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美貌宠冠六宫》 作者:起跃   作品简评:   为了活命,侯府庶女庚星烟攀上了皇帝这根高枝,入宫后,星烟凭借着自己的美貌与智慧一步步往上爬,从淑仪到皇后,星烟将欺辱自己的人全都踩在了脚下,也慢慢地发现了皇帝赢绍对自己不一般的感情。年幼时候的秘密被揭开,如今的这一切其实是早已注定好的,星烟也逐渐打开了自己的心房,心中不再是只有亲情,最后与赢绍实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本文文笔优美,人物刻画生动形象,女主性格的转变自然而又让人感动,每一个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爱情能使人盲目,也能使人坚强。故事的情节引人入胜,有时让人会心一笑,有时又让人热泪盈眶,是一本难得一见的佳作。 第一章 孤注一掷   明月高悬,照的门庭地面雪白,朱漆圆柱旁,星烟手里的那盏油纸灯笼,早灭了火光。   “那贱人身上就是长了钩子,你是没看到今日魏将军看她的眼神,跟丢了三魂六魄似的,我就说,早该弄死她!”   星烟手脚冰凉,染了秋水的瞳孔瞬间恐惧密布,整个人颤抖的厉害。   死,她最怕死。   亲眼目睹过人是怎么死的,她做梦都怕死。   星烟提着一口气,艰难地从那院子里爬出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北边一处小院,一进屋立马紧闭了房门。   屋内一股清茶香,蒋姨娘正在收拾茶具。   星烟直接冲到她身旁,彻底吓哭了,“姨娘,我怕。”   姨娘很少见到她吓成这样,内心一咯噔,就听星烟呜咽地说道,“正屋里的要弄死我。”   姨娘的脸色立马变了。   “你怎么知道?”   “亲耳听见的,一个说早该弄死我,另一个说现在弄死也来得及。”星烟哭的肝肠寸断。   今日魏将军来府上,她根本不知,若不是二姐姐说让她过去一趟,她定不会走出自己的屋子,谁都知道大姐姐喜欢魏将军,她那一去,魏将军的眼睛就盯在了她身上。   大姐姐、二姐姐均为苏夫人所生,亲生姐妹斗起来,她这个侯府唯一的庶女,就成了炮灰。   果不其然,今儿就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星烟心里恨。   不过就一登徒子,谁稀罕谁拿去。   她还想活着,不想死啊。   “先别哭。”将姨娘将她扶到了床边,瞧着一脸梨花带雨的星烟,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幅模样,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   泪滴如珍珠,肤如凝脂,挂在精巧的脸上,那模样我见犹怜,正屋里的人,岂能容得下她。   打小她就知道自己闺女的脸招惹人,她想尽办法藏,从来不让她出侯府,即便是这样,什么狐狸精转世的谣言,还是被传的满城皆知。   如今星烟已满十七,模样愈发长开,藏怕是藏不住了。   苏夫人娘家是大将军,自己一个妾侍哪能比得上,她要你死,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姨娘,你说魏将军会不会来提亲?”星烟好不容易缓过神,又自己吓自己。   很有可能!今儿他还问了父亲,自己有无婚配。   星烟透心凉。   魏将军前脚来提亲,后脚她就会死,说不定还等不到上门提亲,人还在半路上,她就已经死透透了。   这些年她听姨娘的话,处处忍让着正屋里的两位,昧著良心将她们夸的天花乱坠,将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谁知,还是躲不过。   星烟走投无路,想到了父亲庚侯爷,念头刚冒出来,就打消了。   找父亲说正屋里的人要害她?说对魏将军没那个意思,让魏将军娶大小姐。   恐怕死的更快。   星烟想不出主意,一着急又嗷嗷地躺床上哭了一阵,蒋姨娘心痛地捏着她的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怎么可能让人弄死。   “你进宫!”蒋姨娘咬了咬牙,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走这条路。   星烟痴痴地看着蒋姨娘,停了哭泣。   皇上?那个色胚子?   皇上还是太子的那会,庚太傅带着他来府上作客,结果一见她,就说要娶她做媳妇,那时候皇上才十三,自己才十岁。   那么小就生了色心,今后还得了。   星烟不太愿意。   “也就只有皇上,才能护住你这张脸,豺狼虎豹哪里不有?总比屈死填井强。”蒋姨娘隐忍了一辈子,为的就是保护她两个孩子,如今护不住了,她还隐忍什么。   进宫,各凭本事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星烟最害怕就是填井,想起了那位进府不久,就早死的姨娘。   一尸两命,掉进深井里,捞出来时像是吹了气的皮筏子,肿胀的没了人形。   她真怕死,   只要不死她干什么都行。   星烟一张脸哭成了花猫,抹了一把泪,边哭边说道,   ——“成!”   “今日她弄不死我,明日我就弄死她。”   蒋姨娘同星烟一直谋划到半夜,进宫若是她自己提出来,这是大事,她说给侯爷听,即便侯爷同意了,肯定得问苏夫人的意见,正房屋里的人不想进宫,想找个权贵门户嫁过去独揽大权,但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庶出的爬到自己头上。   新帝登基两年,压根没有扩充后宫的打算,更别说选秀。   这条路也行不通。   唯一可能的,就是从宫里来圣旨直接接走星烟。   要想拿到圣旨,只能从皇上入手。   见皇上倒不难,眼下就有个机会,庚太傅在世时,皇上还是太子,手把手将他带出来,皇上心里念记着恩情,每年庚太傅忌日,皇上都会到侯府清晖院为其上一柱香。   明儿就是庚太傅的忌日。   “你想好了?”蒋姨娘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是下下策,开弓箭没有回头路,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把握。   “得正屋里的人容我想才行。”   星烟撅嘴,恨透了。   计划一旦开始了,就意味着她必须得做,星烟紧张的手脚生汗。   以往她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藏起来,如今却要她主动往人前送,她不太习惯。   但一想到会死,   她什么都能做。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眼睛根本合不上,到了后半夜,凉风一吹,康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翌日早上,门一打开,跟前层层云烟雾气缭绕,蒋姨娘深吸了一口气,“这场雨倒是落的正好。”   落雨天没人会出门,雾气一遮,去清晖院的路就更好走了。   星烟心头一直在盘算,她见了皇上,该如何开口,是跪着求他带她进宫,还是问他,当年他说的话可还算数?   肯定不能问。   他是皇上,算不算数他说了算。   蒋姨娘昨夜就从箱底下拿出了一件春绿色的罗裙,抚平了褶皱就挂在屋里的木架子上,等着今日给星烟穿,平日里两人都是想着法子隐藏姿色,今日这番正经收拾起来,还是头一回。   当年蒋姨娘能让侯府顶着苏夫人的压力,将她抬进来,一护就是几十年,两个孩子能平安活到现在,除了聪慧之外,本身就是个姿色过人的美人儿。   星烟的长相却比蒋姨娘更多了一份妖娆,一身风情透进了骨子里,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是妩媚。见过的人都说她美的太妖娆,精致的五官,细眉如蚕蛾飞扬,美目如琉璃,肌肤莹洁,若涂上脂粉则过白,施上朱红又太赤,殷桃小口略一微笑,嘴边带着迷人的两道梨涡,直击人心坎,谁又不会被迷惑。   蒋姨娘替星烟收拾好了妆容,星烟就在屋里转圈儿,煎熬中犹如度日如年。   时候差不多了,才浑浑噩噩地撑着油纸伞往清晖院走去。   一夜未眠,这会子也是精神百倍。   皇帝是什么样不重要,她只要借他的手活着就好。   凭着这股信念,终于走到了清晖院。   清晖院的门前有一排翠竹,经过了一夜的雨水,嫩竹青碧如玉制的流苏,面上的粉霜被春雨冲刷洗净,脆的亮人眼,星烟一身春绿混在其中,宛如一体,脆青色的裙摆齐脚踝,随着步子沾了些许雨水,水花侵入缎面,如点缀的暗花,平添了一份雨色中的美。   眼瞧着前面就是清晖院的大门,星烟竟有些迈不动步子,雨点子落下来砸在伞面上再流下来,将她围成了一道圈。   她到底该怎么对他说?   这一徘徊犹豫,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同样是一把油纸伞,身边跟了一名太监,和一名侍卫。   伞是他自己撑着的,藏青色衣袍上纹着的夔龙张牙舞爪,却瞧不见龙头,连着那人的脸一块儿隐在了伞底下,只能看到握在伞柄上的手和垂下的一片广袖,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又不失血色,紧紧地攀附在伞柄上。   走近了,隐藏在伞下的那张脸才露了出来。   十岁那年,星烟曾见过他,七年过去,跟前的人完全没了往日的半点痕迹,陌生的让她惶恐,却也俊的让她惊艳。   英挺的两道眉,鼻若悬胆,分明是儒雅干净的长相,然眉梢的锋芒,和那双沉静深邃的黑眸,一眼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莫名地不敢靠近。   星烟才知何为富贵由天,天生的高贵清冷,这张脸帝王之相极为浓郁。   星烟被跟前的气势逼迫,一时忘记了自己儿的目的,下意识地垂下头,屈膝行礼盯着脚底下的一片水花。   等到她想起来,人已经离开她往前走了好几步。   星烟心里急,来之前自己赌上了身家性命,断不能临阵退缩。   眼瞧着皇上已走远,星烟脑子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弦断的那一刻,她再也无所顾忌。   油纸伞跟着她打了个圈儿,紧奔了两步,一只手颤抖地伸出,再颤抖地抓住了露在伞外面的一方广袖。   侍卫的刀瞬间架在她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吓的她魂都没了,星烟周身都在抖,抖的厉害,心里不停地默念,“不填井,不想死。”   星烟在这世上什么都不怕,唯独就是最怕死,   早年府上姨娘的死,给她留下了太大的阴影。   她脸色苍白,藏青色的袖口被她攥着手里,不住地颤抖,却又紧攥着,丝毫不放。   雨中那双黑缎长靴终是停了下来,垂首侧目,沉静凛冽的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袖口上的那只手,白皙娇嫩。   只是抖的厉害。   “皇上,臣女想进宫。”   赢绍回过头,目光定在了她一张楚楚可怜的泪脸上。   眼睛透亮带着乞求,绯红的眼眶里还含了摇摇欲坠的泪珠,鼻尖因哭泣带着微红,如雨后初绽的桃花,肤色如玉,白净细腻,仿佛吹弹可破。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是张美人皮。   比起七年前,娇艳了很多。   星烟被他盯的心慌,跟前这双眼睛,看似沉静,可越往里看,越是让人生寒,眸子深处带有越过千山万水而沉淀下来的锐利。   她心虚,眼里有了害怕,慌乱地移开视线,紧张地盯着他胸前那条张牙舞爪的夔龙。   周围只有雨滴声,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星烟的心悬在半空掉不下来,内心逐渐崩溃,周身的劲儿散退,一时之间连握住伞柄的力道都没,任由镶了竹叶的油纸伞从头上偏移而下,倾斜至肩头。   “臣女喜欢皇上。”   这等不着边的话,到了生死边缘,星烟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只能靠赌,靠猜,猜他的心思。   突然春雨中的一抹栀子花香,混着青竹气息闯进了她的伞下,修长的手掌挨着她的肩头,稳稳地替她移回了倾斜的伞柄。   “拿好。”   -------------------------------------------------------------------------------- 第二章 反击   清清淡淡的气息,却能让她透不过气来,星烟乖乖地听了话,呆木地稳住伞柄。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猜对了,前面的人早就没有影子,她还跟没了魂儿似的站在雨雾中,久久回不过神。   那他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回到小院子里,听星烟说完,蒋姨娘也问,“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星烟摇了摇头,一脸迷茫。   没过多久,庚侯爷就过来了。   两人脸上的表情说变就变,同往日一样,蒋姨娘替侯爷煮茶,星烟乖巧地跪在他身后,替他轻轻地捶着背。   庚侯爷刚从苏夫人那里出来,别说喝茶,连喝茶的东西都一并被她砸了个粉碎。   到了蒋姨娘屋里,看到将姨娘和星烟脸上的笑容后,怒气就消了一半,再闻着屋子里的茶香味,整个人便轻松了不少。   这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莫名让人心安。   苏夫人出身高,仗着娘家是大将军,这些年没少与侯爷闹过,年轻的时候庚侯爷还能忍让,上了年纪,再听到吵闹便觉得聒噪,身心疲惫。   蒋姨娘刚好弥补了这点,她温柔贤惠,还漂亮。   庚侯爷突然觉得,有时候女人出身低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   “星烟如今十七,该说亲了。”庚侯爷突然出声,星烟心里一咯噔,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这些年突发情况多了去,早就习惯了人前处事不惊。   “多谢侯爷挂记,三小姐的亲事都听侯府和夫人的。”蒋姨娘煮好了茶,双手捧着递给了庚侯爷。   “魏府,魏将军如何?”侯爷紧盯着蒋姨娘。   “魏府是高门户,妾不敢想,妾倒是希望咱们三小姐嫁个普通的秀才书生,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自打侯爷进来,蒋姨娘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淡淡的笑,让人内心很是熨贴。   她自来就不喜欢争。   “女儿哪能有姨娘这样的运气,遇上了父亲。”   星烟一脸娇羞,声细如蚊呐。   毕竟在说她的亲事,面上一阵害羞,自个儿起身进了屋。   “这孩子。”蒋姨娘低头,绢帕捂嘴轻笑了一声。   侯爷看着她,突然又想起了初遇蒋姨娘的情景,元宵夜里灯火炮竹热闹,他往阁楼上望去,一半烟云一半星,底下就是蒋姨娘一张颠倒众生的笑脸。   后来,他们的孩子,才取了星烟这名字。   侯爷心头想起了甜蜜的过往,情绪一上来,倾身便握住了蒋姨娘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说道,“烟儿像你。”   蒋姨娘移到了他身旁,顺势倒在了他怀里,语气中满是温柔,“都说女儿像父亲。”   庚侯爷叹了一声,偌大个侯府,竟只有在这小院子里,他才能体会到家的感觉。   再想起苏氏,内心的厌烦就更盛。   适才苏氏为何冲他发火,就是说星烟心比天高,看上了人家魏将军,想抢了她姐姐的亲事。   先不说魏府与侯府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眼下屋里母女俩的反应,哪里像她说的心高?   庚侯爷心里窝火,知道又是苏氏在无中生有,这些年蒋氏,还有蒋氏的两个孩子,受的委屈他都知道。   他身为侯爷不能面面俱到都替他们挡了,但该补偿的还是得补偿。   “秀才书生,到底还是委屈了我闺女,以烟儿的姿色,得寻个身份高的,才配得上。”   “都听侯爷的。”蒋姨娘柔若无骨的躺在侯爷身上,似乎没心思插手这事,都推给了他。   雨落了一日,到了夜里,侯府内暗流涌动。   正屋里的人终于动手了。   苏夫人派了跟前的老嬷嬷,直接到蒋姨娘的院子里,来请星烟,“夫人说她头疼睡不着觉,念着三小姐的一双巧手,这会子过去替她捏一把。”   星烟心里“咚咚”直跳,背心冰凉。   正屋的人多嚣张,要人命都能要的这般明目张胆,她是料定了侯府不能将她怎么样。   她死了即便有父亲维护,父亲上头还有老夫人呢。   老夫人到了关键时候,肯定是站苏氏,死一个姨娘跟前的闺女,总比闹的侯府鸡犬不宁好。   “去吧,路上小心点。”蒋姨娘将她送出院子,看似平静,那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抖的厉害。   星烟一走,她直接站在雨底下,周身淋了个透。   “采篱,快去找侯爷,就说我病了。”蒋姨娘这些年身子弱,也是有原因的。   星烟撑着伞跟在嬷嬷身后,脚步几次打滑,走的异常缓慢,她仿佛又听到了深井里的扑腾声,又看到了那具泡胀了的尸体。   她着实双腿发软。   前面嬷嬷刚要催,星烟脚底又是一个不稳。   嬷嬷不耐烦了,“三小姐今夜这鞋底是抹了油的吧?”   “天黑路又滑,嬷嬷也当心些。”星烟笑了笑,走的更是小心翼翼。   嬷嬷转身没搭理她,跌死了也好,省得她动手。   出了星烟和将姨娘住的小院,要去苏夫人屋里,须得经过老夫人的聚安堂,老夫人喜欢养宠物,猫狗好几只,其中还有一只熊崽子。   那东西夜里喜欢嚎叫,老夫人就让人关在了远处的一间小屋里。   雨雾天色,夜里又看不清楚,星烟刚上了长廊,脚还没站稳,就见跟前突然窜出来了一只嘿啾啾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救命啊......”星烟一声尖叫,握紧手上的油纸伞照着那东西就抽了过去,一边抽一边叫救命。   嬷嬷回头一看,脸都绿了,冲着星烟直喊道,“别打了!你给我住手!”   “该死的!”   嬷嬷竟也拉不住她。   星烟这一番动静,彻底让侯府热闹了起来。   待嬷嬷将她拉住,那可怜的熊崽子才刚长出獠牙,就被星烟的油纸伞砸晕在了地上。   星烟懵了,害怕的看着嬷嬷,又开始哭,“我,我不知道,我没看清啊,我该怎么办。”   “嬷嬷怎的不告诉我一声。”   嬷嬷都快被她气死了,牙槽子咬的“咯咯”响。想起苏夫人交代的,当下心一横,直接拽着星烟就往前拖。   星烟这回双手攀着廊下柱头,死也不松手。   “干什么?!”   侧方一片火光,就见油纸伞下庚侯爷提着灯笼到了跟前。   随后就是老夫人,也是听到星烟的几声尖叫才紧赶着出来。   嬷嬷惊慌地松了手,跪在地上。   “请老夫人,侯爷赎罪,奴才喊了喊了,拉也拉了,这三小姐就是不听,伞骨子一顿乱打,这才.......”   嬷嬷说完,老夫人才看到躺在地上,只剩了半口气的熊崽子。   “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气地捶胸顿足。   星烟仿佛没听到周围的说话声,仍是抱着柱子,不肯松手,痴痴呆呆地看着侯爷,眼泪猛地往下掉。   庚侯爷走近了,还能听到她牙齿打架的咯哒声。   “爹爹,烟,烟儿不是故意的,烟儿只是怕。”磕磕碰碰地说完,眼神小心翼翼地瞟向嬷嬷,视线刚碰到嬷嬷身上,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抱住柱子的手更加紧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侯爷脑门心一跳,转头厉声问嬷嬷。   刚才嬷嬷是如何拽住星烟的,他都看到了。   “夫人,夫人说,落雨天闲着无事,找三小姐唠唠嗑,奴才这才刚接三小姐走到半路,谁知三小姐看到熊崽子害怕,竟然就打死了。”   庚老夫人听了这话,五根手指头就点在了星烟的身上,又气又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庚侯爷却回头问了星烟,“是这样的吗?”   星烟一下点头,一下摇头,泪珠就没停过,被侯爷一问,愣了愣,支支吾吾地说,“是,是这样的吧。”   “什么叫是这样的?!”嬷嬷以往说什么就是什么,星烟哪里敢反驳,如今听到她这话,嬷嬷心里憋着气,回头便对星烟一声呵斥。   周围的嘈杂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连老夫人都愣住了。   一个奴才竟然当着侯爷的面,吼他的闺女?   得多嚣张?   庚侯爷一声冷笑,眼里的光冷的可怕,“哼,苏氏就是这么教奴才的?”   嬷嬷知道自己惹事了,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奴才,奴才该死!求侯爷饶命。”   “拖出去,杖毙!去告诉苏氏,她不会教奴才,本侯帮她教。”   嬷嬷被人拖走时才反应过来,拼了命地叫侯爷饶命,眼见没了希望,便大声地叫夫人救命。   只可惜,等苏氏赶到,她已经没了气。   苏氏原本在屋里坐等着星烟的死,却没想到死的是自己的嬷嬷。   气地摔门而出,上门找侯爷理论。   嬷嬷当时是如何拽过星烟,又是如何对她呵斥的,侯爷亲眼目睹了经过,那是她的闺女,是他和蒋氏的闺女,想起适才星烟眼里的恐惧和无助,他的心就疼地慌,身为父亲,他连自个儿的闺女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用?   苏氏如今上门来理论,便是撞到了枪眼上,将侯爷心中的怒气彻底点着了。   庚侯爷捞起身边的一个茶碗摔在苏氏的跟前,怒斥道,“你以为本侯不知道你的手段?这日子你爱过不过,不过就给我滚回将军府!” 第三章 圣旨   苏氏在将军府就养成了娇惯的个性,嫁进侯府,庚侯爷虽说同她置过气,但好在一直忍让着她,没对她发过脾气。   她压根就没想到,侯爷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以往自己生气了,庚瑞铭还会哄着她,最近几年他不但不哄,还离自己远远的,每回一说到正事,他就躲,现在好了,竟然还开始骂她了。   苏氏被庚侯爷当场吼懵了,等回到屋里反应过来后,又哭又闹,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他庚瑞铭凭什么这么混账,当年我嫁给他,他不过就一四品的官员,如今当了几年侯爷,他了不起了啊!竟然,竟然敢让我滚回将军府。”   苏氏的心拔凉拔凉的,一阵阵地痛。   “蒋微阑那个贱人!”苏氏恨着恨着庚侯爷,更恨到了蒋氏的身上。   “一屋子的狐狸精!都怪我早年心太软了,没早点弄死他们。”   她没想到狐狸精居然没死成,还害死了她的嬷嬷。   那嬷嬷从将军府一直就跟着她啊,庚瑞铭那个没良心的居然敢,敢就这么打死了。   苏氏又哭了一阵,恨的牙痒。   大小姐庚瑗嫣过来劝她,无疑是火上加油,使个劲儿的说蒋氏的不好,说爹爹偏心,说的苏氏越发愤怒。   “不是十七了吗?眼下正是说亲的时候,她就不怕将来嫁个缺胳膊少腿的?”庚瑗嫣想到那日魏将军看那小贱人的眼光,她就恨。   狐狸精又怎么样,她将来如何,还不是母亲说了算。   这一点,提醒了苏氏。   苏氏一拍巴掌,咬着牙说道,“我还怕弄不死她不成。”   缺胳膊少腿,庚侯府这位侯爷怎会同意让她那宝贝女儿掉进火坑?但外形端正内里烂的人,谁又知道?   苏氏第二日一早就让人将康城里的纨绔子弟列了个名单出来。   其中周家那位周二公子,最和她心意。   周家势力大,门户高,又出了一位贵妃,就算是三小姐嫁过去做妾,也不委屈。   周二公子娶的那位正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有周家老夫人,死缠烂打,一张嘴能说死人的本事,她早就有耳闻。   周二公子本人,更是不用说,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样样不缺。   这样的人家嫁进去当妾,就凭她那张狐狸精的脸,能活得了几天。   苏氏一合计,就让人去打听周家公子的情况,随便给他透个口风,以周公子那样的好色之徒,能娶到狐狸精,恐怕是求之不得。   苏氏这边派去找周二公子的人还没有回来,苏氏盼星星盼月亮的魏夫人就亲自上门了。   庚瑗嫣听说魏府的魏夫人来了,又兴奋又紧张,竟就躲在了屏风后面偷听魏夫人和苏氏的谈话。   “早就听闻庚侯府的三小姐花容月貌,不知许亲了没?”魏夫人说的时候,还四处张望。   想不通敦儿怎就看上了侯府,还看上了一个庶出的,非得要她来提亲,人人都说是狐狸精,她倒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魏夫人出口一问,躲在屏风后的庚瑗嫣心都凉了,手里的绢帕都快被她撕烂。   苏氏也没想到,魏夫人会直接问那个狐狸精,脸色一阵尴尬后,说了一句,“正在说着呢,八九不离十了。”   魏夫人心底一轻,假假地地惋惜了一声,“那倒是我来晚了。”   苏氏没说话,让屋里的丫鬟替魏夫人添茶,趁着这功夫给丫鬟使了个眼色,再进来时,就是庚瑗嫣了。   “娘,魏夫人好。”庚瑗嫣乖巧地问了好。   魏夫人嘴角扯出一点微笑,苏氏什么样的心思她怎么不知道?   她魏家这么好的亲事,苏氏怎么可能给姨娘生的庶出。   “这是?”魏夫人装模作样地看向苏氏。   “这是我跟前的大丫头。”苏氏含着笑。   魏夫人淡淡地瞟了一眼,抿了一口茶,“嗯,挺好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氏越发尴尬,几声干笑,心里很不是滋味,恨魏夫人的高傲,可想想人家有资本高傲,如今魏家手里掌控着大半个天下,连皇帝老子都要忌惮,她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而庚瑗嫣坐在一旁,心如针扎,感觉自个儿进来就是来自取其辱的。   谁知魏夫人聊着聊着又提起了星烟,   “三小姐许的人家,是哪家?”她回去得向自己的儿子交差。   “周家,二公子。”   魏夫人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心里连着几个冷笑。   魏家如今的眼中钉,周家是首当其冲,那位二公子.......这苏氏可真会挑。   “那二公子好像已经娶了夫人吧?”   当妾?魏夫人话里带了刺,脸上也是讽刺。   她虽不喜欢狐狸精,可苏氏这样刻薄尖酸的人,她同样也看不上。   横竖她就是看不起这庚侯府,想起他儿子的优秀,便觉得这世间没有人能配得上。   苏氏又是一番尴尬,“那丫头长的娇艳,进大户人家好。”   魏夫人却来了兴趣,“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看上一眼了,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眼福。”   **   昨夜星烟逃过一劫,回到小院子里,便坐在蒋氏床前,守了她一夜。   蒋姨娘身子弱,占不得冷水,雨底下淋了一遭,必会染上风寒。   到了第二天早上,蒋姨娘才缓过来。   “烟儿,咱就盼着那张圣旨了。”   昨夜的事情一过,算是彻底同正屋闹翻了,若是皇上能来圣旨就好,来不了,她们母子三人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侯爷护得了她们一时,终究是护不了一世。   苏氏早晚会找到机会,害死他们。   “来不了,烟儿也会陪着姨娘,真要死,咱也不能让正屋里的人好受。”星烟就着袖子擦了泪,逼到绝境,便是豁出去什么都不怕了。   “就是二哥哥,烟儿担心二哥哥。”星烟怕苏氏去为难庚景。   母子三人小心翼翼活了这些年,从夹缝里讨来的平安,如今怕是保不住了。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你二哥哥,不比你笨。”蒋姨娘摸了摸星烟的头,这些年都这么走过来了,到了这时,她岂能让她的孩子们有事。   就是拼死,也得护住他们。   星烟也不可能呆在屋里一整天不出门,她得去给姨娘拿药。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出了小院,就碰上了苏氏带着魏夫人在逛圆子。   星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苏氏心里有算计,魏大人年轻的时候风流没少让魏夫人流泪,魏夫人这样的人最是讨厌狐狸精,她要看,就让她看一眼,死了心也好。   魏夫人只远远地瞧了一眼,就长吸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许了人家。   这样的狐狸精,怎么可能进她魏家的门。   “周家二公子倒挺好的。”魏夫人觉得只要不来勾引她儿子就行。   苏氏看到魏夫人的反应,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苏氏厌恶地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星烟,心里觉得好笑,就凭她,还想嫁进魏家?做梦吧!老老实实和她娘一样,当个小妾。   将来被弄死了,也省得她动手。   这边苏氏正是得意,侯爷身边的小厮长风,一路紧赶着过来,远远瞧见一堆人,见他要找的都在里面,当下一喜,爽朗地说道,“夫人,三小姐,宫里来了太监宣旨,快去前厅接旨。”   苏氏一愣,接旨?   找她?   还找三小姐?   什么意思。   既然是圣旨到了,谁都不敢马虎,就算她苏氏再嚣张,有再多的疑惑,她也只能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赶去了前厅。   等太监宣旨结束,苏氏一双腿站都站不起来。   这恐怕是苏氏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晴天霹雳。   进宫?   那狐狸精竟然要进宫!   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她死缠烂打的求着侯爷,想让她的两个女儿,哪怕进宫一个也好,谁知道侯爷说什么?   说,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与其进宫,倒不如找个高门户嫁了,当家里的一把手夫人,总比在宫里勾心斗角强。   可现在呢!   他舍得他那宝贝疙瘩了?   苏氏回头瞪着星烟。   却见星烟一脸的惊讶和疑惑,那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多无辜啊!   “你!”   苏氏想骂一句贱人,再也骂不出来,人家如今是九嫔中的淑仪。   宫里的娘娘了啊!   天杀的,苍天没长眼。   苏氏堵了一口气缓不过来,猛喘了几下,当场晕在了众人面前。 第四章 嫉妒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苏氏抬回了正屋。   侯府上除了蒋姨娘和星烟以外,没人不意外,庚侯爷也没想到皇上会招星烟进宫,宫里的太监一走,庚侯爷没管苏氏,先带着星烟去了蒋姨娘的小院。   星烟踉跄地跟在庚侯爷身后,走路都带摇晃。   “别怕,进宫也没那么可怕。”庚侯爷见她脸色惨白的模样,当真是可怜,昨夜苏氏差点要了她命,今日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要进宫。   想起她之前同自己说的,这辈子就想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平安的过一生,侯爷内心又生了愧疚。   他是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但宫里要人,他不能不给。   庚侯府去小院找蒋姨娘的时候,将姨娘还在床上躺着。   蒋姨娘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见庚侯爷来了,起身就要去伺候,却被侯爷按了回去,“好好养身子,多陪下烟儿,等她进了宫,往后要见面就难了。”   蒋姨娘心头一震,惊愕地看着庚侯爷,猛咳了几声,不敢相信地问道,“进宫?”   嗓子还带着风寒过后的沙哑。   庚侯爷无奈地点了点头,“刚才宫里来了人,明日烟儿就要进宫。”   “侯爷,妾.......”蒋姨娘抓住侯爷的手,眼睛就红了,却也说不出话来。   庚侯爷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宽慰道,“进宫也好,皇上后宫里如今也就两位贵妃,和几位贵人,烟儿一进去封的就是淑仪,位份不差。”   蒋姨娘埋着头,抹了一把泪,良久才说,“妾,都听侯爷的。”   “烟儿好好陪陪你姨娘。”庚侯爷不能多坐,知道正屋那边必定会闹翻天,起身对星烟说完,又嘱咐蒋姨娘别多想,要注意身子,便出了院子。   庚侯爷一走,星烟和蒋姨娘母女俩对视了一阵,喜极而泣。   蒋姨娘心口的大石头落下,紧紧地抱住星烟,“我烟儿还是有福。”   这两日她都不敢合眼,等这道圣旨等的太过煎熬,她对烟儿是有信心,可她猜不中皇上的心思。   昨夜正屋里的人开始动手了之后,她整颗心都悬着,躲得了一回,谁又能保证回回都能躲过。   更何况单这一回,就让自己去了半条命。   进宫了就好,是死是活还能自个儿搏一把,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死在侯府。   星烟这会子被蒋姨娘搂在怀里,才缓过劲来,从听到长风叫她去接旨,她的心就扑腾扑腾跳,听到太监念完圣旨,她心已经跳到了嗓门眼上。   昨日圣旨没来,她想起当日皇上一身的凛冽,还有看她时的那道冰冷眼神,本已不存希望。   适才若不是苏氏先晕在前面,估计她就会倒下去。   “姨娘,我有救了。”星烟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就紧紧抱住蒋姨娘,兴奋地往她身上蹭。   苦尽甘来,两人好一番倾诉。   待两人平复下来,蒋姨娘才问,“正屋里的那位,什么反应?”   星烟撅着嘴说道,“晕了,不然这会子怎会这么安静。”   蒋姨娘愣了一下。   蒋姨娘最是知道苏氏的个性,她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会给旁人,如今她岂能看着烟儿进宫爬到她两位闺女的头上。   “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星烟也知道这点,但如今好不容易跳出了一个坑,就有了缓口气的余地。   圣旨是宫里来的,苏氏就算天大的本事,这事也黄不了。   她还能干什么?   自己进了宫,她恐怕也只能想办法,看看如何压过自己。   星烟心头陡然一凉,回头看着蒋姨娘,哭着脸说道,“姨娘,她不会也塞一个进去吧?”   蒋姨娘沉默。   以苏氏的作风,不是没可能。   就算大小姐嫁进了魏家,顶多也是大将军夫人。   除非魏家造反,否则就没有机会位居高位。   而烟儿是进宫,是皇上的嫔妃。   苏氏那样的人,就算是看不起她们,也断然不会给她们任何出头的机会。   坏事做的越多越绝,越是怕对方爬起来,报复她。   “别慌,出了侯府的门,就各凭本事。”蒋姨娘知道进宫才是个开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比呆在侯府任人宰割要强。   若再不进宫,烟儿不被她们害死,估计将来也会给烟儿许个歪瓜裂枣。   正屋里那两位在府上嚣张惯了,去到宫里,必定也受不得委屈,可深宫那种地方,岂同侯府,她想怎样就能怎样?   那地方,反而更适合烟儿。   说是这么说,蒋姨娘终究还是不放心,开始叮嘱星烟。   “烟儿可知,进了宫,谁最可靠?”   星烟抿了抿唇,“自己最可靠。”   这些年她在侯府有姨娘,出了侯府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对。”   “那烟儿可知,嫔妃之间争斗起来,谁能护住你?”蒋姨娘又问。   星烟抬起头,看着蒋姨娘,不确定地回答,“皇上?”   “对!”   “姨娘嫁进侯府,若真是不争不抢,又怎能活在现在,怎能护着你兄妹?姨娘没去投奔谁,一直都是在笼络你父亲,巴结谁都不如巴结正主子,只要正主子有心护你,你就不会有事。”   星烟听的仔细,可一想到皇上那张脸,她就怕。   但,她还是更怕死。   “好,都听姨娘的。”星烟又抱住了蒋姨娘,进宫之后的日子她再想办法,可她舍不得姨娘,她一走,姨娘就一个人了,苏氏肯定不会放过她。   **   苏氏那头醒过来,果然就去找了庚侯爷。   气冲冲地进去,哭着出来,没能如愿。   实属她要求的那事,庚侯爷做不到,她要庚侯爷进宫去给皇上说,要二小姐庚瑗青也进宫。   庚侯爷气地说不出话来。   进去了一个还不够,还要送进去两个?   “好歹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你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事能这么办吗?你有那个脸?本侯可没那个脸,星烟也是你的女儿,也叫你一声母亲,你看看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哪点有为娘的样子?!”   苏氏出来踢了一脚花盆沿儿,愤怒地说道,“左口一个星烟,右口一个星烟,就星烟是他的女儿,我生的就不是了,他庚侯爷没本事办这事,我还就不指望他了。”   苏氏当天就回了将军府,找将军府的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与太后有手帕之交,只要苏老夫人肯出面去找太后,这事肯定能成。   苏氏下定了决心,缓青说什么也要进宫,她的女儿不可能输给那个贱人。   在将军府时,苏老夫人最是心疼苏氏,苏老夫人听了她的话,起初也觉得荒唐,斥责她想一出是一出,她庚侯府的事情,怎么轮得到将军府来管。   最后苏氏硬是嚷嚷着不活了,苏老夫人才松了口,说她想想法子。   **   苏氏这一忙乎将魏夫人忘了个干干净净,那头魏夫人回到府上,今儿算是开眼了。   回去就对魏敦说,“庚侯府这门亲事,你就别想了。”   “你看上的那位,今日来了圣旨,明日就进宫,至于其他的,我更是看不上,苏氏好歹也是名门将士出身,可那一身的尖酸刻薄,我看了都心惊胆战,也不知道这些年,那位三小姐是怎么活过来的。”   魏敦眉头微皱,前日他才问过侯爷三小姐有无婚配,侯爷说暂时还没有许人家,怎的突然就进宫了。   “你今儿是没瞧见苏氏的嘴脸,我才刚开了个头,她就说三小姐订亲了,说是给周家周二公子当妾。”   魏夫人说完,魏敦的眉头皱的更深。   “人家周二公子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等圣旨来了府上,周二公子才傻乎乎地上门,结果被庚侯爷板着脸一通损,灰溜溜地出了门。”   “苏氏见了圣旨,当场就晕了过去,当家主母这么小的气性,教出来的人还能大方到哪里去,期间还故意将大小姐带到我跟前过眼,模样长的还算端正,但那双眼睛太飘,一看就是和她娘一德行,心眼儿多的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娶进门?她要是进了我魏府,我魏府岂不被她搅的鸡犬不宁?”   魏夫人庆幸自己走了这一趟,愈发看不上庚侯府。   “娘不满意,就另说吧。”   魏敦原本就没打算娶什么大小姐,二小姐。   他看上的是三小姐。   没想到进了宫。   **   翌日一到时辰,宫里就派了人来接星烟。   昨夜庚侯爷送了两个丫鬟过来,蒋姨娘不放心,将其留在了身边,让她跟前的采篱,还有原本伺候星烟的丫鬟杏枝,一块儿进宫。   “待哥哥回来,姨娘同他说一声,就说我进宫了,让他不要担心,姨娘也要照顾好自己,小心提防着那屋里的人,万不得已就找爹爹,你一人千万别逞强。”   走的时候星烟又舍不得了,舍不得哥哥,舍不得姨娘。   哭着出了小院子,星烟便去拜别了庚老夫人,苏氏,庚老夫人虽说对她没什么感情,但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女,拿了些银两和首饰交给星烟。   “去宫里仔细些,该使银子的地方还是得使。”   可怜见的。   幸得前儿夜里没事。   熊崽子她是喜欢,可比起亲孙女的命,她还是知道孰轻孰重。   星烟给老夫人磕了头,又才去苏氏那里。   苏氏将门掩的紧紧地,说头疼,见不得人,本想端起架子,让星烟跪在她门前磕两个头她再开门,结果庚侯爷看不过去,气呼呼地拉着星烟转头就走了。   -------------------------------------------------------------------------------- 第五章 进宫   上了马车,庚侯爷才递给她了一个包袱,星烟疑惑,轻轻捏了捏,见里头装的都是银子,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庚侯爷,声音带着呜咽,“爹爹。”   “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让人给长风带个信。”庚侯爷对星烟多数是愧疚的。   与她两个姐姐相比,她过的自来清苦,更难得的是,她还乖巧懂事,从未要他操过心。   如今就要走了,以后恐怕再没有他操心的地儿。   庚侯爷心里难受,并没多说,转身进了屋。   “多谢爹爹。”星烟哭哭啼啼上了马车,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包袱被她紧攥在手里,激动地抖。   往日在府上,她就没见过银子,苏氏能不短缺她们的吃食,已经庆幸了,哪能让她们身上有银子。   这些年日子过的再艰难,姨娘也从没有向父亲抱怨过一生,每回父亲问姨娘,姨娘都说,“好,一切都好。”   可好不好,她最清楚。   星烟想哭,但又不敢哭。   怕哭花了脸,进宫让人瞧了笑话。   车轱辘滚动,星烟身子跟着一晃,从那车帘缝里瞥见了一眼庚侯府门前的两头石狮子,这会子才恍然醒过来,自己当真要离开了。   一个火坑里呆的太久,一出来,竟对前方的路,满怀期待。   星烟想过要嫁人,但从未想过要嫁给皇上,宫中如今已经有了两位贵妃,一位周家的,一位魏家的,两大家族占了高位,其余的贵人,她也不知道有多少。   魏家的势力能与天子抗衡,有自己的兵将。   周家又出了三个侯爷。   庚家单单一个侯府算得了什么。   但星烟与她们不同。   一不为权,二不为家族争光,她只想活着。   姨娘以前对她说,要求越低,活的越是轻松,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活着,是一件轻松事。   见到金砖琉璃瓦的皇宫时,星烟还是存着一丝幻想,想那么大一个宫殿,应该有她的容身之地。   然而,星烟对未来的一片憧憬,很快就熄灭了。   马车带了地儿,杏枝和采篱扶着星烟下来,跟在太监身后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的小心翼翼。   宫墙甬道间安静的可怕,星烟连脚步都不敢踩重,凭空突然窜出来一声女人的哭喊,即便是大白日,星烟还是被吓得毛骨悚然。   “主子不是失足,是被人推下去的,我要见皇上......”   声音咔在这里,就断了,再也没了动静。   星烟手脚冰凉,回头脚步就迈不动了,抬眼往那墙边上瞧了一眼,只瞧见暗灰的一片天,见不到半点蓝。   春雨断断续续,天色本就带了阴霾。   “庚娘娘请。”前面太监催了一声,星烟才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手心已是一层汗。   星烟颤抖从那包袱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对采篱使了个颜色,采篱紧着往前走了两步,追上了那太监。   “大人,娘娘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儿,若是有什么避讳,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今儿来接星烟的太监是太武殿的人,曾经就在这条路上,他接了周家的周贵妃,又接了魏家的魏贵妃,银子倒是没少收,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叫他,“大人。”   这一声听着,还挺受用。   太监收了银子揣进袖筒,笑眯眯地说道,“让庚娘娘受惊了,不过是昨儿雨天路滑,有位贵人失足跌了井。”   一听到井,星烟心肝子都抖上了,身子软塌塌地倒在杏枝身上,什么期望憧憬,顿时烟消云散。   “这春雨天,脚就是容易打滑,庚娘娘刚进宫,地儿不熟悉,若想溜达,先等春雨过了也不迟。”   太监话里有话,星烟不是傻的,怎能听不出来。   路上再好的景致,星烟也没心欣赏,跟着太监的脚步,走到了一道殿门前,那太监才停下来回头对她说道,“庚娘娘,芳华殿到了。”   太监说完,向星烟瞧去,顿时屏了呼吸。   白皙的脸上两道秀眉一皱,让人恨不得将那天上的星辰摘下来,捧到她面前。   “娘娘,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吩咐。”那太监鬼使神差地多说了这么一句。   皇上刚登基两年,精力都花在了朝政上,后宫嫔妃并不多,连以往每年的选秀都取消了,宫里空着的房子大把。   星烟是芳华殿的第一人。   星烟没什么可吩咐的,只要给她一处歇脚的,让她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她就能满足,可明摆的,这宫里怕是没有一处安稳。   星烟头疼地紧。   杏枝和采篱将她扶进屋里坐好,芳华殿里候着的丫鬟婆子便到了跟前请安。   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婆子。   人称刘嬷嬷。   “奴才给娘娘请安。”   星烟面上一团和气,看了一眼众人,除了婆子以外,还有三位丫鬟。   星烟想即便同样都是个吃人的地方,好歹这里,环境条件优越一些。   往日在侯府,除了杏枝,屋里就没有旁人,冷不丁地这么多人围着她,她不大习惯。   关键是,她不太喜欢生人靠近。   看到她们,总是容易将她们的脸,安放在适才高墙外那位只闻其哭,不见其人的女子身上。   等其他丫鬟们散尽,屋里之余了杏枝才篱,还有适才那位刘嬷嬷。   “娘娘今日万不可怠慢。”   星烟疑惑地朝嬷嬷看过去,眼神清透明亮。   刘嬷嬷同刚才那太监一个反应,深吸了一口气,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祸水   如此一对比,昭阳殿和凤阳殿那两位,当真就没看头了。   可越是这样,越容易短命。   半晌醒过神,刘嬷嬷才说起了正事,“娘娘刚进宫,按规矩今日该去给皇上请安,夜里是要留下侍寝的,娘娘先歇息一会,奴才去备水,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星烟才刚犯的头痛,瞬间就好了。   撑直身子来,瞪大了眼睛瞧向杏枝和采篱,有这事吗?   又才想起来,她俩同自己一样,都是初入宫的,都不懂。   如今能懂的还就只有宫里的这些生面孔。   “有劳嬷嬷。”   星烟谢过了嬷嬷。   面上露出笑容来,两道梨涡生在唇角,简直就是一道漩涡,将人漩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刘嬷嬷傻愣愣地出来,走了好一段,才想起重要的事。   她居然忘记讨银子了。   “你个没见识的东西。”猛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刘嬷嬷好歹也在宫里当差了十几年,竟然头一回被一个女人迷惑。   刘嬷嬷刚才那话没有说全。   她只说了按规矩会侍寝,她没说皇上在后宫这块,从来就没有按规矩来。   什么长脸不长脸的,皇上压根就不在意。   贵妃身后那么大的权势,也没见他赏脸。   请安后还不是被送了回来。   要是皇上今夜留了庚淑仪,那才是稀奇呢,一碗水端平,要不留,八成都不会留。   更何况,那两位贵妃存了心的不会让她有机会留。   刘嬷嬷一走,星烟又开始在屋子里打转。   昨夜姨娘同自个儿讲过那些事,连画本子都有,画册上的图星烟看着羞人,再一想起对方就是那日自己见到的皇上。   星烟更加觉得羞人。   但脑子里还是经不住去想,那样一位高贵清冷的人,要做出这等俗事来,该是什么模样?   星烟被自个儿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怎的这般不害臊。   --------------------------------------------------------------------------------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朕要不要满足了她?   温馨提示:宝宝们要想看微博的,记得要跟紧文文进度哟,发下次的会直接清理上次。   (咳咳,我什么都没暗示。) 第六章 侍寝   请安之前,先得沐浴焚香。   这是规矩,刘嬷嬷不敢怠慢。   浴桶里撒了春季刚开的花瓣儿,星烟周身又熏了香,出来时,身上便带了一股淡淡的花清香。   春季即便是落雨,也已经退了冬,并不冷,薄薄的两层春装,将星烟的身段愈发显露了出来,星烟个子高挑,浅绿绸地斜襟回纹上衣、蓝缎地花卉纹马面裙、裙摆刚好齐脚踝。   刘嬷嬷又忍不住夸道,“娘娘这姿色,奴才头一回见。”   到了时辰点,星烟被刘嬷嬷和采篱扶上了轿子,出了芳华殿。   轿子倒不晃,可星烟的心却晃的厉害,她怕见皇上,可不见她更怕,刘嬷嬷是个好说话的人,一路都在同星烟闲聊,星烟也喜欢听。   星烟最介意的还是今儿进宫来,听到的那声喊冤。   星烟原本也没打算问嬷嬷,这等事忘了最好,最好不要再想起来,否则她晚上又该睡不安稳。   谁知刘嬷嬷竟主动说起了这事。   “娘娘小心些,落雨天最容易出事,这场雨落下来,倒没想到害死了安贵人,才来了几天,说是失足掉井里了。”   刘嬷嬷一声叹息,说,“多好的人啊,还会唱曲儿,声音如黄鹂,奴才有幸听过一回,当真好听。”   星烟总觉得后背生凉。   她可听不得井。   “这宫里有很多井?”   星烟喉咙发干,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   “井就多了,光是芳华殿内就有三口井。”   星烟心里惶恐,从轿子上下来,双腿颤抖使不上力,下雨天被雨水沾湿的地面,都同泼了一层油,星烟一个没注意,整个人往前倒去。   刘嬷嬷和采篱两个人硬是没拉住。   星烟手磨破了皮,疼地她眼泪花儿直冒。   这一来,什么沐浴焚香,都是白搭。   衣服脏了不说,脸上还占了污泥。   她怕是第一次如此出糗的妃子,星烟当着一众人的面儿,也没觉得有何丢人,呜呜地哭出了声,刘嬷嬷在她身后急地团团转,“可怎么办啊,这样如何去见皇上?”   采篱蹲下来揉了揉星烟的膝盖,心疼地问,“摔着没。”   星烟点了点头,肩头耸的更是厉害。   “皇上会不会嫌弃我?”   门前的太监,看进眼里,不由地打了个颤,那担惊受怕的模样儿,谁忍心嫌弃。   这番动静终于惊动了屋里的人,皇上身边的太监肖安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不待旁人回答,一眼望去就见星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噙着泪,一身狼狈地站在那里。   肖安愣了愣,才进屋禀报了皇上,“禀皇上,是庚娘娘,在门前摔了一跤,正哭着呢。”   金龙香炉里的熏香,寥寥几缕清烟缭绕,赢绍金丝龙纹的黑色袍袖在御案前一荡,沉静深邃的眸子微凝。   “进来。”   星烟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在了袖筒里,脸上的泥污被采篱擦拭干净,经她泪水一冲洗,竟也白净如初。   细碎地脚步跨过门槛,比起上回她在侯府斗胆拦了他的路,这会子屋子里的沉静和压抑,更让星烟紧张。   星烟不敢抬头,盯着脚底那一片的余光,也只能大致看清皇上在哪个方向,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她光是想起那张脸,就害怕。   “臣妾请皇上安。”   声音因胆怯多了几分娇弱,却娇而不作。   赢绍抬起头朝她看去。   头垂的太厉害,只瞧见一头青丝,单插了一根银镀金蓝料珍珠菊花簪。   浅绿的衣袍胸前一团变了色,明显是沾了雨水。   “赏。”   赢绍说完,视线又回到了御案的奏折上。   星烟心头一跳,慌地抬起头,朝肖安看去,肖安的笑就跟长在那脸上似的,弓腰说道,“娘娘请。”   这是要赶人了。   肖安也实属没法子,以往都是这么来的,皇上谁也不会留。   星烟擦破了皮的掌心被她掐的有些麻木。   她害怕的要命。   竟也壮着胆子看向了赢绍。   “臣妾有罪,不敢领赏。”   这一番举动,似乎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水雾蒙蒙的眼睛瞧着赢绍,里头分明是怯怕,可再往里一瞧,又能看出勾人的意图。   偏生那张脸,又很无辜。   赢绍盯着她,过了好一阵才移开目光,声音沉稳,不冷不热地问她,“会研墨吗?”   星烟愣了愣,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臣妾会。”   星烟踩着小碎步走到了赢绍的御案边上,肖安才反应过来,忙的上前,将墨砚放在星烟的面前,笑容可掬地说道,“有劳庚娘娘。”   星烟在侯府时,为庚侯府研过墨。   那时候,姨娘为父亲煮茶,她为父亲研墨。   如今一回忆起来,那些过往也不尽然都是苦楚,也有些偶尔的温馨与幸福。   苏烟知道,那偶尔得来的幸福都是姨娘的努力,为她争取的。   如今姨娘不在,她自己的幸福,她就得自己争取。   苏烟轻轻挽起袖筒,露出了白皙的手腕,五指纤细,没留指甲,赢绍一眼扫过去,就只看到了她粉嫩的指甲盖。   苏烟垂目,不敢乱张望,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墨汁,心头跳的缭乱。   适才被蹭破皮的手掌,她也没感觉出来疼。   嬷嬷说,今夜侍寝那是规矩。   既然是规矩,她就不能被赶出去。   不做那画册上的事情,就单单研墨也好。   谁知,不想画册还好,一想,星烟脑子里就窜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再想起那人就在自己身旁,顿时紧张地呼吸凌乱,墨研了一半,小脸已经憋了个通红。   这番一走神,指尖就碰到了自己蹭破皮的伤口,冷不防地疼痛,星烟发出了一声闷哼,“嗯~”   娇滴滴地音色从那嘴里一吐出来,整个屋子都被蒙里一曾粉雾。   赢绍一笔下去,尾梢生生偏了位。   赢绍停笔,再一次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星烟被那双慑人的黑眸一瞪,犹如丛林里惊慌的小猎物,身子一抖,便跪在了赢绍的跟前,害怕地说道,“臣,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   似乎又被吓哭了。   赢绍瞧了一眼被她捏过的半截墨,上面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污。   “起来。”   赢绍的声音跟他的人也配。   气势慑人,让人听了不得不尊。   星烟起身,垂目不敢看他。   双手藏在袖筒里,捏得死死的。   心里越急,眼里的泪越是控制不住。   她不想被嫌弃。   一滴泪滴下来,恰好就滴到了那只突然伸过来的手上。   星烟认得这只手。   那日在雨雾中,她看过这只手紧紧攀附着伞柄,白皙修长,却又不失力道。   星烟惊慌地抬头,那手已经隔着衣袖将她往跟前拉了过去。   星烟的手冰凉,指尖的温暖,似是一簇火,烧着她的心。   她已经紧张到无法动弹。   红透了的脸颊带着泪滴,任由着对方将她的手从袖筒里拖出,轻轻地掰开她的指头,露出了蹭破的掌心。   沉郁的眸子并没有星烟那般丰富多彩,只淡淡对屋子里的肖安说了句,“宣太医。”   星烟才知他是何意。   “臣妾不疼。”星烟说的小声,小手被他捏住的地方热的滚烫,不敢往回抽,也不敢往前走。   可到底还是没忍住,稍微抬眸瞧了他一眼,又冷不防地撞进一汪瞧不到底的深潭里,星烟垂目便彻底不敢动了。   赢绍松开了她,没有回应。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星烟乖乖地站在赢绍身旁,忐忑不安。   好在太医来的快。   也就面上蹭破了一层皮,处理起来很快,太医为星烟上了药,再在上面缠了一层白纱。   肖安跟着太医一同出去,正准备将门带上,谁知御案前的主子又发话了。   “送娘娘回去。”   这是第二次赶人了。   星烟忐忑不安了一晚上,为的就是与他较量下去,本以为得了他的温柔,定能留下来了,谁知还是不够。   今日进宫后,那宫墙外的一声喊冤叫屈,似乎烙印在了星烟的心口上,再也挥之不去,她怕。   嬷嬷说芳华殿里有三口井,她当真怕极了。   当星烟看到肖安朝她走来,内心顿时惶恐而焦灼。   她顾不得其他,就如那日在雨中,扯住他袖口一般,她又胆大包天了一回,用缠了白沙的那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沙只包住了她的掌心,却留了手指头在外。   赢绍身子僵住,锐利如刀锋的黑眸,回头睨着她。   星烟怕的要死,可她又不得不赌一把。   “皇上不喜欢臣妾吗?”星烟颤抖的将手伸进绣了金丝边的袖口,指尖点在他结实的手臂上,轻轻往上挠。   星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她一张口,心就能从嗓门眼上蹦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她在勾引朕?   跃跃:没错,你看着办 第七章 逆转   直到手腕传来钻心的痛。   赢绍的手就快将她捏碎了。   “听话!”   那脸色跟他声音一样,沉地可怕。   星烟即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造次,眼泪汪汪求饶地看着赢绍,小手在他掌心里好一番挣扎,才逃了出来。   费了一晚上的劲儿,最终星烟还是被肖安送了回去。   夜色暗沉,到了芳华殿,门前已经点了灯笼。   刘嬷嬷眼睛清亮,一眼就看到了星烟的轿子。   “哟,娘娘怎的回来了。”刘嬷嬷比采篱还快一步,上前扶了星烟下来,瞧见她脸上的泪痕,忙地劝道,“娘娘别伤心,来日方长,机会又不止这一回。”   星烟情绪不高,被赢绍捏过的手腕疼痛未消。   她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一回想,却觉得自己哪里都没做好。   他叫她听话。   她便再也不能怎么样。   “都退下吧。”星烟实属累的慌。   到了屋里,星烟就只留了杏枝和采篱。   刘嬷嬷这回没再跟着进去,出去后遣散了外面的丫鬟,“娘娘不喜打扰,你们都退下吧。”   见丫鬟都走了,刘嬷嬷才转身出了芳华殿。   昭阳殿的周贵妃正等着她。   自从庚娘娘进了皇上的屋里,她一颗心都悬吊着,落不下来,回来就站在芳华殿的门口边上等。   本以为星烟摔了那一跤,再听了自己说的那些弦外之音,多半不会进。   谁知她竟然哭哭啼啼地进去了。   好在,没多久终究是回来了。   昭阳殿内,周妃屋里灯火通明,连喝了几杯苦茶,就等着刘嬷嬷这边的信儿,这会子瞧见门外姗姗来迟的刘嬷嬷,周妃将这阵子等的苦闷都发泄了出来。   “叫你办点事,怎么这么慢?”   刘嬷嬷弓腰,先赔了罪,才将芳华殿星烟是如何进去的,又是如何出来的,都说给了周妃听。   “哼,狐狸精转世传的满天飞,本宫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神仙人物。”周妃言语里带着讽刺,心里却松了一口长气。   东西两殿,她和魏贵妃争了这么久,也没见谁能比出个高低来,怎会愿意看到庚家的人一进来就得了宠。   淑仪,对庚家来说,不低了。   刘嬷嬷想起星烟那长勾人的脸,不敢接话,总不能昧著良心说,庚娘娘不如您长的好看,早晚两人都会见上面对,到那时,岂不是说自个儿是在讽刺她。   “奴才瞧那庚娘娘是个怕事的人,经不起吓。”刘嬷嬷终于找到了星烟的短处。   自己不过就说了几句,庚娘娘便一脸苍白,站都站不稳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周贵妃斗。   “知道怕事就好。”周贵妃性子嚣张,不过也是仗着自己家族在朝中的势力。   周家一族,已经出了三位侯爷,而且看这势头,还没有收手的意思,怕是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侯爷出来也不一定。   如今皇后的位置空着,谁不眼馋。   魏家势力大又怎么了,魏贵妃也不过只是魏家旁系一族的人,魏家找不出来适合的人选,不过就是拿来凑数的,她凭什么能和自己比。   其他那些阿猫阿狗,更不用说,哪有本事同自己争?   周贵妃心里畅快,这回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   **   芳华殿内星烟魂不守舍。   采篱和杏枝伺候她沐浴,同她说起对嬷嬷的疑心,她也没有心思听,只想着为何她没能留在太武殿。   是她太着急了?   想起自个儿的大胆,星烟臊的慌。   她怕没脸见他了。   沐浴完,星烟里面一件兜儿一条亵裤,外面只是一层薄薄的轻纱,春雨沙沙作响,星烟坐在床边让杏枝开了半扇窗。   她喜欢外边的新鲜空气。   曾经她与姨娘住的那个小院子,虽小,但通风,屋里的沉闷关不住她,只有凉风佛在她身上,她才能感觉自己还鲜活地活着。   “明日去将井填了。”   她怕井,尤其是雨夜,很容易让她想起黑漆漆的井口。   芳华殿太大,就住了她一人,夜里更是安静的可怕,星烟说完,又让杏枝添了一盏灯,她认地儿,进宫的第一个夜里,她多半是睡不着了。   夜里的春雨最是密集,杏枝刚添了灯出来,准备关门,便瞧见两道人影撑着伞,从门口大步迈了进来。   屋前昏黄的灯一照,将来人身上的那条夔龙照的清清楚楚。   杏枝傻了,回头退了两步,背部撞在了门框上,脊梁骨上的疼痛终于让她清醒了。   “奴婢参加皇上。”   屋里星烟正坐在床沿边上听雨,杏枝的声音传来,她还来不及穿上床前的绣鞋,外面的人已经到了她跟前。   幔帐床前,一层薄纱,一副勾人心魂的身子。   惊慌失措的模样,与刚才在太武殿里,主动勾引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皇,皇上。”星烟盯着跟前让她怯怕的男人,许是夜色的原因,敛了他白日里的漠然,朦胧的一层灯光,照在他清冷的面上,星烟竟有了胆子,贪图他的美色来。   那张脸除了冷,竟干净的让人对其生出邪念。   心底咚咚跳地欢快。   她太过于紧张,以至于让赢绍在她跟前站了很久,她才想起来,该上前去伺候他。   她没敢问,皇上怎么来了。   脚步停在他跟前很久,才颤抖地去解他的披风。   他站在她跟前,有种被泰山压顶的窒息。   挨着他太近,她又闻到了青竹的气息。   星烟踮起脚,素手从他肩头划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披风取下。   里头是蓝缎地平金绣龙袍,与太武殿她看到的黑色龙袍不同,已经换过了衣裳。   “魏将军看上了你?”   星烟想过该如何开口,却没想到他先开了口,还说出让她惊愕的话。   星烟抬头看向他的眸子,瞧见的却依旧是淡然。   淡然的就像刚才那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没,没有。”星烟不得不撒谎。   她总不能说看上了。   半晌星烟没见他再说话,心里更是忐忑,他莫非是觉得她在敷衍他?   星烟又觉得自己当真蠢了,他来问自己,肯定是听说了什么。   “他,他瞧了臣妾,臣妾没瞧他。”星烟壮胆将手搭在他胸前龙尾上,轻轻地点着,不敢用力,也不敢乱移。   赢绍一直看着她。   青丝垂下肩头,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薄纱不但遮不住她的身姿,更是多了一分媚。   点在他身上的那根小指头,就如适才在太武殿时,她大胆挠了自己手臂一般,莫名地让他燥热,僵硬。   他知道她美。   但不知道她还有胆子主动勾引他。   赢绍轻轻地一声“嗯”,星烟心头就飘过了无数种遐想。   她怕他怪她,干脆就整个抱住了他。   隔了两个人,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的手纤细轻柔,蹭在他衣袍上,连她自个儿都不确定,他有没有感受到,但她搁在他胸前的脸,是踏踏实实搁上去的。   对方的身板子硬如石头,搁的她有些疼。   “你想伺候朕?”   赢绍抬起了她的下巴,将她染了桃色的绝色脸蛋,完全呈现在了自己眼底。   赢绍深不见底的眸子认认真真地瞧着她这张脸,秋瞳剪水,春黛衔山,纤长的睫毛投下的光影,占了她小半张脸,粉嫩饱满的红唇就在他手指的上方,微微一动,便能碰到他的指尖。   这张脸看不出来半点瑕疵,确实美的让人无法忽视。   “想。”   星烟不想填井。   她想活着,想争宠。   星烟的下颚被他捏在手里,她嘴唇有些发干,于是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胆大包天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赢绍眼神陡然深沉,手上一用力,似乎要将星烟的下颚捏碎,星烟吃痛还未叫出声,瞬间被一双冰凉的唇堵了回去。   星烟腾空被他抱起,身上轻纱轻扬,整个儿被塞进了幔帐床内。   “忍着点。” 第八章 姐妹   星烟就似一艘飘荡在海上的帆船,在风浪里逃生。   那块塞进她嘴里的兜儿,被她紧紧咬进嘴里,痛疼钻进了骨髓。   她之前好奇那样的神仙人物,做起这等俗事来,会是什么模样,如今才知,神仙做起这等事,也还是神仙。   弄的她神魂颠倒,骨头散架,他在她身子,却依旧□□不乱。   最痛的那阵过了之后,赢绍才将她嘴里的兜儿取出来,星烟刚喘上一口气来,一声娇柔婉转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连她自个儿都觉得羞人。   之后,她求饶了,抓住赢绍的手,痛的让她忘记了他是皇上,她怕他。   星烟瘫成了泥,可瞧见赢绍起身,也顾不得自己,拖着一身酸痛,便要伺候他穿衣。   “躺着。”   声音比平时多了些沙哑,但态度已经恢复了淡然,淡然到就跟刚才那事不是他做的一般。   星烟缩回了身子,没再动,眼波如烟雾蒙蒙一层,一直目送着他出了门。   春雨依旧在下。   杏枝和采篱进来,瞧见星烟雨打芭蕉后的凌乱模样,都愣了。   “娘娘。”杏枝将衣衫披在星烟身上,看着她一身的青紫,瞧着直心痛,话说完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采篱却拉了拉她,羞涩地说了一句,“娘娘被宠幸了,是喜事。”   星烟的嗓音都变了,轻轻问了声,“今夜还有谁知道皇上过来?”   先前刘嬷嬷出去,将屋里的丫鬟都已经支开,皇上又是突然过来,芳华殿除了采篱和杏枝,还真没人知道。   “就奴婢和采篱姐姐。”杏枝回答道。   星烟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瞧见床上的凌乱,还有那团醒目的殷红,又红了脸。   可她知道,要想在这宫里生存下去,一次侍寝算不了什么,皇上就跟供奉在上的菩萨一样,高贵的让她猜不出他的心思。   他没在太武殿留下自己,回头却又来芳华殿里找她,必定也是有所顾忌。   在侯府生活的那些年,她早就学会了如何隐忍,如何装傻。   “今日之事,别对旁人提起,床褥拿去烧了。”   折腾了一夜,第二日又是风平浪静。   星烟睡的晚,芳华殿里横竖就她一位娘娘,她也用不着早起为谁请安,雨天适合睡觉,听着雨滴落地的沙沙声,星烟内心就会踏实很多。   以往一落雨,父亲就会来她和姨娘的小院子,一家四口温馨和睦,就如平常百姓一般,简单幸福。   星烟睡到正午才起来,刘嬷嬷进来伺候,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昨夜走了之后,皇上竟然来过。   刘嬷嬷几次往那门口边上看。   采篱忍不住问她,“嬷嬷看什么呢?”   刘嬷嬷脸上的笑容尴尬又惋惜,“这娘娘昨夜去了皇上的太武殿请安,按理说,今日该打赏才对。”   又是规矩,又是按理?   和着都是她刘嬷嬷定的。   采篱对刘嬷嬷意见很大。   星烟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上的笑,笑的天真,一点儿也没觉得委屈。   “屋里的东西够用。”   刘嬷嬷看了一眼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一阵嘲讽,也不知道庚家图什么,样貌长的是好,奈何是个没长心的。   庚淑仪没有得赏的事,不过半日的功夫就传遍了。   皇上虽然从不留人在正殿,但好在大方,就算是个贵人过来给皇上请了安,皇上也会顺手赏她点什么,可庚娘娘昨儿头一回进宫,还是皇上亲自下旨封的淑仪,怎就没打赏。   如此以来,昨日星烟在太武殿门前摔了一跤,大家也都知道了。   “刘嬷嬷倒有点本事。”周贵妃扬了扬手里的帕子,星烟是如何摔跤的,她最清楚。   这两年在皇上面前摔跤,跌倒的嫔妃多了去了,也没见皇上生出怜悯来,她那一下腿软,在皇上眼里,自然就落了俗套,怕是彻底坏了印象。   “那娘娘还去不去芳华殿?”周妃身边的丫鬟问她。   “不去了。”落雨天她懒得走。   等雨停了再说。   星烟自从去了一趟太武殿之后,就一直呆在芳华殿,哪里都没去,落雨听雨声,雨停了就去院子里透透新鲜空气 。   也没人上门来找她的麻烦。   她极为享受这样的日子,她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枯燥,身边没有人来随时要你的命,日子别提有多怯意自在。   谁知春雨一停,天空刚放晴,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芳华殿又进来了一批宫女,说过两日,这里还会进来一位娘娘。   也是淑仪,也姓庚。   星烟犹如当头一棒,强撑着笑,回到屋里,脸色就冷了下来。   果然还是来了。   杏枝没读过书,说的话却很贴切,“二小姐就是一根搅屎棍,走到哪儿都不会太平。”   星烟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邵阳宫的周贵妃已经将庚家二小姐嘲讽了个遍,损的一无是处。   “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庚侯府的嫡出,身后有大将军府傍身,她进来居然和那姨娘生的庶出,都是淑仪?可乐死我了。”   周贵妃恨不得那庚二姑娘赶紧进宫来,好让她瞧瞧笑话。   “还是庚家厉害,一下出了两个淑仪。”周贵妃话里带刺,就等着挑事。   庚侯府苏氏也没想到这回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她以为她的女儿进宫,不求封个贵妃,再怎么九嫔之首淑妃是跑不掉的,再如何不济,肯定也比那狐狸精的位份高,谁知道圣旨下来,居然也是淑仪。   圣旨来了两回庚侯府,苏氏就晕了两回。   等缓过神来,又去找了苏夫人,这回苏老夫人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让她吃了个闭门羹,找人传话给苏氏说,“从今往后,你别来了,就当我没了你这个外孙女。”   苏氏不了解内情。   更不知道苏老夫人在太后面前被羞辱地抬不起头。   苏老夫人进宫之后,太后倒也热情地招待了她,可等她说完正事之后,太后满脸的失望,半晌才说道,“那依夫人看,你想要个什么位份?”   苏老夫人瞬间脸色就变了。   她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皇上刚登基,还未立后,贵妃倒是有两位,周家和魏家,要不再封个庚家的?”太后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道,“可,这事儿你也做不了庚家的主。”   苏老夫人羞的无地自容,“是臣妇愚昧了。”   “你既然都进宫来求哀家了,哀家也不能不答应,皇上前儿刚封了庚家三小姐为淑仪,正好,都是亲姐妹,住一个地方,还能有个伴儿。”   苏老夫人再也没说话。   走的时候,太后才对苏老夫人说,“以往我瞧你也是个聪明人,竟是日子过久了,也糊涂了。”   苏老夫人面上滚烫,出了宫门,双腿一软,站都站不稳,这会子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怎么就着了魔,听了苏雨絮的,陪着她一块儿疯!   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苏雨絮就是当着她的面寻死,她也不会拦着。   “往后我将军府,就当没她这个人!”苏老夫人一想起自己丢的脸,就恨苏氏,她都这把年纪了,要不是她,怎还会吃这么大的亏,臊这个脸。   苏氏灰头土脸地回到侯府,庚侯爷知道庚瑗青进宫是她的主意后,火冒三丈,说的话更加难听,“你要是觉得自己娘家厉害,你就回你的将军府,我庚家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苏氏落了个两面不是人。   哭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谁想,庚二小姐又来闹。   “娘,凭什么要我进宫?凭什么我还要和那个狐狸精平起平坐?她是淑仪,我也是淑仪,她一个庶出,怎么能同我比?”   庚瑗青哭的委屈。   庚星烟以往都是被自己压在脚底下,她哪点能同自己比?   庚瑗青一哭,苏氏更乱,她也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可她能怎么样,圣旨都来了,难道还能抗旨不尊,苏氏咬了咬牙对庚瑗青说道,“位份是可以升的,你先委屈一阵,等进了宫,你还比不上那狐狸精不成?”   -------------------------------------------------------------------------------- 第九章 愤怒   庚瑗青哭闹了好几回,苏氏心里也疼地慌。   庚瑗青原本还指望着能和姐姐争了魏将军,这下也没指望了,走的前一晚,庚瑗嫣过来看了她。   “这下你得意了。”庚瑗青没给她面子,当面揭了她的心思。   “都什么时候了,妹妹怎的还同我较劲?你该想的,是进宫之后如何对付周家,魏家,还有那狐狸精,如今皇后还未册封,对你来说,就是机会,怎的你还不乐意了?”   庚瑗嫣见她呆楞,又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你说母亲偏心,还不知道母亲是偏心谁呢,魏家权势虽大,可皇上才是这天下的主子。”   庚瑗青妥协了。   就听进了庚瑗嫣所说的,如今皇后还未册封。   谁没有野心?谁都有。   她庚瑗青也有。   进宫的那一日她总算没闹,虽谈不上高兴,但也规规矩矩地同庚老夫人,庚侯爷和苏氏道了别。   “娘放心,我一定会争个位份回来。”庚瑗青瞬间如打了鸡血,与之前完全两个态度。   **   一早起来星烟就坐在芳华殿里等,等她那位二姐姐。同样都是淑仪,还住同一个地方,星烟能想象出庚瑗青那张愤怒的脸,估计她这会子恨不得剜来自己的肉吧。   听到门口的动静,星烟利落地从美人椅上起身,脸上的笑容如雨后的朝阳,明朗干净,却瞧不出半点娇媚。   门口的庚瑗青站在她对面瞪着她,横眉冷对,星烟就跟看不见她脸上的乌云一般,热络地叫了一声,“二姐姐。”   “知道二姐姐要来,早早就备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星烟走到她身旁,离的不近不远,没去搀扶她,但表情里满满都是热情。   庚瑗青在侯府见惯了她这副德行,瞪也瞪不出朵花来,从她身旁经过,讽刺了一句,“麻雀变凤凰,成娘娘了?”   “听说在太武殿个摔了一跤,侍寝不成,连个赏赐都没?”   星烟不恼,依旧笑地和气。   “让姐姐见笑了,妹妹自来没这个运势,姐姐肯定比妹妹争气。”   庚瑗青听出了讽刺,咬着牙又回头瞪她,然而见到的却是一张真诚无比的脸,还有她最熟悉的胆怯。   “晦气!”庚瑗青憋着一口气找不到理由发泄出来。   庚瑗青总不能一来就掐死她,初来乍到,她得先去看看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少来我跟前晃悠,我看着都烦。”   星烟依旧含着笑,“姐姐慢走。”   待星烟回到了屋里,刘嬷嬷跟在身后,脸色愤然,替星烟打抱不平,“甭提娘娘和她之前是什么关系,进了宫,都是淑仪,都是娘娘,谁还能看不起谁呢?瞧她挤兑娘娘的样,奴才实在看不下去。”   刘嬷嬷说完,星烟就回头笑看着她。   “嬷嬷说错了,姐姐就是姐姐,走到哪里都是姐姐,这关系可脱不掉。”   刘嬷嬷面上一诧,想不通怎会有这种甘愿受虐的人,半晌才尴尬地说了声,“娘娘心肠太善。”   星烟没再搭话,让丫鬟将屋里的桂花糕送到了庚瑗青那边,自己便呆在屋里没再出门。   她最懂得看眼色,也不会这时候去嫌碍她眼。   星烟起初也很平静,平静地用过午膳,平静地等庚瑗嫣去太武殿请安。   直到看见庚瑗嫣兴奋地出了芳华殿之后,她的心才开始有了异样。   那一夜过后,他再也没来过,就似是一场梦,要不是她身上还残留着痕迹,她当真以为是春雨下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星烟对着铜镜里的那张脸,瞧了瞧,让杏枝去取了鸡蛋,蛋黄蛋清适量地取出来,捣腾均匀了便敷在了脸上。   以前,有姨娘陪着她,如今她搬了地儿,这习惯却是改不了。   刘嬷嬷不明白这有什么作用。   只闻到了一股腥臭。   “嬷嬷要不要试试?能美颜。”星烟说地坦荡,丝毫不藏着。   刘嬷嬷被她一说起初还有些动容了,可一凑近,真受不了那股腥味儿。   “娘娘说笑了,奴才美颜做何用,娘娘美了得了圣心,奴才才高兴。”   虽是如此说,刘嬷嬷却记在了心里。   鬼使神差地往星烟面上一瞧,那张脸就跟剥了蛋壳般嫩滑,刘嬷嬷一时愣了,莫不成真是敷鸡蛋敷出来的?   这法子,她得早些告诉周贵妃。   星烟敷完脸,又开始绣花样,苏氏说的没错,她有一双巧手,不仅能替人松筋骨,还能绣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东西,比府上绣娘的针线还好。   刘嬷嬷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夸,害的星烟分了心,   结果一朵木兰还没绣完,庚瑗青就回来了。   一进门,就发了滔天大火,“那贱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进宫这么久不还是没得宠吗?嚣张什么!”   星烟正打算钻进屋里去避祸,没来得及。   “你过来!”   庚瑗青手指着她,星烟只好走了过去。   “姐姐怎么了?”   星烟一问,庚瑗青心头的气全数发泄了出来。   “呸!贱人!”庚瑗青这会子倒不是骂星烟,而是骂周贵妃,“她周家有什么了不起?还来笑话我,她要是能干,进宫两年了,怎么也没见她生出个蛋来。”   星烟忙地拉了一下她衣袖,“姐姐,宫里不同侯府,您说话谨慎些。”   庚瑗青哪里肯听。   “谨慎?她都嚣张地半路来讽刺我了,我还能忍?”   庚瑗青想起周贵妃说的那些话,又将矛头指向了星烟,“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被人讽刺成这样吗?”   “你如今得意了,终于熬出了头,翻身打了我脸,让所有人都来嘲笑我!”庚瑗青怒气不小,一双眼睛都染了红。   “可你到底还是姨娘生的。”   庚瑗青恶狠狠地看着她。   杏枝过来护在了星烟跟前,却被星烟推开,星烟抬起头失望地看着庚瑗青,眼里有了水雾,“今儿惹姐姐的是周贵妃,为何要将气撒在妹妹身上。”   “在这深宫,妹妹就只有姐姐一个亲人,看到姐姐受了欺负,我心里也难受。”   “姐姐也不想想,妹妹怎么可能同您比,姐姐是侯府嫡出,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将来前途无量,岂能因为一时冲动就断了前程,妹妹劝姐姐谨慎些,不对吗?”   庚瑗青心里气。   可星烟这回,脸上认真的神色也不虚。   “姓周的那贱人!”庚瑗青终于又找回了重点。   星烟的话多少戳中了她。   她原本是打算收拾了这狐狸精,再去同外面的那些鬼神打交道。   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庚瑗青甩给了星烟一句,转身就走。   星烟站在原地,目送她进了屋,才迈步。   “娘娘,这也太欺负人了。”刘嬷嬷气地跺脚,“既然是姐妹,就应该相互帮衬才对,奴才就没看过这样当姐妹的。”   星烟无所谓,她想的不是这个。   从庚瑗青回来的那一刻,她心里就踏实了。   没留下来侍寝,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   好在后来,庚瑗青终于安静了,没来找自己麻烦。   一入夜,星烟就不再让刘嬷嬷伺候,她在侯府养成了太多的小习惯,有的可以告诉旁人,有的她并不希望旁人知晓。   星烟沐浴,有专门的讲究。   她什么都可以将就,什么都能忍,唯独有两样,她从不会怠慢,姨娘也不允许她怠慢。   那就是脸,   还有身子。   旁人看不上她的脸,觉得是祸害,她却异常珍惜。   杏枝将香薷,白芷等制成的粉末拿回来,准备替她擦身子,见她对着铜镜发呆,不由得打趣道,“娘娘怎么看都是美若天仙。”   星烟斜睨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上扬,夜里的光将她的眼睛蒙了一层迷雾,庚瑗嫣说的没错,那眼睛就是长了勾子。   星烟随着杏枝起身进了里屋,自个儿褪掉衣衫,一副姣好的身材,曲线动人,肤色如白瓷般细腻,杏枝难免看傻了。   这样的人,难怪皇上那晚没了节制,明知道是她第一次,却丝毫没留情。   “娘娘,皇上还会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必须美!哈哈哈。 第十章 圣威   “皇上肯定还会来。”杏枝自问自答。   娘娘这样的可人儿,谁能忍得住。   杏枝小心翼翼地替星烟擦洗身子,稍不主意用了力,那细嫩的皮肤都能泛红。   星烟用来擦洗身子的粉末是蒋姨娘得来的秘方,星烟擦了好些年,若是有心人留意,便能闻到她身上自带一股奇香。   奇香入骨髓,屡屡不散。   “可如今芳华殿里,那位搅屎棒在,皇上若是来了,她肯定会知道。”杏枝还在想那事。   星烟说道,“采篱比你更紧张,在门口盯着呢。”   一入夜,采篱就躲在门后,一直盯着外面。   皇上上回偷偷摸摸宠幸了一次自家主子,她怕这回他又偷偷摸摸地宠幸了别人。   傻傻地守了大半夜的门,直到天边泛了白肚,采篱才放心地回了屋里。   ——没来。   皇上没来,第二日早上庚瑗青的封赏倒是来了。   杏枝心里也不太好受,“怎的就单单落了娘娘。”   星烟觉得不能冤枉了人家,便解释道,“皇上说赏,我没要。”   杏枝瞪大眼睛看着她。   谁知,庚瑗青得了赏,心情好,巴不得到处炫耀,差人送了一匹布给星烟,“娘娘说皇上赏赐的太多了,送你一匹。”   杏枝的脸色不好看,星烟却也高兴,接过来抱在怀里,好一番感谢。   皇上赏下来的东西确实不少,庚瑗青昨儿的怒气,终于消散了,早膳过后,就来找星烟,说要她陪自己去外面走走。   星烟不太想去,被庚瑗青一瞪,到底还是跟在了身后。   “你进来就没出去过?”庚瑗青自来瞧不起她的胆小。   星烟微微垂目,“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   “哼!你是认不得路,你这辈子出过侯府吗?”庚瑗青说完,见她头垂的更低,便觉得没趣。   欺负她,她没半点成就感。   春雨过后,御花园里的花木焕然一新,出来透气的人自然不少,星烟紧紧跟在庚瑗青身后,一不赏花,二不赏人,将自己隐了半个身影。   偏生庚瑗青不省心,要往人群里挤。   结果当场就撞到个说闲话的。   “听说那位庚娘娘昨儿进了太武殿,本想赖着不走,跪在屋里求了几次皇上,结果还是被赶了出来。”   一串笑声,扎进庚瑗青的心上,星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庚瑗青直接冲过去,一巴掌招呼上了。   “贱人!让你乱嚼舌根。”   庚瑗青气的发抖。   昨儿的事就似是插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在周贵妃那里已经被讽刺了一回,如今再听到旁人的嘲笑,她哪里还有理智。   谁知贵人也不是吃素的,捂着脸破罐子破摔,“怎么?我说错了吗?庚娘娘昨儿没求皇上?”   庚瑗青气的发抖。   星烟扯了扯庚瑗青,害怕地往后退,“姐姐,算了,咱们走吧。”   庚瑗青长这么大,从没有哪件事能算了。   又是一巴掌。   庚瑗青只管打,那贵人只管说。   打到最后,终于听到庚瑗青说要弄死她,那位贵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从御花园里跑去了太武殿,嚷嚷着要见皇上,要皇上救命。   庚瑗青这时才知道着了道,可人是她打的,那句要弄死她话也是她说的,她百口莫辩。   “贱人!”庚瑗青脸色极为难看,到底还是害怕了。   太武殿前,林贵人往地上一跪,哭的悲恸。   肖安出来一看,吓了一跳,两边脸肿的很高,看着还真是个被欺负到凄惨的人儿。   “庚淑仪想要臣妾的命,求皇上救救臣妾。”林贵人的哭声终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宫里太监过来请庚淑仪时,就犯难了。   庚淑仪可有两位啊。   没办法,只得将两位庚淑仪都请过来。   星烟陪着庚瑗青一同跪在太武殿门前,低垂着头,并没有什么怨言,倒是庚瑗青跪在地上,盯着林贵人的背影,嘴里还没个消停。   “贱人,等着瞧!”   春雨刚过,地面还透着凉,凉意从膝盖蔓延上来,星烟打了个颤。   恰逢里面的人出来。   黑色筒靴,黑底金丝龙纹锦袍,那身影一道跟前,周围就一片静寂。   “哪个?”平静的一句话,听着却莫名让人胆寒。   林贵人在御花园里,看清了星烟的脸,心头早生了妒忌,这会子竟也起了贪心,回头看着两人,一杆子全部打死了,“臣妾也不知为何得罪了两位庚淑仪.....”   星烟身子晃了晃。   她没开口替自己辩解,   庚瑗青更没有为她开脱。   三人静静地跪着,头上主子也没有发话,等的时间长了,林贵人心里便开始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自己这招会不会出差错。   原本弄庚瑗青,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林贵人突然有些后悔了。   “你死了吗?”   那声音就跟淬了毒一样。   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贵人吓傻了,颤抖地抬头瞧见那张冷冽脸,抖的更厉害了。   “既然没死,嚷什么?”   没人敢出声,林贵人已经摊在了地上。   “不懂规矩?要朕教你?”   林贵人牙抖的咯咯直响,“皇,皇上饶命......”   然而那双另人恐惧的黑色筒靴走过去,停在了林贵人跟前,抬起鞋尖缓缓勾住了她的下颚,直到林贵人那张惊恐褪了血色的脸,完全呈现在他眼前,他才放开她。   赢绍眼里的光实在是冷的可怕,可往那眸子深处细看,便看到了里面死亡的气息,如地狱恶魔,满满都是杀戮。   林贵人彻底吓晕了,两个太监架着林贵人的胳膊直接将她拖了下去。   别说林贵人,这会子庚瑗青都在发抖。   她就跪在林贵人的后面,她怕,下一个就该轮到她。   后宫的妃子,没人清楚皇上是个什么性情,见到的多半也是一张漠然的脸,孤傲冷清,高贵的不敢让人靠近。   但有时也温润地让人觉得,他的笑容是冬季里的朝阳。   赢绍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就用了阳光般温润的态度问庚瑗青,“朕今日打赏的,你不满意?”   庚瑗青脸色苍白,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只能猛点头。   “那就好。”赢绍直起身,“送庚淑仪回去。”   庚瑗青走的了无声息。   春风吹散了星烟鬓角的一缕发丝,早已花容失色,一阵阵后怕让她摇晃的厉害,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那日才会去勾了他的手?   她找死啊。   当赢绍的脚停在她跟前时,星烟已经吓哭了。   “臣妾不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敢什么,大抵就是,什么都不敢了,什么都不敢想了。   她怕死。   星烟头还没低下去,就见一只手递到了跟前。   依旧她所熟悉的白皙修长。   星烟疑惑,但已什么都不敢想。   “起来,嗯?”   星烟抖了抖,头抬了一半就听到一声叹息,接着整个人被直接捞了起来。   “怕朕?”   星烟被他按在胸膛上,清冷的气息压迫地她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啄米似的点了下头。   “怕,你还来勾引朕。”   星烟颤抖的更厉害了。   谁知没给她回应的机会,整个人就被赢绍抱了起来。   进了大殿,大门在俩人身后,稳稳地合上。   赢绍的脚步沉稳,一直抱着她将她放在了塌上,目光往星烟惊慌的面上一扫,淡然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星烟脸上的疑惑更重,染了水雾的眼睛,似蒙了一层迷烟。   赢绍眸子一沉,倾下身,手直接往她腿间按去,“朕问你,还疼吗?” 第十一章 可怕   星烟脸色眼见的红透,心口狂跳。   “不,不疼。”星烟身子蹦的僵直。   话音刚落,赢绍便抓着她的脚踝。   简单干脆,毫无预兆。   进去的瞬间,星烟痛的拱起了身子,声音破出,大殿内安静空荡,她的声音太过于清楚。   大殿内每日都有前来面圣的臣子。   星烟侧过头,还能看到自己那日请安时,站过的位置。   她不敢再出声,门外还有人,一声声的闷哼,只能尽数破在喉咙,赢绍许是担心她将嘴唇咬破,顺手将塌上的一个枕头,搁在她面上,“咬着。”   枕头遮了星烟大半个脸,只留了一双眼睛,可她也没睁开,闭着眼睛不敢看,憋足了劲儿承受他的动作。   谁知赢绍动了一阵,突然说道,“睁开,看着朕。”   他说的话,星烟不敢违逆,只能乖乖听话。   起初她还能强撑着睁大眼睛,后面就半眯着,眼里含着水花儿,癫的楚楚可怜。   香炉断了缭烟,赢绍终是停了动作。   赢绍扔了她嘴里的枕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潮红的脸和被汗湿透的发丝,气息微微有些凌乱,但声音仍是淡定自若。   “能走吗?”   **   星烟是被杏枝扶着回去的。   再如何忍,出了大殿还是没能忍住,那处被赢绍生生地挤进去,星烟也不知道被蹭了多久,只知道结束后,当真是疼的厉害。   赢绍问她,她撒了谎说,“能走。”   忍着痛出了大殿,她便再也站不稳了,身子的重量多半压在了杏枝的肩头,想起恩宠,星烟头一回产生了退缩。   太可怕。   杏枝亲眼看着主子被皇上跑进去的,能这么出来,谁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上回主子身上那些触目惊心地痕迹,很久才散去,这回,估计又得熬。   杏枝扶着星烟一回到芳华殿,就看到了庚瑗青,庚瑗青一直在等她回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   庚瑗青不知后面的情况,这会子瞧见星烟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搭在杏枝的身上,猜想一定是在皇上那里吃了亏。   想起皇上是如何对林贵人的,庚瑗青后背心凉。   “这事可怪不得我,是林贵人疯狗一样乱咬,非得将你一块儿牵连进去,好在,那疯狗也没落个好下场。”庚瑗青压根没觉得自己有不对。   星烟扯出一抹笑,“妹妹不怪姐姐。”   庚瑗青今儿心情好,原本以为林贵人去告了状,自己会被皇上罚,谁知最后是林贵人那个小贱人吃了亏。   一想到林贵人被吓晕,她心里就舒畅。   再想想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庚瑗青就跟飘到了云朵上,心里美的很。   如此一来,看星烟也顺眼了些,催了催杏枝说道,“赶快扶你们主子进去休息,跪这么久,谁受得了。”   杏枝没有给她好脸色,转身扶着星烟进了屋。   “什么人!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什么跪不跪的,要是知道皇上同娘娘......那什么,还不气死啊。”   杏枝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人。   星烟连让她闭嘴的劲儿都没了,经过这一路,两条腿不停的摩,那处的痛疼不但半分没减,还更甚了。   进屋之后星烟便让杏枝备水沐浴,原本还担心刘嬷嬷在,她得防着点,结果进屋没看到人。   采篱眼珠子两翻,“刘嬷嬷说替娘娘去问问春装的事,谁知道呢。”   星烟没心思管她去哪里,横竖也不是她这屋里的人,爱去哪就去哪,她从没指望进宫之后,还能有谁对她真心相待。   她有杏枝和采篱两个丫头就够了。   杏枝在里面伺候星烟沐浴,采篱将丫鬟全都支开去了外屋,分配了活儿给她们干。   进宫头一天晚上,蒋姨娘给星烟塞了一瓶药,星烟起初还不知道有何用途,谁能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水桶里泡了一阵,便没有那么痛了。   沐浴后星烟躲进幔帐内,捏着那瓶子,下了好大的勇气才自个儿瞎涂上去,凉飕飕地感觉,确实舒服了很多。   躺在床上星烟还是经不住去想,这光天白日的,皇上怎就在大殿内突发了兽性。   星烟之前对皇上的印象,只停留在七年前他看自己的眼神上。   后来在侯府的清晖院里见到了他,又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今日见到他对林贵人,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是恶魔。   再后来,她被他扔在塌上,   她又回到了七年之前的想法,皇上怕是个贪色之人。   刚才在大殿内之激烈,自己就像是一枚落叶,被狂风荡的飞舞,撞的没了魂。   星烟双腿又开始发抖,头一回生出了逃避的念头,开始怀疑进宫是不是真如自己想的那样,有她活命的出路。   她怕好不容易躲过了填井,有朝一日又死在他身下。   **   林贵人和庚淑仪的事情,宫里传的沸沸扬扬。   说是刚进宫的那位庚淑仪,得了恩宠。   林贵人告状不成,反被皇上罚去尚仪局学规矩,尚仪局是新进宫女初次学规矩的地方,她一个贵人去,哪里还有颜面,丢了自己的脸不说,家里的脸也一块儿给丢了,说不好听一点,皇上就是在说她没教养。   后宫女人堆里,就是认为皇上有意护着庚淑仪。   庚淑仪先是打了林贵人,后又威胁要弄死她,结果呢?皇上罚了林贵人,可庚淑仪好端端的。   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皇上一脸温和让庚淑仪回去,半句责罚都没。   还问了,打赏的东西够不够用,这不是恩宠是什么?   而识大局的人却认为,林贵人之所以有这后果,是她犯了忌,太武殿那地儿也是人能去乱喊的?皇上心系朝政,后宫的一位贵人,竟然敢有胆子跑来大呼小叫。   只有肖安知道,主子恩宠的到底是谁,可他只能将那些想法吞进肚子里,在皇上面前,他是一句都不敢提。   邵阳宫的周贵妃听了消息,可想有多生气,又开始摔东西哭闹,“旁人也就罢了,偏生就是庚瑗青那个贱人。”   若是旁人,周贵妃指不定又是另一套说辞,总之除了她自个儿,谁得了恩宠都不行。   “林贵人怎就这么没用,好端端地一盘棋,硬是被她废了,事没办成,倒是把自己赔进去了。”周贵妃身边的丫鬟,忍不住抱怨。   林贵人的父亲,是周家的一名得力副将,林贵人能进来当贵人,那也是靠着周家关系,本想她进来能帮衬自己一把,谁知道竟然是个没用的。   肿成猪脸了连搞不定庚瑗青。   周贵妃胸口起伏,当真气的不轻。   “也不知道皇上看上庚淑仪哪点了,奴婢听人说,今儿在御花园见到了她那位庶出的妹妹,可谓是个姿容倾国的美人儿,皇上要宠也是宠她才对......”   丫鬟说了一半,被周贵妃瞪上,吓得赶紧拐了个弯,“庚淑仪再漂亮,也及不上娘娘。”   周贵妃恨归恨,但到底还是去看了林贵人。   林贵人晕倒醒来之后,整个人便傻了,见到周贵妃来了更是疯疯癫癫,“娘娘,皇上太可怕了。”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人,光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崩溃。   “娘娘,您可千万别惹了皇上。”周贵妃身边的丫鬟赶紧将她推开。   “你疯了吧!皇上乃九五至尊,谁不怕?”丫鬟斥了她一声。   “娘娘,奴才说的都是真的,皇上的眼睛太可怕了,满眼都是......”都是什么,林贵人想了半天,才想出来,“杀戮!”   对,皇上那眼里,只有杀戮。   “奴才什么都不想了,娘娘,求求你,求求你放我出宫吧,我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周贵妃让人将她拉开关进了屋里,走出老远来,还能听到她的叫喊声。   “疯了,当真是疯了!既然不想呆,今儿晚上就处置了。”不过就是损了一枚棋子,这笔帐,她慢慢同庚瑗青算。   -------------------------------------------------------------------------------- 第十二章 赏花   林贵人死了。   ——自缢   所有人都说是庚瑗青逼死的。   “她要死,关我什么事!”庚瑗青压根没觉得罪恶,谁要来和她斗,就是死路一条。   庚瑗青不顾流言蜚语,又顶着风头去给皇上送过一次汤,皇上接了,如此,更加做实了庚瑗青受宠一事。   庚瑗青春风得意之余,一直在等,等着皇上的召见,等着皇上升她的位份。   毕竟,位份就是她心头卡的一根刺,星烟是庶女,她是嫡女,本就不该是相同的位份,如今她得了宠,更不该是如此。   庚瑗青没等来封赏,却等来了一个消息。   宫里连着死了两位贵人,一位跌井,一位自缢,后宫嫔妃原本就不多,这一来,就得扩充了。   皇上又不让选秀,只能同往常一样,从各官家屋里挑。   倘若死两个贵人,添两贵人也还好,但宫里传出的消息,说要再添一位淑妃。   太后的侄女,禁军统领虞大人的女儿。   庚瑗青瞬间如霜打的茄子,往日的春风得意全没了,剩下的只有笑话。   “不是受宠吗,怎么连个位份都没升。”这话还是钻进了庚瑗青的耳里。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进来就是淑妃,我就该和那个扫把星一样当个淑仪?她爹爹是统领,可我祖父还是太傅,我外祖父还是大将军呢。”庚瑗青对着自个儿的嬷嬷吵闹。   “林贵人告状,皇上也是护着我的,送去的汤不是也接了吗,这中间到底是哪错了,为什么就不升我的位份?不但不升,如今还要弄个淑妃骑到我头上,让我如何甘心?”   嬷嬷是苏氏给庚瑗青的,比庚瑗青脑子要清醒的多。   “娘娘莫要忘记了,她是太后的侄女,这一点谁能比得过,怕是周贵妃,魏贵妃都要忌惮,娘娘何必又去节外生枝。”   嬷嬷的意思是,虞家姑娘真是进来了,也不用庚瑗青动手,那两位贵妃怎么可能坐的住。   可庚瑗青听不进去,总觉得虞家人,让她成了笑话。   庚瑗青在芳华殿里闹了半天,便跑到星烟的屋里,想找她出气,结果见她竟有闲工夫绣荷包,气不打一处,骂了她一句,“没用的东西。”   星烟不恼笑着说,“姐姐急什么呢,该是你的跑不掉。”   庚瑗青瞪了她一眼。   “过几日就是赏花会,姐姐不是还有机会吗?姐姐出身高贵,长相又好,宫里人讲究富贵,就凭姐姐这富贵相,妹妹不担心姐姐没有出头的那一日。”   星烟的这张嘴,出了侯府,依旧能将庚瑗青夸的天花乱坠。   庚瑗青最受这个。   火气消了后,才注意到星烟手里的荷包,这一看,眼睛就瞪大了。   其他花色她不敢兴趣,星烟这是绣的一条龙。   庚瑗青一把抢了过去,讽刺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星烟脸上露出了慌乱,站起身哀求庚瑗青,“姐姐,还给我。”   庚瑗青见到她这个模样,更来气,“怎的,你想送给皇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给了你一个淑仪,已经是抬举你了,你居然还有野心!”   “你难道还想爬到我头上?”   星烟低垂着头,声音弱了下来,也就放弃了,“妹妹不敢。”   庚瑗青眼角都带着轻蔑,拿了那荷包翻看了一阵,在侯府时她就知道星烟的针线好,什么绣帕,荷包,她也拿过星烟不少。   如今见荷包上的龙,绣的栩栩如生,又打起了主意。   “这东西我要了,你要是听话懂规矩,往后我得势,还能给你一条活路。”庚瑗青从小对星烟就是这个态度。   即便如今两人的位份一样,谁也没资格欺负谁,可庚瑗青的心里,星烟就该被她踩在脚下,任由她摆布。   星烟回到屋里,嬷嬷又开始气愤。   “娘娘,您可不能一直这么忍下去,深宫内不寻机会,往后日子可就难了,得宠的妃子都有晚年凄凉的,更别说不得宠的。”   刘嬷嬷曾经伺候过先皇的嫔妃,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不得恩宠,又不善于拉拢人脉的,那就是死路一条。   如今她伺候的这位庚娘娘就是这样的。   真是白糟蹋了她那张脸。   周贵妃还想用她来对付庚瑗青,以她看,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多半是没指望。   “姐姐荣华富贵了,不也一样嘛。”星烟一句话,差点将嬷嬷气吐血。   当真是没救了。   夜里嬷嬷走了,星枝和采篱才问星烟,“那荷包娘娘是故意给搅屎棍的?”   杏枝叫搅屎棍已经叫习惯了。   星烟拖着粉腮,坐在床上,灯火的映衬下双眸如星辰,“总不能我自个儿送出去。”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都在忌惮她这张脸。   借庚瑗青的手送出去,也算是送过礼了。   **   赏花会是太后的主意。   说新皇登基两年,宫里没办过什么事,眼下刚好,春暖花开,大伙儿一起赏赏花。   邀请的不只是后宫的嫔妃,还有外面那些官家夫人,德高望重的大臣都能来。   庚瑗青愤然,“说什么赏花会,不就是给她侄女行个方便,让她有机会接近皇上吗?”   星烟没搭话,一路都是跟在庚瑗青身后,恨不得将自个儿藏起来。   宫里嫔妃的衣裳都是统一分发的,领到什么穿什么,不似在侯府,庚瑗青看不顺眼了,还能让星烟穿一身碎花布。   星烟起初一身梅红绸缎地出来,庚瑗青看着刺眼,“你今儿是想把我压下去?”   后来星烟换了一身,紫缎地团花上衣。   庚瑗青还是觉得不满意。   星烟又换,换到黄绸地斜襟衣袍时,星烟对她说,“姐姐,这是最后一件了。”   庚瑗青看到她那妖精模样,想骂,但也找不出理由骂,来来回回也不过一句狐狸精。   庚瑗青不想星烟出风头,星烟也不想张扬,从进赏花会就半低着头,躲在了人群角落。   若不是要同太后请安,她还打算一直躲到赏花会结束都不出来。   庚瑗青,星烟一左一右到太后跟前请安。   太后那双眼睛精明如鹰,往庚瑗青身上一瞟,想起她是如何进来的,最近又掀起了那些风头,半个字也没多说,倒是注意到了星烟。   算起来,还是皇上第一次主动讨来的女人。   太后朝星烟看去,却只是看到半个额头,正想让她抬起头,虞家虞姑娘过来了。   “侄女给姑母请安。”   星烟趁着空荡,赶紧替人让了地儿,也不管庚瑗青有没有跟上,退出去之后,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来老老实实地看花。   太后她惹不起。   皇上登基才两年,后宫加之还没册封皇后,如今大小事务都是由太后代劳。   周贵妃和魏贵妃明里暗里争了这么久,也没有争出什么来,皇上没说让太后放权,谁也不敢提。   大抵也是知道两家势力摆在那里,给了谁,另一方都不会罢休,倒不如都不给。   这种时候,谁会不要命的往上凑?   ——当然除了庚瑗青。   从芳华殿出来时,星烟让杏枝包了几个批把,早做好了藏在角落里偷吃的打算。   星烟躲在一处墙脚,墙脚有一树梨花,花瓣如雨,铺了满地。   “奴婢刚才看到了魏将军,娘娘躲到这里,是怕碰到魏将军吗?”杏枝的一句话,硬生生将星烟手里的批把吓掉。   枇杷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就落在了转角。   星烟弯着身子去捡。   却看到了离枇杷不远处的一双筒靴。 第十三章 男二   星烟身子往后缩,惊慌的抬头。   是那日在侯府,瞧见她时神魂颠倒的魏将军。   星烟脸色不太好,绣花鞋蹭着地面蹭了好几下,才将自己儿撑起来。   魏敦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惊慌失措,看着她撞上了梨树。   一树梨花下起了花雨,粉白的花瓣落满了她肩头,那张倾城绝色的面上,带着惊慌,背靠在树干上,防备地看着他。   犹如惊弓之鸟,却又美的让人怜惜。   魏敦呆滞,嘴角动了动,还没出声,星烟已经从那梨花树下,仓皇而逃。   春意浓浓的墙角,只余了一地的花瓣。   魏敦看了一眼墙角的那颗枇杷,出了神,最终还是弯身捡了起来。   他有那么可怕吗?   如今是见一次怕一次了。   “娘娘,你慢些。”杏枝紧跟在星烟身后,星烟当真快起来,她竟然还追不上。   星烟这才慢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没看到那人,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侯府因为他,自己被正屋里的人谋害性命,进宫后又被皇上问,害得她胆战心惊。   她当真是不想见他。   星烟理了理妆容,往前走了几步,已经到了人群。   “那不是搅屎棍吗?”杏枝抬头指着拱桥上站着的几个人,除了庚瑗青,还有太后的侄女,虞大小姐。   星烟只瞧了一眼,便想调回脚步。   谁知才转了半个身子,就听“扑通”一声,有人掉在了她面前的湖里。   星烟愣愣地站在那里,四处都是叫喊声,可没有一个人敢往那黑漆漆地水里钻。   星烟呼吸有些急促,看着那人在湖水里挣扎,就仿佛听到了那一夜井里传来的扑腾声。   人活着不易,她如此,旁人亦如此。   那夜她没能救得了姨娘,以至于后来看到井口就害怕,她不能再看到有人淹死在她跟前,让她以后连喝水都怕。   星烟的脚踏进了水里,杏枝吓的脸色发白,连喊了几声“娘娘”。   娘娘她最怕水啊。   春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湖中央荡起了水花。   星烟当真怕,怕水,怕死。   她身子打颤,只记得自己抓住了那人的头发,脑子里只想着,她要活着,就算是死,她也不想死在水里。   她见过从井里捞起来的姨娘,全身肿胀的没了人形。   真的很丑。   她爱美,爱惜上天赐予她的这幅身子,这张脸。   死也该美美地死去才好。   星烟清透明亮的眸子底下,是谁都未曾见过的执着坚定。   湖前的青草堆里,围满了人,叫喊声不断,星烟跳了下去,杏枝也跟着下去。   很早以前星烟会凫水。   只不过从听到井口里的水声后,就再也没有碰过水。   湖水的凉沁透了她的五脏六腑,杏枝站在水里一边哭着,一边伸手去拉扯星烟。   谁能想到,人当真就被救上来了。   星烟看着躺在湖边上猛咳的人,这才知道,她是谁。   太后的侄女虞大小姐。   星烟脑子里“嗡”的一声,想拉着同样在发抖的杏枝离开,才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一张罗刹脸。   星烟抱着两条胳膊,不想抖,但越是控制,越是抖的厉害。   她没出声,牙碰的“咯咯”直响,即便是出声了,对方估计也听不清她说了啥。   她呆呆地杵着。   干杵了一会,见到那人上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最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说不出来话,行礼了也好。   “皇上。”   周贵妃来了,魏贵妃来了,太后也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头一回在人前失了仪态,那是她最心疼的侄女。   “幸得虞姑娘没事,这庚淑仪心肠也太狠了!”周贵妃说完,星烟错愕地抬起了头。   天边的一道光线恰好照在她眼睛上,白茫茫一片,星烟睁不开眼,星烟一只手刚挡在眼皮子上,瞬间天又黑了,脑子断了片。   她知道,这回庚瑗青不死都要脱层皮。   **   星烟迷迷糊糊,听到了屋里沙沙声,偶尔有几声清脆的声响。   因周遭太过安静,她听的很清楚。   睁开眼睛,一片金黄。   金黄的床褥,金黄的枕头,金黄的幔帐垂帘。   不是芳华殿。   星烟侧目往幔帐外看去,又听到了她迷糊时所听到的声音,赢绍正在挥笔写字。   星烟慌忙地起身,许是动作太大,御案前正在批奏折的人转过了头。   “醒了?”   眉目间没有刚才的怒气,倒也看不出来凶神恶煞。   星烟掀开被子,正要下床请安,才发现自己身上就一层薄薄的亵衣。   星烟一阵脑补,各种想象,最后一张脸终于红成了猪肝。   “多谢皇上。”   她又缩了回去。   请安得讲究仪态,她现在仪容不整,没法请安。   赢绍停了笔,走到床前,在她身前挤了个床沿边,坐了下来,星烟忙地挪开一大块地儿给他。   “爱妃会凫水?”   星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实属这人变脸太快,她亲眼目睹他是如何对林贵人,又是如何对庚瑗青的。   她摇了摇头,她不会,以前会。   “水不深。”星烟回答道。   星烟说的是实话,若是站直了,踮起脚尖,也能在水面上露出鼻孔来。   虞大小姐之所以能掉进去爬不起来,就是紧张,没有站直。   还有个原因,可能是没有她个儿高。   “朕看不出来,爱妃竟有这本事,朕以为爱妃胆子小。”   赢绍的声音如以往一样平淡,从话语里星烟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是高兴还是愤怒,是夸她还是在损她。   星烟垂目盯着床褥上的龙纹,不敢应答。   她确实胆小,低头垂目的动作,证明了她依旧在害怕。   “臣妾不敢。”星烟声若蚊呐。   半晌不见赢绍回答,也不见他离开,星烟才往他脸上看去。   殊不知他似乎正等着她,黑眸依旧看不到底,但那里面星烟确实看到了几分怒气。   星烟眼皮子颤了颤,眼珠咕噜转了个方向,面上又开始慌乱。   “又是因为活着不易吗?”   声音低沉沙哑。   星烟周身血液如凝固了一般,从头凉到了脚,猛地一阵缩,缩到龙床角落里蜷成了一团。   待床边上的人离开,屋外进来了几位侍女伺候她更衣,星烟才反应过来,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七年前,他说想要娶她,就只是贪图她的美色罢了。   星烟穿戴好出来,眼里也没了半分涟漪,除了怯怕,还是怯怕。   然而却没了赢绍的踪影。   “皇上让奴婢送娘娘回去。”侍女扶着她的胳膊肘,态度极为恭敬。   星烟温和一笑,没再东张西望。   “可有瞧见我身边的那位丫头?”星烟走到半路才想起了问侍女。   “娘娘是说杏枝姐姐吗?娘娘放心,杏枝姐姐无碍。”侍女的笑和肖安有得一比,“娘娘被皇上抱走之后,太后便差人送了杏枝姐姐回去。”   星烟脚步没站稳,平地崴了脚。   他抱着她回去的?星烟内心翻腾倒海,那得多少双眼睛看着。   “娘娘当心些。”   侍女扶的更加小心翼翼。   侍女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奴婢实在佩服娘娘,听说那湖里的水深有两人高,娘娘竟然敢下水救人,虞姑娘天生多福,多亏碰上了娘娘。”   星烟只是笑,没搭话。   侍女一直将星烟送到了门口。   刚进门,采篱和一众丫头就涌了上来,其中还有庚瑗青身边的嬷嬷。   “三小姐,救救我们家娘娘吧。”   -------------------------------------------------------------------------------- 第十四章 谋算   庚瑗青身边的吴嬷嬷揪住星烟不放,非得让她去救庚瑗青,说已经派人给侯府递了信,这宫里也就星烟能使得上力。   庚瑗青去了赏花会,就再也没有回来,周贵妃和魏贵妃,都看到了是庚淑仪推了人家虞家姑娘落水,太后生气,当场将庚瑗青罚到了掖庭局,说稍后再做处置。   吴嬷嬷是跟着庚瑗青去的赏花会。   当时是个什么情景,她看的清清楚楚。   “虞姑娘根本就不是娘娘推的,可奴才说什么,她们都不信。”吴嬷嬷急的脸发红。   “三小姐救了虞姑娘,由三小姐去同太后说说,太后一定能信。”嬷嬷惯会安排,两句话就说到了重点。   星烟才说了句“嬷嬷先别急”,刘嬷嬷就站出来替她说话。   “往日你们主子是怎么对我们娘娘的,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可有半点尊敬?今日她落难,凭什么要我们娘娘去救?”   刘嬷嬷说完,吴嬷嬷脸色都变了。   “三小姐,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姐姐,娘娘也是从侯府走出来的,侯府的状况如何,娘娘不清楚吗?”   这是在提醒星烟,她如今是进了宫,可她那屋里还有两人在侯府呢。   星烟凉凉的眸子,盯着嬷嬷,淡淡地一抹光,没有半点儿感情,吴嬷嬷被她么这一瞧,面上一诧,不过一瞬间,星烟又对她笑,“嬷嬷先别急,如今太后正在气头上,等明日我去试试,怎么着也要把姐姐带回来。”   嬷嬷以为自己刚才花了眼。   这些年,侯府的人谁不知道三小姐是个软性子,胆小怕事,就跟她姨娘一样,丁点儿事就能吓哭。   当初苏夫人让人打三少爷板子,那娘俩一个站着哭,一个跪着哭。   如今那屋里,她姨娘也在,她哥哥也在,她还能怎样?   吴嬷嬷是个聪明人,见星烟答应了,没再逼她。   明儿就明儿吧,娘娘受一日苦,若是能回来,也是好的。   杏枝回来后,换了一身衣裳,又喝了几碗姜汤,身子才缓和了些,听嬷嬷这般逼着星烟,她心里难受的紧。   “当初娘娘下水救人的时候,她怎么不去?如今娘娘劫后余生,她倒是知道来求人。”   杏枝想起就后怕,娘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又来救她。   拱桥底下满是人,没见人往水里冲。   就娘娘这个傻子。   都说傻子有傻福,救起来的人竟然是虞姑娘。   原以为娘娘赌了自个儿的命,这回终于能替自己谋来福分,谁知道上头的封赏还没有下来,那屋里人自己惹出来的事,竟然要娘娘去收拾烂摊子。   “她说没推就没推,那么多人看着,都说是她。”   杏枝愤愤不平。   “桥上就她和她丫头,还有虞姑娘,她没推,难不成还真是她丫鬟推的?”杏枝知道庚瑗青是个什么人,要说她推的,她还真不会怀疑。   她早就对虞姑娘不满了。   星烟当时晕过去,后来的事情倒不知道。   “好丫头,先别生气,今儿我晕了过后,发生了什么事,你先说给我听听。”   杏枝听她问,才详细地说。   “娘娘被皇上抱走之后,太后就找了二小姐,大伙儿都说是亲眼看到她推的,二小姐刚开始不承认,说她没有推人,手都没有碰到她,是虞姑娘自己跌下去的,后来被逼急了,又说肯定是她的丫鬟想害她,推了虞姑娘落水,故意嫁祸到她头上。”   “那丫鬟哭着喊冤枉,将庚淑仪如何邀虞姑娘到拱桥上,又是如何用言语讽刺虞姑娘的,都抖了出来。”   星烟听的仔细。   杏枝接着说,“太后气的脸都变了,二小姐倒也学着那丫鬟喊起了冤。”   “太后还能信她的话?一双眼睛看错了还有的说,可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她和虞姑娘在一起,她还怎么狡辩。”   “事情一暴露,昔日她得罪的那些人,个个都站出来戳脊梁骨,说早就知道她对虞姑娘生了嫉妒,亲耳听她说,虞家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一进来就该是淑妃。”   这一来推人的动机也有了,她就不想想,太后也姓虞,也是虞家人。   庚瑗青百口莫辩。   星烟轻叹,周贵妃既然能在自己身边插人,就能在庚瑗青身边插人。   “娘娘,她这回怕是翻不了身,咱就别管了。”杏枝又劝了一句星烟。   星烟晃了晃神。   回过神来,眼里清透,“白给的机会,怎能不用。”   刘嬷嬷倒是时刻不忘提醒她,侯府还有姨娘和哥哥。   杏枝疑惑。   星烟说,“救吧,救不救的出,也不是咱们说了算。”   **   第二日不等星烟去找太后,太后身边的侍女亲自来请的她。   “太后邀娘娘去福寿殿。”   星烟出门时,庚瑗青身边的嬷嬷还凑过来说了一声,“娘娘可别忘了自己的姐姐。”   杏枝眼睛要能剜人,定在嬷嬷身上剜出个洞来。   “太后说本该昨儿就请娘娘的,想到娘娘身子泡了水,需要休息,这才拖到了今日。”   星烟道了谢,忍不住想,是不是皇上和太后宫里的侍女与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净是些会说话的人。   昨日赏花会上,太后根本就没看清星烟的脸。   想去看时,虞家姑娘就来了。   如今专门请她来,见她行过礼,立马招呼了到身边好生看了个仔细。   之前太后也隐约听过侯府三小姐的传言,说是妩媚娇艳,如狐狸转世。   她以为不过就是夸大其词了,顶多就是比旁人好看些。   可当星烟看起头,太后硬是愣住了。   说是倾城绝色一点儿也不为过,肤色白皙细腻,精致的五官比那画上的人儿还要生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如幼童般清澈透亮。   樱桃小口,微微一弯,两个梨涡,心魂都能被旋进去了。   难怪连皇上都迷住了。   太后长吸了一口气,才知并非皇上不喜欢美人,而是之前的那些都不够美罢了,这样的人放在往日,她见了铁定印象不好,今日却又不同。   若不是她,梦颖那丫头岂能活命。   太后安排星烟坐在了自己的左侧,右侧是虞家姑娘。   星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虞姑娘看到星烟一进来,不管是脸上,还是眼里,满满是感激。   “庚淑仪会凫水?”太后问起了正事。   星烟摇了摇头,同回答皇上一样,“回太后,那湖里的水不深,臣妾踮起脚尖,能淌过去。”   星烟回答完,屋里就安静了。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救的容易,没去说她吃了什么苦头,这话听进被救的人心里舒坦,能减轻背负的恩情。   “跳下去之前,谁知道有多深,庚淑仪不也是不知情?”太后说了敞亮话,“那些个人精,成日嘴上说的好听,到了紧要关头却是怕死的很,竟没有一个敢下水。”   星烟含着笑,低头没答。   “你救了梦颖,哀家本该直接封赏,今日你过来,正好问问你想要什么,哀家也好使在刀刃上。”   太后这算是特殊开恩了。   星烟的头更加低了,太后正是疑惑,却见她起身跪到了自己身前。   “臣妾斗胆,求太后宽恕庚淑仪。”   宫里两个庚淑仪,除了她,还能是谁。   谁也没想到她会提起庚瑗青。   太后沉默了半晌,脸色说变就变,“哀家给你恩赏,你不要便罢了,竟替罪人求情。”   星烟头碰到了地上,仍是没起来。   这番对峙着,旁边的虞梦颖于心不忍,抱着太后的胳膊摇了摇,“姑母,若不是娘娘,昨儿我就 ......”   虞梦颖昨日喝了水,如今脸色还带着苍白。   太后到底是心疼。   “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哥哥?”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又问星烟。   聪明人不干糊涂事,放着好处不拿,偏要往阴沟里钻,那就一定有钻阴沟的理由。   庚侯府那些事,她都听说了。   “回太后,臣妾一共有两位哥哥。”   太后看她的眼光更深,“起来吧。”   待星烟坐好,太后又喝了一盏茶,脸上的怒气才慢慢消退。   “你倒是谨慎。”太后一向精明,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能直戳人心底。   “侯府三公子在魏将军手底下做事吧?”   太后这回挑开了问。   三公子就是星烟的亲哥哥庚景,同是蒋姨娘所生。   -------------------------------------------------------------------------------- 第十五章 识破   星烟正准备回答,门口一道人影突然晃了进来。   “参见皇上。”   侍女的声音传来,星烟惊慌地抬头。   只是一眼,星烟就败下了阵。   那目光实在是慑人。   太后倒觉得稀奇,“皇上怎么来了?”   赢绍没回答,简单地一声,“儿臣给母后请安。”自个儿就选了个位置坐下。   偏生就坐在了星烟旁边。   太后实属没见过这场景,瞧了眼一脸阴霾的儿子,再看了看明显被吓懵了的庚淑仪,大致摸清了什么状况。   她这儿子是来看庚淑仪的。   星烟赶紧起身为他让了地儿。   让,也不过是从赢绍的左边让到了右边。   赢绍没说不用让,也没往星烟让出来的位置上移。   双手搭在膝盖上,依旧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皇上来的正好,哀家也不知该赏庚淑仪什么好,皇上出个主意?”太后看出来了他的意思,也想借此机会试探了他对庚淑仪的态度。   谁知赢绍并不在意,“母后说了算。”   太后一时也瞧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想起刚才说的话,又接着往下说,问星烟,“听说你那位三哥哥最近去了姑孰办差?”   若不是有意打听,后宫那么多繁琐事,太后哪里会关心这等不相干的人。   星烟今日来,太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莫说她一个哥哥,她祖宗八代都被查了一遍。   适才还好,如今身边多坐了一个人,星烟紧张地双手拧在了一团,不想再谈她的家事。   “正是。”太后问出来了,她又不能不答。   “魏家都是将相之才,跟着魏将军,倒是有前途。”太后念了一句,本也没其他意思。   可赢绍却是转过头,黑眸里的光盯在星烟脸上,锐利如刀锋。   星烟连眼角都不敢瞥他,星烟脑子里“嗡嗡”直响。   千算万算,没算到皇上会来。   星烟只能壮着胆子说道,“哥哥一心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分忧,不敢奢求富贵虚名。”   星烟眼皮子都在颤抖,盯在她脸上的那道目光却丝毫没有撤走的打算。   星烟被盯的发慌,心里一害怕,就直接跪在了他身旁。   也没说话,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猜,他忌讳自己谈起魏敦。   “封赏的事母后慢慢定夺,朕先带走庚淑仪。”   星烟内心惶恐,很想太后说句话,别让她被带走,至少现在她不想被他带走。   ——她那处的伤还没好利索。   可太后什么都没说。   “去吧。”   他一进来,太后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往日里没见他为了哪个女人着急,头一回见,竟觉得是个稀奇。   转头再看虞梦颖,太后又叹了口气。   “你呀,终究和你表哥无缘。”   虞梦颖笑的一脸轻松,“表哥好不容易愿意宠妃子了,姑母该高兴。”   她压根就没进宫的打算。   借着这次落水,她总算和姑母说了个明白。   什么淑妃,   也是没有的事。   枉费了庚瑗青那般容不得她。   星烟直接被赢绍带到了太武殿,手腕被他紧紧抓住,脚步只能拼命地跟上他。   他不开口,她也不敢说话。   到了太武殿门口,星烟小腿肚隐隐作痛,立在门口的肖安看到星烟,脸上又笑出了一朵花。   “奴才给娘娘请安。”   星烟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太武殿,星烟一共来了两次,不论哪一次,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第一次她勾引他。   第二次他办了她。   就在那榻上。   搁在榻两边的金黄色枕头,她看着都脸红心跳。   而在榻中间的桌案上,如今却摆了好大一个青花瓷盘。   ——满满一盘枇杷。   星烟的心又控制不住的狂跳。   紧张地吞咽,脚步没动。   “爱妃喜欢吃枇杷?”赢绍眉梢微扬,很是慷慨。   “朕赏你,就坐那吃。”   星烟双腿无力,好歹还是走过去,稳当地坐在了榻上。   金黄色的枕头挡了位置,星烟想将它往旁边挪开,又听他说道。   “不喜欢?”   “不喜欢,下回朕换个东西塞。”   星烟:“.......”   星烟坐立不安,脸红到了脖子,双腿下意识地紧闭。   她不想在榻上办事,   又冷又硬,一场下来她全身都痛。   星烟小心翼翼拿了一颗枇杷在手,生怕它掉,可越是紧张,越想抓稳,越是抓不稳。   殿内进来了一人,刚好就卡在她手里枇杷掉落的当口。   星烟的心凉了半截。   抬起头看到来人是魏敦之后,心彻底凉了个透。   她知道,今日在劫难逃。   星烟就差将自己的头埋进那一盘枇杷内,谁也不见。   魏敦,她最近见的次数好像不少,这是第三次。   “微臣参见皇上。”魏敦的声音干练。   “魏将军免礼。”   说是免礼,实则魏敦也没按面见皇上的礼数来。   先皇亲口应允,魏家将军上殿可佩剑着履。   魏敦的余光扫向了榻上,有几分心不在焉,“陛下找微臣,不知为何事?”   “朕想向魏将军讨一人。”赢绍直截了当。   魏敦回头看着他,不明他要何人需要这番亲自召见他,“能被陛下看中是他的荣幸,不知陛下看上了哪位?”   “侯府三公子庚景。”赢绍起身,荡了下袖口,看向了星烟。   星烟屁股移了又移,更是坐不住了。   庚景是她亲哥哥。   如今同侯府世子庚穆,共同效力于魏敦手下。   不然,苏氏也不会死拽着魏家这门亲事不放。   庚家侯爷是文官,在皇上跟前走动,他的两个儿子好武,跟了魏将军,一切都合理。   如今皇上亲口向魏敦要人。   为的是什么?   星烟想不明白,魏敦也不明白。   赢绍给了个解释 ,“朕缺个侍卫。”   缺侍卫那也不是皇上该考虑的事。   赢绍又给了个回复,正正当当,容不得人反驳,“爱妃思念兄长,朕想讨爱妃欢心。”   星烟双眼闭上,不敢看不敢听。   魏敦终于正眼看向了她,这回没能与她对上视线,她闭着眼,只能瞧见两排卷长的睫毛。   魏敦喉咙口滚动,隐藏了眼底的涟漪,半晌才道,“臣明日将其接回。”   “有劳魏将军。”   赢绍的行事作风不同于先皇。   在位两年。   第一年就下了狠劲,免了百姓一年赋税。   第二年整顿朝纲,明里暗里开始对魏家下手。   魏敦都知道,   赢绍也不怕他知道。   魏敦的长相与赢绍都属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同样都有一股深沉在内,但遇上赢绍时,魏敦的脸上便莫名多了浮躁。   赢绍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盯着魏敦的眸子分明没含任何情绪,却有一种让人卑微的贵气,是那种与生俱来,旁人如何努力都拥有不了的清冷高贵。   魏敦就因为他的这份高贵清冷,才开始浮躁。   他想起了七年前,有人说过的话。   “你是太子,与生俱来的高贵,岂是旁人能比的?谁说你窝囊,那都是在嫉妒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厉害的。”   魏敦又看了一眼那个双眼紧闭,半垂着头的人儿。   眼里情绪复杂,但终究还是转身出了大殿。   脚步声消失了好久,周围再没了任何动静,星烟才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赢绍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满意吗?”赢绍倾身凑在她跟前。   星烟慌忙起身,对他屈膝,“臣妾谢皇上。”   “这么说,你那英勇地一跳,也是为了你哥哥?”赢绍没让她起来,继续说,“以救命之恩,让太后出面,帮助你哥哥脱离魏敦?脱离侯府世子,想要单独立门户?”   星烟什么都不能说,又跪下了。   “还好,不管你初心如何,这结果,朕喜欢。”   星烟跪着,心肝子都抖上了。   今儿出门什么都算好了,唯独漏算了皇上。   他一来,注定自己什么都瞒不住。   “当初为何选朕,没选魏将军?”   星烟无奈,又是魏将军!   星烟愈发不喜魏敦。   姨娘说这世上找谁都不如找皇上,所以她才选了他。   可她不敢这么说。   她心中唯有默认,她喜欢他,所以才选了他。   “臣妾喜欢皇上。”星烟终于抬起了头。   眼里的水光如点点星辰,深情地看着赢绍。   见赢绍依旧无动于衷,星烟的膝盖往前移了两步,抓住了他的衣摆。   “臣妾知道皇上疼爱臣妾......”   微微一笑百媚生,就如当下星烟的笑容。   赢绍第一次见她笑。   梨涡勾唇,勾人心魂。   星烟脸上的笑容还未消退,又大胆地将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姨娘说,制服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撒娇。   也不知道她这算不算。   大抵还是火候不到位,撒娇换来的不是被怜惜,而是被虐,星烟被赢绍直接拎起来,摁在了老位置。   一盘子枇杷全数落地。   大门又关上了。   -------------------------------------------------------------------------------- 第十六章 发热   星烟腰都快被他折断。   那金黄色的枕头在星烟的眼里,再也无法直视。   一共三回。   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要命。   星烟反抗不了,只能丢了魂的承受。   事后,他依旧仪容不乱,   可苦了星烟,周身衣裳每一处是好的。   这回星烟没说自己能走。   她疼。   忍不了。   赢绍愣了愣,最终让人送来了衣裳,替她叫了步辇。   “好生歇息。”   临走前赢绍难得说了句关心的话,可星烟却不想领情,那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太假,他若真关心自己,就不该使那么大的劲。   “明日,朕派人接你。”   果不其然。   星烟腿都站不直,全靠侍女扶着她。   这一日回去,她已经无心再去管庚瑗青。   “已经在太后面前求了情,先等等。”星烟只对吴嬷嬷说了这句,就进屋歇息。   吴嬷嬷再闹,星烟便让人拦了她。   她这会子不喜欢人打扰,她得好好歇息。   吴嬷嬷在外面心急如焚,说,庚瑗青已经让人带了话出来,她是冤枉的,让星烟到皇上面前去替她伸冤。   “虞家姑娘若是别人救的,娘娘也不会找三小姐帮忙,如今三小姐威风了,可有想过,你得来的救命之恩,是踩着娘娘而上的。”   吴嬷嬷说完,采篱就“呸”了一声。   “是我家娘娘让她推的?”   “要不是我家娘娘,她如今还能活着?”   吴嬷嬷被说的没了底气。   最后就撂下一句,“行吧,那就等侯爷想办法。”   采篱气呼呼地进来,埋冤了几声。   星烟的脑子昏昏沉沉,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她就想睡会儿。   杏枝备好了水进来,见星烟面色苍白的厉害,伸手一探,烫的吓人。   “娘娘这是发热了。”   杏枝急的想哭,手足无措的看着采篱。   采篱也被吓到了,“我去请太医,你好好看着娘娘。”   说完转身就往太医院奔去。   杏枝留在屋里一直用温水替星烟擦身子。   谁知太医院那边没了人手,得等。   采篱又折回去了太武殿,她还认得进宫那日,为她们带路的太监,采篱使了银子,让那太监给肖总管带句话。   “就说庚娘娘病了。”   采篱回来,同杏枝一直陪着星烟等,等到了晚上,太医院的人才来。   还是和皇上一道来的。   严太医跟在皇上身后,就差在地上爬。   谁能想到这么巧。   今儿掖庭局众人闹肚子,说的严重的很,太医都赶去了那边,刚好这么巧,庚娘娘就发热了。   前后相差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等到他回来,听下面的人说起这事,还没来得及出门,皇上就亲自找上门了。   严太医替星烟把脉诊治前,赢绍一句话都没说,等到他开好了药方,赢绍才发话。   “自己去领板子,不到半死朕就送你去死。”   严太医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终于双腿一软,再也站不起来。   星烟烧的周身发烫。   杏枝进来喂药的时候,手都在抖。   赢绍看不过去,夺了她手里的碗,扶起星烟,直接往她嘴里灌。   杏枝跪在地上哭诉,“求皇上救救娘娘吧,七年前娘娘烧过一回,去了半条命,醒来就记不清好多事......”   赢绍握着药碗,五指一用力,骨节分明。   眼前红帐,如那一年秋风吹起的枫叶。   小小的身影背靠在朱漆圆柱上,惊慌失措,陌生地看着他,话说的磕磕碰碰。   ——“我,我还小。”   赢绍心里烦躁。   “退下!”   短短两字,冷若霜雪。   杏枝双腿僵硬,被采篱拖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赢绍和星烟。   赢绍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里的人,足足看了半柱香的时间。   待醒过神来,碗里的药已经洒到了星烟身上。   屋子里还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赢绍将碗一搁,直接抱着床上的星烟出了芳华殿。   宫墙甬道间,灯火照的通亮。   谁都不敢说话,只管跟着赢绍的脚步走。   大晚上太医院的门被一脚踢开,赢绍怀里抱着个人,就站在门前,脸色犹如地狱里的罗刹。   “治不好,都给朕去死。”   那一夜,太医院无一人敢睡。   第二日清晨,星烟醒了。   昨夜是如何折腾的她一概不知,也不记得自己发过热,只知道自己很累,好生睡了一觉,如今醒来周身轻松了不少。   睁开眼,入眼又是一片金黄。   星烟错愕地起身,   果然又是皇上的寝宫。   星烟往外看去,赢绍不在屋里,上回伺候过她的侍女走到了跟前。   “娘娘醒了。”侍女一脸惊喜。   “娘娘昨夜发热,皇上将娘娘接了过来。”侍女见她疑惑,耐心地解释道。   星烟怀疑,自个儿摸了一下额头,   ——没烧。   “娘娘昨儿半夜便退了热,若娘娘烧到这时,太医院的人还不得急死。”侍女上前扶起她。   星烟还是懵。   不知所云。   侍女又说,“昨儿娘娘发热不退,皇上发话,治不好娘娘,太医院就干脆撤了。”   星烟愣了神。   她得宠了?   这么容易?   再想想,哪里容易了。   每次临幸都能要她半条命。   自己这回发热,也不知道是因为前儿泡了湖水,还是因为被他累到的。   若是得宠,也是她该得的,换做别人,谁能忍得了他。   侍女告诉星烟,她叫素娥,平时都在太武殿后殿当差。   说后殿一直都是空闲着,星烟是她伺候的头一位主子。   “皇上没住过后殿?”星烟好奇。   “皇上一贯都是歇在正殿,由肖总管伺候。”   星烟没再问了,好奇能害死人,她再问下去,就该问。   皇上为什么一个人住在正殿?   她没宠幸过妃子吗?   这些不是她该知道的。   烧退了后,星烟的身子就跟平常一样,并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想着总不能没病装病,赖着这屋里不走。   刚想回芳华殿,素娥就对她说道,“皇上说,娘娘醒了先用早膳,皇上下了早朝就过来看娘娘。”   走是走不成了。   皇命不可违。   素娥伺候她用了早膳,死活都要她再躺回去。   “娘娘烧刚退,要好好休息。”(微信公众号:小说生活馆)   星烟拗不过她,只好又躺了回去。   等到素娥出去取药,星烟实在是躺着难受,才从床上坐起来。   后殿很大,摆设少,愈发显得空旷。   从床的方向看去,刚好可以看到一副人物画像,星烟上回也看到了,但那时,赢绍在,她并没有细看。   如今闲着无聊,再盯着那幅画,才发现画的是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   星烟看了一阵,竟看出了几分熟悉来。   一时好奇,星烟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了地板上。   素白的长裙拖在身后,星烟站在那副面前,正瞧的仔细,屋外一阵动静,星烟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身藏青色龙袍的赢绍。   星烟面露惊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一双素足在地板上磨出了细微的声音。   赢绍的眼睛就盯在她的脚上。   星烟低头一瞧,素足蜷缩,想藏在裙底下,可尝试了几番,没能成功。   “皇上......”   星烟后半句请安的话,还没说出来,抬头就见赢绍大步冲了过来,星烟一慌,又往后退。   退完才发现,床不在这边,一转身,就被赢绍堵在了圆柱上。   赢绍倾下身,压迫的气势迎面而来,星烟憋住了气。   “爱妃这是好了?”   赢绍的霸道,从没让星烟失望过。   话说完,星烟的裙摆已经被他攥进手里,直接掀了起来。   “爱妃怕热,干脆不穿。”   凉意钻进来,星烟没忍住,喘了口粗气。   昨夜将太医院差点都掀翻了,才治好她,他肯定不愿看到,她糟蹋他的成果。   她不该光着脚下地。   星烟又软软地叫了一声,“皇上。”   没起到效果。   赢绍脚步往前逼近了一步,星烟踮起脚尖,背靠在圆柱上绷直了身子。   星烟知道他什么姿势都干的出来,只能咬紧唇角,求饶地看着他。   还是没用。   赢绍并非怜香惜玉之人,星烟第一个晚上,就已经知道了。   裙摆被扯开的瞬间,星烟闭着眼睛抱住了赢绍的脖子。   细长的手臂,蹭在他颈项间,带着一股奇香。   “皇上,别生气。”   星烟抱着很紧,没打算放,脸埋进他的胸膛上,扑鼻全是他的清冷气息。   就算是被他宠幸,她也从未抱过他。 第十七章 恩情   星烟没想到,这招凑了效。   赢绍虽然脸色一直阴沉,但没再为难她,将她打横抱回了床上。   星烟逃过一劫,乖乖地躺进被褥里,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再也不敢乱动,闭着眼睛装睡,装到最后竟然也真睡了过去。   星烟不知道赢绍在后殿呆了多久,等她醒来,又没见到人。   素娥说,皇上去了正殿,处理朝政。   **   午后,赢绍才让肖安将星烟送了回去。   见星烟好了一大半,杏枝和采篱都松了一口气。   众多人中,最着急的还是吴嬷嬷。   听人说,三小姐昨儿夜里发热是被皇上抱走的,一直在太武殿呆到了现在才回来。   这可了不得了。   三小姐这是在争宠啊,她家娘娘被罚去了掖庭局,她不但不救,还趁火打劫,去勾引皇上。   吴嬷嬷认为苏夫人骂的一点都没错,当真是个狐狸精。   吴嬷嬷一直盯着芳华殿大门,见到星烟回来,一口气冲到她面前。   “那可是你亲姐姐,她如今还在受苦受难,你怎能忍心不管不问,只顾着争位。”   星烟病好了,气色还没恢复过来。   吴嬷嬷骂完,才见她一脸苍白。   “昨夜我发热,太医院没人,采篱去替我求了皇上,如今刚捡回来一条命,嬷嬷想要我怎样?”星烟的脸色无光,不喜不怒,倒是慑住来吴嬷嬷,一时忘记了该说啥。   见星烟要往屋里走,吴嬷嬷捶了一下胸口,急上了。   “奴才这是心急啊,娘娘去了掖庭局,听人说,昨日里面的人闹了一天的肚子,奴才实在是担心娘娘。”   星烟倒是不知还有这事,惊愕地问,“姐姐也病了?”   吴嬷嬷斥了声,“晦气!”   颇有几分庚瑗青的气势。   星烟淡淡地说,“那就是没事了。”   “暂时是无碍,一屋子的人就娘娘侥幸躲过了这关,可谁能保证以后就没事。”吴嬷嬷着急了。   掖庭局那地方,多呆一日都能要娘娘的命。   星烟一愣。   却不觉得是侥幸。   这回庚瑗青的日子,当真要到头了。   掖庭局所有人都闹肚子,就她一个人安然无恙,她又怎能逃得了干系,倘若换做别人,这事还有待调查。   可她是庚瑗青。   在众人眼里,她连虞家姑娘都敢推,她什么事干不出来。   先前落水的事还没完,又多了一桩,她可没那个本事救。   “等会我去看看姐姐。”   星烟给了吴嬷嬷答复。   吴嬷嬷急的跺脚,“你去看她又有何用,你赶紧去太后面前求个情,替娘娘伸冤,早些让人回来啊。”   星烟没再理她,杏枝和采篱将她堵在了门外。   “就你家那个是娘娘,我们屋里的就不是了?”杏枝“砰”地一声,门板子差点就撞到了吴嬷嬷的鼻子。   “什么东西!”   杏枝想起星烟昨晚才发过热,今日一回来,就遭了那狗仗人势的欺负,心里难受的很。   星烟躺在自己床上,才安心了些。   在太武殿,她总是提心吊胆,怕皇上一个心血来潮,又逮着她不择地儿的撞。   “昨夜皇上怎么来了?”   星烟得问清楚。   “昨日奴婢去太医院请人,一个人都没有,说掖庭局的人都在闹肚子,人手刚调去了那边,奴婢实在着急,就使了银子去找肖总管,谁知皇上不在宫中,到了晚上,话才传到。”   采篱说起昨日的事,气又喘上了。   “昨日刘嬷嬷在哪?”   星烟问完,杏枝和采篱互看了一眼,昨夜一忙,真没注意。   “奴婢要热水,刘嬷嬷说她去备水。”杏枝多少记起来了一些,“后来水是几个丫头送进来的,那之后好像就没见到刘嬷嬷。”   星烟手枕着半边脸,眼睛清透,并不意外,“她是去找周贵妃了。”   杏枝和采篱,愣住。   “娘娘怎么知道刘嬷嬷是周贵妃的人?”杏枝留意了刘嬷嬷很久,一直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   “赏花那日,我闻到了周贵妃身上有鸡蛋腥味。”   鸡蛋能美颜,星烟只告诉过刘嬷嬷。   杏枝没反应过来,采篱倒明白了。   “难怪!太医院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周贵妃这招倒挺厉害。   知道娘娘发热,先一步将太医院的人调到了掖庭局。   若是娘娘有个三长两短,也没人怀疑到她头上,掖庭局那边的事自然有人来背锅。   闹肚子,总得查原因。   所有人都出了问题,就庚瑗青一个人无恙。   虽说有怀疑,可想想她前后几次做的那些事,还有平日的为人,本就是一个愚蠢嚣张的人,别说给掖庭局里的人下药,就是给皇上下药,估计她庚瑗青也有那个胆子。   事情若是成功了,庚瑗青,还有娘娘,一箭双雕,都能除掉。   就算害不了两个,至少庚瑗青脱不了身。   采篱回头,兴奋地看着星烟,“娘娘,这回她终于把自个儿作死了。”   姨娘说的没错,二小姐那样的性子,到宫里来死的更快,恐怕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还以为是蒙受了冤屈,实则啊,都是自个儿作死的。   娘娘不与她计较,处处让着她,纵容她,愈发让她嚣张成性,果然惹出了事。   **   三人在屋里关着门聊了阵闲话,屋外丫鬟掀帘进来,说虞家姑娘来了。   自那次落水之后,太后就留了虞梦颖在宫里,要她养好了身子再出宫。   今儿早上起来,虞梦颖听说皇上大半夜抱了个妃子到太武殿,一打听,才知道是星烟生病发热。   虞梦颖对星烟的救命之恩感激在心,当时落水,自己吃了多少苦头,她比谁都清楚。   岸上站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敢往下跳。   本以为会死。   被星烟从水里拖出来,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又重新活过来的喜悦和感激,她特别有感触。   好在水不深。   水深,就得都死在里面。   以命相救,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虞梦颖进来就守在星烟的床边。   起初还很愧疚,见星烟确实无碍,神情之间也是生龙活虎,便松了一口气。   “我还从未见过表哥如此在乎过一个人。”虞梦颖说的是实话。   能大半夜让她抱着妃子去踢太医院的门,换做以前,谁敢相信。   星烟脸上含着羞涩,有些话她也不好说。   总不能告诉虞梦颖,   她能得宠,是因为她在那事上伺候的好?   要说,也等她进宫了,她才好说。   “既然皇上心里有娘娘,娘娘就该先为自个儿打算。”虞梦颖话里有话。   星烟也能听的明白。   多半就是劝她不要插手庚瑗青的事。   “多谢虞姑娘。”   虞梦颖能这般掏心掏肺地对她,实属难得。   宫中早就有消息,虞家姑娘要被封为淑妃,进了宫就皇上一个男人,就算你没那个心思争,形势也会逼着你争。   “当日就算不是虞姑娘,我也会去救。”   星烟不想让她背负太多。   救人的时候,她确实不知道那人就是虞梦颖。   她只是经不起吓,自来胆子小,见不得人死在她跟前而已。   谁知虞梦颖竟哭上了。   “娘娘的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娘娘若是不嫌弃,就认了我这个妹子吧。”   星烟一惊,连连摆手说使不得。   就凭着虞梦颖与太后的那层关系,她哪敢攀。   “姐姐以后是淑妃,当我叫你一声姐姐才是。”   “烟姐姐,你就别推了,我可从没打算进宫,什么淑妃不淑妃,那都是谣传,深宫里的日子不适合我。”   虞梦颖也不管星烟爱不爱听,一股脑儿的都说了个清楚。   “表哥那样的,我看着都怕,还是烟姐姐这样的娇美人儿适合他,之前我没机会同姑母说,这回借着落水,都同姑母说清楚了,比起这宫里,我还是喜欢有个情投意合,能够陪着我白头偕老的人。”   “我脑子笨,不会争,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虞梦颖说到最后,脸都羞红了。   星烟却看着她出了神。   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星烟张嘴,想说羡慕,又及时的打住了。   她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她还能羡慕谁,还有什么资格去羡慕。   “妹妹一定能找到。”   星烟答应了她。   虞梦颖是个性情中人,听星烟应承了,当场就抱住星烟不松手。   虞梦颖聊的不想走,一直到午后才离开芳华殿。   走之前星烟还是问了她,“妹妹那日落水,当真是她推的?” 第十八章 看戏   虞梦颖没有隐瞒。   “当时她就站在我身后,除了她还能有谁,可如今再想想,桥上的人太多,我也并非亲眼所见。”   庚瑗青先是出言讽刺她命好,接着就落了水。   落水前,自己被推的不是背,而是腿弯。   腿弯一麻,她没站稳才跌了下去。   若真论起来,她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庚瑗青。   “姐姐别想其他,深宫里是非多,自顾不暇,哪还有心顾及旁人。”   虞梦颖最怕的就是宫中这些争斗,她不进宫的原因之一,也是怕了女人堆里的是是非非。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废话。   她如今是一身松,这些说的容易,真要进了宫,处在星烟的位置,恐怕她比星烟还要急。   “姐姐定要护好自己,我得了空就来宫中看你。”   虞梦颖只能对星烟千叮万嘱。   星烟笑着应下。   送走了虞梦颖,星烟便让采篱找人留意庚瑗青身边的丫鬟。   庚瑗青蠢,但也不会蠢到众目睽睽之下推人。   星烟想知道推人的到底是谁。   庚瑗青说是那个丫鬟。   庚瑗青被罚去了掖庭局,那丫鬟也跟着一块儿罚了过去   之后掖庭局就出现了闹肚子。   自己发热,太医院的人恰好都不在。   星烟敢肯定,庚瑗青的丫鬟就是周贵妃的人。   采篱找了一个信得过的丫头,给了她银子,让她去掖庭局跑一趟。   到了晚上,采篱带了消息。   “不是那丫鬟推的。”采篱的话让人意外。   星烟怔了怔,看着她。   “周贵妃在查,那日在桥上的有哪些人。”   若人真是那丫鬟推的,周贵妃不会查。   星烟瞪着两大眼睛,后背生凉。   不是周贵妃?   那是谁。   星烟仿佛又听到了进宫那日,宫墙内的叫喊声。   “主子不是失足......”   星烟突然开始怀念皇上了。   她势单力薄,她害怕。   昨儿皇上的那一抱,已经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没有退路,只能继续争宠,继续往上爬。   这宫里能保住她的人,也只有皇上。   **   昭阳宫内,周贵妃忍了一天,还是忍住了没去找星烟。   屋里能摔的,都被周贵妃给摔完了。   她谋划来谋划去,到头来却便宜了庚烟星那个贱人,竟然让皇上亲自抱着她去太医院,还留了一晚上,周贵妃想起这事,就满腔怒火,怒气难消。   “如今皇上正在查,娘娘千万要稳住啊。”周贵妃身边的晴姑姑劝她。   “那庚瑗青在掖庭局里叫的厉害,传到了皇上耳里,皇上那边已经发话了,说既然有怨,就该查。”   周贵妃的脾气上来,没好气地说道,“查就查,横竖虞家姑娘落水,也不关本宫的事。”   赏花那日她看到庚瑗青那个贱人当着众人的面送了皇上荷包。   皇上居然还收了。   那时她就恨不得庚瑗青去死,后来虞梦颖落水,庚瑗青脱不了干系,她激动地差点鼓掌。   发誓要弄死庚缓青那个贱人。   事后她以为是自己的人动的手,调回来一顿夸,谁知那丫鬟却说不是她推的。   “不是奴婢推的虞姑娘,庚淑仪就站在奴婢前面,奴婢亲眼看到,她也没推。”   这事情就玄乎了。   不是庚瑗青,不是自己的人,还能有谁。   周贵妃当时就冷哼了一声,“闷声放响屁的人,除了那姓魏的,还能有谁。”   皇上要查,她巴不得查,能将魏贱人拉下水,她做梦都会笑醒。   “掖庭局和太医院的事,娘娘可脱不了干系 ,又何必去惹祸上身,到头来两败俱伤,便宜了谁,娘娘不清楚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便宜了谁?便宜了庚星烟那个狐狸精呗。   周贵妃起身又骂了几句贱人,回头就吩咐晴姑姑,“将那丫鬟处置了。”   死人的嘴才最可靠。   见晴姑姑欲言又止,周贵妃很不耐烦地说道,“栽赃给庚瑗青,将死之人,也不在乎多一桩罪。”   晴姑姑没再说话。   夜里乌云突然聚集,到了早晨,云雾散开,又开始落起了雨。   淅淅沥沥,整片天色透着阴沉。   星烟早上起来便让杏枝和采篱备了糕点,去掖庭局看庚瑗青。   出门时,叫上了吴嬷嬷。   昨儿虞姑娘前脚刚走,吴嬷嬷后脚就找上了星烟。   “三小姐可同虞姑娘说了娘娘的事?”   星烟还没回,吴嬷嬷就说,“三小姐再不使力,过些日子苏夫人来了,你自个儿给她交代吧。”   星烟抬头问了一声,“母亲要来?”   吴嬷嬷终于有了底气甩脸子给她,“娘娘知道自己还有母亲就好。”   尽管吴嬷嬷给了星烟下马威,星烟当日还是哪都没去,在屋里睡了一日,精神养的饱满。   今日出来,吴嬷嬷心头很不满。   “娘娘还是在太后那边多使点力。”吴嬷嬷巴不得星烟一天到晚就跪在太后跟前,替庚瑗青求情。   杏枝听的耳朵起了茧。   “嬷嬷可催不得,逼的急了,太后心烦,一道旨意下来,吃亏的怕还是你家庚娘娘。”   吴嬷嬷终于闭了嘴。   雨水将地面浇的湿滑,杏枝和采篱护着星烟走的小心翼翼。   掖庭局里的人杂,但耳目众多,外面发生了何事,大伙儿都知道。   采篱找了管事婆子,说是芳华殿的庚娘娘来了,婆子态度热情地将星烟带了进去。   谁都知道,昨夜皇上抱着庚淑仪去了太医院,严太医就因为耽搁了时辰,如今就被打的半死不活,可见,这位庚娘娘不同,是个受宠的。   婆子听星烟要见庚瑗青之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昨儿众人闹肚子,就她一个人没事,不是她搞的鬼是谁?   人都进了掖庭局了,她还以为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娘娘,不干活就算了,这也嫌弃那也嫌弃。   婆子能当上掖庭局的管事,自然有些手段。   昔日还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夜之间被罚到此处的人,又不只庚瑗青一人,到了这里,如今还不是照样服服帖帖。   庚瑗青想使银子都没用,婆子活到这把年纪了,有时候就是吞不下那口气,见不得人嚣张。   庚瑗青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头。   婆子自当认为,她受了罪,对众人下毒,是为报复。   “不过一个罪人,娘娘可别脏了手。”   婆子说完,吴嬷嬷脸都气绿了。   星烟执意要见。   婆子没办法,只能带她过去。   以往在侯府,星烟的印象中,庚瑗青最常见的就是手里摇着一把团扇,腰杆子直挺挺的,见谁都是眼皮子上翻,高贵的不可一世。   星烟从没见过她干活,   也无法想象她会干活。   星烟跟在婆子身后,顺着长廊一直往下走,天色暗沉,屋檐下的雨线垂直落下,星烟侧目往雨里望去,视线受阻,瞧不清对面长廊里的情景,只能再往前走。   掖庭局,洗衣缝针洗洒的杂活儿多的是,庚瑗青的银子也不是半点作用都没,至少没被派去刷马桶。   婆子指着前方长廊上,竹竿撑起的层层布料之间说道,“她就在那里,娘娘自个儿当心些。”   婆子没再跟着。   前面吴嬷嬷一声“娘娘”叫的悲恸。   杏枝和采篱在星烟的左右两边,替她先佛开前面湿润的绸缎。   风吹起,星烟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坐在尽头。   只一眼,她不敢认。   如此几回,对面的人也看到了她。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星烟人还未走到她跟前,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   星烟没停,继续往前走。   直到跟前再无障碍,她终于看清了庚瑗青的模样。   曾经她也让自己穿过碎花衣裳。   其实星烟觉得这身衣裳也没什么不好看,洗衣这等活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在侯府时,她都干过。   很平常的事。   她觉得平常,可对于庚瑗青来说就太不平常了。   她被侮辱了。   庚瑗青就是这么想的。   进了掖庭局没人伺候,庚瑗青一头发丝凌乱不堪,再加上她此时看向星烟的凶恶神情,看上去竟是落魄至极。   衣袖挽到了手肘以上,那双手也并非沾不得阳春水。   星烟看的哭了。   泪珠子挂了满脸,哭的情深意重。   “姐姐受苦了。” 第十八章 过招   庚瑗青瞪着眼睛恨不得撕了星烟。   星烟没动,被几个丫鬟护在身后,庚瑗青半天都近不得身。   “你这个狐狸精,你竟敢背着我去勾引皇上!”庚瑗青不想知道都难。   掖庭局的人,人人都去告诉她,外面她那个妹妹如何得宠了。   庶出的妹妹是淑仪,她一个嫡出的姐姐,也是淑仪。   从一开始她就是个笑话,如今她落难,更是将自己活成了笑话。   星烟劝她,“姐姐你冷静些,妹妹不过是运气好。”   庚瑗青盯着她,等着她说,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姐姐推了人,妹妹恰巧救了人。”星烟还没说完,庚瑗青又发疯了。   “我没推!我说了我没推,是他们在污蔑我,他们见不得我得宠,个个都巴不得我死。”   庚瑗青甚至有了大胆的猜想。   “就是她虞梦颖自己跳下去的,她人还没进宫,就想先使苦肉计来陷害我。”   星烟见庚瑗青太激动,适当地安抚了她,“妹妹一直都相信姐姐,姐姐说没推那就一定没推。”   “再说了,皇上心里有姐姐,肯定也相信姐姐的,姐姐再忍几日,皇上就会来接您出去。”   星烟眨了一下眼,说的真诚。   庚瑗青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带了糕点给姐姐。”星烟走过去将食盒放在庚瑗青身旁,还是之前对她的态度。   很尊敬。   庚瑗青厌恶地扫了她一眼,问的咬牙切齿。   “你是如何勾搭皇上的?”   星烟茫然。   “妹妹以为姐姐知道。”星烟说的很自然,“虞姑娘是太后的侄女,皇上的表妹,我对她有救命之恩,昨夜我发热太医院没人,皇上才开恩了一回,并非姐姐想的那样。”   庚瑗青怀疑地看着她。   吴嬷嬷插嘴了,“三小姐如今得势,哪里还记得咱们娘娘。奴才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三小姐去太后面前求求情,可三小姐都是无动于衷。”   星烟很委屈,“嬷嬷怎知我没求过情?我求了太后,求了虞姑娘。”   星烟看向庚瑗青,“如今就差求皇上了。”   “可皇上心里有姐姐,哪用得着妹妹去求,姐姐如今受苦皇上心里也难受,听说皇上已经让人在调查此事,妹妹相信,过不了多久,皇上一定能还姐姐一个公道。”   吴嬷嬷一堆的话卡在了喉咙。   而庚瑗青的心情却敞亮了不少。   她也相信皇上是宠她的。   林贵人那回,皇上护着她,罚了林贵人,最后林贵人死了,只不过这回是虞家的人,虞家有太后护着,皇上大抵也是为难。   他能为自己调查真相,就证明,他是在乎她的。   庚瑗青瞬间又有了底气。   “你知道就好,少给我耍心思。”   吴嬷嬷及时提醒庚瑗青,“娘娘,救虞姑娘的是三小姐,她去向太后求......”   “我用得着她为我求情?她是个什么东西?姨娘生出来的狐狸精,我何时轮到她来救我了?”   庚瑗青发泄出来,整个人都舒畅。   她还会输给庚星烟?   从她出生,她就只是活在自己阴影下,自己何时轮得到她来救?   ——皇上会来救她的。   到时候等她出去,今日所受的种种,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姐姐多保重。”   星烟走之前,让杏枝拿了这个月的月俸,交给庚瑗青。   “姐姐都拿去吧,这里使银子的地方多。”   谁知庚瑗青又发疯了。   “庚星烟你侮辱谁呢?谁稀罕你几两破银子?!”   庚瑗青气地吼,“拿着你的脏东西,赶紧给我滚。”   星烟滚了,头也不回。   吴嬷嬷想留,被管事婆子赶了出去。   吴嬷嬷追上星烟,还未开口,采篱就火了。   “嬷嬷你今日也听见了,你家娘娘亲口说的,不稀罕谁为她求情,她有皇上的恩宠,一定能平安无事,往后嬷嬷可别再来找娘娘。”   吴嬷嬷被堵的无话可说,杵在了原地,想她家娘娘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等苏夫人吧,苏夫人来了,她好生同她说说。   “真拿自己当个人看。”杏枝“呸”了一声,适才庚瑗青说的那些话,她很想当头给她一棒,什么得宠?   得宠的不是她庚瑗青,是娘娘。   一个认不清形势就算了,个个都认不清。   星烟落得一身轻松,从雨里走回来,身上沾了水,杏枝将伞立在门前,正准备进去伺候星烟换身衣裳,雨雾里的一阵脚步声,来的甚是匆忙,主仆三人皆回头。   领头的是肖安。   依旧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连着两声道喜,星烟确实从他那脸上看出了喜悦。   “娘娘从今往后就是淑妃了,皇上亲自替娘娘升的位份。”   肖安特意强调了后半句,不是太后升的,是皇上升的。   星烟怔了怔,谢过了皇上,谢过了肖安,面上的一团微笑,看进人眼里很熨贴,不浮夸,却又能瞧得出是喜悦。   肖安不免想起了今儿皇上是如何升的她位份。   -------------------------------------------------------------------------------- 第二十章 变天   今儿负责调查掖庭局一案的大臣上来禀报,左一声庚淑仪,右一声庚淑仪,一句话里,有时候还包含了两位庚淑仪。   太后听着别扭。   “掖庭局的那位庚淑仪,干脆就降成贵人吧。”   太后说完,看向皇上,问他意见。   