姜毓听闻了这个消息,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曲太师的压力,都会加大惩罚力度,对成郡王府邸上下三百口人的处决,就不仅仅是流放而已,很可能要血染郡王府。   晚娘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惨状,也不愿意让姜毓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受损,变成一个残酷的暴虐君主,索性什么也不说。   顾佳人明白了晚娘的用意,暗叹晚娘对此事的良苦用心,也不知面前这个男人是否能看清她的苦心孤诣。   姜毓对曲三少爷曾经失踪的事情略有耳闻,不过因为很快就找到了人,也没有深究下去,原来晚娘在其中有掺一手:“阿晚,晚些时候再把这件事情说与我听吧。”   晚娘盈盈屈膝,恭敬的说道:“是,主子。”   顾佳人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未能明白晚娘的心思,把她们相识的事情说了出来,反倒给晚娘找了麻烦。   念及上次晚娘的救命之恩,再加上她们之间互相吸引的好感,顾佳人笑吟吟的问道:“姜公子与晚娘要不要到我家吃个便饭?我亲自下厨,算是对之前晚娘帮忙一事表达谢意。”   晚娘看了一眼姜毓,见他眼中闪着盈盈光亮,好似很感兴趣,轻盈一笑:“主子,属下与曲小姐甚是有缘,可以劳烦主子陪着属下一起,叨唠曲小姐一番?”   晚娘俏皮的说法,既满足了姜毓的心思,又成全了姜毓的颜面,顾佳人掩着嘴,低低的偷笑。   姜毓面上有些讪讪,这阿晚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那就麻烦佳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大改一下慈渡寺的章节-w-~   第57章 第 57 章   顾佳人笑意更深,杏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纤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盈盈而道:“请二位跟我来。”   顾佳人走在前头,带着姜毓和晚娘朝着顾家小院的方向走去,这条小路是从顾家到温家最近的路,没走多久她们就到了小院门前。   隔着老远顾佳人就看到顾大娘着急的在门外东张西望,朝着树林的方向张望着,当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时,她才送了一口。   半个时辰前,梧叶和依兰先行回来了,告诉她顾佳人在树林里想事情,要久些才回来,顾大娘也多没在意,那片林子是顾佳人再熟悉不过的,她从小就和温谦和在里面玩闹。   可这会儿天都黑了下来,一桌子的饭菜因为等她都凉的差不多了,顾佳人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   顾大娘越想越着急,这才走出了院子,在门口焦急的望着,若是再等不回来顾佳人,就要和顾老爹进林子里寻她去了。   好在顾佳人是及时回来了,不过不单单是她一个人。   顾大娘远远的看见,顾佳人身后跟着两个人,好似一男一女,看着那身形和神态,应该不是上廉乡的人,待到她们走进一看,确实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顾大娘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跑着向前拉起了顾佳人的手:“怎么去这么久,阿娘担心死了。”   顾佳人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握住顾大娘的手:“碰到了两个朋友,聊了一会,阿娘,这位是阿晚姑娘,这位是……”   顾佳人话还没说话,就被姜毓一声轻咳打断,回身一看,恰好触及到了姜毓的目光,她想她大改能明白姜毓是什么意思,微微笑道:“这是姜公子。”   顾大娘是典型的乡村农妇,没有保养和修饰的面颊有着些许或深或浅的沟壑,两颊还有些因长期接触阳光而晒出的暗斑。   她憨厚朴实的笑了笑,面对着生疏的面孔有些不知所措:“幸会幸会,不嫌弃的话进来吃个便饭吧。”   姜毓在此刻没有一分皇帝的样子,像一个很寻常的公子哥,和蔼谦逊的对顾大娘拱了拱手,客气道:“在下二人此行正是前来叨唠佳人的,还望顾夫人不要见怪。”   带着笑容的姜毓看上去就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有礼又儒雅,是特别招人喜欢的那一种,与朝堂之上的庄严肃穆大相径庭。   顾佳人捉摸不透他是在私下时时刻刻都是这副模样,还是仅仅在她面前而已。   回想起左靖的诗会,那是顾佳人与姜毓的第一次见面,她记得在那个时候,姜毓就是一个谦逊文雅的公子哥形象,和同好诗词的其他公子侃侃而谈。   可能是本性风雅吧,顾佳人心中暗暗思量。   顾大娘对于姜毓的彬彬有礼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一边将他们请进了小院里,一边笑着回应道:“叫啥顾夫人,叫一声大娘就够了,寻常农菜还望姜公子和阿晚姑娘不要嫌弃。”   姜毓亲和的回应着顾大娘的话,走进了小院里,院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有些年代感的圆木桌,油亮的像是上了包浆。   顾大娘不好意思的从围裙的袋子里抽出了一块麻布,擦了擦两张木椅和面前的桌子,讪讪道:“姜公子和阿晚姑娘请坐。”   顾家小院的简陋朴素,姜毓和晚娘是看在眼里,晚娘有些讶异,可能从未想到堂堂曲太师的独女,竟是在如此简朴的环境下生长大的。   再一想老实憨厚的顾氏夫妇能养出一个精明似小狐狸的顾佳人,也是不容易。   姜毓很自然的就坐在了顾老爹旁边的木椅上,丝毫不嫌弃木椅上星星点点擦不去的油渍,自我介绍一番后就熟络的和顾老爹攀谈起来,没有一丝公子哥的架子,更别说摆皇帝的谱子,二人就仿佛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对于大字不识两个、只懂得种地打猎的顾老爹,姜毓都能和他聊的有滋有味。   姜毓很善谈,也很博学,这是顾佳人不得不承认的,至少顾佳人没办法轻松的和顾老爹说起黄豆种子好坏的分辨。   晚娘温顺的坐在姜毓身旁,在进屋前悄悄用袖口擦去了红艳的双唇,即使生的妖媚,但此刻乖巧的模样,也给顾大娘留下了一个贤淑的形象,顾佳人心里默默的感激她的体贴。   顾大娘和顾老爹传统,对于风尘女子难免有一些看法,也不希望顾佳人跟这类人走在一起。   顾佳人却并不在意,就算真的跟风尘女交友,她也不会被带向歪路,更何况她清楚晚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风尘女子。   所以顾佳人从方才到现在,都未曾要求过晚娘擦去浓艳的妆容,但晚娘无声的体贴,让顾佳人心中荡起一层一层暖流。   姜毓和顾老爹相谈甚欢,顾大娘便放心的将冷了的饭菜端回灶房里再过热一次,顾佳人也跟随在顾大娘身后进了灶房,披上挂在墙上的围裙,拢起长长的衣袖,点燃了另一侧的灶台。   顾大娘疑惑的看着她,以为是顾佳人觉得饭菜不足,上前说道:“让阿娘来吧,你出去陪姜公子他们说说话。”   顾佳人笑着躲开了顾大娘伸过来抢锅勺:“阿娘,我答应了阿晚姑娘要亲自下厨大展身手的,您帮我可就是作弊了。”   顾大娘看着她一脸认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好好好,你自己来,阿娘把凉了的菜热了。”   顾佳人麻利的把菜籽油倒进锅里,娴熟的炒了一个番茄炒蛋和麻婆豆腐,是再常见不过的家常小菜。   她在小的时候就时常帮顾大娘打下手做饭菜,后来去了施府也曾帮施华钰做过几回,味道还算尚可。   等她和顾大娘把饭菜再次端出来的时候,姜毓与顾老爹因为聊的口干,已经喝完了整整一壶热茶。   顾佳人能看得出来,顾老爹此时是非常的高兴的,面泛红光的笑着,十分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她已经好久没看到顾老爹这般喜悦的摸样了。   他见顾佳人走了出来,招了招手,让顾佳人坐到了他的身边,激动的开口:“佳人啊,这位姜公子真是不简单,学术问题老爹不懂就不说了,就连一些乡野村夫不知道的冷僻知识姜公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果真是学富五车的京城公子。”   顾佳人乖巧的坐着,温顺的听着顾老爹兴奋的说着姜毓交给他的捕猎的知识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得上的妙招,她抬眸瞧了姜毓一眼,正好碰上姜毓也在看着她。   在顾老爹的情绪影响下,顾佳人的眼中少了一些先前的冷漠,柔和的向他点了点头。   单单顾佳人的这一点点变化,就能让姜毓欢喜不已,她总算是不像刺猬一样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了。   顾大娘摆好了菜,从地窖里拿出一坛尘封的花酿酒,给姜毓和顾老爹各斟上一杯,笑道:“顾郎,别光顾着说话,饿着姜公子他们了。”   顾老爹宽实且覆满老茧的手掌拍了拍额头,懊恼的皱了皱眉头:“哎呀!怪我怪我,姜公子和阿晚姑娘不要客气,自便就好。”   顾佳人坐到晚娘身旁,给她递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这米是顾老爹自己种的,不比外面米铺买到的大米,吃起来甚是香甜松软,晚娘尝了一口就此爱上,怕是要嫌弃起京城里的大米了。   顾佳人轻笑着往她的碗里夹了块鸡蛋,柔声道:“这是我亲自炒的,晚娘你尝尝。”   晚娘笑着点点头,很给面子的吃了好几块鸡蛋,赞不绝口:“不愧是佳人,手艺真不错。”   顾佳人做的是偏江南口味的菜,都是放了糖的,想到晚娘可能会吃不惯,但是这是上廉乡的特色,难得来了一会,让她尝尝不一样的口味也是不错的体验。   至于姜毓,顾佳人是没考虑那么多的,每日在皇宫大鱼大肉的皇帝,不管吃什么口味的民间小菜估计都不对胃口,她怎么做姜毓估计都不会喜欢。   但与预想中相反,姜毓对其他的菜没夹几筷子,光夹顾佳人炒的菜吃,津津有味的称赞道:“甜为鲜而不腻,一点咸恰好提味,佳人的手艺堪称一绝。”   顾佳人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样恭维的话从姜毓的口中说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信服力,表面微笑着说道:“姜公子不嫌弃就好。”   姜毓能猜到顾佳人心中所想,毫不介意的耸了耸肩,笑道:“句句属实,和我亲娘做的菜,很像。”   这是姜毓第一次说起他的母妃,慈宁宫里住着的明德太后,并不是姜毓的母妃。   顾佳人曾从旁人那听起,姜毓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后宫争斗而离世了,当朝的明德太后正是后来收养姜毓的张德妃。   说起往事,姜毓没有过多的伤感之情,有的只是平淡,一语带过之后便不再提其这件事情,换上文雅善谈的面容,和身旁的顾老爹把酒言欢。   顾佳人和晚娘不沾酒,就着菜肴喝了几杯顾大娘亲自压榨的苹果汁,满足的坐在藤椅上,一边摇着藤椅一边聊天。   顾佳人轻声的问身旁眯着眼赏月的晚娘:“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58章 第 58 章   晚娘看了一眼不远处眉飞眼笑的姜毓,柔唇凑到顾佳人的耳边,悄悄说到:“主子说今日是和四丫姑娘相识之日,每年今日他都会亲自去那林子里等候,期望重逢,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顾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皇宫中那华美绝伦的水晶园,定是为了这位名为四丫的女子而准备的。   但她好歹在上廉乡生活了十二年,为何从来没听闻过有一个小名叫四丫的女子,顾佳人脑中过着可能符合晚娘描述的四丫模样的乡中女子。   待到月明夜黑,那头的姜毓和顾老爹喝完了一整坛的花酿酒,顾佳人也没能想到符合描述的女子。   喝了半坛的顾老爹已经是撑不住酒精的侵袭,摇摇晃晃的被顾大娘搀扶进屋子里睡觉去了,姜毓酒量很好,还像个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的笑着。   顾家很小,没有房间再给晚娘和姜毓留宿,顾佳人亲自将他们送到村口:“你们有地方去吗?”   晚娘点点头,到了分别时候倒有些舍不得这个乖巧伶俐的小丫头,她伸手摸了摸顾佳人的脑袋:“主子在镇上有宅子,我们御马前去,不过片刻时间,不必担心。”   姜毓这次没有胡搅蛮缠,敏捷的翻身上马,目送着顾佳人转身离去,消失在街尾的拐角后,与晚娘一同御马驶离,消失在寒风萧瑟的夜色中,只留下马蹄扬起的尘土。   回家后顾佳人美美地睡了一觉,次日清晨,她向顾大娘问起了四丫的事情:“阿娘,咱们村里有个叫四丫的姑娘吗?”   顾大娘手中正揉着要做水饺用的面皮,听闻了顾佳人的话,动作稍微慢了下来,过了一会说道:“好像二十年前咱们,邻居顾上承家有个小女儿叫四丫,你怎么会知道她?”   原来上廉乡真有四丫这个人,不过在她出生前就已经从上廉乡搬走了。   顾佳人笑笑没有回答顾大娘的问题,追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顾大娘沾了沾水,用力的揉搓着面团,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自从他们搬走以后,阿娘就没见过他们。”   而后又道:“村南有户方家,听说顾上乘的妹妹顾香柳嫁到方家了,可以去打听打听。”   顾佳人点点头,又恢复了往日笑盈盈的模样,拉着梧叶帮顾大娘揉面,包水饺。   午膳过后,顾佳人带着梧叶和依兰去了一趟顾大娘说的村南的方家。   顾家在村西,和村南正好是相反的方向,村南发展与村西不同,坏境比起村西好了不少,由于几乎都是外户人家搬迁过来的,所以跟上廉乡的本乡人没有过多的联系。   更有不少传言说,村南要单独隔出去,划做新的村子,也有一些镇上的有钱人在上廉乡修建的别院,用作避暑。   方家就是从镇上迁过来的,听说方家早些年是个小有财富的土地主,因为当家的经营不善,镇上的店铺赔了本,只好把土地卖了,搬迁到乡下来,顾香柳是在方家没有落寞时,嫁过去做小妾的。   顾佳人站在方家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宅子,屋瓦有些掉落在地上,碎成瓦砾,残垣断壁上还留着黄褐色的雨渍,门前堆着的落叶也没有打扫,看起来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   “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妇人声音从屋内传来,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泛黄麻布衣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顾佳人她们。   妇人眼中满是疲倦,头发也乱糟糟的不修边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们是谁啊,有什么事吗?”   一股怪异的味道从屋子里飘出来,依兰下意识的捂住鼻子退了一步,那味道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有着腐烂的臭气,又有点发酸的馊味。   顾佳人皱了皱鼻头,保持了平静的笑容,和善的问道:“请问你是顾香柳婶婶吗?”   妇人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是啊,你认识我?”   眼前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六岁,十六年前她早就离开上廉乡嫁给方老头了,怎么可能和这样一个小丫头认识。   顾佳人眨了眨乌黑的双眸,她听说方家曾经也是个体面的,尽管是经营不善破产了,但买了乡下的几亩地,认真打理日子倒也不至于过的这么萧条,怎么面前的宅子看起来比村西的小平房还要破旧。   “我是顾上乘阿伯邻居家的孩子,想和婶婶您打听一些关于他们家的事情。”顾佳人和善柔软的态度没有让顾香柳产生敌意。   顾香柳打量了一眼顾佳人,见她着装体面,带着金玉首饰,看上去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应该不是来迫害他们家的,但是有钱的邻居,顾香柳还真没想到是谁,她打开了大门:“先进来再说吧。”   大门一敞开,屋内的味道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差点没把顾佳人身后的依兰给熏吐了,梧叶定力好,尽管味道怪异,也勉强忍耐了下来。   顾佳人好似没闻到一样,笑着跟在顾香柳的身后,走进了方家的大院里。   一进了门,依兰就明白这股难闻的味道到底是由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只见一只死去多时的田园狗躺在水井旁边,也不知是第几日了,它的身上爬满了蚂蚁,周围飞着成堆的苍蝇,还有两三只肥硕油腻的老鼠,啃着狗的肚皮。   依兰再也忍不住,眼里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拽住了顾佳人的袖子:“小,小姐,依兰可以出去等您吗?”   顾佳人深知依兰的心境,点了点头,依兰便蹭的一下就窜到了宅子外头,跑了好几百米,才敢大口大口的呼吸。   宅子内的环境实在是不能用家这个字来形容,随地丢着的瓜果厨余和沾满灰尘蜘蛛网的桌椅,更可怕的是水井边上被啃食的狗儿,全都一下又一下的翻滚着顾佳人的胃。   她看着梧叶隐忍的面容,说道:“你出去和依兰一起,在外等我吧。”   梧叶她自然是不可能走的,万一顾佳人在着破宅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她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忍住身心的不适:“没事的小姐,奴婢能忍住,就让奴婢呆在您的身边吧。”   梧叶的倔脾气顾佳人已经是领会过很多次了,她没有多说什么,梧叶便跟在她的身后,和顾佳人一同进了方家的大厅里。   大厅内比院子里好上一点,除了桌上堆着的剩饭剩菜和油污的碗盆,倒没有满地板的垃圾,顾佳人听见大厅旁边的屋子里传来老人咳嗽的声音,和顾香柳低声咒骂的怨怼。   顾香柳从屋子里搬来两张木椅给顾佳人和梧叶,自己坐到了一旁的藤椅上:“我这里没有茶水招待你们,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顾佳人微微一笑,这样正和她意,开门见山问道:“婶婶,顾大伯是不是有一个名叫四丫的女儿?”   顾香柳理了理凌乱的发,随意的说道:“是啊,四丫是我小侄女,本名叫顾雪儿。”   面前年过半百的顾香柳生的并不差,从五官上来看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要不然也不能进城里做了人家有钱人的小妾。   只不过随着方家的败落,顾香柳的日子越过越差,已经不复当年貌美的模样。   顾雪儿是顾香柳的侄女,照着她的容貌,顾佳人能想象到这个让姜毓魂牵梦绕的女子,是长得何等摸样。   打听到了四丫的姓名,算是个不小的收获,顾佳人接着问道:“那雪儿姑姑现在在哪儿生活,婶婶清楚吗?”   顾香柳疑惑的瞥了顾佳人一眼,对她提出的问题感到不解:“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顾佳人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有个朋友认得雪儿姑姑,找了她很久,我这次来是特地帮他问问的。”   顾香柳好似有些累了,塌塌的靠在藤椅的椅背上,有气无力的回答着顾佳人的问题:“大哥二十年前就搬去了遥城,我和他们的联系也不是很多了,现在不清楚,不过十年前雪儿嫁给了瑶城的一个小官。”   顾佳人扬起了笑意,这是此次来到方家最有价值的一条消息了,她向顾香柳道了谢,让梧叶拿了两锭的银子给她。   顾香柳知道顾佳人可能是个有钱的小姐,但没想到自己仅仅回答了她两个问题而已,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回报,她感激涕零的送了顾佳人出门,美滋滋的把钱藏进了袖子里。   两锭银子放在曾经的方家来说或许是个小钱,但在现在就是顾香柳她三个月的伙食费。   出了方家的大门,顾佳人觉得自己的鼻子得到了上天的救赎,她头一次觉得清新的空气的多么的宝贵。   依兰见她们从宅子里出来,跳着跑了上前,站到梧叶身旁,小声的和她耳语道:“梧叶姐姐,小姐的鼻子是不是坏了?”   顾佳人听见有个小丫头明目张胆的说着她的坏话,迅速的转身,一个威力不小的脑瓜蹦弹在了依兰的额头上,依兰哎哟一声,吃痛的捂住了额头。   顾佳人吹了吹手指,平静的说道:“哼哼,背地里排揎我,小丫头胆子肥了。”   依兰呜呜的跟在顾佳人身后,调皮的时不时就骚扰一下顾佳人,三个人就这样打打闹闹的回了顾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进入正轨咯owo~   第59章 第 59 章   回到上廉乡已经有好一段时间,顾佳人也差不多该踏上回京的返程。   这日她收拾好了包裹,手里提着顾大娘塞给她的满袋的东西,有她们一起亲手包的水饺,还有一些顾大娘做的腌咸菜、晒得肉脯。   分离时顾大娘依依不舍的拉着顾佳人的手,一会在她头上摸摸,一会在她脸上捏捏,好不容易回家看看的孩子,小住几日后就又要离开,她满心不舍:“没事多回来看看。”   顾佳人忍住心中的不舍之情,拥抱了顾大娘:“我会的阿娘,你和老爹要好好照顾自己。”   顾佳人上了马车,车夫长鞭一抽,马儿开始慢慢的跑了起来。   顾佳人从窗里探出头来,满头青丝在凉风中扬起,散落在她的脸上,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向着顾大娘的方向挥手,直到转弯看不见人后,她才缩回马车内。   回京的路途是无聊的,顾佳人她们一路走走停停,不像是来时那么急迫的赶路,边玩边走的花了五天时间,才回到京城曲府。   曲夫人收到了消息,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她了,得知顾大娘和顾老爹不愿意前来京城生活的时候,曲夫人有些失落,这意味着顾佳人过节时要离开曲府。   顾佳人看到了曲夫人眼中的失落,笑着说道:“我和阿娘老爹商量过了,过年的时候把她们接过来,不用我回去,他们同意了。”   还在上廉乡时,顾佳人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的事情,这是她回曲府后的第一次过年,曲夫人肯定是百般不舍她离开的,但留下顾大娘和顾老爹二老在上廉乡孤独的过节,顾佳人也是做不到的。   她和顾大娘顾老爹认真的协商一番后,顾老爹同意了过年的时候进京,一方面成全了顾佳人的孝顺之心,另一方面也可以看看顾佳人的亲生父母对她是不是真的疼爱。   曲夫人听了后,宽心了不少,大家能聚在一起过年比什么都重要,何况她也还没有好好的感谢顾氏夫妻这十几年来对顾佳人的养育之恩,等他们来了曲夫一定要好好款待。   顾佳人拿出了顾大娘让她带回来的礼物,笑吟吟的和曲夫人说着:“阿娘的腌渍咸菜在乡里是有名的好吃,这次她特地让我多带了一些回来给娘你们尝尝。”   曲夫人打开坛子,腌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这让曲夫人回想到了她的外祖母,在她小的时候也经常做腌菜给她吃,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外祖母做的腌菜,比什么大鱼大肉都来得香。   自从外祖母过世之后,她就再没有吃过腌菜,相继着母亲过世,腌菜这种食物对于曲夫人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今日闻到顾大娘做的腌菜,又再次勾起了曲夫人小时候美好的回忆,她宝贝似的让云露把腌菜收进厨房里,欢喜的对顾佳人说:“娘很久没尝过这么香的腌菜了,等等用饭时一定多吃些。”   顾佳人笑的更加明媚些,要是顾大娘知道曲夫人如此喜欢她做的腌菜,一定非常开心。   用完午膳后,顾佳人缩回了她温馨风雅的小院,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甜甜的睡了下去,进梦乡里找周公下棋。   等到她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膳时间,屋内漆黑一片,连一盏烛灯都没有点,窗外也早已是天色昏暗,留下一丝的晚霞勉强为顾佳人照亮厢房。   令顾佳人觉得奇怪的是,平日总是提前叫她起床的梧叶今日出奇的安静,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佳人将床头的外衫披在身上,疑惑的喊了两声:“梧叶,依兰。”   院子里悄然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应顾佳人的只有空荡荡的沉寂,这让顾佳人觉得得更奇怪了,梧叶她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全都不在院子里,这个点能跑到哪儿去?   她起身下了床,穿戴好了衣裳,朝门外走去,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   出了房门,顾佳人为方才那点警惕之心觉得可笑不已,因为此刻梧叶和依兰正坐在台阶上,靠着门檐偷偷的打着盹。   顾佳人走到她们身旁,蹲下身子轻轻推了推眯着眼的梧叶,梧叶猛地弹了起来,看到漆黑一片的天色和顾佳人亮晶晶的双眸,惊呼道:“小姐!奴婢不小心睡着了……”   顾佳人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说道:“困了就回去睡吧,守在这里干什么。”   梧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摇醒了靠在她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依兰:“一不注意就……”   顾佳人捂着嘴偷偷笑话她,这让梧叶本就羞红了的脸颊更红上了三分。   吱呀一声,院子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顾佳人转头一看,本以为是曲夫人派来喊她吃饭的丫鬟,但看那丫鬟的模样,好像并不是曲夫人叫来的。   十来岁的小丫鬟跟依兰差不多大,瑟瑟缩缩的躲在木门后面,看到顾佳人看着她,有些胆怯,声音弱弱的说道:“小姐,奴婢有消息想要告诉您……”   顾佳人和善的笑着,向她招了招手,柔声道:“有事情进来说。”   梓秋松了一口气,看来小姐真是和其他姐姐们说的一样,是个好脾气的主子,她走进了院子,还不忘把门带上,轻轻的走到顾佳人面前。   顾佳人对小姑娘总是很有亲和力,她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做事?”   梓秋盈盈一笑,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煞是可爱,声音也软软的:“回小姐,奴婢叫梓秋,是在外院打扫的丫鬟。”   顾佳人笑意不减,难怪她觉得这个丫头有点眼生,原来不是内院的丫鬟,轻声问她:“梓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梓秋的眼神有些闪躲,张开的嘴又合了起来,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弯弯的眉毛皱成一团。   顾佳人很有耐心,她含笑默默等着梓秋做完心理斗争,不催促她也不赶她离开。   挣扎了片刻,梓秋还是横了横心,决定把自己刚刚偷偷听到的事情告诉顾佳人。   此时的顾佳人笑容盈盈,完全没有猜到梓秋要跟她说的是什么样的消息,更没有预料到这条消息会给她带来五雷轰顶般的打击。   梓秋凑到顾佳人身旁,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奴婢、奴婢刚才路过老爷的书房,听到老爷说南疆发生瘟疫,将军生死不明!”   顾佳人仿佛听到脑内“轰”的一声,像成堆的□□在她脑子里炸了开来,彻底炸毁了她的思考能力和反应能力,她像一个被抽干了水的河流,内心空无一物,只有梓秋说的话,在她的脑力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瘟疫爆发、将军、生死不明……”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瘟疫,哪位将军?为何生死不明?   梧叶看着她这般模样,感到害怕了。   当她看到顾佳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张精致的小脸顿时煞白无色,平日里总是光彩熠熠的乌黑杏眸此刻也呆滞的看着梓秋,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魂一样的时候,梧叶再也冷静不下来。   梧叶紧紧的抱住了顾佳人,生怕她在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斥责着传来噩耗的梓秋:“梓秋,你确定这是真的吗,你可不要乱说!”   梓秋害怕的往旁瑟缩了两步,她也是听了别的姐姐说小姐跟怀化将军关系要好,才会特地来通报小姐这件事情的,不料小姐会变成这样。   傍晚,她在书房前打扫的时候,透过开着微微缝隙的门,听到了曲太师和二少爷的对话。   “听说南疆发了瘟疫,温将军生死不明,这是真的吗,爹。”   “哎,今日我也从陛下口中听闻了,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瘟疫之事是真的。”   “那,那小妹要是知道了……”   “不许说!让府里的所有人都不许提起怀化将军,千万不能让佳人知道了。”   声音越来越小,梓秋渐渐的就听不清曲太师他们在房内说了什么,只知道怀化将军出事了,可是曲太师马上就要下令让所有人都不能说起这件事情,那她还要不要跟小姐说呢?   梓秋心里这么思考着,想着想着,她竟然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顾佳人的院子前。   顾佳人往日待下人都很好,大家都说在曲府里最轻松的活儿就是在小姐的院子里做事,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可以随意休息,小姐也不会骂人。   她心里向往着能在顾佳人的院子里做事,对顾佳人的印象也是菩萨心肠的好小姐,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瞒着小姐不让她知道,小姐岂不是太可怜了。   就这么想着,她就下意识的推开了顾佳人院子的门,挣扎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顾佳人。   看到顾佳人呆若木鸡的模样,梓秋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小姐跟将军的感情这么深,她就不说出来打击小姐了。   梧叶摇晃着顾佳人,可顾佳人全无反应,就在她束手无措打算让梓秋去请夫人过来的时候,顾佳人出声了:“我没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认真的看着梓秋:“梓秋,你确定没有听错吧?”   梓秋着急的脸都涨红了,急忙辩解着:“奴婢听的清清楚楚,保证不会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掉收心碎…TwT   第60章 第 60 章   顾佳人的浅浅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只不过失去了平日里和煦春风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勉强。   她摸了摸梓秋的脑袋,轻声安抚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过几日我同娘说把你调到我这里的,别怕。”   梓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说起来她也害怕老爷查到她头上,怪罪她跟小姐说起将军的事情而惩罚她,但是有了小姐的庇护那就不一样了,老爷一向都很疼小姐,小姐说几句话,就能保住她的饭碗。   让梓秋退下之后,顾佳人顺着梧叶的手,跌坐到了台阶上,秀丽的柳眉紧紧的蹙起,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梧叶担忧的守在她的身边,她知道顾佳人和将军的关系是何等的要好,这样的消息无疑是在顾佳人的心上重重的打了一拳,生死不明这四个字,简直抽去了顾佳人半条性命。   她紧紧的抱住了顾佳人的手臂,声音有点颤抖:“小姐……”   顾佳人抬起头,安慰似的笑了笑,虽然这勉强的笑容对梧叶来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顾佳人喊了身旁的依兰:“去跟夫人说一声,晚上我要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   依兰同样担心着顾佳人,乖乖听了她的话,向正院的方向跑去,她看着顾佳人难受的样子,心就生生的疼,好像是自己分担了顾佳人的疼痛一般。   顾佳人坐在台阶上缓了好一阵,才能顺畅的呼吸起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起身,拍了拍沾了尘土的衣摆,把蹲在地上的梧叶吓了一跳。   梧叶看着顾佳人断然的转身进了房里,从床下拖出一只中等大的藤箱,往里面塞着一些她日常穿的衣服和一件厚风氅,一副要出走的模样。   梧叶惊慌失措的拦住顾佳人:“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   顾佳人抬起头看着她,梧叶被她眼中的坚定和光芒震撼到了,她跟着顾佳人这么久,从未见过顾佳人如此坚毅的目光。   顾佳人拉起梧叶的手,肯定的说道:“收拾东西,我要去南疆。”   梧叶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顾佳人丢开她的手继续埋头收拾起衣裳,梧叶随即反应过来,一把夺过了顾佳人的藤箱:“小姐,南疆在发瘟疫啊,您不能去!”   顾佳人有些气急了,她把藤箱抢了过来,梧叶力气没有她大,藤箱一下就被顾佳人夺了过去:“不准拦我,你可以在府里等我回来,但不可以阻止我去。”   梧叶第一次领会到顾佳人着急上脑后是如此犟的脾气,看来她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去南疆亲自看看怀化将军的状况。   梧叶叹气一声,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阻止顾佳人,跑回隔壁耳室也开始收拾起东西,准备跟着顾佳人一同前去。   等她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小藤箱走出来的时候,顾佳人已经写好了一封要交给曲太师的信。   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有些歪斜颤抖,看得出来顾佳是在很心急的状态下写好的这一封书信。   此时去跑去正院通报消息的依兰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短短一会的时间,她竟然被小姐和梧叶抛在了曲府里,独守门院。   顾佳人探了探头,观察了一下院子外的状况,她把自己的藤箱递给梧叶:“你先去后门等我,我马上就来。”   梧叶用力的点点头,抱着两个箱子偷偷摸摸的往后门摸去。   这个时间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在厨房做事或者下去吃饭去了,花园里空无一人,她很顺利的就到了后门,接下来只要在原地等顾佳人过来就行。   她紧张的腿肚子有点打颤,她本来是曲夫人的人,但是却没把小姐要跑的事情告诉曲夫人,她这时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完完全全站在顾佳人这一边了。   协助小姐逃跑的事情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做,不禁有些胆颤。   那头的顾佳人轻盈的一路小跑,时不时躲在假山和树木后,躲过了几个路过的小丫鬟,顺利的窜进了曲太师的书房里,这会儿曲太师正在大厅里和曲夫人他们一同用膳,书房内漆黑一片。   她把信笺放在曲太师的书桌上用砚台压住后,听到书房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打开窗户敏捷的翻了出去,快速的跑到了后门。   顾佳人带着紧绷着脸神色紧张的梧叶,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给了车夫两倍的佣金,让他一路快马加鞭向南疆赶去。   -   一个月后,在南方的某一条郊野官道上,原本还是明亮的天空在一瞬之间大雨倾盆而下,来得迅猛令人措手不及。   在一间挂满了蜘蛛网,早已经荒废了的破庙里,一个身披着石青风氅、毛茸茸的帽子戴在头上的小姑娘从破庙门内探头出来,看着这个阴沉沉的天空。   淅沥沥的雨水从天上落下,连绵不绝,她叹了一口气,搓了搓发冷的手走回了庙里。   庙里的人很多,全都是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而进来避雨的,有商车也有寻常人家的车队,不宽敞的小庙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小姑娘仗着个子娇小,从人群的一侧窜到另一侧。   好不容易才挤到里面,她挪到一个身着绛红色绣牡丹毛领风氅的姑娘身前,轻声说道:“小姐,这个雨看来要下很久了,根本没有要停下的趋势嘛。”   顾佳人坐在藤箱上,把脸缩在毛绒帽子里阖着眼休憩。   南方的阴雨天气冻得她面容苍白,尽管身穿着厚实的风氅,也难敌南方这湿气入骨的寒意,她此刻无比懊恼,没有将汤婆子放进藤箱里是她这半年来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顾佳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走吧,不等了。”   一个月前,她带着梧叶从京城偷偷跑了出来,踏上了前往南疆的路途中。   曲府派了很多人出来寻她,顾佳人能预见曲夫人是何等的着急揪心,让她的内心隐隐不忍。   但她不能回去,至少在亲眼确认温谦和安危前她是不愿意回去的,在曲府里坐以待毙的心情让她如火中烧,她一刻钟都不愿意在府中浪费。   她们一路疾驰向着南疆赶去,路上打听着温谦和的消息,可这几日以来关于温谦和的消息是一点也没有,连南方都未曾能打听到温谦和的消息,更别提遥远的京城了。   顾佳人越发觉得她当时下定决心赶去南疆的举动是正确的,若是她没有偷偷跑出府,就要一整月在京城干等着消息,岂不是每日都在提心吊胆。   曲夫人派出来寻找顾佳人的人全都被她躲开了,两人一路躲躲藏藏到了南方,寻找她的人才渐渐少了下来。   马上就到了南疆边界,再赶一天的路,她就可以跨过城门,亲眼确认温谦和的状况。   然而南方的冬季多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赶路途中因为这一场大雨,顾佳人她们被滞留在了这一间破旧的小庙里,等待着大雨的停止。   阴雨不断再加上寒冬来袭,冻得顾佳人双足都失去了知觉,只能靠着多套几件衣裳还勉强保持温暖。   涌进小庙的人越来越多,顾佳人她们被一批一批的人挤到了角落里,而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照这个趋势下去,她们很快就没有地方站脚了。   顾佳人没有耐心再等雨停,她走到车夫面前,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声音有些沙哑:“阿伯,再给您翻一倍的工钱,迎着雨赶路您意下如何。”   这个车夫已经不是顾佳人在京城请的车夫,原先的车夫到了梁城就不愿意再向前走,顾佳人无奈只好一路换了许许多多的马车赶路。   眼前的马车夫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对于顾佳人给的开价心里痒痒的,一路上顾佳人都很大方的出钱,光是跑这一趟就抵得上他赚一年的钱,这次顾佳人又再次翻价,如何不让他心动。   车夫冒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好在不是暴雨,他的身子骨也硬朗,咬了咬牙带上蓑笠,接过了顾佳人递上前的银票:“没问题小姐,可以走的。”   梧叶对于顾佳人的出手阔绰还是隐隐担忧,她们出门没有带侍卫,要是被歹人盯上了那可就惨了,损失钱财是小事,小姐这生的花容月貌的,太危险了。   顾佳人也考虑到了两个姑娘独自出门的危险,刚出京城就买了一把长剑挂在腰上,虽然自己不会武功,好歹这把锋利的长剑能起到威慑作用,让一般的歹人不敢靠近,这一路下来也都平安无事。   她们坐上马车,刺骨的寒风从帘缝处的吹进车内,冻得顾佳人打了个一个哆嗦,梧叶上前捂住了她的手,给顾佳人增添一点温暖。   再往前走就是番阳城,番阳城是大商最南边的城镇,也是瘟疫起发的源头。   关于这次瘟疫的起源版本,顾佳人一路上打听到的就不下五个。   有人说是因为猪肉引起的瘟疫,有人说是番阳河流污染突变引起的瘟疫,还有人说是外来者携带,黑死病,天花传染等,没有人能确定番阳城内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61章 第 61 章   城内幸存的人在被确认没有感染后,全都迁到了隔壁的城镇,而有一些不愿意走的,或者已经感染了疾病的人依然守着一夜间沦为鬼城的番阳城。   瘟疫的突袭引得百姓们人心惶惶,就在大家提心吊胆的以为瘟疫可能会向北进发,做好了充足的防御准备之后,瘟疫却向着更南边行驶而去。   北方城镇的百姓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感叹这次瘟疫没有向北扩散的幸运,可温谦和的军队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温谦和的驻南军正在番阳城的南边,驻在在和部落□□界的关南平原上,一场瘟疫带走了不少士兵的性命,其他的士兵们都因此胆战心惊。   好在怀化将军管理有方,快速的平稳了军心,控制了疫情,一场如风般突袭而来的瘟疫就这么被温谦和控制住了。   在士兵们还没来得及为将军高呼时,温谦和感染瘟疫,生死不明的消息在军中炸了开来。   温谦和的府邸门前每日都被士兵围得水榭不通,囔囔着要见温谦和,但他的亲卫死死的守住了府邸的大门,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人进去,问其原因也只说怕感染了其他人,以至于到现在都没人知晓温谦和的状况。   几个副将见军营乱的不成样子,主动站了出来,暂时代替温谦和管里军营,一支溃散的队伍才因此得到了整顿。   副将们每日都到温谦和府邸前求见,但无论他们来几次,都只能见到将军府冷冰冰的大门。   渐渐的,吵闹的士兵们也安静了下来,服从着副将们的管理,镇守着南疆边界,同时也期待着有消息能从将军府里传出来。   车轮咕噜噜的在大道上滚着,由于阴云密布的缘故,天气黑的特别的早,马车赶到番阳城界,天空已是乌黑一片。   车夫将马车停在城门外,不愿意再向里面走,为难的对顾佳人说道:“姑娘,您看这瘟疫城,老夫也不愿意进去,能不能就送您二位到这儿?”   庄严的青铜城门牢牢地紧闭着,门前的士兵手持□□把守着,禁止任何人进出。   顾佳人点点头,她也没有理由逼迫他人无缘无故的进出瘟疫爆发的地方,这样缺德的事情,她还干不出来。   她给了车夫一点碎银做小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后,左手打着油纸伞,右手中提着不大的藤箱,身旁跟着一副视死如归样的梧叶,迈向了城门方向。   掺杂着雨水的风更加的寒冷,零星点点的雨随着风飘到了顾佳人的脸上,她瑟缩着拢紧了毛领。   刚走到城门前,士兵严肃的将□□架在她的面前,厉声道:“干什么!这里禁止通行!”   顾佳人没有因为他的呵斥而被吓退,苍白的唇抿起笑意,声音轻轻柔柔:“军爷,小女子的家人在城内,特因瘟病一事而来的,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士兵面色不改,睥睨了她一眼,见顾佳人是一个跟风一吹就会倒了的女子,面无血色的脸此时看上去也十分楚楚可怜,稍微放缓了点语气:“没有上头的指示,谁都不可以进出,就算是你的家人在里面也不行。”   顾佳人见他寸步不让,对梧叶使了一个颜色,梧叶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金锭子,塞到了士兵的手里。   顾佳人紧接着笑言:“军爷,小女子和妹妹只进不出,犯不了什么危害的,您就当跑了两只小老鼠进去,通融一下吧。”   士兵颠了颠手中的金钉子,瞟了瞟周围其他的士兵,往旁边一站,露出了青铜门上开启的一个小门,悄声对顾佳人说:“你进去吧,进去就别出来了。”   顾佳人感激的点了点头,带着梧叶轻轻的窜进了门内,没有惊扰到其他的人,顺利的混进了城内。   要去往温谦和在关南平原上的将军府,从番阳城穿过是必经的一条路,顾佳人别无选择,无论如何都得混进来,只要是钱能买通的一切,都好说。   进了城门,顾佳人才发现,原来番阳城并没有像外界所说,彻底的沦为鬼城。   居住在城内的百姓还不少,每隔几户人家,都有灯火亮着,再往城中走两步,甚至还可以说得上有些热闹。   为何会这么说,因为城中正灯火通明,百姓们在一家药铺前排上了长长的一条队伍,走近了还能听到两句笑语。   顾佳人震惊又讶异,明明是瘟疫爆发的源头城镇,照理来说里面勉强活着的百姓,应该是每日提心吊胆着过剩下不多的日子,但她看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顾佳人走到一长排队伍的最前端,看到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笑着给坐在席位上的大娘号脉。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是冬日里的春风,给人带来生的希望,就连顾佳人都不禁觉得有种春风沐浴过心灵的感觉。   女子一眼便看见了默默走近的顾佳人,她温和的笑了笑,将顾佳人叫到身旁:“姑娘,你很眼生,是外来人吗?”   顾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姑娘的眼里真是不错:“是的,我们经过此地,明日便出城。”   女子笑起来的模样宁静温柔,她从一旁的大桶里勺出两碗黑漆漆的药汁,倒入瓷碗里递给顾佳人和梧叶,柔声道:“这是控制瘟疫的药,二位姑娘喝些吧,对免疫瘟疫也有一定的作用。”   顾佳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她的贸然上前打断了女子给病人治病的流程,手握着瓷碗,一口气将药汁饮如腹中。   药很苦,划过舌尖时的苦涩令她难言,但温热的药汁也同时温暖了她的胃,温暖了她的身躯。   顾佳人她们走进城中花了不少的时间,这会儿再走到城南,城门也是紧紧的关上了,与其再城南墙角吹一夜冷风,不如就在番阳城内休息一晚。   她走到女子身旁,放下瓷碗,将一个银棵子放在女子的面前,细细的柔声说道:“姑娘,谢谢你的好意。”   女子笑意少了几分,却依旧温柔:“姑娘,我不需要这等身外之物,你收回去吧。”   这样的情况,就属于没办法用钱财摆平的,顾佳人收回了银棵子,轻轻一笑:“抱歉,是我失礼了,还请姑娘让我为你搭把手,以恕我的无礼。”   说罢她便拿起干净的瓷碗,从桶中勺出药汁倒入,递到下一个上前的阿伯手中。   女子恢复了先前温煦的笑意,对顾佳人的干脆还有一些欣赏:“那就麻烦你了。”   两个人像是有天生的默契,一人搭脉,一人勺药,看病的效率也高了起来,顾佳人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女子笑眼弯弯,轻轻柔柔的声音对面前愁苦的大娘说着:“别担心,我瞧您体内的瘟病已经褪去不少了,再吃几天的药汁,就能痊愈。”   顾佳人惊讶的挑了挑眉眼,她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将瘟疫治好。   瘟疫自古以来就是没得治的绝症,感染了瘟疫的人只能在家中度过最后的日子,还要被隔离开,免得感染了其他人,没想到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说能治好番阳城里肆虐的瘟疫,真是不可思议。   好几个病人过去,顾佳人才看明白,原来这个女子摆的药摊,是不收病人一分钱的,全是她自愿免费给病人看病,难怪药铺前会排了这么长一条的队伍。   等到最后一个病人喝完了药,感激涕零的对女子表达谢意离开之后,女子才伸了伸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柔的对顾佳人说道:“多谢姑娘相助,我叫乐君,你呢?”   乐君,乐君,乐只君子,福履绥之,真是个不错的名字,顾佳人笑盈盈着回道:“我叫顾佳人,这是我的妹妹梧叶。”   梧叶上前屈膝给乐君行了一个礼,乐君回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她将桌子抬道药铺里,顾佳人便帮着她提桶端碗,乐君道谢一番后,询问道:“这么晚了,两位妹妹在城内有落脚的地方吗?”   这正是顾佳人正在考虑的问题,她微微一笑:“乐君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姐妹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夜就行。”   乐君欢喜的将她们拉进药铺里,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不如住我这儿吧,铺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住,多你们二位也有个伴,热闹些。”   梧叶眼中闪着光亮看着顾佳人,希望她能承了乐君的情,要不然她们又要沦落到破庙里面吹冷风。   顾佳人看着梧叶期待的样子,含笑给乐君行了一个屈膝礼:“那就打扰乐君姑娘了。”   乐君盈盈笑着,带着她们走进药铺后面的小院里,分了两间房给顾佳人她们:“我就住在前面那间房,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   顾佳人点点头,和梧叶进了房内,乐君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过没一会,房门叩叩响起,乐君从书中抬起头来,轻声喊道:“进来吧。”   顾佳人推开门,笑着端来了一小碗温热的酒酿丸子:“借用了乐君姑娘的灶房,做了几碗酒酿丸子,请乐君姑娘尝尝。”   第62章 第 62 章   乐君起身将她迎进了屋内,接过酒酿丸子吹了吹,打上一勺送进嘴里,笑道:“真是不错,甜味正好,顾姑娘直接称呼我为乐君便可,我呢,就喊你一声顾妹妹。”   二人坐到桌前,顾佳人微笑看着乐君吃完了一整碗酒酿丸子,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轻笑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乐君从怀中掏出锦帕擦了擦嘴角,满足得笑眼弯起:“不用了,夜里吃多了不好,多谢顾妹妹的款待。”   闲聊了几句,顾佳人将话题切入正轨:“乐君姐姐,我听说瘟疫都是没得治的病,为什么你能把城里百姓的病都治好呢?”   此刻的顾佳人就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好奇的的眨巴着眼等待着乐君的解答。   乐君见她就像一个求知的孩子,温柔的解释到:“这其实不是什么瘟疫,只是比较少见的传染病,虽然易感染,表现出来的症状很严重,但是也能够医好,很多大夫没见过这样的传染病,都以为是瘟疫来了,才引发了骚乱。”   顾佳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乐君姐姐为何知道这个罕见病的治疗方法呢?”   乐君纤指轻点柔唇,狡黠道:“这个嘛……”   她本想给顾佳人卖个关子,看到顾佳人亮晶晶的眼眸兴致满满的盯着她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老老实实的交代道:“我本在深山和师父学医术,这样的假瘟疫对我和师父来说就是一个小病,很容易就解决了,这次下山买些日常用品,正好碰上了假瘟疫传播,没办法从番阳城出去,索性就买了一个药铺,给大家看病。”   假瘟疫快速而凶猛的爆发,吓跑了一片居住在番阳城内的百姓们,很多人都丢下家产只带着家人逃往隔壁城镇。   乐君出手阔绰的买下这件药铺,对于药铺原铺主来说更是天大的好事,二话不说就低价卖给了她。   乐君笑语嫣嫣,如此温和的模样再加上高超的医术,难怪得了番阳百姓们的信任,就连一些本来不相信她的人,看到她医好的几个病人后,也纷纷拥上门来求医问药。   乐君不收病人的诊金,于是乎每日夜晚,药铺前都有数不尽的百姓前来问诊。   顾佳人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乐君姐姐医术真好。”   乐君笑了笑,眼中却多了一丝看清不清的氤氲和哀愁:“民间自有高人罢了,不过恰巧是我。”   顾佳人见她情绪倏然低落,便起身端起桌上的瓷碗,乖巧道:“已经很晚了,佳人就不叨唠姐姐休息,先回去了。”   乐君又变回先前温柔似水的模样,将顾佳人送到房门口,互道晚安后,她才关上了房门,坐在桌前,而此时她面上的笑意已经不再,与方才是判若两人的摸样,轻轻蹙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日一早,顾佳人向乐君提出了告辞,乐君亲切的送了两剂药给顾佳人她们:“这是假瘟疫的药,这两天熬了喝,有备无患。”   顾佳人感激的接过了药,留下一对白玉嵌金手镯,微笑道:“没什么能替乐君姐姐分担的,姐姐坐镇不收费用,这对镯子就当妹妹的一点心意,姐姐缺钱了就拿去当了吧。”   这次乐君没有推脱,笑着接过了镯子,细细把玩了一番:“这么精致的镯子,顾妹妹真舍得送我?”   顾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糯米牙:“再精致的首饰,也不敌乐君姐姐善良之心。”   乐君盈盈笑着,将镯子收进了怀中,送顾佳人她们出了门:“这条街往下走,看到个倚月楼就向右走,就可以看到城门了。”   顾佳人道了声谢,带着梧叶离开了乐君的药铺,乐君很投顾佳人的缘,这感觉就像她初次认识晚娘一般,但她这次有心急的事情要处理,不能在此地久留。   只不过缘分这种东西一向是不好说的,若是有机会和乐君再相聚,顾佳人觉得也不乏是个美谈。   照着乐君所指的方向,顾佳人她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几个时辰后总算是走到了城南。   顾佳人蹲在地上揉着发酸的小腿,她这时候终于明白,学会御马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至少在没有马车可以雇佣的番阳城,她们不用可怜兮兮的走上好几个时辰。   好在顾佳人体质还不错,梧叶也不差,才能在天黑前走到城南门处。   还以为出城和进城一般,是一件令顾佳人为难的事情,等到了城门,才知道这边的守门士兵根本不阻拦出城的人,只凶恶的点明了一句:“出去了以后就别想进来。”   城南过后的关南平原,是瘟疫移动的方向,看守城南门的士兵都对这份苦差事感到不满,对于急着出城送死的人,他们才懒得理会。   顾佳人点点头,就被士兵推出了城门,随着哐当一声关门声,她和梧叶被隔出了大商城镇的边界,这感觉让顾佳人觉得有点奇妙。   出了番阳城,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关南平原,无边无垠,寒风低低拂过,吹动着平原上依旧青绿的草,也吹动着顾佳人二人披散在肩头的青丝。   顾佳人拢了拢风氅的兔毛领,没了楼房的遮蔽,寒意更加肆虐,毛毛细雨飘落在顾佳人的脸上,刺激着她的神经,顾佳人认为此时没有降下进倾盆大雨,就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踮起脚尖向着平原那头望了望,连一个帐篷都没瞧见,更别说温谦和的将军府了。   顾佳人叹了口气,没马没车的,这下还不知道要在这关南平原走上多久。   根据她一路上的打听和调查,温谦和的将军府应该在城门出来后就能一眼看见的,而面前的现状很明显的在告诉她,她打听到的消息是错误的。   看了看身后禁闭的青铜门,回番阳城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平原上走走碰碰运气。   梧叶担忧的看了顾佳人一眼,她自幼就被父母卖给人家做丫鬟,辗转了好几个门府,才在曲府安定下来。   她没什么大的心愿,只希望顾佳人这一趟出来,能够平平安安、毫发无伤的回去,她才能对曲夫人和曲太师有个交代。   往前方走了几百米,顾佳人看到有人骑着马,从遥远的地平线那头朝着她们的方向御马而来,没有片刻时间,那人就到了她们的面前,一身冰冷的甲胄顾佳人倒是挺熟悉。   不过马上之人,她从未见过。   男子拉紧了缰绳,从马上翻身而下,站在顾佳人面前,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的说道:“曲小姐。”   顾佳人狐疑的看了这男子一眼,这身甲胄顾佳人能认得出来是温谦和军队里的人,但是她与这名男子从未见过面,为何这男子能在茫茫平原内一眼就寻到了自己。   出汗再加上吹了凉风,顾佳人有些感染了风寒,声音有些沙哑:“您是?”   男子抬起头来,布满胡渣的脸充满了阳刚之气,深邃的眼眸闪着坚毅的光芒,豪气的笑道:“末将程骅,是怀化将军的亲卫,特地来此接应曲小姐的。”   顾佳人眉头蹙得更紧,她这趟出行连曲夫人都查不到她的下落,为什么温谦和会知道?   程骅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说道:“具体的末将也不清楚,还请您亲自前去和将军说明吧,末将冒犯了。”   说着他就要伸手将顾佳人抱上马,顾佳人连忙退了一步:“那我的丫鬟怎么办?”   程骅这才看见躲在顾佳人身后娇小的梧叶,豪迈的笑了笑,从衣领中掏出一支小巧的陶瓷口哨,用力的吹响了它,清脆的声音在广阔的平原回荡,颇有一番意境。   不一会儿,一个骑着马的士兵从远处疾驰而来,停在程骅的身后,程骅笑道:“这是末将的心腹,我带着您,他带着您的丫鬟,您看这样如何?”   顾佳人勉强的点了点头,暗中将衣袖里的银簪紧紧的握牢,她还没能完全相信面前这两个男子的身份,若是有假,她必然会回身一簪子,送他们上西天。   程骅在后御马,顾佳人坐在他的身前抓紧了马鬃,寒冷的风刮在她的毫无遮蔽的脸上,就像刀子一般,顾佳人甚至能听到皮肤开裂的声音。   疾驰了好一会,他们在一个简朴又森严的府邸前停了下来,门匾上赫然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府邸周围围了一圈手持兵器的士兵,牢牢地把守着这里。   原来这个叫程骅的男人没有欺骗她,顾佳人松了一口气,将银簪别回袖中的暗袋里。   程骅走到府邸门前,守门的小兵向他行了一个军礼,打开大门让了将路让了出来,程骅转过身来,向顾佳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曲小姐,请进。”   顾佳人有些拘束的点了点头,平静无波的脸有些紧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手心不禁有些微微出汗。   而梧叶则是头都不敢抬起来,明晃晃的一片甲胄吓得她不敢和顾佳人说一个字,只能鼓足了勇气跟在顾佳人身后,慢慢的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将军府。   程骅带着她们在府内拐了好几个弯,顾佳人一一记在心上。   就在梧叶快要被绕晕了的时候,程骅停在了一处院子前,对顾佳人行了一个拱手礼,他尽量压低了自己粗狂的嗓音,以免吓坏了跟惊弓之鸟似的梧叶:“将军就在里面,曲小姐可以自行方便,不过您的丫鬟不得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木有什么灵感QUQ写的很艰难   第63章 第 63 章   梧叶惊得一颤,没了顾佳人的相伴,她可能更加害怕了,她颤颤的抓住了顾佳人的衣袖:“小、小姐……”   顾佳人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将梧叶慌张的神色尽收眼底,转头和程骅商量到:“不进里屋,就让我的丫鬟在外院呆着可以吗?”   程骅为难的挠了挠头,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了解为什么小姑娘会害怕独自一人呆在将军府里,但曲小姐的请求,他自知没有资格驳回,毕竟是那位大人的心上人……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松了口,为顾佳人打开了院子的大门:“那好吧,二位请。”   顾佳人笑着向他点了个头,同梧叶一起走进院子内,程骅则替他们关上院门,在院子前把守着。   院落内空荡荡的,除了一株不算大的榕树,再没有别的其他装饰物,枯涸的池塘里堆满了落叶,未经打理的院子显得有些落寞。   走在鹅卵石小路上,梧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姐,将军要是得瘟疫了,会不会传染给您?”   她曾在顾佳人和温谦和接触时远远的见过温谦和几次,若是真的了传染病,她怎么也不会让顾佳人涉险的。   顾佳人沉吟一番,既然温谦和的亲卫能这么爽快的放她进来同温谦和见面,面上也丝毫没有担忧之情,关于温谦和染病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以讹传讹,或者是温谦和故意的设下的圈套。   她微微笑了笑对梧叶说道:“别担心,就算是真的,咱们不是还有乐君姑娘的药方吗?”   梧叶若有所思的用力点了点头,乐君姑娘的能力是番阳城群众都认可的,若将军真的染病,将乐君姑娘请过来看病不就好了嘛,想到这里,她觉得她先前的烦恼都是多余。   顾佳人摸了摸藤箱,那两贴药还收在里面,晚点拿出去给程骅副将让他进番阳城的药铺里配上几副一样的,也能给军营里的士兵们做定心剂。   梧叶伶俐的接过顾佳人手中的藤箱,乖巧的站在屋檐下:“小姐,您进去吧,奴婢在这里等您。”   顾佳人温柔的摸了摸梧叶柔顺的发,轻声说道:“我很快就出来。”   梧叶坏笑着挑了挑弯弯柳眉,还不忘调侃顾佳人一句,夸张道:“哎呀小姐,您和将军慢慢来。”   胆敢这么做的下场,就是被红着脸的顾佳人在额头上恶狠狠的赏了一记爆栗。   梧叶呲牙咧嘴的捂着额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顾佳人轻哼一声,这小妮子跟着依兰是越学越坏了。   顾佳人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显得娇羞可人,她清了清嗓子,推开了里屋的门。   屋内静悄悄的漆黑一片,一盏烛灯都没有点上,她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了几步,因为不清楚屋里的摆设,她的每一步都走的特别的慢。   屋子里特别安静,顾佳人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触感是十分温暖的,她能想象到现在自己的脸是有多红。   好久没见了,这个混账五哥两个月没有回过信给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一个月前,顾佳人因为生死不明这四个字被吓到丢了半个魂,急匆匆的不顾一切就这么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顾佳人觉得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这时候知道温谦和很可能没有事情,番阳城内还有神医可以治好肆意传播的假瘟疫,她的高高悬挂的心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漆黑的屋内只有顾佳人自己的呼吸声,她摸着周围的摆设小心的向前走,轻轻的喊了声:“五哥,你在吗?”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的空气,顾佳人心生狐疑,大胆的迈开了步子,走到一张宽大的楠木床前,伸手向被褥里摸去,而被子里却是空荡荡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顾佳人心里一惊,温谦和竟然不在里面,可是程骅副将的言行举止明明就是告诉她温谦和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是怎么回事?   顾佳人猛然转身,快步走着打算去问问守在院外的程骅,回身的倏然间,她撞上了一个温暖雄厚的胸膛,飘进鼻尖的是熟悉的清冽香气,一双坚实的手臂将顾佳人牢牢地环在怀中,动弹不得。   发顶上是那人温热的呼吸,将顾佳人的发梢微微吹动,他把下巴架在顾佳人的头顶上,清冷的薄唇吐出几个温润的字,轻轻划过顾佳人的心尖:“你来了。”   顾佳人将脸埋在温谦和温暖的怀中,眼里全是水汽氤氲,他健朗又浑厚的声音,此刻比什么仙乐天籁都来的动听。   一滴温热的泪从顾佳人盈盈闪动的眼眶中流落下来,滴在温谦和的衣襟上,顾佳人抽吸了下鼻子,因风寒而沙哑的声音比先前更加严重些,软软说道:“我来了。”   相拥了不知多久,温谦和才松开紧抱着顾佳人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看,怜惜道:“瘦了,还病了,没以前可爱了。”   顾佳人扑哧一声笑了,伤感全被温谦和的一句话而赶走,佯怒道:“你还说呢,也不知道是谁害得我这一个月吃不好住不暖的。”   一路上顾佳人有满心的担忧,满心的怨言,担忧温谦和是否真的饱受病魔折磨,埋怨他不回信什么都不告诉她。   可真当见到温谦和坚毅俊美的脸,他用那深邃而温柔的眸子看着自己,顾佳人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   温谦和笑着捏了捏她冰凉的鼻尖:“是我的错,今晚我亲自做大餐给你吃。”   顾佳人抿嘴藏住笑意,伸手摸了摸温谦和棱角分明的脸,脸颊火热的温度令顾佳人冰冷似雪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报复似的,把两只手都贴在他热乎乎的脸上,张嘴露出尖锐的虎牙:“说,生死不明是怎么回事!”   温谦和仰头哈哈一笑,揽过顾佳人的腰坐到床上,将她的双手塞进衣袖里,用自己温暖的手臂给她取暖:“我是装的,让程骅去上报我染病了要休养,谁知道传到京城就变成生死不明了。”   果真是以讹传讹,还越传越夸张。   说到程骅那个好小子,他深知温谦和这次装病的计划,故意把这件事情说得很严重,想要把那个偷偷摸摸的人给吓出来,结果那人没出来,倒是把顾佳人给吓了过来。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于温谦和来说更是欢喜,小角色可以随便解决,能把顾佳人逼了过来,更是意外而惊喜的收获。   温谦和一张大脸迅速的凑到顾佳人面前,把顾佳人吓得身子往后一歪,差点直接躺在床上,他促狭一笑:“佳人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顾佳人翻了个白眼,这人明明就知道自己想问,还要故意说出来吊人胃口,实在是坏透了:“老实交代,不然我不饶你。”   温谦和笑声爽朗,甚至院外守门的程骅都能听见他开怀的笑,程骅低着头,心中默默欢喜,将军已经好久不曾这么开怀的笑过,曲小姐的到来真是太好了。   温谦和把顾佳人压倒在床上,顾佳人心中大惊,脸迅速的升温,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红彤彤火辣辣的,好在温谦和只是把她塞进了被子里,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不然顾佳人真怕自己忍不住锤他。   温谦和拖出床下的火盆,点燃了盆里的炭火,屋内瞬间就温暖了不少,他才小声在顾佳人耳旁说起这次的事情:“你记得我之前在信里面提到的苏部落吗?”   顾佳人点点头,那是最早的时候温谦和的来信,告诉她苏部落夜里偷袭不成,反被灭族的事情,温谦和还掳回来一个貌美的女子,送给了部下做小妾。   温谦和又道:“其实我的几个心腹前不久在北齐发现了苏部落的几个旧部,好像在和北齐国君秘密商讨什么,那不久后,番阳城就爆发了瘟疫,而且朝关南平原而来,我怀疑这事情跟北齐脱不了关系。”   北齐在大商的南边,一边连着克尔国的边界,一边连着大商的关南平原,围绕着关南平原正好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互相牵制又友好相处,夹杂在关南平原和两国之间的部落族群,日子并不好过,因而常常骚扰三个国家的边界的城镇,抢夺物资。   瘟疫突如其来的爆发,毫无缘由也毫无根据,奇怪的病症也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让人思考不透的是,这场瘟疫像是特地冲着温谦和的军队而来的,笔直的向南进发,在军营里肆虐。   温谦和当时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凭着一身好武功和超高的御马之术,跑到大商的药都闵城抓了几个医术不凡的大夫回来,研究了几天几夜才把疫情给控制住。   顾佳人听闻温谦和所说的一切,静下心来沉吟片刻,谨慎的开口道:“我记得有个苏女子嫁给了你的部下,会不会有人跟苏旧部里应外合?”   温谦和笑着伸手揉了揉顾佳人的脑袋,平日锐利锋芒的双眼此刻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聪明,但我派人去试探没有结果,所以暂时静观其变。”   顾佳人若有所思,看温谦和一副胸有成足的表情,忍不住问道:“你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我面红心跳哈哈   第64章 第 64 章   温谦和神秘的笑了,他捂住了顾佳人冰凉的手,缓缓说道:“本来打算慢慢钓鱼,既然你来了,我也没这闲情逸致继续等,我们就给他们上演一出请君入瓮。”   翌日清晨,顾佳人被喧闹声吵醒,从床上迷迷糊糊的爬了过来,此时的院落外头已经是乱哄哄的一片。   隐约听到院子门口传来几声士兵们的高声嚷嚷:“程副将,听说将军快要撑不住了,您现在还挡在这里不让我们进去看看将军的情况,你这样对得起那么照顾你的将军吗?!”   “是啊是啊,让我们进去!”   “我们要亲眼看看将军怎么样了!”   程骅无奈的堵在院子门口,一大早他依照着温谦和的指令,将他命不久矣的消息传了出去,将士们立马冲到了将军府,打趴了看门的守卫,闯了进来,要不是自己在他们面前还有些威慑力,估计也要被一群暴躁的将士们痛扁。   程骅压了压双手,让吵闹不堪的众将士安静下来,拔高了声音:“将军不愿意把病传染给你们,这是将军的吩咐,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开的,至于将军病情加重的事情,我也是早上才从大夫那里听说。”   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从程骅的身后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是温谦和从闵城抓回来控制瘟疫的大夫之一,因为温谦和意外染病,专门留在将军府替温谦和治病的大夫。   他摸了摸下巴花白的长胡须,慢慢说道:“将军高烧不退,这几日越发严重,连稀粥都已经喝不下去,只怕是……”   老大夫话还没说完,一个站在众人之首的将士凶巴巴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怒气冲冲的指着他:“老头子,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宰了你!”   老大夫被这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吓得一抖,忙往程骅身后缩去,什么话也不敢再说。   程骅面色铁青的推开了那名将士,低沉的声音配上他略微沧桑的面容,有些凶狠之色:“康盛尹,这就是你对待大夫的态度吗,别忘了杜大夫救了我们一票兄弟们的命!”   不知道那名为康盛尹的将士跟程骅说什么什么,外面闹哄哄的,每个人七嘴八舌的吵闹声,让顾佳人再也听不清他们再说些什么,只能伸伸懒腰,叫来了在外候着的梧叶。   昨日听完了温谦和的计划,顾佳人决定全力配合他,假装自己没有来过的样子,躲在温谦和院子里的一处厢房里,见过她的人都是温谦和的亲卫,其他人并不知道顾佳人到了将军府。   温谦和的将军府虽然没有特意去打理,看上去简朴又随意,但是足够大,光是温谦和的正院里就有好几间的厢房,藏两个娇小的姑娘绰绰有余。   他将顾佳人安排在最靠近他正屋的西厢房里,又在旁找个了屋子给梧叶住,说到梧叶,温谦和也赞叹了她两句:“这个小丫头很有胆识,不愧是跟着你的丫头。”   对一个给别人卖力的丫鬟,顶着东家曲府的压力也敢陪着顾佳人落跑,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在梧叶得知温谦和没有感染瘟疫,只是装病之后,心情也不由得大好了起来,未来姑爷没事,小姐肯定也安心了下来,自己也不用跟着担惊受怕了。   至于温谦和装病这件事情,梧叶捂紧了嘴巴,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算别人把她牙敲了她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侯在屏风后梧叶听到顾佳人的呼唤,端了一盆热水走到床前,把浸湿了锦帕递给顾佳人,嘴上好奇的问道:“小姐,您和将军要干什么呀?”   顾佳人神秘的将纤细的食指放在柔唇上,笑眼弯弯似一个俏皮的小精灵:“秘密。”   