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只贪你的遗产 作者:独歌令   文案:   权臣沈砀在路上随手捡了个失忆的小姑娘。   小姑娘肤白腿长,生的极好,性子也温顺,尤其说话时那一把软糯的嗓子简直能将人的魂给勾走了。   有人上门为小姑娘提亲。   小姑娘吓得连连往他身后躲,羞红了脸咬唇小声说只想嫁给他。   沈砀觉得小姑娘除了胆子小了点性子柔弱了点其余的还凑合,便不甚在意将她纳为妾室,偶尔善心大发,更准她生下他的孩子。   直到重伤垂死的那日,陷入昏迷只能听到别人说话声的他,原想爱他死心塌地的小姑娘,不知该多悲痛欲绝。   哪知,下一瞬,他便听到站在他榻边的小姑娘,用异常冷漠的声音对管家说:“算算夫君名下有多少遗产,全部上缴给父皇充盈国库。”   “是公主。”管家领命而去。   沈砀:“.........???”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破镜重圆 甜文   主角:沈砀,季迎柳 ┃ 配角:接档文《星光不及你》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被公主套路了   立意:相互扶持,携手共度难关 ============== 第1章   “迎柳怎么还不来?难不成她看不上老夫人给她指的婚事?”   “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还妄想攀咱们侯爷的高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听说她是被侯爷亲自带回府的。”   逍遥侯府芙蓉园内,春景融融,彩蝶绕着花圃翻飞,沈家老夫人带着大儿媳柳氏坐在亭子里赏花,几个身着不俗的丫鬟围在水榭旁频频望着后院方向,不怀好意的低头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丫鬟愤愤不平道:“我可是听说她被侯爷捡到的时候脑子磕坏失忆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个一干二净,迎柳这个名字还是咱们侯爷可怜她,给她起的,所以指不定这回老夫人给她指婚,也是存了绝她肖想侯爷的意思。”   “对对对,咱们侯爷是她迎柳肖想得起的吗?”其中一名叫绿翠的姑娘切了一声。   这善京城中,除了她们,哪个名门闺秀不是明里暗里肖想她们府中这位年轻轻轻就袭爵的逍遥侯沈砀。   只这沈砀也确有被人肖想的资本。   先帝在世时,沈家因有从龙之功而深受皇恩,满门荣宠,可随着老逍遥侯过世,沈家这泼天富贵也终逃不过一朝君一朝臣的定律渐渐淡了,就在沈家年轻一辈为重拾沈家昔日荣光愁秃了头时,身为沈家小儿子的沈砀,做事心狠手辣,凭一己之力在朝堂上厮杀,只短短几年便坐上左都督的位子,令沈家重获圣恩,除沈砀能力和铁血手腕之外,今他年有二十二却尚未娶妻,自然成为善京城内未出阁的姑娘们的头号香饽饽。   “咱们说了这么久,这季迎柳怎么还没来?”一名丫鬟狐疑的问。   在众丫鬟等着看笑话时,季迎柳却并非在屋中坐立不安,而是睁着朦胧睡眼正怔怔的坐在妆镜前。   “迎柳,你怎么还在屋里磨磨蹭蹭的!赶紧跟着我去芙蓉园见老夫人,若让老夫人等急了,又该被罚了。”一名丫鬟急匆匆的冲进屋,扯着她臂膀朝外走。   季迎柳面色发白的抓~住桌沿,吓得赶紧摇头:“果果姐,再容我准备准备。”   被季迎柳唤做果果姐的丫鬟,是数月前被沈砀专门吩咐下来照顾季迎柳的,人性子直,却懂得察言观色,猜季迎柳不愿嫁给养马的小厮,这才推脱不愿去,于心不忍的道:“好好好,那你快点捣弄捣弄,千万别让老夫人等急了。”说罢,转身出了屋。   门帘阖动,将外面的春光掩个干净。   屋内光线暗下来。   而季迎柳并非害怕老夫人逼婚,而是被梦中可怕的情景吓到了。   在梦中,一名女子和她一样被人唤做季迎柳,是皇帝李光熙遗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女。   女子所在的大淮朝是个崇文轻武的朝代,因女子是罪臣之后,故,女子虽有个金灿灿的出身,皇帝却碍于言官死谏的三寸不烂之舌一直不敢将女子认回,就这样直到女子十六岁时,皇帝脑袋似被驴踢了终于想到了一个能避开言官认回原主“正当法子”——令原主混入曾陷害原主母家落势的权臣沈砀家中,收集沈砀意图谋逆的罪证,以“邀功”的形式回归皇宫。   女子是个爹疼,娘不爱的主儿,一辈子渴望亲情温暖,听皇帝为自己后半辈子幸福殚尽竭虑筹谋,感动的稀里哗啦毫不犹豫的以“失忆”的由头,设计被沈砀所救入了沈府。   自此女子便和权臣沈砀展开“相爱相杀”剧情,若结局是女子绊倒沈砀,成功逆袭归位成为大淮朝公主也算美满,可差就差在——女子和沈砀相处中却爱上了沈砀。   猎手爱上猎物,从开头就注定是悲剧。女子也未能幸免。   最后沈砀没被皇帝绊倒不说,又发现女子对他的一腔情谊全是“利用”,怒极之下谋逆篡位,自个当了皇帝,还将女子囚禁在冷宫百般折磨,誓要逼女主重新爱上他,此刻身心俱疲的女子悔恨自己痴心错付曾心软饶过沈砀性命反而害了皇帝,令其丢了自家江山,羞愤之下用剑抹了脖子以死谢罪全了孝道,年纪轻轻便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想到自己和梦中女子有着一模一样的身世和处境,刚被皇帝爹设计入沈府搜集沈砀罪证的季迎柳,好似透过梦中女子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整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要不,她和皇帝爹说说,她不想做这个便宜公主了?   不行,不行不行,若她此时退出,那么皇帝一定不会轻饶她和她养父母。   季迎柳立马将脑中这个念头甩掉。   一个噩梦而已,又不能当真!肯定是她最近想法子接近沈砀压力太大,才胡思乱想的。   季迎柳素来想的开,想开后一切便都不是事。   待心头那股惊悸劲儿过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为自己重新打气哼着小调开始装扮。   沈老夫人想要她远离沈砀,那也要等她为爹报了仇再说。   ............   收拾妥当的季迎柳并没去芙蓉园,而是避开下人朝后院马厩方向去。   而她哪里知道自己走至垂花门时,刚好被从外面回府去芙蓉园见老夫人的沈砀和段昭看到。   段昭是沈府的家臣,和沈砀一同长大,两人关系最为亲厚,他“刷”的一声,合上手中折扇,望着前方娉婷令人浮想翩翩的那道背影,疑惑出声:“侯爷,这就是那天咱们俩救回的小姑娘?”   记得那天这小姑娘带的随从被贼人全部杀死,而她侥幸活了下来,浑身血污的躺在官道边的草窝里奄奄一息,情状极其可怜,哪如今日这般穿戴明艳,生龙活虎。而这几个月他出外办差一直未回府,心里自然惦记这个自己亲手救回的季迎柳死活。   “嗯。”沈砀虽惯有“善京第一单身汉”的名头,可素来不喜亲近女子,闻言一时竟想不起来她的容貌和名讳,只毫不在意的点点头。   “咦,她不是该去芙蓉园吗?怎的朝哪边去了......”这时,在沈砀身旁引路的小丫鬟小声狐疑,瞥见沈砀探究的目光,忙噤了声。   “她为何要去芙蓉园?”段昭双眸一亮,顿时来了好奇心。   听了丫鬟解释,段昭求着沈砀正要过去瞧瞧季迎柳人,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呵:“无耻。”   段昭循声望去,远远的长得獐头鼠目的王宝从马厩方向跑过来正堵着季迎柳的去路,对她纠缠,季迎柳白着脸朝后退了几步,努力避开他的拉扯。   她本就生得肌骨莹润,此刻沐浴在阳光下,只见她眉若轻烟,杏眸流光,朱~唇不点而降,容颜迭丽之极,兼之她身形窈窕,令人远远看去颇有种弱不禁风的惊艳之感,连带出口的疾言厉喝都显得比一般女子楚楚动人。   “他娘的,这狗贼胆子也忒大了些,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沈府里调戏姑娘。”段昭最见不得下人背着主子欺凌弱小,他收起折扇别在腰带里,撸起袖子就要去救季迎柳,却被沈砀眼神制止,“等等。”   段昭目光沉沉的盯着季迎柳,“先看看再说。”   也对,若这季迎柳万一心仪王宝,两人为了婚事闹小别扭,他们这两个做主子的冒然出现管闲事,岂不丢脸?段昭愤愤的收回拳头。   这厢,王宝遭季迎柳呵斥,不恼反笑,他嘿嘿一笑,收了手,眼珠子却恨不得穿透季迎柳身上穿的衣裳,“好好好,我不碰你。”   季迎柳原就是去找王宝,没料到竟在半路上碰到他,又见他人这般猥琐,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极快的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他,“我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若你主动给沈老夫人说不娶我,这里面的银子便是你的,这钱足够你将来讨三个老婆,这笔买卖对你而言并不吃亏,而且很划算。”   对于王宝这种粗人来讲,娶三个老婆可比娶一个老婆划算得多,可季迎柳这种姿色却远远抵得上娶三个老婆,他撸起袖子骂咧咧的又要去扯季迎柳手臂:“你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俺不嫌弃你,你竟敢嫌弃俺?”   季迎柳这次早有防备,忙将手里锦囊收回来,闪身躲避。   王宝扑了个空,愤怒转头就见她站在他身后,正昂着头望着他,握着锦囊好笑道:“嫌弃你怎么了?我可是侯爷身边伺候的人,将来是要做侯爷夫人的,老夫人想将我指给你,不过是见不得侯爷偏宠我,心里一时不快发发怒火嘴上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而且,就算老夫人背着侯爷将我强行指给你,你真有胆量娶我吗?”   王宝被她的话一唬,逞凶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话也令远处的段昭一愣。   他这回总算看明白了,这季迎柳不愿被沈老夫人指给王宝,背着沈老夫人私下找王宝谈判。   这善京城中,谁人不知沈砀眼界高得很,别说是娶妻,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怎会沾染季迎柳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她说这话,也只能唬唬王宝这种粗人,方法虽简单粗暴,但却十分凑效。   而如王宝这种下人,就是给他熊心豹子胆,他也绝不敢沾染主子的女人的。   段昭抬眼观沈砀反映,沈砀眉目不悦的皱了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厢,王宝梗着脖子,眼见的气弱,他心有不甘的直嚷嚷:“你少拿侯爷唬我,我不吃这套。”   季迎柳阴着脸,当着王宝的面极快的撸起盖在手腕上的衣袖,又赶紧拉下,王宝瞪大眼连她衣袖底下是白是黑都没看清,便听她冷声道:“若你不肯相信,只管娶我试试。”   王宝自然不敢撩~开她衣袖再看。   季迎柳冷着脸转身就走。   “等等,这事.....这事我让我想想。”须臾,身后传来王宝不甘的愤愤声。   季迎柳原就存了用沈砀这尊府里大神逼王宝不敢娶她的心思,可却又怕王宝不肯上钩,心头一直揣揣,此时心愿达成,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手心里已然冒出几层冷汗,她忙抑了抑朝上~翘~起的唇角,手发颤的转身将锦囊丢给了王宝。   待两人一同离去后,看完热闹的沈砀和段昭并肩朝芙蓉园走。   季迎柳胳膊上的东西不用想,也能猜到是什么。   一个女子怎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想来此事假不了。   段昭原以季迎柳方才不过拿沈砀吓唬吓唬王宝而已,没想到最后发展.....竟令他大跌眼镜。   沈砀惯来厌恶女子,这下莫非是千年铁树开花了?   遂看着沈砀笑得前仰后翻,打趣道:“不是说这善京城里没女子能入你的眼吗?几时收的她?我怎么不知道?”   沈砀面色几近要阴出~水来。   亏他还自作多情一回,想她是自己亲自救回的人,对她比旁人怜惜一些。   原想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可怜人,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原她也和那些企图攀附他的浅薄女子没什么两样。   作者有话要说:  季迎柳双手拍掌:夫君好有眼光,但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图你的颜值和人,我只想要你的钱。   ★☆★☆★☆★☆★☆★☆★☆★☆   接档预收文:《怎奈她咸鱼了》求收藏   新科状元宴会上,娶了端庄的新妇却多年未归家的状元郎林默,面对席间的莺莺燕燕,杯觥交错,应付的游刃有余,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贵女圈都嘲笑李娴静人美是美,却是个没情趣的就连自己的夫君都留不住,沦为众人笑柄。   李娴静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据她观察,林默不喜三从四德温顺的,喜欢张扬点,跋扈,骄纵的姑娘。   为了扳回颜面。   李娴静给自己操了个“骄纵”的人设。   打了放荡弟弟的凶大姐,捉采花贼的女中豪杰,给大姐招了好几个男宠的狂狼妹子。   很快嫉妒,跋扈的名声响彻京城内外。   甚至就连她那许久未见的夫君林默都惊动了。   是夜,林默将她堵在暗巷的一颗大树上,睁着猩红的眸子紧锁着她,低声下四的哀求:“乖,玩够了就跟我回去。”   