皇上回答的很快,“儿臣想将庚烟星升为淑妃。”   太后愣了一瞬,就说好。   “上次论赏一直没个结果,如今封她为淑仪,也当是赏了。”连升了两个位,虽说不是太后的作风,但就凭她救了虞梦颖这点,太后也是心甘情愿。   这次升她位份,还真是升的理所当,水到渠成。   至于庚家三公子那事,皇上也替她想了办法,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单独立户,横竖机会他们都给了。   太后一时意起,对皇上说了句平常当母亲的都喜欢说的一句话,“难得你有个喜欢的人,哀家就盼着抱皇孙。”   太后能这么说,不容易。   肖安认为庚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后宫嫔妃虽不及先皇时候多,可也有数十人,其中邵阳宫和凤阳殿两位娘娘争了这么久,也没见太后说过这话。   太后算是认了庚娘娘这个人了。   **   升位份是喜事,消息一传出去,就有人上门道喜。   星烟不喜欢热闹,但来者是客,都请进了门。   先是几位贵人。   后是魏贵妃身边的侍女。   “娘娘身子弱,天一落雨就犯腰疼,今儿不能亲自来为庚娘娘贺喜,特意嘱咐奴才给庚娘娘送贺礼。”   “恭喜娘娘。”   侍女说完,将手里的木盒交给了星烟身边的杏枝。   杏枝打开,是一只金累丝镶宝荷蟹钗。   贺礼不含糊。   星烟道了谢,备了回礼。   不管魏贵妃内心是如何想的,但至少面子上做的好。   周贵妃没来,也没派人送礼,她不屑得做这套表面工夫。   做给谁看呢?   庚星烟突然升了两个位份,谁不眼红,谁不嫉妒,谁不恨?   一群表里不一的东西,她看不起。   待众人散去,天色已经暗沉。   星烟让杏枝和采篱进来,清了赏礼。   初次进宫没有得到的封赏,这回升了位分皇上一次性都补到了位。   杏枝拿了一匹布,学着对门吴嬷嬷那阴阳怪气声音说着,“要不,咱也送她一匹?”   她,自然说的是庚瑗青。   想起当初她得了赏赐的得意样,杏枝叹,报应来的太快。   采篱戳了一下她腰,嘴巴却也没饶人,“你就是给了她,她也穿不了。   星烟由着她们闹了一阵,才让刘嬷嬷进来。   “今日大伙儿都该赏。”星烟将赏银交给了刘嬷嬷,“劳烦嬷嬷发给下面的丫头们,旁的话没有,就说,只要真心诚意跟了我,往后定不会亏待了她们。”   “多谢娘娘。”刘嬷嬷捏着银子,脸色几经变化。   这话她听着心虚。   再摸摸手里的银子,可不少。   刘嬷嬷心肝都疼上了,她是周贵妃的人,那也只不过是周贵妃给了她银子,她为周贵妃办事而已。   脑子里纠结了一阵,刘嬷嬷终究还是坚定了自个儿的立场。   一开始就不忠,后面忠了,事发那一日,她也讨不到好,她当差十几年,并非是个一时脑热的人,不会将自己陷入两边不是人的处境。   谁知,星烟又单独拿了银子出来。   “这个是给嬷嬷的,嬷嬷辛苦了。”   刘嬷嬷谢过星烟,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精神恍惚,走路都打飘。   ——她又纠结上了。   可到底还是去了周贵妃那里。   周贵妃见了刘嬷嬷,劈头就来了一句,“今儿动手,干脆除了那狐狸精。”   刘嬷嬷吓的抖,跪在了地上,旁的还好,她这双手可不能沾上人命,更何况,庚娘娘刚得圣宠,她去动手,就是自己找死。   “当初她进来,一副胆小怕事,息事宁人的模样,进宫请安连个赏赐都没拿到,如今怎的突然就得宠了?”   周贵妃想不通。   “娘娘忘了,庚娘娘救了虞家姑娘。”晴姑姑不想火上浇油,再生出事端。   周贵妃最恨的就是这件事,庚星烟救人是真,谁都说不起话。   她不明白平时那般胆小如鼠,她竟然就敢去跳河救人,结果还真就被她救了上来,要不是她多事,虞梦颖一死,庚瑗青偿命,哪有后面这些事。   如今被她捡了这么大个便宜,居然升了两个位份。   “庚瑗青也是个忒没本事的,连自己屋里的庶出妹妹都斗不过,活着也没什么脸面,死了也省的她害臊。”   周贵妃觉得最近没有一件事情顺遂。   好在第二日清晨,终于有个稍微让她舒心的消息。   ——庚瑗青被打入了冷宫。   连掖庭局都没地儿给她呆了。   先皇在位时,冷宫中也有几位嫔妃。   赢绍继位以来,庚瑗青算是第一个入住冷宫的嫔妃。   **   消息瞬间传开,星烟也知道了。   “听说是皇上的意思,搅屎棍这回该死心,认清形势了。”采篱心里高兴。   星烟却没心思想庚瑗青,想的是皇上。   想皇上的脸,同这天色一样,当真是说变就变,上回不还好好的吗?还对庚瑗青笑了,转眼,说进冷宫就进冷宫,半分情面都不留。   星烟愈发觉得伺候皇上是件苦差事。   可太苦了庚瑗青,满怀希望等着皇上来救,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星烟想象不出,她该是怎样的肝肠寸断。   “自古帝王皆无情。”星烟念了一声,脑海里全是赢绍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星烟心绪不宁,犹豫了一阵,拿不定主意,转头问杏枝和采篱,“我是不是该去感谢皇上?”   “该。”两丫头异口同声。   星烟出了门。   特意打扮了一番,将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   出发前就打定了主意,这回如果皇上进门就要开始,她便由着他撞,能坚持就多坚持一段时间,直到让他满意为止。   她绝对地配合。   雨点子顺着屋檐的琉璃瓦片,垂直的往下落,到了太武殿,星烟抱着采篱塞给她的汤,下了步辇,走的小心翼翼。   采篱说,既然要讨好皇上,总不能空手去,庚瑗青送去的汤皇上都接了,娘娘送去的汤皇上肯定爱喝。   星烟听了她的话。   肖安将她领进去,到了门口对她说了一句,“娘娘进去吧,里头有娘娘想见的人。”   星烟疑惑。   往里走了几步才明白肖安所说的意思。   屋里除了皇上,还有魏敦,庚景。   她的亲哥哥庚景。   星烟眼神里的光芒没能藏住,笑容绽放在了脸上。   这是赢绍第二次见星烟笑。   一次是她枕在自己腿上,为了讨好他,虽也好看,但总觉得是皮笑肉不笑,笑意没达眼底。   这次,浅浅地两道梨涡,笑的并不夸张,却能瞧的出是由心底透出来的喜悦,藏不住而喜上眉头。   仔细一看,又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梅红,犹如春季最娇艳的那朵花,美的不像话。   赢绍的脸上浮现了阴郁。   赢绍起身,动作很大,御案前的御笔在砚台上滚了两滚。   星烟自来胆小,经不住吓,更何况对方是赢绍。   手里汤罐子没能端稳,瞬间花容失色。   魏敦就站在她身侧,毫不犹豫伸出了援手,托住了她的手肘。   “小心。”   星烟抖地更加厉害。   魏敦没动,赢绍也没动,黑眸锐利的扫在两人身上,阴雨天将他脸色笼罩了一层阴霾。   -------------------------------------------------------------------------------- 第二十一章 争宠   动的人只有庚景。   庚景替星烟接了汤罐,笑了声,“妹妹还会煲汤,哥哥从前倒不知。”   魏敦的手终于松开。   星烟避之不及,走到赢绍身侧,将自己隐了半个身子。   头上的发簪,是今儿才赏赐的,七珠流苏垂在她鬓边,几粒珍珠摇摆,衬着莹白的肤色,美的灵动又高雅。   星烟揭开汤罐,为他盛汤。   勺子磕在碗上,碰的声声脆响。   “末将告退。”   魏敦看不下去,退了出去,佩剑在他腰带上荡起了铮铮声。   走出大殿,漫天蒙蒙细雨飘落在眼前,魏敦想起了七年前那个雨夜,她护在自己身前,拦着赢绍,双臂张开如雏鸟。   她说,“人活着不易。”   之后,她躲了七年,惜命的很。   七年来,他在等,可她并没来找他做庇护。   ——她选了赢绍。   星烟这辈子在乎地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姨娘,一个是哥哥。   魏敦早就知道。   她想让庚景回来,他答应了。   只是,这些年他对庚景的照顾,她并不知,她不相信他,也不放心他。   魏敦走了,屋里就剩下了三人。   赢绍沉着脸不说话。   庚景说了一句之后,见气氛并没缓和,不敢再开口。   只好星烟说。   星烟抬起头看着赢绍,笑的妩媚,“臣妾多谢皇上。”   多谢他将哥哥接到身边,多谢他升了自己的位份。   赢绍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觉得那笑容,比之前的那次要好看一些。   赢绍脸色稍微好转。   星烟将汤碗递到他面前,冰凉的五指,从他衣袖底下,笨戳地牵出了他的手,将碗放在他掌心。   “这是臣妾煲的汤,皇上尝尝?”   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卖乖讨好。   星烟说了谎,汤是不是她煲的,是采篱煲的。   “你先下去。”赢绍回头对庚景说。   庚景退下前,看了一眼星烟,微笑时,庚景眉眼之间像极了星烟,庚景个儿高出星烟一个头,俊美的面孔白白净净,却又不失男儿的英气,往那人堆里一站,就是个显眼的俊俏小子。   星烟想刚才她不该着急,已经进宫,今后见面的机会不少。   她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伺候好皇上。   赢绍握着汤碗坐下,没喝。   眼睛就长在星烟脸上,仿佛想喝的不是汤,是星烟。   星烟不死心,主动往上凑,拿勺子舀汤送到了赢绍嘴边。   从前爹爹生病的时候,姨娘也曾喂过爹爹喝汤,星烟看到过,大致也知道怎么喂。   星烟想皇上身子没病,可能心里有病。   她哄哄试试。   “皇上,臣妾喂您。”星烟的梨涡生在嘴边,笑的甜美。   可她手抖了。   眼神也不够坚定。   太紧张,太害怕。   怕赢绍不吃她这一套。   赢绍迟迟不张嘴,星烟脸上的笑容消失。   接着红了眼圈。   哭的突然,眼眶红如桃瓣,水珠从眼里生出,挂在长睫上停留了一会,一个眨眼,瞬间落了下来。   赢绍张了嘴。   但没领情,“凉了。”   星烟怔住,就着喂他的勺子,往自个儿嘴里放。   ——确实凉了。   赢绍想知道她打算如何收场。   谁知星烟一着急,一慌乱,一碗汤就泼在了自个儿身上,刚好沾污了手肘处,那块被魏敦托过的地方。   突发事件,突发的太自然。   赢绍突然又来了兴致,乌黑深邃的眸子看着星烟,笑了起来。   星烟从未见过赢绍笑。   不对。   ——很早以前见过。   她依稀记的,他笑起来嘴边有两道弧形,万雪都能融化。   但此时,那笑,融化不了冰雪,反而能让冰雪结成冰川。   星烟硬着头皮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继续表演。   “臣妾该死。”星烟跪在他跟前,捏着衣袖,怎么看怎么可怜。   赢绍凑到她脸跟前,盯着她。   星烟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慌忙地说道,“臣妾衣裳脏了,怕沾污了皇上。”   赢绍觉得星烟说的很有道理,她这身衣裳也确实碍眼。   “肖安。”   赢绍话音刚落,肖安就到了跟前。   不屑得赢绍多说 ,肖安自然知道该干什么。   出了门,赶紧让侍女去替娘娘拿身换洗的衣裳来。   雨势大的那阵,大殿内能听到琉璃瓦片上的雨点子敲击声。   星烟等待时,期间有大臣进来,看到星烟在,大臣犹犹豫豫,欲退。   赢绍坐正了身子,带着帝王的威严说,“无妨。”   星烟不懂朝事,但偶尔听父亲提起过一些事情,朝中大势她明白。   “吴逊已故,宁州陛下欲打算如何?”臣子碍于星烟在场,颇有长话短说的打算。   大抵也摸清了赢绍的脾性,过场话,他不爱听。   赢绍答,“吴逊治理宁州十四年,百姓声望极高,自该由其子吴坚掌管州府事务。”   星烟记的没错的话,宁州将军王岳是宁州的二把手,但他是魏家的人。   星烟眼皮子跳了跳。   想起了父亲说的,“当今皇上稳重沉郁,有雷霆万钧之手段。”   父亲喝酒醉,会在姨娘屋里讨论朝中形势,星烟不想听,也得听。   听的多了,就记住了。   还得打吗?   星烟刚陷入了沉思,立马就打住了。   与她无关。   ——这些年她谨记他的告诫。   星烟想,下回说朝事的时候,她还是回避。   只要她没亲眼见到刀光剑影,没亲眼见到人死,她就当这个世界是和平美满的。   臣子一退下,肖安就进来,身后跟着星烟熟悉的素娥。   星烟起身随素娥进了暖阁。   身上油汤一沾,一股味儿,半天都散不掉。   素娥说,“奴婢还是伺候娘娘先沐浴吧。”   正殿是赢绍的地盘,没人敢逾越,素娥不敢,星烟更不敢。   星烟去了后殿沐浴。   再过来正殿时,天色已经暗沉。   星烟看了一眼屋外,漫天大雨,没有半点要住的势头。   要不,她不回去了?   争宠的心一旦在心里滋生,就如野草疯长。   要么死,要么活。   星烟惜命。   进屋后,屋内已经点了灯,昏黄的光线,将屋内披了一层暗沙,赢绍依旧坐在御案前,身影朦胧,就如星烟对他的感觉。   瞧不清楚,也摸不透。   但她不需要摸透,只要他高兴了就好。   星烟进来,赢绍抬起头,眸子里初时有几分意外,大抵没想到她还能回来,转而又是一汪深潭,见不到底。   星烟自觉地走到了他身旁,乖乖地替他研墨。   浓浓的墨细腻顺滑,星烟的动作缓慢轻柔,安静地就跟没她这个人一般。   天色愈发暗沉。   赢绍批好了最后一本奏折,转头看向星烟。   星烟不明他脸上的兴味,眼里露出了惶惑。   直到赢绍起身突然站在了她面前,星烟才往后退了两步。   赢绍又上前,星烟便没再退。   “爱妃想了?”赢绍凑在她耳边,语气暧昧,说的猝不及防。   熟悉的青竹气息瞬间贴在了她耳根处,星烟满脸通红,想是一回事,做也是一回事,可说出来,就莫名让人害臊。   星烟就算有那个心,也张不了口说,想。   “皇上。”星烟在他面前低头绞手指。   豁出去了,   但不代表她不恐慌。   灯火的光线没有隐去她脸上的娇羞,朦胧不清晰时,别说一番说不出的味道。   赢绍却觉得她动机不纯。   身为帝王,能睥睨天下,便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是为了感谢朕升了你位份,还是感谢朕接回了你哥哥?”   星烟眉心一跳,继而平静,答案始终如一,不改变,也不动摇。   “臣妾喜欢皇上。”   赢绍又是一副凝结冰山的笑。   “那走吧。”赢绍拖着星烟直奔龙床。   -------------------------------------------------------------------------------- 第二十二章 眼红   沐浴后星烟已不再是那身梅红,一身浅蓝地暗花缎镶边衣裳。   赢绍走的很快,停的也很快,到了龙床前,星烟来不及止步,只能往他胸膛上撞。   星烟还未开口请罪,赢绍已将她的手肘抬起,细细瞧了瞧,面上的表情让人无法揣测。   “爱妃这出戏,朕挺满意。”   眼眸里的光锐利,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说的自然就是星烟自己往自己身上泼汤的那一出。   星烟不敢说话,他既然看出来了,她再狡辩,定没有好的结果。   星烟垂着头,软软地靠在了赢绍身上,轻轻地一抱,抱的小心翼翼。   赢绍盯着她一头青丝,又给自己添堵,“朕若不下旨,你是不是会去找他?”   星烟僵住,这个她不能认!   星烟从他怀里抬头,疑惑地问,“臣妾除了皇上,该去找谁?”   赢绍看着跟前扬起的巴掌大小脸,杏脸桃腮,明眸皓齿,黑眸因藏了小心思,美的灵动了些。   赢绍将她的脸托起,凑近自己,字咬的很重,“魏敦。”   那眸子里的气势,似乎要将星烟吞灭了。   星烟惊愕 ,猛摇头,似乎受到的惊吓不小,最后连眼睛都闭上了。   咋一看,倒像是在索吻。   赢绍满足了她。   星烟算是明白了,只要被他沾过的地方,无一不痛。   如今先痛的是舌头,星烟觉得他想要连,根,拔起。   之后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果断干脆。   直到他突发兴致换了姿势,将星烟翻了个身,看到她后肩的那道剑伤疤痕,才顿了一下。   小小的一道,如幼虫。   疤痕并不醒目,却刺了赢绍的眼睛。   她胆小什么?不怕死的很,若他收手不及时,一剑能将她肩膀刺穿。   曾经那般不要命地护着他,最后怎又找上了自己?   赢绍看着那伤口,又烦躁上了。   将她重新翻了过来,星烟感觉到了地动山摇。   天边还余了一点微光,赢绍看着喘的厉害的星烟,拉过了床上的被褥盖在她身上。   “今夜你歇去后殿。”   没让她回芳华殿,但是也没让她与他同床共枕。   星烟原本存了希望,难免有几分失落。   可能她伺候的还是不够,她还需要努力。   肖安在正殿门外,照了一盏亮堂堂的灯,弓腰走在了星烟的前面,灯火晕开的那一团,能看到檐外不住点的雨线。   雨点子落在黑夜,黑白交错,随着灯火摇晃,忽暗忽明。   肖安的后脑勺似乎也长了眼睛。   “娘娘不必自责,殿下夜里梦魇,习惯了独自一人。”   肖安从不多嘴,今夜是个例外。   星烟突然迈不动脚,脸色煞白,退到墙根上,背心抵住红墙,好一阵失神。   他没放下。   ——还在梦魇。   跟魏家的这一场仗,迟早都得打。   肖安被星烟吓了一跳,连着叫了几声,“娘娘。”星烟才回过神。   “没事。”   星烟继续跟着肖安去了后殿。   当年魏丞相逼迫先皇,先皇一让再让,许了他魏家人佩剑着履上殿,划了姑孰地界,由着魏家养兵。   只要魏家不造反,什么都可以。   种种屈辱赢绍亲眼目睹过。   长久压制在心,最终到了夜深人静,演变成了梦魇。   星烟也见过他梦魇,只是没想到他背负了这些年。   魏丞相死了。   若不是她,当年魏敦也会死。   魏家就该一蹶不振。   ——他也不会再梦魇。   星烟脸色更加苍白。   当年他问她,为何。   她答,“人活着不易。”   她挡住赢绍,救魏敦的那个晚上,刚好侯府死了一个姨娘。   之后,星烟发了一场高烧,选择性的失忆。   七年了,她惜命。   ——不然也不会找到赢绍。   既然找上了,星烟想,无论如何,她应该再对他好一些。   他生她气,也是应该的。   **   第二日清晨,雨住了。   云销雨霁。   星烟在后殿刚用过早膳,素娥进来说,侯府苏夫人进宫来了,如今在芳华殿等她。   星烟不觉得稀奇。   该来的迟早得来。   庚瑗青先是去了掖庭局,过了几天人没有捞出来,又去了冷宫,苏氏着急是应该的。   苏氏急,星烟却不急。   庚景进宫是一等侍卫,就在离太武殿不远的那条甬道上执勤。   她想先去看看他,昨日就匆匆一眼,没能瞧仔细。   星烟一出来后殿,杏枝就等在外面,倒也不用素娥送了。   素娥看着星烟的背影,忍不住说道,“娘娘以后常来,陛下见到娘娘高兴。”   星烟没当回事。   后殿没有要伺候的主子,素娥定是无聊才如此说。   “好。”星烟回头应了一声,跟着杏枝出了太武殿。   **   杏枝扶着星烟的胳膊肘说道,“一早就来了,怕是天还没亮就动身了。”   苏夫人来,铁定没有好事,从来就不是个好惹的,逼得急了就下狠人,手上占过了人命不少,杏枝怕这回,娘娘躲的过,侯府的姨娘和三少爷躲不过。   星烟却是将她往另外一条路上带,“先陪我去个地儿。”   杏枝看着那条与芳华殿完全相反的路,发懵。   “娘娘,苏夫人还在等着呢。”杏枝说,星烟也没理会她。   直到跨过几道门,杏枝在最显眼的那条甬道上,看到了庚景,“那,那不是三少爷吗?”杏枝惊愕地语无伦次。   星烟已径直走到了庚景跟前,这回雀跃的神色没半点隐藏,庚景看着她欢喜的模样,笑了一声,拉着她退到了角落。   “给你。”庚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是星烟喜欢吃的麻糖。   星烟捏着纸包,红了眼圈。   从小三人相依为命,在夹缝里求生存,彼此就是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不知道叫哥哥进宫对不对。   但她就想为他们争取一个机会。   “进宫好。”   庚景手掌放在她头上,语气温和。   星烟又才抬起头。   “当娘娘了。”庚景将她瞧了一番,“漂亮。”   星烟笑出了月牙。   心里轻松了不少。   过往人群多,星烟没同他多说。   相见一面,能有个只言片语,星烟已很满足。   他知道她过得好。   她也知道他过得好。   就已足够。   回到芳华殿,里头的人已经等的不耐烦。   “这当上娘娘了,果然就是不同。”   苏氏进来将那屋里的摆设用品看了个遍,越看心里越堵。   楠木家具,熏上香了,还熏的是流脑,连那香炉都是金制的。   以往在侯府那小破院子里,陈设用的都是她剩下的,她看不上的,如今再一瞧,天囊之别。   麻雀当真变成了凤凰。   见惯了她落魄的样子,苏氏完全不习惯她如今的奢华,再想想她那宝贝女儿,如今身在冷宫,整个人就焦躁上,周身怒火围着烧。   等了好一阵,终于有了动静,屋外丫鬟先进来打帘,声音清脆,“娘娘。”   苏氏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星烟被几位丫鬟前呼后拥,走了进来。   面色如桃,腰肢如柳枝摆动。   像极了当年刚进门的蒋氏。   -------------------------------------------------------------------------------- 第二十三章 打脸   苏氏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星烟,眼睛因激愤染的通红。   比起蒋氏,星烟的容颜姿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氏悔青了肠子,当初说什么都该除了她。   当年蒋氏入门,姿色过人,美貌比过了苏氏。   苏氏本就善妒,进来的还是这么个狐狸妖精,想着各种法子找庚侯爷闹,明里暗里也没少针对蒋氏。   那时候庚侯爷还能安抚她几句。   日子过的久了,蒋氏的谦让,愈发衬托出了苏氏的蛮横不讲理。   侯爷开始生了厌烦。   而蒋氏就是个温吞性子,死猪不怕开水烫,说什么她都不着道,一副我欲无争的模样。   苏氏到最后也就放弃了。   殊不知,蒋氏竟然憋了这一大招,苏氏怨自个儿太善。   她一个庶出的进宫,先前平起平坐也就算了,如今还一路压着嫡出,升了位份,而她的女儿呢?她身后有大将军府当靠山的亲生女儿呢?   入了冷宫!   苏氏这一番想完,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就将自己气的肝痛。   “母亲。”   星烟走到苏氏跟前,笑脸盈盈。   苏氏火气堵在喉咙口上,一时出不了声。   星烟站着,没往她身边坐。   苏氏见她识相,稍微顺心了些。   “娘娘命好,这一转眼就是淑妃了,母亲该给你道声恭喜。”苏氏话里虽带了刺,但这结果是真的。   她就是淑妃。   瑗青就是去了冷宫。   苏氏自个儿说完,又上了头。   苦不堪言。   星烟突然低着头不说话。   苏氏目光一扫,说道,“怎的?不高兴?不想见到我?”   “淑妃也不过是正三品,你爹爹是二品侯爷,我是他正夫人,这,还是有资格见你吧?”   苏氏说的尖酸刻薄。   就算是淑妃又怎样?改不了她是姨娘生的,蒋家有什么?一个小商户,上不了台面。   她有什么资格同瑗青比,若不是瑗青摊上了糟糕事,哪里轮的到她得了这便宜。   星烟由着她说,等她说完星烟才愧疚地看着她。   “母亲,姐姐的事情,我已经去求了太后,还有虞姑娘。”   星烟说完顿了顿,不确定地问苏氏,“母亲,要不明儿我再去求求皇上,我......”   咋一看,苏氏生气,倒是像因为她没去替瑗青求情。   苏氏忍不了这口气。   “我苏雨絮的女儿,侯府的嫡出二小姐,用得着你去求!”苏氏被星烟那番犹犹豫豫的态度气着了。   一声呵斥,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   星烟没什么反应,示意丫鬟替苏夫人上茶。   苏氏人想借着茶水冷静一番,却不想茶入口,尝出了是宫里的新茶。   苏氏觉得不只烧口,还烧心。   她最是喜欢这个味道,每年侯府得来的都进了她屋,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多,而今年的,她还没拿到手。   贱人生的贱蹄子却喝上了。   苏氏来之前曾怒气冲冲,到了宫里,她告诫自个儿万事得忍,忍住了,将瑗青从冷宫里捞了出来,再从长计议。   可来了,才知道,她终究是忍不了。   从看到芳华殿那个气派的牌匾开始,她心里就不好受了。   后来再看到屋前的几盆盆栽,三角梅修的比她院里的那株还要漂亮。   迎春花,月季,白玉兰,好几种,整齐地摆放在门前。   再看看对门,人去楼空,房门紧闭,主子去了冷宫,庚瑗青屋里的奴才都得遣散。   进了屋,苏氏又看到了屋里的家具。   楠木料,崭新的漆,雕花繁琐复杂,高贵的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就是星烟。   一身紫地段绣暗花的套裙,高贵典雅,那面上的笑容展开,能刺瞎人眼睛。   得势得意了。   苏氏这辈子最容不得的就是妾室的人,在她面前得意。   侯府曾经也有一位要显摆的姨娘,得意了每几日,就死了,一尸两命。   这本该也是蒋氏一家的下场。   苏氏又悔又恨,茶一口也喝不进去,放了茶盏,站在星烟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苏雨絮的女儿,用不着你来同情,用不着你来施恩,更用不着你来救。”   她闺女,爹爹是侯爷,外公是大将军,两大家族,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低贱的庶出来施舍。   是她糊涂了,她不该听了嬷嬷的话。   怎就将主意打在她身上。   她这是自己将脸送上来让别人打啊。   “你是优越高贵了,可别忘记了你是从哪里走出来的。”苏氏说完,人从屋里出来,心里堵着气,那门前的花花草草,怎么看怎么生厌。   她也就是动作稍大了些,谁知那东西放的并不牢固。   一盆白玉兰擦着她的衣袖,掉了下来。   “嘭”的一声,陶瓷盆摔了个粉碎。   “哎呀,这可是前儿太后赏赐的。”几个丫鬟出来,吓飞了魂儿。   上回虞姑娘来时带了这些过来,说是太后赏给娘娘的。   几个丫鬟就跪在那地上,补救一株白玉兰。   苏氏很少出现过慌乱。   这一瞬间,她却被几个丫鬟的紧张,带出来了几分慌乱。   她能同所有女人比,   可她比不过太后。   苏氏想走,那盆栽儿摔破一堆泥土,一推人横在了她前面,她迈不动脚。   之后又听丫鬟说,“这盆白玉兰是人从江南运来,品种特殊,只开花不见叶儿,太后喜欢的很。”   苏氏捏了下手里的绢帕,难得地慌了。   她想骂,这东西本身就没放好,她碰了一下就倒了。   可这样一来,愈发显得她失了品。   若是嬷嬷在,定当替她什么都说了,可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一个因星烟被侯爷打死,一个进宫陪了庚瑗青,这会子还在冷宫。   身边就一个遇事胆怯的丫鬟。   这会子听到说起太后,便不敢说一句话。   苏氏从来没未被人逼的这般窘迫,苏氏没办法,朝星烟看去。   星烟倒是知趣,对她笑了笑。   “吓着母亲了,东西摔了事小,可别伤了母亲。”   星烟又回头轻描淡写地同丫鬟说了一句,“没事,回头我同太后解释。”   “是。”那丫鬟毕恭毕敬,再也没抱怨。   苏氏的脸色僵如白蜡。   亏她还着急上了,怕得罪了太后,谁知,那贱人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解救了她。   苏氏一阵天昏地旋。   想冲上去,扇了那贱蹄子几个巴掌,可人家是娘娘,连骂的最为顺嘴的狐狸精,如今她都不能骂了。   苏氏只能硬憋着那股怒气,死死地盯着星烟。   “母亲,可是伤着了?”   星烟见她神色不对,关心地问她。   苏氏又在她身上看到了蒋氏的影子。   这么多年,   蒋氏也是如此!   披着羊皮吞噬人心。   全都是假情假义。   苏氏再也呆不下去,挺直了腰杆子走出去,刚出门口就弯腰喘上了。   她差点就被那贱蹄子气死在了屋里。   “没用的东西。”苏氏骂那丫头,那丫头低着头更是不敢说话。   等苏氏喘过气后,便急着出了宫,冷宫她进不去,她连瑗青的面都见不着。   本就不屑来找庚星烟,勉勉强强的来了,结果被臊了一脸。   苏氏打定主意,要找侯爷,死也要将侯爷拖过来,他不可能不管瑗青,瑗青才是他真正该心疼的女儿。   苏氏不知,她前脚走,后脚侯爷已经进了宫,还带上了蒋氏。 第二十四章 质问   杨州蒋家今儿来信说是老太太生了病,蒋氏收到消息,挂念在心,竟急晕了过去。   侯爷见她如此,终究不忍心,“老夫人病了,该回去看看。”   蒋氏的娘家在杨州,这一去,一时半会儿怕回不来了。   “先进宫去看一眼烟儿,免得她挂记你。”   侯爷的体贴让蒋氏动容,紧紧地抱住了侯爷,感动的哭,“此生能跟了侯爷,是妾的福分。”   庚侯爷搂着蒋氏,纤细的腰身娇弱的很,一时也动了感情,这人是她的女人,他该当护着。   说进宫就进宫。   庚侯爷让人递了消息,星烟送走苏氏,正在屋里沉思。   今儿算是将苏氏惹恼了,那些年只有她狠着劲儿地欺负自己,哪有她受气的。   苏夫人的手段她见识过。   星烟担心姨娘,但也知道今儿自己跪在她面前,她也不会饶过他们。   如今她只祈祷姨娘能想到脱身的法子,正想着,杏枝进来兴奋地说姨娘来了,星烟差点从那榻上摔下来。   直接奔去了芳华殿的门口迎。   远远瞧见蒋氏的身影,星烟鼻尖一酸,背过了身子抹泪。   她想姨娘。   进宫虽能保住她的命,但这里没有姨娘。   星烟稳了稳情绪,蒋氏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星烟高高兴兴地将她迎进了屋。   蒋氏从进门之后,也同苏氏一样留意了屋里的陈设。   态度却与苏氏截然不同,蒋氏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   “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   姨娘的身份低,以往在侯府,蒋氏在人前叫星烟三小姐,进了宫就得叫娘娘。   星烟听她叫娘娘,听着生疏,心里酸。   “你们都退下吧。”   待丫鬟们离去,屋里只剩下星烟和姨娘时,星烟才扑进了蒋氏的怀里,诉说思念之情。   “姨娘,星烟想你了。”   蒋氏笑,“当娘娘了,怎的还没长大。”   一番叙旧,多少了了两人的思念。   蒋氏难免会问星烟过的如何,问着问着,最终就问到了星烟和皇上的关系。   问星烟有没有侍寝。   星烟脸红,点了点头。   星烟想起上回蒋氏给她备的药膏,便问,“姨娘下回进宫,再给我带一瓶。”   蒋氏愣住。   “皇上.......”   蒋氏也不知该如何问,如今皇帝才二十一二,精力正是旺盛,星烟初经人事,肯定是吃了苦头。   星烟走的那一晚,她也就讲了个大概,那画本子倒是拿给星烟看了,可星烟害羞的很,也没看进去什么,更别说记住了。   “这事,烟烟得主动。”   蒋氏拉着星烟的手,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星烟的脸红了个透。   “引导好了,便不会受罪。”   星烟听的面红耳赤,便岔开了话题,“姨娘今日怎的进宫来了?”   蒋氏温柔地看着她,“你只管顾好你自个儿,不用担心我,你外祖母生病,明日我回杭州住一段日子。”   从苏氏进宫,蒋氏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了两个孩子想。   她回杭州,苏氏再长的手,也伸不到她身上来,强龙难压地头蛇,小商户也有小商户的势力在。   星烟放心了。   姨娘从未让她担惊受怕过。   蒋氏走的时候,星烟特意带着她绕了个圈。   绕到了太武殿外庚景当值的地方。   经过庚景跟前,两人的脚步放的很慢。   只需一眼就够了。   三人的目光交汇,也算是团了圆。   弯弯地一道月牙儿同时出现在三人脸上,就如当下雨后的朝阳,明媚耀眼。   都没说话。   宫里耳目众多,他们自来怕惹是非。   “往后有你哥哥在,我就放心了。”蒋氏走之前,又交代了星烟,“好好伺候皇上,记得用法子。”   星烟脸上又是一阵烧。   她能用什么法子?每次皇上完事了,身上的衣裳都是整整齐齐的,反观自己,星烟闭了下眼睛。   ——惨不忍睹。   送走蒋氏后,星烟就立在甬道口上,吹了一阵凉风。   脸上的热气总算是消退了些。   待星烟转身往回走,一回头,就看到了赢绍。   一身石清地段龙袍,负手而立,藏了千山万水的黑眸,正紧紧地盯着她。   一如既往的清冷。   而星烟却在他身上瞧出了玉树临风。   突然想到姨娘说的那桩事,星烟又脸红了,且红的更加厉害。   “臣妾参见皇上。”   太阳光线照着星烟的半边脸,脸上瞬间浮现出来的红晕,赢绍看的很清楚。   赢绍只是路过。   恰好经过了这里,看到了她。   他知道今日蒋氏进宫,她高兴,但此时那脸上的一团红,怎么看都像是在思,春。   赢绍眸子微暗。   瞧了一眼宫墙上投下来的太阳。   已经偏西。   内心某处一旦被虫咬上,就难以消停。   赢绍的身影转了个角,肖安便折了回来,急急忙忙追上了星烟,“娘娘,皇上请。”   星烟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皇上找她,是好事。   甬道里,星烟跟着肖安,肖安跟着皇上。   到了太武殿门前,肖安自动退到了一边,星烟跟着赢绍进了暖阁。   一向喜欢干脆利落的赢绍,今儿却有了雅兴。   “会煮茶吗?”赢绍回头问星烟。   暖阁内茶具茶叶一应俱全。   星烟捏着指甲盖儿,眼皮子跳动了一瞬,转眼又平静上了。   “臣妾不会。”   星烟避开他的视线低头说道。   说完,她听到了赢绍一声笑。   笑她的愚蠢。   星烟后悔了。   她应该说会。   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证明她心虚,就算否认了七年前她一手煮茶的手艺,在侯府的这些年,她不可能没煮过茶。   “臣妾可以学。”   星烟笨拙地去挽回。   “煮茶你不会,那下棋想必你也不会。”   赢绍漫不经心地坐到榻上,笑容如春风,却温暖不了人心。   星烟听出来了,那言语里明显带着戏弄。   星烟不答。   “那你会什么?”   赢绍又问。   星烟会的很有多,杏枝采篱会的她都会,她还会刺绣。   煮茶,下棋她也应该会。   但她知道皇上此时想要的,不是让她表演才艺。   ——而是想难为她。   当年她为魏敦挡了那剑,他是介意的。   而自己在找上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果。   星烟能做的,就是讨好他,让他尽量减少对自己的恨。   星烟鞋子摩擦着地面,踩着碎步走到了赢绍的面前。   她想,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美色的。   于是,   ——她坐到了赢绍的腿上。   “臣妾会伺候皇上。”   星烟的声音自来软糯。   赢绍的腿因她那一坐,往下沉,余出来的空间,刚好够她躺在了他怀里。   若说此时的星烟是位祸国的妖妃,大抵没人会反对。   星烟不知道姨娘教给她的那一套,她会不会,她怕她很难掌握得到火候。   赢绍不同一般人,他是帝王。   但不试试,她也不知道。   赢绍又笑了。   笑声低沉,星烟能感觉到他的腹腔震动。   “嗯,倒算是一技之长。”   星烟不觉得他是在夸她,   她的腰都快被他捏碎了。   星烟去亲了他,搂着他的脖子,笨拙的去亲了他的唇。   一片冰冷,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赢绍没动。   星烟脑子里一团火烧,也不知道自个儿在干什么了,努力去回忆那些画本子里的图像,姿势。   照本宣科。   临时抱佛脚。   总之她将赢绍的那张脸,差点都快啃完了。   唇,眼睛,耳朵。   赢绍紧绷着,捏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用力。   直到星烟开始动手去解他的龙袍,赢绍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星烟没能如愿。   引导不成功,直接被赢绍摁住,办了。   只不过这回,与以往不同,赢绍没急着进去。   进去之前的那一番动作让星烟羞涩的无地自容。   星烟便知道,他什么都懂,他是皇帝,三宫六院,床第之事他不可能不懂。   只不过看他心情。   她的那一套,是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星烟迎面躺着,垂下的发丝之间隐约能看到一字锁骨。   赢绍看着她一阵一阵地喘,脸色潮红如夜幕时分的云霞,突然说道,“爱妃喜欢带花样的。”   星烟见不得人,拉了被子捂在自己脸上。   最终溃败的人还是她。   赢绍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乱的只是袍子下摆。   星烟看到的赢绍,一直都是着装整齐,即便是翻云覆雨到了顶端,他仍是如此,星烟怀疑,他是不是睡觉也是合衣躺着。   “当年为何要背叛朕。”   赢绍看着鼓起的那团锦被。   突然就问。   问的沙哑。   --------------------------------------------------------------------------------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咱们皇上也是个可怜人。宝宝们今天也爱你们哟。 第二十五章 遇袭   鼓起的一块锦被底下,星烟纹丝不动。   赢绍的眼眸暗淡下来。   “算了,朕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赢绍走出了暖阁。   星烟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才拉开了头上的被褥,一张脸被悟的潮红,满头的汗。   也不知道是自己悟出来的,还是紧张吓出来的。   赢绍还是太子的那会,朝中的多半势力都在魏敦父亲手上,赢绍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则活的窝囊。   “如今的太子和他爹一样,不过就是个窝囊废。”有人隔墙议论。   她如今尤还记得躲在门后的赢绍,脸色有多惨白。   她安慰他说,“哥哥是太子,将来是说一不二的君王,谁都不能说你窝囊,我觉得哥哥很厉害,是他们不懂。”   后来,她这个唯一懂他的人,却成了他说一不二的绊脚石。   那一晚,她挡在他剑下,救了魏敦。   赢绍说的背叛,恐怕就是这个了。   星烟吐了一口长气。   以赢绍现在的脾气,能答应她进宫,没掐死她,已经是他起了善心。   星烟从床上爬起来,素娥进来的刚适合。   素娥伺候了几回,回回都能瞧见星烟身上的青乌,瞧着心疼。   “娘娘,奴婢前些日子问太医院拿了些草药,待会儿奴婢去给您拿,娘娘回去放水里,好好泡泡身子,能消肿化瘀。”   星烟很感激,谢过了素娥。   等素娥从后殿拿来了草药,陪着星烟从太武殿里出来,已是黄昏。   云兴霞蔚,景色宜人。   星烟没让人备步辇,她想自己走走。   太武殿到芳华殿的路,星烟已经走过好几回,很熟悉,借着天边霞云的光,星烟脚步比往日走的要慢。   心里装着事,她也走不快。   素娥出来时拿了一件斗篷,怕路上起风。   “奴婢该带盏灯上。”素娥将斗篷披在星烟身上,瞅了一眼渐渐暗沉的天色,后悔没提灯出来。   此时刚出宫墙甬道。   素娥话音刚落,前面假山后边一阵动静,两人面面相窥了一阵。   “娘娘就在这等着,奴婢去看看。”素娥得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怕伤着娘娘。   星烟站在原地等。   跟前的青石板路染了夜色,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星烟在侯府曾经死里逃生无数回,对危险的气息特别敏感,身边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能预知到。   星烟的斗篷从肩头落下,刚好掉到了宫墙边的香炉上,宫里每隔一段,都会摆上香炉,燃着的香不似主子们屋里点的香名贵,但能防蚊。   也就瞬间,星烟便被锁了喉。   星烟闭上了眼睛。   “嬷嬷好本事。”   若真是吴嬷嬷,星烟由衷佩服她,能从冷宫里出来,堵住自己,是她的运气,也是她的本事。   身后的人没说话,但身体抖了。   “庚瑗青的主意?”星烟见她不说话,又问。   “闭嘴!”吴嬷嬷终于出了声,“是奴才容不得三小姐,关庚娘娘什么事。”   是吴嬷嬷了,星烟死了心。   星烟知道苏夫人调养出来的人,都有一身本事。   在侯府若不是侯爷来的及时,她铁定就被苏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拉去填了井,如今能在宫里动手,看来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   冰凉的刀子就挨着自己的脖子,星烟周身冰冷。   前面素娥折了回来,吓的魂儿都没了。   一声尖叫,星烟觉得那刀子也离颈项近了几分。   星烟怕死。   ——怕自己死了姨娘会伤心,哥哥会伤心,怕他们的路走的更加艰难。   遗憾有很多,星烟闭着眼睛想,她该告诉赢绍,她那不算背叛。   耳边的发丝刮起了一阵风,星烟眨了个眼的功夫,局面就变了,血散在昏暗的青石板上,不是她的,是吴嬷嬷的。   星烟傻愣着,动弹不得,她胆子小,适才的那点镇定,已经花光了她的勇气。   素娥哭着跑过来,抱住了她,星烟被素娥抱住转了个方向,这才看清跟前的状况。   吴嬷嬷死了。   在她身边站着一名男子,星烟看过去第一眼,心头有一丝波动。   很熟悉,可她不敢认。   依稀记得当年赢绍身边,跟了一张清涩的面孔,与跟前人很像。   星烟想感谢他,却因为惊吓过度,浑身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后来,她听到素娥叫了她几声,“娘娘。”还有宫墙甬道里远处奔来的脚步声。   再之后就没了意识。   醒来是半夜,睁开眼睛冷不丁地看着有个人坐在自己身边,星烟一时找不回闭眼之前的片段,痴痴地看着那人。   夜色将他的面孔映的更加阴郁。   星烟支起身子。   “皇上......”   赢绍头靠在雕花木床上,闻声转了个方向,脸色仍旧隐在夜色中,星烟单是瞧着他这番气势,就生怯。   “醒了?”   星烟脑子里的记忆慢慢跟上,脸色一点点地变化,越变越差。   嬷嬷死了。   她得救了。   只是,皇上怎么来的?星烟暗自庆幸自个人没死成,还有机会了却她的遗憾。   星烟突然有了胆子瞅着他,可那张脸仍旧是陌生又清冷。   赢绍眉头锁住,突地往前一凑,停在离她脸一指的地方,暮然开口,“傻了?”额头突然覆上了一只手,掌心碰着她额头,一瞬又松开。   “还早,再睡会儿。”低沉的声音,不似往日的冷硬,赢绍磕眼靠在床头,没打算走。   星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跳地比鼓还响,不敢动,也不敢问为何不走。   他是皇上,来去自由,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上回她眼巴巴地往上贴,结果被赶了出来,却不想第一回陪着他过夜,是这番情形,星烟睡不着,将身边的位置挪出了好大一块。   然而,赢绍一夜都没躺。   夜色太深,星烟终究是睡了过去,直到天亮,星烟睁开眼没见到身旁有人,便以为他走了。   星烟拉开幔帐,蹭了床边的绣花鞋,站起身却意外地看到了赢绍,正坐在她常坐的榻边,看着桌上的一局棋盘。   星烟慌了慌神。   “皇上。”星烟叫了他一声,赢绍简短的回了一句“嗯”,并没有回头。   星烟闲着无聊时,喜欢自己摆棋子,那棋盘昨儿早上摆的,后来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撤,此时被赢绍盯的越久,她越心虚。   近来她在他面前露出的马脚太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星烟正不知同他说什么好,外面突然一阵吵闹,星烟疑惑,芳华殿自从庚瑗青走了之后,一直都很安静,不知是谁在吵。   外头杏枝打帘进来禀报,“娘娘,两位贵妃、还有几位贵人都来了,说来探望娘娘。”   星烟才知,适才为何那番吵闹。   星烟下意识地看向赢绍。   -------------------------------------------------------------------------------- 第二十六章 维护   赢绍也看着她,脸色太过于漠然。   星烟从他的表情里瞧出了他的心思。   ——不关他事。   屋外的热闹声越传越清晰,星烟不得不出去。   昭阳殿的周贵妃,   凤阳殿的魏贵妃。   星烟略微一想,便觉头痛,   屋里那人的存在更让她头痛。   星烟存了小心思,若是能敷衍过去,大伙儿不知道皇上在她这里,那是最好的结果,以免她成为众矢之的。   星烟打定了主意,今日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刁难,她都选择息事宁人。   等星烟出来,屋里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两位贵妃居上位,下边儿跟了一堆的贵人。   后宫里的嫔妃很简单,除了两位贵妃,还有星烟这个淑妃以外,其余的一概都是贵人,星烟起初也没想明白,后来采篱告诉她,   “大抵是皇上钟情于贵人这个名字。”   星烟也就没觉得奇怪。   帝王的心,谁摸的准。   星烟出来脸色还余有苍白,周贵妃最先出声,“听说淑妃昨夜遇了劫,可有伤着哪里了?”   周贵妃今日一身尖晶玉红,怎么看不都像是来探望人,她是来看笑话的,此时见星烟完好无损地出来,脸上的失望没能藏住,全挂在了脸上。   昨日大半晚上,她就听说了这事,她简直爱死了庚瑗青的狠毒,初时听到消息,她盼着能听到星烟被那吴嬷嬷给捅死了。   后来听说被庚景救了,气儿就焉了一半,适才又盼着她受伤,最好是伤着了脸,毁了她一张狐狸精相。   如今都落了空。   周贵妃对庚瑗青很失望。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倒是自己高看了她。   星烟按规矩行了礼,态度温和,“多谢贵妃娘娘挂记,臣妾无碍。”   以往出去,星烟一双眼睛从不敢乱瞟,周贵妃长的如何,她并没有细看,如今送上门来,那张脸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星烟只能看。   端端正正,也是个美人胚子。   眉梢上翘,有些像与苏氏的面相。   星烟最怕与这等人打交道。   没一处省心。   动不动就要人命。   回回都是死里逃生,经过昨夜那一出,她更是厌倦了这些阴沟里的打打杀杀。   星烟又默念,能不得罪她,就尽量不得罪她。   该谦卑的态度都使了出来。   谁知周贵妃不饶人。   “这庚瑗青身边的嬷嬷怎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知和庚淑妃结了多大的冤仇,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了,本宫瞧着庚淑妃也不像是个招惹是非的人,怎的这般糟了人算计。”   星烟没接话。   “庚淑妃同庚淑仪好歹也是姐妹,倒是互相容不得了。”   周贵妃想挑事,旁人也挡不住。   就差明着说,庚瑗青如今这般遭遇,就是星烟暗中使劲给害的。   星烟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嘴边依旧抿着笑。   她不勉强了,横竖她也管不住,便由着她闹。   一堆的贵人没人敢说话。   最终魏贵妃开口了。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庚淑仪如此怨不得旁人,那都怪她自己作孽,妹妹昨儿受了惊吓,贵妃可就别为难她了,让她歇会儿。”   星烟对魏贵妃的印象更为淡薄,那日在御花园里远远瞥见一眼,也没记住,如今一瞧,倒是与星烟想象中的一样,面相是个温吞的。   眉目沉稳,端庄大气,星烟曾听姨娘说魏家的这位贵妃并非本家,本家里找不出来适合的,魏家为了在朝中多一股势力,硬是从宗族里调出来的这么一位。   目的当然也是皇后。   比起周贵妃的张牙舞爪,性子嚣张,魏贵妃确实更加平易近人,但细细一品刚才魏贵妃那话,却是将周贵妃适才没挑明的话,全都给挑明了。   星烟度日如年。   她很不喜欢三五成群的女人,更何况屋里还有个听墙根的。   周贵妃回头还想再兴风作浪,魏贵妃又说道,“今儿大伙儿不是都来探望庚淑妃的吗?可别坏了初衷。”   周贵妃那样的暴脾气,与魏贵妃过招,回回砸在一团棉花上,两人一直分不出来胜负,周贵妃愤愤地扬了两下绢帕,气不过,对着魏贵妃就直接开了火。   “这宫里就属你魏贵妃最会做人,也不怕闷久了伤身。”   魏贵妃不搭理她。   几位贵人瞧着□□味儿,个个都长了眼睛,不管是来瞧热闹的还是真心来看望的,都不想惹出一身骚,想着赶紧离去。   几人将手里的礼品一一送到星烟面前,说几句吉祥话,也算是走了过场,往后不给旁人留下话柄。   “庚淑妃如今正得圣宠,前儿升了位份,赏赐多的是,有什么可稀罕的,你们这些东西前脚送来,后脚说不定就被扔了。”   周贵妃轻飘飘地一句话,瞬间让场面尴尬。   众人虽知道她是故意与庚淑妃为难,可也顺着她的话往里想了,几位贵人原本能拿出手的东西就不多,千挑万选出来的,确实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淑妃的眼。   自卑心人人都有。   正递礼盒的贵人,手往袖筒里缩了缩。   “贵妃娘娘这话不妥,人情大过于礼情,贵人们能来芳华殿,娘娘心里感激。”杏枝没忍住,从星烟身后出来,笑容满面地主动去接过了贵人手里的盒子。   ——殊不知,杏枝正好撞到了周贵妃的心坎上。   周贵妃缓缓地走到她跟前,那双爱挑是非的眼睛,剜在杏枝脸上,毒辣狠绝。   比起侯府的苏氏,周贵妃的嚣张更甚。   “本宫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周贵妃这招在后宫中用烂了,屡试不爽,不少人吃过亏,狐狸精她动不了手,一个丫鬟,她还是有资格教训。   周贵妃那一巴掌用的力气不小,对星烟的恨都使在了那上面。   谁知,巴掌落下去,没落到杏枝脸上,而是落在了星烟的脸上,周贵妃一出手,星烟及时地将杏枝拉开,周贵妃的巴掌完全可以收回去,可她没收。   清脆的一声响,声音大的惊人。   打完了,周贵妃瞧着星烟红肿的半边脸,“哎哟”了一声,“妹妹怎的凑上来了,这,可怨不得本宫。”   旁边杏枝哭着叫了声“娘娘。”   星烟也哭了,忍不住哭出了声,满脸泪珠楚楚可怜,看着周贵妃的眼里有几分怨愤。   她自来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脸。   星烟突然不想息事宁人了。   而周贵妃看着星烟此时的表情,心情舒畅无比。   转身从丫头手里拿了一瓷瓶备好的药膏,原本她就是来送药的,如今终于用上了。   “妹妹要往本宫巴掌下钻,本宫拦也拦不住,这盒金疮药就当是给妹妹送的礼了,妹妹多涂几回,过个十天半月,也就没事了。”   周贵妃递过去,星烟没接。   周贵妃便松了手。   瓷瓶掉在了地上,碎成了渣,药膏糊了一地。   “怎的?妹妹嫌弃?”周贵妃质问。   星烟不说话,往后退了两步,哭的一双眼睛红肿。   “周贵妃适可而止吧。”魏贵妃终于出面。“你就不怕太后,皇上知道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本宫怎么了?今儿就算皇上来了,本宫也是站理。”周贵妃摸着自己的手掌心,她也痛。   不过一个侯府的庶女,她还能怎么样,庚瑗青都被她弄去了冷宫,还愁收拾不了她。   周贵妃脸上还挂着得意,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芳华殿内瞬间安静。   周贵妃一张脸眼见地褪了颜色,脑子里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皇上为什么在这?   周贵妃朝着刘嬷嬷看去,刘嬷嬷的脸色比她更白。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知道,庚淑妃一到晚上屋里就只留着杏枝和采篱,昨儿庚淑妃遭劫,她赶着去同周贵妃禀报,倒是错过了皇上。   今儿早上她还没来得及进屋伺候,大伙儿都来了,她是真的不知,并非有意不报啊。   这会子说什么都没用了。   门前的赢绍拍了拍褶皱的衣摆,走到众人跟前,直接将星烟的半边红肿的脸抬起来,瞧了一番,放下。   “谁打的?”   赢绍回头问,眼眸里的光芒寡淡,唇边的一道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屋内一片安静,众人低着头,没人吱声。   多数的贵人,还是头一回见到皇上,还没来得及爱慕他的容颜,就被他一身凛冽气势吓破了胆。   没人说话,魏贵妃就说了。   “回皇上,想必周贵妃也不是故意的。”   周贵妃话到嘴边,被魏贵妃堵死了路,恨的咬牙切齿,暗骂姓魏的这个贱人,从来就没安好心。   周贵妃被抢了词儿,只能干杵着。   即便是心里发虚,面上还是逞强。   她不信皇上会为了一个侯府庶女而为难自己,她周家已经有三位侯爷了,如今唯一能与魏家抗衡的就是她周家。   皇上要平衡势力,就必须得靠周家,这些想法替周贵妃壮了胆,周贵妃抬起了头。   赢绍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笑容一点儿也愉悦不了人心,眼底如藏了一把锋利的刀,周贵妃突然就想起当初林贵人说的话。   “皇上的眼睛里有杀戮。”   如今周贵妃也看到了。   周贵妃才开始慌乱。   太后曾警告过,皇上讨厌后宫有人生事。   周贵妃心底慌了神,重复了魏贵妃的话,“臣妾并非是故意的。”   赢绍没有再看她,懒得看。   回头收了脸上的笑,眸子里带了风雪,盯着星烟,平淡地说道,“打回去。”   声音平静,话不平静。   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星烟愣住了,神色讶然。   周贵妃脸色苍白,如同坠入冰窟,她可是贵妃啊。   星烟没动。   “不打?那你自己打。”赢绍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贵妃。   周贵妃回过神,想求情,可触碰到那双慑人的眸子之后,后面的话尽数吞进了喉咙。   她周家的侯爷再多,也不过都是皇上封的。   周贵妃抬起手,颤抖的拍在了自己脸上,不痛不痒的一巴掌,打的不只是脸,还有尊严,后宫嫔妃今儿都到齐了,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周贵妃哭了。   赢绍手肘放在膝盖上,神色沉郁,丝毫不动容,漠然地看着她,直到周贵妃将自己的脸打到如星烟那般程度,赢绍才从椅子上起身。   接着又将目光移到了地上的碎瓷片上。   “谁扔的?”   又是一声,周贵妃摊在了地上。   “捡起来。”   温润的声音,耐心十足。   周贵妃看着满地的药膏,还有那瓷瓶渣子,浑身都抖上了,皇上这是半点情分都没给。   “你们还有事?”   赢绍这回问的是其他人。   没人敢有事,周贵妃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往后有冤屈,直接来找朕。”赢绍对大伙儿说。   众人却不敢答,个个低着头,没人敢将皇上的话当真,上回林贵人去找了,后来死了。   周贵妃离开芳华殿时神色恍惚,满身都是药膏和血,赢绍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面色没有半点波动。   星烟却心底生凉,忘了脸上的疼痛,赢绍已经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容不得她后退半步。   众人走了,赢绍来到她面前,又细细瞧了她红肿的半边脸。   “后悔吗?”   赢绍捏住了她的下颚。   星烟不敢怠慢,用尽了浑身智慧去猜他这话的意思,想八成问的是她进宫一事,星烟摇了摇头,“不悔。”   赢绍又在她脸上扫了一阵说道,“这脸恐怕暂时见不得人了,你好好休息。”   刚说完,星烟冷不丁的一颗泪落下来,就掉在他的手背上。   赢绍盯着她,盯的深沉,星烟却也没隐忍,眸子里的委屈露出来,嘴角一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痛......”   这回是真疼,一点儿都没撒谎。   赢绍不太确定,她这神色的意思,他又将她的下颚抬的更高了些,问“你是在同朕撒娇?”   星烟脸上的委屈更盛,眼里含着水雾,一张脸哭地梨花带雨。   “成,朕吃你这套。”   赢绍很干脆。   赢绍光明正大罩了星烟一回。   回头就下了一道命令,除非庚淑妃自个儿想出去,否则谁也不能踏进芳华殿半步。   星烟终于能放心地在屋里养伤,杏枝和采离赶紧煮了鸡蛋替她消肿,星烟乖乖地躺着。   以前她就特别珍惜这张脸,如今愈发珍惜了,她还得靠这张脸,使劲儿的讨好皇上,让她替自己继续撑腰。   今日之事,她也已经成了箭靶子,周贵妃颜面扫地,之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兴风作浪。   她躲不过,只能正面交锋。   杏枝一边在她脸上滚着鸡蛋,一边自责,“都怪奴婢,害了娘娘.......”她宁愿周贵妃打的是自己。   星烟一颗鸡蛋塞过去直接堵了她嘴,“打你比打我更难受。”   若今日挨打的是杏枝,周贵妃可就有的说了。   杏枝感动的哭,碎碎直念叨,“昨夜娘娘先是遭了吴嬷嬷暗算,幸得有三少爷,若不是娘娘急中生智,香炉燃了斗篷,恐怕连三少爷都不知......”   杏枝后怕,心头打颤。   “今日惊魂未定,周贵妃又上门来挑事,幸得有皇上......”   杏枝一句一句说的急,星烟却愣了,“昨儿是哥哥送我回来的?”   “嗯,娘娘那会子正晕着呢。”   星烟眉头锁了锁,脑子里依稀还记得昨夜救她的那人长什么样,“你们可见过,皇上身边有一位功夫很厉害的侍卫?”星烟突然问。   杏枝和采离均摇头,皇上身边的人,她们见到的就只有肖安。   星烟记忆模糊,也不太肯定,只是觉得像。   星烟又想起了昨儿的惊心动魄。   “吴嬷嬷死了?”星烟不太确定。   采离接了话,“倒是便宜了她。”若是不死,在宫里行刺娘娘,这罪行得拉去凌迟。   星烟想了想,还是打算再去看一次庚瑗青。   了了她这些年的心愿。   在屋里歇了两日,星烟的脸蛋才恢复如初,去冷宫之前星烟好生收拾了一番。   雨后的朝阳,晴朗明媚,采离,杏枝跟在星烟身后,自从那日遇了劫,两人对星烟就是寸步不离。   “庚瑗青死咬着不放,说吴嬷嬷行刺与她无关。”采离愤然。   奴才行凶,哪里主子不知道的道理,可惜吴嬷嬷死了,嘴里也撬不出什么来。   星烟也没纠结这些,横竖庚瑗青已经到头来,就差她临门一脚。   星烟再见到庚瑗青,又比在掖庭局落魄了许多。   发丝凌乱 ,吴嬷嬷一死,也没人照顾她,身边就一个丫鬟,还是周贵妃的人。   星烟站在门前,站了很久,庚瑗青才发现她。   庚瑗青正骂丫鬟骂的起劲,说丫鬟偷吃了她的东西,谁知那丫鬟也不是个善茬。   “你如今是什么样的状况,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用得着我害你?能给了你一个白面馒头,已经是给了你面子了,你还想要大鱼大肉,你还以为你是芳华殿的庚娘娘?”   丫鬟手一伸,“行,你不稀罕馒头,你给我。”   庚瑗青说不出话来,从前她有银子,她不稀罕银子,可自从她进了冷宫,身上就被搜刮的干干净净,连个发叉都不剩。   如今吴嬷嬷一死,更是彻底断了她与外头的联络,她已经被饿了两天,滴米未进。   她想侯府,想家,可这里没有一个人应她。   庚瑗青退后几步,抓着馒头就藏在身后,生怕丫鬟再将馒头也抢了,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身明艳的星烟。   星烟对着她笑了笑,笑容灿烂。   庚瑗青的眼睛盯在星烟身上,手里的馒头再也拿不稳,落在了地上,庚瑗青傻愣愣地,一双眼睛瞪的通红。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该是穿着碎花衣裳,坐在板凳上替她搓衣裳的下人,奴才。   可如今,跟前的人一身鹅黄清丽高雅,青丝上的装饰早已不同往日,涂金加兰簪三只,泥丝妆玉圆簪两只,就插在她的头上。   高贵的刺眼戳心。   而自己呢?庚瑗青下意识的将自个儿磨破的袖口藏了起来,一时脸色惨白,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刚才一定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落魄。   “姐姐。”星烟唤回了她的神智。   -------------------------------------------------------------------------------- 第二十八章 三章合一   “谁要你来的,你走!”庚瑗青突然发狂地冲向星烟。   她能忍受任何入看到她的落魄,但不能忍受庚星烟,她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是个出身低微的狐狸精。   凭什么她就该比自己过的好,她这辈子都只配自己踩在脚下。   庚瑗青还没冲出来,就被太监按住,动弹不得。   庚瑗青挣扎了好一阵子,星烟就立在那里看,恬静地一抹笑容,直戳人心,庚瑗青突然没了力气,才反应过来,她正在看自己的笑话!   庚瑗青终于消停了,太监松开了她。   庚瑗青努力平静下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可那褶皱的部分早已皱褶,理也理不顺。   “吴嬷嬷死了。”星烟静静地看着她。   庚瑗青又疯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她死了关我什么事!”   “你们人人都诬陷我,虞家姑娘不是我推的,没有人相信我,掖庭局的人中毒,不是我干的,也没有人相信,吴嬤嬷行刺- -事,我并不知情,可还是没有人相信!”   庚瑗青撕心裂肺地吼。   那都是吴嬷嬷衷心,自个儿的主意,与她没有半点关系,要说她唯一-不冤枉的地方就是,她恨,恨吴嬷嬷怎就没有成功。   没要了狐狸精的命。   可没人听她说。   没人相信她,皇上也不相信她。   星烟同情她,说“妹妹相信你。;   星烟是真的相信她,庚瑗青没那个智商。   不过她相信了没用,她不屑自己为她申冤,自己也不会替她申冤。   庚瑗青再也听不得她的鬼话,上次星烟来掖庭局看她,告诉她皇上会来救她的,可后来呢?皇上亲手将她送进了冷宫。   她就是个骗子。   她身边的Y鬟每天都在给她汇报,她的妹妹如今是如何的风光得意,她就不信她没使手段。   “你老实地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爬了皇上的床?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求了皇上,让他升了你位份?   庚瑗青一脸的质问。   星烟摇了摇头,“不是。”   庚瑗青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竟然就期待着星烟能像往常一样,找出个理由来,让她信服,至少让她知道,她还是敬畏自己的,她不敢,她不敢背着自己去勾引皇上。   庚瑗青在等星烟给她一一个解释。   星烟却笑的无辜,“是姐姐 自己没问过我。”   “我无意背着姐姐,也无意瞒着姐姐。”   星烟看着庚瑗青傻愣。   庚瑗青也在仰起头陌生地看她。   她竟然敢!   “姐姐告诉妹妹,姐姐有多受宠,有多厉害,妹妹是真的替你开心。”星烟说的有模有样,“姐姐放心,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姐姐天生高贵,一身的本事, 妹妹相信姐姐一-定能好起来。”   庚瑗青呼吸急促,一向骂人骂的很顺溜,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她这是在讽刺她啊。   “当初进宫之前,早就该弄死你。”庚瑗青咬着牙槽子说道。   星烟眼睛里的光暗淡。   从袖筒中拿出了钱袋。   “我怕死,想必姐姐亦如是。   “姐姐需要吗?”星烟将钱袋递出,往庚瑗青面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手里的钱袋子交给杏枝,她不想靠近她。   庚瑗青察觉到了她脸上露出的嫌弃,即便是只出现了瞬间,她还是看到了。   庚瑗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站的这块地儿脏,她是在嫌弃她脏?庚瑗青一口气喘不过来,捂住心口,额头上冒出了青筋。   “上回大小姐就说过,不稀罕银子。”杏枝不想给。   庚瑗青着急了,瞪了一眼杏枝。   目光移开,便定在了杏枝手里的钱袋上,那双眼睛将她内心的挣扎都显了出来,看的久了,便愈发地闪烁。   再也狠不起来。   进了冷宫她才知道,银子太重要了。   狐狸精说的没错,她不想死。   可没有银子,她活不下去。   侯府有钱,没人送的进来,吴嬷嬷一走,再也没人替她打理关系,她身无分文,只能在这阴冷寒   谅的地方,等着被人欺辱,等着被人饿死。   想起冷宫里的人是如何饿她,如何羞辱她的,她实在没有任何勇气再去拒绝银子。   庚瑗青眼睛里的神色太过于直白,星烟倒是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姐姐要吗?”星烟又问她。   庚瑗青脸色发白,嘴唇都抖上了。   在尊严和活着之间,没到如此地步,完全无法想象她有多挣扎,或许是人的本能,她只想活着,她抗拒不了,无法拒绝,她所有的底气和尊严土崩瓦解,说不出一句话。   “给她吧。”星烟没难为她。   杏枝很不情愿地将银子搁到了庚瑗青面前,“   这都是娘娘的月俸,娘娘还是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位姐妹在宫中,至少关键时候还能帮你一把。   银子没到手的时候,庚瑗青渴望。   银子到手了,庚瑗青又开始厌恶。   可她又不得不收。   庚瑗青抬头,太阳光从上照到下,将星烟一身笼罩了一层光芒, 那头上的金簪闪着耀眼的光。   庚瑗青恍惚着,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她看着星烟离开,又看着她转身回头,对着她笑,笑容如春风。   星烟说,“想对姐姐说,这张脸姐姐厌恶,可星烟喜欢。”   骂了她十几年的狐狸精。   也该结束了。   徐徐地一道春风,刮在庚瑗青身上,就如寒冬腊月的狂风般刺骨。   星烟那张娇媚的面孔,如今-装扮,风华绝代。   即便是她不愿意相信,可事实也是如此,她这辈子最看不起,最瞧不起的人,如今踩在了她头上,在看她的笑话。   星烟走了好一-段路了,身后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哭。   冷宫中这样的声音听的多了,倒也不觉得稀奇。   从冷宫回来的当夜,星烟又听说了消息   -- 庚瑗青身边的那个丫鬟死了,庚瑗青疯了!   星烟给了庚瑗青一袋银子,到了下午就少了大半,她怀疑是她Y鬟偷的,那些银子对庚瑗青来说有多重要,没人能理解。   是她用自己的尊严换来的,是她对她曾经最看不起的人低头,才求来的,她恨,恨之入骨,但又不得不要,她内心经过无数次的煎熬,直到现在她的内心还在承受着百般屈辱。   可丫鬟居然就这么偷了她的银子。   庚瑗青拽着那Y鬟哭喊着要她还,那丫鬟却不认账,庚瑗青便放了狠话,说要打死她,谁知,到了晚上那丫鬟当真就死了。   庚瑗青再一-次遭到了诬陷。   “没有人相信我,你们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庚瑗青语无伦次,绝望地喊,到了崩溃的边缘终于想起来了星烟,“你们去将庚星烟找来,她说过的,她相信我。   “她是淑妃,她能救我的,她能替我向皇上求情的。”庚瑗青坐在地上,内心彻底崩溃。   所有的清高与自尊再也不存在,不但不存在,她输的彻底,输给了出身低贱的姨娘之女庚星烟,输给了她曾经踩在脚底下的人。   她指望着星烟去救她,她突然明白了,如今在这宫里能救她的也只有庚星烟。   “你们带我去找庚淑妃,她相信我,她说过的。”报消息的人来说,后来庚瑗青就只会不断重复这句话,神色涣散,怕是已经疯了。   星烟脸上正敷着鸡蛋,表情僵硬。   杏枝问了报信的丫鬟几次,“当真疯了?”   “眼睛里神都没了,怕是假不了。”报信的人回复道。   三人面面相窥了一阵,杏枝恍然大悟,“   娘娘给的那银子,给的太合适了。”起初她还想着娘娘不该给,谁知道给了她,她也是保不住的,还将自己逼疯。   “那Y丫鬟真是她杀的?”杏枝叹息,为了一点银子杀人,庚瑗青居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就她那体型能杀丫鬢?今日Y鬟站在她跟前,高她半个头,奴婢看,这事恐怕又是遭了别人算计,并非是娘娘的银子逼疯的,而是被这一-连串的诬陷给逼疯了。   采篱想事情比杏枝要透彻。   星烟赞同,那Y鬟怕是人家不想留了。   掖庭局一事,若不是皇上突然收手,还不知道会查出什么来,有把柄在,庚瑗青就有翻案的可能。   怕又是周贵妃吧。   人确实是周贵妃除掉的,晴姑姑忍了很久没出手,直到周贵妃在芳华殿吃了亏,晴姑姑怕打着骨头连着筋,怎么说也是姐妹,怕庚淑妃替庚瑗青申冤。   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死无对证,嫁祸与更瑗青,还能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苏夫人又该来了。”采篱担忧地看着星烟。   “怕什么,来了也还是被拦在门外。”杏枝说的事实,上回皇上下的那道令,如今还做数,除非星烟自个儿出去,否则没人能进得来。   这几日,没人上门找茬,芳华殿门前清净了不少。   “娘娘得了圣宠,那日皇上护着娘娘的模样,可威风了。”杏枝乐着,傻乎乎地笑。星烟一动,面上的蛋清牵得她肉皮子发痛,只能一双眼珠子转动,听着Y头们的话,没发表意见。   她记得赢绍说过,“ 朕吃你这套。’   星烟翻了个身,打定了主意。   ——往后他吃那套,她就使哪套。   这番太平日子实在是太舒坦了。   **   庚瑗青疯了的消息,过了两日还是传了出去。   如采篙所说,苏氏来了,来的怒气冲神,上回在星烟这里吃瘪,本想回去找蒋氏发泄,结果发现侯爷竟然放她回了杨州,她一腔怒火没地儿撒,闹了一阵,侯爷听不下去,嫌烦,直接拍屁股走人,躲清净去了。   庚侯爷不是没去使力。   跟皇上身边的太监肖安打听了一下,听他那口气,这事没得商量。   皇上都停止了查办,还有谁敢翻案。   当初庚瑗青进宫,庚侯爷就曾反对,知道庚瑗青那样的性子不适合进宫,后来苏氏非得塞进去,如今这地步,他还能怎么办。   就看她造化了。   这回听闻庚瑗青杀了人,彻底地疯了,侯爷也只是悲伤,并没有想着要去捞人,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嫔妃,哪里轮得到他去插手,再者杀了偿命,她疯了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苏氏拖不动侯爷,只能又去找将军府的苏老夫人,要死要活地闹了好一阵,苏老夫人才愿意见她。   “找我有什么用,庚侯府的事,我将军府不会再插手。”   老夫人态度强硬,当初为了庚瑗青进宫,她已经在太后面前丢过一次人,让她这辈子在太后面前都抬不起头,她怎么可能再去?   苏老夫人最后还是给苏氏指了一条明路。   “你庚家不是还有一位娘娘在宫里吗?进宫不久,就封了淑妃,你不去求你庚姓本家,你怎的将主意打到我将军府身上?”   “你下不去那么脸,知道要面子,我就不知道要面子了?”   苏氏被苏老夫人堵的哑口无言。   她不去找星烟,不就是丢不起那个人,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吗?她不屑得去求她。   苏氏回来,又听说了庚瑗青在冷宫里疯疯癫癫,捡到什么吃什么,便再也坐不住了,打定了主意要进宫去找星烟。   苏氏想,只要自己愿意丢下这个脸,让庚星烟去替她姐姐求情,她一定会去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回连庚星烟的面都见不着。   “你有说是她母亲找她吗?”苏氏对那通报的人说。   那通报的人也很无奈,“皇上发了话,任何人不得打扰庚淑妃,奴才们也不敢违抗命令,夫人就饶了小的吧。” 第一回苏氏气着回来,第二回,第三回,连着被拦了三回,苏氏就开始着急了。   这狐狸精,怕是故意不见她的。   她不见,她还偏要去了。   苏氏拖不动庚侯爷,就去找了庚老夫人。   庚老夫人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事,但听了苏氏都哭诉,好歹也是她侯府的孙女,她还是心痛。   “既然是姐妹,进了宫就应该相互照应。”庚老夫人答应了苏氏。   第四次,苏氏带着庚老夫人一道进宫去见星烟。   星烟正在屋里绣花样,活了十几年,就数这段日子过的最舒心,芳华殿的地盘就她一人,外人进不来,再也不用担心谁来害她的命。   外头的消息,并非没有禀报到她跟前。   当差的个个都是人精,该禀报的自然得报,不报等出了事,主子肯定会迁怒到他们头上,前几回明显瞧出了庚淑妃不想见,才那样回了苏夫人。   后来两次,他也省了事,直接给回绝了,今日不同,侯府的老夫人也来了,便不得不报。   杏枝和采篱都愣住了,“苏氏将老夫人都搬来了?”   星烟赶紧让太监,将人放进来。   星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从侯府出来,庚老夫人给的她那些首饰,金银,都是按着侯府小姐的份例来给的。   虽对她没有特殊的感情,但也没有苛待她。   苏氏带着庚老夫人一进门,心里憋着气,劈头就说道,“如今要想见庚娘娘,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星烟低着头赔罪,“母亲见谅,星烟在深宫里得个信儿,实属也难。”   这点苏氏自个儿特别有感触。   庚瑗青进了冷宫,她怎么递信儿都递不进,苏氏瞪了星烟一眼,只能将话吞进肚里。   一进门,又发现那日门前都几盆盆栽儿都不见了踪影,苏氏气的回头怼星烟,“合着那堆东西,就是为我设计的。”   星烟笑了笑,“母亲说什么呢,上回那盆栽儿落下来,差点砸了母亲,星烟便让人都撤走了,就怕母亲再来,看着堵心。”   见苏氏一进门就不消停,庚老夫人听不下去,回头就冲苏氏说道,“你进宫到底为了啥?”   苏氏才终于闭嘴。   进屋后,苏氏着急,但始终开不了口,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庚老夫人,指望着她替自己来说。   庚老夫人来之前也听苏氏说过,说上回来找星烟,星烟不但不管,还翘起了尾巴,没给她半点面子,如今见苏氏这般,便只好替她出面,“三丫头如今得宠封了淑妃,为庚侯府争了光,祖母高兴。”   庚老夫人比苏氏会说话,不埋汰人,夸也是真心夸。   “只是一家人,总不能升了这个就毁了另外一个,祖母今日来,就是想请娘娘,看看能不能将你姐姐从冷宫里捞出来。”   “祖母知道你为难......”庚老夫人才刚转了个弯儿,就听星烟说,“祖母放心,星烟会去求太后和皇上,不管怎样,得先让姐姐早日出冷宫。”   “星烟一直相信姐姐是蒙冤的。”   星烟爽快的态度让庚老夫人愣住,回头瞅着苏氏,眼里起了生分。   这不是就答应了吗?有那么难开口吗?
  ——她怕只是下不了面子!   庚老夫人的态度,让苏氏一慌,“还是母亲说话算数,横竖我说什么,她也不会听。”   杏枝不爱听了。   “上回娘娘说要去替二小姐求皇上,苏夫人还骂了一顿娘娘,说娘娘是施舍同情。”杏枝干脆豁出去,全都抖了出来,“老夫人不知,娘娘为了二小姐,也去求过太后,宁愿用自个儿淑妃的位份来换二小姐的太平,可二小姐也同苏夫人一样,冲上来就要打娘娘,说不稀罕娘娘救。”   “合着娘娘四处求人,还错了。”   杏枝说完眼眶都红了。   庚老夫人一阵错愕。   她不知道还有这事。   “那吴嬷嬷更是,还想要了娘娘的命,要不是三少爷那日当值,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庚淑妃。”   庚老夫人眼皮子跳了跳,苏氏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她不管,不代表她不知道。   “好本事啊。”庚老夫人看着苏氏,这话也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吴嬷嬷。   今儿她来,难怪拉不下脸面,前一刻要人家命,后一刻又求上人家了。   关键是吴嬷嬷曾是她侯府的人,若是追究起来,敢在宫里行刺,她侯府又怎么跑得掉,怕是连侯爷都要受影响。   庚老夫人脸色说变就变,难看至极,转头就对星烟说道,“你尽力而为,先顾着自个儿。”   苏氏急的说不出话来。   “星烟如今不是好端端的吗,祖母不必担心,姐姐的事星烟会放在心上,都是庚家人,总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苏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星烟。   这贱人!能有这么好心?   装的多像!   谁知,苏氏的这番表情全数落入了庚老夫人眼里。   “你如今活的怎连个晚辈都不如。”庚老夫人很少对苏氏说重话,她是将军府出身,是大家闺秀,她便给足了她面子,侯府很多事情,她都不插手。   如今唯一插手的一件事,竟是将苏氏这个人看的死死的了。   庚老夫人算是明白了,难怪侯爷宁愿宠一个小妾,也不愿沾惹她半分,是有原因的。   苏氏被庚老夫人当着大伙儿的面臊了一句,颜面丢尽,关键是这些人还是曾经侯府的下人,苏氏气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恨不得剜了星烟的骨肉,当场就想离开。   屁股刚离开凳子起身,又听星烟对庚老夫人说道,“祖母和母亲既然来都来了,肯定是想念姐姐的,我去使点银子想个办法,让您们见姐姐一面才行。”   苏氏焉了气。   她曾经无数次的花银子,想进冷宫去看瑗青,都没成功,她想瑗青想的快发疯了,如今星烟却说要带她去见,她无法嫌弃,拒绝不了。   只要能见到瑗青就行。   苏氏双脚再也迈不动,又怏然地坐了下来。   庚老夫人看苏氏的眼神愈发的暗淡无光,单是看星烟的这一番态度,就已经比苏氏的为人体面多了。   星烟出去打点关系,留了庚老夫人和苏氏在芳华殿,庚老夫人硬是一句话都不想同她说,一直黑着脸,也没给苏氏开口的机会。   直到星烟回来,说疏通好了,两人脸上才各自有了变化。   **   星烟带着庚老夫人和苏氏去冷宫之前,有人对庚瑗青说,“你要找的庚淑妃来了。”   庚瑗青一阵激动,抓住那人就问,在哪。   可当星烟陪着庚老夫人,苏氏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然一个都认不出来,不只是星烟,她连庚老夫人,自个儿的亲娘苏氏,她都已认不出来。   苏氏嚎啕大哭,庚瑗青却抓住她使劲儿的问,“庚淑妃在哪,我要找她,只有她才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苏氏哭的更加厉害。   庚老夫人愣了好一阵,摇头只叹息。   庚瑗青闹的凶,苏氏毫无办法。   星烟走上前,只轻轻地对她说了一声,“姐姐,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庚瑗青立马安静了下来。   “我会带你离开。”星烟温柔地对她说。   庚瑗青眼神空洞,笑了。   传闻不假,她已经疯了。   庚老夫人看着她可怜,苏氏看着她悲痛,都抹了泪。   星烟也跟着落了泪。   从冷宫回来,苏氏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女儿瑗青,真的疯了!   苏氏周身无力,她的女儿,高贵的侯府二小姐,如今疯了,嘴里还叫着狐狸精的名字,连她这个母亲她都不认,狐狸精一开口,她就安静了。   苏氏不信,她能平白无故地疯。   她曾经恨庚星烟恨入了骨,怎会突然如此信任她。   苏氏突然就冲向星烟,“瑗青她为什么只认你,你告诉我,她是不是你害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这个贱蹄子!”   好在杏枝和采篱反应的快,拉住了她。   庚老夫人一声怒斥,“住嘴!”气的手都在抖。   “你还要造多少孽?你以为瑗青是认人吗,她是认星烟说的话!”庚老夫人对苏氏失望透顶了。   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了解,她居然还将过错怪在别人身上。   能被什么逼疯?一直念叨着,找庚淑妃,也就是蒙受了一身的冤屈,只盼着有一人能信她,庚淑妃就是那个愿意相信她的人。   庚老夫人当真不想管了。   “瑗青的事,你能管就管,不能管那也是她的造化,同你无关。”庚老夫人回头对星烟说完,转身就走了,将苏氏晒在了一边。   苏氏的心犹如被刀割。   她看着庚星烟,突然之间就没了往日那股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的劲儿,望着那张愈发绝艳的脸,她显得很无力。   苏氏的面色变成灰黄,死了一般。   但眼底却浮现了一道渴望的光芒,似是沉入海底时而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动了动厚重的唇瓣,艰难地对星烟说道,“救救你姐姐。”   疯了就疯了吧,只要她活着就好。   星烟依旧笑着说,“好。”   苏氏走了,从宫里出去,背影带了几分佝偻,回到侯府之后,一直沉寂了好一段日子,关着门谁也不见。   **
  这边苏氏与庚老夫人一走,虞梦颖就来了芳华殿。   来辞行,顺带来看看星烟,星烟遇刺之后她倒是来了,却被人告之芳华殿进不得,只得又等了几日,才过来。   “妹妹怎么不多呆阵子。”   “不呆了,再呆下去,指不定还能生出什么事来。”她算是怕了,换做是她,单是被人锁喉要杀,就已经虾破胆子了。   更别说星烟之后被周贵妃扇上一巴掌,如今伤刚好,侯府的嫡母又上门为难,这宫里的日子果真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   星烟也没再挽留。   她是太后的侄女,之前要被封为淑妃的留言又传了出去,如今自己得了淑妃的位,她要来,只能往上升的道理。   就得是贵妃了。   除了虞梦颖本人和星烟,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她早些走好,免得又遭人眼红。   “姐姐福气好,在这宫中回回都能逢凶化吉,换个人可就没有那个运气,以妹妹看,姐姐有帝后之相。”   虞梦颖这感想是有心而发,总觉得皇上和星烟站在一起,莫名地般配,似是真正的天造地设。   这话却将星烟吓了一跳,上头还有两位贵妃,随便哪一位的家族势力,都压过她,她哪里敢想。   “妹妹你可别乱说,我还想多活几年。”   星烟着急的样儿,逗地虞梦颖直笑。   “妹妹,姐姐有一事相求。”星烟终于开了口。   庚瑗青活着远比死了好,姨娘总不能一直在扬州。   苏氏捏着姨娘,从今往后,她也有庚瑗青。   虞梦颖无需她说,也知道她想求的是什么,今日侯府的庚老夫人和苏氏都来了,目的很明显。   “罢了,人都已经成了这样,总该让她有个干净的住处。”虞梦颖叹了一声,“我去求求太后。”   要是真死了,还能落个干净,   疯了,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人看笑话。   星烟感激地说道,“多谢妹妹。”   虞梦颖又替星烟日后着想,“如今侯府三公子已经进了宫,往后多努力,姐姐的日子一定能好过。”   谁知说谁谁到。   虞梦颖话音一路,杏枝就进来说,“三少爷今儿休沐,过来看娘娘。”   虞梦颖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口就立了一道人影。   个儿高的快顶到了门框,那张脸一看就知道同星烟是一个爹娘生的,五官精雕细琢,竟也美的不像话。   除了美,虞梦颖也想不出来用什么词来形容。   庚景见屋里有人,略一顿神,立马退了出去。   “你那姨娘一定是位绝色美人,生出来的,都这么漂亮。”虞梦颖对着星烟说的小声,可门口的庚景还是听到了。   庚景面无表情,站着等里面的人出来。   等了好一阵,虞梦颖才同星烟依依不舍的道别,到了门口,又往庚景脸上偷偷瞟了一眼。   庚景就跟还在值勤似的,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虞梦颖偷看的心虚,绢帕甩出去脱了手,好巧不巧地就落在了庚景的脚跟前。   庚景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当作没看见。   虞梦颖傻愣着,讶异他的反应。   庚景顿了一瞬,迫于大伙儿的目光,才弯下腰,拾起了帕子递到了虞梦颖面前,叫了她一声,“娘娘。”   庚景以为能在后宫遇到的女人,都是娘娘。   殊不知,对面的人眉毛一横,一把夺了绢帕过去,回头就冲着星烟说道,“你这哥哥脸长的好看,眼神却不好使,该当剜了。”   庚景换愣住。   瞧着那道略带怒气的背影,庚景才听身后的星烟说,“哥哥认错了人,她是虞家姑娘,太后的侄女。”   庚景也就了然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唯一的印象,这姑娘脾气不小。   **
  虞梦颖说话算话,回去就替星烟求了太后。   庚家的庚太傅在世时,曾是皇上的恩师,对皇上有恩,皇上一直也很尊敬他,倒不至于真要害了庚家一条命,虞梦颖来求,太后也就知道是庚家人的意思。   她卖这个情面。   人都疯了还能怎样。   太后让人去问皇上的意思,毕竟这个后宫还是皇上自个儿的,她只是代管,传话的人还没有出去,皇上自己就来了,来给太后请安,每日一回,雷打不动。   “母后决定就好。”赢绍还是之前的态度,后宫的事他没操过心,都交给了太后。   太后又继续说道,“当年庚太傅对你有恩,能保住一条命就保吧。”太后说着说着就想起了一事,“庚家的几位姑娘,皇上那时候怕也见过的吧?”   庚太傅还在世的那会,皇上还是太子,隔三差五地往人家府上钻,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不去了。   那段日子,皇上定然见过庚家姑娘。   谁知皇上回答地特别干脆,“没见过。”   庚家两位嫡出的姑娘,那时瞧不上他,瞧上的是魏敦,唯一一位瞧得上他的,后来也叛了,站了魏敦。   皇上的脸色说沉就沉。   太后见他脸色不好,也没再问,倒是说起了周家。   前几日皇上因心痛庚淑妃,罚了周贵妃,连个情面都不给,周贵妃回去哭断了肠,这事人人都知道,太后为了后宫和谐,明面上补了些赏品给周贵妃,但暗里也是告诫她,后宫万万不可生是非,谁也不行。   周贵妃倒也安静了。   太后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今儿又听说皇上给周家又封了一位侯爷。   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四位了吧。   “皇上对周家,有打算?”太后知道他肯定不会是为了弥补周贵妃,皇上不同先皇的优柔寡断,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不沾泥带水,更不会让后宫的事牵扯到朝廷。   皇上刚登基周贵妃就进宫,如今两年了,也没见过皇上关心一二,若是庚家再封一位侯府,她倒是会怀疑皇上是不是听了庚淑妃的枕边风。   “嗯,周家恐怕想当第二个魏家。”皇上对太后没有隐瞒,这天下先皇一走,就留给了母子两人一个烂摊子。   有人想反,有人想分羹。   若不是赢绍这两年预测准,强行砍掉了一些势力,恐怕这江山早就凋零的七七八八。   太后听赢绍说完,便明白了,“那就看魏家能忍到什么时候。”   给的位置越高,人的贪心越重,周家的人性子张扬迟早稳不住,而周家一旦对魏家有威胁,魏家怕是容不得。   双方交手,无论胜负,都有亏损。   太后对魏家也是恨之入骨,“过几日就是魏将军的母亲过寿,外头有传言,说魏家过寿,连皇上都要去道喜,你听听,这得多嚣张,多高的姿态。”   太后气愤。   魏家的人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儿臣让人传的。”   太后转头看着赢绍,愣住,不明白他的用意。   “他说不出口,朕替他说。”赢绍说完站起身。   魏家想谋反,是在暗地里运行,明面上一直对朝廷衷心耿耿,让人找不出任何把柄来,魏敦瞒着不想挑明,他替他挑明。   太后恍然大悟。   瞧见皇上要走了,又追问了一声,“皇上真要打算去?”   “嗯。”赢绍拜别太后,出了福寿宫。   左边一条道儿通芳华殿,后边那条道通往太武殿,赢绍在那路口犹豫了瞬间,还是让肖安替他跑了一趟。   “庚娘娘好生准备,过几日魏老夫人大寿,皇上带着娘娘一块儿去。”   肖安高兴,星烟却高兴不起来,这不是喜事。   星烟不想去。   一是因为不想见魏敦。   二是她贪念近几日的太平日子。   皇上带她,她又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靶子。   消息一传出去,后宫果然又掀起了一股风浪,那日皇上替庚淑妃做主,损了周贵妃的面子,如今更是独宠,走哪带哪了,连去魏府,出宫都要带着。   庚淑妃受宠了!   所有后宫的女人们都明白了这一点。   受宠的不是势力蒸蒸日上的周家周贵妃,也不是权利大的魏家魏贵妃,而是庚侯府的一位庶女。   关键是后宫的后位还空着,这般宠爱,让所有人都开始恐慌。 第二十八章 大坑   皇上一言九鼎, 说出去的话,怎可能收回。   星烟煎熬的等到了最后一日,便死了心, 内心已经有了觉悟,这一趟,必定不会太平,星烟褪了一头的簪钗, 妆容简单,清雅的一身绿地缂丝, 头上的簪钗也是捡了素雅的银镶水晶玛瑙钗。   整个人清雅如茉莉。   收拾好了,星烟便坐在屋里等。   赢绍亲自过来接的她, 从大门进来, 赢绍就站在星烟面前看她, 细细地瞧了她一阵,之后脸上又有了一道兴味的笑容。   脸蛋消了肿, 比以前更光滑,还扮起了清雅。   “朕很穷, 亏待了你?”赢绍瞅着她一头素发。   星烟不搭话, 她宁愿让他酸, 也不愿意让她以为她存心去勾人。   赢绍也就是说说, 没较真,星烟便知自己做对了,合了他的心意。   “走吧。”赢绍弯身捞起了她的手。   星烟僵了僵。   这大抵是除了床第之外,他头一回牵她的手。   步辇跟在赢绍身后,出了宫换乘了马车。   四周再也瞧不见高高的红墙, 多少宫中人所羡慕的自由,星烟却嗅不出半点自由的味道, 活的不好,去哪都一样。   曾经的侯府比皇宫可怕太多,她并不贪念这份自由,适合她的地方,只有在那宫墙之内,靠着博取帝王的宠爱,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星烟觉得还好,这段日子她过的很好。   马车前行,热闹声渐渐传入耳朵,星烟想起身边人的身份,还是看不明白,他为何要去给魏老夫人祝寿。   星烟意外,魏家人更觉得意外。   宫里的马车停在魏家门口,守门的人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溜烟儿地跑进去,再出来,身后便跟着风风火火的魏敦。   “微臣参见皇上。”魏敦的脸色复杂。   他曾努力地压制过流言,但以目前来看,还是传进了皇上的耳里,而且他还当了真。   瞧见赢绍身边的星烟时,魏敦的眼里明显多了一份意外,娘娘二字魏敦始终叫不出口,只对着她弯身点了点头。   赢绍很给面子,和颜悦色地对魏敦说道,“今日朕来替老夫人贺寿。”说完兴致极高地踏进了魏家的门槛,魏敦的面色却如死灰,内心压根儿就不欢迎,勉勉强强地将两人带进了门。   结果吓退了一众宾客,魏敦只能单独将他奉着,寸步不离。   星烟屏住呼吸,坐的笔直,坐的久了,赢绍开始嫌弃身边有第三人,回头慷慨地对魏敦说道,“魏将军今日忙,朕就不耽搁你了。”   赢绍眼睛里的催促太过于明显,魏敦没法再守着,留了一批下人,慎重地嘱咐道,“今日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给他摘。”   还好这会子日头高招,还没到晚上,没有星星可摘。   谁知赢绍却不坐了,说要去参观一下魏府的风景,赢绍前脚走,肖安回头便将魏敦留下来的下人全数拦了下来。   “皇上喜好清静。”   星烟总觉得今日有大事发生,紧紧跟在赢绍身后寸步不离,可人有三急,她总不能每时每刻都跟着他。   一个空荡,星烟去了茅房回来落了单,回来的路上便碰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魏家的主人魏敦。   一条青石板小径,两人相对而站。   星烟又慌又烦躁。   星烟想退,对面的魏敦先开了口,“你别动,我退。”   星烟听了他的话,等着魏敦退到路尽头,才快步走过去,打算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却又听魏敦问她,“为何躲我?”   魏敦侧身看着她,笑的苦涩。   “嫔妃不见外臣。”   星烟退开身子答。   魏敦瞧着她一头青丝出了神,七年来,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长大了。   美的令人窒息。   “当初过的艰难,为何不找我?”她若是来找他,又或是不躲着他,他定能赶在那张圣旨之前。   魏敦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问出他心中的疑问,今日他必须得问。   星烟不明白他的意思。   若他想还当年的救命之恩,他大可不必,她只是顺手而已,再说她都已经告诉过他们,她记不得了。   七年前在侯府时,她认识赢绍在先,认识魏敦在后。   星烟胆小,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有一个能说话的赢绍,她已经够了。   对魏敦她仅是熟悉,谈不上交心,与他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她救他,当真只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一夜,她见不得人再死。   她看不得赢绍杀人。   只是近日,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当初就是因为他那一眼,将她差点送进了鬼门关,因此她才找上了赢绍进了宫,如今她的宫里的日子过的很舒坦,她不想丢了这份安宁。   她只盼着他不要再来找她,万一被皇上瞧见了,又该折磨她。   星烟决定对他实话实说,“魏将军此话本宫不明白,卫将军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大姐姐爱慕将军已久。”   声音如出谷黄鹂,动人心弦,魏敦却僵硬如石,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一句话。   魏敦曾无数次的想过星烟会如何回答他,说她对赢绍愧疚,或说她对自己没感情,又或者一个字都不答。   魏敦没想到原因竟然如此。   心被揪住,落不下来,遗憾蔓延出了他的眼睛。   魏敦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去侯府提过亲,求娶过你,只是晚了。”   正往回走的星烟突然后背生凉,一阵后怕。   ——她想,还好晚了。   星烟没再停留,转身快速地离去,湖边的杨柳垂下,如诗如画,美了整片堤岸,星烟无心欣赏。   然而没走两步,杨柳飞扬之处,一片水花荡开,星烟顿足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地看着在湖水里不断挣扎的人。   她运气不好。   又遇到了一个落湖的。   杨柳堤岸,离的最近的是魏敦,后是星烟。   两人对望皆是错愕。   星烟看着魏敦跳下去的那一刻,心里一松,吐了一口长气,然而等她看到魏敦救起来的人是谁时,星烟又僵住了,随即便了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落水的人是庚瑗嫣。   星烟大致能猜中后续的结果是什么。   今日魏老夫人的寿宴,庚瑗嫣又怎会不来,魏家迟迟不去侯府说亲,她心里着急,才会演这一出,不惜损自个儿的名誉,也要踏进魏家的门。   星烟没什么想法。   她恭喜她,自己为自己争取幸福没什么不对,只要别再与她扯上关系就好。   星烟准备撇下二人离开。   却被看热闹的人堵了路,不过瞬间,那堤岸处便围满了人,星烟回头望过去,视线恰好与魏敦相碰,魏敦盯着她的眼睛一片红血,红的可怕。   星烟打了个颤,又发现盯着她的人不只是魏敦,还有他刚救上来,躺在他怀里的庚瑗嫣,那双眼睛如淬了毒一样的看着她,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星烟愕然,心情很糟。   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庚瑗嫣既然能选择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落水,那刚才她与魏敦的话,八成她也听到了,星烟脸上的血色褪尽,如躲瘟神一般,恨不得离两人越远越好。   今日踏进魏府,事情就跟赶趟似的,一桩接着一桩,让她应接不暇,星烟转身往回走,走的太过于着急,到了跟前,差点又撞上了赢绍。   “皇上。”星烟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然而对面的赢绍脸色却深沉阴郁,盯着星烟看了一阵,才移开目光瞧向人群,唇角一勾,言语里满是讽刺,“挺好,是喜事。”   星烟头晕脑胀,赢绍的心情她一向猜不透,笑着的时候不一定是高兴,但板着脸的时候铁定是在生气,她不该去茅房,憋死都不该去,星烟往最坏的地方想,适才她和魏敦相遇,他看到了。   星烟跟着赢绍到了屋里,见他一人坐在椅子上,摆出了一副拷问的表情,星烟便知,最坏的局面出来了。   星烟一抖,没敢往他身边坐。   “爱妃适才去哪了?”赢绍也没与她兜圈子。   星烟抬头,清亮的眼睛坦诚无比,“无意中撞到的。”   赢绍对她的坦诚还算满意,起身走到星烟跟前,轻轻地托起她下颚,将她那张精致的笑脸捏在掌心,黑漆漆地深眸瞅着她,利光似乎能穿透骨髓。   “你和他说什么了?”赢绍看着她微微闪烁地眼睛,又将她往自己跟前带了带,“不许诓朕,说不定朕待会儿会单独去问他。”   赢绍凑地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星烟的气息凌乱,猜他本事再大,也没有千里耳大本事,她赌了一回,急中生智,“臣妾跟了皇上,就是皇上的人,一辈子都是。”星烟的眼睛这回没有半点闪烁,真诚十足地看着赢绍。   赢绍僵了一瞬,捏着她下颚的手突然用力,手背上泛了青筋,星烟痛的眼泪花儿都冒了出来。   “你又想糊弄朕。”赢绍脸色崩的厉害,关键时刻松了手,他怕将她下巴捏碎了。   星烟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赢绍又倾斜着身子,往她耳边一凑,冷飕飕地说了一声,“你惯会骗人!”   曾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犹如黑暗离的一道光。   后来光断了,他的人生黑的比之前更加厉害,从那时候起他便希望他的人生从未出现过任何光芒。   如今,那道光,又说要照回他身上。   赢绍笑了。   笑的危险。   星烟眼皮子颤动,浑身僵硬,她就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星烟心一横,眼睛闭上堵上了自个儿的命,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地攥住他腰间的龙袍,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赢绍被她扑的生生后退两步,半晌又是闷声一笑,声音破在了喉咙,赢绍的声音从牙缝里钻出来,“你当真以为将朕吃的死死的了?”   赢绍要拉开她,想捏着她的下颚,好好看看她的眼睛,看看那里面到底怀着什么样的鬼主意。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星烟的脸整个埋进了他的胸膛,左右滚了滚,软软的身子就趴在他胸膛上,一股暗香扑鼻,沁人心脾。   赢绍咬着牙。   他放弃了。   确实将他吃的死死的。   “行!你又过关了。”   赢绍牵着她的手出了门,脸色虽不好看,但没再为难她。   星烟躲过一劫,双脚犹如踩在了云朵上,飘飘忽忽。   赢绍今日没空,算她走运。   赢绍那一牵直接将她牵到了魏老夫人的寿宴上,席上宾客满堂,魏老夫人坐在了高位,赢绍一出现,跪倒了一大片。   魏老夫人腿刚弯下去,就被赢绍一声,“魏老夫人平身”而止住了动作。   魏老夫人又准备让出主位,却见赢绍袖子一挥,干脆利落地说道,“今日是魏老夫人的寿辰,当以魏老夫人为先。”   说完,拉着星烟挨着魏老夫人坐下。   席上鸦雀无声,在场六十七年的老骨头,也从未见过皇帝居于下位的事例,就算是当初的魏大人,也从未在这上面失过分寸。   魏老夫人并非是不懂礼数之人,但虚荣心起来,突然就蒙蔽了她的心,她的寿辰皇帝亲自来为她贺寿,内心的膨胀,让她脑子没发再思考。   她当真就坐下了。   她不是没让,是皇帝自己不愿意坐让给她的,魏老夫人一向自傲,此时坐在那高位上,更高傲如孔雀。   席间的几位臣子变了脸。   如今魏家有人支持,那是因为魏家打的旗号是为百姓效力,忠心于朝廷,倘若一旦被打破了局面,谁又能保证今日跟随魏家的这些人,会不会翻脸。   为臣子忠为大。   魏老夫人刚坐下,魏敦就来了。   目光先是在寻找星烟,眼里的血丝还在。   当看到正位上的母亲,和下位的赢绍时,魏敦的脸色已经黑的没眼看,被庚瑗嫣耽搁了一阵,他竟然就让母亲犯了糊涂。   他只能靠着赢绍,坐在了他的下位,倍加小心。   没人比他的心情更糟。   气氛不好,总得有人缓和。   庚瑗嫣落水,被魏敦所救之事,满屋子人皆知,有那么一两个不会看形势的人,拿了这事出来当成喜事恭喜。   “所谓英雄救美,今儿老夫人是喜上加喜,多了庚侯府这门亲家。”   魏老夫人笑的很勉强,僵硬的脸色称得上难看了,“多谢。”庚侯府这门亲事,她不能不认,形势逼着她认。   她敦儿善良救了人,若是她在场,她宁愿她自个儿淹死,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往湖里跳。   她早知道庚府的大小姐心里鬼点子多,果不其然,今日就算计到了她头上。   早知当初,还不如娶了庚家那个狐狸精回来,也比这般让人算计来的舒心。   从星烟跟着赢绍进来,魏老夫人就注意到了她,知道她不会再做自己儿媳妇了,以局外人的目光再去看,竟然就越看越舒心。   魏老夫人叹,这宫里是个好地方,呆了一阵再出来,周身的气势都变了,清清雅雅的一抹身影,怎么看怎么舒服,当初真该听敦儿的,早些选了她也好。   魏老夫人的脸色摆出来庚家人也看不到。   今日庚家除了庚瑗嫣,并没有人来,苏氏身子抱恙,庚老夫人从来不出门,便将庚瑗嫣托付给了将军府的大夫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夫人的脸都被臊尽了,都没敢往魏老夫人面上看。   大夫人毁青了肠子,前儿不久苏老夫人才折在了庚瑗青进宫的事情上,如今她又折在了庚瑗嫣的手里。   她将军府怎就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家子,大夫人连着苏氏一块儿恨上了,教养不好,出来尽害人,丢人现眼。   一顿宴席,以沉闷开始,最后还是借了酒的作用,气氛才热闹起来。   星烟乖乖地坐在皇上旁边,皇上没动筷子,她也没敢动。   皇帝也不过就是过来为魏老夫人撑撑场面的,坐不了多久,也没人敢有那个胆子,劝他多吃多喝。   吃出了毛病,就是谋害皇帝,多一桩篡位的罪名。   差不多时间了,赢绍站起身要走。   魏敦亲自送的。   席间的热闹声还在,外面的天色正是黄昏,天边的一道霞光将万物大地染了一层血红,美的凄凉,可往往这样的天色,就不会有好兆头。   赢绍一路将星烟拉的特别紧。   星烟都已经看到门口的马车了,前面的路却突然被人堵住,黑压压的人群瞬间将赢绍围的水泄不通,刀尖口子直朝着赢绍和星烟的方向,星烟被赢绍拉到了身后,肖安的软剑从腰间取下,及时护在了两人前方。   星烟呆木的看着跟前的厮杀,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刀剑声响破了天。   她就知道,今天不会太平,之前的那些算不得什么,这才是大招。   许是星烟抖的太厉害了,赢绍回头一只手掌盖在了她眼皮上,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别看。”赢绍的声音特别冷静。   星烟眼睛看不见,赢绍连个手指缝隙都没给她留,入眼一团黑,挡住了跟前的血光。   星烟乖乖地靠在赢绍身上,攥住他的袖口,心里七上八下,事情经不起细想,恐慌再次袭上心头,这是在魏家,皇上在魏家被行刺,便是明目张胆的谋反,这一场仗终究被拉到了明显上,正式开始了。   星烟怀疑,魏敦一向沉稳,不至于如此心急。   可朝廷的事情,星烟还是不懂。   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变故。   良久,刀剑声停下,一片安静。   赢绍将星烟抱起来,从横七竖八的死人堆里走了出去,整个人看不出来半点慌乱,姿态从容不迫地上了马车。   护卫将马车围成了铜奖铁臂,一直到皇宫,回到了赢绍的地盘。   今日见证了此场厮杀的人都知道,要乱了。   桩桩事情证明,魏家要谋反。   魏老夫人的寿辰上,臣子走了一大半,逃命的逃命,避嫌的避嫌,战队的战队,能留下来的少之又少,毕竟公然谋反,必受天下人不容。   成功还好,失败不止是死,整个宗族都会被永远安上谋反的罪名。   魏敦回来,一身的血。   魏老夫人早就被吓的腿软。   “是你的主意?”魏老夫人颤声问他儿子,谋反可是大事,她没听她儿子说。   魏敦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他魏家确实有心思谋反,但并不是现在。   他没想到赢绍会突然使出狠招。   什么魏府刺客,那都是赢绍自导自演,想逼着他承认自己有反心,逼着他有所行动。   父亲死前曾对他说过,遣散兵众,归顺朝廷,保全宗族门户为上策,回姑孰集中军队,发遣所有兵力攻打康城为下策。   要么降,要么反。   魏敦并没有想好,降他不甘心,打他还没下定决心。   第二日,魏敦脱下了佩剑,自行废去了佩剑着履的规矩,独身一人去了皇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交出了三分之一的兵权。   河北的兵权归了赢绍。   “臣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臣必当查出栽赃嫁祸之人。”魏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赢绍很大度,没为难他,选择了息事宁人,“朕相信魏将军。”   皇上说信,其他人没一人信,就连后宫的嫔妃娘娘们都不信。   星烟昨夜被赢绍送回芳华殿,整个人魂儿飞了一半,大半夜才入眠。   两丫头昨日没跟着去,不知当时的情况如何,可光是听来的流言,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了,杏枝原本还很高兴,高兴皇上出门只带了娘娘一人。   如今出了这事,杏枝高兴不起来。   “那魏家胆儿真大。”采篱忧心,问星烟,“若真打起来,咱们皇上会赢吗?”   星烟说,“不知道。”   她不希望打。   要真打了,她还是希望赢绍赢。   这本就是他的江山。   **   早膳过后,太后身边的人传话,要庚淑妃过去一趟福寿宫。   昨夜这一遭过后,后宫的嫔妃们心里的嫉妒也瞬间凉了下来,没人再羡慕庚淑妃。   “刀剑不长眼,怎就没把她给劈死。”周贵妃自从上一次吃亏之后,收敛了许多,再气也不再乱摔东西。   当初在芳华殿众人面前丢了颜面,她都不打算活了,后来太后给了她赏赐,皇上又封了她周家一位侯爷,周贵妃的心又才渐渐回暖。   周贵妃将错都怪在了星烟和嬷嬷身上,开始怀疑刘嬷嬷已经被那星烟收买,不然怎会让她栽这么大的跟头。   皇上明明在那屋里,庚星烟知道,刘嬷嬷也知道,就是不告诉她,就等着她将事情闹起来,那贱人一哭,哭的多可怜。   周贵妃恨,但也听了晴姑姑的话,不敢再惹事。   静静地坐了几天,听到了庚淑妃被皇上带去了宫外的消息,周贵妃又差点砸东西,骂道,“上辈子就是只狐狸,这辈子投了人胎,尽勾人。”   气愤了一夜,第二日心情就敞亮了。   皇上和庚淑妃一同遇袭。   而且还是在魏家。   周贵妃止不住心里的兴奋,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   周贵妃再也没心思去嫉妒庚淑妃,她还不配和自己争,她在意的是魏贵妃,只有魏家的势力,让她忌惮。   她早就看不惯魏贵妃那个贱人,闷葫芦里倒出来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儿皇上在魏家遇袭,魏家这是明目张胆的谋反啊!魏家一反,皇上就得靠她周家,倘若皇上要想要周家的势力,定会给她封号。   周贵妃越想越激动,皇后!六宫之主.......   晴姑姑在她耳边提醒了她几次,她才收敛了一些。   “皇上遇袭,本宫心里放心不下,得去太后跟前问问。”周贵妃说完就出了昭阳殿,脚步轻松,直朝着福寿宫而去。   好巧不巧,今儿都到齐了。   来的不只是周贵妃,魏贵妃,庚淑妃都在太后屋里坐着。   周贵妃在那门口愣了愣,“还是魏贵妃,庚淑妃脚步快,本宫倒比不上了。” 第二十九章 夺权   魏贵妃眼睛带着红, 明显是哭过。   今儿一早魏贵妃就跑到太后跟前来哭,跪在地上表忠心,说定是那些看不得魏家好的人,居心叵测设计了这么一出,来挑拨魏家与皇家的关系,非得要太后相信她。   太后板着脸没表态,只说, “如今你要记得你是贵妃,是我皇家的人。”   意思再明摆不过, 让她别再提魏家。   星烟到了福寿宫,太后只让她喝茶, 没告诉她为何让她来。   星烟坐的笔直也没问, 魏贵妃哭的那阵子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没坐多久周贵妃就来了。   “臣妾给太后请安。”周贵妃的脸色尽管刻意摆出了悲伤的模样, 但遮不住她眼睛里的光芒,两道眉毛飞扬, 脚步轻快如梁上鸿雁。   太后赐了坐,周贵妃便坐在了魏贵妃的对面。   魏贵妃不敢提魏家的事, 周贵妃敢提, 她忍了一路了, 就等这一刻。   “姐姐这双眼睛红肿的厉害, 可也是在为皇上担忧?”周贵妃不待魏贵妃答,又接着说,“好好的,皇上竟然在魏府遭了刺杀,你说, 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是想要谋反吗?”   周贵妃说话, 一向不会拐弯,一句话就能将她的意图全都表达出来。   就差直接说魏家人想谋反。   魏贵妃瞧着她,冷冰冰的眼光带了些锐利。   周贵妃丝毫不惧,将目光转向了星烟,“昨儿庚淑妃也跟着皇上去了魏家,不知庚淑妃可有瞧见那些乱臣贼子是从哪里来的?可是魏府府内的人?”   她这一问,明摆着往魏家头上扣帽子,顺带也将星烟送到了刀尖上挂着。   星烟明白了。   就算太后今日不请她来,两位贵妃也会上门去找她问个究竟。   昨夜皇上遇袭,在场的刺客一个不留,无从下手,当时除了皇上,她也在场。   若是单独来问,指不定人一走,又会被传出什么样的言论出来,太后让她过来,是想替她做个见证。   大家都在,她说了什么,都知道。   星烟很感激太后。   星烟还没答,魏贵妃先开口,凉凉地说道,“周贵妃请慎言,魏府岂会做如此糊涂之事,以本宫看,许是遭了有心人暗算,嫉妒魏家深受皇上的宠爱。”   魏贵妃难得与周贵妃正面交锋一回。   这番倒打一耙,将周贵妃也说乱了,如今看不顺眼魏家的人,当数周家最厉害。   周贵妃气地脸色铁青,一时憋住气,又将问题问回了星烟,“这事怕谁也说不清,庚淑妃最有发言权,昨日她在场。”   两人争的这会子,太后的脸色不苟言笑,但也没有不悦,这态度便是由着她们继续吵下去。   星烟知道周贵妃容不得她,芳华殿那一次之后,她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都怨臣妾胆子小,魂儿都飞了,哪敢睁眼看。”星烟没站周贵妃,也没站魏贵妃。   昨夜具体如何,皇上比谁都清楚,这会子几人相争,不过就是呈嘴皮子之快,图个心头舒坦。   星烟并不想让人舒坦,又让谁不舒坦。   “庚淑妃倒是将自己的命看得紧,幸好皇上没事,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周贵妃本想治她一个不护圣驾的罪名。   只是话没说话,被星烟截断了。   “皇上是真命天子,吉人自有吉人相,连菩萨都得保其平安,周贵妃万万不可乱说话。”   星烟这一声,所有人都意外。   她一向不喜吱声,除非问到她头上,她才会开口,这般从中短人话头,是头一回。   星烟说完,目光垂下,面色一团红潮晕开,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了这话,众人才意识到,周贵妃那话有多不敬。   竟将这软性子的人都逼急了。   随意揣测圣安,那是大忌讳。   周贵妃的脸色尴尬的扭曲,难看至极,目光定在星烟的脸上,恨不得挖出一个窟窿来,可就是这一眼,周贵妃的心瞬间又沉到了谷底。   那贱人,似乎又美了几分。   浅浅的两道梨涡,肤色白里透红,嫩的能掐出水来,面上晕开来的一抹红霞,硬是将周贵妃看傻了眼。   好一张勾人的脸。   周贵妃从眼睛痛到了心尖,又妒又恨,她没想到狐狸精也敢与她公然叫板。   可星烟这般堵了她的话,就算是伶牙俐齿如她,她也无言可反驳。   最后还是太后解了围。   “吵完了?”太后抬头,眼睛看的是周贵妃。   周贵妃脸色红的能滴出血来。   “惦记皇上没错,可也不能失了礼仪,哀家看你们是悠闲日子过惯了,不知道何为规矩。”太后将手里的茶盏一放,郑重地说道,“从明儿起,恢复请安,往儿是哀家想图清净,倒是忽略了这块,才让你们滋生出了这等本事,在哀家面前也敢斗起嘴了。”   太后并非不介意,这是在忍着性子,等着她们吵完了才发威。   本来后宫妃子不多,以往跟前就一个周贵妃,魏贵妃,每日来来回回,太后看腻了,便废了请安的规矩。   周贵妃心虚,主动挑事端的人是她,太后说的人也是她,可如今魏家反了,她不信太后就当真相信魏家是清白的。   周贵妃愤愤不平。   “通知各宫里的贵人也来,每日晨时都来哀家这里走一趟。”   太后说完,又看向周贵妃,“周贵妃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周贵妃一愣,脸色惨白,太后还想训她?   众人走了,太后才抬眼往周贵妃身上看去,“你如今是贵妃,要为人表。”   周贵妃走出来一双脚深浅不一,以为太后是训她刚才的言论。   晴姑姑却不这么认为,开解道,“娘娘是没听清太后的意思,太后怕是有意交权了,能留娘娘下来单独说这么一句话,那是对娘娘存了期望。”   这话简直让周贵妃的心情,一个天,一个地。   就差飞上天了。   “难怪!恢复了请安,还让所有嫔妃都去。”周贵妃走路带起了一阵风。   周贵妃越想越高兴,等她得了六宫掌权,什么狐狸精,闷葫芦烂心肺,一个都不会放过。   **   周贵妃的心情,星烟和魏贵妃并不知道,   星烟出来陪着魏贵妃走了一段。   魏贵妃又问她,“妹妹当真没看清?”   星烟笑了笑,“姐姐不用担心,皇上不是都说了相信魏将军吗。”星烟一句话将自己摘了出来,这等是非哪是她能断清的。   魏贵妃说,“倒也是。”   笑的勉强。   星烟正准备与她分道,魏贵妃突然问,“那妹妹呢,妹妹相信魏将军吗?”   星烟怔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会如此问。   魏贵妃笑了下,“算了,姐姐也就是想问妹妹,那些贼子到底是不是魏家的,妹妹既说没瞧清楚,姐姐也不勉强。”   “今日妹妹没趁着机会落井下石,本宫便记得你这份恩情,往后妹妹有什么用得着本宫的地方,尽管来找。”   魏贵妃又是平日里稳成的魏贵妃,那脸上的笑也是真诚的。   星烟低头感谢,“姐姐客气了。”   星烟退后,让她先走。   等到不见人影了,杏枝才问星烟,“娘娘选了魏贵妃?”   星烟摇头,她谁也不站。   姨娘曾经对她说过,找谁都不如找皇上。   她唯一站的只有皇上。   杏枝不明,那为何娘娘在太后屋里,怼了周贵妃。   “周贵妃怕是恨上娘娘了。”杏枝担心。   星烟转身回头,手指头碰了一下杏枝的额头,怪她不长心,“早就恨上了。”从她进宫看到自己的这张脸之后就恨上了。   芳华殿那次,不过是恨上加恨。   周贵妃同苏氏的本质没什么不同,她看不顺眼的人就算是跪在她脚边求她,她不但不会饶人,还会在你身上踩上一脚。   该要你命,还是会要你命,星烟惜命以外,也要尊严,可不想给她机会踩。   “那该怎么办?”杏枝急了,怕娘娘吃亏,又不占魏贵妃,娘娘一人,势单力薄。   星烟深吸了一口气,能怎么办,去抱靠山吧。   以太后今儿的态度,怕是要放权了,六宫的掌权若是落到了周贵妃手里,那她的日子,就会回到之前侯府时。   整日担惊受怕,如履薄冰。   这种日子太可怕。   “赶紧回去,再帮我敷面。”星烟明白,她唯一的资本就是这张脸。   这一趟之后,再也没心思在屋里绣花,先去煲汤,趁着空挡敷了面,又用香料擦洗了一遍身子,走出芳华殿时,身上一如既往有一股淡淡地清香。   她又去给皇上送汤。   这回的汤,真是她煲的,亲手点的柴火,亲手洗好的食材,从头到尾她没让旁人帮过手。   星烟临走时,立在桌边上走了一阵神,还是决定在汤里放了一颗桂圆。   庚家祖父还在世时,喜欢姨娘煲的汤,说姨娘将火候掌握的刚好,炖的肉不烂也不硬,不腻口,清淡中带一股甘甜,便念上了这口味道。   姨娘每日都会将汤煲好,哥哥在府上时,就哥哥送去清辉园,哥哥不在,便是她。   见赢绍的第一回,他坐在祖父的对面,一身的高贵气势,那张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她自来胆子小,能不说话便不会主动说一个字,见对方摆出来那样的阵势,更是不敢靠近,他与她,是他先主动找她说的话。   他问,“汤是你煲的?”   星烟讶然,答,“是。”   姨娘那日生病,汤是她替姨娘煲的。   “汤里没放桂圆。”   星烟抬头看他,他很高,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肤色白皙,五官似乎是用了墨子刻出来的一般,完全按照最完美的比列而长,那时候她就知道,他长的很好看。   星烟不敢多看,收回了目光。   那时,他的眼里就已经有了沉郁,虽不及如今这般浓厚。   那一日之后,她知道她送的汤没进祖父肚子里,都被他喝了。   即便是知道他喝了汤,她还得继续送,不敢不送,他是太子,得罪他比得罪祖父还更可怕。   他能喝她的汤,是她的荣幸。   第二日仍旧是她煲的汤,乖乖地放了一颗桂圆进去,这一送便有大半年。   星烟回过神来,再看着那颗飘在汤罐最上层的桂圆,舒了一口长气,盖上了盖子,已经打定了主意。   倘若他还是揪住自己不放,她便好生同他解释当年之事,他信也好不信也好,她向他保证,她会对他好。   永远陪着他,只要他能给她一席容身之地,什么都行。   星烟怕像上回那样到了太武殿汤凉了,便将汤罐子护在了怀里,外面隔了斗篷,一路上格外地小心翼翼。 第三十章 想来就来,不必找理由   星烟以为, 送汤的就她一人,太武殿还似从前那般冷清。   从太武殿侧面的长廊穿过来,星烟刚过了转角, 才知太武殿今日的冷清不在,很热闹。   周贵妃就立在太武殿门口的大红柱子前,面色如春,荡漾着笑意, 星烟看的很清楚,她的手上也有一罐汤。   艳阳天里, 星烟突然打了个寒颤,两条腿急着往后退, 但还是没有周贵妃的眼睛来的快。   “庚淑妃?”周贵妃的脸笑起来牵动着面上的皮儿, 阴冷刺骨。   星烟站着没动。   星烟不动, 周贵妃动了。   周贵妃将手里的汤递给了晴姑姑,朝着星烟走去。   周贵妃的眼睛一直盯着星烟斗篷下的一双手, 脸上带着讽刺和嚣张,星烟的手紧了紧, 斗篷遮了汤罐大半, 还是露出了黑漆的一角。   “庚淑妃也是来送汤的?”周贵妃眉梢一挑, 脸上的厉色闪过, 连那眼珠里都染了一层毒。   上回在芳华殿,她吃了亏。   可今日不一样。   太后今儿单独将她留下,已经暗示了她六宫之主的位置,而现在,就在太武殿里头, 她的父亲正在同皇上洽谈军务。   庚星烟?侯府庶女,她拿什么同自己争?   星烟笑的温和, “既然周贵妃在,妹妹这就退下。”星烟转身往回走,但周贵妃没让她如愿。   “本宫瞧瞧庚淑妃送的是什么汤,本宫不瞧瞧,怎知庚淑妃在汤里有没有放什么迷惑人心的东西?”   周贵妃这番态度来的太直接,星烟怔了怔。   星烟不由地往那朱红大门里望了望,猜周贵妃这会子的嚣张,定是那里头有她的人在,知道今日有人替她撑腰。   星烟拉住了欲开口的杏枝,“妹妹的汤正好凉了,周贵妃的汤皇上一定很爱喝。”   然而,周贵妃还是没有放过她。   星烟知道自己要遭殃,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周贵妃动手,扯开她的斗篷,打翻了她怀里的汤时。   星烟还是心痛了。   “哐当”一声罐子碎的四分五裂。   星烟看着那颗桂圆,被周贵妃踩在脚底下,一股凉意从心底而生,凉到了心口,便余了一腔悲凉。   终究还是落了空。   星烟听着杏枝叫她,她没应。   她一向不矫情,曾经被人无数次的谋害性命,她都从未这般悲凉过,此时见到碎在脚边的汤罐,一片狼藉,突然就觉得心口委屈,痛的慌。   她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为何就如此容不得她。   星烟抿着唇,压制过心口的蔓延而上的酸痛。   她从不自卑,即便被人骂是狐狸精,被人瞧不起她是侯府庶女,她从未在意过。   但这一瞬,跟前的周贵妃,还有那扇紧闭的大门,让她感觉到了,她想要活着的路太于艰难。   她与他隔着万重山。   一颗桂圆换不来他要的江山。   姨娘说,她这样的姿色嫁不得平常人,平常人护不住,于是她选了天底下最大的主子,皇上。   她如此想,其他人亦是如此想。   她不过是想谋一席之地罢了,倘若谁能给她一个长命百岁的保障,或许她什么都不争了。   可谁也不能,即便是皇上,或许也不能,她不得不靠自个儿,用尽一身的本领和心机,只为求能活着。   星烟咬着嘴唇,眼睛微微上扬,她的眼泪从不值钱,但此时她并不想流。   跟前的那扇门打开,她模糊地看到他一身石青色的龙袍朝着她走来,星烟躲开目光,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心头的痛更甚。   “怎么回事?”问的人是皇上身边的周大人——周贵妃的亲生父亲。   周贵妃说道,“庚淑妃来替皇上送汤,谁知一时手滑,不曾想惊扰了皇上。”   听到周贵妃如此明白的诬陷,杏枝哭了,跪在一片被泼洒的汤汁上。   “汤是娘娘亲手煲的,一路上怕凉了便抱在怀里,那温度皮儿都能烫红,这般小心翼翼护着,又怎会手滑。”   星烟唇瓣咬的更厉害。   她想将杏枝拉起来,然后对大伙儿一笑,说没关系,她等明日再来。   但前面那双黑色筒靴,往前跨了几步,刚好到她跟前,拦了她的路。星烟想往后退,生生止住了,她自来听话,很乖,除了救下魏敦一事她违背了他。   偏生这事是大事,他无法原谅。   “她说的是真的?”赢绍立在她身前,弯腰,去看她的脸。   声音比平时要温和一些。   星烟不得不抬起头,眼眶里憋着的泪水还凝结在眼眶,却努力地弯起了唇边,想挤出一道笑容来,但终究没能成功。   笑容才挤出了一半,看到赢绍那双眼睛,突然土崩瓦解。   七年了,她第一次给他煲的汤。   “没了。”   星烟看着他,喉咙口猛地一吞咽,声音变了腔调,眼里含着晶莹剔透的泪光,不似往日的胆怯,满眼只有数不尽的委屈。   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必须得去依附,他曾经也对她说过,“你那么胆小,以后只能孤罩着你。”   星烟大抵也是仗着他的这句话,内心才脆弱了一回。   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流出,不断线的流,越是想止住,越是止不住。   赢绍的眼睛盯在她脸上没错开半分,看着她隐忍,又看着她土崩瓦解,粉嫩的朱唇在她的齿间来来回回几次剐蹭,变的血红。   看来这回受的委屈不小。   赢绍突然上前,勾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肩上。   “别哭了。”   赢绍的声音在她耳边,霸道而沉稳。   星烟反而呜咽出了声。   赢绍脸色阴沉如暴雨天气,突然拉着星烟的手,脚步如风一般,穿过长廊,进了太武殿的那扇大门里。   杏枝反应过来,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紧紧地跟上。   周贵妃的脸色惨白如雪。   都说庚星烟得宠,可她从未见过皇上是如何宠她的。   最开始庚媛青存了心思,给皇上送汤,皇上收了,后来庚星烟又效仿,皇上不但收了汤,还将庚星烟留在后殿住了一夜。   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她恨之入骨,可都不及此时亲眼看到皇上宠她时,她心里的这份恨意。   那贱人勾人勾的肆无忌惮,眼泪一出来,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个男人都巴不得夺了天上的星星给她。   她真想剜了她那一对招子,再将那张狐狸精脸划烂,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勾人。   脸色难看的不只是周贵妃,周大人的一张脸也黑成了锅底。   适才与皇上正事才谈了一半,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肖安进来说是庚淑妃摔了汤罐子,他亲眼看着皇上二话不说走了出来。   再瞧瞧刚才的情形,周大人瞪着周贵妃,恨铁不成钢。   他最是了解他自己的女儿,她以为她那点小把戏旁人看不出来?皇上也看不出来?   “你做事不带脑子的吗?”周大人劈头一句骂周贵妃,“如今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这点小事你眼里都容不得,往后该如何母......”   他想说母仪天下,还好到了最后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生生收了回来。   “你好好跟太后学学,后宫妒为大忌,要想耍威风,等你到了那个位置也不迟。”周大人说完,转身看了一眼紧闭太武殿大门,咬了咬牙,退下了,看来今日是谈不成事了。   河北的兵权皇上从魏家收回,便要安插自己的亲信过去,他今日本有意举荐周家的人,可没想到事情还没提,就被自己这不争气的女儿搅黄了。   周大人一走,周贵妃也只能回去。   星烟的汤皇上没吃成,她的汤这番一闹,也彻底凉了。   “来日方长,娘娘还是听周大人的。”晴姑姑劝周贵妃。   周贵妃还能怎么样,只能忍着,忍着她掌权六宫的那一日,她非废了那贱人不可。   太武殿内星烟被赢绍一路拉着疾步进了屋,到了屋里,再将她按在了榻上坐着,星烟的思绪经过路上的徐风一吹,连着她的委屈全都吹没了。   冷静下来,她眼里的胆怯比以往更甚。   星烟低下头,不敢看他。   赢绍就坐在她的对面,身子倾斜直压向她,星烟被他逼到无路可退,腰身不断的往后仰。   “不哭了?”赢绍问她。   星烟终于能笑出来,“臣妾明日再给皇上送汤。”   赢绍死死盯住她的眼睛,脸上的阴郁未消,却突然上手开始解她衣裳的蝴蝶扣。   星烟一震,身子僵硬,赢绍将她往前一拉,没给她机会逃,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似乎能碰到他的鼻尖,清冷的气息将她包围,有青竹的味道,也有帝王的高贵与霸气。   星烟动弹不得,被赢绍盯的厉害,她的目光只好避开停在他颈项的衣襟处,脸色如朱砂。   半晌身子一凉,赢绍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   赢绍退开看着她抱汤罐子的地方,一块肉皮子明显带着红。   “朕不喜欢喝汤,以后你不必送。”赢绍眼色暗沉。   星烟的心陡然一落,空空荡荡,刚要乖乖地点头,又听赢绍说道,“想来就来,不必找理由。” 第三十一章 温存   星烟是想来, 想来攀附他,讨好他。   既如此,总不能空手而来。   他不喜欢喝汤, 那她以后就不煲了。   横竖以往他也说过,她煲的汤没有姨娘煲的好喝,就算是多了桂圆,仍旧不是之前的味儿。   星烟由着他盯了一会儿, 知道他在看她身上的红印,痕迹还好在, 如此就可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杏枝并没有冤枉周贵妃。   “穿好。”嬴绍有那个耐心脱,却没耐心替她穿。   蝴蝶扣一直被他开到腰间, 白嫩的肤色, 线条极美, 腰身盈盈一握,如春风下摆动的柳枝。   又娇又媚。   嬴绍心头又升起了一股燥火, 目光多在她身上停留一眼,他的忍耐就越接近极限。   嬴绍转开了视线, 脑海里的美景仍旧挥之不去, 便对星烟说道, “先去后殿等朕。”   他还有事没处理完。   星烟坐在榻上埋着头乖乖地扣衣裳, 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嬴绍咬着牙,思绪根本无法集中。   见星烟是收拾好要出去,嬴绍多余地对她说了一句,“你哥哥, 朕会派他去河北。”   星烟怔了怔,他是在与她说朝堂之事?   以前, 她最是怕他提起朝堂大事。   她不懂,但她得装懂,她很卖他的面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到他侃侃而谈,她夸他,说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他很受用。   星烟发了呆,后才回过神,想他刚才说的那话。   哥哥去河北做什?   星烟脑子被搅乱,一时也想不明白。   “多谢皇上。”星烟想不明白,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他是皇上,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敢有意见。   总之她道谢就对了。   当初让哥哥从姑孰回来,目的是为了摆脱庚家,在不在宫里无所谓,只要不再受制于庚家,她便放心。   嬴绍没再说话。   星烟乖乖地退出了大殿,随着肖安走去后殿,走了一阵才醒过神来,星烟站在原地没动了。   河北,不就是魏敦才交出来的兵权吗?   昨儿魏敦交了兵权,河北便真正属于皇上的地儿,自然得派信得过的人把守。   他让哥哥去,是相信他?   星烟的思绪一阵沸腾,皇上这是在给她哥哥机会,倘若哥哥当真能在河北拼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出来,自然再好不过。   不只是哥哥将来,连着她和姨娘以后,日子都会好过。   星烟这才发现。   皇上是在帮她。   星烟很后悔。   后悔刚才没拿真心去感谢他。   虽不知他为何愿意帮她。   她想,她会用余生去还他的恩情,定不会再辜负。   肖安走在前头好一阵了,星烟才跟上,到了后殿,素娥笑容恬静,高兴地迎她进了门。   “娘娘可算来了。”素娥将她领进去,桌上煮着热茶。   “娘娘这些日子没来,奴婢一直想着呢。”星烟听素娥念叨,心思多半也不在,一直都在哥哥去河北的事情上。   “娘娘想什么呢?”素娥问她。   星烟很少有这般走神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乱了头绪,忙地掐断了念头,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眼里闪过几分涟漪。   她煲汤煲的不好,但煮茶煮的好。   星烟突然对身旁的素娥说,“你收拾一下,我重新煮一壶茶。”   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她想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打一回自己的脸也无妨。   她会煮茶。   嬴绍比星烟想的,要过来的早,星烟走后,皇上便叫来了庚景,没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事情交代完,便直接派他去了河北。   让他即刻启程去河北,从魏敦手里接下河北的兵权。   庚景跟着魏敦的那会,也曾经打过几次边关的战役,虽都是跟在侯府世子庚幕的身后,但也极为磨练人。   庚景有一点与星烟一样,越是活的艰难,越是拼命,有星眸皓齿的容颜,眉目之间也有铁血男儿的英气。   “臣多谢皇上。”庚景比星烟脑子清晰,朝中就谁任河北刺史一事,争的水深火热,河北不但是块大肥肉,还是将来皇上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嬴绍没直接让庚景任刺史一职,河北刺史不变,任命庚景为河北将军,去河北支援。   名着支援,实则监督。   实权在庚景手上。   与星烟一样,庚景这辈子唯一所求,只为护住家人,他的家人便是姨娘和星烟,从星烟选择了皇上的那一刻起,也相当于替他做了选择。   “臣誓死效忠皇上。”   庚景跪在地上,给嬴绍磕了头。   多谢他给自己翻身的机会,给他能保护妹妹,姨娘的机会。   拜别过嬴绍,庚景离开太武殿,连夜去了河北。   天色还尚早,霞光倾斜而下,太武殿的琉璃瓦片愈发的金碧辉煌,光线充足甚至还能瞧清那屋檐雕刻出来的神兽姿态。   嬴绍眉间却多了丝疲惫,脸色因带有倦色愈发凛冽。   周家的人实属蛇吞象,永不知足,给他一寸,他能再要一仗,刚封了周家一位侯爷还不够,还想来干涉他苦心设计而来的河北。   痴心妄想!   朝堂的尔虞我诈,终是让嬴绍日渐阴冷。   坐在椅子上,嬴绍磕了会儿眼,指头在眉心间来回揉了揉,不过片刻,再睁开眼,那眼里的疲倦不再,只余了一潭寒冰。   嬴绍站起身让肖安关了门,直接去了后殿。   嬴绍的脚步很快,袖襕荡在身后,飘起了一阵风,石青色的身影被暮色度了一成金光,却丝毫瞧不出暖意,高贵与阴暗在他身上相替相融,帝王的气势咄咄逼人。   一踏进后殿的门槛,屋内的气氛也跟着他一块儿沉郁了不少。   星烟听到动静抬头,天色欲暗未暗,一道人影立在门前,天边的光线在他身后一瞬之间暗沉了很多。   他很高,高的需要她仰望,就如当年,清辉园门口立着的那个身影一般——孤傲冷清。   “皇上。”   茶杯的温度刚好,星烟起身迎他。   嬴绍往前走,看到了红木机上的两个茶杯,茶壶里腾腾热余烟缭绕,嬴绍的视线好一阵停顿,才转到星烟的脸上,黑眸锐利嗔人,能剜人心。   “皇上喝口茶。”   星烟笑,梨涡挂在脸上,温柔中妩媚尽现,美的动人心弦。   嬴绍最喜欢看的还是她眼睛。   清澈透亮,永不变色。   无论经历什么,眼睛仍旧能发光,晶莹剔透如同装下了整片星辰大海。   似乎当年的那场高烧,当真让她忘却了桩桩陈年旧事,而沉醉于其中无法释然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变了,她依旧。   “不用。”嬴绍拉着她,直接去了龙床。   今日他累,只想听她唱歌,只听她为他一个人唱歌。   星烟被他圈在臂弯,捞着走。   星烟感受到了滔天猛浪,紧抓着他的手,龙袍的缎面再好,也是透着冰凉。   星烟是当真被逼到无路可退,才情急之下去抓了他的衣襟,石青色的龙袍衣襟处镶了金边,被星烟突然一抓,嬴绍防不胜防,金丝边衣襟被她攥在了手里,露出了里头暗红色衣衫,一条疤痕如蚯蚓,星烟只看到了个头,不知尽头在哪。   星烟全身散了劲,转过头,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也不知道是被他颠出来的,还是被那道隐约的疤痕堵了心。   梦魇时放血最有效。   他曾经亲口告诉她的。   嬴绍没动,看着她。   眼眸深处的凌乱不过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寡淡。   嬴绍停下躺在了外侧,伸手一拉,被褥将星烟裹的严严实实。   星烟没问他,嬴绍也没解释。   但也没责怪她。   突然的沉寂,陌生的让人叹息。   星烟有一段时间很害怕安静。   星烟因胆怯,曾不敢开口同他说话,嬴绍某日拿着一张纸,写了几行数字,对她说,“你数到两万。”   星烟不明。   “每日数一个数,到了两万孤许就不在了。”   星烟惶恐,吓得不轻。   他说的一本正经,“你再不愿同孤说话,就没机会了。”   星烟愣住,半晌胆怯地问他,“太,太子想让臣女说什么?”   “什么都好,孤不喜清净。”   星烟闭上眼睛,往里缩了缩,靠近嬴绍,那面上的丝绸缎面初时冰凉,被她一温,也渐渐暖和了不少。   “皇上。”星烟轻轻叫了她一声。   嬴绍侧目的瞬间,星烟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身侧,只留了一头青丝在外。   半晌,星烟感受到了头上的手掌,在她青丝上来回的磨蹭。   “睡会儿。”   “嗯。”星烟的声音擦的他的衣袍间发出,带了些慵懒。   从前她是他寂寞时的玩伴。   如今,她是他的女人,更应该好好待他。   第二日一早等到星烟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星烟不知他是什么走的,问素娥,素娥说半夜皇上就回了前殿。   星烟并没有意外,也没失落。   她知道他有梦魇之症。   星烟收拾好,去往太后的福寿宫请安之前,对素娥说,待会儿她还过来,昨夜那壶茶浪费了,今儿她再煮。   素娥很欢喜。   星烟出来,杏枝已经从芳华殿赶来,在门口等着她,知道她今日要去给太后请安。   **   昨日周贵妃让人在外等了一夜,等来的消息是星烟又住在了后殿,一夜都没回芳华殿。   一早起来周贵妃的心情就不好。   明明她占了所有的优势,可偏偏勾人这一点,她比不过那狐狸精半分。   没她那张脸美,也学不来她的媚态。   周贵妃的性子并非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但这回她又不得不生生的把这口气憋回去。爹爹说的没错,如今夺了六宫掌权才是真。   “娘娘,今日在太后跟前,可莫要再乱说。”晴姑姑临走前在她跟前嘱咐。   周贵妃没吭声,明着她不为难她,暗里昨夜她就使了劲。   除了魏贵妃,各个贵人的屋里,她都派人去了一趟,只要涨了眼睛的就知道如何站队。   一个侯府的庶女,就算是一时得宠,又拿什么来守。   周贵妃起的早,到了太后那,也就只有魏贵妃一人先到,其他贵人即便是起的早,也不敢赶在周贵妃的前面。   周贵妃今日的心思不在魏贵妃身上,干脆将头转了个方向,看都懒得看。   星烟过来时,周贵妃已经坐在椅子上,星烟一出现,周贵妃的一双眼睛便冷飕飕地扫在她面上,恨意刺骨。   星烟依旧是含着微笑,仿佛她昨日与周贵妃从未见过。   “听说昨儿庚淑妃又歇在了后殿,当真是受宠的很,在坐的妹妹们要是有庚淑妃一般的福气,也好,有的怕是连面儿都没见着吧。”   周贵妃趁着太后还没到,终究是没有忍住,又挑事。   星烟但笑不语。   众人垂下头,目光与往日不同,明显对星烟有了戒备。   星烟甚至还看到了以往未有的妒意。   星烟不准备搭话。   她回答的谦虚了,众人以为她矫情虚假,她若大气,将皇上推给众人,她自己又做不到。   她本就是为了争宠而来,得宠正是她想要的,她并不觉得有何见不得人。   魏贵妃替她出了头,“听说昨儿周贵妃也去替皇上送汤了?”   韦贵妃半天不出声,一出声就能将周贵妃掐死。   周贵妃想起昨儿那事,脸色瞬间青白相间。   “这可怪不得庚淑妃,周贵妃下回送汤得早点,说不定也能得了皇上的宠幸。”魏贵妃今儿话比平时多了些,不给周贵妃喘息的机会。   以往周贵妃说什么,魏贵妃从未搭理,今日主动出手,实属难得。   周贵妃咬着牙想说去的再早又有何用,还是那贱人后来者居上,话到临头看到魏贵妃的讥诮,才回神,她是在故意讽刺她。   周贵妃气地又想发作,晴姑姑及时叫了她一声,“娘娘。”   这边的火气刚压下来,太后便出来了。   太后说请安,也不过就是走走过场,打个照面,各宫里的娘娘来太后跟前,太后过过眼也就散了场,太后做事一向公允,每人各询问了几句,后面赏的礼都是一样的。   人手赏了一盒碧螺春。   说是到了晚春,这盒子尝了过后,就得等到来年春季才有的喝。   这话一般人听了也没什么,可回去的路上,周贵妃却奇怪,太后怎会送她茶叶,她那宫里多的喝不完,上回还是太后亲自赏的。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周贵妃问晴姑姑。   晴姑姑沉思了一会,抬头看着周贵妃,“娘娘,太后这怕是在有意提醒,她寿辰快到了,春季一过,眼看着就要立夏了。”   周贵妃一愣,“去年本宫准备的寿礼从不含糊。”   “怕不是寿礼的问题,是这寿辰该何人来办。”晴姑姑一语戳破,周贵妃更是震惊。   六宫无后,去年的寿辰都是太后自个儿宫里的人置办的,今年这是想交权了?周贵妃心头跳了跳,谁有资格办,那谁就是六宫之主了。   “你赶紧去找福寿宫的人打听打听。”周贵妃说完,又嘱咐晴姑姑,“盯着芳华殿那狐狸精,还有凤阳殿的那位,这事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星烟出来同杏枝有说有笑。   可路上遇到了几位贵人之后,杏枝就笑不出来了,宫里的贵人,往日碰了面,还能过来同娘娘寒暄几句。如今见了娘娘,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躲,路都绕开了走。   杏枝生气,“八成又是那周贵妃搞出来的幺蛾子。”   星烟不介意。   进了宫本就是竞争关系,她不需要与谁攀附交好,等到她爬到高处的那一日,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会因妒忌而恨她。   早晚都避免不了。   她依旧认为,能让她攀附的只有皇上,皇上能将哥哥派去河北,就说明她这些日子攀附的结果,很有效。   星烟回了芳华殿,换洗了一身衣裳,收拾妥当之后,又去往太武殿,去替皇上煮茶,再替哥哥好生感谢他。   一路畅通无阻。   星烟想大抵也是太武殿的人熟悉了自个儿,如今人一到,都不需要通报,直接放了她进去。 第三十二章 筹备   星烟直接去后殿煮了茶, 到太武殿正殿时,赢绍刚下早朝。   星烟跨门入内,肖安正在拿着一张单子, 给赢绍一一在核对。   太皇太后的寿辰还有一月,该筹备的东西得提前备好。从面儿上看,往年太后的寿辰都是福寿宫里的老嬷嬷替她置办的,实则皇上这边帮衬了不少。   “娘娘来了。”肖安见星烟进来, 忙地过去接了她手里的茶壶。   御案前的赢绍今日仍是一身深色龙袍,星烟进来, 他正垂目看手里的清单,余光扫到星烟手上的茶壶, 便抬起眼, 盯着没动。   直到被肖安接了过去, 赢绍才收回视线。   “娘娘来的正好,皇上这会正缺口茶。”肖安见到星烟如见亲人, 一次比一次热络。   将茶壶放在榻上的小几上,肖安转身退了出去。   也就娘娘来, 皇上才愿意放松一阵。   前儿几日的事情太多, 朝中大臣多半不省心, 肖安知道必定会出事, 果然,昨儿皇上从后殿回来,后半夜一入睡,梦魇症便犯了。   知道皇上梦魇的人不多。   总共就三人,肖安, 星烟,还有皇上的暗卫席允。   每回一场梦魇下来, 赢绍整个人都得汗透,在梦里挣扎的那会,眼珠子血红,身上鼓起的青筋让人瞧了直害怕。   醒了之后,浑身的劲儿退散,身边离不得人。   是以,赢绍讨厌梦魇,数着日子在身上割刀口子放血,昨儿是个意外,星烟在身旁,温柔乡里一呆,回到正殿便睡了过去。   后半夜里是肖安伺候的他。   梦魇一场,醒来养了一阵神,接着又赶去了早朝,如今一回来,还得开始操心太后的寿辰,没得休息。   肖安认为星烟来的正好。   茶是星烟在后殿先煮好的,温度还有些滚烫。   赢绍将单子放好,修长的手指指尖搁在了桌上,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替自己斟茶。   “学的这么快?”赢绍眼里的兴味又冒了出来。   星烟上回说她不会煮茶,但可以学,星烟想怎么都行,说她是现学的也好,还是说她其实早就会煮茶。   她只想对他好,感谢她。   星烟将茶杯推给她,对他福了福身子,想起了今儿自己来的目的,“多谢皇上给哥哥机会。”   昨儿她那句谢谢太过于敷衍,今日这句满是真诚。   赢绍也没客气,理所当然的神色,倒是让星烟觉得,他在嫌弃自个儿反应太慢,这会子才知道他对她的好。   星烟笑的更甜,又将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   熟悉的清香味,赢绍将茶杯捏在掌心,是他最习惯的饮茶温度,淡然深沉的眸子,如此时茶杯中晃荡的一圈波纹一般,瞬间荡起了一层波动。   赢绍看着她。   七年前,他杀魏敦,是因魏敦的一句话。   他说,魏家人想娶的人,没人拦的住。   他想试试,他拦不拦的住。   结果他赢了魏敦,她却挡在了魏敦身前,用行动证明,他赢了也没用。   她胆小如鼠,怕死的很,竟然还能有本事去保护人。   赢绍眼底又冷如寒潭。   他曾不死心又去见过她一回,想问她原因,她却说不认识他,庚侯爷说,她发了一场高烧,高烧烧着了脑子,忘记了很多事。   烧的恰到好处,把该忘记的都忘记了。   赢绍没看她,但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过来,盯着手里的茶杯,一字一句问的特别重,“不惜命了?”   她不怕他又念起之前,再为难她?   近段时间她的表现很好,将那不愉快的过往淡化了不少。   或许他也可以不问。   问了省的再揪心。   她既然进了宫,好好呆在自己身边就好。   星烟由着他使劲儿捏,纤细的胳膊,被他捏的生疼,星烟眼神里的怯意再次生了出来,打了个颤。   这几日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打了退堂鼓,及时地刹住了脚。   她不敢。   藏了七年的失忆,就是为了活命。   赢绍,魏敦,她谁都不敢招惹。   他没戳穿她,就说明她还可以继续演戏,还没到时候。   倘若让他又想起当年的那场遗憾,狠着劲儿的为难她,那她的日子就到头了,如今她只他一人,她赌不起,她必须得依附与他。   星烟点头,点的很重。   她惜命,不想死。   “煮茶的手艺是臣妾从丫鬟杏枝哪里学来的,皇上尝尝,如何?”星烟将眼底的涟漪藏的无影无踪,只余了表皮上的一层笑意。   恭维的笑。   笑的比御花园里的牡丹还要艳丽。   皇上松了手,星烟长舒了一口气。   桌上的那杯茶赢绍还是喝了,星烟乖巧地站在他身旁,又给他满上。   这空档,屋外肖安又走了进来,就太后寿辰那日穿的新衣料子,底下的人刚呈上来让皇上过目。   往年是皇上筛选好了,再派人送去福寿宫,让太后自个儿挑,挑完还得送去绣房,一个月的时间,一点也不宽裕。   几张布料放在御案上,皇上瞧了一眼,突然就盯着身旁的星烟。   星烟被他盯的心慌。   “你来。”赢绍仰了一下头,让肖安将布料给了星烟。   星烟怔住,眼神躲避,想摆手,手上的动作还没跟上,肖安人已经到了跟前,“劳烦娘娘了。”   这是大事,星烟不敢,万一挑出来的不合太后心意,那怪罪下来,她该如何。   “臣妾......”   “替朕分忧,不是你当做的吗?”赢绍指了那张曾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榻,“坐那去。”   这事容不得她再反驳,星烟只得照做。   花花绿绿的布料堆在眼前,星烟初时,眼睛都瞧花,后来看进去了,倒也上了心。   有一样她占了优势,她爱美,什么样的缎料做什么样的衣裳,穿在谁身上会好看,又该配什么颜色,她只需瞧一眼那人,心里大致就有了印象。   星烟挑的仔细,太后寿辰的衣裳,从里到外,件数不少。   “皇上,太后寿宴的摆花.......”肖安又问。   “芍药。”赢绍头也没抬说道。   肖安犯了难,芍药不难,可品种太多,不知选哪个颜色。   “桃花红。”还未等肖安问出来,赢绍抬头扫了他一眼。   肖安这回满意了,弯腰领了命出去,去给底下的人回话。   星烟听的无心,并没有抬头,专心地挑着布料。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赢绍看了几张奏折,意识到屋里还有那么一个人在,侧过头,往那榻上看去。   星烟正托着半边粉腮,瞧的认真,熏香在她身旁,似有云雾缭绕,倒像是九霄之上的哪家仙子。   赢绍出了神。   “皇上,魏将军递了折子。”肖安再次进来。   赢绍收回了视线,接过肖安手里的折子,扫了一眼,眼里的寒光和暴躁显露无遗,那折子,直接被扔在了地上。   肖安一抖,捡都不敢捡。   “他人呢?”赢绍问,声音沉的可怕。   肖安赶紧起身,“奴才这就去将魏将军请进来。”人刚走应该还追的上。   星烟不知发生了什么,被动静惊到,忙地绷直了身子,再看到那地上被赢绍扔的折子,脸色同肖安一个样,也吓的不轻。   她不知道说的是谁。   知道一炷香之后,魏敦进来,才知,能让赢绍生气的,恐怕也就只有魏将军了。   星烟埋着头,就差将耳朵也一并堵上,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   星烟一共也没来几次太武殿,但命中率却极高,几乎回回都能遇上魏敦。   “臣参见皇上。”魏敦似乎消沉了很多。   但星烟并不关心。   “魏将军要迁移至姑孰”赢绍问他。   星烟鬼使神差地抬了头,迁移姑孰,也就是要脱离皇上的管控,之后如何,谁又能说的准。   说不定再见,便是战场。   谁知刚抬起眼,便同时被两双眼睛盯上了。   星烟恨不得将自己戳瞎。   不关她事,星烟默念了一句,垂目不敢再看。   “臣向皇上请愿。”魏敦自上次之后,腰间已取下了佩剑,如此一站着,倒有几分君臣之分。   魏敦早就看到了地上自己的那本折子,眼里无波,他与赢绍总该有个了断。   “魏将军的喜事何时办。”赢绍岔开了话题,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魏敦的余光里映着那道人影。   她又在。   几乎每次来,她都在,看来很受宠。   魏敦吞咽了一下喉咙,“立夏之后。”苦涩从嘴里一直满眼到心头,他说的有些吃力。   “冬季走。”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行,朕准了。”赢绍站起来,看着魏敦,脸上挂着一道笑,与当年他与魏敦决斗前的笑容一模一样。   魏敦的眼睛血红。   “多谢皇上。”魏敦咬着牙,退出去之前,当着赢绍的面,好生看了一眼星烟。 第三十三章 坦白   两月后,他将迎娶她的姐姐庚媛嫣。   “魏将军似乎对朕的妃子很感兴趣?”   赢绍负手而立,目光在魏敦的脸上, 冰凉如寒霜。   星烟心尖瞬间拔凉,眼皮子颤了颤,跟前花花绿绿的一堆布料突然就看花了眼,星烟将头越埋越低, 就差将自己埋了进去。   魏敦娶庚媛嫣,她高兴, 庚媛嫣喜欢他也算是从小喜欢到大的,自己当年亲眼见证了两位姐姐对魏敦的喜爱, 看着她们如何为他争风吃醋, 便知, 姐姐爱他,定是爱着疯狂着了魔。   她避之不及。   姨娘说痴迷于爱情里的人, 最容易发疯,这样的人万不可招惹, 星烟牢记在心。   她对魏敦起初还好, 在庚侯府见过他几回, 偶尔也有说过一两句话。   开始刻意疏远他, 是在七年前,听魏敦问她,“喜欢魏府吗?不喜欢,我明儿就让人重建。”   星烟眼睛瞪的比珠子还大,那一刻她感觉到了自己生命严重受到了威胁。   她的两位姐姐会杀了她。   “不, 我都不喜欢。”星烟结巴地拒绝,神情慌乱。   她什么都不懂, 她只想和姨娘,哥哥呆在那处小院子里,长命百岁。   魏敦喜欢到庚侯府找她的两位哥哥,庚景和庚幕练武,星烟并不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了解他的心思之后,星烟宁愿不见哥哥,也不敢再冒险看到魏敦。   她最常见躲藏的地儿,便是清晖园的那片竹林,每回送汤回来,她都要在里面呆上好一阵,刻意错过魏敦和哥哥们的练武时辰。   之后,那里面就多了一个人,赢绍。   他也是躲进来的。   他不说,但星烟知道他大抵也是在躲魏敦,他不想让人拿他们作比较,更不想让人拿他们的父亲作比较。   如此回忆起来,她同赢绍之间,也是从那片竹林开始彼此熟悉。   “你也喜欢竹子?”赢绍问她。   她木纳地点头,其实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从记事起就在保命,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如何活着上,她没心思去喜欢。   唯一喜欢的,就是命。   屋内一阵死寂般的沉默,魏敦看着星烟,突然说道,“熟人。”   一个七年前就认识的人。   星烟同赢绍皆变了脸色。   魏敦走了,受不了星烟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星烟认为,当年赢绍杀魏敦,是想铲除异己,自己误了他的事,他才无法原谅她。   赢绍以为,星烟护着魏敦,是喜欢魏敦。   魏敦的想法同赢绍一样。   然星烟救魏敦,纯属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一夜庚侯府的姨娘落井,她见不得人再死。   更不想让赢绍去背负之后即将面临的后果。   一件事,因各自的想法不同,天囊之别。   偏生还无法捅破。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堵墙,想推,却怕被对方砌的更高,将自己彻底堵死。   最好的方法便是选择遗忘,维持着原状。   直到现在,魏敦那一句“熟人”,将星烟和赢绍两人推到了太阳底下,狠狠地一晒,什么都被晒到了明面上。   两人都无法逃避,只能面对。   星烟的失忆是装的,赢绍知道她在装,如今就盼着她自个儿往勾子上跳,然后坦白从宽。   魏敦走后,星烟看着赢绍朝着她走来,停在她跟前,身影如半边天,挡住了她全部的光线,星烟深吸了一口气,在赢绍未开口之前,先说道,“臣妾与魏将军不熟。”   星烟顿了顿,又多补了一句,“七年前,亦不熟。”   星烟鼓足了勇气看着赢绍,胆怯的目光,坚持了一阵,终究还是抖上了。   赢绍那目光能劈了她。   星烟忐忑不安,有些后悔,她该再忍忍,多活一日是一日。   “记得了?”赢绍坐在了她对面,问的漫不经心。   星烟跪在了地上。   “还记起了什么?”赢绍凑在她跟前问。   “臣妾没背叛皇上。”星烟招供,但也替自己儿申辩,“臣妾只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绝无二心。”   星烟一紧张,似乎又替自个儿申辩过了头。   “嗯,接着说。”赢绍今日很有耐心,愿意听她说,她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也打算听下去。   “臣妾没有站魏将军。”   赢绍没发话,说明星烟没有说到他的心坎上。   “庚家世代忠良,日月可鉴。”   还是不对。   星烟吸了一口气,才说,“臣妾有罪。”   赢绍终于开了口问她,“何罪之有?”   星烟低下头先认错,“臣妾不该拦住皇上,去护魏敦。”   星烟其实很害怕。   怕魏敦真的反。   那她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就不只是赢绍。   赢绍漆黑不见底的深眸,渐渐地转为猩红,星烟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想看。   赢绍捏住了她的下颚,又将她的脸抬了起来,问,“为何要护?”   星烟被他捏的很痛。   但没哭。   为何要护?   那就得再剜一次她的心。   星烟选择了剜自个儿的心,说的没头没脑,“康姨娘不是失足。”   这一句陈述与那日初进宫,她在宫墙外那位婢女的喊冤声,一摸一样,星烟的脸色也随着这话褪了颜色,变的苍白。   赢绍的手劲软了。   “康姨娘说让我给她孩子绣朵牡丹。”星烟逼着自己去回忆,“我不止绣了牡丹,还绣了木兰,绣了很多,但人没了,就在你要杀魏敦的那个晚上,没了的。”   星烟喉咙口被割的生疼,“她被扔进了井里,我看到了,可我不敢去救。”   “我怕死。”   星烟没让自己哭出来,她怕一哭便显出了自己的矫情,没说动赢绍,先把自己又感动了。   星烟的声音透着凉,“不过瞬间就没了声音,我后悔了,但我没了机会。”   “永远没有。”   说起来轻飘飘地,短短的几句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她经历了什么,那感受如地狱烈火般煎熬。   烧着她的心口,一直烧到现在。   “那句人活着不易,我没骗你。”星烟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真切赢绍的表情,也就不看了。   埋着头,心口密密麻麻地痛。   “是以,臣妾将姨娘的遗憾,弥补在了魏敦身上,臣妾救他是为了自己,并非有谋反背叛之心。”   星烟将自己的心剥开了给赢绍看。   倘若他还不满意该怎么办?   星烟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大抵就是上苍要亡她,她反抗也反抗不了。   星烟最后还是想再搏一把,想她要不要给他磕个头?为当年的这件事,给他造成的影响,而道歉。   之后,她就陪着他,就算是最后输给了魏敦,她也能陪着他一起死。   死是她最大的勇气。   星烟跪着退后了两步,正准备磕头,胳膊却被赢绍拉主,一把拽了起来。   星烟抬头目露惊喜,他相信她了?   瞬间又被赢绍按在怀里,困地死死的,头顶上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你非得逼死朕才甘心。”   星烟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原谅了她,还是没原谅她?   之后,赢绍又问她,“你喜欢过朕吗?”   星烟回答的很快,也点了头,“喜欢!”   但或许就是因为她回答的太快,以至于那双眼睛里并没有喜欢一个人时的娇羞和甜意。   赢绍也没瞧出来。   突然感觉,这些年他在鸡同鸭讲,他合该。   赢绍同她打了一个比方。   “朕,你姨娘,还有你哥哥,在你这儿的分量,是一样吗?”赢绍的手指戳着她心口的位置问。   星烟被他的这个比方吓到魂飞魄散,在这世上,也有比她命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姨娘,和哥哥的命。   皇上要同他们比分量,星烟回答不了,她从不拿姨娘和哥哥做赌。   星烟心里也明白,他们不一样。   她能为自己当年的过错,陪着皇上,陪他一条命。但她却能为了她的姨娘和哥哥,而努力地活着。   本质上就不一样。   星烟心里清楚,但她不能说。   星烟又向赢绍表忠心,“臣妾喜欢皇上。”说完就哭了。   赢绍后悔不该问,他好好端地干嘛又将自己往逼里死。   但终于明白了一点,躲了他七年,她是害怕自己会杀了她。   也才弄清楚,她对自己的恐惧,是以为她救了一个叛贼,对他的江山造成了麻烦。   是以,她才愧疚,害怕他会杀了她。   不是突然不喜欢,也不是突然爱上了魏敦。   她心里压根就没爱。   星烟心里的那堵墙推翻了,可赢绍心里的那堵墙,果然又被砌高了一仗。   一个轮回,就轮到了他身上。   当年他杀魏敦,并非是铲除异己,而是因为她。   赢绍不会说。   烂死在肚子里也不会说。   真相沉的比星烟当初还深。   赢绍只能作罢。   盼着吧。   盼着她哪一日突然长出良心来。   “朕原谅你了。”赢绍睁眼说瞎话。   