梧叶撅了撅嘴,将那一份充满兴趣的好奇心收在心底,帮顾佳人绾了一个俏皮清新的双丫髻,再替她搽上温谦和送来的羊油膏,让顾佳人因风吹雨打而皲裂的脸得到了及时的拯救。   稍作一番打扮,顾佳人留了梧叶在房内,自己去到了隔壁温谦和的房间。   她轻轻的推开温谦和的房门,一眼便能看到床上那石青色的被子隆起,原来他还未曾起床。   顾佳人悄声走到床前,看着温谦和熟睡时安祥的面容,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外面乱作一团他还能睡得这么香甜,真是难得。   蓦然间,顾佳人被床上的人影拉住了手臂,一个重心不稳跌在了温谦和的身上,惊呼一声。   温谦和慵懒的将她环在自己的手臂里,深邃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脸凑近顾佳人的耳旁,磁性低沉的嗓音像是被赋予了勾魂的魔力,吐息在她的耳边:“一大早的就这么主动?”   顾佳人被他一席调侃涨红了双脸,这家伙越来越混账了,气急败坏朝温谦和的胸口给了一拳:“放手!”   温谦和这才笑嘻嘻的放开了桎梏着顾佳人的手臂,坐起身来让顾佳人坐在他的床沿旁,揉了揉她的头:“小丫头,怎么起这么早。”   顾佳人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外头这么吵闹,也就只有这头猪能睡得这么死了。   其实在顾佳人靠近温谦和的房间时,温谦和就已经醒了,躺在床上装睡吓吓她。   当他一睁眼,就看到一袭月牙白衣的小白兔捂着嘴杏眼弯弯,在床前似冬日精灵般秀色可餐的模样,令温谦和一时口干舌燥。   顾佳人努努嘴,扒拉着头上垂下的小发髻,梧叶才刚刚给她扎好,就被温谦和给搞乱了,无奈的一把扯下发带,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上。   发梢掠过温谦和的鼻尖,搔的他心里痒痒的。   顾佳人回过头,一双晶莹乌黑的杏眼看着他:“外面闹成一团了,你没听见吗?”   温谦和笑了笑:“之前每日都这样,都习惯了。”   顾佳人点点头,听说温谦和在装病初期,确实来了很多将士在他的府邸前吵闹。   想到了昨日的事情,顾佳人又向温谦和问道:“为什么昨日我出了城,程副将就来了,你难道有千里眼,看得到我在哪里吗。”   温谦和被她玩笑似的话逗乐了,哈哈一笑,想到院子外面堵着的那些将士,又及时收敛了几分:“你可知这一个月来,你们两个姑娘家是怎么安全的到达番阳城的吗?”   顾佳人眨了眨水润的眼眸,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她拍了拍自己空无一物的腰间:“我出京城就配了剑,那些歹人估计是以为我武功在身,没敢靠近吧。”   温谦和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真以为如此?”   他吹了一声口哨,两个身影迅速的从窗外跳了进来,顾佳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一直都没发现原来这院子里面还有除了梧叶和他们俩之外的人存在。   温谦和向那两个劲装男子招了招手,他们快速走近,恭敬的单膝跪在温谦和面前:“主子。”   温谦和让他们站起身来,顾佳人这才看清这两名男子的面容,是很寻常的普通男子的模样。   温谦和解释道:“这是我留在京城里的心腹,前些日子传了消息回去,要他们两个时时刻刻保护着你,你跑出来后他们也一直跟在你身边,是他们报信通知我的。”   先前顾佳人写信告诉他慈渡寺里发生的事情,温谦和顿时如临大敌,这个混蛋皇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还好意思老牛吃嫩草,赶忙写了一封加急信让人送到京城的旧府,派了两个身手最好的心腹时刻保护着顾佳人,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温谦和在属下面前敛去了面对顾佳人时独有的柔情,话语中带着些许威慑力:“说说曲小姐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   其中一名较高的男子向前站了一步,先是给顾佳人行了一个礼,而后说道:“在经过豫州的时候,马车夫起了歹心要抢劫曲小姐,属下二人将他暗中解决了。”   顾佳人错愕的睁圆了眼,难怪她转身买个东西的时间,那车夫就消失了,还以为他中途跑了,原来是被温谦和的人处理了。   “在青州城,曲小姐入住了一家黑客栈,店家和小二打算将曲小姐和梧叶姑娘绑架了卖去青楼,被属下等清理了。”   回想起那时,顾佳人她们正好赶路到青州城的郊外,苦恼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没有地方落脚,正巧看到了一家简陋的客栈。   当时梧叶还感叹运气不错,入住后第二日醒来,由于急着赶路,顾佳人也没发现店家和小二不见的事情,丢了银子在房间里就走了。   “路过白云县时,山上埋伏了当地的土匪。”   ……   “在兖州郊野的破庙里,有二十条剧毒的银环蛇。”   ……   “在连城的大同客栈里,吃食被人下了药。”   ……   “经过赦已城的时候……”   “咳咳咳,可,可以了。”   顾佳人尴尬的轻咳了几声,低垂着头不敢争辩,她根本没发现温谦和的心腹在她身边保护着她,更别说这些隐藏在阴影处的危险,她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是一把摆设用的佩剑起了作用。   温谦和黑着一张脸,他能想到顾佳人路上会遇到一些问题,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危险埋伏着。   听着心腹将危险一件件的说出来,他气得肺都痛了,这个臭丫头偷跑前根本没考虑到这么多事情。   看着顾佳人一点点变得窘迫的脸,温谦和的声音低了好几度,带了些威胁的味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佳人:活到这么大真不容易。   温谦和(白眼):猪头。   ———————   关于顾佳人掺和进成郡王绑架案,那个时候温谦和的信还没送到京城,所以没人保护顾佳人。   第65章 第 65 章   顾佳人的头垂的更低了,根本不敢直视目光逼人的温谦和,柔柔的喃喃道:“我,我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   在梧叶和依兰的眼里,顾佳人一直都是一个体贴大方又精明狡猾的小姐,连晚娘也欣赏她的聪慧,可到了温谦和的面前,她就像是个修行不足的小白兔站在老狐狸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稚嫩。   温谦和摆摆手,那两名男子一下就消失在了房间里,屋内又仅剩下他们两个人,温谦和宽大的手钳住顾佳人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顾佳人此时真是羞愧到了极点,红着个脸一言不发,眼中因雾气而迷离,温谦和看得心里一动,恨不得把这个小东西狠狠的揉进心里,这样她才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温谦和无奈的松开了手,怕再对视下去,眼前这个小家伙就要哭出来了,他翻身下床,披上了挂在衣裳的外衫,捧住顾佳人火辣辣的脸颊,笑道:“好了,这次就算了,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说起来顾佳人也是为了他,才会这么慌慌张张的从京城跑了出来,一心都投在自己的身上,他又怎么舍得去斥责她什么呢。   顾佳人吐了吐舌头,乖巧的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去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温谦和的手艺并没有退步,甚至比之前更加进步了,仅凭着几道家常菜,就彻底的征服了顾佳人的胃。   吃饱喝足后,顾佳人躺在温谦和院子里的藤椅里,晒着冬日里温暖的太阳,美滋滋的喝上了一口热茶,一下一下的摇荡着温谦和特意从仓库里搬出来给她用的藤椅。   梧叶有程骅端来的午膳,顾佳人放心的呆在院子里享受惬意的午后,喝温谦和替她泡好的热茶。   院子外面闹腾的将士们早已经散去,温谦和的这一剂重药下去,还不知明日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澜,不过看温谦和逍遥自在的模样,顾佳人觉得这一切都在温谦和的掌握之中,根本无需担忧。   还没等到第二日,军营那里就有了动静,看来温谦和还是高估了那群人的耐力,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暗地里的老鼠就开始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   快到傍晚时,顾佳人正坐在院子的藤椅里睡得香甜,温谦和从屋内抱出一张薄毯披在她的身上,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砰砰砰的几声巨响,将院子里短暂的宁静划开了一个口子,也将温谦和此时美好的心情打碎。   顾佳人猛然惊醒,从藤椅上弹了起来,正巧温谦和刚给她盖上毯子,顾佳人突然的抬头,两个人的额头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直接撞在了一起。   温谦和黑着脸看着推门而入的程骅,周围的杀气正在慢慢凝聚,好不容易和顾佳人一起享受的午后,就这么被一个二楞给破坏了。   程骅打开院门,快速的窜进院子里再把门栓一插,长吁一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头温谦和的脸越来越沉,惊叹的说道:“老大!果然如你所料,那个人开始行动了。”   温谦和抄起一旁放着的茶壶就往程骅头上丢去,程骅敏捷的一闪,躲开了那盏紫砂茶壶,看着它砸到墙上变得粉碎,一脸错愕的看向温谦和:“老大,你干啥呢。”   程骅和温谦和是同一个时期投奔辅国大将军的士兵,在军营里和温谦和关系就像亲兄弟一般要好,自温谦和封号后,便脱离了辅国大将军的军队,跟着温谦和一起南下。   他算是温谦和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二人私底下关系也特别要好,程骅曾经开玩笑时说要是温谦和是山寨头头,自己就是他的小弟,从那时起,他在私底下就管温谦和称作老大。   看到躺在藤椅上的顾佳人,程骅哎呀一声,布满老茧的手掌往额头上一拍,夸张的跟温谦和道歉:“忘记嫂子在这了,老大我错了。”   温谦和的脸又黑了几个度,要不是顾佳人在这里,他就要亲自动手痛扁他一顿。   顾佳人见老大不小的二人跟个孩子一样,扑哧笑了,扯了扯温谦和的衣袖:“程副将好像要说什么,你就先让他说完吧。”   温谦和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招了招手:“过来和你嫂子说说。”   顾佳人听到从他口中吐出的“嫂子”二字,瞬间羞红了脸,被薄毯盖住的腿不动声色的踢了踢温谦和,暗暗警告他:“你不许在别人面前说这么奇怪的字眼。”   温谦和才不管那么多,笑眯眯的坐在顾佳人身旁搂住她的单薄的肩头,一脸无赖的模样令顾佳人又气又好笑。   程骅揉了揉自己的发酸的双眼,他才不会承认看着温谦和跟顾佳人要好的模样让他羡慕极了。   他大步迈到温谦和的面前,拖了一把木凳大方的坐了下来:“康盛尹从番阳城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顾佳人心里一紧,手中的茶杯应声落下。   -   京城曲府内,曲夫人手中握着顾佳人绣给她的锦帕,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金丝银线,往日慈祥开朗的面容已满是愁容。   顾佳人离家已经一个月了,派出去找寻她的人全都没有传好消息回来,估计是寻不着了,想到这儿,曲夫人就忍不住叹气:“唉。”   云露端来了一个汤婆子放在曲夫人的手中,站在她的身后体贴的替她揉捏着肩膀,劝慰她:“夫人,这是您今日第五十三次叹气了。”   曲夫人将绣帕放在膝盖上,手中握着温暖的汤婆子,无奈的说道:“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你说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一个月前用完晚膳后,曲太师回了趟书房又突然紧急的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谨慎的把顾佳人留下的信笺念了出来,当场就把曲夫人急坏了,把家里至少一半的人都派出去寻找顾佳人的下落,一定要在她跑到南疆前把她拦下来。   曲太师深知爱妻的担忧之情,南疆瘟疫爆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跑到那种地方去,指不定还没见到温谦和就在半路香消玉殒了,也将自己暗地里培养的亲卫派了出去。   可没想到顾佳人是铁了心一定要往南疆去,一路上刻意的躲着曲府的人,派出去好几拨的人都没能寻到她的下落,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都没有找到人回来。   曲舟言收拾了点细软就要亲自去找顾佳人,他信誓旦旦的和曲夫人说道:“娘,你放心,小妹的目的地很明确,只要我到了南疆就一定能找到她。”   曲太师摆了摆手将他拦下,已经跑了一个女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还会放任自己的二儿子跑去涉险:“你别去了,到了南疆就是怀化将军的地盘,到时候将军自然会保护她,咱们就在家里等着吧。”   顾佳人私自跑去南疆的事情不能宣扬出去,曲太师以一己之力将这个消息死死的瞒了下来,宴请顾佳人的帖子一律推了,只对外说她患了疾,到平心寺修养去了。   京城的官员贵妇们对于顾佳人患疾的事情不会去考证,只会派了家丁到曲府寒暄温暖几句,再送上自己的一点心里,而会去求证顾佳人是否真的染疾,就只有那一个人。   姜毓在得知顾佳人患病的消息后,当夜就换了便装前往平心寺,叫醒了睡着了的住持问他顾佳人的状况,然而住持却一脸茫然的对他说:“曲小姐并没有入住。”   姜毓顿时心如明镜,满心思绪的回了皇宫,尽管内心已经有了模糊的真相,还是叫来了晚娘去查找顾佳人的下落。   晚娘的办事效率很快,不过一天的事情她就从曲府里打探到了消息,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把了解到的事情告诉姜毓:“曲府的下人说,曲小姐留书后一人往南疆前去了。”   姜毓阖上眼往后一靠,龙椅上修长的身影显得有些疲倦,修长的手指在把手上敲了又敲。   就知道是如此,当初在郡姝的招婿比武上看到温谦和从曲府的坐席内走出来时,他就应该戒备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对自己太自信,未曾把温谦和当作劲敌。   倏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姜毓睁开了双眼,让晚娘退了下去,又叫来了殿外候着的太监:“去把内务总管叫过来。”   听说再过五天,顾佳人就及笄了,只要及笄一过,他就马上封顾佳人为贵妃,就算她倾心于温谦和又如何,只要进了宫,他相信日久生情,顾佳人一定能被自己的恒心打动的。   但一山还有一山高,曲太师作为姜毓的老师,姜毓在想什么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听了平心寺住持传回来的消息,曲太师马上心道不妙,第二日一早,顾佳人和温谦和定下娃娃亲的事情就在京城内不胫而走。   他们订亲的消息像一颗□□在水中炸开,在京城内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一时之间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曲府小姐和怀化将军的关系,各种议论声扑面而来,把姜毓气得半死。   曲太师总能先他一步,把他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这下他要是再强制让顾佳人入宫,怕是不能如愿,强抢功臣未婚妻这种事情,除非他明君的称号不要了,才能做的出来。   然而就算他愿意抛下名节,晚娘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做的。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晚娘穿着单薄的一袭衣裳,在养心殿外跪了整整一晚,请求姜毓千万不要在这风口浪尖之时封顾佳人为贵妃。   她这样做一方面是成全了顾佳人,一方面更是为了姜毓自己。   不知她跪了多长的时间,姜毓推开殿门,晚娘单薄的身子上覆满了白茫茫的雪,像是穿上了一身白狐大衣,纤长的睫毛早已被白雪染成了纯洁的颜色,发紫的嘴唇却依旧颤抖着请求姜毓收回成命。   姜毓心里一酸,拉起跪在雪中早已麻木了的晚娘,替她披上自己的风氅,抱着她进了养心殿,吩咐了宫女好好照顾晚娘后,独自一人出了养心殿,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到了顾佳人及笄的这日,朝堂上攥紧了手的曲太师感觉到手心有些薄汗,姜毓是否会放过顾佳人,就看此时了。   直到退朝,姜毓都未曾提其要册封顾佳人为妃,曲太师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姜毓总算是给了顾佳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至于未来他是否会从温谦和手中把顾佳人抢过去,那就要看温谦和有没有这个本事护主自己的未婚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丈人为了未来女婿操碎了心233   ——————   周四简直是噩梦,从早上六点起全天满课,好不容易在十二点前写完了quq,还请各位小天使轻拍。   第66章 第 66 章   将军府中,康盛尹领着一个披着素面风氅的姑娘,站在温谦和的院落前。   康盛尹趾高气昂的对守着门的程骅说道:“这是番阳城的神医,百姓们说她可以治好瘟疫,事实上有很多人都因为她的药痊愈了,将军现在情况不妙,我特地请乐神医过来的。”   程骅狐疑的打量了一眼乐君,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看上去就跟大嫂差不多身形,就这样的小丫头能做神医吗?   乐君没有因为程骅失礼的打量而感到不快,落落大方的行了一个屈膝礼,如沐春风的悠扬说道:“小女子乐君,神医不敢当,二位军爷给面子的话,叫小女子一声乐姑娘就可以了。”   毫无心虚自卑的摸样,看来这个小丫头对于瘟疫是真的有把握能够治好,程骅一改先前轻蔑的眼神,恭敬的对乐君说道:“乐姑娘,请恕在下方才的无礼。”   乐君微微笑了笑,大方的不与程骅计较:“听闻怀化将军染病在身已经到了极限,小女子此行正是特地为了将军而来。”   程骅眉头一挑,这不正是标准的英雄救美模式吗?不不不,应该说是美救英雄,将来再以身相许什么的。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表现得更加期盼和恭敬,程骅打开了温谦和的院门,将乐君请了进去:“乐姑娘里面请。”   康盛尹跟在乐君身后也要踏进门去,刚刚迈进去一只脚,程骅便一把将他拦下:“康副将,将军没有准许你进门。”   康盛尹被程骅拦在门外,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恼羞成怒的瞪了程骅一眼,轻哼一声转身离去,也不与他道别。   程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略感可惜,明明和他一样是同级的副将,将军对他也不错,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去走歪门邪道。   他转身进了院落,落下门栓,看到乐君正规矩的站在门后不远处等着他进门,知礼又和善可亲的摸样,放在往里里真能激起程骅不少的好感。   他抱歉的点了点头,说道:“乐姑娘请跟我来。”   乐君温顺的笑着,迈着碎步跟在程骅的身后,一言不发的沉默更显她沉稳老练。   程骅走到正屋前,轻轻叩了叩门:“将军,神医来了。”   从屋内传出来的,是一声清新甜美的女声:“请进。”   乐君毫无波澜的面上有了些许的波动,很快她就将这些微妙的情绪完美的掩饰了下去,推开房门,却见程骅不向屋里走,只停留在门外,她疑惑的问道:“军爷不同小女子一起进去吗?”   程骅咧嘴憨厚一笑,摇了摇手:“将军是不允许咱进屋里的,乐姑娘你自己进去吧,你别怕,夫人也在里面。”   夫人?乐君盈盈的笑意之下,眼皮不着痕迹的跳了几下。   没有多说什么,乐君行了个礼后,关上了房门,往床前走去。   宽大的梨花楠木床上,一顶藏蓝色的床幔将床上的人和坐在床边的人分割开,顾佳人握着从床幔下伸出来的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心疼的轻轻抚摸着,眼底下的乌黑足以说明她的悲伤和失意。   听到有人走近,顾佳人抬头一看,晶莹的泪珠顺势就从眼眶中滑落下去,啪嗒一声,滴落在青砖地上。   乐君顿时觉得,此刻的时间大概是静止了,不然为何眼前的少女,会拥有如此凄怆、令人痛心的表情。   乐君对这个少女的印象,还停留在番阳城那不大的药铺后院里,她笑吟吟的端来一晚冒着热气的酒酿丸子,甜美的嗓音温顺的喊着她乐君姐姐。   而转眼间不过两天的时间,她就变成了面前这个头发凌乱、满面哀切的摸样。   顾佳人惊喜的站起来抱住乐君,丝毫没有先前镇定自若的摸样,把脸埋进了乐君的肩窝里,因为哭泣而沙哑的嗓音微弱的说着:“乐君姐姐!救救五哥吧。”   乐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搂住了顾佳人,纤柔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顾佳人的背:“别担心,我来了就没事了。”   顾佳人埋在她的肩上抽泣着,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乐君,如此楚楚可怜之模样,如何让人不心疼?   乐君捧着她的脸,用衣袖轻轻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的,我的医术你不是也知道的么。”   顾佳人连连点头,鼻音浓重:“对,我真是糊涂了,应该早点去请乐君姐姐的。”   乐君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傻姑娘,我先过去看看。”   顾佳人牵着乐君温暖的手,走到床前抓住了那只露在外边的手,轻声的对床幔内的人说:“五哥,神医来了,你很快就能痊愈了。”   床幔内的人一言不发,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算是对顾佳人的回应。   乐君听到那沙哑的咳嗽声,马上便知晓了他病情的严重,走上前就要拉开床幔,顾佳人急忙阻止了她:“乐君姐姐!五哥说不希望把病传染给咱们,吩咐了不让拉床幔,姐姐你给他把把脉就好了。”   乐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顾佳人真切的神色,选择了尊重温谦和的做法:“那好,把脉也是一样的。”   虽然看不到面相,但乐君对于假瘟疫了如指掌,单是把脉也不会有多大的差错。   她的柔指搭到温谦和的手腕上,修长的手传来那炙热的温度,像是寒冷冬日里的燃烧着的火炉,灼烧着她的指尖。   片刻时间过去,乐君收回了手,蹙着眉对顾佳人说道:“将军烧的很厉害,这假瘟疫的外在表现就是高烧,厌食,头昏眼花且伴有胃反,再这么烧下去怕是回天无力了,我马上写一张方子给你。”   顾佳人强撑着精神替她拿来了纸笔,看着她在洁白的纸上写下几个看不懂的药名。   接过药方,顾佳人勉强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轻轻说道:“乐君姐姐可以和我一起去把方子交给程副将吗,我怕不懂分辨药材的好坏,好请你和他讲解一番。”   乐君看了一眼拉得严实的床幔,回过头笑着对顾佳人温柔说道:“当然可以。”   二人退出房间,将门关紧后,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禁闭的木门。   将军府的小花园内,顾佳人和乐君漫步在鹅卵石小路上。   方才将药方交给程骅后,乐君谨慎的叮嘱了他几句需要注意的地方,随后他便急匆匆的御马前去城内买药材。   南疆不常降雪,但有朦朦胧胧的细雨,连绵不断的落下,顾佳人此时焦思苦虑,根本不在意这一点点的细雨,漫无目的地在花园内走着。   乐君陪在她的身旁,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三天的药下去,保证将军能活蹦乱跳的站在你的面前。”   顾佳人轻轻的应了一声,对乐君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   又沉默着走了几步,乐君倏然开口问道:“顾妹妹和将军成亲了吗?”   顾佳人脚下顿了顿,面上有些难过的神情,过了一会才想起要回答乐君:“没呢,是不是程副将在姐姐面前胡说什么了。”   乐君听到她的解释,莞尔一笑,像一阵和煦的春风:“没事,我看副将管你叫夫人,以为你们成亲了,随口问问,对了,之前给你的药你喝了吗?”   顾佳人想到几日前她们之前相处的温馨,笑意多了些温度:“当然了,姐姐的叮嘱我怎么敢忘。”   乐君笑着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一会再给你开个别的方子,你和将军接触这么多,感染了就不好了。”   顾佳人脸上多了两朵红色的小云,微笑着牵住乐君的手:“多谢乐君姐姐。”   二人走在小路上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知不觉天就彻底的黑了下来,顾佳人领着乐君到了一处厢房,房内都已经吩咐人打点好了:“乐君姐姐,你先住在这里吧。”   乐君看了看漆黑的房间,单手撑着下巴思考着什么,过一会说道:“假瘟疫随时会有突发症状,妹妹你看我是不是住的离将军的屋子近一些比较好?”   顾佳人眼神一紧,想说的话梗在喉咙里无处说起,乐君提的要求很正常,甚至是处处为了温谦和着想,让人无法反驳:“我一会和程副将说一声,明日就给姐姐换个屋子。”   乐君笑着点了点头,走进屋内点亮了放在桌上的烛灯,把行礼放在床边上。   顾佳人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乐君说到:“对了姐姐,我在将军府的事情,你千万别跟别人说起。”   乐君不明所以的看着顾佳人:“为何?”   顾佳人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为难的挠了挠脸颊:“女孩子家嘛,我不想在成亲前败坏了名声。”   乐君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捂嘴笑了起来:“是这样,我保证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   顾佳人感激的看了一眼乐君,道了声明天见,便退出了她的房间。   回到温谦和的屋内,顾佳人刚关上房门,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就紧紧的将她环绕在火热的怀中,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顾佳人转过身,把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眼神涣散的样子让温谦和隐隐担忧,但顾佳人什么也不肯说。   好不容易等她缓过神了,开口的第一句却是:“我饿了。”   温谦和失笑着抱起她,往小厨房走去:“给你做好吃的,糖醋排骨可好?”   顾佳人有气无力的靠在他的肩上,看着温谦和俊美的侧脸,笑道:“好。”   第67章 第 67 章   夜晚的星空在闪烁群星的照亮下变得格外的亮,看来明日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顾佳人站在院落的榕树下,身披着绛红牡丹的毛领风氅,望着万籁俱寂的夜空默默出神,当温谦和从小厨房里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他悄悄走近,从后环抱住顾佳人,白气从口中呼出:“怎么站在外面,不冷吗,我记得你最是怕冷了。”   顾佳人笑着握住温谦和火热的双手,这个男人在身边时,总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她心中有一个烦恼,这个烦恼让她十分的难过,温谦和估计早就看出来了,但是从来没有强迫她说出心中的思虑。   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有点伤心。”   温谦和笑着没有说话,拥抱着她的臂膀却更紧了几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静静的等待着顾佳人将烦恼托出。   沉默片刻,顾佳人娓娓道来:“我和乐君姐姐之前认识的。”   温谦和笑意不减,平缓而道:“嗯,我知道。”   这事情顾佳人憋在心里也难受,梧叶不清楚他们的计划,没办法帮顾佳人分担心里的烦闷感,更没办法替她解决,唯一能与之分享的只有温谦和一人。   顾佳人将两日前在番阳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温谦和。   温谦和听后,掰过她的身子,让顾佳人直视他的眼睛,他眼中散发出来的坚定和果断,给了摇摆不定的顾佳人很大的勇气和下定决心的定力。   温谦和捧着她冰凉的脸,语气坚定的说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放过她一次,不代表下一次她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感激你放你一马,如果她是身不由己,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拯救她于苦海之中,你明白吗?”   顾佳人机械的点了点头,温谦和说的这些她岂会不知,只不过不想去承认,不想去这么做,但是命运的安排让她不得不对一个充满好感的人动手。   长叹一口气,顾佳人将温谦和的手从她的脸上扒拉下来,抓住他的衣袖往屋内走:“我知道了,咱们进去吧,冻死我了。”   温谦和哈哈一笑,和顾佳人一同往正屋内走去。   第二日午后,顾佳人果真如约给乐君换了一个厢房,就在正院的旁边,有一处小门连接着,乐君进出正院就方便了许多。   她端着刚熬好的药汁,推开小门便一眼看见站在树前的顾佳人。   顾佳人拿着一把小铲子,在树前的泥土里扒拉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听到小门这边的动静,急忙把小铲子丢到一旁,尴尬的笑了笑:“乐君姐姐,你来啦。”   乐君见她躲躲藏藏的样子,没有多问,假装没有发现她方才做的事情,举了举手中端着的汤瓶:“是呀,我煎好了中午的药送过来,将军现在方便喝吗?”   顾佳人迎上前来接过汤瓶,甜美的笑着回答她:“方便的,乐君姐姐现在要把脉吗?”   乐君低头思索了一阵,答道:“我等傍晚再来把脉吧,看看这一碗药下去将军有没有好一些。”   顾佳人温顺的点了点头,端着汤瓶就进了温谦和的屋子里。   乐君目送着她进了屋,回身离开时,不经意间瞟了眼树下那片松动过的泥土,和那把闪着光的银质小铁铲,心中埋下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种子。   傍晚时分,乐君准时的敲开了温谦和的房门,顾佳人正坐在床前绣着锦帕,才刚刚绣出个轮廓,隐约能看出是一朵盛放的雪莲花。   看到乐君到来,顾佳人笑着让开了座位,让乐君坐下给温谦和把脉。   不过一剂药下去,温谦和的脉象比起昨日就好上了很多,高烧也有了稳定的控制,顾佳人欣喜的握住了乐君的手:“多亏你了乐君姐姐,妹妹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乐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像个和蔼谦逊的大姐姐一般,声音轻柔又动听:“不用太客气,将军为了咱们大商舍生忘死,我做的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   顾佳人留她在正院里用晚膳,乐君委婉的拒绝了:“程副将已经替我准备好了,不过我还惦记着妹妹的酒酿丸子呢,不知何时能再尝尝妹妹的手艺。”   顾佳人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了,乐君姐姐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她的几句俏皮话深得乐君的心,逗得乐君眉开眼笑,冷冷清清的将军府也因为她们俩的笑声多了一些生气。   夜晚亥时,顾佳人用了温谦和院子里的小厨房,下了一锅的酒酿丸子。   温谦和守在她的身旁,自然而然的勺起一碗热腾腾的丸子,一边倚着灶台一边吹着碗里的丸子:“怎么煮这么多的丸子,饿了和我说,我下厨做夜宵给你吃就行了。”   顾佳人搅拌着锅里的丸子,防止它们黏在了锅底,心里默默排揎着身旁那个吃得正香的男人:“我答应了乐君姐姐挽上做酒酿丸子给她吃,顺便做些让程副将分给守夜的将士们。”   温谦和笑嘻嘻的凑到她的身旁,促狭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还是爱妻会疼人。”   顾佳人被他肉麻得打了个寒颤,忙把他从身旁推开:“我要送过去给乐君姐姐了,你喊了程副将过来分丸子吧。”   说罢她拿上托盘,端着三碗酒酿丸子就从小厨房溜了出去,丝毫不给温谦和说话的机会。   顾佳人喊上了梧叶,三人一起进了乐君所在的小院。   这个点乐君还没有睡,她埋头在书桌前,潦草的写着一些药方,看到端着丸子的顾佳人,惊喜的将她们二人迎进了屋内:“不过随口说说,妹妹就真替我做了来,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顾佳人把丸子端到她的面前,嬉笑道:“比起姐姐,妹妹不过是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能为乐君姐姐分担一些事情,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顾佳人说出这一番话来,越发觉得自己是被温谦和的油腔滑调给潜移默化了,莫不然她怎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般甜言蜜语的话。   在乐君的屋里呆了小半个时辰,顾佳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乐君一看窗外漆黑的天,说道:“时间不早了,妹妹早点回去睡吧。”   顾佳人揉了揉半眯着的眼,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梧叶搀扶着她,向乐君行了个礼后便回到了正院里。   深夜十分宁静,除了几声犬吠,将军府里安静悄然无声,顾佳人躺在软绵的床榻上,抱着棉被睡得香甜,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衣劲装,打开小门窜进了院子里。   她悄声走到榕树前,看着那片被翻新过的泥土,上面还掉落着几根纤细的长发。   黑影毫不犹豫的蹲下身,掏出怀中的一把银妆刀,对着那片新土翻动起来,直到轻轻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发出。   她剥开土壤,看见了土里掩埋着的东西后,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又不动声色默默的把土盖了回去,悄悄退出了院子,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殊不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正屋阴影下,默默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接连着好几天,乐君都中规中矩的熬了药送来,定时的给温谦和把脉,从不过问府中之事,老老实实的做好医者本分。   闲来之时她还会和府中的将士们聊聊天,开几句玩笑话,连几日前深夜的酒酿丸子,也被传成了乐君体恤大伙,特地在夜里借了厨房做的,众将士们对于她的体贴和细心感动不已,短短几日的时间就收买了一大票将士们的心。   大家都说乐君姑娘是一个医术了得、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样貌秀色可餐,性格温柔细腻,莫说怀化将军,就算是王侯将相也全都配得,更是不少人积极的促成她和怀化将军凑成一对。   这几日下来程骅的耳根子都要被这些热情又好事的士兵们给磨破了,天天在他的耳边说着要他去探探温谦和的心意,烦都烦死了。   