李娴静一把将合离书摔在他脸上,笑得肆意:“对不起,老娘不奉陪了。”   今日我掐指一算,是个黄道吉日,适合开新,基调:甜蜜的修罗场,不虐,后期小甜饼。   另作者菌并准备了大红包,见者有份,欢迎小可爱们留评来领,最后么么哒,爱你们! 第2章   沈砀父亲沈智,原有一妻三妾,这大夫人梅沛蓉是沈砀,沈慕乐的亲生~母亲,原是沈智的继室,自沈智嫡妻生下大公子沈均亡故后,才被沈智娶回府中。今日~她穿一袭锦茜红明花锦缎长衣,妆容雍容很是得体。   而坐与梅氏身侧的是大公子沈均媳妇柳盼,二十岁左右,穿金罗蹙鸾华服,柳眉杏眼,生的丰韵娉婷。几个丫鬟围在两人身旁说说笑笑,甚是融洽。   两人看到季迎和王宝后,正笑着的脸顿时冷下来。柳盼向来和沈老夫人一个鼻孔里出气,她冷声道:“怎么来这么晚!”   季迎柳只当没听到她的嘲讽,低着的头朝下低了低,一副恭敬受训模样。   沈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刚要提婚事,就听到王宝拒绝自己给他指的婚,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令王宝退下了。   水榭旁只剩低眉顺目站着的季迎柳。   她低垂着头,揪着衣袖紧张的拧着,一副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劳烦老夫人费心替迎柳张罗,是迎柳没福。”   说的楚楚可怜,倒叫她无从指摘,沈老夫人心头更气。   儿子自小~便和她不太亲近,可自己生的儿子什么脾性,她清楚的很,既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留在府中,恐怕是对她生出了些别心思,她也不好多指责他的私事。   只这季迎柳天生长一副狐媚子的样貌,一看便不像正经人家出身,故才想用婚事将人逼出府。眼下此法不成,若她再强行发落他亲自带回府季迎柳,指不定会惹儿子反感,撵走她的事只能暂时作罢,沈老夫人挥手说:“罢了罢了,改明儿我让媳妇再替你张罗一门更好的亲事。”   “谢老夫人。”心头大石落下,季迎柳重重松一口气,怕被人瞧出,忙低头红着眼恭敬应下。   “侯爷来了。”   沈老夫人正想说乏了,就听站在水榭旁的丫鬟禀告道。   她骤然大喜,忙起身去迎。   季迎柳虽被沈砀所救,可她入沈府多月还从未见过沈砀,忙朝水榭后多望两眼。   两名男子迈着不紧不迫的步子朝这边走来。   前头那个穿墨色缎子衣袍,束紫色虎纹白玉腰带,俊眉秀面,身姿挺拔,浑身气质如白皑皑云中雪,皎皎夜中月,清贵且骄矜,比她梦到的沈砀长得更俊俏,令她直接忽略了后面那位男子的长相。   这时,他忽朝这边看来。   四目猝然相对的一瞬,季迎柳心头倏然剧跳,只怔怔的望着——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眸子如蕴星芒,道不清的薄情风流蕴藉.......   心头却在想着——   怪不得梦中的“她”抛却家仇沦陷在他身上,敢情.....这人生的这祸害样,恐怕是个女子都抵挡不住啊。   “迎柳,迎柳。”直到身边的陆果轻撞她胳膊,她才在丫鬟们狐疑的视线中猛然回过神来,脸上一热忙垂下头去。却是不知何时沈砀已站在她跟前。   “这就是咱们侯爷。”陆果在侧小声提点道。   季迎柳不知他何意,忙上前行礼:“迎柳见过侯爷。”   沈砀却目光幽深的盯着她黑压压发顶,面上一派冷清,瞧不出喜怒,冷声道:“不必。”   季迎迎一愣,微张檀口还没来得及反应。   “三弟,你认不出她了?”坐与沈老夫人身旁的柳氏瞧出异样,面上惊疑,随即看好戏般睇着季迎柳,嘲讽她妄图攀上沈砀自不量力:“这迎柳可是你亲自带回府的人,三弟忘性可真大。”   说罢,用团扇捂唇笑出声。   “是吗?”沈砀皱眉凝思似从脑子里搜刮有没有她这号人一瞬,须臾挑唇,盯着季迎柳,薄唇轻启,语气漠然的几乎冷酷:“忘了。”   什么,忘,忘了……   季迎柳心神震荡,杏面倏然变得苍白……   并非因柳氏刻意羞辱而感到耻辱,而是完全被沈砀说的话惊到了。   梦中的沈砀见“她”第一面也是这么说的,连厌恶她的态度都和现在如出一辙——   难不成那个被她丢在脑后的梦是真的?   “侯爷你就爱拿小姑娘取笑。”气氛僵持中,一道戏虐的声音响在耳畔,打破季迎柳的震惊,她慌乱抬头认出说话人便是方才跟在沈砀身边的男子,此人和沈砀年龄相仿,手拿折扇,长相偏阴柔,较之沈砀容貌逊色一些,正是沈砀的家臣兼顾好兄弟,段昭。   段昭扇着扇子,朝她挤眉弄眼的,很是自来熟:“迎柳,咱们侯爷忙活半日了,口干舌燥的,赶紧帮咱们侯爷沏壶茶过来润润喉。”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沈老夫人将几人的暗涌看入眼底,看来是她先前多虑了,儿子根本没将季迎柳放在眼里,遂冷冷瞥了眼季迎柳,在沈砀看过来的目光中,立马笑着招呼他入座。沈砀依言撩袍坐下.......   微张檀口的季迎柳,极快反应过来,忙抑住要跳出嗓子的慌乱,一俯身去了。   只不过一路上想着方才的事,心头一直揣揣。   忽然有些不确定她做的噩梦是真是假?   若为真,为何平白无故的,沈砀见她第一面的反应,是厌恶?   若为假——   她忽想到梦中一桩旧事来。   梦中女子在水榭见沈砀第一面时,恰好沈老爷忽发恶疾,沈府上下顿时乱成一团糟,沈老夫人再没心思撵走她,这也为她后来施行接近沈砀的行动给出了条件,可以说若无此事,可能梦中的她想要接近沈砀还需费一番功夫。   她思及此,疾步朝相反方向走。   “老爷人呢?”待走至一方清幽院落,季迎柳从院中拎一个与自己亲近的丫鬟香怜到墙角,压低声音问。   “老爷在房中炼丹,是不是侯爷叫老爷过去有事相商?我这就去禀告老爷。”香怜是沈老爷身边伺候的人,人单纯老实,她忙丢下手中伙计,狐疑反问。   “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老爷天天炼丹,服用丹药,能保证老爷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吗?”   “那是当然!若不然,老爷天天不上朝在家炼丹做什么!”香怜见季迎柳不相信,拍着胸口保证。   在季迎柳狐疑望过来时,忽瞪大双眸,护犊子般朝后退半步,警惕反问:“你来这是不是想偷仙丹?”   闻言的季迎柳愕然,继而好笑的张张嘴不知说什么,须臾,拉着她的手,一脸郑重:“当然不是,我只是听说这仙丹对延年益寿有奇效,就多嘴问问,老爷炼丹辛苦,你可要好好看顾老爷,别让老爷病着饿着。”   “放心吧,我一定会的。”香怜信誓旦旦的保证。   待季迎柳走远了,香怜一头雾水。   不是问仙丹吗?怎么最后扯到看顾老爷身上了?   难道迎柳看不上王宝,转而想攀高枝攀上老爷?可老爷为了炼丹不近女色呀!   .............   紧绷着心弦已走远的季迎柳却是长舒一口气。   唔......   沈老爷还生龙活虎的,并没忽发恶疾!   她就说嘛!就算沈砀方才对她态度和梦中一模一样,也是贵人多忘事,指不定沈砀是真的忘了她这个人,而非厌恶她,噩梦中发生的事怎么可能成真?   想到这,受惊的季迎柳忙拍了拍胸脯,将这可怕的念头从脑中剔除,脚步轻快的朝茶坊走去。   刚沏完茶,然人还没到水榭,水榭里的丫鬟各个神色慌张的朝后院方向奔走。   季迎柳忙拉着一名丫鬟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你还泡什么茶啊,沈老爷忽发恶疾,躺在床~上动弹不了了,老夫人命府里的丫鬟赶紧过去待命。”说话的丫鬟说完,转身就走。   “喂,那个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愣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服侍沈老爷?”远远的,一个主事的丫鬟指着她大声吩咐。   季迎柳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手上端着的茶盘“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   沈智常年服用能延年益寿的“仙丹”,此仙丹炼制过程中需加多种珍稀药材,佐以水银炼制,故,日积月累下服用的人便会水银中毒,沈智炼丹一辈子,没得道升天,反而吃出个瘫痪在床,对沈家而言,一大家子的主心骨就这么瘫了,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从午时起,阖府上下的丫鬟皆被抽调到沈老爷院中伺候,季迎柳原本在沈家是“闲差”并没指定伺候的主子,故,只去前院匆匆看了一眼后,整个午后便一直在屋中休舔。   果果姐去后院打探完沈老爷的消息,趁着去茅房的间隙,忙将季迎柳托她打听的消息一并带回来:“沈老爷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侯爷命人封锁沈老爷得恶疾的消息,将一干人等全部控制起来后,自个儿进宫去了。”   “那侯爷都说了什么?”季迎柳忙给陆果倒杯茶水递给她,急声追问。   “他没说。”果果姐接过茶一口饮尽,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啊对了,段公子说侯爷屋里现在缺丫鬟伺候,叫您晚上过去伺候侯爷。”   季迎柳愣住:“.......”   她和段昭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他怎会这么贴心为她创造和沈砀相处的机会?   “咱们侯爷可是出了名对下人严苛,你过去伺候,可千万当心点别触怒他。”果果姐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叮嘱完季迎柳,见她神思不属的,紧紧按了一下的她手。   季迎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神色认真道:“我记住了。”   ........   季迎柳嘴上虽这般说,可心里却十分没谱。   白日发生的两件事,都已在她梦中应验,她再不敢将梦境只当做普通噩梦看待,遂提吊着心神,收拾妥协后,便朝沈砀住所走去。   一路上入目所见,飞檐翘角,屋宇起伏连延不绝,恢弘大气。   院中兵士手持兵器,一双双鹰目如钩子般巡视周遭动静,气氛压抑的近乎诡异。   一名丫鬟在前带着路,声音冰冷如同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侯爷睡觉时不喜旁人打扰,切记不可喧哗,夜里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要企图去打扰侯爷。”   梦里的沈砀可没这癖好,而这个沈砀怎么有?   季迎柳纳闷一瞬,在丫鬟审视的目光中忙听话应下。   丫鬟反而转头多瞧她两眼,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冷笑。   她有得罪她了吗?季迎柳被她盯的一头雾水。   “到了。”丫鬟却不再说了,将她领到门前,示意她进屋。   “来人。”这念头还没转完,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从镂空绣墨竹的屏风后传出。   季迎柳忙收敛心神,绕过屏风走过去。   沈砀正坐在靠窗的紫檀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她脚步声,头也没抬:“研磨。”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先前的那身衣裳,只衣摆处隐有皱褶,想来是入宫回府后,又处置沈老爷的私事,还没来得及换下,季迎柳极快扫视他周身,轻步走过去。   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袭上鼻端,沈砀不适的皱了皱眉,季迎柳忙朝侧边挪了挪,须臾,那股清香消失不见,沈砀皱着的眉头才松了些。   许久,他扔下软毫,闭目将高大的身子靠在椅背里,捏着鼻梁解乏。   “侯爷,喝口水润润喉。”女子娇俏的声音如清风般柔柔的响在耳畔。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砀骤然睁开双眼。   入目所见,一双肌理细腻的柔荑正拿着茶盏,手的主人触到他的目光,端着茶盏的手轻不可查的一颤,她轻轻吊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茶盏端起来呈在他面前:“侯爷?” 第3章   她能深夜出现在这儿,定是段昭的意思。   沈砀冷嗤一声,将身子朝后仰了仰,并没接。   被他神色不明的盯着,季迎柳杏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端着茶盏的手也微微发抖,她极快躬身放下茶盏,一段如雪缎般修长颈子便暴露在他眼前。   沈砀如烫着般收回目光,只听她报涩道:“我不知道侯爷喜欢什么口味的茶,就自作主张的沏了洞庭碧螺春,侯爷若不喜,我再去沏一盏别的茶来。”   说着,局促的搓了搓手,转身就要出屋。   若不是他白日亲眼见她威胁王宝不娶她的情景,他还真~相信她是个呈了他救命之恩后无以为报的可怜女子,见到他局促难安想要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沈砀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忽道:“等等。”   季迎柳身形一顿,惊喜的转头看他。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脸上那双眸子生的极明亮,如幽夜中的星光泛着皎洁的光,夺人勾魂。若轮姿色,她确实有这个资本勾引他,只可惜她用错了对象。   