但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放心,你的命丢不了。”   星烟等他这颗定心丸,等了七年,终于等到了。星烟激动,带着一身的雀跃,跳起来,柔软的朱唇印在他脸上,蹭了他一脸的泪珠子。   赢绍没动,由着她来。   心头不甘,但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等到她雀跃完了,才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一个方向,指着那堆布料问,“挑好了吗?”   星烟点了点头。   大抵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将她挑好的布料握在手上,回过头又冷不防地抱住了赢绍。   一股暗香扑鼻,赢绍眼波微动,手握在她纤腰上猛地一捏,惹的星烟一声呼痛。   “皇上。”那一声,将女人的妩媚和娇娆全参在了里头。   周贵妃的父亲周大人又来了,来的很是时候,刚好赶在这个点上。   肖安拦了没拦住,他非要硬撞进来,到了里头,星烟的声音,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当下调回了头,站在那门口边上,猛地几口深呼吸,久久才平复下来。   “周大人改日再来吧。”肖安在暗处乜了他一眼。   一个河北,就让他猴急成了这样。 第三十四章 开始   星烟听到了那阵脚步声,赶紧从赢绍怀里下来,脸色染了殷红。   “臣妾明日再来看皇上。”星烟不敢耽误朝堂正事。   “过来。”赢绍却没让她走。   星烟听话的跟在后面, 到了御案前,赢绍坐下回头看着她手里的布料问她,“挑了什么?”   压根就没管外面的人。   星烟只好将布料摊开,摆在他面前。   哪种颜色做衣裳, 哪种颜色做裙,星烟说的很仔细, 每一种都指给了赢绍看。   星烟说了一阵,才发现白说了, 皇上八成没在听, 因为那眼珠子盯在她脸上, 就没有转过。   “种类繁多,还是记下来好。”星烟善解人意的说道。   赢绍很慷慨地递给了她笔。   星烟怔住, 犯难了,她写?   她的字还是他教的。   能不能看他最清楚。   “院子里的鸡扒出来的, 都比你写的好看。”那大概是星烟听过赢绍说过最粗俗的一句话。   那样高贵的人。   她想, 她是怎样将他逼成这般粗俗的。   星烟因他这句话, 放弃过。   殊不知又被他说, “鸡扒出来的虽难看,但至少它每天都在扒。”   她又坚持扒了一段日子。   但效果并不佳。   她天生不是那块料。   星烟觉得他是在故意难为她,可她无法拒绝,也心甘情愿让他为难。今儿他给了自己免死金牌,他要她干什么都成。   星烟的字与她人, 完全不匹配。   一个太丑,一个太美。   她倒是能坚持写下去, 赢绍却看不下去。   赢绍夺了笔,无奈道,“你说。”   星烟面色尴尬,又重头到尾认真地说了一遍。   她也不知道太后喜不喜欢,但皇上要她挑,她就得尽心尽力地挑,女人都爱美,不管多大年纪都是一个道理,她挑的颜色都是适合太后肤色的。   “好了。”片刻,赢绍将笔搁在了墨砚上。   星烟往那册子上一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比起赢绍,她的心胸要宽广的多,“皇上写的字真好看。”   一句不够,再来,“皇上真厉害。”   就差鼓掌了。   星烟夸的很自然,笑容晕开,如一道明媚的春光,感染力极强,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让人心情愉悦。   从前她也喜欢夸他。   比如在那小片竹林里,他用竹签扔过去,就能将竹子穿出一个洞来,星烟觉得太厉害了,崇拜的鼓了掌。   又比如,他射箭,能一箭穿透好几跟竹竿,星烟又觉得太神奇了,眼里透出来的亮光,很容易让人膨胀。   她用语言与表情告诉他,他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赢绍那段时间很自信,一月后,他走出了竹林,去面对了魏敦。   赢绍回头,想提醒她,演戏演过头了,然而漆黑的深眸看过去,却又在她的眼里又看到了当年最熟悉的光亮。   曾经那束光亮撑起了他的一片天。   赢绍突然伸手一勾,勾住了她的腰身,将他困在自己的臂弯,离她朱唇一指的距离,停顿下来,盯着她看。   “你这讨人欢心的本事,当真是日渐高涨。”   赢绍夸了回去。   星烟被他勾着,身子不稳,目光里带了惊慌,脸色却是越变越红。   也就这个时候,赢绍能在她眼里瞧出一星半点的男女情意。   “臣妾说的都是真的.......”星烟的冤枉叫地不痛不痒。   赢绍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堵了她的嘴吻了她,娇娆的身段一上手,根本就止不住,赢绍被勾的一身燥火。   就似她初进宫的那夜,赢绍打定了主意要坚定立场,不碰她,可到底还是奈何不了她那手指头一勾,将他勾到了芳华殿。   如今美人入怀,娇娆只有比那夜更甚。   赢绍不忍了。   没地儿,还是那张榻,星烟又被他摁在了那上面,这回倒没让赢绍动手,星烟自己咬着那枕头边儿,生怕弄出了大动静来,让外面的人听了去。   星烟搂着他直颤,发现最近对这事好像适应了不少,抖的厉害的那阵,她竟然有了妙处。   犹如打通了全身筋脉,哪哪都舒畅。   这想法让星烟又惊又羞。   今儿她叫皇上的次数叫的明显比平时多,她越是叫,赢绍越是让她叫,这大抵也是两人有史以来,最为和谐的一回。   翻云覆雨之后,那媚态更是挂在了眉捎上,一室的旖旎。   外头的周大人,没听肖安的话,不死心,他相信皇上不是一个贪念美色之人,皇上一向只重视朝政。   六宫之中,美人多的是,也没见他......   屋里突然的一阵动静,及时掐断了他后面的念想,似是被人一巴掌排在脸上,又痛又肿。   肖安笑地灿烂,“大人还是请回吧。”   周大人脸色瞬间铁青,脚步如风,快速地出了太武殿。   又是庚家,周大人心头烦躁不安,前儿皇上当着他周家二人的面护了庚淑妃,之后又二话不说,将河北那块肥差事连夜交给了庚家三公子。   如今这庚淑妃圣宠了得啊。   他担心再这么下去,就该掌管六宫了。   “给周贵妃递个信,让她在皇上那边多使点劲。”周大人吩咐身边的人。   周贵妃的心思如今在太后身上,她绞尽了脑汁,想到底怎样才能从太后手里拿到置办寿宴的权利。   晴姑姑出去打听还没信儿,结果她父亲的信儿倒是来了。   “侯爷说,娘娘进宫也快有一年了。”递信儿的人将周大人的原话带到,顺便提了星烟得宠之事,“庚娘娘正在太武殿里伺候皇上。”   周贵妃“啪”的一声,摔东西的老毛病又犯了。   “贱人,狐狸精。”周贵妃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太后那边的事情还没个信儿,那贱人偏生就在这时候,不让人省心。   “你去给爹爹说,实属不行,就让他想个法子,干脆斩草除根。”周贵妃下了狠心。   他那哥哥不是走了吗?这回看谁来救,想等到她哥哥在河北立功?再来助她登上高位?她想的倒美。   周贵妃也等不到晴姑姑打探消息了,自己跑了一趟太后的福寿宫,态度恭敬,拿了一盒子珍珠送给太后,说是周大人从南海带回来的。   个头均匀,色泽极佳。   太后笑着收了。   “南海虽是个好地方,可听父亲说,台风一吹起来,波浪滔天,别说是树,连屋子都能拔起来。”周贵妃诉起了她周家的苦楚。   太后笑着不语。   周家这位贵妃,她实属看不上。   台风天一年不过就那几日,什么阵势,太后活到了这把年纪,还不至于没听说过。   南海是周家最肥的一块肉,海里什么没有?每年就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也够他周家富裕几辈人。   她也不怕这话将他父亲拖下了水。若是自己较了真,不想让他周家人受苦,周大人怕又要跪在皇上面前求情。   她能得了什么好。   太后不屑的为难她,眼下这桩事,先瞧瞧她的造化吧。   “哀家之前听说,侯夫人有一身置家的好本事,一进门就将周家里里外外置办的风光,贵妃是侯府嫡女,想必也得了侯夫人的真传。”   周贵妃一到福寿宫,太后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太后主动提了,免得她三番两次地来打听。   原本就有意让她办,横竖一个寿辰,年年都在过她并不在意,办的好她欣慰,办的不好,刚合她意。   皇上的后宫不可能永远都是她管着,她早晚得交出去,总得有人接。谁适合,谁不适合,大伙儿过了眼,亲眼目睹了才算。   周贵妃喜出望外,回答的迫不及待,“有的,在侯府,母亲常常手把手地教过臣妾。”   太后点了点头,“那就好。”   周贵妃以为这事当日就能敲定下来,由她来操办寿辰。   谁知太后说完,突然就没有然后了。   太后摸清了周贵妃的性子,是故意凉着她,实属她今日那话说的太蠢,蠢,就得付出代价。   先熬她两日再说。   周贵妃太过于心急,从福寿宫回来的路上,就冲晴姑姑发火,“太后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娘娘莫急,即便太后有那个意思,日子也还早着呢。”   可周贵妃听不进去,回去后就煎熬上了。太后这招简直就是将她放在热锅上蒸着,再用了一把温火慢慢地烧啊。   “你说,太后会不会同凤阳殿,芳华殿里的那两位贱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周贵妃太过于在意这次的得失。   皇上那边被狐狸精勾了魂。   爹爹又催,她不着急才怪。   “那刘嬷嬷呢?怎的最近一个消息都没有,当真是叛了?”   周贵妃从那宫墙甬道里出来,望着天边的云雾,光线暗沉下来,仿佛那天也跟着塌下来了好几分。   星烟恰恰相反,今儿的心情从未这般轻松过。   皇上不要她的命,她的命就稳当了九成,还剩一成,她自己再想办法。   星烟坐在回芳华殿的步辇上,同样瞧着那片云霞,却瞧出了曙光,瞧出了光明。   刘嬷嬷接的星烟下桥。   刘嬷嬷最近神色不如以往,气色也不如以前,似乎心中有了郁结,连那眉头都锁上了。趁着空荡,刘嬷嬷特意看了一眼星烟的脸色。   脸色平和,倒是瞧不出什么特别来。   “娘娘。”刘嬷嬷上前伺候,星烟回头笑,“嬷嬷歇着吧。”   又准了她歇息,那屋里就没让她进过。   刘嬷嬷的心被磨碾一般,自从周贵妃在芳华殿吃了个大亏,她发现,不只是周贵妃,连芳华殿里的这位正主子,也变了个态度。   她感觉到了庚娘娘在特意晾着她。   这几日刘嬷嬷的眼皮子一直在跳,心里提心吊胆,就怕自己成了最糟糕的局面,两面不是人。   可如今看来。   她担心的成真了。   庚娘娘莫不是知道了她在替周贵妃办事?   刘嬷嬷脸色一阵惨白,不是不可能,那屋里的两个丫头可精的很。   刘嬷嬷如丢了三魂六魄,她害怕,害怕混了这大半辈子,却在这当口栽了跟头,全家老小还指望着她呢。   她得好生想想。   星烟进屋,里头只剩下杏枝和采篱时,那面上的春,色才彻底露了出来。   “奴婢瞧娘娘近日又好看了些。”杏枝傻傻地盯着星烟,采篱怪杏枝不涨见识,“那是娘娘得了宠。”说完,自个儿先红了脸。   星烟的眼睛今夜特别亮。   看着杏枝,又看着采篱,似乎决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想去争争。”   星烟只说了这么一句,再配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杏枝和采篱就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   深宫里谁人不争,不争就不该进来。   当初她们从侯府死里逃生,逃来了宫里,又怎可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侯府那种吃人的地方,都熬了过来,如今进了宫,她们不虚。   有谁本事谁往上爬,失败了就像庚瑗青那样,要么疯要么死,成功了那就是泼天的富贵,几辈子都得不来的福分。   关键能保命。   杏枝点头说,“都好,奴婢跟着娘娘。”   采篱也表了态,“娘娘决定了就好。”   星烟很感激,突然朝着屋里的那扇窗看去。   晚春的夜带些微凉,却无半点冷意,后院的窗户正敞开,徐风吹进来,一股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星烟拉着两丫头,跑到了那窗户底下蹲下,将自个儿藏了起来,朝着杏枝和采篱伸出了白皙的手。   “来!”星烟微笑,看着她们。   杏枝和采篱心头一颤,愣在原地,同时红了眼眶。   在侯府,每回被苏夫人逼到绝境时,几人就会躲在那窗户边上,手心相叠,彼此打气。   不为其他,只为活着。   每一次相聚散去,谁都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小院里的丫鬟,本也有四人,到最后就留了杏枝和采篱,她们不贪心,唯一祈祷的就是能留了一条命。   杏枝曾被庚瑗嫣踩过手指,到现在还弯不下去,采篱曾被苏夫人闪过耳光,耳鸣过一阵子就会发作。   那时候,小院里的人就是靠着彼此的支撑而活着。   如今再来,那股心酸窜出心头,三人相望,眼里均是泛着泪。   满天星辰映在宫墙上,余晖朦胧,从窗户外撒下,紧握的三只手在那一团光晕中,一瞬间似乎凝聚了所有的光芒。   “加油。”三道声音相重,五指一紧一松,是彼此留在此处的誓言。   从此之后,一个都不能少。   这一夜,三人牵着手彼此相依,蹲在地上坐了很久,聊了一些在侯府时的陈年往事。   杏枝说,“我们不怕,我们是有底子的人,逃生逃惯了,早长了一身本事。”   采篱想笑她,却笑不出来,这回还真被她说出了道理。   星烟没说话,攥住她们的手,攥的很紧。   一直到后半夜三人才歇息。   天一亮,三人很有默契的打起了精神,杏枝送星烟去给太后请安,采篱则留在屋里,召集了芳华殿的丫头,以往也就算了,从今儿起,娘娘身边不能留有异心的人。   昨夜,周贵妃的人又来找了刘嬷嬷。   刘嬷嬷一夜提心吊胆,合不上眼,神色愈发显得蜡黄,昨夜周贵妃的人来找她,让她找机会除了庚淑妃,告诉他这是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刘嬷嬷知道周贵妃的厉害。   周家人如今势大力大,她周贵妃想要一个奴才的命,还不是易如翻掌。   可庚淑妃如今也不差啊,正得圣宠,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她出了事,皇上肯定挖地三尺也会将她找出来,她更不得好死。   刘嬷嬷哪头都得罪不起。   到了早上,还没想好办法,突地听说采篱要清理人手,背心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昨夜的事庚淑妃听到了?刘嬷嬷差点吓晕过去。 第三十五章 让权   采篱并没有怀疑刘嬷嬷。   不但没怀疑,还让她坐在凳子上休息,说她脸色不好, 担心她病着。   刘嬷嬷心里七上八下,坐在凳子上,看着采篱清理丫鬟。   清出来的两个,都是长舌之人。   从星烟一进宫来, 两人的嘴巴就没有闲过,上回星烟同周贵妃之间的过节, 被她俩一传,宫里谁人不知。   采篱让她们走, 那两丫鬟怕了, 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走, 那不过也就从芳华殿走出去。   可走不回家。   被主子赶出去的宫女,能走到什么好地儿, 要么是掖庭局,要么就是冷宫。   没一棍子打死, 已是主子留了情面。   采篱说, 哭也没用, 当初娘娘进来, 你们一个个都瞧不上,既然瞧不上,那也不用为难自己,用不着她们伺候。   宫里从不缺宫女,这头去了那头补上来, 谁还记得谁。   刘嬷嬷突然有些明白了,   这怕是在杀鸡给猴看。   她就是那只猴子。   倘若今儿被采篱揪出来, 她还能去找周贵妃,让周贵妃给她一条活路,可采篱没这么做,如此一招,就彻底斩断了她的后路。   除非今儿夜里她害了庚淑妃,否则周贵妃不会再相信她。   刘嬷嬷知道这回栽在了阴沟里。   ——可她不能找死。   到了午后,周贵妃的又找上了她,刘嬷嬷吓的眉心一阵一阵的跳,却没料到对方问她将药拿了回去。   说,“再缓缓。”   刘嬷嬷软软地摊在了椅子上,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压根儿就没料到,周贵妃如今最想要的不是庚淑妃的命,而是她刘嬷嬷的命。   今儿星烟给太后请安,一脸憔悴,眼圈黑成了一团,一瞧便知昨儿夜里没歇息好。   魏贵妃当着众人的面关心地问了一声,“庚淑妃这脸色不好,是怎么了?”   星烟说,“许是昨儿吃错了东西,坏了肚子。”   周贵妃的心当时就猛地一跳。   魏贵妃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嘱咐了星烟一句,“这进口的东西,可千万得仔细了。”   周贵妃了解魏贵妃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话里有话。   周贵妃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从头凉到了脚。   昨夜,她才给了刘嬷嬷药。   那老东西,活腻了!   周贵妃回来就让人去刘嬷嬷那里拿东西,还好那东西刘嬷嬷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不然刘嬷嬷早就该毙命。   周贵妃转身就对晴姑姑说,“留不得了,迟早得出事。”   不管叛没叛,都得除了,这般让她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恐怕来日睡不着觉,黑眼圈的人就该换成她了。   如今这节骨眼上,哪容不得她出半点错。   操办太后提寿宴的事仍旧没有敲定,今儿请安,就数她最为活跃,逗着太后说话,逗她开心,一个劲儿地献殷勤,实则内心就跟翻腾倒海一般。   可太后并没有让她解脱,继续熬着她。一句 “行了,都散了吧。”简直要了她的命。   到了第三日,周贵妃愈发的难受。   急火攻心,脸上长了一颗大痘,就在靠眉骨的地方异常显眼,想遮都遮不住,晴姑姑替她想了不少法子,都没用,周贵妃气的砸了铜镜。   周贵妃整个人开始焦躁,近几日似乎就没有一件事情顺遂过。   可就算是长了痘,请安她还得去,还得盼着太后给个明话。   往日周贵妃去福寿宫请安,都是最先到都那个,今儿却晚了,这一晚,就碰上了魏贵妃和星烟。   两人从不贪那个先来后到,故意拖了时间,没想到今儿周贵妃慢了,三人便在福寿宫门前的甬道口子上不期而遇。   周贵妃难得的不想见人,不想让人瞧见她脸上的痘。可那东西实属显眼,两人不得不看。   魏贵妃眼里的惊讶没有藏过,全露了出来。   周贵妃今日心情差,脾气也差。   如今最对她有威胁的大抵就是跟前的这两人了,一个权势高过自己,一个勾人的本事高过自己。   太后寿辰,这俩贱人说不定暗地里使的劲比自己还大。   周贵妃这回没听晴姑姑的,实在是吞不下这口气,堵在魏贵妃跟前,她不好过,旁人也不能好过。   “妹妹这是怎么了?心里有事?”魏贵妃问她的时候,眼睛就盯在她眉骨的地方。   星烟知道,又要掐上了。   星烟很想先走,但周贵妃没让她如愿,几个丫鬟将那甬道口子都堵完了,没地儿给她走。   周贵妃今儿不虚,姓魏的再威风,奈何不了家族起了反心。   魏家人要走了。   周贵妃走到魏贵妃跟前,讽刺地说道,“魏贵妃哪有闲心管旁人,怕是自顾不暇吧?听说魏府要迁去姑孰,年底就走,魏贵妃难道没听说?”   “姑孰可是个养兵的好地方,魏家这心思,人尽皆知啊。”   魏贵妃与周贵妃斗了这些年,从未输过,但这回周贵妃说完,魏贵妃输了,脸色突然苍白。她知周贵妃再荒唐,也不会拿这等事来乱说,定是真的,可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   星烟知道,她亲耳听到魏敦说的。   但星烟站的是皇上,倘若魏家真要反,那她也只能同情魏贵妃,当初魏贵妃进宫,就是为了魏家而牺牲,这事她自己也应该清楚。   魏贵妃失魂落魄,周贵妃还说了什么,她权当没听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福寿宫走去。   周贵妃也没再拦着她,让她先走了。   周贵妃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心里的气儿也跟着顺了不少。   魏贵妃走后,就只剩下了星烟,星烟一抬头,就碰上了周贵妃阴冷的目光。   星烟被她盯的一个激灵,笑着说,“妹妹知道一个祛痘的法子,妹妹之前额头也生过痘,用芦荟抹完,不久就消了。”   周贵妃愣住,她哪有那闲心同她扯这些。   星烟却是热情的很,“姐姐宫里若是没有,妹妹那里刚好养了一株,待会儿让人给您送过去。”   “姐姐曾是周侯府上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自小跟着侯夫人学的都是治家的本事,没晒过太阳,皮肤底子打的好,抹完说不定明儿就消了,连个印儿都不会留,不像妹妹,自小粗活儿干惯了,风晒雨淋,皮肤摆在哪里,长一颗痘,要熬好长一段日子。”   这一顿天花乱坠的吹捧,周贵妃突然乱了思绪。   等到星烟走了好长一段路了,周贵妃才反应过来,“那贱人,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晴姑姑却不以为然。   “庚淑妃是在告诉娘娘,这次寿宴,她没心思。”   那意思再明确不过,周贵妃有那个本事,她没那个本事,她不会争。   周贵妃甩了一句,“算她识相。”   魏贵妃自顾不暇腾不出手,庚淑妃有自知之明,那便没人再同她争,周贵妃心口的石头落地,脚步轻快了不少,一头扎进了福寿宫给太后请安去。   如她所愿,太后今日终于开了口。   说今年的寿辰,就有劳周贵妃,“周家侯夫人教出来的闺女,定有一身的本事。”   周贵妃喜上眉头,走路都带风。   周贵妃得了差事到手,一心忙着如何替太后将寿宴办好,压根儿没空去管旁的事,接着又有了一件喜事。   周家有了第五位侯爷,喜上加上。   一时,周家的皇恩如日中天。   星烟也落了个清净,周贵妃忙着办寿宴,星烟忙着伺候皇上。   杏枝也曾疑惑地问过星烟,“娘娘怎的不争?”   寿宴倘若办好了,那六宫的主事权可就有望了。   星烟说,“又不是什么好事。”   这事没谁能办好。   她办不好,周贵妃恐怕也办不好。   周家人治家的本事再厉害,这回估计使不上什么劲。   昨儿在太武殿里,肖安正同皇上商议这事,后来又让她替太后选了半天的布料,星烟便知,往年真正办寿宴的不是什么福寿宫的宫女,是皇上亲自办的。   周贵妃一接手,恐怕连头都捋不顺。   皇上,怎么瞧都不像是个通情达理,乐于助人的人。   更何况,周贵妃还是个新手,毫无经验,太后那边一顿夸,周贵妃就忘了形,当真以为自己的本事滔天。   连个帮衬的人,都没向太后讨。   头一遭办砸了,还是太后的寿辰,往后估计也没地儿补救了。   是以,这次寿宴,对于周贵妃来说,既是开始,又是结束。   星烟不理会这些,这样刚好,周贵妃忙太后的事,她忙皇上的事,各不相干,挺好。   星烟又去了太武殿。   皇上不喜欢喝汤,她就煮茶,但她想她再也不能与皇上在大殿之上行云雨之事,皇上狠起劲儿欺负她的那阵,她根本无法控制。   动静大的那阵,外面肯定能听到。   这事情要是传开,那她就成了真正的狐狸精。   星烟到了门口将茶壶交给肖安,让他替自己那进去,她先去后殿等皇上。   “娘娘进去吧,这会子里头没人。”可肖安没接,替她让了路。   星烟不得不进。   进去时,赢绍并不在往日的位置,正背对着她,坐在一局棋盘前。   “皇上。”星烟将茶壶放在他跟前,人还没有站直,突然被赢绍从身后拦腰抱起,搂进了怀里,星烟整个人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凛冽霸道的气息将她困在里头,星烟瞬间又是一副娇羞。   星烟想,完了,她可能当真成狐狸精了。   “陪朕下盘棋。”   星烟的棋也是皇上教的,但同写字一样,也是个半调子,只会一招手拉手好朋友,赢绍告诉她的,棋子连在一起,才不容易被对方吞。   但来来回回就这一招,赢绍烦了,赢的太过于轻松,“你怎么那么蠢,兵不厌诈你不会?”   星烟不会。   “臣妾不会。”星烟不想惹他生气,但只要一下棋,他必定会生气。 第三十六章 计谋   赢绍意外地坚持,“朕教你。”   星烟讶然,猜测皇上今儿很闲, 不但很闲,心情也很好。   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星烟想,她不能再不识抬举。   星烟坐在赢绍的对面, 身子坐的笔直,认认真真地盯着面上的棋局, 如临大敌,垂下的一排长睫挡在她眼睛的上方, 呼呼直闪动。   赢绍见过她这模样, 她一紧张就会如此。   第一次在清晖园里, 她看了自己一眼,垂下头时, 也是这番模样。赢绍告诉自己,一定要有耐心, 不能再吓着她。   星烟什么都好, 单就记性不太好, 这一点在写字和下棋上面体现的漓淋尽致。 第一回她攻他守, 她自个儿跑出了一条长城。 第二回他功她守,她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星烟抬起头无辜地看着赢绍,生怕他生气,满脸的戒备和讨好。   她说过,她不会。   “没事, 慢慢学。”赢绍脸色有些僵,接着又出现了两道不太自然的括弧。   星烟惊奇, 但并没觉得高兴,前一秒赢绍额头上的两道黑线,她也看的真切。许是常年沉郁寡淡惯了,那张脸即便是笑,也总能会让人心惊胆战,开心不起来。   星烟弄不懂这其中的缘故,见过他讽刺的笑,冷笑,毛骨悚然地笑。   假笑。   ——还是头一回。   他脾气不好,她早就领略过。   在清晖园那会儿她送汤送晚了他会黑脸,写过的字她忘记了,她会骂她不长脑子,下棋更加不用说了。   横竖她笨。   星烟最怕伺候阴晴不定的人,情绪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星烟后悔了,自己不该接他那一茬,她应该坚持自己不会,不该惹他生气。   星烟怕他,七年前就怕他,他身上总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让她不敢轻易靠近,星烟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气。   星烟想,自己长大了肯定不能嫁给这种人,整日心惊胆战,会短命,可人算不如天算。   星烟将这都归为了命。   她记得他说过,喜欢看她笑,也记得他似乎喜欢她撒娇。   他喜欢什么,那她就做什么,她来这里的目的,便是为讨他欢心。   星烟重新坚定了自个儿的目标,就轻松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尴尬难受,只要自个儿努力朝着目标奋斗,准没错。   星烟用了自认为最美丽的笑容,绕过去半蹲在地上抱住了赢绍的腿,“皇上,臣妾学不会,臣妾笨,皇上教了臣妾也不会。”   声音软糯,神态娇娆。   脑袋就枕在赢绍的手弯处,轻轻地蹭着他,扬起的一张小脸上带着醉红,水雾缭绕的眸子里满是妩媚。   七年前,她那张嘴,得让他撬,她才舍得开口。   七年后,她却能明目张胆地勾引他。   记性没见长,长了一颗色心。   赢绍搂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他也挺赞同她说的,他不该听肖安的,什么对女人要有耐心,他和这女人压根儿就不适合下棋。   他与她还是最合适上床。   大抵也是近几次的和谐给了他这个自信。   赢绍搂着她的腰,一路将她送到了门口,“爱妃先去后殿等朕宠爱。”   入怀的香软实在没让他忍住,赢绍说吻就吻,就在那大红柱子前,搂着她的纤腰,咬住了她的唇。   咬完了放开她,身后已经站了几位大臣。   臣子对表情皆是尴尬。   而周大人又在。   “进来吧。”赢绍一点儿也没觉得难为情,跨步而入,率先走了进去。   “魏家势力最近明显在扩大,东征大将军开始督办扬州军事,荆州刺史,江洲刺史,均是魏家的人,臣担心这么下去,迟早有一日魏家会将朝廷的势力吞噬干净。”   周大人今日心情不错,皇上封了他周家五位侯爷,如今周家宗族势力强盛,除了魏家,无人能敌。   除了刚才碰到的那幕香艳让他心头不安,但庚家到底还是势单力薄,无法与他周家相比。   “魏家年底一旦迁入姑孰,对朝廷就是威胁,臣以为不能放虎归山。”周大人提议皇上不能放魏敦走。   “能拦的住吗?”   尚书令郑鉴反问周大人,嫌弃他说的简直就是废话。   郑鉴看不惯周大人的狂妄,周大人也看不惯郑鉴的自视清高,互看生厌。   赢绍不发话,等他们吵完了才问,“魏将军正在招揽人才,各家有举荐的人吗?”   这意思是要找卧底了。   没一个人答,谁去谁送死。   特别是周家更加不可能。   周家和魏家是死对头,斗了好些年了,一去准死,没得商量。   周大人突然想到了,“庚侯爷倒可以考虑。”   刚说出来又遭了郑鉴的嗤鼻,“下个月庚侯府的大小姐就要嫁进魏家,庚侯爷去?岂不是如虎添翼,刚好可以凑成一家?”   “以臣之见,庚家不但不能去姑孰,还应该予以重任,让庚家势力为朝廷所用。”   周大人从太武殿出来,一脸愤然,“老东西!要真有能耐,扬州刺史一职,怎会丢给魏敦!”周大人骂的是郑鉴。   居然向皇上举荐起了庚家,是今儿瞧见庚淑妃受宠,想当墙头草?   周大人生气也没有用,皇上不但听了郑鉴的话,当日就让庚侯爷进了宫。   “世子到了年龄,该回侯府成家立业了。”   两人关着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庚侯爷出来脸色平平,瞧不出好坏,不过当日让人送信去了姑孰。   与赢绍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赢绍做事没能人猜的透他的心思。   心思深如海,环环算计,让人防不胜防。   消息传出去,魏敦及时提携任命于左司马,庚侯府世子没回康城,如赢绍所料。   庚侯府世子庚幕,有一身本事,但有一个特点,有一颗忠君爱国的赤心。   魏敦不知道,赢绍知道。   七年前,庚幕曾在赢绍面前表过衷心,赢绍告诉他,“知己知彼。”   庚幕答了后半句,“百战百胜。”从此投入了魏家的军营,心甘情愿当了一名奸细,连庚侯爷也是今儿才知道。   庚家人没能被赢绍所用,周大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周家可以成为第二个魏家,但是庚家不可以成为第二个周家。   **   那日星烟在后殿一直等,没把赢绍等来,结果把自己的月信等来了。   星烟心头很慌,怕赢绍憋了这大半天回来,她伺候不了,心情肯定不会好。   星烟想走,但更没有胆子。   他让她等,她就必须得等。   星烟忐忑不安地留在了后殿,外面天色彻底暗下来了,皇上才从正殿回来。   星烟尽量不去触碰他的眼光,刻意疏远他,不想惹火烧身,盼着他最好是彻底忘了这事,清心寡欲一回。   赢绍进来时,星烟又在看后殿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   赢绍走到她身后,一团黑影投在她身上,将她罩了个结实,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颈项,星烟往前躲了躲,回头嘴角露了两道梨涡,“这画儿真好看。”   星烟是当真在夸那副画,画的好看,画上的人长的也好看。   赢绍没动,漆黑的眸子带着某种探究。   星烟没认出来画的人就是她,她没有过画像,不知道自己早年是何模样。   也忘记了当初赢绍曾许诺过她,要替她画一副画像,画儿是赢绍七年前画的,画还没画完,她就同他闹掰了,从此再也不相往来。   她没想过那个人会是她,不会想也不敢想。   七年前赢绍缺个玩伴,恰好遇到了她。如今他缺个美人,自己正好有一身好皮囊。   仅此而已。   星烟看着赢绍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到里面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半点感情,干净过了头,唯一能辨别出来的东西,就只有两样。   胆怯,讨好。   赢绍不看了,转过头指着那画说,“你喜欢就送你。”   星烟惊慌地摇头,她没想过要夺人所好,这东西她听素娥说,自她来后殿,就一直挂着了,足以见得是皇上的宝贝。   星烟不敢要,赢绍却直接扯了那画儿塞到她手里。“近日你伺候的好,赏你的。”   要是皇上赏的,星烟不得不接。   那她还是拿回去挂在芳华殿吧,横竖整个皇宫无论哪一块,都是他的地盘。   赢绍拖着她的手,往龙床拖,拖到一半星烟才支支吾吾说,“臣妾今儿不方便。”   赢绍一顿,有些意外。   星烟说,“臣妾过几日再来伺候皇上。”说完,打算回芳华殿,结果人还没走出去,被赢绍一把又拽了回来。   “睡吧。”赢绍躺在里侧,星烟躺在外侧,两人睁着眼睛都没说话。   星烟想说话,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像除了往他身上凑,她也就不知道怎么讨好他,可如今她不能凑,凑上去惹出了火,她灭不了。   宫里的其他嫔妃倒是可以灭,可星烟不想。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恩宠,断不会拱手让人。   听素娥说住过后殿的人,就只有她一个,说翻牌子的规矩,到了皇上哪儿,突然说荒废就荒废,久了,那盘子里的牌子都褪了色。   星烟不明白他为何不翻,但她不需要明白。   他只要宠幸了自己就好。   星烟睁着眼睛想了很多,好在脑子里的东西身边的人瞧不见,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想入非非。   “凉吗?”赢绍问她,星烟摇了摇头。   之后赢绍起身,替她将被子盖好,准备走了,衣角却被星烟攥到了手里。   星烟心里仍旧有愧疚,就算皇上原谅了自个儿,不再追究当年之事,但如今魏家对朝廷对威胁摆在哪儿,而赢绍的梦魇之症,便是魏家带来的。   星烟拉他衣角的时候,脑子一抽便伸了手,当赢绍回头,一双似深海般暗沉的黑眸盯过来时,星烟又有些虚了。   “还没好吗?”星烟只能硬着头皮问。   赢绍看着她的眼睛愈发的深沉。   她见过他梦魇,在清晖园午休时,被她撞见过一回,他记得,她吓哭了。   “睡吧,听话。”赢绍将她的手掰开,放在了被褥底下,附身在她额间印了一吻,转身离开了后殿。   星烟一怔,心尖颤了颤。   第二日星烟去福寿宫请安时,意外地看到了虞梦颖。   太后的寿辰还未到,离上次出宫的时间并不长,星烟有些诧异,且瞧她面色比起之前,眉间添了几道愁容。   人多眼杂,星烟在福寿宫没与她交谈。等星烟一回到芳华殿,虞梦颖就过来了。   “太后寿辰一过,我得去一趟河北。”虞梦颖愁绪在那脸上,一上来便没有展开。   虞梦颖的父亲最近遇上了一场烂桃花,那女子胡搅蛮缠为了进虞家的门,几次找上了虞夫人,虞夫人一气之下回了河北老家。   虞统领也着急,虞夫人一走,那女子还曾在虞家门口闹过几回。   “虞大人不喜欢?”星烟问,若是喜欢,纳进虞家也就不会有这桩事。   “这般暴露了本性,怎可能还进门。”虞梦颖继续愁。怕她这头去将母亲接回来,那女子还来继续闹。   星烟宽慰了几句,将这事情放在了心头。   哥哥一走,这宫里她便没有靠山了。虞家虞统领是御林军统领,在那宫墙内值岗的多数都是他的人。   上回吴嬷嬷都有那胆子要了自个儿的命,比起她,这宫里的其他人怕更是心狠手辣。   不求其他,求关键时刻有个救命的人。   虞梦颖走后,星烟让采篱跑了一趟,去找了庚侯爷身边的长风。   星烟进宫以来,很少找父亲,这算是头一回,庚侯爷收到了消息,立马办了一场酒宴,康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场,那女子被侯爷请到宴席上弹曲子。   起初能迷住虞统领,姿色肯定是有的。   一曲下来,琴声美人也美,席间有不少人打起了主意,最终那女子同周家的二公子对了眼。   困扰了虞统领小半月的麻烦事,解决起来又很容易。   虞统领私下找庚侯爷,没明着说,但双方心知肚明,庚侯爷提了一句,“也是缘分,贵府的大小姐与庚淑妃走的近。”   出谋划策的不是他,是星烟。   虞统领明白了,他家的事瞒的极其隐秘,又是最近才发生,知道的人并不多,之前还在想庚侯爷是从哪里听说的。   如今这么一说,又想起梦颖刚进了宫,便知知道消息的人是庚淑妃。   “算起来,庚淑妃还救过小女。”恩情欠了就得还,更何况这两件恩情,对虞家来说都不小。   虞统领拜别了侯爷回了宫。   过了几日,采篱收到了消息,说办成了。   星烟心头刚松快,虞梦颖风风火火地跑来了芳华殿,进了门见到星烟,一把就抱住了她,眼圈都激动红了,“你可是我的亲姐姐啊。”   虞梦颖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不光她知道,太后也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肖安懂个屁   太后是虞家人,帮了虞家,等于帮了她。   “平日里看着胆怯不管事, 一出手就倒让人刮目相看。”太后没明着感谢,周家替虞家接了盘,虞家解脱了,周家却陷了进去。   她不能让星烟被周家记恨上。   不过记不记恨的, 也没什么区别,如今庚淑妃得宠, 周家人能不急?   “你想去就去吧。”太后才让虞梦颖去了芳华殿。   好一番感谢,虞梦颖哭了笑, 笑了哭, 心头终于亮敞了, “姑母的寿辰一过,我就去河北接母亲。”   星烟的哥哥也在河北, 走的那一日走的匆忙,连句话都没同星烟说。   “妹妹要是去河北, 可否替我捎一封信?”   虞梦颖猜出来了, “姐姐可是替你那不长眼的哥哥捎信?”   星烟笑着点了头。   虞梦颖假作不情愿地接了过去。   “成, 这是看在姐姐面子上。”   **   星烟这几日没去见皇上, 身子不方便取悦不了他,去了也白去,干脆在芳华殿里晒起了太阳,美容养性,日子很惬意。   周贵妃近日忙着不可开交, 眼见着那面上的得意一点一点地在消失,根本没闲心来管她。   星烟更是乐得自在。   上回皇上赏给星烟的画儿, 星烟让杏枝挂在了里屋。杏枝反复看了看,最后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惊喜地对星烟说,“这画上的人,不是娘娘小时候吗?”   星烟不以为然,“你看那脚下画有云雾,一看就是画天上的仙童。”   杏枝无话可说。   仔细一看,云雾缭绕,确实画的是神仙。只不过她家娘娘同这神仙长的像。   星烟也发现了这点,一直想不通为何赢绍当初会同她说话,如今多少明白了,想必也是因为她脸长的好。   如此星烟愈发喜欢自己这张脸。   星烟让杏枝调了草药面脂,敷到面上,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脸隐在了屋檐下的一片阴凉处,留下半个身子在外沐浴阳光。   大抵没想过皇上要来。   赢绍不但来了,进来还没让人通报。   星烟感觉到有那么个人影立在跟前,还以为是杏枝。   “我躺会儿。”星烟不用人伺候。   人影没动。   星烟又说的明白了些,“你去歇着。”   还是没动。   星烟睁开了一条眼缝儿,一眼就看到了赢绍那张脸,顿时魂儿都吓飞了。   星烟惊慌地从椅子上起身,不知该往哪儿窜。面上敷的面脂,有多难看,星烟照过铜镜。   若是夜里能吓死人。   赢绍很有耐心,她从椅子上起来,他坐上了。   星烟没想到他会来,想对他说,月信这事两天干净不了,赢绍却打断了她的思绪,指着她的脸问,“不洗洗?”   星烟一愣,转身就差带跑的。小碎步快起来,荡起了裙边,瞧的人眼花缭乱。   再次从那屋里出来,星烟的面上又是洁白无瑕,倾城绝色。   赢绍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对他伸了手,“走吧。”   星烟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一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手比她心思动的要快,乖乖地递了过去。   “带你去个好地方。”赢绍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星烟惶惑,不明白这皇宫里有什么好地方,但她想,这是帝王的情趣,她得满足。   星烟的腿跟着赢绍身后,路程远了有些酸,晚春的日头不猛,但也经不起如此在太阳底下晒。星烟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好地方,内心却早已意尽阑珊。   她讨厌风吹日晒。   早些年晒怕了。   赢绍将星烟到了竹园,当星烟看着眼前的一片飒飒青竹时,愣出了神。   当年赢绍问她,“你也喜欢竹子?”   “喜欢。”七年前她不敢说不喜欢。   如今也不敢。   “喜欢吗?”身旁赢绍时隔七年又问,星烟笑出了一弯月牙儿,“喜欢。”   她更喜欢躺着。她没有喜欢的东西,也从不会对某一件东西怀有执念,除了命。   赢绍拉着她进了竹林,两人站在里面干杵着,气氛沉默。   星烟能对庚家的两姐妹,对周贵妃夸的天花乱坠,但面对赢绍,她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去讨好他。   曾经她夸他功夫好,他说她敷衍,她夸他好厉害,他说她在拍马屁。   于是,她的话就更少。   可他又嫌弃自己太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星烟突然觉得姨娘说很对,伴君如伴虎,太难伺候了,不仅脸蛋身段要长的漂亮,还得伺候他上床,得会写字,会下棋。   还得学会说话。   星烟抖了抖,望着从竹林中投下的缕缕光线,并没有感受到阳光带来的希望,光线太过于耀眼,她只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这儿真美。”星烟硬着头皮说。   赢绍没答,拿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直到星烟看到了两个石墩子,和清晖园他们曾经躲藏的地儿一摸一样时,星烟的心陡然一凉,变了脸色。   她从来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清晖园的那段日子,是他最艰难,最窝囊的日子,而这些当年她都亲眼目睹了,有人拍魏敦的马屁,曾对魏敦说,“太子不过就是会投胎,实则是个窝囊废。”   说话的人在屋里,她和他站在屋外。   她记得他的脸色很苍白,可他并没有去撞开那扇门,星烟在他脸上也没看到勇气,看到的只是挫败。   后来她躲进了竹林,他也躲了进来,她便知他是在躲魏敦,躲众人的言论。   而如今,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太子。   他是杀戮果断的帝王,这些过去便成为了他的负担,是他最想忘记的不堪。   她是唯一见证他落魄的人,星烟后悔了,她不该承认她都记得。   没人愿意让人惦记着自己不堪的过去,尤其是帝王。   “熟悉吗?”赢绍回头问她。   星烟僵硬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臣妾记得皇上一箭能射穿好几根竹子。”   她很想只记得他曾经的威风。   “记性挺好,能知道朕过去的,也就只有你了。”   星烟的手心瞬间冰凉。   赢绍瞧见了她脸色不好,当是月信的原因。   “回去吧。”   走了那么长的路,就为了给她看个石墩,是在提醒她吗。   星烟双腿劲儿都没了。   她想她该表明自己的态度。   赢绍刚回头递出手,准备拉她跨过跟前的渠沟,就见星烟后退几步,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就跪在那片竹林前。   星烟将头磕在了地上,声音满是惶恐,“当年的事,臣妾很多都忘记了。”   赢绍脚步顿在那里,回头看着她,猜测了一番,她到底为何会这样。   不难想,她自来惜命,她在怕他。   赢绍眸子里突然烧起了一把火,整个人烦躁不安。   胆儿就跟老鼠一个样。   赢绍弯腰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捏着她的脸问,“朕有那么可怕吗,会吃了你?”   星烟眼睛里有水雾,如受惊的小鹿,仿佛赢绍一松手,她就能逃地远远的,不见踪影。   “朕说过,不会要你命。”   赢绍忍住了一腔怒气,怕自己又吓到了她。   他就不该问肖安那个阉人,如何讨女人欢心。   他懂个屁!   什么两人一起回忆过去,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她压根儿就没有对他动过情,她爱的只是她的命。   赢绍领悟到了,万事只能靠自己。   星烟被他一身隐忍的怒气,吓到大气都不敢出,脸埋进他怀里,他不放她下来,她也不敢开口让他放。   这般被抱出了竹林,穿过御花园时,正好就遇上了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周贵妃。   太后喜欢花,寿辰定要用鲜花布置。   周贵妃让人选了好几种花,牡丹,月季,玉兰拿给了太后过目,谁知太后都不满意。   问太后可是心里有喜欢的?太后说好看就行。   周贵妃得了消息,亲自出来站在太阳底下挑,好看?哪个不好看,这都好看啊。   她这不是成心给她使绊子吗。   “再挑。”周贵妃气的一头汗水,晴姑姑递了绢帕给她,她刚转了个身擦汗,抬头就看到了御花园里的皇上。   皇上怀里抱着个人。不是庚淑妃,又是谁?   周贵妃差点就被这一幕闪瞎了眼睛,气血一冲上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贱人!”周贵妃嘴唇都抖上了,“本宫在这里忙死忙活的,烈日地下晒,她倒好,去勾搭了皇上不说,还让皇上抱着她。她是走不动路还是瘸了?自己长了一双脚,不会走,居然还让皇上抱!”   周贵妃被晴姑姑扶起来,这一激动,额头上的汗水愈发多,发丝黏在一起,让她全身上下每一处舒心。   “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周贵妃恨不得找了天底下所有适合狐狸精的话,来骂星烟。   “她就是趁着本宫这段日子腾不出手来,使个劲儿的作!”周贵妃上气不接下气,“等本宫办完这寿宴,拿了六宫的主权,看本宫怎么收拾那狐狸精。”   周贵妃一口气还没有喘过来,那头绣房的人又来汇报,说替太后缝制的新衣裳,拿给了太后看,太后说不喜欢。   “她到底想怎么样?!”周贵妃差点气背过去了气。   那缎面料子都是上好的,颜色也是适合太后这个年纪的,她特意嘱咐了,要绣房最好的绣娘绣的是富贵吉祥花样,眼看着就要完工了,突然说不喜欢,她又该上哪儿重新给她赶去?   周贵妃气的原地打转。   “都这个时候了,娘娘还是当面去问问太后吧,这可是娘娘头一回在大伙儿面前展身手,万万不可出错,让人挑出毛病来。”晴姑姑劝解道。 第三十八章 铺路   丫鬟使劲儿地替周贵妃打扇,可也挡不住周贵妃心里的火气,不只是额头上生了汗, 背心也是湿哒哒一片。   周贵妃连回去沐浴更衣的时间都没,一身汗透,还得紧着往福寿宫赶。   到了福寿宫,却被太后身边的宫女拦在了外面, 说太后正在午睡,有什么事等太后醒了再议。   周贵妃急得在福寿宫门前绕圈。   再急她也不敢去叫醒太后, 问她到底喜欢什么花儿,寿宴上到底要穿什么样的衣裳。   怪就怪前些日子, 她讲话说的太满。   说什么让太后相信她的眼光, 她选出来的东西, 太后定会喜欢,当时还逗的太后一阵乐, 笑着夸她。   “周家大户走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话听着多熨帖。   殊不知,事情办出来, 就不是那么个理了。   周贵妃没能投其所好, 太后也没有给她台阶, 并没有退步,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贵妃先别着急,寿辰还有半月,有什么不齐的补上就是。”太后身边的老宫女宽慰道。   周贵妃这会子才想起来,向这位老嬷嬷打听。   “嬷嬷可知,太后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喜欢什么样的绸缎,又喜欢什么样的花儿?”   周贵妃面色因燥热染的通红。   “贵妃可就为难奴才了, 恐怕这问题贵妃就是问了太后,太后也答出来,奴才跟了太后这些年,也没看太后有特别喜欢的,只要是好的东西,漂亮的东西,太后都喜欢。”   周贵妃眼睛都瞪直了。   那牡丹,玉兰,不漂亮?那苏绣的吉祥福,不好?   太后跟前的这位嬷嬷姓秦,年轻时就开始跟在太后身边,要说谁最了解太后,当数她莫属。   周贵妃还未开口,秦嬷嬷又说,“太后的寿宴,贵妃自个儿得多花些心思,今儿贵妃派人送来的那花,玉兰固然好看,颜色却是白的,牡丹倒是红艳,可红的太过就显了俗气,月季带刺,不适合寿宴。”   “还有那衣裳,虽说是过寿宴图个喜庆,可一身大红,倒像是大姑娘成亲的婚服。”   “奴才知道贵妃忙的事情多,可这些是大事,贵妃得自个儿抓在手里,亲力亲为,不能让那没见识的下人操办。”   花儿是周贵妃自个儿挑的,衣裳颜色也是她选的,下人不过就是替她跑了一趟腿。   没见识的不是下人,说的是她周贵妃。   嬷嬷这话说完,就等于哐哐扇了周贵妃两巴掌,周贵妃庆幸刚才那话没有先说出来。   周贵妃脸色苍白。   谢过秦嬷嬷,转身就走了,没再等太后,嬷嬷的那番话,她哪里还有脸见太后,问她喜欢什么,话都让嬷嬷堵死了。   只能自个儿再想法子。   这一日下来,周贵妃累的脸色蜡黄,提不起来半点劲,夜里晴姑姑伺候她躺下,周贵妃突然就问,“你说,本宫是不是不该争了这事。”   尤其今日看到皇上抱着那贱人,周贵妃心尖都是苦的。   进宫这么久别说抱她,连个手指头都没碰她的,她到底图啥!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周贵妃才有这番感慨,换做白日,她又岂能认输。   她是从周家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将来会是六宫之主,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往后还如何管制六宫。   晴姑姑说,“娘娘接都接了,就别再想这些,眼睛虽遇到了些困难,可一旦成功了,等着娘娘的,就只有好处。”   周贵妃听晴姑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打起了退堂鼓,这念头太可怕,周贵妃立马掐断,继续想办法,该怎么才能让太后满意。   宴席的席位她还没过目。   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   星烟的所有恐慌,都在赢绍的那句,“朕不会要你命。”之后消散,周贵妃看到了她,她没看到周贵妃。   头埋在赢绍的胸膛,谁都没看。   赢绍能抽出半日闲情,来逗自个儿的爱妃,已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时间,人刚从御花园里出来,就被肖安堵住了。   尚书令郑鉴,正在太武殿等赢绍,说等不到皇上今儿就不回了,肖安知道他是个牛脾气,才来通知皇上。   “你先回去。”赢绍将星烟放下,让肖安找了步撵。   赢绍今日看肖安,总觉得看哪哪都不顺眼。   肖安心里忐忑,回去的路上终于听赢绍说,“你那些风花雪月的段子,少讲出来祸害人。”   肖安才知,今儿皇上同庚娘娘过的并不顺遂。   肖安从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开始伺候,皇上什么心思,他能摸出个六七成,什么庚淑妃不庚淑妃的,那是他心头的一轮明月,早年的青梅竹马。   赢绍问,什么东西能讨女人欢心。   肖安首个想到的就是,先收敛了他那让人心惊胆战的脾气。   结果没成功。   肖安又想,两人一起回忆过去,定能想起很多当年的感情,谁知,还是没成功。   肖安不敢想了,怕掉脑袋。   赢绍一回到太武殿,果然就看到郑鉴立在那门口,站的笔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魏敦收了他扬州刺史的职位,结果新刺史才上位不到半月,民众抵触情绪很大,还闹起了暴动。郑鉴毕竟在扬州已经十几年,将百姓当儿子养,人人爱戴,这一走,有人就能为了他拼命。   能做到这一步的臣子并不多。   魏敦没办法,欲重新让他上位。这回郑鉴不干了,来找皇上商量对策。   “臣就是今儿血洒太武殿,也不会让贼子当靶子使。”什么刺史,他一去就是个空职,被魏敦操控的傀儡,挂他的人头去欺骗百姓的信任。   他做不到。   赢绍将他领了进去。   出来时,也没见他血洒太武殿,还是心甘情愿地去了扬州,被魏敦当靶子使。   这是一场战役,被人当靶子,还是给魏敦一座空城,就看他的本事,皇上信任他,将郑家列宗列宗的各路英雄全都讲了一遍。   每一个人的名字,立了哪些功,甚至有些功劳并未被记入史册,都被皇上说了出来。   “郑家世代忠良,朕由衷感谢。”   郑鉴被皇上震惊到了,有这样一位能辨别忠奸,又能记住臣子功劳的君王,实属不易。   郑鉴跪在地上,领命去了扬州。   “扬州有位秀才,姓蒋,听说早年怀才不遇,后来做起了生意,有机会郑爱卿去打探打探。”郑鉴离开前,赢绍托了一句话给他。   郑鉴初时不明,想了一路,才想起来,庚淑妃的姨娘,好像姓蒋。   皇上就是对庚淑妃上心了。   郑鉴觉得庚家挺好,起码不是魏家,也不是周家,庚家上一辈的庚太傅,还曾是皇上的恩师,也算是书香门第。   庚侯爷脚踏实地,没有花花肠子,世子和三公子皆是上过战场的人,非要挑出毛病来。   就是侯夫人苏氏教出来的两个女儿不怎么样。   一个进宫不知收敛自己把自己逼疯了,另一个跳河逼迫魏家将其娶进门,闹的人尽皆知。   简直是愚昧。   魏家门深似海,两代权臣看似风光,实则内里早就乱了套,权利一大,分羹的人也多。   若是能安分守己,继续辅佐皇室,谁也动不了他魏家的地位,但如今魏敦要退回姑孰,又四处安插自己的势力。   如此便是要反,他就等着,不出一年,魏家必定先起内乱,一旦乱起来,魏家就彻底完了。   他应该去扬州,驻守在那,忍辱负重。   **   庚媛嫣的婚事比太后寿辰晚了半月。   庚侯府上除了庚媛嫣,苏氏,没人高兴。   庚老夫人自上回从宫里回来之后,对苏氏简直就是两个态度,事情刚过不久,将军府上的苏老夫人又来了。   来了没找苏氏,直接找的庚老夫人。   苏老夫人大抵也是被气到了,上回她因为管了庚侯府的闲事,被太后臊了一顿不说,庚媛青最后疯在了宫里,她间接成了罪人。   之后就是她将军府的大夫人,好心带了庚媛嫣去魏府,结果不知羞耻跳了湖,硬要魏将军将她捞上来。   她也不怕当时魏将军一个心硬,不捞她,淹死在那湖里。大夫人回到将军府上,说起魏夫人那脸色,差点就气哭了。   “这摊上的都是什么事。”苏老夫人气的脸色发青,隔日就去找了庚老夫人。   “虽说是我将军府的人,可如今嫁进了庚家,已经是你们庚家人,下一辈人也是姓庚不姓苏。”苏老夫人说的很难听,半点情面都没给庚老夫人留。   庚老夫人当时一口气就差点没喘上来。苏老夫人这是在说她庚家,教养不了人。   庚老夫人从来没有生过那么大的气,将庚媛嫣叫到屋里,劈头就是一句,“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着?你的脸不要,我庚家的脸还要!”   之后庚老夫人生了一场病。   突然就念起了蒋姨娘,以往她有个小病小痛的,蒋姨娘总是煲各种药膳给她送到屋里,如今蒋氏不在府上,一生病便察觉出了几分凄凉。   “我总算是明白了,侯爷为何偏偏就喜欢宠爱蒋氏。”庚老夫人对身边的嬷嬷说,“蒋氏去扬州也有些日子了,该回来了,你去找个可靠的人接回来吧。”   等到晚上庚侯爷回来,庚老夫人一字不差地将将军府苏老夫人的话,传达给了他,“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脸上这张皮头一回被人当着面臊。”   庚侯爷脸色铁青。   庚媛嫣计谋得逞来来不及高兴,先是被祖母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一顿,接着就是被自己的父亲,一脚踢开了门,脸色凶神恶煞。   “往后你如何,与我庚家再也不相干。”庚侯爷从未有过力不从心的时候,在他两个女儿身上,他算是体会了一把。   一个蠢就算了,接着又一个往火坑里跳。   庚侯府丢了面子,时间一久终究会被人遗忘,可庚媛嫣嫁去魏家,年底就得去姑孰,往后情况如何,就只能看她造化。   他不可能为了她,将庚侯府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万不得已,他就当没这个女儿。   庚媛嫣哭的肝肠寸断,找到苏氏,抱着她哭,“当初庚星烟进宫,我就不信不是父亲的意思,在他心里我一个嫡女还比不上姨娘生的庶女。”   庚媛嫣哭着哭着,就将那日在魏府听到的话,告诉了苏氏。   “狐狸精进了宫也就罢了,可她心思还不闲着,魏老夫人的寿宴上,她还去勾搭魏将军。”   庚媛嫣抱住苏氏,将心中那个一直不想承认的秘密说了出来,“魏将军喜欢的人是庚星烟,不是我。”   说完,庚媛嫣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自己喜欢魏将军,喜欢了七年,从在庚府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上了他。   她日夜做梦都想嫁给他,她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可那日她却亲耳听到魏将军说,他来晚了。   他想娶的人是庚星烟。   七年前,她只顾防着自己的亲妹妹,怎就没有想到府上还有个庚星烟,偏生就漏掉了这么个狐狸精。   苏氏听了也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看着庚媛嫣,“你都知道了,你为何还要嫁?”   庚媛嫣捂着脸哭,“我喜欢他喜欢了七年,我不甘心。”   苏氏突然就想到了庚媛青。   当初她也听庚媛青说过她不甘心,可最后呢,疯了,一人住在院子里,日日痴痴呆呆,谁也不认识。   苏氏怕,劝了庚媛嫣,“要不咱不嫁了。”   庚媛嫣怎能听的进去。   跳河都是她自愿的,她当时已经听到魏将军说了那话,还是跳了河,她就是想不过,她不信魏将军能念庚星烟一辈子。   庚星烟都已经进了宫,成了庚淑妃,他就该死心。   苏氏也就只是说说,庚媛嫣湖也跳了,早已没了回头路可走,如今她自身难保,身后的将军府人人对她避之不及,庚侯府上,庚老夫人对她,也是早已不是从前。   苏氏听着庚媛嫣哭,悲从心来,突然就回顾了自个儿近日的境况,她为何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好好的一条路,硬是被自己走到了不见光。   庚侯府闹的再不愉快,天要下雨侯府要嫁女,这事跑不掉。   魏家的一张喜帖送到宫里的魏贵妃身上,魏贵妃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迁移的消息也传到她这里来,成亲的帖子倒是来了。   魏贵妃心里闷的慌,但又不想出去,便派了丫头去了一趟芳华殿。   “娘娘前儿得了一盒面脂,想着庚娘娘定能喜欢,便让奴婢赶紧给庚娘娘送过来。”丫鬟说的热络。   星烟接了礼,突然想起上回魏贵妃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关心地问了一句,“贵妃近日身子可好?”   这一问,那丫鬟就垂下头,神情悲伤,“娘娘这几日都没怎么进过食,脸色也是日渐差。”   星烟一愣,话问出来,总得自己收场,只好说,“我同你去看看贵妃吧。”   进宫以来,昭阳殿星烟没去过,凤阳殿也没去过,到了凤阳殿门前,才知那地儿比芳华殿气派很多,门前的那块匾额都要大些。   但一进去,却是一片冷清。   星眼看了一眼门口的那几株兰草,丫鬟立马解释道,“娘娘喜欢素雅的东西,养兰草正适合。”   确实素雅,凤阳宫里除了地儿大,比起芳华殿来还要素净几分,一眼望去,几乎瞧不出什么色彩来。   丫鬟名叫杨烟,同星烟身边的杏枝和采篱一样,是魏贵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星烟进屋见到了魏贵妃,脸色确实不好,星烟问,“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吗?可有请太医。”   星烟知道,她这是心病,可她爱莫能助。   她得先稳住自个儿,才有心思去同情别人。如今她自己都不稳,魏家的人是否已经抛弃了魏贵妃,她没心思去关心。   谁知,魏贵妃见到星烟,竟然就来了精神。   “庚侯府的大小姐过段日子就要成亲了,淑妃可要回去送亲?”魏贵妃问星烟,宫里也不是没有这规矩,以皇上如今对庚淑妃的宠爱,她若想回,定能回。   星烟说,“太后的寿辰在先,先过了寿宴再说。”   魏贵妃笑了笑,“也是。”   又聊了一阵,魏贵妃突然问星烟,“庚淑妃进宫前,可有见过皇上?”   星烟一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还是点了点头,皇上每年都会去庚侯府的清晖园,她是庚侯府的三小姐,难免会碰上。   只是星烟不知,魏贵妃问她这话的意思。   “魏将军呢?娘娘认识吗?”魏贵妃脱口而出。   星烟怔住,脸上的疑惑没加掩饰。   “淑妃别见怪,本宫进宫前,在魏府曾听人提起过,说庚家有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那时候不知,这美人儿竟然就是妹妹。”   魏贵妃笑了笑,说这都是缘分。   星烟没说话,敷衍陪着笑。只要涉及到魏家的事,她便再没有兴趣,不想谈。   魏贵妃自知自己唐突了,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周贵妃,“昭阳殿的那位,当初为了争权,可谓是想足了招数,如今拿在手里了,才知是个烫手山芋,咱就等着瞧吧,瞧她自个儿作死。”   星烟低头不发话,她不背后论人是非。   “退一步讲,即便是周家有朝一日当真夺了权,也不怕,皇上宠着妹妹,妹妹不会有事。”魏贵妃顿了顿,“恐怕到时候,倒霉的就只有本宫。”   魏贵妃自嘲地一笑,加之脸色苍白,看起来倒有几分楚楚可怜,魏贵妃的长相实则也属于小家碧玉,一病起来,更显纤弱。   星烟安慰,“姐姐先别想那里有的没的,好生养好身子才是,之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姐姐是富厚之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魏贵妃笑,“就你最会宽慰人。”   星烟没坐多久,就走了。   本意也只是来看一眼,却不想被魏贵妃接着问了两句难以回答的话。   回来的路上杏枝就说,“魏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娘娘之前的事?”   星烟也不明白。   七年前,她同皇上,还有魏敦认识也就在那一方小院子里,年纪小,没人留意,如今事过七年,恐怕连父亲,祖母都已经忘记了当年她见过皇上,和魏将军 。   能记得的就只有几个当事人。且不只是她,庚侯府的两位嫡出小姐,也见过,没什么可藏的。   “魏贵妃是魏家的哪支宗族,你让采篱暗中去查查。”   星烟在意的不是如何隐瞒,而是魏贵妃为何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与她也没有意义。   若是想让她在皇上面前替魏家求情,她做不到。   魏家如何,与她无关。但星烟总觉得魏贵妃并非是这个意思。   星烟从凤阳宫回来之后,除了早上去福寿宫请安,再也没有逛过其他地儿。   也没去太武殿,月信每次一来,要六七个日子才能干净利索。   谁知,今儿请安,皇上也在。   赢绍今儿一身藏青色龙袍,黑色纹龙筒靴,星烟无意中抬头,就见那张脸仍旧淡然,目光也寡淡。   星烟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为何,每回一瞧见他身影,心口就跳的慌。   紧张的不只是星烟,在场的嫔妃同她一个样,都紧张,先前在芳华殿里,众人见识过皇上的威力,气氛比以往肃然很多。   往日周贵妃总是凑到皇上眼皮子底下,引起他的注意,今儿却恨不得躲的越远越好。   实属太后的寿辰,她这边频频出状况。   “听说今年母后的寿辰,贵妃在筹办?”这应该是皇上同周贵妃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周贵妃心里一跳,站起了身。   还未答,又听皇上说,“准备的如何了?”   周贵妃一紧张,细汗又打湿了额头。   “都妥当。”周贵妃硬着头皮说。   皇上又问了一句,“当真?”声音温和,瞧不出半丝不悦。   却吓到了周贵妃,周贵妃心头跳的更快,不敢答。   “宴席名单呢?给朕。” 第三十九章 连环计   赢绍并非经常发脾气, 相反多数时间, 面色寡淡, 看不出情绪。   但人人都怕他。   一身清冷,谁都不敢靠近。目睹了芳华殿那次事件之后, 嫔妃们都知道皇上态温和的时候, 并非心情就好。   立夏之后, 天气转热。   周贵妃似乎特别怕热,一方绢帕捏在手里, 几次低头去擦了鬓角的汗珠。这番滋味让她很难受。   “臣妾已在准备。”周贵妃声音细小, 垂下头, 发丝上的流苏不住的颤。   周贵妃心头恨。   那名单原本昨日就该弄好的, 若不是太后临时说, 不喜欢她准备的衣裳,她为了这事去了一趟绣房, 今日皇上要名单,她定拿的出来。   “你可知, 太后寿辰还有几日?”赢绍的声音明显有了几分不耐。   这话自然是问周贵妃。   周贵妃慌了,“臣妾今日就拟出来, 给皇上过目。”   赢绍没答, 但也没揪住这事不放。   转过头没再问她, 而是问太后,“母后不喜欢花,今日再挑, 新衣朕已经让人重新再做。”   周贵妃脑子嗡嗡响,嘴唇颤了颤,想说话,张口却不知道说啥,太后过寿,一切当以太后为大,太后不喜欢,说什么也是百搭。   周贵妃昨儿埋冤太后为难她,可皇上如今这态度,却不屑得要她做了。   她挑不好,皇上亲自为太后挑。   周贵妃脸色很难看,她知道她办砸了,至少在挑花和新衣这两件事情上,她办砸了。   想起她曾在太后面前夸下的海口,如今在场的人一回忆,又在看笑话的当口多添了一桩笑柄。   “臣妾......”   周贵妃想挽回,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皇上没给。   皇上对肖安示意,肖安立马举了个托盘进来,上来摆了几朵花,桃色芍药也在其中。   星烟无意盯了一眼,目光一顿,在那株芍药上闪烁而过。   她不知道昨儿周贵妃的遭遇,但见今日这阵势,魏贵妃说的没错,周贵妃要吃大亏。   这宴席还没开始呢,就已经闹成了这样。很明显的,太后不打算为了她将就,皇上也没打算伸出援手。   星烟以为不关自己什么事。   但赢绍却将她牵连了进来,“给庚淑妃瞧瞧,选一株出来。”   星烟屁股在凳子上差点就没坐稳,垂下的长睫,又开始猛地一阵抖。   这算是什么?   ——明晃晃地让她作弊。   那日肖安问皇上,太后喜欢什么花,她就在场,在替太后选新衣缎料。   皇上说的很明白,桃色芍药,如今那桃色芍药,就放在了托盘里。赢绍却直接让肖安端到星烟跟前,不避嫌,不给旁人的机会,摆明了就是让她得了这桩好处。   星烟心虚,无功不受禄,近日她身子没干净,已经好几日没去伺候他。   星烟觉得自己不该得了这份礼,于是抬头去看赢绍——鼻若悬胆,剑眉如刀锋,一脸高贵清冷,还是老样子。   倒是那目光里多了一丝兴味,就是在告诉她,他故意的,他就是在为她作弊。   星烟心尖一颤,红了脸。   若他是位普通家庭的公子爷,这等讨人欢心,她该高兴。   他是帝王,她有的只有惶恐,猜不透为何突然要替她争面。但星烟也明白,若是驳了他的好意,他生气了,她会更惶恐。   星烟只好硬着头皮选了那朵桃花,还不得不拿腔作势地说,“臣妾选芍药,桃红颜色也好,不艳俗不清淡,太后的寿辰是夏季,既喜庆又清爽。”   星烟说完 ,红晕染到了耳根子。   她能感觉到赢绍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看着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弊,逼着她作弊。   太后自然是喜欢的,不用想。   “庚淑妃这眼光挺好,哀家也觉得不错。”   星烟低头,没去看周贵妃,不去看也知道那张脸定是乌云密布,恐怖至极,恨不得食她的肉,剜她的心。   星烟虽然紧张,但并不虚。   这是争宠必定会付出的代价。   “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安排吧。”太后回头对身边的老嬷嬷嘱咐。   周贵妃就站在那里,如同虚设。   寿宴是她主办,当初太后亲口许诺,后来也确实交了权,对外都知道周贵妃在负责筹备,如今出了状况,太后和皇上并没有责怪她。   而是亲力亲为。   这比骂她指责她,更让人难受。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周贵妃恨不了太后,恨不了皇上,便将恨意都发泄在了星烟身上。   她煎熬地忙里忙外,没能讨到好,那贱人却因为一句话,轻轻松松地出了风头。   太后喜欢,皇上也满意。   周贵妃不明白,牡丹同芍药有何不同,若是嫌弃牡丹艳丽了,也有颜色浅的,太后什么不好喜欢,偏生去喜欢了那做药材的东西。   芍药她瞧不起。   谁知道她瞧不起的东西,是太后的所爱。太后所爱,那就是高贵。   衣裳的事情被皇上拦了去,如今花被那贱人选出来,连布置都不屑得要她来,太后找了身边的嬷嬷负责,前一刻周贵妃还在嫌弃麻烦的这两件事,结果到了最后,都不用她管了。   周贵妃内心煎熬。   她倒是不嫌弃了,想耐着性子办好,可再也没有了机会。周贵妃站在那处,被晾了好一阵子,太后才抬头,发现了她。   “站着干甚,坐!瞧这日子忙的,人都瘦了一圈,这本就是件苦差事,吃力不讨好,贵妃累垮了身子不划算,要是真累了,就同哀家说,哀家.......”   太后的前半句,周贵妃屁股才刚挨着凳子,后半句却又让她从那凳子上弹了起来。   “臣妾不累,臣妾定会办好。”   这都过了一半了,周贵妃怎么可能放弃。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若在这节骨眼上打了退堂鼓,便彻底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说,六宫的掌事权,她怕是再也无望。   太后不再多说,嘴边挂了浅笑,眼里暗淡无光。   周贵妃不敢多逗留,太后说了一声“散。”周贵妃脚底抹了油,转身就出了福寿宫。   她得回去拟名单。   太后过寿,朝中重臣都得来祝贺,如何排全看官位和在朝中的地位。   周贵妃在挑花的事情上吃了亏,在宴席名单的事情上便不敢一人拿主意,周贵妃托了找了父亲,问问他的意见。   周大人也存了心思。   如今的魏家,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明着要反,又何必装。   往年魏家的席位挨着皇上,居于王爷之上。   今年,周大人便想改变一二,将魏家的席位挪个位置,若是魏敦不满意,闹了宴席,正如他意。   按照皇上心里对魏家的恨,这改变八成和他的心意,正中下怀。   周贵妃按照周大人的意思,排好了席位,匆匆赶去了太武殿,生怕皇上怪罪她误了时辰。   谁知,她却在里面看到了庚淑妃。   太武殿里,她就进来过一回。   刚进宫的那个晚上,她来同皇上请安,一句话说完,就被皇上赶了回去。她连太武殿里面长什么样,她都记不清楚。   今日她又可以进去。   肖安将周贵妃领进去,跨过门槛的那一瞬,周贵妃内心一阵激动,脸上的窃喜没掩饰住,就挂在那面上。   谁知,却看到了星烟。   星烟正托腮,单手捏着白子,盯着跟前的棋盘。   赢绍说,她若是能死里逃生,从他困住的黑子里走出来,他就赏她百两银子。   星烟很想赢,因最近采篱告诉她,她那小箱子里的财产快见底了。   当初从侯府出来,庚老夫人给的金银首饰,庚侯爷给的一袋银子,加之后来皇上打赏的那些,若是在宫外,她也能算的上一位小财主。   可奈何经不起她大方。   从侯府带来的银子,不是赏了下人,就是拿给采篱出去打听消息,而皇上赏赐的东西,上次贵人们来送礼,有三四成她都用来作回礼了。   本也够。   但她最费钱的地方,还数自己的身子和脸,敷脸的面脂,擦身子的药材,可都是捡着最好的来配。   星烟什么都行,就是万不可委屈了这张脸。那是她讨好赢绍,保住性命的资本。   周贵妃进来,她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棋子,一门心思的想要赢,根本没留意到她。   而周贵妃在看到星烟的那一刻,脸上的窃喜,就成了她的耻辱。   她一直盼着,一心想来的地方,那狐狸精早就不知道来的多少回,她费了半条命小心翼翼地弄出来名单,再提心吊胆地送进来。   而那狐狸精竟然就在太武殿里下起了棋。   突然之间,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变的一文不值,周贵妃脸色发青,失落感瞬间抽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两条腿木讷地走上前,将手上的名单递给皇上。   赢绍没抬头,也没接。   周贵妃幸苦了一日,顾这顾那,还将自己的父亲也请来一起商议,结果,皇上连看都不看一眼。   周贵妃没动,实在是心里的冲击太大,她回不神来。   “皇上不看看吗?”周贵妃声音有些凄凉。   “让你操办寿宴的人是太后,不是朕。”赢绍抬头,那眼里没有半丝感情,冷的让人心寒。   周贵妃从头凉到了脚,再从内凉到了外。这是在怪她,不该来找他?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那个狐狸精就可以进太武殿,她不可以?   她想问,但赢绍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冷漠淡然的脸,让她不敢开口。   周贵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太武殿,目光终于有了神采,只不过都是恨,满眼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手里拟好的单子被她抓成了皱褶,在她眼前就只剩下星烟那张像极了狐狸精的脸。   “本宫要见父亲!”   她忍不住了,庚星烟必须得除,不但除,还得让她名声扫地,受世人唾弃。   “皇上再这么宠下去,就该生龙子了。”周贵妃一说完,周大人的脸色就变了。   只要庚淑妃怀上龙子,必定会升位份,皇后的位置不是不可能。周大人比周贵妃还着急。   “这事我先想办法。”   民间有一道士,名叫李锐,近日在民间的威望很高,不少百姓都愿意追随他。周大人出去之后与他搭上了关系。   殊不知第二日星烟又得罪了周大人。   星烟从太武殿里出来,周大人和几位臣子正要进来,星烟一个小心,那余下的半壶凉茶,全都浇在了周大人身上。   星烟慌乱的道歉。众人都在场,周大人的脸色并不好。   两日后,民间传出了宫里有妖妃子的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连那相貌都被画了出来。   “如今朝局不稳,皇上当以国事为重。”周大人斗胆站出来对赢绍说。   确实是斗胆,他周家如今得了五位侯爷,心气早已经不是之前,之前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他能有今日的胆子,实则都是皇上给的。   朝中的人占两边。   多半占了周大人,少半占了星烟,占星烟的有嫉妒周家的,也有当真讨厌周家如今日渐嚣张作风的。   “妖妃祸国,从古至今,先例无数。”   星烟在太武殿确实被很多大臣都看到过,还有那日在太武殿门前,皇上当着众人的面,亲庚淑妃,大伙儿都看到了。   没遇上庚淑妃之前,皇上不是这个样子。甚至有不近女色一说法。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谁都知道周家有位周贵妃,如今后宫争宠不成,上升到了朝政上。   明着无法将周家的心思挑出来,便有人拿了上回周大人被星烟一壶茶泼了之事,来持反对意见,“周大人莫不是还在记恨上回庚娘娘泼你茶的事?”   “大伙儿都瞧见了,庚娘娘并非有意,周大人又何必记在心里。”   这理由比说周家嫉妒庚淑妃争宠,还要让周大人难受。   这是在说心气小。   周大人气的一脸铁青,只能作罢,直到关于妖妃的传言流进了宫中,周大人才扬眉吐气。   肖安将民间所传妖妃的画像拿给赢绍看。   赢绍嗤之以鼻。   ——画的太丑。   “都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了,那李锐算命行,画人像却及不上皇上。”肖安摸准了赢绍的心思,马屁拍到了点子上。   赢绍乜了他一眼。   周大人是如何找李锐,又是如何传出谣言,赢绍都知道,周家有五位侯爷,足以让魏家有理由动手。   连动手的由头,他都替魏家找好了。   李锐利用妖术蛊惑民众,周家与李锐勾结,密谋不轨。   多正当!   赢绍心情不错,星烟进来送茶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脸上浅浅地一道笑容,笑容不深,但却是真心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星烟没安全感,皇上会替她找。   赢绍: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如朕的恩宠来的妥当(不愧是朕) 第四十章 寿宴   星烟又来破棋局。   五天了, 那盘棋局星烟还是没能破出来, 这几日日思夜想, 做梦都是下棋。   她腻了。   星烟想皇上一定是故意为难她,至于为何要为难她, 星烟不得解, 她只能配合, 配合到让他主动放过她。   眉间一缕淡淡地烦闷,跨进屋时, 瞬间敛尽。   一抬头就看到了赢绍的笑容。   庚侯府曾经的艰难, 让星烟自小长了一双火眼金睛, 善于察言观色, 人的笑容是真是假, 她一眼就能瞧出来。   今儿皇上的笑容是真的。   星烟讶异,不知道有何喜事。星烟不敢问, 走上前替赢绍斟了一杯茶,之后乖乖地坐在了棋盘前。   自从她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破局之后, 她便再也不想了,坐在圆凳上, 看似认真实则眼珠子没动。   她敷衍的太过于明显, 就是想告诉赢绍, 那百两银子她不要了,她没本事。   “过来。”赢绍叫她。   星烟心头一喜,走了过去。   他终于肯放过自己。   赢绍将那一副画儿突然展开, 对比着星烟看了一阵,扔给了肖安,“眼睛都瞎了。”就这破水平画出来的东西,满朝文武百官,竟然就能看出来画的是谁。   星烟见过那画像,不只是她,后宫嫔妃手里人人有一张。   画的不算精致,但五官轮廓看得出来就是她。   她是祸国妖妃,勾了皇上的心魂,流言是这么传的。   只有星烟自己清楚,皇上的心魂还在,且牢固的很。若真被她勾了魂儿,就不会以百两银子为要挟而来为难她。   昨日留言传出来后,星烟在芳华殿呆着没出门,想避嫌,不想在风口浪尖上再去顶风作浪,结果赢绍没让。   呆到了中午,肖安来了。肖安说皇上念她的一口茶。今儿星烟没去太武殿,皇上没茶喝。   星烟当然不会信。   “不想要银子了 ?”星烟一进门,赢绍劈头就问。   星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坐在太武殿里,顶着舆论,耐足了性子,去破赢绍的那盘棋。   今日她很想鼓起勇气对赢绍说,她不想要银子了,只求他别再让自己看到棋子。   赢绍却没领悟到她的心思。   “还没想好?”赢绍的眼睛扫在她身后那盘一子未动的棋盘上。   星烟摇头。   “那你继续。”赢绍挥了下手。   星烟不想继续,脚步没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星烟自从月信过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往他身上贴,心思一直在棋盘上,五日过去,直到这一刻,星烟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她的心思似乎放错了地方。   她为何就要同一盘棋杠上?   更何况那是一盘赢绍给她的死棋,别说五日,就是五年,以她在这方面的资质,也不一定能破出来。   星烟不想再蠢下去。   星烟的手指头带着粉嫩,纤细的手指绕在了赢绍深色龙袍的广袖之上,一黑一白对比很鲜明,愈发显出了白皙。   星烟轻轻摇了摇那袖口,发丝上的珍珠坠子,跟着摇晃。   “臣妾不想下棋。”星烟垂头,盯着脚尖,音色被拉了好长,余音绕梁。献,媚求饶的意图很明显。   赢绍回头看她,看到的是满眼委屈。   “那爱妃想干什么?”赢绍将身子转了个方向,深邃的眸子里,没人能看得清,那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诡计。   赢绍问过肖安,女人月信大概要几日,肖安说因人而定,有的三五日,有的六七日。   星烟是哪种,得他问她才知道。赢绍没选择直接问,而是给了她一盘死棋。   什么时候她主动来找他,那大抵就是身子干净了。   星烟不知人心还能如此深沉,上当上的浑然不知。   她什么都想干,就是不想下棋,星烟往赢绍怀里倒去,唇瓣儿主动亲上他嘴唇的那瞬间,想的是就算被赢绍摁住欺负的七荤八素,起码不费脑子,不费眼睛。   干柴遇烈火,赢绍压着几日的心火,爆发出来,地动山摇。   那盘困扰了星烟五个日子的棋局,散落在地上,彻底破局。   趴在软榻上,声音从嘴里破出来的那一阵 ,星烟想,自己这狐狸精,妖妃的名号,大抵是摘不掉了。   **   妖妃的传言不但没让皇上收敛,还更加的变本加厉。   星烟连着在后殿住了三日,恩宠不断。   周大人憋了一肚子的肝火,不死心,又在早朝上提了一回,说民间谣言四起,还望皇上想法子镇压。   说的委婉,但皇上没给他台阶下。   赢绍说翻脸就翻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他,“周爱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一年之内,加封了他周家两位侯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满意他宠了旁的妃子,还是不满意他无心立周家人为后?   赢绍的语气咄咄逼人。   朝中臣子都知道,皇上爱周家人,宠周家人,才会给了周家五位侯爷,让其势力日渐增长。   但周家太贪。   皇上不乐意,恼了。   周大人从朝堂上下来,背心一片冰凉。   皇上的怒气并没有让周大人及时收手,而是让他更加惶恐,庚淑妃不得不除。为了一个宠妃,皇上可以舍弃周家,周大人今日从皇上的脸上看到了这层意思。   “这场寿宴必须得办好。”周大人将压力施在周贵妃身上。   寿宴办好,拿到六宫掌事权,还能有一线希望。   周大人无意瞧了一眼周贵妃,目光停在她的脸上,突然就顿住了,这张脸拿什么本事同庚淑妃争。   周大人见过几回星烟。   蛾眉螓首,明眸皓齿,千娇百媚藏于眉眼之间,肤色白皙如凝脂。确实是个姿色倾国的美人儿。   再瞧瞧周贵妃,周大人的心突然就凉了。   那脸上的颜色,如涂了一层黄蜡,连他都看不下去,更别说皇上。   “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当初周大人选周贵妃进宫,也是看着她比屋里的其他几个姐妹,面相长的好。   谁知道,如今一看,竟就丑成了这样。   周大人眼里明显的嫌弃,让周贵妃心如针扎。周大人一走,周贵妃就跑在了镜子前,绝望地盯着镜中人。   一场寿宴筹备下来,已经将周贵妃折磨的不成人样,面色蜡黄,眼窝深陷。   相由心生,这段日子,她一心要除了星烟,杀气透过了面上的那层皮,溢到了外表,面上便带了一副凶相。   “明儿就是太后寿宴,你替本宫好好描描,明日对本宫有多重要,你可清楚?”   周贵妃回头嘱咐晴姑姑,怨她没描好妆,可再厚的胭脂水粉也挡不住她面上的蜡黄和憔悴。   太后寿辰当日,周贵妃的脸色也没有改变过来。往一堆美人堆里一站,便成庸脂俗粉。   寿宴的席位是周贵妃排的,拿给皇上看,皇上没看,去找太后,太后说相信她是周家大户里走出来的人,办事准没错,也没看。   到了跟前,众人才发现了问题。   魏大将军的位置变了。   挪到了几位老王爷的后面,离太后的主位隔了好几张桌席。刚好对着如今正受宠的庚淑妃。   皇上的身旁是魏贵妃,周贵妃。   皇上没有立后,贵妃平起平坐,倒也说的通,可魏将军的位置,变化的太过于明显。   众人怀揣着心思,不知皇上是何意思。   太后却当着众人的面将周贵妃先夸了一顿,“这段日子,全凭周贵妃打点,哀家总算是享了一回清福。”   众人了然。   是周家人借着这场寿宴想针对魏敦。   周贵妃并没有察觉到不妥,席位她是照着父亲的意思在安排,定不会出错,周贵妃被太后当着众人的面一夸,心里高兴,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这些日子她总算没有白费。   各人心中都有一盘算计。   星烟安分守己地坐着,不敢抬头,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的魏敦。   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时不时地在她身上。   星烟又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那一日周贵妃送来名单,星烟也在场,知道皇上并没有过目,如今一看,这结局,想必是由着周家人在挑事端。   “今儿姑母这身衣裳真好看。”   虞梦颖坐在太后身旁,夸的真心,并不知道这衣裳的来历。   星烟却知道。   星烟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上,今儿太后身上的衣裳,是她选的,料子颜色一样不差。   当初皇上让她选,她也没想到皇上会采纳她的意见,太后最后竟然还真看上了。   太后笑了两声,“皇上替哀家置办的,倒不成想一个粗汉子,竟也会挑衣裳。”   话说完,太后朝皇上看去,而皇上却将身子往后一仰,直接盯着星烟的后脑勺。 第四十一章 失手   “朕不能抢人功劳。”   皇上那一仰, 眼睛就在庚淑妃身上, 意思再明白不过。会挑衣裳的人不是他, 是庚淑妃。   周贵妃脸色刚缓和过来,又瞬间失了血色。   那日为了一件新衣, 一株芍药, 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 到头来花儿是庚淑妃选的,如今连衣裳也是庚淑妃的主意。   谁不知道办寿宴的人是她?   周贵妃犹如被人当众扇了耳光, 脑子里一阵嗡鸣。   但今日让她难受的事, 还远远不止这一桩。   庚淑妃坐的太远, 太后想让她到跟前来, 好好谢谢她, 但没跟上赢绍的动作,赢绍利索地起身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走到了庚淑妃的位置上。   龙袍后摆在他身后一荡, 稳稳地坐在了星烟身旁。   星烟突然被一股清冷气势从头罩下,身子僵住, 不敢动。   气氛瞬间凝固。   赢绍毫不在意,手臂从她身后圈过, 端了桌前星烟刚抿过一口的酒杯。就着那杯酒, 对着魏敦的方向, 一饮而尽。   赢绍的举动将周贵妃送到了悬崖峭壁上。   周贵妃不想给魏敦面子,可赢绍愿意给,周贵妃犯的错, 皇上自个儿来弥补。   至少在众人眼里是这样想的。   若说之前的花儿衣裳事小,如今让皇上来替她向魏敦赔罪,这事情就大了。   皇上代表的是皇家的脸。   周贵妃摊在了坐席上,全身没有力气。魏贵妃倒是关心地问了一声,“周贵妃这是怎么了?”   却将大伙儿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太后脸上再也没有笑意,“身子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连周贵妃的名头都懒得再叫了。   周贵妃浑浑噩噩地被人拖了下去,也曾惊惶地向周大人求救,但周大人并没有看她。   席位的过错,只能让周贵妃一人背着,不能连累了周家。   本就是一场赌注,他赌输了,皇上的心思,他根本就摸不透,如今周贵妃出事,他先要保住的只有周家。   是他太大意了,周大人捏着酒杯,杯里的酒撒了一桌。   这场寿宴不会愉快,早就注定了的。   星烟知道周贵妃会吃亏,但没料到会如此凄惨。   星烟往周贵妃的方向看,却无意中对上了魏贵妃的目光,不过一瞬又才发现魏贵妃看的不是她。   星烟看花了眼。   星烟没心思去管周贵妃,因她的处境也并不好受,她又被夹在了赢绍和魏敦中间,陪着他们暗里相斗。   星烟突然被赢绍楼进了怀里,手掌的力量,痛的星烟一抽,星烟察觉到了赢绍的不对劲。   他的态度不对。   然而星烟却找不出来原因。   魏敦见赢绍坐在了自己对面 ,神色不变,眼里却早已经有了波纹。   他并没看出赢绍的求和,只看到了他的炫耀,星烟娇小的身子被赢绍搂在怀里,只需余光一角,就足以让他心如刀割。   几杯酒下肚,魏敦眼睛生了猩红,目光毫无顾忌的看着星烟,心头的酸楚涌上来,压在了他的喉间,艰难地一阵吞咽之后,只能再次用酒精麻醉心口蔓延而上的疼痛。   下月,他就要成亲了。   但他从始至终,要的就仅此一人。   她知道。   赢绍也知道。   她认识自己在先,认识赢绍在后。   理应不该如此。   从魏敦的角度看去星烟,只看到了星烟的侧脸,酒精的麻醉,让他少有的去回忆过去。   他曾经问过她,“你的脸怎么这么小,不够我一个巴掌。”   她懵懂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再去看了一眼他的手掌。   她说,“不是我的脸小,是你的手大。”   他故意将自己的手,拿到她的眼前晃了晃,骄傲地问她,“是吗?”   她受了惊吓,慌忙地躲开。   那时候她还愿意同他说话。   他自小同庚侯府的庚幕,庚景交好,喜欢到庚侯府找他两拼杀,拼的都是真刀实枪,难免会受伤,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膝盖。   庚景将他带到了那处小院子。   她蹲在他跟前,替他擦洗膝上的伤口,他附身看去,看到的也是一张侧脸。   白净无暇,如陶瓷美玉,他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姑娘。   也是从那个瞬间开始,他对她生出了念头,再也收不住。   他出身于权臣家庭,日子比太子还要风光,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阻拦,后来太子赢绍告诉他,凡事都有例外,不是事事都能顺他心。   星烟成了他心头的一道执念。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父亲曾说的下策,被他当成了上策,集所有兵力,攻打康城,江山易主,他这辈子才能得到他所想的那个人。   成功无否,他想试试。   失败,不过一死,就算是降了,他早晚也会死的不明不白,赢绍不会放过他。   赢绍是他的克星,他也是赢绍的噩梦,彼此都容不得对方,总得要有一方先死。   魏敦醉了,醉到纹丝不动,就坐在席位上看着赢绍,看着他怀里的星烟。   赢绍陪着他干熬,熬到席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星烟坐的太难受,她想走,赢绍却将她钳的死死的,没让她动。   “魏将军喜欢这里,不想走了吗?”赢绍看了一眼屋外深沉的夜色,看到的也只是双发相互对峙的人马。   没有半点景色可以欣赏。   “可以商量。”魏敦醉的不轻,鼻尖泛了青。   猩红的眼睛盯着星烟,看到了她轻锁的眉头。   赢绍冷声掐断了他的念头,“没得商量。”一杯酒连着杯子一块儿飞了出去。   “你不问问她?”魏敦等了这半夜,终于将三人之间的那点过去挑了出来,“救命之恩,魏某忘不了。”   她不在意,他在意。   他忘记不了。   星烟又被推到了风口。   星烟动了动,被赢绍抱的太久,全身都酸痛。这件事就跟那盘棋一样,她腻了。   星烟不明白他为何偏生要同自己过不去。   她从不杀人,她一心求善,除非那人威胁到了她的性命。   星烟站起身,去取赢绍丢在桌上的佩剑,想扔到魏敦跟前,告诉他,他要还就还呗。   赢绍由着她去,并没有拦着。   星烟心里彻底凉了。   赢绍的佩剑很重,星烟好不容易拖出来,也拿不稳,剑尖擦着地面,哐当直响。   到了魏敦跟前,星烟抬头,绝望的眸子对上的却是一道笑容。   魏敦看着她突然说,“你为何就不相信我能护的了你,你求的不过是活着,我也能做到。”   剑柄在星烟手里颤了两颤,终究没有稳住,砸在了她的脚边。   星烟知道自己完了。   衣袖下的手在发抖。   今夜赢绍要想彻底剜她的心。   星烟脑海里被她尘封起来的画面,经由魏敦的眼睛,又重新呈现在了她眼前。   七年前,他吊着受伤的那只腿坐在她的小院子里问,“你就住在这儿?”   星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星烟答笑,“我喜欢清净,这院子清净。”   魏敦没信,问她,“你怕你母亲?”   星烟惊慌地摇头。   “别怕,你肯定活的比她长。”   星烟更加惊慌地看着他,他笑,“她比你老。”   那是星烟第一次从一个外人眼里看到了温暖。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她就靠着这句话,安慰自己,活的果然轻松了很多。   她一直以为她从他的笑容里看到的是理解,他了解她活的不易,定也不会害她,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后来哥哥告诉她,他就是魏家世子,再后来庚家两姐妹告诉她,她们都喜欢他。   星烟也不过是愣了愣,心空了一段日子,之后倒也没有多大反应。   直到魏敦问她,喜不喜欢魏府,星烟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爱慕,星烟怕了,除了失落,更多的是恐慌。   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姨娘,哥哥,和小院子里的几人,根本就没人能理解她活的有多不容易。   而曾经刻印在她脑海里的那道笑容,也随之消散地无影无踪。   星烟后退了几步,也没去再剑那把剑,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挂在了脸上,她不敢去看赢绍。   他肯定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星烟的预感没有错,身后的赢绍突然开口问她,“要跟他走吗?”   星烟突然明白了,今夜赢绍要收拾的不只是是周贵妃,还有自己。   星烟想起了席间魏贵妃的那一眼,原来那不是她的错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贵妃是黄雀。   魏贵妃第一次在她面前问起魏将军时,就不是偶然,她知道七年前她认识魏敦,也知道魏将军喜欢她。   星烟不知道她同赢绍说了什么,但她知道,这事情一定是能让赢绍有足够要杀她的理由。   星烟没有对他说谎,却又对他说谎了。   救魏敦她确实是为了自己,但她与魏敦,并非是不熟。   她认识魏敦在先,认识赢绍在后。 第四十二章 了结   但她可以忘。   她从未喜欢过谁, 即便曾经在她阴暗的日子里魏敦似一道光, 出现过一瞬, 前提也是他能帮助自己保住性命,一旦威胁到了, 她就能抛弃。   星烟想, 无论是魏贵妃的目的, 还是魏敦的目的,不外乎就是逼她在赢绍面前露出马脚, 然后封了她所有的退路, 让她跟着魏敦走。   但她不相信魏敦能走的出去, 更不相信魏敦能带着她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她从不用生命去冒险。   星烟想赌一把, 人人都说她是妖妃, 她也很想看看自己是不是。   星烟转过身,睫羽上挂着几滴泪珠, 悲伤却又祈求地看着赢绍。   “皇上想让臣妾走?”星烟嘴角一颤,泪珠不断线地流, 呜咽地问,“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赢绍的眼睛漆黑, 身子向后一仰, 盯着星烟, 似乎将她的心戳了一个对穿。   星烟胆怯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如之前他对赢绍依赖时的软弱。赢绍突然勾起了唇角, 灯火的光印在他黑眸里,星烟能瞧见里面一簇小小的火光。   “长本事了。”   知道拿捏他了。   星烟没动,不敢动,仍是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过来!”   星烟很听话,走了过去,到了赢绍的身边,却是冷不防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臣妾怕,臣妾以为皇上不要我了。”   星烟耸着肩膀,哭地厉害,抱住赢绍不松手,生怕他又将她推出去一般,死死地攥着他衣袖。   半晌,星烟的腰上,扣上了一只手。   星烟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只手抱着她之后,尽数发泄了出来。   星烟趴在赢绍的怀里,细数她的委屈,“皇上在逼臣妾,魏将军也在逼,你们都想逼着我说喜欢魏将军,可臣妾除了皇上以外,从未喜欢过谁,就算是逼迫,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有何用。”   她知道今日必须了结,皇上想要的,魏将军想要的,她都给。   星烟说完埋着头使劲往赢绍的怀里钻,眼泪将他檀紫色的龙袍晕湿了一大块。   星烟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魏敦的,闭着眼睛,一行眼泪流出来,心口也有过酸楚,但很浅,浅到可以完全忽略。   “哐当”一声。   身后有酒坛子砸落。   星烟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曾经在她心里出现过一瞬的温暖,早就灭了,她从不会对一个东西怀有执念,更不会对一个人怀着执念。他的感情,很明显已经给她带来了麻烦,她不想要,从前不想要,如今更不想要。   魏敦今夜喝了很多酒,可醉的最厉害的,还是现在。   屋内火光摇曳,他看到的只是星烟一头青丝,和颤动的肩头,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侧脸隐在了赢绍的怀里,贪念的是赢绍的温存。   魏敦醉红的眼里闪过一抹绝望,终于迈动了脚步,往门口走,步伐踉跄。   屋外肖安看向了赢绍,赢绍招了招手,没拦着他。   今儿是太后的寿辰,不宜见血。   **   星烟赌赢了。   屋内只剩下了她和赢绍。   赢绍搂着她眼睛盯着门外,迟迟未动,魏敦人马早已经退了个干净,星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星烟正忐忑不安,赢绍的肩膀突然压过来,半边脸压在她头顶的青丝之上,剐蹭了两下,冷不丁地说道,“爱妃演过头了。”   星烟一颤欲起身,才发现被赢绍压的死死地,她起不来。   想开口,嘴巴突然被赢绍的手掌堵上。   “别说话,你这张嘴巧言善语,说多了朕都能被你绕进去。”   他不是不想听,是不敢听,刚才那话,若不是知道她没长心,他当真就信了。   “除了皇上,臣妾从未喜欢过谁。”他很喜欢这句话。   赢绍惊叹如今她的本事日渐增加,满口谎言居然也能愉悦人心,他承认,他今夜确实怒火滔天。   然而天大的事,也抵不过她那一脸的泪。   她就是吃准了自己,回回不换招都能让他败下阵。   赢绍心里气,气她没良心,可手上的动作又是极轻。   星烟绷直了身子,由着他捂住自己的嘴巴,那手掌上带了一股墨香,清香淡雅,星烟失了神,仿佛捂住的不是她的嘴,而是鼻子。   星烟伸手,软软地小手覆上他的手背,触手一片冰凉。   “皇上,众臣已到了太武殿。”肖安站在门口,及时地提醒。   今夜这阵势,早就惊动了整个皇宫,该站队的都得在这时候表明真心,大堆的事情等着赢绍去善后。   赢绍站起身,突然拽住了胳膊,往外走,跨过了门槛,再过了台阶,到了长廊上。   星烟的脚步就跟在他身后,四处都是侍卫,福寿宫被围的水泄不通,星烟不知道赢绍要带她去哪,她只能跟着他走。   到了长廊尽头,赢绍突然回头,脚步紧紧相逼,星烟退,退到了长廊边的朱色圆柱上,一顿铺天盖地的吻,星烟的舌尖,嘴唇都痛上了。   “朕就信你,信你这里头当真装着朕。”赢绍用手指戳了她心口的位置。   星烟的心口被他戳的生疼,唇上还带着红肿,怯怯地看着他,夜色太深,即便灯火通明,星烟还是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星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生气。但她已经形成了下意识地反应。   他生气,不高兴了,她就抱他。   赢绍的个头很高,星烟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踮起脚尖,还是碰不到他的嘴唇,星烟手上一使劲吊着身子,生生将赢绍挺直的颈项又重新勾了下来。   星烟擦着他的耳畔,说地暧昧,“臣妾什么都是皇上的。”   声音里的娇媚,眸子里含着的情愫,无一不勾人心魄,吐在赢绍耳畔的那一口幽兰如,一道羽毛从他的心口上刮过,赢绍再次咬,住了她的唇。   “妖妃,没有冤枉你。”赢绍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腰,随即放开了她。   他吃她这一套。   她愿意给,他愿意接。   他与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怪不得谁。   “等着朕。”赢绍在她额头印了一吻,转身离去。   “好。”星烟乖巧地答应,在他身后停了脚步,看着他的身影从长廊而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星烟才猛地回头,顺着长廊匆匆原路返回。   皇上刚才扔了东西,她看到了。   到了长廊底下,杏枝和采篱已经淌进了水里。   “找到了。”杏枝在水里摸索了一阵,手里抓住了一个荷包,说完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杏枝瞬间将荷包藏进了袖口里,赶紧上了岸。   刚到岸边上,太后身边的嬷嬷走了过来。   “走路也不看脚下,那下面是水坑你也跳。”采篱故意放大了声音,抖了自个儿身上的水珠。   秦嬷嬷从身后丫头手里提了一盏灯,笑的和蔼。   “太后让奴才送娘娘回去,这大晚上的,娘娘也不容易。”   众人只知道,是周贵妃那场排席惹了魏敦,最后同皇上掐上了,而星烟只是赢绍的一个陪衬。   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主因。   否则,明儿早朝估计要跪倒一片大臣,要逼着赢绍除了妖妃。   **   回到芳华殿,采篱屏蔽了所有人,三人进了里屋,周遭安静下来,瞬间都摊在了椅子上,个个全身发软。   刚才在福寿殿里,三人都是吊着一口气,硬撑到了最后,如今才发现周身酸软,吓没了半条命。   “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采篱问杏枝。   今夜三人知道不会安宁,杏枝和采篱都跟着星烟去了寿宴,却不成想,被人埋了这么大一个坑。   皇上拉着星烟从屋里出来,采篱和杏枝就一直不错眼地盯着。   皇上从那长廊上扔下来的东西,两人都看到了,等到皇上一走,两人直接跳进了水里去找,事发在福寿宫,也就那么一瞬的时间给她们反应。   过后,怕是再也难寻。   杏枝从袖筒里将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了星烟。   星烟心头一凉,当真没了半点力气。   荷包是七年前她绣给魏敦的,他给哥哥绣,被魏敦看到,便索要了过去,殊不知到了今日,差点让她送了命。   “这东西怎么在皇上手里。”杏枝认识星烟的针线。   “是魏敦的。”   星烟终于明白了,今日赢绍生气的理由。   荷包上绣的花色,和上回她绣给庚瑗青拿去送给皇上的一样。   都有一颗兰草,只不过上回给赢绍的荷包多了一条龙。   皇上认得她的针线,她曾经送给他一张兰草的绢帕,还被他嘲笑,兰草只见叶子不见花。   星烟说,男人不适合花,有草就行了。   这东西一到皇上手上,不用对方多磨嘴皮子,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她绣的。   “怎么到了皇上手上?”杏枝疑惑地问。   星烟也不明白,魏敦不可能给他,既然他能私藏七年,那这东西,定不会轻易拿出来。   星烟累了,一晚上死里逃生出来,早就是一身筋疲力尽。   躺在床上,星烟脑子里没有去想是谁将荷包给的皇上,想的是为何皇上没拿出来质问她,而是直接扔了。 第四十三章 可怕   星烟突然睡不着。   盯着黑漆漆的幔帐顶, 脑海里想的却是赢绍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有她的把柄, 但他没用, 太不符合常理。   星烟想不明白,翻了个身还是想不明白, 以他的脾气, 他应该将那荷包拍在她脸上, 问,“告诉朕, 这是什么!”   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但他没问她, 还将东西扔了, 扔哪不好, 出来就扔在了她眼皮子底下。故意让她去捡, 实则是想告诉她,她那点破事, 小九九,他都知道。   他不过就是不想追究罢了。   至于为什么不追究, 星烟又抱着头想了一阵,脑子想炸了, 想出来的结果是她的美色, 真的勾了赢绍的心魂。   他喜欢她。   星烟心头一惊。   当年的事来来回回, 不过也就大半年的光景,事情本没有什么,莫名地一番掩盖, 就成了见不得人。   那荷包一翻出来,他定然生气,为何后来放过了她,星烟又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   她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赌对了。   星烟惊喜地坐了起来,眼睛里有的只是胜利的喜悦,她成功了,她暂时死不了。   ——她得宠了,他喜欢她。   星烟彻底睡不着了,一颗心砰砰跳,越跳越精神。   刚蹭了绣花鞋出来,想去吹吹夜里的凉风,迎面就撞上了采篱。   “娘娘,刘嬷嬷不见了。”   采篱和杏枝也睡不着,心头不安,跑了一趟倒座房,果然发现刘嬷嬷不在。   “怕是去了周贵妃那里。”杏枝一脸不屑,“都这时候了,周贵妃自身都难保,她倒是忠心。”   星烟不关心这。   皇上喜欢她,今夜的这场阴谋诡计,就再也成不了事。   由着他们折腾吧。   “你派个人去昭阳殿门口守着就成。”星烟吩咐了采篱。   刘嬷嬷毕竟是她屋里的人,出了事她得知情。   **   刘嬷嬷确实在昭阳殿。   周贵妃回来就发疯,有史以来,疯的最彻底的一次。   那屋里的东西砸的一件不留。   “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儿就动手,弄死那个狐狸精。”周贵妃知道自己完了,这夜的寿宴一过,明儿她铁定没有好结果。   别说往上爬了,她这贵妃的位置能不能保的住,都还不知道。   刘嬷嬷跪在地上没动,没出声。   “你耳朵聋了吗?本宫说的话你听不见?”   刘嬷嬷还是没动。   周贵妃气地猛喘,“反了,本宫早就知道这个狗东西反了,被那狐狸精买了去。即如此,本宫留你还有何用?”   周贵妃回头对晴姑姑吩咐。   “去,先把这狗奴才处理了。”   晴姑姑端了一碗汤药出来安慰她,“娘娘先别急,生气伤身子,先把药喝了,奴婢待会儿就去处理,娘娘想要谁的命,奴婢都替你去办。”   周贵妃这才静了下来。   前几日周贵妃面色不好,找太医抓了一副药,调理身子,已经连着喝了几日。   就算安静下来,周贵妃心口的那股气也还没有缓过来,夺了晴姑姑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这老东西办不成,你去替本宫办,本宫要划了那狐狸精的脸,剜了她的心,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处处出风头。”   晴姑姑立在一旁说,“好。”   周贵妃心头又平稳了些。   晴姑姑看了她一眼,突然说,“娘娘可知,今儿夜里娘娘走后,福寿宫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周贵妃回头疑惑地看着晴姑姑。   晴姑姑说,“娘娘走后,皇上和魏将军,还有庚淑妃留了下来。”   “如今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是娘娘的席位上出了差错,让皇上陷入了僵局,正在想办法同魏将军交涉,皇上以为这场仗如今还没到时候,可娘娘这一招打草惊蛇,将皇上推向了不利的局面。”   周贵妃脸色突然卡白。   今儿她最怕的就是这一桩。   花儿,衣裳什么的,那都是小到再也不能小的事,大不了她不去争了这功劳,可那席位一出来,让皇上去替她弥补了过错。   这才是大罪。   “你先去替本宫将父亲找过来。”周贵妃急了,那主意是他父亲出的,如今出了事,他不可能不管。   “娘娘先别急,这只是表面,实则并非如此。”   晴姑姑说完,周贵妃惊愕地看着她,着急地问,“实则是什么,你快说啊。你都知道什么,你赶紧告诉本宫。”   她巴不得事情出现转机,她就可以逃脱责罚。   “娘娘别急,你坐着,奴婢都说给你听。”晴姑姑将她扶到了椅子上。   “今儿夜里,魏将军丢了一个荷包。”   周贵妃的疑惑还没有显出来,晴姑姑又说,“是七年前,庚淑妃绣给魏将军的,今儿掉在了寿宴上,刚好被皇上捡到。”   周贵妃眼睛瞪直了,又惊又喜。   “这贱人,竟然有这等事,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本宫就......”   “娘娘别急,先听着。”晴姑姑将她又按到了椅子上,按的力道有些重。   “皇上和魏将军的争斗,不是因为娘娘的席位,而是因为那个荷包,他们争的是庚淑妃。”   周贵妃又开始激动,结果又被晴姑姑按住了肩膀。   周贵妃喉咙有些不适,用手捏了捏。   “皇上争赢了,魏将军走了,事情看似完了,实则没完,皇上正在派人暗中调查荷包的事。”   “算计皇上是大忌,得死。”晴姑姑凑在周贵妃跟前说。   周贵妃想问,“是谁发现的荷包。”可声音还没发出来,晴姑姑似是很懂她的心思一般,替她先答了。   “今儿夜里,娘娘身边除了奴婢以外,翠珠也去了福寿殿,捡到荷包的人是——翠珠。”   周贵妃猛地起身,这回的动作太大,晴姑姑没按住,由着她。   晴姑姑看着周贵妃不断地捏自己的喉咙,笑了笑说道,“翠竹是娘娘的人,娘娘心里对庚淑妃早就生了恨意,不止一次想要谋害庚淑妃,机缘巧合下,娘娘通过芳华殿的刘嬷嬷去结实了庚侯府的大小姐庚瑗嫣,庚瑗嫣是魏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很喜欢魏将军,知道魏将军心里的人是庚淑妃后,对庚淑妃恨之入骨,娘娘与庚瑗嫣不谋而合,庚瑗嫣给了娘娘一个荷包,是从魏将军身上偷来的,娘娘趁着太后寿辰,故意将荷包丢下,再故意被皇上发现,为的就是让皇上恨庚淑妃,从此,娘娘就解决了心头之恨。”   晴姑姑将整个事件的过程,都替周贵妃捋了一遍。   周贵妃不敢相信地看着晴姑姑,从起初的惊愕,到后来的怒愤。   其他的事她看不明白,但有一点她明白,晴姑姑叛了。   晴姑姑是从周家就跟着她,曾在周家伺候了她好些年,她在宫里最相信的人就是她,周贵妃想不通,她为何要背叛。   周贵妃想问,可喉咙发不出声音。   突然就想到了刚才的那碗药。   周贵妃疯了,开始掀起了屋里的桌椅板凳。   晴姑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些都是娘娘所为,娘娘到时候照着这个事实招认了就成。”   周贵妃呜呜嚎叫,想去拽晴姑姑,却被晴姑姑单手擒住,动不了,周贵妃挣扎,晴姑姑死死地抓住她的手,突然说道,“奴婢倒是忘记了,娘娘还会写字。”   周贵妃断了手筋,嗓子哑了叫也叫不出来。   “娘娘想知道,奴婢是叛了谁?”晴姑姑告诉了她,“席位是周大人的主意,周大人不想娘娘出卖他,周大人要保住周家,只能牺牲娘娘。”   周贵妃痛的滚在地上,额头全是汗,满脸恐惧地猛摇头。   不是父亲。   她要去找父亲。   有人要陷害周家。   有人要杀她。   周贵妃往外爬,想逃,到了门口边上,如愿瞧见了外头闯进来的一片火光。   来的人是肖安。   周贵妃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肖安说,“贵妃娘娘,皇上有请。”   周贵妃,晴姑姑,刘嬷嬷一个不留,全部都被带走了。   守在昭阳殿的丫鬟,亲眼看到了这阵势,慌忙地跑回了芳华殿,到了星烟跟前,上气不接地说道,“周贵妃被肖总管带走了。”   星烟怔住。   今夜的那些算计,她能看的出来,皇上肯定也能看的出来,平日里皇上算计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这头一回糟了人算计。   星烟以为,那人铁定没好果子吃。   星烟只怀疑过魏贵妃。   但没有想到倒霉的人却是周贵妃。   **   煎熬了一夜,星烟横竖是睡不着了,天一亮收拾好,提了一壶茶,去了太武殿。   肖总管站在门外,脸上依旧挂着笑。   星烟临时怯场了。   出来之前,一心想着来瞧热闹,可到了跟前,想起昨儿夜里自己同皇上也曾演过一出大戏,脚步就缓慢了不少。   “皇上昨儿一夜未眠,精神不太好。”   皇上精神不好的时候,脾气更差。   肖安这是在给星烟提前打招呼,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星烟刚跨进去的那只脚,及时地缩了回来。   “皇上看到娘娘,心里肯定会高兴。”肖安堵在了星烟身后,没让她退,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星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皇上。”星烟进去,没敢往前凑,俯身见了礼,脚步便停住了。   赢绍的精神如肖安所说,看的出来很不好,撑起手臂揉太阳穴,见到星烟进来时,眼皮子才往上掀了掀。   就那一眼,淡淡地扫在星烟脸上,星烟立马会意,很识相地走到了他身旁。   “臣妾替皇上捏捏。”   星烟曾经在侯府就替苏夫人捏住头和肩膀,一双巧手,苏夫人很是喜欢,后来就离不得了,曾几次苏夫人想要她的命,临时又看在她这双巧手上,才动了恻隐之心。   星烟想让皇上成为第二个苏夫人。 第四十四章 升级   星烟想抓住眼下的机会。   帝王的喜欢自来来的快, 去的很快, 今日他宠她, 明儿说不定就看上了其他美人。   这种事她避免不了。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趁着如今受宠, 赶紧站住脚, 尽量将自己受宠的日子拖的越长越好。   星烟想明白了, 态度也比往日殷勤。   赢绍没说让她捏,也没有不让她捏, 是星烟擅自作主, 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第一下没捏下去, 太硬, 捏不动。   星烟正准备使劲儿, 手却被赢绍从肩头上拉了下来。   赢绍的掌心并不软,带了些茧, 指腹在她的手背上缓缓磨蹭而过,星烟能明显感觉到粗糙。   星烟不敢动, 由着她捏。   捏了一阵,也没见他说话, 星烟忐忑地去看他。   仍是她刚才进屋时看到的模样, 手撑着下颚, 闭着眼睛,大抵是真累到了,面上的疲倦一眼就能瞧出来。   昨儿夜里那一场变故, 先是面见臣子商讨同魏敦的战事,之后又去让肖安带了周贵妃过来审。   不但一夜没睡,还得费精费神。   七年前,星烟也见过他煎熬费神的模样,那时候她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有几分同病相怜,多半是怜惜他。   可如今他成了至高无上的君王,她看到的只有凛冽霸道。   她有的只有怯怕。   今日这般疲倦的模样,倒又让星烟重新想起了他曾经的日子。   谁都不容易,他过的也并不轻松。   星烟看的入了神,并不知道自己在偷窥天颜,近距离看过去才发现,他垂下的一排眼睫竟然是卷翘的。   很长,很好看。   正待她欲看个仔细,跟前的那双眼睛冷不防地睁开,黑眸如剑,完全没了闭眼时的温润,星烟心口一跳,赶紧移开了眼。   “皇上累了,去歇息会儿吧。”星烟有些惊慌未定。   赢绍却将眼皮子撑了个满开,盯在她脸上,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问,“爱妃今儿很高兴?”   星烟一愣,愈发慌了神。   她是很高兴,高兴自己逃过了一劫,高兴自己得了他的宠爱,她小命暂时无忧。   可她不能明着说。   星烟怨自个儿没能沉住气,如今被赢绍当初揪住一问,星烟就只能继续高兴,干脆就笑开。   “臣妾见到皇上高兴。”   星烟想这话他应该爱听。   清甜的声音,配着弯弯地月牙儿,含了两道浅浅地酒窝,笑容美的灼人眼。   赢绍的目光微凝,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星烟不知,自己这一番表现完全违背了她平日里的胆小怕事,自个儿笑完,才从赢绍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睛里瞧出来。   她今日这话太反常了。   雀跃过了头,就会让人看出端倪来。   星烟不敢往赢绍脸上瞧,只要被那双眼睛盯上,她就跟没穿衣裳一般,瞬间被剥个干净。   垂下目光不瞧的时候,她还能松口气,想想应付的法子。   星烟想到的应付法子,就是往他身上蹭。   不给他瞧脸就成。   “昨儿皇上说要臣妾等,臣妾没等到皇上,只好自己来找皇上。”星烟的声音自来软糯,一低眉声音擦着赢绍的肩头,如春风佛面,扫过他的耳朵,再钻进心坎,赢绍眼里的疲惫消散了一些,转过身,捏住了她的下颚,又将她躲藏起来的小脸,完全抬了起来。   星烟受了惊吓,眸子里的胆怯,终于让赢绍瞧出了往日熟悉的模样。   赢绍看着跟前美轮美奂的一张脸,看的仔细。   这张让他念了七年的脸,做梦他都想她依偎在自己怀里,对他撒娇。   如今如愿了,她知道怎么对付他,怎么讨他欢心,怎么对他撒娇了,他却又嫌弃她不真实。   七年前,她真实,但她从不对自己撒娇。他进她退,总是同他保持着距离,他逼她,她也只是表面服从,内心将他撇的极清。   他融不入不了她的世界。   如今她主动投怀送抱,说着他喜欢听的话,可那心,到底还是没有长出来。   没心没肺。   没半点感情。   星烟被他看的心头发慌,眼里的光闪烁的厉害。   实属盯着她的那双眼睛太过于深幽,星烟突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拥有这样一双深谙不见底的眸子的人,他的心里当真能放下一个人吗?   星烟兴奋了一个晚上,一个早上,到这会儿,突然就泄了气,眼里的光渐渐暗淡,除了胆怯,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   可能他的喜欢是间歇性的,昨夜他喜欢她,这会儿不喜欢。   星烟刚想要安分守已退到一边,然后他说什么,她答什么,决不主动多说一个字。   身子刚退开一步,纤腰突然被赢绍伸手勾住,星烟随着那道力度,跌坐到了他腿上。   赢绍的手指剐蹭了一下她的脸,勾下头,在她耳边低沉地问,“爱妃又不开心了?”赢绍说完手又紧了紧,将她往自己身上贴了几分。   星烟被他圈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清冷的气息一挤压竟也有了温度,星烟突然乱了思绪,惊魂未定地从他怀里露出了一张小脸,连连摇头,摇了一阵就开始点头,“开心。”   赢绍没去追究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握住她的肩头,指了御案合上的一道圣旨说道,“看看这个。”   星烟讶然,仰头看着他,不敢动。   这是圣旨。   “朕让你看,你就能看。”赢绍的下颚扬了扬,给她长了胆,修长的手指窜梭在她肩头的发丝中,丝丝缕缕一股清凉感,消除了他不少疲倦。   星烟才从他怀里起身,手指头碰到圣旨的边缘,微微颤了颤,明晃晃地颜色,直灼人眼睛。   这般神圣又尊贵的东西,她从未碰过。   上回宣她进宫的那道圣旨,也是她看着太监读的,后来被父亲收了起来。   星烟心头紧张,她不知道皇上要给她看什么。   若是朝堂上的事,她无权插手,看了她也看不懂,皇上这么精明,也断然不会那给她看。   周贵妃被降位了?   星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昨儿无论是不是周贵妃的原因,周贵妃都得背了这口锅,虽然星烟知道,昨儿的罪魁祸首是自个儿。   但这是她与赢绍,魏敦之间不可说破的秘密。   她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皇上找人来当她的替死鬼。   星烟心头有愧,倘若昨日皇上与魏敦在福寿宫动起了手,那她就当真成了名副其实地祸国妖妃。   不过就是因为一个荷包,若是传出来,怕是要让世人看了笑话。   “皇上,臣妾心里没有魏将军。”星烟回身又重新钻进了赢绍怀里,懒懒地一句,声音小,却能听出来是真心。   “那荷包,是臣妾准备绣给哥哥的。”   星烟试着去解释过去,皇上虽将荷包还给了她,不想追究,但她也得知足。   她是皇上的宠妃,本就不该和旁人牵扯不清。   更何况那人是魏敦,他自来与魏敦不对付。   “皇上想要,臣妾明日再给皇上重新绣一个。”一个荷包,不过就是费些日子费些针线,他想要什么样的,她都绣给他。   只要以后他不再吃醋,不再生气就成。   她害怕他生气,他是帝王,一怒牵动的就是大伙儿的性命。   她最珍贵自己的命,除此之外,他要怎么样,她都可以。   赢绍的手微僵,漆黑如幽潭的眸子里,起了波纹,低头去吻了她一头青丝,暗暗清香入鼻,很容易让人乱了心智。   赢绍长臂圈住了她,搂紧了她,低沉地一笑,“爱妃这双眼睛倒好使。”   他一扔她就捡到了。   星烟躲在他怀里,再也不出声。   半晌才听赢绍说道,“夔龙与兰草不配。”赢绍说的是上回她托庚媛青送来的那个荷包。   星烟脸色辣红,当初她是怀了小心思。   本想绣一株兰草,担心庚媛青不着道,只绣一条夔龙,又怕皇上认不出来那是她绣的。   结果就成了一面夔龙,一面兰草。   果然被嫌弃了。   “皇上喜欢什么,臣妾就给皇上绣什么。”星烟尽捡了他喜欢听的说。   赢绍低沉地笑了一声,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头,修长的指尖夹了那道圣旨,塞到了她怀里。   “先看这个。”   星烟这回不敢退却了,白嫩的手指头,捏着圣旨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展开,入眼便是密密麻麻地字迹,看的她头痛。   星烟认识的字不多,早年赢绍教过她一段日子,可也仅仅是认识一些简单的字,若是遇到一些用词华藻的字,她便不认识。   一通看完,就只认识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贵妃两字。   星烟心口一紧,心绪又乱了。   可她又不敢肯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毕竟那中间她漏了太多的字。   星烟不敢确定,只能暂且压制住内心的翻腾,仰起小脸,向赢绍求救。   “臣妾看不懂。”   赢绍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当年朕让你识字,你尽神游,如今就这几个字,你都认不全,你真有出息。”   赢绍从她手里夺了圣旨。   不怪星烟认识的字少。   实则那圣旨用词华藻,就算当初将他教给她的字都认全了,也还是不认识。   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光是这几个字星烟就不认识。   “朕封你为贵妃,喜欢吗?”   赢绍本想让她当着自己的面读一遍,没能如愿,便失了兴致,直接告诉了她结果。   星烟当然喜欢,先是淑仪,再是淑妃,如今成了贵妃,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周家和魏家靠的是家族本事,而她,靠的只是她自个儿。   是她胆战心惊,游走在生死边缘,一步步地争取来的。   心口压制住的喜悦,冲出了面儿上,星烟抱着皇上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谢谢皇上。”   笑容将嘴角的梨涡完全绽放,殷红的唇瓣底下隐隐露出了白皙的贝齿,那眼里的欢喜,似是得了糖的孩童般,笑的纯粹,极有感染力。   赢绍的嘴角也跟着牵动,眉目间的阴霾散开,深邃莫测的眸子里出现过瞬间的明朗。   但星烟的笑,太过于纯粹了,赢绍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心。   她没长心。   赢绍又将脸压在她头上问,“怎么感谢朕?”   星烟被他压弯了脖子,缩进他怀里,娇声娇气地说道,“皇上想要什么?”   赢绍凑在她耳边,声音沙哑,意有所指,“自己动。”   星烟绷直了身子,耳根子再次红了个透,外头一阵匆忙地脚步声传来,星烟蹭在赢绍的怀里羞的抬不起脸。   肖安带着周大人走了进来。 第四十五章 得宠   周大人的气色很差, 进来时脚步再也没了往日的那股精神劲儿。   昨夜一场变故, 将他推到了悬崖峭壁上, 随时都能跌下万丈深渊,包括现在, 他仍旧不安全, 他给了皇上对魏敦动手的理由:目无君主, 谋逆篡位。但皇上没要,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席位的问题上。   席位是他出的主意, 这事就他和周贵妃知道。昨夜事发之后他派人去了昭阳殿, 打算先劝, 劝不成, 只能忍痛割爱。   但周贵妃哑了, 动手的另有其人。   周大人初时生气,气竟然有人敢动周家的人, 但冷静下来后又松了一口气,哑了好, 哑了说不出话来,便可以安安心心地背锅。   他得保住周家。   昨儿已经知道周贵妃成了哑巴, 今日来找皇上, 周大人便有了底气。   周大人跟着肖安进来, 赢绍正低头宠溺地看着怀里人,脸上挂着浅笑,神态轻松, 全然不见昨夜那般深沉凛冽,而那怀里的美人,仿佛柔若无骨躺在他怀里,笑颜如桃花绽放,面上含着一抹娇羞,妩媚又妖娆。   周大人愣住。   彻底明白周贵妃为何不受宠,皇上并非不爱美人,他是不爱周贵妃那样的美人,周贵妃长的不够美,没有庚星烟美。   周大人舌尖都带着苦,悔青了肠子,他应该早听周贵妃的除了她,庚家有这么一位妃子在宫里今后还愁什么?   迟早会起来,会超过他周家,甚至取代,到那时,还能有他周家什么事。   周大人悔恨莫及!   赢绍终于抬了头,目光淡然地从周大人面上扫过,再也不见半点笑容。   “臣有罪。”周大人跪在皇上了跟前,一脸的视死如归。   星烟想从赢绍怀里起身,但赢绍没让,手臂紧锢将她圈在怀里,星烟动不了只能作罢。   星烟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周贵妃被肖安带走了,听芳华殿里的丫鬟说,带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为何不成人样,星烟一概不知。   周大人将头磕在了地板上,“臣教女无方,连累了皇上,臣罪该万死。”   一句教女无方,将自个儿摘的干干净净。   人道虎毒不食子,这一点比起周贵妃,自己要幸运,起码父亲没有想过置她于死地。   赢绍没回答,也没让他起来,由着他跪在地上,回头又将刚才那道圣旨递给了星烟,“这事你去替朕办。”   星烟疑惑,不明他是什么意思。   “去昭阳殿走一趟。”赢绍轻言细语,似是在哄着她。圣旨前半段是废妃,后半段才是封妃。   “周贵妃失德,今日起贬为贵人,周大人有异议吗?”赢绍这才对周大人说话。   周大人不敢有异议,也没有异议。贬为贵人,没打入冷宫,已经是皇上开恩,是周贵妃的造化好。   星烟却怔住,拿着圣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办完了,过来给朕汇报。”赢绍说完放开了星烟,起身让肖安选了几个太监,陪着她一道去往昭阳殿。   星烟走到半路上,人还没有回过神。   今日她确实是为了看热闹而来,可也只打算听听,没有想过要自己亲自参与。   皇上却直接将圣旨给了她。   圣旨上自己被封为贵妃,周贵妃被贬为贵人,一个高升,一个落魄,这不是要她去办事的,是让她去看周贵妃笑话。   皇上是专门挑了这差事,想让她去出气。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大抵就是这意思了。   ——果然她是受宠的。   这等落井下石的事情,做的如此明显,星烟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一码归一码,最后那脚步还是去了昭阳殿。   “上回那一巴掌,娘娘没打回去,这回该是她还的时候了。”杏枝心里头高兴,那面上的笑容,比头顶上的艳阳还灿烂。   想起周贵妃当初为了争太后寿宴的差事,几次为难娘娘,先是窜通一堆贵人孤立娘娘,后又直接在福寿宫堵了娘娘的路,给了娘娘一个下马威。   谁知道,这争去的好差事,竟然就直接将自个儿断送了。   连怨都不知道该去怨谁。   等到了昭阳殿,见到周贵妃的惨状之后,杏枝便再也没了心思去讨回那一巴掌。   于心不忍,实在是下不去手。   周贵妃双手被断了筋骨不说,嘴里说不出话来,一肚子的冤屈堵在喉咙口底下,憋回了心里,憋的多了,就憋出了毛病。   星烟带人过去的时候,周贵妃已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心里生了郁结,两眼绝望到了极点,便成了空洞无神。   星烟一路过来,听太监汇报了情况,大抵明白了,昨儿不管是席位,还是那个荷包,都让周贵妃一个人背了锅。   席位的事摆在明面,大家都能看清楚,周贵妃无论受什么样的处罚,都是她罪有应得,都说的过去。   但荷包才是重点。   可皇上到底还是留了周贵妃一条命,足以见得,这事皇上不相信是周贵妃做的。   星烟也不相信。   “娘娘,昨儿夜里皇上审过的三人,都在这屋里头,娘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就是,若是敢不从,娘娘叫一声奴才,奴才保准再硬的嘴,都能替娘娘撬开。”   太监是个机灵的人,在太武殿那地方当差,平时看面相个个都温顺,但谁都知道,没有点本事,怎可能进的去。   甭管是阴沟里的那一套东西,还是明面上的阿谀奉承,都不在话下。   星烟点了头,太监退到门口边上守着。   屋里的三人,就是周贵妃,晴姑姑,还有刘嬷嬷。   星烟先看向了周贵妃。   周贵妃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到看到星烟来了之后,才有了反应,反应再大,可仍旧是吐不出来一句话,一着急,额头上的青筋都崩出来了。   星烟也替她着急。   “贵人想说什么呢?”   周贵妃的眼睛瞪成了珠子,星烟大致明白她想说什么,平静地替她解释,“皇上说,贵妃失德,从今儿起贬为贵人,让本宫来知会你一声。”   周贵妃死死地盯着星烟,可星烟脸上并没落井下石的表情,可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张脸,才让周贵妃抓狂。   奈何她如今动不了。   若是动得了,非得扑上去撕了她。   “本宫倒觉得贵妃被贬为贵人,周贵人并不冤屈,毕竟你也惹出了这么多事出来。”星烟认为既然是来办事的,就得将事情办好,告诉她为何她会被贬。   得让她心服口服才行。   星烟的这番口气,周贵妃终究是受不了,以往她是贵妃,位份比星烟高,今日之前,她甚至还觉得星烟只是一只蝼蚁,自己狠着劲儿捏了,也能捏死。   如今一夜过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她成了阶下囚,狐狸精骑到了她头上。   她根本适应不了,无从适应。   一激动周贵妃又在床上挣扎了一番,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如同鸭叫,很难听,难听到连她自个儿都听不下去。   几声之后,她自己放弃了,眼泪从眼角流出来,胸膛一起一伏,却没敢哭出声音。   她恨,可她恨的人太多了。   恨狐狸精,恨晴姑姑,恨那个在背后陷害她的人。   她堵在心里的话太多了,但她说不出来,也写不出来,可晴姑姑却不断地告诉她,告诉的越多,那些秘密就如万千虫子在她心头叮咬,让她难受地抓狂。   她突然意识到了晴姑姑的狠毒,她就是想活活地将她憋死。   昨夜被皇上带去了太武殿,她百口莫辩,晴姑姑,刘嬷嬷,还有那个宫女,所有的人都招了供。   可说的全都是假的。   她根本就不认识庚媛嫣,她是被冤枉的。   周贵妃哭着哭着,突然就盯着星烟,眼里又重新燃了光亮,她想要告诉星烟,都是晴姑姑,是晴姑姑在害她。   她身后一定还有主子,是她们在害庚星烟,然后嫁祸于自己,庚星烟应该去找那背后的主谋,找出来全窝端了,就算自己逃不过这一劫,她也不能让那叛主的东西好过。   周贵妃使了劲儿地转动眼睛,星烟也瞧出来了。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星烟问。   周贵妃拼了命的点头。   “那你说吧。”星烟脱口而出,忘了她已经说不了话。   周贵妃又张了口,然后绝望了。   她哑了啊,她根本就说不出来,她们就是仗着这一点才如此放心留她一条命,留着这条命,让她日日饱受折磨。   周贵妃嗷嗷地朝晴姑姑的方向鸭叫。晴姑姑的脸色有愧疚,却是一个字未说。   等到周贵妃彻底放弃了,抱着自己哭,晴姑姑才对星烟说,“贵人这是在怨奴婢出卖了她。”   “奴婢占了事理,没占人情,奴婢恳请娘娘,就让奴婢陪着贵人,伺候她一辈子吧。”   晴姑姑跪在了星烟跟前,头磕在了地上。   周贵妃的反应很大。   星烟看着晴姑姑,她打听过,晴姑姑是周贵人从周家带过来的人,就像自己身边的杏枝和采篱。   可采篱和杏枝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叛自己,晴姑姑却叛了。   “贵人为何说不出话了?”星烟问晴姑姑,那双眼睛平日里看着胆怯,时如惊弓之鸟,可此时冰冰凉凉,让人瞧着,心底也能生寒。   “奴婢不知。”   晴姑姑昨夜也是这么对皇上说的,说是去接周大人身边的奴才,出去再进来一个转眼,她就成了这样。   屋子里没留人,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昨日从福寿宫回来,曾在路上时,周贵人的精神就不对,说怕死,还问她,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意思是说,周贵人如今这模样,多半是她自己弄的。   为了保命,毒哑了自个儿,再废了自己一双手。   星烟眼皮子跳了跳,这份勇气可嘉。   星烟许了,“你有这份心,想继续跟着她,本宫也没意见,呆会儿你就随她挪个地方吧。”   晴姑姑道谢,周贵人又是一阵鸭叫。   “周贵人安心养伤,去了娴清殿,有什么难处,就让晴姑姑来找本宫,本宫定会帮贵人解决。”   星烟还是之前的笑容,安抚完周贵人起身离开了床边。   杏枝去叫了门口的太监,太监进来手上的动作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将周贵人从床上翻起来,提到了肩头上扛着走了。   哪里还当她是宫里的嫔妃。   声音没有,手废了,即便还留在宫里当个贵人,也不过是等死罢了。   晴姑姑和周贵妃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刘嬷嬷。星烟让杏枝搬了一张凳子,星烟直接坐到了刘嬷嬷跟前。   “嬷嬷有话要说吗?”星烟语气温和地问了一声。   刘嬷嬷身子抖了抖,额头磕在地上,声音也变了,“奴才该死,奴才愧对娘娘。” 第四十六章 报应   星烟并不在意她的忠心, 也不稀罕。   星烟目光扫过刘嬷嬷颤抖的肩头, 轻声地问她, “你也叛了周贵人?”   刘嬷嬷抖的更厉害。   她本是芳华殿的奴才,该忠心的是庚娘娘, 庚娘娘不问她为何叛她, 而是问她为何叛了周贵人。   果然早就知道她是周贵妃的人, 晴姑姑说都没错,她已经夹死在了芳华殿和昭阳殿之间, 早晚都得死。   “奴才罪该万死。”刘嬷嬷从始至终没敢抬头。   她已经熬过来过了最慌的那阵, 昨儿夜里计谋失败之后, 她瘫坐在地上, 绝望之时, 晴姑姑告诉她,咬死周贵妃, 可保她家人平安。   刘嬷嬷能求的也就这一点,不敢奢侈自己还能活着。   今日庚娘娘一来, 她就知道自己死期到了。   但并不代表她不害怕。   星烟留她下来,不过就是想问她几件事情, “嬷嬷怎么认识的庚瑗嫣?”   星烟很有耐心, 她是来听故事的, 她好奇嬷嬷是怎么搭上的庚瑗嫣。   刘嬷嬷不敢不说,昨儿夜里她已经在皇上面前招了一回,照着那一套又重新重复了一遍。   “奴才曾跟着娘娘, 见过苏夫人。”   在芳华殿,亲眼目睹了苏夫人是如何嚣张地对星烟,而从之前庚瑗青的态度也能看得出,庚侯府嫡出一脉,都恨庚娘娘。   是以,她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周贵妃。   庚娘娘同魏将军的事情,纯属意外的收获,本想找苏夫人,让她想法子为难庚娘娘。   谁知庚瑗嫣竟然就抖出来了一个大的秘密。   “荷包也是庚家大小姐给的。”刘嬷嬷将该说的都没说了,和对皇上的供词一模一样。   星烟只相信了她同庚瑗嫣的这些牵扯。   魏老夫人寿辰当日,庚瑗嫣听到了她和魏敦的话,落水被救起来之后,那眼神里的狠毒,就差将自己瞪死了。   不撕掉她一层皮,庚瑗嫣怎可能善罢甘休,荷包多半也是那时候从魏敦身上顺走的,以魏敦的深沉,没人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东西偷走。   除非他心思不在,那日魏敦的心思刚好不在,都在星烟身上。   庚瑗嫣也认得星烟的针线,曾经还说她敷衍了事,绣给庚侯府男丁的荷包均是一株兰草,父亲是两个哥哥也是。   这一来,星烟倒是明白了,昨夜那一场精彩的戏,源头从何而来。   刘嬷嬷说完就求饶,说是受了周贵妃的指使,鬼迷心窍,若是不照做,就要杀了她,她不得不听。   俨然一副贪心怕死的模样,隐藏的极好。   星烟不想听,打断了她。   “嬷嬷怕死吗?”星烟问的很突然。   刘嬷嬷抬头恐慌的看着星烟。   “本宫也怕死。”星烟说,“本宫第一日进宫,去给皇上请安,在太武殿门口,刘嬷嬷对本宫说的那些话本宫都记得,嬷嬷告诉本宫,宫里刚死了一位贵人。”   “本宫特别怕井,嬷嬷告诉本宫芳华殿里有三口井,那瞬间,本宫当真被嬷嬷吓到了。”   “是以,本宫这会很理解嬷嬷。”死谁不怕。   刘嬷嬷周身凉透,连嘴角都开始颤抖,“娘娘饶命。”   星烟没理会她,让杏枝撤走了椅子,起身退了两步才对刘嬷嬷说道,“起来吧,本宫要你的命作甚?”   刘嬷嬷一脸疑惑,不相信她会饶过自己。   果然星烟微微侧头,问她,“刘嬷嬷可记得当年的林主子?”   刚问完,刘嬷嬷的脸瞬间失去颜色。   “本宫听说近日她身边的丫鬟死了,正缺人手,就劳烦嬷嬷过去伺候,都是熟人,也好相处。”   星烟打听过了,当年林主子的威风不亚于周贵妃。而最后林主子被打入冷宫,刘嬷嬷也有功劳。   “娘娘,求求娘娘,饶了奴才,奴才什么都说。”   刘嬷嬷宁愿死。   宁愿被星烟赐死,毒.酒也好,白绫也好,她死了就成。   那林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当年自己亲眼见她生生剜了一位嫔妃的心,又剜了眼,就泡在那酒坛子里,吓得她几日夜里都不敢闭眼。   后来在揭发林主子的时候,她也曾站出来指证过。   之后林主子被打入冷宫,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新皇登基,她忙着找关系重新找主子,便也将林主子慢慢遗忘。   谁知却被庚娘娘查了出来。   林主子心眼小心思歹毒又记仇,庚娘娘送她进去,定是尸骨无存。   “奴才什么都说,求娘娘给奴才一个机会。”刘嬷嬷这会子才知道慌乱,膝盖往前爬了几步,想要去抓星烟。   她不怕死,可她怕死前的种种折磨。   但星烟没给她这个机会,她不需要她招。   **   晴姑姑还有用,但刘嬷嬷没用了。   刘嬷嬷招容易,不外乎就是将背后的魏贵妃招出来,可星烟也不想打草惊蛇,昨儿夜里的那场阴谋多完美。   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直接就被推到了刀口上。   她也想这样。   可这些,少了晴姑姑这条线不行。   “娘娘当真相信晴姑姑和刘嬷嬷说的话?”杏枝问星烟,“周贵人自个儿吃哑药,自个儿断手?”   杏枝听着都玄乎。   “没信。”星烟答了一句。她周贵人没这份勇气,也没有必要。周家人都还没有倒,她急什么。   “奴婢就说呢,这理由连奴婢都不信,晴姑姑竟然也敢编的出来。”杏枝愤然。   采篱瞥了她一眼,“她说的理由可不是这个,而是前面的那一句。”   当初蒋姨娘让她带采篱进宫,就是看在她脑瓜子转的快。   杏枝性子实在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想不出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晴姑姑前面那句说了啥,她都不记得了。   杏枝求救地看着采篱。   “说去接了周大人身边的奴才进来,转个身周贵人就成了这样,这意思不就是暗指周大人吗?宴席的席位,关系着朝政,哪里是个周贵人一人能做主的,事情关系着周家整个家族,她还没那个胆子。”   “皇上心里即便清楚,奈何周贵人哑巴说不出话来,也拿不出证据,而昨晚上那荷包的事情,皇上为了护住娘娘,也不会明着去追究,合着就是一个死循坏,坏坏相扣,谁也不能将谁怎么样,个个都在斗智斗勇。”   采篱将杏枝说呆了。   立在原地好一阵才追上了上去。“这样一算,最惨的还数周贵人。”杏枝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人恐怕就是晴姑姑毒哑了的,还断了手筋。   杏枝后背一凉,突然同情周贵人,仇人天天相见,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难怪适才躺在床上,那么大的反应。   采篱逗她,脑子迟钝,杏枝不服。   “奴婢知道,那背后的人肯定是魏贵妃,上回她还试探了娘娘,在娘娘跟前几次提起魏将军,还问娘娘认不认识魏将军,那会子估计她也没有把柄在手,不然也不会冒失地问出来,昨儿有东西在手里,就闷声憋了这么个大招来害娘娘,奴婢看与庚媛嫣搭线的人哪是什么周贵人,就是她魏贵妃。”   杏枝说完特别自豪,终于为自己扳回了一局。   这事,三人都看了明白了。   星烟回头问采篱,“可有查出来魏贵妃是魏家哪个支族?”   采篱收了笑容,“这事可奇了,就跟断了线的风筝,魏贵妃进宫之后,那根线死活都找不到,魏贵妃就跟凭空掉下来的一般,除了魏将军,查不出来她同魏家的任何消息。”   “进宫的册子上写的是父母早逝,一点痕迹没留。”   星烟微微蹙了眉头,“去查晴姑姑吧。”要查晴姑姑,就得先从周家开始打听,星烟又补了一句,“查查晴姑姑姓什么。”   星烟没直接返回太武殿。   昨夜皇上一夜未睡,早上那会子的精神明显不佳,星烟不想去打扰他,先回了芳华殿,打算天色晚点才过后同他汇报。   事情办了,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办的,办没办好,都不重要,皇上也并不会在意。   本就是他给她的恩赐。   星烟回去不久,封贵妃的赏礼也到了,上回下棋没有得来的银子,皇上这回特意加封了上。   算是额外送的。   一屋子的赏礼,礼盒颜色都带着喜庆,主仆三人坐在屋里,心里都明白,如今她们得了势。   皇上正宠着星烟。   “娘娘,进宫这条路算是走对了。”高兴完了,杏枝便觉得有几分感伤,往日在侯府,哪里敢想这些。   “娘娘如今是贵妃了。”杏枝抹了泪,喜极而泣。   宫里以往是两位贵妃,如今也是两位贵妃,不过中间换了人,换成了她们娘娘。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得谨慎。”采篱半点气都不敢松,以往娘娘位份不高,倒可以息事宁人,可如今是贵妃了,就摆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星烟撑着半边脸出神,神游了。   想哥哥,想姨娘。   想要告诉他们,如今她是贵妃,迟早有一日她会让他们从苏氏手里脱离出来。   哥哥在河北,姨娘在扬州,同一片天,却能相隔如此之远。   年少不经事时,她以为她所求很简单,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殊不知随着年岁的增长,活着越来越成了奢望,直到如今将她逼到了这个高位,她只能往上爬,没有给她后退的空间。   “祖母派了人去接姨娘,想必这几日就该回府,下个月大姐姐的婚事,我想回庚家送亲。”   想看姨娘为其一。   其二,庚媛嫣算计自己的这事,不能完。   星烟临近黄昏才从芳华殿出发,做好了夜里就歇在后殿的打算。   去太武殿时,皇上正在歇息。   星烟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早了,本想去后殿等着,走了一段,又被肖安叫了回去,“皇上差不多该醒了,娘娘先去屋里等一阵子,呆会儿皇上醒来第一眼瞧见的是娘娘,一定会很开心。”   星烟算是见识了肖安的嘴皮子。   星烟听了他的话,折回去回到了正殿。   正殿的暖阁,星烟也熟悉,曾几次被皇上临时拉着在龙床上办了事,场面激烈。   难得有今日的风平浪静。   星烟脚步很轻,生怕弄醒了他,床帐的幔帐并没有落下。星烟进去后坐在了木床的一层台阶上有些紧张。   她从未见过他睡着的模样,每回结束后,他都会单独去睡。   除了她被吴嬷嬷刺杀的那个晚上,他靠在她的床头歇了一夜,算是同床共枕了一回。   星烟坐下后测过目光,视线刚好可以看到他的脸。   白日那阵子是他假寐,星烟没看多久,就被他撑开眼睛,吓退了目光,如今星烟又往他面上瞧去。 第四十七章 梦魇   星烟想大抵这就是帝王之相, 即便是睡着了也是一头沉睡中的狮子, 那面上的高贵冷清就算是闭上了眼睛, 也依旧还在。   但也有不同。   合上了眼睛,眼睑遮挡了里头的刀光剑影, 瞧不见黑眸底下的幽暗凛冽, 星烟便没那么害怕。   她胆子小, 正面瞧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姨娘曾说,夫妻琴瑟和鸣, 能从对方的眼里瞧见自己的影子。   可她嫁的人是皇上, 并非平常的夫君, 她不知道那里面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从不敢去看。   她看他的时候, 多数都是被他逼迫,他喜欢捏的她的下颚, 七年前就喜欢。   下颚被他钳住对准了他的方向,她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他脸上, 星烟才会去看他,原本心里就怕, 再一对上他的眼睛, 更是害。   如今那双眼睛是闭着的, 可星烟也不敢多看。   瞧了第一眼,好看。   第二眼,还是好看。   越看越好看。   五官俊朗, 高贵的迷人眼睛。   星烟不敢再看了,心头一阵跳动,转回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他旁边,等着他醒来。   屋子里很安静,唯一在动的,只有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   星烟的视线盯在那缭绕的烟雾之上,并没有及时发现床上人面上痛苦的表情,直到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难受的粗喘声,星烟才回头。   床上的赢绍表情狰狞,早已不是刚才的平静,粗喘声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赢绍梦魇了。   星烟见过赢绍两次梦魇,但第二次只有星烟知道,赢绍并不知道。   第一次是在庚侯府,隔着一道门被人说窝囊废的那一日,她见过。   很吓人,面上的青筋爆出,任凭她如何叫,都迟迟不醒,一双眼睛如夜里的狼眼,颜色猩红。   星烟很害怕,不敢靠近他。   后来听他说,他找到了止住梦魇的办法——放血。   赢绍说,一旦发现自己心绪不稳,先在自己身子划道口子,流些血出来,就不会梦魇,他说的很轻松,脸上还带着笑,高兴自己找到了克制梦魇的办法。   那一瞬间,星烟被他的笑容刺的心痛,星烟想,倘若再遇上他梦魇,她一定不会再害怕,一定陪着他熬过去。 第二回她陪着熬了过去。   同样是猩红的眼,扭曲狰狞的脸,星烟当真就不怕了,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不断的说话。   说了很多句话,终于有一句管了用。   星烟曾被赢绍问,“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星烟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回答,“太子。”   赢绍不满意,“你除了叫孤太子你还会叫别的吗?”   星烟想了很久,胆怯地望着他的脸,想起他说过,他羡慕庚景,于是星烟为了逗他开心,斗胆叫了他一声,“哥哥。”   赢绍笑了。   夸她的声音好听。   “你说了这么多话,就数你这句话好听。”   但星烟就叫过那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叫过,赢绍觉得好,她不觉得好,她害怕,她是侯府庶女,他是太子,一句哥哥被人听了去,能让她万劫不复。   星烟还是叫回了太子,无论他如何去撬她的嘴,她从未改口。   事隔七年,星烟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还管不管用。   星烟打算试一试,俯下身如七年前那般抱住了他,尽管见过赢绍梦魇,但如今再看,仍是胆战心惊。   根根青筋生在赢绍的脸上,从脖子开始,爬了满脸,星烟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全身都是如此。   星烟鼓足了勇气,凑在他耳边,说了当年的那句话,“哥哥别怕,星烟会陪着你成为说一不二的君王。”   当年他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能陪着他的人。   仰慕他的人不敢靠近他,讨厌他的人不愿意靠近他,星烟是属于偶然,意外。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陪伴。   星烟也曾渴望过陪伴,曾经她以为魏敦是,后来才发现不是,便再也不敢奢望。   她有哥哥,有姨娘就够了,她比赢绍幸运,至少不是一个人。   星烟提着心,紧张地在等,眼泪糊了一脸却浑然不知,直到喘不过胸口那股起来,才发现自个儿在心痛。   黄昏的光线刚好消失,夜幕落下,将太武殿彻底笼罩在了黑暗之中,屋子里灯火的光明亮了些,星烟的头就埋在他的颈项间,一动不敢动。   她准备数到三,不管用,她立马就去叫肖安。   但她成功了,赢绍的呼吸声归于了平静。   星烟继续趴在他身上没起来,也并没有觉得有半点轻松,反而眼里的泪水越流越多,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哭。   大抵是哭七年过去了,她的这句话还能管用。那这七年,他是如何过的?星烟不敢想。   “娘娘。”肖安是听到动静进来的。   星烟立马起身,退到了一边。   肖安着急,直接到了床边上去看赢绍,适才听他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才想起来皇上还有梦魇这一桩,当即自扇了一个嘴巴子,他就不该去将娘娘拦回来。   皇上梦魇症一犯,就得见血了才会冷静,他怕吓到了娘娘。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张平静的脸,肖安愣了愣,面露疑惑。   太后寿宴,皇上与魏敦闹翻,如今朝中的局势并不乐观,魏家几代权臣,根基深,并不适合硬拼,若是等上一年半载,皇上布的线,起了效果,胜算的几率倒也很大。   但皇上等不了那时候。   “半年内,魏家必须铲除,魏敦必须死。”从太后寿宴上回来,肖安听到了皇上的话。   便知道,皇上又在逼迫自个儿了。   当夜回来,应付完朝中的臣子,又让所有的暗线做好准备,之后还去替娘娘抱不平,揪出了荷包的事情。   如此操劳的下场,就是梦魇。   但几个时辰过去,肖安并没有见他梦魇,以为快要醒了,才敢让星烟进去。   他是习武之人,耳朵自来灵敏。   刚才那阵动静,他分明听到了。   肖安想问一声星烟,还未开口,就听星烟说,“我还是到后殿去等,若是皇上歇下了,明日我在来。”星烟心口不舒服,她想去外面透透气。   星烟的眼泪尽数抹在了自己的袖口上,看不出半点异常,说完,不待肖安反应,星烟已经出了暖阁。   肖安赶紧派了一个太监跟上。   立夏之后,夜里的风再也没有了凉爽,一股热气反而让星烟愈发闷。   到了后殿,星烟已是一身汗。   素娥说,“皇上怕热,没想到娘娘也怕热,奴婢让人在屋子里放了冰,奴婢先去伺候娘娘沐浴,待会儿出来就该凉爽了。”   沐浴完,星烟也没有觉得凉爽。   星烟又让素娥给了她两杯苦茶,刚喝完,赢绍便来了。从后殿门口进来,脚步带了一股风,面色依旧是高贵清冷的不可一世。   星烟见到他的那瞬,心口忍不住的狂跳,但仍是笑脸迎了上去,“皇上醒了?”   “退下。”赢绍遣了素娥。   没接星烟的话,直冲着她走去。   星烟刚要问他,要不要喝杯茶,就被赢绍一把搂在了怀里。   刚沐浴过,星烟怕热,身上就一件单薄的衣裳,赢绍将下颚蹭在她的一字美人骨上,缕缕暗香扑鼻,赢绍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眼里又是一汪暗幽深潭,“爱妃刚才看到了什么?”   星烟僵住。   赢绍将她拉开,星烟脸上先是疑惑,后不太确定地问他,“臣妾该看到什么?”   赢绍的眼睛愈发的深邃,凛冽的脸就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没同她拐弯抹角,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梦魇了。”   星烟习惯性地垂目,垂了一半又被赢绍捏住了下颚,“朕问你,刚才朕是不是梦魇了?”   星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不确定,于是摇了摇头,“没有。”   赢绍不信又将她的脸拉近了几分,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当真?”   星烟点头,说的很顺溜,“皇上刚才睡的沉,臣妾守了一阵,怕打扰了皇上,便回了正殿。”   赢绍知道了。   除了没有良心,她还是个骗子。   梦魇没梦魇他最清楚,梦魇过后,他全身力气都会褪尽,四肢酸软,经脉会疼痛。   刚才他醒过来,就是这个症状。   但是他身上并没有伤口,肖安也说他没有梦魇。   这种情况,七年前,也有过一次,赢绍问肖安,“她来过?”   肖安愣了一瞬,才知道他所说的她,是谁。   肖安如实回答,“娘娘在正殿守了皇上一阵,见皇上没醒,回了后殿等皇上。”   说完,就见赢绍套了衣裳,脚步生风地去了后殿。 第四十八章 二更   赢绍的梦魇, 他知道的解决方法, 只有在自己身上割口子。他不知道星烟是用了什么法子, 能让自己不用流血也能安静下来。   这种事情在七年前也发生过一回, 他醒来全身无力,问星烟, 他是不是梦魇过, 星烟说没有。   如今又是。   赢绍根本就不信, 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藏了什么迷,魂药之内的。   且那迷, 药无色无味, 事后找不到半点痕迹, 赢绍没想难为她, 想只要她招了, 他绝对不同她计较。   她这是立功。   整个皇宫所有的太医,都没有找到治疗他梦魇的药, 包括迷、药,她能找到, 她是他的功臣。   “朕不急,爱妃好好想想, 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赢绍搂着她的纤腰往前走, 直接去了床上。   星烟被他搂的喘不过去来, 他搂的太紧。星烟原本就没打算承认,如今更加坚定,打死都不能承认。   他是谁?是皇上!   这么多年, 都没有找到治愈梦魇的法子,就被她治愈了?   若是她手里握有什么神仙药,她或许就招了。   可她就一句话。   且那句话,将她归为了很了不得的位置。   她叫他哥哥,说陪着他,他就不梦魇了?星烟好意思说,他也不见得愿意听。   是帝王都骄傲,星烟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在竹林里的太子,如今他是骄傲的帝王。   谁敢侵犯,谁就得死。   星烟打定了主意不承认,想多久都没用,没有梦魇就是没有梦魇。   赢绍等久了,手就开始不规矩。   星烟很想告诉他,梦魇过后他没力气,还是别折腾了。可显然赢绍也跌了心,不逼到她说出来,就没打算停手。   星烟担心他的身子,不想让他多费力,星烟决定化被动被主动,对赢绍说道,“臣妾自己来。”   赢绍那双眼睛,又能将她戳穿。   他罢了手,退后看着她,眼里有一道兴味,表示很期待她的表演。   一场风雨,星烟只控制了前半段,后半段被赢绍抢了主动权,比起以往,星烟被摧残的更厉害。   “越见长进了。”赢绍看了一眼跟前严实的被团,伸手一拽,将她那颗头露了出来,他怕她被捂死在里面。   “这样也行,在你想起来之前,就用这样的方法来转移朕的心思,让朕想不起来拷问你,你就能逃过一劫。”   星烟眼睛都不敢睁,更不敢搭话,她就当自己死了,被他折腾死了。   赢绍没走,也没起身。   半天星烟不见他动,颇有些撑不下去了,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全身僵硬。   星烟终究没有忍住,腰实在痛的厉害,翻了个身,证明她还活着。赢绍深邃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瞧着她,她尴尬,他不尴尬。   “皇上不走了吗?”星烟问出来,就觉得自己问的不应该,看到赢绍勾起嘴角,给了他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后,星烟及时救场,“皇上不走,臣妾高兴。”   为了表示自个儿的真诚,星烟摸索到了他怀里,抱住了他。   软香温玉入怀,赢绍心又软了。   “皇上今日让臣妾去办事,臣妾还没来得及同皇上汇报呢,皇上累吗,不累臣妾现在就汇报。”   星烟头枕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小脑袋搁在了他胸膛上。   “嗯。”赢绍不是很感兴趣,但他喜欢她这样看他。   处置的结果就是,她一个都没办。   星烟汇报完,见他眼里没有半点波澜,便知道,让她去办,当真就只是为了让她去出气,至于结果如何,只要她高兴,他并不在意。   星烟更加肯定自己得了宠,于是得寸进尺,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下个月,臣妾想回一趟庚侯府,可以吗?”星烟没去看他,而是埋在他的怀里,在他淡蓝色的绸缎上,左右摇摆,蹭了蹭。   “又来迷惑朕。”   赢绍捏住她的后脑勺,擒住了她,没让她再乱动。“宫里呆着不好吗?”   星烟没放弃,干脆就在他的掌心里磨蹭了两下。   半晌,赢绍松了口,“当天去当天回,不能过夜。”   星烟刚想感谢他,又听赢绍说,“朕夜里离不得爱妃。”星烟的目光闪烁,果然又听他将问题绕了回去,“毕竟爱妃如今能治愈朕的梦魇,爱妃一走,朕梦魇症要是犯了,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七年都过去了,他怎么熬过来的?   