他坐在温谦和的桌前,唉声叹气道:“老大,几乎所有的兄弟们都要我撮合乐君姑娘和你,这让我可怎么办啊。”   温谦和头也不抬的批着桌上的文件,他装病的这几日,所有将士送上来的折子都丢在了一旁没有翻阅。   现在借着乐君的良药,对外称他已经好了六成,可以在屋内处理一些堆积下来的折子,而对于府内四散的流言,他没有出言阻止,在旁人眼里就是默认,这更是给那一群将士们吃了个定心丸,像打了鸡血似的拼命撮合他们。   合上一个折子再拿起一旁的,温谦和冷清的对程骅说道:“不管他们就行了,这么多人的嘴难道你还能堵上吗?”   程骅丧气的将头搭在他的书桌上:“这么多流言蜚语,大嫂不会生气吗?”   听到他说起顾佳人,温谦和才从折子里抬起头来,笑道:“这就是你大嫂的注意。”   程骅好奇的眨了眨他深邃的眼,神秘兮兮的靠近温谦和:“什么意思?”   温谦和毫不留情的伸手把他无限凑近的大脸往外一推,嫌弃道:“别问,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68章 第 68 章   程骅又丧气的垂下了头,对于温谦和的计划他只一知半解,每当他快要触及全貌的时候,温谦和就不给他派任务了,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正巧顾佳人推门进来,程骅就缠上了她:“大嫂,你们到底要干啥啊。”   顾佳人柔柔弱弱的,看起来比温谦和来说好说话多了,程骅认为只要自己软磨硬泡缠着她说,顾佳人肯定招架不住,不过他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就要看温谦和给不给他机会了。   谁知顾佳人神秘的笑了笑,柔声细语的说出和温谦和一般斩钉截铁的话:“过几日程副将您就知晓了。”   程骅不泄气的还要追问,就被温谦和丢了出去:“别打扰我的二人世界。”   砰的一声,房门无情的被温谦和关上,程骅可怜兮兮的回头看着禁闭的木门,真是个重色轻友的老大。   过了风平浪静的五日后,将军府在今日被一条惊天动地的消息炸开了锅,上万的士兵围堵在将军府门前,连副将的制止都起不了作用,只能堵在将军府门前拦着他们,免得将军府被这群人踏平了。   能让数万士兵如此亢奋的事情只有一个,打仗。   平静了一个多月的关南平原,终于在温谦和病情稍微转好的时候,迎来了第一战。   今早温谦和下了个折子,程骅当着训练中的士兵们,将重大的折子云淡风轻似的念了出来:“北齐士兵昨日突袭了附属于我国的阿鲁部落,正式向大商宣战,众将士即刻准备迎战。”   数十秒的沉寂后,引发的是士兵们喧闹的交头接耳声,对于突如其来的战事显得有些紧张和担忧,快到年关了,要是因为这一战交代在这里,家里的妻儿和老娘不知道有多绝望。   他们为了国家牺牲的实在太多,父母妻小都在家中苦苦等着他们能平安归家,逢年过节他们也因为要守护边关而无法归家,为何要在过年这等大喜之日,给他们送去悲伤的消息。   因为这样消极的情绪,不少将士都跑到温谦和的府邸前,请求他退战和解,让出阿鲁部落给北齐,算是成全了数万士兵唯一能为家人做的念想。   区区一个阿鲁部落,温谦和还是可以做主的,姜毓将南疆边界的部落管里全权交给了他。   附属于大商的部落有数百个,阿鲁部落不过是区区数百个中微薄的一个,少这一个不少,多这一个不多,这对于大商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损失,不值得他们浪费兵力去和军事力量强大的北齐做抗衡。   唯独有些损伤的,不过是温谦和身为将军不战降的屈辱感,但士兵们不会认为这是屈辱,反而会感激温谦和对他们的体恤和谅解,也会使得他在军中的地位更稳固。   故而此时,无数的士兵围堵了将军府,请求温谦和撤回迎战的指令。   康盛尹无奈的站在门口:“大家别着急,程副将已经进去通知将军了,别挤。”   而程骅则是假模假样的在将军府里晃了两圈,再弄乱自己的头发,跑回将军府门口,把温谦和教给他的话告诉士兵们:“众将不用担心,将军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可保证我军不损失一个战力,在年关前打响最后一炮壮一壮咱们国家的气势,你们不想吗!”   将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要是能毫无损伤的战胜北齐,这该是何等的荣耀,别说是壮大国家的气势,更是让他们的族人为他们而骄傲,但真的有这样的万全之策吗?   温谦和的军事头脑和战术能力是众人全都认可的,他说的话大家基本上都是信服的,只不过这实在是太梦幻了,梦幻到他们不敢去相信,连康盛尹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良久之后,几个士兵举起手,高声呼喊道:“我愿为国争光!”   有了领头人,人群中更多的手举了起来,纷纷追随温谦和的步伐,到最后更是所有人都期待着温谦和的万全之策能给他们和大商带来的荣耀。   单凭温谦和的一句话,就安抚了一群躁动不安的士兵,也难怪温谦和能那么快就当上了怀化将军,这是他们羡慕不来的领导能力。   程骅驱散了围堵的士兵,消极而来、兴致而归的士兵们在军事训练上更加的卖力和刻苦,就等三日后的开战。   屋内,温谦和站在窗前,看着外头被寒风挂起的落叶,笑道:“鱼儿上钩了。”   顾佳人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绣着快要完成的雪莲花锦帕,柔声道:“是呀,就快有个了结了。”   温谦和的万全之策在军营里闹得沸沸扬扬,虽然还未同大家说明具体的方案,但单凭这四个字就足以激起众人的好战之情,在将军府里与将士们关系甚好的乐君,自然也听闻了这件事情。   她轻轻敲了敲顾佳人的房门:“妹妹,你在吗,我做了点糕点。”   顾佳人放下手中的绣绷,上前打开了房门,见乐君手中拿着一个食盒,身着单薄的站在门外,忙把她迎进了屋内:“姐姐怎么穿的这般少就过来了。”   乐君把食盒放到桌上,搓了搓手呵了口气:“反正这么近,我就没顾得那么多,快尝尝我做的千层糕。”   打开红木食盒,里面是几块香甜可口的酥皮千层糕,揭开盖子味道就飘了出来,勾起了顾佳人胃中的小馋虫,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千层糕送进嘴里,入口即化的口感实在令人情不自禁的就爱上这道甜食。   舔了舔沾了糖粉的嘴唇,顾佳人连连赞叹道:“真不错,这是我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千层糕。”   顾佳人保证这话没有半分拍马屁的成分存在,乐君的这做糕点的手艺确实不错。   乐君扬起盈盈笑意:“你喜欢就好,我这还有一份,我去送给将军吧。”   顾佳人正吃着千层糕,听了这话立马就噎着了,咳了好几声,喝了杯茶水才顺过气来:“这,五哥刚刚睡着了,要不乐君姐姐你把他拿份放我这吧,五哥醒了我再拿给他。”   乐君微微挑了挑柳眉,笑意不减:“也好,我就不贸然打扰将军了。”   顾佳人放下筷子凑近乐君的身旁,笑问:“我午后要和程副将进诚采买,乐君姐姐要一块儿去吗?”   乐君微垂着眼眸,水灵的眼珠转了转,抬头笑道:“我就不去了,下午还要给将军熬药,妹妹帮我买些白糖就行。”   顾佳人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杏眼弯成新月状,俏皮可爱:“没问题。”   午后小憩片刻,程骅果然敲开了顾佳人的房门,顾佳人一袭绛红色风氅,头戴着貂鼠卧兔儿,跟在程骅的后面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正院前的阴暗处,确认了顾佳人离开后,她缩回了院子里,从袖中掏出一个纤细的竹管,在温谦和的纸窗上扎了一个细小的洞。   往里一看,梨花楠木大床上,石青色的被褥微微隆起,像是有人躺在里面的模样,乐君点燃迷魂香,无色无味的烟从纸窗上的小洞飘了进去。   确认了床上的人没有动作后,乐君悄然无声的靠近正院内的书房,用一根小铁丝撬开了门锁,环顾四周后无人后,她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温谦和的书房很简朴也很小,没有什么装饰物,也没有什么书籍,纯粹是为了办公而设立的。   这几天从将士们的口中,乐君探到了一些风声,听闻温谦和每次写好的战略折子,在开战前都是保存在正院的书房里,从不提前告诉副将们。   而乐君一进书房,就发现了折子的所在处。   一个上了锁的青铜盒子,正正的放在书桌的正中央,实在是太显眼了,明显的像是一个挖好了坑等着她跳下来的陷阱。   可是乐君别无选择,就算是陷阱,她也得心甘情愿的一脚才进去。   她拿起青铜盒子,仔细观察着上面扣着的小金锁。   这把锁的打造很特别,用一般的开锁方法是没有办法打开的,方才开门的那套在这小锁上已经行不通,难怪温谦和这么有自信,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手放在桌上。   乐君坐在椅子上细细摸索着,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快点解开这把小金锁。   倏然间,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闪过,前几日顾佳人在树下埋的东西!   那日她趁夜就把那片新土翻了开来 ,里面正是一把金色的钥匙,当时她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处,故而没有多做其他的举动,默默的把钥匙又埋了回去。   现在看到面前的这把锁,那把钥匙的用意还不明显吗?   乐君悄悄的出了书房,小心翼翼的把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再悄声的返回了书房,打开那个复杂的小锁。   咔噔一声,锁应声而开,她看见放在青铜盒子里面的正是一本温谦和亲手提名的亚麻色折子。   乐君快速的阅读了折子上写着的方法,将这些文字一一在脑中记牢,再把折子锁进盒子里,钥匙埋回树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   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去,正院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安宁平静。   第69章 第 69 章   战争之日终于来袭,温谦和穿上明黄色的铠甲,两把长剑别在腰间,戴上头盔系好了颈上的绑带,整装出发。   顾佳人独自一人呆在房中,既不出来相送,也不出来为温谦和说上两句鼓励的话语。   程骅站在温谦和的身旁,看了眼顾佳人的屋子,疑惑地问:“嫂子不出来送送老大你吗?”   温谦和看着顾佳人禁闭的房门,眼中全是柔情蜜意,笑道:“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与其嘴上的承诺,我平安归来站在她的面前,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程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姑娘动过感情,温谦和跟顾佳人之间这种复杂的情感,他实在不清楚。   温谦和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说罢,他率先离开了院子。   程骅应了声,就要跟在温谦和身后离开,一个娇小俏丽的身影突然跑到他的面前,没及时站住脚,差点在他身前摔倒在地。   程骅下意识伸手揽住这个小小的身板,看着身形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大嫂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嘛。   他把梧叶放到地上,收了收自己粗犷的嗓音,轻声问道:“梧叶姑娘,有什么事吗?”   梧叶红着一张小脸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说些什么,手上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程骅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挠了挠头准备绕过她离开院子。   梧叶见程骅要越过她离去,急忙把手中的东西往程骅手中一塞,随后掉头就跑,还不忘嚷嚷:“还请程将军一定要无恙归来。”   从来不知情为何物的程骅,在这一刻仿佛感觉到了心中那株名为情花的种子,啾的一声冒出了一朵粉红色的嫩芽,缓缓展开手中紧握着的东西,他的脸难得青涩的泛红。   鸳鸯戏水的紫罗兰香囊,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中,不算精细的绣工却将两只鸳鸯绣的栩栩如生,香囊上还残留着梧叶手心的温度和她身上的沁香。   程骅把香囊塞进怀中,红着脸向着梧叶的厢房大喊了一句:“等着我。”   回应他的是宁静的空气,程骅兴冲冲的跑出了正院,迫不及待的追上了先一步离开的温谦和,要和他分享这件事,从今日起他程骅也是有牵挂的人了!   阿鲁部落前的山上,北齐镇西将军蒋筠带着五千的精锐,站在一条狭窄的山道上,等着温谦和的大军前来。   阿鲁山是个高耸陡峭的山崖,一边连接着关南平原,一边连着北齐西部,因为地形狭窄,两国往来向来不通过这一条危险的道路,宁愿绕个小弯走安全的管道。   在这里做军事战争可以说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情,稍微不小心掉落山崖,那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这也是他只带了五千精兵前来应战的原因,这种险恶的地形,温谦和也带不来多少人。   蒋筠想要侵犯大商的土地,只能从这个小小的部落入手,占领了阿鲁部落,他们就能通过这一条山路源源不断的往大商偷运北齐士兵,再来个出其不意占领了关南平原。   若是温谦和主和,主动把阿鲁部落让给他蒋筠,那他就悄悄的派士兵过来摸排,年后给大商来个突如其来的进攻,任他温谦和再有军事头脑,也抵不住他们迅速凶猛的进攻。   若是温谦和要和他们开战,他也不怕,阿鲁山就靠着他们北齐西部的补给站,而温谦和的军队却要跨过大半个关南平原才能进行军事补给,他到时候让人在温谦和的身后动动手脚,前后包夹,他温谦和就成了送上虎口的肉,跑也跑不掉。   想到这两全其美的计划,蒋筠就忍不住笑出声,可谁知关南却传来温谦和想了一个万全之策,这下可难办了,要是温谦和真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岂不是他蒋筠白白给大商送了五千精兵。   这样干想也不是办法,前些个日子安排好的棋子,也应该启动了。   开战的前一日,那棋子送来了一封密报,上面写明了温谦和对于这次战争的策略,蒋筠细细的阅读了上面的文字,暗暗咒骂温谦和这个小人做派。   密报上写着,温谦和知道阿鲁山背后有他们北齐的补给站,对于大商来说他们无疑是处在劣势的,而要打破这样的局面,就要消耗北齐军的战力和精力。   温谦和的军队主张防守,带上最坚固的青铜盾和长距离进攻的枪,一面防守一面向后撤退,给北齐军营造出一种大商军队无力迎战的局面,消耗北齐军的体力和精力,等把北齐军骗到了远离他们补给站的地方,再绕后一举包抄,前后夹击一锅把他们端了。   不得不说温谦和很有揣测人心的能力,知道他们看到大商军队无力反抗后会放松警惕向前进攻,而忘记后背的防守,等将拖着青铜大盾、扛着巨剑的他们体力消耗殆尽后,再一反疲软的模样歼灭他们。   真是个狠心的男人,生了瘟疫都不能把他的脑子给烧糊涂点。   既然温谦和有他的良策,作为北齐的镇西将军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妙招,蒋筠叫来了守在帐篷外的副将:“去告诉他们,明日的青铜盾全部换成木盾,巨剑全部幻成短刀。”   一身轻装上阵,他就不信温谦和可以在同等距离上,消耗完他们北齐军的精力,怕是在他们体力耗尽前,大商军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副将犹豫了一会,小声劝说道:“将军,这样咱们的战斗力会少很多的。”   蒋筠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咱们这次要速战速决,不然就中了温谦和的计了。”   他将手中的密保甩到副将的脚下,副将捡起一看,才明白蒋筠这么做的用意,连忙道:“将军英明。”   到了开战的这日,蒋筠的五千精锐手持木盾短刀守在狭道,就等着温谦和带着同样数量的人马上送门来。   -   将军府内出奇的安静,连往日常常和守门士兵聊天的乐君,也一言不发的呆在屋子里,顾佳人更是门也不出,静静的在屋内绣着快要完工的锦帕。   乐君看着窗外湛蓝色的天空,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阴雨连绵的几日后是难得的大晴天,阴冷的南方也迎来了温暖的太阳,实在是惬意。   但着份惬意仅仅是在将军府罢了,关南平原的那头,等待温谦和他们的是激烈的交战。   乐君心中百感交集,痛苦的掩住了面,脑中回想的全是顾佳人的灿烂的笑颜和银铃般的笑声,她真的不想的,她多想正真的将顾佳人当着妹妹一样,只是……   现在无论多后悔,也无济于事,凭借着她过人记忆力写下的那封一字不漏的密报,早已经送到了蒋筠的手中,是她辜负了顾佳人对她的信任。   想到顾佳人得到温谦和死讯的时悲痛绝望的表情,乐君就再也不敢往下想,生怕一会失控的会是自己,索性躺到床榻上,用柔软的绣花枕蒙住了自己的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顾佳人捧着绣绷,平稳的双手在今日难得有些颤抖,好几次银针差点扎进了皮肤里。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不知道计划和意外到底是那个先来,但她相信温谦和,相信这个总戏弄她的五哥能够平安的回到府中。   一场硝烟无声的展开,高耸陡峭的阿鲁山上,浓烟袅袅升起,给万里无云的天空蒙上了一层灰色的丝绸纱布。   -   开战已经一日过去了,前线还没有传来温谦和的消息,顾佳人难抑自己心中躁动的烦躁感,冲出了将军府。   守门的士兵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从正院里跑出来惊了一跳,拔出刀剑抵住她的喉咙,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顾佳人没有一丝慌张,从怀中掏出温谦和送给她的玉章子,放在手心展现给守门的两个士兵看,平静的说道:“我是将军的密探,我要前去接将军回府,你们替我牵一匹马来。”   守门的士兵是温谦和的亲卫,对于他随身携带的印章自然是熟悉万分。   两名士兵仔细的看了一眼白净手心中躺着的玉章子,对视一眼,这确实是将军的章子,但面前这个女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顾佳人语气平静,内心焦躁极了,一对好看的弯月眉轻轻蹙起,语气有些不快:“还不快去,等我接了将军回来,你们自然清楚是真是假。”   二人谨慎的点点头,其中一名士兵跑去马圈牵了一匹稍微小巧些的枣红色马儿,是悉心为顾佳人的体型考虑过的。   顾佳人小心的踩在马鞍上,跨上了马,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骑马,从前就算乘过,也是坐在温谦和和曲舟言的身前,再不济也有程骅护着她。   她拙劣的御马技巧驯服不了身下这匹有脾气的小马,马儿来回踏着蹄子,差点把顾佳人摔下马。   两名士兵见状,一人便主动提出:“姑娘,我与您一同前去吧,我们也心急将军的消息。”   有人陪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顾佳人点点头,让他们一人守着府邸,一人再御一匹马儿,和她一同往阿鲁山前去。   第70章 第 70 章   一路上的小磕小碰,顾佳人总算是适应了这匹小马,能够稍微驾着它在平原上缓慢的奔跑,这对顾佳人来说无疑是一次非常大的收获。   士兵很体贴的驾马慢跑在她的身后,防止顾佳人从马上摔下来。   跑了好几个时辰,顾佳人他们看到前方的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大军扬起无数尘土,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顾佳人兴奋的在马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   她急速的向前奔去,直到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顾佳人拉住了缰绳,翻身下马,还差点被马鞍绊倒。   急忙稳住了身子,她望着不远处那心心念念之人,笑容在脸上绽放开,一口洁白的糯米小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快速的向前大步奔跑,扑进了那张开了臂膀、等待着她投入的明黄铠甲中。   温谦和带着三千将士胜利凯旋,他向大伙儿保证了是毫无损伤的万全之策,就真的没有一个将士牺牲,这足以令三千战士们瞠目结舌,将这场压倒性的胜利牢牢地记在心中,更要四处弘扬温谦和的英明神武,再一次的把温谦和抬上神台。   正当三千士兵络绎不绝的讨论着此战的战术,温谦和却远远的看见,远处的平原有两个人影,御着马靠近他们,他心中一动,马背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好像一个人。   待到他们走近,温谦和才吃惊的看到马上之人,马上那小小的身影同时也看到了他,兴奋的向前狂奔。   温谦和知道她从没骑过马,着急的向前跑去,生怕她从马上摔下来。   所幸的是,她平安的御马到了他的面前,温谦和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骄傲,这个勇敢又坚强的女子,正是他温谦和的小女人。   他看到她快速的翻下马,甚至差点被绊倒在地,迷糊的样子令他低低的笑出声,但她马上稳住了身子,洋溢着动人心魄的笑颜朝他狂奔,柔软的身子带着淡淡的檀香,扑进了他的怀中。   这个曾经满身泥土的小丫头,已经蜕变成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美艳绝世,毫不费劲的勾走了他的魂魄。   温谦和紧紧的搂住了怀中软软的小东西,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狠狠的吸了一口专属于她独有的香气,兴奋的捧住她被风吹得冰凉的小脸,在她的额上印下自己火热的唇,良久不愿离开。   不知过去多久,顾佳人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胸膛,蚊子叫似的低声喃喃:“好多人看呢。”   顾佳人此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温谦和火热的亲吻像是一把熊熊大火,燃烧了她心田里的绿草,将她点燃。   如此珍贵又难得的时候,顾佳人真想好好珍惜,但逐步逼近的五千士兵们凑热闹的围了上来,让顾佳人本就红透了的面颊更是像烧起来了一般。   温谦和弯下腰,额头抵着她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隐隐笑意:“我看不到,我眼中只有你一人。”   这话说的不小声,好事凑近了的士兵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其中就有程骅。   程骅低低的嗬了一声,暗中排揎温谦和说话肉麻,而后又把他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反复念上好几遍,想着回去也跟梧叶姑娘说说。   小姑娘嘛,肯定都喜欢这样,瞧他大嫂满脸红晕,想想梧叶害羞的样子,他就觉得有趣。   温谦和深知顾佳人不喜被人当作猴子一般打量,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抱着她跨上了马,行走在一票士兵的前面,潇潇洒洒的向将军府驶去。   在后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前头一阵骚动,也跟着好奇起来,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女子的话,兴奋的凑到前面问其他的士兵:“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乐君姑娘来了?”   代替了温谦和领队的程骅听到这话白了他一眼,把他单独从人群中揪出来:“你你你,就是你,你上前来。”   那士兵无辜的向前跑了小两步:“副将。”   程骅伸手向温谦和的方向一指,得意洋洋的语调好似是他的心上人来了一般:“你看清楚了,咱们夫人可比乐君姑娘美多了。”   小士兵努力的伸长了脖子向前看去,连连点头附和:“是的是的,夫人倾城容貌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其实他什么都没看到,温谦和高大的身躯将他身前小小的顾佳人挡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几缕柔顺的长发被吹起,在空中划出几道好看的弧度,反正这个时候称赞未来夫人,准没错。   程骅得意的搓了搓鼻子,笑道:“那可不。”   这下全军营的人都将要知道,乐君姑娘不过是替将军看病的大夫罢了,将军早就有心上人了,两人还要好的很。   程骅等这一刻等的很久了,他明明清楚乐君接近他们不怀好意,还要配合着一群不明真相的士兵讨论乐君和将军有多配,每次说到这粉红话题,他就在心里呸呸呸好几声。   一个人知道了顾佳人是温谦和钦定的夫人,接下来就会有十个人知道,然后是一百个、一千个,不过几个时辰的路途,温谦和带出来的三千精锐就全部都知晓了这件事情。   顾佳人靠在温谦和的怀中,冰凉的铠甲丝毫不能消散她内心的火热,听到身后大军闹腾的嘈杂声,她纳闷的向后探了探头:“他们在说什么呢。”   温谦和笑了笑,对那群青涩的小将们谈论的事情提不起一丝兴趣,只看着怀中的小人儿:“你来找我,我好高兴。”   顾佳人才微微褪红的面颊又变得酡红,这会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你怎么没传消息回来。”   听着顾佳人细细软软的声音,温谦和哈哈一笑。   阿鲁之战大胜后,他擒了蒋筠和几名他的副将,士兵们还没从兴奋热血中缓过劲来,组织了几个小队要在阿鲁山上狩猎,温谦和打了胜仗心情不错,就由着他们去。   结果折腾了太多时间,月黑风高大半夜的,他们索性就在阿鲁山上扎营生火,大家热热闹闹的挤在一处睡了一宿,第二日才返程。   温谦和认为就耽搁了一晚,不派人送消息回府都是无所谓的,谁料顾佳人还是担心了。   但这对他来说无倒是个好兆头,说明了他在顾佳人心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以至于让顾佳人第二日一早就急匆匆的往阿鲁山赶。   温谦和向她解释一番,顾佳人才释怀的点了点头,犹豫的问起另一件事:“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温谦和很清楚顾佳人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若是普通的探子,放在往日早就被他弄死了,但这个女人对于顾佳人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他对这件事的处理就有格外的小心。   马蹄踏进了一个坑里,二人身形一斜,顾佳人差点滑下马去,温谦和眼疾手快的松开一只拉着缰绳的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看着顾佳人复杂的神情,微微笑道:“我在青华山上捉到了几个人。”   顾佳人疑惑的抬眸看向他:“青华山是什么地方?”   温谦和笑着把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青华山是北齐西南部的一座深山,有不少医者在上面修行。”   顾佳人挑挑眉,医者,乐君也是医者,难道说乐君不是番阳城的人,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大商的人?   温谦和接着说道:“乐君的确不是大商人,她是北齐古桐县人,跟着她师父和师兄一起在青华山上隐姓埋名的过生活,前不久她的师父和师兄都被蒋筠的人捉了去,她才不得不替蒋筠做事。”   顾佳人欣喜的回头,一双漆黑的杏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她就是被迫的了?”   温谦和笑着点了点头:“正是,这次你想如何处置她,我全依你。”   明白了乐君不是刻意陷害他们于不义,顾佳人心里轻松多了,对于乐君的处置她真要好好思索。   她低着头安静的思考着,温谦和就温柔的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也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几个时辰后,天色微微的暗了下来,绸带似的晚霞披在天空中,是一幅光彩绚丽夺目的模样,身上染上了晚霞微红的颜色,温谦和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将军府中。   三千将士回到了军营中,程骅则跟着温谦和进了将军府,毕竟这府里还有一个他叨念着的小姑娘呢。   进了正院,程骅就窜到了梧叶的房门前,还不忘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清清嗓子。   顾佳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温谦和修长的手轻轻敲了敲顾佳人的额头,佯装吃醋道:“看什么呢,胆敢当着你夫君的面看别的男人?”   顾佳人拍开他的手,皱着鼻头,白净的柔荑做爪状,凶狠的露出小虎牙:“谁是我夫君?在哪呢?”   温谦和仰头一笑,一把搂住小野猫样的顾佳人,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威胁,炙热的气息飘进她的耳朵里,一字一字缓慢吐出:“今晚就把你变成我的人。”   顾佳人噌的一下面颊全红,一把推开紧贴着她的温谦和,灵敏的跳出了他的怀抱,再不跟这个无赖的人做无谓的争论,气呼呼的说道:“我要过去了,你自己回房间去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就往乐君的院子里走去,单留温谦和一人在后失声低笑。   第71章 第 71 章   推开小门,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乐君的身影,平日里她总喜欢打理种在院中的小药材,笑吟吟的告诉顾佳人这些不起眼的寻常药草就是构成她生命的一部分。   听到屋内传出咔噔一声,顾佳人看向房门,慢步走上前敲了敲:“乐君姐姐,你在吗?”   过了好一会,乐君才慢慢打开了房门,面上带着的笑意有些勉强,甚至不敢直视顾佳人的眼睛,眼神四处闪躲着:“怎么了妹妹,有将军的消息了吗?”   顾佳人越过乐君跨进屋内,走到桌前背对着她:“将军已经回来了,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乐君身体一颤,声音没了底气:“什、什么事情呐,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佳人没有回应她,只是安静的站在桌前,沉默的空气给了乐君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苦涩的笑了笑,背对着她的顾佳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稍微喑哑的嗓音缓缓而到:“没错,我是蒋筠派来的,既然被你们发现了,要杀要剐随你们吧。”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的,好在温谦和没有出事,要不然她得愧疚一辈子,就算苟延残喘活在这个世上,也必然不会有一天的安稳觉睡。   顾佳人回头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和先前甜甜的喊着她乐君姐姐的小姑娘截然相反,那打量审视的眼神差点让乐君站不稳身子。   顾佳人并无怒意,这让乐君更为痛苦,若是顾佳人因为自己的背叛冲上来打她一顿,她或许心里还能好受一点,但顾佳人仅是用略带悲伤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凌厉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仿佛就在她的心里剜上好几个洞。   顾佳人长叹一声气,移开了目光看向房间的另一头:“听说你在青华山上有师父和师兄。”   乐君惊异的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快步迈向前,紧紧的抓住了顾佳人的手臂,失声道:“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顾佳人微微蹙了蹙眉,乐君力气很大,手指生生掐进了她的肉里,有点疼,她将手放到乐君的手上,轻轻安抚道:“你放心,他们没事,蒋筠把他们抓回了蒋府,是将军把他们救了出来。”   乐君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了紧掐顾佳人的手,有些歉意的说道:“那就好。”   她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不敢直视面前的顾佳人,一双温柔的眉眼只盯着她的缎面牡丹绣鞋,乐君深知自己犯的错是不能被得到原谅的,她差点就害得温谦和丢了性命。   但当她得知师父和师兄平安无事时,有萌生出一丝生存的渴望,希望顾佳人和温谦和可以放她一马,可求情的话就这样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佳人站的累了,拉出一张木椅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水喝下:“将军心善,念在你家人被威胁的份上不打算惩罚你,你回北齐去吧,永远都不要踏入大商的土地。”   乐君阖上了双眼,心口阵阵的疼痛,又喜又悲的情绪一拥而上,她又可以回到以前和师父师兄一起幸福的生活,但她永远失去了一个要好的朋友。   这已经是顾佳人和温谦和对她最大的仁慈,她应该感谢他们给了她第二次生的机会,在蒋筠的手下,她只能被当作提线木偶一般任其差遣,办着违背良心的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乐君低垂的眼眸微微颤抖,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乐君走到床前,埋头收拾着包袱,再没和顾佳人交谈,顾佳人也未曾离开,就坐在椅上,一面喝冰凉苦涩的茶水,一边静静的看着乐君收拾着本就不多的东西。   乐君简单的装了一个小包袱,转身发现顾佳人正盯着她看,她坐在床边,有些吞吐的开口:“你们,是何时知道的?”   顾佳人盈盈的笑了,笑得就像她们初次见面时那样甜美:“从你来到将军府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怀疑了。”   乐君低下头沉默了,轻轻叹气一声,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其实那场假瘟疫,也是我带来的,我的师父和师兄被蒋贼抓走,威胁我从大商边界城镇入手,再把瘟疫引到关南平原,为的就是让温将军染病。”   一场假瘟疫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她本是医者,是以行善为天,却做了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残害了番阳城百姓们的生命,害的他们有家不能回,害的他们痛失亲人。   留在番阳城为百姓治病,虽然是蒋筠安排她将神医的名声传到温谦和耳朵里的手段,但她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想要用微不足道的挽救,来换取番阳城百姓的宽恕。   顾佳人没有开口,就浅笑着安静的听乐君将所有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要是温将军没有因病而死,蒋贼就让我以能治好瘟疫的大夫的身份潜入府里埋伏着,随时为他提供情报。”乐君眼眸低垂着说道。   乐君是蒋筠的一颗长久的棋子,他料想温谦和病好后,必然会知恩图报,再加上乐君又是个貌美如花的贤淑女子,还怀有一身高超的医术,作为将军夫人也不为过,到时候她要窃取一些大商的军事机密,也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只不过这次温谦和直接把蒋筠给抓了起来,作为棋子的乐君也没有继续留在将军府的必要了。   