沈砀身子朝后又仰了仰,不去看她眼睛:“你入府多久了?”   “三个月十一天。”季迎柳愕然,随即攥着衣袖小声答话。   “可想起什么?有想去的地方吗?”沈砀拿出仅存的耐心,诱哄道。   季迎柳眼角如光速般迅速泛红,只咬着绯红的下唇泫然欲泣,轻轻摇头。   沈砀就这么冷眼看着。   他的反应和她先前设想的怎么不一样?   季迎柳心头微跳,眼眸一转,忽扑过去,跪在他脚边。   她微微调整姿势,拿出最能惹男人怜爱的模样,微微抬高头,露出肩背优美的线条,脸上那双如蕴含星辰的眸子里的眼泪,亦是挂在眼角欲落不落,娇~声哽咽道:“侯爷,您别撵迎柳走,迎柳.....迎柳除了沈府,已没地可去了。”   “是吗?”沈砀冷笑一声,对她态度很不对劲。   难道这时他不该心软怜惜她吗?怎么会.......   面上凄楚可怜的季迎柳,心头慌乱更甚,还没反驳,只听沈砀幽声道:“除了留在沈府,嫁人生子于你而言,也是条去处。”   季迎柳如遭棒喝,眸子骤然睁大。   什么,什,么........   沈砀俯视她,眸底寒意湛湛,如同一把利刃直戳入她心底,“迎柳,你若想继续呆在沈府,就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   季迎柳深夜回到屋中,和她同屋而居的陆果还没睡下,陆果闻到声音忙起身点灯,见季迎柳眼眶红红的,忙道:“出什么事了?”   季迎柳只双手捂面,一串串晶莹泪珠从指缝中溢出,美人就连哭都美得动人心魄,只见她肩膀微微颤抖,一张杏面上梨花带雨,形容憔悴,许久才将白日设计王宝的事吐出。   “侯爷平日最不喜心怀诡计的女子,恐怕当年的事侯爷还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陆果闻言咋舌,虽她同情季迎柳的遭遇,不愿嫁与王宝会这么做觉得没什么,可她这般大胆行~事,却会惹主子不喜。   “哪样的事?”季迎柳眼睫一动,睁着哭的如兔子般通红的眼眸,戚戚然抬头,疑惑的盯着陆果。陆果是府中的老人,指不定知道些沈府秘辛。   “不行不行,我不能说的,这可是沈府的秘密。”陆果忙掐断话口急忙站起来,拉起被褥就要睡。   季迎柳垂头,葱白十指捂着脸就又要哭:“果果姐。”   “好好好,你别哭了,我的祖奶奶,我说我说。”陆果可是见识过季迎柳哭功的,忙双手合十对她讨饶道:“先说好了,这事我也是从沈老夫人房内无意间偷听到的,你可别告诉别人害我。”   .......   季迎柳听闻后,震惊的霍然从榻上起身:“你是说侯爷曾被女子背叛过?所以才讨厌女子亲近?”   “小声点,别让旁人听到。”听到她拔高的惊讶声,陆果忙要捂她的嘴,季迎柳忙坐下,还不忘了做好奇宝宝装瞪大双眸,仔细听着。   “其实吧.......其实这事怪不得侯爷,当年侯爷考取进士后,原本是要去京卫指挥所任职,最后不知怎么回事,这差事竟落在大公子沈均头上,老逍遥侯许是对侯爷心怀愧疚,便令侯爷去军营历练,那几年恰好蒙古入侵咱们,侯爷便当了先锋,领着十几个刺侯深入蒙古刺探敌情,原本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巧就巧在,侯爷之前在去军营的路上曾救过一名女子,那女子......额,也和你一样失忆无家可归,侯爷怜惜她便暂时把她带在身边,哪知那女子不但不感激侯爷救命之恩竟恩将仇报,将侯爷的行踪泄露给敌军,多亏老逍遥侯营救及时,侯爷才没被她害死!”   “迎柳你说,这事若搁在你身上,你还会放一些居心叵测的女子在身边吗?”陆果越说越气,仿似被女子背叛的不是沈砀,而是她。   季迎柳眼底疑惑一闪而逝,忙附和点头,“那.....这女子最后去哪了?”   “你提她做什么!肯定被侯爷千刀万剐了!”陆果估计也不知道,遂鼓着腮帮子,掐着腰气鼓鼓道。   季迎柳心神震颤:“.......”   “迎柳你怎么忽然关心起来那女子去处?”陆果一下子铺捉到她的不对劲。   “唔,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那女子可能有什么苦衷才害的侯爷。”季迎柳忙将因震惊而微张的檀口合上,扭头抓~住榻上的一方素白帕子攥入手心里擦眼泪,假装若无其事的问询。   别人都是图沈砀的色,而她却是为她养父报仇。   陆果脸上愤愤然的神色这才消退,她狠声道:“她哪有什么苦衷,不就因为得不到侯爷才起的坏心眼!哼,这种人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季迎柳杏面微微发白,攥帕子的手缓缓握紧。   仿佛预见自己将来会下十八层地狱......   哦,不!就算下十八层地狱,她季迎柳也绝不会是因得不到沈砀的人!   陆果骂完那女子,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硬气的打着保证:“迎柳,咱们侯爷平日还很好说话的,下次你注意点分寸,慢慢的他知道了你的好,便不会再为难你的。”   “嗯。”季迎柳忙敛住神色,将醮了眼的辣椒水从眼底擦掉,轻声答话。   而心里想的却是,看来接近沈砀,用柔弱女子博他同情的手段是行不通了。   只不过她万万想不到的是——   沈砀竟有一段这样的隐私,怪不得他对她这般抵触。   唔......   那个噩梦的内容,她只记得其中发生的几件大事,至于别的她早忘得七七八八了。   那她该用什么办法再去接近他呢?   ..........   “迎柳你这是生了一双什么巧手,竟将这涩的发苦的润喉茶汤熬的这么好喝,来来来,赶快再给我盛一碗。”沈砀院中,段昭坐在几株桃树下,接过季迎柳重新盛好的茶汤,仰头饮尽,喝完,不忘咂咂嘴,舔~着脸继续讨要。   将院子围的铜墙铁壁般的将士们,早在烈日下晒得口干舌燥,闻言,眼珠子险些要黏在季迎柳手中拎着一壶茶汤上。   只见她听到段昭夸赞,樱~唇一抿报涩笑起来,仿觉得这么做失礼,又极快的敛住笑,垂着头,伸出一只芊芊素手将腮边碎发拢在耳后,躬身拎起置放在石桌上的泥壶,替段昭倒一杯茶,边娇~声解释:“奴婢在里面放了米兰花,木蝴蝶,这两种药材可以遮住川贝的涩味。”   段昭早先听府中丫鬟提过的,这润喉汤需川贝,陕青茶,胖大海,几位药材熬成,有治咽部干燥、红肿、痒痛的症状,没想到这季迎柳不仅人性子好,竟还懂的药理。   顿时大悦,如看自家养的白菜般越看越顺眼,也不枉昨日~他在人前帮她解围了一回,扇着扇子笑道:“不错不错,那再给我来一杯。”   “你们在日头下站了许久,也过来喝一杯,我另熬了你们喝的润喉茶。”季迎柳似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替段昭倒好茶后,柔声招呼他们过去。   是个男人都很难抵挡美人的盛情邀约,一名领头的将领忙收回目光,燥着脸瞟向段昭,硬声推脱,“这.....这.....恐怕不合规矩。”   .......   沈砀从外面回府,一脚踏入后院,便看到七七八八的将士伴着吆喝声围着石桌痛饮,季迎柳纤弱的身影穿~插在男人堆里如同一只花蝴蝶般若隐若现,十分惹眼,还以为自己踏入的不是自家后院,而是曾休舔时的军营。   “侯爷。”众将士看到沈砀,吓得立马放下茶碗,拿起利刃站的整整齐齐。   “啊,侯爷回来了吗?”拎着泥壶给众将士倒水的季迎柳双眸骤然一亮,立马转头惊喜的看向沈砀,在触到沈砀阴沉的快滴出黑水的脸色时,吓得顿足不前,如做错事般红着眼圈怯怯的放下茶盏。   “侯爷您总算回来了,赶紧过来尝尝迎柳亲手为你熬的茶汤。”段昭咂摸嘴痛饮一盏后,丝毫没把自个当成外人,招呼沈砀过去。   “跟我进来。”   沈砀却没理会段昭,眸子如鹰犬般锐利的环顾众人面上,视线最后定在季迎柳淡若寒烟的芙蓉面上,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小可爱们来领,顺便可以猜一猜,迎柳会用什么办法接近男主呢? 第4章   季迎柳吓得双肩微微一颤,一双妙~目迟疑的瞥了眼段昭。   这一眼令段昭仿有种自家白菜即将被猪拱了的心疼感,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啪”的一下划开折扇,扇着扇子笑着朝沈砀走去,一边调笑道:“侯爷您这可不厚道了,有啥事您还背着......背着我.....”   他话未说完,被沈砀冷冷一瞥,余下的话便被沈砀迈着步子入屋的动作扑杀在喉咙里。   接着,季迎柳深吸口气,跟着沈砀入了屋。   “公子,您看这茶汤要怎么处置?”那名带头的将领凑在段昭耳畔,低声请示。   “处理什么!没看侯爷心绪不佳吗?搁在这,谁也别动,待会儿听侯爷的。”段昭怒其不争扬起折扇打那将领的脑袋。转头对着紧闭的房门嘀咕:这侯爷寻常对手下都很宽厚,诸如今日赏赐茶水类的举动多不胜数,今日这是怎的了?火气这么大!   .............   屋中光线昏暗,透窗而入的日光撒了一地金辉。   沈砀背对着她站在昏暗与金辉交界处正慢条斯理的擦拭手中佩剑,他肩宽腿长,站在那儿如同一座冒着寒气的冰山般,令她生生钉在原地,不敢上前半步。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季迎柳望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刃,微提吊心神,对着他背影试探的唤:“侯.....侯爷,要不我先帮您盛一碗润喉汤过来......”   “我昨日早告诫过你,收起你那套鬼心思。”她话未说完,只听“刷”的利刃入鞘的沉闷声,旁边的兰花枝丫被震的发颤。   沈砀一手扶着腰间佩剑与光影中转头盯着她。   “我......我没有。”季迎柳望着利刃的杏面倏然变得惨白,她仿似害怕,脸上那双晶亮的眸子微缩,浑身发颤,却站在原地没动,只两只手紧紧攥着腿侧衣裙。   “没有?”寻常女子见到这情景,早吓得花容失色,而她看似害怕,可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镇定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沈砀转身将佩剑扔在桌案上,指着桌案上冒着热气的茶汤,反唇相讥:“那这是什么?”   他才离开不过一会儿工夫,她便用这小小的一盏茶笼络住段昭和院子里的将领,他真小瞧了她收买他身边人的手段。   “我......我是来向侯爷赔罪的。”季迎柳妙~目循着他目光触到茶盏,惨白的杏面上骤然呈出一种与害怕相违的惭愧神色,她懊恼的低头,只揪着衣裙闷声支支吾吾。   沈砀也想听听她嘴里能编出什么花样,遂后退几步,撩袍坐在小榻上,挑眉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随着他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季迎柳仿似感知到安全,她微不可查松懈了挺的笔直的腰身,同时,一缕红晕极快爬上她的耳~垂和脸颊,越发衬的她唇红齿白,容颜迭丽不可方物。   如此美色当头,若换寻常男子早已把持不住,可沈砀望着她的眼神却愈加冰冷。   屋中寂静的如同坟场。   须臾,季迎柳攥了下手心,下定决心般缓缓抬头看他,“我......昨夜迎柳给侯爷说了谎。”   红晕随着她说话朝她粉颈袭去,燥着脸的她重重吐出口气,仿佛随着第一句话落便有了说下去的勇气,只听她轻声道:“我是磕坏脑子失忆了,可我有手有脚,只要肯卖力干活走出沈府去外面谋生,也并非除了沈府无处可去。”   “总之,只要我想去,便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只是,只是我的心被这儿一个人绊住了,使我什么都做不了。”她说着,眼角渐渐泛红,拿那双盛满星光的眸子痴痴的望着他,一滴眼泪缓慢从眼角滑落,她却不去擦,只轻声道:“我每日一睡醒,便盼着能见到他,想知道他吃饱了没,睡足了没,可遇到烦心事了没,可有在晨昏定省时有那么偶尔的一瞬想起我,这些念头塞满我的脑袋,令我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   沈砀冷凝着她的眸子的一怔。   季迎柳却睁着朦胧泪眼望着他朝后退了几步,哽咽道:“我知道我身份低微,倾慕上他,是僭越,是不自量力,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只想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替他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甚至为了这个小小的心愿,想尽办法拒绝老夫人强塞给我的婚事,我本以为做完这恶事,我便可以长长久久的陪在他身边,却不知道最后竟惹的他厌烦,....... 一切都是我的错,有此结果,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我.....今日便出府再不见他,再不惹他心烦。”   季迎柳说罢情绪似再难以自抑,没等他发话,捂着泪眼扭头从屋中跑了出去。   “迎柳迎柳,你怎么了?”敞开的房门外,传来段昭一连串的诧异声。   屋中的沈砀捏了捏眉心,望着桌案上已凉透的茶汤,神色不明。   “侯爷,季小姐除了给将士们熬茶汤外,还专门预留了您的茶汤,比将士们喝的茶汤味道更好,您要不要喝一碗?”守在门外的丫鬟见状,忙入内见他一直盯着茶盏,忙恭声问。   “迎柳怕熬的汤不合你胃口,专门多熬了几盏,叫我和将士们替她尝尝口味,将士们都说好,她才敢端来给你喝。”段昭看见季迎柳,直觉告诉他定是沈砀把人惹哭了,便大步踏入屋中,满脸不悦的接上丫鬟的话:“你就不尝一口?”   “不必,赏下去。”沈砀将目光从茶汤上移开,掀开手边的秘报翻阅着对丫鬟道。   丫鬟得令忙退了下去。   段昭见他不理睬自己,杵在这没意思便走了。   许久,沈砀放下手中秘报。   说倾慕他,真是张嘴既来。看来他之前还小瞧了这季迎柳的胆量。   这般想着,看向桌案上放着的热气腾腾的茶汤,忽扯唇讥笑自己小题大做。   