面上的表情却是带了惊慌,“那都是皇上自己的福气,与臣妾无关。”   两双眼睛相对,一个锐利,一个心虚。   毫无悬念,先挪开眼睛的人是星烟。   星烟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有盈盈水光,水雾横生,极为体贴地替赢绍整理好被褥,乖乖地躺在他身边。   “皇上困了,臣妾陪皇上睡觉。”   瞧,多机灵。赢绍七年前就知道她是一只藏了尾巴的狐狸,特别善于伪装。   胆怯,那都是故意给他看的。   赢绍不急,他有很多种法子可以查出真相。   而星烟也知道,她不过就是仗着皇上对她的喜欢,又明目张胆地欺骗了他一回。   他若真心要拷问她,不需要动刑,一句“拖出去。”她该招的都会招,她怕死,他最清楚不过。   但她知道他不会,她就仗着他不会,能拖一日是一日,等她去找出“神丹妙药”来,她就可以告诉他了。   星烟想找神丹妙药,赢绍也在找,赢绍让肖安去打听,扬州蒋家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路子广,保不准,暗地里当真就有治愈他梦魇症的湖神药。   在找神丹妙药之前,星烟得先去给太后请安,寿宴那一日回来,秦嬷嬷说太后免了她两日请安。说她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如今两日已经过去,星烟得去福寿宫恢复请安。   宫里再也没有了什么周贵妃,只有魏贵妃和庚贵妃。   事态最难料的当属后宫里的女人,谁哪天得宠得势,谁也说不准。   周贵妃想尽办法办了一场宴席,不但没将自己升位,还被贬为了贵人,星烟天天去太武殿煮茶伺候皇上,却伺候出来了一个贵妃的名号。   大家心知肚明,是星烟迷惑了皇上,用力用对了地方。   人心瞬间都有些蠢蠢欲动。   都想去试试,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个机会,一夜之间,宫里的茶叶突然变的紧俏,各个宫里的娘娘都在学煮茶。   连身上的味道,都统一变成了茶香味儿。   从星烟那里大家都明白了一点,知道皇上喜欢喝茶。   星烟一到福寿宫,便闻到了一阵浓浓的茶叶味儿,星烟并不知情。   她不知,太后却知道,太后没给人面子,直接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凉了半截,“要是那个人,就算给他喝了隔夜茶,他也能夸茶入味。若不是那个人,清茶十里飘香,他说闻不到就是闻不到。”   “是以,这事关键还是得看人,别整天钻研那歪心思,多动点真心才是正道理。”   太后实在是看不惯这股风气,都给皇上送茶,那皇上不得喝死?脑子一个一个地就不带长进。   魏贵妃也在。   但她身上没有茶香味,有的只是死气沉沉。   星烟进来,魏贵妃再也不见往日的热络,脸转了个方向,没看她。星烟也没像往日那般对她点头行礼,如今她也是贵妃,两人平起平坐,她的礼魏贵妃受不起了。   魏贵妃丝毫不在意,无论周围的人说什么,魏贵妃的脸色皆是平平,眼里的光寡淡,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难受。   有几次眼里还出现了神游,就似是没了魂儿,心思完全不在。 第四十九章 魏家   太后对于皇上封星烟为贵妃之事, 并没有异议。   星烟先是救了虞梦颖, 后又解救了虞统领, 两件事不管是哪件事,星烟都算的上是虞家的恩人。   前儿虞大人还在太后面前说, 庚家的那位庚景, 他看着不错, 听话里的意思,是想同庚家结为亲家。   虞家如今能嫁的就只有虞梦颖, 太后原本存了心思, 要虞梦颖进宫, 将来做了皇后, 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奈何她使足了劲儿,两个当事人就是不来气儿。   一个不想嫁, 一个没心思娶,太后便断了那念头。   庚景, 她瞧见过人,小伙子长的是挺周正, 如今被皇上派去了河北, 人才刚去, 有没有本事还看不出来。   “亲事不急,先过阵子看看。”   虞大人自己心里也有杆称,庚景是庚侯府的庶子, 如今嫁过去就是下嫁,倘若庚景有那个本事,封了将军或是侯爷,便可以自己另立门户。   到时候虞梦颖再嫁,也不吃亏。   倘若虞梦颖真嫁了庚景,庚星烟是他的亲妹妹,在宫里的势头高,太后心里也能接受。   比起周家魏家,她倒是乐意看到庚星烟受宠。   太后让秦嬷嬷拿了个盒子出来,里头装的东西虽不贵重,但都是太后百宝箱里珍藏的宝贝。   金镶九龙戏珠镯,金镂空兰花纹指套,二龙抢珠金戒指,手上佩戴的一套东西,都给星烟配齐了。   太后同星烟说话时,魏贵妃的脸色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不出任何嫉妒和不满,也瞧不出特别的高兴,笑容面色做的刚好到位,只不过那眼神里,仍旧没有神采。   从福寿宫里出来,前面就那么一条路,贵人们该走的都走完了,就剩下了魏贵妃和星烟。   周贵妃嚣张的那阵,两人都喜欢最后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如今这习惯一时没改掉,两人便打了个照面。   这是在荷包事件之后,两人头一回碰面。   “恭喜妹妹。”魏贵妃的面色比刚才在屋里时要好,“妹妹长的好看,性子又讨人喜,能有今日,那都是妹妹应得的。”   星烟也笑,如往常一样,“多谢姐姐。”   两人一个装无辜,一个装不知。心理如何,横竖隔了一层肚皮,谁也看不见。   转了个身,魏贵妃面上的笑瞬间消失。   手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那股窒息临近死亡的感觉,她永远都忘不了。   寿宴那日,她差点就被魏敦掐死,当魏敦怒火滔天地闯进她屋里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计划失败了。   “谁给你的胆子?!”魏敦直接冲到她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很难受,哪里都难受。   最后的关头,魏敦放过了她。   “我想帮你。”她坐在地上猛喘气。   魏敦血红的眼睛又瞪着她,她知道在那瞬间,他对自己是动了杀心的。   为了谁?为了庚星烟。   世界上也就只有那个女人能让他失了分寸,失了理智,那是他的心尖肉,谁都碰不得。   她犯了他的忌讳,他就会记恨她。   “荷包是什么时候拿走的?”魏敦问她。   她不敢隐瞒,“庚瑗嫣。”   魏敦愣了一瞬,然后便是一阵笑,笑完之后那张带着怒容的脸凑在她的面前,盯着她,“好本事啊。”   那双眼睛没有半点情意,有的只有怒火。   “你喜欢她,我就帮你,让你带着她走。”魏贵妃哭了,“我没有错,有错也是错在没成功。”   魏敦又想杀她了。   “本将军放你进宫,你倒好,将本事都用在了本将军身上。”连他的心思都查了出来。   魏敦警告她。   “别碰她,否则没有第二次机会。”   魏贵妃面色如死灰,时至今日,时而那面色还是一片死气沉沉。   “庚星烟生的好看吗?”魏贵妃问过杨烟。   杨烟点了点头,随即又说,“娘娘也好看。”   魏贵妃又想,自己就算是生的再好看,生的比庚星烟还好看,也抵不过七年前的那大半年光景。   后宫嫔妃都嫉妒庚星烟的那张脸,而她嫉妒的是她的过去。   **   回到凤阳殿,魏贵妃的心绪才平稳些。   让杨烟备了礼,捡的都是好东西,让她送去芳华殿给星烟,“升了位份是好事,得道喜。”   杨烟欲言又止。   “去吧,本宫并不稀罕这些。”殿里有的,都是皇上按着日子,按着位份给的赏赐,送给她,也不过是将皇上的东西挪了个地儿罢了。   她用不着,也不会去用。   “庚娘娘怕是记恨上了。”杨烟担忧的不是这个。   她吝啬的不是一两件东西,凤阳殿除了地儿大,内里都是个虚的,没有任何可瞧的地方,一眼望去,素净的就跟寺庙道观一般,杨烟早就习惯了。   她怕的是送了也白送。   那位庚娘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人活一张皮,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撕。”魏贵妃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内心不管有多不待见,面子上只要不撕破,见了面了,还能和和气气地说句话。   一旦撕破脸,就再也没有机会。   更何况她还不能为难她,皇上护着,将军也护着。   “庚娘娘如今这势头,将来恐怕是六宫之主。”杨烟说道。   魏贵妃眼皮子抬了抬,没什么表情。   她不在意,就算庚星烟当了皇后,她心里依然不会有波澜。只要她不争,便谁也奈何不了她。   “魏将军同皇上已然闹翻,这一场仗迟早得打,娘娘到时候该怎么办,奴婢听贵人们说......”杨烟话到临头,突然不忍心说出口了。   “说什么?”反而是魏贵妃主动挑了出来,“说本宫会是第二个周贵妃?”   杨烟埋头不敢说话。   “本宫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周贵妃。”魏贵妃的脸上的表情就如适才在福寿殿一样,一脸的死气沉沉,“本宫只会更惨。”   “娘娘放心,将军不会不管娘娘。”杨烟劝了一句,怪自己多嘴。   魏贵妃笑的凄凉,不敢当真,听听罢了,只是在眼底深处,有那么一瞬,还是燃了一丝希望。   “你说,这一仗谁会赢?”魏贵妃突然问杨烟。   杨烟哪里懂,“奴婢希望娘娘赢。”娘娘能平安无事就好。   魏贵妃又笑,她赢?太渺茫了,从一进宫,她就已经输了,从哪里开始赢。   “下个月本宫出去一趟。”魏贵妃突然想去求一道平安符。   给魏家求吧,就想着魏家好了,她才能好。   杨烟道了一声好。   每月娘娘都会出宫去道观,倒也没有什么。   杨烟送去的东西星烟都收了,备的回礼也不含糊,面子留了,但也没占她任何便宜。   “魏贵妃的心思,怕是比海还深。”采篱叹了一声,回忆起魏贵妃脸上的笑,还真是说来就来,关键是还让人瞧不出来她是虚情假意。   杏枝想的简单,“再厉害,魏家人一造反,她就完了。”   贵妃算是她的顶点。   之后如何,还得看皇上和太后想不想让她好过。   关键就看这一场仗,谁能赢。   星烟倒是没所谓,旁人怀了什么心思,什么目的都与她无关,只要不来干涉她的目的就成。   三日后,第一场仗开始了,魏家攻打周家。   用了当初赢绍替他找出来的理由,与江湖道士李脱勾结,密谋不轨,周家一夜之间,损失了两位侯爷。   周家人奋力抗战,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来宫里找皇上。   “魏敦是想要砍掉皇上左膀右臂。”周大人认为自己就是皇上的左膀,或者是右臂。   这一闹,魏敦企图谋反的事情又往后拖了一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魏家和周家的战役之上。   晴姑姑每日都会给周贵妃讲外面发生的事情。   “周家只剩四个侯爷了。”   “周家只剩三个侯爷了。”   “周家只剩两个侯爷了。”   周贵人又开始发狂。   “贵人想问,皇上为什么没帮忙?”晴姑姑自己问自己答,“当初周大人窜同了道士李脱,画了一副庚娘娘的画像,曾经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皇上觐言,说江湖上有传言,庚娘娘是一代妖妃,有祸国殃民的面相,为了明国的江山考虑,要皇上废了庚娘娘。”   “那江湖传言,就是李脱传出来的,前几日李脱利用妖术蛊惑民众,让民众连燃了街边的好几家店铺,后来被魏家人所控,李脱将周大人与他的那桩买卖,一并都招了。”   “如今,周大人想替自己洗脱也洗脱不了。”   周贵人一阵一阵的熬叫,连连摇头。   晴姑姑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声,“好吧,周大人是被冤枉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知足,就像娘娘一样,贵妃当的好好的,非要去想那有的没的,结果将自己弄到了这般地步,怨得了谁?”   周贵人摔东西的毛病还是没改,手掌断了,手肘还在。   一桌子东西又被她扫在了地上。   周贵妃张着嘴,哭的很凄惨,瞪着晴姑姑,只知道嗷嗷地叫,没人知道她在叫什么,晴姑姑大抵能猜到,毕竟在周家,她就开始伺候她,她最了解她的心思。   “你是在问我是谁?”晴姑姑向她确认。   周贵人果然就不叫了。   “我给你说过,我姓荷。”自从周贵妃哑了后,晴姑姑对她简直就是无话不说,什么都告诉了她。   “你还想听什么?”晴姑姑问完,又掐断了念头,“我看你还是别问了,多为周家祈福吧,保佑剩下的那两位侯爷,能多坚持一阵子。”   “坚持到皇上的棋子布好了,周家说不定就有希望了。”   周贵人瘫坐在了地上,捂脸痛哭。   半月之后,周大人熬不住了,找到了皇上。周家只剩下了他一位侯爷,皇上再不支援,周家就彻底灭了。   为表忠心,周大人给皇上送了一位美人进来。 第五十章 哭包   周家与魏家本就实力悬殊, 是周家庞大的宗族势力让魏家生了忌惮, 真正打起来, 用不了半月,就能端了周家。   赢绍早就料到了, 宗族人多没有用, 个个都是废物。   肖安说, “魏将军下手狠,吴地, 会稽, 周家所有兄长的小辈一个不留, 如今就只剩周崇一家单门独户。”   血的教训。   在周家人死了一大半之后, 周大人终于量清楚了自个儿的斤两。   皇上与魏敦迟早就会打, 不过就是再拖,用他周家来拖, 成功将他周家拖垮。周家对于皇上来说,不过就是一颗棋子, 用来拖魏敦,用来试探魏敦的军力。   而他却不知天高地厚, 将自己当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 如今现实告诉他, 皇上并不稀罕他周家。   周大人没有办法,为了自保,拿出了最后的筹码——送美人。   女子不姓周, 叫姚冰,是周大人打仗路过顺手救下来的一家人。女子的面容胜过了当初的周贵妃,性子也不同于周贵妃的嚣张,乖巧柔弱,温柔如水。   典型的江南娇美人。   最关键的是,她像极了太后早年逝去的安乐公主。   赢绍没看,丝毫不感兴趣。   周崇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等美人,皇上一定会喜欢。”   赢绍眼皮子都没抬,最美的那个夜夜躺在他怀里,其他的,还有什么可入眼?   “死性不改。”赢绍厌烦周家这种将主意打在女儿身上的手段。一场仗,男人输了,就要女人要弥补,折了一个亲女儿,还没死心,他周家都被魏敦灭光了,还有女人可以送?   赢绍没见,太后见了。   周大人领着人送进来时,太后身边的秦嬷嬷刚好在甬道上碰见,瞧了一眼女子的容颜,当场就愣住了。   眉眼之间,当真像急了安乐。   这边周大人从太武殿一出来,就被秦嬷嬷直接叫去了福寿宫,连着那女子也一道叫了去。   说太后想见见人。   皇上的后宫并不充裕,先前死了两个贵人,后来庚淑仪疯了,周贵妃废了,更是缺人。太后见完,便擅自替皇上将那美人留了下来,直接封为了贵人。   消息传到太武殿,星烟正在替皇上煮茶,一杯热茶刚拿到手上,肖安进来汇报。   “皇上,周大人送进来的那位美人,太后已经过了眼,听说很满意,已经替皇上收下,封为了姚贵人。”   星烟近段日子也听说了魏家与周家的战事,只听说周家要完了,殊不知,还有送美人这一招。   周家对于皇上和太后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太后能在这个时候留人,说明对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星烟走了神,想不出来对方是怎样的美人。   比她还美吗?   星烟有了危机,她才刚刚受恩宠,日子太短,还远远不够。   茶杯里的水晃荡出来,滴了几滴在星烟白皙的手背上,瞬间多了几个红点。   赢绍喝茶一向喝的滚烫,星烟一吃痛,手往后缩了缩,等稳住之后,抬起头,就见赢绍正盯着自己。星烟冲他笑了笑,将茶杯放在赢绍面前,却比往日多说了一句话。   “小心烫。”   赢绍盯她盯的更深。   星烟藏了心事,眼皮子猛跳了两下,没法控制,她担忧的是,新人笑旧人哭,她的恩宠日子要到头了。周贵妃的嚣张她不怕,魏贵妃的心机她也不怕,就怕突然有朝一日,来了个美人,皇上有了新欢,弃了她。   弃了,她也不怕。   但她不想现在被弃,哥哥刚去河北不久没有任何战绩,姨娘还在侯府受苦。   如此一想,星烟又瞬间精神抖擞,战斗力十足,她也有可取之处,至少她有“神道妙药”治愈他的梦魇,这份宠爱应该还能撑一段日子。   “皇上累了,要不臣妾给你捏捏?”   星烟往赢绍身上贴去,娇柔的声音,酥软清甜。   肖安说的,她就当没听到。   前儿太后才对她说,“既然是贵妃,就该多为皇上想想。”   如今美人来了,充盈了皇上的后宫,她是贵妃,按理说她该替皇上高兴。但星烟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高兴,她并不想同旁人分享这份恩宠。   是以,星烟打算忽略。   “你眼皮在跳。”赢绍却戳破了她,盯了她好一阵,直见她一双眼睛不停的眨,赢绍又回头看了一眼肖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就有了闲情逸致,甩掉了满脑子的江山大事,打算同她谈谈心。   “臣妾昨儿夜里没歇息好。”自从上回他梦魇之后,皇上便单方面肯定,她一定有神丹妙药,为了逼迫她露出马脚,便再也不似往日那般,睡到一般就回正殿,而是整晚都宿在了后殿搂着她睡。   可搂着搂着皇上的手就挪了位,一挪位就停不下来,后果可想而知。她腿软腰痛,精神不好,眼睛睁不开,眼皮子跳跳是正常的。   星烟说完,面上多了一抹红晕,眼眸低垂羞涩的模样,不难看出她在想什么。   “怪不得朕,要怪就怪爱妃太诱人。”赢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青丝的芳香扑鼻,赢绍习惯性地去蹭了她发丝。   星烟往他怀里缩了缩,羞的抬不起头。   “爱妃心里不高兴?”赢绍的唇蹭着她的鬓边低声问。   星烟赶紧摇头,“臣妾没有。”   赢绍却捞起了她烫红的那一只手,肤色如上好的羊脂玉,白皙细腻,上面的几个红点甚是明显。   “往后这等事就让肖安做,原是他的本分,你一来抢了他的活,他便懒了。”赢绍捂着那只手,突然就凑到了唇边,轻轻地一口气吐出,落在了被烫红的地儿,一股凉气吹到了面上,进了里面,却是滚烫的厉害。   星烟羞红了脸,情急之下一声皇上脱口而出,语气里带了娇嗔,娇娆妩媚染到了眉梢。   赢绍的黑眸瞬间幽深,却不死心,将她的脸蛋儿抬起头,问的更清楚了,“朕添了美人儿,爱妃不高兴?”   星烟有些慌乱,忙着说,“皇上添了美人儿,臣妾替皇上高兴。”说话时一排卷翘的眼睫垂下,微微地颤动,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痕迹。   “当真?”赢绍的指腹蹭着她的下颚,来回地剐蹭,都快将她那块皮磨红了。   星烟的眼睫一颤,乌黑清亮的眼睛撞进了赢绍深幽的黑眸里。   星烟在那里头看到了宠溺,和疼爱。   就像七年前,她夸完他,他扭头过反手摸着她的脑袋说,“马屁精。”那时候那眼睛里就是这种宠溺。   星烟心口有些发酸。   抛开他是帝王的身份,是她先认识他的。   心酸感蔓延上来,星烟止都止不住,而跟前那双眼睛里的宠溺,也没有给她机会去克制,星烟看着赢绍,先是抿着唇,后来就变成了咬,咬着咬着,眼里就生了水雾。   泪珠子掉下来的瞬间,星烟的头猛地一阵摇晃,抽抽嗒嗒地说道,“臣妾不高兴,臣妾不想皇上喜欢别的美人。”   眼泪一流出来,就如打开的阀门,关都关不住,星烟彻底地哭了出来,“臣妾只想皇上疼爱星烟。”   眼睛流在了赢绍的指尖上,滚烫如火,一直烧到了他的心口。   赢绍的手软了力道,脑海里尘封已久的称呼,几乎脱口而出,“小哭包。”   星烟从小就爱哭,写错了字被赢绍罚,才打了她一下手心,星烟眼里就有了水雾,赢绍那时候就给她取了一个绰号,“小哭包。”   他都完全没用力。   “臣妾就是小哭包,皇上一个人的小哭包。”星烟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半截白皙的手臂,蹭在赢绍的颈项间,沁人心脾的香气,瞬间勾了赢绍的心魂。   这招,他不可能招架的住。   “别哭了,朕只宠爱妃好不好?”赢绍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凛冽惯了的人,突然压低了态度去哄一个女人开心,竟也能哄的很自然,没有半点违和。   外头战火连天,臣子个个精神紧张,半个月内周家就被魏敦几乎一锅端,由此可见,魏家的实力,所有人都在担忧,替自己担忧,替百姓担忧,替皇上担忧。   怕是谁也不会想到,让他们担忧的皇上,还有如此闲情雅致去逗自个儿的妃子开心。   星烟果然就不哭了,殷红的眼眶,眼里还有未滴尽的水珠,惊愕地看着赢绍,有些不敢相信。   他刚才说只宠爱她一人。   “改日你去替朕看看。”赢绍的手指头在她精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不喜欢,朕就送出去。”   星烟得逞了却红了脸,为自个儿的小心眼而红脸。   但她是高兴的,心里愉悦,嘴角几度上扬,最后在赢绍的唇边印下一吻,声音软糯,“臣妾最喜欢皇上。”说完,额头又在赢绍的颈项间蹭了蹭。   突如其来的撒娇,让赢绍猝不及防,赢绍僵了一瞬,黑眸暗沉深不见底,轻轻地一巴掌拍了她的臀上。   “又来诱惑朕。”   那御案上的奏折、资料堆成了山,都是再为讨伐魏敦做准备,魏敦打算的年底回姑孰,恐怕要提前了,他不会放虎归山,魏顿也知道他会阻拦。   这场仗最多夏季一过,秋季必然要拉开。   这个时候,他不该分心,但事实上他却分心了,怀里的美人儿他无法忽略。   星烟挨了那一巴掌,羞的红透了耳根,主动从赢绍的怀里爬起来躲到了一边,这几日太武殿内进进出出的臣子很多,她可不想被人看了香艳的场面。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扰了。”   星烟几乎就仓皇而逃。   出来时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却见采篱来了。   “娘娘,宫里刚添了一位新贵人。”采篱神色有些焦急。 第五十一章 狗皇   星烟一走, 赢绍立马变了一张脸。   似乎他的和颜悦色只会给他喜欢的人, 其他人不配。   赢绍将肖安叫了进来, “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赢绍了解她的母后, 从来不会干糊涂事, 如今周家的人, 她不该留。   肖安没动,秦姑姑将消息带过来的时候, 肖安就问了个明白。   肖安欲言又止。   赢绍看到他的表情, 眸子一沉, “当真美上了天?”   肖安身子弯下去没抬头, 美不美他不知道, 肖安想再美也美不过庚娘娘,但姚贵人长了一张富贵脸是真的。   “姚贵人的长相, 似安乐公主。”   沉默了一瞬,赢绍一声冷笑, “行军打仗不行,阴沟里的这些阴谋诡计, 他周崇一身都是本事。”   肖安不敢说话。   安乐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 还未及笄就夭折, 是太后的心病,如今周大人带了个模样同安乐公主相似的美人进来,太后不可能不心软。   而周崇对姚贵人有救命之恩。往后只要姚贵人在太后面前求个情, 便能保住他一条狗命。   肖安佩服周崇,茫茫人海,偏生就让他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换句话说,就是命里不该他绝。   星烟适才也只是听肖安说,周大人送了一位美人进来,太后见了直接封为了贵人,星烟以为定是一位才貌出众,巧言善语之人,才折服了太后。   却没有想到,是因为长了一张平步青云的脸。   “周大人怕是豁出去了,藏了这么一个大招。”采篱担忧。   周家倒了魏家反了,眼瞧着宫里就只剩下了娘娘一人最有希望,那高位似乎触手可及,偏生在这个时候来了个酷似安乐公主的美人,犹如半路杀出了个陈咬金。   一切都变成了未知。   星烟愣了神。   想起自己刚才在皇上怀里那一阵耐磨,如今一看,就是逼着皇上在亲娘和媳妇之间做选择,选他到底站哪一边。   倘若真是像安乐公主,上心的也只会是太后。   皇上不会。   看着一个长的像自己妹妹的人,星烟认为他下不去手。   星烟又紧张又松了一口气,心里一矛盾便没有了兴致,情绪也不怎么好,回到芳华殿,见杏枝正让人搬运冰块。   “给谁的?”星烟问。   芳华殿里的东西给谁,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可她现在心情真的不太好。   杏枝一愣,“娘娘忘了,今儿晴姑姑说屋里太热,周贵人夜里睡完觉浑身都长了热痱子,背上烂了一片,让娘娘通融通融,赏几块冰。”杏枝表情有几丝疑惑,“娘娘答应了晴姑姑,怎的忘了?”   星烟没忘。   不过就是不想给了,反悔了。   周家人给了她难受,她也不能去逮着周崇出气,好在宫里头还有一个半废不废的周贵人。   “不给了,让她去向太后,皇上讨吧,本宫也怕热,冰不够用。”星烟眉头颤了颤,俨然使起了小性子,星烟很少耍脾气,头一回耍起脾气来,面上的表情一时还不适应,睫毛一阵乱颤。   无论是语气,还是那愤愤然地表情,就摆明了她此时不开心。   杏枝觉得稀罕,但也明白了,手一招赶紧让人又将冰抬了进去,“不给了,不给了,冰渣子都没有,热死得了。”   采篱跟在后面,抿嘴偷笑。   被杏枝一把拉过来问,“娘娘今儿是怎么了?奴婢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她生过脾气。”   “宫里新近了一位贵人,周大人献给皇上的。”   采篱说完,杏枝就呸了一声,“就该热死她。”   星烟没去看那位贵人,见也见不到,不但见不到,太后这几日将请安都罢免了,说最近天气热,怕大伙儿路上晒着。   还让秦嬷嬷给各宫里的嫔妃们,带了一句话,“守好自个儿的本分,不生事,就是替皇上赞福。”   这话一出来,即便是有人想去瞧瞧那位新来的贵人是何模样,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太后护着的,没人敢去生事。   **   星烟不感兴趣,让她感兴趣的人依旧只有皇上。   太后固然重要,可皇上更重要。   星烟依旧每日都去太武殿,但赢绍这几日不再让她煮茶,星烟过去一趟,就得绞尽了脑汁去想见他的理由,尽管赢绍每回都没过问,星烟还是自个儿求个心安理得。   星烟主动学起了写字,讨厌也没办法,写完了第二天就有了她去见赢绍的理由。   日子过的风平浪静,似乎与姚贵人进宫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采篱说,姚贵人这几日被太后一直留在了福寿殿,连门都没出过。   杏枝愁,“还真就成了太后的心尖肉了。”   星烟却不愁了。   如此看,太后并没有感情用事,一个长的像女儿的人,她也只能当女儿养,最多就是顺其自然,看皇上自己的意思,怕是不会主动往皇上身上推。   星烟之前的一股干劲儿,突然就泄了气,姚贵人对她构不成威胁,那她就不用再写字了,至少不用天天写。   庚媛嫣出嫁的前一天,星烟没去太武殿,就当自己给自己放了个假。   皇上早前答应过星烟,庚瑗嫣成亲的这一日,准她回庚侯府去送亲,星烟便留在了芳华殿选了一天的衣裳,美了一天的颜,再给姨娘挑了礼,一日光景,忙起来竟也经不起折腾,整整一天一夜,星烟脑海里就没有过皇上的影子,彻底将皇上同她说的话给忘了。   “当真还就嫁了。”采篱唏嘘。   所有人的想法都同采篱一样,认为庚侯府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该嫁女,魏敦要反的心思人尽皆知,先不论哪边赢哪边输,就谋反这件事情来说,本就不是好事情,能拖一拖,拖到今年冬季,必定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但庚瑗嫣不同意,死活都要嫁。   庚侯爷彻底死了心,由着她。   魏家也没说不娶,也没提延期,自两家定亲以来,便是一直沉默,庚家这边没有收到消息,原本就是庚瑗嫣主动的,庚侯府说不起话,只能照着定好的日子做准备。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横竖星烟也不是去送祝福的。上回那个荷包,庚媛嫣如此颇费周折,星烟记忆深刻,忘不了。   星烟平日里素简,今日却是盛装出行,贵妃该有的行头一样没少,怎么奢华怎么来。   这样的星烟连皇上都没见过。   从屋里出来,再跨过门槛,星烟走的小心翼翼,脚步之间也颇有贵妃娘娘的气势。   星烟本是为了给庚媛嫣添堵,这番小心思见不得人,并不想被皇上知道,然而一抬眸,却迎面撞上了。   赢绍停了脚步,正站在五步之遥的地方,负手而立看着她。   明黄色的绫罗,胸膛上的团龙张牙舞爪,帝王气势浑然天成,冷清的目光盯在星烟身上,仔细地扫了一遍。   然后给了星烟一个让人难以寻味的笑容。   星烟脸色眼见的红了个透,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浑身都不自在,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终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皇上。”星烟垂下头,不让他看她脸,不知他这时候他为何过来。   “贵妃今日很气派。”赢绍心里不舒坦,从昨日开始就不舒坦,这个时候甭想指望他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星烟的尴尬,他看不到。   他看到的是,她把他忘了。   星烟眉心一跳,往日里他叫自己都是爱妃。   一句话里没有一个字带着友善,星烟不用再去看他的脸也知道他在生气,生什么气呢?一大早的她也没惹他。   莫不成他不喜欢她这身。   星烟一咬牙,还是决定不能得罪他,“臣,臣妾去换。”   赢绍今日浑身带刺,“换了多可惜,白忙乎一场。”昨儿感情就为了一身衣裳,忘了她答应过什么了。   星烟凌乱了。   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   他在为难她,还在讽刺她。   她到底怎么他了?   星烟想不明白,却也经不起他这凶巴巴的模样,眼里又是一层水雾蒙蒙,垂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   他答应过她,今日让她回庚侯府的。   星烟只是失落了一瞬,便调节了过来,抬起头刚准备说,今日她不回去了。   视线里却多出了一双金丝线筒靴,赢绍的动作很快,捞起她的手就往前拖,拖了一阵掌心被星烟的护甲搁到,赢绍又改成了捏住她的手腕。   “养指甲了?”赢绍将她的手拉过去,瞧了一遍。   星烟往日不喜欢养指甲,享受不来那份清闲,喜欢东摸摸西摸摸,不是倒腾花花草草就是绣花。今日戴护甲,确实是个稀奇。   星烟被他一身的火气吓到,不敢抬头看他,只迈着头盯着跟前的路,回答,“慢慢再养。”   “嗯。”赢绍应了一声。   分明一身怒气而来,想拿她试问,她一哭他立马就得服软,不,她只需要红个眼眶,就能让他投降。   赢绍不说话了,自个儿生自个儿的闷气。   他不说话,星烟更不敢开口,脚步跟着他走,却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也不敢问。   直到赢绍陪着她坐上了出宫的那车,星烟才感觉出来了不对劲。皇上要带她去哪儿?星烟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但她觉得太玄乎,不太可能。   车轱辘翻滚,离宫走了好一段了,星烟还是觉得问问比较好,星烟测过身子鼓足了勇气抬头去看他,赢绍也很配合给了她一个正眼。   “皇上,这是要带臣妾去哪儿?”   “庚侯府。”赢绍回答的很干脆。   星烟讶然,痴痴地望着他,皇上是陪她一道回去? 第五十二章 秀恩爱   赢绍对星烟眼里最后出现的感动, 很满意。她能知道感动就好, 感动了良心才会不安。   他让她写两个字出来, 就那么难?   难不难星烟最清楚。   邕暠——大抵已经是星烟这辈子见过的笔画最多的两个字。   星烟不喜欢写字,就同下棋一样, 是由心底发出的不喜欢, 无法控制, 星烟从看到那两个字的第一眼起,内心下意识地就产生了抗拒。   太难了, 难到她不愿动笔。   抗拒的太厉害, 以至于到最后便忘了个干净。   昨日星烟没去太武殿, 或许真正的原因还是星烟实在不想写那两个字。   但若是星烟知道, 那两个字是皇上名字里的字, 她一定会端正态度,如论如何都会替他写出来。   可星烟不知道, 还擅自作主,休沐了一日。   赢绍为此从昨儿气到了今日。   气归气, 今日知道她要回庚侯府,还是赶在她出宫之前到了芳华殿, 一边怨她没良心, 一边又心甘情愿地陪她回娘家。   但要让他摆出好脸色来, 他做不到。   分明是件好事,可他一开口,就败了初衷。   往日里他也喜欢见她笑, 但今日就是见不得她笑,笑的越开心,越是说明,她昨儿没将他当回事。   不但没写出来他的名字,连太武殿都不来了。   想到这些,赢绍脸色又不好了。   星烟却丝毫不在意,他脸色就是黑成了锅底,星烟这会子也能视而不见。   在此之前,星烟以为皇上的火气撒的莫名其妙,但此时,星烟觉得一点都没关系,她完全可以不计较。   皇上是谁,九五至尊,他能放下朝政,陪她回娘家,是她的荣幸,她非常知足。   星烟知道进宫为妃不同嫁于平常百姓,没有回门的说法,皇上高兴了,准你回去一趟娘家,那已经是恩赦,更别妄想,他能陪着你一道回。   星烟从不敢妄想,但他给了她妄想。   星烟受宠若惊,内心很感动,面上也感动,“臣妾多谢皇上。”   她自来识抬举,被宠爱了,就得有所表示,星烟准备将头靠在赢绍的肩头,对他撒撒娇,却没能如愿,头落下一半没能躺下去,被一头珠钗搁到了。   星烟慌忙起身,头上的珠钗晃动出了清脆的响声。   发钗歪了,赢绍盯着她看。   “别动。”终究是看不下去,赢绍伸了手,一手稳住她的肩膀,一手去替她插头上的发钗。   这些东西换在往日,他碰都不会碰,但此时插在了这个女人身上,他就愿意碰了。   星烟很听话,没动。   他的目光没在她脸上,她就有了胆子趁着这间隙去看,脸色很认真,就跟他在太武殿内批折子没什么两样。   可他此时是在替她插发钗。   星烟有些恍惚,君王是这个世上权利最大的男人,但也是最可怕的男人,前阵子怒起来使计灭了大半个周家,说灭就灭不讲半分情面,人命在他手上似乎并不值钱,但星烟此时从他脸上,竟然看到了人情的温暖。   今儿这恩宠,让星烟有些上了头。   星烟痴痴呆呆地看着赢绍。   赢绍却是扶正了发钗,身子往后仰,打量了她一眼,“挺好看。”   终于说了句好听的。   适才在芳华殿门口,那嘴巴就跟淬了毒,没一句中听,如今星烟一个感动的表情,又让他换了个心境。   心境一变,眼睛也正常了。   星烟在宫内比起当初的周贵妃,装扮称的上素雅,星烟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从未如此讲究过穿戴。今日这一身,奢华但不繁琐,高贵而美艳,俨然已是一位风华绝代的贵妃。   赢绍很满意。   她的高贵,是他给的,这一点又让他骄傲。   昨日星烟带给他的那丝不快,冲淡了很多,下马车的时候,他还能耐住性子,回头扶了星烟一把,扶完也没有撒手,若无其事地牵着星烟进了庚侯府。   庚侯府今日宾客满座,所有人都看到了庚贵妃是如何受宠的。   星烟升为贵妃的事,庚侯府的人都知道,苏氏知道,庚瑗嫣也知道。   连庚侯府的下人们都惊叹,曾经住在小院子里,做着粗活儿的三小姐,进了宫成了贵妃,如今回门,连皇上都带来了。   而且是被皇上一路牵着手进来的。   庚瑗嫣今日是主角,一身嫁妆红如火,昨儿夜里苏氏陪着她熬了一个通宵。   小女儿进了宫疯了。如今大女儿又要嫁给一个众人周知,有反心的人。   苏氏想反悔,也劝过庚瑗嫣。   但又存了一丝希望,万一江山易了主,那庚瑗嫣就是嫁对了。   庚侯爷没话说,木已成舟,他干涉不了彻底放弃了。   庚侯府的三个姑娘,两个进了宫,一个进了魏家,免不得在旁人嘴里落下口舌。“庚侯府的心思不小,这是做了两手准备,不论是哪边赢,庚侯府都不怕,这就是女儿多的好处。”   庚侯爷装作没听到,也没和谁去急,该操办的流程一样都没有落下,宴请了大半个朝廷的官员该热闹的依旧热闹,却没想到,皇上会来。   两个女婿,一个是皇上,一个是权臣。   关键是两人还不对付,没有哪个父亲,愿意面对这种局面。   好在皇上进了庚侯府,并没有去宴席,而是去了太傅曾经住的清晖园,当真就似只是为了陪自己的贵妃回门,其他人或事,他都不关心。   星烟先去看了庚老夫人。   庚老夫人对星烟的印象比以往要深,自打在宫里见了一回,莫名地对她亲近了很多。   关键是替她庚家争光。   起初进宫,谁能想到看似最没有造化的那一个,却最有出息,从淑仪到贵妃,这才过了多久,两个多月。   庚家的庚太傅一走,庚侯爷虽被封了侯爷,但到底没法同太傅相比,如今门户里出了一个贵妃,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庚老夫人心底里瞧不起魏家,谋反就是谋反,就算是赢了,那也是谋逆,被天下人所不齿,奈何庚瑗嫣想不透彻,寻死觅活地都要嫁。   嫁就嫁吧,脸都臊了总不能再落一个不守承诺的污名。   “蒋姨娘我已经接回来了,娘娘放心,既然是我派的人去接,往后的日子我就得担责。”庚老夫人又想起了一件事,“这次派人去接时,听说蒋家那边的表公子正在准备应考,我估摸着,等翻了年形势稳定了就来康城,康城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名望高的先生多,到时就以我庚侯府的名义,替表公子寻门先生,若是高中了,蒋家也能出来一个书生。”   庚老夫人这番言语,表明了就是要帮蒋氏。   帮着蒋家立势。   星烟心头一热,突然就红了眼眶,这么多年,庚老夫人终于肯替她姨娘出面了。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进了宫,当了贵妃,替庚侯府争了颜面,另一部分,也不能否认庚老夫人确实对她们上了心。   “谢谢祖母。”星烟一方绣帕捏在手里,没忍住,当着庚老夫人的面,流了泪。   庚老夫人也动了感情,捏住她的手感概,“以前是苦了你娘三,好在娘娘自身造化好,靠着自个儿翻了身,我这身老骨头倒是惭愧。”   星烟离开屋子前,庚老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人对了,就算他是帝王,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人人都说帝王薄情,可今儿瞧瞧皇上对娘娘的情意,可谓是在打天下人的脸。”   “娘娘赚足了脸面,这份福气,可千万得守住了。”   星烟感激地点了点头。   从屋里走出来,思绪还留在庚老夫人那里,鼻子一阵泛酸,十八年了,这份亲情虽然晚,但终究还是等来了。   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站起来了,旁人才会看到你。”当年赢绍对她说的这话,如今很适合她。   苏氏、庚瑗嫣知道星烟回来了。   也知道来的不止是她,还有皇上。   “进来的时候,皇上牵着娘娘的手,到了老夫人屋前才松开。”丫鬟一句话在两人心口上仿若刺了一刀。   “那狐狸精竟然有这等造化。”苏氏从来就没有甘心过,她的女儿也进了宫,如今疯了。   而庚星烟却越过越好。   庚瑗嫣心虚,但也恨,恨东西都拿给了刘嬷嬷,怎么到头来,庚星烟还是毫发无伤,还被封为了贵妃。   “她这时候回来干什么?是存心来给我添堵的吗?”庚瑗嫣的好心情全没有。   她说的没错,星烟回来就是来给她添堵的。庚瑗嫣今日是新娘,呆在屋里可以不出去,可以躲着星烟不见,但星烟可以自己上门。   “贵妃娘娘来了,说是给大小姐备了礼。”丫鬟进来禀报,庚瑗嫣脸色都气绿了。   一见面,星烟是贵妃,不管是苏氏还是庚瑗嫣都得对她行礼。   膝盖往下弯曲,就似是被人硬生生折弯,打断骨头连着筋,痛到了心里。苏氏一开始最担心的局面,还是出现了。庶出压过了嫡出,嫡出成了笑话。   苏氏眼红,嫉妒,恨,贵妃果然气派,她曾经心里想的,气派的人该是庚瑗青。   星烟额外准备了一份礼物。   “不问自取是偷,姐姐从哪里拿的,还回哪里去吧。”星烟将那个荷包放在了她面前。   庚瑗嫣的脸眼见的雪白。   “一个荷包而已,是姐姐想的太多,还回去,说不定魏将军就不会同姐姐计较了。”   星烟看着庚瑗嫣变了脸色,看着她猛喘粗气。当初她是什么样的感受,庚瑗嫣如今可以好好体会一把。   今夜就让她同魏敦去解释。   星烟放下荷包便走了,身后一片安静,一贯喧嚣的正屋,也能有如此沉寂的时候。   星烟出来,穿过长廊时,在尽头停下了脚步,庚老夫人已经没再养熊崽子了,昔日搭建屋蓬的地方,如今空荡一片。星烟就站在曾经拿伞柄敲打熊崽子的地方,若有所思,半晌仰起脖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一日她的腿软不是装的,她当真是害怕。   苏氏铁了心地要她命。   星烟忆起了旧事,回头看着杏枝感概,“那晚若不是杏枝放了熊崽子出来,我怕是早就死在了后院地深井里。”   杏枝却是一脸疑惑,“不是奴婢,奴婢被二小姐叫去擦地板了。”   杏枝说完,同星烟一道又看向了采篱。   采篱摇了摇头,“奴婢那日留在了姨娘身边,娘娘一走,奴婢便去请侯爷了。”   三人愣住。   “不是它自己跑出来的?”杏枝问。   “门都是上了锁的,怎么可能自己跑出来,再说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采篱和星烟一直以为是杏枝,如今杏枝说不是,那还有谁,庚侯府除了小院里的人,还能有谁会护着星烟? 第五十三章 秀脾气   星烟想不出来。   可能真是她走运, 那晚关熊崽子的窝棚, 是老夫人屋里的丫鬟疏忽, 忘记了上锁。   庚侯府除了小院子里的人,不可能还有谁关心她的死活。   星烟将这一切都归为了天命。   天不该她绝, 菩萨在保佑。   星烟没心思再想, 皇上还在等着她, 她不能耽搁太久,下了长廊台阶, 星烟直接去了蒋姨娘的小院子。   星烟原以为, 除了小院子里的人, 她并不会对侯府的一草一木心生眷念, 然而当她远远地瞧见小院的屋角时, 竟也念起了旧。   就算日子过的很不如意,那也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曾经活的心惊胆战,如今回过头一瞧, 竟成了割舍不了的回忆。   小院门前,蒋姨娘早就站在那里等星烟。   星烟不喜欢姨娘对自己行礼, 可规矩就是规矩, 她如今是皇上的妃子, 皇家的脸面都挂在了她身上,她不能丢,也没有人敢让她丢。   等到了屋里, 跟前没了人,星烟又如往常一样,一把抱住了蒋姨娘,头上的珠钗晃动,清脆悦耳,听进蒋氏耳里,便是荣华富贵。   “姨娘,我是贵妃了。”   星烟很早就想对蒋氏说这句话,想告诉她,她终于熬出来了,起码在庚侯府,苏氏不敢再为难姨娘。   当初进宫的初衷就只是为了保命。   这一点,她做到了,她,姨娘,哥哥都还活着。   蒋氏红了眼眶,当初星烟进宫她没流泪,如今却流了泪。   “烟儿配得上。”蒋氏从未说过这般逾越的话,教了星烟一辈子为人低调,如何将自个儿藏起来。此时,却夸了她,就似是藏了一样宝贝,终于到了可以拿出手的那一日,蒋氏喜极而泣。   蒋氏也明白,没有白来的富贵,能有今日,都是星烟自个儿的本事,是她该得的。   “当初让你进宫,也只是盼着你能保住性命,从未想过你竟有如此大的福分,如今日子一太平了,我竟又生了贪念,若是我是个有本事的,能护的住你,也舍不得让进了红、墙内,这一进去,就没有了回头路,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蒋氏用帕子试了试眼角的泪。   从她和庚景刚生下来那时,首先求的是他们的健康,身子没毛病了,又才希望他们能聪明点,后来便是希望他们平平安安一生。   如今命暂且保住了,蒋姨娘又想他们能过的更加有保障,过的快活自在些。   人心自古都是贪婪的,她也不例外。   “位置越是高,眼红的人就越多,惦记的人多了,便是防不胜防,你可千万别大意,要好好保护自个儿,你父亲只是一位侯爷,在朝中并没有多大的权势,根本帮不到你什么忙,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蒋姨娘不放心的事情太多。   “你哥哥又去了河北,若是在宫里,也有个照应......”   星烟听着这些唠叨,竟觉得轻松了很多,真正艰难的时候,姨娘一向都是沉默寡言。   星烟为了宽慰蒋姨娘,便将庚老夫人想帮助蒋家的意思,告诉了她。蒋家若是能有个在朝为官的人,经商之路定会更加通畅。   女人嫁了人,娘家就是后盾,娘家好了在婆家便有脸面,苏氏也就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在庚侯府耀武扬威了这些年。   若不是苏氏最近与将军府闹翻了,怕这气焰还不会这么快消下去。   蒋氏怔住,大抵也是盼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了,一时回不过神,欣慰欢喜,都是有的。   “姨娘放心,日子会越过越好。”星烟对蒋姨娘说。   星烟离开小院时,蒋姨娘给了她一罐汤,让她带去了清晖园。   当年庚太傅喜欢喝,皇上也喜欢喝,蒋氏都记得。   “当初让你去找皇上,也是存了几分把握。”就冲着早年小院子里的这一罐汤,皇上也应该会帮这个忙。   但蒋氏没想到的,皇上不但帮了忙,还将星烟封为了贵妃。   **   时隔七年,星烟又去替赢绍送汤。   两人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   七年前他是太子,如今是皇上。   七年前她是侯府的落魄三小姐,如今她是贵妃。   从小院到清晖园的那条路星烟很熟悉,数不清走了多少回,依旧还是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是成片的青竹,氤氲成雾,葱郁垂阴。   七年过去,她唯一一次到走过这条路,是在那场春雨中。   她去求他带她进宫。   星烟望着清晖园门前的那几处台阶,恍惚地犹如一场梦。   当年他主动要求要娶她,她吓得躲开,谁能料到有朝一日她主动找上他,央求着他带她进宫。   星烟提步上了台阶,一进屋便看到了当年他最常坐的那张桌案。   屋内的陈设与当年一样,完全没变。   她第一次送汤也是这般站在门口,并不知道屋里除了祖父之外,多了一个人,看到赢绍时,她只惊叹他的长相,并不知道他是太子。   后来知道了他是太子,她在他面前,便从来不敢抬头。   星烟从‘失忆’之后,再也没有进来过,后来她听说赢绍走了,祖父没过多久便离世,清晖园如何,她再也不关心,选择了遗忘。   如今再来,才发现记忆仍旧清晰。   赢绍没在里面,星烟寻了一圈没有寻到。   星烟知道他不会去宴席,他对她说过,他在清晖园等她。   星烟想起了那片竹林。   能在宫里种出一片竹林出来,说明他非常喜爱竹子。   星烟又折返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星烟怕罐子里的汤凉了,去时,也一并抱在了怀里,夏季的林竹,遮了一片阴,星烟顺着熟悉的路,走到了熟悉的地方。   明黄的龙袍在一片青葱之中,很显眼。   星烟走到了他身后,刚站稳,赢绍手里的竹签脱手而出,扔的很随意。片刻之后“嘭”的一声从竹林深处传来,星烟瞧不见他到底穿透了那根竹子,但知道是击中了。   赢绍回头看着她。   星烟心神会领,“皇上真厉害。”手腾不回来,但笑容做的很到位。   赢绍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她跟前,寻着记忆,反手往她头上摸去。   结果没摸到她一头青丝,却又将她的发钗弄歪了。   两人愣住。   星烟很想拔了满头的簪子,将头伸过去,随便他摸,今日他给了自己这么大个面子,他想如何,她都配合。   许是星烟脸上的狗腿表情太过于明显,终于让赢绍想起了当年他时常说的那句话,“马屁精。”   说完,又去替星烟重新插发簪。   “给朕送汤?”赢绍的眼睛往下瞟,落在了她手里的汤罐子上。   “嗯,姨娘煲的,皇上爱喝。”星烟回答。她知道,自己煲的不是这个味道,他不喜欢喝。   赢绍没说话,似乎默认了这一点。   “走吧。”赢绍准备出竹林,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见星烟跟的缓慢,又退了回去,手一伸从星烟的怀里将汤罐子夺了过来。   “你不知道先放在屋里吗?要被烫多少回,才知道长记性?”赢绍的脸很黑。   星烟觉得他说的话和他的表情,出入很大。若不看他那张脸,星烟以为是他在关心她。但配上他的表情,星烟就没有了任何念想。   星烟紧紧地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赢绍又停了下来,捞起了她的手,没给任何解释,一句话也没说,牵着她一直走出了竹林才松手。   进了屋,赢绍将汤罐子往桌上一放,自个儿先坐了下来。   星烟很识相地去替他盛汤。   “心里舒坦了?”赢绍拿了桌案上的书,随手翻了两页,眸子一抬问她。她舒坦了,他不舒坦,她还是没同他解释昨儿为何没去太武殿。   星烟手里的汤碗差点没拿稳。   在他问出这话之前,星烟心里确实很舒坦,庚媛嫣和苏氏今儿的脸色苍白如雪,她解恨了。庚老夫人更是许了姨娘的将来的安危,还照顾到了蒋家。   往后,她不用再担心姨娘。   她是很舒心。   但如此被赢绍问完之后,星烟便有些不舒坦了。   因为皇上不想让她舒坦。星烟了然,皇上这间歇性的喜欢,又到了时辰。   星烟站在那不动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赢绍,对于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当真是猜不透,今日他陪着自己回来,不就是想让她舒坦吗。   既然不想让她舒坦,那还干嘛跟着她回来。   她又得罪他了?星烟觉得不太可能,自认为自己对他已经极好,极为迁就。   “皇上想让臣妾怎么样呢?皇上想让臣妾舒坦臣妾就舒坦,皇上不想让臣妾舒坦,臣妾就不舒坦。”星烟的眼皮子跳的厉害,紧绷的唇线,透露出了她内心的倔强。   她膨胀了。   星烟被自己吓到。   天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突然作死。   这个时候,她该打起精神伺候他,应该将脸上的笑容笑成三月桃花般绚烂,去讨好他。或者以她一贯的性子,她该害怕,她该垂下头不敢说话。   他就是她的天,她过的好与不好,全都凭他的恩赐。   星烟非常后悔。   对面赢绍一双黑眸就似是在看一件稀奇玩物一般,紧紧地盯着她。   星烟一颤,扑通一声跪下了。   她胆小如鼠,众所周知,刚才她是中了邪。   赢绍从椅子上弯下腰,侧头去愁她的脸,上扬的嘴角带了一道似有似无的笑容。   “发脾气了?”赢绍问的很轻。   他以为她的脾气,也随着那场高烧给烧没了,原来也还在。   所有都是装的。   就刚才暴露了,露出了狐狸尾巴。   在清晖园头一回同他发脾气,不过就是他问她,“汤里怎么没桂圆的味道?”   她抬起头盯他,眼睛扑闪的厉害,唇线却崩的很紧,她说,“民女没本事,煲不出太子想喝的汤,民女就不为难太子了。”   说完抱着汤罐子转身就走,走了一半又倒回来,如现在这般跪在他面前。   “民女说错了,民女明日再来同太子送汤,多放些桂圆。”   态度转的很快,能屈能伸,才是她的真本事。   “臣妾不敢。”星烟的头越垂越低,不敢去看他。   赢绍又只好动手,将她的下巴捏住,让她不得不看着他。   “皇上,汤凉了,要不臣妾喂皇上喝?”星烟提前抢了话头,当真笑成了三月的桃花。   赢绍也笑了,久别的括弧映在脸上,反而让星烟的笑容僵住,痴痴呆呆地看着他,由着他凑近她的耳朵说,“好啊,那你喂吧。”   那笑容,同七年前的一模一样,如寒冬里的一抹暖阳。 第五十四章 二更   比起七年前, 脸上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星烟看着他勾起的唇角, 瞬间明白了,多了一份魅惑。   星烟的心如小鹿撞怀, 想皇上与普通人本就不同, 得天独厚的福泽, 不只是体现在他的身份上,还体现在了他的脸上。   很好看。   星烟目不转睛, 若是她刚才看到的是这张脸, 她绝不会作死。   “嗯, 胆子是大了些, 敢直勾勾瞧着朕了。”赢绍忘了自个儿的手还捏在星烟的下颚上。   星烟烟波一转, 乖乖地将眼睑拉下,留了一长排眼睫给他。   赢绍松开了星烟。   目光却没离开。   星烟起身盛汤, 两人各有所思,碗勺碰撞的叮当声, 在一片安静中,更显空旷。   整个清晖园, 估计就他们两人。   当然除了将自个儿藏起来的暗卫和肖安。   星烟特意挑了汤里的桂圆, 他喜欢吃, 就多吃点,星烟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态度极好地将手里的勺子送到他嘴边, 却没见他张嘴。   星烟疑惑地看着他。   “好好想想如何得罪了朕。”赢绍两边唇线勾起,笑的意味深长。   星烟:“......”   星烟怔住,僵硬如石雕。   星烟一直坚信他今日几次发脾气是因为他脾气本来就不好,性子阴晴不定。   最初也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但她觉得不可能,她一直都做的很好,对他很好,百依百顺。   但被他这句话彻底粉碎了。   她哪里得罪了他?   “臣妾不该自己一个人高兴,皇上高兴了臣妾才可以高兴。”无论是什么原因,星烟觉得这么说一定没问题。   赢绍看了她一眼,收了笑,身子凑到星烟面前,取了她手里的汤碗,再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上,回头又才瞅着她,清冷的脸色,黑眸幽暗,问的一本正经,“那爱妃觉得怎样朕才会高兴?”   星烟感觉自己接到了某种暗示。   可这是清晖园。   七年前在清晖园,他碰一下她的手指,她都会脸红的避开,如今他已经将她全身上下都碰了个遍,她无处可避。   两人对望,一个没退步,一个还在挣扎。   最后妥协的还是星烟。   星烟牵住了赢绍的衣袖,手指在他的袖口处缓缓地画圈,“臣妾都听皇上的。”   星烟做足了心里准备,赢绍也将她搂进了怀里,然而却与她所想之事完全不同。   赢绍抱着她,拿了刚才他看过的书摊在了星烟面前,距离很近,就差直接扣在她脸上。   星烟看到了,干净的纸张上,通篇只写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星烟眼熟。   “认识不?”赢绍问她。   星烟不敢装懂,装了她也读不出来,但也不敢说不认识,皇上选在这时候问她,一定是有原因。   星烟选择了沉默。   “嗯,看来爱妃记性很不好。”赢绍放弃了,将书合上,丢在了桌上。   “啪嗒”一声,就如他心情,很不好。   星烟受到了惊吓,关键时刻,求生的**,终于让她想起了某件被遗忘的事。   想起来了,星烟更是害怕。   她真的得罪了他。   那两个是生僻字,历代皇帝用的名讳,都是生僻字。   赢绍有一个习惯,书阅完了,会在第一篇的空白处署名。星烟知道他这个习惯,七年前见他写过。   她不认识字,但知道皇上的名讳。   前儿皇上让她写的那两个被她嫌弃笔画太多的字,是他的名讳。   星烟心肝都颤上了,她竟然没写,还没去见他。   星烟抱住了他的脖子,只能捡了好话去哄,“皇上的名讳能让臣妾写,是臣妾的荣幸,可臣妾蠢笨,前儿在屋里练习了一日,也没写到自己满意的,便不敢面对皇上。”   “嗯。”赢绍的手放在她的纤腰上,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想起来了就成。   他并非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星烟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赢绍说,“辛苦爱妃了。”   星烟就知道,她骗不了这个男人。   她是蛇妖,那他就是雄黄酒,遇上准现形。   “臣妾想回宫了。”   星烟还不如重新端正自己的态度。   “不呆了?”赢绍问。   星烟晃了晃脑袋,眼里满是诚恳,“臣妾想回宫写字。”   “嗯,态度不错,爱妃悟性很高。”   赢绍的心终于也舒坦了。   皇上牵着星烟的手,跨出了清晖园的门。   上马车之前,侯府上突然传出来了哭声,星烟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就听赢绍问肖安,“怎么回事?”   “应该是侯夫人。”今儿若不是皇上过来,替庚侯府添了份光彩,庚侯府今日就只剩了一场笑话。   魏府的魏将军没来接亲,派了个下属来接。   原本是早晨出亲,庚媛嫣知道了来人不是魏敦之后硬是不轿桥,哭闹的那阵子,星烟和皇上正在清晖园里‘打情骂俏’。   庚媛嫣不上轿,接亲的人等了一阵,便收到了魏敦的消息,说不接了,让接亲的人立马回去。魏敦宁愿让人抬顶空轿子回来,也不愿意自己跑这一趟。   当初庚媛嫣是如何设计他,如今魏敦的这一招,可算是加倍还了回去。   “侯夫人瞧着魏家的轿子要走,就急上了,自己跑到了队伍前面,将接亲的人拦了下来,庚家大小姐这才上了轿。”   光是听着,就觉得臊人,更别说亲身经历的人。   庚侯爷让人去拉了苏氏,没拉回来。   若当真不嫁了,侯府还能落个腰杆子硬实的美名,可苏氏就是不回来,庚媛嫣腰杆子硬朗不起来。   她满脑子都是魏敦。   为了嫁给魏敦,她已经丢了一次人。如今脸也丢了,她不可能不嫁。   庚侯爷气的脸色发青,就算是铁了心,不打算管庚媛嫣,但她依旧姓庚,也依旧是他的女儿,她丢人,他只能跟着丢人。   庚媛嫣被接走之后,庚侯爷就让人叫来了苏氏。   “当初本侯娶你,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如今我侯府也不比那时候的将军府差。”庚侯爷看着苏氏,一字一字地问她,“你们这么作践自己,图什么?”   庚侯爷眼里的光芒暗淡,彻底死了心。   苏氏没有说话,她不占理,今日侯府又丢了一次脸,因为是她和嫣儿。苏氏想去握庚侯爷的手,却被他毫无痕迹地避开。   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却越瞧越陌生。   最初她在他眼里看到的是爱意,再后来她看到了怒意,到如今,只剩下了冰冰凉凉的一道光,苏氏一步一步经历过来,其中的心酸与难受,只有她自个儿最能体会。   苏氏心口一阵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庚侯爷终究还是心软,没再为难她,“两个女儿都毁在了你手里,本侯最后求你,求你放过世子。”   庚侯爷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庚幕在姑孰,是魏敦的部下,她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魏敦,她的儿子,她自然是希望能站在魏敦那边。   但庚侯府的选择并不是魏敦。   庚侯爷说完,苏氏心口痛了一半,硬生生地止住了,眼里的泪花儿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又憋了回去。   “你是不是站了皇上?”苏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质问他,“那世子呢?他还在姑孰,你不管了吗?”   “在你心里,就只有将氏生的那两个东西,那才是你亲生的,我生的都不是。你是不是想亲手杀了幕儿,然后再立庚景为世子?你为了一个庶子,一个庶女,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苏氏越说越愤怒。   “胡闹!”庚侯爷从未伸手打过人,今儿是第一次。   一巴掌落在苏氏脸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庚家世代忠良,你若是敢指染分毫,本侯只能赐你一份休书。”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宝宝们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变故   一句休了她, 让苏氏都忘记了他打了自个儿一巴掌。   “忠良?你不是说不站队的吗?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来休了我, 然后扶正蒋氏, 对不对?那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让你如此念着她。”苏氏气糊涂了, 又开始胡搅蛮缠。   她不敢相信那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当年是他求娶上门的,如今他竟然说要休了她。   庚侯爷懒得理她。   一句“不可理喻!”直接出了门。   宴席上的宾客还在, 苏氏的哭声, 多数人都听到了。   又是一场笑话。   星烟面色平平, 不敢有波澜, 因这件事情里, 牵扯到了魏敦。   魏敦对她怀着什么心思,她和赢绍都知道, 那夜在福寿宫魏敦就动了要带她走的心思。   庚瑗嫣,魏敦对她根本就不感兴趣。   成亲, 就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气。   但如论如何,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赢绍没再问肖安, 上了回宫的马车, 车帘一落下, 赢绍的眼睛就盯在了星烟身上,星烟乖巧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爱妃这张脸确实容易让人惦记。”赢绍钳住星烟的下颚,来回的看了看。   魏敦是什么心思, 大家都知道。   星烟立马表忠心,“臣妾是皇上的。”   这句话顺到了赢绍的心窝子里,赢绍没去看她的眼睛,也没去看她那张过于寡淡的脸,单单就细品这一句话,他是愉悦的。   初次回门,星烟还算顺遂。   赢绍将星烟送到了芳华殿门口,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吻。   “好好写字,明日拿给朕看。”   星烟没进过学堂,不知道先生是如何教学生,赢绍此时的举动,让星烟有了一种进学堂的错觉,皇上就是她的先生。   星烟狠狠地点了头。   脚步刚踏进屋里,采篱就散了屋前的丫鬟。   “娘娘,奴婢今日看到了魏贵妃的丫鬟。”   采篱心急,从在庚侯府附近看到魏贵妃身边的丫鬟之后,一直想告诉星烟,但奈何皇上在,她没有机会说。   “今日魏贵妃不是去寺庙祈福吗?她没跟着?”星烟讶然,问采篱。   问完就觉得多余。   既然看到了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丫鬟后来上了路边的一辆马车,八成那马车里坐着的人就是魏贵妃。”采篱疑惑,“今儿庚侯府同魏府结亲,她姓魏,该去的地方也应该是魏家,怎的跑到了庚侯府附近来。”   星烟也不明白。   皇上今儿陪着她回了庚侯府,宫里的人必定都知道,星烟的直觉,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今日魏敦成亲。   星烟突然想起那日魏贵妃问她的话,“妹妹呢?妹妹相信魏将军吗?”   星烟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有查到晴姑姑吗?”星烟问采篱,采篱摇了摇头,晴姑姑的身份就跟魏贵妃一个样,查到了其父母头上,突然就断了线,再也查不出来。   这边没有起色。   另外一边倒出了事。   杏枝推门进来,“娘娘,周贵人怕是不行了。”   星烟一愣。   “已经卧床不起,晴姑姑去叫了太医,太医说手头忙,让等着,结果等到现在,快不行了,还没看到太医院的人。”   杏枝叹息,这都是报应,当初娘娘发热,她拦着太医。   如今就报应到了自己头上,宫里的人谁不势利,得势的那会儿,当你是个贵妃,如今落魄了,太医院的人,也就突然记起了仇。   当初太医院的严大人,因这事,被皇上赐了一顿板子,打的半死不活。   没去给周贵人落井下石,已是仁慈,怎可能出手救她。   星烟去了一趟娴清殿,去看周贵人。   晴姑姑的事情查不出来。   星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哑巴身上。   星烟让杏枝将晴姑姑调开,自己同采篱单独见了周贵人。   周贵人确实快不行了,卧在床上,脸色苍白,连唇瓣都成干裂状。   再次见到星烟,周贵人眼里的光芒已经被磨平,眼神空洞,犹如一个活死人,似乎随时都能断了那半口气。   “想报仇吗?”星烟一句话,扎了她个半醒。   周贵人眼睛转动了一下,盯着星烟。   “本宫知道害你的是晴姑姑。”星烟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渐渐地又燃起了愤怒。   “你之前处处为难本宫,在芳华殿还打了本宫一巴掌,本宫袖手旁观,不为过。”星烟摊开了同她说。   “本宫本想让你如愿,可本宫自己去查了晴姑姑,没查出来,只能来找你,你想要报仇,就得想办法先告诉本宫,她是谁。”   星烟说完,又听到了呜呜声。   “本宫听不懂。”星烟提醒了她。   周贵人不再叫了。   若是以前,她定会诅咒星烟不得好死,可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就如星烟所说,她太想报仇,比起晴姑姑对她的折磨,她以前所恨的那些人,包括星烟,都算不了什么。   她唯一想恨其不得好死的人,就是晴姑姑。   星烟问对了人,她知道晴姑姑是谁。   她姓何,她不姓晴。   周贵人想起了什么,突然仰起头下巴努力地往上抬。   她要出去,娴清殿里有一片荷花池,周贵人彷佛看到了希望。   星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让采篱扶着她。   晴姑姑毒哑了她的嗓子,让她吐不出一字半句,又断了她的手筋,让她写不出来字,但总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比如那池里的荷花。   周贵人指给了星烟看。   星烟怔住,半晌问她,“你说她姓何?”   周贵人垂下了残废的手臂,拼了命地点头,哭的凄凉,但也哭的释怀。   星烟明白了。   难怪查不出来。   离开娴清殿之前,星烟问了周贵人,“生死由你自己选,你要想继续活着,本宫去替你找太医。”   周贵人哭着笑。   “你父亲,重新找了一位美人进来,想必周家能躲过一劫。”星烟不杀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最是懂得活着的不易。   可有时候,有些人活着比死还难受。   ——周贵人就是。   周家死了一大半,父亲彻底放弃了她,断了手废了嗓子,多活一日,都是在示众。   父亲找进来的美人,晴姑姑都告诉了她,听说长的像太后,比她好看,比她逗人喜欢,宫里的变动,她虽躺在床上,但她都清楚,周家人是如何死的,她是如何被周大人抛弃,被皇上抛弃,晴姑姑每天都会告诉她。   她不想听,也得听。   从开始的愤怒、恨,到后来的求饶,再之后就是麻木不仁。   能拖到现在,就是因为她死不瞑目,她想看着晴姑姑不得好死。   如今星烟解脱了她。   周贵人知道,星烟能查到这里,晴姑姑的日子也就不长了。   她不是庚星烟的对手。   从淑仪爬到贵妃,庚星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周贵人选择了死。   淹死在了荷花池里。   星烟听到消息,晃了好一阵的神。   短短三两月,鲜活地一个人就没了。   姨娘说的没错,人活于世,形同走钢丝,稍不留神,便只剩一堆白骨,一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夜里星烟让杏枝点了一盏灯,熬夜写完了赢绍的名字。   邕,有和谐之意。   暠,有光明之意。   星烟写的顺了,突然就生了奢望,贪念起了太平。   可有人的地方,又怎会太平。   “去查查魏家有没有姓何的姑爷。”星烟灭了灯,睡前同采篱说了一句。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都是努力为自己而活,靠的是本事,输了就像周贵人那样,谁也怪不得谁。   **   凤阳宫内,魏贵妃没睡。   屋里的光线暗淡,魏贵妃背靠着床头,一双眼睛就是合不上。   今日魏将军成亲。   她去看了。   她忍不住,冒了一次险,她没去魏府,她不敢,只能到庚侯府。   “魏将军没来接亲。”杨烟进了马车,语气里藏不住的高兴。   “庚瑗嫣就算是进了魏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魏将军根本不喜欢她,前头还嫌弃魏将军没亲自来,后头见接亲队伍要走,又扑上去将人拦了下来。”   杨烟说了今日众所周知的一场笑话。   可魏贵妃却高兴不起来。   他还当真就为了那么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庚瑗嫣再不受待见,成亲了,她名义上也是魏家的主母。   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能如此随便,大抵也是觉得,除了那人以外,他娶谁都是一样。   魏贵妃羡慕,羡慕庚星烟。   她从未去如此羡慕嫉妒过一个人,庚星烟是第一个。   她性子温顺,魏家人才找到了她,魏将军亲自带她进了宫,告诉她,从此以后,她就是贵妃,是皇上的女人。   她忍了。   她什么都听他的。   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地轮为一枚棋子,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他七年前遇上了庚星烟,从此庚星烟就成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可她又何尝不是,在进宫之前,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也遇到过他。   可他忘了。   临近夜里,魏贵妃又突然羡慕起了庚瑗嫣。   再如何,她如今也是魏夫人,头顶着红盖头坐在了魏家的新房里,等着他去掀盖头。   魏贵妃胸口发闷,猛地一阵咳。   “奴婢去替娘娘倒杯水。”杨烟顺了几下她的背心,出去再进来,便带了一个消息。   刚才丫鬟对她说,娴清殿的周贵人没了。   等魏贵妃喝了水,缓过来,杨烟才对她说起了这事,“周贵人死了。”   魏贵妃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庚娘娘过去不久,周贵人便跳进了荷花池。”   “晴姑姑人呢?”魏贵妃眉头皱了皱。   她早就告诉过晴姑姑,好好看着周贵人,周贵人活着,她才有地儿可以呆,怎又让庚星烟钻了空子。   这一死,晴姑姑就得另寻出路,魏贵妃一时也不知道该让她去哪里。   “不见了。”杨烟摇了摇头。   魏贵妃脸上难得露出惊愕。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周末愉快,爱你们哟,错别字跃跃拿一天专门去改,每一次修改都会有被锁文的风险,谢谢宝宝们替跃跃捉虫。下午三天应该还有第二更,等你们哟。   感谢在2019-11-29 14:49:23~2019-11-30 08:5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厶月 2瓶;嘻嘻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二更   “去哪了?”魏贵妃从床上起身, 紧张地问杨烟。   “奴婢正在找。”   晴姑姑最后出现, 是跟着芳华殿的杏枝去太医院请太医。   后来周贵人死了, 就突然没了身影。   “赶紧去找。”晴姑姑确实是她的人,是在魏贵妃进宫之后才搭上的线。当初搭这条线并不容易, 晴姑姑是周贵妃从周家带来的人, 她费了好些钱财和口舌。   但都值得。   她给她带来了回报, 荷包的事成功栽赃给了周贵人。   她忍周贵妃忍了两年,由着她嚣张了两年, 受够了也腻了。看到她生不如死的惨状, 魏贵妃认为, 她活着比死了更让她解气。   魏贵妃让晴姑姑看着她, 就是怕她死了。   可晴姑姑这回却失了手, 没看住。   不但没看住,如今连晴姑姑人也不见了。   魏贵妃不放心。   晴姑姑没有握在她手上, 她无法安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怎么都得找出来。”魏贵妃嘱咐了杨烟。   杨烟刚走,门前的灯影下一道人影闪进来, 魏贵妃惊恐地一回头, 就见魏敦立在了门口。   “将军?”魏贵妃心口狂跳。   惊讶惊喜疑惑, 一时都写在了魏贵妃的脸上。   今儿是他的新婚夜。   他没有同庚瑗嫣同房。   魏贵妃心底突然一松,一股情绪涌上来,扬起了她的嘴角, 魏贵妃才知道那是高兴。   魏贵妃往前走,朝着那道身影走去,双脚似乎没了知觉,走近了才闻到了一股酒味。   他喝酒了。   魏贵妃想去替他倒茶。   桌上一声响,魏贵妃回头,看到了一个包袱。   魏贵妃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来给她送母亲捎给她的东西。   她隐隐约约能猜到,他今日来的目的。   他是来看庚星烟的,顺便给她捎了东西。   可她宁愿不猜,继续装糊涂,就当他是来看她的,专门来替她送东西,她已经习惯了去欺骗自己的心。   可现实总是回回让她失望。   魏敦丢了包袱,转身就走。   “将军。”魏贵妃慌忙地叫住了他,“不坐一会儿吗?”魏贵妃的声音很轻,生怕他说一个不字。   魏敦没再动,回头凝住她,“有事?”   嗓子哑了。   魏贵妃心口突然一阵痛,就为了那个人,他可以如此作践自己。   也不知怎的了,魏贵妃突然就生了胆子,直勾勾地看着魏敦模糊的脸,不要命地问了一句,“将军是来看庚娘娘的吗?”   魏贵妃两只手都没能握住茶杯,由着茶水打湿了她一片袖口。   灯光下的身影,瞬间暗沉了很多,“你不长记性。”魏敦的声音冷漠绝情。   他在警告她。   那个人她都碰不得。   说也说不得,那是他的心尖肉,只要她碰了,他就能要了她的命。   魏贵妃是很害怕。   可看到魏敦快要走到门口时,魏贵妃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冲着他的背影说道,“将军既然喜欢,就抢了去,既然不打算抢,就别再伤害你自个儿。”   魏敦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魏贵妃平时的冷静,在这一刻,完全土崩瓦解,哭了出来。   “将军说,你同庚娘娘早就认识,可我又何尝不是早就认识了将军。”他也是她的心尖人啊。   魏敦脸上没带半分感情,冷声提醒她,“你如今是魏贵妃。”   “可我不姓魏,将军知道的。”魏贵妃哭的更厉害,“我姓何,我叫何晚清,是将军的表妹。”   魏敦听完她的话,退了回去,站在魏贵妃面前,看着她哭的肝肠寸断,烟波里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魏敦附身靠在她耳边,冷冷地说道,“忘记了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后悔了?”魏敦的手又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魏贵妃没动。   她宁愿让他掐死,也好过让她呆在宫中。   “想出去,就听话一些。”魏敦松了手,脚步再无停留,出了门,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魏贵妃双脚一软,摊坐在地上,猛地一阵喘,喘到了最后,便将脸埋在了掌心里,嗷嗷大哭。   倘若谁都逃不过,那她就帮他,帮他彻底断了念头。   魏敦就算来了宫中,也见不到星烟,赢绍暗里将芳华殿护地如铜墙铁壁,他半步都无法靠近,能来的,也就只有皇上愿意让他来的地方。   魏敦不后悔走这一趟。   至少离她近了些。   魏敦走了。   一身酒气散在夜里,只在凤阳殿里留下了痕迹。   **   第二日,周贵人死了的消息传遍了皇宫。   娴清宫死了人,主事的人是太后。   曾经太后夸周贵妃是大户出身,如今人没了,也不过是一张草席裹着,抬出去给垒了个坟堆。   周贵人死的那阵轰动了一时,这会子却又悄然无息。   该笑的人继续再笑。   该算计的人也继续算计。   太后又恢复了请安。   星烟终于在福寿宫见到了周大人送来大那位美人,姚贵人。   看到的第一眼,星烟也吓了一跳,星烟虽没见过安乐公主,单是看太后,和虞梦颖,就能看出,姚贵人的样貌俨然就是虞家人。   星烟佩服周大人,真能找。   “贵妃娘娘金安。”   星烟看姚贵人,姚贵人也在看她,抬起头的一瞬,姚贵人的眼睛生生愣住了。   “贵妃娘娘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姚贵人对星烟笑,笑地羞涩,眼波却直往太后的方向转。   “妹妹生的富贵,也极好看。”   星烟陪了一个笑容。   太后的心情不错,丝毫没受周贵人死讯的影响。   没说几句话,便叫散了大伙儿。   星烟正要去太武殿,给皇上送她写的字,刚起身,身后的魏贵妃突然叫住了她。   “庚妹妹,这是要去太武殿?”   魏贵妃一个早上呆在福寿宫里没说一句话,突然开口,便是直接针对星烟。   星烟回头看着她,魏贵妃脸上的气色虽不好,但精神却比往日足。   “对,姐姐有事?”星烟笑着问。   横竖她每日都要去太武殿,也不是什么秘密,不怕承认。   “我能有什么事。”“魏贵妃说完,看向了姚贵人。   “适才听姚贵人说,她替皇上绣了一方绢帕,奈何认不得太武殿的路,妹妹既然过去,就替姚贵人带个路也好。”   贵妃脸上的笑容,还是同之前一样,没有丝毫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又移到了星烟身上。   包括太后也在看她。   星烟笑的和气,对姚贵人说,“好啊,有妹妹陪着,路上还能有个说话的人。”   星烟明白,魏贵妃这是正式开始同自己撕破脸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拢了姚贵人。   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星烟并不惊讶。   “多谢贵妃娘娘。”姚贵人一脸的娇羞,模样儿娇柔的很。   太后没拦着。   由着姚贵人跟上了星烟。   她总不能将她关在福寿宫一辈子,喜欢不喜欢,得先让皇上过个眼。倘若皇上不喜欢,她就便收在膝下赐个封号,当成公主来养。   谁知她还没安排,魏贵妃倒是替她安排上了。   再一看姚贵人的娇羞的脸色,太后便知,当成公主养的这个想头,怕是用不上了。   姚贵人这是选了皇上。   太后也就由着她去了。   安乐公主的长相随了太后。   太后是虞家人。   姚贵人像安乐公主,也像虞家的虞梦颖。   表妹嫁表哥,似乎也合理。   太后叹了一声,就先看她自己的造化吧,她就是念着那张脸,舍不得罢了。   姚贵人跟在星烟出去,一路上理了几次衣裳的衣裳,拂了几次鬓边的发丝。   杏枝的脸色冰凉,星烟的脸色却很和悦。   姚贵人犹豫了一阵,开口问星烟,“贵妃娘娘身上是熏了香吗?真好闻。”   星烟点了点头。   “明日我让人送些给妹妹。”   姚贵人脸色一红,没说好也没说拒绝。   到了太武殿门口了,姚贵人有些紧张,抬起头眸子里生了胆怯,弱弱地问星烟,“皇上会不会不想见我?”   杏枝当空翻了两个白眼。   皇上想不想见,她该去问皇上啊,她来问娘娘干什么。   星烟的目光在这一瞬,也微微地颤动。   娇美,胆小。   周大人这是照着她的模样来找的吧。   天底下竟然也有这么合适的人儿,让周大人给寻来了。   性子像她,脸像虞家人。   太完美了。   星烟说,“不会,妹妹这么惹人疼,谁会不想见你?”   可这话说出来,这明摆着就是又生了气。   星烟自己没发觉,杏枝听出来了,愣愣地看着星烟一步跨进太武殿的门槛,走路的动静都比往日要大。   进了屋,看到御案前坐着的赢绍,星烟能察觉到自己内心在渐渐膨胀,又快到了作死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晚了一下下,摸摸宝贝。   全场最大的大佬感觉就是那个晴姑姑,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19-11-30 08:52:28~2019-11-30 15:2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皇月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宠溺   星烟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危险。   他是皇上, 该有后宫佳丽三千, 左拥右抱是他的本分, 皇上雨露均沾了,后宫才能和谐美满。   她也会很美满。   她没资格生气, 若是惹了皇上不高兴了, 皇上一句话就能让她小命不保。   可看到御案前的那道熟悉身影时, 星烟的身体还是作出了诚实的反应,裙摆上的水仙花儿被脚尖荡了个满开, 步子比往日迈的要大很多。   姚贵人似乎很害怕, 紧紧地跟在星烟身后。   星烟往哪走, 她就往哪走。   星烟有些不乐意。   她是出了名的胆小,   如今却来了一个比她还胆小的人。   这感觉星烟并不喜欢。   她没有保护欲, 虽然她自己是娇美人,但她欣赏不来别的娇美人。   星烟不想让她跟着, 脚步说停就停,“蹭”地一声, 鞋底刮擦着地面,尤其地刺耳。   赢绍听到了动静, 抬起了头。   “皇上。”星烟俯身行礼, 那中间的距离, 与赢绍似乎隔了一个对岸。   遥遥相望,星烟挤了一个笑容,也没等赢绍开口, 身子一侧,替身后的姚贵人让了一条道出来。   自己的恩宠自己争。   甭想她有那么大度。   御案前的赢绍随着她的动作,搁了手里的笔,身子往后一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姚贵人突然失了庇护,惊恐地犹如一只迷路的小白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娇滴滴地跟着星烟叫了一声,“皇上。”   赢绍的眸子漫不经心地扫向了姚贵人,目光微顿。   肖安所说没错,当真是像极了安乐。   也就是那一眼,星烟看到了。   星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沉到了底,再也浮不上来。   皇上喜欢姚贵人。   皇帝的恩宠更替的最快。   新人笑,旧人哭。   她成了旧人。   等到赢绍的视线再次回到星烟身上时,就只看到了她的半张侧脸,距离太远,赢绍看不清她的脸色,想让她走近些。   “过来。”   星烟没动。   姚贵人动了。   这回星烟连半张侧脸都没留。   赢绍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有瞬间的错愕,那是他乖巧温顺的的爱妃?   “朕让你过来!”   星烟还是没动。   姚贵人也不敢动了,抖了两抖,抬起头颤巍巍地看向了皇上,才发现皇上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皇上是在叫贵妃娘娘,不是在叫她。   姚贵人愈发不敢动。   可脸上却莫名地升起了两团红晕,之前听福寿宫里的婢女们说,皇上英俊潇洒,大明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能赛过他。   她以为是马屁。   如今才知她们说的一点都不假。   皇上好看。   很好看。   “庚星烟。”   赢绍直呼其名了,星烟才转过了身。   星烟没听他叫过自己的名字。   很陌生,不太适应。   也很心虚。   她还是喜欢听他叫她爱妃。   “朕叫你过来。”赢绍说的口干舌燥。   星烟听了他的话走了过去,头垂在胸前,盯着脚尖,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又站住了,不再往前。   星烟的脑子里凭空出现了一句话。   “叫她过去干什么,不是有美人吗?”   娇滴滴的,长的也好看,像太后,算的上是他们的自己人。   之前,她误解他了。   他同姚贵人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怎么就下不去手了。   “朕渴了。”他口干舌燥。   想让她去倒一杯茶。   星烟脑子又生了杠。   不是说不再让她端茶倒水了吗?   如今美人一来,就变了。   君无戏言呢?   见到新来的美人,全都不算数了。   星烟停顿的那一瞬,便被身旁的姚美人抢了先,潺潺的茶水声传来,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星烟看着姚美人,姚美人看着皇上,皇上看着星烟。   谁都没错眼。   皇上这才发现,她那下巴又紧绷的厉害。   “皇上。”姚贵人将茶递给了赢绍,脸上的潮红晕开,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皇上。眼波一片脉脉含情。   像极了当时的她。   星烟看着刺眼,视线一转终于与赢绍的目光碰了个正着,星烟心口一酸,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幽怨地一瞥,星烟又将头垂下。   美人送怀,他肯定很开心。   星烟发现争宠容易,失宠时,太难承受。   星烟想象不出,往后她被皇上冷落,她的日子会怎么样,大抵就是永远呆在芳华殿,再也不出来。   就算不出来,也会被他的女人找上门,为难她,要她的命。不久之后,她可能就成了第二个周贵妃。   星烟打了一个颤,害怕了。   她不该作死。   她是皇上,他宠谁都是理所当然,她应该大度。   星烟不断的告诫自己,可就是抬不起头,做不到像往日那样走到他身边,对他撒娇。   “出去!”赢绍冷冷地一声,就在这当头砸下来,星烟的肩膀一抖,心里咚咚直跳,眼里的水雾凝结成了水珠,“吧嗒”滴下来,侵湿了她胸前的暗花。   星烟想夺门而出。   脚尖挪了半步,又听到了赢绍的声音,“你敢出去试试?”   星烟:“......”   星烟弄不明白了。   这一会又让人出去,一会又不让人出去,他到底想怎样。   但也没敢再动。   姚贵人同样不明白,低垂着头,瑟瑟发抖,若是单独拎出来看确实楚楚可怜,但此时站在星烟跟前,便成了东施效颦。   星烟的胆小仅存在于表相,而姚贵人的胆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懦弱地让人喜欢不起来。   “你有事吗?”赢绍从椅子上起身,这回才是真的在同姚贵人说话。   姚贵人颤抖地从怀里拿出了绢帕。“臣,臣妾有东西送给皇上。”姚贵人说完,将帕子举到了头顶上,呈给了赢绍。   “绣房局的人又没有死绝,朕还缺你一块帕子用?”   若不是再次听到这般绝情的话,星烟都忘记了,他还有一面,像极了地狱里的罗刹。   这一幕,让星烟想起了曾经的林贵人。   星烟沉下的心慢慢在往上浮,很诧异,他不喜欢姚贵人?   星烟:“.......”   那他刚才不是让自己出去?   这话说出来多伤人心啊,姚贵人会伤心的。   伤不伤心关她什么事,她不伤心就成。   他没要她的绢帕。   星烟眼里的金豆子说停就停,眼里的希望如死灰复燃,刚抬头,纤腰就被赢绍搂住。   “你又对朕发脾气。”赢绍捏着她的小脸,将她的视线掰正,看到了那面上还未干透的泪痕后,眸子瞬间暗沉下来。   “哭什么?朕之前不是说过,让你先去看看宫里新进的贵人,要是不喜欢,朕直接让人送出去,怎的还把自己弄哭了?”   赢绍直接用手,胡乱在她脸上擦了一通。   “就你这点出息。”赢绍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话语听不出来半点责备,满满的都是宠溺。   姚贵人已经跪在地上,完全找不到自己的神智。   她从进宫就被太后叫去了福寿宫,吃的用的都是顶尖的,她的所有都是太后亲自让人张罗,更是将她当心肝宝贝一样的疼。   虽同为贵人,可其他的贵人,见了她都是低头矮三分。   就连魏贵妃,也是主动找她说话,主动同她示好,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日,姚贵人以为她能与众不同了。   可今日皇上,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周大人千里迢迢将她找来,告诉她,她长的像安乐公主,进了宫,太后和皇上一定会喜欢,进宫之前,周大人曾对她说过,皇上喜欢的人是庚贵妃。   周大人说,皇上喜欢的是美人,庚贵妃之所以受宠,是因为庚贵妃长的美。   她这样的人,皇上必定也会动心。   是以,她才怀了心思绣好绢帕准备送给皇上,为的只是在皇上面前露个面,让皇上看看她。   可结果与她想的差距太大。   她的去留,在今日之前,她以为握在皇上和太后手里,十拿九稳了,谁知竟抵不过庚贵妃的一哭。   她知道了,皇上是极爱庚贵妃的。   “求贵妃娘娘开恩。”姚贵人很识事务,没求皇上,去求了星烟。她知道求皇上没用。   她太心急了,她该慢慢来。   “肖安!”   赢绍从来就不是一个讲情面的人。   片刻姚贵人就被肖安请了回去。   屋里只剩下了皇上和星烟。   星烟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她发了一通脾气,又哭了一场,可结果发现,她并没有失宠。   她白哭了。   “为什么发脾气?”赢绍搂在她腰上的手一紧,星烟整个人便贴在了他胸膛上。   “臣妾没有。”星烟不敢承认。   “鼻子都快气歪了,还没有。”赢绍的下颚又蹭在了她一头青丝上,“还敢不理朕,朕说的话,也不听了。”   “该罚。”赢绍的话音刚落,星烟的臀部便挨了一记。   星烟又羞又恼。   眼里的金豆子又冒了出来。   还不是因为他的女人多。   如今都五个贵人了,还有一个魏贵妃。   赢绍打的那一下极轻,没想到会将她打哭。   “朕打痛了?”赢绍刚打完又去哄她。   星烟摇头,眼泪却止不住。   他是皇上,总有一天还是会爱上别的美人。   “别哭了,嗯?”   赢绍又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发现怎么都擦不完。   赢绍束手无策。   “烟儿!”声音里带了些微嗔。   眼睛要哭肿了。   这一声终于让星烟停了下来。   以前在清晖园,她同他置气不理他,他也是这么叫她的。   那时候她多半是着急,她不敢让他叫的这般亲热,是以,她回回都能妥协。   如今竟然也凑效。   “这才乖。”赢绍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御案前。   星烟还没缓过劲,就见赢绍对他伸出了手,“东西呢?”   星烟怔住。   她眼泪还没干呢。   “朕让你写的字呢?”赢绍又温柔地提醒了她一句。   星烟眼皮颤了颤,果真拎得清,一码归一码。她今天要是不拿出来,他铁定又能让自己哭。   好在她昨晚熬了夜,星烟将纸张递给了他。   选的是自己最为满意的两个字。   昨夜周贵人的死,刺激了她,让她超乎了正常水平,写出来的字像模像样,比以往都好。   “挺好。”   星烟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未松完,赢绍转身又回头,递给了她一本书籍。   星烟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刻意笑出来的括弧,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明国皇家宗谱,拿回去牢记,诵给朕听。”赢绍说的很轻,将书籍硬塞到了星烟手里。语气就像刚才哄她时一般很温柔。   星烟却是耳朵嗡嗡作响,目瞪口呆。   “看不懂的,来问朕,嗯?”   星烟鼓起勇气翻了一页,通篇的文字,她大抵能认识两成。   问?那她干脆就住在太武殿得了。   “臣妾......”星烟想挣扎。   “明国的规章制度,大抵有几千上万条,你选哪个?”赢绍仍旧笑的温和。   星烟的心沉到了谷底,嘴角扯动了几下,才勉强扯出来一丝淡淡的笑容,“臣妾慢慢来。”   “一月,足以。”   星烟的头瞬间晃出了重影,她做不到。   “不然,那本规章制度,爱妃可就没时间诵。”   这话犹如五雷轰顶,劈在了星烟身上,星烟无力地动了动唇瓣,“皇上不是让臣妾选的吗?”   “嗯,爱妃可以自己选哪个先哪个后。”   星烟祈求地看着赢绍,他知道自己脑子笨,学不会这些。   “这事没得商量,爱妃哭了朕也不会哄你。”赢绍彻底断了星烟的后路。   星烟只能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知道这事和姚贵人的事性质完全不一样,这是圣旨,她违抗了,他肯定会生气。   星烟妥协了。   “过来。”赢绍去牵星烟的手,想搂她入怀。   星烟没让他如愿,退开了。   赢绍盯着她。   “臣妾回去诵书,就不打扰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爱爱宝贝们!大声呐喊的那种。   下午还有一更短章,么么哒。   感谢在2019-11-30 15:23:35~2019-12-01 09:1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甜胖 5个;屋里的星星 2个;LOO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发了疯的女汉子 25瓶;Venus 5瓶;whispers.婉音、246688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先生   星烟转身就走, 身后赢绍长臂一伸, 及时地勾住了她的腰。   “回来。”   星烟重心不稳, 跌坐在了他腿上。   “皇上。”星烟声音里带着娇嗔。一月,诵下来, 还有另外一本, 她焦灼, 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   赢绍等同于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见她这番态度, 又不满意了。往日里她巴不得来勾了他的魂, 今日突然没来勾, 他不习惯。   “爱妃要学会分清主次。”赢绍手臂用了力, 捏在了星烟的腰上, 意有所指。   星烟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皇上的意思是, 书臣妾要诵,该伺候皇上的还是得伺候。”   “聪明。”赢绍夸她。   “那臣妾伺候了皇上, 皇上是不是就可以多给臣妾一些时日了?”星烟彷佛又看到了曙光,仰起头, 小嘴儿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刚要松开, 却被赢绍扣住了后脑勺, 狠狠地亲了一番。   亲完了,赢绍才说,“不行, 一月诵不下来,朕会罚你。”   星烟眼里再无留念,想起来。   挣扎了一下没成功。   再挣扎还是没起的来。   “那皇上就快点吧。”星烟不挣扎了,勾住了他的脖子,动手去拽他衣裳,表现的比赢绍还急。   赢绍的眸子划过幽暗,一双手掐的星烟都快出不过气来。   “爱妃说的对!”   赢绍没有客气,直接将星烟打横抱在了塌上,他年轻气盛,需求旺盛正常,后宫的妃子也有五六个,但奈何能让他乐意耕地的只有这一个。   锄头深深劈进了土里,他身心才得到了释放。   星烟又被赢绍指派去了后殿。   星烟没反抗,身上的衣裳褶皱的厉害,裙边也沾了污,横竖出去也没发见人。   如今星烟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本皇家宗谱。   在侯府,庚侯爷曾请过先生,但星烟一回都没去过,到了授课的时辰,苏夫人总是会找各种活儿,让她忙乎。   她本也不敢兴趣。   并没觉得有何遗憾。   却不想,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   星烟愁,一筹莫展。   不认识的地方,她用笔在底下勾了一条线,通篇下来,星烟再看,满满的都是她画过的痕迹。   好好的干嘛又要逼她念书写字了。   星烟有怨言但不敢说。   圣旨,谁敢违抗?   **   姚贵人比星烟更愁。   从太武殿里被肖安请出去的那一刻,她的脸算是丢尽了,出了门槛,双腿软到站不起来。   她本就胆小,哪里经得起皇上如此吓。   丫鬟扶着她走了一路,她便哭了一路。到了福寿宫,眼圈便红肿成了水蜜桃。   太后跟前的秦嬷嬷远远瞧见,进屋到了太后跟前,对着太后直接摇了摇头。   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只叹息了一声,早就料到了会如此。如今庚贵妃正得圣宠,皇上眼里哪里容得下旁人。   就算模样像安乐,皇上也不会对她特殊。   皇上比她这个当母后的,还要拎得清,要不然也不会接手江山之后,两年就能稳住朝政。   太后了解皇上的性子,这些年没见他喜欢过哪个女人,唯独就宠爱庚贵妃,这心里啊铁定是喜欢的很。   是以,太后才没有急着让姚贵人出去露面。   谁知,今儿魏贵妃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姚贵人哪里经得起勾,一勾准上当。   这不就碰了一头血回来了。   “哀家再念着她那张脸,她也不是安乐,既然一心要当后宫嫔妃,呆在哀家这里,总不是一回事,你去安排,看看哪个殿里合适,先将她安顿下来。”   太后说完,秦嬷嬷就提了如今空着的几个宫殿。   “周贵妃走后昭阳殿空了出来,芳华殿庚淑仪曾住过的屋子,娴清殿也有空房。”   后宫嫔妃不多,要想找个住的宫殿,很容易。   可能让太后满意,就不容易。   芳华殿里是有空屋子,可如今庚贵妃住在里头,谁都知道庚贵妃如今皇上心头的宝贝疙瘩,谁敢得罪?万一同姚贵人掐起来,一边是皇上一边是太后,到时候恐怕要闹翻天。   昭阳殿周贵妃住过的地方,这人才刚死,住进去不吉利,晦气。   娴清殿更就不用说了,周贵妃被贬为贵人,就淹死在了那荷花池子里,住在里面的贵人,个个心里都不安稳,夜里总是疑神疑鬼,说听到了周贵人的哭声,谁都不踏实。   这么一看,秦嬷嬷刚才说的这几个地方,都不合适。   果然,太后听了没有发话。   “今儿魏贵妃倒是提了一句,说她的凤阳殿太冷清,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   秦嬷嬷突然觉得,凤阳殿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后就算将姚贵人放出去,就凭她那张脸,也舍不得她受苦,魏贵妃的性子温和,如今魏家又生了谋反之心,魏贵妃已算是魏家丢弃在宫中的一颗棋子,自身难保,兴不起风浪。   姚贵人去凤阳殿最适合不过。   “既然她有了这心思,就让姚贵人搬过去吧。”   太后今日也看出来了,魏贵妃有意拉拢姚贵人。估计也是想接着姚贵人那张脸,替她自个儿保命。   魏家一反,她贵妃之位肯定是不能留。   至于留不留得住命,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姚贵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见到太后,也不敢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可怜委屈的模样,又让太后心疼上了。   “才进宫,先把自个儿养好。”   这话算是将姚贵人在皇上那里受的委屈,都弥补上了。   姚贵人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   至少太后还是疼爱她的。   当日姚贵人就住进了凤阳殿,魏贵妃亲自去半路将她迎进了门。   “往后咱姐妹俩,就可以关起门来说话了。”   今日魏贵妃当着众人的面,帮了她,姚贵人心里都记得。虽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魏贵妃给了她这个机会。   姚贵人对魏贵妃也格外的亲近,她生性胆子小,说两句话就脸红,可遇上魏贵妃,说话就能顺畅很多。   “妹妹今日如何了?”   当魏贵妃再提起白日里的事,姚贵人忍了半日,终是没有忍住,又哭了出来。   “皇上不喜欢臣妾这样的。”   魏贵妃忙地递了帕子过去,“妹妹可千万别这么想,如今皇上眼里除了庚贵妃,哪里还装得下旁人。”   “妹妹命好,长的又好看,太后更是将妹妹疼进了心坎上,妹妹愁什么呢,日子还长着。”   魏贵妃的一席话,姚贵人觉得舒坦了很多。   “听说妹妹是周大人带进来的?”魏贵妃见她不哭了才问。   姚贵人点了点头。   “本宫当真羡慕妹妹,不光是有太后疼,这身后还有周大人照应,本宫看,该哭的哪是妹妹,怕是本宫。”   魏贵妃假装生怒,笑着同姚贵人闹了一阵,又说,“若是妹妹在庚贵妃之前进宫,恐怕今儿让众人羡慕的就是妹妹了。”   魏贵妃这话在姚贵人心里生了根,回到屋里了还在想。   周大人也对她说过,宫里除开庚贵妃,没有谁能威胁到她。   可庚贵妃还在啊,怎么除开。   姚贵人半夜才熄灯,刚熄灯杨烟进屋便去禀报了魏贵妃。   “才歇下呢 ,估计是听了娘娘的话,睡不着了。”   “慢慢来吧,她生的不笨 ,容易开窍。”魏贵妃回了一句,也才放下的歇息。   **   星烟今儿没回芳华殿。   在后殿呆到下午太阳西斜,便打算先回芳华殿,明日再过来,她不敢歇在后殿,一歇一个晚上准就浪费了。   素娥却告诉她。   “皇上说,让娘娘歇在后殿。”   星烟只能作罢,留在后殿继续看书。   赢绍过来时,星烟已趴在桌上睡着了,书就摊在她跟前,素娥想去叫她,被赢绍示意,退了出去。   星烟并非是有意要睡着,实属一看书就犯困,那些字多半她不认识,读起来特别费劲。   一费劲,就睡了过去。   等她胳膊发麻,醒来,慵懒地抬起头,就见到了灯前的赢绍,手里正拿着那本让她不知不觉沉睡过去的书。   赢绍回头,递给了她一个眼神,“醒了?”随后又将视线挪了回去。   星烟“腾”地站起来,瞬间精神了很多。   她想起来了,她在看书。   “皇上。”星烟像是被大人抓到的偷糖小孩,低垂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   皇上瞟了她一眼,说的特别不近人情,“原来爱妃在朕那里省下来的时辰,是用来打瞌睡。”   星烟将头埋的更低。   外面的天色,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屋里的灯火明亮,她这一觉睡的还真不短。   “别回去了。”赢绍突然开口,将书搁在了桌上。   星烟今日已经听素娥说过,留到了现在也没打算回去。   赢绍见她没有反应,觉得她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朕说,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后殿,不用回芳华殿。”   这回星烟明白了,也给了赢绍想要的反应,抬起头惊愕地看着赢绍,印在她脸上的一道压痕彻底地暴露在了赢绍面前。   赢绍凑近她,将她拉到了跟前,指腹磨蹭着那道印痕,目光温柔,可说的话一点都不温柔,“爱妃什么时候诵完,什么时候回去。”   星烟望着他,一脸的委屈,清澈透亮的眸子里迎着灯火细碎的的星光。   “爱妃休得对朕用美人计,时辰耽搁了,吃亏的还是爱妃,你说呢?”赢绍直接将她转了个方向,拖进怀里,闻着她发丝间的清香,又将那本书摊开,放在了她手上。   “告诉朕,哪些不认识?”   星烟被他圈的结实,依靠在他怀里,气息一如既然地清冷,却又莫名地让人安心,星烟多少定了心思。听着他磁性沉厚的声音,听他缓缓地替自己解释,每回解释完,都会问一句,“听明白了吗?”   星烟不敢不明白,咚咚咚地点头。   直到油灯燃了一大半,赢绍才放开她,“朕明日替你请个先生。”   星烟意外于皇上的执着。   为何非得让她认字。   赢绍说话算话,第二日,先生就来了。   是个女先生,星烟看不清她的模样,被她脸上的面具遮住了样貌。   “娘娘万福。”女先生行了礼,同星烟一道,也住进了后殿。   星烟在皇宫从未见过有人戴面具,天子眼皮子底下,谁敢遮着脸,可她是皇上请来的,那定是皇上允许了她如此。   女先生说她姓薛,星烟便称她为薛先生。   星烟对她有一种熟悉感,但也仅仅是感觉,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姿态,俨然是一位先生的模样。   一日下来,星烟怕了。   薛先生比起皇上,更为严苛。   “娘娘认识的字不多,若不上心,这一本书,别说一月,一年就诵不下来,但奴才只能陪娘娘一月。”   星烟问为什么。   “一月娘娘诵不下来,皇上就会要奴才的脑袋。”   星烟惊愕。   这事竟然让皇上如此大动干戈。   两日没回,星烟担心芳华殿里的两个丫头,星烟知道找薛先生没用,得找上头的正主子,夜里星烟枕在赢绍的胳膊上,撒娇,“能让臣妾回去瞧一眼吗,就一眼。”   赢绍没答应,但第二日采篱和杏枝也一道搬进了后殿。   星烟讶然。   看来皇上这回真是铁了心的了。   采篱两日没见星烟,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姚贵人搬到了凤阳殿,两人好的就跟穿同一条裤子。”   星烟没有意外,那日魏贵妃帮了姚贵人那么大一个忙,让她见了皇上,这份情,姚贵人肯定领了。   “晴姑姑失踪了,自从周贵人死后,人突然不见了踪影,听说魏贵妃暗里也在派人四处寻,估计是怕晴姑姑像当初出卖周贵人那样,出卖了她。”   星烟听着。   讶异这晴姑姑本事当真不小,人在皇宫里说丢就丢,也没见谁去查。   “可有查到晴姑姑的身份?”星烟问。   采篱眼里亮出了一道光,“晴姑姑的消息没查到,可奴婢查到了何家,如娘娘所料,魏家还当真有一位姓何的姑爷。”   “何家是个七品芝麻小官,与魏家的一个支族结的姻亲,也住在康城,不过行事一向低调,没人注意的到。”   “何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两年前嫁了人,但嫁去了哪里,嫁给了谁,谁都不知道,何家当年并没有操办,嫁的悄声无息,街坊邻居们也只看到一台轿子抬出了何家的门,没有人来接亲,也没有看到新郎官,问何老爷,何老爷就说,嫁去了外地,新郎官还在路上。”   “奴婢觉得有蹊跷。”采篱看着星烟,心里所想的,同星烟所猜的一样。   魏贵妃,当真就是魏家人,当真姓魏吗? 第五十九章 真相   星烟让采篱去查,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可此时听到采篱查来的消息, 还是愣了愣。   魏贵妃若不姓魏,那魏家当真是没将皇上放在眼里, 随便弄了一个外亲的人进来, 直接就以魏家的身份, 被封为了贵妃。   魏贵妃也敢。   皇上知道吗?   “何家嫁出去的女儿,年龄同魏贵妃相仿, 又那么巧合都是在两年前。”采篱挑破了说, “恐怕魏贵妃根本就不是什么魏家人, 是姓何吧。”   这么大个把柄在那里, 竟然就不知道收敛, 还想处处为难娘娘。   太后寿宴上的荷包,可不是小事。   “娘娘打算怎么办?”这是死罪, 如今魏家已经有了谋反之心,魏贵妃本就是悬在刀口上, 若是这消息被暴出来,她只有死路一条。   星烟没想暴出来。   采篱一个宫中的婢女都能查出来, 那皇上呢?   在星烟心里, 皇上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皇上能装作不知道,不做反应,事情必定还有蹊跷。   皇上有他的打算。   估计还没到时候。   “等等吧。”   说不定还不止这些事。   “奴婢就怕这么下去, 魏贵妃同姚贵人交好,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害娘娘。”   周贵人当初是凭着一股子的嚣张气焰来欺负娘娘,但那都是表现在了明面上,魏贵妃不一样,阴性子想出来的尽是阴招,让人防不胜防。   接连两次了。   一次荷包,   一次姚贵人。   回回都算计到了娘娘。   星烟当着采篱的面,望了一眼大殿,“她要是有办法将我从这里弄出去,我还佩服她本事了。”   皇上是铁了心地要关她。   他请来的那位薛先生,更是铁面无私,半步都不让她离开。   “皇上不让娘娘回芳华殿,是情理之中的事,皇家宗谱,不是人人都能见,更不能让娘娘带出太武殿,娘娘若是想出去,就将书里的字早些认完,早日诵下来。”   薛先生的话,将皇上的态度,贯彻到了极致。   星烟没有任何想法,只有乖乖地识字,除了给太后请安,几乎没离开过后殿。   请安也是薛先生将她送到福寿宫门口,再从福寿宫门口接她回后殿,路程上没有半点耽搁。   这一来,大伙儿都知道,皇上将庚贵妃宠上了天。   庚贵妃不但搬去了后殿,身边还多了一位戴面具的侍女。   薛先生说,早年经历过一场火灾,脸被烧伤,丑陋的很,只能戴着面具示人。   薛先生是皇上的人。   没人敢有异议。   太后让秦嬷嬷将她带进去,见过真容,出来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星烟,却也没说半个字。   之后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哀家怕了党派之争,找个无权无势的,将来一心为皇家做打算,也挺好。”太后倒是对秦嬷嬷说了一句。   秦嬷嬷点了点头。   “太后说的极是。”   太后不插手,唯一有能力为难星烟的人,也就没有了。   星烟也看出来了太后的态度。   上回姚贵人在太武殿受了委屈,太后必然知道这事,事后并没有什么举动,也没去逼迫皇上,还将姚贵人送去了凤阳殿。   星烟便知,姚贵人走的这第一步,让太后失望了。   长的再像,终究也只是假的,太后不会去为了谁而为难皇上,那可是她的亲儿子。   采篱还是不放心。   “魏贵妃身上都能挖出来这么大的秘密,也不知道周大人送进来的这个姚贵人,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采篱如今见谁都可疑。   娘娘在的位置越高,她就越得小心谨慎,娘娘在宫中,无任何势力,只有她和杏枝。   她必须得打起精神,不能松懈半分。   “你先且盯着吧。”   星烟不急,一堆的事,看似麻烦,实际上解决起来也简单,皇上宠她就行。   而当下最能哄皇上高兴的,恐怕也只有那本宗谱。   星烟打算努力了。   **   姚贵人这几日寝室难安。住进凤阳殿之后,心更是静不下来。   每回同魏贵妃聊完,心里舒畅了一块,随即又堵了一大块。   “看来,本宫料错了,有庚贵妃在皇上怕是谁也不会稀罕,庚贵妃日日宿在太武殿里,咱们这些妃子就都成了摆设。”魏贵妃似乎说的很不经意,拉着姚贵人的手一同去请安,再一同回凤阳殿。   可姚贵人听着,就难受了。   她才进宫,心里还满怀着希望,魏贵妃的运势已经到了头,她不一样,她有太后。   可魏贵妃的话,让她想起了周大人。   姚贵人再次见到周大人,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周大人辛苦一番,颇费了周折,我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姚贵人知道周大人想要的是什么。   她是周大人送进来的一颗棋子,她好了周大人才能好,周家才能好。   “皇上眼里只有庚贵妃,哪里还能瞧得见旁人。”姚贵人低垂着头,说的沮丧。   周大人蹙眉,深深地看了一眼姚贵人。   周家在星烟身上吃的亏不少,曾经的周贵妃就是带头同星烟做对的人。   后来,周贵妃死了,星烟成了贵妃,周家一夜之间,只剩他一枝独脉,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姚贵人是他找来的护命符,不是催命符。   “娘娘如今深得太后的宠爱,娘娘不该着急。”周大人脸色没有任何异常,周家的一场腥风血雨,终是让他通透了不少。   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眼睁睁地看着周家人从鼎盛走到衰败,看着自己的亲女儿死在了宫中。   他若是再明白不过来,那他周家,迟早会一个不留。   姚贵人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本生了歹心,让周大人替自己铲除了障碍,谁知道才说了一两句,就被周大人识破,拒绝地死死的。   见过周大人之后,姚贵人的神色愈发失落,魏贵妃都看进了眼里。   “怕是没成功。”杨烟说。   “周崇倒是长了记性,学聪明了。”魏贵妃手里的茶杯盖儿剐蹭了几下杯里的茶叶,突然又停顿了。   “周家的那位周二公子如何?”魏贵妃抬头问杨烟,周二公子可是周崇的亲儿子。   周二公子的消息不难打听,杨烟用不着去查,也能回答。   “前段日子周二公子纳了一房妾室,人长的美,却也是个厉害的主,同当家主母指着鼻子骂不说,还出手打了周老夫人,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还有这事?”   魏贵妃意外地问。   “后来那小妾失足落了井,这事才消停。”   魏贵妃的眼里又有了光亮,换了个目标。   “下月中,皇上该去逸清殿避暑了。”魏贵妃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   天气一到六七月,皇宫就犹如底下烧了地龙一般,上面烤着下面蒸着,历代皇帝都会选在最热的时候,去避暑。   去年皇上也去了,今年也不会例外。   避暑免不得宴会,臣子受邀可携带家眷,鱼龙混杂,便是机会。   身在局中,谁又能撇的干净,既然心里还存了利益之争,那就别想将自己摘出去,周崇想明哲保身,还得看她愿不愿意。   她都进来了。   谁都别想跑。   夜里歇下之前,魏贵妃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可有觉得,那位戴面具的侍女有些熟悉?”自从见了那名侍女之后,魏贵妃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杨烟摇了摇头。   “奴婢倒没感觉。”   皇上的人,她怎么可能见过。   魏贵妃揉着眉心,没再想,最近操心的事情多,开始疑神疑鬼了。   **   星烟很努力,除了认字,她无所事事。   成日面对一个面具脸,星烟看不出来对方的喜怒哀乐,反而让她不敢偷懒,面具一扣上就只有一个表情。   ——严肃。   相处久了,星烟才敢分心。   星烟问,“先生之前是住在哪里?”   薛先生答,“康城。”   星烟:“......”   星烟又问,“先生的全名是?”   “先生的脸是何时烧的?”   薛先生抬起头,两只从面具中露出来的眼睛,遇现深幽,“名字和脸最容易骗人,娘娘问了,也不会得到您想要的答案,娘娘还是专心认字,才是正事。”   被回绝的如此干脆,星烟彻底断了试探的念头。   她对薛先生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皇上的人。   恐怕也不姓薛,脸都能遮住,名字估计也是随便取的。   她说的对,她不想告诉自己,自己就是问了,她说出来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星烟不再问她,将精力投到了宗谱上。   字认的了,宗谱上的内容,也能看的明白,星烟才知,明国与魏家的渊源,竟然在开国皇帝的那一代,就已经结下了。   魏家是明国第一任皇帝的开国功臣。   世代忠良。   “这上面的魏家,是如今这个魏家吗?”星烟疑惑。   如是世代忠良,怎的就走到了今天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算是同一个人,心也会变,更何况还是不同的人,没有什么东西能持久永恒,包括忠良。”   “当年魏大人舍命为先皇打天下,怕皇上有顾虑,兵权尽数上缴,而先皇认为,就算是他叛了,他也能割半壁江山送到他手里,君臣之间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坚不可摧。”   “而几代下来延至今日,早已不是当初的人,也不是当初的心,魏家有异心,很正常。”薛先生说的很透彻。   星烟倒是不知魏家还有忠良的时候。   魏家的野心滋生到了魏丞相那一代,就已经彻底显露,才会有魏丞相逼迫先皇,皇上以此梦魇之事。   星烟翻了一篇,接着往下看。   敬帝敬元皇后,学富五车,博古通今。   星烟目光闪烁。   果然,皇后就是不同。   “敬元皇后,是宫女出身。” 第六十章 二更   薛先生看着她, 目光又是一片幽深。   星烟被戳破了心思, 很尴尬, 笑了笑夸赞,“真厉害。”   薛先生是在告诉她, 别为自己的出身找理由。   宫女都能当皇后, 都能学富五车, 她一个侯府庶女,有什么理由说自己没进过学堂, 不识字很正常。   星烟被刺激到了。   她佩服元敬皇上, 但不敢羡慕, 如今皇后的位置空缺, 后宫受宠的就她一人。   她稍微表现不当, 就会被人看出野心。   可她确实羡慕。   进宫之后,一路升上来, 她想过那个位置,不可能不想, 被别人掌握生死,和自己掌握别人的生死, 两者差别太大。   她不喜欢被别人掌握生死。   在侯府被苏氏掌控了那么多年, 她特别怕。   但她以为她最大的阻碍在于自己无权无势, 从没有想过,当皇后还要学富五车。   星烟突然之间领悟到了什么,问薛先生, “先生为何要来教本宫识字?”   薛先生答,“皇上的命令。”   “娘娘想知道什么,还是去问皇上吧。”薛先生又将星烟的话堵死了。   星烟没去问皇上,他为何要让自己认字。   没必要问,答案似乎能呼之欲出,似乎也能是一场空,他单纯地只是想让她认字。   赢绍回来,星烟正趴在桌上看书看的认真。   单手撑着下颚,嘟了粉唇,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披散到了肩头,柔媚如仙境。   赢绍的脚步很轻,到了跟前,蹲在她的身后,习惯性地去拦腰抱住她。   星烟受了惊吓,熟悉的气息扑鼻,回过头时,那双眸子里就只剩下了娇羞,“皇上回来了。”   半月过去,她习惯了他一回来就抱她,他也习惯了她沐浴更衣完,点着一盏宫灯,趴在桌前等他。   “爱妃今日如何了?”赢绍被她的头发丝挠到了鼻尖,酥酥麻麻地一阵痒,从鼻腔一直痒到了心口。   赢绍倾下身子想去亲她。   “臣妾不好。”星烟缩着身子微微躲避,没给他亲。   “爱妃怎么不好了?”赢绍耐住了性子问她,手上却用了力。   “臣妾头痛。”   赢绍压的她更厉害,“嗯,爱妃前儿说眼睛疼,昨日说手疼,今日又犯上了头疼。”   赢绍凑近她耳畔,低哑地说了一声,“真可怜。”   说归说,星烟也没从他语气里听出半点怜香惜玉来。   最终星烟还是免不得哼上一首曲儿。   猛地一锄头劈下去,赢绍盯着星烟娇媚的脸,意有所指,“爱妃这处不痛就行。”   一场暴风雨过后,星烟哪哪都不敢痛了。   “臣妾非得认字吗?”星烟不死心,指尖在他胸前画圈。   “嗯。”赢绍没松口。   “为何?”   “以后爱妃可以给朕念书,朕眼睛疼。”赢绍笑的低沉,胸腔一阵起伏,震的星烟也跟着颤了颤。   星烟:“......”   星烟被捉弄,羞愤难当,翻了个身将被褥盖在头上,捂了个结实。   星烟还是没有问出口,他让她学识字,是不是想让她成为元敬皇后那样的人。   薛先生说,敬帝和元敬皇后,相爱了一辈子,敬皇后容颜老去之时,敬帝也并没有另寻新欢,反而越来越相爱,一直到老,成就了一段宫廷佳话,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常百姓都很难做到,更何况是一代帝王。   星烟终于说了一句,“好生羡慕,敬元皇后是如何做到的?”   薛先生就等着她往套子里钻。   “容颜终有一天会老,但学识见解不会,敬帝爱元敬皇后的容颜,更爱她与他相处时的感觉。”   薛先生为星烟举了一个例子。   “娘娘如今在宫中呆了几月,倘若出宫见到了友人,她同你讲街边的刘老婆子突然不卖麻花了,改行卖起了豆腐,娘娘即便是符合了她的话,也无法理解她心里的情绪变化,因娘娘不会再对一捧麻花感兴趣,也不会为了一碗豆腐感兴趣。”   薛先生说的更确切了一些。   “就拿庚侯府来说,娘娘进宫之前听到庚侯爷说官场之事,必定心生敬仰,觉得庚侯爷口中的人物,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如今娘娘再回头去看,庚侯爷当时同你说起的那些人,在你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如今都在你的脚底下,你会觉得他们之间的争斗,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   “娘娘瞧不上。”   “娘娘在成长。”薛先生继续说,“但远远还不够。”   “娘娘同皇上有一个相濡以沫的过去,如今久别重逢,皇上离不开娘娘,想要娘娘的继续陪伴,但七年以来,皇上和娘娘的路,截然不同,皇上成了杀戮果断的帝王,所付出的东西,是娘娘想不到的。”   “最简单的例子,娘娘和皇上出宫游玩,娘娘看到的或许只是表面的风景,而皇上透过风景,看的是他的江山。”   “皇上问娘娘,朕的江山美不美,娘娘所回答的不应该是,等回去将这一副画面替他绣在荷包上送给他,而是陪着他一起将他的江山治理的更美。”   “各有所好说的好听,可拿来通俗了讲,娘娘知道是什么吗?”薛先生死死地盯着她。   星烟脸色很不好,动了动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叫鸡同鸭讲。”   薛先生替她回答了。   星烟心尖疼的厉害,手里的宗谱早就滑落在了地上。   “娘娘不光要想清楚自己想要的,也得想清楚皇上需要的是什么。”薛先生说完,将星烟手里滑落的宗谱,重新放在了她手上。   “娘娘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好好学。”   “奴才今日冒昧了娘娘,娘娘要想杀奴才,一个月以后也不迟。”   薛先生这席话是很大胆。   戴了一层面具,将她面上的神色掩盖住,但星烟却似乎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视死如归。   ——她不怕死。   “你到底是谁?”   星烟的声音有些飘,她不仅对皇上很了解,对自己很了解,还知道她和皇上的过去。   “奴才是皇上的人,不会害娘娘。”薛先生只回答了她这么一句。   星烟没再追问她。   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先生说的那句,“想清楚自己想要的,也要想清楚皇上所需要的。”   她想要的是一份安稳。   皇上想要的是陪伴。   星烟知道她如今理解的陪伴和之前理解的陪伴已经完全不同。   赢绍再一次梦魇的时候,星烟紧紧地抱住了他,盯着他猩红的眼睛,再仔细地去瞧,便从里头看出来了一份寂寞和恐慌。   薛先生说,那七年他所付出的东西,是她难以想象的。   她确实不知,七年后她只看到了成长之后的他,却忽略了他从黑暗里爬出来的过程。   她用一句“哥哥,星烟陪着你成为说一不二的君主。”医治好了他的梦魇。   可她却并没有参透这句话对赢绍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这之前,她并不知道陪伴的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如今要她再去用这句话止住他的梦魇,星烟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心口堵的厉害,嘴唇似被黏了一层膏,迟迟张不开。   星烟叫了他一声“哥哥。”声音颤抖。   星烟看着他,青筋可怖的脸,猩红的眼睛,看久了一点都不觉得可怕,星烟伸出手,指腹抚上了他紧皱的眉头,又俯下身,在他的眼睫上印下一吻,将头迈进了他的胸前。   颤颤地说,“烟儿会陪着哥哥,一直陪着哥哥。”   星烟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她给他,他想要的陪伴。   能不能成功她不知道,但她愿意去试。   星烟没有去怪罪薛先生,反而感谢了她,星烟说,“先生的大恩大德,星烟铭记在心。”   星烟发奋图强了。   以前看书她是被逼的,   如今是自愿。   效果完全不一样。   半月后,她当着赢绍的面诵下了整本皇家宗谱。 第六十一章 避暑   星烟进去的前一刻, 赢绍才发了一通怒火, 一本折子扔到臣子面前, 沉着声音说道,“人接回来。”   星烟没听见前面说了啥, 进来时就见臣子捡了地上的奏折, 弯身同她擦身而过, 星烟很久没见他发过脾气,一时忘记了他怒起来的威慑力。   眉目间的神色如刀锋般冷凌。   星烟不太敢上前。   “过来。”   再抬起头, 星烟看到的便是另外一张脸, 面上还有未燃尽的余怒, 但目光已经柔和。   星烟忐忑, 生怕他的坏心情, 影响了接下来他对她的肯定。   “记牢了?”赢绍接过她手里的书,搂她入怀时, 脸上的怒气已经尽数消散。   星烟就坐在他怀里,诵完了整个皇家宗谱, 来之前,她先过了薛先生那关, 薛先生说, 可以了, 她才来的正殿。   赢绍很满意,摸着她的头揉了揉,夸了她, “不错!”   语气里的温柔和愉悦,让星烟忽略了刚才他还发过火,星烟突然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别样的喜悦。   这与她绣出一朵新的花样,或者是煮好了一壶茶,完全不一样。   她实实在在努力了,再听到赢绍夸她,内心的喜悦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赢绍又问她,“爱妃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星烟被他按进怀里,明亮的抬起头眸子望着他,星星点点的光,充满了期盼,“皇上给臣妾讲故事吧。”   薛先生说了解一个人,就该先了解他的故事。   那她就让他同自己讲故事。   赢绍不明,皱了皱眉,“朕没看过风月本子。”赢绍捏着她的小脸看的仔细,她好像瘦了。   “就讲皇上看过的,臣妾都爱听。”星烟蹭着他的脖子,已经习惯了去闻他身上的气息。   在正殿里住了一月,她倒在他怀里的动作,越来越自然。   她不再似以往那般,碰到他就害怕。   这一点,连星烟自己都没意识到。   夜里睡觉,她喜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四周裹满被褥,窝在小窝里,只露出一颗头来,只有那样,她才觉得安心。   如今,赢绍的怀抱,双臂环绕,将她包裹在其中时,安稳的感觉像极了她贪念的小窝。   星烟窝在里面没起来。   “嗯,容朕想想。”   赢绍没急着给星烟那本规章制度。   她瘦了,她该好好养一阵子。   “三日后去逸清殿避暑,爱妃去准备准备。”赢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凑近她耳边说,“爱妃瘦了,连肉都没了。”说完,又在上面捏了一把。   星烟一阵面红耳赤,急着在他怀里乱躲。   过关了就成。   星烟心里轻松了很多,一边躲着他的大手,一边问他,“逸清殿在哪里。”   “南边的清泉。”   星烟回到后殿,迫不及待地将消息说给了屋里的丫头们,薛先生也听见了。   薛先生当头就是一瓢冷水,“娘娘认字的这段日子,后宫的嫔妃早就做好了准备,皇上每年都会去逸清殿避暑,娘娘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   “去的不只是娘娘,后宫嫔妃都要去,不仅如此,避暑期间还有一场宴会。”   星烟算是明白了,这是一场大型的搬迁。   “此次是后宫嫔妃攀附皇上的好机会,娘娘自己小心些。”   薛先生没跟着一道去,说,“那不是奴才的主场,奴才只负责在后殿教娘娘认字。”   星烟在后殿闭关了一月,终于又扎进了后宫的女人堆里。   星烟没与皇上同行,皇上身边一路都有臣子议事。   太后身边有姚贵人陪着,余下的贵人便是挤在了一辆马车上,后宫中能与她平起平坐的就只有魏贵妃,两人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车内的气氛并不是很好。   “日子过的真快,本宫记得妹妹才刚进宫,这一混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直到今日,本宫还记得妹妹当时进宫的模样,本宫惊叹这世上竟然还能有如此美貌的姑娘。”   魏贵妃念起了往事。   星烟也有如此感触,那时庚瑗青还没有疯,周贵妃还活着,如今却只剩下了她与魏贵妃,两人终究到了水火不容,撕破了脸的地步。   “妹妹可知,本宫最先见到妹妹是在哪里吗?”魏贵妃突然问星烟。   星烟能想到的,就是御花园,虞梦颖落水的那次。   “妹妹刚进宫的那一日,本宫在甬道口上,见到了妹妹的一个侧脸,美的宛如天仙。”   星烟看着她,甬道口子上,她记忆最深的就是那声宫墙之外的叫怨。   星烟看她的目光变的深暗,“劳贵妃还记得。”   “记得,本宫记性好,本宫还记得妹妹跳下水去救了虞家姑娘,从此妹妹就步步荣华。”周贵妃拂了佛袖口,双手叠放重新放到了腿上。   星烟笑,“多谢贵妃的成全。”   这回换魏贵妃看她。   目光同样的深沉。   而星烟的面色平平,并没有波澜。   虞姑娘落水不是庚瑗青,也不是周贵妃,而是她魏贵妃。   星烟不知道她是何目的,但能让她出手,目的绝不会只有一个,虞家姑娘不能进宫,会让后宫的局势失去平衡,庚瑗青嚣张,早该死了。   她同周贵妃的心思一样。   周贵妃是嘴巴上叫嚣的厉害,真的要人命的却是魏贵妃。   “本宫也该感谢妹妹,本宫同周贵妃斗了这些年,如今托妹妹的福,本宫眼睛终于干净了。”   星烟不可否认,周贵妃的结局,确实与她有关。   但生死,是她自己的选择,星烟没答魏贵妃,她如何想都随她。   “只是这人死了,连着她身边的婢女也一道消失了踪影,本宫好奇,是谁有这个本事能将其藏起来,思来想去,本宫只能想到妹妹这里,晴姑姑最后露面,是与妹妹身边的奴婢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妹妹念着周贵人寂寞,成全了她?”   星烟这回眸子带了冰冷。“魏贵妃自己丢了人,为何来找本宫要?”   魏贵妃与星烟对视,均是深不见底。   良久两人都没说话。   隔了一会,魏贵妃又开口了,“庚贵妃才是真正的赢家。”   从开始的妹妹到如今的庚贵妃,星烟看出来了她心里的变化。   “有倾城绝色的容颜,还有天底下最厉害的两个男人护着。”魏贵妃说的时候,手捏着厉害,就算是再冷静自持的一个人,触及到了软肋,她也同样的冷静不起来。   “宫中的天,并不比外面的蔚蓝。”   魏贵妃钻心的痛了一下。   她不想看到将军伤心,他想要,她就替他再争取最后一把。   “娘娘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吗?”魏贵妃问星烟。   星烟目光冰凉,反问她,“魏贵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魏贵妃却并没有停下,“他能为了你拼命,能为了你与整个天下做对,倘若你还长了一点心,就该有点回应,既然你没有心思,也该彻底地断了他的妄想。”   魏贵妃最后一声,就敲在星烟的心口上,“否则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庚贵妃良心会安吗?”   魏贵妃将魏家的造反,算到了星烟的头上。   “自古红颜是祸水,庚贵妃怕是也逃不掉这个命运。”   马车一顿,速度缓和了下来。   魏贵妃看着脸色渐渐苍白的星烟,堵了她最后的一条退路,“就算起因并非是庚贵妃,但能阻止这场杀戮的人,也只有庚贵妃。”   马车彻底停了下来。   “贵妃要是想通了,就来找本宫。”魏贵妃先下了马车,回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庚贵妃,怕是还不知道吧?”   “河北出现了瘟疫。”   魏贵妃转身留给了星烟一个背影。 第六十二章 二更   星烟的脸色彻底失了血色。   “她刚才说什么?”星烟掀开车帘, 问采篱, 采篱的脸色也同她无异。   河北, 她的哥哥庚景在那。   星烟手脚冰凉。   从马车上下来,星烟想去找皇上, 想问是不是真的, 可皇上并不在身边, 她也不能丢下太后,一个人先走, 只能跟着人群缓缓地往前移动。   逸清殿靠山泉而建, 引出了一条河沟, 一进殿内, 便感觉到了一股清清爽爽的凉意。   逸清殿的景色再美, 如今在星烟眼里都是一片灰暗。   倘若瘟疫是真的,她找皇上, 是求皇上让哥哥回来吗?那河北的其他人呢,黎明百姓呢?   头顶上的烈日, 照的星烟睁不开眼,突然才明白过来, 若是瘟疫, 就算是找了皇上也没用。   哥哥不可能回来。   星烟逼着自己冷静。   眼圈却憋的生红。   星烟没找上皇上, 太后先找了她。   到了逸清殿安顿下来之后,秦嬷嬷就来了星烟的屋子,说太后让她过去一趟。   星烟过去时, 太后屋里没留人,只有太后和秦嬷嬷。   连姚贵人也不在。   屋里点了香,太后正在拜神。   “你也过来上一柱香。”太后回头看了一眼星烟,神色跟星烟一个样,也不太好。   星烟一愣,这才想起上回虞梦颖去了河北接她的母亲。   如今这一趟,怕是刚好赶在了瘟疫的当口,太后此时的心情,倒是和她想通,都是在惦记河北的人。   星烟听了太后的话,站在她身旁虔诚地上了香。   “庚家倒是出了个硬汉子。”等到星烟上完了香,太后就让她坐在了她身旁,星烟并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河北往上是津门,往下是平城,瘟疫一发,这两个地方,都是退路。”   星烟知道津门如今在魏敦手里,平城是皇上的。   “皇上做事一向铁面无私,这回却也失了分寸 ,前几日一封飞鸽传书,直接派了人去接,他是什么心思,哀家还能猜不出来吗?”   星烟并不知皇上派人去接了。   一时怔住,反应不过来。   又才想起了那日她诵书,皇上发过一通火,还说了那半句没头没尾的话。   看来是真的了。   星烟心里难受,但面对太后,她却很心虚。   瘟疫一来生死由命,哥哥已经接管了河北的事宜,便没有主事者先逃难的道理,皇上明知不能护却还是去护他。   皇上是因为她。   星烟知道,太后也知道。   “皇上给足了贵妃的面子,好在你那哥哥也是个争气的,违抗了圣旨,继续留在了河北。”太后话锋一转,语气也缓和了很多。   可星烟并没有觉得轻松,脸色依旧很不好。   她未来的路,本是为了哥哥和姨娘而走,并非是让哥哥用自己的命去替她铺出来一条锦绣荣华。   “哀家听说派人去接的不只是皇上,还有庚侯府世子庚幕,庚幕原本守在姑敦,能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想必也是魏将军的意思。”   星烟心头一跳,又听太后说,“庚将军两边都没选,两路人马均被拦在了河北门外,里面的人不准出,外面的人不准进,庚将军说怕瘟疫扩散,硬是将河北困成了一座孤城。”   连着她的亲侄女,梦颖也一道困在了里面。   皇上派了人接庚景,她也派了人去接虞梦颖母女俩,结果两边都是一场空。   庚景倒是给虞统领带了信。   虞梦颖母女俩在他的军营,梦颖没事,可虞夫人就没有那么走运,已有了瘟疫的初期症状。   太后的心不比星烟的平静。   京城的太医,能走远路的,都被皇上派了过去,生死如何就看他们自身的造化。   “如今哀家和贵妃能做的,也就只有盼着,盼着他们能挺过这一关,贵妃的心要放的长远些,有些东西,远比一条命有价值的多。”   太后的意思,星烟明白,太后今日叫她过来,也是为了提醒她,不要再为了哥哥的事,去纠缠皇上。   在这一件事上,听天由命,对谁都好。   “哀家体会过这种心情,当年安乐走的那一阵子,哀家曾一度想就这么随着她去了,去地底下陪着她。”   星烟抬起头,泛红的眼圈,有几分讶然,没想到太后会同她提起安乐公主。   “安乐自小身子弱,胆子也小,常常会问哀家,她会死吗,身子被病痛折磨的时候,也是哭着问哀家,什么时候才能不痛,那眼神清澈的很,满是期盼,期盼哀家能给她一个答案,哀家在她心里就是她的一片天,她以为哀家无所不能,那一刻,哀家恨不得替她受了所有的罪,所有的荣华富贵,在哀家面前都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哀家只想要她活着。”   太后眼角有了泪。   “可她还是走了,哀家的天也塌了。”   “哀家夜里睡不踏实,一闭上眼睛耳朵里就是安乐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在叫着母后,她说她疼,哀家以为一定是挺不过去了,直到后来皇上被梦魇折磨的厉害,哀家又被生生地拉了回来,哀家的两个孩子,总得活一个。”   “哀家又经历了一回磨难,看着皇上从鬼门关爬回来,看着他走出低谷,哀家那时候想的,同贵妃此时心里想的一样,什么都不求,只求他能平安的活着。”   太后转过头看星烟。   看到了她一脸的泪珠子。   太后突然牵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缓缓地说道,“可那只是哀家的想法,同样,这也只是贵妃一个人的想法。”   太后又说,“贵妃看看今日的皇上,是不是觉得很威风,很有魄力?”   “这才是他想要的。”   太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咱们做足了准备为了他们拼上性命,而他们想的,却是让自己变强大,让咱们好好地活着。”   “庚将军不会回来,不管是为了娘娘,还是为了庚家,这是他翻身的机会,贵妃应该明白。”   “成功了活着回来封官加爵,失败了死了回来光宗耀祖,他没有第二条路,娘娘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护好自个儿。”   太后从未与一个外人如此推心置腹的说过话。   大抵也是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就在乎这么一个人,她是他的母后,他想要的,她自然得替他护着。   庚将军不能回来。   只能靠着他自己从阎王殿里爬出来。   庚贵妃如今沾不得任何污点。   家族的干净,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来,信服众人的筹码。   星烟“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后跟前,给太后磕了头。   感谢太后对她的厚爱。   太后能说出这番话,就说明太后已经接纳了她。   人的权力再大,也无法掌握生死,外表再光鲜强大,也有自己拼尽了性命,想要守护的家人。   她是,太后亦如是,天底下的人皆如此。   并非是她一人特殊。   星烟出去之后,秦嬷嬷对太后说了一句,“太后心善,可也得顾着自个儿,莫要伤了身子。”   太后今日这话等同于揭开自己的伤疤,去开导庚贵妃。   “皇上心里就这么一个人,铁了心地要护着她,如今哀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想要什么,哀家哪里能舍得不给,哀家能帮的就帮,剩下的就靠她自己,没经历磨练,将来身居高位也很难在宫中立足。”   三宫六院,没点本事,没点心机,怎可能治理的好。   **   从太后屋里出去,星烟的心绪稳了很多,也大气了很多。   拂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星烟又抬头望着天边,同她刚进宫那日站在宫墙甬道里看到的视角一样。   不同的是此时天色蔚蓝,晴空万里。   采篱走过来,立在她跟前。   星烟收回了视线,说道,“采一把荷花,给魏贵妃送去。”脚步干脆利落地跨过了渠沟木桥,裙摆在她身后荡起了一阵风。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第二更来了!跃跃也讨厌魏贵妃,所以,她危险了。   感谢在2019-12-04 08:27:11~2019-12-04 13:5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70瓶;你的小甜甜、哈多洛克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特殊   星烟心里难受。   但也不想别人看着她难受。   逸清殿里的景色宜人, 采一株荷花, 应该很容易。   先前从马车下来的那阵子, 星烟曾感觉到了昏天暗地,适才太后的一席话, 让她又安稳了很多。   至少不再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急的乱窜。   沉下心来想, 也就唯有等。   等哥哥自己战胜这场瘟疫。   星烟回了自己的屋,一进去, 便看到了软榻上坐着的皇上。   玄黑色龙袍, 墨发金冠, 绣着夔龙的胸膛, 像极了能避风的港湾。   赢绍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抬起头,便看到一小团影子扑了过来。   一股暗香扑鼻, 软香入怀,娇小的人儿整个钻进了他胸前, 只余了一头青丝在他眼底。   笑意隐在赢绍的唇角,赢绍搁了手里的茶杯, 手掌落在星烟的满头青丝上, 缓缓摩挲。   如绸缎细腻柔滑, 就如她人,温柔似水,娇艳欲滴。   “爱妃这是投怀送抱。”赢绍侧下头去瞧她。   星烟又往他身上蹭了蹭, 抱的更紧,“臣妾多谢皇上。”声音因狭小的空间,多了几分别样的慵懒。   曾经周大人传出谣言,说她是祸国妖妃。   她觉得是周大人抬举了她。   如今一看,她当真成了妖妃。   迷惑皇上,让他失了分寸,才派人去接了哥哥。   赢绍将她从怀里捞起来,看着她一双明显红肿的眼睛,指腹在她的眼角摸蹭了几下,问,“又哭了?”   声音极轻。   星烟抿着唇瓣,脸上的娇气横生,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似乎又有了要往下掉的趋势。   “别哭了。”   话音一落,星烟的眼泪瞬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赢绍没办法,又将她抱进了怀里,轻声细语地哄,“放心,朕不会让你哥哥有事。”他知道她在怕什么。   从母后那里出来,必定是已经知道了河北瘟疫之事。   “朕已经派了太医过去。”   赢绍没告诉她,他派了几路人马,势必要将庚景秘密地接出来。   她胆小如命,极为怕死,唯一比她命更重要的,就是她的家人。这天底下,他替她护住两个人,还是能做到。   赢绍早已打定了注意,却听星烟突然说,“皇上不必去接哥哥。”   星烟将脸搁在他的怀里,带了鼻音,“姨娘说,没干伤天害理的事,菩萨会保佑,哥哥心底善良,从未害过人,吉人自有吉人相,臣妾相信他能挺过去。”   赢绍的目光顿了顿。   她的原则变了。   她曾告诉过他,不在意是非曲直,只在意她和她的家人能活下去。   他牢记了这一点,倘若今日她在哭着央求他,他便亲自去河北将庚景带到她身旁。   但她却不求他。   星烟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泪眼婆娑的脸上挤出了两个梨浅显的涡,水雾让她的眼底朦胧。   “皇上不必担忧臣妾,臣妾都明白。”   赢绍看着她,不明白她那小脑袋里面又装了些什么。   星烟抽抽嗒嗒地继续说道,“臣妾不能当妖妃,皇上也不能当昏君。”   星烟的话逗笑了赢绍。   赢绍握住了她的纤腰,细细将她瞧了一番,眸子里的一汪水,晶莹剔透,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真担得起妖妃的称号。   “朕的意志力就这么薄弱?”赢绍勾了一下她粉红的鼻尖。   薄不薄弱,他自己心里清楚。   星烟立马给了他一个验证,勾起身子,小嘴儿啄上了他的嘴唇,脸上的水珠未干,带了一丝冰凉,全数糊在了赢绍的脸上。   赢绍毫无招架之力。   “只要庚将军能活着回来,朕一定给他加官晋爵。”他宠她,宠的自然,宠的明目张胆。   赢绍搂着她的腰,纠缠在她的唇间,一室旖旎。   她想要的,她只要开口,他都可以给她。   **   星烟睡了一觉,一场风雨累瘫了身子,直接窝在赢绍的怀里沉沉地睡去,醒来时,赢绍人已经不在。   杏枝进来伺候她,“娘娘,刚才秦嬷嬷传话,太后今儿备了水席。”   星烟动了动,腿根子仍旧发软。   杏枝一边扶起她,一边嘟囔,“水席是好,可人也多,今日过来的嫔妃,听说都会去。”   “薛先生说的没错,逸清殿避暑,当真是为了方便旁人攀附皇上。”杏枝不乐意了,之前在皇宫,起码太武殿的门口守着太监,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皇上。   逸清殿地方小,低头不见抬头见,这得给别人多少空子钻。   杏枝正抱怨的厉害,采篱推门而入,裙摆上全沾了泥浆。   采荷花可不易。   逸清殿内什么都有,唯独就是荷花难找,好不容易找到两朵,还是在湖中间。   “你这是掉进泥浆里了?”杏枝惊愕地看着她。   星烟也抬头看她。   “奴婢亲手送到她手里,那脸色就跟唱大戏的一样,千变万化。”采篱没答杏枝,直接对星烟说道。   魏贵妃是聪明人。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从在马车上对星烟说完那些话之后,魏贵妃就一直在屋里忐忑的等,等星烟过去找她。   河北闹瘟疫,能救庚景的只有魏将军。   皇上不可能出手。   皇上再宠爱她,也不可能为了她,丢掉自己的名声,当着天下人的面,做出有失公允的事情出来。   魏贵妃最初是这么想的,可经过了一个下午,魏贵妃心里没了底。   心底的一丝预感,即便是她不想承受,却变的越来越清晰。   皇上爱庚星烟,恐怕并不比魏将军少。   魏贵妃跌坐在椅子上,突然一股悲伤和不甘冲上心头,生平头一回,她发了怒,也是头一回砸了一个茶杯。   “不公平。”   老天不公平,所有的好处都落在了庚星烟的身上,所有的凄惨都给了她。   魏贵妃坐在椅子上哭,杨烟赶紧掩了门。   魏贵妃心口的郁结还没发泄完,门外采篱敲了门。   杨烟又开了半扇门,就间采篱拿了一捧荷花,站在门口,眼睛往屋里的魏贵妃身上瞧去。   “娘娘说逸清殿里的荷花开的好看,很衬贵妃,让奴婢送过来给娘娘,贵妃娘娘看到一定会很喜欢。”   采篱一身的泥浆,说明了这荷花来之不易,是专门替她魏贵妃采的。   魏贵妃一双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采篱手里的荷花,采篱是什么意思,她还能不明白吗。   杨烟没敢接,采篱也不恼,将荷花放在了门边上,转身就走。   走后,杨烟再次关了门。   “娘娘,该怎么办?”杨烟脸上出现了惊慌,恐怕庚贵妃已经知道了娘娘的身份。   魏贵妃答不回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刚才的一口气还没散开,又堵上了一口气,一阵猛咳,咳的胸口都痛上了。   将军说她胆小怕事,单纯善良,魏贵妃突然哭笑不得。   他连他自己爱的人是什么样都不知道,还能豁出性命去爱。这样一看,他比自己还可怜。   “本宫怕是走不出去了。”   半晌魏贵妃的身子瘫软在了塌上,才缓缓说道,“鱼死网破吧。”   谁也别想好过。   **   夜里的水席,魏贵妃还是去了,强打出来精神去面对星烟。   水席以引山泉水为桌,碟盘直接搁在水上,冰冰凉凉,易入口。   上位是太后和皇上。   星烟坐在魏贵妃的对面。   两人还是往日的态度,只是在那眼底,都藏了一丝薄凉。   魏贵妃的脾气变了,星烟的脾气也变了,谁也没打算再隐忍,魏贵妃是没有时间再忍,星烟单纯的只是脾气变差了,不想让人好受。   魏贵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皇上已经知道了,之所以没有动作,是想给她一个万劫不复。   讨伐魏家需要一个能拿的出手的理由。   她就是那个理由,她活不过这个夏天。   席间备了果子酒。   魏贵妃举杯对星烟说,“多谢贵妃娘娘的花儿,本宫喜欢。”   星烟没饮,只笑着回了一声,“喜欢就好。”   魏贵妃这一举动,为后面的嫔妃门开了先例,席间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都知道庚贵妃得宠,可皇上的后宫不可能只有庚贵妃一人,她总得需要一个左膀右臂。   姚贵人也是如此想的。   太后给了每个人说话的机会,唱小曲儿,或是将个好笑的段子均可,来逸清殿避暑,就是图个热闹,图个轻松。   前面有贵人唱了曲儿,也有贵人讲了段子。   太后乐的开怀,皇上并没有什么情绪,眼睛在席间的酒菜和星烟的脸上来回的瞟。   她开心了,就好。   今儿哭久了,眼睛似乎又肿了。   轮到了姚贵人,姚贵人端了果子酒,笑脸盈盈地对着星烟的方向,念了一首诗。   大抵意思就是夸赞星烟的美貌无双。   星烟懵懵地看着姚贵人,只见姚贵人对自己笑,诗句里的意思,她一句都没听懂。   只意外,姚贵人一个难民出身的家庭,竟然会作诗。   星烟脸上的讶异还未消退,就听得上方的皇上开了口,“你是想告诉大家,你很有才学?”   姚贵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又听皇上一声砸了过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少拿这些来做派。”这番言论,与他当初逼着星烟识字时的态度完全不符。   姚贵人脸色苍白,满满一杯果子酒,全抖在了衣裙上。   皇上的嘴有多毒,星烟见证了两次,这是第三次。   既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他为何还要自己识字,不但让她识字,还让她要学富五车。   星烟疑惑,但不敢去看皇上。   而是余光观察了一眼太后的脸色。   姚贵人长的像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在太后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星烟今日亲耳听到太后对她讲过。   星烟怕太后不开心。   但太后并没有反应,也没有插话。   星烟正松了一口气,赢绍的目光停在了她一排颤动的眼睫上,当着大伙儿的面说道,“你不一样。”   他有双重标准,因人而异,她别想为此而偷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晚了,嘤嘤嘤!昨晚干坏事去了,干了什么宝宝们别问,问了跃跃就会羞哒哒。   感谢在2019-12-04 13:56:31~2019-12-05 11:0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子如斯、仁仁人人仁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503403 10瓶;语境楠楠 8瓶;吃不饱鸭 5瓶;璃、你的小甜甜 2瓶;小狐狸福克斯、哈多洛克拉、whispers.婉音、小天使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夜色   星烟抬眸, 看到了一双深邃暗沉的黑眸。   席位上一排绯红的灯笼, 光线柔和, 让跟前这双永不见底的眸子,也跟着添了几分温暖, 星烟在那里面, 好像瞧见了宠溺。   就那一眼, 星烟心口猛地跳动,慌忙地收回视线, 再瞧跟前漂浮在水上的盘碟, 就跟飘在云端, 不停地晃荡。   星烟的身子也有些轻飘飘。   不怪后宫嫔妃挤破了头, 也要去争这份圣宠, 帝王的恩宠一旦宠下来,谁受得了, 谁又能离得开。   星烟很受用。   一句“你不一样。”   这大抵是星烟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石桌前的一杯果子酒, 魏贵妃敬她,她没喝, 姚贵人给她作了一首诗, 也没见她喝。   此时却自个儿一饮而尽。   为了压惊。   席间的热闹声也随着皇上着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戛然而止,突然沉默下来,个个都不敢说话, 同样都是女人,可她们不是庚贵妃,不是皇上心尖上的女人。   待遇便是天壤之别。   瞬间的冷场,一杯果子酒也压不住星烟的尴尬,皇上却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言论有任何不妥。   筷子一伸挑了块肉,夹到了星烟的碗里。   ——她瘦了。   席间的人也就太后敢往皇上脸上看,看完了,又不动神色地将目光挪开。   皇上不像先皇,倒是像极了敬帝,性子不折不屈,身上憋着一股狠劲,能让他折腰的并非是武力,也并非是困境。   这几年来多艰难,也没见他弯腰服软过,如今一个女人,人对了,他又能甘愿为她弯腰夹菜。   太后叹了一声,也就懒得操心。   横竖他那后宫都是摆设,如今满心满眼地就只有庚贵妃,倒像是随了一句话——天底下就只剩下庚贵妃一个女人了。   “庚贵妃头一回来逸清殿,还未见过夜里的景致,这会子时辰正好,清泉边上有一排灯笼,很是好看,你去瞧瞧吧。”   留在这里也是遭人眼红。   星烟立马放了手中的筷子,乖巧地起身。   皇上的那块肉还留在她的碗里,她不知该吃不该吃,她不喜欢吃肉,但皇上夹给她,就是御赐,她不能不吃。   好在最后解救了她。   “多谢太后。”星烟离了宴席,才走了几步,皇上的眼睛就跟长在了星烟身上,跟着往外移。   越看越瘦。   “皇上去陪贵妃吧。”   太后成全了他,庚贵妃一走,他还能坐得住?   “母后慢用。”皇上利落地起身,没有半点留念。   两人一走,席间的气氛松快了一口气,却同时又伴随着失落。   今日嫔妃们本就是为了皇上而来,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同皇上用膳,却被姚贵人给搅合了。   前面的人都说的好好的,她非要做什么诗。   姚贵人脸色还没有缓过来,被皇上吓破了胆,也伤透了心,裙摆上的酒渍她无心去擦,本以为一首诗能讨了庚贵妃的欢心。   庚贵妃高兴了,皇上也会高兴。   如此她也能在皇上心里重新找回一个好印象出来,谁知弄巧成拙,一次比一次还糟。   她并不知道庚贵妃不会识字,而她那一首诗,是她学了很多,好不容易记才下来,满怀期待地当着众人的面念了出来,竟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为了护庚贵妃,皇上那话多毒。又何曾将她当成自己的妃子看待。   姚贵人低着头咬嘴唇,眼泪花儿直往下掉。   宫里从没有同病相怜这一说,姚贵人吃了瘪,没有谁会同情,也不会感同身受。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便是最好。   席间魏贵妃,默默地看完了一场戏。   以为自己无欲无求,能坦然地等死,不做任何念想了,可看到皇上对星烟的一举一动,言语之间的维护,她心口分明又在痛。   脑海里皇上为星烟夹菜的情景挥之不去。   她爹爹曾经也是这样为她娘亲夹菜。她以为,等到她嫁了人,她的夫君也会替她夹菜。   可谁没想到的是,她嫁了人,但她没有夫君。   她知道将军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如此对她。   水席一结束,魏贵妃就走了,看什么都是灰暗,倒是与今日白日星烟的心情一样。   魏贵妃没去等姚贵人。   姚贵人哭红了眼圈,众人都走了,才低着头来到了太后跟前,福了福身子,不似往日那般能言善语,埋着头一句话不说。   太后瞧见她颤巍巍的身子,到底还是心疼。   “陪哀家走走吧。”太后让她跟在了身后,往河边走去。   姚贵人也是头一回来逸清殿,太后陪着她远远瞧了一眼河岸两边的灯笼,叹了一声才说道,“你那些小心思暂且放着吧,皇上看不到,也不想看。”   姚贵人将头垂地更低。   太后的本意是想让她去看夜里的景致,换个心境,可姚贵人一场走下来,心口越来越堵。   绯红灯笼的另一边,就是皇上和星烟。   她看什么呢?   看着他们恩爱吗。   姚贵人魂不守舍地回了屋子,坐了一阵难受得紧,便去找了魏贵妃,想同她说说话。   魏贵妃也还未睡,两人倒是有个伴。   “妹妹可知,皇上为何生气?”魏贵妃问她,姚贵人一脸的疑惑,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吗?皇上不喜欢有文采的妃子。   “庚贵妃不识字。”   姚贵人后知后觉,脸色惨白。   “妹妹却当着大伙儿的面,为她作了一首诗,不就是在嘲讽她不懂吗?”   “我没有!”姚贵人瞬间站了起来,一脸的慌乱。她纯粹只是想去巴结庚贵妃,希望能从她的身上分出一点恩宠来。   不知道真相之前,姚贵人伤心,知道真相只会,姚贵人就只剩下了恐慌。   “妹妹别急,太后不是护着妹妹吗?多少人羡慕着呢。”魏贵妃吓唬完了,又开导她。   姚贵人如霜打的茄子,对她来说,也就只有太后是她的安慰了。   “妹妹的长相似安乐公主,也同太后相像,这么一看,倒是更像虞家人。”   魏贵妃突然一惊,仔细瞧了一阵姚贵人的脸,说道,“妹妹该不会真是虞家人吧?或许是早年走失,被人收养,否则怎会如此相像?”   魏贵妃的这句猜测,让姚贵人心头猛地一震。   谁都知道太后宠爱她,是因为她这张脸长的像安乐公主。   可到底她同太后并没有关系,倘若有一日太后厌倦了她,那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虞家人不同。   若是虞家人,那才算的上是太后真正的亲人。   “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只觉得事情太巧合了些,妹妹别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不但往心里去了,还在姚贵人的心头扎了根。   过两日就是逸清殿的宴席,宫里的大臣,各大世家都会来,她想去找周大人,求他想个办法,让她同自己的父母见一面。   她想问问,这巧合是不是真的。她像安乐,像太后,但她并不像自己的父母。   魏贵妃那随口一说,姚贵人却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   星烟离开水席不过几步,便被赢绍跟了上来。   太后说的没错,逸清殿河边的一排灯笼亮起来,绯红的光晕染了大半个河道,光影叠叠,粼粼水光荡漾,美的很有情调。   赢绍牵着她的手,今日似乎摸哪,哪儿都瘦。   “怎么不吃?”赢绍问的是那块肉。   星烟没有回答,转身抱住了他,想蒙混过关,却被赢绍揪出来了小脸,“脸也瘦了。”   “读了一月的书,就能将自己瘦成这样。”赢绍的手指剐蹭在她的下颚,尖尖地。   夜色朦胧缠绵,星烟看着他的眼睛,仗着他眼里那份独一无二的宠爱,贪婪地撒娇,“皇上不喜欢姚贵人的诗?”   赢绍:“嗯。”   不喜欢,辞藻浮夸。   星烟竟也生了胆子给他下套。   “皇上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星烟实则就是想听他说的那句“你不一样。”   不一样了,他便只对她一个人好。   赢绍不知她的小心思。   只当她是想偷懒。   他说的是除了她之外的人。   “你不一样,你别想着偷懒,瘦了就补,但该读的书还是得读。”赢绍刚说完,星烟猛地一扑又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听到了她想听的,便满足了。   沉郁了一日的心情,到这会子突然放松了不少。   从进到逸清殿,魏贵妃告诉了她哥哥的消息之后,她便没有一刻开心过。   她能明白事理,但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的担忧和焦灼,沉重的悲伤,压的她喘不过气。   直到现在,才稍微地松懈下来。   白日里她无心欣赏景致,如今再看,眼里的一切又不同了,心情不受影响,瞧哪哪都美。   “臣妾想听皇上讲故事。”星烟将头蹭在他胸前,逮准了时机恃宠而骄。受宠的时候不任性,往后更是没有机会。   “好。”   星烟以为他会给自己讲他的故事,却不想他讲起了历史上的英雄人物。   “朕只会这个。”   星烟说,这个也行,   他讲什么她就听什么。   