她的声音已经渐渐平静,像在诉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那日你去城里,我迷晕了将军,偷看了书房里的密折,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给那人送去。”   想到这件事情,乐君摇头笑了笑:“没想到你们运气如此之好。”   顾佳人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却是平静如镜:“我们早就知道你要偷折子,故意引你去的,连你听到的风声都是将军胡诌的,书房里放着的是假密折。”   乐君错愕的抬起头,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顾佳人微微笑着,保持礼貌又疏远的距离,她清楚自己内心的温度在一点点的降低:“那日将军并不在房中,你把脉的那个人,也不过是将军从番阳城里带回来的病人,将军从一开始就没有染病,全是为了引你出来。”   这下轮到乐君脑子不好使了,她不敢相信明明是她步步为营算计着温谦和,甚至利用顾佳人对她的好感来博取温谦和的信任,怎么到头来反倒是她被人算计了?   顾佳人看她愣了神没做反应,又道:“你不觉得明明已经被控制住了的瘟疫,将军又突然被感染,有些奇怪之处吗?”   乐君细细一想,确实如此,起初急于混进府中,没对这方面过分的思量,而且瘟疫复发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但温谦和有了能控制疫情的大夫,的确是轮不到她出手。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温谦和与那些大夫一同演戏,假装束手无措的样子,再看看谁会把同为细作的大夫领进府中……   乐君猛然醒悟,那个细作现在还呆在军营里呢!   她急忙拉住顾佳人的袖管,紧张的说道:“康盛尹!他是叛军!你快通知将军别让他跑了。”   顾佳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为她的及时醒悟而感到高兴:“将军已经把他抓了,姐姐不必担心。”   一句柔声的姐姐,让乐君有一刹那重回她们在府中快乐相处的感觉,看着顾佳人的手心搭载她的手上,乐君眼眶有些微微的湿润:“对不起……”   顾佳人站起身来,手从乐君的手上滑走:“你走吧,将军把你师父他们送回了青华山,我希望明日在府里再也看不见你的身影。”   乐君垂下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离别的悲伤她们没有,朋友的情分在今日也结束了,她只能攥着衣袖,眼睁睁的看着顾佳人走出她的房间,离开这个院子。   西厢房的隔间,一个稚嫩的小丫头被身前的大高壮汉逗乐,笑得前仰后合,靠在男人的肩上止不住笑声。   程骅绘声绘色的跟梧叶描述着战争时的场面,本来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硬是被他说得像个大型的玩闹现场。   他扬起手比划起来:“嗬,梧叶姑娘你可不知当时有多凶险。只见对面那贼人将木盾丢在地上,一手短刀高高举起,嘴里喊着‘哇呀呀呀’就向我扑过来,我余光瞥见,一个咸鱼翻身,呃不对不对,是鲤鱼打挺,双手扛着枪就档下了他的攻击。”   梧叶被他夸张又有趣的形容逗的大笑不止,连隔了两间房的温谦和都能隐隐听到,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阿鲁山之战虽然他们大获全胜,传奇般的一个兵力都没有损失,但是说一点危险都没有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温谦和骗诱了他们使用容易燃烧的木盾,拿着攻击距离短的短刀,大大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再亲自领了程骅和一千骑兵在山道上和他们对持,虽然北齐有五千兵力,但温谦和他们胜在精锐的装备,坚固的青铜盾和铁质的□□,勉强抵御住了北齐的进攻。   而另外两千人在周副将和陈副将的带领下,登上阿鲁山的高地,从山脉侧边的两侧包围了北齐军,自下往下泼火油,两千士兵齐刷刷的射出无数只火箭,北齐军顿时就被一片火海湮灭,一支整齐有序的军队瞬间就变成了一散沙,士兵们各自抱头鼠窜,再无反抗的能力。   蒋筠见形势逆转,急忙想要掉头逃跑,策着马刚回头,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就无情的贴在了他的脖颈上,耳边传来的是温谦和毫无温度的声音:“你想要去哪?”   第72章 第 72 章   蒋筠举起双手,任由温谦和把他丢到大商军队被士兵们五花大绑,他内心不屑的看着这群毛头小子,他可是北齐的镇西将军,就算这次被温谦和抓了又如何,只要北齐皇帝示意姜毓一下,为了两国友好,温谦和还不得乖乖的把他给放回去。   蒋筠痛失五千精锐和一个补给站,放在别的武官身上最轻的处罚也要革职,更别说其他被贬为庶民流放的。不过他蒋筠是何许人,有一个摄政王的老爹,他日子只会一点过的比一天好而已。   到了北齐军营,蒋筠被温谦和软禁在一处别院里,除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以外,吃的喝的温谦和都没有亏待他,他冷哼一声,还算这小子有点自知之明。   阿鲁山火攻算是顾佳人和温谦和一起想出来的,好在是碰上了一个晴朗的天气,若照着前几日那绵绵细雨的天气,火攻的杀伤力至少会减少一半。   那日夜里,温谦和故作高深的望着一片黑茫茫的夜空,神秘的告诉顾佳人:“依我看这星象,打仗之日必然天晴。”   顾佳人才不信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晓得看什么星象,也就顺着他的话附和了几句,没想到今日一看还真是晴空万里,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小瞧了他。   第二日一早,顾佳人推开了小门,院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一只鸟儿都没有停驻在此,屋内早已人去楼空,圆形的桃木桌上,放着一个红木食盒。   顾佳人上前打开食盒一看,几块飘香的千层酥在盒内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她无声的笑了笑,将食盒抱在怀中,向温谦和的厢房走去。   坐在前往青华山的马车上,乐君手里握着一个凉了的馍馍,内心却是兴奋欢喜的,她终于可以再见到如父亲一般疼爱她的师父,和偷偷喜欢着的儒雅师兄了。   啃上一口冷馍馍,乐君觉得嘴巴有些发干,打开包裹想要拿出放在里面的水囊,却看见一块精致的藕色锦帕从包裹里掉了出来,锦帕上的纹绣是栩栩如生的雪莲花,在锦帕上大肆的盛放着,那精细的绣功足以令人赞不绝口。   这样难得一见的锦帕,乐君又岂会不认识,她弯下身子爱惜的拾起帕子,轻轻的拍去了沾染在上面的灰尘,本就红肿的双眼又被热泪打湿了眼眶。   她小心谨慎的把帕子放进怀中靠近心脏的地方,仿佛它会生热一般,能给她带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   在将军府中悠哉的几日过去,一封从京城寄来的信件,让正在吃饭的顾佳人吓得筷子掉在了地上。   信中没有多说什么,一张微微发皱的泛黄信纸上,只写了几个狂野的大字:“盼儿,速归。”   上面没有署名,顾佳人原本猜测这应该是曲太师写的,但想到曲太师的字一向是正规整齐的,不会写下这么豪放的大字,那么就既有可能是曲夫人气急了写下的。   想到曲夫人气急败坏的写这封归书的样子,顾佳人就不禁缩了缩脖子,回了京城还不知道娘会怎么教训她。   顾佳人出来已经很久了,这次温谦和要亲自写了折子押送蒋筠上京城,顺带送顾佳人一道回去。   先前总是跟在温谦和屁股后头的程骅现在也不缠着他了,整日跟在顾佳人的身后,就为了和梧叶多说上两句话。   看着温谦和频频扫射过来的冒着寒气的眼神,顾佳人无奈的摆了摆手,她还不想被温谦和用眼神冻死:“梧叶,你和程将军去后面的车队吧。”   梧叶涨红了小脸,着急的回绝顾佳人,还以为顾佳人是因为程骅跟在身旁的缘故嫌弃她了:“不行!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能离开小姐!”   虽然她是很想跟程骅副将军呆在一起,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小姐对她这么好,她必须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报,不能做一个白眼狼。   顾佳人没有多劝,偷偷的靠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梧叶就红着面颊乖乖的退了下去,爬上了后面的备用马车。   顾佳人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总算是感受不到温谦和那寒气逼人的目光,捧着汤婆子悠然自在的啃上带来的红豆糕,再配上一壶浓浓的热茶,回京的路上好不惬意。   程骅顺着梧叶也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好奇宝宝似的凑到她的身边:“大嫂跟你说什么了,你居然一句都不反驳就乖乖走了。”   梧叶是个倔脾气,又特别的忠心,要把她从顾佳人的身边调走可不容易,就连顾佳人都要劝上好久,没想到这次她这么轻易的就放弃抵抗了。   梧叶稍微缓和的脸色又变得红彤彤,难为情的看了一眼一脸纳闷的程骅:“小姐说,将军要和她培养感情,问我们是不是要在旁边观看学习。”   他们小两口要聊感□□,梧叶还呆在马车里煞风景,那也太不解风情了,再加上旁白还跟着个程骅,她更不好意思留下。   程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也暗暗感谢顾佳人给他创造了一个和梧叶单独相处的机会。   想着这一个月的路途都能和梧叶相处,就连程骅这种在战场上毫不留情的铁血硬汉,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红了脸,害羞的把手缓缓的向旁边挪动,轻轻碰了碰梧叶那白皙的小手。   本是用温谦和来做挡箭牌的顾佳人可能没有想到,她的惬意小生活不过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就被掀帘而入的温谦和打破了。   一阵冷风随着帘子的掀起而吹了进来,把刚刚才暖和了身子的顾佳人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皱着眉努力的向角落里缩了缩,沾着红豆泥的嘴不满的撅起。   温谦和放下帘子,一双宽大火热的手掌放在顾佳人的脸颊上,让顾佳人好生羡慕,这个在外头骑马吹风的男人,手都能比她还要暖和。   温谦和坐在她的身边,长臂一伸揽过顾佳人的肩膀,戏谑道:“听说某人要和我培养感情?”   顾佳人错愕的看着他,难道这个人的听力也这么的好,自己和梧叶说悄悄话都能被他听见?   温谦和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小丫头的心思:“想什么呢,是程骅告诉我的。”   顾佳人咬咬牙,程骅这个王八蛋,她还好心的给他和梧叶安排了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转过身就把她给卖了。   顾佳人无辜的眨了眨眼,装傻企图蒙混过关:“没有啊,我没说过。”   温谦和促狭一笑,不怀好意的眼神让顾佳人瑟瑟发抖:“我也没有说是你啊。”   顾佳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男人挖坑给自己跳呢,她一把抓起食盒里的红豆糕,塞到温谦和的嘴里:“来来来,五哥你尝尝看,这个红豆糕好好吃。”   温谦和眼疾手快的捉住了顾佳人纤瘦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温热的呼吸打在顾佳人的脸上。   他伸舌舔去了顾佳人沾在嘴角上的红豆屑,微眯着眼低声喃喃:“这上面的红豆糕更好吃。”   顾佳人一时间感觉自己失去了七魂六魄,连推开温谦和都记不起来,呆呆的忘记了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脸瞬间就变成了一颗爆红的小辣椒,又热又辣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伸手想要推开温谦和,温谦和就顺势从她身上离开,笑着掐了掐她红润细滑的脸颊,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徒留因为身体发热而头上冒白气的顾佳人一人,在马车内捂着脸,努力平复着怦怦直跳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发糖哈哈owo   第73章 第 73 章   走了一个月的时间,温谦和他们平安的抵达了京城。   马车缓缓行驶到曲府门前,放下了顾佳人和梧叶,将她们安全送达后,温谦和等人不在此地做逗留,因为他们还要赶着将蒋筠和康盛尹押送进宫里。   温谦和跨在马上,冬日温暖的阳光平铺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耀眼柔和的金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显得更加的高大威武,这等貌若潘安又坚毅俊朗的模样,要说没有小姑娘追求,顾佳人是不会信的。   他向顾佳人招了招手,顾佳人便乖乖的向他走去,站在他的枣红骏马前,双手放在了马儿的身上,踮了踮脚尖,努力的缩短她和温谦和之间的距离。   温谦和弯下身子靠近顾佳人,神秘兮兮的在她耳旁说道:“亥时等我来。”   顾佳人好奇的看着他,虽然温谦和偶尔回混账的翻进她的屋内,但提前让她知晓倒还是第一次,她准备要问出的话就在嘴边,温谦和笑着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压在她微张的唇上:“乖,别问。”   看这样子顾佳人也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倒不如耐心的等到夜晚的来临,便合上了嘴甜甜的笑了笑。   而一旁的梧叶和程骅倒是比他们还要更粘腻。   程骅自从开始追求梧叶后,整个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先前豪放粗旷的形象,变得细腻起来,甚至跑到温谦和跟前向他询问追姑娘的技巧,结果被温谦和一脚踢了出去。   他握住梧叶的手,轻轻搓揉着她手心上的薄茧,有些悲伤和不舍:“我真不想和你分开。”   梧叶虽然对程骅也是喜欢的,但是她有她作为女子的矜持,除了在将军府中大胆的送出香囊那一次,她再也没有主动对程骅表达过心意,羞红着脸:“会有机会再见的。”   程骅伸手轻轻搂过她的肩头,把头靠着她的,轻声道:“等着,我一定会娶你的。”   梧叶红透了的脸更添颜色,没力道的拳头锤了锤程骅的胸口,嘴角却是止不住的扬起:“好,我等你。”   这边温谦和已经带着其他人先行一步,程骅也不能在此地久留,他摸了摸梧叶的脸,不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追上了温谦和的步伐。   梧叶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程骅远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一个拐角,再也看不见后,梧叶才回过神来,发现顾佳人正站在门外含笑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前,垂着头低声道:“小姐……”   顾佳人没有多说什么,浅笑着拉过她的手推开了曲府的大门,打算先偷偷的回一趟自己的厢房稍做准备。   守门小厮一看到顾佳人回来了,急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匆匆的向曲夫人的正院跑去,一边高声呐喊:“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顾佳人看着他如脱缰的野马冲进了正院里,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曲夫人解释,就被着大嘴的小厮囔囔了出去。   她无奈的扶着额,曲夫人这关她是硬着头皮也得过过去,得先做好充足得准备,接下曲夫人滔天般得怒火,顾佳人将手中的行李塞给梧叶,平静的对她道:“你先回院子里去吧。”   梧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犹豫着要说些什么。   顾佳人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难得摆了一会小姐架子:“快去,难道我都使唤不得你了吗?”   顾佳人心里清楚,她是曲夫人的女儿,顶多被曲夫人骂上几句,关上几天,到也不会有什么特别严厉的惩罚,但是梧叶却不一样。   梧叶是曲夫人送给顾佳人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小姐出逃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身为曲府的丫鬟居然知情不报,还帮衬着小姐逃跑,曲夫人肯定会怪罪她,轻则打上几大板子,重则直接发卖到外面去。   无论那个结果,都是顾佳人不愿意看到的,是她连累了梧叶要一同承受曲夫人的责罚,怎么能再把梧叶往火坑里推,不如在曲夫人怒气正盛的时候把梧叶藏起来,等曲夫人气消一些,对梧叶的惩罚也不会这么严苛了。   梧叶心知顾佳人为她考虑,踌躇了一会还是咬咬牙应了声,往顾佳人的院子方向跑去。   顾佳人看着正院的方向,任命的走了过去,反正都是逃不掉的,希望自己的老实认罪可以消磨一点曲夫人的怒火。   走到正院,先前守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都已经不在,正院的大门就那样大大方方的在顾佳人的面前敞开着,散发出针对顾佳人的阵阵寒气,仿佛是一张狮子的大口要将她吞入肚中。   顾佳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曲夫人的用意简直不要太明显,很清楚的告诉顾佳人这是要遣散了闲杂人等要好好的惩罚她。   她走到正屋前,轻轻的叩响了房门,柔声诺诺的喊道:“娘,女儿回来了。”   屋内传出咚的一声,随后是曲夫人熟悉又冷清的声音,平静中夹杂些一丝怒意:“进来。”   顾佳人推开房门,曲夫人正坐在榻上,优雅的喝着云露端上来的茶,见顾佳人进来,头也不抬的吩咐云露:“去拿个蒲团过来。”   顾佳人心里咯噔一声,看来曲夫人要狠下心发她了。   她轻轻的迈着小步走到云露拿来的蒲团前,老老实实的跪在上面,低垂着头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模样,柔声唤道:“娘,女儿知错了。”   曲夫人将茶盏扣在桌上,正眼看着她垂下的脑袋,压下的怒气中有着一丝无奈:“说说看,你哪里错了。”   顾佳人不敢抬头直视她,掰着自己细白的手指头,软软的嗓音一一说来:“我不该不经爹和娘的同意就擅自跑去南疆,更不应该躲开咱们家的侍卫,害得大家担心。”   曲夫人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碗喝口茶顺了顺自己的嗓子:“还有呢?”   顾佳人迷茫的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啊?”她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惹得曲夫人生气吗。   看着顾佳人傻乎乎的呆楞模样,曲夫人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气急败坏道:“你这臭丫头,平安到了也不写封信回来,是要气死娘吗?”   顾佳人恍然大悟,原来曲夫人真正气急了的原因是这个。   在南疆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让顾佳人一时间没想起来要写信回京,同时也是因为她当初没想到会在那滞留这么久,才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不应该。   顾佳人愧疚的看着曲夫人,这事却是是她的疏忽,却白白让曲夫人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对不起,娘,是我的错,我一时没想起来。”   曲夫人看着她真切的双眸,一腔怒气又发不出来,她对女儿还是太宠溺了,但换位想想她也能明白顾佳人当时着急的心,若是曲太师出事,她肯定跑的比顾佳人还快。   顾佳人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般,望着她就像是在诉说着道不完的歉意,曲夫人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要是不娘派人去南疆打听到了你的消息,你是生是死娘都不清楚。”   曲夫人一席哀叹深深扎进了顾佳人的心里,她不后悔自己擅作主张跑去找温谦和,只是后悔当时没有用更好的方法处理这件事,要是走前好好的和曲夫人商量,曲夫人也不会这么难过。   顾佳人自责的低垂着头,一滴热泪从她眼里流落,滴答一声掉落在蒲团上,将青绿色的蒲团点上一滴显眼的墨绿。   她不是为了自己被责骂而垂泪,而是为了自己害得曲夫人担惊受怕自责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贪玩了一下下quq   第74章 第 74 章   曲夫人看到顾佳人失落伤神的模样,也不忍心再多责骂她什么,轻轻的将她搂在怀中,轻声抚慰道:“下次别再做让娘担心的事情了。”   顾佳人埋头在曲夫人的颈窝,幅度不大的点了点头,把情绪很好的掩藏起来。   夜晚曲太师从皇宫里归来,看到顾佳人平安的回家,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闺女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能保护自己,不错。”   顾佳人回以一笑,曲夫人不满的斜睨了曲太师一眼,警告道:“都你惯的,看看她一姑娘家,一跑就个把月。”   曲太师笑得开怀,摸了摸下巴不长的胡子,侃侃道:“这有什么,咱们曲家的闺女岂能和别人一样。”   说起来顾佳人和曲舟衡性格上还是有很多相像之处的,敢做敢担,敢爱敢恨,就跑就跑不惧怕危险的大但个性,曲夫人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曲舟衡天天在她耳边叨念着要去投奔温谦和的军队,她虽然不反对但多少也有些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全靠运气,曲舟衡软磨硬泡了好久,曲夫人才勉强答应了在他束发之年后送他去温谦和那锻炼。   曲夫人扭过头,不再理会曲太师说的一番奇奇怪怪的言论,招了招手让厨娘把晚膳端了上来,一家人总算是久违的吃上了一顿团圆饭。   夜里,顾佳人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袄和银鼠皮斗篷,脚下火盆内的炭火发出滋滋的燃烧声,屋内好不暖和。   顾佳人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接着缝制手中尚未成型的风衣,若不是为了等温谦和,她早就爬上床找周公下棋去了。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温谦和却还没有来,顾佳人心中不免生了些疑惑,温谦和是从来没放过她鸽子的,为何今夜会错过了约定时间这么久,还未现身。   梧叶推开了房门,又给火盆添上了几块炭,看着顾佳人昏昏欲睡的样子,小声的劝了劝:“小姐,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顾佳人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再等等吧,不急的。”   好在不过一刻钟时间,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身上冒着寒气的俊朗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关上门脱下了沾着白雪的风氅:“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抱歉。”   顾佳人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向他,接过温谦和手中的风氅抖抖雪。   这件石青色的兔毛领风氅还是顾佳人先前给他做的,看到温谦和将它穿在身上,顾佳人心里就觉得暖暖的。   看着顾佳人贤惠的摸样,温谦和起了歹心想要逗逗她,悄悄的靠近她的身后,微凉的手突如其来的贴在顾佳人的后颈上,把顾佳人冻得打了个寒颤。   她把手中的风氅往床上一扔,转过身就捏住了温谦和的耳朵:“好啊,皮痒痒呢?”   温谦和笑嘻嘻的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耍无赖,偏偏顾佳人就是拿他没办法。   梧叶看到他俩感情好,也发自内心的替顾佳人感到高兴,温谦和注意到了她在房里,凑到顾佳人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顾佳人听后恼怒的朝他胸口打了一掌:“你怎么不早说。”   温谦和粘着她,一脸认真的看着顾佳人的眼睛:“有你在我眼前,我哪还顾的到其他?”   顾佳人听多了他哄人的手段,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笑眼弯弯的对梧叶说道:“梧叶,你再不出去外面那个等你的傻小子就要被冻死了。”   梧叶错愕的抬头看着她,好似在思考顾佳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外面风雪交加,又月黑风高,有人在等她?   一个豪爽开朗的面容在她脑中浮现,答案明显的不需要她再去思考,梧叶急忙给顾佳人二人行了个礼,兴奋的跳着出了房间。   温谦和偷偷笑起来,顾佳人欺负人的手段也是一套一套的。   房内剩下他们二人,温谦和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拉过顾佳人坐到了床上,含笑问她:“你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顾佳人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微微一愣,思索片刻觉得今日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温谦和掐了掐她冰凉的鼻尖:“是你的生辰,这都忘了?”   温谦和这么一说,顾佳人就想起来了,今日是顾大娘和顾老爹捡到她的日子,和她真正的生辰是不同的。之前他们还在上廉乡的时候,顾大娘和顾老爹总爱热闹的给她过生辰,每年都请了温谦和到顾家吃饭。   顾佳人不爱热爱,也不爱过生辰,这种日子都没有特意去记下,倒是把曲夫人和温谦和他们的生辰记在脑中。   温谦和笑了笑,顾佳人还是曾经的摸样,无论何时都是他喜欢的模样:“就知道你忘了,怎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些?”   顾佳人莞尔一笑,水润的杏眸弯起,露出洁白的小糯米牙:“我对自己好着呢,生辰这种东西过不过都没事的。”   温谦和不反驳顾佳人的话,因为他也不爱过生辰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但如果是顾佳人给他办的,那就是不一样的,不能混为一谈。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的小木盒递给顾佳人,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她:“送你的礼物,拆开看看。”   顾佳人心里一动,明明自己对过生辰没什么兴趣,却对温谦和送给她的礼物有着隐隐的期待,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木盒,里面的毛绒垫子上,放着一把巧夺天工的匕首。   鞘上精细的雕琢着繁琐华丽的花纹,像是无数盛开的繁华在鞘上四处蔓延,盛放的蔷薇和花骨朵交杂在一起,成了一副既妩媚又娇羞的美景。鞘的中间嵌着一颗圆润光滑的祖母绿,被数只花枝缠绕着,在赤金的花枝下闪着温和的光芒,是与匕首的凌厉锋芒相反的温柔,更能体现鲜花带刺的寓意,刀柄上空无雕琢,不会显得整个匕首过于华贵而失了它的美感。   这把匕首是温谦和刻意找人打造给顾佳人的,趁着她生辰这日送给了她,顾佳人就似匕首鞘上的花纹一般,鲜艳欲滴的外表下,是锐利的尖刺,能够坚强的保护自己不被伤害。   顾佳人拿着匕首反复抚摸着,爱不释手的打量着上面精细的雕刻,从它的精致细微上能看出来制作者是下了苦心雕琢的。   温谦和见她喜欢,笑着摸了摸她散着的发梢:“带着这个防身,我也安心一些。”   想到顾佳人还被某人惦记着,温谦和就不放心,他今日会晚了这么久才来也是因为那个混蛋故意把他扣在宫里,但无奈姜毓有把柄在温谦和手上,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温谦和就心里舒畅多了。   顾佳人珍惜的把匕首收进了抽屉里,笑着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温谦和拉住了顾佳人的手,阻止了她把匕首放在里面,顾佳人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作甚?”   他浅笑着接过匕首,将它放在顾佳人的枕下,循循善诱:“要放在身边,才能随时防身。”   顾佳人眼睛一酸,温谦和先前定是遇到过夜间的偷袭,才会有在睡眠中也将刀剑放在身边的习惯,也不知这三年下来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时遭到了多少的刺杀。   温谦和敲了敲她的脑门:“想什么呢,这是常识。”   顾佳人吃痛的捂着脑门,不满的努了努嘴,亏她方才还为了这个混蛋五哥担忧,她现在要把方才的心疼全部收回来。   温谦和替她披上落在藤椅上的银鼠皮斗篷,拢了拢避免斗篷漏风:“饿不饿,五哥给你做宵夜。”   顾佳人摸了摸肚子,她在用晚膳时被曲舟言和曲舟衡连环发问,都没能吃上什么,这个点却是是有些饿了:“有点,晚上没怎么吃。”   温谦和站起身来,他对顾佳人院子里的所有都摸得清清楚楚,对小厨房的位置也了如指掌:“等我一下。”   顾佳人不愿离开他自己守在屋内,硬是跟了上去,凑在温谦和的身边:“我也要去。”   温谦和自然不会拒绝她,笑着搂住了她单薄的肩,用自己的体温给顾佳人取暖,直到走进了小厨房才放开她。   给顾佳人点上一个火盆,温谦和把她丢到一旁的桌前:“在这坐好取取暖。”   不过小小的一段路,就把顾佳人冷的够呛,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和脖颈间,瞬间就化成了雪水,寒风一吹更是凉透了。   她乖巧的缩在椅子上,伸出手脚在火盆前靠着,看着温谦和点燃灶台在灶前忙碌。   突然想温娘子托付给她的东西,顾佳人朝温谦和喊道:“对了,温婶娘让我给五哥你带了点东西。”   温谦和身形微微一顿,随后又自然的颠着勺:“这个等会再说。”   顾佳人知晓温谦和同温娘子之间有着一些矛盾,默默的合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专心的等待着温谦和给她做的宵夜。   不过一会儿,温谦和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上面还盖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绿油油的葱花点缀在上面,让人看着更有食欲。   他笑着说道:“生辰就要吃长寿面,希望咱家夫人长命百岁。”   第75章 第 75 章   顾佳人捂着嘴含笑,一把拉过温谦和,难得主动的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夹上一筷子的面放入勺中,递到温谦和的嘴边:“那我也希望我家夫君寿比南山,年年都给我做长寿面。”   温谦和愣了愣,他从未想过总是内敛着拒绝他的顾佳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顾佳人低低笑着,端着汤勺的手微微颤抖,憋着笑道:“不吃我自己吃了噢。”   温谦和抓住顾佳人的手腕,张开嘴一口把汤面吞入口中,抬眸斜睨着她,感情着小丫头在消遣他呢,不过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二人就这样一人一口的分完了这碗饱含温谦和心意的长寿面,除了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胃,顾佳人更是觉得他们之间多了些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   回到房内,她把温娘子托付给她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了温谦和,温谦和当着她的面就拆了开来。   包裹内是温娘子亲手做的一件夹绒褙子,和一封信。   拆开信封袋,里装着的面却不是什么温娘子写给温谦和的家常话,而是一封媒书,是替温谦和求娶顾佳人的媒书。   顾佳人看了后面颊酡红,这温婶娘果真是温谦和的亲娘,两个人都这么喜欢调侃她。   温谦和看到温娘子写的这媒书心情大好,心中与她的矛盾也悄然化解了,得意的凑近顾佳人:“你看,我娘都催咱们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顾佳人哼哼一声别过脸:“那得看你何时跟我娘提亲了。”   这算是顾佳人第一次松口,尽管她先前从未反对过温谦和说要娶她得话,不过主动提出来倒还是第一次。   温谦和欣喜的抱紧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明日就提!”   顾佳人缩在他的怀里,已经分不清是温谦和的怀抱太温暖,还是她因为害羞而升温,总之她是红透了脸,在大冬日里冒着热汗。   到了深夜,温谦和离开了曲府,他这次没有赖在顾佳人的房内不肯离去,是因为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过几日他又要离京,必须给顾佳人留下坚实的后盾,他才能放心的离去。   结果还没等到第二日的清晨来临,温谦和就率领着几个副将匆匆往西北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来不及亲口通知顾佳人一声,他就消失在了京城内。   顾佳人今日起了个大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梧叶听到门内的动静走进来一看,惊讶的看着顾佳人:“小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顾佳人最是喜欢窝在被子里睡到日晒三杆,特别是在冬日,总是囔囔着被窝里温暖不愿意起来,今日倒是稀奇。   顾佳人无奈的披上梧叶递给她的外衣:“得完成娘布置的任务呢。”   曲夫人虽然没有过分的责骂她,但是长长记性的教训还是不可缺少的,她罚了顾佳人在府内禁足一个月,再抄上八十遍的女诫,算是给顾佳人百无聊赖的日子找了点事情做。   温谦和昨夜在她耳边说的诺言,顾佳人现在还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也不知他会采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阵仗来向曲夫人和曲太师提亲。   越想越是欣喜难抑,顾佳人手下的笔更加飞扬,连娟秀的簪花小楷都写的飘逸起来,愣是写成了草书的模样。   梧叶在旁偷笑着磨墨,等小姐出嫁了,她再向小姐请求要回奴籍,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程骅副将军了。   昨夜他俩窝在院子里的小凉亭内,程骅炙热的手紧紧的牵着她的,火热的手心就像是他的心情,传达着对梧叶发自内心的喜爱,二人情窦初开的害羞摸样,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升温。   两个姑娘思绪翩飞,一个在边走神边写着神采飞扬的字,一个在边幻想着未来生活、边机械的磨动着手中乌黑的石墨,窗外鸟儿清声鸣叫,悦耳清脆的谱成了一曲动听的自然乐曲。   叩叩两声,打断了顾佳人二人的思绪,将她们硬生生的拉回到了现实中。   声音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府中的丫鬟小厮向来是敲正门,顾佳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会悄悄摸摸的敲她房间的窗户,她疑惑的走到了窗前,推开纸窗。   