罢了,不过又是个藏掖不住心思的浅薄女子,这种女子他可见的多了去了,就算有些小心机,只要她不祸害旁人,他沈砀还真被她勾引住不成?简直是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掐腰笑一会儿:小可爱们竟然没有猜对的!!! 第5章   季迎柳一路奔回住所时,整颗心如同被扔入油锅中煎炸般上下跳的厉害,她捂着哭花的脸喘着气坐在榻上,十指发抖着。   天哪!原来她也可以如梦中女子那般没感情以退为进的对沈砀说出那些没羞没躁的情话!甚至一点都不逊色于她!   昨日~她苦想不到对策时,忽想到梦中情景,今日便兵行险着照着梦中女子的行径依葫芦画瓢照做了!方法果然凑效!   没哪个男子会听到女子最直白的倾诉后,再平白无故对那女子恶言恶语,那会侮辱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若她没猜错,沈砀不但不会在撵走她,甚至还会将她留在府中。   过了一会儿,前院果然来人说明日令她继续服侍沈砀。   季迎柳嘴里受宠若惊的应着,待人走后,她忽仰倒在榻上,望着帐顶咯咯咯笑出声,形容狼狈,若旁人此时窥到,定以为看到了一个疯婆子!   ..........   “什么事这么开心?”晚间陆果下职进屋休舔时,季迎柳的高兴劲还没过去,她兴冲冲的拉着陆果的手,指着手中正绣着的绣品:“快帮我瞧瞧,这个鸳鸯该怎么绣?”   陆果看着绣成鸭子般的鸳鸯,一愣,噗嗤笑出声:“绣成这个样,你想送给哪个情郎?”   季迎柳杏面上猝然一热,笑着就要伸拳头打她。   陆果忽变得神神秘秘的,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该不会是想绣帕子送给沈老爷吧?”   “.......?”季迎柳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整日在想什么!   “你喜欢沈老爷是没结果的。”陆果见她怔忪,更加肯定从香伶那听到的闲言碎语是真的,如三姑六婆般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开解道:“老爷现在瘫痪在床,各房的夫人都抝足了劲去伺候,可老爷的病却一点起色都没。”陆果说到这,掩着唇生怕被人听到压低声音:“我看老爷这回八成是活不了几个月了,你可千万别往火坑里跳。”   季迎柳听的瞠目结舌。   她什么时候倾慕沈老爷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陆果狠狠拧她胳膊一下,怒其不争道:“你给我听到没有?”   “记住了,我记住了。”季迎柳望着真心实意对她的陆果,心头一阵恍惚,她虽记不得梦中所有细节,可唯独记得梦中陆果也是这般真心实意护着“她”,一直陪着“她”走到生命的尽头.....她缓缓收起惊愕,忽紧紧抱住陆果,一脸郑重的说。   既然她已证实噩梦是真的,可以帮她提前预知后面发生的事,那么她便要重新打算,绝不会再走梦中女子的老路,这次她一定一定会和陆果全须全首的活到最后。   陆果听到答复,脸上紧绷的神色骤然一松,随即望着帐顶惆怅一叹,眼圈顿时变得红红的,偏着脸偷偷抹泪。   “你怎么了?”季迎柳察觉到她的异样,忙放开她,扶着她双肩急声问。   “没.....没什么,就是提起老爷,我忽然有点想我爹了。”陆果急忙擦干眼泪,唇一抿勉强笑笑,低头抓起她的绣架胡乱绣着,满脸愧疚道:“今日是他的忌日,我却不能给他烧纸钱,我....我真不孝。”   季迎柳忽想到陆果爹临终前也如沈老爷般瘫痪在床,可沈老爷身边有的是丫鬟伺候,而陆果爹走时陆果却因人在沈府没来得及回去侍奉左右......   如沈府这般大户人家买来使唤的丫鬟通常若无急事是不能随意出府回家的,连自己爹娘的忌日若没被主子允许也不能!而陆果便是这其中之一。季迎柳望着她泪眼,眼眸一转,一把扔下她手中绣品,“跟我来,我有办法。”   ..........   晚间沈砀看完秘报,就听下人说沈老爷病情恶化,人几不能言,忙赶过去吩咐大夫替沈老爷好好看病,待服侍沈老爷睡下后,才一脸疲惫的从屋中~出来。   守在门外的段昭微叹口气:“侯爷您也不要太心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爷服用丹药这么多年,身子早被掏空了,这续命汤药一碗碗灌下去,也不是一时半会人就会好的了的。”   沈砀面色冷清的负手朝前走着,身形萧索的如同一块被历经风吹雨打的顽石。   段昭知他嘴上不说,可心底愁苦,忽想到什么一拍折扇道:“对了,说不准宫里御医治不好的病,乡下赤脚大夫就能治好呢?我前阵子刚巧认识个人,他说他有认识治疗老爷这种病的大夫,过几日我让他把人请过来试试?”   “也好。”沈砀微叹口气。宫~内的御医医术已是极好,却对爹的病无从下手,或许他该尝试尝试别的办法,这时,段昭忽“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望着前方诧异忽问:“那是什么?”   沈砀被这一声惊动,拧眉望去。   前方不远处的湖边,一盏盏如手腕般大小的光影,稀稀落落的撒在漆黑的湖面上,一阵夜风拂过,湖水波光粼粼,倒影岸上零星灯火,人影,烛光相映成辉,美轮美奂。   段昭被眼前美景震住,人还没动,沈砀已快步走过去。   等离得近了,这才看出那星星点点的光影,竟是一艘艘用树叶折的小船,船上置一寸高低的白色蜡烛,蜡烛被点亮发出微弱白光。   随即两颗小脑袋从湖边假山凹处拱出来,其中一人做丫鬟装扮的女子,双手合十,闭目面朝着湖面殷切的小声祈祷着。   另一人沈砀认得,正是白日里说倾慕他的季迎柳,烛光下的她周身拢着一层淡淡金光,只一个侧影便美得勾魂夺魄,此刻她十指翻飞,一只小小的树叶船不一会儿便从她手中挽出,她俯身点上蜡烛,轻轻的将小船送入湖面,待做完这一切后,她赶紧双手合十,对着湖面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祈祷什么。   段昭认出人,猝然一笑,开口正要叫季迎柳,却被沈砀一扬手制止。   也对,府中是不允许下人私自祈祷祭拜的。那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这厢,季迎柳浑然不知离她们不远处的假山花道旁站着两人正默默的看着这边。   陆果祈祷完,迟疑的转头问她:“迎柳你是不是想你家人了?”   季迎柳虽是皇帝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可她还有一对养育她成~人的养父母。   十六年前,皇帝在巡游均州时幸了她生~母,却碍于她生~母罪臣之后的身份,一直不敢将她母亲接入宫中,而她母亲未婚先育,被世俗不容,又恨极了皇帝的薄情寡义,便偷偷将她生下扔在了后山,任由她自生自灭。也是她命大,刚好被上后山挖草药的养父捡到。   她养父是名赤脚大夫,平日走街串巷赚的银子不多,自从领养了她后,家里日渐拮据,有一次只因给沈府不知哪位贵人没治好病,便被沈府的人蛮横的打折了手,自此成了残废。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娘终日以泪洗面,只能接一些街坊邻居的绣活来维持生计,直到皇帝爹找到了她,将她接回私宅养着,家里境况才好转。   可以说若没她养父母,她便不可能有命苟活到现在。   “嗯,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季迎柳忧心忡忡为养父母祈祷平安后,半晌,忽俯身朝湖面磕一个头,樱~唇抿的紧紧的对月一脸郑重:“另外,信女愿抄一百遍地藏经,原佛祖保佑沈老爷的病赶紧好起来。”   “你还想着沈老...?”陆果刚被她失忆想父母的话感到心里难受,就听到这一句,一愣。   “当然不是,沈老爷得了这么重的病,侯爷肯定非常忧心,我既被侯爷所救入了沈府,便是沈府的一份子,于情于理都该替主子略尽这一份孝心。”   季迎柳嘴上如是说。   心里想的却是:她的命是养父母给的,身为人女,既命定要入沈府搜集沈砀谋朝纂位的罪证,那么,她养父的折手之仇自然要一并报,在她没揪出害她爹手残的仇人是谁时,沈老爷这个嫌疑分子可千万不要有事,要不然到时候她找谁报仇去!   “也是,那我也替老爷祈福,愿老爷恶疾早日康复,长命百岁......”陆果嘴里说着,俯身就要朝湖面磕头祈福。   季迎柳却不等她为沈老爷祈福,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陆果惊愕抬头,见她含笑的眸子闪过一丝戾气,那是她脸上从未有过的神色,仿似不愿她做这等事,一愣,就听季迎柳提醒道:“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该走了。”   “若再晚一会儿,碰到人我们可要遭殃了。”季迎柳仿似察觉到方才自己的异样,继而微笑,眸底那丝戾气仿佛并不存在。   陆果回过神来,指着湖面上漂浮的团团光影:“那这船.....”   “不用管,我选的树叶较软,等一会儿船上的蜡烛烧完了,船就会受不住水浪颠簸散架,保证没人能发现是我们,你若不放心,明日天不亮我再过来看看。”   “恩。”   两人言罢,趁着夜色掩护朝后院方向走去。   段昭和沈砀因离得远,自然没留意到两人间这短暂的异样,段昭望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自家养的白菜被眼前这头猪给拱了,斜眼看沈砀幽怨道:“没想到这迎柳为了你竟这般有心。”   是真倾慕他,为了他吗?   沈砀轻嗤,可冷凝的眸子罕见的闪过一丝疑惑。   .....   次日清晨,季迎柳刚到沈砀屋中,见领头的丫鬟正带着几名丫鬟洒扫房间,她正要过去帮忙,便被领头的丫鬟拦住了:“侯爷今日不在,不用你在这伺候了。”   季迎柳认出这丫鬟是前夜领她进沈砀院里的香慕,是沈砀身边为数不多伺候的人儿,不是她能招惹的,忙停下脚步,望了望空荡荡的屋内,心想:今日没听旁人说沈砀出府了呀,遂迟疑道:“那侯爷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做下人的怎会知道主子的行踪?”香慕居高临下瞥她周身一眼,停下手中伙计,拿着拂尘目露不屑。   “嗯,谢谢香慕姐提醒。”看来从她嘴里套不出沈砀的行踪,季迎柳只能作罢,她朝香慕恭敬说罢,脚还没动,手臂处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痛意,季迎柳吃痛,忙捂住手臂。   却是香慕弯腰打扫她手边的紫檀木圆桌时,手中的拂尘不偏不倚的打在她身上。   香慕直起腰身,借机暗骂她道:“做下人的就得有做下人的本分,若一门心思的妄想攀龙附凤,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季迎柳再三忍耐她,此刻脾气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她忽眼眸一转,瞧准香慕手中又朝她身上乱舞的拂尘,心里盘算着从侧边一个小擒拿便能制住她动弹不得,遂朝后退了半步,暗暗做好抵御,还没等还手,忽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面入内,语气沉沉道:“既知做下人要有下人的本分,就不该乱了自己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小可爱来领。 第6章   香慕面色骤然大变,随即朝着来人跪下:“奴婢知错。”   季迎柳不动神色的收回抵御姿态,屈膝要给沈砀行礼,沈砀却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只盯着香慕沉声道:“下去领罚。”   香慕再不敢造次,急忙从屋中退了下去。   沈砀这才看向季迎柳,她身上穿着丫鬟服饰,简简单单的样式却被她穿的如同官家小姐般端庄清丽,而手臂上的伤却令她暂时不能维持仪态,只见她被打的那只手臂微微发颤,看起来挺疼,可她却隐忍着不出声,在触到他目光时,她眸底隐有泪光,却倔强的憋着泪欲言又止道:“侯爷,我......?”   沈砀却没理她,径直入屋内箱笼旁翻着什么东西。   季迎柳心头揣揣,不知沈砀待会儿要如何惩罚她,忍痛缓缓放下胀痛的手臂,脑中快速思㤘着待会儿要怎么做。   “拿着。”不消片刻,沈砀折返,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和一块纱布,他将这些一并递给她,仿佛昨日~他对她的厌恶并不存在。   季迎柳再次愣住,未接。   沈砀挑唇讥讽:“设计王宝的胆子去哪了?”   不知怎的,季迎柳却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怒意来。   一个手握重权却厌恶她的男子,见了方才情景破天荒的没护短反而帮她出气,还屈尊降贵的忽然关切她是出于什么心理?季迎柳缓缓放下心防,眸子一动,将药接过来,咬住绯红下唇,泫然欲泣:“香慕是您身边的人,我......奴婢不敢还手。”   这倒符合她做奴婢趋炎附势的行~事风格,这府中的下人惯会踩高捧低,他虽明令禁止,可成效却微乎其微,沈砀索性不再谈及此事,将高大身躯朝后仰靠在紫檀木椅上,神色慵懒:“找我什么事?”   “我......我想出府一趟。”季迎柳险些跟不上他跳脱的思路,只惊愕一瞬,忙做乖顺状低头小声请求。   沈砀眸子微眯,似怀疑她出府的动机。   季迎柳懊恼的皱了皱娥眉,极快的瞥他一眼,白润的脸颊渐渐爬满红晕,底气不足道:“侯爷喝得润喉汤里面的梨子府中没有了,高管家说要去府外采买,我担心他买回来的梨子做润喉汤侯爷喝不惯,便想和他同去。”   她语气稍一停顿,见他没许可的意思,人忽变得忐忑,白~皙的杏面上闪过一丝落寞,揪着衣袖低声道:“若侯爷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   “快去快回。”沈砀淡声打断她的话,起身去窗边桌案前,开始翻阅秘报。   “奴婢遵命。”季迎柳反而再次怔住,须臾她眉眼一弯,轻快的笑起来,腮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在他瞥向她的目光下,吓得立马噤声,受宠若惊的的退出房间,临走时还差点绊倒紫檀木凳子。   冒冒失失的成什么体统。   沈砀瞥了一眼门外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茶盏上。   润喉汤么?呵.....   他今日便要试试她熬的这润喉汤究竟是怎么蛊惑段昭和他院子里的将士的!   ............   从沈砀房中退出来时,季迎柳脑子还有些懵。   原本想着沈砀昨日听了自己倾慕他的话,人会变得别扭,更不好相处,却没想到沈砀不仅没厌恶她,还替她出头教训香慕,更允许她出府!这搁在以往可从未有过!莫非他人看着柴米不进的,可骨子里依旧吃柔弱女子这一套?   “迎柳,侯爷让你出府了吗?”脑中这念头还没转完,站在门口的高管家对着她高声催促道。季迎柳忙深吸口气,将紧绷的心弦卸下,收敛心神快步过去。   然,季迎柳出府并非采购沈砀所用的梨子,而是趁着出府之便和宫外的密探联络。   皇帝曾言,每逢初一十五,他的密探便在专门买卖药材的鼓楼街附近与她碰面,而购买梨子的地方恰巧毗邻药材铺,故,她才借着替沈砀熬润喉茶的由头出了府。待随高管家买了梨子后,她借故先打发走高管家,悄悄朝鼓楼街走去。   鼓楼街街道两旁贩卖药材的小摊,将原本就拥挤的街道挤得只剩一条仅容三人并肩而行的窄路,季迎柳迟迟不见有人接应她,心里渐起焦灼,正欲不等了原路折返,刚转身却被路上拥挤的行人挤到一个药材摊前抽身不得,她索性停下脚步,打量起摊位上卖的药材,见川贝卖相挺好,便想买点回去,可她却对川贝过敏不能服用,就决定替这几日总咳嗽的陆果买点川贝回去熬药茶喝,然还没问价格,一名身穿蓝衫的年轻男子从行人中挤过来,拿起摊位上的川贝对小贩问:“这什么价?”   小贩见来人非富即贵,直接忽略了她,一张脸笑得如折子般对男人献媚道:“二十个铜板。”   “不要了,太贵。”那人眉眼清隽,仿似富家子弟,听到价格只眉头皱了皱,扔下川贝。   “哎哎哎,您别走啊,价格好商量。”   季迎柳一听价格高的离谱,转身就要走,一边肩膀却被正转身离去的男人胸膛忽然撞到,她忙侧过身子朝旁边挪想要拉开两人距离,男人却隔着两人紧挨着的衣袖强行往她手中塞一个物什,季迎柳一愣,未接,下一瞬男人面色微变,极快的收手,并在她耳边小声道:“别动,有人盯着这边。”   只一瞬季迎柳背脊猛地僵住,因她离男人极近,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旁人听不到,饶是如此,她还是听过自己微喘的骇怕声:“是谁?”   “放松,装作买东西,别让人察觉你的异样。”男人对她说罢,转头笑着的对小贩道:“能便宜多少?”   应付别的买家的小贩哪知两人异样,只听男人讨价还价,忙操~起打价格战的架势,吊着嗓子问:“你能要多少川贝?”   “一斤。”   “不行不行,你要的太少?”   “那我要三斤,给我什么价?”   “.......”   这厢,季迎柳佯装轻松的听两人讨价还价等着捡现成的价格,却趁男人弯腰挑拣川贝时,瞥了眼他的脸,有些陌生,可她确曾在父皇身边见过此人,遂忍着如擂鼓的心跳声,弯腰挑拣川贝的同时快速从男人手里拿走纸团,颤着音小声问男人:“是谁?”   “沈砀在上头。”   沈砀方才不是在府中吗?   难道是发现她说了谎,怀疑她行踪跟着她出府的?   季迎柳做贼心虚的后背汗毛一瞬乍起,她攥~住已然汗湿的掌心定了定神,朝头顶看去。   离她不远处的酒楼二楼敞开窗子的厢房里,沈砀和段昭,还有数个年轻男子正吃着茶,段昭摇着折扇不知对他说了句什么,正盯着她的沈砀这才收回目光,转头继续和段昭等人攀谈。   少了沈砀的盯视,差点露馅的季迎柳心跳的却更厉害,犹如被置入油锅里反复煎炸,令她有些眩晕,她紧紧攥着手中物什,想要从中吸取力量却是徒劳,浑身失力的厉害,男人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皇上让我告诉你,行~事一切小心,务必保全自己。”   僵直身子的季迎柳颔首,男人接过小贩称好的川贝,这才悄悄隐入街道人流中。   须臾,待那阵令她眩晕的心跳声变得平缓后,她望了眼头顶厢房,沈砀依旧和旁人攀谈,并未再看向这边,仿佛方才注视她的那一刹并不存在。   她轻松口气,忙拍了拍小胸脯平复如擂鼓的心跳。   太吓人了,这搜集沈砀罪证的活简直不是人干的事!一不留神小命就交代出去了!   季迎柳抬脚就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脚刚一动,忽然驻足,既沈砀人已发现了她,她要不要假装偶遇,上楼去试探试探沈砀?   不不不,季迎柳忙将头摇成拨浪鼓,她还想多苟活几日!才不上去送死!   脑中这念头还没转完,一名随从客栈大门气喘吁吁额跑过来对她道:“季姑娘,侯爷令您先回府。”   看来她来此处,只是偶遇沈砀,并非沈砀怀疑她身份,跟踪她。   思及此,季迎柳吊在嗓子眼还没松懈的一口气狠狠一松。   ........   “皇上已抱病半月没上朝,太子监管的兵部却屡出问题,这节骨眼上,侯爷您看,咱们还要继续站太子这边?”屋中,一名叫刘辅仁的年轻男子凝眉发问。   沈砀今日出门在酒楼见朝中官员,听他们谈朝中的事,他听的脑仁疼,便命人开窗透透气,却无意间瞥见了正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季迎柳。   和在他跟前唯唯诺诺的她很是不同,离了他的她站在人堆里,容颜清丽的似不食人间烟火等的仙子,哪怕站着什么都不做,便能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这隐隐令他不痛快,买个梨子需要在街上这么久?   看着那道娉婷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沈砀这才收回视线,看着刘辅仁挑唇反问:“你以为呢?”   “太子今年刚满十六岁,又刚亲政,这政务上难免会出现些纰漏是在所难免的,可主要的是皇帝对太子若近若离的态度,叫人捉摸不透。”   刘辅仁说罢,凝眉观沈砀面上,沈砀面色冷清,不知再想些什么。   说起太子,便要提起沈家,太子的生~母沈皇后是沈砀的亲姑母,沈家因皇后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扶植太子,甚至插手许多朝中大事,为此遭到皇帝多次打压,前几年沈老逍遥侯在世时,沈家行~事还懂得收敛锋芒,尽量不触皇帝忌讳多插手储君之事,而到了沈砀这里,这沈家行~事是越发走偏锋了,现今皇帝明明属意顾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为太子,可沈砀却极力打压三皇子,并在中推波助澜,将原属于三皇子的兵部给了太子,皇上自然大怒,可却碍于沈家这个外戚权势过大,怒意得不到宣泄,便统统发泄到太子身上,隔三差五就指摘太子的不是,令朝中站队的朝臣人心惶惶,尤其是太子管辖的兵部出现贪污的问题上。   “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你们一切照旧便是。”沈砀似耐心告罄,丢下这句话,正要离去。刘辅仁忙唤住沈砀,“侯爷稍等,我还有一事要禀告侯爷。”   说罢,命旁边下人展开一幅画卷引沈砀看,沈砀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随即脸色变得黑沉。   “这不是迎柳吗?”段昭素来对朝事不怎么感兴趣,早盼着走了,人刚起身瞥见画卷,扇着扇子惊呼出声。   ............   季迎柳直到回府双~腿还在打颤,还没来得及拆开男人给她的纸团,沈砀便命人唤她过去。   她心头骤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忙将纸团扔到床底下,确定不会被人发现,这才快步赶去沈砀那儿。   刚一入内,便看到沈砀破天荒的没坐在桌案前看秘报,而是负手站在窗台前,瞭望外面的翠竹,面上清冷的仿似一座杀神。   屋中一个下人也无,气氛压抑的近乎诡异。   季迎柳甚至能听到她渐变急促的心跳声,沈砀背后仿似长了一双眼睛,淡声道:“去鼓楼街做什么?”   季迎柳早已拿捏了对策,忙将自己买梨子后又到鼓楼街的经过说了,末了,垂着头气鼓鼓的道:“若侯爷不喜,我下次再也不敢自作主张替旁人买药材入药了。”   不知怎的,沈砀听闻后没责备她私自乱跑,面色还比方才好看了些。   他转身走至桌案前,望着桌案上置放的物什,淡声道:“过来。”   季迎柳吃不透他存了什么心思,不敢贸然上前。   “怎么?怕我吃了你?”他挑眉看她,语气是少有的轻松。   这令季迎柳悬着的心弦有一瞬的松动,她听话的依言过去,方在他身边站稳,抬眸骤然看到桌案上摊开的画像,一愣,继而杏面倏然变得发白。   画卷中画的是一名身穿翠绿镶金丝木耳边罗裙的女子,闭目躺在一株桃树下的躺椅上假寐,一阵风拂过,落英纷纷中,数粉色花瓣落在她脸颊上,睫毛上,似扰了她休舔,她一脸困顿的拿手中握着的书盖着半张脸,歪着头只露出一边精致侧脸靠着椅背餍足睡去,一时间,竟分不出桃花和人面哪个更娇。   “画中女子是你吗?”沈砀盯着她,拿起画卷,看着画像和她比对着。   “轰”的一声,季迎柳浑身血液急速涌至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  季迎柳:这奸细的职业玩得就是心跳。   沈砀慢条斯理的脱身上的外衫,哼笑:难道没有侍寝这一项?   季迎柳:。。。。。 第7章   那张画像是她前几年没长开时被表哥无意间画的,怎么会落在沈砀手中?   沈砀见她半晌没发话,眸底狐疑一闪而过,幽了声:“是离得远,看得不够清楚吗?”   他挑唇将画像举高,便于她仔细的看。   季迎柳蓦然回过神,她强敛住心头骇意,佯装疑惑的接过画像,目光一寸寸的从画中女子头顶掠至脚底,半晌,唇角渐渐塌下,颇为懊恼的垂头道:“这怎么可能会是我?”   说罢,眨巴着眸子,指着画中女子如玉般白~皙的脸给沈砀看:“你瞧,她脸上没酒窝,而我有,再说她的眼睛,长而细如柳叶般好看,而我的眼圆圆的,哪有这女子半分精致?还有她身上穿的衣裳,是金线缝制的木耳边,单单领口这一点点花纹,就价值千金,那是我这种小户出身的人穿的起的?”   能穿金线缝制的衣裳,就连他那被母亲捧如眼珠子的妹子也只有一两件,还是去年中秋节时做皇后的姑母赏赐下来的,而他救她时,她身上穿的衣物远不及富家小姐档次,更不用说这等珍稀布料。   沈砀神色不定的看她半晌,忽将画像扔在桌案上,冷声道:“下去吧。”   季迎柳得了话,如释重负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骤然回头依依不舍的只盯着画像女子,抿着唇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沈砀坐在桌案前,拿起奏报就要看,忽察觉到她的异样。   “这画中女子是谁?”季迎柳忽变得忐忑,小巧的耳珠一瞬红透,隐在发间如同三月枝头桃蕊粉粉~嫩嫩的。   沈砀竟看的眼热,他移目看向秘报翻了一页,却在暗中留意她的神色:“当朝公主。”   “啊,怪不得生的这么好看。”季迎柳望着他的眸子乍然显出惊喜来,并无惶恐,仿佛根本不识女子般只是好奇画中女子长相和自己相似。   随即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微张的檀口缓缓合上,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似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是您心仪的人吗?”   沈砀眼神变得晦暗,并未回话。   季迎柳似被人当场抓包的小偷般,急忙垂下眼睫,快步朝后退了半步,杏面上缓缓显出一种与寻常小心翼翼试探他的话不同的神色来,玉润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两朵红晕,艰涩道:“我没.....没别的意思,只是多嘴问问,侯爷不用回答我。”   “不是。”沈砀见她这般竟莫名心烦意乱,他扯了扯束着脖子的领口,将手中奏报“啪”的一声扔在桌案上。   季迎柳仿佛被那一声闷响惊醒,她眸子里乍然露出狂喜,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盯着沈砀,仿佛忘了所有语言。蠢笨蠢笨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脸上,看来极可能不是画中的公主,看来是他多虑了。   “过来帮我研磨。”沈砀烦闷的拾起奏报,忽对自己刚才那一刻的心软的解释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一弱女子,他犯不着为她花费一丝一毫的心思,遂不悦的改口掩饰不自然。   “啊......不是让我走吗?”季迎柳惊愕出声,须臾洞悉了他意欲,也不挑破,眉眼一弯,腮边的小梨涡险些晃花了沈砀的眼,“我这就来。”   可沈砀这回甚至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头也未抬的继续看手中奏报。   须臾,极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走至近前,他眼前缓缓显出一只青葱般的玉手,伴着皂角的清香拿起墨碇,生怕惊动他般没发出一丝声响小心研墨。   那只玉手离她极近,骨节匀称,指甲粉~嫩圆润,隐有莹润的光华,令沈砀想忽略都难,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瞧,将眼睛放在奏报上,可奏报却怎么都看不下去。   