星烟听的仔细,敬佩他口中所述的英雄,也敬佩他能讲出这样的真人真事来。从他简短的言语之中,星烟听出了薛先生所说的学富五车,博古通今。   他似乎无所不知。   星烟有些沉沦,她被吸引到了。   沉迷于他渊博的学识之中。   再抬头一看,那张隐在夜色中的脸,认真稳成,英俊地一塌糊涂。星烟感叹,帝王的魅力太大,权力,容貌,还有让人着迷的才学。   星烟的眼神有些痴呆。   终于有了后宫嫔妃,该有的神色,一种妃子对帝王贪婪垂涎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给宝宝们开车了,哼唧唧。但是爱你们!吼吼。   感谢在2019-12-05 11:09:54~2019-12-06 09:2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浅兮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灿灿 10瓶;诺诺 5瓶;40503403 2瓶;别人家的孩子、哈多洛克拉、whispers.婉音、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一更   然而, 徐风一吹, 星烟的眼底又是干干净净一片。   姨娘说, 沉迷于情感中的女人太可怕。   庚瑗嫣,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星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讨皇上欢心, 皇上宠她, 这样的局面就挺好。   赢绍的故事落了尾, 两人便立在河道上,专心看起了景致, 星烟享受这份宁静, 安安静静地欣赏风景。   谁知, 赢绍却问了她一声, “好看吗。”   星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是在问她眼前的景色。   一长排绯红的灯笼,随着河道而蜿蜒而下, 星烟望不到尽头,景色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尽头的那处, 还留着无限遐想。   就似是她和赢绍之间那层窗户纸,谁都不敢去捅破, 怀着念想是最好的, 怕捅破了, 里面看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象。   星烟想说好看,又憋了回去,改成了另外一句, “皇上真厉害。”   薛先生说,皇上看的不是景色,而是他的江山,锦绣山河,那都是皇上的功勋。   狗腿的很突然。   赢绍侧目看她。   “这些都是皇上的。”星烟及时地给了他一个解释。   赢绍盯着她的眼睛,夜色中看去更是黑如琉璃,清净明彻,无一丝瑕疵,虽然仍少了些什么,但至少没有了怯意和退缩。   有进步了。   赢绍拍了拍她的后背,拉着她往回走,“再努把力,这些也是你的。”   当他的皇后,坐拥他的半壁江山。   星烟的腿突然迈不动,实在是掉下来的这块饼太大,砸的她回不过神。   其实早有预兆。   从皇上让她写他的名字开始,就已经起了心思,后来给了他皇家宗谱,又请来了薛先生,目的很明显了,但却没有明摆的说出来。   如今这句话,算是捅的半破不破。   秀丽山河也是她的,那就是皇后了,星烟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一时兴奋上了头,冲的她脑子有些不清晰,果子酒的效力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发挥了出来。   星烟脸色通红,耳朵里嗡鸣。   再努把力,是什么程度的努力?   星烟拽住了赢绍的手,酒劲上了头,烧的她没了半点理智,只有撒泼卖俏,“皇上要臣妾努力,是要臣妾饱读诗书,像姚贵人那样能作诗?”   “错了。”赢绍胳膊被她拽住,放慢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气恼她说了他不爱听的话。   星烟没有猜对,干脆将脑袋枕在他胳膊上,半个身子拖拽着他,轻声地嘟囔,“那就是诵完明国规章制度,努力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人,替皇上分忧。”   星烟以为这回怎么着也该对了。   可赢绍突然想要的就不是这个了。   “也错了。”赢绍地声音有些沉,停了脚步,侧目看向挂在自己胳膊肘上的娇人儿,正巧,那一双水汪汪地眸子也在可怜巴巴滴看着他。   赢绍瞧见了她眼里微熏的醉意。   浅粉的脸蛋,烟波醉红,就这般直勾勾地瞧着他,似是在深林里迷了路的小妖精,专来勾他心魂。   星烟是因果子酒醉了,赢绍却醉的无缘无故。   倾下身迎上了她期盼的目光。   他想说,“对朕好点。”   话到了临头,又反悔了,手指头轻轻地点着她的额头,撂下了一句让星烟抓狂的话,“自己想。”   无论她想不想得出来,他也一样会宠她,一样会给她皇后的位置,他的皇后只能是她。   星烟娇娇地叫了一声,“皇上。”不依不饶,酒劲儿壮了她的胆子,也将她缠人的本事施展了出来。   小脑袋往赢绍身上凑,哪里舒坦往哪里倒,星烟从未占过酒,一占就醉,后劲十足。   星烟抱着赢绍一阵好的耐磨,赢绍却也是轻声地哄着,“乖,别闹。”轻言细语,不见半点平时里的凛冽。   河北瘟疫一事,终究还是瞒不住她,知道今日她心情不好,他便想着法子多陪陪她,如今见她这般放肆地对自己撒娇,他放心了不少。   一贯紧绷的唇角,偶然也随着她胡闹的言语而上扬。   水席上散去的嫔妃部分回了屋,也有的在河道边上转悠,想碰个运气,冷不防地撞了个正着,还来不及喜悦,便被两人的你侬我侬,震地动弹不得。   莺啼般妩媚的撒娇声,直绕进人的心坎,倒像是庚贵妃的妖精做派,让人意外的是皇上,一向嘴毒,竟然也会哄人。   护着庚贵妃地模样,像极了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此时,他眼里哪里还能瞧得见旁人,逸清殿里的第一个夜晚,即便是存了最后一丝侥幸的贵人,这会子也知道,彻底地没戏了。   星烟被赢绍一路拖拽着带回了屋里,扶着她躺在了床上,看着她沉沉地睡去,转身准备离开时,衣角却被星烟紧紧攥在了怀里。   星烟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就紧紧地攥着。   赢绍回头,俯下身子刚碰到她的手,便听到了一声细细地低喃,赢绍将耳朵凑近她的唇间。   听清楚了。   叫的是她哥哥。   赢绍坐在了她的床边,没走,手掌裹住她紧攥的拳头,直到她渐渐放松了下来,才摊开她的掌心,缓缓地磨蹭。   赢绍的心口很不舒服,起初不知道是为何,慢慢才知道,是酸。   人在他身边,念的那个人即便是她哥哥,他也酸。   那七年里,就没见过她这般念着他。   她心里有两个人,他早就知道,除此之外那颗心就蜷缩起来,躲藏在一方角落里,他也不敢再去问,他如今的地位有没有晋升,比起她在乎的那两个家人又如何了。   不用问,有些东西靠感觉,靠眼睛就能知道。   他不想自讨苦吃,七年前他先动了情,先输给了她,又何必去在乎当下这一时半会儿。   他就当她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第二日清晨赢绍才走,临走前吩咐了采篱,“贵妃瘦了,多给她补补。”   **   星烟在逸清殿住的很习惯,往日在皇宫,屋子里即便有冰,也免不得热出一身汗。逸清殿的屋子,两面清泉环绕,无论是白日还是夜里,呆在屋里,准是凉快。   星烟对于外边日头下的那场宴会当真是意兴阑珊。   人多,那份嘈杂,越是热。   “宴席边上有处凉亭,娘娘呆会儿走完过场,就去那歇着。”采篱知道她怕热。   星烟去了。   魏贵妃没去。   魏贵妃说身子不适,一直到宴会的这一日也没见好。   “她这是心病。”杏枝说。   怕死就不该生事,总是和娘娘过不去,马车上的那一番言论她竟然也有脸说的出来,这不,一捧荷花,就彻底让她规矩老实了。   采篱却觉得,魏贵妃根本就不是规矩老实的人,一副阴性子能食人血肉。   “你留下来,看看那边有什么动静。”采篱对杏枝交代,闷在屋里,还不知道在闷什么大招。如今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弄出来事情,横竖也是赔上她一条人命,可娘娘却经不起。   星烟实属怕热。   丽日当头,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今日来的都有谁,也没细细去看。   魏家没来,谋反的心人尽皆知了,皇上不会让他来,他也不会来。   周大人在,不过已经不似往日的威风,低调沉闷了很多。   星烟离开宴席去往凉亭时,看到皇上正在与臣子说话,在讨论扬州那边的军务。   只剩下一群嫔妃,星烟更是没心思同其虚与委蛇,她一向不合群,也不在意,周贵妃曾经为了对付她,伙同大伙儿孤立过她,后来那些个贵人见了她便绕道。   如今倒是想往她身上凑,星烟又不愿意了。   星烟不记仇,单纯的只是不想同别人分享皇上的恩宠。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下午三点还有一更!看到了小可爱们的彩虹屁,啊,开心,爱你们哟,一万颗小星星送给你们。   感谢在2019-12-06 09:23:09~2019-12-07 08: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语境楠楠 5瓶;仁仁人人仁人、你的小甜甜 2瓶;whispers.婉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二更   星烟去了凉亭, 头上没有日头晒着, 瞬间凉爽了许多。   可好景不长, 她看到了皇上的整个后宫朝着她走了过来。   不管是来攀附她,还是真打算来乘凉, 星烟对于这些人一个都不想待见。那头的人群兴致勃勃地往星烟这头赶, 星烟却直接转了个身, 走了。   如今她越发不喜欢吵闹,见到这群女人, 心底莫名地烦躁, 脾气已经明显没有之前的好。   星烟晃了晃头,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自来沉得住气, 怎的最近突然就浮躁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走了。   没有目的, 哪里凉快去哪里。   星烟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处木桥边上, 看到了木桥另一端隐了半个身子的人。   今日宴会人多,星烟倒不觉得奇怪, 本想掉头另择一条道, 却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河北的那场瘟疫,可不小啊,除了太医, 庚将军一概不许进,我倒是见到了庚将军......”   星烟心头一震,走不动了。   哥哥的事,这几日皇上从不在她面前提起,她也不敢多问,太后告诉过她,听天由命,她便一直强迫自己听天由命。   可此时有人说见过哥哥,星烟只想上前去问问,哥哥怎么样了。   星烟一上前,那人也移动了脚步。   逸清殿里分散的溪流多,溪流之上建了歇脚的凉亭,单单是相连的木桥,便有十八道弯拐,星烟追了一路,最终还是跟丢了。   星烟停在了一处楼阁里,脚下溪水急流,潺潺的流水声很醒耳,细细聆听,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噪杂声。   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追太远了。   星烟心底陡然一凉,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已经来不及,等到她回头准备去叫门口的采篱,采篱的肩头突然遭了重击,倒在了她面前。   门在星烟的眼前瞬间合上,上了锁。   星烟恨透了,她很讨厌这等阴损的手段,很不齿。   星烟没动,站在那里等,她知道自己叫也没用,只能见机行事。   半晌屋里有了动静,星烟回头去看,看到了一个男人。   星烟眼皮子抖了抖,心彻底凉了,魏贵妃这是打算将她彻底毁了,鱼死网破,谁都不好过。   星烟不认识那个男人,但从他通红的面色上看,星烟知道他被下了药。皇上的妃子,人若是清醒的,谁又敢有那个胆子去碰。   碰了就得死。   不过,无论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只要碰了都得死,这人就是个替死鬼。   星烟不认识他,可对方却认识星烟。   他就是周崇的儿子,周二公子。   曾经周二公子在庚侯府远远地看过一眼星烟,即便是阅女无数的周二公子,一眼也惊为了天人,星烟绝色美艳的脸,和那副勾人的妙曼身段,从此留在他心中,再也挥之不去。   后来苏夫人让人来探他的话,说要将星烟抬去做他的妾,周二高兴地从赌局里出来,连银子都没有要,自己孤身一人,直奔庚侯府。   去了才知被苏夫人耍了。   庚家已经接到了圣旨,被皇上封为了淑仪,周二公子被庚侯爷羞辱了一顿,灰头土脸地出来,为此,周二公子还恨了苏夫人好长一段时间,什么肮脏的话都骂了出来,说苏夫人想害死他。   谁敢同皇上抢女人。   周二公子被勾起来的心思,悬在空中,又不得不放下,但内心对星烟的念想并没有消失,念着她那张脸,念着她的身段,如今人就站在他面前,再加上药效起了作用,周二公子那点微薄的意志力早已不存在。   魏贵妃就是看上了他的这一点,好、色,又姓周,全天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魏贵妃不喜欢星烟,也讨厌周家。只因周家是魏将军的对头。   周二公子往星烟身上扑,星烟只能躲,躲了一阵,星烟躲不动了,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屋子里点了迷,香。她无路可逃。   星烟脸色惨白,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睛里夺眶而出,使劲地将自己往后缩,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凉的砖墙上,星烟退无可退。   星烟呜咽出了声,不敢抬头往上看,双手紧抱住了膝盖身子缩成一团,将自己圈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似乎就没那么害怕。   周二公子的脚步越来越近,星烟闭上了眼睛,在侯府无数次的临近死亡,她都会闭上眼睛,去想一句话。   一句她想了七年的话。   那是她的保命符,她念了七年,总是能逢凶化吉。   “你这么胆小,以后只能孤罩着你,你只要叫孤一声哥哥,孤就会去救你......”   星烟知道那是他用来骗自己,不过就是想听她叫他哥哥,可她却牢牢记住了这句话,大抵是在最艰难的岁月,他是唯一一个说要保护她的人,她潜意识下,将其当成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星烟不记得自己第一次叫出来的那声“哥哥”是什么时候,但她知道灵验了。   姨娘说,太子将来是皇帝,皇帝就是神仙下凡投胎的菩萨,他的话一定能保佑你,星烟不信神,但每回保命之后,都会念一句,菩萨保佑。   周二公子的脚步停在她跟前的瞬间,星烟张了张嘴,哭出了声音,颤颤地叫了一声,“哥哥。”   她喜欢他的恩宠,她想当他的皇后。   当他口中那个不一样的人。   她还没活够。   那句哥哥从未让她失望过。   以前是,这次也不例外。   星烟刚叫完,跟前被锁住的那道门,犹如被雷电击中,“嘭”地一声,门框被砸的四分五裂。   “娘娘。”有人从破碎的一堆门渣子里走了出来。   她见过这个人,是曾在吴嬷嬷手中救过自己一命的人,这是他第二次救她。   星烟曾特地留意过,还去查看了虞统领的侍卫,都没有见到这张脸。   星烟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叫了一声记忆中的那个名字。   “席允?”   当年赢绍身边没出现过什么人,就这一个面孔,星烟将他的名字记得很清楚,七年过去,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整张脸,比七年前坚毅了许多。   让星烟熟悉的,是他眉宇之间的那点神韵。   是以,第一次见到,她不太确定,但又能生出怀疑。   “娘娘休息一会,没事了。”   席允承认了。   庆幸她终于想起来了。   他这见不得人的活儿干了太久。   席允拎着周二公子的领口,大步走出去,接着星烟便听到了“扑通”一声响。席允直接将他丢进了阁楼下的河道中,再折回来,便立在门前等。   等星烟的药效过去,等门口的采篱醒过来。   星烟只是浑身动弹不得,其他并无大碍,脑子也很清晰。   他是席允,那就是皇上的人。   两次都出现的如此及时,星烟再蠢也知道,是皇上在暗中保护她。   星烟突然又问,“席允可有赶过熊崽子?”   问完,还没等席冥回答,星烟的心就开始跳的凌乱。   席允依旧站在门边上,不做答,这事主子没让他说,他便不能说。   “席允是何时跟着我的?”星烟换了一个方式问。   席冥回答了,“进宫之后。”   主子就是这么同他窜通的,上回救她的时候露了脸,主子说若是被她认了出来,被她问了,他就要这么说。   上回没认出来,这回倒是认出来了。   果真还问了。   席允不懂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懂得执行命令,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七年前,他问过主子,为何要将他留下来。主子说,“没有庚星烟,孤才是真正的废物。”   席允将其理解为,爱情拯救了主子。   星烟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失落了什么。   席允将两边的房门都开通气,屋外的空气进来流通的快,星烟的药效也散的快。   采篱先醒,睁开眼睛看到门前立了一个人,想起自己被偷袭之前的事,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抬起手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走了一章剧情,嘤嘤嘤,你们太聪明了,我都写的那么隐秘了,你们还是猜出来了女主叫的哥哥是谁。慢慢来哈,小星烟是个小迷糊,大猪蹄子也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感谢在2019-12-07 08:43:14~2019-12-07 13:3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盘问   席允躲得快, 采篱扑了个空。   “娘娘在里面。”席允提醒了她, 很看不起她的绣花拳头, 伤不了人白费力气。   采篱边骂边奔向星烟。   骂出来的话来回就那两句,登徒子, 不想活了。皇上会要了你的狗命。   席允面不改色, 充耳不闻。   到了跟前, 星烟才捂住了她的嘴,“别骂了, 皇上的人。”   采篱和星烟对席允不熟, 席允对她们却很熟悉, 不但对她们熟悉, 对侯府也很熟悉, 被主子留在了侯府七年,便做了星烟七年的暗卫。   既不能让她出事, 又不能影响她的生活。   七年来,他成为了见不得光的人。   直到今日才被放了出来。   采篱再也不吱声, 扶着星烟走在前面,席允紧随其后, 既然已经被认了出来, 就没有必要再藏, 暴露了,藏不了了,那就明着保护。   这也是主子说的。   星烟带着采篱进了屋, 席允便守在了门外。   迷药的药效已过,但星烟周身依旧酸软,绝望时的恐慌和无助,绷紧了她的神经,如今放松下来,周身软软绵绵,提不上半点劲。   躺在床上星烟又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了床边上的赢绍。   自己经历了什么,星烟一睁开眼睛,脑子里全都记得清楚。   床边赢绍的脸色暗沉的厉害。   星烟想伸手像往常那般去拉皇上的衣角,让他别生气,动了动,手却没能抬起来,酸软的紧。   星烟又想告诉他,她没事,他将她保护的很好。   “皇上。”谁知一开口,终究是抵不过心头的酸楚,有委屈,也有感动,声音到了最后便打了个颤,一双眼睛雾气横生。   星烟本不想再哭,可看着跟前这张脸,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他眼里的宠溺,已经让她受不了半点委屈。   在这个人,这张脸跟前,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一块世间珍宝宝。   也让她学会了恃宠而骄。   “别哭了,朕在。”赢绍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极力控制过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安抚她。   他的女人,在他的地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   赢绍的脸色只能控制到这般程度,好不起来。   外面跪了一大堆。   宴席上的人跪了一半,所有的嫔妃,包括躺在病床上的魏贵妃,也被拖了起来,跪在了外面。   赢绍说谁都有嫌疑,一个都不能跑。   他知道,多数也是为了顺他心里的那口气,他的女人受罪了,谁也别想好过。   可他控制不住,已经没有了理智。   当他看到席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出事了,且事情还不小。   不出事,席允根本就不会现身。   事情不大,席允不会暴露身份。   他在屋里守着星烟守了有多久,外面的人就跪了有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吧。   “主子,周二公子捞上来了。”席允进来禀报。   星烟如今一听到这名字,就怕,双目里的恐惧,是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胸口一股怒气猛地冲上了头,赢绍忍了,没忍住,“你先躺一会儿。”怒火太重,不发不行。   他护了七年多的女人,捧在手心里养着,小心翼翼地呵护,舍不得她担惊受怕,如今,却被吓成了这样。   谁给他们的胆子,敢碰。   赢绍出了门,这会,别想指望他还能好脾气的去一个一个质问。   见什么都碍眼。   一壶茶水,连着底下的小几,一脚下去,直接飞到了对面。   不管是没打中还是被打中了的人,都不敢出声。   无辜了又怎样,只能认倒霉,谁不知道庚贵妃是皇上的宝贝疙瘩,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整个逸清殿不抖三抖,怎可能平复。   但周二公子不无辜,踢飞的茶壶盖儿,正中他的眉心。   钻心的痛疼过后,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一脸,周二公子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被席允丢到水里之后,泉水的凉意,冲散了他身上的药效,一番拼命的挣扎呼救,终是没让自个儿被淹死。   待他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神智就已经彻底的清醒。   此时见到皇上,额头上突然被砸了这么大一个窟窿眼,人已经摊在地上,吓的半死。   “皇上饶命,草民冤枉,是有人陷害草民。”   周二公子的牙槽子直打架。   “说。”赢绍直接走了过去,绣了金丝龙纹的黑色筒靴停在周二公子跟前,透着一股子的寒意,似乎随时都能踩在他脑袋上。   周二公子说,是有人告诉他,有画要送给他,周二公子喜欢的画,要么是美女,要么是双人,画上的人物横竖是未着寸缕。   “等草民到了那里,并没有见到人,之后便中了迷,香。”   “后来便碰上了娘娘,钥匙被人落了锁,草民出不去......”   一句话没说话,周二公子的牙齿就落了几颗,跟前的筒靴拿起又放下,周二公子捂住嘴,下颚的疼痛,让他抖的更加厉害。   他说的话没假,但还是惹了赢绍。   “谁给你了这个胆子?周家?”赢绍的尾音微微上扬,目光毫无掩饰地看向了周大人。   周大人连滚带爬地爬到了赢绍跟前。   这桩罪,他周家可担待不起啊。   周大人不敢往周二公子身上看,自从得知他的儿子被卷入了这场阴谋之中,周大人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忍痛割爱,他也不是头一回舍弃自己的骨肉。   前面有周贵妃的例子在。   再来一回他周崇又不是做不出来。   他对这位儿子也是失望透了顶,平日里惹出来的祸事,回回都是他去替他善后,前段日子娶了个美妾,嚣张至极,居然还打了老夫人一巴掌,事后他让他将人逐出周家,他倒好,直接给弄死了,质问他,他还很得意地说,“她说她死也不离开周家,那我如她如愿,让她死,让她永远都走不了。”   周大人便知道他这性子迟早会给周家带来麻烦。   宴席,他根本就没带他来。   周崇不知道是谁带他进来的,但知道这一定是一场阴谋。   就是想用他的儿子,毁了他周家。   “皇上饶命,此事有蹊跷,我周家对皇上忠诚,对娘娘忠诚,绝无二心,一定是有人想要加害娘娘,加害周家。”   赢绍知道他无辜。   但谁不无辜,他的爱妃就很无辜。   有事不冲着他,偏生要去伤害他最在意的人。   这么一想,赢绍就想起来了,周崇还进献一个美人,同他耍心思,一般不会有好下场。   “看来周大人这侯爷,也该到头了,剩下的,你看着办。”赢绍的脸上没有半点情分可讲。   周崇头磕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早就知道今日这事,定不会有他周家好受。   运气好了丢官,运气差了丢命。   这结果,已经是运气好的了,如何办,他只能舍弃他儿子的一条命,换周家的安宁。   周大人又磕头谢恩。   “臣定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结果。”   赢绍没再追究,终于挪开了脚步,离开了周二公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地很缓慢,底下的人跟着他的脚步,心提在了嗓门眼上,生怕他的脚步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都怕,谁不怕,但赢绍的脚步总得要停。   好巧不巧地停在了一位太监的跟前。   若是让他隐半个身子,星烟一定就能认得出来,就是她追了好久都没追上的‘太医’。   同刚才周二公子看到的一样,那位太监也看到了一双金丝龙纹的黑色筒靴。   太监比周二公子抖的还厉害,额头上的汗珠子密密麻麻,看着渗人。   “你也冤枉?”赢绍问他。   太监一下子摊在了地上,“奴,奴才冤枉。”   “行,拉下去吧。”他懒得动脚了。   肖安的动作很快,直接招呼了人过来,那太监腿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直接被人提着领口,拖了下去。   赢绍停在了他先前跪着的位置,没继续往下走。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外面的惨叫声。   不只是他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赢绍往人群堆了忘了一眼,“你们以为朕是傻子吗。”   “还有谁,要朕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朕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刚才那个算运气好的,往后的,他就不能保证能死的那么利索。   人群堆里,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终于又出来了一个太监。   是给周崇捎信,说有画儿要给他看的人。周二公子认识他,他不可能躲得过。   “奴才是收了人银两,奴才只是替人传话。”要是知道后面还有这么大的阴谋,他哪里有胆子敢收银子。   这话一出来,又揪出来了一人,揪出来了给他银两,让他跑腿传话的那个人。   “滚。”赢绍只放走了最先站出来的那位太监,后面的那个没放。   都是太监。   最后的这个更瘦。   跪在地上时,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害怕,跪的端端正正,即便是紧张,但也没抖。   虎口处有老茧。   能一棒将采篱敲昏的人,也一定是个练家子。   “冤枉吗?”赢绍又问他。   太监很坚决的摇头,几人当中,他认罪认的最为干脆。   赢绍没再盘问他,让他站起来看着,看着他再往前面走。   后面一排跪着的是赢绍的后宫,全都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比起先皇来算不得多,一共六个贵人,都跪在了这里,还有两个贵妃,一个在屋里的床上躺着,一个在这里跪着。   赢绍走到了跪着的贵妃跟前,脚步又停了下来。   黑色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那双靴子,谁都害怕,魏贵妃也怕,眼睛在触及到那双靴子时,魏贵妃身子瞬间摇摇欲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点点,嘤嘤嘤。宝宝们周末快乐。   感谢在2019-12-07 13:39:35~2019-12-08 09: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奺 30瓶;猫美 10瓶;你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摊牌   魏贵妃在做这一切的时候, 认为自己横竖都是一死, 死也要死的值得, 魏将军既然如何也得不到,那她就帮他毁了她。   将庚星烟拉下水, 让她被皇上嫌弃, 让魏将军彻底地解脱。   不是都爱她吗, 她就想看看等她身子脏了,他们心里的那道白月光还存不存在。   可她将死想的太简单, 将阴谋想的太容易。   结局注定是悲剧。   冷静沉着了两年, 终究因为魏敦的态度, 将她逼到了绝境。   从开始筹划到现在, 她不是没忐忑过, 倘若没成功结局会如何,她那么会算计的一个人, 又怎么会想不到。   可她不愿意去想,幻想着阴谋得逞之后的喜欢, 刻意去麻痹了自己的神经。   她想,上天从没有眷顾过她, 死之前, 总该眷顾一回。   身子抱恙确实是一个幌子, 可她也真真切切地在床上躺了两日。   将死之人对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怕看的越多,贪念的越多, 到了临死的那一阵,她怕她突然又贪念起了这个人世间,让她带着无尽的恐慌和遗憾而去,死后也不得安宁。   她走了一步死棋,用了她最后的一颗棋子,一个永远不会背叛她的棋子。   周二公子是她安排进来的,只要想办法,总是能想的到办法。   几日以来,最让她忐忑紧张的就是今日。   她坐在屋里等,看着床前倒置的沙漏,看着流沙一点点地流失,每隔一段时辰,她都会问一句扬烟。   “你说,现在成功了吗?”   这问题扬烟回答不了。   “南屋里的那丫头,在外面守着,一直没走。”扬烟说的是杏枝。   “守着就守着吧,守的时辰越长,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她若是早早地回去了,那就说明计划失败了。”   魏贵妃说完,扬烟垂下头,今日那双手,明显地比往日要抖。   “你走吧。”魏贵妃说的很突然,“趁着现在能走,本宫先放你出去。”   扬烟抬头看着魏贵妃,看她眼里的神色不像是假的,顿时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走,奴婢要陪你娘娘,就算是死,也要陪着娘娘。”   扬烟不是晴姑姑,她是从小跟着魏贵妃一起长大的家生子,魏贵妃经历过什么,她就经历过什么。   是主仆关系,也是相互依靠的亲人。   扬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一个人走。   “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里,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皇宫,最讨厌别人叫我魏贵妃,活着这般讨厌了两年,死了,若是还被困在这宫墙高院里,又怎会死的安宁,你先出去,出去了还能有一丝机会,若是我死了,你想个法子,将我的尸骨从这牢笼里带出去,若是能出了这地方,这辈子你就是我最大的恩人,这份恩情我会记得,下辈子都都会尽数地还给你。”   魏贵妃没有再称自己本宫,她是认认真真地对杨烟说了这些话。   她只求早晚有一日能出了这个地方,无论是生是死。   杨烟也听出来了,这就是娘娘做的最后一步棋,她的退路就是死,死了能走回这皇宫。   “若是可以,你将我的尸骨交给我娘亲,让她将我埋在西院的槐花树底下。”当年她就是站在那里,第一回见到将军。   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眼的功夫。   她对魏将军就只用了一眼,便迷恋上了,魏将军从小就与同龄人不同,一个能将少年的阳光和稳成而集于一身的男人。   她是魏家的表亲。   她叫了他一声表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那微微地一额首,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的芳心。   她盼望奇迹能发生,他能来找她。   后来奇迹发生了,他确实来找了她,只不过是让她进宫,去当皇上的女人。   从此之后,她不姓何,她姓魏,也不再是他的表妹,而是宫里位居高位的魏贵妃。   他问,她愿不愿意。   她不敢说不愿意,怕自己摇了头之后,这辈子,她便同他再也交集。   她答应了,只为了能与他之间有一丝半缕的关联,却也同时将自己的这段感情彻底地埋葬。   若是死了,那便回到最初的地方,最初认识他的地方,所有的幻想都从那个地方重新再开始。   “娘娘,奴婢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带你出去,奴婢去找魏将军,当初是他带你进来的,也应该是他带娘娘回去,如今他要退,总不能这般丢下娘娘,娘娘不欠他的,何家也不欠他。”   杨烟哭着说道。   魏贵妃叹了一声,眼里透着绝望,“可他终究也不欠我的啊,当初他问了我,是我心甘情愿要来。”   怪不得谁。   杨烟跪在魏贵妃面前,临走前叫了一声,“小姐,多保重,一定要等到奴婢回来。”   她宁愿她们从来就没有进过宫,还是在何家的那方小院里,日子虽不如宫里的奢华,可也图个自在。   她还是愿意像从前那样叫她一声“小姐。”   杨烟走了,在魏贵妃出事之前走了,人刚出逸清殿,魏贵妃就被皇上的人叫了出去。   动静很大,屋外的门框被人踢开,掌事婆子直接来提的人。   “死了没,没死最好就自己起来,免得等奴才们找个架子将人抬出去。”婆子就站在她床跟前,说话的声音很大,震的魏贵妃耳膜欲破。   失败了。   从听到门外那声响动,魏贵妃便知道失败了。   从床上爬起来,分明是做好了打算要死,却也忍不住双脚打颤。   “娘娘走能吗?不能走,奴才们抬你一程。”婆子的态度,已经全然不将她当贵妃看。   宫中老嬷嬷的那些手段,让人脊背生凉,魏贵妃自然也听过,不过还是第一次体验。   婆子说完,也没等魏贵妃回答,拖着两条胳膊,不管她跟不跟得上,到了人群堆里,直接往地上一扔,鞋尖的那一块早已被磨破。   受罪的不只是魏贵妃,今日到场跪在地上的人均是一样,都受了罪。   今儿逸清殿的人,谁也别想讨到好。   先是周二公子,皇上的那一脚将所有人的恐惧提到了嗓门眼上,但让魏贵妃开始真正害怕的,是皇上一个一个将她今日设计进这场阴谋里的人揪出来的时候。   太监的一声凄惨的惨叫声之后,魏贵妃的脸色才彻底的白了。   魏贵妃看着跟前那双黑色筒靴,金丝线条上,沾了星星点点地几滴血迹,尤其地刺眼,即便是她想镇定,到了这生死边缘,也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慌。   赢绍却没将她怎么样,那双靴子稳稳地站在她的身前,俯下身子指着那位太监,问她,“贵妃认识他吗?”   魏贵妃身子抖的厉害,摇了摇头。   赢绍没恼,回头又问那位太监,“你认识她吗?”   太监也摇头。   赢绍笑了,挺好。   “她是朕的贵妃。”赢绍回头似是很平静地给他在解释,“但是她不受宠,朕不喜欢她。”赢绍话锋一转,说的很随意,“朕今日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来出气,既然朕不喜欢她,那就她了。”   “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朕。”赢绍回头看了一眼那太监,退回了脚步,站在他与魏贵妃之间,等着肖安的人来。   刚才抬出去了一个太监,结果如何,所有人都听到了。   肖安领着人过来,魏贵妃终究也逃不过腿软的下场,昔日的高贵在生死面前,全然无存,软塌塌地被人架着胳膊往外拖。   那太监本不想去看,却不敢不抬起头,看到赢绍往前走,看着他的脚步停在了魏贵妃的面前,他稳如泰山的神色终于崩塌。   他什么都可以认。   太监跪了下来。   “奴才认识贵妃娘娘。”   赢绍看着他,肖安的人也很配合,又将魏贵妃拖了回来。   “什么时候认识的?”赢绍问他。   “三年前。”太监说。   魏贵妃却突然疯了,“你住嘴!你让本宫死了也好。”   太监低着头,死咬住了牙。   “在哪里认识的?”赢绍继续问。   魏贵妃想去扯那位太监,被肖安按住了,太监沉默了一瞬,闭上了眼睛说道,“何家的大门前。”   魏敦都已经不管她了,她又何必呢。   能多活一会儿,他便想她多活一会儿。   他是在三年前认识的魏贵妃,那时候她还不叫魏贵妃,她叫何晚清。   她身边的丫鬟叫她“小姐。”   他被人追杀,一路敲了十几户的门,唯独何家的门开了,开门的是何晚清。   没有她,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她进宫他也跟着进宫,报恩也好,怀着某种特殊而见不得人的感情也好,他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当初害虞家姑娘落水的人,不是庚瑗青,也不是周贵妃,是他。   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今日也一样,就算是陪了自个儿的性命,他也会为她争取一条活路。   她不是讨厌自己姓魏吗,那就姓回何。   “何家小姐?”赢绍走到魏贵妃跟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说了她最害怕的那几个字,“魏将军原来糊弄了朕,欺君之罪,该诛,当伐。”   魏贵妃摊在了地上。   “此事与娘娘无关,奴才是魏家人,替魏家办事。”   赢绍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朕的爱妃惹到了魏将军?”   ‘太监’壮着胆子抬起了头,对上赢绍的目光,说道,“得不到的,宁愿毁了。”   这是一套很没有水准的栽赃。   ‘太监’知道,赢绍也知道。   ‘太监’赌的是赢绍想要的,只求他能放何小姐一条生路。   以欺君之罪,谋杀皇宫贵妃为由,讨伐魏敦,是赢绍想要的,‘太监’给了他。   但‘太监’只猜到了其一,没有猜到其二。   星烟是他的底线。   他从不以她为赌。   赢绍不想放过魏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简直就是魔鬼!跃跃写什么都有人猜的出来,啊啊啊,还有那位才华横溢的心雨宝贝,你的彩虹屁可以写成一本文言文了。啊哈哈哈哈。   感谢在2019-12-08 09:54:25~2019-12-09 09: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甜胖 5个;仁仁人人仁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裤衩 16瓶;乔松无然、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5瓶;白锦之 2瓶;你懒、哈多洛克拉、Seiichi、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喜欢   赢绍又走到了魏贵妃的面前, 侧弯了身子, 倾下身, 问她,“听说贵妃病了?”   赢绍并没将她当成何家小姐, 害人时, 她是魏贵妃, 如今遭报应,她也应该是魏贵妃。   没有人能听出来, 他这话是在关心人, 魏贵妃也不会将其想成为皇上突然发了善心, 或是打算饶过她。   “既然病了, 就得看病。”   赢绍的话让魏贵妃不寒而栗。   在看到几个宫中老嬷嬷朝她走来时, 魏贵妃眼前突然一黑,她还不如死了。   看?如何看?   老嬷嬷的那些手段能让人生不如死。   可赢绍还不想让她死。   真凶既然已经找到了, 就没必要再让大伙儿跪在地上受苦受难。   赢绍让人散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监’必须死,三日后上断头台, 没得商量,周二公子必须死, 这事也没得商量。   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 赢绍才抖了抖身上的龙袍, 不只是鞋面,连着龙袍的下摆也沾了血污,赢绍没急着去见星烟, 一身太脏,晦气。   他不想吓着她。   到了傍晚,星烟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南屋这边的动静,就在她门外发生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周二公子就是个替罪羊,死了倒也不足惜,本就是个花花肠子,手上沾的人命可不少,今日这下场,他不冤。”   他运气好,没碰娘娘,若是碰了,死的可不就是他一个人,整个周家都会被皇上连根端。   采篱想起今儿的事,后怕的紧。   若今日没有皇上派来的人出手相助,娘娘的结局会怎样,她不敢想,即便娘娘是糟人算计,可身子污了,往后娘娘的一切就都毁了。   魏贵妃这心当真是毒。   “奴婢还道她见了那荷花,便也生不出来什么歹心了,都怪奴婢太天真。”杏枝念了一句,她在魏贵妃的屋子前死守,没见到里面的半点动静,谁知道,人家早就计划好了,闷在屋子里,也能弄出这么一件丧尽天良的阴谋出来。   杏枝一直守到自家屋里的丫鬟还找她,说娘娘出事了,才急匆匆地往回赶。   一回来,就遇上了大场面,屋外面跪了一大堆,门前还多了个陌生人,如一根柱子一般杵在门口边上守着,杏枝完全摸不着头脑。   杏枝冲进屋里,一声娘娘叫完,还没哭出来,就看到了皇上。   之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杏枝恼,恼魏贵妃都是将死之人了,怎地还不消停。   “那人是什么身份?”星烟问的是今日那位供出魏贵妃身份的太监。平时从未露出半点端倪,藏的如此之深,皇上居然也能一把将他揪出来。   星烟觉得皇上真的很厉害。   采篱恨死了那人,当时就是挨了他一棍子,她才晕了过去,出事之后,采篱早就让人去摸清了来龙去脉。   “是个在江湖讨饭吃的,听说得罪了人,被仇家追杀时,魏贵妃救了他,之后便留在了何家当长工,魏贵妃进宫不久,他也混进来了宫中做起了‘太监’,今日若不是被皇上查了出来,谁能察觉的到魏贵妃身边还有这样的人,这个可是练过武的,比当初的晴姑姑差不到哪去。”   “晴姑姑今日倒是没出现,估计要么是又叛了,要么是跑了。”采篱都暗里留了心眼,躺若晴姑姑真是魏贵妃的人,今日这种生死关头的场合,她不可能不出现。   星烟也有所怀疑。   魏贵妃在马车内也曾问过她,听那口气,倒像是怀疑自己将晴姑姑藏了起来。   都在找晴姑姑,可谁也没找到,就似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然而皇上那边,肖安那边,却没有半点动静。   “魏贵妃这是对娘娘怀了多大的仇怨,非要逮着娘娘不放,娘娘进宫来,也没什么地方得罪过她,单单是凭嫉妒,竟也能让她烧红了眼,不惜陪上自个儿的性命。”   采篱接着往下说,她不明白,害了娘娘对魏贵妃来说,能讨了什么好。倘若她从一开始就规矩老实了,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星烟大抵知道了魏贵妃为何容不得自己。   为了魏家她没有那么伟大,进宫既不为了争宠,喜欢的人也不是皇上,为了什么呢。   她是为了魏敦,她喜欢的人是魏敦。   上回荷包的事情,还有来逸清殿的路上,她在马车内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俨然就是爱魏敦爱到了膏肓,那日庚瑗嫣成亲,采篱也没有看错,定也是她,魏敦成亲,不论魏敦心里有没有庚瑗嫣,魏贵妃都会难受。   星烟出了神。   爱一个人,真可怕。   庚瑗嫣如此,魏贵妃也是如此。   前仆后继,一个比一个狠,这么一看倒是周贵人单纯的贪图虚荣来的干脆。   “魏贵妃身边的丫鬟也不见了,估计是提前送走了。”   一日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杏枝和采篱都一桩一桩地理了出来,并没有因此而乱了节奏,比起当初进宫那一会儿,明显进步了不少。   星烟也看出来了,不光是自己,杏枝和采篱,都已经不再似从前在侯府小院里那般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宫里的环境已经将她们磨练了出来。   星烟知道,不是她们变聪明了,而是自己在变化。有人撑着她的腰杆子,推着她在变化。   明面上护着她,暗里还将自己的暗卫给了她,星烟想,若是一代爱妃,得来的恩宠,不过也是如此了。   她真的很受宠。   正想着,宠她的那个人就来了。   赢绍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没着黑色,少有的一身月白,光线临近夜幕,灯火的光昏暗,人往星烟跟前一站,那一团,就数他最为亮眼。   星烟没等到他走过来,掀开了被褥,蹭了床边的绣花鞋,动作极快地扑进了他怀里。   “有力气了?”赢绍被她扑的身子往后一仰。   星烟没说话,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让她开口,横竖不过也就是说谢谢,她最近说的谢谢有点多,说多了没什么效果,干脆就不说了,直接抱着他,让他自己感受,她有一颗诚心感恩的心。   “躺着。”赢绍摸着她的头,顺了顺她的发丝,眼神里的温柔,和白日的冷厉,完全不同。   知道她出事时的心情,他能掀了整个逸清殿,她若有了意外,所有人都得替他陪葬。   昏君也罢,他认了。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谁碰谁死。   就算当年他误会了她,将她为魏敦挡的那一剑当成了她的背叛,当成了她喜欢的人是魏敦,他同样也将自己的暗卫给了她。   她的安然无恙,是他的底限。   今日有人碰了,自然得不到好下场。   星烟又重新被他塞进了被窝里。   逸清殿四面环水,早晚凉,赢绍替她压了被角,坐在了床沿边上。   “那个人是席允。”星烟不是在问他,是想同他谈谈这事。   “怎么了?”赢绍兴趣不大,不想浪费光阴与她谈他们之外的人。   “当年臣妾见过他,没想到变化这么大,个子参天了。”星烟纯属在描述席允的外貌,但赢绍不爱听,也不乐意她再说。   “有朕高?”   赢绍问她。   星烟愣了愣,摇头。   “没有。”   “皇上是天子骄子,玉树临风,没人能及得上皇上。”星烟的初衷是对皇上感恩,他不高兴了,就不是她想要的。   星烟从席允这边没找到突破口,也就放弃了,打算直接问他,“臣妾一进宫,皇上就让席允在保护臣妾吗?”   那她一进宫,她就受宠了,只是她发觉的晚。   赢绍瞧见了她脸上的几分得意之色,心里又骂了一句,没良心。   岂止是进宫之后,七年前就在护着她了。   “嗯。”赢绍不想告诉她真相,靠她自个儿悟,悟到哪里算哪里,他并不着急,往后几十年,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悟。   总有一天,会悟出来良心。   星烟又从被窝里伸出了两条胳膊,往赢绍的腰间一抱,头枕在了他腿上。   “臣妾喜欢皇上。”   喜欢他对自己的宠爱。   赢绍曾经听她说过几次喜欢。   第一次是在庚侯府的清晖园里,她为了进宫,求他,是以,她违背了良心,说的都是假话,他知道。   后来进了宫,她怕他,为了讨好他,她又说了。   他从未当过真,她的喜欢是迫不得已。   如今这一声喜欢,赢绍有几分当了真,怀里人儿的小脑袋搁在他腿上,他也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他的依赖。   比之前又进步了。   他瞧见了曙光,心里很高兴。   “想听故事吗?”赢绍主动问星烟,今日过来之前,他除了沐浴更衣,还特意挑了一本风月本子,他的书房里,从不会有这些东西,是前两日他让肖安临时准备的。   听她说过几次,她想听故事。   今日她受了惊吓,刚好他读给她听,哄着她睡觉。   星烟也满怀期待地点了头,“想。”   赢绍翻开书页,顿了顿,皱着眉头读完了两行,“女人最喜欢说谎,她说不要,其实就是想要,说讨厌,其实就是喜欢。”   星烟从赢绍怀里弹起来,惊愕地看着他,他是皇上,九五之尊,怎会有这种东西。   赢绍读完了之后,才细细去品了意思。突然很感兴趣,抬起头看着星烟,“爱妃是这样的?”   她确实喜欢说不要。   比如说他亲她的时候。   他换姿势的时候。   她也说过讨厌,事后她被他抱在怀里,她都会蹭着他胸口说,讨厌。   赢绍能想起这些,星烟也能想起来。   脸色瞬间成了猪肝红,羞愤地去夺他手里的本子,“皇上不该看这些。”   星烟着急,他是皇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们每天的评论,跃跃每一条都会看哒。   感谢在2019-12-09 09:31:30~2019-12-10 09:1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容颜 2个;皇月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璃、梅疏筛月影 10瓶;Venus 7瓶;旺旺 3瓶;小董小董 啥都不懂 2瓶;whispers.婉音、别人家的孩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讨厌   赢绍擒住了她的小手, 没给。   但也没再往下读。   屋子里突然陷入沉默。   星烟是情急之下生了肥胆儿, 才伸了手, 可白嫩的细胳膊,攀的再高, 也不抵他一抬手。   没得逞, 还被他凝了一眼, 星烟只好又躺了回去,这回也不用赢绍替她压被角, 星烟自己将自己裹得严实, 连着头一块儿跟着缩进了被窝。   赢绍明白了, 这些东西并不适于分享, 也不能当成故事来讲。肖安备来, 是专门给他一个人看,并非要他讲给她听。   赢绍也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他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星烟又被他从被褥里捞了出来。   入夜的凉终究是抵不过身上的热量, 星烟鬓角湿了汗,哼不成调的曲子唱到了小半夜, 才平息下来。   当夜赢绍发现了这风月本子的妙处,星烟很配合, 往日里的不喜欢都改成了喜欢。   就为了逞强, 星烟与那风月本子杠上了。   赢绍身心愉悦, 肖安立功了,立的毫不知情,赢绍赏了他一盘银子, 什么也没说。当差了十几年,肖安头一回收到皇上赏赐,还不知道原因,更不敢问。   肖安只能卖力地干活。   肖安去宫里的婆子那打听了一番,说昨日魏贵妃熬不过婆子的手段,悬梁自尽过,没成功,掉了半口气了,又被婆子救了回来。   肖安没往上报,这些暗里折磨人的手段,只要主子松了口,全凭着底下人的发挥,最后能留住一条命交差就行。   魏贵妃昨夜的经历,宛如人间地狱。   宫里的婆子怎么狠了怎么来,遵从了皇上的旨意,替她‘看病’,看的很彻底很仔细。   从被拉回来之后,她身上的衣裳就被褪了个精光,五六个婆子轮流地替她‘看病’   魏贵妃求饶过,求她们放过自己,让她干干净净地死去,可谁也没听她的。   往那木板上一搁,就真成了被人宰割的鱼肉。   婆子说,心是肮脏的,人也必定肮脏,说不定早就同那太监生了勾当。阴损的招数也并非只有她魏贵妃一个人用过,只是她错就错在不该对星烟下手。   婆子的手段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耻辱。   魏贵妃破了身子。   没给皇上,也没能留着她心心念念地将军,毁在了婆子的手里。   “当了两年贵妃,身子竟然都没破。”婆子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很不屑。   魏贵妃尝到了生不如死的这滋味。   之后魏贵妃上了吊,吊到只剩下半口气的时候,又被婆子救了回来,一瓢冷水泼醒告诉了她,“先等两日,两日后还有一场刑,看完了,自然会给你安排去路。”   两日后,那名太监被推上了断头台,魏贵妃被嬷嬷按着脖子,逼着她看,看她的人是怎么死的。   烈日灼人,又灼人心。   魏贵妃的淡定和从容在昨夜过后就已不复存在,她想到了自己会死,却没想到从生到死的过程会这般漫长煎熬。   魏贵妃的眼里无光,直到台上的‘太监’叫了她一声“小姐”,她的眼波才微微转动了一瞬。   他叫什么来着?   魏贵妃记不得了。   记得的是他‘太监’的名字,何六。   魏贵妃只知道他姓了自己的姓,并不知道六的含义,却不知,六是他被她救了那天的日子。   何六往日从未敢看她,死之前,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死不瞑目,死了也没闭上眼睛。   他护的人,终究没能安好,他看到的何小姐,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活人该有的气息。   还不如不看。   至少死之前,刻在他脑海的,还能保留在何家时,他看到的那张天真烂漫的脸。   但说什么都晚了。   ‘太监’的人头落地之后,嬷嬷才放开了她,魏贵妃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那血腥的一幕却再也挥之不去。   她不是没有感情,也能看出谁对她好。当时救他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害死他。   怪谁呢,怪赢绍太狠!   魏贵妃脸上流了两道泪痕。   庚星烟碰不得,不管是魏敦还是赢绍,都不让碰,谁碰了谁不会好死,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越是这样,才越让人觉得可恨。她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就该得了所有的好,而她注定一无所有。   魏贵妃更是恨。   婆子将她带回了地牢,四处无人之时,魏贵妃才抱着头哭。如今她只想死,想求人给她一个痛快。   赢绍还是没让她死,想让她去见一个人——魏敦。   魏贵妃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他,她没脸见他。   身子破了,唯一一样让她对魏敦生存幻想的东西没了,她怎么会想去见他,就让她死在这里,等着众人将她忘却的那一日,杨烟再来将她接她出去。   但她又想的太简单了。   赢绍决定了要将她还给魏敦,当初是魏敦带进来的,自然是要还给他,当着天下人的面还给他。   河北瘟疫的事情一过,赢绍与魏敦的这一场仗终究要开始。魏贵妃还得再继续煎熬,她只能奢望,奢望赢绍哪天心软,将她赐死。   星烟没再去过问这件事,她知道她不会有好下场。   从魏贵妃被皇上带走,她便再也没有见到魏贵妃,采篱说她的下场很凄惨,那也只是她所看到的表面,魏贵妃的内心远比表面更惨。   星烟连眼皮子都没眨。   一场避暑,本为舒心养性。   却闹得人心惶恐,占了血光。   太后说,还是回皇宫吧,各回各的住处,安分守己,省的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启程的那一日,星烟仍旧是当初的那辆马车,只不过,只剩了她一人。   魏贵妃再也不存在,离了逸清殿,魏贵妃就成了欺瞒圣上的何家罪人,名字已经还了她原名,何晚清。魏敦也正式被冠上了欺君之罪。   星烟没有什么感触,更不会生出同情,若不是魏贵妃失手,此遭万劫不复的人还会多上一个自己。   当初周贵妃遭难,她还能生出怜悯,可魏贵妃,她怜悯不起来,她讨厌这等见不得人的阴损手段。   输了就得认,就该自己受着。   马车帘子压的结实,遮掩了星烟眼里的寒凉,没人瞧的见她脸上的冷然,直到马车停下,车帘子被掀开,星烟瞧见了迎面走来的赢绍,顿时一双染了霜的眼睛,瞬间被融化,笑成了一弯月牙。   赢绍这几日很忙,星烟都知道,但他依旧每晚都来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入睡。   赢绍说,怕她睡的不踏实。   屋外有那么厉害的暗卫守着,身旁又躺了一个天底下最厉害的主子,星烟怎会不踏实。   她睡的很好,面色也好,小脸蛋粉嫩的能掐出水来。   星烟面带笑容,兴冲冲地往前走,走的急了些,自从昨夜睡前见了他一眼,到现在,整整一日了,她才见到他的人。   星烟又想扑上去抱住他。   “别跑。”赢绍眸子一紧,制止了她,生怕她摔了跤。   殊不知话音一落,星烟当真就绊了脚,身子失了平衡直往前扑,赢绍快了两步及时地接住,将她人按在了怀里,星烟早已吓的花容失色。   “这么想见朕?”赢绍搂着她,语气微微带了责备,“都这么大人了,怎的还会摔跤。”   星烟脸色红的厉害。   本以为自己乖乖巧巧地扑上去,能讨了他欢心,谁知道脚步没稳住,摔了,还被他责备,星烟羞的抬不起头,埋在他怀里,身子扭了扭,声音又羞又嗔,“皇上笑话臣妾。”   香软的娇娇入怀,赢绍的心早就软成了一滩水。   星烟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一轻,人就被赢绍抱了起来,星烟惊呼了一声,微微挣扎,“皇上。”   这可是皇宫大门前。   那么多人。   “爱妃不会走路,那朕就抱着走。”赢绍凑在她耳边,炙热的气息,惹的星烟耳根子彻底红了个透。   “别动,都看着呢。”   星烟不敢再动了,由着他将她抱上了龙撵,赢绍挨着她身旁坐着,两人一道入了宫。   星烟已经被他宠上了天,但龙撵还是头一回坐,赢绍将他身旁空闲了许久的位置,终是给了她。   星烟身子一歪又倒在了他身上,脑袋在他的胳膊肘里蹭了蹭,享受着他这份独一无二的恩宠。   她喜欢的紧。   赢绍伸出手臂拦她入怀,手掌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青丝,所有的倦意在这个小东西入怀的那一瞬间,似乎都能消除。   以往他累了乏了,单凭自己一个人强撑着,如今她的一个笑容,一句话,就能让他卸掉一身的疲惫,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   胸口很暖,在她躺着的位置,温暖如春。再累,如今也有了他的一方歇脚之地。   “瘟疫控制住了。”赢绍停了手里的动作,身子往后一仰,轻轻地说道,就知道他话音一落,她会起身。   果不其然,星烟“腾”地从他怀里起来,惊喜地看着他,眼圈瞬间红成了水蜜桃,这是她几日以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她不去问他,也是因为知道倘若情势一好转,他必定会来告诉她,不会让她再继续担惊受怕。   “皇上。”星烟又搂住了他的脖子,边哭边去亲他的脸。   赢绍的身子紧绷,仍由她一阵乱亲,直到星烟自己感觉到了腰间的禁锢,才发现了他的脸色起了变化。   “爱妃再这么下去,朕的史册上又会添上一笔。”赢绍看着她疑惑惶恐地模样,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刮,说的极其低沉沙哑。   “朕会是第一个在龙撵上同爱妃行**之事的皇上。”   星烟羞的无地自从,突然觉得他这般无赖起来,简直没眼看了。   垂下头指尖划过他的胸膛,轻轻地推了推,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皇上真讨厌。”   说完就感觉到了不对,一抬头便对上了赢绍目光,那眼里的探究,又纠结又灼热。 第七十一章 你瞧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感情她往后还不能对他说讨厌了。   星烟神色窘迫, 莫口难辨。   星烟恼那写风月本子的人, 简直就是不知羞, 胡编乱造,她怎可能喜欢......   星烟脸上的热量一波接着一波, 烫的她心慌, 从赢绍怀里出来, 星烟的身子猛往后缩,不再给他抱, 摸样儿实属委屈。   这番娇气性子, 大抵也是这几日皇上给宠出来的, 星烟本以为自己是个经得起宠的人, 就算偶尔耍耍小性子, 但能也认清自己的形势,不会恃宠而骄。   奈何赢绍给的宠爱太浓, 让她骄纵的不知不觉。   她怕死,初进宫怕皇上生气要了她命, 后来不但没有要她命,还一路升她的位份, 位份升了又怕遭人嫉妒, 被别人取了性命。   她的这些苦恼, 赢绍却一一都替她解决了。   席允的存在,给了星烟骄纵的底气,看到席允, 就如同看到了皇上对她的宠爱,这比升她的位份,还要让她安心。   他宠她,是先给了她活着的保障,这份宠爱宠到了星烟的心坎上。   小命得到了保障,星烟才能有胆儿对皇上摆脸色看。   星烟扭过去的脸,又重新被赢绍掰了回来,小脸蛋儿气鼓鼓的,眼睛咕噜噜地直转。   赢绍也没怎么用力,星烟那柔软红润的唇瓣儿却被他捏的有些变形,粉粉嫩嫩,如刚成熟的樱桃,赢绍俯身突然在那上面轻啄了一下,“爱妃就是想,朕也没法动。”   倒成了她想了,星烟眼珠子不飘了,羞愤地看着他。   “乖,去后殿,等着朕。”   赢绍又在她的发丝上轻轻印下一吻,满脸宠溺,细声地哄了哄,   河北瘟疫之事,庚将军第一时间封闭了城门,没让瘟疫蔓延,功不可没,当赏。   他说过,只要他能活下一条命来,他就会给他加官进爵。   他没事,他的爱妃就没事。   星烟横竖一张脸早被臊没了,从龙撵上下来,也没回头去瞧赢绍,步子极快地回了后殿,脸上的红晕犹在,心口紧绷的那根弦,却终于松懈了下来。   哥哥没事。   星烟闭着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天知道她紧张成了什么样,若不是皇上在身边陪着她,这几日单单就哥哥的事情,都能将她熬垮。   消息一回来,星烟松了一口气,太后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那丫头总算是熬过来了,这一趟够她受的,虞统领也当领了个教训,若母女两这回在河北出了事,他这辈子良心怎会安。”太后对秦嬷嬷抱怨。   知道没事,心里轻松,才有底气说这样的话,若是瘟疫扩散人没了,太后恐怕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去给虞统领找难受。   “庚将军这回立了功,按理说,当赏。”太后念的是庚景单独立门户的事。之前虞统领对她说的亲事,她一直都记得,如今虞梦颖人在河北,母后俩又被庚景关照,这门亲事,倒像是上天注定的。   眼下就是个机会,河北瘟疫,不但让人看出了庚景的人品,能力也是有目众睹。   瘟疫一发,城门说封就封,别说是平常百姓,连她和皇上的人,一个都没放进去,一个也没接出来,硬是靠他一人之力守了一座城,决策干脆利落,不惧生死,这等人才,实属难得。   她怎能不满意。   官大不大,家族势力如何,那还不都是皇上给的,对于太后和皇上来说,真正能干实事,有本事的人,才是实在的。   “也不知道皇上会给他封个什么官。”太后很少插手政事,人都有私心,不外乎就是想虞梦颖嫁的好,过的好。   秦嬷嬷笑了笑,提醒她,“太后忘了,那庚将军可是庚贵妃的亲哥哥,皇上怎么会亏待了他。”   太后一时才回过神,一着急倒是给忘了。   她操心什么呢,皇上恐怕比她还急。庚贵妃如今就是他心里的宝贝疙瘩,这种时候,怎么可能错过机会去讨好她。   “听说姚贵人病了,你待会自个儿跑一趟,替哀家瞧瞧到底是怎么了?”太后终于想起了姚贵人。   魏贵妃出事之后,姚贵人就病了。说是适应不了逸清殿早晚的凉,染了些风寒,败了胃口,已经连着几日吃不下东西。   凡事有个轻重急缓。   太后对姚贵人再喜欢,也归为了缓。   秦嬷嬷去看了姚贵人,除了脸色苍白,吃不下东西之外,倒也瞧不出哪里不对。   不像是身体上出了毛病,更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生了心病。   姚贵人见到秦嬷嬷又好了一些,掉了几滴眼泪,让秦嬷嬷替她谢谢太后,说等她身子好了,她一定会去太后跟前孝敬。   秦嬷嬷人一走,姚贵人就瘫在了软塌上。   她该怎么办?   姚贵人心里有一个秘密,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当初周二公子能进逸清殿,是她帮魏贵妃想的办法。   若是一旦公开,就算是太后,也肯定保不住她。   那日出事之后,她跪在逸清殿的南屋外,魂儿都差点吓没了,她看着皇上是如何收拾人的,几乎没费半点波折,就将人擒了出来,她以为她也要完。   结果,魏贵妃并没将她供出来。   今日回府,她故意挪了件东西,与押送魏贵妃的囚车擦肩而过之时,她问了魏贵妃。   “为何?”   为何没将她供出来,她不信魏贵妃真当自己是妹妹。   姚贵人也就往那囚车里看了一眼,就被魏贵妃的凄惨模样吓坏了,那张脸不过短短几日,竟然也能落魄至此。   姚贵人很害怕,也很后悔,她就不该急躁,去同魏贵妃走了这条捷径。她早该知道,庚贵妃能有今日的恩宠,哪是轻易就能扳倒的。   魏贵妃没告诉她原因,只对姚贵人不断重复三个人,“杀了我。”   姚贵人一身凉意。   若是魏贵妃不说,她还真起了要灭口的念头,可被魏贵妃那么一说,她突然就改了主意。   她不敢了。   魏贵妃是皇上亲自关押,皇上没让她死,谁敢让她死,姚贵人醒悟过来,及时地掐断了念头,只能提心吊胆地盼着魏贵妃守口如瓶,或是她熬不过这个坎儿,自己死了,永远地闭了嘴。   她这心病系在了魏贵妃身上。   嬷嬷回去同太后禀报,就说了自己看出来的情况,“估计被魏贵妃那事吓着了。”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秦嬷嬷说,“让她明儿到哀家跟前来吧,身子既然没病,就该多出来走走。”   到底还是舍不得她那张脸,若她是个糊涂的,倒真可惜了。   **   知子莫如母,皇上没有辜负太后的期望。   封了庚景为侯爷,另赐了府邸。   这就是可以单独立户的意思了。   赢绍想给星烟一个惊喜。   回后殿的时候,赢绍将圣旨藏在了自己身后,东西还没交到星烟手里,眼前就已经浮现了她雀跃欢喜的模样。想等着她扑进他怀里,他再拿给她看。   他想告诉她,她要的他都能给,他在宠着她。   然而,一进屋并没有看到星烟人,屋里的灯火比往日要明亮许多。   赢绍最终在堆积如山的书本后面,看到了冒出来的半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星烟被埋在了书堆里。   今日星烟一回来后殿,迎面就撞上了薛先生,薛先生说,星烟去逸清殿避暑的这些日子,她都替她在整理资料,只要按照她的步骤来,便能看懂所有的书籍,保证不出问题。民国的规章制度,当然也不在话下。   逸清殿的几日避暑,对于星烟来说,就是休沐。   赢绍回来,星烟已经坐在这里练了几个时辰的字,正是着迷的时候。   她有一颗认真学习的心。   薛先生说皇上想要的皇后,一定是要学富五车。   星烟认为薛先生说的没错,那日皇上就是很明确地告诉了她,再努力一点,天下也是她的。   这么大的诱惑,她实在是受不了。   “我爱写字,我爱读书。”星烟嘀咕的小声,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完全没发现跟前站了一个人。   赢绍被忽视了。   赢绍走到了她身边,挨着她身侧坐下,动静有些大,星烟无法不注意到他。   星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边的梨涡醉人,“皇上回来了。”   “嗯。”赢绍又以为她会扑过来。   “皇上累了,先去歇息,臣妾还有最后一篇字,写完就去陪皇上。”星烟对他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没再看他。   这大抵,还是赢绍第一次被忽视地如此彻底。赢绍的脸色不好看,可星烟也没去看他。   忍无可忍,赢绍动了手,直接捞着她的纤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皇上。”星烟心疼那一篇被毁的字,不依不饶地在他怀里挣扎。   “明日再写。”赢绍将她扔到了床上,一巴掌拍在她的臀部,星烟瞬间安静了下来。   臀部挨了一巴掌,星烟又羞又恼,奈何纤腰被赢绍扣在怀里,她动弹不得,扯不到被褥躲藏,一双手便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脸。   手指之间露了一条小缝儿,瞥了一眼罚她的那个人。   脸色阴沉的厉害。   星烟干脆将那缝儿给彻底堵上了,闭着眼睛,轻轻呼了一声,“疼。”   那一巴掌疼不疼,赢绍哪能不知道,轻轻地落下去,怎会舍得用力,知道是这小没良心的又在拿捏他,他知道但他躲不过,软如水的身子在他怀里一滚,赢绍紧绷的脸色早已经崩塌。   “朕又打疼了?”   偏生怀里的娇人儿,是个不省心的,又添了一把柴火,火上加油。   “那皇上自个儿瞧瞧,定是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宝宝们记得添衣服哟!   感谢在2019-12-11 08:53:50~2019-12-12 08:5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熊猫不知道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不烧 10瓶;屋里的星星、智障妖且闲 5瓶;昀笙 3瓶;黍离、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二更   这话本身就已经够让人寻味了, 再经过星烟的娇嗓子一绕, 简直能要人命。   瞧, 如何瞧?   她的胆儿越来越大了。   赢绍凑近她,声音低沉沙哑, “爱妃是故意的吧?”   故意勾引他。   等他上了勾, 她再逃。   再求饶, 让他饶了她。   哪回不是这样,回回受苦的都是自己。   星烟确实是故意的, 瞧见他不高兴, 便逗了他, 谁知道他竟是个不经逗的人。   “臣妾不疼。”星烟赶紧补救, 动了动身子, 想起身同他单纯地聊会儿天,却没能如愿, 身子被他钳制的死死地,起不来。   “晚了。”赢绍吻上了她的眉心, 看出了她是什么心思,正打算狠狠地收拾她一番, 好让她明白, 勾人的结果, 却不料那道被他藏在袖子里的圣旨,很不是时候地落在了星烟的身上,刚好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星烟见过圣旨, 曾经赢绍送给她了一道圣旨。   周贵妃贬为贵人,她从淑妃升到了贵妃。星烟从那时候开始,就对这明晃晃的东西,莫名生了好感。   “皇上,这是送给臣妾的吗?”星烟没敢去拿,可问出来的话,却也是自信的很,藏在袖筒里,带来了后殿,不是给她的还能给谁。   星烟的笑容甜如蜜,赢绍几句每回都栽在了她那一对醉人的梨涡里。   以前她靠的是眼泪让他心疼,如今她靠的是笑容,让他沉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学会了这招,之前分明还是胆小的,看到他还会打颤,当下却在他的怀里,明明白白地魅惑他,还敢同他暗自斗着心思。   她就是断定了自己会投降。   赢绍无力地翻了个身,坐起来,也将她顺便一道搂进了怀里。   “嗯,送你的,爱妃瞧瞧满不满意。”赢绍蹭着她的小脑袋,她发丝上的淡香,有安神的作用。   勾也是她,收也是她。   星烟最近认的字,比她以往十几年认的都多,赢绍虽然看起来凶,可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纸老虎,狐假虎威,她一皱眉头,一撒娇,他就能缴枪投降,哪能真正舍得逼她写字。   薛先生不一样,那一张嘴巴,就似是一把刀子,回回直戳星烟的心窝子,似乎她不学习,便是天理不容。   被逼,和被逼着自愿,效果明显的不一样,星烟脑子并非是个打不过弯的人,学起来也快。   当初赢绍给她的第一道圣旨她认不得字,这回却能认的七七八八。   赢绍还在等着她问,怀里的人儿突然转了个方向,眼睛亮堂如夜里的精灵,瞧了他一眼,便照着他事先预想的那般,抱着他亲。   “皇上真好。”星烟是真觉得他好,她很高兴。   这是她的一场梦,从进宫之后,就在做的一场美梦。她受宠,哥哥和姨娘能摆脱庚侯府的牵制。   如今,她受宠了,哥哥自由了,她的梦完成了一大半,她怎能不高兴。可这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星烟也知道。   星烟搂着皇上的脖子楼的有些紧,半晌没松开,赢绍拍了拍她胳膊,“喜欢吗?”   星烟的头在擦着他的鬓边,使劲儿地点,“喜欢。”她很喜欢,他给她的这些,都是她最想要的。   “小哭包,又在哭?”赢绍感觉到了她的肩膀在颤抖。   “朕拿过来给你看,是让你开心,不是让你哭。”赢绍说完,趴在他后脖子处的星烟还是没有吭声,赢绍又只好轻声地哄着,“别哭,明儿眼睛又该肿了。”   星烟终于松开了他。   赢绍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看着她眼睛的水雾,很久没见她哭,一哭还是如此招人心痛,赢绍碰了碰她粉红的鼻尖,“鼻子都哭红了。”   “庚将军守城有功,本就是他该得的。”赢绍不敢再惹她,怕她哭起来没完,他招架不住。   星烟却晃了晃头,觉得他说的不对,“皇上是宠臣妾,爱屋及乌。”   若是皇上不给他机会去河北,那她的哥哥如今还在姑孰,皇上宠她,才将他调去了河北,瘟疫的事情出来,皇上那般铁面无私,仍是私下派了人去接应她哥哥,她知道就算是这回哥哥被他接了回来,他还是能找到封赏他的理由。   为什么呢,因为他宠她,连带着她的哥哥也一道给宠了。   从古至今,臣子们都喜欢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就是想要她们在皇帝的床头吹吹枕边风,能让皇帝厚待她们的家族。   周贵妃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她没成功。   星烟却成功了,即便是她从未想过要为家族做些什么,可她也并不是不无目的,她要的是她的家人安康。   她从未没吹过皇上的枕边风,但皇上却主动去满足了她。   人人都道帝王无情,却还是贪念帝王的宠爱,因帝王的宠爱诱惑实在太大,才会让人挤破了头也要去争宠。   星烟沉迷于其中,沉迷地不想撒手。   星烟的迷人之处远不止于她的容颜,还有她的识时务,万事都有度,她刚好掌握到了那个度,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懂事,她都拿捏的很好。   这便,才将赢绍拿捏的死死的。   赢绍挑了挑眉,内心对她的这番觉悟很是受用,心情极好地搂住了她,他宠她,当真是宠到含进嘴里化了的程度。   世上也就一个她,能担得起他如此宠。   “朕确实很宠你,才宠出了这么一个哭包。”   星烟臊红了脸,没好意思再哭,腻在赢绍的怀里就不想起来,赢绍身上有一股淡淡地墨香味,和她写字时的墨香一样,她喜欢这个味道,每回练完字,她都会凑上鼻子,挨着纸张闻一闻。   很普通的墨水味儿,星烟却闻到他一身的学识。   褪掉帝王的皮,单论他这个人,也是极其有魅力的,就似是巷子里的陈酒,越品越有味道。   星烟沉醉其中,起不来。   赢绍重新将她按回了被窝里躺着,星烟怕热,屋里的冰块搁置的多,这番晾着身子在外,赢绍不放心。   他是皇上,按理说,自来是旁人伺候他,没有他去伺候别人的道理。   但碰到星烟,他所有的原则都不复存在。   星烟夜里不喜欢盖被,往往到了半夜,赢绍醒来,都要替她压一方被角在她的胸口,他不懂得如何伺候人,但自从碰上这个女人之后,他所有的温柔和善解人意,都能无师自通。   星烟躺在他的身侧,乖乖地蹭进他的怀里,手臂轻轻搁在他的身上,生怕自己压到了他。   也就是在睡前,她能保持清醒,睡沉了,她搭在他身上的可不只是手,还有腿。   星烟喜欢抱着被褥睡觉,从小缺了安全感,不抱着东西睡,她睡的不踏实,以往在庚侯府,她一个人一张床,床上的被褥由着她抱,抱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这毛病改不掉。   睡到半夜,星烟就会迷迷糊糊地去找东西抱,抱住了,连着自己的腿也搭了上去。   软软的一团小东西,贴在身上,一条腿的重量对于赢绍来说,算不得什么,被她抱着压了一月,赢绍也成了习惯。   习惯当她的抱枕。   即便赢绍已经很体贴了,第二日,星烟醒来,还是染了风寒。   逸清殿和后殿的温差很大,星烟受不了那份热,让素娥多放了两块冰,就是这两块冰惹的祸,半夜踢了被褥有赢绍替她盖,凌晨那会子就她一人,她踢了被褥,没人知道。   清晨凉,屋里的冰散出来的冷气,更是凉。   赢绍起的早,走之前还替她压好了被角,谁知人刚走,星烟身上的被褥又没了。   赢绍并不知情。   讨伐魏敦的圣旨已经昭告了天下,眼下就等着去魏府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二更!!!惊喜吗?   感谢在2019-12-12 08:54:35~2019-12-12 15:2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纠葛   魏家抄家, 也只是一个空壳, 魏敦人早就不在康城, 成亲的当夜,就走了。   走之前潜入了宫中, 也就是魏贵妃见到的那一回。   从魏贵妃的屋里出来, 夜太黑, 他看不太清楚,烈酒迷了他的神智, 魏敦也不太确定, 他看到的那一片红墙琉璃瓦, 是不是星烟所住的地方, 但赢绍没让他靠近。   就算赢绍那晚让他进了, 他也没有勇气去见她。   她说的很明白了,她不想跟他走。   她想留着就留着吧, 他试试看,他有没有那个可能光明正大地进去看她。   魏敦连夜走了, 没有再回魏府。魏家的老夫人也走了,该带走的都带走了, 不该带走的也没带。   庚媛嫣在新婚房里坐了一夜, 也没有等到魏敦, 第二日又发现,不只是魏敦,连她的婆婆, 魏老夫人也一并不见了,庚媛嫣将魏府上下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   而除了这两个人以外,魏家并没有哪里不妥,魏家还是之前的那个魏家。   魏府的丫鬟说。   “将军带着老夫人游历去了。”   这鬼话编造的,连庚媛嫣这种爱到膏肓里的人,都不信。   她知道,她被抛弃了。   曾经魏府的热闹,曾经让她痴迷的地方,早已经在她新婚夜的当日,人去楼空。   到此时,她仍存了一份念想,真正让她绝望的是一月之后。   魏敦走后让人给她留了一句话,这一句话一个月之后才传到了庚媛嫣的耳里。   “魏将军说,庚姑娘若是想回去,大可以回庚侯府,魏家从未想过要连累姑娘。”   魏府的下人,没叫她夫人。   庚媛嫣还算不得魏夫人,魏将军连夜离开,与庚媛嫣并没有行洞房之礼,就连白日的拜天地都免了,这一场婚礼本身就不作数,   能让府上的人留下一句话给庚媛媛,也是看在了庚侯爷的面子上。   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反是他的事,愿意追随的,他接受,不愿意的,他从来不会勉强。   庚媛嫣的情绪彻底地崩溃,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断了她唯一的想头,她心心念念得来的东西,竟然会是这么个凄惨的下场,她以为就算是他如今不喜欢她,只要她陪在他身边陪伴久了,是个石头也能捂热。   但魏敦的心比石头还冷还硬,连机会都不愿留意给她。   “他不想连累?当真不想连累,又岂会等到这时才会说这句话?”   他就是在报复她,借着与她成亲的日子撤离,多好的庇护,庚媛嫣自己都不忍心去想,当她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床上,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夫君来掀盖头的时候,他的夫君却正在在举家撤离,将她抛之在外。   如今人走了一月了,他想过河拆桥,不需要她了,才给了这么一句话。   庚媛嫣说的话,没人能反驳。   确实如此。   倘若魏敦不想连累,这门亲事根本就不会成,庚媛嫣跳水之后,既然魏家不喜欢,就不该认,就算是为了保住魏家的名声,当时认了,后来没有想娶的意思,也该提前退了才是。   何必又要等到成亲之后,来臊了她的脸,将她当成棋子利用。   庚媛嫣恨,恨魏敦太绝情,她爱了他七年,他竟然如此待她。   “他同那负心汉有何不同?”庚媛嫣绝望了,爱而不得,便转为了恨。   男人的负心,只对他不喜欢的女人。   他喜欢的,他能用自己的一切去换。   魏敦就是典型地这类人。   星烟是他的执著,他这辈子必须要同赢绍拼一场,就算他不拼,赢绍同样也不会放过他,谋反,就如赢绍当初在他府上演的那出戏一样,早晚有一日,他也会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讨伐他。   不需要他费力去找,他已经给了赢绍很多个讨伐他的理由。   庚媛嫣说的没错,倘若他真不想连累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娶她。   但魏敦娶了,娶过来羞辱了她,从没有人敢算计到他头上,算计了,就该受到惩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恨庚媛嫣的原因并非只是这个。   那日在魏府星烟对他说的话,他记的很清楚,“姐姐们很是爱慕将军。”   魏敦才终于想明白了,星烟躲了他七年,死活不愿给他机会,原因就是因为庚媛嫣对他生了爱意,她怕,怕他的爱会让她丢了性命,是以才不愿见他,躲着他。   否则,他不一定就会输给赢绍。   于是,庚媛嫣的爱,理所当然地成了魏敦这辈子最讨厌憎恶的东西。   没带她去姑孰,是送给庚侯爷的人情,谋反的罪名,他不能给庚侯府,归根结底,也是为了那一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置她于危难之中。   赢了,她是他的女人,输了,她是赢绍的女人,他不碰她。   魏府被抄家之前,庚媛嫣离开了魏府,离开时,什么也没带,魏家留下的下人,将她的嫁妆全数退回了庚侯府,庚媛嫣人却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魏家的人说,马厩里的马少了一匹。没人会相信丢失的那匹马与庚媛嫣有关,她是深闺里的姑娘,怎会骑马?   但人确实是不见了,凭空消失。   庚侯府闹翻了天,魏府来退嫁妆,说的清清楚楚,庚姑娘,魏家原封没动,她是如何不见的,与魏家没有任何关系,魏将军早在一个月前就走了,没带她一起。   苏氏急的跳脚,让庚侯爷派人去同姑孰的庚幕打声招呼,让庚幕去找找他姐姐,这话说完,人被庚侯爷先一步软禁在了房里。   苏氏哭喊,说庚媛嫣会死的。   以她对庚媛嫣的了解,她肯定是追着魏将军去了姑孰,可她一个姑娘,身无分文,她将如何到达姑孰?   “那也是你的女儿,你书信一封给魏将军,求求他别为难媛嫣,又会如何?”   为如何?会将庚侯府送上绝路,魏敦谋反,讨伐的诏书都已经出来了,他去给他书信,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他庚侯府站了魏敦,要同他一道造反了?   庚侯爷懒得理她。   魏敦都给过了她机会,她仍旧一意孤行,她自己要死,谁能拦得住?   魏敦走后的一月,魏府被抄了家。   抄家不过短短半日就结束了,帖子报到赢绍跟前,赢绍看也没看一眼,他要的不是空壳,而是魏敦身败名裂的谋逆罪名,和他的项上人头。   魏敦想回姑孰。   赢绍改了主意,让他回了。   让他以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臣身份,来同他打。   赢绍的一场计划,从不会只为了一个目的,他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从太后寿宴,他与魏敦在福寿宫拔刀相向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经加快了速度。   周家的作用不仅仅是试探魏敦的军力,最主要的一点,是要将魏家拉出来示众。   让他那些摇摆不定的臣子,和黎民百姓好好看看,他魏家内部已经肮脏到了何种地步。   人人得而诛之了,死的才更彻底。   皇家与魏家,这一仗以后,史册上再无瓜葛,之后的祖祖辈辈,也再无平起平坐的现象,两者只能保其一。   赢绍的果断狠毒,并非是空穴来风。   “朕不喜欢父皇。”靠在龙椅上说的突然,太武殿正殿内,就赢绍,肖安,席允三人在。   肖安和席允,见证了他整个人生的起伏,是他最佳的倾诉对象。   赢绍一般不对人倾诉心里的想法,一旦开始倾诉了,那就说明又到了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可以理解为事发前对他人生的回忆和感慨。   “他将能屈能伸和软弱无能混为了了一谈,分不清彼此之间的区别,最后郁郁而终,败在了自己的优柔寡断之中,死的时候还拉着朕的手说,天下大事,以和为贵,意思是想要朕当他优柔寡断的接班人。”赢绍搓着大拇指的指腹,眸子深邃,语气轻松,但脸色不轻松。   “朕同他的想法不一样,朕以为,皇家之所有能被称为皇家,是因为他独一无二,朕注重脸面,倡导君臣有别,有能力就争,没能力就让,输了不羞耻,羞耻的是不愿意认输。”   席允已经习惯了,听着没什么感觉,肖安嘴角却抽动地厉害。   这要是先皇知道了,死了也能气活。   “他对魏丞相下跪,求着他以和为贵的时候,朕阻止过他,他打了朕一巴掌,说,明国的江山,本来就是魏家替赢家打下来的,他跪的是功臣,跪的是忠良。”   都被逼着下跪了,他看不出来哪门子来的忠良!   “你们觉得是忠良吗?”   赢绍问肖安和席允。   两人皆摇头,回答的也干脆,“不是。”   这事他们都知道,早年给皇上留下了阴影,才让他有了梦魇之症。   “长了眼睛的都看出魏家的反心。”赢绍这话,另外两人没法接。   皇上这是在说先皇没长眼睛。   赢绍接着往下说,“朕以前不明白,先皇也不只朕一个儿子,朕的性子让他不满意,为何他就没有废了朕,重新立个他喜欢的儿子为太子,朕后来想明白了,因为他的优柔寡断,立嫡立长是规矩,他不敢破,就算是朕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他也不会废了朕,在朕的身上,从不存在太子之争和皇位之争。”   “他以为他为明国做了贡献,凌辱负重,很光荣,殊不知他的那一跪,被记入了史册,往后的世人都能看到他当初的窝囊,优柔寡断毁了先皇一世英明。魏丞相亦如是,要是他当初下定决心谋反,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魏家翻身做主人,赢家沦为阶下囚,随便他们折腾,断不会给朕抄他魏家的机会,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优柔寡断,先皇对他跪一下,他便心软了。”   “朕看着他们的经历,吸取了他们的教训,就不可能再走他们的老路。”   两个优柔寡断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后人,走同样的路,赢家坐龙椅,魏家稳江山,两家和睦相处。只可惜到了赢绍和魏敦这一辈,两人都不是能忍的性子,一个要反,一个要讨伐。   谁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这回席允和肖安都绷直了脊梁骨。   “魏家,朕一个都不会留。”   上面说的那些都是铺垫,是理由,最后这句才是他说的目的。   能让赢绍做出一大堆的铺垫,魏家也算是有了脸面,以往他要算计人,哪会找理由,周家被他灭的不声不响,也没见他给出半个字的理由出来。   这场仗,赢绍认了真。   “魏敦本可以回到姑孰,朕给了他时间,可他却不珍惜。”既然不珍惜,半路开战也尚可。   原本以魏敦的速度,半个月就能赶回姑孰,可他中途却绕了路,去了一趟河北,赢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从河北带走庚景,庚景一走,就能牵制住他,也能牵制住他的爱妃。   他与魏敦水火不容,有时候却能心性想通,心里都念着那么一个人,也都知道那个人最在意的是什么,她的家人碰不得。   碰了,那这一辈子便哄不好了。   庚景没跟他走,选择了将自己孤立,他站赢绍,忠于赢绍,但他要靠着自己的实力去站。   河北魏敦夺不走,赢绍打算将战事选在津门。庚景得退回来,他不能参与这场战争。   **   星烟早上起来说病就病,全身无力,头疼的厉害。   勉强撑了一会,写了半篇字,人就趴在了桌上,身子软到不想起来。   杏枝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才发现烫的厉害。   星烟染了风寒,躺在床上也不再怕冷,老老实实地盖着被褥,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动不得,也写不了字了,只能说话。   “魏家被抄了。”薛先生坐在她床边,告诉了她。   星烟转过头看着薛先生,没想到这么快。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皇上将魏贵妃的身份暴露出来,就应该做好了准备。   还是要打,怎么都避免不了。   星烟突然就想到了魏贵妃在马车上对她说的话,星烟不计较那是假的,魏敦喜欢她,她知道,喜欢到什么程度,她也知道。   在太后的宴会上,同皇上刀枪相向,就是想带走她。   她说的很决绝了,但她无法去左右他的心。   魏贵妃将这些归为了她造的孽,想要让她背负这场战争的罪恶。   星烟她背负不了,也不愿意去背。   星烟垂下眼睑,长长的一排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郁结,星烟问薛先生,“当真有妖妃祸国吗?”   星烟不相信。   美人有很多,帝王只有一个。   他们争的不过是权利罢了。   星烟很抗拒妖妃祸国的说法。   她更乐意相信,妖妃祸国不过就是他们争夺权力的挡箭牌。   薛先生看着她回答,“有。”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的是个肥章。(宝宝们留个脚印,跃跃给你们发红包)   跃跃的基友星星宝宝开文啦,古言苏爽文哟,宝贝们求个收藏。   《外室成妻》by屋里的星星   顺禹三十年,梧州一带恰逢大旱,民不聊生,简毅侯奉旨赈灾   梧州知府儿媳,一双狐媚招子,一口江南小调,吴糯软语,腻到人心坎中   厉晟第一次见容悦,她正娇着嗓子给知府之子唱小曲   厉晟第二次见容悦,她与知府之子在马车里,带着些许哭腔,溢出几声破碎,那日夜里,厉晟唤了两次冷水   厉晟第三次见容悦,她站在粥棚里施粥,一脸温婉,丝毫看不出她在那人面前的媚态   厉晟见了容悦三次,便起了掠夺的心思,想日日夜夜听她娇滴着嗓子、颤着音只给他一人唱曲   ps:   本文1V1,不知道甜不甜 正文并不是真的只见了三次   女主很心机,主动害人的那种   感谢在2019-12-12 15:25:01~2019-12-13 08:3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13710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nus 5瓶;嘿嘿哈嘿 2瓶;番茄主义、33137102、whispers.婉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一更   星烟看着她。   薛先生又说, “但他们都不是皇后。”   妖妃, 只能为妃。   星烟讶异于薛先生的执着, 任何时候,不放过任何机会, 都要来刺激她, 让她不要忘记了去惦记皇后的位置。   星烟有时候很疑惑, 她是皇上的人,并非是自己的人, 为何非要帮助自己坐上皇后之位。   “妖后也比妖妃强。”薛先生说的更直截了当。   薛先生今日似乎有备而来。   写不了字, 总得做些事。   “娘娘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您最不愿意承认的, 往往就是事情的真相, 七年前,魏敦和皇上先后于庚侯府同娘娘相识, 并对娘娘生了感情,这是事实, 磨灭不掉,娘娘也躲不掉。”   “娘娘这辈子注定不会太平, 又何必非要去求一份心安?”薛先生的话, 回回都能戳中星烟的心窝子, “娘娘不用怀疑自己,这天下能担得起妖妃的,也只有娘娘一人。”   “先说皇上, 当年他同先皇闹翻,被先皇送到庚侯府,继续跟着庚太傅,名为读书,实为惩罚,太子被送出皇宫,并非是一件体面的事,他的人生在那之前也没有怎么体面过,他是太子,却被迫活在了权臣之子魏敦的阴影之下,从皇宫出来,只不过是雪上加霜,谁也没想到,先皇歪打正着,让他在庚侯府遇到了娘娘,庚太傅能教给他学识,教他道理,但治愈不了他的心。然而娘娘不一样,娘娘有一张让所有男人都无法忽略的脸,也恰到好处的,娘娘比他更为落魄,轻而易举地走进了他心里。”   “娘娘的那份小心翼翼让皇上生出了保护欲,而娘娘为了活着的那份毅力又激励了皇上从深渊中爬了起来。”   “皇上曾说过,没有娘娘,就没有今日的他,这话听起来夸张,实际上一点也不夸张,一个人执意遵从内心而活,要么成为疯子,要么成为传奇,皇上是后者,娘娘功不可没,在他最黑暗最煎熬的时候,娘娘给了她最需要的陪伴,不然单凭娘娘后来的一句话,皇上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娘娘进宫,宠一个人总得有理由,这个理由,娘娘在七年前就已经留给了皇上。”   “如今人得到了,一切都圆满了,皇上不可能会放手,更不会容忍别人去惦记自己的女人,何况那个人还是魏敦,若要打,这个理由,足以让皇上出手。”   薛先生说完了皇上,又开始说魏敦。   “魏敦为何会对娘娘念念不忘,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求而不得不甘心,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娘娘。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个满怀了野心的权臣之子,遇到了一个最纯粹,最美貌的姑娘,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人间毒药,他躲不过。”   “得不到,自然要打,这个理由也足以让魏敦造反。很正常,普通男子,争一个女人,动的是拳脚,皇帝和权臣争一个女人,也会打,不过是阵仗大了些,这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星烟的脸色因风寒,染了几分红,眼睛一直定在薛先生的脸上,没有移开过,然而薛先生还是掐断了星烟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娘娘不用去怀疑其他,就算皇上同魏敦没有之前的纠葛,两人为了娘娘,同样容不得对方。娘娘不能说这场战争和您没有关系,谁也不敢保证,就算是皇上,魏敦,他们自己也必定保证不了,这场战争里面是不是夹杂着自己的私心。”   薛先生说出了星烟最担心的结局。   妖妃也好,妖后也好,她没想过要祸国。   星烟压在她胸口,永远都不想承认的东西,如今不但被薛先生挑了出来,还将其说的没有半分余地。   她是不是妖妃,只有他们三个人自己知道,这场仗她也不可能完全脱得了干系。   其实魏敦可以不反。   赢绍也可以给他一个容身之地。   星烟不得不这么想,就如薛先生所说,在她,皇上,魏敦三人心中,谁也不能断清,这场仗到底是因为她而战,还是为了世代所留下来的恩怨而战。   或许两者都有,又或许,如果能少了其中的哪一样,这场仗也可以避免了,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赢绍与魏敦之间的矛盾,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这场仗必须要打。   “薛先生为何要同我说这些?”星烟问她。   星烟想问的有很多。想问她到底是谁,为何知道这么多,连她和魏敦皇上之间的纠葛,她都知道,但她最想问的还是,她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薛先生没接星烟的话,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后面的。   “就算这场仗是为了娘娘而战,又能怎么样?”薛先生饮了一杯茶,她说的口干。   星烟疑惑,眼巴巴地望着她。   薛先生放下茶杯,看着星烟认认真真地说道,“这与娘娘有什么关系?”   “他们要打,是他们的事,娘娘左右了他们吗?庚侯府是娘娘的地方,七年前主动上门的人是皇上和魏敦,先看上娘娘的也是他们,如今他们要为了娘娘打仗,这与娘娘有何干?”   “皆是因他们自己的私心,怪不得任何人。妖妃祸国,最无辜的是妖妃,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挑起战争的人,是他们有了**,为何又来女人要背负最后的骂名?”   “是以,不管这场仗是为了权利也好,为了娘娘也好,这些都与娘娘个人无关。”薛先生又口干了,又饮了一口茶水。   茶杯盖儿叮当碰了几声,薛先生将话收了尾。   “同样,娘娘也别指望自己能有太平的日子,娘娘有一张让天底下男人为之疯狂的容颜,就注定了这辈子不会太平,娘娘只要坚持了自己的立场,做好自己,问心无愧,这一生娘娘也就赢了。”   星烟怔了好一阵,多半被吓到了。   惊讶薛先生的言论。   薛先生说她是皇上的人,星烟从她的话里却没感觉到她在偏袒皇上。   她再迟钝,也知道薛先生的这番话在为她说话,薛先生的话不难理解。她是在告诉自己,她不必去背负任何东西。   她的一番言论将她从这场战争之中摘的干干净净。   “薛先生不怕皇上生气?”星烟回过神来,问她。   皇上肯定不愿意听到这些。   薛先生又没回答,反问她,“要喝水吗?”   星烟点了点头。   薛先生扶起她,伺候星烟喝完水,又让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薛先生认识我?”星烟不死心,问的很突然。   星烟仅仅靠着自己的直觉问。   这回薛先生没敷衍她。   “娘娘早就见过奴才,是娘娘没认出来。”   薛先生看着星烟瞪圆了眼珠子,顿了顿说,“娘娘小时候,奴才还抱过娘娘。”   星烟彻底糊涂了。   小时候......   她生在侯府的小院子里,谁还会抱过她?   星烟完全不记得。   也想象不到会有这么一个人。   但如此一说,星烟就知道,薛先生曾经去过庚侯府,或者,就是庚侯府的人。   星烟想破了脑袋,实属猜不出来。   星烟还想继续问。   “好好养病,等娘娘当上皇后的那一日,娘娘想问什么,奴才都告诉你。”薛先生没给星烟再问下去的机会。   薛先生退了出去,说不打扰星烟,让她睡一会儿。   星烟想不出来,疼也晕乎的厉害。   七年前她与皇上,魏敦之间的纠葛,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今日却被薛先生给说的明明白白,没有什么好躲的,他们就是都喜欢她,这一场仗,她或多或少都有原因,承认了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下午还有一章哟!爱你们,应该还没那么快完结,至少这个月以后,哈哈哈哈。   一个人如果遵照他的内心而活,要么成为疯子,要么成为传奇——出自于电影《燃情岁月》开头的旁白。   感谢在2019-12-13 08:30:49~2019-12-14 07:3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深了~月牙出来了、孤落时辰 10瓶;香朵儿、我不是123…、苜蓿、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二更   也很奇怪。   藏着不愿意去承认时, 星烟心里的压抑更甚。如今直接面对了,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承受。   薛先生这般费尽口舌, 不外乎是想让她活的坦坦荡荡。   薛先生说她曾经抱过自己,又说自己见过她, 还与皇上有渊源, 星烟实在想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想不出来, 星烟便不去想了。   染了风寒整个人晕晕沉沉,很累。   采篱之后又进来了一趟, 想让星烟起来喝了药再睡, 星烟实在乏的厉害, 睡的迷迷糊糊, 听不清采篱说了什么, 脸蛋因发热染的通红,一头青丝披散在枕头上, 病的虚弱无力。   采篱便打了一盆温水,替她擦身子。   太医说娘娘体寒, 容易染上风寒,说的倒是事实, 娘娘在侯府小院子时, 身子就不好, 体寒是日积月累落下来的病根,大冬天被苏氏逼着洗衣裳,一双手伸进冰水里, 寒凉能渗透到骨髓里。   苏氏当年折磨人的手段,层出百穷,娘娘能活到现在,又怎么可能不落下点病根。   大病小病娘娘没好经历。   采篱红了眼圈。   如今日子是好了,其他事有皇上宠着,单就身子差,还是得靠娘娘自个儿熬。   采篱起身,正打算换盆水再过来,一回头就撞见了一脸乌黑的皇上。   赢绍在正殿忙了一天,进屋才知道星烟染了风寒一事。   “为何不来报?”赢绍脸色阴沉问了一屋子的人,忘记了今日正殿的大门紧闭,没人敢去打扰。   之后,赢绍许是自己也意识到了。   “往后,只要是娘娘的事,都排在最先,就算朕关着门,你们也可以敲。”赢绍给她们立了规矩,“知道了?”   说的如此明白了,谁还能不明白,三个丫头低头领命,退出了屋子。   天色已经暗下,采篱见星烟睡着了,便将她床头的那盏移开,没晃着她的眼睛,赢绍进去,星烟正睡的香甜,隐在夜色中的小脸,模模糊糊,愈发柔弱不堪。   赢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手背一放上去,就感觉到了灼热的温度。   赢绍脸色越来越沉。   “宣太医。”   这么烧下去还得了。   星烟好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采篱和杏枝已经习惯了,烧不过三天,娘娘自己便能熬过来。   别说三天,赢绍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太医又被赢绍叫了过来。   来的人又是严太医。   “不是吃了一天的药吗?烧怎么还没退?”赢绍开口就骂了一句,“庸医!”   严太医蹲在地上不敢起来。   太医院的人,怎会不知道皇上紧张庚贵妃,当初在庚贵妃身上吃过的亏,谁敢忘,今日一听说庚贵妃病了,严太医立马就赶了过来。   可庚贵妃的身子底就摆在那里,一日药,哪能见效。   就拿上回皇上抱着庚贵妃踢太医院的门来说,那时候太医院的人个个为了保命,才加重了剂量,一夜过去倒是让娘娘退了烧,可这办法也不能经常用。   剂量加重,必伤身。   到时候若是娘娘出了问题,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严太医只能对赢绍说出实情,“娘娘的身子寒,怕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只能慢慢调理,急不得。”   底下跪了一片太医,每一个人说的话都一样。   赢绍骂庸医也没用。   这事真急不得。   赢绍不得不妥协,再生气,也知道太医说的是真话,他不可能拿星烟的身子当儿戏。   “若是调理不出来,这回丢的就不是半条命,依朕看,就干脆别活了。”   严太医立马将自己摊在了地上。   **   星烟的苦日子,赢绍都知道。   赢绍在其他事情上都能雷厉风行,偏生在这件事情上很无力。   七年前,他同她一样,都活的艰难,同病相怜,他对她异常的怜惜,力能所及地保住了她的性命,却不能样样俱全。   赢绍轻轻地蹭着她滚烫的手心,时不时用手背去触碰她的眉心,她煎熬,他更煎熬。赢绍就坐在床头陪着她,睡不着,担心她越来越烫。   夜里采篱过来替星烟敷了几次额头。   赢绍问,“以前她也如此?”   赢绍看出来了,她的动作很熟练。   “一换季娘娘都会发一次烧,一烧便要烧三天才会退。”采篱回答。   星烟当初说发了一场高烧,将七年前的那桩事都忘记了,说的也并非是胡编乱造,她确实是高烧过,且不止一回。   赢绍看着床上睡的昏沉的人儿,心头一刺。   他早该接她回来,不论她愿不愿意,就算她恨他,他也该将她绑回来。   一个季节一回,几年就得好几回,谁能熬得过,若是哪一回出了差错,又该如何?一股冷意从赢绍手心凉到了心口,脸上的血色褪尽,他不敢往下再想。   赢绍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捏的有些紧,星烟眉头微皱,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抱住了赢绍。   夜很安静,屋里也很安静。   星烟蹭进他的怀里,慵懒沙哑地叫了一声“哥哥。”   赢绍听的很清楚,身子僵硬不敢动,盯着她依旧沉睡的半边侧颜,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叫朕什么?”   星烟却没再叫了。   又睡了过去。   赢绍看了她很久,不太相信。   她总共叫过他两次哥哥,两次都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唤他哥哥,唤地轻声细语。声音很清甜,如当下这般让他痴迷。   后来无论他如何逼迫,都没从她嘴里再听过。   想完了这些,赢绍便彻底清醒了。   她的哥哥是庚景,她不是在叫他。   “只要你乖,病好了,朕就将你哥哥接回来。”赢绍也只是想吓唬她,想让她早些好起来。   他已经下了军令,庚景必须回来。   星烟睡着了,也没听到他说的话。   赢绍一个晚上都未曾闭过眼睛,第二日一早直接去了正殿,走之前让太医院里一把手的太医全都候在了殿外。   太后是第二日才听说了此事。   自从逸清殿回来,太后就没让人来请过安,之前有周贵妃和魏贵妃在,一个性子嚣张,一个心眼多,她必须得亲自看着,先前那阵没了周贵妃,如今一趟避暑回来,魏贵妃也没了,便没有请安的必要。   太后上了年纪,还是喜欢图个清净。   听到星烟生病的消息时,姚贵人也在太后身旁。   姚贵人被太后叫到福寿宫,又恢复到了姚贵人搬去凤阳殿之前的日子。   太后说,“既然怕,那就住在哀家这里,凤阳殿地儿大,你一个人住着,是寂寞了些。”   姚贵人昨儿夜里就已经住在了福寿殿,太后对她的恩宠,让她内心的恐惧多少减轻了几分,脸色已经没了刚回来时那般差。   “怎的就病了?”太后问,这节骨眼下生病,病的可不是时候,皇上正在和魏敦打仗,光是军务,就够让他操心,如今庚贵妃一病,皇上怎可能放的下心。   太后不放心,让秦嬷嬷去找了严太医过来问。   “娘娘是夜里着了凉,染了风寒,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娘娘的身子寒凉,药效见得慢,一时半会儿退不了烧。”   严太医说完,太后脸色就变了。   “不就是一场风寒吗,怎的还扯上了身子寒凉?”太后怨的是太医院的人横竖一张嘴,张口说完,自己也不负什么责任,身子寒凉这话岂能乱说,谁都知道,女人身子寒凉意味着什么。   严太医跪在了地上,不敢吱声。   太后让身边的丫鬟退下,又叫姚贵人也去屋里歇着,身边只留下了一个秦嬷嬷,这才细细问了严太医,“你如实告诉哀家,贵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病。”   皇上只担心庚贵妃的身子,没想其他,也没有问严太医,身子寒凉的结果会如何。   皇上想不到的,太后想到了,这才问了出来。   严太医在宫里当差多年,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肯定能明白,他不敢有所欺瞒,“贵妃娘娘的身子确实属于寒凉一类。”   太后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严太医的话,直接问,“你就直接告诉哀家,庚贵妃到底能不能怀龙嗣。”   严太医被太后一岔,也不敢再绕弯,“能是能,就是......”   太后又没让他说完,厉声打断了他。   “能怀就是了,怀个龙嗣要有那么容易,还要你太医院的人干嘛?”太后明显地生了气。“什么身子寒凉?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严太医既然说了出来,那便到哀家这里就到此为止吧,若是传到了外人耳里,后果会如何,想必不用哀家说,严太医也能料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宝宝们,听说你们在考四级六级,祝宝宝们都能过线啊。   感谢在2019-12-14 07:39:05~2019-12-14 14:4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心机   严太医吓破了胆, 再也不敢声张。   也彻底看明白了一件事, 护着庚贵妃的人不只是皇上, 还有太后。   龙嗣有多重要,太后和皇上比谁都清楚, 皇上登基两年, 还尚未有龙嗣, 本就属于史无前例。严太医也知道后宫妃子不易有孕,前程就已经断送了一大半, 但太医院的人只讲事实, 不参与后宫的争斗, 这是铁定的规矩。   然而今日严太医这真话却完全没落到半点好处。   “庚贵妃能不能有孕, 大明国能不能后继有人, 这责任,如今就落到了你们太医院身上, 严太医可得用心些。”严太医走之前,太后又给他施压。   严太医便知道, 后宫里出来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庚贵妃的, 如论用什么法子, 太医院都必须要医好庚贵妃的身子。   将来的皇后, 必定也是庚贵妃,严太医的肩上犹如压下了一座山。   严太医走后,太后的脸色更差。   “后宫少了个主人当真不行。”消息一出来, 没个把门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周贵妃死了,魏贵妃是魏家拿来充数的假货,人送进了大牢,如今宫里就只有庚星烟一个贵妃,正是圣宠当头,若是传出了不易有孕的消息,不用想,肯定会有一场争斗。   臣子们又该蠢蠢欲动了,好不容易平静了的后宫,必定会掀起风浪。   “如今皇上正忙地焦头烂额,哪里经得起后院起火。”太后对秦嬷嬷说,“你走一趟,去替哀家瞧瞧庚贵妃身子到底如何了,再顺便看看她身边的人靠不靠谱,千万别让消息传出去。”   太后倒也不担心。   如今伺候庚贵妃的几个人,她都很放心,采篱和杏枝是她从庚侯府带过来的亲信,素娥从进宫就去了后殿,除了伺候皇上,没占过其他人,心思纯净。   最让她放心的还是薛先生。   太后见过她面具后的那张脸,没设么特别的,就是个熟悉的面孔。   太后认识,皇上认识,所有人都认识。   但太后和皇上所认识的,和大伙儿所认识的又不一样,太后想皇上既然让她归了位,想必就是心里有了打算。   皇后之位定在了庚家。   也不枉庚太傅一番苦心。   太后同秦嬷嬷曾聊过此事,“庚侯府的侯夫人苏氏,仗着身后有将军府撑腰,在庚侯府硬是活地横行霸道,殊不知她这性子,竟成全了蒋氏,哀家这些年没见过几个聪明人,庚侯府那位蒋氏,倒是难得少见的聪明人。”   太后也是在最近,才知道了很多事。“一罐子汤,收买了一个皇上,一个庚太傅,这笔账谁有她会算?”   “由她养出来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太后一双眼睛将后宫的一堆是是非非都看了个明白。   皇上选的皇后,她接受,但也不能说就无条件地接受,得要让她也满意了才行。   刚好,太后对庚家满意,对星烟也很满意。   “从她刚开始进宫当淑仪,到如今的贵妃,看似都是皇上的恩宠,实际上何尝不是她自个儿争取来的。”   “当初进宫,芳华殿里两个庚淑仪,她由着那一个作天作地,不声不响地就给解决了,苏氏和她那两个女儿骄傲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向她低头了?”   “虞梦颖的那事,不管她是怀了心思,还是当真只是巧合,只能说她有这个命,命里该让哀家欠她这么个人情,后宫里的嫔妃,谁不想来巴结哀家,有送东西的,有来说好话的,可你瞧瞧?她做了什么,她去帮了虞家,替哀家解决了一件哀家不好出面的事,既没到哀家面前来恭维,也没送哀家什么东西,却让哀家记了她两回恩情,一回是巧合,这第二回,还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再说那周贵妃多嚣张,周家得势那会儿,谁不害怕,回回在她身上找事,哪一回她败过阵?还有魏贵妃,一身的心眼,算计了她多少回,结果呢?该升的升,皇上也没见将她怎么样,反而越来越恩爱。”   “能屈能伸,能识时务。单凭着这两点,她做皇后,哀家没有任何意见,就算周家还是当初的周家,魏家不谋反,在后宫的一堆嫔妃里,最合适的人,也还是只有她。”   皇上选的这个皇后,她承认了。   既然两人都选定了,那就是她赢家的人,赢家的人出了事,第一时间可不是往外推,而是自己先关起门来想办法,有病就治病,治不了再说。   孩子多了又怎么样,先皇的妃子们当初怀的可不少,最后能生下来的又有几个?健全的又有几个?若不是先皇看重立嫡立长,她和皇上,谁又能保证不卷入争斗?   如今皇上登基,再看看他的兄弟,哪一个能用,残的残废的废,生那么多又有何用,生不出看着他们相互残杀,相互算计?   龙嗣不在多,在精。   有本事坐上皇位,自己的江山就该自己守,守不住靠谁都没用,靠兄弟也没用。   当年魏家的祖先和大明国的开国皇帝,关系比兄弟还亲,可如今呢?还不是说打就打,说造反就造反。   太后以为,只要庚贵妃还能生,就不怕,三两个龙嗣最合适。   庚贵妃年轻,三两个孩子总该能有,倘若真生不了,就看皇上的意思,要自己生,后宫里也有嫔妃,生出来养在皇后的名下也不是不可以。   倘若真认定那么一个人,眼里容不得他人,太后倒是高兴自己生了一个同先皇不一样的儿子,最坏的结果,就是从宗族里抱一个过来养。还能怎么样?天又不会塌。   将后路都想好了,再回头来看待这事,就轻松了很多。   如今最主要的就是安稳,不乱,给皇上减轻负担。   秦嬷嬷去了一趟后殿,找了屋里的几个丫鬟直截了当地摊开了说,娘娘屋里的话,在屋里说完,就在屋里消失,出了后殿的门,就不能提娘娘半个字,无心也不行。   秦嬷嬷说这是太后的意思。   三个丫鬟都点了头。   秦嬷嬷回来同太后禀报,“娘娘还在烧,不过比昨儿已经好了许多,奴才问了她跟前的采篱,听那话里的意思,娘娘还不知道太医说的话。”   “不知道,就先瞒着吧,熬过这阵子再说。”太后说道。   秦嬷嬷早就懂了太后的心思,“奴才也是这么同她们说的,先瞒着娘娘,等风寒一过,再让太医院那边慢慢调理身子,说不定还用不着她知道,就怀了呢。”   “你倒是个利索的。”太后挺满意。   秦嬷嬷和太后这边说着话,姚贵人便一直在屋里绣针线,说是夏季一过,翻了秋天气会渐渐地变凉,趁着日子还早,先给太后做一对护膝备着。   想是如此想,可当她一个人坐在屋里绣着针线时,心里就越来越不痛快。   太后对她再好,也不如庚贵妃,每回只要遇到庚贵妃的事,太后必定会防着自己。   姚贵人苦笑。   太后还是将她当了外人。   她长的再像安乐公主,可到底也只是像。   上回在逸清殿,魏贵妃出事之前,她同周大人已经说了虞家的事。   “如今周大人同本宫,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本宫不管将来能不能得到恩宠,若这虞家的身份坐实了,保你一个周家还是不在话下。”   这句话的诱惑力很大,周大人没发回绝,周家如今缺的就是能保住周家的人,周大人说他回去想想。   后来周二公子惹了祸,周大人丢了侯爷的管帽,想必周大人更加无法回绝她的话。不过也没那么快,周二公子被周大人亲自处决,丧子之痛,还得再熬一阵。   这事还没成,反倒被魏贵妃的事情,弄的提心吊胆,姚贵人只能使劲儿地巴结太后,伺候好太后,倘若真被魏贵妃供了出来,她盼着太后能看在她如今乖巧伺候过她的份上,饶过她。   周大人一日未替她找回虞家的身份,她便一日不得安稳。   都过的如此卑微了,就算是仍旧嫉妒庚贵妃,她还能怎么样?魏贵妃一倒,宫里就一个贵妃,底下的一群人都不受宠,即便是心里不甘又能生出什么心思来?   但人总是喜欢比较。   一旦生了嫉妒,又怎可能停的下来。   谁不会生病,可庚贵妃生个病,就能惊动整个太医院,皇上也就罢了,连着太后也一起开始紧张,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地病,竟然也能如此矫情。   她还差点丧命在战乱之中呢,她也没对谁提起过。   姚贵人越想越偏,偏到了最后心里就如同堵了一团棉花,以前有魏贵妃在,不管她目的如何,还会来开导她,如今魏贵妃不在,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什么事都得她自己一个人想。   姚贵人好好想了,想了一阵,就被她想到了关键。   为何太后要防着她?   适才严太医说,庚娘娘身子寒凉,太后似乎不太高兴,之后才让她和丫鬟们回了屋,如此做派,怕是庚贵妃生的这病没那么简单。   姚贵人不懂女儿家的事,便问了身边的丫鬟,“身子寒凉,会怎么样?”   那丫鬟的姨娘,刚好是个身子寒凉的人。   “身子寒凉不易有孕,奴婢的姨娘成亲都两年了,如今肚子还不见动静。”   这一听,姚贵人手上的针,一针就扎在了自个儿手上,姚贵人也没感觉到痛,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没想到这样的事还真就落在了庚贵妃的身上。   她曾在梦里梦过,庚贵妃生不出孩子。   如今就成真的了?   姚贵人连喝了好几杯茶,也没冷静下来。难怪了,难怪太后会如此紧张。生不出孩子,再受宠又有何用?   这对姚贵人来说,就是天降的喜事。   姚贵人突然就轻松了。   她的那份危险,如今有人替她分担了过去。   庚贵妃一病,皇上和太后紧张,哪能管的了其他事,魏贵妃是将死之人,就算她突然反悔了,在牢里喊叫,这会子谁还有心思去会理她,太后和皇上的心思必定都在庚贵妃的身上。   **   星烟到了第二日下午,人总算有了些精神。   赢绍早上出去了一趟,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后殿,终究是不放心,坐在正殿心也静不下来,脑子里想的是躺在床上的星烟,后来干脆就让肖安将军务的折子搬到了后殿,他就坐在星烟的床前查阅。   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床上的人,便能安心不少。   星烟染了风寒,很贪睡,但也睡的不太踏实,能感觉到床前坐了一人,但就是睁不开眼睛,浑身动不了。   喝药的时候,采篱也没将星烟叫醒,以往也是这么过来的,采篱扶她起来,端着碗缓缓地喂进去,今日赢绍在,喂药的活儿就被他夺了去。   赢绍上回也喂过星烟喝药,那是他第一次见星烟生病,心里生气她为何就要逞强跳下水去救人,结果一碗汤药,多数都倒在了星烟的身上。   后来,他抱着她踢了太医院的门。   如今看着怀里的人儿,他无论如何都粗鲁不起来,同她呆的日子越长,他的脾气在她面前,越是被消磨的干净。   他恨不得将她护在胸口,永远不让她有病痛。   赢绍的所有温柔都体现在了星烟身上,那双曾经踢掉了周二公子牙的黑色筒靴,一度让人恐惧到了极致,如今他也能放的很轻,生怕吵到了她。   走到星烟的床头,将她扶起来,让星烟躺在他的怀里,再一勺一勺地将药喂进她嘴里,赢绍没有半点急躁,相反怀里的人儿只要微微一皱眉,他的心就能跟着紧张,生怕送进她嘴里的药,她不往下吞。   他并没有察觉到此时的自己与他冷暴的性子有何不同,动作自然到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还能如此耐心地对待一个人。   他乐意。   就为了这个人,他什么都乐意。   只要她能好起来。   往后她要怎么样,他似乎都可以答应。   星烟迷糊地厉害,也并不知道是谁在喂她喝,汤药进了喉咙,她便吞,苦的时候,她也会皱起眉头。   赢绍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一见她皱眉头,手上的动作就放的很慢,一碗药喂下来,足足花了半柱香的时辰。   重新将她放回床上,再替她掖好被角,这番细细一看,心又痛的厉害。   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染了一场风寒,看起来越是瘦弱,烧的最高的那阵过去了之后,星烟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下来,便成了苍白。   漆黑如墨的秀发,披散在枕头,愈发显得她那张脸,白的不像话。   脆弱地让人揪心。   赢绍的脸色不自觉地又紧绷了起来,这回是半点批阅折子的心思都没了,直接坐在了星烟的床边看着她。   坐的久了,赢绍就开始同星烟说起了话。   “朕要和他打仗了。”   赢绍从未如此平静地在星烟跟前,同她说起魏敦。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就一章哈!吼吼吼。   感谢在2019-12-14 14:40:25~2019-12-15 07:3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油炸鲱鱼 30瓶;洛可可 5瓶;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逼宫   “朕知道你不喜欢, 你心善。”赢绍记得她说过的活着不易。   自己活的凄苦, 理解那份不容易, 便不想别人同她一样。当年她对他好,也是因为如此。   她对他好, 起源于她同情他。   但他不一样, 他从一开始对她的目的就不纯, 他先看上的是她的容颜,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有人都知道她长的好看。   初次相见, 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如林中迷了路的小鹿, 受了惊吓的人是她,被勾了心的人是他。   若说她最初的容貌勾了他的心, 之后她的一娉一笑便勾了他的魂,他痴迷于她整个人, 跌进去,再也爬不起来。就算是红颜祸水, 他也认了, 他甘愿。   魏敦说, 他与他之间可以谈,他只想要那么一个人。很不巧,他也是, 他也想要这么一个人。   人就一个,都想要,自然就得争。   争没什么好可耻的。   他乐意。   要可耻也是魏敦,夺人所爱,谋逆造反,谁有他更不要脸?   “朕就私心这一回,这事无你无关,是朕和魏敦之间的恩怨,朕总不能由着他一直惦记你,朕心里不爽,很反感。”   “朕是一代君王,江山可以丢,脸不能丢。”赢绍忍不了,魏敦是掠夺者,无论是谋逆,还是为了争一个女人,他抢的都是自己的东西。   江山和女人,他都要。   这事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等一切结束后,朕就多建几座寺庙,为百姓造福,为自己赎罪。”   星烟没听到赢绍说的这些话,即便是听到了,她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意思。   星烟彻底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时,赢绍已经跟着肖安去了正殿。   正殿里挤满了臣子,只因都听到了一个消息。   这场仗可以不打。   魏敦说可以降,但有条件。   姑敦归他,庚贵妃归他。   先不论事情的真假,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和魏敦之间的这场仗,与女人扯上了关系,不再单纯的只是为了皇权而战,还有了抢女人的嫌疑。   战争的目的,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人心惶惶。   为了权利,所有人都可以接受,为了女人,能接受的人很少,都相信,只要一代帝王沾上了红颜祸水,迟早都不会有好结果。   声音分了两派。   一派同意继续讨伐魏敦,但庚贵妃得除。   一派建议接受魏敦的条件,让庚贵妃祸害魏敦。   两种声音,都容不下星烟。目的很统一,务必要铲除妖妃。   赢绍来之前,众臣子讨论的激烈,赢绍人一到,声音就小了很多,赢绍还是一贯的黑色绣金丝团纹龙袍,黑色筒靴,从正殿门口一进来,一身的压迫气势,脸色冷厉如刀锋,帝王的霸气浑然天成,没有谁敢多往他脸上看。   “怎么?都想来逼朕?”赢绍深不见底的黑眸,扫了一遍底下的臣子。   “朕记得没错的话,当年你们也曾如此逼过先皇,逼先皇废除太子。”赢绍说完,底下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个个都不吭声。   当年的太子是赢绍。   逼的就是他。   原因是他反驳了先皇,反驳的态度不好,且反驳的内容,更是让人惊愕。   说魏家想造反,先皇应该讨伐,而不是划地给魏家养兵。   赢绍说,“魏家明显起了反心,虽说魏家势力大,但只要众臣子齐心协力,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打败魏家也不是不无可能。”   太天真。   换来的结果是,众臣子联名要求先皇废除太子,先皇被逼的痛哭流涕,坚持没废,但也将他赶出了皇宫,送到了庚太傅的府上。   从此,他这个落魄太子就更成了众人的笑话。   “你们算到了先皇的懦弱,没算到先皇极为看中规矩,先皇唯一一次没听取你们的意见,最后才成就了朕。”赢绍正面对着底下的臣子,也没觉得自己的过去有多耻辱。   耻辱的不该是他,是他们。   “你们要逼朕可以,但朕先说好,朕不是先皇,一没那么好的脾气,二没有宽阔的胸怀,朕记仇。”   赢绍让坐回了椅子上,准备好了,听他们一个个的慢慢说。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全然不见适才的高谈论阔。单就记仇这两个字,就已经吓退了一批‘爱国忠良’。   周家就是前列,活生生地摆在大家面前。   “没人说?那你们挤进朕这来又为何?”赢绍脸色已经很不悦。   “妖妃祸国,皇上请三思。”终于有那么一个人敢站出来。   赢绍并没有觉得意外,问向众臣,“还有同他意见一样的吗?”   赢绍问完,颤颤巍巍又跪了一小片人。   “那你们想怎样?”赢绍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平静地问。   “妖妃祸国的例子,自古比比皆是,皇上英明,应当引以为戒,铲除妖妃,换我大明国国泰民安,万事顺遂。”   兵部尚书,一番话说的激扬,头都点在了地上。   “臣附议。”   “臣附议。”   赢绍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臣附议这三个字,自己说不出来,前面有个起头的,便附议了。   跟风,墙头草!更可恶。   赢绍除了对星烟之外,对待其他人的脾气确实不好,听了两句就再也不想听下去,很干脆地回答,“若是朕不呢?”   “你们能奈朕何?”赢绍说的很轻,却让底下的人心底一凉,大气都不敢出,赢绍接着说,“有想要以死相逼的,朕不拦着,死后朕会念你们一条忠心,许你们一块忠良的牌坊,两代皇帝的忠臣,你们确实不易。”   底下大多数都是当年辅佐过先皇的臣子。   赢绍登基之后,并没有遵照一代天子一代臣的规矩,先皇当初用过的人,他一人都没动,该是什么官还是什么官。   但两年过去,也很奇妙的,这些人都成了无所事事的虚官。   真正干实事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你们死之前,好好想想,你们死了,对朕当真就有影响吗?朕的江山,如今是在靠你们撑着的吗?自己掂量不清,非得让朕将话说绝。”   连着问了两句,屋内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蠢!   七年前愚蠢的人是他,他天真,他需要他们,但他们当他是笑话。七年的时间,他做到了不需要他们,如今又换做他们愚蠢了。   逼宫?还回他们一句。   太天真!   “朕注重君臣有别,朕以为当臣子就该替朕分忧,不是让你们拿着朕给的权力,反过来逼朕干朕不愿意干的事,你们认为呢?”   这回没人再回答,所有人都跪下了。   “你们今日的行为,朕很不齿。”赢绍说不齿,脸上的表情也是很不齿,并没有放过任何人,他说过他脾气不好,容易记仇。   “朕来替你们梳理一下,你们今日逼宫的目的,有人要谋反,要来抢朕的女人,朕要战,你们不乐意,要朕妥协,还要杀了朕的女人,朕若听了你们的,你们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那朕呢?大明国的皇帝,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朕这皇帝当的还顺心吗?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没能同朕感同身受。”赢绍懒得看他们,拿了一本建议废除妖妃的折子,再抬起头看他们,给了他们一个感同身受的建议,“要不,朕也将你们的妻子拿去送人,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何为耻辱?”   都害怕了。   事情轮到自己头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皇上请三思,换成了皇上饶命。   欺软怕硬,人的本性,当臣子的自然也能用在君王身上。   “你们别忘了,朕能计入史册,你们同样也能,君主的脸面没了,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一群乌合之众,还妄想提忠诚二字。   结果是没有一个人死,赢绍还是让人做了牌匾。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下午还有一更!就问宝宝们,跃跃棒不棒?   推一篇基友的**文啊,是我看的第一本**文,很好看哟,甜甜的霸道攻。   《被扒了马甲我一无所知》BY不吃姜的胖子   文案:傅明渊年少成名,颜好身材好,25岁拿下影帝,曾扬言谈恋爱不如演戏,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上初中的弟弟天天守着一个名叫“网恋小甜甜”的男主播。   男主播清澈的声音从手机传出来:中奖的小可爱,你是要哥哥亲一下还是要哥哥抱一下?   一本正经·游戏菜鸟·傅影帝杀进直播间教育道:你不要教坏未成年。   后来伪·一本正经·傅影帝压着小主播沈祁,沉声道:我成年了,你可以教坏我。   退役一段时间,带着一支新战队重返电竞舞台的M1G前任队长Angry首战告捷,网友们感叹A神“ 宝刀未老”。   粉丝们忙着奔走相告,无数男粉女粉嗷嗷待嫁。   影帝傅明渊发微博:谢谢,@Angry,我的人。   ????   网友:什么东西,是不是有谁发微博我们看错了???   Angry转发:大家好我是网恋小甜甜,介绍一下,@傅明渊,我男朋友,么么哒 害羞.jpg   小剧场:   某次傅影帝应粉丝要求直播同粉丝互动玩游戏,几局下来,被黑粉群嘲“技术差”“菜鸡”,粉丝还没来得及反驳,蓦然从傅明渊的镜头里看见了第三只手。   指骨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两下,众目睽睽之下覆上了傅明渊的手,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技术很好,我的腰现在还疼。”   傅明渊:......嗯……   粉丝:??????   黑粉:......????   【骚断腿退役职业选手富二代受X前期老干部后期老流氓影帝攻】   【主要就是谈恋爱~】   感谢在2019-12-15 07:37:31~2019-12-16 08:3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白敬亭的小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语境楠楠 10瓶;孤落时辰 3瓶;小天使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逼宫   今日为首的兵部尚书, 之后说复议的那几个臣子, 人手一个。   赤胆忠心, 可歌可赞。   牌匾一送,第二日, 收到牌匾的臣子都来了赢绍面前辞官。   没脸, 谁还有脸, 那牌匾就像是被钉在府门上的耻辱,无一不是讽刺, 谁还能受得了。   来辞官的人, 赢绍都没拒绝, 退一个乌纱帽, 赢绍收一个。   旧的去了新的补上,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朝堂上该办的事照样按部就班, 没有丝毫影响。   事实证明,他的江山离开了谁都乱不了。   事实也证明, 皇上记仇,七年前他奈何不了谁, 留到了七年后, 他一样没忘, 一样也没放过。倒像是借着这事,报了仇。   赢绍心情不错。   “庚将军已经启程。”肖安进来汇报。   顺道回来的还有虞梦颖母女俩。庚景从河北退回来,赢绍立马换上虞统领, 两人在路上估计还会碰上面。   赢绍就在等他回来,屋里的那个娇气包,烧了三天,如今身子虚弱的很,他想让她高兴高兴。   **   后殿内的三个丫鬟都不不想让星烟知道外面的事,那日皇上喂完她喝了药,星烟没过多久便醒了,不再是之前的昏昏欲睡,终于有了精神。   “皇上呢?”星烟迷迷糊糊知道他来过。   “娘娘好生休息,皇上才刚走呢。”采篱将她扶起来,伺候她喝粥。   杏枝的话最多,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星烟,她病的这些日子,皇上是如何细心照顾她的。   “皇上亲自给娘娘喂了药。”杏枝偷偷看了,皇上那模样,当真是爱极了娘娘。   谁不高兴,屋子里的人都愿意看到这一幕。   星烟人没见到,却被三个丫鬟灌了满脑子的蜜糖,你一言我一句,横竖就是皇上将她宠上了天,她如今恩宠如山。   但别的就是不提半个字。   星烟问,“魏家如何了?”   昏睡前,星烟听薛先生说魏家被抄了。   杏枝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说错话,看向采篱,采篱避重就轻,说,“大小姐不见了。”   “魏家被抄的前一日就不见了人,魏家的下手将大小姐的嫁妆全数退回了庚侯府,人却没有退出来,听那位管家说,前一日他们告诉了大小姐,要送她回庚侯府,当夜大小姐就不见了人,还说,马厩里少了一匹马,这意思怕是大小姐自个儿跑了。”   采篱将这一块儿说的很仔细。   “魏家的人唤大小姐为姑娘,说魏敦接了大小姐过去,并没有拜堂成亲,也没有碰大小姐一根手指头,大小姐还是清白的。这不明摆着是在告诉侯爷,大小姐还是庚家的人,并非是魏夫吗。”   “听府上的丫鬟们说,侯爷倒是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为难那管家,当下就接了嫁妆,可苏氏却不依不饶,非要吵着让侯爷派人追去姑孰,说大小姐一定是追着魏敦去了,还要侯爷同世子捎个信,让世子也去找找。”   采篱摇了摇头。   “多半也是急糊涂了,如今是什么形势,谁不知道?书信一传出去就是把柄,魏敦也算是有良心,没带走大小姐,算是同庚侯府撇清了关系,连魏敦都自己主动撇清了,侯爷岂能动再去沾腥。”   “侯爷这次,动了真怒,听说已将苏氏软禁了起来。”   采篱说的这些,果真就转移了星烟的注意力。   星烟愣了一会神,没觉得高兴,想的也不是苏氏,而是魏敦。   人接过去了,却没有拜堂成亲,倒像是他的风格,叛逆不服众,迟早要真正叛一回,才能安静。   星烟想起了薛先生所说,最合适的年纪,他遇上了她,情窦初开时的心动,他这一辈子便没法忘记,星烟的一排长睫垂下,又闪烁了一会儿。   星烟没体会过爱一个人的感觉,理解不了这份感情。也理解不了他为何偏要来争。   但她知道薛先生说的是事实。   魏敦其实没有要反的必要,他若是规规矩矩,继续做他的权臣,皇上也不能将他怎么样,就算要怎么样,至少不会赶尽杀绝。   既然要打,那就真如薛先生所说,魏敦对她,真的是势在必得,有着割舍不掉的情分。   星烟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不想去想了,晃了晃头,问起了庚媛嫣,“抄家前一日她才走的?”   采篱说,“是,魏老夫人和魏敦,全部的家眷在成亲当日就走了,魏府就独留了她一人。”   星烟没再问,那大抵真是去追魏敦,能忍一个月,什么问题还能想不明白?   以庚媛嫣的性格,这事又怎会善罢甘休,即便是被抛弃,也必定会去问个理由。这一点像极了苏氏,苏氏的两个女人都像她,蛮横不讲理,刁钻阴险。   这一走,路上兵荒马乱,苏氏担心也实属正常。   苏氏再担心,侯府再乱,也不管星烟什么事,早就在苏氏三人开始惦记着她命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与她便没有了任何关系。   刻薄的姐妹还比不过一个忠心的丫鬟。   星烟感慨,世道轮回,上天是公平的,造下的孽,总有一天得还。   庚媛青还了,如今又轮到了庚媛嫣。   如此一细想,早年星烟在庚侯府所受过的苦楚,似乎从她开始进宫的那一刻,苏氏三人都在一一的还回来。   而星烟早就不知不觉地从泥潭里爬了出来。   庚媛嫣确实去追了魏敦,庚媛嫣的性子再像苏氏,可身上也有一半庚侯府的血脉,骨子里被逼到了极点,也能爆发。   在听到魏敦留给她的那句话,当夜庚媛嫣就爆发了。   不为爱,只为恨,她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找魏敦的身上。   妖妃祸国的消息,能瞬间传进皇宫,传出来的源头并不远。   传消息的人,不是魏敦本人,是庚媛嫣。   庚媛嫣就是想要引魏敦出来见她。   他不来见,那她就逼着他来见,编造魏敦投降,附加了那两条件的消息,也是她放出来的,说书楼里这等段子,只要给钱,有的是人来讲。   年年都有为流言而死的人,可流言从未就此消失过。   战乱时最炙手可热的话题,不外乎就是战端顶上的那两人,魏敦是反贼,本不占理,为了女人而反,没人不信,大伙儿看八卦的心,从不会考虑消息的真假。   传进皇宫,也不过是一两日的功夫,离传进魏敦的耳里,庚媛嫣相信,也用不了多久。   庚媛嫣不怕死,等魏敦找到她,她要问清楚,为什么。   七年!她不该被如此欺侮辱。   他凭什么想保护谁就能保护谁,他要争,她便毁,让他喜欢的那个人成为人人喊杀的祸国妖妃,她要让他这辈子都得不到。   庚媛嫣恨的眼红。   昔日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妖妃祸国的传言,星烟起初并不知道,屋里的丫鬟一个都没敢说。包括她身子寒凉的事情,都一并瞒着了她。   星烟之后又问起了庚老夫人和蒋姨娘。   “侯爷没派人去姑孰,老夫人倒是派了个人,但没去那么远,就在康城边上找找,人派出去,心也放的宽,说能找回来是好事,找不回来,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之后老夫人就让姨娘去了屋里,听姨娘同她说扬州的一些趣事。”   庚侯府并没有让人来告诉星烟。   星烟便当做不知道。   “娘娘一场病,倒是让所有人都紧张了,太后还派了秦嬷嬷来看过娘娘。”采篱又同她说起了太后。   其他的不说,采篱认为太后关心娘娘这事得让娘娘知道。那日从秦嬷嬷的话里,她就听出来了,太后是有意在维护娘娘。   不让娘娘身子寒凉的消息放出去,就是对娘娘最大的维护。   “等娘娘身子好些了,就过去瞧瞧太后吧,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星烟点了点头,并没有从采篱的话里察觉到什么。   身子寒凉不易有孕这事瞒住了,但她是祸国妖妃,蛊惑了一代权臣和一代帝王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瞒住她。   过了好几日星烟才知道自己惹了一场祸,薛先生说的没错,她不用去怀疑,她已经成为了祸国妖妃。   皇上为了她,把曾经效忠先皇的老臣子都换了下来。臣子不一样,面孔也就不一样。星烟记性再差,对曾经来过正殿的臣子还是有些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啦。   感谢在2019-12-16 08:31:32~2019-12-16 13:2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璃 20瓶;26334934 2瓶;王susu?、小天使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九章 你叫庚景什么?   三日过后, 星烟彻底退了烧, 人也恢复了往日里的精神。   守在后殿门外的一群太医终于撤回了太医院, 唯独严太医还在不停地来回跑,严太医对星烟发誓一定要将她这一换季节就发热的毛病改掉。   星烟笑了笑, 没当真, 也没将严太医的话放在心上, 她不着急,这毛病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岂能说治好就治好。   横竖离秋季换季还早, 这一场熬过, 又能轻松几个月。   烧退之后, 星烟又是活鲜鲜地一个人。   星烟想去外面走走, 采篱说,日头晒, 出了汗风一吹又该着凉了,星烟只能作罢, 睡了几日,即便是不出太武殿, 她总得走走, 谁知这一走就走去了正殿。   星烟实则已经好几日没见过皇上。   星烟睡着的时候, 皇上才回来,星烟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   皇上对她所有的好, 她都是从几个丫头那里听来了。   她们说,皇上很宠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她,时不时地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动作极为温柔。   星烟并没有亲眼见到,全靠想象。   病好了,星烟突然很想去看看他,等不到夜里他回来,她就想先去看看他,心里一惦记,脚步便不知不觉到了正殿。   “娘娘身子好了?”肖安眼尖,远远地就看到了星烟。   星烟披了一件浅白色的斗篷,对着肖安点了点头,面上一团红晕散开,粉嫩如瓷娃娃,这般一瞧,还真是好了。   肖安松了一口气,“皇上见到娘娘病好了,定会开心。”   娘娘这场病,可要了皇上半条命,白天忙着战事,夜里守着娘娘,两边挂心,已经几个日夜没歇着,肖安担心娘娘若再不好,皇上就该出问题了。   偏生谁也不敢劝皇上,只能陪着他干熬。熬到娘娘的病好了,皇上必然也就好了。   星烟进去时,赢绍正在同臣子议事。   远远地瞅着龙椅上的那人,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憔悴,以往干净光洁的腮边,咋一眼瞧去,能看到胡渣的痕迹。   采篱说夜里她去看过几回,皇上都是睁开眼睛没睡。   怕她再发烧。   星烟的心口突地犯了堵。   以往自己生病发烧,就算是姨娘,也是轮番同屋里的两个丫头守夜,哪里经得起夜夜陪着她熬。   星烟很想走近仔细地瞧瞧,但跟前有臣子议事,她只好退到角落里,乖乖地坐在了软塌上,像以往那般,垂下头,等着他忙完。   “扬州郑刺史今日来报,扬州已得手,魏敦手下左将军的人头正挂在城门上,昨儿夜里发起进攻,天一亮就结束,死伤人数都在预想的范围内,郑刺史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城中百姓并无过大的骚动。”   说话的是新上任的兵部应尚书,星烟并不认识。   赢绍的脸色憔悴,但那双眼睛依旧精明锐利,他听到了星烟进来的脚步声,也瞧见她坐上了软塌。   赢绍没抬头,但加快了进度。   “封郑刺史为大都督,即刻领兵,去中堂。”赢绍顿了顿,“扬州刺史一职由庆平侯庚景担任。”   听到哥哥的名字,星烟怔住,又才抬起头,视线与赢绍相撞,星烟鼻头说酸就酸,眼睛陡然生了红。   那张脸太憔悴。   星烟忘记了去想哥哥为何会担任扬州刺史,是不是要回来了,就在这一刻,她的眼里就只有跟前的这张脸,想不到其他的事,和其他的人。   屋里的臣子退了出去,赢绍将身子转向了她,眼睛里的锐利褪去,余下的尽是温柔和宠溺。   “还不过来?”赢绍向星烟伸出了手,定定地看着她。今日他一直都在想,若是她还不过来,太医院就真该换人了。   星烟起身往他身边走,细小的碎步,快要到他跟前时,越来越快。   “不要跑。”赢绍提前警告了也没用,星烟还是跑过去扑进了他怀里。   熟悉的墨香味吸进鼻腔,星烟终于踏实了。   “皇上有胡子了。”星烟的脸庞蹭着他的腮边,能感觉到他新生出的胡渣刮的她生疼。   赢绍将身子往后仰,刻意避开,就怕弄疼了她,是她自己硬要凑上去刮的。   这几日他一直歇在后殿,无暇顾及自己,心里总共就惦记着两件事。   讨伐惦记她女人的反贼。   他的娇气包何时才会好。   换个季节就能烧一回,不是娇气包又是什么。   赢绍所有的心思归根结底,都在她身上。   “爱妃这几日也没睁眼瞧过朕,朕便由着它长了。”赢绍将她放在腿上,捏了一把她的纤腰,果然细了,一场病之后,人又瘦了一圈。   “那臣妾现在瞧。”   星烟从他怀里爬起来,起身准备去瞧,却被赢绍扣住了后脑勺,两人的脸突然贴的很近,鼻尖都碰到了一块儿,星烟瞧不清其他,就只瞧见了跟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深邃幽暗的瞳孔里印出了她的影子。   眼睛是最经不起人瞧的地方。   星烟想瞧的是他的脸,本不是眼睛,冷不防地被他按住脑袋,两双眼睛近距离相视,星烟有些惊慌。   随即呼吸就浅了,星烟的心猛地一阵狂跳。   这般对视,星烟想她永远都赢不了,赢绍的眼睛自来深邃,神秘如夜里的星空,她永远看不到头,却又灼热的让人想逃。   这看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星烟的呼吸又重了。   赢绍的唇碰到了她的唇,轻轻柔柔,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然。   星烟也很自然地给了回应。   很轻柔很缓慢,吻上去的瞬间,脑子里想的是他这个人,没有任何杂念。   很奇妙,这是她与赢绍之间,最平静的一次吻,却是让她心跳最凌乱的一次。   星烟的脸滚烫的很,一排长睫扑闪的厉害。   “想朕了?”赢绍手臂圈住她的后腰,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沙哑地问。   “嗯。”星烟确实是想他了。   赢绍笑了,唇角勾起,有两道括弧。就这一个“嗯”字,他做的一切都值了。   赢绍不笑的时候,冰山都能冻结,怒起来,就跟地狱里的阎王差不多,但一笑起来,便是万雪融化的温暖。   他不爱笑,因没什么值得让他笑。   但如今她值得。   “想朕就好好养身子,夜里不能再踢被子。”赢绍搂在她腰的手臂一紧,星烟整个人就贴在了他身上,赢绍凑到她耳边说地极轻,“再踢,朕就会罚你。”   罚也不过是轻轻拍拍她的臀部,不痛不痒。   哪里舍得罚。   星烟红着脸躲开,这一躲就看到了御案上的折子。星烟已经能认很多字,折子面上签署那几个字她都认得。   兵部尚书应占。   星烟疑惑,她记得兵部尚书是位矮胖的人,姓唐。   怎的就换了。   星烟没敢问,赢绍又将她的小脸捉了回去,“朕将你哥哥接回来,你高兴吗?”   星烟适才已经听到他同臣子说过,只不过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他这张憔悴的脸夺了心,如今他再一提起,星烟又才想着了哥哥。   “不是要打仗了吗?”哥哥留在河北,定能使一份力。   “他不适合,回康城,替朕守住扬州,是最好的去处。”赢绍猜到了她的心思。   星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   哥哥曾在魏敦手下当过差,且以魏敦对自己的感情,他不会对哥哥怎么样,有哥哥在,这场仗没发打,魏敦必输。   但皇上没利用魏敦对她的感情,也没有利用她的哥哥。不想让哥哥介于他和魏敦之间,更没想以哥哥来取胜。   是以,才将哥哥调了回来。能做到如此份上了,星烟怎能不感动。   “臣妾高兴,臣妾感谢皇上,也替二哥哥感谢皇上,二哥哥今后一定会好好效忠皇上。”星烟抱住他,如此浓厚的圣恩,这辈子就让他们慢慢来还吧。   赢绍由着她抱着,没有出声,半晌才沙哑地开口。   “你叫庚景什么?”   问的很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也是两更,为什么呢,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因为九点之前一章没够三千字啊!悲催的跃跃。   感谢在2019-12-16 13:20:29~2019-12-17 08:2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664402、皮皮鲁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萌子啦 34瓶;孤落时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章 从始至终,要的不过一个人   庚侯府上, 星烟有两位哥哥, 一位世子, 一位庚景,星烟分别称为大哥哥和二哥哥。   一直都是如此, 只是赢绍从未听过她唤过庚景, 或者说之前唤过, 他早已经忘记了。   星烟不明,眼里有疑惑, 但还是回答了他, 答案很明确, “二哥哥。”   “那朕呢?”赢绍突然就捏着她的下巴, 让她看着自己, 不让她的眼睛乱瞟。   星烟动不了,只能看着他。   赢绍问的意思不难猜。   赢绍对她的一声“哥哥”有多执着, 七年前星烟就知道。曾经他逼迫她过无数回,但那时她不敢叫。   后来进宫之后, 她没脸叫。   如今,他愿意听, 她也愿意叫, 星烟的眼睛弯了一道月牙, 满足了他。   “哥哥。”   比起往日的清甜,多了几分娇媚。   星烟承认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梦里唤过他哥哥。   星烟不知道, 赢绍都记得清楚。   但赢绍知道的也只有两回,逸清殿她叫过一回,前日她发热,她又叫了一回。   两回已足够让他欢喜。   他知道了,她叫的哥哥,是在叫他。   肯定就是了,赢绍没再去怀疑,搂住她,将她的头放在胸口上,心里很舒畅,当初他将她放在心上,爱的无怨无悔的时候,就想过,千年顽石,终有一天,他也会让她长出心来。   这不就快了吗。   “烟儿可知,你能要了朕的命。”赢绍说完,又开始去吻她,从额头到眼睛,再到唇。   想一世都如此缠绵下去。   她身上有一股暗香,很迷人,越是沉醉越不想起来,赢绍也没想起来,就死在坑里,永远爬不出来也好。   魏敦说,世间之大,他要的从始至终,不过就是一个她。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赢绍亲自将星烟送回了后殿,大病一场,赢绍舍不得碰她,但又舍不得放开她,即便是吻的轻,吻的多了,星烟的唇瓣儿还是犯了红肿。   星烟都不敢抬头见人。   一直到午后赢绍又才回了正殿,星烟去找了薛先生。   星烟心里记挂着一件事。   “最近朝堂上是不是出事了?”不然,怎的换了那么多的新面孔。连兵部尚书都换了,可想而知,事情定不小。   星烟只能问薛先生,朝堂上的事情采篱和杏枝不懂,她也不能直接去问皇上,后宫妃子不得干政。   “皇上换了一批臣子。”薛先生也没让星烟失望。   这事星烟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来问薛先生,自己病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不过就三日,怎会换的如此突然。   “皇上公然讨伐魏敦之后,魏敦投降了。”   星烟惊愕地看着薛先生。   “但都是假的。”薛先生的话又转了一个大弯。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如今恐怕也成真的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魏敦想投降,投降有两个条件。”   星烟能猜到是什么。   “说魏敦只要两样东西,一个是姑孰,一个是娘娘。”薛先生看着她说道。   果然。   星烟不挣扎了,平静地听薛先生说。   “消息传出来,娘娘就成为了妖妃,有臣子说,若是没有娘娘,皇上和魏敦根本就不会打,魏敦仍是皇上的忠臣。”   星烟的眼皮颤了颤。   “众臣子为了皇上着想,为了大明国的江山着想,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去正殿逼宫,让皇上除了娘娘,以绝后患。”   薛先生见星烟的脸色煞白,替她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皇上没同意,直接送了一块忠义的牌匾给她们,并非是皇上先换人,是那些臣子们自己受不了牌匾上的字,自行到皇上跟前摘了帽子,辞了官。”   “七年前,皇上为何会去庚府,娘娘想必也听说了一些,因为皇上得罪了先皇,被臣子逼宫,要先皇废除太子,先皇没废,退而求其次,将皇上送到了庚太傅跟前受教。”   “七年后还是同一批臣子,逼宫逼上隐了,但没想到皇上不是先皇,并不好惹,逼宫没逼成,反倒将自己的乌纱帽逼掉了。”   “皇上说护娘娘,那就是真的护,靠的不是臣子,靠的是他自己。借着这机会,将七年前受过了屈辱,也一并给讨了回来,多解气。”   “皇上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什么叫做最痛快的复仇,对方当自己是个人,皇上却用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在他的眼里,什么东西都不是。报仇最痛快的方式也不过如此。”   薛先生言语里很佩服皇上,当年师傅就曾夸过他,说他将来必定会是一位传奇的君主,这一仗之后,他就会成为传奇。   星烟喝了一口茶,心里好受了些。   薛先生又将问题替她刨开,刨开之后,她心中所想的问题瞬间就不成了问题。   一个人的想法很重要。逼疯你的不是别人,往往是你自己。   薛先生见她神色恢复了过来,才开始替她分析这件事情背后的计谋,“这消息明摆着是假的,魏敦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消息一出来,他怎能保证皇上百分百保得住娘娘,天下人还能容得了娘娘?万一人还没到他手上,娘娘被留言淹没,或是被臣子逼死了呢。”   “魏敦不会这么蠢。”   薛先生说的是很对,魏敦不会那么蠢。星烟也如此认为。   薛先生问星烟,“娘娘如今再来看这件事,娘娘想到了什么?”   星烟看着薛先生,不太确定地说道,“散播谣言的是谁。”   薛先生点了点头,又问,“那娘娘觉得是谁?”   星烟答,“魏敦的人不会。”   本就是谋逆,已经失了理,若再多一个抢人的理由,天下人会如此看待他,他的部下又怎会信服于他。   魏敦的人必定不会这么做。   相反而推,不是魏敦的人,那就是与魏敦有仇的,且不只与魏敦有仇,与她也有仇。   这样的人,就太多了。   星烟猜不出来。   周崇,魏贵妃,任何一个图谋不轨的人都有可能。星烟对着薛先生摇了摇头,“不知道。”   薛先生从袖筒里给了她一封信,让她看。   “有人说看到了一位骑马的姑娘进出过说书楼,人一走消息就散了出来。”   星烟怔住了,是庚媛嫣。   “别说是娘娘,谁能想得到这事能扯到庚大小姐身上,这种妇人的恨最危险,也最难防,你以为她一败涂地,再也兴不起风浪了,她却能在你不备之时,要了你的命。”   薛先生说,“这种人称之为小人。”   “娘娘今后会遇到很多小人,哪里还有时间去想自己的罪孽。”薛先生开导人的本事,总是能让人心服口服。   但薛先生的目的不只这一个,还有。   薛先生半晌又才说,“皇上会将魏贵妃还给魏敦,今儿晚上就走,娘娘不去看看她?”   欢喜难受都是在活着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人死了什么都没了。   薛先生在逼她,逼她成熟逼着她狠。   既要做皇后,不狠不行。   魏贵妃先拿给她去练手。   薛先生的话,说的不是很明白,点到为止,星烟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星烟趁着日头还早,去了一趟地牢。   魏贵妃出事之后,星烟没去见她,大抵也有几分逃避的意思,魏贵妃在马车上对星烟说的那些话,确实一度让星烟很苦恼。   星烟不敢去面对,如今敢面对了。   薛先生功不可没。   地牢里阴暗潮湿,采篱担心她的身子,说娘娘想见,让人将魏贵妃带出地牢见也行。   星烟没同意,坚持去了地牢。   既然去看,就该看她最落魄的样子。   听人说,她想死,没死成。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刚刚一刷评论区,里面全是二哥哥,宝宝们皮!   感谢在2019-12-17 08:28:20~2019-12-17 13:4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492218 8瓶;番茄主义 3瓶;仁仁人人仁人 2瓶;whispers.婉音、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她真不真实,旁人说了不算   星烟对魏贵妃算起来恨过两次, 恨她的手段太无耻。   第一次是在福寿殿, 用荷包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让她同皇上生出间隙,想让她跟魏敦走。第二次是在逸清殿, 想让周二公子毁了她的清白, 置她于死地。   手段一次比一次不堪入目。   无论是哪一次, 倘若被她算计成了,自己都将会万劫不复。   论破罐子破摔, 她摔的很彻底。   采篱劝不动星烟, 只好给她披了一件厚实的斗篷, 梅花红很衬星烟的肤色, 一张小脸隐在帽檐之下, 明艳精致。   地牢里的光线常年不好,底下潮湿, 采篱扶着星烟走的异常小心,魏贵妃的位置好找, 单独的一间房,周围很安静。   星烟看到魏贵妃时, 魏贵妃额头上又肿了一个大包块, 带着干涸的血迹, 一身的狼狈。   今儿早上魏贵妃才撞了墙,撞上去头磕碰了,还是没死成。   魏贵妃已经听说了, 晚上她就会走,被赢绍送去见魏敦,魏贵妃不想见他,宁愿死也不见。   看到星烟,魏贵妃如死灰一般的眼睛,转了转。   能让将军魂牵梦绕的人,果然有一副好皮囊。   星烟坐在外面没进去,也没让人给魏贵妃松绑,就隔着牢房的几根柱子同她说话,横竖这一处就她一人。   “你来干什么?”