窗外空无一人,外面还是一模一样的风景,只有一个系了红绳的小小纸卷,掉落在窗沿上。   顾佳人谨慎的从怀中掏出纯白的锦帕,捏起这个小纸卷打开一看,里面的字体是她熟悉到铭记在心的,温谦和亲手写的字。   她拿着纸卷坐到桌前,细细的阅读了上面不多的字句,坐着有些愣神,而后把纸卷收进抽屉里,继续专心的抄写着女诫。   梧叶好奇的看了一眼她,不知纸卷上写了什么让顾佳人一副深思模样:“小姐,是谁送来的信呀?”   顾佳人头也不抬,语气却很平静:“是将军,他说西北出事了,连夜赶去了,程副将回了南疆。”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梧叶算是明白了顾佳人这是作何反应,她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做着手中的事,不敢再多烦顾佳人什么。   纸卷里温谦和说的很清楚,西北征战时,辅国大将军胸口中了一箭,已经处在意识不清的状态,这也是姜毓在深夜里得知的消息。   清晨不到,他就急招温谦和进宫,领了旨后的温谦和当下就往西北去,匆忙之中写下了纸卷让密探送到顾佳人手中,让顾佳人安心在曲府等他回来。   突然紧急事件顾佳人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不会去埋怨温谦和什么,只希望温谦和能平安归来,就是她最大的期盼。   温谦和离去,但南疆不能放任着不管,姜毓留了温谦和最得力的左右手程骅,临时封号宁远将军,代替温谦和管理南疆的事宜和镇收边界,因而程骅也一大清早就离开了京城。   这对梧叶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昨日和温存脉脉的那人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就相隔数里,但看顾佳人镇定自若的摸样,梧叶拍怕自己的脸颊,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丧着个脸,这样小姐看了也不开心的。   顾佳人的字愈写缓慢,没了先前飞扬的模样,思绪也渐渐的飘去了远方,西北战争之事既然连姜毓都是昨夜才知晓的,那说明京城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没几个。   战事会给百姓们带来恐慌,战火意味着要征粮征兵,全都是关乎着老百姓生存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当,京城又要有好长一段时间陷入人心惶惶之中。   顾佳人相信温谦和的能力,不管是战斗力还是策谋。她被禁足在府中,也答应了曲夫人老老实实在呆一个月,再怎么也不能才过一天就,又想着往外面跑,温谦和也叮嘱她好好在府中等候,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祷温谦和一路平安顺利。   这会儿温谦和应该在赶往西北的路上,顾佳人觉得也不能每日闲在府中什么也不做,在京城等候温谦和归来的日子里,她要把其他的事情都处理好,才能让温谦和回来后没有后顾之忧。   想到昨日温谦和送给她的生辰礼,顾佳人想起在离京前托付给温谦和的密探寻找的武功秘籍,不知有没有什么进展了。   第76章 第 76 章   顾佳人想一套做一套,想着这事她就站起身来,披上了她最喜爱的绛红色风氅要往外去。   梧叶错愕的看着她:“小姐,夫人说不让你出府的。”   顾佳人伸出手指按压在梧叶柔软的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不说谁知道,我很快就回来,一个时辰。”   梧叶努努嘴拿她没办法,也停下手中之事要披衣一同而去,可顾佳人却把她按到了椅子上,笑吟吟的似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你在这替我做做样子,我怕有娘的眼线跑来监视我。”   梧叶惊异的睁大了眼,对顾佳人单独出府的事情完全不赞同:“小姐!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顾佳人安抚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别怕,我就去拿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梧叶依旧不放心,犹豫着支支吾吾说道:“那,那小姐你带个护卫吧,护卫比奴婢顶用。”   顾佳人没有说什么,快步窜到窗前,打探一番确认没人后,敏捷的跃起翻了出去,笑盈盈的对梧叶招了招手,偷偷一人就往后门的方向跑。   梧叶无奈的叹气一声,顾佳人这等脾气还真不是她管的住的,她只好拿起顾佳人的毛笔,照着她的字迹替她抄写起女诫。   来到温谦和的小院,顾佳人轻车熟路的推开书房的门,书桌上放着一个朴素的木盒,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好似很久都没人来过这儿。   顾佳人拿起木盒,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打开木盒一看,一本斑驳泛黄的书籍孤零零的放在里面。   随手拿起翻一翻,顾佳人也看不明白上面写了些什么,只把书籍收入怀中,再将木盒放在原处,悄悄离开了这里。   木盒没有被人触碰过,说明温谦和离开前都没能来得及回来一趟,离去之匆忙,估计是连温谦和自己都没能预料到的。   顾佳人没有在别的地方多做停留,乖乖的回了曲府,梧叶此时正坐立不安的守在房间内等待顾佳人回来,时不时还要应付一下曲夫人派来查岗的丫鬟。   好不容易等到顾佳人回来,梧叶甚至觉得这一个时辰简直是度日如年,委屈的抓住了顾佳人的袖子:“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顾佳人再不回来,她就要骗不下去了,云露两次查岗,她都面不红心不跳的用“小姐去如厕了”来敷衍过去。   顾佳人笑吟吟的摸了摸梧叶的头,拎出了热乎乎的油纸包:“辛苦啦,这是补偿给你的。”   一袋刚出炉的水晶饺子,透过油纸包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梧叶接过油纸包,咽了咽口水,顾佳人的美食攻势成功的把她收买了。   把梧叶安置在木几上吃着水晶包子,顾佳人拿起还有些温热的毛笔,接着在宣纸上抄写。   转眼天黑,抄写专注而忘了时间的顾佳人,抬眼一看窗外就已经是漆黑一片,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盏跳动着火苗的烛台,梧叶体贴的拿来一件风衣:“小姐,别着凉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却越来越冷,顾佳人手也不停的抄了几个小时,正巧碰上了云露来通知她过正厅用膳。   用完了晚膳,顾佳人跟着曲舟衡去了他的院子,曲舟衡还好奇顾佳人怎么突然有事情跟自己说。   直到顾佳人从怀中掏出一本极具年代感的书籍,交到他的手中:“三哥,这个送给你,咱们生辰日我不在,迟来的礼物,三哥勿怪。”   曲舟衡笑着揉乱了顾佳人的头发:“傻姑娘,和我客气什么。”   再仔细一看手中的书籍,曲舟衡兴奋得差点在原地跳起来,他激动的搂住了顾佳人,要不是出于顾忌,他真想在顾佳人脸上狠狠得亲一口:“小妹!这是你在哪里找的,听说这本秘籍失传很久了!”   顾佳人任由曲舟衡失态的抱着她,他欣喜若狂的表情让顾佳人心情也渐渐晴朗起来:“是怀化将军的人帮我寻到的,三哥你喜欢吗?”   曲舟衡紧牵她的手,还未能将情绪平复下来:“当然了!谢谢小妹这么有心。”   顾佳人红了红脸,比起曲舟衡曾用心的替她准备了十四件的生辰礼,她这小小的心意真是不算什么,何况还是拖了温谦和的人帮忙寻的。   曲舟衡小心宝贝的将书籍收到锦盒里,再放进带了锁头的抽屉,从一旁拿出了一件东西,递到顾佳人的眼前:“这是三哥送给你的礼物,和小妹的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顾佳人接过他手心中的绒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对圆润透光的南海珍珠耳坠,足有一个铜板那么大,光洁的珍珠颗粒饱满,在烛光下闪着温暖的光,她轻轻揉捏着两颗珍珠,温润的触感展示了它货真价实的地质。   顾佳人摘下耳上的红玉髓耳坠,将曲舟衡送的珍珠坠子带上,转了转脑袋柔声问道:“好看吗,适合我吗?”   曲舟衡看着烛光下渐显妩媚的顾佳人,微微笑着,她转头抬眸的一举一动,已经能够显现出她遮掩不住的风情,轻声细语的询问,更似一阵和风淌过心头,吹起心湖的阵阵波澜。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曲舟衡和顾佳人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分别,曲舟衡愈发俊朗,顾佳人愈显柔情,和初次见面时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已经不再难以分辨。   看着顾佳人被火盆烤得微红的面颊,曲舟衡笑道:“那必须好看,小妹戴什么都好看。”   顾佳人微微一笑,甜甜的回应道:“还是三哥眼光好。”   二人窝在曲舟衡温暖的床上烤着火闲聊,说起南疆发生的事情,曲舟衡向往不已,他盼望参军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对阿鲁山一战极其感兴趣,听到惊险的时候也不禁为顾佳人和温谦和捏了一把汗。   说着说着就到了深夜,顾佳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今日起的太早熬到这个点她已经有些疲倦了,曲舟衡看出了顾佳人的困意,亲自送她回了院子里。   顾佳人扑到在软绵的床上,没有一会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天刚蒙蒙亮时,顾佳人惊恐的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满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低落下来,顾佳人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复下心悸,她方才做了一个极恶的梦。   梦里温谦和一张俊朗的脸沾染上鲜红的血,周身是火红一片的火海,浓烟滚滚而起,遮挡了她的视线,温谦和目光凌厉,双手握着两把锋利的长剑,扑向火海深处,任由顾佳人在后怎么呼喊,他都不理会,像是中了魔魇一般,与火海中的梦魔死死纠缠。直到肆意的火舌舔上了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他被卷入火中,再也看不见。   床头边放着睡前未能喝完的水,顾佳人拿起仰头一灌,将早已冰凉的水全都喝入肚中,堪堪缓和了心中的燥热。   真是一个不好的梦,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快要明亮的天空,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一阵寒意侵袭而来,顾佳人打了一个喷嚏,披上风氅坐在书桌前抄起了女诫。   梧叶一大早进入顾佳人房间时,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场面。   顾佳人的反常和平静让梧叶有些害怕,她给顾佳人递上洗净的热锦帕:“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   顾佳人将脸埋进热帕中,冰凉的脸慢慢的温暖起来,她浅浅的笑了笑:“没事,做了个不好的梦。”   梧叶见顾佳人还算有精神,安心了不少,她伸手解下了系在脖子上的项链:“这是奴婢小时候亲娘送的,每当做噩梦时,奴婢就捏着它睡觉,梦中之事一定不会发生的。”   第77章 第 77 章   梧叶把项链塞到了顾佳人的手里,有些褪色的红绳上绑着一个成色较差的玉锦鲤,只有一个小指甲盖这么大,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但顾佳人知道它对于梧叶来说却是意义非凡的,梧叶对她的心意满满的灌进了顾佳人的心中。   顾佳人看完了项链又替她带上,笑着回绝了梧叶:“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是你娘送给你的,不可以轻易的就交给别人哦。”   梧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她可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她的小玉坠,之前在别家府里做事,上头的嬷嬷都想尽办法偷小丫鬟值钱的东西,她从来都藏得严严实实,这还是第一次把这个玉坠子拿出来。   噩梦给顾佳人带来的冲击,也在这小小的温馨插曲中,慢慢的淡去一些,顾佳人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难得这么早起,不如亲自下厨给曲夫人他们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跑进厨房赶走了厨娘一顿忙活后,曲夫人的餐桌上就出现了往日里不曾有过的南瓜小米粥,和一叠特殊的酱菜。   曲夫人会心一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出自谁的手笔,招招手唤来了侯在一旁的云露,笑道:“去和小姐说,八十遍的女诫太多了,抄五十遍后送到祠堂就行了。”   云露低低笑着应了声,感情夫人这是被小姐一顿早饭就给收买了。曲夫人吃得一脸幸福满足,也不计较云露的失礼,吃完了一碗又让人盛了一碗上来,可惜曲太师一早就进了宫,闺女亲自做的米粥他是无福消受了。   听了云露传来的好消息,顾佳人心情好了不少,但她的右眼皮老是突突的跳,总是给她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   顾佳人心中隐隐发慌,祈祷着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与昨夜梦到的场景是无关的。   然而到了午后,不详的事情总算是发生了,但不是最坏的那一个。顾佳人长吁一口气,还好不是传了什么噩耗回来,而是邱皇后宣她进宫。   比起噩梦里发生的事情,进宫这种小事简直不值一提,她抗拒进宫是因为怕碰到姜毓,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手中握有一张王牌,就算真见到了姜毓,也可以将他蠢蠢欲动的心给拍回去。   出了曲府坐上邱皇后淡雅的马车,一路舒舒服服的就到了皇宫,还是如第一次顾佳人被传唤来时一样,邱皇后派了一顶锦轿过来接应顾佳人。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先前风雅秀丽的桂花小锦轿,换成了一辆富贵华丽的牡丹轿,与其说是皇后的轿子,倒不如说更像是贵妃的。   顾佳人没有多想什么,就算这轿子有什么她也没有力气去思考了,坐上锦轿摇摇晃晃的往长乐宫去。   扶着梧叶的手,顾佳人下了轿子,遥远便看见邱皇后站在长乐宫殿前,一身华贵的九尾凤凰绣金宫服,红得耀眼金的明媚,叮叮当当的带了满头赤金嵌玉金步摇,一动便发出清脆动听的碰撞声,她远远的注视着顾佳人下轿。   顾佳人看见了她,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走近到她的身前,徐徐行礼,做到了一个臣子之女该有的模样:“臣女曲佳人参见皇后娘娘。”   邱皇后浅浅的带着笑,虚扶了扶手:“曲小姐不必多礼。”   顾佳人抬起头看向邱皇后,比起上一次见面,邱皇后好像更加憔悴了一些,眼神中隐隐透出疲倦和淡然,她出于礼貌关切道:“娘娘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还请娘娘注意休息。”   邱皇后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对顾佳人的关切表示了感谢,随后对顾佳人招了招手,转身向里走去。   梧叶只能停留在宫殿外,等候着顾佳人出来再一同的回府,顾佳人握了握她的手心,梧叶回以一个微笑,她已经不像第一次进宫那般紧张了。   顾佳人温顺的跟在邱皇后的身后,穿过门廊大殿,邱皇后带着她来到了长乐宫内典雅风情的小花园里,而这里面却有另一人等候在此。   邱皇后笔直的走向前,嗓音清脆而平淡,实在不像顾佳人记忆中那个温柔可亲的皇后:“陛下,臣妾已经将曲小姐请来了。”   姜毓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看也不看的直接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素衣粉面的顾佳人,笑道:“你可以先退下了。”   邱皇后没有做任何意外的反应,面对姜毓显得冷漠甚至有些麻木的回答道:“是。”   而后她也没有看低垂着头的顾佳人,转身直径朝小花园的入口处走去,消失在小花园内,独留顾佳人和姜毓相处。   顾佳人倒也不怕什么,虽说这是皇宫,但姜毓在乎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顾佳人胡乱做些什么。   姜毓笑容淡淡的挂在嘴边,像是老朋友一般问候道:“听说你前阵子去了南疆,怎么样,那里和京城差别大吗。”   他没有去过南疆,但对于那里的环境还是略有耳闻,对于顾佳人和温谦和之间的事情,他也清楚的差不多了。   顾佳人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不知为何这一路上她的头越来越沉,甚至连眨一眨眼都感到困难,她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才清醒了一些:“自然是比不得京城,不过在怀化将军的管理下已经是井井有条了。”   姜毓对于她提起温谦和,没有过多的情绪,若说一开始听闻他们的事情,有些不甘的怒火,现在的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真的不考虑入宫吗,朕可以将皇后之位许你。”   顾佳人有些腿软,往旁边走了走,单手撑在柱子上,没有正面的回应姜毓,而是道:“陛下,您先前打听的那个女子,臣女已经有了她的消息了。”   姜毓双眼似有光芒一闪,他有些激动的抓住了顾佳人的肩膀,拔高了声音:“你是说的可是真的?”   顾佳人轻轻笑了笑,她推了推捏着她肩膀的手,却发现双手软绵得推不开,只好道:“当然是真的,陛下,您可以先放开我吗?”   姜毓这才松开了钳制住她双肩的手,同时也发现了顾佳人不对劲的地方,担忧的看了看她:“你没事吧,你的脸很红。”   顾佳人不清楚她的脸红不红,但是她知道她现在很热,怎么都提不起劲,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她的小窝里,美美的睡上一觉,她强撑着提起了全身的力气说道:“她叫顾雪儿,搬离上廉乡后就一路向北去了,听说还未曾嫁人。”   这段说辞是顾佳人编的,顾雪儿早就已经嫁人了,连在哪个县城里顾佳人都清楚的很,但是她不能去破坏人家原本幸福的生活,她要想摆脱姜毓的纠缠,就只能说个假的消息让他慢慢的去寻。   有了这点盼头,姜毓应该就不会再执着于仅仅是有着顾雪儿影子的顾佳人了。   顾雪儿,顾雪儿,姜毓牢牢地将这个阳春白雪的名字记在了心头。   他很多年前就派人打听过了,无奈上廉乡的村民们对于外来人戒备心特别重,他的人什么也没能问出来。就算有人愿意告诉他,也对于早就搬走了的那一家人不太了解,甚至连那女子的名字都不清楚。   这次从顾佳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算是姜毓对于梦中情人离的最近的一次,他欣喜的正准备向顾佳人道谢,就见顾佳人身体一斜,像折了翼的鸟儿,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再没了反应。   等顾佳人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屋顶,和飘着檀香味的空气,她迷茫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渴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梧叶端着铜盆正从屋外走了进来,看到顾佳人醒了,急忙小跑进来把铜盆放到椅子上,给她端来了一杯温热的开水,喜极而泣的扑在她身前:“小姐,你总算醒了。”   顾佳人顺着梧叶的手喝下一整杯温水,冒烟的嗓子舒服了许多,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十分沙哑:“我这是怎么了?”   她撑起身子倚靠在床头,梧叶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她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前日进宫时小姐你发了高烧,在皇后娘娘的花园内晕倒了,是娘娘派人送你回来的,还请了王太医来。”   顾佳人蹙着眉揉了揉发懵的脑袋,前日发了高烧,她这是一躺就躺了两日吗,难怪感觉身子酸酸的。   想到当时她确实有些不舒服,头重脚轻的,可能是那日夜里做了噩梦大热了一场,又马上起身吹了风,感染了风寒,没有多加注意就变成了高烧,甚至在进宫的路上恶化了。   她最后的印象就停留在姜毓慌张的向她跑来,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听梧叶描述的来看,应该是姜毓假借了邱皇后的名义将她送回了曲府。   能把她直接送回曲府,说明她昏倒前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顾佳人侥幸的扶了扶胸口,幸好当时用尽了全力也把那条半真半假的消息告诉给了姜毓。   正巧这时依兰推了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精神矍铄的老先生,看见顾佳人醒了正坐在床上,依兰兴奋的跑上前来:“小姐,你总算醒了,可把咱们担心死了。”   顾佳人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把一头漂亮整齐的发髻弄得乱七八糟,她看向后面那位背着药箱的老先生,礼貌地问道:“您就是王太医吧。”   第78章 第 78 章   王太医是皇帝和皇后的御用太医,年纪虽长但医术不减,继承了当年王院判惊为天人的医术,刻板正直的为人深受姜毓的信任,姜毓让他前来为顾佳人看病,也算是表达了对顾佳人带来顾雪儿消息的感谢。   王太医不苟言笑的点了点头,下垂的嘴角显得有些严肃:“曲小姐,你的高烧刚褪去,不宜穿着单薄的坐着。”   顾佳人含笑点了点头,听从了他的话躺进被子里,一旁的火盆烧的火热,屋内也不算太凉。   王太医沟壑纵横的手搭在顾佳人的伸出床外的手腕上,冰冰凉凉的,片刻后他收回了手,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侯在一旁的依兰:“已经不烧了,这个是风寒的药,连着吃上半月就没事了,还请曲小姐记得在这期间千万不要再受寒了。”   顾佳人含笑点点头,见王太医站起身来要离去,便道:“梧叶,你去送送王太医。”   梧叶乖巧的应了声,走在王太医的身前,领着他离开了曲府。   依兰拿着药方从房里退了出去,准备去药铺抓药,唯有顾佳人一人呆在房内。   曲夫人听闻了顾佳人醒了的消息,急忙往她的院子这里赶,碰巧在门口遇到了王太医,又陪着他聊了会话,送了他出府后才赶到了顾佳人的院子里。   顾佳人正半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手中拿着绣绷随意的绣着花儿,听从了王太医的遗嘱,顾佳人披上了厚实的风氅再加上毛绒毯子,做足了保温准备。   曲夫人看见,还是不放心的要把她往被子里塞:“怎么能出来呢,快进去快进去,等等又要烧起来了。”   顾佳人浅笑着拉住了曲夫人的手,让她顺势坐到了床沿边:“娘,别担心,我这不裹得厚实呢。”   曲夫人见顾佳人的手心却是比她手腕温暖多了,躺在被子里也怪无聊的,便不再强求顾佳人,满目慈爱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醒来还没吃东西吧。”   这么一说顾佳人倒觉得肚子饿了,两天未曾进食说不饿是假的,但是她大病初愈,还不能吃一些味道过重的东西。   顾佳人靠在曲夫人的肩膀上撒娇道:“女儿想吃南瓜小米粥。”   曲夫人失笑的轻点她的额头,无可奈何的宠溺道:“你呀,娘亲自给你做,你在这等会。”   顾佳人点点头,笑着目送曲夫人离开后,喊来了站在一旁的梧叶:“你帮我去找个消息灵通的,打听打听皇上最近的动向。”   梧叶不解的歪着头,小姐不是一向对皇上不喜的吗,她疑惑开口:“小姐,你为什么要打听皇上的消息呀?”   顾佳人敲了她一下,排揎着这小妮子就爱八卦:“你先去,问到了我再告诉你。”   梧叶只好顺从她的指令,暗暗猜测着顾佳人的用意。   舒舒服服的吃了三碗热腾腾的南瓜粥,顾佳人的渐渐有了困意,架不住眼皮打架,放下了绣绷躺下身子,安然的进入了梦乡,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的清晨。   梧叶听到她的召唤来到顾佳人的身边,说道:“小姐,奴婢找了个消息特别灵通的小厮,昨日就让他在院子里候着了,什么时候让他来呢?”   顾佳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吸了吸鼻子:“用完早饭再让他进来说吧。”   梧叶应了声是,待顾佳人洗漱完毕后,端来了曲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她做的“丰盛”的早餐。   看着一桌子的馒头包子,顾佳人忍不住汗颜,虽然她这几日要吃清淡的东西,但这也太淡了:“梧叶呀,去把厨房里的腌菜装一小碟来。”   梧叶反手把门栓一插,像小门神似的守在了房门口,眼神坚定道:“不行的小姐,夫人说了不能吃咸味的,这全是为了小姐你好呀,奴婢不去,也不会让小姐你去的。”   顾佳人无奈的摇摇头,她倒想自己去,只不过也担心吹了风病情加重,又是好一顿折腾,想想还是算了,也就馒头配着没味的菜包子,填饱了空空的肚子。   收拾完了桌子,顾佳人坐在床上,把墨色的帘幔一放,床外便看不清床上的人是何摸样,顾佳人放心的对梧叶道:“去把你说的那个人带进来吧。”   梧叶替她拢紧了床幔,小碎步跑出了房门,不一会便带回来一个身材中等、样貌平庸的男子。   男子谄媚的献了个礼:“小姐好,咱是在外院管马厩的张石,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没有咱不知道的。”   张石做事勤快嘴巴又甜,府里的下人们对他的印象都不错,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情都与他说上几回,再加上他时不时去酒馆里给人打下手,和外头的包打听混的比亲兄弟还熟络,他的消息可以说是京城第一全。   隔着墨色床幔,张石只能看见床上倩影依稀的摸样,圆圆的一个,倒和他印象中的小姐不大一样,他没敢多看便低下了头,怕惹来杀生之祸。   顾佳人轻咳两声:“你可知道这几日里皇上的动向?把你知道的全都与我说。”   张石一听立马就来了神,天底下谁的八卦最好聊,那肯定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呐!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要不然他怎么能被大家伙称作万事通呢。   想到先前打听到的消息,听说皇上对曲家小姐很感兴趣,甚至有要立为贵妃的意思,莫不是小姐也有这个意思?   那这要说的东西可就太多了,要是说的好了,小姐高兴后赏他个管事当当,那日子可不得如鱼得水。   张石清了清嗓子,滔滔不绝的说起:“说到陛下最近,听说他派了好多人一路向北方去,也没有个目的地,走到哪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顾雪儿的姑娘,但小人打听几番后也不清楚这名为顾雪儿的姑娘是何方人士,听闻北方不少人再找顾雪儿姑娘,希望能在陛下面前邀功。”   顾佳人暗自点点头,这是她递出的消息最先设想的走向,真正的顾雪儿嫁去了最南边,再加上她年纪稍长,也没人会往她的身上考虑去。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顾雪儿是个什么隐藏在民间的绝世美人,被皇帝知晓后费尽心思的百般寻找,断然不会想到顾雪儿是个和皇帝一般年纪的普通女子,知情之人只有顾佳人一个,但她永远也不会说。   正要让梧叶打赏张石几锭银锭,没想到张石又侃侃而谈:“小人还知道,后宫里皇后娘娘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又被卫德妃超过的趋势,这卫娘娘十分有手段,自从收养了已故常贵人的小皇子后,生活就一个平步青云,陛下一月里至少有十日留在她的殿中,宠爱可见一斑。”   听到这顾佳人倒有点感兴趣,这卫德妃她不认识,但是她认识一个卫美人,先前在慈渡寺和她换了厢房的正是卫美人,估摸着是姜毓为了补偿她,将常贵人诞下的皇子托付给了她,而后受到的宠爱更是让她一路无阻的被册封为了德妃,算是因祸得福了。   张石又道:“前些日子里,皇后娘娘失手打碎了皇上的玉佩,皇上大发雷霆,直接把娘娘关在了长乐宫里禁足三个月,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玉佩能让挥金似土的陛下盛怒,实在令人好奇。”   “上月的选秀陛下收了金府的三小姐为金秀女,范府的嫡女为范才人,任府的小小姐为任才女,说来也奇怪,这三位小姐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什么地方相似,却又说不出来。”   “下个月是陛下的生辰,听说陛下最喜欢名贵稀少的盆栽,小姐您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说到这,顾佳人忍不住打断了他:“好了,你说的很好,梧叶,给他一包银馃子送他出去吧。”   她闲着无事愿意听听宫内的趣闻,但是不愿意张石把她和姜毓联系到一起,她巴不得快点和他撇清关系,嫁去将军府才好。   张石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顾佳人不高兴,但当他拿到梧叶递给他的荷包时,顿时眉开眼笑,颠了颠荷包,这份量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也不管顾佳人到底为何变了情绪,高高兴兴的道了谢退出了房内。   梧叶送走了他,折回来问起顾佳人:“小姐,你打听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顾佳人拉开床幔,微笑着和梧叶解释到:“我是看看给了陛下她的消息后,陛下信了没信。”   梧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个人是谁她不太清楚,不过知道了皇上不纠缠顾佳人后,她也为顾佳人高兴,这样就不怕陛下趁将军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啦。   顾佳人心情一好,觉得风寒也跟着好了许多,挥了挥手:“拿两坛子酒来,我要好好高兴一番。”   梧叶低头偷偷笑着,夫人说了小姐不能吃有咸味的,但没说小姐不能喝酒呀,何况酒还驱寒呢,喝上一点也无妨的。   于是她小跑着进了小厨房拿来了两坛花酿酒,两人难得高兴的喝了起来,若是在外院帮忙的依兰知道她们背着她偷偷享受,肯定又要置气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完结啦~   第79章 大结局   一年后,京城将军府前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将军府门匾挂上了耀眼的红绸,大门前挂满了大红灯笼,全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十里红妆从将军府门前径直铺向曲府,一路的树上枝头都系满了红绸带子,鲜艳的红照亮了冷清的街道,给平日安静宁和的宅区带来朝气与热闹,响彻云霄的鞭炮声从早上起就没有断过,从街道这头到那头,生怕有人不知道这大喜的日子。   鞭炮洒满了地,空中洋洋洒洒的是程骅扬起的新鲜花瓣,带着淡淡的花香味,和炮火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到让人闻不出什么来。   好奇的百姓们围在府邸前探头探脑,想要目睹一番新娘子的容颜,更想瞧瞧传说中足智多谋、睥睨战场的怀化将军是何等英姿。   只不过很可惜,他们什么也没有瞧见。   远方的大红车队一步步的向将军府靠近,八抬大轿后跟着一长串的车队,数几十箱的红木嫁妆,让人见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感叹曲府嫁女儿还真是大手笔。   知情的乡亲不屑的看了看身旁那吞咽口水的那人,心中排揎着也不想想将军给出去的聘礼,曲府的嫁妆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温谦和给的聘礼这自然是没得比的,他可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去买了聘礼,一股脑的全给了顾佳人,莫说出了这京城,就是在这京城内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娶媳妇的人。   不懂的人笑他不知所谓,娶个新妇赔上了自己所有的家产,懂的人自然明白温谦和的痴情和诚意,对顾佳人能遇上如此好的良人羡慕不已。   顾佳人知道后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这败家玩意,钱留着多好非要换成无用的首饰摆设,温谦和不以为意的搂住顾佳人的腰,在她耳边温柔低喃:“你才是我的全部家当,小管家婆。”   事实证明温谦和的如意算盘还是打得很好的。曲太师知道他对自家闺女疼惜爱护的态度,心情大好,对这个女婿的满意度笔直而上,为了体贴他们新婚小两口的过日子花销,又送回了几十箱的金银做顾佳人的嫁妆,以回报温谦和倾尽钱囊的聘礼。   从外看顾佳人的嫁妆远远比不上温谦和的数量多,但那箱子里可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加起来可不必温谦和送出的嫁妆价格低。   八抬花轿停在将军府门前,震耳欲聋的鞭炮一封一封的放着,不曾停歇,炸起尘埃,一个红袍粉面的小厮跪在轿子前,双手撑着地面做板凳状,等候着新娘子的玉足踏在他的背上。   轿帘被梧叶拉开,一双红缎牡丹绒球绣花鞋缓缓从轿子里伸出,轻轻的点在了小厮的背上,一袭明艳嫁衣在空中随风扬起,芊芊身影让人遐想联翩。在梧叶的搀扶下,顾佳人从轿子中平安的下到了地上,红头盖遮住了她几乎所有的视线,令顾佳人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走。   踏入将军府的门后跨过火盆,丫鬟们捧着盆抓起里面的豆子五谷,一把一把的往新娘子的身上撒去,温娘子走过来牵起顾佳人拽着裙摆的手,搀扶着她往里屋走去,轻声在她耳边道:“丫头,紧张吗?”   顾佳人捏了捏她的手心,算是回应了温娘子,这鞭炮声就像在她的耳边炸开似的,差点就没听清温娘子说了些什么,这一辈子一次的日子,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嘛。   大冬天里她的手心难得能沁出汗来,看来真是十分紧张了,温娘子偷偷笑着,她不是第一次做人婆婆,乡下那俩混小子娶媳妇的时候,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欣喜高兴,怎么看都是顾家小丫头顺眼多了。   吉时已到,顾佳人在梧叶和温娘子的帮助下进了堂内。温谦和早已一袭大红喜福被人群围着,一头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红绸金边的发冠牢牢地戴在头上,以往平静的面容上难得笑颜常开,更为他的俊朗潇洒增添颜色,明目朗星的他站在人群中,身旁的所有顿时黯然失色。   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眸锁定堂门,直到头盖红缎的顾佳人被搀扶进来,笑意更甚的温谦和迈开修长的双腿,从温娘子手中接过顾佳人纤细柔软的手,轻轻的把她带进怀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仪式徐徐进行,女方家的高堂频频惹人瞩目,只因上面除了坐着笑容可掬的曲太师和曲夫人,还坐了两位眼生的夫妻。   顾大娘欣喜得泪水直从眼眶中流出,又不愿如此失态的模样给顾佳人丢了面子,忙用袖子挡住了双眼,曲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这大喜的日子,莲儿别太伤心,一会佳儿看到要你落泪,可要舍不得嫁人了。”   顾大娘被曲夫人逗笑,弯着微红的眼笑着回应她:“正是正是。”   