半晌,季迎柳没听到沈砀动静,轻抬妙~目,轻问:“这墨研的可趁手?”   沈砀挺直的背脊骤然僵住,目光从她手上再次移到奏报上,可那只玉手却不停在脑中乱晃,半晌他声音低哑道:“下去,以后没我的吩咐,不必来了。”   ..............   季迎柳回到屋中,心还砰砰乱跳,方才幸亏她机智,借由那画像上年少的自己,和现在长成后的相貌有些出入,这化解了沈砀的疑惑,要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会直接杀了她吗???季迎柳想到这,后颈蓦的惊出一层冷汗。   她定了定神,索性不做这等假设,凝神回想方才情景。   她的画像怎会出现在沈砀手中?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先将这问题放到一边,走到脸盆旁,将脸深深埋入冰凉的水里许久,直到混乱如粥的脑海渐渐变得清明,才喘息着抬头拿起棉帕擦拭脸,做完这一切,趁陆果还没回房,就着烛光快速将床底下的纸团踢出,快速打开,一目十行看着......   沈砀埋在兵部要职的官员名单?   在她梦中,沈砀确实控制了兵部要职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大多贪污受贿,劣迹斑斑,有了把柄在沈砀手中,自然对沈砀俯首帖耳,因此也成为沈砀朝堂上多年屹立不倒的一股势力,可以说沈砀手里若没这股势力,凭他一己之力恐怕也不会篡位成功,把梦里的她逼死,想到这,季迎柳仿佛预见了不久后自己用剑抹脖子死去的惨状,吓得浑身打冷颤。   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   季迎柳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刻意想那个噩梦,望着纸团凝神:这事关沈家生死荣辱的名单,沈砀定藏的严严实实的,皇帝爹令她设法找名单,她要从哪下手?   “你个小贱蹄子,竟敢偷小姐的首饰,看我不打死你!”脑中这念头还没转完,隔壁房忽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女音。   “我没有,我真没有,你含血喷人......”接着响起的是陆果哭泣的哀求声。   沈慕乐身边的陈嬷嬷?   难道在均州养病的沈慕乐回来了?   季迎柳忙就着烛火将纸团点燃,急忙推门出去。   ..............   “我就说嘛,迎柳怎么可能是公主?”   这厢,段昭办完沈砀吩咐的差事,将调查来的季迎柳在沈府这几个月的一举一动汇成册子,递给沈砀后,如没骨头般瘫在小榻上,扇着折扇碎碎念:“这世上的人长相相似的多了去了,她长得像公主,并不稀奇。”   沈砀没理会他,快速翻开册子。   “对了,迎柳这几个月除了帮助那个叫什么........哦,叫陆果,帮助这个叫陆果的丫鬟做些杂事,其余时间都窝在屋中绣东西,除了今日,还不曾出府和府外的人接触过,怎么可能是借着你手混入沈府的奸细,要我说,侯爷您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个女子就觉得人家对您居心叵测,这回请您一百个放心,迎柳绝对不是那混入军营蛇蝎心肠的萍儿........”   提起这个名讳,沈砀抬头冷不丁的看他一眼。   想起那段惨烈的往事,段昭立马噤声,在沈砀盯视下,懊恼的用折扇轻轻打自己一下嘴,呵呵干笑:“瞧我这张臭嘴,不开哪壶我非要开哪壶,方才的话侯爷您就当我放个屁,什么都没说。”   沈砀俊眉拧住,骤然出声:“你前一句说了什么?”   段昭“啊”了一声,疑惑道:“当我是屁?”   “不对,上一句。”   “躲在屋中绣东西?”段昭觉得这几日自己越发不了解沈砀了,往日的沈砀清冷自持,极少关切除了家人以外的女子,这么特别关注季迎柳还是平生头一遭。   “那她就不是了。”而身为京城女子头号香饽饽的沈砀,向来眼界高,怎会关切季迎柳?他只不过是听了段昭呈上来的册子,越发肯定心中猜想,才松了口气,他丢下手中册子,抬手拿起桌案上置放已久的茶汤抿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看向盏中茶汤。   几片薄如蝉翼的梨片漂浮在茶面上,随着他手晃动的动作,上下缓缓浮动,和平日~他喝的润喉汤味道不同,这应该是她亲手熬好的,甜中带涩,绵~软爽口,只能说味道比平日里的府里丫鬟熬的好喝些,不足为奇。   可观前日段昭和将士们痛饮的模样,好似不是喝的普通茶汤,而是瑶池琼浆!沈砀尝罢,甚至有些嫌弃的放下茶盏。   “什么她不是?”段昭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忙从小榻上起身,扇着折扇快步走到沈砀身边,盯着沈砀狐疑道。   “秘报上说皇帝流落在宫外的公主,生在柳县,被一对赤脚行医的夫妇收养,这对夫妇不会生育,对公主还不错,柳县又是药材之乡,哪儿的普通农户出生的女子自小就被父母逼着学药理,抓药贴补家用,极少会教女子琴棋书画,女红等,所以咱们这位公主自小不擅长这些。”   “您是说迎柳会女红,排除她是公主的可能?”提起这位公主,段昭醍醐灌顶,疑惑道。随即拿折扇的手轻拍自己脸颊,“说来也怪,这皇帝若真想对付您,直接废黜太子,寻个借口罢了您左都督的职务便是,怎会屈尊降贵想抛出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公主暗地里对付您?”   “是不是我们在宫中埋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有误?或者是皇帝怕你帮太子解决兵部出纰漏的事而抛出公主给咱们下的障眼法?目的是不让我们分出精力帮太子?”   就算障眼法,那也得看他沈砀上不上当!沈砀垂下眼睫,优雅的抿了口茶,嘴上道:“皇上既背着所有人偷偷找回公主,想要用美人计对付我们,我们也趁机把公主寻上一寻。”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段昭立马附和,随即皱眉:“不过这公主二年前被皇上接回善京后,人便被藏了起来,恐怕朝中无人知晓这公主现在人在哪里,就算她人现在已混入我们阵营,我们一时也查不出是谁,我们要去哪找?”   “柳县。”   与其在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的寻人,不如去公主出生地去寻,说不准还能找到公主的一丝蛛丝马迹,段昭用折扇给沈砀比个“高明”的手势,心中大石落下,仰倒在小榻上,笑道:“寻到公主后,您打算怎么处置?”   “先捉过来关押。”沈砀抿了口水,毫不在意的淡声道,仿佛要捉的不是个活人,而是头牲畜。   而段昭却对此习以为常。   沈家因是皇帝外戚,屡遭皇帝猜忌,因此朝中大臣也趁机落井下石,屡次三番陷害沈砀,若非沈砀有过人的手段每次化险为夷,恐怕早死无数回了,而这公主若当真是皇帝欲下在侯爷身边的棋子,不管她目的是什么,将来便是沈家的大祸害,以沈砀心狠手段,定趁着这公主还没祸害他之前,将其揪出,永绝后顾之忧。   事情谈妥,段昭忽觉口渴,端起桌案上置放的一盏茶,仰头就要喝。   “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办吗?怎么还不走?”   然茶还没喝嘴里,沈砀盯着他手中茶盏,幽幽出声。   段昭一愣,莫名其妙道:“我喝完再走不行吗?”说罢,当着沈砀的面仰头咕噜咕噜将水一口饮尽,末了,砸吧嘴似乎没喝够,但见沈砀阴沉的脸色,却是不敢赖在这了,临走时忽想起一事:“对了,前几日我给您说的找的赤脚大夫,明日来府给老爷诊病。”   爹的病确实不能再拖了,沈砀点了点头,段昭正欲离去,一名丫鬟从院外进来,躲在门后柱子旁神色慌张的对开门走出去的他欲言又止,段昭认出这丫鬟是沈老爷身边伺候的香怜,扇着扇子冷声道:“什么事?”   弓着腰的香怜似吓了一跳,忙从柱子后转出,她抬头看了眼沈砀,慌张道:“迎柳.....迎柳和三小姐的人吵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睁着大眼:亲儿子你确定要把媳妇捉住只关押吗?难道没想过这样那样或者别的什么样?感谢在2020-06-28 09:52:35~2020-07-06 16:5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解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季迎柳不爱惹事,可不代表事找她,她怯懦的不敢还手,尤其是面对找茬还打了陆果的刁奴——陈嬷嬷。   下人的厢房前,十几个丫鬟闻声从屋中~出来,看到陈嬷嬷命下人按着陆果扇耳光,战战兢兢的不敢吭声,季迎柳忙跑过去大力推开陈嬷嬷,将陆果解救出来。   但还是来得迟了,陆果白润的脸上布满青红交加的巴掌印,看起来触目惊心,季迎柳怒火“蹭”的一声窜至头顶,她一把将陆果扯在身后护着,怒目看向陈嬷嬷:“陆果就算犯了事,也该交给管家处理,陈嬷嬷私刑下人,该当何罪!”   陈嬷嬷方才被她推搡的险些跌倒,早已怒火中烧,闻言一愣,继而大怒:“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教训我?”   “甭管我是谁,你私刑下人就是不对。”季迎柳柳眉一竖,冷言质问,气势竟比沈老夫人更威严几分。陈嬷嬷是沈慕乐的奶娘,在沈府都是别人怕她的份,哪有人敢这般厉声质问她,顿时怕了几分,随即怒不可支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她怕什么,指着季迎柳的鼻子,骂道:“来人,将这贱婢给我拿下,掌掴三十。”   话音方落,见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迟迟都不敢上前,怒火上头的陈嬷嬷心头有一瞬迟疑,只听季迎柳娇~声呵斥下人:“你们尽管上来试试。”   此话一出,下人们更不敢上前。   陈嬷嬷惊异不定,这奴婢究竟是什么人?   一名丫鬟忙凑在陈嬷嬷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   陈嬷嬷愤怒的脸惊愕一瞬,继而神色微变,诧异的看季迎柳好几眼,连带着语气也没刚才怒意翻腾:“陆果偷小姐的首饰犯了事,你只要把她交出来,让老奴对小姐有个交代,今日的事就到此作罢。”   季迎柳将陈嬷嬷的迟疑收入眼底,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可此刻她也顾不得细究,只强敛住怒火,冷声质问:“你口口声声说陆果偷了小姐的首饰,可有证据?”   陈嬷嬷冷笑一声,可态度却比方才恭敬许多,她令人去搜陆果房间,不消片刻,下人从屋中拿出一个包袱,当着院中所有人的面“啪”的一声,摔在她跟前地上。   如指甲盖般大小的贝母从包袱口滚出,咕噜噜撒了一地。   “我的川贝.......”一直捂着脸哭泣的陆果,见状神色大变,忙弯腰要去捡,却被季迎柳拽住,身子动弹不得,她泪眼汪汪的盯着,再不敢乱动。   陈嬷嬷却冷哼一声:“陆果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而这些川贝少说有两三斤,价格早不止二两,这钱她不是偷小姐的首饰变卖来的,是从哪来的?”   却是近段时日在均州养病的沈慕乐屋中的首饰离奇的少了几件,而陆果之前是侍奉沈慕乐的,陈嬷嬷查偷首饰的小偷时,就查到陆果头上,怀疑是陆果偷了首饰拿去变卖,换了川贝。   季迎柳还以为陆果犯了什么要紧的事,竟然是因为这个,紧绷的神色一松,了然道:“这川贝是我白日出门时买给陆果的。”   陈嬷嬷一愣,还没答话,一道娉婷的身影从后院垂花门前施施然走过来,脸露轻蔑道:“你买的?你一个府里最低贱的丫鬟一个月的月银能有多少?”   陈嬷嬷见得来人,忙屈膝行礼:“小姐。”   来人却是沈砀一母所出的妹子——前几日听闻沈老爷忽发恶疾连夜从均州赶回沈府的沈慕乐。   她今日穿一袭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裙,眼梢上挑,杏面桃腮,容貌好是好,却隐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戾气,一看便是不好相处的人。   季迎柳之前从未见过沈慕乐,对她的了解,也不过是出于那个噩梦。   梦中,沈慕乐极不喜欢她,平日总给她上眼药欺负她,她觉得沈慕乐不过是个被宠坏的骄纵小女孩,便不曾与她多计较,而她正因她这一丝粗心疏忽,导致后来沈慕乐察觉到她接近沈砀的真实目的,并秘报给了沈砀,进而沈砀和她决裂,篡位成了皇帝,夺了自家的江山,并将她囚禁冷宫.......   可以说若没沈慕乐,梦中的她便没之后一连串的连锁厄运。   对于害过她的人,季迎柳向来不心慈手软,可沈砀身边除了段昭外,最接近沈砀的人便是沈慕乐,或许她想查沈砀手中兵部要职官员名单,可以通过沈慕乐的手.......   忆及此,季迎柳敛住怒意,不卑不亢回道:“不多,也就二两。”   沈慕乐早听闻季迎柳是二哥救回府的人,这乍一看,人果然生的国色天香,甚至隐隐比善京城最美的福佳公主还要更胜一筹,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二哥叫她贴身伺候,这般一想,越发看她不顺眼:“那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川贝!”   这让她怎么回答?   季迎柳犯了难,她只知晓这沈慕乐对她这般敌视八成有慕兄情结,这才针对她,可她若承认这钱是沈砀之前赏给她的,说不准这沈慕乐在气头上会对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那她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吐不出,便抿紧樱~唇快速思索着对策。   “怎么,说不出来了?”沈慕乐见她答不出话,下巴仰的高高的,轻蔑的盯着季迎柳讥诮:“还是说你串谋陆果合起伙来偷我的东西被我人赃俱获,不敢招供!”   “钱是我给她的。”   这时,一道隐含怒意的声音从垂花门传来。   季迎柳还未抬头,便见一道巍峨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跟前,阻挡住她眼前所有的视线。   是沈砀。   他不是在书房吗?怎会忽然出现在这?   她人还没做出反应,正要继续讽刺她的沈慕乐脸上乍然一喜,快步奔到沈砀跟前,惊喜的捉着沈砀的手叫道:“二哥?”   沈砀却不看她,只目光沉沉的盯着季迎柳:“怎么回事?”   季迎柳乍然听到质疑声,不知沈砀到底想知道什么,唇角一抿,如实道:“三小姐怀疑我们偷了她的东西拿去变卖。”   语气生硬的几乎刻板,可沈砀却还是从中听出了几丝委屈却不敢宣泄的意味。   沈砀转而看向段昭:“去查一查。”   段昭得令,立马领着张嬷嬷朝后院去了。   竟是丝毫没怀疑她话中的真伪。   季迎柳再想不出沈砀竟是这般反应,微张着樱~唇一愣。   沈慕乐瞪圆了杏眸,不可置信的惊呼道:“二哥,你怎么查都没查就认定季迎柳没偷东西,你不帮我不说,还故意偏袒她......”   “慕乐,这事二哥稍后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回去等着。”沈砀轻拍沈慕乐的胳膊,态度端的温柔,可沈慕乐还是从中听出一丝不耐的情绪来。   她惯来怕这个二哥的,闻言再不敢找季迎柳的茬,愤恨的剜一眼季迎柳,领着一帮子下人灰溜溜的走了。   “跟我过来。”沈砀移目看向季迎柳,视线触到她护犊子般将陆果护在身后的架势,俊眉一皱。   季迎柳瞬间懂得了他的眼神。   那是再嘲笑她自保还来不及,竟还妄想护着别人的自不量力。   她杏面上微微一烫,有种被人看穿隐私的报涩之感,她抿了抿樱~唇,正要举步过去。   “迎柳......”泪眼朦胧的陆果担忧的攥着她手臂,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季迎柳瞥了眼已走远的沈砀,小声宽慰陆果:“侯爷唤我过去,顶多问我怎么回事,不会拿我怎么样。”   她话虽这般对陆果说,可心底着实没谱,更何况白日里沈砀刚拿“她”的画像试探她是不是公主,这次再唤她过去不知又为何事,季迎柳不免心头有些忐忑,遂攥紧了掌心,亦步亦趋的快步跟在沈砀身后。   待入了屋,沈砀撩袍坐在小榻上,姿势慵懒的望着她轻慢问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和慕乐起冲突?”   季迎柳在来的路上设想过无数次沈砀会说什么,却唯独没想到他竟问出这句不痛不痒的仿似“关切”她的话来,诧异连连看沈砀好几眼。   触到她的目光,沈砀冷哼一声,似乎比方才更怒了。   不过沈砀确然动了薄怒。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是一次两次这般蠢笨。   季迎柳急忙收回目光,正欲实话实说,沈砀却一眼看穿她,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堵得严严实实:“别给我说慕乐和香慕一样都是我的人,你身份卑微不敢顶撞她,怕被我罚。”   “.......”您都将我台词说完了,还让我解释什么?   季迎柳差点没绷住强装委屈的脸色,忙轻咳一声,将刚才心头不自在压下,轻声道:“陆果是我的好姐妹,我相信她没偷东西。”   “就为了这个,你不惜得罪慕乐搭上自己也要救她?”沈砀声音微沉,似动了怒火,可又仿似并非动怒,只是冷言看她。   季迎柳忽然明白沈砀为何嘲笑她不自量力了。   她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在沈府能仰仗的不过是主子,可若主子要罚她,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能自证清白可也绕不过主子去,只会自讨苦吃。可陆果是除了她养父母外,唯一对她好的人,她见不得陆果受半分委屈,所以才冲动了。   季迎柳顿觉惭愧,脸上火辣辣的,樱~唇抿得紧紧的,半晌生若蚊蝇的小声道:“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帮陆果,奴婢知错。”   没想到她人柔弱胆小,却还是个仗义的。   而他身边怀有这种心底纯洁的人已太少太少。   沈砀心头那股见她被欺负的莫名火不知怎的顿时消弭无踪,他再懒得看她一眼,“做我的人,以后就得懂的分寸,鲁莽行~事讨到半分好处。”   什,什么......   季迎柳却被那句“我的人”震的神魂皆亡,瞪圆了杏眸,定在了原地。   在梦中,沈砀和她可是有过肌肤相亲的!难道他方才刻意护着她是存了这个想法?   她混入沈府,只想为爹报仇,可从未想过要失~身给他呀!难道是前几天她说倾慕他,给他传递了她想做他的人的这种错觉?季迎柳想到这,吓得险些要哭了,若非心中为爹报仇的信念支撑,令她没露怯,恐怕她早就落荒而逃了。   沈砀也被脱口那句“我的人”微微震动。   他说这话,不过是不想自己护着的人受旁人欺负而已,显然这季迎柳明显会错了意,他也懒得解释,“还有什么事?”   季迎迎不知是震惊,还是乍喜,白~皙的杏面一瞬红透,她猛地收回投在他脸上的目光,极快的垂下头,一段白~皙的修长颈子隐入领口,越发衬的她唇红齿白,容貌迭丽不可方物,只听她仿似惊喜的眩晕过去,紧张的攥紧指尖,连说话都没以往伶俐,磕磕巴巴道:“没.....没,没事,谢侯爷关心,迎柳以后记住了。”   说罢,转身就走,临出门前甚至没留神,一头撞在房门上。   “啊——”   只听她惊呼一声,下一瞬似怕打扰他忙捂着樱~唇,也不敢回头看他,快速拉开房门,如只受惊的兔子般奔了出去,转瞬逃个没影。   从来都是遭女子惦记的沈砀压根没往别处想,望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紧皱的眉头骤然一松,薄唇微挑嗤笑道:这么不经事,却有胆子敢说倾慕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沈砀你醒醒,你媳妇是快被你吓死了,不是高兴的快晕了!   此章依旧有红包,欢迎小可爱来领。 第9章   季迎柳被沈砀的话吓得着实不轻,奔出房门好远,才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气喘吁吁的停下转头看来人,香怜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她跟前,掐着腰嘴里喘着粗气:“你.....你怎么跑这么快,我追都追不上!”   季迎柳顿时大囧,摸了把燥的滚烫的脸颊,喘息道:“找我什么事?”   香怜忙扭头看了眼四周,见周遭没人,一把将她扯入近旁的假山后,压低声音道:“以后多留意小姐。”   沈老爷膝下育有三子一女,大公子沈均,二公子沈砀,三公子沈平,而香怜嘴里说的小姐,自然就是沈慕乐了。   沈慕乐厌恶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季迎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小心提防着,可这香怜却和沈慕乐并无交恶,她怎会忽然提点自己?季迎柳瞪大双眸,醍醐灌顶低叫道:“今日是你给侯爷通风报信的?”要不然沈砀怎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千万别让别人知晓,要不然我死定了。”香怜一把捂着她的嘴,生怕被这里的花花草草听到。   没想到香怜平日胆小怯弱,在关键时刻却冒着被打罚的危险也要来帮她,季迎柳心头微暖,扒~开香怜捂在她嘴上的手,点了点头,随即诧异道:“你为什么帮我?”   她和香怜虽要好,可却没好到让她能为自己两肋插刀的份上。   半晌,香怜垂着头,撸开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玉~臂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瘀紫,哽咽道:“迎柳,我被沈老夫人调到小姐身边服侍了,我.......我不想呆着她身边,你在侯爷身边伺候,说不准能替我说上两句话,让管家把我调到别的主子那去。”   季迎柳一瞬明了。   看来沈慕乐平日和她不对付也算了,还时常苛责下人,香怜这才冒险帮她另谋出路。   “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帮我做两件事。”季迎柳诧异的眸子渐冷,轻轻的将香怜的衣袖从玉~臂上拉下来帮她盖住上面的瘀痕。   ...........   陈嬷嬷诬陷陆果偷沈慕乐首饰的事,很快便真~相大白。   原是沈慕乐这一两年在均州养病,并没在沈府,在她身边曾伺候的近身丫鬟如意,想尽早攒够赎身的钱出府成亲,便偷偷私藏沈慕乐的首饰并拿出府变卖,沈慕乐得知后,狠狠的打如意一通,并将人撵出府去。   这事虽不大,可不知哪个多嘴的人在沈老夫人跟前乱嚼舌根,说沈慕乐刚回府便接连打罚了两个丫鬟,骄纵无礼的名声不胫而走,沈老夫人平日最护短,一听这事气的不打一处来,生怕这谣言毁了沈慕乐的名声,勒令沈慕乐禁足半月以示惩戒。   “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坏小姐的名声。”陆果脸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可季迎柳依旧怕她破相,早晚必须亲自给她上药才放心,她闻言轻吹陆果脸上的瘀痕,拿着纱布醮着药水,轻轻涂在陆果脸上,不为然道:“恶人自有天手,若老天不收,那就是时候未到。”   陆果深以为然,用力的点头,随即恨声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季迎柳帮她涂好药,放下纱布诧异问道。   “若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定要当面谢谢她为我出这一口恶气。”   季迎柳被她一噎,须臾,轻灵灵笑起来,按着僵直坐在榻边的陆果双肩推到在榻上,帮她盖上棉被,眼露调皮道:“人家就不能做了好事退隐深藏功与名了?”   陆果听这话怎么越听越别扭,莫非是迎柳暗中帮她出恶气的?正要问她。   “噗”的一声,季迎柳已转头吹灭了桌案上的蜡烛,屋中一瞬陷入黑暗,她听季迎柳躺在她身边的床榻上,打着哈欠对她轻声道:“睡吧,明日还得做事,还想被罚呢?”   陆果吓得浑身一哆嗦,忙闭目睡了。   ...........   季迎柳话虽这般说,可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甚至还做起了噩梦。   梦中,她斜倚在小榻上,透窗望着远处层层峦峦仿佛看不到头的巍峨的宫墙嶦角,轻轻叹气。   殿中烛火通明,可却没有一个丫鬟在侧服侍,气氛压抑的近乎诡异。   忽然,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掌从后紧紧搂着她双肩,将她人不容置疑的扳转方向,面朝向他。她似知道他是谁,倔强的不肯抬头看他。   他哼笑一声,面容俊朗的仿似天神,身上穿着的染血铠甲在烛光下泛着妖冶的火光,那光似刺痛了她的眸子,她怒极板转身子用力挣开他的钳制,身子却动弹不得。   他低下头,贪恋的轻嗅她的颈子,嗓音沙哑道:“终于肯理我了?”   “无耻,下~流。”她愤恨的唾骂,胸口因愤怒而上下轻~颤。   他却不恼,反而眸子倏然变得幽深,抄起她羸弱的身子,将挣扎的她轻轻放在榻上,头放在她肩上,轻轻叹息:“柳儿,你便这么恨我吗?”   她挣扎着想要从榻上坐起来想和他厮打。   可浑身软的一丝力气也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一件件被脱下......   一阵如被毒蛇撕咬的痛意从身子深处倏然传出。   她疼得脸几乎变了形,恨声痛骂他,须臾,脸上愤恨的神色渐渐被欢愉替代,她似恨极了这般的自己,紧~咬着下唇,偏过脸不去看他。   他又哼笑一声,低头轻轻吻她的唇,在她耳边低声诱哄道:“瞧,你还是喜欢我的。”   ........... 第10章   “迎柳,迎柳......”耳畔传来一串急切的呼唤声。   季迎柳猛地从榻上坐起,刚要睁眼,脑子疼得似要咧开般难受,她扶额喘息了数下,这才抬头看来陆果:“我刚才怎么了?”   “我看你在梦里哭,便赶紧摇醒你了。”弯着腰站在榻边的陆果见她醒了,重重松了口气,随即坐在榻边小凳子上按脸上的伤口,忍痛呲着牙疑惑道:“你做什么梦了,梦里怎么吓成哪样?”   季迎柳倏然想起方才那个香~艳的春梦,喉头一哽,杏面猛地一红,也顾不得头疼,小心翼翼的问:“我刚才可说了什么?”   “啊.......”陆果莫名其妙的道:“你刚才只喊疼,我还以为你在梦中被恶狗追着咬呢?说罢,如好奇宝宝般追问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赶紧给我说说!”   “......”   季迎柳险些一头从榻上栽下来。   天哪,她竟然还叫出声了,太羞耻了。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忽然做这样的春梦?   肯定是昨日被沈砀那句“他的人”给吓得!   季迎柳恨沈砀恨的牙痒痒,羞燥的简直要抬不起头。   “吞吞吐吐做什么,快说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梦?“陆果显然并不打算放放过自己。   季迎柳慌忙从榻上起身,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边燥着脸支支吾吾的道:“没......