魏贵妃张口,声音浑浊,前几日她咬过舌头,被救了回来,说话很吃力。   “随你想,你觉得本宫是来看你笑话,那本宫就是来看笑话,你觉得本宫是来报仇的,那本宫就是来报仇。”   星烟一开口,态度就表明了,很不友好。   魏贵妃愣住,便笑了,看着星烟说道,“这才是真的你。”   星烟没说话,真不真实,不能单看一面。就跟对待事情,不能一味的只用一个态度是同样的道理。   以前她对她能忍,现在不想忍了。   哪个才是真的她,魏贵妃说了不算。   “将军说你是世上最善良的姑娘,纯净如朝露,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又说你很胆小,受不得半点惊吓。”   魏贵妃看着跟前的星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将军所描述的模样。   绝艳漠然的脸色,凉冰冰的眼睛,哪里胆小,哪里善良了?   “你说,他若是看到你这番模样,他会不会失望。”魏贵妃突然问星烟。   “失望了又如何?”星烟的眼睑落下,再开打,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反问,“他喜欢你吗?”   魏贵妃被这句话刺中了心窝子。   星烟没放过她,接着问她,“倘若你很善良,你很胆小,你变成了他口中喜欢的模样,他会喜欢你吗?”   魏贵妃笑不出来了,张了张口,脸色渐渐发白。   星烟替她回答了,“不会,他的喜欢会因人而异,总之不是你就对了。”   “是以,本宫善不善良,胆不胆小,不重要,也没什么关系。”星烟说的很平静。   但魏贵妃不太平静,怒视着星烟,“你就那么断定,他一定会喜欢你?”   星烟耸了一下肩,很无辜,“这不都是你说的吗?是你告诉本宫,告诉皇上,魏将军喜欢的人是本宫,也是你劝本宫离开皇宫,去找魏敦,你想成全他的喜欢,想让他高兴,这样,你也就跟着高兴了,不是吗?”   魏贵妃哑口无言。   “可这些,与本宫何干?”星烟看着她,“你要成全魏将军,凭什么扯上本宫,你问过本宫愿意了吗?”   星烟的眼睛从她脸上略过,没留半点情面,“你的喜欢很不齿。”   “你喜欢他,是你自己的事,和本宫没有半点关系,你以为你自己爱的很伟大,为了爱你可以帮他得到他喜欢的人,得不到,你还可以毁了,彻底地让他解脱。”   “但这些都是你以为,你没问他愿不愿意,也没问过本宫愿不愿意,全都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你想向他证明你爱他爱的有多么伟大,有多深,想等到有一天他能可怜你,发现你的好,再对你愧疚,......”   “你别说了!”   魏贵妃嘶哑地吼。   “但本宫呢?本宫不无辜吗?你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想和他在一起,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非要给自己戴一层面具,还想让所有的人都陪着你遮掩。”星烟没听她的话,继续说,“你这样的爱,太恶心,你连庚媛嫣都不如。”   “你闭嘴!”魏贵妃的情绪失控了。   曾经她嘲笑周贵妃发疯的样子,如今她比周贵妃更甚。   人活在世上,谁能笑谁,谁又能保证自己这辈子不会成为别人的笑话,不会悲痛的想发狂。   “好,本宫不说了。”星烟闭嘴了,不说了,可魏贵妃又问了她,“庚媛嫣怎么了?”   星烟凝了她一眼,“不是你让闭嘴的吗?”   魏贵妃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盯着星烟。   星烟也没妥协,等耗的差不多了,才开口,“你不是还想死吗?如今你可以当着本宫的面再撞一回墙,本宫不拦着,就当是报了你在福寿宫,逸清殿,算计本宫的仇。”   魏贵妃的脸色惨白,知道星烟今日是有备而来,定不会给自己好受,“你想逼我。”   “对。”星烟说,“你输了,本宫赢了,本宫如今就算是想仗势欺人,想必你应该也能理解。”   “当然,你也可以不受本宫的逼迫,你可以死,你是死是活,于本宫而言,没什么差别。”   魏贵妃背靠着墙全身无力,很绝望。   她是输了,她早就输了,从将军心里的人不是她的那一刻,她就输了。   庚星烟说的没错,她喜欢将军,想和将军在一起,想同他恩恩爱爱一辈子,一直到白头偕老。   如今她怕见到将军,怕自己残破的身子配不上她,可内心深处,她又何尝没有奢望过,在地牢里煎熬的每一个瞬间,她都曾奢望将军能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去一个只有他们俩人的地方。   然后将军告诉她,她对他的心,他都明白,他不在乎她残破的身子,他心疼她,爱她。   这是她的梦。   内心深处深藏的一个梦。   庚星烟却告诉她,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如何能不遮掩?将军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她对他的爱,他心里的人只有庚星烟,她看过他为庚星烟难受,也因庚星烟高兴。   庚星烟进宫前,她听他说,他去了侯府提亲,她知道他高兴,因为他笑了。   后来庚星烟进宫当了皇上的嫔妃,他坐在屋顶上坐了一日,就看着芳华殿,她知道他难受,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他流泪。   她不想让他难受,是以,她才想要帮他,帮他得到庚星烟。   她有什么错?要说真的有错,那就是他和将军都爱错了人。   他们都是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   魏贵妃突然不想死了,她想知道庚媛嫣怎么了。   庚星烟她比不过,她在将军的心里七年前就生了根,可后来的庚媛嫣不同,她算个什么东西。   她、将军、庚星烟三人已经够乱了,哪里还能容的下一个庚媛嫣。   “庚媛嫣怎么了?”魏贵妃又问,眼底的恶毒一闪而过,语气软了很多。   星烟没瞒着她,本就是过来告诉她一声,让她在死之前再难受一场,星烟说,“她去找魏敦了,单枪匹马,一个人从康城出发,去了姑孰。”   魏贵妃猛地抬起头,很激动。   她早就知道将军将庚媛嫣扔在了魏府,可她没想到庚媛嫣竟然如此不要脸。   “不过,谁能说的清呢,有可能是去寻爱,也有可能寻爱不成,就变成了恨,你若是不想死了,刚好可以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星烟起身,懒得再看她,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跃跃,又没到三千字,恶性循坏,啊啊啊,等跃跃二更吧。   推荐好基友新文《嫁给一个纨绔》BY枝呦九   爹不疼哥不爱的纨绔沈明臻在娶了一个处处跟他作对的媳妇后,心中充满了悲愤与不甘。   “我堂堂纨绔,怎么可能会乖乖读书!做梦!”   “不知羞耻,竟然让我念风流秀才俏寡妇这种话本!”   “恶婆娘,总有一天我会打的你满地找牙!”   ……………   但是,恶婆娘会给他煮粥,会立在黄昏等他归家,会在他晚上做梦梦见鬼的时候给抱抱!   嘤,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狐朋狗友:你媳妇到底给你下了什么**汤,让你从一个啥也不会的纨绔成为博古通今的书院山长?   沈明臻:她和别人不一样,别的女人贪图的是我的金钱地位和权利,但是我的夫人,她......她馋的是我的身子!   给一碗粥就能感动的小纨绔VS很佛很宅吐槽系女主   折绛以为嫁给沈明臻这个纨绔,后半辈子是要遭罪了。   但是嫁过去才知道,纨绔又蠢又作,却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排雷:   第一:枝呦九出品,必然吐槽逗比沙雕齐备。   第二:后宅日常甜文,男主是个小可爱,女主是个佛系人~   第三:双洁,双处。   感谢在2019-12-17 13:47:15~2019-12-18 08:4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微 5瓶;孤落时辰 3瓶;旧时、喵神大大、whispers.婉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封后   就像是薛先生同她讲的那个刘婆子突然不卖麻花的故事。   很多东西, 再回头看, 她已经看不上了。比如魏贵妃, 她已经从自己的人生中划了一个句号。   还有魏敦,她也能坦然地去面对。   从地牢出来, 星烟一身轻。   这一日不只是星烟去了地牢, 还有薛先生, 薛先生是夜里去了,没有直接进去牢房, 抱着双臂休闲地靠在红柱上, 等着魏贵妃从牢房里出来。   魏敦回不了姑孰, 魏家的人必定会从姑孰调兵, 涌至秦淮河岸直攻京师, 局时魏敦也会在秦淮河对岸与魏家军汇合,魏贵妃带去河北由虞统领当着天下人的面, 交给魏敦。   欺君之罪,谋逆之罪, 不缺讨伐的理由。   魏贵妃出来了,被后面的人一推搡, 刚好摔在了薛先生的脚边。   薛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魏贵妃也看到了薛先生, 皇宫内就那么一个戴着面具示人的侍女, 魏贵妃记得很清楚,她是庚星烟的人。   “要我扶你一把吗?”面具遮挡了薛先生的脸,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但从她依旧没有改变的姿态上能看的出来,她这话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想去扶她。   魏贵妃也知道她不会有这么好心。   魏贵妃以为遇见她是偶然。   可等她颤巍巍地刚站起来,突然又被身后的侍卫踢了一脚,直挺挺地跪在了薛先生面前时,魏贵妃才知道,并非是偶然。   “庚星烟还想怎么样?她诛人心,诛的还不够吗?”   逼着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还不满意吗,用庚媛嫣,堵了自己的死路,就是想让自己活着,让自己忍着一身耻辱去面对将军。   可恨的是,她还反抗不了,她只能往她算计的道上走。   “比起你的那些所作所为,这算不得什么。”薛先生说,“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想要你的命,也不是娘娘派来的,我纯粹只是想来看看你。”   最后的三个字,薛先生咬的特别重。   说完了,又缓缓地叫了她一声,“贵妃娘娘。”   魏贵妃全身一颤,死死地盯住跟前那张面具,瞳孔渐渐地紧缩,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话来。“是你!”   她曾经看到这个背影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可她又以为,这不可能。   “是我。”薛先生说,“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在你走之前,我来见你一面,免得成了你这辈子的遗憾。”   魏贵妃背心生了凉意,质问她,“你怎么做到的,你到底是谁?”   “我曾经告诉过你,人的样貌和名字最不靠谱,是你自己不长记性。”薛先生反问她,“你觉得我会是谁,周贵妃死了,你也要死了,我却能安然无恙,我能是谁的人?”   魏贵妃脸色雪白,不用想也知道。   “你是皇上的人。”魏贵妃很绝望,身子瘫软在了地上。   先是周贵妃,再是自己......   从庚星烟开始进宫,恐怕皇上就在护着她了。如此一看皇上爱庚星烟,爱的也并不比将军的少。   她庚星烟何德何能?魏贵妃不可能不嫉妒,为何她就能得了让这天下最厉害的俩人如此相护。   她以为她最后即便是输了,起码她也赢过。也曾经一度让庚星烟处于了危险之中。   可如今却告诉她,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一只唱戏的猴,她所策划的每一个阴谋,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皇上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不是魏家人。”魏贵妃没有问薛先生,只是在陈述。   他既然能安插人道她身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包括那个荷包。   亏她故作聪明以为自己差点就得逞了。   “福寿宫的那一晚,就算是庚星烟选择跟了魏将军,皇上也不会让她走出皇宫,对吗?”   魏贵妃这回抬起头问了薛先生。   薛先生回答了她,“对,皇宫是娘娘最后的归宿,她那都不能去。”   否则她在宫里等了她七年,岂不是白等了。   魏贵妃看明白了。   她的计谋对皇上没有半点影响,对庚星烟也没有影响,到头来受伤害的人只有将军,她以为她能帮她,却将他推向了悬崖。   为了庚星烟,他与皇上在福寿宫拔刀相见。   在那之前,他分明还是冷静的,还未曾想好,要不要造反。   魏贵妃突然哭出了声,“是你们逼着将军造反,是你们容不得他,是皇上容不得他。”   薛先生没客气,直接骂了一句,“无耻!你知道你最让人讨厌的地方是什么吗?就是自以为是。”   “设计阴谋的人是你,对宫中嫔妃存有非分之想的人是魏敦,你倒是有本事,将所有的一切都是能推到皇上身上。”   “你要是不自以为是,你的下场可能也不会这么悲惨。”   薛先生没功夫陪她玩了,起身走人。   魏贵妃突然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这辈子我从未羡慕过一个人,庚星烟是第一个。”   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在护着她,而她始终都是被上天遗弃的那一个。   薛先生没回头,答了一句,“也会是最后一个。”   魏贵妃此次一去,也活不了多久,必然会死在魏敦手上。   夏季夜里的星空很亮,月光银白如霜,白茫茫地光线从宫墙上洒下来,就算不提灯,也能瞧得见路。   薛先生没有提灯。   但星烟提了灯。   转角处一束暗黄的光,与月色不同,灯芯跳跃,映在地上的光也在跳跃。   薛先生远远地瞧见了,嘴角一扬,毫不犹豫地往那一束光晕里走去,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一身梅红斗篷的星烟。   身后杏枝和采篱手里一人提着一盏灯,灯罩里的火光正在跳跃。   星烟将手拢进了袖子里,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娘娘有进步了。”薛先生夸她。   星烟答,“是晴姑姑教的好。”   薛先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这段日子总算没让她白费嘴皮子,也没白跑这一趟。   单是一个魏贵妃,她连笑话都懒得去看。   她说过,魏贵妃只是让她拿来练手的。   螳螂扑食黄雀在后,今儿她自己扮了一回螳螂,让星烟当了一回黄雀。   她是谁,得让娘娘自己来认,认不出,她也当不了皇后,时候未到。   在星烟叫出晴姑姑的那一刻,身后的杏枝和采篱瞪大了眼睛,傻愣着,直到薛先生当着三人的面摘了自己的面具,两人才回过神来。   没错。   薛先生就是晴姑姑。   **   当夜晴姑姑去正殿找了皇上。   正殿里灯火通明,赢绍刚同兵部尚书商讨完军务之事,见到晴姑姑摘了面具进来,便搁了笔,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   “可以出师了。”晴姑姑走进去,直接开门见山。   赢绍很少去夸一个人,此时毫不吝啬地夸了晴姑姑,“恩师当年说,你若是个男子,绝对是个杰出的政客。”   “皇上抬举奴才了。”   “恩师还夸过一个人。”赢绍又说道。   晴姑姑没说话,听他说。   赢绍说“他还夸过朕的爱妃,说她有一位小孙女,很优秀,将来必定是富贵之命。”   一个女人最大的富贵,不外乎就是皇后。   他和星烟之间,追根究底,还是庚太傅最先撮合,那罐子里的汤,再好喝,也只不过是一罐子汤。   庚太傅却从他进庚家之后,就开始让蒋氏送,一直送到他离开。   庚府的三个姑娘,庚太傅选了星烟。   庚太傅说,“胆小不懦弱,便能不惹是非,也不会丢了骨气,你给她一个位置,她能替你撑起半边天。”   因庚太傅的一句话,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   就是那一眼,他沉沦了。   庚太傅说这些话,就已经料定了,只要自己见到她人,绝对地会被吸引。   他也没让庚太傅失望,确实看上了他的小孙女,如今他愿意给她这个位置,让她替自己撑起半边天。   “封后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么么宝宝们。   感谢在2019-12-18 08:48:17~2019-12-18 14:5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hispers.婉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什么叫做深谋远虑,太傅才是。   赢绍很高兴, 拟了圣旨, 交给了肖安。   等这场仗打完, 便是她的封后大典。   她的小哭包终于有长进了, 能保护自己,也能去攻击别人, 懂得识人计谋, 这就是他一直在等的结果。   曾经他对她说的再努力一点, 不是让她一定要像敬元皇后那般,学富五车, 追赶上他的脚步。   他和她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用不着去效仿任何人。   也不是让她为自己多付出一点感情, 多爱他一些, 而是, 让她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在复杂的皇宫内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   皇宫从来就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 就算是暂时太平了,风浪依旧还在, 他再如何护着她,谁又能保证没有疏漏的时候, 只有她自己强大了, 他才能真正地安心。   否则, 即便是给了她皇后的位置,只会给她带来灾难,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恭喜皇上。”薛先生对他道喜, 也是因为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当初庚太傅说,让他等,他便等了,每年都会去清晖园,给星烟来找他的机会。   一等就是七年。   这恐怕也是赢绍能坚持的最后一个年头,若她还是不来找他,他就直接抢人。管她高不高兴,喜欢的人是不是他,先进宫了再说。   “当初她在清晖园找上朕的时候,胆小的很,她很怕朕,一脸的怯意,生怕朕会吃了她。”赢绍说道。   七年的时间,年岁长了,模样也越来越好看,就唯独胆子长反了,越长越胆小。   “她躲了朕七年,朕难受了七年,可当朕看到她之后,什么恨,什么恩怨都没了,只剩下了心疼,朕当时就想,恩师才是真正的高手,为了庚家,为了他疼爱的小孙女,对朕用了美人计,让朕永远都与庚家拖不了干系。”   什么叫做深谋远虑,恩师这招才是厉害,他算准了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小孙女的手掌心,临终前,才让他的得意门生跟了他,说是让她当自己的左膀右臂,实际上,却也是在为了他庚家人在着想,等着星烟进宫,助她一臂之力。   薛先生低着头,没有否认。   魏贵妃说她是皇上的人,实则也未必,归根溯源,她应该算是庚家的人,是星烟的人。   她是庚太傅的收的弟子,也算是皇上的师姐。   赢绍等了七年。   薛先生也等了七年。   等到星烟进宫,等她在宫中立足,等到她当上皇后。   这不单是他们两个人的愿望,最先开始的是他们的师傅——庚太傅。   是庚太傅将星烟送到了皇上的面前,替皇上选了大明国的皇后。   “多谢皇上。”   薛先生对皇上行了礼。   替庚家人谢他。   赢绍没接受,将薛先生的话驳了回去,“朕才是最大的收益者,恩师不但将毕生所学教给了朕,还给朕备好了一个皇后,是朕该感谢他。”   路都替他铺好了,不管是他,还是星烟,庚太傅都算地死死的,算准了星烟会去来找他,也算准了,他会封她为皇后。   他和她,就是上天注定了的缘分,彼此之间成就,谁也离不开谁。   **   赢绍是半夜回的后殿,星烟躺在床上,已经睡了一小觉。   睡前素娥说,“正殿里的灯还亮着呢,估计皇上今儿要忙到大半夜,说不定就在正殿歇息下了,娘娘还是早点睡。”   星烟就没再等,洗漱完便一个人躺在了床上,没有半点睡意,睁着眼睛想了很多事。   想的多数都是薛先生。   采篱问她,“为何要去跟薛先生。”   星烟答不上来,多数是自己的直觉。   可能很早之前,星烟心里对薛先生就已经产生了怀疑,一个皇宫里的奴婢,说消失就消失,上面的人并没有任何动静,没去找,也没去查,必然是有人护着。   而晴姑姑在周贵妃出事时,对周贵妃的指正,明显是在撒谎,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但皇上并没有动作。   之后,周贵妃死了,晴姑姑说不见就不见。宫里的婢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晴姑姑却能消失的风平浪静。   刚消失不久,就突然出来了一位薛先生。   还以面具示人,星烟最初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她觉得以晴姑姑的身份,不太可能。   今儿夜里跟过去,也是因为薛先生对她说的那句话。   魏贵妃今夜就会离开康城,薛先生让她去见,想让她出了心口的恶气,同样,倘若是晴姑姑,那今夜也必然会再去见一次魏贵妃。   星烟去撞了运气。   结果被她撞见了。   星烟知道了晴姑姑就是薛先生,但是她不知道晴姑姑又是谁。   薛先生说,曾经抱过她,那必然到过庚侯府,但这样的人星烟没有半点记忆。   星烟猜不出来,便瞌了眼,却睡的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之际,床沿一沉,星烟知道是皇上过来了。   星烟起身很快,睡眼蓬松,没等赢绍反应过来,就扑到了赢绍身上,揪住哪儿抱哪儿。   有她熟悉的青竹气息,染了淡淡地墨香。   就是这个味道,让她很安稳。   他一直都在护着她。   不只是给了她暗卫,还给了她薛先生。   他将她护的密不透风,从进宫到现在,她自己以为走的小心翼翼,实则,他根本就不会让她有事。   被保护的感觉,很好,也很暖。   她舍不得松手,上瘾了。   赢绍的动作一滞,低头瞧着突然扑进怀里的小东西,疲惫的神色有了缓解,轻轻地顺着她一头的青丝,“吵醒你了?”   “是臣妾瞌睡浅。”星烟又往赢绍怀里钻了钻,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慵懒而暧昧。   “想朕?”赢绍搂着她,搂的用力。   “嗯,臣妾想皇上,没皇上臣妾睡不着。”星烟的小脸在他的单衣上一阵磨蹭,细声地嘟喃。   赢绍的身子有些僵硬,将她的脸捉出来,细细瞧了一番,光线模糊,跟前的人儿杏眼微眯,粉嫩的唇瓣儿透着光泽,美的像是迷雾里的精灵。   她越发会勾人了。   “你又哄朕开心。”赢绍的指腹刮过她的唇瓣,沙哑地说道。   星烟被他蹭的有些疼,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赢绍的手指便滑进了她的嘴里。   气氛突然凝结。   赢绍以为她是故意的,一双黑眸突然黯然地深不见底,危险地盯着她。   “烟儿,你胆子大了。”赢绍说完,便扣住了她。   星烟很无辜,叫了一声,“皇上。”娇气的嗓音,让赢绍更是饶不得她。   一番折腾下来,丝绸缎面滑至了星烟的肩头,赢绍拨开覆盖在上面的青丝,动作便顿住了。   赢绍没再欺负她,从身后将她抱进怀里,伸手去触摸那道如幼虫的伤疤,轻轻地问她,“疼吗?”   肯定很疼。   赢绍很自责,他哪里能想到,她会扑上去护住魏敦。   为此,他恨了她七年,刚进宫时,他看到这条伤疤,恨心疼,但更堵心。   他以为她是为了魏敦。   “不疼,一点都不疼,皇上收的快。”星烟翻过身,面对着他,不给他瞧了,“皇上别瞧,臣妾怕丑。”   刚说完,臀部又糟了一巴掌。   “看你还敢不敢乱去为人挡剑,若是朕收手不及时,以你这单薄的身板子,朕当时就能将你肩膀刺穿。”赢绍脸色阴沉,想起来很是后怕。   一害怕,抱着她的手就越来越近,生怕失去了她。   越是在乎一个人,越是怕她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怕她发生任何意外,就算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会在意,会去想那万分之一的结果。   她在他的心里,突然就变的很脆弱,他恨不得将她日日捧在掌心里护着,护她一辈子的安康。   星烟不动,躲进他怀里,由着他抱。   “明日,朕带你出宫,去街口走走。”带她去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还是没有三千,先发给宝宝们吧,我再加更,暴风哭泣。   另外离完结还有一阵子哈,还有好多剧情没有写完呢,宝宝们别急哈。   感谢在2019-12-18 14:54:22~2019-12-19 09: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们谈谈 10瓶;璃 5瓶;鹿十六、whispers.婉音 3瓶;仁仁人人仁人 2瓶;你的小甜甜、喵神大大、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纯属‘无意’   星烟几乎没出过侯府, 为数不多的几次, 都是跟着父亲和哥哥。   哥哥替她掀开了马车帘子, 让她走马观花地瞧上一眼,也算是去过了街头。   庚媛青曾经酸过她不识路, 也没说错, 她去的地方少, 认的路自然也少,对陌生的地方, 也总是有一种不安。   星烟对宫外的生活, 实则没有什么期待。活的好, 在哪里都无所谓。   但皇上亲自带着她出宫, 意义又不一样。他是天下的主子, 整个大明国都是他的,她跟在他身后, 定也能沾了他的光彩。   星烟说,“好。”   但第二日却没有去成。   星烟去了太后的福寿宫。   翌日一早秦嬷嬷过来了后殿一趟, 问起了星烟的病情,星烟身子已经好了两日, 事情一忙, 倒是忘记了要去同太后请安。   如今秦嬷嬷找上门来, 星烟当下就跟着秦嬷嬷一道去了福寿宫。   “是本宫不该,还让太后惦记着本宫。”星烟对秦嬷嬷赔礼。   病好之后,她都听采篱说了, 刚病着的那阵,太后让秦嬷嬷过来瞧过她,星烟心里很感激。   “娘娘身子好了就成,太后一直念着呢。”秦嬷嬷走在了星烟的身侧,同采篱递了个眼色,采篱对她摇了摇头,秦嬷嬷便安心了。   星烟还不知道自己身子寒凉,不易有孕一事。   不只是她不知道,皇上也不知道。太后将这事情彻底瞒了下来,封锁地死死的,只一个劲儿的暗中对严太医施压。   为的就是像秦嬷嬷说的那样,等星烟和皇上知道的时候,说不定星烟的肚子里已经有了龙嗣。   星烟的病情大伙儿不知道,但星烟生病的消息却是人尽皆知。   生一场病,皇上将太医院都搬去了后殿,闹出来的动静之大,谁还不知道。   宫里的贵人们都知道。眼瞧着星烟圣宠日渐高涨,不见半点衰退,谁都想借着机会去巴结。   若星烟还是住在之前的芳华殿,后宫里的贵人们还能有机会去探望,利用这间隙,联络感情,套个近乎。   可星烟住进了后殿,后殿是皇上的太武殿,门口一排的侍卫守着,谁能进得去。   如今想见她,只能等着她自己出门。   是以,今儿听说星烟去了福寿宫,个个都蠢蠢欲动,星烟前脚到福寿宫,后脚,后宫里的一堆贵人都赶了过去。   往儿个,周贵妃和魏贵妃还在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这么积极过,周贵妃的性子嚣张,多数人惧怕她,见了面儿就绕道,迫不得已了才与她为伍,而魏贵妃的性子阴沉,起初也有往上凑的,凑过几回,热脸贴了冷屁股,也就放弃了。   星烟不一样,贵人们知道星烟不爱说话,但比起周贵妃和魏贵妃,星烟的性子实则还算好的。   起初刚进宫的那会子,众人也都同星烟打过交道,性子确实很柔和,与每个人都合得来,也曾同几位贵人聊过体己话,且星烟在被吴嬷嬷挟持的那回,众人也是带了礼,去芳华殿里看望过她。   之后的事情虽说不愉快,但至少每个人都同她有过人情来往。   除此之外,星烟还有一个受过苦难的过去。   星烟是如何从淑仪走到了现在的贵妃,所有人都看进了眼里,最初也不过是庚侯府的一位庶女,被她那嫡出姐姐庚媛青,和周贵妃的欺压时,也曾落过泪。   这般经历过苦难,从底下爬起来的人,所有人都以为,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   如此才有了底气和胆子,往上凑。   星烟刚到的那阵,福寿宫还算安静,只有一个姚贵人一人陪在太后身边。   姚贵人正在替太后捏肩,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来人是星烟,便特地从太后身边绕了个弯儿,按规矩给星烟行了礼,“贵妃娘娘。”   一道甜甜的笑容晕在脸上,很是纯真,声音也很甜。行完了礼,也没有多事,继续替太后捏肩膀。   星烟没多看她,同太后请了安,便乖乖地立在太后的面前。   “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对星烟招了招手。星烟这才又走了过去,靠近了些。   “瘦了,瞧这下巴都尖了。”太后细细地看了一眼才说道。   太后是虞家人,虞家人的体型高,下巴也是弧状的线条,再瘦下巴也不会显尖,皇上的下巴就随了太后,生的是富贵相。   星烟不一样,瓜子脸型,稍微一瘦下来下巴便特别明显,巴掌大的小脸余了几分纤弱,美是美,可让人瞧了,忍不住的想痛惜。   “太武殿里的厨子,多数都是会做皇上喜欢的口味,贵妃想要吃啥,直接让人去办,别不好意思,若是不说,闷在心里,到头来馋的还是自个儿。”太后说的语重心长。   说完,就让星烟坐在了她身边,转身又秦嬷嬷去准备吃食,让星烟当成零嘴吃。   “哀家闲着没事,就喜欢这些小点,吃完了围着御花园转上一圈,整个人都能精神不少。”   太后边说,又边去瞧了星烟的手腕。   细细小小的手关节,那响珠金镯子戴在手上,都在晃荡。太后看的心里急,恨不得立马多让她长些肉。   秦嬷嬷听了太后的吩咐,去拿了些瓜果,小点,拿出来之前都是经过了挑拣,寒凉的东西秦嬷嬷没往外拿。   “今儿娘娘过来,就多陪陪太后聊会儿,奴才去让人煲罐子汤来,娘娘就当着太后的面喝了,免得太后看着娘娘,一颗心老是放不下。”   星烟红了脸,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答了一声,“好,有劳嬷嬷了。”   “她是在笑话哀家呢。”太后看着秦嬷嬷的背影,回头对星烟抱怨,说是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意,根本没恼。   这话将周围的人都逗笑了。   姚贵人也抿嘴笑了笑,却没乱插话,依旧规规矩矩地站在太后身后,替她捶着肩,若是个不知情的,还真会将她当成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   秦嬷嬷走后不久,贵人们就来了,一个接一个,一个都没落下。   前面一两个说是来给太后请安,后面的就没藏着了,直接就表明了来意,说是来瞧贵妃的身子好些了没。   是什么目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太后懒得拆穿,干脆让人挪了个地儿,一行人去了藤花棚子底下乘凉。   星烟陪在太后身边,不擅长搭话匣子,多数都是听着贵人们说说笑笑。   秦嬷嬷煲了汤回来,身后跟了御膳房的厨子,提了一大罐子绿豆糖水。   “皇上说,天气热,让奴才给太后送些糖水过来,消消暑。”厨子将罐子送到,人就走了。   太后看了一眼星烟,怎会不知道他那儿子的心思。   往日也没见皇上来送过什么,今儿他的人来了福寿宫,便来献殷勤,太后估摸着,是瞧庚贵妃半天没回去,变着法子的来催人了。   皇上是个粗汉子,不懂身子寒凉的意思。这一罐子绿豆糖水送过来,太后也不能不接,回头让侍女备碗,在座的一人盛一碗,都有份儿。   唯独星烟面前搁的是秦嬷嬷拿回来的一罐子汤。   星烟本也不喜喝甜汤,并未放在心上,可在场的一位贵人,想献殷勤,瞧见星烟跟前没有糖水,便将自己的那份递给了星烟。   “天气热,绿豆能解暑。”   本也没什么,采篱打算替娘娘接过来,再想法子,谁知姚贵人身边的丫鬟先开口拦了下来。   “贵妃娘娘身子寒凉,可喝不得这东西。”   姚贵人离星烟坐的近,一个在太后的左边,一个在太后的右边。   那丫鬟出手拦了下来,拦的再自然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晚了一丢丢,爱宝宝们。   感谢在2019-12-19 09:39:03~2019-12-19 15: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落时辰 3瓶;whispers.婉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瞒不住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后宫的女人堆里, 谁不是人精。   所有人都沉默了。   干愣着, 傻了。   再反应过来,脸色各有异。   身子寒凉, 生不出来龙嗣, 这话如今放在庚贵妃身上, 谁都会相信。   庚贵妃自从进宫没多久就受宠,整日和皇上在一起, 夜夜侍寝, 这样的日子, 如今都过了三四个月了, 肚子还未见动静, 原本就已经让人生了怀疑。   如今一句身子寒凉,想都不用想, 庚贵妃不易有孕这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谁不激动。   再美的凤凰下不了蛋, 一切都是白搭。   江山继位,总得要龙子。   原本以为庚贵妃就是上天的宠儿, 人生赢家, 可如今一瞧, 上天也是公平的,开了这处光,便封了你另外一处光。   众人埋着头不说话, 心头实则跳的慌,黑漆漆的一条道,突然出现了光亮,谁都想为自己争个机会。   母凭子贵的道理都懂。   没人说话,太后的脸色说变就变,瞬间阴沉如乌云。眼睛冷冷地盯在那侍女的脸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搁,“嘭”的一道声音,敲在人心上,糖水瞬间洒了一桌。   太后的手背上也溅到了。   秦嬷嬷拿了绢帕替她擦,太后也不着急,将手递过去,由着她慢慢擦。   太后细细想了想,当初严太医过来禀报,姚贵人在场,她的侍女也在,说的那句贵妃娘娘身子寒凉,铁定也是在那时候听了去。   太后的身子微微往前一挪,身后姚贵人的手落下便捶了个空。   “庚贵妃今儿是没有带丫鬟还是怎么着?”太后侧目去问姚贵人的侍女,太后做了几十年的皇后过来,再到今日的太后,一身威严自不用说,面容苍老了,可那眼睛依旧锐利。   “你是想攀高枝,讨好庚贵妃,想去后殿当差?还是你存了别的什么心思?”   太后的两句话问下来,那侍女跪在地上已经抖成了筛子。   “你本事倒不小,一眼就看出来了庚贵妃身子寒凉,你是太医?你什么都懂?”   太后眼里的冷光从那侍女的身上扫过。   “哀家活到这把年纪,好歹也比你多活了好几十年,想在哀家面前耍心思,你怕还是年轻了些。”   那侍女这回直接将身子摊在了地上。   “你想要什么?”太后又问她。   侍女哪里还能说出来话,吓得头都不敢抬,身子只打哆嗦。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姚贵人不得不站出来,侍女是她的侍女,惹了祸,就是她的事。   姚贵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太后的跟前,眼泪说掉就掉,对着太后,磕了一个响头,没替自己辩解半句。   姚贵人不笨,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无用,说的越多,越是招人恨。干脆就认了,什么都认了,或许还能平息了太后的怒气。   太后的目光往她脸上一扫,立马就闭上了眼,不忍看,不想看。那张脸她瞧着心疼,可那里子里到底不是她的亲闺女,没和她一条心。   太后很失望,都将她圈在自己跟前养着了,她还是看不明白看不透彻。   “跪着干什么,起来吧。”   太后见不得那张脸落泪,见不得,那就干脆不见。   “还是回你的凤阳殿吧,哀家这里地儿小,装不下你。”原本还指望着她能帮一把庚贵妃,如今看来,是她小看她了。   她的心大着呢。   姚贵人被秦嬷嬷拉起来,走了两步,才失声痛哭叫了出来,“太后。”   太后眼皮子颤了颤,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继续喝,喝完了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太后对跟前看戏的贵人们说道。   没人敢吭声。   太后说完侧目看向了星烟,“你也回去吧,再不回,估计皇上就该来哀家这里找人了。”   这事没瞒住,也只能靠她自个儿慢慢消化。   太后这句话是在替星烟撑腰,就是想告诉跟前正在打歪主意的这些人,庚贵妃体寒不体寒,该受宠的还是会受宠。   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在护着星烟。   星烟的脸色比太后想象中要平静,起身同太后行了礼,走之前,对今儿来看她的贵人们回应了一句。   “本宫生了一场病,倒是让妹妹们忙乎了,妹妹们的心意,本宫会记在心上。”   星烟的一双眼睛原本生的就亮堂,此时更是目光烁烁,扫了一圈众人,语气听不出来冷,也看不出来暖。   但这话却很让人耐人寻味。   没有人再念着碗里的绿豆糖水,星烟一走,大伙儿都跟着散了。   “咱们那位皇后,怕也不是个好惹的。”太后见到了星烟最后的态度,多少放了心。   “庚太傅选出来的孙女,软弱不到哪里去,当年若不是庚太傅,皇上哪能起来的这么快,先皇一去,就丢给了咱们孤儿寡母一盘烂摊子,所有人都以为赢家的江山,守不了多久就会姓魏,谁能想得到,皇上就撑了起来,不但撑起来了,还敢讨伐魏家,皇上能有如此的魄力,这其中哪能少得了庚太傅的功劳。”   “当年哀家就记得庚太傅说过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哀家知道那是说给先皇听的,可先皇故意装聋作哑,谁又能劝的了他,好在哀家的儿子是个硬性子,没辜负庚太傅的一片赤心,庚太傅看上的人,不会有错。”   “是人都得经历磨难,就算被保护的再好,有些东西还是得靠自个儿悟,如今就看她自个儿悟吧,旁人也帮不了她。”   太后说着,秦嬷嬷听着。   听完了,秦嬷嬷才说,“太后放心,娘娘比咱们所想的要聪明。”   可不是吗,事情总是反着来,有些人,你以为她笨,实际上她聪明的很,而有些人,你以为她应该是个聪明人,可关键时候,却笨的让人生恨。   姚贵人就是后者。   “当初哀家给了她两条路选,还曾不止一次给过她暗示,让她选好走的这一条,她偏偏要去选了另外一条,不愿意当公主,想当皇后。”   “心比天高,可脑子又不够用。”太后一说起来,又开始伤神,“当真可惜了她那张脸,她要是个想的开的,单单用她那张脸,这辈子也能从哀家这里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太后叹了一声。   秦嬷嬷问她该怎么处置的时候,太后又叹了一声,“丫鬟留不得了,姚贵人,凉她一段日子,再看看吧。”   秦嬷嬷看出了她脸上的心疼,顺着她的心劝说道。“奴才看这贵人这段日子稳了不少,今儿那丫鬟的话,怕也不是姚贵人的意思,八成是想立,。”   太后冷哼了一声,“要真是她的意思,哀家今儿也留不得她了。”   “丫鬟为何要用这事立功?说明她私底下,对这事早就有了歪心思。今儿丫鬟敢说出来,不外乎也是看出了,哀家疼她主子,不会将她主子怎么样。”   太后心里比谁都明白,在后宫的风浪里打滚了这么多年,就姚贵人心里的小算盘,她还能不知道?   “这回总该长记性了。”秦嬷嬷说。   “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失去安乐公主的痛,那是刻骨铭心的痛,太后这辈子是做不到对那张脸下手,除非她自个儿一心再去寻死,有朝一日死在了别人手里,那她也只能再伤痛一回。   **   太后一点都没有冤枉姚贵人。   今日丫鬟说的话,确实并非姚贵人所算计,依她的性子,不会那么鲁莽,但在丫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姚贵人心口也猛地跳了跳,在等,等太后的态度。   她恨丫鬟的鲁莽,也爱她的鲁莽。   太后的态度一出来,姚贵人就只剩下了恨。   回到凤阳殿,姚贵人一巴掌就扇在了丫鬟的脸色,将今日所受的一切都算在了丫鬟的头上。   “你是想害死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宝宝们的留言,可以胡牌了,清一色!(姚凉)。老规矩,今天还会有二更!   先卖个萌,再来卖基友,再推一次星星宝宝的文,她刚上榜,嘤嘤嘤。   《外室成妻》by屋里的星星   顺禹三十年,梧州一带恰逢大旱,民不聊生,简毅侯奉旨赈灾   梧州知府儿媳,一双狐媚招子,一口江南小调,吴糯软语,腻到人心坎中   厉晟第一次见容悦,她正娇着嗓子给知府之子唱小曲   厉晟第二次见容悦,她与知府之子在马车里,带着些许哭腔,溢出几声破碎,那日夜里,厉晟唤了两次冷水   厉晟第三次见容悦,她站在粥棚里施粥,一脸温婉,丝毫看不出她在那人面前的媚态   厉晟见了容悦三次,便起了掠夺的心思,想日日夜夜听她娇滴着嗓子、颤着音只给他一人唱曲   ps:   本文1V1,不知道甜不甜 正文并不是真的只见了三次   女主很心机,主动害人的那种   感谢在2019-12-19 15:17:48~2019-12-20 08:4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 6瓶;璃 5瓶;孤落时辰 3瓶;々 2瓶;付贵人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星烟生气了   姚贵人恨, 恨太后对庚星烟的偏袒, 和对自己的凉薄。   她不明白, 庚贵妃都生不出龙子了,为何太后还会如此护着她。平日里瞧着太后对自己的态度, 对自己说的话, 分明就是喜欢的, 可一到了关键时候,太后护的人还是庚贵妃, 太后在自己和庚贵妃之间, 很明显的选择了庚贵妃。   而自己长的再像, 也不是亲生的, 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 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动容。   钻牛角尖想的那会, 姚贵人心里就很扭曲,想到的都是自己的不公。可等到太后的人过来提她的丫鬟时, 姚贵人只剩下了害怕。   “进宫的婢女都是先在尚仪局学过规矩的,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尚仪局的人没有教过你吗?”掌事的婆子一进门, 揪住了那丫鬟的头发, 就直接往外拖。   最后死了就成,不管是如何死的。   丫鬟恐惧地大喊,双手死死地扣住门框, 向姚贵人求救,“娘娘,救救奴婢。”   她也是想为了她好的啊。   姚贵人见过这阵势,兵荒马乱的那一年她被敌军也是这么连拖带拉的往外拖,最后是周大人救了她,她理解那份绝望和恐惧。   可是她不知,在这宫里也能如此。   姚贵人到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吓的发抖,哪里还有功夫去管一个小丫鬟。   “别指望谁,谁都救不了你,你这张脸没有福气,长的不好,你没那个命。”管事婆子一脚踩在丫鬟的手上,姚贵人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咔嚓声。   接着就是丫鬟的惨叫。   婆子的话,让姚贵人的心彻底凉了。   婆子是在告诉她,若不是自己这张脸,今儿死的可不只是丫鬟一人。   姚贵人吓得脸色发青,一身的冷汗,紧紧地抱住胳膊缩在角落里躲着,她胆小,她怕死。   她从小就生活的不如意,她的父母软弱无能,没有半点本事,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她只能靠自己,周大人救她的那次,也是她自己博来的机会。   她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将士,她拼了命的踢掉了一盆火炉子,弄出来了动静,才让周大人注意到了她。   后来周大人救了她。   她以为周大人会将她接近周家,做他的小妾,可谁知道,她的这张脸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富贵,周大人将她送进了宫。   她是该知足的。   当她看到皇宫中那亮堂堂的琉璃瓦片,和望不到的红墙时,她激动地挪不开眼,犹如自己做的一场梦。   后来她见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人,太后。也得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敢去想的荣华富贵,还得到了太后的关爱。   她从未穿过光鲜亮丽的衣裳,也没有吃过山珍海味。   到了这里,她都有了。   她是该满足的。   要说是什么让她动了心思,大抵也是因为太后的关爱和对她的特殊,慢慢地让她滋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人的**太大,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够。   从前她不过想要一份安稳,想要吃上一顿饱饭,想要穿一件干净的新衣裳。   这些她都有了啊。靠着她的这张脸,她都有了。   有了之后,她便想要更多,甚至忽略了自己所得来的东西,靠的都是这张脸。   今儿的事情,让姚贵人终于意识到了,她最大的本钱,从始至终就只是这张脸,她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太后看中的不是她的心,也不是她又多孝顺。   她长的像安乐公主,太后疼爱她,也不过是舍不得从她这张脸上看到凄苦。   是以,才给了她特殊,给了她照顾,让她留在了她身边。   一切都很好。   如今却被她自己给毁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还能不能去挽回。   这次很明显地她惹恼了太后,她跪在太后的面前时,亲眼看到太后眼里的失望。   是对她的失望。   丫鬟的声音从凤阳殿彻底地消失了过后,夜色更是安静地让人害怕,旧的丫鬟死了,太后并没有及时给她添新人。   在宫中,她除了太后,她一无所有。偌大的一个凤阳殿内,就她一人,姚贵人抱住膝盖哭,哭她的了然一身。   姚贵人突然很讨厌凤阳殿。   她的贪念,除了太后突然对她的照顾之外,还少不了一个人的功劳,那个人就是魏贵妃。   凤阳殿是曾经魏贵妃住过的地方,她的下场如何,姚贵人比谁都清楚。   姚贵人后悔了,后悔住进来,后悔听了魏贵妃的唆使,让她乱了心。可她并不想成为第二个魏贵妃,不想惨死在宫中。   她也早就知道了魏贵妃为什么没有供出来她,是因为魏贵妃想要让她留下来,借着她的手对付庚星烟。   她什么都明白,也明白魏贵妃对她所说的每一个话,安的是什么心。   她受不了诱惑,她想要更多,如此,就有了今日这结局。   现实告诉她,她没有资格埋怨不公,也没有资格去妒忌。   姚贵人一个人缩在墙角里坐到了天亮,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就似是每回她绝望之后,看到的一丝曙光一般,她从那道光线中,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她还想去挽回,还想回到以前。   她必须去找周大人。   她想见她的父母。   **   回到正殿后,星烟罚了采篱和杏枝。   从福寿殿里出来,星烟的脸色便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脚步走的很快,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在太后和众人面前,她看似平静如水,可她藏在袖子里的那双手,指甲盖儿都快将自己的掌心划破。   直到回到了后殿,星烟才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了一声。   “跪下。”   这是她第一次对她们生气。   两个丫鬟对她来说,情同姐妹,她从不舍得对她们说半句重话。   但这次这事,她真的动了怒。   星烟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心头钻心的痛,眼眶通红地对她们说道,“你们忘记了,忘记了当初在芳华殿我们三人握着掌心,发过誓,要在这宫里走出一条活路来。”   采篱和杏枝的脸色惨白,也知道这回她们犯了大错。   “可今日,你们将我置于何地?”星烟捂住胸口,在两个丫头的面前哭了,“你们瞒着我,不忍心让我知道,今日就忍心让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告诉我?”   “你们可有想过,如果我接受不了,我该怎么办,你们又该怎么办?”星烟咬着牙质问她们,“你们是觉得我如今得宠了,即便是生不出孩子,也能圣宠不衰?”   星烟很痛,哭出了声音。   从福寿宫出来一直紧绷着,绷到了现在,对着两个丫头,才彻底地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生不了孩子。   她给皇上生不了龙子。   “你们就没有想过,我生不出孩子,意味着什么吗?”星烟转了身,没再看她们。   她难过她们瞒着她,更难过自己的身子。   “娘娘,是奴婢们错了,不该瞒着娘娘。”杏枝哭着说道,“可严太医只是说娘娘不易有孕,娘娘万万不能断了希望,严太医也已经再想办法,一定能让娘娘怀上龙嗣。”   星烟没听,进了屋,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里。   不只是别人怀疑,她自己也怀疑过,她同皇上行**的次数很多,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皇上没有一次让她服过避子汤。   每回都是留。   但她还是没有孩子。   她以为快了,突然就来了一个噩耗,夺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如果没有孩子她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她不敢去想,碰都不敢碰。星烟试着平静了,但没成功。   一时半儿缓不过来。   这么大的事,她想,她独自一人难受一阵,也是应该可以理解的。   **   事情是从福寿宫惹出来了,太后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汇报给了皇上。就怕像庚贵妃今日一样,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那一堆的贵人回去,还能有一个省心的,?庚贵妃不易有孕这事,那些人前脚出,后脚就能传的满天飞。   她最初担心的局面就该出现了。   嫔妃们不安分,臣子们也不会安分,前者争宠,后者送人。   这后宫,又要闹翻天。   庚贵妃生不出来孩子,江山不能没有后继无人,她都能想到后果是什么。   皇上必定会面临臣子们的逼迫。   这与妖妃祸国又不同,皇上的宠妃,将来的皇后,生不出孩子,所有人都会替皇上担心,替江山社稷担心。   肖安进正殿去传话的时候,赢绍还问了他一句。   “人回来了吗?”   出宫的事宜他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星烟从福寿殿回来。   肖安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才能让皇上的怒气小一些。   肖安跟着赢绍跟了十几年,他了解赢绍,赢绍也了解他,一看到他这幅模样,就知道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说。”赢绍目光盯在他脸上,等着他说。   “严太医查出了娘娘体寒。”肖安还是没敢抬头。   这事赢绍知道,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但此时被肖安拿出来说,他就知道不是小事。   赢绍的脸色很不好看。   肖安不敢再卖关子,他清楚皇上的脾气,他再拖,皇上的怒气只会更大,肖安很利落地告诉了皇上星烟体寒不易有孕的事实。   也将福寿殿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他。   话音刚落,案上的香炉擦着他的鬓边飞过,“嘭”的一声,肖安魂儿都飞了。   等他抬起头,赢绍人已经出了正殿,一身怒气直冲往福寿宫。   肖安弓腰冒死追了上去,提醒他,“皇上,娘娘已经回了后殿。”   赢绍的脚步才停了下来。“你去替朕看看,该死的死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可能今天会有三更。哈哈哈哈   感谢在2019-12-20 08:41:45~2019-12-20 13: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 35瓶;屋里的星星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你舍得吗?   后殿内, 三个丫头, 包括薛先生都在屋外守着。   三个丫头急地团团转, 薛先生却很淡定。   “这道坎必须得她自己过,别人急也没用。”薛先生又说, “要真有人能帮她, 就只有皇上。”   薛先生的话刚落, 就看到了疾步赶回来的皇上,皇上的脚步很快, 脸色冷地就跟天上下的冰刀子一般, 厉的吓人。   这是真生气了, 薛先生看的出来。   薛先生见过他生气, 七年前, 星烟替魏敦挡了一剑,他生气过, 就如当下这个模样,恨不得想杀人。   薛先生招呼了三个丫头退下, 能躲多远躲多远,这个时候千万别往他火气上撞, 撞上了, 他能六亲不认。   适才肖安将赢绍拦下来, 也是怕他去福寿殿里发火,让太后为难。   那丫鬟已经死了,留了一个姚贵人, 该死确实该死,可她终究是太后的精神寄托,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杀了一个长的像自己女儿的人。   那恐怕就真成了太后的噩梦了。   赢绍一身怒气,从正殿冲到后殿,再冲到了星烟的屋前,万千怒气,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也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赢绍在床上看到了星烟,小小地一团,褪了鞋袜,蜷缩在了床角。   听到动静,星烟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赢绍的心被猛地揪住,疼的他一抽。   星烟哭过,哭的太厉害,整张脸都带着泪痕,鼻尖和眼睛成了桃红,那眼里的光淡如死灰。   “皇上。”星烟叫了一声,声音哑了。   星烟没这般哭过,除了在康姨娘死了的那个晚上,她如此难受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助又无力的感觉。   就算是被苏氏索命,她也没有如此难受过。   她难受的是心。   她好不容易进宫,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她努力地去靠近皇上,努力地往上爬,却在她将要到达山顶的时候,突然滑了一跤,又重新跌到了谷底。   燃起过希望,再幻灭的感受,很不好。   还不如刚开始就不存幻想。   “对不起。”星烟看着赢绍,抿着唇,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眼泪又从眼眶里流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他,她不能给他生孩子。   对不起,她不该独自一个人霸占着恩宠,夺了他全部的爱。   星烟的眼泪还未落地,人就被赢绍捞起来扣进了怀里,“你真的会要了朕的命。”   赢绍咬着牙说道,“别哭了,你想要朕活活地心疼死是吗。”   赢绍说的厉害,可动作又极为温柔地去替她擦脸上的泪水,玄色龙袍的袖口,直接被他当成了绢帕,在星烟脸上抹了一遍,又才紧紧地抱住她,让她的头搁在他的胸前,下颚抵住她的发丝。   “朕在呢,哭什么。”   天塌下来,还有他先替她顶着,她慌什么。   赢绍的手缓缓地顺着她的背心,语气慢慢地温和下来,“别哭了,嗯?”   星烟被他抱在怀里,几句话下来,心里舒缓了很多,头埋进他的怀里,是她熟悉的味道,就是这个怀抱渐渐地让她生出了贪念,贪念他的温存和他的宠爱,让她永远都不想放手。   她从福寿宫出来就在开始想。想到现在,她都没想透彻,就只能哭,可哭成了这样,她还是没能想通。   她做不到将他推给别人。   也不想要别人替他生孩子。   但她生不出,皇上也不可能不要孩子。   这便一直绕着圈儿,走不出来。   “不就是个孩子吗?”赢绍将她从怀里拉开,让她面对着他,“没有孩子,朕的江山就不稳了?”   星烟从他怀里起身,傻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龙子有多重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不想要孩子。   “你不该一个人难受,你该先来找朕。”赢绍将她扶着坐好,慢慢地同她讲。   “朕是想要孩子。”赢绍看着她的眼睛摊开了和她说,“可朕要来不是为了让他继承朕的江山,而是想让他来继承我们俩。”   “有你的样子,也有朕的样子。”赢绍看着她,目光很严肃,“是以,朕想要看的,说到底还是你。”   星烟心口突然一悸,又想哭。   “朕知道,无龙嗣这是大事,但这件事情中,不只是关系到你,还关系到了朕。”赢绍又用手剐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低沉而醇厚,“没有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朕的事,不管发生什么,都该朕和你一起去面对。”   “没有孩子,天不会塌,朕可以抱养。”赢绍的眼神很坚定,“但朕若是有孩子,那也一定只能是和你的孩子。”   “你不该哭,也不该伤心,更不该让朕心疼。”赢绍又才将她搂紧了怀里,轻声地哄,“你完全低估了你在朕心里的分量。”   “你从来就不长良心,七年前就是如此,朕怎么对你好,你都看不到,不只是看不到朕的好,你连你自己的好都看不到。”   星烟想动,赢绍将她按在胸口,没让她动。   赢绍的唇蹭着她的发丝,认了输,不再奢望她能自己发现他对她的感情,今日若不告诉她,就她那脑子,永远也不会想到。   七年前,他没有她,根本就不会走到今日,要么是默默无闻,成为别人口中的窝囊废,要么就成了一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赢绍出口就表白,“朕七年前就喜欢你了。”   星烟又挣扎,赢绍仍旧紧紧地抱住她。   “是你先来勾引朕的。”赢绍永远都记得她抬起脸,怯生生地看他的第一眼。   很干净,让他想到了清晨的朝露。   眸子里对他的惧怕,让他很受用,很有成就感,后来,他问过她,为何怕她,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是怕。”   再后来问她,她又说,“你是太子,身上有与生俱来的高贵,旁人当然怕。”   赢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沦陷进她的美色之中,又沦陷在了她的狗腿之中。   她欣赏他,他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觉得厉害,明亮的眼睛里生出来的崇拜,让他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是狗腿也好,鼓励也好,对于当时正逢谷底,完全丧失了自信的他来说,是救赎。   赢绍问向怀里的星烟。   “你知道,你对朕说过一句话吗?朕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星烟愣着,不动。   她大抵知道。   应该就是那句止住他梦魇的话。   最完整的星烟记不得了,赢绍却记得。   “哥哥是太子,比任何人都高贵,他们说哥哥窝囊是因为他们不懂哥哥的好,烟儿懂,烟儿觉得哥哥很厉害,哥哥别怕,以后烟儿陪着哥哥成为说一不二的君王。”   她是同情他,想从谷底下拉他一把,才对他说了这句话。   后来,等他爬起来了,她就死不认账。   如今赢绍再将当年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便容不得她不认账,她食了言,没陪着他走过那七年,那之后他剩下的余生里,她必须参与进来。   “记得吗?”赢绍问星烟。   赢绍的手这回松开了,星烟却不再动了。   羞愧。   羞的抬不起头。   但星烟相信了,相信了赢绍是爱她,从七年前就开始爱她。   一句话能让他记住七年,说话的人自然也是念了七年。   “记得的话,就该相信,你在朕的心里,根深蒂固的很。”赢绍无奈,他同她,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还是往后的日子,认输的那个人永远都只会是他。   “朕今日将心都掏给你了,你要是再难受,就真是没长良心。”   “朕明说了,你有没有孩子,朕不在意,你也别想着将朕往外推,让别的女人来替朕生孩子。朕是帝王,对你又好,你要什么朕就能给你什么,这样的男人你拱手让给别人,你舍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三更!!!吼吼,感情戏好难写,卡卡卡卡。   感谢在2019-12-20 13:13:32~2019-12-20 16: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兮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朵儿 3瓶;仁仁人人仁人 2瓶;南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八章 舍不得   星烟突然就被他逗笑了。   一脸的泪水, 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完又开始哭。   哭着说, “舍不得。”   她一个人想了半日走不出来,围着圈子不停的绕, 就是因为她舍不得, 一想到将来有一日他宠上了别的女人, 让别的女人为他生了孩子,她的心就疼的慌。   她知道他是帝王, 他有三宫六院, 他不可能一直宠爱自己一人。   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 但还是忍不住心口难受。   星烟紧紧地抱住了赢绍的脖子, 将脸蹭在他的颈项处, 靠上去依赖的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完全放空。   很安稳。   赢绍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也很满意她的那句“舍不得”。   “舍不得就别放手, 好好对朕。”赢绍拍了拍她的背心,终于说出来他对她的奢望。   好好对他, 好好爱他。   但他不强求, 他的要求可以低, 可以高,全看她怎么给。只要她开开心心地留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就好。   星烟点了点头, “嗯。”   她不放手。   横竖她也做不到。   星烟没哭了,赢绍陪着她坐了一阵,便让素娥进来,拿了冰块替她敷眼睛。   “不许再哭,朕回来看到你再哭,朕便会罚你。”赢绍揉了揉她一头青丝,离开了后殿。   赢绍让肖安叫严太医去了正殿,他有话要问。   赢绍不懂身子寒凉意味着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只是普通的风寒,谁知今儿突然就冒出来了个身子寒凉,不易有孕。   一句话惹的那人哭断了肠。   他心里烦躁,窝着火。   “庚贵妃的身子当真不能有孕?”赢绍没给严太医兜圈子,直接就问他。   严太医跪在了地上,这事他被太后叫过来,便一直瞒到了现在,如今事情突然爆发了出来,他只能如实地回答。   “同风寒一样,身子虚都是娘娘早年落下的病根,以娘娘如今的情况来看,确实不容易有孕。”   赢绍更烦躁。   说出来的话倒是和太后一样,“不容易,那就是还有可能,从今日起你不用干其他事了,只管诊治贵妃,治好了朕升你的官位,治不好朕降你的官位。”   严太医跪着,又是一身冷汗。   升官不官的他早已经不敢奢望,治不好恐怕他这条命,就会搭进去。   “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为贵妃娘娘诊治。”严太医也豁出去了,视死如归,往坏了想,他是为了保命,往好了想,江山后继能不能有人,就全靠他。   为了这份荣誉,他也应当万死不辞。   赢绍让严太医退下,又问肖安。   “人呢?”问的是惹事的人。   肖安答,“太后说赐死。”   肖安没说赐死谁,想蒙混过去,却没成功,赢绍又重新问了一次,问的更明白,“那位长的像安乐的贵人呢?”   名字他记不得了,只记得她那张脸确实和安乐很像。   母后很喜欢她。   赢绍当然知道要赐死的不会是她,她那张脸能医治母后的心病。   他同意将她留下来,也是因为母后。当年安乐的死对太后的打击很大,如今见了个相似的人,多少带了弥补的意思。   但她却犯了错,犯了他的忌讳,他不能不管。   “被太后送回了凤阳殿,正面壁思过。”肖安回答。   “不死,总得要受罚,太母后再心疼,也得按规矩来,不然怎会长记性。”皇上铁了心的不想饶人。   肖安不敢吭声,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上,皇上退一步不要姚贵人的命,太后也该退一步让皇上消了这口气。   就为了一个生事的姚贵人,太后也断不会同皇上闹翻。   肖安知道,姚贵人这回跑不掉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谁不好惹,偏生就去惹了皇上的心头肉。   不死也得脱层皮。   肖安出去,去给太后递信,姚贵人要如何罚,得让太后决定。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一日下来,赢绍和星烟出宫没有出宫,倒是发生了这档子闹心事。   太后当夜给肖安回了话。   “哀家明白了,让皇上放心吧。”本还想让她继续呆在凤阳殿里,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既然皇上不同意,她也不可能再去维护。   太后对秦嬷嬷说,“这就是命,她自找的,明日天一亮,你去给她挪个地头,让她到冷宫里呆些日子,若是想明白了,就接出来,想不明白,就在里面呆着吧。”   这一夜注定不会安宁。   夜色一落下,四处都开始了动静。   姚贵人身边的丫鬟死了,而经她的口,星烟不易有孕的消息,也不过一个晚上,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与太后预料中一样。   “得立规矩了。”没人管着,这后宫恐怕得翻天。   以往庚贵妃受宠,多少搓了她们的斗志,如今知道了庚贵妃不能怀孕,一个个的哪里还会消停,定会想着法子争宠,想为皇上诞下龙嗣,再母凭子贵,登上高位。   即便是争不过庚贵妃的恩宠,只要肚子里有了孩子,就是将来大明国的继承人,下一代的皇帝,如此大的诱惑,谁能做到无动无衷。   为了这些,怕是什么样的手段都能使出来。   太后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的精力,皇上的后宫也不可能一直由她管着,她得找个人来接手才行。   先前周贵妃为了后宫的主事权,争的头破血流,最后将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也没得逞。   如今倒是没有谁敢来争。   后宫就一个贵妃,若太后要交权,这主事权自然而然就会落到星烟头上。   “等她先缓上两日,就将她叫过来吧。”将来要做皇后,这些事迟早都要交到她手里,现在开始学,慢慢地上手,等到册封皇后的那一日也不会那么辛苦。   “昨儿个她怎么样了?”太后又问秦嬷嬷。   秦嬷嬷知道她是在问庚贵妃。   “娘娘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咱们为了她好,一心想瞒住,想等到严太医给医治个结果出来,谁能想到,昨日那丫鬟就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事揭了出来,咱们心里有数,便也罢了,庚娘娘可是一无所知,可谓是给了她个措手不及,还是这等糟心的大事。”   “可当时太后也瞧见了,娘娘那张脸,就没生过变化,嘴角边上隐隐地一抹笑,咋一眼瞧去,是在笑,可细细一瞧,厉着呢。”   “还在最后给各贵人敲了警钟,就是想告诉大伙儿,她可不是个好惹的。”   秦嬷嬷说的这些太后也都看了出来。   确实是个沉得住气的。   可到底是大事,一个女人怀不了孕,这辈子算是难熬了,更何况还是皇宫里的娘娘,坐到了贵妃,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将来那个高位,定也是她的。   如此一来,怎能不伤心。   “从福寿宫出去,一直忍着,忍到了后殿,关起门来,将那两丫头骂了一通,说是不该瞒着她,之后便一个人关进屋子里不出来,好一阵的落泪。”秦嬷嬷将昨儿星烟的反应都告诉了太后,包括后来皇上的态度,也说了。   “皇上亲自去安抚,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事就平息了下来,肖安昨夜过来,奴才顺便问了一句,肖安说,都没事了,娘娘已经想通了,等着严太医在慢慢调理身子。”   秦嬷嬷说完,太后就明白了。   这恐怕不是娘娘自个儿想通的,而是皇上开导通的。   能这么快平息下来,太后知道,她那儿子当真与先皇不同,是个一根筋,认准了人,眼里就再也容不得其他。   后宫嫔妃在忙乎,怕也只是瞎忙乎。   “你去替哀家留意一下,咱赢家宗族里,谁家的孩子聪明伶俐,首先身子得是个硬朗的。”太后不得不做好两手准备,她那儿子,不愿意碰别的女人,她就只能一边给严太医施压,一边去寻个适合的人。   以防万一。   **   第二日,兵部应尚书进正殿汇报军务。   “魏家的军队已经离开了姑孰,怕是想渡秦淮河。”京师就在秦淮河对岸,魏家要造反,定会直攻京师。   “虞统领何时到河北?”赢绍问。   “快马加鞭,不过三日。”应尚书答。   “让虞统领将所有的兵力撤回河北,等魏家的军队到了秦淮河,朕便去朱雀桥迎战。”   他亲自去会魏敦,了结了这桩恩怨。   应尚书领命。   除此之外,应尚书还有一事要汇报,“姑孰传来的消息,魏敦在魏家宗族里抱养了一位孩子。”   在没孩子这件事上魏敦和赢绍面临的问题都一样,魏敦坚持不娶,没有孩子继承衣钵,魏家宗族的人必定会着急。   不成亲不生,那就只能抱养。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下午还有一更!吼吼吼,跃跃求夸!   再给宝宝们推荐一本基友的古言文啊。   《克死七个驸马之后》by三日成晶   大岩国有个长公主,婚事定一个死一个,订一个死一个,人送外号,阎王公主。   长公主心慈,几次三番后歇了招驸马的心思,日夜吃斋念佛,为大岩国祈福。   而这世上没人知道,国师亲批的天煞孤星命格是假的,长公主驸马个个死在当今仁厚宽德的少年天子手里。   少年天子银冬有个秘密。   那是日日夜夜熬烂他的心肺,哪怕他是万人之上,已然脚踏山河,也万万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宫中私狱的血一遍遍染红了暗河。   银冬不怕身为天子失德缺损,遭了天谴家国覆灭。   更不怕死后黄泉之下,诸般罪孽细数,业火焚身。   他只怕长姐知道了他的秘密,再不肯叫他一声……冬儿。   长公主克死七个个驸马后,正想剃了头做姑子赎罪,突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感谢在2019-12-20 16:51:56~2019-12-21 08:0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璃、芋圆养猪场、星星的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ilgrimage、一条小小河 10瓶;嘿嘿哈嘿 7瓶;璃 6瓶;々 3瓶;小天使呀 2瓶;你的小甜甜、王susu?、旧时、2812006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星烟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赢绍目光顿了一下, 在某些事情上, 他和魏敦还真是志同道合。   魏敦坚持不娶, 非要这个人。   他也坚持,非这个人的孩子不要。   这辈子, 他和魏敦的喜好和眼光很相似。   都喜欢同一座江山, 喜欢同一个女人, 抛开恩怨,以平常眼光去看魏敦, 他是唯一一个能让赢绍紧张的人。   从小赢绍就活在魏敦的影响之下, 他的父皇是皇上, 他是太子, 按理说他应该很风光, 但朝中有权臣,压制了他的父皇, 权臣之子,又压制了他。   魏敦比他长两岁, 第一次见面,魏敦站在他面前, 就高出了他小半个头。不管是从身高上还是气势上, 魏敦都压过了他。   赢绍不服气仰起头, 问他,“你是谁?”   魏敦不答,留了个背影。   赢绍很生气, 肖安告诉他,说他是魏丞相的儿子魏敦,赢绍后来去找了先皇,先皇告诉他,这个人他不能惹,不能得罪,不但不能得罪,还得好好与之相处。   赢绍这辈子都没能做到同他好好相处。   魏敦的心气高,他的心气比魏敦更高,从小,他就有一个愿望,灭了魏敦的嚣张气馅,正因为如此,之后才会被皇罚出皇宫。   在魏敦越来越好,自己越来越废的那段日子,他是最难熬的。   他曾一度不想见魏敦。   但他与他之间的交集和恩怨躲都躲不过,于是在庚侯府,除了江山以外,他们又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赢绍不想让,也不会让,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和魏敦彻底的成了敌对局面。   他用尽了全力,去赢魏敦。   事实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魏敦早就输了。   应尚书向赢绍请示,“如今魏家的军队还未攻上秦淮河,微臣以为,当乘敌军强势未成之时,先攻。”   “不急,等。”   赢绍没应。   他要的不是硬拼,而是顺应时势,让魏家败的彻底,再也爬不起来。   魏家的军队虽多,但人心不齐,魏家在上月与周家那一场战争中,魏家人贪得无厌,所到之地,凶暴地掠夺资财,早已民怨四起,如今魏家成为朝廷公然讨伐的反军,倘若再犯,民众便有了理由自行守备。   “兵将再多,军令不齐,只不过是盲目喷突一战。”赢绍给了应尚书一句话,应尚书便明了。   等,等魏敦渡秦淮河。   赢绍并不担心魏家攻上来。   而应尚书今日带来的消息,让赢绍受到了魏敦的启发,赢绍找来了肖安,“去瞧瞧先皇那一堆儿子里面,能不能找出一个能用的出来。”   魏敦能领养,他也可以领养。   实在不行,先找个来过继在星烟膝下养着,免得她胡思乱想。   **   星烟的红眼圈,硬是顶了两天,但好在情绪已经稳了。   “太后将姚贵人送进了冷宫。”采篱说道。   两个丫头昨日被星烟一通训完,心思又长了一大截,没敢掉以轻心,一直都在盯着姚贵人那边的动静。   星烟挺意外。   “是皇上的意思,昨儿夜里特意让肖安跑了一趟,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采篱说完,又加了一句,“皇上这是在替娘娘出气呢。”   星烟知道。   皇上在护着她。   星烟感激皇上,可眼下最能感激的办法,就是替他生个龙子。   前几日星烟嫌弃严太医跑的太勤,烦他,如今却极为待见他,很配合他,一碗一碗地药汤子送到星烟面前来,再苦,也能仰头一口饮个精光。   喝完,嘴里的苦味久久都散不下去。   正在这当口,有人就撞了上来。   贵人们来送礼了。   人进不来,稍个礼倒是能稍进来。   杏枝被太武殿的太监叫出去,再从外面进来,怀里就抱了一大堆的东西,杏枝的脸色不太好,抱着那东西,“嘭”的一声全扔在了桌上。   “就没有一个能闲的下来,娘娘还稀罕她们这些?”   送的都是些补身子的,这不明白着都是在说娘娘诞不了龙嗣吗。   “还说,娘娘身子不好,不能成日呆在屋里,应该去外面多走走,透透气。”杏枝气鼓鼓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话?合着她们就以为,送个东西给娘娘,见了娘娘,娘娘就能帮着她们,让他们去伺候皇上了?”   杏枝心里不舒坦,被气的不轻。   星烟嘴里的苦味儿还在,听后,心里也不舒坦。   “都是谁送的?”星烟问了一声,让杏枝又跑了一趟,“谁想见本宫,都请进来吧。”   宫里的贵人除了姚贵人,都是在星烟之前进的宫,按资历算,她们的资历高过星烟,可后宫之中的地位,从来就不是按资历来算。   是按恩宠,位份来算。   星烟无论是位份还是恩宠,都是占据领头,独一无二的那一位。   杏枝出去请,就请到四位贵人,后宫的贵人一共有六位,姚贵人进了冷宫,剩下的五位就来了四位。   没有人进过太武殿的后殿,也不知道后殿长什么样。以往周贵妃想来,使了多少力气,都没能进的来,更别说其他人。   贵人们进来,目光明的暗的,都在打量。   后殿内并没有什么繁杂的东西,地儿大,屋子里的陈设简单,但能放在里面的东西那都是这天底下顶尖的绝件儿。   就单单就那煮茶的桌儿,周边镶嵌的珍珠宝石,随便一颗,都能让平常人一辈子衣食无忧,更何况还镶嵌了整整一圈。   贵人们知道庚贵妃受宠,本以为自己能有个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到受宠之后这等奢华日子之后,内心就开始不停地躁动。   对几位贵人来说,昨儿的那一碗绿豆糖水,简直是天赐的良机,同时毁了两个人。   一个庚贵妃,一个姚贵人。   这两人一个得皇上的喜欢,一个得太后的喜欢,本以为再也没有她们的机会,谁知道来了一场窝里斗,结果斗成了两败俱伤,让她们白白捡了这便宜。   贵人们对星烟的印象还停留在芳华殿的那阵,认为是个好说话的人。   进屋之后,对星烟的态度非常亲热。   “奴才们怕娘娘一个人闷的慌,来陪娘娘说说话,之前娘娘在芳华殿的时候,奴才们还同娘娘聊着话,自从娘娘搬了地儿,倒是生疏了不少。”   贵人开口一句话,就拿了往日的人情,套起了近乎。   说话的人星烟有印象,但记不得名字。   人情都是礼尚往来,当初在芳华殿,贵人们送来的东西,星烟都是加倍儿的做了回礼,从不给自己落下任何人情债。   若今日她们是来讨人情的,怕是打错了算盘。   对方一脸的笑容等着星烟回应,却被星烟盯了一阵,问她,“你是?”   那位贵人的笑容僵住,一时下不了台,星烟也没给她递台阶,倒是她自己又先说了,“娘娘要忙的事情多,不像奴才们都是些闲人,记不得奴才的名字是应该的.......”   “本宫不忙。”星烟懒得听她说,嘴里的苦味儿散不开,心情也跟着烦了。   这回是直接让那位贵人闭了嘴。   众人的脸色都带着尴尬。   星烟不尴尬,看着她们,喝着杯里的茶水,很是悠闲自在。   没有赶她们走,也没主动说一句话。   贵人们好不容易进来,即便是讨了个没趣,也不可能就轻而易举地离开。   期间又有一位贵人们试着攀谈,“娘娘上回绣的那夔龙,简直是栩栩如生,奴才们还想讨教一二呢。”   星烟的眼睛一扫,冰冰凉凉,搁在那贵人的脸上,“你想绣夔龙,你该去找绣房局,不该来找本宫。”   贵人吃了瘪,脸色瞬间通红。   又没有讨到好下场。   这回都不敢轻易开口了,众人这才终于明白,庚贵妃早已经不是之前的庚淑仪。   庚淑仪好说话,可庚贵妃就不见得是个好说话的。   当真是权势决定了一个人的态度,这话没错,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当初的庚淑仪,胆子小的,大声说个话都能吓到。   可如今,得势了,那双眼睛扫过来,多慑人。   “还有什么事吗?”没人敢说话,星烟就问她们。   这是要赶人了,可谁都不想走,目的没达到,该说的话也没有说出口,哪能走。   “娘娘深明大义,奴才们今日来,也是想让替娘娘分忧,想让娘娘给奴才们一个机会,这深宫里奴才们可经不起熬啊,熬上几年,奴才们便什么都没了。”   四个贵人,整整齐齐地跪在了地上求星烟。   那话里的意思,倒像是星烟为难了她们,不让她们见皇上。   “你们今儿来错了地方,也跪错了人,你们有愿望,就该去跪菩萨,求菩萨保佑你们,”星烟脸色冰凉,“你们不该来跪本宫,本宫既不是菩萨,也没有菩萨心肠,你们今后如何,与本宫没有任何关系,自己有那个本事就去争,没那本事就受着,想求着别人的施舍走捷径,你们就算是有这个脸,本宫还替你们羞。”   “本宫的深明大义,不在于此,心胸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宽广,想要本宫帮你们接近皇上,或是将你们送去皇上的龙床,再替皇上生个皇子出来,这样的小算盘,你们暗里想想也就罢了,不该拿到本宫面前来说。”   “你们也别想来同本宫套近乎,从咱们进宫的那一刻起,咱们就不可能友好相处,皇上只有一个,谁都想争,谁有本事谁去争,想让本宫亲手将皇上送到你们的手上,一本宫没有那么蠢,二这天底下哪能有这样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宝宝们,二更晚啦,卡死了,嘤嘤嘤。   感谢在2019-12-21 08:05:37~2019-12-21 16:3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落时辰 4瓶;々 3瓶;付贵人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章 皇上是疯了   星烟言语里没给她们半分面子, 也没给她们留半分余地。   她真没有那么大气, 这一点, 她不如姨娘。姨娘当初为了保护他们,回回都将父亲往苏氏身边推, 生怕惹了苏氏, 遭了苏氏记恨。   星烟不需要怕这一点, 她能有今日的胆儿,都是皇上给的。皇上对她的宠爱给她撑了腰, 是以, 她能说的理直气壮, 能顺着自己的心走, 不想将皇上推给别人, 便能不推。   贵人们走了,出了后殿, 面上的怏然就变成了呆木,慢慢地才从星烟的话里回过神来。   这番话, 放在往日,谁能相信是软性子的星烟能说出来的, 不光是那冷厉的神色, 还有这话本身, 就够傲气。   都纳闷了,生不了孩子,她非要占着那雀巢, 有何意义。   于她又有何好处?   皇上不可能不要龙子,她生不出,给别人腾个地儿,等孩子有了,再放在她膝下养,她也是受益者,为何就不乐意?   “怕是疯了。”   贵人们无法理解。   “等着吧,这事怕没那么好应付。”就算她不急,皇上不急,江山后继无人,满朝的文武百官能不急?   这点倒是没猜错。   赢绍正殿里的奏折隔日就堆成了山,都是在说龙嗣之事。   皇上宠爱谁,他们管不着,可没有龙嗣,便无法稳天下,奏折上都写了,让皇上三思,要以大明国社稷为重,为大明国诞下龙嗣。   旁人就算了,曾出任过各国的使节苏老先生也参与了其中,见不到皇上,苏老先生便跪在了正殿门外,愤慨激昂地说道,“先皇十七岁就有了陛下,之后诸王公主无数,皇室宗族人丁兴旺,如今陛下年过双十,至今却未给皇室留下任何子嗣,古人云,不孝为三,无后为大.......”   赢绍听不下去了,“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一袖子扫光了桌上的所有奏折,冲着肖安说道,“你听听,倚老卖老,敢来逼朕了!”   他要是像之前的那群人,赢绍说不定也能做一块忠义的牌匾送给他,可苏老先生的府门上,已经有了一块忠义的牌匾,还是皇上自个儿赏的。   总不能再送一块。   就算是再送一块,苏老先生也能坦然地接受,他不会觉得丢人,更不会到赢绍面前自脱官帽来辞官。   赢绍都拿他没法子,肖安更是没法子。   惹不起躲得起。   赢绍挪了个地儿。   去了御花园的戏台子底下,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戏楼,躲安静。   “朕就是不听,他还真能跪到死?”赢绍心里有气,最是讨厌这种仗着忠良,耍脾气的人。   行军打仗,对方是敌人,他能痛痛快快地杀。要是同他耍阴谋诡计,他也能算计回去,可这等一心只为朝堂考虑的忠臣,耍起横来,最是让人头疼。   他不能拿他怎么样。   肖安说,“他可死不得,死了皇上更麻烦。”   赢绍当然知道,“宗族那边的人选,抓紧些。”找到了人选,先拿来堵住悠悠之口再说。   近几日的事情太多,如此一安静下来,赢绍觉得身子有些乏,便手肘撑着桌面儿,打起了盹儿。   虽是盛夏,楼道转角的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凉,肖安见皇上合了眼,便退下准备让人替皇上拿件大氅过来。   就这间隙,今儿个唯一没去星烟屋里的那位余贵人,撞上了运气。   余贵人本也是在御花园走走,没心思去争,知道争也没用,庚贵妃那日在福寿宫最后给众人说的那句话,其他的人没听进去,余贵人听进去了。   庚贵妃不过就是身子寒凉,又没说不能有孕,这时候一个个往上凑,能得了什么好。别说好处了,怕只会死的更快。   余贵人不急,闲着逛园子,谁知这一逛,竟然就遇上了戏楼台前的皇上。   空空荡荡的戏楼台子前,就皇上一人撑着手肘在打盹儿。   余贵人心跳的厉害,紧张的手发抖,诱惑摆在面前,她不可能视而不见,那么多人挤破了头,都要找机会接近皇上,如今不用她去找,皇上就在这儿,她只要上去,皇上就能看到她。   余贵人去了。   虫鸣声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   皇上闭着的眼睛颤了颤。   走近了,余贵人心跳的更加厉害,曾在芳华殿,余贵人见过一次皇上,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是脸红心跳。   如今皇上闭着眼睛,看不到她,她才敢壮着胆子,细细看了一阵,瞧完这便连呼吸都屏住了。   天子的颜,当真是好看的。   余贵人生了贪念,解下了自个儿的斗篷,颤颤抖抖地走到了赢绍跟前,打算替皇上披在身上。   手刚碰到赢绍的肩头,赢绍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冷冷地看着她,眸子里似有一道利剑劈在余贵人身上   余贵人的手抖了一下,缩了回去,脸色通红,垂下头同赢绍行礼,“皇上。”   满脸的娇羞挡不住。   “滚。”   赢绍只说了一个字。   气息里突然多出来的香味,和多出来的一张脸,让他很讨厌。本想躲个清净,却发现哪里都不清净。   赢绍的心情很糟,脸色也沉的厉害。   余贵人膝盖一软,吓得跪在了地上。“臣妾该死,冒昧了皇上。”   肖安急着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画面,弓腰站在赢绍的背后,吓得不敢说话。   他哪知道,就这瞬间的功夫,就生了变。   他不敢说话,赢绍回头找他说话,“你说,朕是该撤了你的职,还是将朕的后宫都遣散了?”   这话肖安不敢接,也跪在了地上。   撤他的职是大事,遣散后宫?那恐怕整个皇宫就该翻天了。   “皇上息怒。”肖安唯能说这句。   余贵人已经吓得不敢吱声,眼里满是惊恐。   “还是遣散后宫吧,后宫朕留着也没什么用,留着你还能帮朕跑跑腿。”赢绍说完,起身抖了一下龙袍的皱褶,走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一眼余贵人。   而余贵人的脑子里,已经想不了其他,只听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遣散后宫。”   遣散后宫?   他是皇上啊。   他还未有子嗣,江山社稷还不稳,他要遣散后宫?   余贵人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她认为皇上不会如此糊涂。   然而赢绍并不是开玩笑。   他的爱妃不易有孕的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先前一群贵人去了后殿找他的爱妃,他还没空与其计较,因正殿门口跪着了个忠臣,逼他生孩子,为了大局着想,他暂且打算先缓缓。   谁知道一出来,又遇到了一个投怀送抱的贵人。   赢绍别说名字,连脸都认不出来。   看到跟前一脸羞涩的余贵人,赢绍突然才意识到,他的后宫有与没有,其实没什么区别,他对她们不感兴趣。   以前不感兴趣,今后他也不会感兴趣,还不如不要,图个清静,起码在御花园的时候,不会被人打扰。   他的爱妃也不会被打扰,还能减少宫中的支出用度。   赢绍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没有必要。   苏老先生死也不会想到,他那一跪不但没把皇上跪明白,还将皇上跪的更糊涂。   皇上要遣散他的后宫,本就寥寥无几的后宫,单就只剩下庚贵妃。   若是庚贵妃能诞下龙嗣,或是皇上的膝下已经有了龙子,这事情还没有这么严重,如今皇上膝下无一儿半女,庚贵妃还是个不易有孕的,满朝臣子们慌了。   先前是急,如今是急的抓狂。   谁的江山经得起如此胡来。   这回不只是苏老先生了,早朝上,百官跪在地上就没起来,赢绍叫了平身也不起来。   “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众臣子的声音很统一。   赢绍无动于衷拂袖而去。   没人知道原因,想不通为何皇上突然就在这节骨眼上遣散后宫,前面战事吃紧,后宫没有子嗣压制,竟然还要遣散后宫,他疯了,除此之外,臣子们想不出其他原因。   就因为一个庚贵妃,皇上迷失了心智。   “祸国妖妃,当真是要祸国了。”臣子们越是相信了之前的传言。   福寿宫的太后当日就听说了此事。   太后问身边的秦嬷嬷,“什么原因,知道吗?”好端端地遣散后宫,总得有个原因。   秦嬷嬷知道的就只有贵人们去了后殿之事。   “昨儿个后殿去了四个贵人,去找了庚娘娘,估计惹了皇上生气。”   庚娘娘并非当真不孕,这事情才出来不过两日,就坐不住了,想必是皇上怒了,这下倒好,真散了后宫,谁都没有机会。   太后又去问了肖安。   肖安才将皇上在御花园里,被余贵人打扰之事告诉了太后。   两件事加上,就彻底惹恼了皇上,让他干脆连后宫都不要了。   太后还没去质问皇上,皇上自己便找上了门,主动说了这事,“朕遣了后宫,母后往后就不用再操心。”   “胡闹!”太后说了一句。“遣散了后宫,那堆臣子你能应付得了?别说你了,就是连哀家也没有法子,还有魏贵妃,她就能清净了?那余贵人惹了事,你遣了她一人就是,其余的等到庚贵妃诞下龙嗣,再不成,等你找到了合适的人,你再遣散也不迟。”   皇上看向太后,眸子里带了些意外。   他确实有过继的打算,不只有,已经让肖安在寻了。但他以为母后在这件事情上多半会反对。   太后被他一瞧,叹了一声,“哀家就你这么一位儿子,你也就哀家这么一位母后,孤儿寡母,撑起这片天,其中的心酸也就咱们自己知道,哀家若是不跟你一条心,这日子就更是难熬。”   “你要遣散后宫哀家没有意见,可如今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下午三点再见!(考研的宝宝们,今天该结束了,等你们汇报战绩)   跃跃钱少,头发少,就是因为外面的彩旗太多,宝贝们看看跃跃彩旗的文文。   《白月光她回来了》 by:妙利   文案:   十年前,冷枭言靠着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挖空了敬砚姝的家底,成为乱世中的大赢家。   随之而来的,却是那男人的真爱美人白莲花纷纷入宫,敬砚姝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更多冷待。   十年蹉跎,敬砚姝终于在一场风寒中闭眼,却不想回到了那个男人刚刚登基的时候。   敬砚姝问系统小姐姐:“他欺我、辱我、轻我、贱我、骗我,我该如何处治?”   系统小姐姐啃着山竹爪爪曰:“只是忍他、哄他、顺他、撩他、顺便养个娃。等你崽子养大了,就可以让他领盒饭了。   感谢在2019-12-21 16:32:55~2019-12-22 08:3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里、圆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里 10瓶;君子如斯 6瓶;孤落时辰、whispers.婉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良心长出来了   赢绍才冷静下来, “都听母后的。”   遣散不遣散, 于他并没有区别。   肖安去正殿劝苏老先生, “后宫皇上不遣散了,您老就先起来吧。”   苏老先生来了劲, “皇上好计谋啊!这一叶遮目, 声东击西, 连兵法都用上了,皇上能如此聪明, 怎就偏生在龙嗣的事情上犯了糊涂。”   本就是为了龙嗣他才来跪, 就算皇上不遣散后宫, 这原来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没得到解决他就继续跪。   肖安无奈。   赢绍没有耐心, 回到正殿, 直接让席允动了手。一记刀子手劈下去,苏老先生还没反应过来, 就晕了过去,之后被皇上强行送出了正殿。   **   赢绍直接去了后殿, 带着星烟出了宫。   上回去没去成,这回刚好躲个清净。   星烟此时并不知道皇上要遣散后宫的事。这两日她过的很消沉, 赢绍不在的时候, 常常走神, 面上瞧不见半点笑容。   出了宫,换了个地方,倒是透了一口气。   皇上是微服出巡, 星烟自然也乔装了一番。   皇上说,“穿简单些。”   结果这个简单就是让她穿了一身男装。   即便是一身男装,也依旧遮不住她的风采,明眸皓齿,娇柔妩媚,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的。   赢绍放弃了,拉着星烟的手直接出了门。   “朕带你去吃烧鹅。”   星烟怔住,她不饿。   “不饿也得吃,瘦的脱了相,一巴掌摸下去,只剩下骨头。”赢绍说的夸张了些,就是不想给她拒绝的机会。   星烟不敢吭声了,跟着他乖乖地上了马车,上回皇上同她回门,也经过了闹市,那时候马车没停,路上的人大多被清理了干净,安静的很。   今日没清场,热闹是热闹,人也杂。   皇上身边只跟着席允和肖安,但皇上说,身后跟个太监,容易暴露目标,让他自己隐蔽。   以往在宫中席允见不得人,如今出宫,见不得人的就成了肖安。   但肖安还是‘不见’了,只剩下他们三人去了烧鹅铺子。   星烟头一回见到赢绍的袍子上没绣龙袍,简单的一身玄色暗花纹,发丝用金贯竖起,摇身一变,变成了翩翩公子爷。   赢绍特意掩盖了身上的气势,可那一身清冷渗透到了骨子里,掩盖也掩盖不住。   三人往那烧鹅铺子上一坐,周围的人渐渐地散开,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星烟有些不自在,悄悄地附在赢绍的耳边说,“待会儿,多给了些银子吧。”   赢绍没在意。   指着铺子前正忙乎的老妇人问,“认识她吗?”   老妇人偏瘦,个子不高,瞧模样已经年过五十,可这些都不重要,星烟并不认识她。   星烟疑惑的看着赢绍。   不明白这烧鹅铺子的老板娘同皇上能有什么关系。   “那一位呢?”赢绍又指着她旁边的人问,星烟还没回答,赢绍又说,“仔细地看看。”   星烟当真就仔细地去瞧了。   是位少妇,应该是老妇人的女儿,模样长的很好看,水红缎面的衣裳,头上插了一根金叉,金钗上有一对蝴蝶的翅膀。   蝶片儿随着那少妇的动作,晃了晃,星烟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心跳,目光又回到了那少妇的面上,这一瞧,脸色突然变了,跟前的人与她记忆中的一张脸很像。   曾经那人也有过同样的金钗,走起路来直摇晃,她记得。   那个人是康姨娘。   后来被苏氏推下了深井。   星烟看着苏氏的人推,亲眼看着康姨娘掉了下去,死后的模样,星烟也看到了,她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星烟的脸色惨白,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回头求证地看着赢绍。   “认出来了?”赢绍搂着她的肩,将她抱进了怀里,“康家一共五口人,朕都安排好了。康氏的父母,康氏的妹妹,还有康氏的兄弟,朕都包了,给了他们一辈子的平安富贵。”   赢绍顺着她一头的青丝,说道,“以后,你不必再内疚,也不再欠谁,朕都替你还了。”   康姨娘的死是她的心病,他得帮她医治。他不能让死去的康姨娘活回来,但能保康家全家。   旁边桌上的席允起身,走到了门口守着,给足了他们空间。   星烟盯着那位少妇,盯了好一阵,才躺在赢绍怀里,心里的防线崩塌,累积了七年的愧疚与不安在这一刻卸下,就只剩下了哭,抱着赢绍的脖子,也没分地儿的哭。   她怕井怕了七年,因为恐惧,也因为内心有一份她自己才知道的愧疚,她没去救康姨娘,连呼救都不敢,在康姨娘被人推进井里的那一刻,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让自己叫出声。   因为她自私,比起康姨娘,她更在乎自己的命。   这份愧疚折磨了她七年之多,她替康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绣了很多东西,都是因为她想去弥补,弥补对康姨娘的见死不救。   但她知道无论她绣多少东西,她都弥补不了。   如今皇上却替她弥补了。   康姨娘的死,换了康家人的平安。   星烟紧紧地抱着赢绍,就像是赢绍说的,早晚有一天她能长出来良心,星烟的良心,突然说发芽就发芽。   赢绍趁热打铁,问星烟,“知道朕为什么会做这些吗。”   赢绍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按了按,很坚定地说道,“因为朕这里,有你。”   “为了你朕什么都可以做。”只为了让她心安,让她不再内疚,赢绍藏了那么多年,不愿意表白,一旦表白了,就像是开了阀门的洪水,关都关不住。   门口的席允又往外移了一步。   皇上深情起来的样子,让他很不适应,说话的人不尴尬,听着的人尴尬。   但很奏效。   娘娘明显开心了很多。   出来时,娘娘就贴在了皇上的身上。   贴了一路,上了马车星烟又躺进皇上怀里,下了马车,也是抱着皇上胳膊,从太武殿门口进来,自来不喜欢在外同皇上拉扯的星烟,头一回没在意任何人的眼光,抱着皇上的手,硬是不放。   皇上很乐意。   众目睽睽之下搂着她,同她耳语。   这一幕像极了一代昏君和一代妖妃。   “好好回去歇着,别哭了。”赢绍伸手捏了她的小脸,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让席允将她送会了后殿。   星烟刚回后殿,赢绍又去面对了一波臣子。   “妖妃祸国啊,请皇上三思!”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件事情上。   赢绍很烦,直接让肖安关了正殿的门,一个也不见。   他能带星烟出宫,带她去见康家人,治好她的心病,然而自己却静不下来。   夜色落下,赢绍没有急着回后殿,而是坐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一个人沉思。   **   星烟回到了正殿,心口一直发热。   星烟找不出来原因,不知道那股热量的源头在哪儿,按理说,皇上替她解决了康姨娘的事情,她该轻松才对,可她却静不下来。   薛先生又来了。   薛先生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星烟的对面,一双眼睛看着星烟,看的目不转睛,星烟被她盯的发憷。   “娘娘可知正殿那边今日出了一件大事。”薛先生问她。   星烟摇了摇头,今儿被皇上拉出了宫,人才刚回来,她并不知道有何大事。   薛先生告诉了她,“皇上要遣散后宫。”   星烟怔住,忘了呼吸。   “皇上就留娘娘一个,其余的嫔妃一个不留,都送出宫,昨儿满朝文武跪在地上,问皇上要龙嗣,结果龙嗣没要出来,后宫差点给跪没了。”   星烟心口的那股热量突然越来越烫,烫的她坐立不安。   “皇上心里就只有娘娘一人。”薛先生继续说,“昨儿不只是贵人们来后殿找过娘娘,还有一位余贵人在御花园里撞见了皇上。”薛先生边说边看星烟的表情,“皇上一怒之下,才生了遣散后宫的念头。”   “娘娘没有孩子,奴才知道娘娘心里难受,压力大,可娘娘想想,皇上也是同样的不好过,不仅难受,还得面对前面忠臣的压力,众臣子膝盖弯儿一跪,说的都是忠良的话,为的都是大明国的江山考虑,皇上能将他们怎么样?只能让他们说,就算是这样了,在龙嗣的事情上,皇上的态度仍旧没有送口。”   “要不是太后劝了皇上,皇上后宫里那寥寥无几的几个贵人,都会被送出去,东西六宫的房子就彻底成了空屋,皇上明显地是急了,他比娘娘更着急,想保护娘娘,想要让娘娘活个清净,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人揽在了身上,这时候娘娘不能自己一个人闷着,应该去同皇上一起将这道坎儿熬过来。”   “娘娘应该去劝劝皇上。”   薛先生话音一落,星烟便站起了身。   心口又热又疼,很难受。   发了芽的良心,彻底长出来了,长出来了之后,就能感觉到疼。   星烟没让丫鬟们跟着,自己提了一盏宫灯,从后殿出来,沿着一排长廊,往正殿走去。   当她看到屋里的那一片灯火时,星烟脑海里很自然的浮现出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无所不能,似乎这天底下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但偏生龙嗣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她顾着自己而的难受,却忽略掉了他。   星烟进去,赢绍坐在龙椅上正疲惫地闭着眼睛。   听到动静才睁眼。   清冷的眸子,瞬间柔和了下来,一直看着星烟走过来,走到他的身旁,再缓缓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柔软的一小团,趴在他的身上,赢绍的心化了。   双臂一绕,圈住了她的纤腰,像往日那般将她抱在了腿上,沙哑地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过渡的很些急,嘤嘤嘤,太卡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修。   感谢在2019-12-22 08:31:27~2019-12-22 15:2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天使呀、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二章 我们会有孩子的   星烟抱住他, 抱的更紧, 突然低喃地叫了他一声, “哥哥。”   赢绍身子僵住,低沉地应她, “嗯?”   星烟的脸紧贴在他的颈项处, 轻轻地说道, “我们会有孩子的。”   声音很柔,很真诚。   就像是当年她抱着他, 安抚他, 她会一直陪着他一样。但又有不同, 她说了“我们”。   在这以前, 甚至就在今日之前, 她以为她的人生中只有她的哥哥,和她的姨娘。如今, 她才发现,她好像又能多接纳了一个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 虚情假意一旦成了习惯,就是真心, 星烟只是自己没及时发觉, 这个人早就在自己心里生了根。   她不同于其他人, 她对爱情向来迟钝。   因为她没有精力去想,她的一生在被赢绍保护之前,都是在为了活着而努力, 怕死,惜命,每时每刻都在堤防着被害。   她将自己圈在了一个圆里,不许别人进来,也不许自己出去,怕受到伤害,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保护着家人。   是以,她与魏敦终究无缘。   魏敦让她感受到了生命受到了威胁,而赢绍首先给她的就是给了她生命的保障。   性命无忧的基础上,她才能去想爱情。爱上了那个让她性命无忧的人。   星烟实则也不知道什么叫爱,来时的路上,她想了一遍,将她对赢绍的感情,拿生命来做了衡量,倘若赢绍和她,必须死一个,她选择死哪个。   这是星烟对感情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验证方法。   当她发现,她愿意死的是自己的之后,就知道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除了姨娘,哥哥以外,他是她第三个让她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能比她觉得比自己命更重要的人,那就是爱了。   星烟爱他。   她想和这个人生孩子,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家人,就像是平常夫妻那般,相扶相持,一起走下去。   孩子的事情,无论结果是什么,星烟想和他一起去面对,她不逃避,他也不逃避,共同想办法。太医只是说她不易怀孕,没说她不能怀,她不想放弃希望,他也不能。   赢绍被她抱住,没动,僵着脖子,问了她一遍,“烟儿刚刚说什么?”喉咙里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我们会有孩子的,烟儿和哥哥的孩子。”星烟凑在他耳朵跟前重复了一遍,也没有半点躲躲藏藏,和扭捏的意思。   今儿夜里,他就是再问她十遍,她也能回答他十遍。   她是真心想给他生孩子,生出来,就像他说的,不为继承江山和皇位,就为了继承他们俩,她也想看看,她和他孕育出来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   “严太医若瞧不出来,咱就找别人瞧,向全天下贴告示,谁能让咱们有孩子,就封谁做大官,咱们得想尽办法,都试试。”星烟从他怀里起来,想认认真真地同他商量。   星烟的这番言论,彻底地将赢绍从呆愣中拉了回来。“你倒是比朕还疯狂了。”   赢绍说完,才发现跟前那双亮堂堂的眼睛,里头的灵动,不但恢复了,似乎还比往日更甚。   这两日,他不敢在她面前提孩子,怕她伤心,怕她哭,想等到他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再慢慢地去开导她。   连正殿里的那些催他要龙子的奏折,他都单独收好,不想让她看到。   她今夜却跑过来说,她想要和他生孩子,还要想尽办法。   赢绍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结果,她走出来了。   一身的疲惫突然一扫而光,赢绍搂着她的纤腰,坐正了些。   “烟儿想给朕生孩子?”赢绍问的并非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是她的爱妃,肯定想给他生孩子。   他大抵想问的是,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替他生孩子,而不带半点的形势所逼。又或许他想问的并不是孩子,而是这件事情的本质。   她是不是爱他。   星烟点头如啄米,“想,很想。”   星烟觉得,她若不明说了,可能今夜赢绍不只会问她十次,星烟学了赢绍经常使用的动作,牵起了赢绍的手,放在她的胸口上。   再对上赢绍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香烟说的很认真,“这里想,想要和哥哥生孩子,生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赢绍才知道,什么叫做最致命的毒药。   这个女人就是。   她能让他为之发狂,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他失去理智,完全迷失在她的温柔乡,再也爬不起来。   赢绍死死地扣住了她,问她,“烟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星烟说,“知道,烟儿在同哥哥表白。”   屋子里的灯火似乎是从这一刻才开始明亮起来,赢绍才感觉到了她的脸上有光,光晕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黄,犹如冬季里的暖阳。   赢绍的喉结几经滚动,眼眶突然生了猩红。   “朕,没听清。”   他不是没听清,是没听够。   太短,那句话一晃而过,过了之后,赢绍的脑海里就突然想不起来,她说这话时的神态,甚至怀疑,她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一件本不存希望的事情,突然给了你意想不到的结果,赢绍就算是帝王,他的反应也和平常人一样,有惊喜,有不敢相信。   星烟本来说的很顺畅,但被赢绍如此灼热的眼神一盯着再问,星烟的舌头突然就打了结,小脸上一阵烧,瞬间红透了耳根。   星烟没有勇气再去看他,放开了他的手,推了一下他胸膛,将自己的身子转了个边,“烟儿喜欢哥哥。”   声音细小如蚊呐,又说的含糊,   赢绍却能听清了。   星烟转过去的小腰,又被赢绍转了回来,紧贴在他的胸口,半晌才又将她的小脸捏在手里,将她红透的小脸,和带了羞涩的眼睛都细细地瞧了一遍,最后挨着她的唇瓣,沙哑地说道,“小没良心的,让朕苦等了这些年。”   实则心里是得意的,好在他等到了。   七年虽然长了点,但他等到了他想要的。   赢绍的唇很自然地落了上去,由浅至深,久久缠绵。   夜里,两人都未回后殿,歇在了正殿的暖阁里。   心思敞开了,突然就没有节制,星烟缩进他的怀里,攥住了他的衣裳,小手从他的颈项处探下,蹭着他背部的坑洼的伤痕,娇娆地说道,“烟儿想看哥哥。”   想看看他身上到底挨了多少刀。   赢绍没动,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任由她将自己的衣裳褪下,再绕到他的身后,去看他不愿意示人的地方。   他的整个身子,就如他这个人一样,众人眼里瞧见的是他前面光鲜华丽的表象,而在光鲜华丽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数伤痕,是他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   星烟的手指细腻,颤抖地搁在上面,搁的她有些疼。   心口突地被揪住,扯着她心肝子生疼,鼻尖的酸楚传来,星烟将脸贴了上面,从后背抱住了他。   “肯定很疼。”   星烟都不用问,心疼地哭了。   “不疼。”   赢绍将她从身后揪了出来,没再让她看。   比起这些年梦魇对他的折磨,一条刀口确实不算什么。只不过日积月累的多了,看起来恐怖罢了。   “知道心疼朕了。”赢绍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赢绍这辈子从未如此在意过一样东西,当初他被众臣联名要求废除太子,被先皇赶出皇宫,他虽消沉,但他认为就算是没了太子之位,他也能活。   而他不能没有了怀里的这个人。   最好的结果,是江山美人皆为他所有,但非要做一个选择,他同历代昏君一样,宁愿死在温柔乡中。   赢绍以为昏君之所有被称为昏君,是因为他们最后失败了。一个能干的皇帝,沉迷于女色,两人之间的故事,便是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赢绍也想和她惊天动地一场。   赢绍惊天动地的第一步,便是第二日又将严太医叫了进来。   “朕给你一个月,见不到成效,朕就向全天下贴告示。”   他们必须要有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烟烟也表白了。   再推一篇基友彩旗的文,之后大概彩旗就可以结束了,哈哈哈哈。   《清风吟》BY山水笔墨   乾元四十九年,冬月二十三   东宫别院,太子死于二王剑下,陛下大怒,赐死二王为太子陪葬。   太子太傅赵谦,以及太傅嫡长子玉勤伯,太子妃赵云襄皆在同日无辜横死。   具说,这一切都是已死二王的手笔,众人唏嘘不已,此叛乱载入史册,称别院之乱。   三年后,太子妃赵云襄化身贺云端,再入京城。   彼时武功卓绝的太傅学生温时郔,此时已官至左丞相,只是一身功力在三年前尽废。   “大人,她回京城了,化名贺云端。”   温时郔常年紧绷的眉头终于柔和:   “好。”   三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贺云端携着满身仇恨而归,只为一人,背叛太子投靠三王的温时郔。   “姑娘,温大人三年前武功尽废,终生不得再习武。”   贺云端浅笑。   “如此说来,他不是我的对手。”   某日,丞相府浴池,贺云端手持匕首抵在温时郔侯间。   “听闻,你武功尽失。”   温时郔未动半分。   “所以,姑娘要做什么。”   贺云端:“我要杀你,看不出来吗?”   温时郔微微前倾,伸手托着脑袋,举手间溅起一朵朵水花。   “我以为,姑娘想见我。”   贺云端咬牙切齿,三年未见,这厮越发讨人厌。   这场刺杀终究没有成功,贺云端顶着鼻间两条腥红仓惶离开。   贺云端走后,侍卫从暗处现身。   “主子,为何不告诉赵姑娘,您功力尽失,皆是因为三年前为她逼出毒药所致。”   温时郔起身,披上外袍,抬手垂眸间尽显风华。   “不急,等她欠我的还不清了。”   “介时,再慢慢算。”   温柔腹黑狠戾狼主子vs披着兔毛心狠手辣小野猫   排雷:1v1双洁   * 男女主都不是什么好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揍的那种   * 人物性格背景不同,各有各的归宿,玻璃渣与糖并存   * 架空勿考究,原谅作者玻璃心,勿喷。   感谢在2019-12-22 15:22:38~2019-12-23 09:0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慕笙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的阿拉 20瓶;语境楠楠 10瓶;小天使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三章 妖后   严太医知道, 自己又被逼迫了, 什么一个月不一个月, 贴不贴告示的,皇上这是怕他偷懒, 怕他给不出成效。   向天下贴告示, 不就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 庚贵妃生不出龙嗣吗?以皇上的聪明才智,这等事情, 他不会干。   赢绍确实想逼他。   但目的不单单只是为了施压, 还想让众臣子看明白, 在龙嗣这件事情上他铁了心, 谁逼都没用, 逼他还不如去逼严太医来的快。   严太医今儿过来,就是个被扔出去的炮仗, 替他挡灾。   星烟清晨起来,缓了半天的神, 才知昨夜又换了个地儿睡,身子一动, 哪哪都疼, 两条腿酸软的厉害, 使不上力。   干脆就躺在床上倒头又睡了一会。   就是多睡的这一会,起来便赶上了一场因她而起的热闹。   星烟只是从薛先生口里听说了,皇上被臣子逼迫, 并没有亲眼见过,今日皇上不逃了,正殿的门也大大的敞开,为大明国江山操碎了心的臣子便蜂拥而至。   一个苏老先生倒下来,还有第二个。前仆后继,多的是操心的忠臣。   赢绍没让严太医走,让他站在了自己的身旁,臣子往赢绍面前跪,赢绍手指头往严太医身上一指,“你们该跪的人是他,朕有没有孩子,全凭他的本事。”   这意思就是,不管他们怎么逼,他也不会听。   还不如逼严太医,让他想个办法,好好医治他的爱妃。   严太医的脸色瞬间成了灶坑里的死灰。   然而赢绍今日的心情却很好,眉眼之间能瞧出春风得意的痕迹,也不似往日那般不易近人。   旁人不知道原因,肖安知道。   星烟和皇上昨夜都歇在正殿,不可能不弄出来点动静,肖安知道,昨儿夜里,皇上是和娘娘说开了,身心舒坦了之后,也就有那个耐心面对臣子。   躲还能躲到哪里去,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正殿的大门也不可能一直关着。   能面对,是好事。   “皇上要宠爱谁,做臣子的不敢有意见,也无权干涉,但请皇上为大明国的江山社稷考虑,诞下龙嗣,才能稳住人心。”   星烟从暖阁里出来,就隐隐听到了外头的声音。   东西暖阁在正殿大堂的两边,星烟这一出来,就直接到了大堂。   “等宫中嫔妃诞下皇上的龙嗣,再过继到庚贵妃的名下,同样也叫贵妃一声母妃,皇上请三思啊。”   星烟出来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丫鬟们没进来,星烟身上还是穿的昨儿的衣裳,暗花月白套裙,领口和广袖口子上镶嵌了绣祥云的梅红边儿,将她的一身娇娆娇媚演绎的淋漓尽致。   星烟明亮的眼珠子微微流转,小脸儿上还带着潮红,往那一堆跪着臣子身后一站,赢绍的目光就只停留在了她身上。   昨儿夜里,他欺负的狠了些,从最开始的情不自禁,到后来的无法控制,他只想将她揉进身体里,揉的越深越好,恨不得融入一体。   星烟也是最放肆的一回,由着那声音从小嘴儿里吐出来,没有半点压制,身子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再加上那体态和神情,昨儿赢绍差点就死在了她身上。   如今瞧着那人儿面上的红晕,赢绍难免会回忆起她的香艳。   满朝文武在他跟前跪了一半,赢绍就当他们不存在一般,对星烟招了招手,“过来。”   星烟的绣鞋荡起了裙摆,才从人堆里款款朝着赢绍走去,走过去也没敢多靠近他,脚步只停在了他身侧,却不想赢绍直接拉着她的手一勾,当着臣子的面将她捞进了怀里,直接让她坐在了他大腿上。   众目睽睽之下,星烟瞬间羞红了脸,挣扎地囔了一声,“皇上~”   谁料,嗓音比那身段儿还要妖娆撩人。   底下臣子没眼看了。   直接将头点在了地上。   半晌底下才有个声音出来,“当年庚太傅为人正直,生性纯良,贵妃仍庚太傅的孙女,必也继承了庚太傅纯良的风范,绝不会成为谣传中的妖妃。”   这就是说到星烟头上了。   星烟想挣扎着起来,赢绍没让。   “皇上再不放开臣妾,臣妾就当真成了妖妃。”星烟的声音小,可大殿里极度的安静,谁都能听见。   底下臣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都知道,庚贵妃如今的模样,符合了妖妃的所有特征,只是继被皇上送忠良的牌匾之后,没几个人敢明着再提妖妃祸国这四个字。   适才那位臣子的话,已算是说的最明白了。   但显然,被当成了忠言逆耳。   赢绍根本不在意。   “妖妃确实不好听。”   臣子们等了半天,等来的结果就是赢绍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即便如此,臣子们还是存了幻想的,倘若皇上觉得不好听,那就该听劝,不单只宠庚贵妃一人,后宫的嫔妃雨露均沾,生个龙子出来,好堵了悠悠之口。   但他们并不了解他们的皇上。   赢绍上位两年,行事作风没人能摸的透,却让所有人都敬畏。   两年多的时间,能让大明国呈蒸蒸日上的趋势,又能铲除异党,历代的皇帝,又有几个能做到。   先皇就没做到。   先皇曾经用了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赢绍只需要了两年。   对于赢绍治国能力,没人敢怀疑。但有能力的人,就有他独特的个性。   赢绍要是能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能轻易听臣子的劝,他也到不了今日这番成就。   臣子们多数讲求的是安稳,赢绍偏生是喜欢在悬崖边上辟捷径的人,先皇的种种安稳都在告诉他,安稳二字不值半毛钱。   他的天下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成与败亦是如此,岂能牵扯到女人身上。   一句妖妃,对他构不成威胁,也祸不了他的国。   妖妃这名字不要听,是因为他想替她换一个名字。   与魏敦的这场仗,最多半月后就能正式开始,最多不过一月,就能接近尾声,一个半月的时间,等他凯旋归来,正好可以举办封后大典。   赢绍的下半句都在圣旨里写着。   皇上让肖安将先前拟好的圣旨,当着众人的面读了一遍,肖安读圣旨读了两年多,口齿清楚,吐字清晰,谁都能听的明白。   皇上封了庚贵妃为皇后。   肖安读完了才对正跪在一堆人里的礼部尚书张大人说道,“封后大典还得选良辰吉日,预备的事情繁多,颇为花费时日,就有劳大人费心了。”   礼部尚书张大人脸色就给演猴戏一样,说不出什么滋味。   先前苏老先生跪在正殿外逼皇上,皇上给的结果是,遣散后宫,如今众臣子逼皇上要个龙嗣,这一逼,直接将庚贵妃逼成了皇后。   接下来谁也不知道,皇上还会何等的疯狂。   底下臣子死一般的沉默。   悬空了两年的皇后之位,后宫多少人争的头破血流,周家因此而断送了大半个家族,到头来却被一个侯府的庶女,摘了去。   没什么好争的了,皇后之位定下来,将一部分臣子的心也定住了。   贪念的种子,才萌发出了嫩芽,瞬间就被这道圣旨连根拔起,没有了半点念头。   臣子为了江山社稷考虑是真,但也不能完全说其没有私心,权利的诱惑摆在那里,即便是前面血流成河,谁又不想自己就是那个特殊的例外。   所有的私心在事情的面前,都免不得俗套。   想等皇上松口,再送自己的人进来,等将来有了龙子,皇后之位是谁的,还说不一定。   如今,皇上一道圣旨,断绝了他们所有的私心。   庚贵妃就算是不能生龙子,她也是大明国的皇后。   星烟的呆傻模样不压于臣子,痴痴傻傻地看着赢绍,却被赢绍点了鼻尖儿问,“喜欢吗?朕的皇后。”   还是皇后好听。   星烟喜欢。   皇后之位,哪有人不喜欢的。   星烟自来注重仪态,只是最近两日以来,被赢绍一带,越带越歪,歪到如今,竟然有了胆儿,不顾忌场合当着众臣的面,就往赢绍脸上亲。   娇媚撩人的姿态,犹如狐狸精转世。   跪在地上的臣子,头顶上似乎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彻底呆不下去了,膝盖蹭着地面儿往后退,退到后来,就都退出了正殿。   失败,又是以失败而告终。   礼部尚书张大人是个憋不住气的人,出了正殿的门,刚拐了个弯儿,就愤然地说了一声,“妖后。”   升了皇后又如何,瞧那模样,岂能是个端庄的皇后,只不过是从妖妃便成了妖后,换汤不换药。   这话说话,迎面就撞见了一人。   妖后的哥哥,庚家的二公子,河北立功刚封为庆平侯的庚景。   冷不丁地听到个“妖后”,庚景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并没想到星烟身上。   转弯路口的门槛儿,就那一道,内礼部尚书张大人一堵,庚景只能顿在那里等礼部尚书张大人先让路。   礼部尚书张大人这一瞧,也认出了庚景。   离开康城之前,在太武殿门前站着的人,还是个毛头小子,小白脸儿,谁知这去了一趟河北,经历了一场瘟疫再回来,身上就多了一股韧劲,脸色也坚硬了不少。   庆平侯这封号倒配得上。   礼部尚书张大人脸色突然一阵尴尬,之后对庚景作了个揖,侧过身子,脚步如风地走了。   “该是庚家出风头了。”礼部尚书张大人不长记性,脸上的尴尬还没有完全消散下去,又没管住嘴巴,话头刚落,迎面又撞见了一个人。   虞家的大姑娘,太后的侄女,虞梦颖。   俗话说隔墙有耳,不能背后议人是非,礼部尚书张大人也不是个喜爱说闲话的人,结果今日不走运。   从正殿里出来,总共就只说了两句话,结果两句话都落进了人的耳里。   礼部尚书张大人的脸色涨的通红,就差扇自己一个耳光。   虞梦颖从他身旁刚走过,他身边的奴才怕了,赶紧同他提了个醒,“大人有话出了宫门再说也不迟。”   张大人气不打一出来,“还要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宝宝们接住!这章宝宝们留个脚印,跃跃发红包。   感谢在2019-12-23 09:00:52~2019-12-23 14: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_ay 、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四章 你许亲了吗   虞梦颖走过了一段路, 回头瞧了一眼张大人的背影, 眼里的神色不太好。   庚家人怎么出风头了?   招谁惹谁了?   庚贵妃如今一人得宠, 连着庚家都被人眼红了。   虞梦颖尽管不高兴,可也就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脚步没停, 紧赶着往前追。   过了弯道的门槛儿, 便意外地看到前面的庚景停在了那,回头正望着她的方向。   虞梦颖嘴角一弯, 刚要追上去, 却见庚景的眼睛从她身上淡淡地扫过, 回了头, 继续往前走, 没再理她。   虞梦颖脸上的笑容还没笑开,立马垮了下来。   “你在等谁呢?”虞梦颖故意往自己身后瞧, 身后除了她,空无一人。   庚景没答话, 还是不理她。   “你真能忍,先前我觉得你那妹妹是个不喜好说话的人, 如今看来, 我倒是冤枉她了, 她同你比,能称为话痨,就你这样的人, 对方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你也不见得能闷不出个屁来。”   虞梦颖脸上的神色愤然。   谁能理解,从河北一路到康城,大半个月的路途,他同她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   她会吃了他还是怎么着,见了就躲。   这回庚景倒是停了脚步,回头又看着她,皱了眉,“你是个姑娘。”   虞梦颖说,“你还知道我是个姑娘,你一双长腿往前一迈顶了我三个脚步,可有体谅过我是个姑娘,你就不知道等等?”   庚景扭过头。   刚才不是等了吗。   “要来复命的人又不只你一个,你冲到前面见到了皇上,皇上回头一问你,你答虞姑娘人还在后头呢,你不觉得有失体面吗?”   庚景又消了声,不再说话。   两人都是刚从河北赶回来,虞夫人回了虞府,虞梦颖便跟着庚景一道进了宫,庚景到皇上跟前复明,虞梦颖是去皇上跟前领赏。   河北瘟疫一起,虞梦颖便被庚景关在了城门之内,之后又被庚景接到了府衙,期间照顾妇人孩童,送汤煎药,没少忙乎。   太后说要皇上赏她,皇上便让她同庚景一道进宫论赏。   赏什么不知道,庚景封为了庆平侯,虞梦颖是个姑娘,当不当官她没兴趣,也没在意自己能得什么赏,进宫来不过就是想找星烟说话。   她有太多的话想对星烟说,只有星烟才能懂,因她想说的那人,是星烟的亲哥。   庚景并没觉得有何失体面。   等她是因为怕她叨叨。   结果等了还是叨叨。   庚景就彻底不管她了。   庚景一旦正正经经走起路来,虞梦颖的一双腿追的就跟跑趟似的,虞梦颖嘴里没闲着,使个劲儿地追。   虞梦颖追的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殿大门,谁知刚进去,前面的庚景突然退了回来,宽大的手掌直接捂上了虞梦颖的眼睛,拽着她就往外拖。   “等会儿再进去。”   庚景退到了门口边上,才放开她,整个人如一堵墙堵在了虞梦颖的面前,没让她往里瞧,也没有给她进去的机会。   虞梦颖也没再进去。   脸色涨红的跟煮熟的虾,瞪着庚景。   他那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害的她连呼吸都不敢,生怕自己呼出的气儿吐到了他的手上。   差点没将她憋死。   “你是故意的吧。”虞梦颖气呼呼地站在他跟前,仰起头,也不过只到庚景的胸口。   庚景瞟了一眼她的头顶,那眨动了一下眼皮子的动作,起码在虞梦颖看来,她看出了不屑。   “你嫌弃我矮?”虞梦颖咬着牙说道。   庚景没理她。   不就是矮吗。   两人之间的□□味儿,浓的连刚走出来的肖安都闻到了。   庚景之所以及时地退出来,是因为瞧见了不该瞧的场面,屋里的星烟还坐在赢绍怀里‘谢恩’。   肖安见惯了这种场合,倒也见怪不怪。   庚景还未娶妻,看到了自然会别扭。虞梦颖也还未成亲,庚景是为了她好,才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拖了出来。   “侯爷辛苦了,虞姑娘辛苦了,皇上和皇后正在里头等着二位呢。”   肖安这话说完,两人再也没有心思斗气。   星烟被封为皇后,也就在他们进来的前一刻钟,他们并不知道消息,路上倒是遇上礼部尚书张大人,先是庚景听他说了一句妖后。后是虞梦颖听他说如今庚家该出风头了。   合着是在说新立的皇后。   庚景转身就要进去,这回与虞梦颖的动作比他快,身子从他胳膊肘底下钻过去,挡在庚景前面。   矮有矮的好处。   庚景无奈,停下来等着她走了几步,才跟上。   星烟已经离开了赢绍的怀抱。   众臣子走后,星烟就没从赢绍身上起来,横竖她那狐狸精转世的名声已经在外,不外乎就是妖妃变成了妖后。   星烟抱住赢绍亲了一口,赢绍经不起她逗,又亲了回去。   正是这副卿卿我我的场面,被庚景撞了个正着,庚景只看到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星烟背对着门口,连个影子都没看着,还是赢绍掐着腰过了一会子才说,“你二哥回来了。”   旁人星烟的脸皮子再厚,可在自己哥哥面前,她还是之前的那个纯洁的乖妹妹。慌忙地从赢绍怀里下来,小嘴儿一嘟囔,怪起了赢绍,“皇上怎地不早说。”   星烟从赢绍怀里起身想躲开,人还没出去,又被赢绍拉了回去。   星烟急红了脸,“皇上,二哥哥回来了。”   “他回来了怎么了,朕就不能抱你了?”赢绍说是如此说,但也没有再为难她,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在龙椅上给星烟腾了个位置,“坐着!”   庚景和虞梦颖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龙椅上坐着端正的皇上和皇后。   虞梦颖走在前,庚景落后于两步,两人一同进来,皆是行了跪礼。   新后刚立,必须得跪拜。   也就一个多月不见,两人都有了变化。   哥哥变的稳沉,虞梦颖变的干练。一场生死最能磨练一个人,两人都在阎王殿前晃了一圈回来,自然与以往不同。   星烟有些意外,当初她让虞梦颖稍信给二哥哥,却没想到虞梦颖和哥哥竟然有了这等缘分,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   赢绍抬了手,“起。”   庚景呈上了这次河北瘟疫的奏折,赢绍问了他几句,没具体的详问,瘟疫事发之后,赢绍一直都在派人盯着,情况大概都了解。   “辛苦了。”赢绍将折子放下,看了一眼身边的星烟,“皇后如今该放心了。”   刚听说瘟疫的那阵,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   若庚景这次有个意外,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同自己说话,更别谈什么两情两悦,她能爱上自己。   说星烟放心,还不如说他自己放心。   星烟给了一弯月牙儿,眼睛看完了庚景,就看虞梦颖。   两人视线一对上,虞梦颖就有些迫不及待,想单独找星烟说说话,这一别两人的变化都挺大,她差点死了,星烟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后。   “你想要什么赏赐?”皇上突然问虞梦颖。   虞梦颖福身说道,“臣女身为大明国子民,救死扶伤是臣女的本分,不该论赏,皇上能体恤安抚死者的家属,便是对臣女的赏赐。”   谁能料到,前一个月还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姑娘,这一趟回来,就能忧国忧民了。   皇上夸了她,虽是女子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只是该赏的还是要赏,太后交代过,必须得赏。   赢绍问,“朕没记错的话,翻了这个年,你就满十六了。”   什么记没记错,压根儿他就没记过,这些都是从太后那里听来的,要依照他记,他能记得谁的岁数?恐怕除了太后,也就旁边这个人。   按赢绍的性子,他实在不喜管这些,那日太后对他提起虞梦颖的亲事,他就表现出了不太感兴趣。   太后不乐意了,说,“你是自己抱得了美人归,就不管旁人了,庚景是谁?算起来也是皇上的小舅子,庚家同虞家结了亲,于你有益无害。”   皇上不知太后想许的对象是庚景。   若是许给庚景,皇上倒是乐意。   庚家是星烟的娘家,是皇后将来撑腰杆的地方,也是他今后要依仗的势力,而虞家是太后的娘家,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两家结了亲,自然是百利无一害。   “等他们回来,朕就下旨赐婚。”赢绍态度说变就变,这才在两人还未进城时,就通知了,回城之后,两人一道进宫面圣。   虞梦颖不知道皇上问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未答,先是傻懵懵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庚景。   庚景将脸扭了个方向。   许没许亲,她自个儿不清楚,用得着去看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来啦!吼吼吼,今天还有二更哟,爱你们。   感谢在2019-12-23 14:48:51~2019-12-24 08: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女的阿拉 10瓶;03、Seiichi、whispers.婉音、孤落时辰、我不是1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赐婚   虞梦颖眼见地看着他扭过头, 再留了半个首脑勺给她, 也不知怎的了, 就觉得生气。   在河北府衙里的那十几日, 她同他朝夕相处,死里逃生, 他什么没做过, 手也被他摸过, 抱也被他抱住,适才他捂自己眼睛的动作多娴熟。   那都是熟能生巧, 练出来的。   结果瘟疫一结束, 他就变成了六亲不认的死样子, 这做给谁看, 不就给她看的吗。   什么非常时期, 迫不得已,她怎就没见他去抱过其他女人。   虞梦颖也豁出去了, 细细想,皇上的意思也不难猜, 皇上从不多言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问她亲事, 问出来, 必然是想赐婚。   虞梦颖又盯了一眼, 那侧过去的半边脸,气着了,行, 今儿皇上许谁,她就嫁给谁,谁稀罕他这高傲的玩意儿。   “未曾,皇上若是要赐婚,臣女遵旨,臣女先谢过皇上。”虞梦颖因激动,脸色成了绯红。   庚景喉头一滚动,转回了头,看着前方。   “嗯,庆平侯如今尚未有婚配,朕将你赐婚与他。”赢绍很干脆的赐了婚。   虞梦颖:“......”   庚景:“......”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   虞梦颖傻了,本想出一口气,到头来却显得她更猴急,虞梦颖回头不甘心地又瞧向了庚景,庚景没什么表情,眼皮子动了动,大抵也是没反应过来。   虞梦颖忍无可忍,正要爆发的时候,就见庚景跪在了地上领旨谢恩,“臣遵旨,谢主隆恩。”   态度突然又很端正。   虞梦颖愣住,又将话咽了回去,看着庚景过分英俊的侧颜,心口突然猛跳了两下,鬼使神差地也跟着庚景跪下去谢恩,跪下去没什么感觉,就跟跪在一团云彩上面一样,飘飘忽忽,感觉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虞梦颖彻底地忘记了,要找星烟倾诉苦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屋里出来的,出门后也没有回过神,站在正殿门口,呆呆木木地忘记了往前跨步子。   她被赐婚了,和庚景。   庚景同意了。   庚景往前面走了两步,意外地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破天荒地对她说了一声,“我先走了。”随后下了正殿前的台阶,留了一道背影给她。   屋角边上的一股徐风,拂上了虞梦颖鬓边的发丝,连着那声音一道钻进了她的心坎上,酥酥麻麻地一阵痒,虞梦颖才反应过来,看着殿前宫道上的那个背影,后知后觉,他刚才好像同她说话了?   在给她打招呼。   这太神奇了。   可比这个更神奇的是,她要嫁给他了。   嫁给那傲娇玩意儿。   “小姐先去看看太后吧,等晚些时候再来同皇后娘娘叙旧也不迟。”皇后这会子怕是腾不出空来,虞梦颖身边的丫鬟,扶着她的手下了台阶,虞梦颖仍旧就飘飘忽忽的。   星烟也是后知后觉。   若不是皇上说赐婚,星烟压根儿就不会将二人联想到一起,星烟不只是对自己的感情迟钝,看别人的感情,也是迟钝,就觉得二哥和虞姑娘之间,有一股不同寻常的火,药味儿。   从进门之后就是相互地看不对眼。   星烟还打算问问二哥,怎么着人家虞姑娘了,直到皇上赐婚,星烟才明白过来,两人那番行为,感情是在打情骂俏。   星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但她知道她很高兴。   今儿这亲事,她事先并不知情。二哥哥和虞家结亲,是高攀,就算是二哥封了侯爷,这才升上去的官,并没有实际的人脉,同虞家殷厚的实力相比,是他们庚家占了便宜。   皇上这恐怕又是在护短,爱屋及乌。星烟回头便含情脉脉地看着皇上,心里的感动都写到了脸上。   “觉得朕很好?”赢绍手臂习惯性地搂住了她的纤腰,倾身压在她身上。   星烟也习惯性地往他怀里倒。   这一日之内,先是封她为皇后,又是给她哥哥赐婚,皇上似乎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好,都让她占了去,星烟心头一阵热乎,动了情,慵懒地斜靠在赢绍的肩膀上,就跟身上没长骨头一般,粉嫩的手指头摆弄着他龙袍的衣襟,声音娇娆婉转,夸了他,“皇上哪里都好,臣妾爱极了。”   赢绍受不了她这妖精模样,眸子隐隐变深。   却又瞧见了她抬起的手臂,露出了一截雪白,那上面明显多了几块青紫。   赢绍知道是昨儿夜里被他捏紫的,她越想逃他越是抓的紧,将她两只手举到头顶上固定住,狠个劲儿的来。当时控制不住,做不到怜香惜玉,事后瞧见这些痕迹,却又心疼上了。   “别闹,再闹,朕又该忍不住了。”赢绍握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将她的袖口推到了手腕,隐在袖筒里的青紫顿时都露了出来。   赢绍眼里有愧意。   星烟瞧见了他眼里的愧意,一点都没安分,亮堂堂的眼珠子一转,就生了怀心思,明目张胆地对着赢绍眨了一下眼睛,挑|逗地说道,“臣妾说的都是真的,皇上哪都好。”   娇娆的臊子说的话里有话,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眼里的神色也是妩媚到了极致,犹如带了倒钩,勾的赢绍顿时口干舌燥。   星烟是料定了皇上不会再动她,才有了胆子去惹火,却低估了自个儿的魅力,谁能经得起她如此撩拨。   赢绍咬紧了牙,身子僵硬,眼睛燃起的火光就快要将星烟吞灭,星烟打了个颤,才知自己惹了祸,赶紧抬起青紫的胳膊拦在了赢绍的眼前,苦着脸说的娇气,“皇上,臣妾疼。”   不只是这,全身都是。   赢绍将一股冲动强憋了回来,抬头了她的下颚凑近了她的唇瓣,“皇后欠罚,朕罚的还不够,嗯?”   星烟心里虚了,下意识地往后躲,缩着脖子甜甜地哄了他一声,“哥哥。”   赢绍喉头滚动,眼神又深了,禁锢在她腰间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星烟如小猫试探性地伸出了爪子,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袖口摇了摇,继续讨饶,“好哥哥,烟儿知错。”   话音刚落,赢绍就堵了她的嘴。   她莫不知,她一声哥哥最能致命。   赢绍最终还是没舍得办她,目光触及到她颈项的青紫时,到底是狠不下心,只能苦了自个儿,哑着臊子在她耳旁说道,“记得,下不为例。”   星烟被他松开的一瞬间,学乖了,慌忙地从他怀里跳出来,犹如遭了狼手的小兔,脱离的那瞬间,离猎物躲的远远的,“臣妾先回后殿等皇上。”   说完,也不顾赢绍的脸色,自个儿转身就逃。   星烟红着脸一出去,就被外头强烈的光线晃了眼睛。   太阳高升,已经将太武殿照了个亮堂,星烟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就和皇上纠缠了一个晚上,再加一个早上。   昨夜被她丢弃在正殿门口的宫灯,早就被人收拾捡走了。   过来时是黑夜,回来已经艳阳高照,正如她突然敞亮的心,黑夜过去,总会能见到光。   门前跪了一大片,一声一声地叫着皇后。   人后她还是皇上的心尖宠,赢绍的心头肉,她可以撒娇,可以耍赖,人前,她却已经是万人敬仰的皇后,大民国天下的半个主子。   离了那个怀抱,她要自己一人撑起半边天。   星烟心头突地一热,脚步踩在往日熟悉的长廊上,心态突然之间就变了,如今再来瞧跟前的人或事,感受又与之前不一样,眼界变的很开阔。   不再似往日那般狭隘,心思只放在了自己一人的生死之上。这个世上,其实,有很多东西远比生命还要珍贵。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后殿里,三个丫鬟,加一个薛先生,都跪在了地上,对她行了大礼。   星烟立在那,眼里擒了泪。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奉上!哈哈哈哈,烟烟站起来了!接着就是庚家。   感谢在2019-12-24 08:43:15~2019-12-24 14:4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慕笙歌、ewfhhjks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时、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虞家人   虞梦颖过了午后才来的正殿。   星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沐浴更衣完, 便坐在软塌上翻着皇上给她的第二本书籍, 大明国的规章制度。   星烟瞧的安静, 身旁香炉青烟缭绕,星烟靠在榻边上, 神色间带了一股清冷, 都说与一个人呆久了, 无论是动作和神色,都会越来越像。   星烟算起来和赢绍呆的日子也不到半年, 并不长, 可她此时身上的那股清冷, 却是像极了赢绍。   采篱进来通报, 脸上带着笑, “娘娘,虞姑娘来了。”   娘娘的红颜知己并不多, 几乎没有,虞梦颖是唯一的一位。   星烟曾说过, 两个人不存在利益的冲突,才能成为朋友, 虞梦颖从最开始, 就没有进宫的念头, 再加上星烟又救过她一命,两人才能彼此交心,今日皇上的一道圣旨下来, 她又成了星烟的嫂子,这其中的关系自然更加亲密。   星烟搁了书,亲自迎了出去。   这回虞梦颖没再称她姐姐,一进门便对着星烟叫了一声,“娘娘。”   赐婚没有下来前,她比星烟岁数小,能称她姐姐,如今皇上赐婚赐给了星烟的哥哥,成了她未过门的嫂嫂了,再反过来叫星烟一声姐姐,便是乱了辈分。   星烟也觉得这声“娘娘”最为合适。   虞梦颖进屋坐在了星烟的对面,两人面对面的一瞧,星烟一脸的神采奕奕,虞梦颖倒是被臊红了脸,赐婚的圣旨一下来,两人是什么关系,都是心知肚明。   “恭喜娘娘。”虞梦颖先岔开话,说了星烟的事。   曾在芳华殿的时候,虞梦颖就瞧了出来,星烟同皇上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那时,虞梦颖说了一声星烟有当皇后的福相,星烟吓的惊慌失措,谁知,这才多久,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真。   “皇帝表哥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的也栽倒了娘娘手上。”虞梦颖对星烟的称呼变了,无话不说的性子却没变,“身为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左拥右抱,就单单表哥成了例外,宠娘娘一人也就算了,还要遣散后宫。”   虞梦颖去了一趟福寿宫,知道了很多事,一个皇帝要遣散自己的后宫,这得多疯狂。   “起初我不进宫,一是怕表哥那副冷性子,二是嫌帝王的女人太多,算计来我算计去的,就为了争那么一个男人,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没意思,盼不到头,如今看了娘娘才知道,只要人对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就算是皇帝,他也能只对你一人好。”   虞梦颖说的都是心里话。   原本想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再经过了这回父亲惹出来的风流债,更是奢望能有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可这等事,多数就是碰运气,谁又能说得清一辈子的事。   虞梦颖的脑海里很自然地想起了庚景那张呆板脸,心里对他生了念头的那一刻,她也从未去想过,他能不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会不会去惹了桃花债。   全都是凭着自己的一股子感觉,就稀里糊涂地看上了这个人。   河北瘟疫一起,她和母亲被困在苏府,一夜之间被所有的亲人隔绝在外,不久之后母亲就染上了瘟疫,她以为她会死在苏府,永远都出不去。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庚景找上了门。   虞梦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推开她身后的那扇门,站在门槛边上,对她说的那声,“跟我走。”当时深蓝色的一道身影就堵在门口上,逆光而站,遮了屋内一大半的光线,即便如此,虞梦颖回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庚侯府的二公子庚景,也是星烟的亲哥哥,一进河北她就去见了他,替星烟送过信。   庚景不顾她的惊愕,从门口进来,二话不说,抱着她母亲直接将她们带出了苏府,去了府衙。   到了府衙,庚景安排好了她的母亲,又递给了她一套干净的衣裳,让她换洗,“你先去休息,不会有事。”那语气中的笃定,莫名地让她安心。   总共就这么两句话,就让她缴枪投降,芳心大动,认定了这个人。   虞梦颖说着说着就走了神,待回过神来,便见星烟盯着她笑,虞梦颖的脸色突地红透,恼自己,怎就将自个儿绕进来了。   她一个待嫁姑娘,哪来的这些感慨。   “娘娘不许笑。”虞梦颖羞地恼了一句,就差将自个儿的脸捂住。   星烟没再为难她,让采篱上了茶,等到虞梦颖那股羞涩劲儿过了,星烟才问起了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   对方是他的二哥,她能觉得二哥是个可靠的好人,可落在旁人眼里,感受如何,她也不知道。   这一问,虞梦颖的脸色又生了红,抬起头半羞半怒地说道,“他就是个闷葫芦。”虞梦颖早就想在星烟面前数落庚景,结果直接一道圣旨赐婚,倒是让她有些话突然就说不上来了。   可闷葫芦这称号,当真是没冤枉他。   星明便明白,这桩婚事虞梦颖满意。   “从前我以为你是个不爱说话的,河北这一趟,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一家人这不爱说话的性子,是天生的,一个赛过一个。”虞梦颖是个爱说话的人,闷不住,转头就对星烟说了,从河北回康城这段路上,她同庚景是如何相处的,“你能想象,大半个月的路程,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见得他坑一句,说的急了,他就躲,躲着不见她。   星烟愣了愣,她知道哥哥不喜说话,倒也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虞梦颖就抓住了她这个表情,来了劲儿,似是找到了知音,“你也觉得过分了些是不是?在河北躲瘟疫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结果人一出河北,立马就变了张脸。”   就跟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星烟听明白了,不是哥哥不愿意和她说话,是在避嫌,“瘟疫时期,生死为大,其他的事情便没有顾忌,出了河北之后,你是虞家的大姑娘,还未说亲,二哥不同你说话,也是为了你好。”   星烟说完,虞梦颖就憋着嘴,幽怨地看着星烟,“娘娘这话,倒是和他说的一样,果然是一家人,这胳膊肘子都不带往外弯的。”   星烟打趣,“等你嫁了进来,看你还怎么说这话。”   打趣完,星烟才实实在在对虞梦颖说起了庚景。   “从前我一直想,二哥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嫂嫂回来,每每看到年轻的姑娘,我总会想象一番,可我总觉得没人能配不上他,直到今儿皇上的赐婚下来,我瞧着你俩站在那里,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来的很自然,特别是哥哥脸上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就知道,二哥哥的心里,除了我和姨娘,也接纳了一个人。”   虞梦颖多少知道庚家早年的那些事。星烟和庚景都是蒋姨娘所生,受苏氏的排挤,星烟过的不好,庚景能好到哪里去。   “我二哥是个慢热性子,不太喜欢说话,可一旦认定了那个人,定是至死不渝,那些年在侯府,若是没有二哥,我和姨娘俩人,又怎会撑的住。”星烟眼睛微红,看着虞梦颖说道,“二哥之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好,但那都是之前,往后二哥身边,能有虞姑娘陪着,我就放心了。”   虞梦颖这会子恐怕比星烟更心疼庚景,说来也奇怪,那人自己能骂,能说,可一想到别人骂了他为难了他,她心里就难受的慌。   “那苏氏,好歹也算是名门大家闺秀,膝下也有三个儿女,怎的心肝子就如此黑。”虞梦颖想到了自个儿的母亲,“我虞家也有姨娘,母亲虽不喜,但为难的也是我父亲,并非将错怪在姨娘和孩子身上。”   “母亲连生了三胎都是女儿,之后身子就落了毛病,父亲迫于压力纳妾才生了两个弟弟,弟弟们一出生都是过继到母亲膝下,母亲心里有愧,便格外对那姨娘好,说是说过继,实则母亲也没阻拦姨娘和弟弟们亲热。”   虞梦颖说完,星烟就疑惑了,她只知道虞家有两位姑娘,两位公子,还不知道虞夫人怀过三胎。   “虞姑娘,有两位妹妹?”星烟问。   虞梦颖点了点头,又摇了头,叹了一声,“原本是该有两位妹妹,如今也就只剩下了一位。”   “二妹妹出生不过两年就人就没了。”这事情是虞夫人的痛,“早年母亲带着二妹妹出街,一时没看住,二妹妹落了水,之后连个尸骨都没捞到,那满江的水,下了几十个人下去捞,都没捞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这章又有红包,来!脚印留下来!   感谢在2019-12-24 14:41:08~2019-12-25 09:0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帆帆哥哥、云慕笙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语境楠楠 5瓶;小天使呀、Seiichi、付贵人渣、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庚家   江水无情, 人一掉下去, 瞬间就没了影。虞夫人好几年都没有缓过来, 这事当时知道的人不少, 但过了十几年大多都忘了。   星烟呆在侯府小院子里,当初年纪又小, 倒是头一回听说。   “这都是命。”虞梦颖说完, 倒又想起了河北的那场瘟疫。“母亲差点儿就死在了河北, 弥留之际,念叨过二妹妹, 说这辈子最有愧的就是她, 每每一想到她还在河水里躺着, 她也恨不得跟着跳下去陪她, 也难怪母亲忘不了, 二妹妹落水时,不过才两岁, 正是孩童最可爱粘人的时候,那张纯真的脸便永远刻在了母亲的心上, 扎心的很。”   “后来清醒了过来,便再也没在我面前提过, 就一个劲儿地恳求庚景, 让他早些将我送出去, 生怕我跟着她死在了河北。”   虞梦颖鼻头突然一酸,看着星烟,又将话题绕回到了庚景身上, “娘娘可知道,当时庚景是同意了的。”   “河北瘟疫一发,他下令封锁整座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去,违者就地正法,任凭满城的百姓如何哀求,他都不动容,说,要是死,他就陪着大伙儿一起死,但在瘟疫结束之前,谁也别想出去。”   “这样一位铁面无私的人,最后却要自己打自己的脸,要将我送出去。说什么所有的报应,都落在他一人身上就行,只希望我出去能好好地活着。”   虞梦颖说完,没忍住,眼泪流了出来,撅着嘴,骂了庚景,“他就是个傻子。”   “他经不起母亲的哭诉,母亲说,她已经害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害死第二个。两个孩子,一个因她的疏忽,死在了江水里,另一个因她的任性,落到了瘟疫中,倘若再死去,那她这辈子的罪孽,即便是下了阴曹地府,受了惩罚,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庚景便心软了,拉着她去开城门,她不走,他就直接抱住她走,他对她说,“替你母亲活着,这辈子别再让她有遗憾,”   虞梦颖抹了一把泪,看着同样红了眼圈的星烟继续说道,“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从小就知人活着不易,他看到我和母亲,就似是看到了他的姨娘和妹妹,他这辈子就想私心这么一回,让我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虞梦颖说完,星烟眼里的一滴泪也落了下来,外头的人听着瘟疫再害怕,也无法体会到当时所经历之人的恐慌和绝望。   二哥哥和她一样,都逃不过过去所留下来的阴影,死,摧毁不到二哥,只有她和姨娘才能。   “我没走,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将他陷入不义,我......”虞梦颖说到这,顿了一下,彻底说不下去了,绢帕擦干了眼泪,不哭了,脸色却红的与朱砂没何区别。   她不想走,但他抱着她不放,她反抗不了,就只能动嘴。   她咬了他耳朵,他才放了她下来。两个人就站在城门口不远处,四目相对,皆是惊恐地盯着对方,还来不及尴尬和害羞,就被想要出城的百姓围在了中间。   那之后,又是一场乱,若是要细说那场瘟疫,就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屋子里的气氛也随着虞梦颖的话,沉闷了下来,弥漫着一股悲伤。   俩人正埋头擦着眼泪,外面杏枝进来,先是看了一眼虞梦颖,抿嘴笑了爱,才对星烟说道,“娘娘,庆平侯过来了。”   虞梦颖顾不得悲伤,瞬间从那凳子上弹起来,一脸的惊慌,心里正想着那羞的见不得人的画面,猛地听到这个人,谁不心虚。   这番动作,逗乐了一屋子的人,众人捂着嘴一阵笑,总算从沉闷的气氛中缓和了过来。   庚景过来了,虞梦颖就不能再呆了,虽许了亲,但到底还没有过门,不宜私下里相见。   “我先走了,改日再过来看娘娘。”虞梦颖同星烟道别完,脸色殷红。脚步匆匆地出了屋子。   到了后殿的门口边上了,就撞到了庚景。   当真就撞上了,一个埋着头进一个埋着头出,脚步都很匆忙,人一着急总会发生点意外,虞梦颖的整张脸直接就撞到了庚景的胸膛上。   虞梦颖从他怀里抬起头,脸色能滴出血来,眼珠子一鼓,瞪着庚景。庚景却是无动于衷,依旧那副雷打不动的温温表情。   但脚步往边上移了一下,准备替她让道儿,谁知虞梦颖也移了一步,不偏不倚地两人又堵上了。   如此两三回,庚景忍不住动了手,抓住了虞梦颖的肩膀,自己也跟着转了个方向,直接将她从门口送了两步出去。   “看路。”庚景握住虞梦颖肩头的手,微微用了力,沉沉地说道。   说完回头就跨进了后殿。   虞梦颖被他握住的半边肩膀,一阵发麻的,突然就没了知觉。待发应过来,脚底就跟抹了油似的,拼了命地往外逃。   **   庚景今日刚出去,就接到了皇上的口谕,让他去一趟后殿,见一个人。   庚景以为是要她去见妹妹,却不知道要他见的人是薛先生。   庚景从门口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薛先生。   薛先生站在他对面,对他笑了笑,没叫他侯爷,而是称他为,“二公子。”   庚景看着薛先生的脸,突然愣住了,渐渐地目露惊讶,叫出了一个名字,“晴姑。”   薛先生曾经说她姓何,不过也是引导星烟能查出来周贵妃的身份,薛先生真实的名字姓薛,名为晴——薛晴。   庚景认识她,是祖父的徒弟,在庚侯府呆了几年,后来皇上被先皇罚来庚侯府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若不是她叫他一声二公子,他不仔细看,怕也认不出来。   庚景在宫中当差的时日短,并没与已经隐藏在周贵妃身边的‘晴姑姑’遇上。   阴差阳错地就错过了很多。   庚景认识晴姑,但他没在宫中见过她。   星烟倒是经常见她,却没将她认出来。   如今三人凑在了一块,薛先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   今日是薛先生借用了皇上的名义,特意找了庚景和星烟。星烟既被封了皇后,庚景又单独立了户,薛先生便完成了庚太傅当初给她的使命。   也是时候该告诉他们,庚太傅当初的用意。   “我确实是庚太傅的弟子,薛晴。”薛先生看着满脸疑惑的星烟说道,曾经她说过,只要星烟当了皇后,她问什么答什么,如今薛先生就给了星烟机会问。   “薛先生为何进宫?”星烟问。   薛先生丝毫不回避,看着星烟直接说道,“为了娘娘。”   星烟怔住,不明白。   “七年前师傅选了皇上,也选了娘娘,皇上到庚侯府之后,我便化名游走在各世家之间,两年前新皇登基,又随着周贵妃一道进宫,只为了在宫中等娘娘,等娘娘进来,再助娘娘登上皇后之位。”   话说的很明白了,薛先生是因为庚太傅受命,才在帮星烟。   