这几月曲夫人和顾大娘相处下来,二人可以说是像一对姐妹般要好,曲夫人年长,便亲切的称呼顾大娘一声莲儿。顾大娘为人亲切和善,正好和曲夫人性格相似,更是惺惺相惜。   她本和顾老爹商量了今日要坐在客席上,但曲夫人一己强求,坚持要让他们坐上高堂位,因为她知道,顾大娘他们二人也是顾佳人最珍惜的再生父母。   对拜完后,鞭炮声再度响起,宾客间热闹非凡的夸赞着这对新人的不凡风姿,顾佳人就在众女眷的簇拥下被送回了新房,坐在松软的大床上紧张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顾佳人坐的身子都麻木了,新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震天响的鞭炮声又涌进了顾佳人的耳边,很快房门就被合上,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   一根梨花木刻字杆秤探进红头盖里,轻轻的掀起了红盖子,满面红晕的顾佳人就像一颗香甜可口的水蜜桃般,印进了温谦和的眼里,她低垂着眼眸,薄如蝉翼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擦了口脂的红唇轻张,吐息着令温谦和迷醉的芬芳。   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燥热,温谦和从一旁端过交杯酒,顾佳人不敢于他对视,垂着眼匆忙的把酒喝下肚,火辣辣的白酒烧着她空荡荡的胃,让她在明明是寒冷的冬夜里热汗连连。   温谦和的鼻尖就抵着她的,宠溺的蹭了蹭,薄唇就快要贴在她的柔唇上,带着些许酒的香气,却缓缓吐出了几个字:“饿了吧,吃点东西。”   火热的身子从顾佳人身上离开,顾佳人松了一口气,看着温谦和端到她面前还冒着热气的酒酿丸子,她的心里暖洋洋的,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接过瓷碗,她低声喃喃:“谢谢你。”   一碗温暖的丸子下肚,顾佳人如火烧的胃舒适多了,她笑盈盈的把瓷碗搁在桌上,正要转身,却被一双长臂迳直抱起,跌入一个火热的怀抱中。   温谦和快步走向床榻,把她丢进松软的棉被中,附身压了下来,紧紧的贴在顾佳人的身上,贝齿轻轻磕着顾佳人柔软细腻的耳垂,急促的呼吸全在她的耳边,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我喂饱了你,现在该你来喂饱我了。”   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顾佳人的每一口吞咽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温谦和拼命的忍耐才勉强熬到了顾佳人吃完那碗该死的丸子。   顾佳人羞红了面颊,耳上传来的瘙痒感让她万分难耐,咬咬牙翻身而起把温谦和压在身下,这倒是让温谦和有些惊讶。   顾佳人伸出火热的手捂在了温谦和的眼睛上,视死如归似的把嘴狠狠的撞向了温谦和的唇,结果把她疼的呲牙咧嘴,温谦和失笑的拉开她的手,将她红透了的脸珍爱的捧在手中,温柔的轻啄她软软的唇,再慢慢的深入,直到顾佳人彻底沉沦。   后面发生了什么,顾佳人记不得了,第二天醒来的她只见烛蜡流了满桌,腰酸背疼的自己身上全是红紫的痕迹。   她慵懒的伸了伸腰,身旁一双健硕的长臂将她往怀里一捞,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炙热的呼吸回荡在她的耳旁:“精神不错,再来一次。”   顾佳人抄起绣花枕砸向温谦和,却也抵不过他的精力充沛。   混沌中顾佳人想着,明天大概是下不了床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耶!此文正式完结啦!撒花花   之后还有番外篇哟,小天使们   马上要开新文啦,大概在寒假期间更新,喜欢的客官们可以先点进小女子的主页收藏一下哦~(要是没有可能是没过审,请等待两天刷新看看唷owo)   下面放上新文简介:   段婉妆是世间里最幸福的女人,原因有如下两点:一、她有一个一人之下的丞相老爹;   二、她还有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夫君。   只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爱她。   对于这样的悲惨局面段婉妆不以为意,甚至在生活中找起了乐子。   寂觉方丈:施主,你靠的太近了。   段婉妆嘿嘿一笑:大师,您别害羞嘛。   未失身皇后 x 清心寡欲小方丈   两人会擦出何样的火花,请看下集分解~   第80章 番外一   被父母卖身为奴数十载,梧叶这一路上什么苦都吃过了,要说这十六年来最幸运的事情,无疑是遇上了顾佳人这位贵人,才能有了如今的生活,因为顾佳人告诉了她什么是平等,也是因为顾佳人,她才能认识自己心爱的男人,就算是跟在和蔼的曲夫人身边,也不如小姐。   十年前,六岁的梧叶牵着娘亲的手在市场上来来回回的走,每逢一个客栈店铺,她都能听见娘那温柔轻缓的声音一遍遍的问道:“请问大人们需要婢女打杂的丫头吗?”   她手中拿着娘亲只会在过年时才会买给她吃的糖葫芦,美滋滋的舔着上面甜得发腻的糖浆,根本没去在意娘亲在做什么,更想不到再过不久她就要被卖给别人了。   一只小手上全都沾满了粘腻的糖水,梧叶捏了捏拳头又张开,实在难受的紧,举起小手伸到娘亲的面前:“娘,手手好黏。”   她没看见娘亲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只见娘亲蹲下身子来,从怀中掏出一张她最喜欢的手帕,一下一下的帮她擦干净沾满糖水的手,柔声说道:“不可以再吃得到处都是了哦,不然娘下次就不给你买了。”   梧叶急忙点点头,糖葫芦可是她的最爱,以后没得吃了这可怎么得了呀,乖巧得她舔干净了嘴上的糖水:“不会的娘,下次叶儿不敢了。”   女人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牵上她的手又一家一户的挨个问去。   懵懂的梧叶就这么跟在娘亲的身旁,直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从她娘手中牵过了她的手,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   梧叶双目泪汪汪的看着娘亲,小声喃喃:“娘……”   女人却没有再看她,只是难得舒展了这几日的愁眉苦脸,喜笑颜开的接过了老妇人递给她的两串铜板,细细的点了起来,确认无误后弯下腰对梧叶说:“叶儿,娘把你托付给这个婶婶,你要好好听婶婶的话哦。”   牵着她的老夫人笑了起来,堆肥的脸也跟着抖了三抖,牵紧梧叶的手:“小丫头一看就特别听话,夫人你就放心吧。”   梧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娘亲要把她交给一个不认识的婶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娘亲已经渐渐的走远了,走到她再也看不见。老妇人粗鲁的扯了扯她细嫩的小臂,不复方才和颜悦色的摸样,有些凶狠的呵斥她:“愣着做甚,你娘亲不会回来了,快跟我进来!”   娘亲这是不要她了吗……   梧叶漆黑透亮的眸子渐渐蓄满了泪水,她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束手无措,只能任由着老妇人粗暴的拉着她往屋子里面走,把她丢到了一个破烂的小木屋里。梧叶脚下一个踉跄,跌到了一堆稻草里面,双手一压,稻草堆扬起一层细细碎碎的草末,窜进她的鼻子里,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老妇人也不管她,粗哑的嗓子不满的对她喊道:“你明天就去洗衣房干活,这里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   说完这些,老妇人砰的一声,大力的关上了门,乌漆嘛黑的小木屋里就剩下梧叶一人。   梧叶吸了吸鼻涕,用袖子上干净的那一块擦干了眼下的泪水,爬起身来才发现她的膝盖方才在粗糙的地上磨破了一个口子,正在往外哗哗的流血,不知怎么办的梧叶惊慌的推开门,想要去找已经离去的老妇人。但望着硕大的府邸和空无一人的庭院,她退怯了,她不敢往外面跑,宁可用娘亲给她的手帕捂住了伤口,好在伤口不大,很快就把血给止住了。   破烂的小木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烂稻草和一张缺角的小木桌,梧叶躺在稻草堆上,缩了缩身子,木屋缝里吹进来习习凉风,冻得她瑟瑟发抖,就在这迷迷糊糊的状况下,昏睡了下去。   而后在府邸里的这几日,梧叶没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寒冷的冬日里她必须洗完五大盆子的衣裳,冻得发红的小手伸进冰冷的寒水里,轻轻搓揉着夫人精贵的衣裳。上次一个丫头把小姐最贵的衣裳洗破了一个洞,当场就把那小丫头给打死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夫人小姐们。   日子年复一年就这样过着,五年后的梧叶已经能很好的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性格软儒,老嬷嬷总喜欢欺负她,把自己该干的活全都丢给她做,害的她无论在寒冬还是酷暑里,都必须一直劳动,直到夜里亥时才能回到她破旧的小窝里。   不过只要她按时的做完活,那些老嬷嬷们也还算有些人性,会在厨房里留一晚温热的粥给她,不至于大半夜的还饿着肚子。   经过五年她的打理,小木屋已经有了能见人的摸样,短小的木板床上有一塌小姐用旧了不要的棉被床垫,赏给了她,她高兴了好一阵子,这可是小姐点名送给她的,别的老嬷嬷们只能眼馋的看着,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抢走。   缩进温暖厚实的被褥里,梧叶掏出藏在衣领下的锦鲤玉坠。已经五年没有见过爹娘和弟弟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好不好。   娘爱她吗?梧叶觉得是爱的,从小无微不至的关照和与她说故事时那温柔可亲的笑颜,无时无刻她都记在脑海中,要说娘为什么把她给卖了,她只能认为是发烧的弟弟需要钱治病,无奈之下才会把她卖给这户人家,可是五年了,娘从来没有来看过她。   搓揉着温润的小玉佩,梧叶爱惜的将它藏进了衣裳里,盖上被子美美的睡了下去。   可怜好景不长,就连这虽然吃苦但却平稳的小日子也没能维持多久,她就被迫打包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失落的游荡在街上。   东家破产了,夫人和老爷吵得不可开交,姨娘们卷了府里所剩无几的财产和首饰各奔东西的逃了,一个富有庞大的家,在一夜之间就彻底的垮了下来,背上了无数的欠债。小姐少爷们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一觉后的天上地下让他们猝不及防。   小少爷们的命运还算不错,老爷拼了性命也要保住他们,让他们能去学堂里念书,以便将来能够有所作为、传宗接代,可小姐们的命就没这么好了。   嫡小姐有夫人护着,变卖了首饰嫁妆买了一处小平房,靠着娘家的接济勉强能让嫡小姐维持着以前琴棋书画的日子,而庶小姐们,夫人是不管的,姨娘们又全都跑了。   夫人本就看不惯姨娘们,连带着她们的孩子也一起厌恶,这次家里垮了,索性把这些庶小姐全都卖了,换来的钱还能多多少少填补一些债务。   府里哭天抢地的吵闹声,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梧叶的耳根子从那日起就没有清净过的时候,就算是在睡梦中,也能听见小姐们尖锐的哭喊声。   终于命运也轮到了她们这么老丫鬟身上了,进府不长的丫鬟全都早早的卖了,现在连梧叶她们这种干得久的丫鬟她们也不要了,夫人忙着打理府里的事务,才没空管这一票子的丫鬟,一人给了十个铜板就全都打发了,让她们自己去找下家。   梧叶又喜又愁,和一起干活的小姐妹分开了,她从今日起又是只身一人,但是她自由了!   她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么一来她不就可以回家里去了吗,她欣喜的把包裹挎在肩上,方才那些许的离别伤感已经被抛到了脑后,她好想回家!   算了算手心里紧攥着的十个铜板,拨出两个跟卖包子的大叔卖了几个凉了卖不掉的低价包子和馒头,用这些应该可以撑到她回家了,再拿出三个铜板给顺路的马车,让车夫捎上她一路往村里去,至于剩下的五个铜板,她要留给娘亲,让娘亲高兴高兴。   坐在囤放货物的车上,梧叶啃了啃凉了的包子,心里却是欢喜的,不知五年过去家里怎么样了,爹爹和娘亲有没有长出皱纹,弟弟有没有去学堂读书,家里有没有给她添上新的弟弟妹妹。   带着美好的心情,一日后她回到了故乡,但眼前的风景却是让梧叶彻底的傻眼了,曾经起起落落的小平房,全部被夷成了平地,哪里还看得到家的影子。   池塘全被填平,田地上没有一点儿的作物,她跌跌撞撞的向前迈了几步,抓住了一个路过大婶的袖子,不可置信的向对方询问:“婶婶,宜家村这是怎么了?”   大婶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见她一副错愕的摸样,才开口应道:“两年前这村子就搬走了,这里要做成市场了,你不知道吗?”   梧叶茫然的摇摇头,连一声谢谢都忘了说就摇摇晃晃的凭着记忆,朝曾经温暖小院的方向走去。   无论是这儿,还是宜家村的任何一个地方,全都是泞泥的土地,哪还有五年前的摸样。依稀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红色,快速的跑上前去,将那东西捡起。   抖干净了上面的泥土,这是一块破旧褪色了的肚兜,上面还绣着一片漂亮精致的树叶,梧叶记得很清楚,这是她小时候用过的肚兜,被人丢在了这片废墟里。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肚兜顺着她的手再次掉落在了地上,梧叶茫然的看了一眼湛蓝的天,这下好了,自己又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良久后,她收去眼眶里的泪水,暗暗给自己打了一口气,怎么能就这么放弃,就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好在她还留下了五个铜板,给了她再博一次的机会。   搭着顺风车,梧叶一路来到了京城,这里的繁华真是她不敢想象的,曾经以为东家的府邸已经是特别华丽了,直到看到了京城里的繁荣,她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目光短浅。   手中只剩下最后一个铜板,梧叶蹲在一株大树下,打算用铜板来决定命运何去何从。   要是翻到正面,她就去找找有没有客栈愿意收她做打工的,虽然工钱不多,但是好歹自由。   要是翻到了背面嘛,那她就干自己的老本行,去找个有钱人家做丫鬟,还能拿比先前更多的工钱,这样她就可以买更多的糖葫芦吃了,不知道京城的糖葫芦有没有比镇上的还甜一些。   命运的铜板被她抛到空中,梧叶紧闭着眼等待铜板掉落在地上,可是过了好一会都没听见叮当落地的声音。   梧叶疑惑的睁开了眼,只见一个穿着华贵的美艳夫人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捏着她的铜板,笑盈盈的对她说着:“小丫头,看你风尘仆仆,是不是没地方去,要不要做我曲府的丫鬟?”   美艳夫人笑眼弯弯,像一个会吸人的漩涡,彻底的吸引了梧叶,如此朝气蓬勃的夫人,跟着她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差吧……   就这样,梧叶的命运从今日起被改变。   第81章 番外二   皇宫中的今日就和平常一般,没有什么新奇的,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祥和的空气中回荡着的是鸟儿清脆悦耳的鸣叫。   姜毓手中拿着琉璃剪刀,心不在焉的剪着枝繁叶茂的盆栽,咔嚓一声,枝桠应声而落,水晶园里只有他一个人,日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这富丽堂皇的水晶园成立初期是为了什么,姜毓还记得清清楚楚,就像那日在桂花树下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的笑容一般,深深的记在心中。   小姑娘长什么样,他是记不清了,唯独清楚记得的就是她开朗的个性和犹如月牙般纯净的笑颜。在他痛苦夺权的那几年,全靠着梦中这美好的场景才能坚持下来。   一步步打败了受宠的五皇兄,高高在上的太子哥哥,才情出众的三皇兄,最后说服了心高气傲的父皇,他才得以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他已经是要什么有什么了,唯一缺的,就是真心喜欢的人。   水晶园在太阳光下闪闪的发着光,不就和小姑娘的笑容一样吗,这里是他的宝地,是他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把他最喜欢的盆栽放在这里面精心呵护着,就像呵护着梦中那可爱的姑娘般,真心真意,从没有半点掺假。   但是他现在迷茫了,身为皇帝,处事雷厉风行的他,竟然为了一个奇怪的少女而开始怀疑自己的用心。   那日在皇后的花园里,他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的下落,年近三十的他就像年幼时得到了一颗糖果那般高兴,登上皇位时都没有这般兴奋。   虽说一席话后,眼前那妩媚风情的少女在下一秒就轻飘飘的倒落在地,但他此刻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应该怎么安置这名娇弱的少女,只命人送了她回曲府,再派去自己的专用御医,先草率的安排一番,因为他此刻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亲自去找?这是不太实际的,他只能派出自己大半的亲卫,应着少女提供的信息一路向北的去找寻梦中姑娘的踪迹。水晶园终于要迎来它真正的主人了,这叫他何不欣喜,何不激动。   然而这份热情,没过多久就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已经三个月过去了,出宫的亲卫们没有一个传递有用的消息或者带回她来,最北的亲卫都已经走到了大商的北方边界。偶尔有亲卫带了姑娘回来,姜毓听说后还欣喜不已,尽管一阵兴奋后是马上紧接着的失落。   面前的姑娘很好看,身材很好,很年轻,也叫顾雪儿,但是就不是他梦中的那个姑娘,不是他想要的那位姑娘,一次次的激动而后失望,这让姜毓的热情和欣喜慢慢的磨平了去,这时候他才又想起了那个妩媚的少女,不知她的病怎么样了,每每想起她时,都是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承认,他最起初对这个奇怪的少女起了兴趣,是因为她那相似的笑容和冷静坚毅的性格,一瞬间他甚至能将这名少女和梦中的姑娘联系起来,不知不觉就每日想着她,想要得到她,以圆了得不到梦中姑娘的那一份遗憾。   可惜她是老师的闺女,还是唯一的闺女。曲太师是姜毓最尊敬的人,世上他可以谁的意见都不听,唯独不能不考虑曲太师的。他曾以为老师的抗拒会是他最大的阻力,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他错了,他最大的阻力不是老师,而是少女本人。   该说她高傲冷漠呢,还是不近人情,这些好像全都不对。那为什么那名娇俏少女会抗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将他最心爱的玉佩送与少女,甚至翘了一天的早朝在白鹤楼里等上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前来,几日后却通过了屈学士的手,收回了那月牙玉佩。   姜毓无奈笑笑,还真是快难啃的骨头,不过他有信心,也有时间慢慢等,他是大商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才情样貌他全都有,他精通诗词,喜爱娇花,除了年纪比起少女来说大了一些,其他全都是无人能及的,他看中的女人,还有谁敢和他抢,谁配与他为敌?   就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才没有强硬的收纳少女,可是不过短短的半年时间,情敌就出现了,还是一个能和他匹敌的劲敌。   为何说区区一个将军,能够与他抗衡,这事说出去相信的人都没几个,但是事实正是如此。   温谦和是他见过最狡猾的狐狸,比他的三哥还狡猾,阴险的让你挑不出刺,还要老老实实的把食物送到这臭狐狸的口中。   那日里温谦和一封密报甩在他的桌上,对他根本没有半点的尊敬,轻挑了挑眉头:“这是谈判的条件,今日起希望陛下别再打我家娘子的主意。”   姜毓心里气得翻江倒海甚至想要跳起来和这个混蛋大打出手,想了想被温谦和捏在手心里的把柄,他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乖乖的拆开了密报细细阅读起来。   不看还好,看了更怒,他把密报朝温谦和丢去,温谦和头稍稍一歪,密折擦过他的发梢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眼中竟没有一丝的波澜。   好吧,姜毓承认自己又一次的败在了这个臭狐狸的手中,拿大商边境的国土威胁他,他还能怎么样,只能听了这个混账的话,放弃顾佳人,但这不代表他就此彻底放弃,总有一天他要趁着这臭狐狸照顾不到位时把那少女抢过来。   对于温谦和来说,国土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反正都是能打回来的,但是顾佳人只有一个,是他唯一的心头肉,无论用什么来换取顾佳人的所有权都是值得的。   姜毓因为这事很生气,不管做什么都难以转移他的难过。这下子他不仅不能对那少女出手,还要在他们成婚的日子送上自己的祝福,这是让他最难受的,却又无可奈何,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如此憋屈的心情了。   不过好在,他得到了最有用的消息,还是从这个奇妙的少女口中得知的,他最想要的女子,就在大商的北边,等待着他采撷。   没了那少女又如何,他还可以继续寻找他的梦中姑娘,这个才是他最心爱的姑娘,少女什么的,不过是她的替代品而已,嫁给别人就嫁给别人吧,他姜毓不在乎。   原先姜毓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短短一年后,他就后悔了,后悔的肠子都青透了。   寒夜里,他躺在龙塌上,进入梦中的女子再也不是那笑容嫣嫣的小姑娘,他在梦中也再闻不到飘香的桂花香味,取而代之的是妩媚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她微微弯起的眼眸,少女唇下小小的黑痣在他的眼前晃啊晃,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已爱上了她。   可是她,已经再也不可能属于自己。   咔嚓咔嚓,又是两只枝桠落地,姜毓的思绪早已飘到远处,这时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惊醒,肩上的手兀自轻轻的替他揉捏起来,朱唇靠在他的耳边,轻声呼气:“陛下,您该休息一下了。”   姜毓手中的剪刀顿了顿,而后放下,似笑非笑的望着蓦然闯入的卫德妃,有些冷漠:“德妃,你倒是来的巧。”   卫德妃恬静的笑容有一丝的僵硬,手却没有停下,不敢回应姜毓的话,只是轻轻的帮他按摩。   片刻时间,姜毓摆了摆手,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坐在他的腿上,看着卫德妃微红的面颊,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泛起一阵阵的恶寒,这个女人好像误会了什么。   倏然的站起身,卫德妃跌落在地,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他:“陛下……”   姜毓不愿再去看她,怕心中厌恶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晶园,而等待卫德妃的却是一旨禁足和降级的谕旨。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权?顾佳人表示听了想打人   第82章 番外三   从小时候起,她就是一个没有名字、没有面目的人。   孤身一人游荡在荒郊野外,她的家就在城外的一个破庙里,蜘蛛蚂蚁是她的家人朋友,幼小娇弱的她隐藏在树林和石头后,饿了就去翻翻垃圾堆,扯一点草根烧开水煮熟了吃,一餐就这样草草解决了。   偶尔她还会偷偷的跟在别人身后溜进城里,官兵们没有认真的检查,就以为她是人家的小孩,混在一群拥挤的人群中很轻易的就跟了进去。   可是因为穿着太破烂,城里的人都叫她小乞丐,虽然她真的是个小乞丐。细腻的皮肤上沾染了污垢,泥土粉尘黏在她的皮肤上,整个人看上去脏脏的。   破洞的衣裳穿在身上甚至还小了一码,连补丁她都没钱去补,但是她此刻已经顾不到这些了,因为她的肚子正咕噜噜的宣泄着。   实在是太饿了,若不是如此她也不必偷偷跑进城里来,企图找一点吃的。   每当野外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偷摸进城里的客栈,借着自己娇小的身子优势,可以从客栈后墙的狗洞钻进去,翻翻人家后厨回收客人吃剩的东西。   今日她的运气实在是好,有一户有钱人家刚刚才从这家客栈离去,后厨的桌子上堆满了他们吃剩后收回来的盘碟,每盘菜都剩了大半,上面还放着一块块色泽鲜艳的肉块,安静的就像是在等待她的来临那般,看得她口水直往下流。   抬手擦了擦流到下巴的口水,幼小的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见没有人后,蹑手蹑脚的悄悄跑进了厨房里,趴在桌子上,快速的徒手抓起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狼吞虎咽的往嘴巴里塞,另一只手还要抓起其他盘碟里的排骨,嘴里的吃食还没咽下去,又迫不及待的塞进一块凉了的排骨。   这简直是人间天堂呐!这里的东西都好好吃,太好吃了,比庙门前的野草根好吃多了,要是她天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该有多好。   心里这么感叹着,油腻腻的小手急不可耐的向盘子里掏去,想再摸一块好吃的肉下来。只可惜一只粗糙的大手把盘子端起,一脚踹在了她柔软的肚子上。   吃痛的她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才吃进肚里的肉差点就吐了出来,好在她死死的压抑住了反胃的冲动,不然就太浪费肉了。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凶神恶煞的眼里没有一丝对小乞儿的怜悯,又厌恶又憎恨的朝着她斥道:“哪来的小乞丐,滚滚滚,这是你能吃的东西吗!”   她疼的站不起身来,眼中氤氲满了水汽,眼睛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剩饭剩菜,卑微低贱的趴在地上乞求这个凶煞的男子:“求求您,赏一点吃食吧,我很久没吃上饭了。”   男子蓦然笑了,蹲下身子在她的面前,一手抓起盘子里的肉块在她面前来来去去的摇晃着,她的眼神就紧盯着那块还滴着汁水的肉块,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以为男子的怜悯心开了,要赏她吃的,她期待的看着这男子。   结果这男子冷笑一声,吹了声口哨。一只大黄狗从墙院的拐角跑到男子身前蹲下,摇晃着尾巴,男子把手中的肉块丢到地上,大黄狗便哼哧哼哧的啃了起来。更甚的是,男子把所有的肉都倒在了狗子面前,却一脚踩在她的身上,让她眼巴巴的看着大黄狗把一盘子的肉全都吃了。   她馋得不行,小手缓缓向前伸出,想要趁着大黄狗不注意抢下一块肉,但这哪是那么容易的,手还没碰到肉块就被大黄狗发现了,大黄狗护食的低嚎警告她。   她惊恐的颤抖着收回了手,害怕大黄狗扑上来咬她。踩着她的男子哈哈大笑,兴致勃勃的看着她被羞辱的摸样,仿佛这样能够取悦他一般,嘲讽嫌恶的冷盯着她。   大黄狗吃完了地上的肉块,意犹未尽的望着男子,尾巴欢快的摇摆着,男子眼珠一转倏然间心生歹毒之计,端起一个盘子,把里面的食物全部泼到弱小的她身上,大黄狗见状立马就朝她扑了过来。   她害怕的惊声尖叫,脸上还流着肉汁,一点点的望后缩着身子,瘦的像个竹竿似的手臂推搡着大黄狗,却被大黄狗咬伤,鲜血不断的往外流,她惊恐极了,哭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小小的厨房里除了孩童的哭喊声,还有男子肆意的大笑,相差甚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诡异。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为了贪吃跑到城里,更不应该为了吃客人的剩菜偷摸进这家客栈的厨房,遇到虐人为乐的变态大叔,这下好了,大黄狗的牙齿一下一下的磕碰在她的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血越流越欢,她很快就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意识渐渐模糊,她慢慢的看不清眼见的事物,血水和泪水交杂在一起糊在她的眼睛上,好不甘心,真不想就这样死去。   哐当一声巨响,客栈后墙被人踹开了一个大洞,碎块砸在地上扬起了一大片的灰,吓傻了前一秒还在大笑的男子。男子抄起桌上的菜刀,恶狠狠的朝那人吼道:“哪来的王八蛋,敢踹老子的墙!?”   她在烟雾朦胧中依稀中看见,那位踹开后墙的大侠,穿着一身很好看的一袭蓝裳,清秀冷峻的面容一下就抓住了她的心,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人,甚至比东街巷口的东菇姑娘还要美艳,难道这大侠是世间上最美的女子吗?   大侠一言不发,她还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大侠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仅仅一脚就踹飞了拿着柴刀、凶神恶煞的男子,将她从地上捞起。此刻她的心都要融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帅气的人!实在是太让她崇拜了!   她痴傻的望着大侠,不过在大侠的眼中,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满身伤痕、奄奄一息,虚弱悲悯的眼神惨惨戚戚的望着他,如何不让人可怜。   男子被踹飞出去,以奇怪的姿势扭着手臂趴在地上,嘴里哎哟哎哟的叫着,应该是扭断了手,见来人这么厉害,他也不敢再嚣张,只顾忙着看自己的伤势。   大侠冷若冰霜的盯着他,冷清的薄唇吐出几个好听的字:“这个小孩我带走了,下次别再让我碰见你。”他最恨欺凌弱小之人,大商出了这些败类,简直是他们皇室的耻辱,若不是他们的管理不当,怎会让这么幼小的孩子遭受如此毒打。   大侠一开口,她才明白,原来面前这个好看的大侠不是姐姐,而是哥哥,她很想对大侠哥哥说一声谢谢,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破裂的嘴唇微微张了张,连一个字节都没有说出,就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小床上,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小衣裳,一头乱七八糟打结成一团的头发,也被剃了个精光,她惊呆了。   她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躺过这么软的床榻,这是怎么回事?她这是在哪儿?   疑惑的摸着自己秃秃的脑袋,大侠踏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一晚热腾腾的米粥,见她醒了,欣慰的笑了笑:“你醒了,先吃点东西吧。”   她欢天喜地的接过了米粥,连吹都顾不得吹就往嘴巴里面送,结果自然是烫了好几个水泡,疼的呲牙咧嘴的她逗乐了冷清的大侠。   大侠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爹娘在哪?”   她茫然的摇摇头,一时间竟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因为她没有名字,没有家,更没有爹娘,她从懂事起就是自己一个人,靠着吃草根树皮和剩饭剩菜长大的,连自己几岁了她也不清楚。   她咬了咬嘴唇,弱弱的声音像是蚊子在叫:“我…我是小乞丐,我没有家,没有爹娘。”   大侠愣了愣,可能是没有预想到她的回答,眼眸中更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轻轻摸了摸她被剃光了头发,光洁的小脑袋:“那你可愿意跟着我?”   她的眼里猛然放光,急不可耐的连连点头,生怕大侠因为她点头太慢、太草率而反悔刚刚说出的话,又要把她丢到荒郊野岭和蜘蛛蚂蚁作伴去。   大侠笑得很温柔,像照亮她心头里的阳光,让她心中早就枯死的小草又得到了一丝的生机,慢慢的有活力起来。   大侠沉吟一番,说道:“你没有名字,那么我给你取名,唤作晚娘如何?”   她咧开了嘴笑得开心,她终于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了,独一无二的,是她最喜欢的大侠赏赐给她的名字,晚娘,真好听。   “谢谢哥哥!”她甜甜的喊着,大侠也温和的笑着,多美的一幅画,若是时间就此定格,她愿意多被那大黄狗多咬两口。   窗外的夜鹭接连的叫着,晚娘坐在床上扶额,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再次梦到和姜毓初次相见的场景了。   梦中的美好和现实的差距,令她心里微微生疼,若是时间能停止在那个时候,那该有多好……   微风吹起,晚娘丝毫感觉不到冷意,穿着单薄的衣裳就推开了房门,眺望着遥远的皇宫,思念着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她的心意也不知道那人知不知晓。   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她的身前,将她挡在阴影之下,为她遮住了所有的寒风,没有温度的话语却句句都是关心:“别着凉了,快回屋里去。”   晚娘抬头看他,笑的很妖媚,令人移不开眼:“怎么鹰教头也还未休息?”   被她称作鹰教头的男子微微一愣,好似被晚娘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又或者是被她勾魂得笑颜迷的神魂颠倒,眼光闪烁向旁瞟了瞟,冷峻得面颊上难得有了些微红,他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我恰好出来如厕。”   晚娘挑了挑秀气的柳叶眉,这人的演技真烂啊。   她知道,鹰教头喜欢她。这不是她的自恋,而是他每日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   晚上给她守夜,白日里替她烧好了水、做好了饭,小日子时还专门做了红糖姜茶,叮嘱她一定要按时服用,这不是喜欢她还是什么?十几年夜以继日的这么坚持,她晚娘再不发现,也实在太没良心了。   今夜被她抓包,还想了个这么烂的借口,实在是令她忍不住发笑。   婉转慵魅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晚娘笑得前仰后合,让杵着的鹰教头实在是有些尴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过她笑起来真好听,看着看着,他也就跟着笑起来。   晚娘纤纤柔指轻点在鹰教头的额上,额上传来的冰凉让他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只听她慵懒的声音说道:“快去睡吧,别为我守夜了。”   鹰教头尴尬的挠了挠头,原来被她发现了……   自从主子带了晚娘回来,从那时候起,晚娘的生活起居就全是他照顾的,直到看着当初瘦得像个猴子似的小姑娘一日日的变得妖媚,一日日的变得令人向往,再也不需要他的照顾,而他却越来越胆怯,越来越害怕被她抛弃。   如今自己的行为被她发现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烦人,如果真这样,他不如死了算了。   晚娘看着他思考着什么,轻轻笑了,凑到他的耳边,炙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耳廓上,说出勾人的话语:“要不咱俩凑合凑合,过日子吧?”   什、什么?   如果说门口的石狮子可以具象化,那就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模样。   晚娘哈哈一笑,扭头回了屋里,留下鹰教头一人站在门口,还未能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暴风哭泣的向各位道歉,多九百字当赔礼…   因为晚娘前期没有名字,所以用“她”来代替   第83章 番外四   “哞——”   一头黄褐色的牛儿仰天长叫,叫声穿过树林传到远方,林间的鸟儿欢快的叫着声,谱成了一曲动听悦耳的小曲,清澈见底的湖面映照着碧空如洗的天,上廉乡的今日也依旧宁静平和。   温暖惬意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照得暖洋洋的,令人好不舒服,连牛儿都幸福万分。它低下头嚼着小河边青嫩的草,渴了就喝点河水,饿了就嚼嚼嫩草,实在快活。   牛绳被拴在树上,它左右去不得,索性屈起了四肢趴在地上,看着俩小儿在河边嬉闹。   “五哥,快来快来!这里有小螃蟹!”软儒绵绵的奶娃娃叽叽喳喳的叫着,招呼着一旁清秀瘦弱的小少年。   小佳人脱了布鞋卷起裤管,此刻正站在清澈冰凉的小河边,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头上挪动的螃蟹,一边挥动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招呼小谦和,生怕一扭头的功夫,螃蟹就跑走了。   在旁捞鱼的小谦和听到小佳人的呼唤,丢下网子,趟着水就往她的方向奔来,小心翼翼的走进后,迅速的一把拎起螃蟹的小脚,欣喜道:“抓到它了!”   小佳人欢喜的拍着手,在水里蹦蹦跳跳的抱紧了小谦和的手臂:“五哥你太棒了!好大的螃蟹!”   好在小河不深,仅仅五岁的小佳人站在河边,水也不过才漫过她的膝盖。溅起的水花泼在二人的身上,打湿了小佳人的发梢,微黄的发滴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小谦和得意的扬了扬鼻子,区区一只小螃蟹哪能难得倒他,不过看在小佳人这么夸赞他的份上,那他就勉强的给这奶娃娃一点面子,显摆显摆。   小佳人小心谨慎的捏住了小螃蟹的两只脚,从小谦和的手上把螃蟹揪了过来,看着它的大钳子气势汹汹的朝她剪来却又碰不到她的样子,小佳人不禁觉得有趣极了,拎着螃蟹在水中转了一个圈,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里,却一个不注意,脚底一滑。   这下可好,年幼的她本就平衡性差,在水中更是没法站稳身子,扑通一声就摔进了河里,小螃蟹也被甩飞出去。   小谦和大惊失色,急忙蹲下身子去捞小佳人。被溅起的水花挡住了视线,小谦和抓了半天都没抓到她,差点急出了眼泪。   殊不知小佳人很快就稳住了身子,正坐在河水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秉着呼吸藏在水面下,双手假装扑腾着,故意吓唬他。见他满面惊慌,狡狯一笑的小佳人抓住了小谦和的手,将他往水里拽。   又是一声扑通响,小河溅起老高的水花,引来了牛儿的侧目。看了看掉到水里的二人,牛儿不明所以的转回了头,继续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打瞌睡。   小谦和被小佳人这么一拽,直勾勾的摔到了她的身上,水中的小佳人发丝漂荡,在水里盈盈发亮的圆圆杏眼瞧着他,正在努力的憋笑。小谦和这才发现这坏丫头使的把戏,扑到她的身上就要挠她的痒痒。   小佳人最怕人挠她痒痒了,上廉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村西的顾家小丫头最是怕痒,要是她使性子捣乱,挠她痒痒准能让她妥协,所以小谦和一向她伸来魔爪,她就忍不住张嘴笑。   这一笑可就不妙了,河水直接灌进了小佳人的嘴里,她立马就呛水了,这下是真把小谦和吓坏了,忙把她从水里抱出来跑到岸边。   小佳人全身湿透的缩成一团,在小谦和的怀里连连咳嗽,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着,实在令人怜惜。   小谦和也顾不得自己湿透了衣裳,任由湿发耷拉在脸上,歉意的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她咳得涨红了的小脸,越发心疼和内疚:“对不起小妹,是五哥错了,五哥不该在水里挠你痒痒。”   小佳人咳嗽着摇摇头,等缓过劲来后,她伸出小藕臂搂住了小谦和的脖子,将头靠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朝着他咧开嘴笑,露出了一排可爱的糯米小牙,没心没肺的乐道:“没关系!”   他可是最疼自己的五哥了,除了阿娘和老爹,就属五哥最好,她怎么会怪他呢,何况还是自己先动手的,要是换了隔壁村的大黄,她非得跳起来把人的牙给打掉不可。   二人湿了衣裳,也不能继续在河边玩闹下去,不然一会该风寒了。小谦和把小佳人放到了地上,解开了系在树上的牛绳后,再把她抱到牛儿的背上,自己牵着牛绳,两人一牛摇摇晃晃的朝小溪的另一边走去。   -   “叩叩叩。”   回家后换好了衣裳、正在擦头发的小佳人,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手中动作未曾停下,嘟嘟的小嘴软软的喊了一句:“谁呀。”   门外响起的是那熟悉的声音:“是五哥我,我带了地瓜,小妹要不要一起烤地瓜吃。”   小佳人听到有地瓜吃,两眼闪着光从床上跳了下来,外裳都来不及披上就打开了房门,兴奋的说着:“要去要去!”   看到小佳人欢呼雀跃的样子,小谦和却红透了脸颊,转过身哼哼嘟囔着:“你怎么不把衣裳穿好。”   小佳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内裳开了一半,白花花的胸脯露在了外面。她不解的拢紧了衣裳,不就因为没穿好衣裳,至于这么生气嘛?明明去年五哥还和自己一起洗澡的。   她不明白的事情,小谦和明白。他低垂着脑袋,红透了的脸颊火辣辣的,这臭丫头难道不知道男女之别的吗,要是来的人不是他,是别家的小少年,这不全都给人看光了!   不行不行,他必须找一天时间,给小佳人说说男女有别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吃了豆腐去!   小佳人哪想得到小谦和心中在想什么。对一个五岁小姑娘动心思的,大概全上廉乡、或者说全世间里,只有小谦和一人了罢。   转身进屋披好了外裳,小佳人迫不及待的牵起了小谦和的手,兴高采烈的喊着:“快走吧五哥,我好饿呀。”   小谦和微红的脸渐渐淡去,宠溺的笑了笑,这个小馋鬼就晓得吃,偏偏还吃不胖,小小的一只看上去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了,实在令人心疼。   顾家门前堆满了落叶,顾大娘方才正好将落叶都扫成了一堆,便被小谦和借来了用。   他拿起两个大地瓜塞进了落叶中,手把手的教着小佳人该怎么烤地瓜:“先把地瓜放进叶子里,再把落叶点燃了,等上一会就可以吃了。”   小佳人听的认真,连连点头推搡着他把地瓜塞进了落叶中:“知道啦,快烤快烤。”   小谦和连连失笑,也不晓得这馋猫记住了没,就想着要吃。   秋季里的烤地瓜最是香甜,片刻时间过去,二人就闻到了烤地瓜的香味。小佳人咽着口水看着落叶堆,失落的拉了拉小谦和的袖子:“还没好吗五哥,佳儿好饿呀。”   小谦和摸了摸她还未干透的黄发,柔声劝道:“马上就好了,先跟五哥玩翻花绳好不好?”   小佳人眼角弯弯,笑嘻嘻的应道:“好。”   几个回合过后,小谦和收起了花绳,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落叶堆里翻来翻去:“可以吃了。”   小佳人期待的看着他,高兴的拍了拍手:“太好了!”   搅动着的树枝碰到了一个东西,小谦和便把周围的落叶拨开,里面躺着的正是两个熟透了的地瓜,小佳人急着要伸手进去拿,却被他拦了下来:“很烫的,五哥来帮你拿。”   他搓了搓手,将地瓜从落叶里拿了出来。滚烫的地瓜令他不能久拿,双手反复颠着,嘴里呼呼的吹气,直到地瓜稍微凉了些,他才一把将它掰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香软,递到小佳人面前:“给。”   小佳人欣喜的接过地瓜,尽管还有些烫手也舍不得放开,咬上一口后满足的眯起了眼,将地瓜递到了小谦和的面前:“真甜,五哥也吃。”   小谦和摇摇头,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就感到心满意足:“五哥有,你自己吃。”   小佳人闻言收回了手,美滋滋的蹲在地上吃着饱含小谦和爱意的地瓜,吧唧着嘴想着这地瓜比阿娘烤的还好吃。   从村口走来的温娘子,四处找着小谦和的下落。让这个混小子去放牛,结果浑身湿哒哒的回来了,她正打算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不料小谦和换个衣裳的时间,就逃跑了,厨房还少了两个地瓜。   精明的她掐指一算,这混小子定是去了村西的顾家,找顾家小娘子玩乐去了。   果不其然,她还未走近顾家,就闻到了飘香的地瓜香味,和两个小娃说话的声音。   “五哥,你对我真好。”   “那可不,你是五哥的小娘子呀。”   “什么是小娘子呀?五哥。”   “这个嘛,就是可爱的小妹妹。”   “那佳儿要做五哥一辈子的小娘子,好吗?”   “当然好啦,我们拉钩,你要做我一辈子的小娘子!”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作者有话要说:   拐到了一个小娘子,美滋滋   第84章 番外五   世人都说北疆是个荒凉冷清之地,除了碧蓝无云的天空和偶尔能看见成群的骆驼商队从大漠中走过,算是北疆的两大美景之外,平日的这里只有漫天的黄沙和呼啸的寒风可以作伴,世人都认为镇守北疆的日子可不好过。   不过顾佳人倒不这么觉得,自从来到北疆后,她的小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舒服。   嫁给温谦和已经十年了,而举家搬来北疆却是这两三年间的事情。   九年前的某个闷热夏日,顾佳人和温谦和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足有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他的诞生简直消耗了顾佳人大半条命。   温谦和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娃娃高兴了好一阵,又亲又捧的,直到他进了里屋,看到顾佳人被汗水打得湿透的发和疲倦的面容。   他一改先前的欢喜,微沉着脸提起小娃娃的脚,横眉冷眼的呵斥着一个才出生的奶娃娃:“你个臭小子,看把你娘累的,长大了不给你娘做牛做马,我就卸了你的腿。”   顾佳人很想跳起来揍他,这可是自己生了半天的白胖小子,岂能这么被他提在手里玩弄。   只不过伸出的手还未能握紧成拳,就被温谦和一把抓在手中,心疼的为她擦了擦额上残留的汗水,用仅对她一人的柔声细语轻轻哄着:“睡吧,你醒来我还在。”   手心传来的是他炙热的温度,面前是他俊朗温柔的笑,顾佳人生完产累的发晕,倚靠在温谦和怀里迷迷糊糊的就睡了下去。   原先镇守在北疆的辅国大将军,因为心口中箭再加上已年过半百,苦苦撑了一年后还是撒手人寰了。虽然令人十分惋惜,但北疆不能没人镇守,于是温谦和便被姜毓从南疆调往北疆,三品的怀化将军也晋升为一品镇北大将军。   温谦和调走后,南疆就缺了人打理,温谦和本想把这个机会留给他的得力干将程骅,却不料被程骅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还很欠揍:“看不到老大闷骚的脸,我心里就空落落的。”   看在同生共死这么多次的份上,温谦和仅仅是很“温柔”的踹了他一脚,便不再强求他留在南疆,和姜毓提议换陈副将顶替他原先的职位。   对于程骅的相伴,他的心里还是洋溢着欣慰的。   姜毓虽然不爽温谦和,但他推荐的人还是很值得信任。陈副将精明老练,跟着温谦和的时间不比程骅短,处理事情能沉稳冷静,比起程骅这个大老粗,或许他更适合胜任这一职。   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最令温谦和头疼的还是顾佳人和小儿子的去留。   说到生活环境和生活习惯,温谦和认为还是让她们留在京城是最好的,京城内有曲夫人的照顾,温娘子也可以从上廉乡搬到将军府帮衬着她,要说让顾佳人去北疆跟着他吃苦,他是舍不得的。   只不过顾佳人很坚定,昔日温柔如水的杏眸闪烁着坚定不移的流光:“我要和你去北疆,一定要去。”   她不想再和温谦和分开了,镇守北疆又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么一去他就得一直留在北疆,若是自己不跟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见得到他一次。   温谦和知道她的心思,心里发暖,但不会同意顾佳人的固执,搂过她因怀孕而稍稍丰盈了些许的身子,耐心劝道:“你刚生完孩子,身体不好,他又那么小,北疆生活环境太差了,你们去只是吃苦罢了,我得了空时就溜回来看看你们,可好?”   顾佳人抿着嘴,温谦和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但是她还是不满意,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什么样的环境她都能很好的适应,可孩子不行。   见她踌躇不定,温谦和又道:“再过几年,我把那里的环境打理好了,小子也长大了,你们再过来。”   顾佳人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等到这小胖子会走路了,她一定马上飞奔去北疆,再也不要离开温谦和!   照顾孩子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五年过去,温子延已经五岁了。   子延是当年温谦和离去时匆匆取得名字,顾佳人问其含义时,温谦和道:“随便取的,顺口。”   顾佳人:“……”   好吧,怎么说也是亲爹取的,念起来倒也还朗朗上口,于是温子延这个名字就这么草草决定了。   而在温子延五岁这一年,将军府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将军夫人又怀孕了。   姜毓正在用膳,听到这消息,手中捏着的筷子倏然间就被他折断了。这个混账玩意北疆不好好呆着,竟然偷跑回京,这次算是被他抓到了跑不掉的把柄。   随后圣旨一下,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了温谦和因为偷跑回京,被被罚一年的俸禄和禁令。   报了仇的姜毓心情格外舒爽,就连和往日无异的膳食都能吃出别样的滋味。顾佳人已成婚六年,自己也三十好几了,他算是彻底放弃了抢夺顾佳人的念头,但是给温谦和找不快的事情,他还是乐此不疲的。   这次怀孕比起怀温子延来说,顾佳人觉得轻松极了。没了害喜的反应,也没了初为人母时的担忧焦虑,顾佳人每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吃得好睡得香,闲暇时就去陶府串串门,捏捏陶城贞的小脸,日子倒也快活。   温子延读书认真,和他老爹不一样,能文能武的个性令顾佳人十分放心,任由其随心所欲的发展,到能成个不一样的人物。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顾佳人在秋夜里顺利的诞下了一位小千金,和第一次分娩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温谦和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但多了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温子延依偎在顾佳人身边,好奇的小手轻轻点着襁褓里的小丫头白嫩似豆腐的脸蛋,小丫头感受到外人的触碰,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中气十足。   温子延手忙脚乱的哄着,慌张极了:“妹妹别哭,哥哥在,哥哥保护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全然不知道惹了她哭泣的就是他自己本人。   顾佳人含笑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要什么时候杀去北疆。   本计划着等小女儿五岁时再去,但顾佳人实在是等不到了,不过才过两年,就带着温子延和年仅两岁的温静好,收拾了大半马车的东西就要往北疆去,也顾不及通知温谦和一声。   曲夫人依依不舍的拉着顾佳人的手,眼底闪着泪花:“真的要去吗?那里条件很差的。”   顾佳人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不怕环境差,也不怕吃苦,只怕那心上人不在身边,床边空了一半的孤寂。   大嫂生了一对双胞胎,二嫂也分娩在即,连三哥都马上要娶媳妇了,曲府今昔热闹非凡,不缺顾佳人一人,她相信就算她不能再陪伴在曲夫人身边,曲夫人也不会寂寞的。   马蹄扬起,留下的只是一地的尘土。顾佳人收起对京城的最后一丝眷恋,向着心中所想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85章 番外五   “夫人,晚上想吃些什么?”   “嗯……烤全羊吧,很久没吃了。”   “遵命,夫人。”   顾佳人手中正缝制着一件小衣裳,抬眼瞥了瞥温谦和,和他的对话显得随意又平常。   接到命令的温谦和立马就出了府,去为了晚上的烤全羊做准备。   在顾佳人面前,温谦和一向是有求必应,满足她所有的要求,烤全羊弄起来麻烦又花时间,但只要是顾佳人想要的,无论多费劲他都能义无反顾的做到。   屋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小孩声音,旋即顾佳人的房门就被人撞了开。   “臭小子,站住。”梧叶手里端着瓷碗,追着一个小少年就闯进了顾佳人的院子里,站在房门口有些踌躇和犹豫,不知该不该进房。   小少年一股脑扑进了顾佳人的怀里,顾佳人赶忙抬高了手把针线举过头顶,免得伤了怀里这玉肌粉面的小少年。   小少年黏在顾佳人的怀里,不愿意下来,顾佳人便放下针线含笑抱住了他:“裘儿,怎么了,又跟你娘闹脾气啦?”   这个叫裘儿的小少年,正是梧叶和程骅的小儿子,不过才三岁,就已经是个十足的鬼灵精。知道梧叶不敢在顾佳人面前教训他,就专门跑到了她的房里,窝在她怀里撒娇。   “姨,娘逼我吃好苦的汤,裘儿不要。”程裘圆润明亮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顾佳人,委屈的诉说着梧叶的恶行,好似喂他喝的是什么毒.药一般。   梧叶走进房内,想把他从顾佳人身上揪下来,可程裘紧紧的抱住了顾佳人的腰,梧叶也不敢用力,怕他弄疼了顾佳人,只能凶巴巴的教训他:“没大没小,要叫夫人,不要黏在夫人身上,快下来!”   程裘泪眼汪汪,顾佳人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柔声说道:“裘儿乖,喝了这个今年冬天就不会冻身子啦,喝完姨给你吃糕点,好吗?”   让程裘称呼她为姨,是顾佳人要求的,她不希望小小的孩童称呼她夫人,太过生硬,又不能让他喊自己姨娘,就干脆只叫一个字。   梧叶对此是不赞同的,夫人就是夫人,就算只是孩子也不能这般无礼,长大后岂不无法无天。   程裘喜欢顾佳人,也喜欢温子延和温静好,根本不理会梧叶的吩咐,只管每日都往将军府里窜。   梧叶和程骅的府邸就在将军府旁,两家靠的相当近,一个小门的距离促进了两家人的感情。   程裘比温静好小上两岁,是三个孩子里年纪最轻的,故而温子延和温静好特别照顾他,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留一份。   要说起自家,程裘更喜欢将军府,有好吃好玩的,还有温柔的顾姨,怎么都比呆在家中被娘逼着背三字经来的快活。   程裘皱了皱小巧的鼻头,看着顾佳人温婉的笑容,不情不愿的从顾佳人怀中跳下,转过了身子接过梧叶手中的碗,捏着鼻子一口气把碗中温热的药汤给喝了。   苦意还残留在舌尖上,程裘抱住了顾佳人的小腿,哀切撒娇:“姨,裘儿喝完了,裘儿乖吗?”   顾佳人慈爱的抱起了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蜜饯:“当然乖啦,来,张嘴。”   程裘一口把蜜饯吃了,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笑着。梧叶无奈的摇摇头,还是夫人有办法,这个臭小子老是不听自己的话,要是能像温小少爷一样好管教,她哪会每天都这么疲惫。   又是一阵踢踢踏踏的奔跑声,本该在外院守门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进了正屋里,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对顾佳人说道:“夫、夫人,不好了,少爷和小姐上树了。”   顾佳人扶额,又来了,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这俩小孩因为爬树被顾佳人骂了两次,老是不长教训。   她把怀中的程裘塞到梧叶手中,撸起袖管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往前院去。   前院的大树上,一个明黄衣裳的小少年轻皱着秀眉,跟在粉衣小奶娃的身后攀爬着树干。   “静儿,咱们下去吧,一会娘要骂人了……”   “阿哥,你是男儿,怎么可以怕娘呢,没事的。”   “真的吗……”   温子延心中汗颜,明明上次被娘骂的时候,就属妹妹哭的最凶了。   “真的啦,这树又不高,我常常看到爹上来呢。”温静好笑嘻嘻的扒在树干上,圆滚滚的小脸白嫩可爱,头上扎了两个小发髻,看上去朝气蓬勃。   她虽然是个姑娘家,但是比起女红练字,她更喜欢习武打架,大家都说她这是随了温谦和,女儿像爹这句话总是没说错,不仅是性格,温静好在外貌上也与她爹有七分的相似。   温谦和心里默默喊冤,他小时候可是听话的很,真正顽皮的明明是他的夫人。   当顾佳人赶到前院时,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温静好站在树枝上,伸手要去拉还挂在树干上的温子延,看到顾佳人柳眉倒竖的快步走来,吓得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   虽然嘴上逞强,她还是很怕娘生气的。   顾佳人沉着脸,面色不好的亲自爬上树把俩小儿从树上揪了下来。   温子延低着脑袋,手指搅在一块儿什么话也不敢说,他本就不想爬树的,要不是妹妹非要他来,他这会还在书房里抄诗经呢。   温静好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企图用拍马屁外加撒娇的方式萌混过关,甜甜喊道:“娘,您今日好美,静儿方才还以为是仙子下凡了呢。”   顾佳人眉宇凛冽,对于温静好的贫嘴滑舌置之不理。比起小女儿来说,大儿子真是乖巧极了,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次定又是温静好拐了温子延来爬树。   她蹲下身子掐住了温静好的脸颊,白嫩的小揉脸倏然就变了形:“你又爬树!天天想着爬树,是不是又想被娘关小黑屋了?”   温静好到底是个五岁的小娃娃,顾佳人稍微威胁,她就忍不住要掉泪珠子,圆圆的大眼里蓄满了泪,一言不合的就哭了起来。   顾佳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看着这泪娃娃是又气又怜,若是温子延就算了,偏偏温静好是个姑娘家,一天到晚老想着上树,没一点姑娘家该有的样子,这让她头一次觉得管教小孩是这么的麻烦。   温静好小手捂着眼,哭的响亮,连一旁的梧叶都忍不住心疼,想要劝劝顾佳人。   顾佳人可不吃她这套,她心里清楚,全将军府里除去温谦和,就她的小女儿最能演戏。前两次就是因为看到她可怜的摸样,才心软放过了她,这不,这臭丫头马上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此刻温谦和正巧提着宰好的羊羔走进院内,看到顾佳人教训女儿,不禁失笑。这场景就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顾大娘提着顾佳人的小辫子,警告她不准再上树下河一样,只不过顾佳人从来没听过。   将羊羔丢给侯在一旁的小厮,温谦和走上前,从顾佳人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生完孩子后顾佳人身材恢复的很快,稍微丰盈的身子马上又瘦了下去,纤细的腰肢好似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一般。   温谦和含笑的看向她,眉宇里全是温柔蜜意:“夫人,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豆碗糕了。”   顾佳人挑挑眉,感情这厢是来给女儿求情了,冷眼瞧了他片刻,顾佳人还是在他的柔情攻势下败下阵来。   看在他晚上还要辛苦做烤全羊的份上,她决定还是给温谦和一个面子,放过温静好。   温谦和狡狯的冲温静好眨眨眼,递出一个暗号,一边温情惬意的和顾佳人说着悄悄话,一边搂着她的腰缓缓向厨房走去。   送走了顾佳人,温静好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吐了吐舌头拉起温子延的手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梧叶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她这才相信原来小小姐真是装的,到底是夫人精明。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一下文案的小剧场~>w<   第86章 番外六   头顶上晴空高照,艳阳万里,在酷热的夏日里没有人愿意在大中午的顶着烈日下田,只有一人除外。   一个娇俏的姑娘,带着鹅黄色的头巾,将裤管卷的高高的,站在天地里弯腰插秧。   准备回家吃饭的路人见到她,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安家媳妇,还不回去吃饭吗?”   郡姝抬起头,本是一张白皙水润的小脸在长期的日照下,已经晒得有些许黑,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秾丽的面容,反倒更添了一抹朝气之色。   她对扛着锄头的大叔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是啊,插完这一些就准备回去了。”   闲聊了两句,大叔便离开远去,郡姝擦了擦从额头流下的汗水,继续将手里剩下的一把秧苗插完。   心高气傲的她早在这几年磨去了自己的棱角,变成了一个圆滑低调的普通姑娘,没事时就缝补衣裳,到了播种时节就亲自下地种田,她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回想五年前,她真该好好感谢温谦和。   五年前郡姝初入克尔国,对异族面孔的非亚王子提不起一丝兴趣,尽管他面若桃花、俊美潇洒,但她只喜欢温谦和,对一个强者的爱慕,是每个女子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逃避,甚至在前去克尔国的路上一次又一次的算计温谦和,千方百计的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只可惜她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温谦和没有给她留一点颜面,趁着她不注意时打昏了她,再醒来时,她已是全身赤.裸的躺在了一个陌生人的床上。   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说明她还没有失身,郡姝长吁一口气,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这里,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情。   但随后闯进来的十几个宫女,把她吓得心脏在那一瞬间都要停止。   她不洁的事情在克尔国传遍了大街小巷,初来乍到的她在新婚前夕就给非亚王子带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别说克尔国皇帝和非亚王子有多恨她了。   郡姝第一次感到无助和恐慌,原来恐惧是足以令人放弃生存的希望的。   她被迫嫁给了六王子久洲,成了六王子妃,她与久洲王子相敬如宾,能不发生关系,就不发生关系,虽不比在大商,平淡无趣的日子倒也还能过得去。   而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克尔国的皇帝就大病了一场,往日安静孝顺的王子们这时候纷纷躁动了起来,暗地里刺杀较劲的事情数不胜数,连她都差点死在王子们的阴谋之下。   好在久洲王子是个不爱权势的,对争夺王位没有太大的兴趣,在非亚王子顺利登基后,他堪堪保住了性命,被剥夺了王子的地位贬为庶民,带着郡姝一同被流放到了南方的小镇。   一个庞大的家族被遣散,家产全部充公,就连郡姝从大商带来的嫁妆也一并被非亚皇帝吞并了去,他们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对身无分文的贫民夫妻。   郡姝很气愤,但更多的是绝望,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被迫嫁给了一个不受宠爱的平庸王子,再后来更是成了一个普通的庶民,她真想马上回到大商去。   只不过听说大商和克尔国马上要开战了,再回到她的国家去,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被万人唾弃的对象而已。   左右她都没有体面了,干脆一走了之罢了!   白绫绕梁,不过是将头放进去,再踢开垫脚的椅子,她就可以和这些痛苦的日子告别了,郡姝觉得这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最勇敢的一次,只可惜是勇敢的面对死亡。   “咳、咳咳……”郡姝睁开眼,刺眼的白照的她的泪水汨汨向外,阴曹地府难道也是充满光明的吗?   “你醒啦?”是熟悉的声音,再努力睁眼一瞧,确实是熟悉的人,是她的夫君久洲。   郡姝惨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怎么,你也下地府来了吗?”   久洲低低的笑着,脱去了光鲜亮丽的华服,穿上粗布棉衣也不能改变他玉质金相的俊美。   “这是咱们的家。”   转头一看,这是很破烂的小屋子,对于看惯了金碧辉煌的宫殿的郡姝来说,这里还不如大商皇宫的茅房大,更别说光秃秃的墙缝里还长着几株顽强的杂草。   这样的家她才不要。   “你为什么要救下我,我讨厌现在的生活,更讨厌看到你,是你害我变得这般落魄,若不是你,我这会儿已经是皇后了!”郡姝越说越是失控,她愤怒的攥紧了拳头朝久洲打去,将自己的不幸全都怪罪在他的身上。   久洲默默的忍受着,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浅笑,这让郡姝更加恼怒。   其实久洲心里清楚,六王子府被遣散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来源于郡姝。   非亚登基后根本不可能容下来自大商的郡姝,她的存在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若是哪天六王子想谋反,只要身为六王子妃的郡姝公主得到了大商皇帝的支持,就会给非亚皇帝带来无尽的麻烦,所以干脆把他们弄得远远的,让久洲失去资格才是最保守的。   就算郡姝是嫁给了其他的王子,下场还是如此,甚至更凄惨。   刚恢复神智的郡姝没有多少体力,软绵无力的拳头砸在久洲的身上,根本没办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打的累了,她就停下了手,泄气的倚靠在床头。   久洲坐到床沿边抱紧了她,没有半分的怒气和失落:“别担心,我们的日子依旧可以过的很好。”   很好?怎么好?连最基本的身份地位都没了,他还怎么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   怒火马上又冲上了头,只可惜身子没力,郡姝只能愤怒的瞪着他。   后来的几年,她每日都窝在床上,没了消遣之物的她只能无所事事的看看久洲带回来的书籍,做做女红,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生活,靠久洲种地养她,连娇纵跋扈的性格都被磨了七七八八。   直到有一天,久洲拿了一把成色低劣的古琴回来,兴致冲冲的对郡姝欣喜道:“姝儿,你瞧,我攒了钱买下的这把古琴,你喜欢吗?”   她热爱弹琴,久洲是知道的,只不过来了克尔国后郡姝从未在王子府里弹过。   看着缺了块角的古琴,郡姝实在说不出来她喜欢这句话,她刚想出口讽刺几句,久洲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惊慌,令她手足无措。   冷静片刻后,郡姝将他扛在肩头,拿了家里仅有的几个碎银,半扛半拖的把他扛去了村里的小药铺子。   七八十的老大夫叽叽喳喳的与她说话说个没完,她本该烦躁的,却越听越发难过。   “上次看到安公子下完地还赶路去镇上的王府教书,是出了什么事缺钱用吗?”   “安媳妇,你们有困难就来找咱们,每次村里有人犯难了,安公子都主动帮咱们,轮到你们家出事,咱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   “听小霞说,安公子上次还给隔壁村拉牛车,你说他这么瘦的身板,哪里拉得动这么多车?”   “嘿,听说最后还真给他拉完了,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郡姝这才幡然醒悟,原来那把其貌不扬的古琴,是久洲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吃了这么多的苦才攒够钱给她买来的,也是为了买那把琴,他最终还是累到了。   愧疚,感动,难过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使她她看上去有些呆呆的,老大夫还以为她是担心久洲的病情,耐心安慰道:“没事的安媳妇,安公子只是休息不足,好好的睡上一觉就好了,别担心。”   郡姝木木的点了点头,跟老大夫道了谢,又把久洲扛了回去。   翌日久洲一醒,破天荒的看到郡姝竟然在灶房里准备早饭,他赶忙走上前夺走郡姝手里的锅勺,柔声道:“我来就行了,你进屋里歇着吧。”   郡姝一改先前的冷漠,微笑着抢回了锅勺,秾丽明艳的笑容让灰黑的灶房充满了明媚:“你可是一家之主,这种事情让我来吧。”   她再也不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可能是安于享乐的六王妃,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要守护自己的小家庭,仅此而已。   郡姝的话语让久洲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天上要开始下红雨了?   郡姝见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转过身看着锅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吞吐道:“咱们不是夫妻吗,有难同当啊。”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就如拨云见日,散去乌云后的天空第一次露出了蔚蓝的模样,原来他们之间可以这么美好。   这是久洲最欢喜的一天,这几日吃的苦头全都值得了,疲倦瞬间化为了乌有,剩下的只有难以掩盖的喜悦,就连郡姝煮的半生不熟的米粥,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再后来,帮衬着久洲下地,亲手给他做衣裳,都是郡姝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   在普通寻常的日子里,她感受到了人与人真诚交往的感动,明白了自己亲手种下收获的果实是多么的美味。   对久洲郡姝也不再是抱着敬而远之态度,慢慢的发现了他的好,他的体贴。   原来幸福不过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篇也正式完结啦owo(很抱歉昨天没有更新…)   有想看其他角色番外的客官可以留言告诉我~我会另外再写~   那么各位客官!咱们新文见~   ——————   新文《施主勿近》正在开预收,有兴趣的客官可以进老豆的主页看看,点点收藏不迷路嗷^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