星烟目瞪口呆,她以为,她在侯府过的那十几年,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丢了性命,殊不知,除了她的姨娘和哥哥在保护她以外,她的背后还有祖父。   星烟很意外,如今要她去回忆祖父的模样,她的脑子里已是模模糊糊地一张脸,记得不太真切。她也从未奢望过,除了姨娘和哥哥之外,侯府还有谁会帮助她。   “师傅说,庚家若能出一位皇后,那这位皇后一定就是娘娘,无论是是为了庚家也好,还是为了娘娘也好,总之师傅的选择是娘娘。”   “而我的使命便是,助娘娘登上皇后之位,辅佐娘娘,以保庚家百年不衰。”   星烟问了当初魏贵妃问过的话,“薛先生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都会进宫。”   薛先生说,“对。”   “皇上也知道?”星烟又问。   “知道。”薛先生看着星烟说道,“皇上等了你七年。”   星烟心头又犯了酸,她相信薛先生说的,自从同皇上说开之后,星烟的脑子里,突然就塞满了他曾经对她好的那些画面,包括他曾经说的话,如今再慢慢细品,似乎每一句话,都带着他对她的爱意。   如此真心真诚,心疼她的一个人,她却在七年之后,才醒悟,才明白了他的好。   星烟想,皇上说的没错,她当真是没长良心。   “魏家造反,虽不占理,但也夺了半个朝廷的权势,早在先皇时,魏家就已经在姑敦养兵,这一场仗,于皇上而言,最先的办法不是硬碰硬,而是智取。”薛先生说起了正事。   “为此,庚太傅在七年前,就在魏家埋了两个人,将世子和二公子都给了魏家,师傅说,世子的性子与苏氏所出的两位嫡出姑娘不同,世子对魏敦忠心,前提也是因为魏敦效忠于朝廷,一旦魏敦起了反心,世子必会站在皇上这边,而二公子不效忠于任何人,但二公子的死穴是娘娘,只要娘娘进宫跟了皇上,二公子便会无条件地追随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好像宝宝们反应很大,嘤嘤嘤,跃跃只能剧透一点,跃跃写的多数都是计谋,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人死不能复生。   感谢在2019-12-25 09:04:38~2019-12-25 14: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慕笙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张、倾年清年、我不是1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八章 捆绑不只是利益,还有人心   “从七年前开始, 庚家和皇上的关系便是互存互利, 师傅利用娘娘对皇上施了美人计, 逼着娘娘进宫, 为庚家博得了兴旺;而皇上同样也因此得了美人,得到了庚家人的相助。”   计谋并不难, 却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能成功多半的因素, 也是因为庚家同皇家之间的缘分到了。   “父亲不知情?”庚景问薛先生。   薛先生摇了摇头,“除了我, 师傅没告诉任何人, 包括庚老夫人, 也包括庚侯爷, 师傅的这盘棋当初设的极其隐秘, 这七年来,少了一个环节都不行, 中间倘若发生任何变数,都不会有今日的效果, 师傅算定了苏氏的性子嚣张,必定会为难娘娘, 师傅说恶劣的环境才能铸就娘娘的成长, 若没有苏氏, 娘娘不会主动要求进宫,也不会成为今日的皇后。”   “师傅明面上对娘娘唯一的保护,是在归天之前, 对庚侯爷交代过,不能带娘娘出府,表面上看,是怕娘娘的容颜容易招惹是非,但真正堤防的人却是魏敦。”   “师傅曾经说过,庚家姑娘谁都可以嫁魏敦,但娘娘不行。”薛先生说,“娘娘要是嫁了魏敦,皇上就不会是现在的皇上,娘娘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祸国妖妃,而庚家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薛先生将该说的都说了,由着跟前二人慢慢消化。   星烟在进宫之前,以为她同所有人不一样,她进宫的目的只为了活着,谁知,背后竟然被祖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到头来,她庚家比所有的世家算的都绝。   且是唯一成功的那个。   星烟才明白,最好的计谋,不是自己去改变事情的趋势和真相,是顺应时局,让事情自然的发展,而事情自然发展的结果,刚好正是你想要的结果。   与其说是祖父的谋算,倒不如说是祖父对未来的预测。   “二公子在河北的瘟疫中立了功,皇上不只是封了你为庆平侯,还让你任扬州刺史,扬州是什么地方,你们应该知道。”薛先生看着二人说道,“是你们姨娘蒋氏所在的地方。”   “蒋氏经商,虽没有官位,但有财力,交际广,很适合养暗线,二公子如今脱离了庚侯府,单独立门户,很需要人脉,而唯一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就是蒋家。郑都督在担任扬州刺史时,就已经按皇上的意思,提拔了蒋家,让蒋家的大公子,当了掌管粮草的一个小官。所有的路皇上都替二公子铺好了,二公子今后有何作为,就得看二公子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薛先生看着庚景沉重的脸色,接着说道,“除此之外,二公子还有虞家,虞家的亲事倒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太后的意思,最早追溯起来,最先提出来的是虞统领,这都归于娘娘的功劳,娘娘在宫中救了虞大姑娘的命,后来又替虞统领解决了一个□□烦,虞统领为此对庚家就有了感激之意,想结为姻亲,世子与娘娘并非是同父同母,虞统领便顺理成章的看上了二公子。”   庚景想起来了,回河北的路上,与虞统领交臂而过,虞统领特意来会过他一回。   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遍,说了一声,“不错。”   当时不明白,如今他明白了,他和虞梦颖的亲事,并非是皇上突然起意。   庚景的耳尖,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脑海里突然映出了那么个人影,这大抵也是他与她的缘分。   “庚家想要的皇上和太后,都给了,如今就看庚家的人怎么做,这场仗虽不难打,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魏家多年养出来的军队和势力众多,就是摆在那里让你杀,你也能杀到手软,能智取,能降服,便尽量不动手,魏家的人已经起了内乱,人心不统一,如今魏敦被皇上逼到了津门堵死了他回津门的路,等到他与大军汇合,那时候再来统一军心就已经晚了,是以,在大军攻入秦淮河之前,二公子和世子必定要想法设法,重创魏家军队。”   薛先生看着庚景,说的很严肃,“务必要保证渡过秦淮河的军队,不能对康城造成任何威胁,也不能让皇上至于危险之中,魏军的军队一到,皇上必然会去朱雀桥上,亲自和魏敦对决,这是皇上多年以来的心病,他得亲自去解决,皇上有皇上不可估量的本事,他有信心赢了魏敦,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帮皇上毫发无伤地赢了魏敦。”   星烟的脸色不太好。   她没想过皇上会去迎战。   她不想让他去,她也没听他说过。   星烟的思绪就停在了这上面,飘不开了,什么道理她都能懂,但就是心里不愿意他去。   战场上的真刀真枪一杀起来,谁能保证没有意外,曾经在他心里坚不可摧,无所不能的皇上,这会子在她心里突然就变得脆弱。   他是皇上,是万尊之躯,这场仗可以少得了他,但黎明百姓少不他了,赢家的社稷少不了他,她也少不了他。   魏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以往她不想皇上与魏敦闹翻,想要一个不动刀枪,双方都能满意的解决方法。   但他们双方最满意的,都是要对方死。   魏贵妃说若能有人去阻止魏敦,那这个人也只有她。   星烟没问薛先生她能不能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   星烟没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不能离开皇宫,不能离开他给她画出来的,最安全的圈。   可她和皇上之间,谁又能没了谁。   她不去,他也不能去。   薛先生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游的星烟说道,“这是对外与魏敦的战争。对内,娘娘也还有一场硬仗。”   “娘娘如今没有龙嗣,皇上一旦出战,娘娘就会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朝中虽有太后把持,但也不能完全依附于太后,很多事情,娘娘得自己心里有数。”   “先皇留下来的子女众多,战争一开始,必定会来康城,明着支援,实则是想趁机滋生野心,而皇上和娘娘还给他们留了这么大一个空子,娘娘没有皇子,皇上一出事,将来继承江山的必定是当今的几位王爷。”   “这场仗,看起来是皇上在讨伐魏家,何尝又不是关系着庚家的存亡,庚家占得了先机,往后能不能稳住脚,就看庚家人怎么做,今日夜里我会去见庚侯爷,世子那边需得庚侯爷去联络,二公子不能再耽搁,最迟明日一早立刻启程去扬州,先布置自己的眼线。”   薛先生将所有不利局面都替他们分析了出来,都长大了,这些事,得他们自己去面对。   天色近黄昏,庚景才从后殿离开,直接去正殿里跪拜了皇上,等不到翌日早晨,和当初去河北一样,当夜他就要离开康城,去扬州。   “你对朕最大的效忠,就是替朕好好活着。”赢绍头也没抬的说道,他什么都不怕,就怕那小东西伤心。   河北的那次瘟疫,已经够让他紧张。赢绍对星烟的保护欲很强,连着她在乎的人,都是他保护的对象。   “臣遵旨。”庚景起来,没有立马出去,犹豫了一瞬,才说道,“臣同皇上一样。”他和皇上一样,都想保护她所在意的人。   赢绍盯着奏折上的那双眼睛抬起来,看着庚景,一如既往地深邃似海。   庚景又说道,“她已经不能没有皇上。”   皇上护他,他护皇上。   庚家和赢家之间不只是利益相捆绑,在这之前,最先被捆绑住的是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考试考完了吗?圣诞节嗨皮了吗?马上元旦又要来了,哈哈哈哈。   感谢在2019-12-25 14:55:01~2019-12-26 09: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慕笙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落时辰 3瓶;小天使呀 2瓶;付贵人渣、君子如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你说,我理你。   庚景退下, 从正殿出来, 下了白玉台阶, 两边的灯台已经点上了宫灯。   庚景的脚步自来很快, 直接往出宫的方向而去,经过一个岔路口时, 庚景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顿住, 又退了回来。   去了右边的月洞门。   庚景的脚步跨过月洞门,没往前走, 就停在了那里。停了半晌才转过身, 看着那个躲在墙边上的女人。   夜幕刚落, 天边的余晖照在虞梦颖脸上, 目露惊慌, 就似是偷吃糖的小孩被大人逮住,满脸的羞涩和窘迫。   “我, 我路过。”虞梦颖将自个儿的身子贴着墙,使劲儿的往后抵。   从后殿里出来, 虞梦颖没出宫,也没回福寿宫, 转转悠悠了一阵, 转到最后, 鬼使神差地就守在了这里。   这里是他出宫的必经之路。   她管不住自己的腿,是这双腿要来的,并非她内心愿意来, 相反,她内心还强烈地在阻止。   没阻止成功罢了。   原本就打算偷偷地看一眼,却不料被他发现了。   庚景往她跟前走了两步,也不管她有没有路可退。   虞梦颖紧绷着身子,心脏咚咚直跳,“你,干嘛?”   庚景看着她头顶上的一排颤动的流苏,没理会她的窘迫,又往前走了一步,直到庚景都快贴到她的身子了,虞梦颖才惊恐地伸出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你......”   “你不是说,我不理你吗?”庚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在这,你说,我理你。”   他的妹妹,皇后娘娘在他走之前对他说,让他别欺负了她,和她多说说话。   如今他就是来和她说话的。   虞梦颖被庚景吓到了,陌生地瞧着他,就半日的功夫,这前后的态度差距太大,大到让她遂不及防,无从适应。   “赐婚之后,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想要什么,直接和我说,我尽量满足你。”庚景的脚步顶在虞梦颖的鞋尖上,直接将虞梦颖堵在了墙上。   虞梦颖懵了。   一向伶牙俐齿,如今一句话却总是磕磕碰碰,“我,我没要什么。”   “不要什么,为何等我?”庚景盯着她涨红的脸问她。   有些人并非不开窍,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和你撩,他心甘情愿陪你撩的时候,能撩死人不偿命。   庚景典型就是这种人。   一道圣旨,将庚景藏在骨子里的闷骚全都激发了出来。   庚景的个头高虞梦颖很多,他要看她的脸,就只能勾着头去看。庚景想,矮是矮了点,脸蛋确实长的好看。   好在他的个子高,将来的孩子取长补短,也矮不到哪里去。   虞梦颖被他堵住,说怂就怂,全然没了往日里的嚣张气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绷直了身子任由他将她堵在墙上。   当庚景突然歪着脖子凑近她脸的时候,虞梦颖心口突然跳的厉害,声音大的吓人,她听到了,庚景也听到了。   虞梦颖尴尬到无地自容,眼巴巴地看着庚景,可庚景却将她这份尴尬说了出来,“你心跳的很响。”   虞梦颖从出生到现在,就未曾如此被臊过,脸红到了脖子,眼里的羞涩到了最后,就生了怒,虞梦颖噘着嘴瞪了他一眼,想从他手臂下钻出去,刚动了一下,又被庚景按回在了墙上。   虞梦颖还来不及反应,额头上就被庚景印了一吻。   触碰到的那瞬间,虞梦颖只感觉到很软,很温热。   过了两息,额头的温度陡然升高,一片滚烫。   “我今晚就走,等我回来。”庚景松开了她,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她,手掌覆盖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随后退开脚步,转身走了。   虞梦颖一时缓不过来,在她的周围还留有他的气息,很压迫很让她紧张,过了很久,虞梦颖才回过神。   伸手去摸了自己被他亲过的额头,不敢相信她竟然被那闷葫芦给亲了!   刚刚他说什么?   虞梦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那堵墙,跨过月洞门,看着跟前狭长的宫道里,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心跳又开始凌乱。   虞梦颖捂住了脸,受不了心口上的那股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好像说他要走了。   回来的路上她遇到父亲时,就听说了,庚景不只是被封为了庆平侯,还被封为了扬州刺史。   他要走,定也是去扬州赴任。   从河北瘟疫开始,到结束,再到回来的这段路程,虞梦颖加起来同他呆了一月有余。   瘟疫时,她多数都跟在他身边奔前忙后,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如今回来了康城,他突然又要走了,虞梦颖的心口很失落。   空空荡荡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似乎他一走,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让她提不起半点兴趣。   虞梦颖回了太后的福寿宫,打算向太后辞行。   她想去扬州。   虞梦颖去了福寿宫却没有走成,太后一见到她,就让秦嬷嬷带她去认一个人。   “你去河北的那段日子,宫里进来了一位贵人。”太后说的这些,虞梦颖并不知情,也不知道那位贵人有何过人之处,需要姑母费心。   “哀家见到的第一眼,就似是看到了当年的安乐。”太后说完,虞梦颖这才惊愕。   “哀家起初只道她和安乐长的像,如今再一瞧你的模样,长的何尝又不像你?哀家一直忽略了这点,安乐的长相随了哀家,她像虞家人,那贵人与其说像安乐,还不如说长的像虞家人。”   “这事哀家也只能同你说说,当年你二妹妹落水,硬是半点痕迹都没有捞到,换个说法,落水之后,是死是活也说不定。”   虞梦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先去瞧瞧,看看像不像。”太后让虞梦颖跟着秦嬷嬷去冷宫看一眼,“若真是,你母亲这辈子的心病,也算是不治而愈了。”   就是年龄上有些出入,姚贵人如今已年满十六,而虞家二姑娘算起来,今年也不过才十四。   可真是被人救起来,谁又能清楚她真实的岁数。   “你好好问问她,问问她小时候的事情。”   太后也是今儿才听人说,姚贵人在冷宫里发了一场高烧,烧着的时候,梦魇了几回,断断续续说过几句话。   就是那句话才让太后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怕水”   “母亲救命。”   这两句话,不得不让太后想到虞夫人早年夭折的那个孩子身上。   这事要是真的,就太巧合了。   虞梦颖跟着秦嬷嬷去了一趟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到姚贵人的那一瞬间,虞梦颖也是久久愣着。   像,太像了。   姚贵人偶尔的一个动作,让虞梦颖仿佛看到了自己。   “当初送她进来的听说是周大人,母后找找周大人问问,这家人的来历,姚贵人到底是不是那家人所生,若不是,八成就是真的。”   虞梦颖到这会子心情还没平静下来。若真是,就如太后所有,母亲这辈子的心病就该愈合了。   “这事你先别告诉你母亲,等问清楚了再说,免得她白高兴一场,万一不是,揭了她伤疤,只会更难受。”   “梦颖明白。”虞梦颖点了点头。   在虞梦颖说之前,太后已经派了人去找周崇。   周崇第二日一早就到了太后的福寿宫。   几番问询下来,也挺巧合,说姚贵人的家里担心自己的孩子,前几日就已经到了康城,在各处打听周府的路。   当初带姚贵人走的时候,周大人给她家里人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寻来,倒不难寻,人如今正在周府上,周大人正愁着该如何打发走,太后就派了人找他进宫。   “这来的还挺合适。”太后说道,“你带进来给哀家瞧瞧。”   周崇一愣,“太后身子金贵,姚家不过一介流民......”   “哀家让你带,你负责带进来就是。”太后打断了周大人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宝宝们,二更!!   感谢在2019-12-26 09:02:36~2019-12-26 15:1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浅兮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阿软 10瓶;一点点小雨滴 6瓶;孤落时辰、喵神大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章 皇上的狠   太后发了话, 周大人当日下午就将姚贵人的父母带了进来。   一番敲问之下, 姚贵人的父母便说出了实情, “丫头不是我们生的, 是捡来的。”   太后心头一跳问,“哪里捡的?”   “老头子去河边捞木渣子烧柴, 就在那回水滩里捡到的。”那妇人低着头答道。   太后又问了在哪个地方捡的, 那老老头子说的地方, 正是虞家二姑娘落水那条河流的下游。   这一来,几乎就断定了姚贵人便是虞家那落水的二姑娘。   这世上当真就有如此巧合的事。   “赶紧将人接出来吧。”   周大人和那姚贵人的父母一走, 太后就让秦嬷嬷去冷宫将姚贵人接了出来, 又安排她重新住进了福寿宫。   姚贵人在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 加上又发了一场高烧, 整个人比进冷宫前, 瘦弱了不少。   “先将身子养好了再说。”太后心软了,一想到她就是那个苦命的孩子, 就心疼的紧。   而姚贵人进了一趟冷宫出来,性子说变就变, 犹如惊弓之鸟,见人就埋着头, 也不再主动说话, 太后问一句答一句, 就连之前脸上那道甜甜的笑容也变了,一笑起来,处处透着堤防。   太后愈发心疼。   “这回怕是受了惊吓, 你找个懂事的丫鬟去她跟前好生伺候着。”太后也没急着去问姚贵人。   当年她落水,不过才两岁,就算是问了,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哪里还记得。   “多谢太后。”姚贵人掉了几滴眼泪,跪在地上对太后谢了恩。   突然之间的懂事,让太后心里又是一阵酸。   “去吧,好好歇着,等明儿再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好生瞧瞧你。”太后招了招手,让秦嬷嬷带她下去歇息。   姚贵人还是住进了之前的那个房间,房里的物件配置,比她刚住进来时,还要齐全,无论是秦嬷嬷对她的态度,还是丫鬟对她的态度,比起以往都要恭敬的多。   她知道,这一切都因为,她如今成了虞家人。   等到丫鬟伺候她沐浴更衣,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姚贵人便落了泪。   进了一趟冷宫,犹如回到了她当流民的那阵子,再次让她体会到了人间的疾苦,如今出来,姚贵人越是知道了,舒坦日子的宝贵,双手紧紧地揪住身上的云锦被,贪婪地闻着那股久违的花香味,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差点就回不来了。   她只是想好好的活着,她不奢求太多,她能继续过上之前的日子,她就满足了,她保证老老实实地呆在太后身边,好好伺候太后。   后宫如何,她再也不去奢望。   姚贵人知道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争这个贵人,她不该再去贪,她该听太后的,许她一个公主的身份,安稳地过一辈子。   姚贵人怕死,但是她更怕凄惨而死,因疾苦被折磨而死。   周大人派人来对她说,“成了”的时候,姚贵人紧紧地抓住那人的胳膊问,“本宫当真就是虞家人?”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因此真正地改变身份。   她紧紧地盯着那人,希望他能说出自己最想听的答案。她真的是虞家人,她的身体里流淌的虞家高贵的血液,而不是低贱流民的血液。   “是不是,娘娘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那人拨开了他的手,反问了她。   姚贵人良久才回过神,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渐渐地变的苍白。   他说的没错,是不是,她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可她,必须得是。   她好不容易逃出了一条命,尝到了富贵的滋味,哪里还能放手。   “你同周大人说,他要做什么,本宫都没意见,也不会怨他,本宫也能理解,死人的嘴巴才最牢固。”姚贵人对周崇的人说道。   “贵人倒是个狠人。”那人回了一句就走了。   那人走了之后,姚贵人的眼泪才落下来,狠?谁的心又是天生就能狠的,她何尝不是被逼的。   倘若她能有一个好的身份,能过上光鲜体面的日子,她用得着走这一步吗。   终究是她的父母太过于无能,怪不得她。   那深井里的水刚提上来,赶上了寒冬腊月的冰凉,她狠着心,拿着瓢从头往下浇,其中的滋味,又有谁能体会。   之后便是一场高烧,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取来了,她的父母从未帮助过她,若不是她自己努力地活着,她早就死了。   如今,她们唯一能帮助她的,就是死。   事成之后,他们死了,就是帮了她最大的忙。   **   周大人被太后封了赏,赏了五百两黄金,两座宅院。   所赏的东西,比起皇上之前对他周家的赏赐,称不上什么,但这是周大人在落难之后,收到的第一份赏赐。   周大人很满足。   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娘娘说了,大人可以动手。”姚贵人的话传进了周大人耳里。   周崇知道姚贵人是什么心思。不用她说,他也知道那两人留不得了,今日他能让他们串供,明日他们就能被逼供。   他们的死,对他和姚贵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别留痕迹,我周家今日的一切,全都赌在了这上面。”周崇对底下的人点了个头,打算灭口。   然而灭口的人去了,却没找到那两人。   当初太后要见他们,是周大人亲自送去了皇宫,出来时,也是周大人送的,就安排在周家的一处小院子里。   周崇专门派了人守着,   人能跑到哪里去?   周大人知道了消息,瞬间从椅子上起身,脸色黑的吓人,“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波人一直找到了晚上,也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周崇慌了神,脑子里一片乱,整个人坐立不安,亲自提着刀出门去找。   可那两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可循。   周崇到这时,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好好的,他们怎么就会来康城?   周大人有一点没有对太后撒谎,人并非是他通知来的康城,确实是姚家的人先找上门来,他便借机利用上。   如今人说不见就不见,周大人才慢慢开始想这些细节。   当初他从姚家人的手里,带走姚贵人时,也只说了自己姓周,要打听他周家不难,但作为一介流民,他们哪里有如此胆子跑到康城天子脚下,寻到周家?   “你马上去问姚贵人,人是不是她通知来的康城。”   周大人额头上冒了一层汗珠,脸色苍白,哪里也没去,就候在原地,等着宫里姚贵人的答复。   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   周崇恨自己,这么重要的环节,他竟然就忽略了。   天快亮时,姚贵人的答复来了。   那小厮的脸色也不好,一见到周大人便对其摇了摇头,说道,“贵人说,不是她。”   周崇退了两步,险些就摔在了地上。   果然,这是一个套子,有人设计好了,等着他往里面钻。谁还能有这个本事,有这个必要?周大人不敢往深处想。   正在这当口,宫里来了人,黎明前夕,周家的院子被围成了水泄不通。   兵将中间走出来了一个人。   ——肖安。   看到肖安的那一刻,周大人背心一阵发凉,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肖安依旧是一脸笑容,“周大人,皇上有请。”   周崇的两条腿瞬间被抽光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在看到肖安之后,都想明白了。   他周崇,这回才是走到了尽头,彻底地完了。   欺君之罪!   他终究还是走了魏贵妃的老路。   当今皇上的手段和本事,有目众睹,人人都知道皇上记仇,周崇也见识过,十几年前逼宫先皇要废太子的臣子们,就在前儿不久,都被皇上送了一块牌匾,全都辞了官。   那牌匾挂在府门上,变成了一辈子的耻辱。   皇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陷害他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算计他的人。   从他周家开始沾沾得意,认为皇上离不开他周家,开始去干涉皇上的决策起,皇上怕就已经生了剿除之心。   有了一个魏家,皇上又怎么可能再允许多一个周家。   周家一夜被灭,并非偶然,而是皇上蓄谋已久。   他触犯了皇上的两个底线。   一是,威严。   二是,皇后。   皇上早已经容不得他。   而他却自作聪明地又去替皇上找了那么一位美人回来,彻底地触了龙鳞。   皇上没有动作,不代表这事他就当真接受了,他在等,等着今日,他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坟墓。   勾结道士妖言惑众,是魏家给他安的罪名,他不服,但让姚贵人假冒虞家二姑娘,骗太后,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定了死罪。   皇上的毒辣,就在于此处。   他不主动杀人,而是不动声色地逼着你走到绝境,自己将自己埋进去。   周崇双腿酸软走不动,肖安的人便扛着他进了皇宫。   到了正殿,天色已经亮开,皇上坐在龙椅上,精神不是很好,等到肖安将人带进来,扔在他面前,皇上才抬起眼皮子,瞟了周崇一眼。   “可知罪?”声音很平淡,却透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   周崇抖成了筛子。   “宴席清单的事,你让你女儿替你背了锅,你儿子惹事,你可以杀了他,同他撇清关系,这回你若还能编出个理由来,朕也能信你。”   皇上看着他,给足了他机会让他替自个儿申辩。   周崇早已经说不出来话,牙齿猛地一阵打架。   “你这人就是不长记性,周家灭了一大半,都断绝不了你这颗歪心,正道不走,歪门邪道的路子你上心的很。”   皇上的脸色说沉就沉,“其心该诛。”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来啦,晚了一个多小时,嘤嘤嘤,这章留言等下有红包补偿。   感谢在2019-12-26 15:14:39~2019-12-27 10: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敬亭的小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美 10瓶;孤落时辰、三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一章 朕不好算计   “朕念你周家家族兴旺, 给了你周家权势, 想重用你周崇, 让你周家替朕分忧解难, 可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整个周家从上到下,被你带出来了一股乌烟瘴气, 朕要的是忠良, 不是你同朕来耍心思, 玩弄权术。”   皇上从龙椅上起来,走到了周崇的面前, 想在他死之前, 好好同他算这笔账。   “你想要同朕玩弄权术, 你也该先掂清自己的斤两?你玩, 你玩的过朕?朕能提拔你周家, 同样也能灭了你周家。你不替朕分忧解难也就算了,还有胆子来干涉朕。”   “你要送人进来, 朕当初也同意了,给足了你周家面子, 封了一个贵妃,但你周家却不知足, 还想要更多, 你女儿同你一个德行, 继承了你贪得无厌的本事,想当朕的皇后。”   “可朕的皇后,你周家配不上。”赢绍乜着周崇。   “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周家为朕做过什么,对不对得起朕对你的恩宠,对你周家的恩赐?周家整个家族,朕封你了你们五位侯爷,你们不知报恩,只顾着高兴,从来不自省,你们的付出和所得,成不成正比,你们对朝廷的贡献又在哪里,所有的好事,朕平白无故地就能都给你?你是朕的什么人?你周家同我赢家,是什么关系?”   周崇死一般的安静。   “魏家的那一战,是朕给你们周家最后的机会,倘若你们能输的风风光光,朕还能考虑,再给你们周家一个机会,可你周家整个家族,侯爷将士近百人,竟然短短一月就被魏家军杀的片甲不留。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周家耍的都是绣花拳头,实力太差,这样的臣子,如何能帮朕守住山水?又有什么本事,做朕的皇后?”   “一群饭桶,满脑子浆糊,还妄想登天。”赢绍的嘴毒起来,从不给人留半点情分,   这番话,无疑是在说他是个废物。周崇身上的汗浸透了衣裳,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尖刀插进他的心上。   “在正道上你不中用,但在歪门邪道上,你确实有几分才能,连朕都佩服你。”赢绍的脚尖往前移动了一步,顶在周崇的官帽上,没再动,看着周崇不断颤抖的身子,嘴角勾了一抹冷笑,声音冰凉,“你算计朕不成,居然敢去算计太后。”   “朕来替你梳理一下,你干的整件事。姚贵人进宫,并非是你一天两天的计谋,早在你看出周贵妃在朕这里讨不到半点好处时,你就动了心思,开始四处替朕寻找美人,但你也知道,再美的人都比不过朕的皇后,于是你灵机一动,就将主意打到了安乐身上,安乐长成什么样,你看过,你断定了即便是朕不喜欢,太后也会将其留下来。”   “你周崇当真算不上是个人。”皇上的好脾气,突然就没了,说完,照着周崇的头一脚就踹了下去。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碰太后。”皇上一脚踹完,还没等周崇回过神来,黑色筒靴的底儿就直接踩在了周崇的头上,踩上去就没准备放下来,“朕养你们这群狗东西,不是让你来给朕,给太后使袢子。”   “你明知太后放不下安乐,你不但不避讳,你还利用了太后的感情弄了个不干不净的人进来,想为你周家再谋的一个机会,是你蠢,还是你以为朕蠢?”   周崇当场失了禁。   赢绍却没放过他,“你周家还有什么能救的?同魏敦的那场仗,你没有醒悟过来,也应该在周贵妃死后领悟过来,你周家,在朕这里,已经无药可救,谁也救不了你,乖乖得到老死不好,你偏偏冥顽不灵,嫌自个儿的命太长,要来和朕斗心眼。”   “朕今日就告诉你,和朕斗心眼的下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能帮朕找美人,朕也能帮你找儿子。”皇上说完,让肖安将人带了进来。   皇上筒靴下的周崇,开始挣扎。   皇上很满意他的反应,收回了自己的脚,让人将周崇的头抬起来,让他好好看看,被他藏起来的独子。   周贵妃死,周崇舍得,周二公子死,周崇也舍得。   可家里总得有个继承人,周崇的嫡长子,早在周家和魏家的那场仗中,周崇就已经宣称其战死在了沙场。   为的就是替周家留一条血脉。   如今却被皇上给找了出来。   这比直接让周崇死,还让他恐慌,周家的前途断送在了他手上,可周家的子孙万万不可断送在他手上。   “求,求皇上。”周崇吐出来了一个字,可舌头也没能捋直,额头上被赢绍刚才那一脚踹出了一个大包,仍旧不顾危险地往赢绍脚跟前爬。   “求皇上放过他,臣固然有罪,可周家的列祖列宗,没有对不起皇上啊。”周崇还没碰到皇上,便被太监挟制住胳膊,动弹不得。   “你说的对,周家的列祖列宗,确实没有犯到朕的头上,不但没犯,还对我赢家的江山做出了贡献,你放心,朕不会断了周家的血脉,朕会将你的儿子交到周抚手上,是死是活,那都是你们周家的事,周大公子赢了,周大公子就继承你周家的衣钵,倘若他输了,周抚赢了,也断不了周家的血脉,周抚虽是周老爷的私生子,到好歹也姓周,也是你周家人。”   “皇上,万万不可啊!”周崇哭了出来。   他与周抚有着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他的儿子落到他手上,岂能还有活路?   “你比不上周抚,你同朕耍心眼的这些日子,周抚已经在暗处招兵买马,准备同魏家决一死战,替你们死去的周家人报仇。”   赢绍看着他,毁掉了周崇所有的希望,“周家没灭,灭的是你周崇。”   周崇一脸惨白,恐惧地看着他。   传言说的没错,皇上的狠毒,无人能及,想弄死一个人,从不会让你能安安心心地死去。   而是让你怀着对活着的渴望而死,死的不甘心,死的永不瞑目。   赢绍不想同他再浪费口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沾污了的筒靴,鞋尖在地上抖了两下,才说道,“带下去吧,死的安静些。”   肖安让人带着周崇进来的时候,套了一个黑头套,出去的时候仍旧给他套在了头上。   众人只知道有人犯了事,但不知道是谁。   正殿的门紧闭了一个早上,直到周崇被带下去之后,才敞开。   “周抚及其手下的兵将,已经抵达了周府,接替周崇准备援助皇上,直接与魏家军在秦淮河对岸交锋。”   兵部应尚书来的正是时候。   所有的事情,赢绍都算的分毫不差,姚家的两位老人来康城,周崇上钩生出私心,太后何时会召见周崇,周崇何时会去灭口,皇上都算准了。而另一边,周家的私生子周抚,来的也恰是时候,周崇前脚出事进了皇宫,周抚后脚抵达康城,接替周家,为朝廷效力。   既没让周家的人因为周崇闹出动静,又替自己出了口气,周崇一代侯爷,死地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连肖安都不得不佩服,皇上的手段。   没有人知道,皇上是先为了算计周崇,顺便提拔了这个周抚,还是为了提拔周抚,去设计灭的周崇,横竖结果都一样,皇上在算计上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轻易不算计,一旦算计,必成。   “姚贵人那边,皇上打算如何?”肖安问。   所有的事情,皇上都做的很隐秘,肖安以为,皇上能如此做,定也是怕被太后知道,周崇是罪该万死,但姚贵人的存在,不得不说,让太后高兴了不少。   周崇能利用姚贵人,皇上又何尝不能利用姚贵人,利用她那张脸,哄着太后开心。   况且,周崇与姚家人的串供,如今还让太后沉浸在虞家二姑娘的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若是告诉她,那人是个冒牌货,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的住。   太后近段日子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暂时瞒住是最好的方法。   赢绍却对肖安说道,“将那俩人交给皇后,后宫之事,今后都交给皇后掌管。姚贵人是死是活,全凭她高兴。   没有人能猜透皇上的心思,有时候肖安也不能。   **   星烟当日就听说了姚贵人的事,太后虽然擅作主张,存了私心派秦嬷嬷去冷宫将姚贵人接出来,但也同时让人去皇上和皇后跟前,知会了一声。   旁的没多说,就说想接到跟前来,再看看她的造化。   星烟理解太后的心,安乐公主是太后一辈子的痛,太后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看到那张脸,过的凄苦。   星烟是个识好歹的人,太后能派人到她跟前知会一声,就说明太后眼里,还是很重视她这个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求夸求夸,呜呜呜呜。(姚贵人会死的,但不能是皇上,也不能是太后,她一定要死在星烟的手上,宝宝们应该能理解,所以别急。)   感谢在2019-12-27 10:51:09~2019-12-27 14:4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美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幕宇 17瓶;小天使呀 2瓶;我不是1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二章 她不配   上回姚贵人身边的丫鬟揭了星烟的底, 太后原本就没有打算将姚贵人送去冷宫, 是皇上想要替星烟出口气, 才逼着太后将姚贵人送进去。   如今能出来, 星烟并不觉得意外,刚开始也没想到会有旁的原因, 单纯地以为只是太后想见姚贵人的那张脸, 才赦免了她。   采篱跟着出去打听了一趟回来, 带回来的消息就让星烟震惊了。   昨日虞梦颖才对她说过虞家二姑娘的事,星烟也只是好奇多问了一句, 没怎么当回事, 谁知道, 才转了个眼, 姚贵人竟然就成了虞家人。   论姚贵人的长相, 若说她是虞家人,也没人会怀疑。   “今儿周大人带着姚贵人的爹娘, 见了太后,太后转身就去冷宫里捞人。奴婢还听冷宫里的老嬷嬷说, 前儿不久姚贵人发了一场高烧,烧到糊涂的时候, 嘴里就嚷嚷着, 怕水, 母亲救命之类的,这八成就是将姚贵人的身份对上了。”   这事情看着是有鼻子有眼的,但采篱心里酸。   “她姚贵人就有这么好的命?”采篱总觉得这事情太过于玄乎。   那两岁大的小孩落到水里, 能飘那么远,还能活着?听虞姑娘说起的时候,虞家当时派了很多人下水捞都没有捞上来,偏生就被一对流民夫妇给救了。   还恰好就被周大人找到了,还带进来宫里。   世上是有巧合的事,可采篱却不愿相信她姚贵人就是个巧合。   从姚贵人最开始进宫,就想借着娘娘去接近皇上,后来她身边的丫鬟,又当着众嫔妃的面,给了娘娘一记重锤,采篱对姚贵人实属没有好印象。   “虞家人个个生性正直,姚贵人哪点像了?”   采篱说的倒是实话。   虞家,她姚贵人还真配不上。   可无论配不配得上,姚贵人的父母被太后请进宫问了话之后,又将姚贵人接出了冷宫,这事多半就是成了。   星烟此时,并没有怀疑真假。   想,这等大事,谁敢有欺骗?   就算周大人不怕死,那姚贵人,和姚贵人的家人总不至于都不怕死。   “若姚贵人当真是虞家的人,那,那皇上是宠还是不宠?不宠虞家的人不高兴,宠了娘娘又不高兴。”   杏枝说话从不会考虑该不该说,倒是直接将几人心里所担心的事挑了出来。   这恐怕当真是个难题。   姚贵人真成了虞家二姑娘,对太后和虞夫人来说,是一桩好事,但对星烟来说,却不见得是好事。   太后和虞夫人定会心疼姚贵人,必会想尽办法地对姚贵人好,以弥补她那些年遭受的苦楚。姚贵人如今是皇上的妃子,能对她好,不外乎就是升她的位份,让皇上宠她。   采篱和杏枝最担心就是这点。   星烟也担心,但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太后和皇上。   以皇上的性子,和对姚贵人的态度,星烟相信他不会因为姚贵人变成了虞二姑娘,他就能突然宠上。   皇上不想的,没人能勉强的了他。   这样一来,日子久了,皇上定会和太后生出间隙,到时候,星烟夹在中间,又该当如何?   星烟不会去劝皇上宠姚贵人。   也不愿见太后伤心,更不愿看到皇上和太后不合。   但星烟想完这些,突然又什么都不担心了。   知子莫若母,皇上是什么性子,星烟能知道,太后必然也知道,太后一向精明,断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   星烟以为,姚贵人不但不会升位份,连姚贵人这个名头都会彻底消失。   人已经进了宫,再不好送回虞府,但太后可以留在她身边,赏一个公主的封号,依旧能让她荣华富贵一生。   星烟想明白了,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轻松了下来。   “亏娘娘还笑的出来,怎的不急?”杏枝瞧见星烟嘴角隐隐浅显的梨涡,急地挠心。   话刚说完,正殿的肖安就来了,“娘娘换身方便的衣裳,奴才带你去见两个人。”   星烟讶然,不知道又发生了何事,肖安说,是皇上的意思,这俩人得让星烟先过过目。   “肖总管要带本宫见何人?”星烟换了衣裳出来,就直接开口问肖安。   今日薛先生不在,去了庚侯府,采篱陪着星烟去走了一趟。   肖安弓着腰说道,“等娘娘到了地儿,奴才再说给娘娘听,不是奴才有意要瞒着娘娘,实属这事儿,还没有个定断,要不要示众,还得看娘娘的意思。”   星烟虽有疑惑,但听肖安如此说,没再多问半句。   肖安将星烟带去了宫中的一处偏房才说道,“皇上说,这事属于后宫之事,应当交给娘娘来办,如何处置,都看娘娘的意思。”肖安推开了偏房的门,指着屋里被关着的俩人说道,“这是姚贵人的爹娘,娘娘尽管问,奴才就在这里守着,娘娘若是需要帮忙,叫一声奴才就成。”肖安退到了门前,将房门拉上,守在了门外。   昨夜周崇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的姚家人,早就被皇上的人关在了宫中,是死是活,不是周崇说了算,而是皇上说了算。   肖安的话,星烟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压根儿就没想到肖安带她来见的人是姚贵人的父母。   姚贵人的父母为何会在这里?   皇上为何要让她来见。   星烟眉心突地一跳。   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俩人身上肯定出了问题。   ——姚贵人的身份是假的!   星烟周身发凉,这得有多大的胆子,一个个,都不想要命了。   “你们说了谎。”星烟直接质问姚贵人的父母。   姚贵人的父母胆子本身就小,这几日的历经,一会儿天下一会儿底下,如今被关在这小屋子里,更是吓破了胆。   什么都认了。   周大人是如何同他们串了供词,又是如何用姚贵人的前途,利诱了他们,都招了。   “这不关我们的事,都是那死丫头害的,她想过好日子,痴心妄想,如今连累了我们,她人又死到哪儿去了!要是被我逮住,我打不死她。”姚贵人的父亲,说的咬牙切齿。“不孝子,连爹娘都坑,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姚贵人对她的父母狠,她的父母同样的对她也狠。   衣不果腹的日子过的久了,为了争那一口饭吃,亲情本就变的淡薄,更何况是面对生死,又怎可能为了谁而牺牲自己。   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   姚贵人的父母丝毫没有保护姚贵人的念头,毫不犹豫地将姚贵人推出来,只为了能替自己寻一条活路。   自私自利之心,倒是同姚贵人一个样。   “老实点,在皇后娘娘跟前,岂容得了你大呼小叫。”采篱一声呵斥,那两人才又缩回了脖子,恐慌地看着星烟。   星烟在姚贵人的父母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幸运。   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可悲最可怜之人,姚贵人就是,这世间最有可能给她温暖的人,却给了她一把冷刀子,也难怪她宁愿冒着欺君之罪,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争得太后的宠爱。   星烟能明白了姚贵人的选择,却没发原谅她的行为。   可怜和可恨,只在一念之差。   太后对安乐的死,有多难受,姚贵人这样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是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利用太后的软肋,替自己谋取不该她得的东西。   星烟很憎恶,起身离开了屋子。   肖安说,娘娘决定好了办了就成,皇上那边都支持娘娘,但星烟还是去了一趟正殿。   皇上体谅她,她又怎能不体谅皇上。   太后昨日才得知,姚贵人是虞家人,倘若今日又告诉她,姚贵人是假的,太后该如何?是该杀还是该留。   星烟知道,无论姚贵人犯了什么错,只要她那张脸在,太后便狠不下心来。   安乐公主的脸和姚贵人的脸,在太后的脑子里已经重叠,就算太后是理智的,明事理,赐死了姚贵人,那她之后的日子,必将是比之前更加难熬。   倘若太后出了事,姚贵人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她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二更哟,宝宝们!么么哒。   感谢在2019-12-27 14:48:07~2019-12-28 09:0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猫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美 4个;限量版? ? 青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落时辰、香朵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她见证过他的过去   昨儿夜里, 赢绍一心要抓周崇, 并没回后殿。   星烟原本有很多事情要问, 谁知过了一夜, 又多了姚贵人这事。   从门口进去,星烟一眼就看到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往日星烟没觉得, 今日一看, 就瞧出了几分孤寂和疲惫。   普通人活的不易,帝王又何曾轻松过。   她累了, 她可以歇在他的肩膀上, 他能保护她, 能给她一份安稳。   而他呢。   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累过。   可是人, 又怎会不累。   星烟心疼了。   星烟本是为了姚贵人的事情而来, 却在这一刻,看着那人之后, 所有的人或事,仿佛都算不得什么。   星烟便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和精力, 去为了不相干的人操心。   姚贵人,她来应付就够了。   顺心了活着, 不顺心了死了便是。   对外, 星烟能铁石心肠, 在赢绍面前,她又能温柔如水,体贴万分。   星烟悄悄地走到赢绍的身旁, 纤细的胳膊往赢绍的脖子上一绕,小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似乎一沾上他,自己就没长骨头,慵慵懒懒地靠在他身上,贪念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   “来了?”赢绍侧目,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星烟轻轻地“嗯”了一声,依旧趴在他身上没起来。   “昨夜睡的可好?”赢绍被她这一趴,心早就化了,伸手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习惯性地在那细腻的手背上,缓缓地磨蹭。   星烟的脑袋在他肩头滚动了两下,小脸蹭在赢绍的脖子上,娇气地说道,“没睡好,没有皇上,臣妾睡不好。”   赢绍低沉地一笑,宠溺溢出了眼眶。   “昨夜臣妾等了皇上一个晚上,也没见得皇上回来,臣妾没有皇上抱着睡,一夜都没睡踏实。”星烟愈发诉说起了不满。   赢绍侧头仰目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没好气地说道,“没嫁给朕之前,你是怎么睡的?”   在庚侯府时,他见她睡的也挺好。   “那不一样,没嫁给皇上之前,臣妾是不知道皇上的好,如今知道了,便再也离不开,就像皇上给了臣妾糖吃,突然不给了,臣妾难受。”星烟嘟囔着,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件事情上,与赢绍争个输赢。   赢绍双眸微微一顿,很喜欢她这胡搅蛮缠的歪道理,心口突然蔓延出了一股暖意,暖进了他一贯冷冽的眼底。   当真成了小妖精。   赢绍搁下了手里的笔,双臂一捞搂着她的腰,将她揉进了怀里,鼻尖就抵在她脸上,逗她,低沉沙哑地问道,“那烟儿是如何想哥哥的?”   声音里透着无限地暧昧。   星烟这回没躲,缩在他的臂弯里,脸上的梨涡美的醉人,反问他,“哥哥想知道?”   赢绍眯了眼,喉咙口一滚动,闷声答了一个,“嗯”   星烟笑的更媚,粉嫩地指尖在他的衣襟边缘处轻轻地画着圈,迷人的烟波里荡漾出了一抹迷雾,娇声地说道,“眼睛想,鼻子想,心里也想,还有.......”   赢绍的呼吸加重,危险地看着她。   星烟却是不惧,认认真真地望尽了他的眼底,直到看到那幽暗深邃的瞳孔里,映出了自己的模样,星烟在他衣襟处花圈的小手,突然就拽住他衣襟的小手,再一扯,赢绍的唇便刚好落在她的小嘴儿上,赢绍能感受她的唇瓣在动,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轻轻地说道,“这儿也想,哪里都想,烟儿哪里都想哥哥。”   赢绍瞳孔猛地一聚,手臂手紧,恨不得将怀里的小妖精捏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皇后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敢来兴师问罪,敢来如此诱惑他。   她欠收拾。   满身的青紫疙瘩还未好,自己又忘了是怎么求饶的。   在赢绍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的瞬间,星烟却伸出手指覆盖在上,不给他亲,眼里的媚色说收就收,一脸幽怨地看着他,问道,“臣妾美吗?”   还撩!   赢绍眼里的火光就差将她吞灭了,死死地盯着她,可这般盯着盯着,又不知不觉地钻进了她的套子里,不由自主地答道,“美。”   很美,美的动人心魄,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被她勾了魂魄,从此眼里再也容不得任何人。   “既然皇上觉得臣妾美,又怎么舍得丢下臣妾一人独守空房。”星烟却不再看他,盯着他紧绷的唇,指尖顺着他的唇线,缓缓地在上描绘。   眸子里的水雾生出,星烟委屈地说道,“臣妾也离不开皇上,舍不得皇上,不只是皇上一人长了心,臣妾也长了心,看到皇上累,臣妾也会心疼,也很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好好护着皇上,臣妾知道江山社稷很重要,这些臣妾都懂,可臣妾就是不想看到皇上这么累自个儿。”   星烟的手又抚上了赢绍的眼睛,那眼睛里分明还带着一夜未歇的疲惫,却从未松懈过,星烟心疼的厉害,终于说出了她最想说的话,“臣妾不想皇上去打仗。”   星烟说完,眼里的泪水从眼眶里落下,挂在了脸庞上,晶莹剔透的一串,看进人眼里,能断人肠。   她昨晚等了一夜,就是想同他说这句话,可他却一夜都未归,就为了姚家那等不相干的人。   赢绍愣住了,没想到她竟是念着这事。   赢绍的指腹抹掉了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问她,“薛先生说的?”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告诉她,她倒是先知道了。   星烟不答,眼里隐含着泪,期待地看着他。   “放心,朕不会有事。”赢绍又将她紧紧地搂进怀,下颚重新蹭着她的发丝,声音醇厚地说道,“相信朕,朕能赢。”   既然她问起了,他就好好地同她谈谈。   谈谈他曾经对她许下了梦想。   “烟儿可还记得,朕曾经对你说过,总有一日,朕会成为这天底下说一不二的君王,不受人牵制,不被人左右,不再被人说成窝囊废。”赢绍的脸蹭着她,说起了他那段最为落魄的过去。   星烟没动,僵住了身子。   她记得。   记得他当时说这话的场景,也记得他的神色。   甚至能清楚的记得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和她都听到了那句,“太子和他爹一个样,就是个窝囊废。”他没有推开门去质问,转身走了,星烟也跟在他身后走了。   他走哪里,她跟哪里,她想安慰他,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到了清晖园的小竹林里。   她见他难受,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怕他不想听她说话,便伸手拽住他的袖口,默默地陪着他。   直到赢绍先说了刚才那句,星烟才开口,说了让赢绍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段话,说她会陪着他成为说一不二的君王。   他过去的苦难,她都亲眼见证过。   他同魏敦的恩怨,她也见证过。   他为何要亲自去打这场仗,按理说,星烟应该是最能理解他的人。   可星烟宁愿不理解,也不想他冒任何风险。   “烟儿都记得。”星烟说道,“可烟儿就是不想哥哥去,烟儿很后悔,若是知道有今日,断不会在七年前挡了哥哥的剑。”   直到现在星烟仍是以为,七年前赢绍之所以要杀魏敦,是因为他想剿除异己,而她坏了他的好事,才留了魏敦这个隐患。   留在如今,让他又身入危险之中。   若是知道今日她会如此在意这个人,舍不得让他冒一丝危险。当年他要杀魏敦,杀了便是,她为何又要去阻拦?   如今星烟在去回想魏敦的那张脸,却发现早已变的模糊,而她想护的人,就只有跟前这个人。   以往她想求一个和平,想两人都能活着。   可如今,要她在他们之间做个抉择,她能毫不犹豫地去选赢绍,选他能活着。   “七年前,朕杀魏敦,不是因为朕想铲除他,而是因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姚贵人会死的!跃跃知道啊,也想让她死。   感谢在2019-12-28 09:01:54~2019-12-28 14:3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美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四章 朕的妹妹,只能是安乐   星烟抬起头, 疑惑地看着赢绍。   “七年前朕若只是为了想铲除隐患, 杀了他有何用?魏家的权势在, 朕杀了一个魏敦, 魏家还能培养出第二个魏敦出来。”   他和魏敦的那一架,不为权力, 只是为她, 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私事, 不牵扯任何朝堂之争。   “当真为了权势,朕岂会又怨了你七年, 朕怨的是你先前分明拽住朕的袖子说了要陪着朕, 朕信了你, 你却当着朕的面去维护了魏敦, 七年来朕恨你是个出尔反尔的小骗子, 可朕越是恨,越是放不下。”   “朕更恨的是, 你不但维护了他,到头来还同朕说,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知道你想要忘记的那段日子, 是朕这辈子最不想忘, 也是永远都忘不了的日子。”   赢绍抱着星烟, 将她又往怀里揉了揉。   比起赢绍的这一番控诉,星烟之前所控诉的独守空房,显得太过无力。   “如今, 你该知道,你是有多没良心。”赢绍看着她痴呆地眼神,轻轻地捏了她的小脸,话虽如此,可那眼里满是宠溺,又怎会当真舍得怪她。   他该庆幸。   庆幸她没让自己等一辈子。   星烟染了水雾的烟波微微轻颤,惊讶于这个让她担惊受怕了七年的真相,竟是如此的儿戏。   心头的自责和愧疚落下,只剩下了无奈和心疼。   “对不起。”星烟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指腹磨蹭着他下颚的轮廓,认认真真地看着这张脸。   分明高贵的让人不敢亵渎,不敢靠近,却也逃不过世俗,不计后果的为了她而冲动。   星烟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感受着这个人带给她的温暖,有时候,他对她的爱,浓厚地让她心疼。   这样的人,怎会不让她心疼。   **   星烟本是为了姚贵人的事情而来,却在见到赢绍之后,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姚贵人。   星烟不提,赢绍也没问。   俩人都没当回事。   太后便主动找上了门,一早就派秦嬷嬷过来,说有急事请皇上和星烟去一趟福寿宫。   俩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太后认了亲,正值高兴。   福寿宫离太武殿并不远,赢绍牵着星烟的手,直接步行走了过去。   宫墙的甬道里,星烟也曾跟着赢绍走了很多回,多数都是一前一后地跟在他身后,今日像这般牵着她的手,与他并肩而行,倒还是头一回。   从太武殿到福寿宫,两人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手牵着手,一路漫步到了福寿宫。   等俩人慢悠悠地走到福寿宫,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他俩。   虞家的虞夫人,虞梦颖也来了,虞夫人的眼圈儿带着红,明显是哭过,虞梦颖陪在身边,倒是没哭,一双眼睛却盯在姚贵人身上不放。   姚贵人坐在了太后和虞夫人中间,低垂着头,很是拘谨,双手拽住手里的绢帕,拽的那手指发白,又害怕又紧张,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可似乎又经不起好奇,偶尔壮着胆子,偷偷往虞夫人脸上瞧。   这画面,倒真像是一场大型认亲。   “皇上应该记得,你舅母跟前的那位二姑娘吧?”太后见二人坐下,也没有兜圈子,直接问了皇上。   太后的脸色轻松,看的出来今儿心情不错。   “记得。”皇上淡淡地应了一声。   “记得就好,也省的哀家再替你回忆,二姑娘早年失足跌入了秦淮河,当初下去了多少人找,怎么找也没找到,本以为这孩子与虞家的缘分没到,殊不知,过了十几年,这断了的缘分竟又续上了。”   太后看了一眼又开始抹眼泪的虞夫人,“当初周崇送人进来,哀家只顾着想安乐,倒也没往这上头想。”   虞夫人的眼泪掉的更厉害,终究是没有忍住,鼓足了勇气握住了姚贵人的一双手。   姚贵人突地被虞夫人牵了手,更是紧张,一双手在虞夫人的手心里打颤,眼里露出来的惊慌都被虞夫人看进了眼里,虞夫人一时失控,带着哭腔地说道,“这孩子当真是个遭罪的。”   星烟的心沉了沉,冷冰冰地扫了一眼姚贵人。   姚贵人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抬起了头往星烟身上看,两人的视线突然相对,姚贵人被星烟眼里的冷意,吓的一个激灵,忙地又埋下头,心口猛地一阵跳。   心虚之下,姚贵人也是慌不择路,反手握住了虞夫人的手,怯生生地说道,“奴才不苦,奴才都习惯了。”   皇上的眼皮子抬了抬,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话又让虞夫人一阵好哭,连着太后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虞夫人多半是哭她嘴里的那声奴才。   太后难受的是,她本该是虞家的人,从小在福兜里长大,就因为一场意外,流落在外,受尽了苦楚。   得吃了多少苦,才能习惯。   等到虞夫人的情绪缓了过来,太后才对皇上说起了她的打算,“既然今日这孩子与你舅母认了亲,哀家便来同皇上,和皇后商量,免了她贵人的称号,过继在哀家的膝下如何?”   倒是和星烟想的一样。   人已经进了宫,虞夫人没发再带回去,过继到太后膝下,封一个长公主的称号,再许一个好人家,这对于姚贵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没为难星烟,也没为难皇上,太后实则也在为皇上和星烟考虑。   星烟心里很不好受,还没来得及开口答应,就被皇上抢了先。   “朕以为不妥。”   皇上拒绝地很果断,脸色看似平淡,可眸子里却有暗光在流动,“朕的妹妹,朕只认安乐。”   这个理由很绝情,但又是情理之中。   太后愣了愣,大抵也是没想到皇上会拒绝地如此干脆。本是料定了他会答应,太后才当着众人的面,提了这事。   谁知,皇上半点情分都没给。   “舅母若是心疼,大可以带出宫,朕准了。”赢绍转头看向了虞夫人,冷漠淡然的态度与在场认亲的气氛,格格不入。   虞夫人张了张嘴,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太后却没再说话,一双眼睛敏锐地盯着皇上,转头又看向了姚贵人,脸上的血色褪尽,脸色瞬间白的吓人。   心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刺到了一般,一阵天晕地旋,身子从那椅子上滑下来,说倒就倒。   福寿宫顿时乱成了一团。   星烟一直都在注意太后,她深知太后是个聪明人,擅长察言观色,就皇上刚才摆出来的那态度,太后定是生了怀疑。   单是怀疑,太后就承受不住。   这事情如她所想的那样,怕还不是时候揭穿。   赢绍的脸色黑的吓人,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谁都不敢出声。   星烟难得在皇上脸上看到隐忍的怒气,依照他的脾气,恨不得将那不干不净的混账东西,立马赐死。   星烟扯住了他的衣袖,没让他发作。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定是以太后的身子为先。   虞夫人和虞梦颖也是吓傻了,完全摸不清状况,谁也不知道太后为何说病就病,原本好好的一场认亲,事情还没论出个结论来,太后就病了。   “怕是冲撞到了。”   采篱多了一句嘴。   当初姚贵人身边的丫鬟是如何当着众人说娘娘身子骨寒凉的,采篱都记得。   她记仇。   如今这句话,算是还给了姚贵人。   虞夫人惦记着太后,心里一着急,竟一时将姚贵人给忘记了。冷不丁地听到采篱这话,回头去看了一眼姚贵人。   姚贵人早已经吓破了魂儿,跌坐在地上,身子抖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啊,今天晚了,呜呜呜呜,昨晚去看星光大赏去了,作死了,下午还有一更。   感谢在2019-12-28 14:37:21~2019-12-29 12: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味儿的小可爱 10瓶;小天使呀 2瓶;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五章 太可恨   虞夫人心疼, 想替姚贵人开脱, 话还没说出来, 皇上先开了口, 让肖安直接送人。   皇上的脸色一沉起来,没人不怕, 虞夫人知趣, 随着肖安出了门, 心里揪成了一团,她再如何想维护姚贵人, 太后到底是在这认亲的当口下病倒的。   虽不想承认, 可又觉得皇后身边那丫鬟说的没错, 八成就是冲撞到了。   太后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 她总不能为了自个儿的私心, 再去胡搅蛮缠。   太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她, 连整个虞家也担不起。   虞夫人走了,   虞梦颖留了下来。   虞梦颖放心不下太后。   太后倒也没晕多久, 小半个时辰就缓了过来,太医说急火攻心, 本也不是什么大病, 奈何太后年岁已高, 受不得刺激。   话虽是如此说,可太后醒来后的精神已经明显大不如以前。   心病最为难医。   星烟同皇上窜通好了,先将事情瞒下来, 等太后的身子好些了再来说这事。   太后一醒来,第一句话就质问了皇上,“皇上知道些什么,就告诉哀家吧。”   皇上硬是咬着牙没承认,“朕对虞二姑娘没感情。”赢绍僵着脖子说的倒是像模像样,“安乐走后,这皇城内就再也没有长公主,朕容不不得其他人,虞家二姑娘也不行。她若是愿意,朕宁愿升她嫔妃的位份。”   嫔妃好废,长公主不好废。   这话总算是稳住了太后。   从太后的屋里出来,皇上立马变了另外一张脸。   姚贵人正跪在屋中间。   起初也没有人要姚贵人跪,是她自个儿双腿发软,跪了下去,之后虞夫人一走,倒是没有人拉她起来了。   太后晕了多久,姚贵人就在外面跪了多久。   皇上心情本就不好,再看到跪在外面的姚贵人,暴脾气一上来,差点就走过去踢人。   刚暴走了两步,袖口又被星烟牵住,“皇上不是说后宫之事让臣妾管吗?皇上如此说了,就该交给臣妾,别插手。”星烟边说,边将他往门口送,“大战在即,前面正殿一大堆的事等着皇上,分不得心,臣妾这回可是将身家性命都系在了皇上身上,若皇上没有把握能平平安安地归来,臣妾就算是死缠烂打,也不会让皇上出宫。”   这半带威胁的一句话,赢绍瞬间没了脾气,长臂一捞,扣住了星烟的后脑勺,也没管屋里有没有人看着,逮着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别委屈了自个儿。”   赢绍说完,也没再管,转身回了正殿。   皇上一走,屋子里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姚贵人也是怕极了皇上,跪在地上,险些就跪不住。可她还是抱了一丝侥幸,认为没人知道她的秘密。   “你起来吧。”跪了这半天,都没有一个人理她,星烟这话终于解脱了她。   姚贵人站起来,身子摇摇欲坠,稳了几下才稳住了脚跟,眼泪挂在脸上,对着星烟和虞梦颖的面哭的楚楚可怜,“都是奴才害了太后,奴才该死,奴才的命贱,又怎能高攀得起虞夫人。”   姚贵人始终不敢去看星烟。   怕她眼神里的厉色。   她进冷宫之前,星烟还是庚贵妃。   等她从冷宫里出来,她就成了皇后。   姚贵人刚得太后恩宠的那阵子,还曾奢望过那个高位,还曾想过从庚贵妃那里分得一丝宠爱。   她也曾动过歪念,想置星烟于死地,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骑到她头上。   到头来就是一场异想天开,离了太后,她就只是一介流民的子女。   昔日的差距看着很小,实际上却很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越来越高贵,她越活越卑微。   今非昔比的道理姚贵人懂,这回她求的不多,她只求能回到之前有太后罩着的舒坦日子。   太后封她为长公主,她全心全意地伺候太后。   可结果还是没能如愿。   太后同意了,皇上不同意,说到底这皇宫还是皇上说了算,姚贵人绝望了,只能再继续降低要求。   贵人也行,皇后生不出孩子,早晚得借人肚子,她借给她便是。   姚贵人哭的厉害,却没有人理会。   虞梦颖盯着姚贵人,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听母亲提起二妹妹时,也曾想过,二妹妹若是活着,该是什么样子,她想不出来,但是她可以肯定,绝对不该是眼下姚贵人这幅模样。   单就一张脸像虞家的人。   其他的,她打心底眼地喜欢不起来。   从今儿进宫,虞梦颖就强迫自己去看她,去发现她的好,喜欢她,实在做不到喜欢了,便强迫自己去可怜她,心疼她,可每每鼓足了勇气,结果一对上她那双贼溜溜的眼神,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喜欢不起来,同情不起来,也可怜不起来。   虞梦颖不理她,不接她的茬儿,星烟更没买她的帐。   不买她的帐,   但不代表不同她算帐。   星烟对秦嬷嬷打了声招呼,将姚贵人带走了,“虞二姑娘今儿认了亲,太后如今身子弱,本宫先接去后殿叙叙话,等太后身子好些了,本宫再将人送回来。”   秦嬷嬷没拦着。   太后一病,谁还顾得到姚贵人。   且太后醒来,并没有念叨她。   “有劳娘娘了。”   秦嬷嬷客气地将人给了星烟。   星烟也顺便带走了虞梦颖。   虞夫人能蒙在鼓里,虞梦颖不能,身边总该得有个清醒的人。   “皇后娘娘,想同奴才说什么,奴才都听。”走在路上,姚贵人见星烟不说话,忍了半天,终于憋不住,想同星烟示好。   头一回她跟着星烟进太武殿时,也是这幅样子。装的一副无辜,天真烂漫地同星烟说,喜欢她身上的香味。   星烟还让采篱送了她一盒香料。   那时候星烟能理她。   如今星烟连个眼角都没给她。   姚贵人在星烟身上没讨到好,便将主意打到了虞梦颖身上,紧赶着往前走了两步,走到虞梦颖的身边,开口怯生生就叫了一声,“姐姐。”   虞梦颖突地听到这声姐姐,脸色变的僵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不答应觉得对不起她,对不起母亲,可真要她应,她又不甘不愿,应不出口。   “有话到了后殿再说。”虞梦颖终于回了她一句。   采篱差点就没忍住,就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人。一介流民之女,她可真敢往自己身上贴金。   星烟脸色一冷,难得的生了气,在福寿宫,刚刚才惹了那么大一件事,她还真不知道消停。   到了后殿,星烟让采篱将门一关,脾气一上来,劈头就问。   “本宫问你,你当真是虞家二姑娘?”   姚贵人惊恐地看着星烟,脸色惨白,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去替自己申辩。   姚贵人磕磕碰碰地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是太后找了奴才,说奴才就是虞家二姑娘......”   姚贵人一句话刚说完,星烟一巴掌就落在了她的半边脸上。   “跪下!”   星烟没怎么生过气,采篱和杏枝跟了她十几年,第一回见她生气,是因为怨她们瞒了她身子的事。   算起来,这事也是因为姚贵人。   这是第二回,不光是生了气,还打了人。   那一巴掌打的不轻,姚贵人的半边脸瞬间生了五个手指印。   虞梦颖看的目瞪口呆。   多半也猜到了。   这一来,虞梦颖也没有了好脸色。   一双眼睛瞪在姚贵人身上,突然比星烟还恨,恨的咬牙切齿。   谁给她的胆子,她竟然就敢!敢去欺骗太后,欺骗她的母亲。   欺君之罪,她就不怕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宝宝们。   感谢在2019-12-29 12:09:16~2019-12-29 16:2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容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慕笙歌 12瓶;王susu?、Seiichi、兮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六章 奉上宝宝们想要的姚贵人下线。   星烟的这一巴掌扇走了姚贵人所有的侥幸。   她知道出事了。   可她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周大人带着她的父母见了太后。   太后将她从冷宫里接了出来。   按理说, 这事情就已经成了。   不会出现差错才对。   但皇后今日带她来后殿, 口气能如此肯定, 那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有备而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大人没有灭口,她的父母落到了皇上和皇后的手里。   “现在呢, 你还是虞家二姑娘吗?”星烟又重新问了她一次。   姚贵人趴在地上, 绝了声。   “你让周崇杀你爹娘灭口, 你爹娘也要誓死将你碎尸万段,这才是真正的一家子人, 何来的捡, 又何来的虞家二姑娘。”   星烟没给兜圈子, 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她, 她的父母落在了她手里。   姚贵人所有的痴心妄想, 在这一刻全部熄灭,真正害怕的时候, 那脸上已经见不到半点无辜和可怜。   只有对死的恐惧。   姚贵人胆小怕死,但脑子不乱, 死亡经历的太多,也就练了出了一身死里逃生的本事。   越是恐惧, 她越是能冷静地去想该如何脱身。   人人都知道她有一张富贵脸。   第一个说她有富贵之相的人是周大人, 为此她坚信不疑, 事实上也证明了,周大人说的是对的。   他将她带来了康城,带来了皇宫, 让她看到了太后,也让太后看到了她的脸。之后,太后给了她意想不到的荣华富贵。   她本该富贵一生,败就败在不该太贪。   姚贵人认为星烟今日没有当着太后的面揭穿她,而是将她带来后殿审问,说明她还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皇后并不想太后知道她是假的。   姚贵人态度很端正地认了罪,伏在地上向星烟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只要皇后娘娘饶了奴才,奴才做什么都可以。”   她可以继续伺候太后,绝无二心。   这话却惹到了虞梦颖。   虞梦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随便哪个泥窑子里蹦出来的东西,竟也有脸冒充我虞家人,你那一声姐姐,当真是不该叫,可恶心死我了。”   “你有什么脸求饶,直接赐死都是便宜了你。”虞梦颖恨不得手撕了她,又嫌脏了自个儿的手。   先是太后,再是母亲,就这么被她玩弄了一回。   虞梦颖是气急了,才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待冷静下来,又坐了回去,看着星烟。   星烟能带着这东西避开太后,定是有所顾忌。而太后突然的病倒,八成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姚贵人承认了,星烟倒是没为难她。   “你很聪明。”星烟说道,“你知道你这张脸,本宫杀不得你。”   姚贵人松了一口气。   星烟继续说道,“你的父母本宫先替你看着,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不用本宫再教你,太后安然无恙倒也罢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这条命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星烟说完,便放她回了福寿殿。   姚贵人大抵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皇后今日抓她来,不是想杀她,只是想告诉她,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让她认清自己的地位,好好的伺候太后,太后好了,她才能好。   姚贵人明白这些,但姚贵人不放心。   皇后今儿高兴不要她的命,不高兴了又会如何?等到太后知道了她的身世,一切都晚了。   姚贵人想安分,可她安分不下来,压根就不是安分的人。   星烟也知道这点。   姚贵人一走,虞梦颖急着问星烟,“就这么算了?”   星烟没答,转身对采篱说道,“这几日你找个人替她带路。”   算不算得看她自己。   姚贵人熬了三日,终究没能熬住。   **   夜色落下,采篱如往常一样,提了食盒从后殿出来。   出了太武殿,在门口采篱将食盒交给了太监,“仔细看着,别死了。”   “姑娘放心。”   太监没提灯,月色投下映在地上披了一层霜。   到了初秋,月色越见的明亮,姚贵人跟着太监的脚步,往宫墙上方瞟了一眼,整个明月的轮廓刚好映入她的眼底,在姚贵人的心里,她的父母连一轮明月都比不上。   每回被父母追打出街,她躲在街头角落里,四周无人,她抬起头,就只剩下天边的一轮明月在陪着她。   她对父母没有感情。   只有恨。   以前恨,如今更恨,恨不得他们去死。   姚贵人看不起周崇,连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解决不了,他周家败落,也是必然,怨不着谁。   皇后没揭穿她的谎言,能饶了她是因为皇后不想让太后伤心。   但这对于她来说,就是翻身的机会,她必须得抓住。   她的父母不该活着,只有死了才能永远瞒着太后。   偏房里的那扇门被她重新推开,她看到了自己争抢食物,狼狈不堪的父母,这一幕她看的太多,看着他们,她就想起了之前,她所过的那些窝囊日子。   为了一口吃食,她的父母能要了她的命。   她能活着,都是因为自己的命硬。   姚贵人的父母也看到了她。   姚父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片子连爹娘你都敢害,你也不怕遭雷劈,看劳资今天不打死你。”   姚贵人麻木不仁地看着她父亲,看着他如往日那般扑过来,姚贵人不躲不闪,站在那里,等着他过来,等着他撞到她手里的刀上。   刀子插入他父亲身体里的那一刻,姚贵人没有任何感觉,脸色一片冰凉。她看到了她父亲眼里的愤怒和不可思议,姚贵人没有半点惧怕,给了他一个微笑。她很喜欢他张着嘴,骂不出来的模样。   “畜生,连你爹你都敢杀,当初怎么就生下了你!”此时姚贵人在姚母眼里,比魔鬼还恐怖。   姚贵人无畏地看着她。   跟前凶神恶煞的人。   这就是她的娘。   姚贵人突然想起了虞夫人,想起来虞夫人脸上的温柔和眼里的心疼。   那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这差别太大,大到让她的内心扭曲。   她的父亲可恨,她的母亲亦然。   她只知道,今晚他们必须死。   “你生下来就该好好对我,做不到这点,你确实不该生。”姚贵人没留情,姚母也没留情。   姚母死了,姚贵人被碟盘的碎渣划破了脸。   谁也没讨到好。   姚贵人顶着一脸的伤,站起身来,跌跌撞撞,有些慌不择路,脑海里已经在为自己寻找之后的各种措辞。   她如何替自己开脱,如何解释自己脸上的伤。   她相信她能找到理由。   她的父母死了,皇后没有了证据,死无对证。   太后会保她。   姚贵人扶着门框,稳了一会脚步,才往外走。   比起来时,月色底下门口的那片青砖石,似乎多了些星星点点的光。   姚贵人的双脚突然如千斤重,越走越慢。   回头艰难地看了一眼,被她毫无吹灰之力推开的那扇门。   ——没上锁。   姚贵人脸色苍白。   皇后为什么要告诉她?   姚贵人才反应过来,皇后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敷衍的人。   这一点,她在魏贵妃身上见识过。   皇后为何抓了她,又轻易地放了她。   姚贵人背心惊出了冷汗。   即便是不想承受,脑海里的那个念头还是冒了出来。   她在等自己灭口。   等她亲手杀了自己的爹娘。   姚贵人不愿意相信,不理解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的父母死了对她有何好处。   死了,皇后就彻底没了证人。   直到门口那一团星星点点的光越来越近,姚贵人看到了手提灯笼的秦嬷嬷时,姚贵人才终于明白,皇后是想彻底地置她于死地,让她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在这之前,她即便是犯了错,错也不至于让太后彻底失望。   今日不同,她杀了自己的父母。   弑父弑母之罪。   没人能容忍,太后也容不得。   魏贵妃曾经对她说,庚星烟不简单,要小心堤防着她。   她已经很小心了。   却终究还是死在了她的手里。   “带走。”   秦嬷嬷的脸色厉如刀子。   姚贵人的脑子被掏空,再也没有了计谋,下意识地反应就是逃。   **   星烟是第二日早上,才知道姚贵人被抓的消息。   采篱说,“太后亲自下的旨意。”   星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后并不糊涂,能让她生出怀疑,又怎可能轻易地就能让她消除。   皇上的话能暂时稳了她的心,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在心里,太后不可能不去查。   这几日星烟只负责替姚贵人带路,什么都没做,只是等,等姚贵人自己作死,等太后自己去看明白。   星烟没派任何人去盯姚贵人,一直跟踪她的人是秦嬷嬷。   “脸破了相不说,还断了胳膊断了腿,听说被抓之前,猛跑了一阵,太监为了抓她热出了一身汗,没一个心情是好的,当场就打断了她的腿。”   星烟问,“能说话吗?”   采篱愣了一下,“没听说拔舌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娘娘想要她张嘴,自然有的是办法。”   星烟去找了薛先生。   让薛先生替她跑一趟。   庚媛嫣在冷宫的那阵,苏氏想尽了办法都见不到人。   父亲是侯爷,苏氏是父亲的正室,连当红的侯夫人都见不了人,递不进去半点消息,而周大人一个被贬的侯爷却能同姚贵人互通消息。   连姚贵人发高烧说的糊话,都钻进了太后的耳朵。   星烟怀疑,姚贵人住进冷宫的时候,定是结交了什么人。   星烟让薛先生去地牢见姚贵人,自己先去了福寿殿,去陪太后。   太后舍不得她那张脸,狠不下心,说到底,还是因为姚贵人没捅破太后的底线,没将事情做绝。   如今一记猛药下去,虽说难受了些,但总好过一直拖着,时不时地痛一回。   可出乎意料地,太后这回并没怎么伤心。   说来也奇怪,那张脸完好时,太后狠不下心,可那脸上破了个口子之后,太后就再也看不出安乐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来了!吼吼吼,剧情剧情走剧情。   感谢在2019-12-29 16:24:31~2019-12-30 1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敬亭的小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慕笙歌 10瓶;孤落时辰、香朵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七章 等着朕   昨儿夜里秦嬷嬷将姚贵人带回来, 姚贵人跪在地上求饶, 太后看到她那张破了相的脸, 那一瞬间, 突然什么念想都没了。   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人老了,念旧, 心里头惦记着安乐, 便被周崇和姚贵人捏住了软肋, 硬生生地历了一劫。   如今,人是缓过来了, 身子上落下的病却非一日就能好转, 上了年纪, 病来如山倒, 星烟去看她的时候, 太后还躺在床上。   “哀家不糊涂,知道是皇后在逼着哀家认清现实, 这一逼,皇后倒是将哀家从那泥沼子里拉了出来。”太后躺在床上, 星烟坐在她床边的圆凳上,抿着微笑, 慢慢地听着她说, “倒是为难了皇上, 先皇在世时,皇上就与哀家站在同一条战线,先皇走了之后, 留了哀家和皇上两个孤儿寡母在世上,面对朝廷上一堆的烂摊子,哀家和皇上更是心意想通,什么事情都是直说,从不会有隐瞒,这回,皇上却是顾忌着哀家的身子撒了谎,看来哀家是真的老了。”   “哀家往后就落个清闲,后宫里的事,全靠皇后去操持吧,皇后的本事哀家也看到了,后宫交到皇后手上,哀家放心。”   星烟叫了太后一声母后,“都是母后教导的好。”   这一声母后,让太后颇有感触,头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儿子当真替她娶了个儿媳妇回来。   若是平常百姓,姑娘嫁过来,就能跟着儿子叫一声娘或是母亲,皇家不同,规矩多,礼数繁琐,没当上皇后,没到时候,母后二字,还没资格叫。   太后今日将后宫的权力正式交到了星烟手上,便是到了时候。   太后又多说了两句,“皇上的性子倔,认定了那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不被规矩所束缚,自个儿怎么高兴怎么来,从不在意众人的目光。”   星烟乖乖地听着。   皇上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太后说完皇上,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先皇。   “先皇则不同,凡事都喜欢循规蹈矩,在朝政上如此,在后宫亦是如此,三宫六院,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是设立了位置,就一定得找个女人填上,讲究雨露均沾。”太后对先皇的感情,实在是称不上好。   若是让她去回忆,如今脑子里也就只剩下一堆女人堆里的风浪,她还记得清楚。   太后厌倦了那样的日子,如今再经历了一个姚贵人,更是厌倦。   “上回皇上同哀家提过遣散后宫之事,哀家同意,等这次皇上剿了魏敦回来,就都遣散了吧,摆在那里都是些摆设不说,还不会让人省心,勾心斗角的日子哀家过了半辈子,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不用皇后再去体会一把。”   星烟心头一热。   太后对她的好她岂能不知。   上回她染了风寒,太医查出来了她身子寒凉不易有孕,太后不但没有嫌弃她,还让秦嬷嬷将消息压了下来。   就算是普通百姓,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还是帝王之家,子嗣关系着江山社稷,岂非儿戏。   太后却是半点都没难为她。   没逼她,也从未在她面前询问过。   如今还要遣散后宫。   太后这是在护短。   太后说,“既然都成皇后了,往儿个就是一家人,大伙儿齐心合力将劲往一个方向使,再困难的坎儿,也能跨过去。”   星烟知道,太后这是在委婉地告诉她,龙嗣的事让她先别在意。   星烟心里感动,没当着太后的面落泪,出了福寿宫,眼泪就没忍住,好哭了一阵。哭过之后,内心又突然又强大了不少,如今撑着她成长起来的已经不再是仇恨,而是来自在意她的人,对她的关爱。   有的人是越挫越勇,有的人遇爱则刚。   星烟两者皆是。   半月后,当皇上告诉星烟,他要走了的时候,星烟内心比之前要坚强的多。   魏家的军队已经是攻了上来,堵在了秦淮河的对岸,赢家和魏家的这一场仗,终究要做个了断。   “朕将御林军留给你,还有席允,肖安,薛先生都会在,太后的身子朕也问过太医,比起之前大有好转,若有些事你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太后商量,后宫的那些女人朕早就不想留了,若是再敢来惹是生非,你拿出皇后的手段,该死的死,该走的走,别难为自个儿。”赢绍将她抱进怀里,细细同她交代。   他不想她再为了那些不相干的女人操心。   “朕最多一个月就会赶回来,快的话只需半月,你别太担心,朕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朕的身边如今还有了皇后,朕更不会轻易去冒险。”   赢绍尽捡了好听的哄星烟,哄了大半夜,星烟才钻进他怀里,让他好好歇息。   “臣妾等皇上。”   星烟没给他添任何心理负担,知道了他非去不可之后,星烟就想明白了,在他与魏家的这场战争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他平安归来。   凯旋而归。   赢绍走的时候,天色微亮,星烟难得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   “朕走了。”赢绍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说道,“等我回来。”   星烟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出了后殿。   这时候,她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等到皇上离开了皇宫,无论是正殿还是后殿,哪儿都没有了他的人影之后,星烟的心口才感觉到了空荡。   皇上人还没走出康城,星烟就问薛先生,“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薛先生看了她一眼,没答,理解她度日如年的心情,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冷宫那边有进展了。”上回星烟让薛先生去查姚贵人在冷宫里有没有搭上什么人,薛先生去找了姚贵人,但还是晚了一步,姚贵人死了,自个儿撞墙死的。   这一死,愈发让星烟怀疑。   姚贵人自来贪生怕死,将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不可能轻易地去自个儿撞死。   后来星烟接了后宫的事务,忙的分不开身。   薛先生也忙,忙着联络庚家的人。   这一查就是半个月。   “查出来了。”薛先生看着星烟,目露出了欣赏,“娘娘猜的没错,姚贵人确实在冷宫搭上了一条线。”   星烟不意外,但她好奇是谁。自从庚媛嫣从冷宫里出来之后,冷宫里关着的,就都是先皇时期的嫔妃,理应兴不起风浪才对。   薛先生问星烟,“刘嬷嬷,娘娘可还记得?”   星烟怔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刘嬷嬷,她记得。   但她以为,她不该还活着。   “没死?”星烟问。   “死了。”薛先生说的很平淡,“泡在瓶子里,姚贵人亲眼目睹了其惨状。”   星烟心里一阵翻腾。   猜出了是谁——林主子。   难怪姚贵人宁愿自个儿撞死。   薛先生的话证实了星烟的猜测,“是当年的林贵妃,人称林主子,姚贵人一进冷宫,就被林主子看中,也是看中了她那张脸,林主子找上了姚贵人,主动提出要帮姚贵人完成她心愿。”   “在冷宫里呆了这些年,林主子也有些人脉,周崇的人能顺利进冷宫,也是林主子的功劳,三方一使力,事半功倍,才有了发高烧,说胡话,认亲的这个桥段,这么做多半就是想借着姚贵人的手,再与太后斗上一回,拼个你死我活。”   星烟知道冷宫里有人,但没想到还会牵出来这些。   “当年先皇的后宫情势可比如今要凶险的多,林主子狠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自从她的儿子被人陷害溺死在了荷塘里,她就成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心肠歹毒无人能及,死在了她手里的女人不计其数。”薛先生早年四处奔波,这些事情她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先放一更,后面还有一更。   感谢在2019-12-30 11:00:03~2019-12-31 12:4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小球 60瓶;29575277、29792496 20瓶;27794071 10瓶;云慕笙歌、身娇体软 8瓶;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八章 风雨   一场争斗, 到最后谁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唯独太后和皇上安然无恙, 林主子怎么可能死心。   以林主子看来, 自己的儿子死了,所有的人就不该配有儿子。   薛先生清楚当年的情况, 包括林主子是为何进的冷宫, “她之所以进冷宫, 也是因为将手伸到了太后和皇上身上,先皇亲自下了旨意将她打入冷宫。”   先皇看重规矩, 尊卑有别, 其他人不管怎么斗, 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唯独嫡出的太后和皇上不行, 林主子是犯了先皇的忌讳,先皇才一怒之下将她打入了冷宫。   如今先皇逝去, 皇上都已经登基了三年,她还能兴起风浪, 可想而知,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若她单单只是想让太后难受一回, 也就罢了, 薛先生担心, 她的目的不止于此。   皇上一走,这座皇宫里就剩下了太后和皇后。   皇上没有子嗣。   倘若皇上这趟能顺顺利利打赢这场仗,平安归来, 那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一旦皇上有个闪失,宫内必定会乱,谁又能保证先皇那些在外的儿子会不会回来。   薛先生心里担心的就是这个。   先皇的儿子虽说死的死残的残,却是正宗的皇室血统,有继承赢家江山的资格。   薛先生说,“娘娘去同太后打声招呼,这林主子怕是留不得了。”   薛先生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不管来不来得及,林主子死了才最安心。   星烟去见了太后,说了林主子的事。   太后猛地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半晌才回过神,“哀家当初念她有丧子之痛,膝下无儿无女,对哀家构不成威胁,便没赶尽杀绝,殊不知留在了今日,反过来给哀家使了个大绊子,倒是哀家糊涂,心慈手软了。”   皇上登基之后,太后将该清理的都清理掉了,先皇所有的儿子太后都送出了康城,派去了封地。   公主也都是外嫁,康城一个都没留。   一来是为了眼不见为净,二来也是杜绝后患。   唯独就漏了冷宫里的人。   太后以为人都已经进了冷宫,天子又换了个主子,她也该规矩老实了,结果还是低估了她。   “处理了吧。”   太后对秦嬷嬷说道。   秦嬷嬷又走了一趟冷宫。   几年没见,林主子看到秦嬷嬷,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脸上的笑,笑地让人毛骨悚然,“她终于想起本宫了。”   秦嬷嬷面无表情,她就是再嚣张,有天大的本事,如今也不过是个阶下囚,太后要她的命就跟踩死一只蚂蚁。   “听说她病了?”林主子看着秦嬷嬷,笑的开心,“能让她卧床不起,本宫也死而无憾了。”   “当年,本宫算计来算计去,独独就算计不到她头上,没想到几年之后,本宫居然成功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姚贵人太蠢,没坚持住,暴露了身份,她没能亲耳听到太后的死讯。   秦嬷嬷使了个眼色,几个婆子立马将林主子擒住。   “听说咱们的皇后生不出来孩子?皇上又是个情种子,不愿碰别的女人,这不是要让大明国的江山绝后吗?”林主子说完就大笑,“报应啊!”   婆子两巴掌轮在林主子的脸上,两边脸眼见地红肿。   林主子嘴巴还没停,“嫡出又怎么样,生不出孩子,不还是得给那些庶子的王爷们让贤让位吗?先皇护了一辈子,到头来他的江山还是要落到庶子的手上,真是讽刺!”   林主子恨太后,更是恨先皇。   她的儿子死了,他就一句节哀,第二日照常去翻后宫的牌子。   那不只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就能忍心,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恨,她巴不得赢家的江山从此就绝了种。   秦嬷嬷的脸色很难看。   林主子这话说完,也就再也发不出声儿了。   可林主子说的话,秦嬷嬷都记住了,回去就说给了太后听。   “哀家让你去找的人,可有眉目了?”太后知道过继的事情再也不能拖。   太后了解林主子是个什么人,既然她能搭上外面的姚贵人和周崇,必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死前能说这话,八成就是给封地的王爷们带了消息,不外乎就是让他们重新对康城里的这把椅子燃起希望。   秦嬷嬷将几处封地王爷的情况都说了太后听,太后越听越糟心,竟就没有一个让她满意的。   “魏丞相当初横行霸道,不将先皇放在眼里,宫里的皇子少说也有五六个,可没有一个敢出面站出来与魏家抗衡,从那时候,哀家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个王爷压根就指望不上,上不了台面。”   太后寿辰倒是来了两位王爷。   一位文王。   一位康王。   那名字也是讽刺。   文王,眼睛不好使,认不清字。   康王,身子弱,整个一病秧子。   膝下倒是都有儿子,可太后光是想想这两位王爷,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严太医呢?严太医那边可有医出来个结果?”太后在一堆王爷里选不出来人选,就将希望寄托在了严太医身上。   “每日都在忙乎,想必压力也大。”秦嬷嬷回答道。   太后叹了一口气,急也急不出来,如今皇上都已经离开了皇宫,总不能指望着星烟立马能有身孕。   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先将就着选。   太后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皇后,让皇后自己也选选。   **   赢绍领着军队离开了皇宫,直接去了朱雀桥。   一路上赢绍沉默无言,这回身边没带肖安,只跟了兵部应尚书。   应尚书没有肖安能说会道,肖安跟了皇上十几年,他才跟皇上三年,皇上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   军队走了几十里了,除了马蹄声皆是一片安静。   应尚书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   该报的军务应尚书早在出发前就已经报给了皇上,应尚书绞尽了脑汁想,想到了一个八卦。   “微臣听说,魏贵妃已经死了。”应尚书说完,就觉得自己嘴巴笨。   称呼不对。   平时里他只管打仗和运筹战场上的事情,很少去打听后宫之事,所以魏贵妃的真实名字他不知道,只知道她叫魏贵妃。   赢绍侧目,眼神果然不太好。   应尚书脸色尴尬,赶紧闭了嘴。   谁知过了半晌赢绍却开口问他,“怎么死的。”   应尚书的心一阵上起下落,忙地回答,“人被虞统领送过去,刚过了朱雀桥,魏敦就在对岸等着她,一剑穿肠,干脆利落。”   赢绍掀了掀眼皮子。   倒真是下得去手。   魏贵妃犯了赢绍的忌讳,同样也犯了魏敦的忌讳。   她不该去伤害星烟。   星烟是魏敦的底线。   她碰了两次,死不足惜。   外人嘴里,一过一句魏贵妃被魏敦杀死了,可其中断肠的滋味只有魏贵妃自己能体会。   魏贵妃走的那一日,是怀着希望而去。   她甚至为自己找好了,和他见面的理由。   她想去告诉将军,庚媛嫣在害他,要他小心。   她也希望,魏将军能看出她为他而担忧的心,能将她留在身边。   将军若是不喜欢她,她也能接受,她可以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即便是当他一辈子的丫鬟,她也能接受。   庚星烟对她说过,喜欢一个,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魏贵妃喜欢魏敦,想和他在一起。   无论是用什么样的身份。   她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留在他身边。   他走的时候,没有带她从皇宫里带出来,如今她自己出来了,到了他的身边,做好了陪着他一辈子的打算。   朱雀桥很长。   魏贵妃恨自己走的太慢。   但当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将手里的剑刺入她身体里的时候,她又觉得朱雀桥太短。   没有让她多活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虽然有点晚,呜呜呜呜。   感谢在2019-12-31 12:44:55~2019-12-31 17:4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屋里的星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子 40瓶;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九章 将军还是降了吧   魏贵妃爱魏敦, 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开始爱。   爱了三年。   从没有一天幸福甜蜜过。   若放在之前, 魏贵妃认为, 她同魏敦之间, 谁也不欠谁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爱他, 愿意为了魏家而进宫。   可如今的魏敦的这一剑刺在她身上, 魏贵妃认为, 魏敦欠她的。   她知道她爱的太卑微。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但也不至于就让她赔上一条性命。   魏贵妃看着魏敦,很想要一个答案。   魏敦告诉了她, “我对你说过, 别碰她, 碰了就是死。”   她不该让周二公子碰她。   她在逸清殿的所作所为, 他都知道。   她若是被赢绍处死了倒也罢了。   如今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不可能饶过她。   魏贵妃从魏敦的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是冷冰冰的凉, 与她梦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盼了三年,没盼到他将她接出宫的那一日。   后来, 又从皇宫的地牢出来,盼了一路, 盼他能接纳自己, 盼来的结果却是冷冰冰的一剑, 要了她的命。   就为了他心里的那个女人。   魏贵妃看着他,从她爱上他之后,她在他前面, 头一回找到了自我。   魏贵妃说,“我从来都不欠你的,是你欠我。”   魏贵妃所有的一切美好向往,都被魏敦的这一剑给刺没了,曾经她可以为了他去死,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   死之前的那一刻,她想的却不是他。   不是她爱而不得的人,而是曾经爱过她的人。   魏贵妃记起了那个叫何六的人。   她终其一生去爱一个人,到头来在死的那一刻还是去想了这辈子给过她温暖的那个人。   魏贵妃想起来了他的名字。   他叫阿坤。   他说过,“从今往后,阿坤可以为了小姐死。”   魏贵妃后悔了。   而对于魏敦来说,就算是魏贵妃断了心肠,他也不会在意。   情|爱本就是如此,追逐的永远都是自己想要的,不会去在意别人,魏敦所有的感情和温柔都给了星烟,留给魏贵妃的只有冷酷无情。   魏贵妃死了。   她的丫鬟杨烟替她收的尸,按照她生前的愿望将她葬在了何家院子里的大树下。   可杨烟并不知道,魏贵妃在死之前的最后一刻,已经不想葬在那里了。   不想再去守望这个人。   **   魏敦杀魏贵妃的行为,让魏家的人很不满意。   魏贵妃虽不姓魏,却也是魏家的表亲,若是能有个杀人的正当理由,也就罢了。   但他的理由魏家人接受不了。   “自古红颜祸水,有多少英雄好汉的命都断送在了女人身上,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还望大将军能分清形势,不要鲁莽行事。”魏含是魏丞相的弟弟,魏敦的叔叔,直接找到魏敦说道。   庚媛嫣放出的那则消息,虽然是假的,可也在魏家人的心上埋了怀疑的种子。   夺江山,一旦和女人沾上关系,定不会有好结果。   魏敦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但看的出来心情不太好。   “庚家的人,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如今何家的表亲将军倒是容不得了,庚景那小畜生,当初在我魏家手底下当差时,我魏家何曾亏待过他,皇帝小儿的手一招,说叛变就叛变,可曾讲过情分?战事上最忌讳地就是感情用事,这回若不是因为庚景,将军又怎会被困在津门,早在将军去营救庚景的时候,我就对将军说过,庚景已经叛变,劝不回来,将军不相信,非得自己去验证,如今这结果已经摆在了面前,将军若还是痴迷不悟,魏家这场战,便是不战而败。”   魏含说到庚家,就来气。   “还有侯府世子庚幕,他与庚景是兄弟,庚景投靠了明帝,他能无动于衷?将军不该对其信任,更不该将姑敦交到他手上,倘若我军此次战败,庚幕生变,我等从秦淮河撤军,姑孰可还有我魏家军的容身之地?”   魏含怀疑庚幕,是从局面外的身份来看,旁观者清,而魏敦能相信庚幕,是因为他们自小到大的交情,他更相信庚幕即便是不站他,也不会出手害他。   二十万大军到了秦淮河还剩十五万,在他杀了赢绍之后,足以攻破皇宫。   所以,他没将庚幕牵扯进来,庚幕只需要按兵不动,留在姑孰不出来,等到大势已去,无论是他赢,还是赢绍赢,都不会对庚家造成任何影响。   庚家依旧清白。   魏敦抬头很不耐烦地问魏含,“还没打何来的败?”   魏含脸色憋的铁青。   他本不主张直接进攻。   “将军这次起事,本就是不智之举,天子已扼守住咽喉要地,我军远程而来,第一场战败,锐气必定会受挫,将士势气沮落,长久下去,必然会败。如属下之前所言,先在康城上游破栅栏、开决河堤,借湖水淹灌康城,利用水势动用水军进宫,才是上策。”   魏含又说道,“将军既然来了,就不该等,我众敌寡,应该借用我军刚到的锐气,集东西两路军队,同时攻击,也有取胜的把握。”   魏含急也没用。   魏敦不急。   魏敦懂这些,但他和赢绍一样,非得要两人面对面地拼个你死我活。   一个有计谋不用。   一个非得亲自上阵。   两边都走了对自己最不利的路。   “将军.......”魏含还想说。   魏敦听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将手里的剑插到了魏含的跟前,“要不,你来指挥?”   魏含被堵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能咬着牙说道,“等到将军后悔的那一日,怕就来不及了!”   魏敦冷声一笑,“开河塘,灌康城,皇宫地势高,先淹的是百姓,我是还嫌我魏家的名声不够臭?魏家二十万大军,一路过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激地沿路百姓奋力抵抗,因此我军折损了五万兵将,你当时就在身旁,你怎地不管?”   魏含愣住,惊愕地看着魏敦。   这根本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魏敦。   大战在即,何来的妇人之仁。   当年魏丞相败于他的优柔寡断,上了那明靖帝的当,错失了让天下改姓的机会。   在魏敦继承魏家之后,直接选了反,他以为他与魏丞相不同,必会成就一番大作为,谁知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和魏丞相一样,还是感情用事,优柔寡断。   魏含变了脸色。   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就该知道,自从沾上了那个女人,他就再也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魏敦。   河水灌城,明帝出征,宫中只留了太后和皇后,皇帝膝下无子,无主持朝政之人,必定会乱,什么担忧百姓,他担忧的还是那个红颜祸水。   而失去的五万大军,什么情况,他还能不清楚?是庚景在扬州大肆打造兵器,沿途的百姓人手一把利器,若不是如此,区区百姓,手无缚鸡之力,怎可能灭得了五万余人。   如今还没开始渡河,就只剩下了十五万,等到皇帝身边的虞统领,和各处太守攻击,他魏家就算是渡过了秦淮河,又能剩多少兵将?   魏含失望又绝望。   如今魏家的形势明摆在了这里。   军心不齐,不听劝阻,妇人之仁,必会失败。   这场仗,还不如不打。   魏含无力地说道,“将军找个替死鬼,斩了人头,交给皇帝,归降朝廷吧。”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魏家。   魏敦冷冷地看了魏含一眼,走了出去,懒得再听他叨叨。   归降朝廷?   他做不到,赢绍也做不到。   不拼一把,这辈子又岂能甘心。   七年前,他轻敌了,败在了赢绍的剑下,这事鲜少有人知道,偏偏知道的那个人,是他最不想让她知道的。   七年之后,他不会再败给赢绍。   星烟认识他在先,赢绍夺了。   那赢绍的天下,他也能夺。   **   庚侯爷关苏氏紧闭,也没能将她关住。   在听到皇帝离开康城去往朱雀桥迎战开始,苏氏就不淡定了。   魏家近几年就算是被赢绍打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真比起来,魏家的兵将赛过当今皇上。魏家在姑敦养兵,并非一日两日,而是十几年。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兵力,岂容小窥。   即便败了,还有姑孰这个大靠山,随时都可增援。   而如今在姑孰掌兵的人是庚幕,是她的儿子。   苏氏知道自己和庚侯爷已经说不到一块了,庚幕是她的儿子,她的女儿一个两个地断送了前程,她的儿子是庚侯府世子,总不能再被庶子压制。   在魏家和皇上之间,庚侯府选择站了皇上。   侯爷却将她的儿子侯府世子丢弃在了姑孰。   只将庚景接了回来。   一场仗还没有开始打,庚景便先被派去了河北立了功,封为了庆平侯,兼职扬州刺史,彻底地从庚侯府划分出去,单独立了户。   她岂能看不出来,这是在专门针对她,庶出的那一屋子人,铁了心的要脱离出她的手掌心,不受她的管制,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野心,想要翻身为主。   苏氏不甘心。   她突然就希望魏敦能赢,打赢了皇上,天下改姓,她的儿子必定是功臣。   而庚景,那一窝子庶出,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苏氏越想越觉得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条路,苏氏找来了自己信任的丫鬟,让丫鬟托人送一封信到姑孰的庚幕手上。   大抵的意思是,皇上和庚侯府已经弃了庚幕,劝庚幕在这次大战中,不必在意庚侯府的立场,要他站魏敦,反赢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然后信还没有送出去,就被人拦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新年快乐!!在最新章留个爪子,跃跃给你们发新年红包!   感谢在2019-12-31 17:42:35~2020-01-01 10:1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子 7瓶;旧时、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章 苏氏的结局   苏氏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庚老夫人派人在盯着。   信也是被庚老夫人拦了下来。   从宫里回来, 庚老夫人已经将苏氏看了个透, 以往她不插手府上的事, 由着苏氏折腾, 可经过了庚媛嫣和庚媛青两人的婚事之后,庚老夫人若是再不站出来, 庚侯府迟早得被苏氏给败了。   “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她若是想侯爷只娶她一人, 就不该是这样的性子。”庚老夫人知道苏氏这些个举动是为了什么,原本就容不得侯爷纳妾, 如今将氏膝下的两个儿女, 一个是皇后, 一个是侯爷, 再瞧瞧苏氏, 当真是没法比。   苏氏心里怎会平衡。   “自己的男人看不住,去怨别的女人有何用?一手好牌被她打烂, 如今还想将我庚侯府葬送进去,她别的本事没有, 毁起人来,惹起祸来, 手段独到的很。”庚老夫人对身边的嬷嬷说完, 就让人去请了庚侯爷过来, 今日这事可非同小可,这是叛变,若是这封信落入了旁人手里, 就算是宫里有个皇后,恐怕也救不了庚侯府。   苏氏进门,他庚家从未亏待过她,所有的事情,都是由着苏氏做主。   可瞧瞧她苏氏,哪里像一个当家主母,要是同她算起账来,单是康姨娘的死,苏氏就得该陪上一条命。   她睁只眼闭只眼,惯着她这些年,已经很对得起她苏氏了。   庚侯爷看了那封信,当场紧咬着牙,脸色铁青,“幸得母亲留了个心眼,否则我庚侯府怕是要毁在她手里。”   关她紧闭都关不住,还要出来生事。   “咱们母子俩不如你父亲识人,七年前你父亲就看出来谁好谁歹,咱们硬是过了七年,损了庚侯府的两位姑娘,眼睛才睁开,要再是这么让她搅合下去,庚侯府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薛先生已经来过侯府,将当年庚太傅的打算,全都告诉了他们。   如今庚家出了一个皇后,那是庚家祖祖辈辈积攒来的福分和荣光,谁要来破坏,庚老夫人第一个不放过。   “世子那边得稳住了,咱们庚侯府这盘棋,下到了一大半,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差错。”庚老夫人担心庚媛嫣,人从康城出发就不见了踪影,康城内她让人找遍了都没找到,还能上去哪里去,多半就是去了姑敦找世子。   “这事母亲不用担心,早在这之前,皇上就曾因为此事找过孩儿,原本孩儿还担心,世子和魏敦的关系,怕他转不过这个弯来,原来世子在七年前就已经站了皇上,怕是比咱们还想的通透。”   之前赢绍要召回世子,也不过是个假像,为的就是让魏家紧张,庚家的人他魏家不善待,他随时都会抢回来。   庚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庆幸世子没养在苏氏膝下。   世子是庚侯府上得来的第一个孙儿,庚老夫人稀罕得紧,从小便接到了自己的膝下养,如今看了苏氏的作为,庚老夫人庆幸自己当初做的这个决定。   “侯爷打算如何处置苏氏?”庚老夫人叫庚侯爷过来,也就是问他,打算怎么办。   庚侯爷并非是个没有情意之人,每回苏氏惹的他暴怒,让他恨的牙痒痒,气到最后,到底还是念着当年的情分,再如何可恨,苏氏也是他当年从苏家明媒正娶过来的妻子。   如今做了这等出格的事情来,按理说,是该休妻。   “侯爷若是考虑苏家,就由我去解释吧,当初那苏老夫人,因为媛嫣的事,跑我庚家来逮着就是一通损,说媛嫣姓庚,不姓苏,意思就是说我庚家不会教人,这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回我倒是要让苏家人好好看看,她苏家教出来的人,是个什么样,她苏家的人来了我庚侯府之后,都干了些什么事,桩桩件件我都能给她数出来。”   庚老夫人是动了休苏氏的念头。   庚侯爷没直接回答,“母亲容孩儿再想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了世子。”   “那侯爷就看着办吧,不休也行,但这侯府怕是容不得她了。”庚老夫人给侯爷丢了这么一句话,转头就让人去将苏氏找过来。   苏氏一到,庚老夫人便将那信直接扔在她面前。   “我不管你,不代表我就死了,能由着你对我庚家胡来。这些年,你做的那些损阴德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没关系到庚侯府的安危,我便能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你胆子大了,自己害了自己不说,还想将我庚侯府也拉下水,之前你失德,如今你叛乱,你这个主母可有半点主母的样子?”   “我庚家,已经用不着你来当家,从今儿起,府内的事务,库房的钥匙,都归我来管,你若是想要再判,那你就先脱了庚夫人这个称号,之后你想干什么,那都是你的事,无我庚家无关。”   庚老夫人能忍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   若不是看在世子庚幕的面子上,她也不会问侯爷同不同意,直接休了她。   侯爷说考虑,实则一个人也考虑不出来,这便又抬脚去找了蒋姨娘。   “苏氏犯了这么大的错,是该休了。”庚侯爷如今能说话的人,也就只有蒋氏,蒋氏跟前的三小姐,成了皇后,蒋氏的地位按理说也应该抬一抬。   苏氏是他明谋正娶娶回来的,就算是星烟当了皇后,他也不能随便休了苏氏,将蒋氏抬起来做主母。   但如今不同,苏氏犯了错,他有了休她的理由。   侯爷对苏氏已经没有了感情,但,也还是有一份责任在,无论怎么说,她也替自己生了三个孩子,要说甜蜜,之前他们之间也有过。   后来,苏氏横行霸道的性子,让他俩日行渐远,偏偏那时候,他又遇到了蒋氏。   侯爷对蒋氏一见钟情,没顾苏氏的反对,硬将蒋氏纳进了侯府。   之后,苏氏更是变本加厉。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庚侯爷知道,要说全怪苏氏一人,他做不到,他也有责任。   他没对她做到始终如一,中途变了心。   相反她也没有扮演好贤妻良母的角色。   倘若休了她,让她回苏府,免不得要遭人嘲笑和侮辱,那她这辈子到死都会背着这个污点,死也死不瞑目。   庚侯爷心里念及着这份情分,同情她,才迟迟狠不下心。   蒋姨娘说,“事情说大也不大,那信既然被母亲拦了回来,这件事就只发生在庚侯府内,外人不知晓,可若是侯爷休了夫人,必会闹到人尽皆知,事出必有因,这因偏生还是个说不得的,侯爷好生劝劝苏夫人,往后别再生出这样的念头就行。”   蒋姨娘的一番话,就是抓住了庚侯爷的心往下顺,正好顺到了他的心坎上。   侯爷将蒋氏搂在怀里,感叹,“本侯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委屈了你。”   蒋氏没说话,轻轻地靠在他怀里,如往常一样。   蒋氏已经不在乎这些。   她已经赢过了苏氏。   她的女儿是皇后,儿子是侯爷,他们都过的很好。   “等这一场仗打完,本侯就将蒋家的少爷接过来。”庚侯爷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她,庚景到了扬州,便没有人再敢为难将家,而皇上很明显地也有要提拔蒋家的意思。   蒋家出个武将不难,若是再培养出一个书生,蒋家便能挤进世家的名头里来。   如此,庚侯爷便准备将苏氏送去庚家的庄子里,保了她主母的位置,也维护了她的名声。   庚侯爷如此想,苏氏却没领情。   两人早就是貌合神离,又怎可能想到一块儿去。   在苏氏的眼里,她能有今日全都是庚侯爷造成的,若他不纳妾,就不会有蒋氏,她也不会生出嫉妒之心,一心想要蒋氏一屋子人死。   庚侯爷认为他们之间能走到这个地步,是两个巴掌拍不响,但苏氏却将所有的错都怪在了侯爷头上。   是他将自己逼到了这一步,如今又要将她送去庄子,她不甘心。   之后苏氏便做了一件事,彻底将自己逼死了。   苏氏去找了蒋姨娘。   她要弄死她。   她对蒋姨娘恨之入骨,若没有蒋氏,她不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的两个女儿,说到底也是毁在了庚星烟的手上,若不是不想输给她,她怎可能让庚媛青进宫,若不是因为庚星烟那张狐狸精脸,迷惑了魏将军,他对庚媛嫣又怎会如此薄情。   苏氏崩溃了,走了极端。   崩溃之下失了理智,才生了要杀蒋氏的念头。   一刀子刺进蒋氏的腹部,将庚侯爷所有的同情心都刺没了,也将她自己的路彻底地毁了,蒋氏的伤不重,身边的丫鬟替她挡了一刀,屋里的人才将她擒住。   庚侯爷毫不犹豫地写了休书。   庚老夫人拿着那休书当日就去了苏家,去见了苏老夫人,脸色板的比当初苏夫人来庚侯府讨说法时,还要黑。   “咱们两家的缘分就到此了,我给你们苏家留了情面,没去报官,你们苏家也该懂得领情,人出了庚侯府,咱庚家就不负责送了,你们要接,就自己来接吧。”   庚老夫人狠出了一口恶气,算是报了仇。   苏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这遭天杀的,非得要将我这层老皮臊尽了才甘心,她回来干什么?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苏家也容不得一个杀人犯。”苏老夫人咬着牙让人去将蒋氏接了回来,没有让她回苏家,直接扔到了苏家的庄子里。   要死要活,与庚家无关,也与苏家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这两天可能加不了更,跃跃病了,没错,新年第一天就上吐那啥,顶不住。宝宝们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另外,现在在收尾了,还有十来天正文就该完结了。   感谢在2020-01-01 10:11:29~2020-01-02 10:3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eWu、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 12瓶;云慕笙歌 6瓶;whispers.婉音 2瓶;孤落时辰、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二更   苏老夫人让苏府的一名小厮去接的人。   “要是还敢臊我苏家的脸, 你也别手下留情。”苏老夫人交代了那小厮, 半点都不带心疼的, 全然不知苏氏能成如今这样的性子, 与她当年的宠溺脱不了干系。   自己宠出来的人,如今出了事, 苏老夫人却恨不得撇的干干净净。   她是宠她, 但也有底线, 她不能成了白眼狼,反过来让自己难受。   “当年亏得我白疼了她一场, 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先是在太后面前, 让我丢尽了面子, 如今又让庚老夫人, 将我臊一顿,我这算是什么, 我这张脸,算是晚节不保。”   苏老夫人气的不轻。   恨自己怎么会养出了这么个人。   苏氏去刺蒋氏时, 是脑子发热,失了理智, 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凭着一股子的怒气和不甘, 想解了心头之恨,可当她看到庚侯爷赶过来,一把将她推在了地上, 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苏氏就害怕了。   待庚侯爷将蒋氏搂在了怀里,才抬眸看向了苏氏,那眼里的恨意和决绝让苏氏周身发凉,她已经在那里面看不到半分对她的情意。   之后,她又看着他满脸紧张和心疼地看着蒋氏,看着他大声地对周围的人吼,让他们替蒋氏叫大夫,苏氏心口撕裂般的疼。   眼前的这一幕,她很熟悉。   他曾经也这般紧张过自己。   她生世子时,侯爷也是这般抱着她,紧张地让府上的人替她找大夫,后来他又陪了她一个日夜,就守在门外一步都没有离开,一直到她生完,侯爷进来冲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夫人辛苦了。”   确定了她安然无恙了之后,侯爷才去看了他们的孩子,她在先,孩子在后。那时候他看着自己时,脸上的紧张和心疼,与如今对待蒋氏的一模一样。   苏氏不可否认,侯爷曾经是很爱她,对她很好,可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他对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开始在她面前沉默寡言。   直到变成了如今这样,他恨她。   “你走吧,回苏府去,本侯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庚侯爷终于说出来那句让苏氏绝望的话。   他要休了她。   苏氏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可亲耳听到他说出来之后,心口疼的她直不起腰来,眼泪夺眶而出。   苏氏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能听的出来,他这次是认真的,苏氏的倔强和小脾气,在这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生平头一回苏氏没有了力气去与蒋氏再较劲。   苏氏看着侯爷,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说道,“我错了。”   她苏氏活到现在,从未低头向谁认过错。   头一回让她认错的人,是庚侯爷,是她想要爱一辈子的人。   苏氏爱庚侯爷,若不是爱他,又怎可能为了他去争风吃醋,去嫉妒他的妾室,妒火烧心,让她一步一步地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越来越让他讨厌。   如今苏氏妥协了,她认输,她不想离开庚侯府,她还想陪着他,还想回到最初,他心里有她的那段日子,就算他纳再多的妾也没关系,她再也不介意了,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想好好地同他过,不嫉妒不羡慕,只要他能原谅自己。   只要他再给她一个机会。   但庚侯爷的机会已经给过她了,在苏氏身上,他的耐心终归有用完的那一天,而苏氏的醒悟却是晚了一步。   庚侯爷对她失望透顶,再也不报任何希望。   只有他自己知道,早在很久之前,在他心里的人,就已经只剩下一个蒋氏,再也没有了苏氏的半点位置。   如今苏氏的这一刀,便是彻底地将他和她之间的情分,断了个一干二净。   庚侯爷没答,看向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半点光彩,冷冰冰地,如同在瞧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苏氏人生中的第一次认错,对她来说,是突破,但终究还是来的太晚,庚侯爷对她已经心灰意冷,苏氏的认错便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说什么,其实庚侯爷已经听不到,也不在意。   她错与不错,都已经不再重要,他不会原谅她,也不想再听她说话,更不想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庚侯爷在给苏氏写那封休书的时候,是打心底里的,想要休了苏氏,不带半点留念,也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当初我生世子的时候,你对我说过,说今日我所受的苦难,往后你会用一辈子来补偿我,会好好地疼我。”苏氏看到侯爷将休书毫不留情地扔给她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哭的肝肠寸断,伸手想去拉侯爷的衣摆,侯爷却是一抬脚,再也不给她碰。   侯爷的眼睛也只是颤动了一瞬,当他垂眸看着苏氏的那张哭花的泪脸,侯爷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对其心疼时,便知道,他与她结束了。   “你说我负了你也好,怎么都好,但本侯的心里确实已经容不得你了。”庚侯爷没有去数落她的行为,而是告诉了她最残酷的真相。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任何理由都能比不上,他心里已经没有了她更实在。   庚侯爷说完这句话,就让人将苏氏送出了庚家。   苏氏痴痴地看着庚侯爷离去的背影,身子冷地打抖,耳边全是他那句,“心里已经容不得她。”   直到瞧不见侯爷的半点身影,那些曾在苏氏脑海里模糊不清的画面,突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十几年过去,原来她什么都没忘。   她还能清楚地记得,她是如何嫁进庚侯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侯爷时的场景,甚至她能感受到当时的羞涩和欢喜。   新婚夜,侯爷将她搂进怀里,也曾将她当做稀世珍宝般地疼爱过。   他们也曾经那般亲密无间过,那时候的她,又怎么可能想得到,她会被他休。   悲凉感压的苏氏喘不过气。   苏家的小厮过来,将苏老夫人对苏氏的态度摆了出来,苏氏也没哭没恼,离开了庚侯府,她去哪里都一样。   这辈子,她失去了太多。   她的两个女儿,他的丈夫。   终究将自己活成了一场笑话。   苏氏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离开了侯府,往后如何,她已经再也没有希望。   侯爷弃了她。   她便跟死了没任何区别。   苏氏走了,庚侯府才渐渐平静下来。   蒋姨娘的伤虽说不重,但也是活生生地挨了一刀子。   庚侯爷一直伺候在她身旁守着蒋氏,苏氏的那一刀,倒是将他刺明白了,一直以来他将心放在了蒋氏这里,将责任给了苏氏,是以,她才能对苏氏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自己容忍了也就算了,还拉着蒋氏一起去容忍。   可蒋氏嫁给他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又何尝没给他生孩子。   不只是替他生了孩子,还替他生了一位皇后。庚家在他这一辈,不但没有落寞,还光宗耀祖,出现了第一位皇后。   “做本侯的夫人吧,下半辈子,让本侯好好地来补偿你。”庚侯爷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之后,就一身轻松,说他没有良心也好,没守住对苏氏的诺言也罢,他都认了。   如今他心里已经没有苏氏。   只想对蒋氏好。   苏氏被休的第二日,侯爷就将蒋氏提为了侯夫人。   世子没变,庚幕依旧是庚侯府世子。   **   星烟从薛先生那里听说姨娘受了伤,坐不住,想回庚侯府瞧一眼。   薛先生没让,“如今宫里离不开娘娘。”   谁也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庚侯府居然就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娘娘要是担心,派宫里的太医悄悄去庚侯府走一趟都行,但如今皇宫里的情形,娘娘自己也知道,不宜出宫,太后病了,皇上出征,一堆的人盯着娘娘,娘娘自顾不暇,怎可能分心。”   星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作罢。   如今她身上担着的不再只是姨娘和哥哥,她肩上承担的是整个赢家。   “蒋夫人也算是因祸得福,终于熬出了头,做了侯夫人。”薛先生见星烟坐了下来,才闲聊了一句,薛先生很看不起苏氏,“苏氏那脑子当真是锈铁做的,堂堂的侯夫人,竟然敢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凶,这不是自己作死吗?哪里还用得着别人算计,自己就将自己堵死了,奴才一起都在想,当年侯爷怎就摊上了苏氏那个蠢货,心肠歹毒也就算了,还没长脑子,能有今日,怨不得别人,是她自己造的孽。”   星烟走了神,蠢是蠢。   可就是这样一个蠢货,差点就毁了她。   论起苏氏的歹毒来,谁都没有星烟有体会。   那十几年里,她在苏氏身上受过的苦楚,成了她从小到大的心里阴影。就算是苏氏自己不作死,等到尘埃落定,星烟想,她也不会宽宏大量饶过她。   “总算是休了。”杏枝脸上的高兴藏不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差在那门外点上一串炮竹,放上个三天三夜。   苏氏不仅是星烟的噩梦,也是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噩梦。曾经在侯府,在她手底下逃出一条命来,有多不易,杏枝和采篱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可这十几年的毒瘤,   解决起来也很容易。   缠绕了小院里所有人的噩梦,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庚侯爷的一句话,一张纸罢了。   “是娘娘争气,休书说的容易,可十几年过去,也没见侯爷给。”采篱难得说出一次出格的话,但话里是什么意思,谁都能明白。   若不是星烟当初选择了进宫,如今成了万人敬仰的皇后,恐怕她和蒋姨娘的命运,还是照样被捏在苏氏的手里。   侯爷对蒋氏的真心不假,可有时候谁又能保证,不受地位的贵贱所影响。   要说侯爷爱蒋氏,也是爱了十几年了,那十几年,苏氏欺负蒋氏,欺负星烟的时候,侯爷又怎可能不知道。   不外乎就是一个嫡出,一个妾室。   嫡庶之别,侯爷也没能逃过这些条条框框。   侯府的事情,太后也听说了。   派了秦嬷嬷去找星烟过福寿宫坐坐,星烟人来没到,虞梦颖就来了。   虞梦颖打定了主意要去扬州,庚景走的那一日,她原本就打算跟上,后来有了姚贵人那一出戏,硬生生地将她留了下来。   如今事情过去了,她便再也呆不住,走之前,不放心太后的身子,想进宫来瞧一眼。   “哀家倒是撑了过来,你母亲如何了?”太后见到虞梦颖,就想起了虞夫人,对虞夫人太后心里有愧,若不是自己着了道,也不会再去揭开虞夫人心口的那道伤疤,让她存了希望,又灭了希望。   这滋味,可不好受。   “也只是愣了愣,第二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八成也是见到那人,并没有感觉出来缘分。”   虞梦颖没对太后提起,她要去扬州之事,包括她的家人她也没说。   一个大姑娘,就算是许了亲,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就能跟着人家跑,更何况,如今皇上正在同魏敦打仗,到处都是一团糟,虞梦颖若是说了,恐怕她连虞家的门都出不来,直接被母亲锁在屋里。   虞梦颖只能用先斩后奏这招,人从虞府出来,进了宫,便不会再回去。   虞梦颖对所有人都瞒着,独独告诉了星烟。   “我要去扬州找你哥哥。”虞梦颖一直等到星烟同太后唠叨完,才找了个间隙,告诉了星烟自己的打算。   说的很坚决,这辈子她从未这般肯定地想要去做一件事。   星烟怔住。   “这日子,我熬不过,一日都呆不住。”虞梦颖说起来,脸上的神色确实看的出来很难受,“我甚至都在怀疑,没认识庚景之前,我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如今一分开,我算是体会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想起了那人临走前的一吻,和他平时对她的态度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虞梦颖心里就忍不住发痒,这才刚沾了一星半点的甜,他说走就走,最是吊人胃口。   虞梦颖在星烟面前也没有半点害臊,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有地方让她倾诉,也就只有星烟。   可虞梦颖忘了,星烟如今的状态同她一样,庚景不在康城,她想念,皇上同样也不在康城,星烟也在想念。   虞梦颖的这番话将星烟内心对赢绍的思念,彻底地勾了出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虞梦颖忍不住,她何尝又能忍得住。   “哥哥知道吗?”星烟问她。   “他要是知道了,我还能走的掉?就是要等到他看到我的时候,已经甩不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这周跃跃要日万,编编下达的死命令,不得不从。(这周每天的新章留言跃跃都会给你们发红包,爱你们!)   感谢在2020-01-02 10:39:16~2020-01-02 19: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敬亭的小仙女 8个;皮皮鲁呀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慕笙歌 10瓶;付贵人渣、小天使呀 2瓶;Seiichi、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更   跟着庚景去扬州的想法, 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虞梦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之后再也抹不去。   她了解庚景的脾气, 活的比她还死板, 要是被他知道了她要去扬州,恐怕半路上就会让人将她拦下来, 送回康城。   她只能悄悄地去, 想象着自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会是什么反应。   “在认识庚景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有这个胆量和勇气, 人还是得靠逼, 一个人的潜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以往别说让我一个人去扬州了, 就是独自一人出门, 我都得带上一堆的随从,遇上了庚景之后, 我所有的矫情和金贵,都被他磨得干干净净, 也敢一个人去扬州。”虞梦颖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是虞家的大小姐,从小被养在深闺里, 一言一行都得遵守着规矩而来, 可自从摊上庚景之后, 她就完全脱离了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模样。   虞梦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在河北经历了一场生死,虞梦颖懂得了生命的珍贵,也懂得了活着就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而活, 珍惜自己,也该珍惜自己在乎的人。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我就是想去,想去见他。”虞梦颖那眼神里透出来的光,亮人眼。   虞梦颖对庚景的感情,星烟很意外,也很高兴。   曾经他和哥哥,还有姨娘,三人就像是被画了一个圈儿,圈在里面,自己走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走不进来,无论遇到什么,他们都只有彼此。   可如今当虞梦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星烟知道他们之间不再只有彼此。   除了彼此,还有属于他们各自的人生。   姨娘已经是侯府的侯夫人,而哥哥,也已经有了一个愿意为了他而不顾一切的人。包括她自己,心里念着的人也不再只是他们。   虞梦颖说的是庚景,可在星烟的脑海里想到的人却是赢绍。   虞梦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套在自己和赢绍身上。   不知道对不对,只按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活。   星烟的心里也想去找皇上。   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她不能。   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做的决定也不一样。   她做不到虞梦颖那般洒脱,因为她得替皇上先守住他的家。   爱能让一个人冲动,不计较后果地往前冲,就像是虞梦颖那样,可爱同样也有责任,就像星烟这样,呆在皇宫,等他回来。   虞梦颖走了,让星烟替她保密,说等到她到了扬州,自然会给家人稍信。   星烟不放心,让肖安派了人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星烟继续陪着太后,皇上不在,就只剩下了她们婆媳俩人,星烟每日都会到太后跟前请安,太后也习惯了早膳备上俩人的份,等着星烟一同过来用膳。   “这日子过的倒是安静。”太后身子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能下床走动,适才虞梦颖来的时候,太后便是坐在了软榻上同她在说话,说话的间隙还能自己端起茶杯饮两口茶。   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到之前。   太后说安静。   星烟也觉得安静。   皇上在皇宫的时候,正殿那边,每日都是来来往往的臣子,还有御花园里的那几位贵人,再如何没有希望,皇上在的时候,还能再御花园里看到她们的人影,皇上一离开,几人便是彻底地呆在屋里,不出来了。   如此一来,自然是安静。   太后说这样不行,让秦嬷嬷去皇宫的戏班子里发个话,每日午后小憩后,就让人来福寿宫里唱唱戏,热闹热闹。   太后趁着台上唱戏的功夫,对星烟提起了过继之事。   “严太医的医术在哀家身上倒是有成效,却也没有使在点子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好皇后这身子寒凉的毛病。”太后看着星烟,及时地说道,“哀家没有要怪皇后的意思,如今这宫里也就只剩下咱们娘俩,有问题咱们就得一起解决。”   “皇上说出征就出征,说是说一个月就能回来,可这一个月要真熬起来,也够让人熬,若是如眼下这般风平浪静倒也好,怕就怕出个意外。”   “皇上没有龙嗣一事,所有人都在盯着,皇上在的那阵,将这事压了下来,没人敢提,但如今皇上不在,时间一长,必定会被人提到明面上来谈论。”   “哀家同皇后商量,先从赢家的宗族里挑一个孩子出来,过继到皇后膝下,日后皇后若是有了龙嗣,自然没有其他人什么事,若是没有龙嗣,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养也可,皇后觉得如何?”   太后对封地里的那几个王爷,即便是一个都看不上,但这事终究还是得想办法。   星烟垂下头,脸色坦然,说都听母后的。   星烟心里大抵已经有了准备,自己生不出来,皇上和太后,又生了遣散后宫的念头,也就只剩下一个过继的办法。   “既然皇后同意,那哀家就先瞧着,瞧好了再让皇后定夺。”太后看出来了星烟的愧疚之色,也就不再谈了,指了指戏台,对星烟说道,“看戏。”   **   等星烟听完戏,跟着薛先生回到了后殿,薛先生便将今日太后所说的话,又重新在星烟面前提了一遍。   “今日太后说的话,娘娘有何感想?”薛先生的态度不像太后那般含蓄,直接很明锐地问星烟。   星烟掐着指尖上的护甲,没说话。   她同意过继,太后同意过继。   但并不代表她们就喜欢。   谁不喜欢自己亲生的孩子。   星烟最想的还是自己能生,想让太后和皇上,再也不为了龙嗣而为难。   薛先生看出来了她的心思。   “皇上出征,若是能平安回来,娘娘承受的压力就没那么大,龙嗣的事,皇上会替娘娘顶着,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娘娘得想好,做好最坏的准备,倘若娘娘怀不上孩子了,该如何。”   “一旦上了战场,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事,战场上自来都是刀剑不长眼,倘若皇上出了事,娘娘又该怎么办?”   薛先生话音一落,星烟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五指不知不觉地就掐进了掌心,皮肉儿犯了红,却完全感觉不到疼,她能麻痹自个儿的心,不想去面对,最终却还是被薛先生提了出来。   皇上出发前,对她说了一堆的道理,语气笃定,她以为自己是被他说服了,才大大方方地放了他走,如今人走了之后,她才知道,她能安心地让他走,不是因为他那些话说服了她,而是他说这话的时候,人就在她的身旁,莫名地让她安心。   但现在人不在身边了,她就后悔了。   星烟很心慌,但又不得不逼着自个儿冷静下来,薛先生说的没错,皇上一走,太后生了病,如今宫里,能撑起来的就只有她自己。   “唯一的办法就是太后所说,去封地里领养一位郡王回来。”薛先生与太后和皇上的想法一样,先领养了再说。   薛先生替星烟先筛除了一部分人,三岁之后的郡王被薛先生排除了在外,不在选择的范围内,原因是三岁之后的孩子已经开始记事,这样的郡王,养不家。   到头来就是给别人做嫁衣。最好是刚出生没多久,由星烟抱过来,亲自养。   虽还是有些风险,但已经是风险最低的一种办法。   如此一来,薛先生想了想,就只剩下了文王跟前的小儿子,才刚满月,是文王同妾室所生,并非王妃所出,这样的条件更合适星烟抱养。   皇上一旦出事,封地的王爷必定都会涌入皇宫,这些事情,不得不事先想好,以备万一。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来了,宝宝们!   感谢在2020-01-02 19:56:17~2020-01-02 23:1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 5瓶;Seiich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话真的很多(一更)   先皇生的儿子多,但皇上登基之后,都被太后送去了封地,要么是贫瘠地带,要么是边关,至今,稍微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文王和康王。   可两人也只不过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不能细想,细想了,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   上回太后寿宴,两人文王和康王都借机来了宫中替太后贺寿。   这回,林主子的消息一道,也不知道两人还能忍多久。   **   皇上的人已经达到了朱雀桥。   第一场战,魏家军欲渡河受阻,溺死的达上万人。   第二场战,周抚领兵从侧面攻击,扬州前刺史郑都督领军从魏家军的后背攻击,两方夹击,正如魏含之前所说,在攻上朱雀桥之前,军队已经只剩下了八万余人。   损失了一大半。   但就算是八万人,堵在秦淮河的对岸,也足以让京城的人心惶惶。   应尚书建议赢绍,“朱雀桥应毁,对方将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攻桥之上,若让敌寇窜入,将会危及朝廷。”   赢绍没发话。   没同意应尚书的话。   “魏敦人呢,有出来过吗?”赢绍问应尚书。   应尚书摇了摇头,“没有。”两场战都没有看到魏敦的人影。   赢绍望着朱雀桥那头密密麻麻的人头说道,“他在等着朕。”桥还不能毁。   “你认为他们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赢绍又问应尚书。   “最多三日,必会攻桥。”应尚书回答。   “那就等着吧。”赢绍不急,等着魏敦自己出来找他。   “皇宫如何了?”赢绍出发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肖安务必每日飞鸽传书,将皇宫里的情况汇报给他。   接信的人是应尚书。   “太后的身子已经大有好转。”应尚书照着信上的内容,汇报给了赢绍,肖安很懂皇上的心思,每日汇报,汇报中肯定不能少了关于娘娘的事。   “庚侯府苏氏因举刀伤了蒋氏,被庚侯爷休书一封,遣回了苏家,而蒋氏已经被庚侯爷提成了侯府的正夫人。”   赢绍皱了皱眉头,直接开口问他,“皇后如何了?”   应尚书起初认为肖安那信上多半写的都是废话,如今被皇上一问起来,便知,大抵这才是皇上想要听的,“肖总管说,皇后还是同之前一样,晨起会去正殿走一圈,回去之后,看一会书,再去太后跟前请安,共用早膳,午后会陪着太后听戏。”   每日来的都是这些流水账,可皇上每日都要听。   内容即便是一样的,也百听不厌。   每次一说到,皇后回去正殿走一圈时,赢绍的喉咙都会不自觉的滚动。   他知道她是在担心他。   等到这场仗结束了,他便哪儿都不去,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虞家大姑娘,去了扬州找庆平侯,皇后已经让肖总管派人紧跟。”在赢绍面前,肖安不会有秘密,只要是肖安知道的事情,那么皇上一定就得知道。   这也算不得出卖。   皇后让他派人跟着虞梦颖的时候,也没说让他对皇上保密。   赢绍倒有些意外。   河北的那场瘟疫,阴差阳错地就撮合了庚景和虞梦颖,他那道圣旨,如今看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虞梦颖去扬州,身后有肖安的人护送,本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一日之后,庚景却带着两万援军出现在了河北,赢绍的面前。   庚景一来就跪在皇上的面前,请求加入战役。   赢绍盯着他,脸色不太好,这场战事,最开始就是因为不想让他插手,才将他调去了扬州,他倒好,自己又擅自回来了。   赢绍劈头就说,“你那未婚妻呢?”   这话将庚景问懵了。   “三日前她只身一人去了扬州。”赢绍说完,便懒得再看庚景惊愕的脸色。   不听话。   好好的扬州不呆,偏生要来凑热闹。   他出了事,他该如何向皇后交代。   “她一人?”   庚景良久才问。   应尚书再迟钝这回也看出来了皇上的心思,“侯爷,还是回扬州吧,虞姑娘走的时候,就只告诉了皇后一人,身边一个随从也没带,皇后担心,才来信问皇上的意思,这不信刚来,侯爷人就到了,侯爷若是在扬州,虞姑娘的危险还能降低一分,如今侯爷来了河北,虞姑娘一个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庚景脸色铁青,没说话,盯着河对岸的敌寇,干瘪瘪地站着。   皇上也没管他。   站了一个早上,再站了一个上午,庚景的眼皮子就开始不停的跳。   他见识过虞梦颖的胆识。   也相信她真的去了扬州。   河北瘟疫,他想带她出城,她不愿,竟然敢咬了他的耳朵。   她是个姑娘。   庚景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   那时候,庚景觉得虞梦颖不只是脾气大,胆子也大,还不知羞。   但他对她真正的了解是在之后百姓的动乱中。   她真的很特殊。   那日他不忍虞夫人的哀求,打算放走虞梦颖的消息不经走漏了风声,被百姓围在了城门边上。   庚景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若是百姓不能泄愤,那他就按军规来。   以死谢罪。   “你是傻子吗?”在被人潮淹没的时候,虞梦颖拖着他的胳膊,让他去看那些失去了理智的百姓,“你好好看看,你死了,他们就能停下来?你一条命换不回他们的理智,他们也不会因为你的自惩而冷静,你就算是有一百命,也不够让他们泄愤,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百姓,有私心,我们就不能?”   虞梦颖说,“我们也有爹娘,我们也有亲人,你想要做到像菩萨那样普度众生,我不反对,在这过程中,谁又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   “你只不过是可怜我,同情我,你的错不至于让你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如你今日在这城门前举剑自刎,你可有想过,消息传出去之后,你的家人,他们该如何?你能同情我的母亲,是因为你的心里放不下你的妹妹和姨娘。”   “可同样的她们呢?她们又何曾放得下你?咱们被困在这城里,真正受苦的并非是你和我,说难听点,咱们大不了一死百了,死了就能解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那些在外担惊受怕,巴心巴肺等着我们回去的人,留给她们的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痛。”   “就像我母亲一样。”   那是庚景第一次见虞梦颖哭。   在他推开苏家的那扇门,去接她们母女俩的时候,也没从她脸上看到半点泪痕,此时却哭了。   庚景握住剑柄的手,渐渐松开,虞梦颖又让他见识到了,一个姑娘哭起来,当真是让人心痛。   虞梦颖哭着问他,“你愿意让你的妹妹,和你的姨娘,像我母亲这样,永远都活在痛苦之中吗?”   虞梦颖说完,百姓涌上来的瞬间,庚景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虞梦颖趁机将手挂在他的胳膊弯里,继续哭继续说,“为人谁不自私,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着找死。”   这话也不是一个姑娘该说出来的。   庚景却并没有觉得不妥。   “死了,一堆黄土,一世骂名,你拿什么去洗清?”虞梦颖叨叨个不停,“你正值少年,长的又俊,又有一身的本事,你要是死了,我都替你可惜。”   庚景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她的话真的很多。   多到最后,他嫌她太吵。   “闭嘴。”当百姓冲上来,庚景无暇顾及地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冲她说了一句。   这话说完就惹事了。   虞梦颖拽着他,态度完全变了一个样,一声一声地去质问他,“你的良心呢?狗吃了?我这说了半天,开导完你,你过河拆桥,拆的也太快了。”   庚景没有办法,只能一巴掌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往回拖。   庚景的手在捂上虞梦颖嘴的那一刻,虞梦颖果然就安静了,乖乖地跟着他的脚步,由着他拖。   在这一刻虞梦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人的姑娘。   可当百姓围上来,真正开始拉扯他们时,虞梦颖瞬间又变了另外一个人。   庚景不敢伤人,她敢。   虞梦颖夺了庚景手里的剑,直接指着跟前的百姓,“你们谁敢再上来,我绝不手软。”   虞梦颖双手拿着剑,手还在发抖。   正是因为她抖了,才有人敢继续往前走。   虞梦颖手是在抖,但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剑太沉,那人凑上来的瞬间,虞梦颖一剑刺在了他的胳膊上,瞪着眼睛,脸色决然。   虞梦颖第一次拿剑,第一次伤人。   势力却丝毫不逊于一个男儿。   虞家世代武将居多,虞梦颖就算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姑娘,身上也继承了虞统领的刚。   “再往前试试?”虞梦颖冲着百姓愤怒地说道,“你们有谁想早点死的,就尽管冲上来,我送你们一程,也不用等到瘟疫再去受那份折磨。”   人群中的百姓有了怯意,虞梦颖见机呵斥道,“退下!”   “庚将军心疼你们,不对你们用武,你们倒好,得寸进尺,以为他好欺负,你们抬头往上看看,看看城墙上的那些士兵,你们打的过吗?只要庚将军一句话,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别说杀你们,就是屠一座城也不在话下。”   虞梦颖剑举久了手有点酸,心一横,放了狠话,破罐子破摔,“别说咱们欺负人,咱们就是欺负了你们又怎样?你们如今也不是在欺负人吗?”   “今儿我不走了,还不行吗?”   “我不走,你们也别想走!”   虞梦颖手酸的厉害,猛地打颤,快要撑不住时,庚景及时地伸出手。   庚景的双臂从虞梦颖的背后环绕,整个将她圈在了怀里,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纤弱的小手上,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话真的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来啦!一更,后面还有两更。谢谢宝贝们的关心,跃跃还有一口仙气吊着,撑得住。   另外再给宝宝们推一遍基友文哈,欢迎捧个场,么么哒。   没钱没权我怎么当皇后 徐雨桁   【不正经宫斗的不正经的文案:】   江玥遥还是个淌着鼻涕的奶娃娃时,就有算命先生她说是个贵人相,将来入了宫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她爹一听乐了,之后就让她在家中苦学宫斗之术,喜皇帝之所喜,爱皇帝之所爱。   结果...   皇帝驾崩了。   感谢在2020-01-02 23:17:43~2020-01-03 10:4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辞 2瓶;付贵人渣、whispers.婉音、Seiichi、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二更   虞梦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由着庚景取了她手里的剑。   虞梦颖红着脸不能动弹,适才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庚景见到的,又是虞梦颖小鸟依人的一面。   庚景牵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对身旁的将士点头示意,就如虞梦颖所说,□□的百姓再多,还能干的过将士。   百姓被疏通,虞梦颖没走成,继续留在了河北,跟在了庚景的身边。   庚景牵着虞梦颖走了好一段,才发现手里牵着个人,耳尖染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殷红,及时地松开了她。   走了一段,庚景还是忍不住回头,对虞梦颖说道,“虞家的姑娘当初是奔着进宫而养,理应是深闺里的大家闺秀。”   庚景就说了前半句,后半句没有。   虞梦颖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半句话的意思。   “你这话有嫌弃我的意思。”   之后虞梦颖硬是跟着庚景叨叨了整整一日。   直到庚景说,“你很好。”   虞梦颖才善罢甘休。   一场□□,将她和庚景之间的关系拉的越来越近。   庚景对虞梦颖旁的印象有很多,但最深的印象就是,胆儿大,性子崛。   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她去扬州找他,庚景不意外,但如今他人不在扬州,依照她的性子,还不知道路上会惹出什么事来。   庚景不过是熬了一个上午,就熬不住了。   “末将先回扬州。”   庚景来的快,走的很快。   来的时候带了两万人马,回去便是只身一人。   **   虞梦颖畅通无阻地到达了扬州。   进城之后,虞梦颖没有先见到庚景,却在扬州城里碰到了一个熟人。   庚媛嫣。   庚媛嫣和魏敦的那些事,虞梦颖多少有听说,只知道她失踪了,却没想到她人在扬州。   庚媛嫣走的很急,虞梦颖紧跟其后,扬州的街道弯弯绕绕,巷子狭窄,虞梦颖最后跟着庚媛嫣进了一条小巷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肖安的人也没有找到。   虞梦颖并不知道,庚媛嫣之所以走的急,是在躲庚景的人。   这一绕进去,就将自己送到了庚媛嫣手里。   架在虞梦颖脖子上的刀很凉,虞梦颖不敢动,只能跟着庚媛嫣退进了一处黑屋子里。   “我得罪你了?”虞梦颖问她,不明白她干嘛同自己过不去。   庚媛嫣没答,用绳子捆住了虞梦颖的手脚,才揭下了头上的斗篷,坐在了虞梦颖的对面。   这段日子庚媛嫣过的并不好。   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蜡黄。   虞梦颖如此近距离一瞧,才发现在她脸上见不到半点少女的气息。   虞梦颖很好奇她都经历了什么。   一个姑娘跳湖求来的亲事,被夫家抛弃了不说,一个月之后才还回娘家,到头来连魏夫人的称号都没捞着。   这样的人生是够凄惨的,但这些关她虞梦颖什么事,她为何要来陷害自己。   庚媛嫣瞧出了虞梦颖脸上的疑惑,说道,“你没得罪我,你就当你运气不好,被我撞上了。”   虞梦颖受不了她这鬼话,瞪着她,“你也太不讲理。”   庚媛嫣才说,“你想要道理,也可以,你是没得罪我,庚景得罪了我,我恨庚景,你是他的未婚妻,我拿在手里捏着,说不定就能威胁到他。”   虞梦颖更不明白。   “他是你二哥,怎么就得罪你了?”   庚媛嫣脸色很差,让虞梦颖闭嘴,“我没有哥哥,我的哥哥早就死绝了。”   虞梦颖脸色也不好看,“侯府世子庚幕还活着呢,那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哥,你还是积点口德吧。”   不提庚幕还好,一提,庚媛嫣的表情就开始扭曲,就跟疯了一样,冲着虞梦颖说道,“你要是再敢提他们,我就让你永远都说不了话。”   虞梦颖闭了嘴,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重的火气。   庚媛嫣恨庚景,她能理解,但不明白,她怎么连庚幕也恨上了,同父同母的哥哥,她都容不得了?   虞梦颖猜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庚媛嫣的样子也知道,她这一路,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庚媛嫣并非一直在扬州。   而是从姑孰,被庚幕送回的扬州。   庚媛嫣先是经过了自己亲哥的抛弃,再被庚景关在扬州的府衙,如今庚景去了河北,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能不恨他们。   庚景,也就算了,她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投入过兄妹的感情,也没有抱任何希望,让庚媛嫣难受的是庚幕。   和她一个娘生的哥哥,都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   庚星烟算什么东西,庶出姨娘生出来的,竟然也值得侯府世子为她战队!皇后又怎么样,她再高贵,也逃不过她是姨娘出身的事实。   她的哥哥庚幕,不只是眼瞎了,心也瞎了!   姑孰在他手里,手里握着十几万兵马,底下有上百名强将,他却选择去支持庚星烟。   说庚星烟是庚家出来的第一位皇后,替庚家光宗耀祖了。   不知情者,说说也就罢了,她的亲哥哥也如此说,庚媛嫣便接受不了。   当初从康城出来时,庚媛嫣想的很简单,凭着一股子不甘和怨愤,独自一人骑马出了魏家,四处散播谣言,只为了报复魏敦,想要见魏敦。   她想当面去问问魏敦,为何要如此对待她,等她人到了姑敦,才得知了魏敦根本没再姑孰,而是被困在了津门,且魏家军已经去了秦淮河岸,直攻京师。   庚媛嫣的想法在那一刻,突然就变了。   她容不得庚星烟。   也容不得魏敦。   她讨厌他们。   庚星烟当不成皇后,魏敦也甭想谋反成功。   而唯一能得以报仇的方式就是,庚幕姑孰起兵,去康城捡漏。   当庚媛嫣对庚幕说出“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后,庚幕的脸色说变就变,再也不似往日里对她的温柔。   庚幕对她厉声呵斥,“胡闹!”   之后便是冷脸相对。   庚媛嫣不服气。   前方皇上同魏敦正拼的你死我活,眼下就是大好的机会。   此时由庚幕带兵攻入皇宫,轻而易举,她说的有错吗?魏敦都能明目张胆的反,她庚家为何就不能有野心,坐上皇位。   庚媛嫣就是想要庚幕反。   反了皇上,反了魏敦,让他们都落不到好下场,都去死。天下又有谁不想当皇上,她就不信庚幕不想当皇帝。   “你是我哥哥,是庚侯府的世子,你就甘心让庶出的那一窝子爬到我们头上,先是二妹妹毁在了宫里,之后又是我,你常年在外,可曾关心过我们?”   庚媛嫣说的激动,庚幕却很平静,“星烟是你妹妹,庚景也是你哥哥,都姓庚,都是一家人,你不该如此想。”   什么哥哥妹妹,庚媛嫣从来就没认过。   庶出的怎么可能配。   “二妹妹进宫,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嫁魏将军,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就该自己负责,怎能将恶果,怨在旁人身上。”   世子从小都是庚老夫人亲自教,思想宽阔,不像苏氏那么狭隘,即便是同父同母的兄妹,站在一起,一对比,便是天壤之别。   庚媛嫣的满腔热情和愤恨,在庚幕身上,犹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半点作用都没起到。   “往后不可再提这些事,退亲并不可耻,回到庚家老老实实呆着,也并非就找不到一门好的亲事,恨会然你的心扭曲,不如放下,放过魏敦,也放过自己,谋逆之事万不可乱说,稍有不慎,我们整个庚家,都会葬送进去。”   庚幕发完怒,便静下心来,想同她好好讲道理。   庚幕的模样同庚景有七分相,庚景的性子沉默,庚幕的性子相较而言,要温润一些。   庚幕耐心地对庚媛嫣讲完了道理,原本打算将她送回康城,殊不知,庚媛嫣根本就没有私心,做了一件让庚幕愤怒的事。   她偷了庚幕的兵符。   庚幕连夜从姑孰追了出来,在经过扬州时,将庚媛嫣擒住,当场直接扇了她一个巴掌。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的心思,整个庚家还敢留你?”庚媛嫣生平第一次见庚幕发那么大的火,也是生平第一次遭了自己哥哥的打。   庚媛嫣恨的牙痒痒。   而庚幕也是对她很失望,此时刚好赶上庚景上任扬州刺史,姑孰不可一日无主,庚幕便将庚媛嫣交给了庚景,让庚景将她关在了扬州,哪里都不让她去,连康城都不能让她回。   既然已经生出了叛逆之心,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惹事。   庚媛嫣以为的关,就是呆在房间里,关她的紧闭,却没想到庚景会将她直接关去了地牢。   庚媛嫣这辈子都没有看过地牢长什么样,却在扬州见到了。   “你没什么可怨的,单是谋逆这项罪名,就足够让你掉脑袋,乖乖地呆在里面,好好反省,该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   庚景的不讲情面同庚媛嫣所预想的一样,庚媛嫣认为,只要自己落到庚景手里,他怎可能不折磨她。   “姨娘养的狗东西,也敢关我。”   庚媛嫣在庚景的身后骂了一句。   庚景脚步顿住,回头面色不改,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   结果人离开了,却来了两个婆子。   轮番掌她的嘴,教她如何做人。   “目无尊长,不懂礼数。”   一直打到庚媛嫣无法开口为止。   两个哥哥,都打了她。   她没有哥哥,都死绝了。   庚媛嫣呆在地牢里,好不容易熬到庚景离开扬州,装病逃了出来,一出来就遇上了虞梦颖。   庚媛嫣对着虞梦颖笑了笑,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感谢在2020-01-03 10:42:37~2020-01-03 14:4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皮皮鲁呀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的小甜甜、39893297、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更   “庚景他一个庶出, 理应配不上虞家的这门亲事, 你摊上他, 就该自认倒霉。”庚媛嫣对虞梦颖个人并没有仇恨。   怨就怨她是庚景的未婚妻。   见庚媛嫣笑, 虞梦颖也笑。   “庚家的事,庚大姑娘还不知道吧?”虞梦颖很在意她说起庚景时的不屑口气。左一句庶出右一句庶出, 如今苏氏被休, 蒋氏成了侯夫人, 谁还是庶出?   庚媛嫣一直被关在扬州地牢,自然不知道苏氏被休, 庚侯府的侯夫人已经换成了蒋氏。   庚媛嫣看着虞梦颖, 等着她说。   “你们娘三当真是一家人。”庚家二小姐, 虞梦颖也曾在宫中见过, 动不动就是要弄死人, 彪悍的没有一点素养,后来被魏贵妃设计, 利用她冒失的性子,将自己的落水算在了庚二小姐身上。   最后怎么样了?   疯了, 至今还在深宫空院子里呆着。   这已经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鲁莽这条路是走不通。   偏生苏氏不吸取教训, 不但走了庚媛青的老路, 还变本加厉, 自己动起了刀子。   如今庚媛嫣又是如此。   “你母亲杀了人。”虞梦颖告诉了庚媛嫣,“庚侯府没有报官,不过将你母亲休了。”   虞梦颖说完, 庚媛嫣愣了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惨白地问,“你说什么?”   “如今庚侯府的侯夫人不是你母亲苏氏,而是蒋夫人,是皇后和庆平侯的母亲,何来的配不上?”虞梦颖看着庚媛嫣惊愕地脸,继续说道,“庚景是庆平侯,皇后的哥哥,要说高攀,也是我虞家高攀。”   虞梦颖也是个护短的人。   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她的庚景。   庚媛嫣不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虞梦颖往外一瞧,说,“是不是真的,你去外面打听一下不就知道?消息过了这些天,估计也该传出来了,毕竟庚侯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关注的人定不少。”   庚媛嫣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有去问。   这等事,虞梦颖没必要骗她。   庚媛嫣脑子里没想别的,第一个念头是,母亲怎么就没将蒋氏杀死。   这一点和庚媛青一样,当初吴嬷嬷刺杀星烟失守之后,庚媛青也是如此想的。   带庚媛嫣平静下来才回头问虞梦颖,“母亲呢?”   虞梦颖好人做到底,都告诉了她,“苏府说容不得杀人犯,没让她回苏府,大抵是送去了苏家庄子。”   庚媛嫣半天都没说话。   在庚景的人找来之前,庚媛嫣押着虞梦颖除了扬州,顺着秦淮河一路往下。   扬州她不想再呆了,庚景要想咬人,就自己来找她。   只是庚媛嫣没有料到,自己会走到一场战乱堆里。   “你想死直接往那秦淮河里一跳,就完事了,你不该拉上我。”虞梦颖想骂蠢货,一屋子的蠢货。   扬州那么安全不呆,偏要将她往阴沟里带。   庚媛嫣她心肠再狠毒,也是纸上谈兵,根本就没有亲眼见过何为战争。   真刀真枪,死尸遍布,厮杀就摆在眼前,庚媛嫣连同虞梦颖斗嘴的功夫都没,脸色煞白。   **   朱雀桥上,赢绍同魏敦的战争一开始,所有人都躁动了。   魏家二十万大军,到了过河时,所剩不到五万,魏家大势已去,败局已初显。   文王和康王终于忍不住来了康城。   以应援赢绍为由,各自带了三千人马进了宫。   星烟没拦着,大大方方地让他们进来。   与以往不同,两位王爷这回进宫都带了家眷,拖家带口而来。   什么心思不用说,大伙儿知道。   太后和星烟能想到过继,文王和康王也不蠢,也想到了过继。   文王带来的郡王刚满月。   康王带来的郡王,已经有五六岁,聪明伶俐很善言语。   星烟让人将其安顿好,日子以前是怎么过的,如今照样还是那般过,该听戏的还是听戏。   只不过听戏的时候,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文王妃和康王妃抱着孩子也一同来听戏。   一个还是奶娃,一个正是活泼爱动的年纪,一吵起来,台上唱了什么戏,场下的人,根本也听不见。   文王的奶娃虽是妾室所生,但妾室上不得台面,由文王妃带了进来。   一月大的奶娃儿,谁也瞧不出来长相,文王妃的眼力劲儿却极强,抱着孩子凑到了星烟面前,笑着说道,“这孩子,眉眼倒是像极了皇后。”   星烟笑了笑,去逗了那奶娃。   康王妃不乐意了。   “才一个月的孩子,脸都还未张开,哪里看得出来像,倒是怀诚,一笑起来,嘴角的那两个梨涡,简直跟皇后一模一样。”   星烟又笑了笑,去看了一眼康王爷家的郡王。   星烟笑的一脸温柔,可就是这样一幅不冷不热的态度,谁也猜不出她是什么心思。   太后在一旁听着。   暗里观察了一番星烟。   越来越欣赏她。   皇上选的这位皇后,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过,连她也是自愧不如。   太后前几日着急,勉强地选好了文王那个刚满月的孩子,想先将孩子过继过来,堵了悠悠之口。   星烟却劝了她,“母后选好了就成,但也不着急过继,我们急,怕是有人比我们更急。”   如今,两位王爷一进宫,太后彻底明白了皇后当初那话的意思。   不去求人,等着人求上门来。   慢慢选。   这一来,太后倒是不急了。   一出耍猴的活戏,可比那戏台子上的戏,精彩的多,“孩子才满月不久,吹不得风。”太后回头对文王妃说道,“去哀家屋里坐会儿吧,明儿起就不听戏了,别吵着了孩子。”   谁都能听出太后语气里的宠爱。   文王妃心里高兴,   抱着孩子进了屋。   太后又对康王妃说,“怀诚好动,既然进了宫,他喜欢练武,哀家派个人好好带带,正正经经地学几套拳脚。”   康王妃凉了半截的心,又立马暖了回来。   星烟从始至终坐在椅子上,抿着微笑,看似温柔,可要去细细瞧了,那眼里又有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康王妃回去同康王说起时,也说不清楚太后和皇后的态度,“两孩子,看太后和皇后的态度,好像都挺喜欢,不过这才刚见第一天,八成也是在考量。”   康王妃说完,就想起了星烟那张冷艳的脸,“皇后倒是与传言不差,确实是个祸国相。”   康王身子不好,一咳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五脏六腑都牵动地痛。   “满朝臣子都堵到太武殿逼了宫,还能有假。”康王一句话说的吃力,他现在就盼着宫里的臣子再逼一回。   逼着皇后过继。   文王那小儿才刚满月,相貌,骨骼都看不出来,康王以为,太后和皇后不会冒着个险。   “这几日你多带着怀诚到皇后跟前走动走动,怀诚自小讨人喜,皇后见多了,也就能生出感情,文王那小儿不过就是一婴孩,咱们还能输给他?”   康王妃应了下来,打算明儿抱去后殿再让皇后看看。   生不出来孩子的人,对这般婴孩该是格外的喜爱才对。   星烟从福寿宫回来,严太医又来为星烟诊了一次脉。   “娘娘多休息。”   严太医每日都来,每日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话。   出了屋子,采篱才想起来,追出去问了严太医,“严太医是不是忘了给娘娘抓药。”   上回的药汤喝完了,就没见严太医再开方子,眼瞧着入了秋,还不知道娘娘这一换季就发热的毛病,到底治好了没。   严太医逐步,回头对采篱说道,“药喝多了,对身子也不见得好,先停一阵子,先瞧瞧娘娘的身子情况再说。”   采篱回来,就见星烟和薛先生又在谈两位王爷。   “康王妃那孩子,是挺活泼。”可薛先生却觉得太吵,“性子不稳,难成大事。”   星烟懒洋洋地靠在背椅上,听着薛先生说。   当了一阵子的皇后,众人将她伺候的周到,似乎将她整个人也惯坏了,茶杯子放在跟前,也不想动,还是杏枝瞧出了她的眼色,才将茶杯递到她手上。   “文王那双眼睛瞧不清东西,他那王妃也跟着瞧不清。”那孩子正如康王妃所说,模样还没有张开,连文王的样子都瞧不出来,哪里看得出来长的像皇后。   薛先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两个,奴才一个都瞧不上。”   到底还是因为不是亲生的。   薛先生说完就沉默了,星烟也没有说话,抿了一口茶,也就打湿了唇瓣儿面上一层,便又将茶杯递给了杏枝。   杏枝接过茶杯时,余光晃到了星烟的侧脸,顿时愣了愣。   星烟面上的笑容褪去,淡然的一张脸,这般靠在椅子上,愈发像极了皇上。   薛先生沉默了一会,又开了口。   “这才住进来一日,就如此着急,怕过不了几日,就该窜通臣子来逼宫,如今皇上不在,逼的自然只有娘娘。”   薛先生问,“娘娘如何想?”   星烟看着薛先生,眼里的光一闪而过,说了一个惊人的想法,“假孕吧,让严太医对外公布,本宫已经有了身孕。”   星烟这话让杏枝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稳住。   星烟今日见了那两个孩子,也都仔细地去看了,但那感觉,太过于陌生,让她半点也亲近不起来。   不只是薛先生觉得吵,星烟也觉得吵。   星烟不喜欢。   她内心在排斥。   再让去想文王和康王的那张脸,星烟眉头一皱,内心愈发排斥。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比起皇上,那两位王爷,确实是不同,差的太远。   “奴才听娘娘的。”薛先生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三更来了   感谢在2020-01-03 14:49:23~2020-01-03 21: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天使呀 2瓶;孤落时辰、Seiichi、听说太太今天要三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暴风雨(一更)   “奴才去找严太医。”薛先生退下, 星烟靠在软塌上, 手撑着头瞌了眼。   身子乏困, 却也睡不着。   杏枝瞧着心疼, 这段日子娘娘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日比一日成熟稳重, 话少笑容也少。   之前皇上在宫里时, 遇上事情, 娘娘只管着撒娇,事情都是皇上安排, 如今皇上一走, 星烟的变化, 屋里的几位丫鬟最有感触。   “娘娘去床上躺会儿吧。”杏枝担心她这般坐着身子更累。   星烟睁开眼, 懒懒地起身, 由着杏枝伺候着她躺下。   挪了个地儿,星烟更没了睡意。   睁开眼睛看着幔帐顶,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过了半个月,她却还是没能习惯。   没有赢绍之前, 她一个人抱着一床被褥,能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天亮, 日子即便是担心受怕, 但心里却没有牵挂。   如今, 他将自己套进来,她已经习惯了有他的存在,他却突然说走就走。   此时的星烟, 不想讲任何道理。即便他出征,是她同意了的,可她依然觉得是他的不对。   他不该去。   他一心只想着了结他的一桩心愿,可曾又想过,她一个人在皇宫,日子是怎样的煎熬。   心愿重要,还是命重要,还是家人重要。   星烟越想越生气,若是那人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她一定会摆脸子给他看,不理他。   既然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硬是要将她的心夺过来,系在了他身上,他就不应该离开自己,不应该无视自己的安危。   星烟心头一生气,越气越精神。   索性又起来,在屋子里渡步。   星烟住进后殿之后,除了多了几个人之外,其他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模样,赢绍喜欢简单,星烟也喜欢空旷。   墙上的那副画儿,之前赢绍送给了星烟,被星烟带回了芳华殿挂着,搬来正殿后,采篱又将其带了回来,让素娥挂回了原来的位置。   杏枝初次见到那画儿,对星烟说,那画上画的人就是她。   星烟觉得不可能。   两个丫鬟也觉得不可能。   时间一晃而过,事情一件一件地明朗,七年前的事情重新被翻了个底朝天,对所有人来说,再也不是秘密。   皇上对星烟的感情,变的很透明,星烟再看那副画,便相信了那画儿上的人,画的确实就是自己。   嘴角两个浅显的梨涡,神态笑容都像。   这是他答应她,给她画的第一幅画像。   星烟让素娥将画儿取下来,细细地瞧了一番。   素娥叫了一声娘娘,欲言又止。   星烟疑惑地看着她。   “娘娘要是想看画像,皇上画的可不止这一副。”素娥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皇上在画那些画儿时,定也是想让娘娘看到。   素娥进屋再出来,便抱了一堆的画像。   画像从七年前开始,每隔一年,都画了一幅。   最近的一副画,是在清晖园的门口,她打着伞,立在春雨中,同他遥遥相望的模样。   星烟从起初的诧异,到后来的平静。   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些画,除了最后一张,每一章画的都是她生辰那一日穿的服饰。   星烟其实心里早就知道席允不是进宫之后才跟着她。而是在七年前,就开始在跟着她,七年前皇上离开了清晖园,但席允没有。   “你先出去吧,本宫一个人看会儿。”星烟支开了素娥,坐在桌前,摊开画像,一幅一幅地开始从头细细地又去看了一遍。   看到最后,星烟的眼泪就滴在了画像上。   她很久都没有哭过。   从他走后。   星烟突然将那画像翻过去盖住。   不看了。   看到越多,她越是难受。   心都被他挖走了,还想怎样。   屋子里闷的慌,星烟便让采篱陪着她去外面走走,从后殿到正殿的那条长廊,她每天都要走好几回,皇上在的时候如此,皇上走了之后,亦是如此。   琉璃瓦片上的日头,映出了一片霞红。   星烟看不到太阳落山的景色,只瞧见了日头落下的那一片天,被霞光染的通红。   以往星烟觉得那颜色好看,今日却瞧不出来半点美感。   心头跳的慌。   “采篱,你说皇上会不会有事?”这段日子,星烟对皇上的担心一直都是憋在心里,从未这般表露出来,即便是薛先生,她也从未提起过。   可此时,星烟心头的恐慌撑到了极点,她不得不说出来,以求个心理安慰。   采篱果然满足了她,“娘娘不用担心,皇上一定不会有事。”   采篱刚说完,星烟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肖安。   肖安的神色不好。   还未等肖安开口,星烟已经心跳如雷。   **   自从庚媛嫣带着虞梦颖撞进了战乱堆里,庚媛嫣对虞梦颖便谈不上挟持。   两人逃了两日,滴水未进,不只是一身狼狈,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魏含对魏敦提议,破栅栏,引河水灌溉京师,魏敦没有同意。   魏含不敢违背魏敦的意思,没在河北上游的秦淮河引渡河水,但却让人在扬州的下游,破了防御河水的栅栏。   破栅栏之前,才会有扬州边界附近的这一场战乱。   “你不是很能干吗?你倒是拿出当初擒我的本事出来,去外面杀几个敌寇,到时候还能替自己争取个封号回来,洗了你一身的臭名。”   两人躲在一堆死尸后,皆是一脸的血污。   虞梦颖恨透了庚媛嫣,这两日对着庚媛嫣说了各种尖酸刻薄的话,怎么让她难受怎么来。   “但你就算是被封为了女将军,你也比不上皇后的高贵,你就死了心吧,承认自己比人家差,并不是一件难事,死鸭子嘴硬,硬撑着不承认,那才叫难看。”   庚媛嫣起初还能威胁她,让她闭嘴。   到了现在,连让她闭嘴的力气都没了。   似乎听的多了,也没有初时听到的那般刺耳。   “我很好奇,你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自己难道不觉得丢人吗?为了个男人,先是跳湖,威胁人家娶你,可人家摆明了心思不想娶你,你也应该知羞,该知难而退,如此你还能捡回一点脸面,你可真是厉害,非得嫁进去,听说魏敦连拜堂都没同你拜,是不是真的?”   虞梦颖将庚媛嫣最痛的经历挑出来,就像是聊家常一样地同她聊。   虞梦颖想在她伤口上撒盐。   弄不死她气死她也好。   庚媛嫣气,但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气,背后议论她的人很多,如今像这般直接当着她面说的人,虞梦颖是第一个。   庚媛嫣只知道恨魏敦。   但经过虞梦颖,将她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之后,庚媛嫣头一回有了怀疑自己的念头。   “你自己就没有一刻怀疑过,你傻吗?你要是没那个意识,我就告诉你,我们大伙儿对你这位庚大小姐的看法。”虞梦颖看着庚媛嫣说道,“不知羞耻,又笨又傻!”   虞梦颖说完,却不见庚媛嫣有所反应。   石头砸在水里,起不了浪花,虞梦颖竟然也没有心思再去刺激她了,同为女人,她活着这样,可恨是可恨,但也挺可怜。   “你还喜欢魏敦吗?”   虞梦颖得找个人来说话,不说话,一睡过去,真会死,虞梦颖的语气已经没有之前的激动,平和了一些。   “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庚景关在扬州吗?我偷了大哥的兵符,准备调兵去秦淮河,可惜没成功。”成功了,她第一个杀的人就是魏敦。   庚媛嫣也不再沉默,陪着虞梦颖说。   虞梦颖又忍不住嘲笑她,“悲哀,你活的不仅是笑话,还是悲哀,你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毁成这样,之前你搭进去的是自己,如今你众叛亲离,搭进去的是整个庚家。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用得着你这般不要脸地往上凑,凑完了人家压根儿不理你,你觉得丢人,就要去杀了人家,如今杀不过,你变要搭上自己的家族去杀?”   说完,又呸了一声,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吉利,天下男人将庚景也包含了在内。   虞梦颖气,气庚家怎就生出来了这么个愚蠢的祸害。   庚景关她去地牢算轻的。   庚媛嫣直到这时候,才有气无力地对着虞梦颖冷哼了一声,“你不也在往上凑吗?”   “你不自己送上门,怎么可能会落到我手里,又怎么会被我到死人堆里来,你要是死了,你也怨不得我,要怨就怨你自个儿找死。”   虞梦颖恨她的就是这点。   她活的好好的,若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躺在死人堆里。   虞梦颖突然有些困,硬撑着一口气同庚媛嫣死掰,“我死了有人疼,你死了臭名远著,人人称快。”   庚媛嫣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惫,回了一句,“不都一样,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庚媛嫣说完,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虞梦颖的声音。   “你死了吗?”   “怎么不说话?”   还是没有虞梦颖的声音。   “你不是挺会戳人心窝子吗?怎的不说了?”庚媛嫣伸手推了虞梦颖。   虞梦颖还是没有反应。   庚媛嫣动了动身子,艰难地将自己支撑起来。   刚撑起来,还未来得及去看虞梦颖是不是死了,抬起头,就看到了洪水已经在脚下蔓延。   庚媛嫣脸色惨白,“你赶紧起来吧,再不起来,你真的会死在这里。”   庚媛嫣说完,还是没有听到虞梦颖回应。   “早就让你闭嘴,别浪费力气,你非得图个嘴快,恨不得气死我,如今好了,没将我气死,估计你就要被水淹死。”   庚媛嫣爬起来,看了一眼虞梦颖,没打算管。   她向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   从不管人死活。   怎么可能好心去救人。   水已经漫到了庚媛嫣的小腿,庚媛嫣回了头,再如何说,虞梦颖是第一个陪着自己逃过生死的人,也该看看她是怎么死的。   庚媛嫣死死地盯着虞梦颖,看着水淹没了她的脚,再到她胸口,淹到她脖子时,庚媛嫣终究是走了回去。   骂骂咧咧了一阵,将虞梦颖扶起来。   “你醒来要是再敢骂我一句,我绝不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周末快乐。   给宝宝们推一下跃跃下本预收文,求个收藏,么么哒。   《渣女母仪天下后》(文名后期可能会改)   文案:   白清清美艳娇柔,但是个蛇蝎美人。   京城女眷都讨厌她,讨厌她的美貌张扬。   京城男的又爱又恨,恨她渣,爱她的美貌娇娆。   所结下的梁子和暧昧过的情郎连她自个儿都数不清。   一朝变动,白清清沦为阶下囚,抱头痛哭猛找庇护,整个京城所有门户的大门紧闭,唯有传说中万事不插手的七皇叔开了条门缝儿。   “我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白清清一只脚卡进门缝里,再三保证。   “没关系 ,我也不是好人。”七皇叔牵着她的小手,领她进了门。   后来,七皇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他篡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3 21:02:36~2020-01-04 10: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敬亭的小仙女 7个;璃 2个;云慕笙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嵐舒 40瓶;懒猪猪 30瓶;默。 2瓶;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庚媛嫣的结局(二更)   庚景从河北回来, 还未来得及回扬州找虞梦颖, 便遇上了这场战争。   这一耽搁, 倒是离虞梦颖越来越近。   肖安的人在虞梦颖失踪之后, 就已经将消息递回了京城,星烟没再瞒着, 通知了虞家人, 又让采篱回了一趟庚侯府, 让蒋氏给扬州蒋家稍信,蒋家世代经商, 人脉广, 或许能帮上忙。   找到虞梦颖的, 确实是蒋家人。   找到的时候, 庚媛嫣已经将虞梦颖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 没让她淹死在里面。   实则也算不得是蒋家人找到的,而是庚媛嫣让人给蒋家拖了信, 让蒋家的人来接。   蒋家是蒋氏的娘家,虞梦颖是庚景未过门的媳妇, 只要消息一到,蒋家的人必定会过来。   庚媛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生了菩萨心肠, 不但救了虞梦颖, 还放了她。   或许是两日以来, 一起经历了生死,在危难关头虞梦颖也曾对她搭过手,也可能是因为, 从未有人这般同她推心置腹地说过话,敢这般明目张胆地骂她蠢。   那一骂,倒是将她骂醒了不少。   庚媛嫣将虞梦颖交到蒋家人手里就走了,没跟着去蒋家。   她不可能去蒋家。   她恨蒋氏,恨星烟,恨了这么多年,甚至对他们生过杀意,恨不得他们去死,如今又怎么可能去蒋家。   一是没脸去,二是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   她能慈悲对待虞梦颖,但并不代表,她就能放下一切,去善待所有的人。   蒋家人给她银两她没要。   独自上了马车。   派人给蒋家稍信,庚媛嫣也是挣扎了好久才做出来的决定,但她到底还是不想看着虞梦颖死在自己面前。   庚媛嫣哪都没去,回了康城,回到了庚家。   没去找魏敦,也没再去秦淮河。   在同虞梦颖躺在死人堆人的那一刻,其实庚媛嫣就已经清醒了,她似乎从未为了自己而活过。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所有人都说她长的比自己好看,连父亲看她的目光,都比看自己时,要温柔。   星烟的出现夺走了她作为庚侯府嫡女的光彩。   众人将她的容颜夸为了天人,她不服气,从不愿承受,直到后来渐渐地长大,她不得不承认,庚星烟确实长的比自己好看。   庚媛嫣真正对星烟生出嫉妒,就是在她的内心承认了,庚星烟比她要好的那一刻开始。   同一个父亲,只是因为不同母亲,容貌便有如此大的差别。   不外乎就是在告诉别人,她的母亲,比不过蒋氏。   庚媛嫣从小被苏氏教导,耳濡目染,苏氏对蒋氏的那份不满表现的很明显,从未在庚媛嫣和庚媛青的面前避讳过。   说的多了,在庚媛嫣的心里,蒋氏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是毁掉父亲和母亲幸福的人。   庚媛嫣也跟着恨上了蒋氏。   庚媛嫣认为,蒋氏和她的两个孩子,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庚侯府。   她利用嫡女的身份,狠着劲儿地欺负星烟,嫉妒也好,恨也好,她恨不得她去死。   那些年但凡星烟有半点不服,她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越是欺负她,庚星烟却越是忍让,欺负到最后,当她看到星烟脸上的恐惧时,她便再也感觉不到半点成就感。   她想,她不死,活的窝囊也好。   直到七年前,魏将军和太子来了庚侯府。   她从小被苏氏教出了一双势利眼,看到的就只有眼前的利益,苏氏告诉她,别看着太子威风,真正厉害的是魏家。   说那位魏将军,将来一定是个人才。   庚媛嫣冲着魏敦去的时候,是图他魏家的势力,根本就没想到,会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庚媛嫣和魏敦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庚侯府校场的墙边上。   为了偷看传言中的权臣之子,庚媛嫣爬上了校场的墙,正伸长了脑袋瞧的仔细,墙根下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问她,“姑娘想看练武,进去看便是,墙高危险。”   魏敦说话之前不危险,说完之后就危险了。   庚媛嫣从墙上掉下来,是魏敦接住了她。   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情,总归有它的理由,庚媛嫣对魏敦爱的深入骨髓,不畏死生,就是从魏敦在墙底下,接住她的那一刻开始。   她红着脸从魏敦的怀里起身。   当魏敦问她名字的时候,庚媛嫣却犯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   庚媛嫣报了庚星烟的名字。   一个深闺姑娘爬墙,并不是件光彩的事,庚媛嫣一时紧张害羞,便让星烟替她背了锅,“庚家三小姐庚星烟。”   那是魏敦第一次听到庚星烟的名字。   在听庚景说起庚家三小姐时,魏敦的脑海里还是庚媛嫣爬墙的模样,但跟着庚景去了一趟庚侯府小院子,见到了真正的庚侯府三小姐之后,庚媛嫣的那张脸,便彻底的在他脑海里淡去。   庚媛嫣与魏敦的缘分,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始于第一次,也终于第一次。   那之后就是庚媛嫣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庚媛嫣以为魏敦愿意问她名字,那心里定是对她有好感,这段感情必定是两厢情愿,事实却是她独自一个人抱着对爱情美好的憧憬,渡过了一段感情中最美的朦胧时期。   那段时光,是庚媛嫣最甜蜜幸福的时光。   等到庚媛嫣羞涩完,终于鼓足勇气,准备去告诉魏敦,她不是庚家三小姐庚星烟,而是庚家大小姐时,魏敦的态度就变了,变的冷淡,默然。   “那日我骗了公子。”   庚媛嫣羞涩地低下头,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话。   魏敦却只回答了三个字,“我知道。”   庚媛嫣惊愕地抬头去看他,看到的却只是一张冷脸。   那张冷脸,一冷就对庚媛嫣冷了七年,再也没有变过。   庚媛嫣并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那句庚星烟,不仅将魏敦推向了星烟,也将自己在魏敦心目中的形象彻底毁了。   魏敦找个人随便一查,便能查到庚府内院的情况。   庚媛嫣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如何欺负的星烟,魏敦都知道。   魏敦对庚媛嫣越来越厌恶。   对星烟越来越上心。   庚媛嫣以为他只是在生气,她骗了他,并不知情。   魏敦的冷脸,多少让庚媛嫣有了危及感,庚媛嫣想到了星烟的那张脸,为此跑去找了星烟,告诉星烟,说她喜欢魏将军。   半带威胁和警告。   “大姐姐和魏将军很般配,是天生的一对。”   星烟笑着说。   庚媛嫣从星烟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破绽。   星烟的态度让她很满意。   庚媛嫣却不知道,已经晚了。   魏敦那时候已经爱上了星烟。   她知道的也太晚。   七年后她才知道。   若是在七年前她知道了。   应该不会让星烟活到现在。   庚媛嫣一直都活在了迷局里,直到如今,依然不知道,她和魏敦是怎么错过的。   她一心等着魏敦上门提亲。   七年过去,时间不但没有冲淡庚媛嫣对魏敦的感情,反而越来越浓。   七年后庚媛嫣第一次见到魏敦,是魏敦同父亲办事归来,路过侯府,被父亲请进侯府做客。   庚媛嫣在知道魏敦来了之后,激动地掉了泪,等了七年,终于等到了他上门。   比起七年前,魏敦身上多了一分稳重和成熟,愈发地让庚媛嫣不能自拔。   可庚媛嫣盼了他七年,得来的不过是淡淡地一眼飘过,之后那目光便定在了她身后的庚星烟身上。   就像庚媛嫣看魏敦一样,魏敦看着星烟的眼神,也是炙热如火。   庚媛嫣在那一瞬间,血液如凝固了一般,她无法接受她等着七年,等来的是魏敦爱上了庚星烟的事实。   庚媛嫣再也容不得星烟,去找了自己的母亲哭诉,那一次是庚媛嫣生平第一次真心想要一个人死。   庚星烟却没死成。   被皇上一道圣旨接进了宫。   庚媛嫣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只要庚星烟进了宫,魏敦便能收住念头,只要母亲主动去和魏家说亲,等她嫁进了魏家,往后的岁月里,魏敦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好。   但魏敦连半点娶她的心思都没有。   魏夫人上门来提亲,提亲的对象也是星烟,无论是魏夫人还是魏将军,都从未考虑过她。   庚媛嫣很难受,难受之后,就剩下了不甘心,不到南墙不回头,她七年来的梦,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   她一门心思,用尽心机地嫁进了魏家。   就像是虞梦颖所说的那样,她为了魏敦,已经将自己的脸面丢尽,越跌越深,心里只有她等待了那七年的不甘。   可她越是去在乎,越是想扳回自己所付出的那七年,她越是输的凄惨。   输到了最后,自己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了恨。   虞梦颖被她惹急了,口无遮拦地骂了她两日,将她骂的毫无反驳之力。   躺在死人堆里,庚媛青才冷静了下来,放下了对这个世界的不甘,和对魏敦的恨,第一次试着回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人生。   她是庚侯府嫡女。   本该有大好前程。   若是七年前,没有遇上魏敦,她应该是幸福的。   或是在七年的时间,她将他淡忘了,也不会走到今天。   又或者是七年后,她知道魏敦心里的人不是她,她放手了,同样的,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逼着她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一步一步将自己的路堵死,堵上了自己的命想去报复,想让魏敦后悔,想让庚星烟死。   可到头来,她的报复,伤害的只有她自己。   魏敦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而星烟也是越活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晚了点,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1-04 10:59:43~2020-01-04 17:2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慕笙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XXX77 20瓶;29500474 15瓶;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更   她嫉妒了星烟十几年, 用尽了力气去排挤她, 如今星烟成了人上人, 她身败名裂。   庚媛嫣放下了。   不是因为她甘了心, 而是她已经输不起了,她想要为了自己而活, 不为嫉妒也不为仇恨。   **   庚媛嫣从扬州会康城的那一日, 康城乱了, 人心惶惶。   魏家军欲夺朱雀桥直取京师,由魏敦亲自领兵, 与皇上对战。   一代帝王与一代权臣会于朱雀桥,   双方最后的一场战役。   谁也没有让谁。   大战前, 赢绍才收到肖安的消息, 说文王和康王已经进宫。   赢绍心急, 脑子里念着那个人,不打算再贪念眼前的战事, 对魏敦,招招都是绝招。   “七年前所有人都认为朕打不过你, 会输给你,但朕赢了你。”赢绍替魏敦回忆了往事。   魏敦咬着牙, 没答。   两人相对而立, 一个高贵, 一个内敛,若是各自为王,都会是一方霸主。   但偏生两人看中的是同一座江山。   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 难免会让人拿来计较个高低。   魏敦比赢绍年长两岁,魏敦更加老练,魏敦的轮廓也比赢绍要冷硬。   唯独赢绍身上有一股冷清的高贵,生生压制住了魏敦。   一个有为王之相。   一个有为权臣之相。   天生如此,面由心生。   但权臣,也只是臣子而已。   魏敦同样的,也能感受到皇上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   他很憎恶。   就因为他是皇上,星烟才会选择了让他保护,而不是自己。   他本不贪念权位,来了则要,没来不强求。   但在星烟选择了赢绍之后,他时不时都会想,他若是皇上,她是不是就会选择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星烟怕死。   如此,魏敦越发讨厌赢绍的高贵。   赢绍没有手下留情,魏敦同样也没有。   即便是拼劲了全力,有时候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还有其他的因素,会让一个人爆发出,从而超出水平发挥。   魏敦干的是虐夺之事,身后了无牵挂,他若是输了,输的就只有他一人。   赢绍不是,他有牵挂,他输了,输的是整个国家,还有他的皇后。   两人的出发点不同,动力也不同。   赢绍的剑搁在魏敦脖子上后,接着前面的那句话对魏敦说,“七年过去,你认为你能打得过朕,可以一雪前耻,夺了朕的天下,夺了朕的女人,但朕今日告诉你,朕在七年前赢你不是侥幸,今日赢你,也不是侥幸。”   赢绍看着魏敦,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赢你,从来靠的都是朕的本事。”   魏敦渐渐敛下了眼里的气势,没再动。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的规矩,魏敦无话可说。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结束了,魏家军已经大败,魏敦会死在赢绍的剑下。   魏敦和赢绍也是如此认为。   但却发生了意外,朱雀桥断了。   断桥的人不是赢绍的人,而是魏含。   大战开始之后,魏含没有参与战争,而是暗自领了两名兵将潜入了朱雀桥下方,在赢绍和魏敦开始正面相对时,烧毁了朱雀桥。   战争还没有开始之前,魏含就知道魏敦会输。   如此做,就是奔着两败俱伤,谁都讨不到好下场而去。   魏敦跌入了秦淮河,   赢绍也跌了进去。   满江河水,掉进去的不只赢绍和魏敦两人,还有朱雀桥上所有的兵将,人如蝼蚁坠入河中,谁是谁,没人看得清,只看到了河水中起伏的人马,和朱雀桥烧毁的残骸。   消息传进了宫里。   肖安去找了星烟。   “皇上吉人有天象。”肖安先说了一句,让星烟有了心理准备,才往下说,“皇上一个时辰前,同魏敦坠入了秦淮河,娘娘先别着急,驻守在秦淮河的兵将,虞统领和应尚书,都在全力地寻找,怕是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   肖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星烟,又极为暖心地给了星烟希望。   但是有没有希望,没有人能保证,包括说这话的肖安。   星烟手脚冰凉,僵硬地抬起脖子,看向了适才她瞧的那片天,红霞已经褪去,没了半点痕迹,眼前分明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灰白。   星烟看到的却是一片血红。   “回去吧。”   星烟脚步挪了挪,没挪动,眼前的血红突然变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采篱一声惊叫。   整个皇宫跟着这一声,开始了震动。   星烟再次睁开眼睛,是半夜,屋里被灯火照的如同白日。   太后和薛先生都在。   太后的脸色很不好,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没见,星烟却觉得太后瞬间老了十岁。   星烟心口仍旧被堵的厉害,被采篱从床上扶起来,张了张嘴,第一句没能说出来。   太后也说不出来话,看了一眼星烟,不忍再看。   可怜自己也可怜星烟。   这一来该如何是好。   她从未往如此坏的地步想过。   出意外受了伤,她想到了。   受了伤能医。   但人不见了,怎么找。   太后是被薛先生请到后殿之后,才告诉了她皇上的消息。   薛先生知道,皇上落水的消息一旦传出来,福寿宫和后殿必定会被臣子和两位王爷围的水泄不通,到时候即便是在皇宫,两边要互通消息,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在这之前,薛先生便将太后接到了后殿,让太后和皇后呆在一起,有什么问题两人一起面对,一起商量对策。   屋子里,太后和皇后都说不出话,只能薛先生先说。   薛先生先对屋里的丫鬟们严肃地说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知道了,后果如何,你们也应该能料到,今夜你们能留在这个屋子里,都代表你们要陪着太后和皇后一起共渡患难,忠心你们都会,但这时候不只是要忠心,还要你们拿出自己的本事出来,护好两位主子,直到风平浪静的那一日。”   屋里除了太后,星烟和薛先生,便是星烟身边的杏枝、采篱、素娥,和太后身边的秦嬷嬷。   平时伺候的人多,但关键时候,能真正信的过的人,却也只是身边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薛先生的话说完,个个都已将自己的性命豁了出去。   除此之外,正殿到后殿的长廊上,有肖安把守。   后殿的门前有席允把守。   御林军则守在了太武殿外面,没有太后和皇后的旨意,一个都不会放进来。   “天一亮,宫中必定大乱。”薛先生说。“最先来找太后和皇后的,应该是文王,文王的性子沉不住气,等不到臣子逼上太武殿,必定会先来找太后和皇后,谈过继之事。”   “第二批来太武殿的人,就是朝中大臣,会来逼问皇上的情况,还会逼着皇后过继王爷的儿子,最坏的局面,恐怕会当场逼着皇后立太子。”   “而康王就会在那时候出现,从康王进宫,就已经在拉拢各路臣子,皇后无龙嗣一事,是实情,皇上一旦出事,江山必定是由赢家的血脉来继承,这些臣子们都知道,是以,他们不会拒绝康王的示好。”   “文王看似立于不利之地,但文王的本事赛过康王,封地的兵马比康王强,两位王爷要真较量起来,也很难说得准谁会赢,皇上出事之前,太后和娘娘占了先机,着急的是两位王爷,如今不一样,皇上出了事,宫中无龙嗣,不用他们亲自撕破脸皮,露出丑陋的嘴脸,来逼太后和娘娘,自有臣子来替他们相逼,他们还能保持儒雅。”   薛先生说完,看着星烟。   还是得星烟和太后拿主意。   星烟缓了很久,终是缓了过来。   太后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太后,心里再痛,她也得先将自己的情绪暂且封印住,替他稳住江山,护好太后。   “母后,儿臣打算谁也不选。”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三更来的太晚了,尽力了看,呜呜呜呜,关键时候停电了三小时,要人命。   感谢在2020-01-04 17:27:13~2020-01-04 22: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点横竖平直 15瓶;洛可可 2瓶;Seiichi、澹台浅璨、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计中计(一更)   星烟有她的打算。   第一步, 就是不选。   既然是来逼迫她的, 谁都别想体体面面的维持了吃相, 想要争, 那就该露出他们的真面目。   非得要选了。   也得让众人记住这过程。   太后说,“皇后要是有想法, 就照着自己的意思办, 也别慌神, 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孤儿寡母越是要沉住气, 他们忍心在这节骨眼上来欺负咱们, 咱们也不能哭着给他们看, 当年敬帝遭遇了外敌长达五年的侵犯, 不止一次亲征, 也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很多回,不也一样安然无恙的挺了过来, 就凭咱们皇上身上的那股韧劲,也不是轻易就能认命的人。”   太后的情绪也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人被逼到绝境上,哪里还能顾不上悲伤。   “要说逼宫, 咱们也不虚, 不就是无龙嗣吗,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当初先皇被魏丞相被逼迫,有意让先皇让位, 更甚有臣子站出来,直指先皇说他无德无能,不配坐上这把椅子,经历过那等屈辱,咱们这张脸,早就没了,何须再去争个体面。”   星烟说母后说的有理,论资历,太后可比她见识的多,有了太后这话为她撑腰,星烟安稳了不少。   时间紧迫,星烟得行动了。   **   后殿这头被围的密不透风,大半夜的谁都睡不着觉。   皇上出了事的消息,到了这程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人心惶惶,个个都是提着一口气,不敢往下落,死死地盯着太武殿内的动静。   熬到了大半夜,后殿里终于有了点动静。   杏枝披着斗篷,提了一盏灯,从后殿出来,到了宫墙夹道,便揭了灯笼的罩子,吹灭了灯芯。   杏枝的脚步很急,不时地四处张望。   直奔往太医院。   甬道间灯台里的火光,照到此时,已暗淡了不少,即便是残光,也还是能照出来甬道上一前一后的几道人影。   杏枝到了太医院,着急地敲了严太医的门,“娘娘有事找太医过去一趟。”   屋子里过了好久才有动静。   严太医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太愿意,看了一眼杏枝,就立在门前,没打算给她走。   “娘娘要找微臣说的事,微臣已经回复过了娘娘,为医者,诚为本分。”严太医的声音不大。   但该听到的都能听到。   杏枝并没有放弃,“严太医这是想要皇后娘娘亲自来请,还是觉得皇后娘娘请不动你,要让太后来请?”   严太医没再说话。   “严太医不卖皇后娘娘的面子,太后的面子,你总该给,当年太后对太医有知遇之恩,如今太后有难,严太医也是时候报答恩情。”杏枝堵在门口上,强硬的态度摆明了,严太医这一趟非去不可。   严太医沉默了一阵,关了门,不过隔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又重新拉开门,终于跟着杏枝去了后殿。   “娘娘不该将主意打在这上面,没有就是没有,日子一长,谁都能看出来,如今文王和康王已经进宫,且带了子嗣而来,虽不是亲生,但都姓赢。”出了太医院的门,严太医仍然不死心,又劝了一句。   夜深人静,这话似是一道惊雷劈在人身上。   太医院门前假山石后躲着的人,和隐藏在太医院屋顶上的两波人,均是脚步匆匆地回了屋。   康王屋子里点了一盏暗黄的灯,康王妃从外进来,推门的动静大的吓人,差点就将那盏微弱的灯当场给灭了。   康王抬起头,脸色肃然,“怎么?有动静了?”   康王妃脸上还余有震惊和愤怒。“我早就说过,皇后不是个简单的人,一双眼睛长在了头顶上,谁也瞧不上眼,就算她自己生不出来,也不会让别人占了便宜,合着这段日子,都是在将咱们当猴耍。”   康王爷眉头紧皱。   “假孕这等事,她也敢想。”康王妃愤愤不平。   康王妃气着了,别说皇上如今出了事,就算没出事,皇后生不出来,早晚还是得从宗族里抱养。   假得了一时,还能假得了一世?   康王一心只顾着提防着文王,也没料到皇后竟然走了这一步棋。   “皇后的人已经请了太医去太武殿,听那太医的口气也是个不情不愿的,王爷得想个办法,戳穿了才行。”   康王当然得想办法。   这么大的好事,恐怕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回。   当年宫里的皇子为了太子之位,争的头破血流,母妃在其中丧了命不说,自己也是落下了一身的病根,如今连站久了都累。   可任凭众人如何争,太子的位置就是如山一般,谁也撼动不了。   父皇护着,护着嫡出一脉,在父皇的心里,他们这些庶出的皇子,根本就没资格继承皇位。   后来被太后赐了封地离开了康城,他本也不存希望。   但老天又给了他希望。   人算不如天算,先皇算的再好,恐怕也没有算到,到了皇上这一代会绝了后。   这本就是一桩好事。   如今皇上一出事,就是天赐良机,天大的好事。   机会摆在面前,康王不可能错失。   康王的城府深,不像康王妃那般只想到了事情的表面。   皇后聪不聪明,厉不厉害他不了解,但他了解太后,以太后的心机和谨慎,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皇后假孕,恐怕只是一场阴谋。   “你将你今日晚上的一举一动,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诉本王。”康王说完,再一次对康王妃强调,“一字不漏,每一个细节都得说。”   康王妃不明,但见康王的脸色深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将自己是如何守在太武殿,如何跟上皇后身边的宫女,又是在哪听到的那句话,一一都说给了康王爷。   康王妃曾是将门之女,会些功夫,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那么远没被发现,康王妃以为,是自己的本事大。   康王爷却越听背心越凉。他若是稍微不长脑袋,恐怕就着了道。   “你是在太医院门口听到的?”康王爷向康王妃确认。   康王妃点了点头。   她在门口守了没多久,那丫鬟就出来了。   出来时,身边多了个太医,刚下太医院门口的台阶就说了这话。   康王骂了康王妃一句愚蠢,说道,“假孕这是大事,关起门来议论都嫌墙不够厚漏了风,太医他哪里来的胆子在外议论?更何况听你说,跟在他身后的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如此,他说此话有何意义?”   康王说完,康王妃一脸震惊,疑惑地看着康王。   康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话是说给你听的,你早就暴露了。”   皇后假孕,对她和太后来说,根本就不利,如今皇上下落不明,多半已经出了事,她膝下无子,就算太医治好了她的身子,也再也借不来龙种,迟早她得过继。   这时候过继,总好过她撒一场谎言,自己打自己的脸,被天下人耻笑之后,再被臣子逼着她过继,来的要干脆。   但过继谁,康王认为,今夜就是太后和皇后考量他和文王的最后一关。   “今夜跟过去的怕不只是你,还有文王的人,此时文王必定也知道了皇后要假孕的消息,以文王那急猴子脾气,这阵子恐怕跳的比你还高,明儿天一亮,铁定就去了太武殿里,想着法子揭穿皇后的阴谋。”   文王脑子简单。   又岂会想到背后的原因。   这一来文王得罪了太后和皇后,她们的选择也就只有怀诚。   康王的这一番分析,彻底让康王妃服气,不吱声了。   “即便真是假孕也不怕,只要咱们沉住气,等文王出头揭穿之后,满朝臣子,岂能容得皇后欺骗?”   康王想的很透彻,只有识清了太后和皇后的心思,他就再也不担心了。   “歇息吧,明天有一场好戏可看。”康王灭了灯,说睡,也睡不了多少时辰,此时离天亮已经很近。   文王那头,果真是被康王算的死死的。   文王的人擅武,跟着杏枝一路从后殿出来,杏枝进了太医院,文王的人便躲在了屋顶上。   杏枝站在屋外对严太医所说的那些话,文王的人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在那人汇报的前一刻,文王妃还在同文王说,太后和皇后,八成就看上了自己的孩子。   “五六岁的孩子再聪明,那也是别人家的。太后和皇后不是糊涂的人,我瞧着这些日子,天后和皇后,对着孩子比那怀诚要上心的多。”   文王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皇后要假孕的消息。   这才刚燃起来的希望,瞬间被浇灭的干干净净,文王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自己的人,“你没听错,当真是打算假孕?”   “皇后身边的宫女已经将太医请去了后殿,千真万确。”   文王气地牙痒痒,没料到太后和皇后临到关头,居然来了这么一招。   “她要是敢假孕,本王就敢当场揭穿,幸得今儿夜里,本王派了人跟着,不然等到明日,岂不是要杀本王一个措手不及?”   他千里迢迢带着一个刚满月不久的孩子进宫,是什么心思,太后和皇后还能猜不出来。   他以为不外乎就是在他和康王中间选一方,自己最大的对手是康王,殊不知,她们竟然藏了这一手。   文王睡不着,他得将这消息告诉康王,前一刻他和康王是敌对,后一刻他们就是盟友,“去给康王递个信,他身边不是带着太医来的吗?明儿皇后若是想用假孕蒙混过关,咱们两人就该联手一起揭穿。”   杏枝将严太医接到了后殿。   进屋,星烟就问俩人,“都说妥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一更来罗!   基友鸭鸭开文啦,喜欢的宝宝可以去看下哟。   《陛下是个偏执狂》BY小庄周   翼国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温府,温府无名无份,却被先帝保护的很好,直至先帝去世,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那晚,众人原以为,新帝会像往日那般照顾温府,但偏偏新帝不是他们凡人能够左右的,他非但没有照顾温府,甚至还将温府折磨的不成人样,终有大臣看不下去,想用温家嫡女的温柔化解皇上的残暴。   一夜大雪,温初酒被送入宫中。   她自然知道自己进宫没有好日子过,但却没想到,这男人比她幻想中的更为残暴,日日折磨,温柔的是他、折磨她的亦是他。   终有一日温初酒顶不住压力,服下假死药,只是她以为男人这么讨厌她会直接将她丢进乱葬岗,但醒来后,却发现男人不但追封她为皇后,更是整个翼国举国同哀,整个翼国一年内不可再举行喜事。   经年再见,男人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炎卿帝,而她则是边境的一个小国里的公主。   原本以为那人知道她没死,会打算继续折磨她,正打算跨上马背躲起来,男人略显暴戾的嗓音响起:“温初酒,你够胆你就走!天涯海角我都给你找出来,到时候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温初酒顿了顿,弱弱的将脚收了回来,男人却是等不及了,大步上前,抱着她的双手在颤抖,传闻的暴君如今红着眼眶,哽咽的嗓音响起:“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坏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4 22:54:39~2020-01-05 10:2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大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甜胖 4个;云慕笙歌、很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小小格 19瓶;小甜胖 10瓶;云慕笙歌 6瓶;Seiichi、喵大人、孤落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章 计中计(二更)   星烟选杏枝去, 也是因为杏枝那张脸长的老实, 说起谎话来, 就跟真的一样。   杏枝那日听星烟对薛先生说了假孕, 初听时,吓的她差点连茶杯都拿不稳, 后来稳住了心神之后, 便豁出去了生死, 只要娘娘决定了的事情,不管占不占理, 对不对, 结果会如何, 她都会支持。   大不了就是一死。   是以, 杏枝站在严太医门前对严太医说的那些话, 都是发自肺腑,没有半点演戏的成分。   演戏的只是严太医一人。   星烟如此一问, 倒是将杏枝问懵了,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被娘娘算计在了里面。   严太医上前, 又替星烟把了一次脉,把完了之后, 神色仍旧没有波动, “娘娘明儿去太武殿, 微臣也跟着娘娘一道过去。”   秋分之后的夜渐渐比白昼长。   同样的时辰,沙漏里的沙子漏完了,外面的天还没见亮开。   天没亮开,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福寿宫太后已经移步,人去楼空,几波人落了个空,都去了太武殿。   就如薛先生所说,第一个到太武殿的人是文王,急匆匆地赶过来,囔囔着要见太后和皇后,结果被御林军直接挡在了外面,不给进。   文王进不去,急的在外渡步,恨起了康王不顾大局,昨儿夜里,他派人去找康王,想同康王联手,先揭了皇后想要假孕之事,之后两人怎么争,就各自凭本事。   谁知康王是个木鱼脑子,完全不买他的账。   说什么太后和皇后自有她们的打算,让他别着急。   他能不着急吗?   宫里的太医都是她们的人,她们说怀了孕,谁还敢反驳。他就不信康王不急。   装!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不得罪人。   文王在外面急的乱窜,后面的臣子也陆续的赶了过来。   御林军将太武殿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谁都进不去,这形势不用说,臣子们就知道,皇上出事的消息,假不了了。   个个都跪在外面的甬道上,齐呼,要见太后和皇后。   太武殿门前的侍卫过来问肖安,肖安便去了后殿请示太后和娘娘。   太后坐在软塌上,一夜没瞌眼,到了这时候,也没见她露出疲惫,脸色肃然,撑足了精神。   肖安进来传了话,太后便让秦嬷嬷替她收拾妆容。   “皇后也好好收拾收拾,莫让旁人轻看了我孤儿寡母,御林军如今还在咱们手上,谁敢轻举妄动,今儿就杀鸡给猴看。”   星烟道是。   一屋子的人表情皆是肃然,各自坚守着本分,井条有序,临危不乱。   从后殿出去时,星烟扶着太后的胳膊,跨过了门槛,再经过长廊,就像是平常的遛弯儿,不慌不忙。   天塌不下来。   正殿的门已经关了十几日,肖安重新再打开,像往常恭请皇上一般,请了太后和星烟进屋。   屋里的陈设,还是皇上走之前的模样,一股心酸窜上来,星烟差点就没压住。   这一别,确实如隔三秋。   曾经无数次地跨过门槛,习惯性地往那椅子上瞧,每回都能瞧见那人,如今那里却是空空如也,冷清的可怕。   星烟没忍住,刚埋下了头,太后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皇上不在,有事皇后就得顶着,你且坐上去,若是有谁敢来找事,哀家替你撑腰。”太后拍了拍星烟的手,让她坐上了正位。   太武殿的正殿,便是皇上的御书房。   椅子上虽也雕刻着龙,称为龙椅,却也不是皇上早朝的那一把椅子。   皇上出了事,   皇后有资格坐。   况且星烟又不是第一次坐,曾在这屋子里,众臣子不只一次看到皇上搂着皇后坐在了那上面。   见的多了,也没人觉得不妥,今日他们来,有两件大事。   一是来询问皇上的安危。   二是同太后、皇后商量朝廷的将来。   至于皇后该不该坐在那位置上,臣子们不关心。   可看进文王眼里,就大大的不妥。   皇后姓庚,不姓赢,皇上出了事,她没有子嗣,却坐了龙椅,说简单了,她想揽权,说严重了就是篡位。   假孕龙嗣这等杀头的罪,她都能想的出来,恐怕早就生了野心。   太后皇后准备好了,才放了外面的文王和臣子进来。   结果文王一进来,就盯着星烟和她坐的那把椅子看,虽说文王的那双眼睛三步开外就模糊的厉害,众人知道他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可此行为,不只是太后和皇后觉得他无理,众臣子也都皱了眉。   “今日天未亮,听说王爷和各位大人便来了太武殿,辛苦你们了。”星烟的声音清透,藏了那股娇媚,多了些凉意,众臣子才反应过来,这位皇后恐怕再也不是曾经躲在皇上怀里撒娇的人。   “王爷这眼疾的毛病,怕是还未好利索,肖总管给他带个路,找个地儿坐着,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文王是个不懂礼数之人。”   御书房里皇上一般不设坐席。   除了龙椅,就是四个圆凳,放在棋盘前,一为下棋用,二为同臣子商谈军务时用。   今日星烟坐了龙椅,太后坐的椅子被肖安临时设置,王爷要坐,也就只剩下那四个小圆凳。   肖安领是领过去了,文王也没好意思坐,忍着努气刚站直了身子,又听星烟说道,“等皇上回来,本宫去求皇上,还是将王爷的眼疾彻底治了的好。”   星烟说完,文王脸色难看,但心底还是有些虚。   皇上能回来。   他定不敢如此无礼。   但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万一他大难不死了呢。   臣子们也听出来了星烟话里的意思,先不论其他,单就文王刚才的举动,确实让人看不起。   眼疾?   从他住的偏殿,一直摸到太武殿,再摸进来正殿,也没见他走错路,一到了皇后面前,他的眼疾倒是犯了。   谁信?   不过就是包藏不住野心,沉不住气,皇上不过刚传出落水的消息,见到皇后,就可以不讲礼数,直勾勾地瞧了。   别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就算当真出了意外,大民国的皇后,也容不得他如此无礼。   “王爷请自重!康城不比你边塞,讲究儒雅,注重礼数,王爷早年在宫中也呆了十几载,应该懂得这些才对。”   说话的是苏老先生。   上回将皇上逼的去了御花园,逼出了宫,这回却是站了皇后。   文王被苏老先生一说,羞愤难当,如今这些臣子是被奸诈的皇后蒙在了鼓里,要是知道了她是什么心思,还能谁站她。   文王说,“臣此言虽有些欠妥,但臣记得没错的话,皇后好像还未正式册封,”   “苏老先生既然说大明国最是讲规矩,便也应该知道,皇后还未册封,也只能算半个皇后,怕还没资格坐上正位。”   文王终是露出了嘴脸,撕破了脸皮。   这回太后先接了文王的话,问他,“那依你看,谁有资格?”   “文王妃?”太后的声音不轻不重,可分量却重。   文王今日进来的一番表现,算是彻底让臣子失望了,从文王膝下过继子嗣,臣子们同意,但若是让这江山的主人突然换成了他文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文王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文王本也没有这个意思,被太后这话说出来一将,却感觉长上十张嘴也不够他解释。   “儿臣并无此意。”   文王脸色铁青。   正奇虎难当之时,康王也到了。   文王的余光瞟到了康王,心里突然就有了底气,不管康王愿不愿意与他为伍,如今利益已经将他们绑在了一块儿,他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皇后假孕,欺君之罪,可杀头。   文王将话锋一转,“臣只是担心朝廷不可一日无主,皇上至今下落不明,膝下尚未留有子嗣,若出了事,我大明国江山该何去何从。”   这话,倒是众臣子今日过来的目的。   这回没有人反驳文王,等着太后和皇后回答。   “谁说皇上没有子嗣?”众人安静下来,星烟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到了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但也说的含糊。   众臣子还未反应过来,文王嘴角一抽,抢先一步去揭穿了星烟的阴谋。   “皇后难以孕育子嗣的事情,众所周知,臣近日听到了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斗胆当面来问问皇后。”   文王彻底撕破了脸。   星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你说。”   “臣听人说,皇上出事之后,皇后逼迫了太医院的人,要策划一出假孕。”   文王说完,殿内鸦雀无声。   星烟没急着反驳而是追问了文王,“王爷听何人所说?”   文王答,“一个宫女。”   星烟问,“哪个宫女?”   文王怕她不认账,直接指着杏枝,“皇后的宫女。”   星烟接着问,“王爷何时听说的?”   文王答的很快,“昨夜。”   星烟又问,“王爷在哪听到的?”   文王胸有成竹,“太医院。”   “亲眼看到的?”   星烟问完,文王这回没答,脸色尴尬。   星烟也没再问,眼里的神色却是冰凉,“王爷这不是听说,王爷是一直在跟踪本宫。”   “本宫不知是王爷的本事太大,还是我大明国的护卫不作为,王爷居然能在宫里来去自如,王爷没安歹心倒也罢了,若是安了歹心,本宫怕也活不到现在。”   星烟扫了一眼众人,语气冰凉,“替皇上分忧解难,心系皇上,尔等这话脱口而出,说的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说到底,这宫里离了虞统领,到底还是一盘散沙,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御林军倒也管用,至少今儿没让你们肆无忌惮的冲进来。”   虞统领是太后的人。   御林军如今是皇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建议三更连着看,更容易懂。(替宝宝们打跃跃,能不能连看,不还得看跃跃么?)   感谢在2020-01-05 10:22:09~2020-01-05 15: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宥澈、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计中计(三更)   皇后的意思众人都听出来了, 不过是在借着文王, 告诉他们, 就算皇上失踪, 这天下依然在她和太后手里。   今日前来的臣子,虽不像文王对星烟那般抵触, 说到底内心深处还是没有真正的诚服。   一星烟没有龙嗣。   二众人从未见识过皇后的本事。   要想让人服气, 要么以德服人, 要么以能力服人。   在这之前,众人的印象中, 星烟更多的是以美□□惑皇上的祸国妖后。   就算今日坐在了龙椅上, 主持大局, 若是拿不出半点威慑力, 众人面上服了, 心里也不会服。   星烟先是拿了文王开刀。   如今又让所有的臣子脸上没了光彩。   皇上出征之后,宫里就留了太后和皇后, 两人的安危,应当放在第一位才对, 结果人却让一个封地王爷在戒备森严的宫中,跟踪上了皇后。   接替虞统领的侍卫统领, 第一个跪了下来。   有了个带头的, 后面的人膝盖也就软了许多。   星烟只说了虞家和御林军。   并没有搬出庚家。   可众人内心都知道, 庚家如今的势力,已经不容小窥。   庚景是庆平侯,扬州刺史, 庚侯府世子掌握了姑孰的十几万人马,如今魏家一败,也都姓庚了。   第二个跪的人是苏老先生。在场的人恐怕没几个有苏老先生的膝盖硬。   “臣知罪。”   众人都跪下了,只剩下了文王和康王。   康王身子差,站在那里身子摇摇欲坠,需要两个人扶着,众人跪着的时候,康王正缩着身子一阵猛咳,看那样子是跪不下去。   文王没跪,他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要使用假孕来骗天下人的是她皇后,怎地如今被她三言两语揭过,不但将自己的罪恶绕了过去,还将问题引到了他身上。   居心叵测,这是在故意逃避。   她想逃避,可他偏不让。   文王不服气,重新提了这事。   这一回将文王将康王也拖了进来,“皇后娘娘找身边的丫鬟去威胁太后,想要以假孕来骗天下人,这事可不是本王一人知道,康王也知道。”   文王说完,还去故意问了一句康王,“康王说是不是?”   文王想拉康王一起下水,可康王并不愿意。   康王皱着眉头,将这口锅甩的干干净净,“本王是听说了此事,不过不也是昨夜文王派人过来告诉的本王吗?”   文王愣住,想不明白为何康王就如此不开窍,非得先窝里斗。   这一来,倒成了他在无中生有。可昨夜他的人明明亲耳见到皇后身边的丫鬟去找了严太医,窜通好了假孕一事。   他相信这一定是真的。   “王爷这套说辞,本宫当真不明白,皇上膝下确实暂时无子,如今皇上下落不明,本宫理解你们身为兄弟,身为臣子的心,你们担忧皇上,担忧皇上的江山。”星烟说的很平静,但这话谁听了有愧,自己心里都有数。   “本宫身为皇后,自然也该为皇上的江山考虑,皇上膝下无子,但皇上还有兄弟,本宫想,几位王爷的子嗣众多,过继一个到皇上膝下,当作亲生的来养,应不是难事,却不知文王这一口一声假孕是为何意?”   星烟说完,文王的表情已经僵住,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不假孕?   那昨夜那一出戏又是为何?   文王看向星烟,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唯有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康王,康王那张过分淡定的脸,终于让文王的脑子回过了神。   皇后是故意的?   故意放出消息,让他当众出丑。   她压根儿没想过要假孕。   她是在试探他和康王。   文王呼吸有些急促。   皇后的这场考验他失败了,康王成功了。   难怪康王那狗贼,居然一声不吭!   文王看着康王,脸色绷的厉害,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告诉自己。   康王坦然地对上文王的目光,又捏着拳头咳了几声,嘴角却隐隐带着笑,不就一没长脑子的东西,怪得了谁。   他猜的没错,皇后根本不会用假孕。   康王信心满满地等着皇后。   等着皇后来选他家的怀诚。   文王以为自己输了。   康王以为自己赢了。   可星烟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两个人的心情,掉了个位。   “本宫和太后,原本决定过继文王爷膝下的婴孩,可今日看王爷的态度,多半是瞧不起本宫。”星烟说完还挺遗憾地同太后对视了一眼。   这一来,就让人难受了。   文王很难受,突然体会到了肠子悔青了的感觉,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脸色如开了染坊,红一阵的白一阵,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但他不能沉默,他千里迢迢来到康城,这几日费尽了心思,不就是因为这个目的吗?   文王尝到了自打脸的滋味。   “犬子若能有此福分,是本王的荣幸。”文王说完,已不知嘴里的味道,没脸去细品自己这话有多丢人。   星烟没答。   没给他答复。   底下苏老先生却是一声冷哼,嗤之以鼻,“王爷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文王的脸面今儿算是臊尽了。   但文王臊的只是脸,康王则是满盘皆输。   在星烟说出那话之后,康王的脸色血色褪尽,真正地咳上了一回,咳完整个人差点就喘不过气。   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还是掉进了皇后设的局里。   皇后就用了一招,利用他和文王的野心,便将他和文王两个对付的死死的,皇后知道文王沉不住气,也知道他康王的城府深。   康王明白这个道理,只要人有所求,就不可能赢。   但康王以为,他比文王输的更惨。   脸面这等事情,可以随着时间而淡化,自己的后代留在宫中,将来成为太子,再成为皇上,这才是真正的实惠。   星烟的这个决定,也生生地拔掉了康王的儒雅。   “皇后的选择,风险未免太大,一个婴童,才刚满月,还不知有何隐疾,万一眼睛是个看不见的,怎能担得起皇上和皇后的栽培。”   康王已经顾不得去想,皇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阴谋,就算是皇后故意挑起他和文王争斗,这个时候,他也得心甘情愿地抢着往钩上跳。   文王哪能受不了这口气,“你那儿子,又怎能保证长大之后,会不会像你一样,是个病秧子?”   两位王爷,当着太后皇后,和众臣子的面,相互骂了起来。   先动手的是文王,说不过康王,忍不住才动了手。   等众人看够了笑话,太后这才一声怒斥,“正殿之上,岂能容得了你们如此放肆。”   两位王爷已是一身狼狈,不堪入目。   打架的那会儿,谁也没去制止,肖安就站在旁边,看着双方的人马打。谁能想得到,两个有疾的人打起架来,也能如此麻利。   “若想打,回你们的封地慢慢打,我康城内,讲究的是礼节,容不下粗野莽夫。”太后动了怒,立马赶人。   但文王和康王都不可能轻易就能回来。   文王刚得了一点希望,他不可能放弃,康王没有得到想要的,更不可能放弃。   子嗣之事,必定还是在两人之间选一人,文王和康王都是如此作想,不过就是体面丢尽了,撕破了脸,露出了难看的吃相。   两人没动。   没再打了,但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星烟不徐不疾地说道,“既然两位王爷都不想走,咱们就来好好理理这三年以来,两位王爷对朝廷的贡献。”   “当初文王爷离开康城时,太后割了两座城池给王爷,如今才过了三年,听说其中的一座就被边塞一支放牧的队伍给占了。”   这事有多丢人,不需要星烟细说。   文王反驳不了,只能干受的。   星烟又对着康王爷说道,“康王爷也同样是两座城池,在康王爷接手之前,城池每年还能给朝廷缴税,如今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你城里的百姓逃荒,日日等着我朝廷的赈灾食粮。”   “两位王爷没有能力统治自己的封地,今日却有力气在此打架。”   众臣子皆是摇头。   康王的脸色也挂不住。   “本宫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不外乎都是想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到皇上膝下,想捡了这现成的天下,你们只知道如今的大明国国富民强,是块肥肉,但你们不知道,大明国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皇上一手治理出来的,即便是本宫愿意将这天下交到你们手上,你们岂能保证,过上一年半载,国土是否还是完整无缺,百姓还能不能吃上饭?”   正殿内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众臣子皆垂下头。   皇上的能力有目共睹,没有人不心服口服,皇上说的都是实话。   “可本宫看了两位王爷的种种事迹,本宫如今也糊涂了,不知道到底该选你们谁家的孩子,选哪个,本宫似乎都不能满意。”   星烟说的都是实话。   选哪个她都不满意,她没想选。   文王和康王的心跟着星烟的话提到了嗓门眼上,迟迟落不下来。星烟说了这一大堆,两人听进去的就只有最后这句,旁的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不屑的听。   站着说话不要痛,大好山河握在手里,谁又能治理不好。   两人在意的是,今日皇后同他们绕了这么久的圈子,设套让他们丢尽了脸面,该骂的骂了该损的损了,她到底会选谁。   星烟无法选择,就问了底下的众臣子,“你们觉得本宫该选谁?”   众臣子雅雀无声,经过刚才的那一出戏,皇后一个都看不上,他们又岂能看得上,原本打算支持康王的臣子,此时已再也张不了口。   没人回答,严太医便从星烟身后站了出来。   “娘娘无需选,也无需过继,娘娘已经怀了龙嗣。”严太医这话是对星烟说的,但却是面对着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宝贝们,三更!   感谢在2020-01-05 15:59:22~2020-01-05 22: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笺妤、2979249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829617 51瓶;之子、下雨和见你 10瓶;长崎、甜甜酱 5瓶;小天使呀 4瓶;Seiichi、whispers.婉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后万福(一更)   严太医今日是有备而来。   娘娘让他配合演一出假孕的戏, 他配合了, 但娘娘并非是假孕, 而是真的已经怀了身孕。   此事重大, 严太医不敢轻易下定论。   龙嗣对于皇上皇后,和如今的大明国有多重要, 他心里很清楚, 第一次把脉出来时, 他将内心激悦的情绪,强压了下来, 现实不动声色地给娘娘换了安胎, 再之后便彻底的停了药。   娘娘的身子寒凉, 能怀一胎很不容易。   严太医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不会说出来。   对一件事情越是紧张, 就越怕出错,他当了几十年的太医, 瞧过无数个喜脉,但到了娘娘这里, 他生平第一次去怀疑了自己的能力。   怕误诊,怕空欢喜一场。   到现在, 他实则已经把了半个月的喜脉, 今日看到两位王爷为了龙嗣对娘娘咄咄相逼, 也看到了娘娘的无奈和妥协,严太医才终于站了出来,替娘娘公布了这个喜讯。   严太医说完, 大殿内安静了一阵,康王突然就笑了,“皇后娘娘这招真高啊。”   将所有的人都算计进去,等到他们将自己手里的牌打完了,无招可施之时,她便来一个大招,大获全胜。   他以为她的假孕只是考验自己和文王的计谋,皇后最终选的人是怀诚,可他错了,皇后选了文王。   因此和文王撕破了脸,想争个高低。   可结果还是错了。   如今康王才知道,皇后说过继不过就是个幌子,为的就是让他和文王两人斗起来,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在众臣子面前抬不起头。   实则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过继。   他觉得皇后不会那么蠢,不会利用假孕这等幌子来骗人,可他现在才知道,蠢的人是她,不是皇后。   皇后今日这些招数一环套着一环,以假乱真,以真乱假,让所有人脑子都糊涂的时候,再由太医来宣布她有身孕,在众人见识到了他和文王的真面目之后,就算是皇后假孕,众臣子恐怕也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高啊,实在是高。   康王说什么,大伙儿已经没心思去理会。   都在看着严太医。   底下的臣子,太后,包括星烟也在看着她。   星烟脸上是惊愕,   太后脸上是惊喜。   严太医的目光从康王脸上扫过,旁人没在意康王话里的讽刺,他在意。   严太医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之言,无半点虚假,当着众人的面,脱下了自己的管帽,对着太后和皇后说道,“微臣进宫为官几十年,虽不是再世神医,能医所有病痛,但微臣以为,娘娘的喜脉,微臣还是有本事能瞧的出来。”   说完又面向了众臣子。   “假不假,时间能证明一切,我严某身为医者,从不参与宫中任何纷争,只讲事实,今日严某就当着众臣的面,立下誓言,若娘娘十月之后,诞不下龙嗣,我严某的这顶管帽,自行褪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严太医说的倒是实话。   太医院的人从不参与任何宫中的争斗,太医只管医病救人,旁的一概不管。   严太医的为人,在场的臣子多数都了解,苏老先生也了解,严太医能当着众人立下如此誓言,就如他所说,假不假,时间能证明一切,他骗不了人。   “恭喜皇后。”   苏老先生第一个出声,身后的臣子才残差不齐地对皇后道了恭喜。   龙嗣一事,满朝文武比皇上和皇后还急,即便有些臣子心里对星烟还是留有些成见,但不得不说,听到皇后怀了龙嗣之后,他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皇上如今下落不明,太后和皇后临时撑着朝政,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比起两位王爷儿子来,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龙嗣。   都信了。   没有人不信。   严太医刚才那话一说完,太后就回头看着星烟,眼里突然就涌上了一股热泪。   盼一个孩子,当真是不容易。   嘴里就算说着不想,大不了过继,可到底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皇孙,先皇在位时,后宫妃子斗得你死我活,她好不容易躲过了明枪暗箭,走到了今日,如今要她回过头,再去当年的那一堆输了的皇子中,找一位郡王来过继,她心里怎可能不难受。   脸面损了就损了,她不在乎。   心里的这道坎,才是最难过的。   如今突然又峰回路转,皇后怀孕了,这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吗?   星烟懵的厉害,反应不过来。   太后将心口的激动压了下去,平静地对严太医说道,“一个喜脉而已,严太医为医这些年,哀家相信,你还是能瞧的出来,看来上天还是在庇佑我赢家。”   “既如此,两位王爷也别想说哀家过河拆桥,都请回吧,在你们身上哀家是瞧不出来半点可取之处,哀家庆幸咱们皇后自己怀了龙嗣,不然非得让哀家选,哀家同皇后一样,一个都看不上。”   太后就算是过河拆桥,他文王和康王也无可奈何。   “两位王爷请吧。”   肖安不用太后交待,自行赶了人。   两人当初是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回去。   太后和皇后此时能放他们出去,至于今后会不会放过他们,又会如何同他们算这笔账,那就不得而知了。就凭两人今日对皇后这种无礼,无视皇后的威严,恐怕这两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康王从来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自己的身子残败至此,但只要有一口气在,他永远都在算计。   康王在被肖安带出去之前,突然对太后说道,“太后可得想清楚了,谁才姓赢,如今皇上与魏敦两败俱伤,谁最得利?姑孰魏家的十几万兵马,如今又在谁的手里?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太后应该能懂,今日太后将我等自家人赶出了皇宫,日后再来寻,恐怕就难了。”   康王扰乱人心的本事,不得不说,很有一套。   今日他被皇后算计,落了一场空。   他活不成,皇后也别想好过。   “真给自己长脸。”太后都懒得再费口舌,不忍去挖苦他。   太后没将康王的话听见去,可底下有些臣子听进去了。   皇上和魏敦,两败俱伤,同时跌入了秦淮河,至今还没有消息,谁得利?   稍微一想就知道。   得利的人是庚家。   不仅是皇上在保护庚家,魏敦同样也在保护庚家人。   庚家世子庚幕一直都是魏家的人,深受魏敦的信任,魏家和皇上开打之后,魏敦就让庚幕驻守在了姑敦,没让他参与任何一场战争。   而在魏家的二十万兵马沿途过来,到了渡河时,就只剩下了五万,按理说,庚幕应该从姑孰调取援兵。   但庚幕没有任何动作,魏敦也没下达任何指令。   众所周知,倘若庚幕在这场战役中,只要将刀枪对向了皇上,那庚幕,便同魏敦一样,也是朝廷的叛贼。   他在姑孰按兵不动,呆着不出来,倒是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站皇上还是站魏敦。   如今大战结束,魏敦败了,但皇上也是下落不明。   倘若此时庚幕挥军进攻康城,应尚书和虞统领的人,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如今的精力又系在了寻找皇上身上,恐怕这皇宫当真就是岌岌可危了。   康王一句话,又让在场的臣子人心惶惶。   “康王爷所言,并非不无道理,如今魏家虽已被灭,但魏敦的老曹姑孰,还有十几万兵马在庚幕的手中,此次并没有出战。庚幕虽是庚家人,但七年前就已经成为了魏敦的部下,如今是否为我朝廷中人,还有待考究。”   说话的人是礼部尚书张大人。   对于庚家的突然崛起,他并不看好。   张大人思想陈旧,喜欢一步一个脚印,厌恶每一个突然飞升上来的官员,就如之前皇后一样,进宫后不过一个淑仪,才过了半年,就成了皇后,速度之快,让他接受不了,张大人便理所应当地以为,是皇后利用了妖术,魅惑了皇上。   今日皇后在正殿里的一番言词和计谋,倒是让他服气了不少,但是皇后归皇后,庚家归庚家。   庚家先前出了一个庆平侯,并兼任扬州刺史,已经是史无前例的空降。   而庚家世子庚幕,如今又手握十几万兵马,无论是他想谋反,还是归顺朝廷,都是一番惊天动地。   张大人就不适合说人坏话。   前一阵说皇后被庚景听到,说庚家被虞梦颖听到,如今说庚幕,庚幕本人就来了。   “庆平侯,侯府世子求见太后和皇后。”肖安刚送两位王爷出殿,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庚景和庚幕。   庚景是朝廷的重臣,可随时入宫,庚幕是由庚景以侯府世子的身份带进宫,身后没带一兵一卒,只身一人进的皇宫。   大殿内众臣子猝不及防地听到庚幕的名字,除了苏老先生,个个脸上都出现了惊慌,八成是担心庚幕反。   “都起来吧。”星烟先让臣子们站好了,才回头看向了太后。   毕竟是庚家人,她不能一个人做主。   太后却是直接对肖安说道,“宣进来。”   进来时庚景在前,庚幕在后。   到了殿内,两人并排跪在了太后和皇后跟前,行了拜礼。   “起来说话。”   太后说完,庚景起了身。   庚幕却没起来。   庚景从袖筒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姑孰的兵符。   庚幕将十几万兵马的兵符,举过了头顶,脸色肃然地对着星烟说道,“臣誓死追随朝廷,魏家已灭,臣特此献上姑孰兵符。”   庚幕虽是星烟的哥哥,但星烟对他的印象却很淡。   从未正面地去瞧过他,如今这是第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晚了好久,呜呜呜。不出意外还是三更(本周内应该会完结)   给宝宝们推一篇基友文!很好笑的那种。   《我成了天帝的掌上明珠》by冷千言   【文案】:   神魔大战,众神将魔族屠戮殆尽,从此世间煞气无人可化,三界岌岌可危。   故砚老祖寻遍魔界,寻得一个尚未孵化的魔蛋,   蛋里孕育出来的,是一只柔柔弱弱的低阶魅魔。   天帝认魅魔为女,封其为公主,赐予她三界之中任意选夫的权利。   起初,众神的反应:不过是一只低贱的魅魔,谁稀罕娶?   后来,众神的反应:公主好可爱啊,求嫁!么么哒!   天帝:……   未来世界,人类早已忘却如何繁衍,只用基因克隆了一代又一代。   然而克隆人生命越来越短,种族延续迫在眉睫。   人类繁衍学家林苗苗在一次克隆实验中,穿越时空,被当作了一颗魔蛋。   得知自己穿越后的使命依然是研究种族的繁荣大计,林苗苗激动不已,端正态度,摆好架势,   就等着自己未来的驸马来教教她如何繁衍一个种族了。   然而她望眼欲穿求知若渴地等了无数年后……   林苗苗:那些要当驸马,和我一同光复魔族的神仙们呢?   初元仙帝默默亮出了剑:你太凶,他们不敢娶你。   林苗苗:……   感谢在2020-01-05 22:54:25~2020-01-06 11:2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喵大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小小格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喜呀 5瓶;Seiichi、喵大人、你是小饼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后万福(二更)   庚景和星烟长的像蒋氏, 庚幕更像侯爷。   但三兄妹凑在一起, 还是能看出来是一家人。   今日之前, 星烟从未想过姑孰的兵马, 或者说从未想过后宫之外的朝堂,能来正殿坐在这里, 也是被形势所逼。   逼鸭子上架, 她能护住的也就只有后宫。   其他的, 她还在指望着皇上。   十几万大军的兵符,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豪迈, 说缴就缴, 魏家为了这块兵符, 同朝廷周旋了多少年, 如今却到了星烟的手里。   庚幕能给了她兵符, 便是在众人跟前,替她将这个皇后坐的更稳当。   从此谁又敢说她只算得上半个皇后?   同样, 庚幕的举动,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不但闭了嘴,还生了敬仰。   包括张大人,   也彻底地闭了嘴。   人都有私心, 魏丞相当年没做到, 魏敦也没做到,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庚幕却在皇上出事之后, 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上缴了兵符。   庚幕就算不上交兵符,直接归顺朝廷,这时候也没人能说他半句不是。   权利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庚幕却甘愿当一位手无实权的臣子。   臣子们无话可说。   庚幕兵权一交,这江山更加撼动不了。   今日早上,众臣子涌上太武殿的那一刻,哭天喊地地求着要见太后和皇后,似乎江山在皇上出事的那一刻就已经岌岌可危,天下要大乱了一般。   但之后正殿内一出接着一出的戏,招招直逼着太后和皇后,臣子们却没从两人脸上看到半丝慌乱,两位王爷对皇后咄咄相逼的那阵子,也没见皇后急过。   今日所发生的每一个环节,似乎都被她抓在了手里。   冷静的态度,毒辣的手段,是人都能看的出来,两位王爷今儿是栽在了皇后手里。   后是子嗣,再到兵符。   臣子进来之前,皇后处于最为不利的局面,等众臣子退出正殿时,皇后已经成了最大的赢家。   龙嗣有了,   权力也有了。   “乱不了,有那个心,还是想想怎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莫要等到皇上回来,成了皇上的出气筒。”苏老先生一出来,对着众人丢了一句话,人就离开了皇宫。   这话让所有人都紧张上了。   皇上最讨厌的就是臣子拉帮结派,哭天喊地地逼宫。   今日他们是怎么来的正殿,自己心里有数,没人再敢议论半个字,皇上失踪能回来,最好不过,若当真有了意外回不来,这江山怕也乱不起来。   臣子走后,正殿内就只剩下了庚景和庚幕。   “辛苦了。”星烟僵硬了许久的嘴角,终是晕出了点点暖意。   庚景却没觉得那笑容,有多好看,反而瞧着那张脸上,越瞧越心痛。   脸色太过于白皙,没有半点颜色,连之前最为灵动的那双眼睛,如今也是黯淡无光。   庚景知道原因。   “皇后好好养身子。”   庚景心疼她,但他却爱莫能助。   唯有替她将皇上找回来。   他会去朱雀桥。   不论找不找得到,都要去找。   庚幕也跟着庚景一道。   走之前,庚幕看了一眼星烟,深邃的眼神在那一瞬间让星烟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但待她等着他开口之时,庚幕却又没了要说的打算。   有些事情。   不说比说了好。   不知情,不背负任何负担,她才能一身轻松。   魏敦在做决定的那一刻,也从未想过要让她知道,怕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让这件事成为永久的秘密。   **   从朱雀桥被烧毁,离赢绍落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在第二日傍晚才有了消息。   赢家的开国皇帝,当年沿着秦淮河一路征战而上,在攻占了河北之后,在河北的秦淮河边上,立了一块石碑。   石碑很大很高,日夜面对着滔滔江水。   上面写着,于某年某月某日,成功攻下河北,署名的除了赢家的开国皇帝之外,还有一人,魏家的先祖。   朱雀桥被烧毁,在赢绍双脚踏空的一瞬间,便被卷入到了秦淮河。   魏敦落水,与赢绍不过相差前后脚的功夫。   两人相争了十几年,若都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谁也没有想过。   赢绍认为,魏敦还不配让自己陪葬。   他拼死也会活下来,   要活下来去见他的皇后。   赢绍善水性,若不是烧毁的桥梁砸了下来,阻碍了他,当时他也能能平安无事地回到秦淮河对岸。   但时运不济,他没能爬上去,连带着朱雀桥的残骸一并被冲进了急流。   人的生死,往往只决定在了一瞬间,挺不过去就见阎王,挺过去了,即便被河水冲到了几十里开外,也能相安无事地活下来。   赢绍先到的岸边,一双眼睛因河水的侵蚀而发红,回头盯着还在水里挣扎的魏敦。   两人已经在河水里打过无数次照面,因环境和条件不允许两人再战一回,只能相互看着对方的笑话。   人在同死亡相拼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体态姿势都不会很好看。   赢绍从见到魏敦的第一面起,到现在,看到的魏敦,一直都是骄傲清高,像眼下这般狼狈不堪,赢绍还是头一回见,赢绍感觉很不错,干脆就坐在了岸边上,看着魏敦在他面前的河水里挣扎。   “再用点力,爬不上来,下面就是悬崖断层,你肯定没命。”   赢绍的话不但没起到作用,还让魏敦的动作越来越缓慢。   赢绍看着魏敦挣扎在生死边缘,并没有生出半点同情,有的只是落井下石。“你那叔叔是个狠角色,不让朕活,也没想过要你活,你们魏家当真是人才济济,个个都是老谋深算的狐狸,很有潜质当反贼。”   魏敦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   赢绍巴不得看着他是如何死在自己面前,但又觉得他同自己漂了这一路,挣扎到了这里,很不容易,若是就这么被河水淹死了,心里不够痛快。   在魏敦快要沉下去的瞬间,赢绍好心地递出了自己的佩剑。   魏敦接了。   赢绍将他提上了岸。   两人没有再打,在朱雀桥上已经打过了一回,胜负已定,也没那个必要再打。   “你想要什么死法,告诉朕,朕可以考虑考虑,满足你。”赢绍想除魏敦,想了十几年,如今魏敦落到了他手上,突然就有些舍不得一剑要了他的命。   一时想不出什么死法,才能让他解了心头之恨。   魏敦无暇去回答他的问题。   上岸之后,魏敦全身没了半点力气,迎面躺在了河岸的石子上,猛喘着粗气。   怎么死,横竖不是被淹死就成。   这滋味,太他|妈的难受。   这一躺就看到了那块石碑。   石碑上的字,已经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雨,早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字迹,不过都是靠着后来的几代帝王,不断地维护,如今才能勉强看到上面的内容。   最后一次维护石碑,是在先皇驾崩之前,皇上登基后,这石碑就再也没人问津。   而皇家和魏家之间的关系,就像这块石碑一样,到了赢绍这一代,脸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去维持。几代积攒下来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出发。   魏敦造反,赢绍盼着他造反。   魏敦盯的入神。   石碑的故事,两家人都清楚。   但终究是时间经历的太长,先祖那一辈的感情,谁也体会不到。   魏敦半天没有反应,赢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瞧,脸上满是讽刺。   “一个反贼,你看着不心虚?”   魏敦自知已经是阶下囚,早已经放弃了抵抗,如今瞧着这石碑,不过就是好奇,当年先祖和先皇的关系到底好成什么样,才能心甘情愿地为赢家人打江山。   他理解不了。   从他出生,魏家和赢家的关系就已经恶化。   “你赢了。”魏敦突然对赢绍说。   谁赢谁输,早就有了结果,但能让魏敦主动说出来,这比直接杀了他,要了他的命,更让赢绍舒坦。   “你输了。”魏敦认输的时候,是服气的口吻,赢绍却没有半点谦虚,语气很傲。   “你们魏家输了。”赢绍补了一句。   那块石碑立在那里,前几代人看了,觉得是荣光,可如今在赢绍的眼里,看到的就只有讽刺,也再次提醒了他,魏家的忠良早已经不在,如今自己所见到的就只是一个让自己父皇下跪,让自己陷入无尽噩梦的反贼。   “朕改主意了,这石碑,朕打算让人常年维护。”   用来当讽刺再好不过。   “不过你们魏家人也看不到,抄家灭九族,朕一个都不会给你留。”赢绍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声音冷的像地狱里的魔鬼。“这样才能保证你们魏家再也掀不起风浪。”   魏敦终于有了反应。   不过不是赢绍想要的那种反应。   “我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你要杀你随便。”魏敦缓过了气坐了起来。   说他死而无憾,也并不尽然。   他心里还惦着谁。   赢绍最清楚。   赢绍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个眼神,一副料定了自己会很了解他的模样,凭什么自己就该了解他,凭什么就该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想什么?   不就是在想她的皇后吗。   赢绍绷紧了脸。   无妻无女,他倒是娶啊。   魏敦却同他算起了老账,“是你先抢了我的人。”   他看上星烟的那会,赢绍还没来庚侯府。   结果他后来者居上,利用太子的职权,将星烟往他身边勾,夺人所爱,是他赢绍先干出来的。   赢绍突然就不想同他计较了,难得生出了同情,竟然觉得他很可怜。   为了一个人,同他拼到了死,却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第三更估计来不及了,发烧39度,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1-06 11:24:39~2020-01-06 19: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美、35323630、喵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ty暖暖 10瓶;思思 6瓶;小歌、瑶瑶瑶 5瓶;幻灭也桔梗、Seiichi、喵大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宫(一更)   “抢字, 你用的不对。”赢绍刚同情完, 又刺了魏敦一刀, “她不喜欢你。”   “她要喜欢你, 也没朕什么事。”认识的早又如何,感情这东西从不讲先来后到。   这话很扎心。   魏敦最大的痛就在这, 他做的再多, 她心里没他, 但要他停止,他又做不到。   “朕容不得你, 也是因为你没自知之明, 不懂得知难而退, 有些东西, 不一定你努力了就能有。”   赢绍头一回同魏敦, 如此心平气和地去谈星烟。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心里有他。   他得意。   才能站着说话不要痛,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他和魏敦不过是一个得到了, 一个没得到。   一个努力得到了回报。   一个努力了徒劳无功。   魏敦的目光只在赢绍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就再看不下去。   将脸转了过去, 不再看他。   他满盘皆输,   无话可说。   实则他早就清楚, 他输了, 最开始他和赢绍的起点一样, 甚至占了先机,但他最后还是输了。   也不尽然是缘分。   是他自己错过了。   在星烟最不想被打扰的时间段,魏敦去打扰了她, 魏敦的爱对于她来说,只会是负担,她不得不躲着他,躲的时间长了,她也会厌倦,会恨。   她对他初时的那点好感,早就在长年累月的惧怕之中,被消磨的干净。   等到魏敦意识到这点时,   机会已经错过,太晚了。   赢绍不一样,同样的时间段,她落魄,他陪着她一起落魄。   给了她最好的陪伴,而不是负担。   有时候时间是对了,即便是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了对的人,但心境和处境的不同,同样也会错过。   魏敦当初没能给星烟的,如今他给了。   到最后他即便是输了,也做到了没再去给她添麻烦,没让庚家牵扯进来,她所在乎的人,如今很好,以后也会好。   得不到,起码也没有再影响到她。   其他的,横竖他也活不长,不想了。   但赢绍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朕想了一下,不论你死的有多凄惨,都不能解了朕的心头恨,朕决定将你带回去,囚禁一辈子,你想要朕的江山,朕就让你看着朕是如何坐拥这天下,你想要朕的皇后,朕就让你好好看看朕和皇后,是如何幸福美好一辈子。”   最毒的也不过如此。   魏敦起身盯着赢绍。   突然就觉得或许淹死的感觉并不是很难受。   “杀可以,辱不行。”   魏敦最后挣扎了一把。   可赢绍偏不。   他就是不杀,偏要辱。   意见不合,只能刀刃相见。   江水的滔滔之声,混着岸边灌木丛中的虫鸣,两人刚爬上来,又战了一场,直到天色暗沉下来,双方的体力熬到了极致,才罢休。   石碑的两头,两人各躺一方。   迎面看着满天的繁星。   星空的浩然和空旷,似乎也能让一个人的心胸也跟着宽广起来。   “我从未小瞧过你。”   这回魏敦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如今两人走也走不了,黑夜漫长,总不能一直不说话。   魏敦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太子问他叫什么,他没答。   赢绍以为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看不起他。   魏敦以为,他是在故意讽刺他。   从小只要是魏敦见过的人,哪怕是初次见面,对方也能知道他是谁。   赢绍问他,他便当成了是他在故意羞辱他。   权臣之子,是什么意思,他自己心里有数,自己父亲和先皇之间的关系,朝堂和魏家是什么关系,他都清楚。   他知道,   但赢绍不知道。   他长赢绍两岁,心智比赢绍成熟,理解的东西自然比赢绍多。   在赢绍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时,他就已经清楚了两家人的恩怨,一心想要护着魏家。   他同他势不两立,但绝没有小瞧他的意思。   相反,赢绍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之相,让魏敦生出了嫉妒。   赢绍侧目盯着他,眼睛里的的猩红更甚,“你要想说什么,还是掂量了之后再说,朕说不杀你,没说让你完好无损。”   魏敦不怕死。   没闭嘴。   “吴家大公子,是我杀的。”魏敦突然提起了这个名字,也没担心赢绍认不认识他口中所说之人。   吴大公子是谁,赢绍应该比他记得更清楚。   ——当年关起门来,当着魏敦的面说太子无能的人。   赢绍听到了那句话。   魏敦也知道赢绍听到了。   魏敦做事喜欢光明磊落。   讨厌趋炎附势之人。   他杀了吴大公子,也是想证明自己若要赢他,靠的并非是这么阴沟里的手段。   赢绍确实清楚吴大公子是谁。   不但清楚,之后吴家在康城的消声灭迹,还同他有关系。   但唯一遗憾的就是,吴大公子死了,不是他杀的。   如今知道了是魏敦杀的,赢绍也并没有感激他。   旧事被提起,赢绍的脸色不太好,一张脸冷的厉害,嘴角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过,他说话应该掂量好了再说。   赢绍对魏敦又重新燃起了杀心。   “从我出生,生活便是顺风顺水,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而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知道何为凡事都有例外的人。”   魏敦突然而来的衷肠,又硬生生地将赢绍的杀意憋了回去。   “不但没小瞧你,还将你视为了这辈子最大的对手。”魏敦将这十几年来,与赢绍之间的矛盾摊开了说,“我对你的江山感兴趣不假,我若是父亲,在先皇的那一代早就反了。”   赢绍嫌弃自己只是虚名,想要实权。魏敦想要的不只是实权,还有名头。   但后来赢绍登基。   一切就变了。   先皇在位时,魏敦从未觉悟过来自己是个掠夺者,但赢绍登基之后,三年的时间,便将江山治理出了一片锦绣山河。   国泰民安之后,魏敦再去谋划自己的野心时,造反的理由便越来越淡,越来越没有说服力,到了后来,他所谓的解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就变成了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找来的借口。   仗还没打,还没分出个高低,局面的形势就完全掉了个位,他成了不占理的那一方,赢绍的江山越坐越稳。   魏敦谋反的积极性被打击到了。   甚至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说过的可以不反,也不假。”只要他放手,江山他可以不敢兴趣,好好当一个忠臣,说不定就能像魏家祖先那样,永远忠心于朝廷。   但赢绍无论是江山还是美人,他一个都不让。   如此,他才不得不打,   为自己博一把机会。   魏敦认为是赢绍不让步,赢绍告认为,这两样从来就不属于他。   “你反了,朕也没虚。”   赢绍对他的让步,很不屑。   他不需要他的让步。   见魏敦闭了嘴,赢绍眼里的猩红渐渐平和了下来,又有了心情去看天上的繁星。   今夜的一轮明月,特别明亮,个头圆,光线足。   入了秋,   换季了。   赢绍突然就没有了心情在这里同魏敦浪费时间。   他想到了他的皇后。   赢绍的急躁来的很快,也就一瞬间,便坐立不安。   “你要是走不动,朕就砍断你的手脚,让你先在这里等着,等朕回去之后再让人来接你。”赢绍从地上爬起来,说走就走。   他落水的消息一传出去,都不用想,皇宫必定会乱。   他的皇后会如何?   赢绍不敢去想。   平时他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却舍得将她一个人丢在宫里,舍得让她担心受怕。   走的时候,他是如何对她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如今就有多打自己的脸,为了让她放心,他将自己说的天花乱坠。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怎么样都会万更,等着跃跃,谢谢宝宝们的关心,烧退了,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0-01-06 19:40:38~2020-01-07 12:5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毛 30瓶;芋圆养猪场、(????-)?、十四少 10瓶;Pilgrimage 5瓶;长崎 3瓶;兮悦 2瓶;喵大人、S-Q-Y、Seiichi、whispers.婉音、香朵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宫(二更)   他说的万无一失, 结果却出了事, 不但让她为了自己担惊受怕, 还将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了她, 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赢绍了解自己的敌人,也了解自己的臣子。   他在的时候, 他们都有胆子来逼宫, 更何况, 他出了事,宫里只剩下一个好欺负的皇后。   赢绍有些后悔了。   后悔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让他的皇后受了罪。   “你最好保佑皇后没事, 否则朕不会多给你讲半个字, 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赢绍想到了皇后, 魏敦也想到了。   魏敦知道, 这天下除了星烟也没有谁能让赢绍急躁成这样。   同样的,他也是。   在这件事上, 他最能理解赢绍的感受。   从此处到康城,路途并不短。   河水带着他们下来时, 只用了小半日,但要从此处赶回去, 再回到康城, 就算日夜不停的赶路, 再快,也得要两个日夜。   赢绍当夜出了秦淮河岸,到了河北偏远的一处小驿站, 赢绍从外进来,一身纹龙的战袍,虽占了脏污但还是能看到上面的夔龙,赢绍顾不得驿站里官员惊愕的脸,牵了两匹马,直接连夜赶回了康城。   快马加鞭,在第二日傍晚才到的康城。   庚幕和庚景的人刚出城不久,赢绍的马匹便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   两人没看清赢绍的脸,但看到了他身后的魏敦,立马勒住缰绳,调了头。   “陛下回来了!”   城门打开,门前侍卫的一声欢呼,便正式确定了皇上的归来。   离皇宫越近,赢绍越是着急。   着急看到那个人。   想见她,想将他紧紧地抱进怀里。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   只想告诉她,他回来了。   **   星烟在正殿呆了一日。   从早上被两位王爷和臣子相逼,到后来众人散尽,星烟就坐在那把椅子上,半天都没动。   今非昔比,   所有人都在担心星烟。   她肚子里有了龙嗣。   在这节骨眼上,孩子来的有多及时,有多金贵,所有人都知道。   众人走后,太后心头的事情装了一箩筐,可头一桩还是担心星烟肚子里的孩子,太后又让严太医替星烟把了一次脉,问脉象稳不稳。   以前知道皇后没有,也就不去想,现在有了,突然就很紧张,提心吊胆,生怕失去。   “稳。”严太医给了个准话。   皇上走的那日,他就已经把出了喜脉,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并不见脉象减弱,且一日比一日明显。   皇上出事之后,皇后晕了一回,到今儿早上,又经过了这一遭闹腾,如今再把脉,并没见脉象有任何异常,这孩子多半就是稳了,跑不掉。   太后长舒了一口气。   “菩萨保佑。”   太后大病初愈,昨儿又是一夜未睡,星烟担心她身子,便让秦嬷嬷先送太后回去歇息,“母后放心,儿臣一定替母后好好照顾您的皇孙,母后先回去歇息,别又将身子熬坏了。”   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不忧心自己的孩子,一个安乐让太后伤断了肠,能撑下去是因为皇上,如今皇上出了事,撑着她的便是她未出世的皇孙。   这皇孙来的有多不容易,她心里清楚的很。   皇后说得对,她不能将自己的身子熬垮了。   她得再撑着。   撑着,好替跟前这母子俩撑腰。   等到皇上回来。   或者等着她的皇孙长大。   太后出去前,拉着星烟的手,说了一句,“哀家知道你苦,先且忍忍,皇上没那么脆弱。”   星烟眼睑颤了颤,心头突地一番涌动,到底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你是个好皇后。”   太后是真心的在夸她。   今儿这场面,她应付的极好。   面对两位王爷的居心叵测,臣子的相逼,皇后半点都没虚,态度冷静,脑子聪明,看事看的比她还透彻,一个人,硬是对付了一屋子的人,谁人不服?   这一场仗星烟赢的漂亮。   来正殿前,太后对星烟说,别让人小瞧了她们孤儿寡母,星烟做到了。   庚太傅选出来的孙女,又能差到哪里去,给了她这个位置,她当真就能顶起半边天。   可终究也只是个女人。   今日皇上若是在,又何须她如此坚强。   老天爷要是长眼,就保佑着皇上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别再让她们受罪。   太后回了福寿宫,将严太医留在了正殿,随时看着星烟。   星烟却没留人。   她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一场热闹散尽后,大殿内越发显得安静。   没有人在,星烟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放空了脑子,发了一会儿呆,双手才缓缓地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她原本不太喜欢孩子。   因为她觉得自己活着都艰难。   后来进了宫,知道自己不会有孩子之后,她又非常渴望自己能有个孩子,有个属于她和皇上的孩子。   在看到康王和文王的两个孩子时,她又觉得,她这辈子可能当真与孩子无缘,两个孩子激发不了她半点母爱。   直到现在,严太医说,她怀孕了。   那一瞬间,内心的保护欲,几乎不受她控制地被激发了出来。   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她不喜欢孩子。   她喜欢的是自己的孩子。   没有怀孕,她完全体会不到这种仿佛得了世间所有,却又同时伴随着惶恐不安的心情。   在众人面前,她极力地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了下来。   就像压制皇上失踪之事一样。   压到现在,空无一人的时候,星烟才去慢慢体会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他快乐的长大,能不能给他幸福,或者说,能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父皇。   但她会努力。   会努力去当好一个母亲。   她将她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就交给命运。   能见到他父皇,最好。   见不到,就不见。   心口突然钻心的一疼,星烟喘不过气,便仰起了头,微微张开了嘴,深吸了一口气,再吞咽时,喉咙口似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半点都吞咽不下去,割疼的厉害。   决堤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流下来,滴在了她的颈项,冰冰凉凉的一道,不带半点温度。   一个人躲起来落泪,才真正体会到了何为悲痛。   没有人能看得到的悲伤,   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不想哭,却控制不住眼泪。   可她不能哭。   她不能因为自己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能哭出来的痛,不叫痛,真正的痛,是悲伤到连哭都不敢,都要去控制的时候。   星烟只能继续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逼迫自己去想想旁的事。   比如母亲。   比如哥哥。   可她脑海里的画面就是转移不了,很自然地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他们都挺好的,没什么可想。   好像没什么旁的事情,   可以让她去想。   哪儿都是他的影子。   心里,脑子里,塞满了。   薛先生说,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渡期,星烟想,大抵此时,就是她的过渡期。   或许过了这个过渡期,她就没事了。   倘若他真回不来了。   总有一天,她也能忘了他。   她不想惦记着,惦记一个人,实在是太难受,她承受不住。   星烟难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起身。   怕自己把自己憋死了在这里。   星烟站起来,又看到了屋里的那盘棋子。   星烟又留了下来,坐在了棋盘前。   棋盘里的棋子,星烟重新摆了一遍,自己与自己对弈,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棋子基本没动。   没法动,毕竟没有几个人能有那个本事,亲手将自己逼死。   星烟放弃了。   她还是好好活着。   不能哭,她就继续压着,压到哪一天能哭的时候,她再来哭,说不定等到了那一天,她又哭不出来了。   星烟困意来的突然,懒得再回后殿,直接到了正殿的暖阁里,睡了一觉,顺便给自己的心上了一把锁。   就像进宫之前那样,无情无欲,人才能活的长久,还能平平安安地将她的孩子生下来。   午膳时,肖安让采篱进去伺候。   星烟吃的挺好,采篱端过来的饭菜,她头一回吃了个精光,脸色就跟没事人一样,采篱在她的脸上,甚至没看到半点悲伤。   采篱不怕她哭。   就怕她是这个样子。   采篱叫了一声娘娘,声音没有控制住,打了个颤。   星烟抬头看着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采篱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却也没有忍住,埋着头说,“皇上一定会回来的,娘娘别憋在心里,想哭就哭一场,心里也好受些。”   星烟拿了绢帕试了嘴角的油污,应了一声嗯。   那两道梨涡往日里看着迷人的很,很是好看,如今却让人瞧着心头酸疼。   采篱扶着她坐好,替她收了碗筷,一直憋到出了正殿的门,突然一声就哭了出来,走了一路,哭了一路。   她那一哭,将所有人心里的悲痛都调了出来。   肖安的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弓的厉害。   一天一夜了,时辰流逝的越久,希望也就越来越小。   肖安跟了皇上十几年,从未质疑过皇上的抉择,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他都赞同,可这一回,肖安觉得皇上或许真的错了。   他不该丢下皇宫去亲征。   身后这么大一个家,他输不起。   星烟又睡了一觉,怀孕之后星烟就特别的嗜睡,刚睡醒立马又困上了,之前星烟还认为是自己变懒了。   这断断续续,就睡到了太阳落山。   采篱过来接她,说正殿这边伺候的人多数都是太监,让星烟会后殿里在接着睡。   星烟从暖阁里出来时,太监正进来准备添灯。   刚跨过暖阁的门槛,门外一声东西摔落掉地的声音,星烟和采篱都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啦,宝宝们真的好暖。   这章有点好哭,呜呜呜呜,跃跃自己都哭了。   感谢在2020-01-07 12:57:58~2020-01-07 19:1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敬亭的小仙女 3个;小小红苹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已 9瓶;春来不觉去 5瓶;孤落时辰、长崎 3瓶;小天使呀、兮悦 2瓶;香朵儿、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宫(三更)   那一声动静之后, 外面当值的人却没有半点声音。   若是放在往日, 谁要是不小心掉个东西在地上, 肖安立马就能骂上一句, “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心?”   今儿外面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星烟正纳闷,肖安进来了。   一只脚跨完还没来得急收, 另外一只便迫不及待地跨了出去, 脚步凌乱无章, 全然不见平时里的冷静老练。   走到星烟的跟前,肖安那腿儿还在打颤。   “皇上回来了。”   说完一张脸老泪纵横。   真是活久见, 就没有人见肖安哭过。   这是头一回。   随即彩篱也跟着哭。   千万情绪涌上心头, 那难受的滋味, 旁人都能感觉得到, 可星烟却没有反应。   木讷地站在那里, 就跟没听到肖安说了什么一样。   肖安说完,又跑了出去。   去迎接对面疾步归来的皇上。   星烟没动。   “娘娘, 皇上回来了。”采篱在星烟的耳边又重复了一句肖安的话,神色激动地望过去, 本以为能在星烟脸上看到高兴,却发现星烟的脸上该有的神色, 一样都没有。   一脸淡然, 没有任何情绪。   赢绍一路过来, 到了太武殿门口进来,已经迫不及待,急步如飞, 一身龙袍沾了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早就脏的不成样,却也丝毫没在意自己的形象,首先想先去看看那个人。   衣裳虽落魄,但那脸,那气势,却是人人熟悉的皇上。   霸气,冷冽。   黑色筒靴跨过了金砖铺成的道面,再上到白玉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正殿大门内站着的那道人影。   朝思暮想的那张脸终于就在眼前,赢绍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思念,想念,激动。   什么情绪都有。   想她想的睡不着,寝食难安。   这滋味比那七年还要漫长,难熬。   他回来了。   赢绍给了星烟一个笑容。   然后等待着她哭或是笑,在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来,对他哭诉,打也好骂也好,他都认。   可赢绍的嘴角都笑烂了,也没见星烟动。   夕阳的残光从门缝里照进去,门槛前的那张脸赢绍看的更清楚了些,她没笑,也没哭,什么都没有。   赢绍的笑容僵住了。   脚步又急躁了起来。   在赢绍离星烟只有五步之遥时,星烟突然脚步一转,连看都懒得看他,提了脚步就匆匆地往后殿走去。   皇上回来了。   皇后没理他。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赢绍。   呆愣了一瞬,赢绍才追了上去。   又是一桩活久见,这便又让众人目睹了一场奇事,一代帝王经历了一场生死回来,不但在皇后那里讨不到好脸色不说,还得贴了热脸,去哄人。   赢绍的腿长脚步大,星烟走的再快,三两步就能被他追上。   “皇后,朕回来了。”赢绍看着她的侧脸,那腮帮子明显鼓了起来。   不用猜都知道,   皇后在生气。   “朕快马加鞭,连夜从河北赶了回来,朕想早点见皇后。”赢绍想去牵她的手,星烟及时地躲进了袖子里。   皇上落了个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原本的幻想是他一出现在她面前,她立马就扑进怀里来,让他抱着她,以解了他的思念。   但皇后却连看都懒得看他。   “皇后!”   “烟儿。”   赢绍使出了杀手锏也没让她停下来,只能给她下命令。   “停下。”   赢绍的这声带了威严,星烟终究只是他的皇后,这天下还是他的,星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赢绍上前一步,堵走到她跟前。   星烟转了头,只给赢绍留了半边脸。   这模样赢绍熟悉,那日周崇带的美人进来,她也曾给自己甩过脸子看。   他的皇后,脾气可不小。   “转过来,看着朕。”赢绍知道自己不用强,她现在是不会听自己的。   星烟转了过来。   也看了他。   但眼神太过于平淡,不是赢绍想要的。   “朕从朱雀桥上跌下来,漂了几十里路,好不容易挣扎上来,差点就见不到皇后了,皇后见了朕,应该扑进朕的怀里,好好迎接朕才对。”赢绍说完就顿住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一行清泪从星烟的眼睛里说掉就掉,没有半点预兆,就似是晴日里空下的雨,只见到了雨点子,没见到哭泣的天色。   赢绍的心突然如刀割。   想要伸手揽她入怀,又被她往后一退,躲开了。   “皇上能回来,臣妾自然高兴,皇上一路劳顿,先好好歇息吧。”星烟看着脸色难看的赢绍,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泪,就跟感受不到自己在哭一般。   这模样让赢绍想到了七年前的她。   赢绍突然很怕。   怕她又将自己的心给锁死了。   赢绍再也忍不了住,直接将她拉过来,不管她乐不乐意,紧紧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入鼻的暗香,魂牵梦绕,是他熟悉的味道。   赢绍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朕回来了。”   赢绍又对她重复了一句。   星烟没反抗,任由他抱,双手垂在自己身侧,没有附上他的腰。   一直到晚上,星烟的态度都是如此,不肯说一句话。   赢绍沐浴更衣完去了一趟福寿宫,同太后报了平安回来,便见到星烟正坐在软塌上看书,并没有去床上躺着。   赢绍走过去,挨着她身侧坐下。   “看什么呢?”赢绍凑过去,轻声地问她。   星烟没答。   只要不是他命令她,她就选择不答。   “如今皇后能认字了,却开始冷落朕。”赢绍说完,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面,厚着脸皮往她身边挤了挤,星烟立马翻了一片书页,身子一仰巧妙地躲开。   赢绍盯着她,灯火下的那排长睫,又在颤动。   这小东西的脾气可真不小。心里的这口气从他出来到现在,还是没消。   “书拿反了。”赢绍戳穿了她。   星烟的神色一僵,差点没绷住。   半晌又极为淡定地将书调了位。   继续不理他。   刚调回来,就听到了赢绍低沉的声音,“朕错了。”   星烟的手一顿,眼皮跳的更加厉害。   赢绍从来都是一个高傲的人,高贵霸气又骄傲,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活了十几年,从未有一个人见过他认错。   包括先皇和太后,也没见过。   倔强的似头驴,同时也有那个本事倔,任何事情他都能算到万无一失,包括这回,即便是九死一生,但终究他还是回来了。   他从没有错过。   今儿却在他的皇后面前,态度端正地认了错。   “朕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英雄梦,将皇后一人丢在皇宫,朕走之前说的那些保证都是狗屁,到头来还是让皇后为了朕担惊受怕。”   皇上说的粗鲁,   却撬动了星烟的心里防线。   星烟手里的书放了下来,背过了身子。   “朕知道皇后在想着朕。”赢绍从她放在膝盖的手里,将书抽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又动作极缓地掰回了她的身子,赢绍看着她殷红的眼眶心疼地说道,“朕又何尝不想皇后,朕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什么噩梦不噩梦,没有皇后在朕的身旁,才是朕真正的噩梦。”   “朕每天最期盼的人,就是肖安,因为他会将你的消息给朕送过来,知道你平安无事,朕才能睡的安稳,朕从未想过要丢下皇后,就算是掉进了秦淮河,朕也没有想过,朕知道,宫里还有皇后再等着朕,朕必须回来。”   星烟嘴角轻颤,眼泪又流了出来。   “朕给皇后认错,以后朕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皇后,好不好?”赢绍从未哄过人,到了关键时候,也能无师自通,哄到人心坎上。   星烟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就算皇后同意,朕也不去。”赢绍认错的态度好,可这最后一句话却让星烟听出了委屈。   他委屈什么。   本事大的能登天,不也掉进了河里吗?   星烟终于说话了。   “臣妾能同意,还不是皇上逼的吗?皇上给臣妾讲了一大堆道理,将自己说的比天上的神仙还厉害,不就是想让臣妾放你去吗?结果呢,皇上也只不过是个凡人,也会失利。”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三更!呜呜呜呜,虽然没有一万,但也有八千,皇上不回来,知道你们睡不着,跃跃求夸。   感谢在2020-01-07 19:11:51~2020-01-07 22:3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 76瓶;29792496 17瓶;张嫚之 10瓶;幻灭也桔梗、猫南北、君子如斯 5瓶;长崎 4瓶;我是陆温柔啊、付贵人渣、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完结(一更)   星烟撅着嘴,泪珠子挂在脸上,同样是哭,这回倒是像一张哭脸。   “嗯,都怪朕。”赢绍的指尖蹭在她的脸上,不停地替她擦,轻声细语地哄着,不怕她数落他,就怕她不理他。   “臣妾怎么敢怪皇上,皇上是天下的主子,做什么都对。”星烟说的不依不饶,但一双眼睛终于带了感情,细细地去瞧跟前的这张脸。   不敢去想,   就一直藏着。   怕把自己想没了。   站在正殿门槛内,她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朝着自己走来,她半步都挪动不了。   悬着的心猛地落下之后,有了后遗症,看到那张日夜思念的脸之后,星烟突然没有了兴奋与激动,只余了一腔怒气。   龙袍上的夔龙都瞧不见原来的颜色了,一身的狼狈,足以证明他受过了多少苦,星烟气,他是帝王,一向高贵,他也不怕糟蹋了自己。   拍屁股走人,多潇洒。   如今知道自己也并非凡人,也会发生意外。   星烟生气,也没管他是不是帝王。   她也不想生气,   可她管不住自个儿的脾气,弯不过来。   憋屈,委屈,都有。   她知道,他是为了圆自己的梦,也能理解,但就是生气。   气他丢下这个家,自己心里是舒坦了,可曾有想过她,想过太后。   他一走,她和太后经历了多少?   她不得不一个人扛着。   她越是强势,   心里就越苦。   她是皇后,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可她内心深处,还是想当个娇娇。   像之前那样,躲在他怀里撒个娇,什么事儿都不用自己想。   有他疼她,有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哄着,那才是她最想要的。   星烟说的是气话,赢绍听出来了。   赢绍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像往常那样,去捏了捏她的鼻尖,声音满是宠溺,“小气包,还气着朕呢。”   星烟又噘了嘴,满脸委屈,倔强地嘀咕了一声,“臣妾没生气。”   赢绍笑了。   这还不叫生气?   但她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无论她什么样,他都喜欢。   赢绍盯着她,没挪眼,气氛安静了几息,赢绍才突然对星烟说道,“烟儿,朕真的很想你。”   声音低沉而沙哑,将赢绍所有的思念都渗透到了里面。   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他想她。   没有她的每个日夜,他都想她。   星烟抬起头,便看到了他一双猩红的眼睛里,隐约有一层朦胧的水雾。   那双眼睛星烟从来就没有看透过,可此时那里面的情绪却很清楚明了,他说想她,她从他的眼眸里,也看出来了,他确实是想她。   同她一样,   他也在想着她。   “好好看看朕。”赢绍又将自己往她跟前凑近了几分,回来之后,她只顾着同自己生气,似乎还从未好好看过他。   “看看朕变了没。”赢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让她摸着他的脸。   这几日死里逃生,生出来的胡渣,在适才沐浴更衣时,就已经刮的干干净净,那张高贵冷清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白净。   藏青色的龙袍上散发出来淡淡地墨香。   是星烟熟悉的脸,   也是星烟熟悉的味道。   星烟的手被赢绍拿起,放在脸上后,就没再握着她。   星烟没挪开,食指指腹才在他的脸上轻轻动了动,细腻如水的触感,便已经融化了赢绍的心。   从眉眼到唇,星烟的手在他的五官上过了一遍,除了憔悴,他还是原来的他。   高贵,帅气。   很好看。   赢绍见她终于不再生自个儿气了,才又将她搂进了怀里,轻轻地说道,“朕将自己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带到了烟儿的身边。”   这一场离别两个人都不好受。   星烟哭过之后,便躲进他的怀里,终于绽放出了一道笑容。   虽笑的难看,   但是真正的开心。   她的皇上回来了。   又哭又笑,闹腾了小半夜,两人才安静下来,赢绍吻了她的眉心,将她抱起来,一起躺在了龙床上。   赢绍不在的这半个多月,这张床星烟都是一个人躺。   滚来滚去,也滚不到自己一个满意的位置。   如今身边有了人,星烟终于找到了自己最满意的位置,躺在他的臂弯,侧脸靠着他的胸口,手搭上他的腰,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安稳了。   星烟又找回了之前的感觉。   他是一片天,撑在自己的上方,在罩着她。   两人相拥而眠,舍不得分开,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根本顾不得想其他的事。   这一躺,心里的安稳,身子上的疲惫,让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星烟彻底忘记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他。   所有人都以为星烟昨儿夜里肯定告诉了赢绍,她怀了龙嗣之事,是以,没人再多嘴。   而星烟的精明脑子在赢绍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复存在。   那一忘,星烟也没说了。   想那么多人,随便谁提一句,皇上肯定知道。   但结果是皇上并不知道。   歇息了一夜起来,赢绍见床上的人睡的香甜,轻脚轻手起来,便去了大殿。   走了大半个月,今日是皇上回来的头一回早朝。   早朝上所有人齐声道喜,恭喜皇上平安归来,之后却没有任何人谨言。   他们怕。   皇上出事的那天,他们每个人都去了正殿,虽然他们觉得那谈不上逼宫,可在皇上的眼里,恐怕就是他们在欺负太后,欺负她的皇后。   皇上之前是如何宠爱皇后,大伙儿有目共睹,谁都知道,皇上曾为了皇后,宁愿绝后,不但不愿意亲近其他的嫔妃,还有了遣散后宫的想法。   一个帝王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了这个份上,肯定就是爱到了骨子里。   哪里又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无事可奏?”   没人吭声,赢绍主动问他们。   臣子们人人自危,但这事情瞒是瞒不住,总得有人来背锅。   理所当然地文王和康王就成了背锅的人。   满朝臣子统一口供,将文王和康王的罪状,一桩不落地细数给了赢绍。   “两位王爷居心叵测,当朝蔑视皇后,此罪不该轻饶,臣恳请皇上讨伐文王,康王。”臣子们都是在官场上打滚的人,此话一半是甩锅,一半却也是实话实说。   文王和康王确实有罪。   不过,没等到皇上下旨,   两位王爷就已经出了事。   康王以为皇后不可能有孩子,太后迟早有一天还会找上门来。   但他的机会不大。   皇后和太后选了一次文王的孩子,还会再选第二次。   康王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杀文王的儿子。   结果当场被人逮住。   星烟不喜欢孩子,但也不想自己见过的一个小生命就此遭了劫,早在康王和文王出城的时候,星烟就让人跟着。   只要康王一动手,必被擒。   谁也没想到,文王一怒之下,就将康王一剑穿肠,当场杀死了。   文王本也无心治康王于死地,可他眼睛不好使,一捅就捅到了致命的位置,康王倒是想躲,身子上的毛病,又躲不掉。   一场悲剧。   康王死了,文王入狱。   **   下了早朝,赢绍就回了正殿,依然还是不知道他已经有了龙嗣。   大半个月耽误下来的政务,他得赶紧处理,处理完了,他就回去陪他的皇后。   结果一处理起来,就忘记了时辰,还没有等到他回去,星烟自己就找上了门。   提了一壶茶,茶不是她煮的,是素娥煮的。   素娥心灵手巧,星烟一教,她就能领悟到,一屋子人的茶,如今都是素娥在煮,已经颇有了星烟煮出来的味道。   久违的茶香味儿弥漫开来,赢绍将她搂进了怀里。   星烟不敢给他压,挣扎了一下,让他轻些,别碰着自己了。   “朕还能将你碰坏了不成?”赢绍轻轻弹了她的额头,离开这么久,难不成还不给他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是完结章,应该有三更。明天过后就是番外,吼吼吼,你们想看谁的番外啊!可以举手报名了。   感谢在2020-01-07 22:30:08~2020-01-08 11:4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小小格、Darphin、沈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娜娜杰20瓶;沈如、下雨和见你10瓶;什么叫?7瓶;甜甜酱、楚小小格、总有刁民想害爷、一条小小河 5瓶;请君入我心 2瓶;24697063、我是陆温柔啊、Seiich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完结(二更)   星烟又鼓起了腮帮子,恨这人怎就不懂。   她是压不坏,   但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她担心他压坏了孩子。   “皇上先忙,臣妾先等着。”星烟就是不给他碰了,从他怀里起身,去了软塌上坐着,不但不给他碰,还将脸往里侧撑着,连瞧都不给皇上瞧。   赢绍停了手里的事务,疑惑地看着他的皇后。   这一趟回来,皇后的脾气真是在日渐长进。   赢绍只能去哄。   至少得知道她为何又在生气。   星烟刚才提进来的那壶茶又被赢绍提到了软塌上,一代帝王亲自给一个女人添了杯,小心翼翼地将那杯子推到对面的人跟前。   星烟本来还撑着半边脸,余光瞥见了自己跟前的茶杯,不敢没领情,还直起身子很是不满地看着皇上。   严太医都说了,   让她少喝茶。   星烟突然觉得他变了,之前对她无微不至,现在一点也不仔细。   星烟被她这幽怨的一盯,心头紧张,可完全摸不着北。   “我不喝。”   星烟直接拒了。   “皇上先去忙,臣妾先眯会儿眼。”星烟憋着气,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不去看他。   赢绍也觉得皇后变了。   变的他完全不懂。   但又能怎么样,他舍不得她生气。   赢绍想,她能这样,八成也是自己惯出来了,怪不得谁,“皇后昨夜睡的不好?”这才上午呢,怎的就犯困。   星烟嘀咕:“睡的挺好。”   赢绍又问:“那是身子不舒服?”   星烟没答。   她不答,赢绍就真以为是她身子不舒服闹了脾气,刚起身叫了一声肖安,要替她请太医。   身后星烟忍无可忍,提醒了他,“严太医说,有孕嗜睡很正常。”   肖安人都进来了,却只看到了主子的后背,并没见他有话他吩咐。   赢绍根本就没空理肖安,回头一双深眸,紧紧地盯着星烟,喉咙吞咽了几回,才问她,“皇后说什么?”   星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他不会不知道吧。   星烟愣住了,傻了。   “皇上不知道?”星烟问的很心虚。   “朕应该知道什么?皇后给朕说说。”赢绍看着她那张无辜的脸,很想像以前那样,捏着她的下巴,去质问她。   星烟眨了两下眼睛,看向了赢绍身后的肖安。   肖安也僵住。   这事,不是该娘娘自个儿说最好的吗。   两人一对望,   什么都明白了。   没人告诉皇上。   肖安长吸了一口气。   立马躲开了星烟的目光。   他没说,是因为他以为皇后告诉了皇上,并非他失职。   “朕在问皇后话。”星烟被赢绍往前一步,堵在了软塌上下不了。   星烟很愧疚。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她今天这脾气发的是不应该。   星烟越来越心虚,灵光一闪,耍起了赖,反问赢绍,“臣妾没告诉皇上?”   赢绍凑近她,忍着耐心问她,“皇后告诉过朕什么了?”   “臣妾有孕了。”   星烟给了赢绍一个很美丽的微笑,眼睛里都是兴奋。   赢绍却没同她笑,黑眸仍旧死死地盯着她。   那一瞬间赢绍脸上的绝妙神色,星烟从未见过,她看到了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随即紧咬着牙,目光慢慢从她脸上往下移,停在她的小腹上。   目光浓烈似火。   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是冲着身后的肖安说的,“自己去领板子。”   他的皇后怀了龙嗣,他当了父皇,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赢绍的愤怒只维持了一瞬,就软了下来,皇后突然对他说,“皇上,我们有孩子了。”   一句话就让赢绍投降。   虽然来的迟了些。   但还是让他血液翻腾。   “你怎么出来了,你该在屋里躺着。”赢绍的脸色说紧张就紧张,“朕送你回后殿。”   赢绍将人抱回了正殿,又让严太医过来了一趟。   直到赢绍从严太医嘴里亲耳听到,“娘娘已有一月有余。”才终于安了心。   赢绍嘴角上扬的弧度,连他自个儿都没察觉到,严太医有生之年算是开了眼,冷不防地往皇上脸上看去,就看到了那一抹百年难得一遇的笑容。   “朕之前的言论欠妥,你有些本事。”   严太医一惊,跪在了地上,“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想要什么赏赐,你尽管提,朕都会依你,你医好了皇后,已经是最大的功劳。”皇上说是如此说,严太医却没提任何要求。   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这是他治好了娘娘。   要是没治好,他仍旧是皇上口中的庸医。   如今能得到皇上这么一句认可,严太医已经满足了,至于其他的,他也没什么可求。   赢绍见他不提,便自行做主,赏了黄金,提了官衔,直接升为了一品。   皇上心里高兴。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因为皇上让肖安拟旨,皇后有孕,大赦天下。   星烟觉得自己当真是冤枉了他。   他对她的无微不至,不但没变,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星烟咳一声嗽,他都能紧张。   睡的少了他问,睡的多了也问,每日他的口头禅就是,“皇后感觉身子怎么样。”   后来星烟忍不住了,才对他说,“臣妾只是怀孕了,不是生病,严太医都说了孩子很稳,皇上就别太紧张,臣妾的身子骨还没有那么娇贵,替皇上生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可在赢绍的眼里,她的身子就是娇贵,“已经换了季,一定得当心身子。”   但之后还是控制了些。   问的没有最初那么频繁。   实则秋季早就换过了,星烟并没有什么症状,严太医说,可能是因为怀了孩子,体热,倒是将娘娘的老毛病给治好了。   星烟怀孕之后,庚侯府的蒋氏进宫看了她一回。   旁的有稳婆在,她帮不上忙,就是陪陪星烟说说话。   一聊起来,免不得就去回忆之前的日子。   三人最初在侯府,可谓是夹缝里求生存,命被苏氏捏在手里,轻贱如蝼蚁。   不过就大半年的光景,完全变了样。   星烟当了皇后。   蒋氏被扶正成了庚侯府的侯夫人。   庚景也被封了庆平侯,单独赐府。   无可厚非,他们翻身了。   “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让皇后进了宫。”蒋氏喜极而泣,感性了一回。   原本蒋氏也只是盼着星烟能替自己博一条命出来,谁知道庚太傅当年就埋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选了星烟。   蒋氏说,“这都是命,皇后命里带富贵,这辈子注定会幸福美满。”   “皇上对皇后,瞧的出来是真情,人一辈子能有一人真情人相伴,本就不易,更何况这份真情还来自帝王家,更是不易,皇后一定得好好珍惜,好好对皇上。”蒋氏如今倒不怕自己的女儿吃亏。   两个人的感情里,用情深的那一方,注定是输,而皇上的所作所为,蒋氏看的出来,怕是早就输了。   皇上后宫里的那几个嫔妃,皇上这回说散就散。   就算是平常百姓,家里若是有那个条件,也会三妻四妾,一个帝王,后宫却只有一个皇后,有人认为皇帝专一,也有人非议。   但皇上和太后并没有觉得不妥,再多的声音,也起不了风浪。   蒋氏打心底里的为星烟高兴。   蒋氏想着星烟,星烟同样想着蒋氏。   如今蒋氏成为了侯夫人,星烟突然就想问她,“母亲心里可有父亲?”   母亲的那张脸从星烟记事起,似乎从来都没有慌乱过,对待父亲总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可星烟却觉得,那温柔里,少了什么东西。   没有她同赢绍之间的真。   脾气上来了,星烟还能同皇上甩脸子,可母亲不会,无论父亲怎么样对她,她都是一个态度,从来就没见过她生气。   星烟疑惑,这样的感情到底算不算真爱。   蒋氏没答。   走之前蒋氏对星烟说了一句,“若是在他和你们之间做个选择,我选你们。”   星烟愣了愣。   明白了。   她很愧疚。   因为她做不到像蒋氏这样的选择。   皇上已经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   皇后册封大典的那一日,星烟的肚子已经出怀。   赢绍问了严太医,什么时候册封合适,册封大典的程序繁多,皇上怕累着了她。   严太医说,三个月后,六个月之前都是最稳的。   皇上选在了三个月后。   册封大典时,星烟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庆典的衣裳穿在身上,雍容华贵没的说,可星烟却觉得自己凸出来的那肚子实在是难看。   “臣妾是不是不美了?”   白玉台阶上,当皇上搀扶着星烟的手一步一步进入大殿时,星烟问了皇上。   怀孕之后,她的腰围明显粗了。   她怕皇上嫌弃她,喜欢上了别的小美人儿。   “美,朕的皇后最美。”   这话,赢绍每日都说好几遍。   一个听不厌,一个说不厌。   听一百回,每回都能让星烟安心。   怀个孕,星烟身子上没吃什么苦,除了前期嗜睡,几乎没遭什么罪,太后告诉她,她怀皇上和安乐的时候,吐的厉害,但星烟什么反应都没有。   就是性子变了不少。   娇气了不少。   脾气也大了不少。   皇上已经习惯了,若是哪一天她突然乖巧起来,没来问他,她美不美,爱不爱她,他反而会紧张。   考虑到皇后有身孕,大典的过程已经减了很多繁琐的环节,星烟只需跟着皇上,走到大殿上,同皇上站在一起,面对臣子,接受受封便成。   “皇后万福。”的声音响在大殿之内,臣子心里多半都是服气。   原以为只是个祸国的妖精,经过了皇上失踪,两位王爷逼宫之后,臣子们才知道,他们的这位皇后,美貌与才智共存,不是个摆设。   苏老先生就曾对臣子们说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皇上能有如此手段,他选的皇后又岂是个好欺负的,你们往后还是当心些,小心被记了仇。”   妖后这称呼,毕竟当初所有人都说过。   册封大典当夜,相当于洞房花烛。   可星烟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被赢绍开垦,播了种,如今那芽儿就在她肚子里生长着,便也不在乎春香一刻值千金的说法。   星烟以为是安全的,结果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赢绍特意去问了严太医,严太医说,皇上想与皇后同房,如今这几个月就是最佳时期,孩子稳,动作轻点不碍事。   赢绍对星烟下了手。   没有往日的激烈,平平和和,倒是让两人的气氛,变的更暧昧。   星烟想起了一件事,觉得应该告诉他真相,“皇上的梦魇,臣妾确实能治好。”   “但臣妾没用迷香。”   星烟说完,赢绍眼里并没有意外和惊讶。   附在她的耳边,沙哑地说道,“朕知道。”   他早就知道。   皇后不过是叫了一声哥哥,说要陪着他走一辈子。   有她在,他便不会再有梦魇。   《正文完结》敬请期待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