没什么,就是你说的那样被恶狗咬了。”   她说罢霍然从妆镜前起身,忙从衣柜里专门挑了件灰不溜秋的衣裳套上,逃也似的出了房间:“我去上职了。”   留下一脸懵住的陆果,满脸疑惑小声道:“真被恶狗咬了,干嘛叫侯爷的名讳?”   难道是,难道她听了自己的劝,不喜欢沈老爷反而恋上了侯爷?   .........   季迎柳逃出房间后,压根不想再去沈砀那伺候。   可父皇的江山何其重要,她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将自家江山让给那个乱臣贼子,遂做了一些列心理建设后,又瞧了眼自己身上,今日~她刻意选了件白底绣苍竹的衣裙,素朴的简直不能再素朴,和以往明艳动人的形象大相径庭,前几日沈砀刻意维护她,许是她穿的太惹眼了,才引起他的注意,今日~她换了装扮,这样就不会了吧?   思及此,她还不放心的刻意去男下人多的地方走了一圈,见无人抬头看她,这才放心的朝沈砀院中走去。   “二哥,这回若连你也不肯帮辅亦,就没人能帮他了,你想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妹子今后嫁不出去?”还没走近,便听紧闭的房门内传出沈慕乐促急的抱怨声。   季迎柳听到这个名讳,一愣。   辅亦表哥?他不是在柳县做官吗?沈慕乐一个京中贵女怎可能认识辅亦?忙瞥了眼四下,见四周无人,悄悄的挪到房门口,正要将耳朵贴上去,屋中的沈砀忽然沉喝道:“谁!”   季迎柳心头一悸,索性推门入内。   屋中沈砀坐在小榻上,被禁足的沈慕乐站在小榻前扯着他衣袖,正耍着小性子。   她对着沈砀如鹰犬般的锐利眸子,故作镇定道:“奴婢前来上职。”   沈慕乐见是她,横眉直竖暗骂道:“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你刚才说什么?”沈砀脸色骤然一沉,冷声反问沈慕乐。   沈慕乐再不知一向对她亲容的二哥怎么忽然怒了,再顾不得骂季迎柳,扯着他衣袖软着音哀求:“二哥,你也知道辅亦如今只是太子身边的少詹事,没钱没势,又没有靠山的,这次皇上彻查太子管理的兵部贪污受贿的案子,辅亦被连累入狱,若您也不帮他,他这回肯定熬不过这个坎儿,二哥.......您就帮他一回,帮他一回嘛。”   沈砀似不愿让季迎柳听到两人谈话,拧眉吩咐她道:“去烧壶茶。”   刘辅亦是她在柳县的大伯家的儿子,自小与她亲厚,在她没被皇帝爹认亲前,爹曾数次给她说将来想将她嫁于他,听到他有难,季迎柳再次愣住,还想多偷听点内情,自然不想走,心头焦灼的厉害,面上佯装平静慢吞吞的转身,走到临窗的桌案前取茶盏。   这厢,沈慕乐似乎被沈砀的无动于衷逼急了,拔高声音道:“二哥,您若这次不救辅亦,我......我就死给您看。”说罢,朝窗边冲过来,提起桌案上置放的剑,“噗”的一声拔~出剑鞘,就要抹脖子。   “慕乐!”沈砀惊的倏然从小榻上起身。   与此同时,只闻“啪”的一声闷响,沈慕乐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撞到了手腕上,泼了她满脸水,架在脖子上的剑刃应声落地。   “奴婢该死。”随着声音落地的,还有季迎柳佯装惶诚惶恐的求饶声。   沈砀紧绷的脸却是倏然一松。   却是方才情急之中季迎柳甩出手中泥壶,砸落了她手中的剑刃。   沈慕乐不但不感激季迎柳救命之恩,反应过来后却是怒极,当即将怒火都发泄在季迎柳身上,提脚就要踹她:“你个死贱人,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季迎柳本想躲避,可若她躲了,指不定又惹怒了沈慕乐,就打探不了辅亦的消息,索性做好挨一脚的准备不躲了,然这一脚却未落在她身上,沈砀忽然扯住发疯的沈慕乐手臂,朝门外怒声道:“来人,将小姐拖下去,继续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屋子半步。”   很快有人进屋扯着沈慕乐就走。   沈慕乐大惊失色,却挣动不得,只听她边走边哀求的哽咽声:“二哥,二哥,慕乐知错了,二哥,慕乐求您,您救救辅亦.......”   转瞬,沈慕乐的声音消失在院外。   屋中静谧的几乎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跪在地上的季迎柳,脸上镇定,内里却懊恼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费尽心思自导自演被泼了一身的水想要留下打探消息竟落了空,简直吃亏到家了!   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回去换衣裳,脚还没动,沈砀忽然道:“慕乐才苛责过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慕乐?”她真的是因倾心他而爱屋及乌对屡次刁难她的慕乐宽容吗?而非在他跟前作秀?   季迎柳一呆。   她根本不是要救沈慕乐好嘛!   遂眸子一转,立马换上倾慕他的模样,她痴痴的对上沈砀的眸子,温情脉脉的道:“他是您妹子,是您最看重的人,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侯爷定会伤心,我.....我不想侯爷伤心。”   说罢,适时的低下头,她人本就生的冰肌玉骨,此刻面颊微红,小巧的鼻梁上沁出一层细汗,兼之她说话时,胸前翘楚微微上下起伏,越发衬的她娇嗔动人,楚楚可怜。   从来都视女子为祸水的沈砀闻言,心头莫名感到畅快,他就猜她是为了他才这般对慕乐宽容,可她这般蠢笨,把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将来若出了沈府没了他庇护定会吃大亏,沈砀破天荒的头一回对一个女子渐起忧心。   这念头刚在脑刚闪过,沈砀随即轻嗤。   罢了,看在她事事为他着想的份上,将来大不了他替她指一门好的亲事,有他为她撑腰,谁敢欺负她去!   思及此,他嘴上却道:“起来吧......”   然话还未脱出口,视线下移触到她身子,眸子倏然紧缩。   半晌没见沈砀回应。   季迎柳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看沈砀,却冷不丁的对上他的眸子。   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幽黑的狭长的眸子透着炙热,喉结微动。   季迎柳看出他眼中欲念,下意识忙朝自己身上看去,下一瞬“轰”的一声杏面倏然红透。   作者有话要说:  自恋型沈砀:我身边的丫鬟这么笨简直蠢死了,将来没我可怎么行?   迎柳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您哪只眼看到我笨的??? 第11章   因方才她站在沈慕乐身边,那壶凉茶几乎尽数洒在她身上,于是她身上穿的那件薄薄的一层绵绸做的衣裙侵了水,此刻正紧紧贴着她妙曼的曲线,几近能看到她内里穿的小衣轮廓,细弱扶柳的纤腰,和其下惹眼的修长双~腿.......   季迎柳骤然想到那个香~艳的噩梦片段,梦中有一次她也是这般,被沈砀压在墙上亲.......   杏面倏然又是一红,怕沈砀如噩梦中一般对她起了色心,忙伸手扯身上的衣裳,企图想要遮掩几分,可那衣裙是浅色布料,竟然露底,任凭她怎么扯都掩盖不住春光。   她窘迫的满脸通红,可沈砀没让她从地上起来,她也不敢弃门而逃,忙用双臂抱胸,抬头燥着脸小声要求:“侯爷,我......奴婢想回去换身衣服。”   沈砀似被这一声惊醒,他轻咳一声收回目光。   却似浑然忘了她般依旧没让她起来,而是朝门外唤道:“送一套女子衣裙过来。”   季迎柳一愣,难道沈砀让她在他屋子里换衣裳?   沈砀没给她询问的机会,他转身坐在小榻上,君子般翻起奏报,边漫不经心的道:“你手边有个小隔间,进去换。”   季迎柳这才发现不是沈砀大度让她占用他的房间,而是她现在这副湿淋淋的模样压根出不了门,遂涨红着脸迅速的从地上起身。   泥壶里的水是凉的,泼在身上如冰渣子般冰凉,方才她所有心神都用在打听辅亦消息上,并没怎么留意,此刻屋中寂静如坟场,这才察觉到冷,她忙抬头看了眼沈砀。   沈砀压根没看她一眼,只专心看奏报。   是她糊涂了,季迎柳忽然醒悟,昨日~他说“做他的人”的话并非存了想要她的意思,而是今后护着她而已,与沈砀这种权臣而言,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小小丫鬟,根本没资格做他的人,甚至给他暖床都不配。   而且,当日~她直白的对他说倾慕他,他还对她无动于衷,恐怕此刻就算她脱~光了站在他跟前,他估计也不会对她感任何兴趣。   思及此,季迎柳微松口气,用力扯了扯衣裙,羞燥的捂住胸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走进隔间。   不消片刻,果然有人替她送衣裳。   季迎柳忙接过衣裳。   送来的是一套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小衣,鞋袜都有。这一刻她甚至有一瞬感激沈砀的细心,忙将湿衣裳换下.......   隔间内断断续续传出悉悉索索的换衣声,沈砀心底如同丢入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层层涟漪,他忽觉嗓子发紧,轻轻放下奏报,看向声音处。   季迎柳所在的房间,不若称是由四面镂空雕刻的木板拼装的隔间,里间被几层纱幔围拢,虽不透光,可里面细微的动静外面却听的一清二楚。   泠泠泠泠——   是脱衣服的动作碰到头上戴的珠钗相撞的响动。   沈砀眼神暗了暗,看来是先脱的外衫,后脱的下裙,换好衣裳后整理的发髻。   “侯爷,我好了。”季迎柳出来的很快,她的脸颊还泛着红晕,报涩的轻揪双~腿两侧的衣裙,人虽依旧不自在,可比方才忐忑窘迫情态好很多,甚至是落落大方的令他刮目相看。   沈砀猛地回过神,暗骂自己是素久了吗?前一刻还打算给她寻一门好的亲事,这会儿竟对她起了冲动,甚至还可耻的留意她换衣裳的动静......   他虽非君子,可也不屑做这偷鸡摸狗的事。遂不动声色的低下头,镇定自若的将拿反了的奏报翻过来,默默看着,声音沙哑的道:“过来帮我研磨。”   季迎柳自然不知他存了异样,只诧异沈砀真和传闻中一样不近女色,看来他比噩梦中对她施暴的沈砀不好色多了,一直没松懈的心弦这次缓缓放下,轻移莲步走了过去。   正好她也想趁机打听表哥的事。   随着脚步声走近,一阵清幽的皂角香味从稀疏渐变浓烈,坐与桌案后的沈砀心头那股异样越来越烈,他微喘口气。   “侯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季迎柳立马捕捉到他的异样,以为是墨磨的不趁手,忙弯腰就着手中墨锭看了看,而因她低头的动作,垂于肩头的一缕鸦发轻轻垂在他肩头。如羽毛般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可与常年习武从不曾令女子近身的沈砀而言,却不亚于一道惊雷。   没有异样呀,拿着墨锭反复查看的季迎柳心底疑惑。   沈砀身体却猛地僵住,他英挺的鼻梁上不知何时布满了一层细汗,似是很热,高大的身子朝后仰了仰,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碰触:“茶。”   季迎柳只觉沈砀今日太过怪异,诧异的多看他好几眼,心想:估计沈砀是真的热,忙放下墨锭,去近旁圆桌上倒茶。   少了她的亲近,沈砀痛快的呼出一口浊气,抬眸,猝然看到她侧对着他弯腰挑茶叶的动作,弯着腰,塌着臀,该细的细,该圆的圆,烟紫色衣襟因她弯腰的动作而往下垂着,并露出一小段绣有并蹄莲的小衣领口。   他像是被迷了心窍,竟看的移不开眼。   季迎柳倒好茶,转头就见沈砀忽然从桌案后起身朝她走过来,她忙要过去,沈砀脸上猛地一僵,随即冷着脸负手走到洞~开的窗台前吹风。   季迎柳忙过去将茶盏放在他掌心里。   沈砀接过,仰头一口饮尽。如此连喝了三盏后,这才继续坐在桌案后翻开秘报。丝毫没搭理她的意思。   看来今日是没法在沈砀这里探听表哥的消息了,季迎柳索性想要回去再寻对策,刚要开口,目光忽瞥见沈砀手中秘报上“刘辅亦今限涉及太子兵部贪污之事.......罪责难免,即刻关押”一行字,一愣,随即脸色骤变,忙低头要细看。   还没看完,沈砀冷不丁的翻了一页,不耐道:“拿扇子来。”   季迎柳心急如焚想要再往下看,可却无计可施,抬脚就要去取扇子,沈砀忽叫住她。   他紧盯着手中秘报,薄唇轻启如打发叫花子般冷声道:“不必了,下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斜眼笑:美色当头,侯爷您还能这么坐怀不乱呀? 第12章   “侯爷,你让我查太子管理的兵部贪污受贿的事终于有眉目了。”   待季迎柳走后,段昭得了秘报慌慌张张来找沈砀时,季迎柳塌着腰帮他倒茶时那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还在沈砀脑中挥之不去,沈砀轻咳一声,转头对上段昭目光,幽声道:“可是盐城盐运使王允勾结当地千户背着太子侵吞朝廷拨下去的治盐款?”   段昭目中渐起钦佩,他来得急口渴的不行,也顾不得仪态,拎起手边的泥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痛饮几盏后,才砸吧着嘴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侯爷您。”   段昭将腰间别的折扇拿出来,扇着扇子道:“不过这事,不止如此,盐城那帮子酒囊饭袋仗着山高皇帝远,不仅明目张胆的侵吞朝廷拨下去的款,还侵占民居,田产,大肆敛财,搞的盐城的人都恨得牙痒痒,这不,前阵子这个王允为了给她即将出嫁的女儿置办嫁妆,就想占盐城城外一百多户农户的地给她女儿建别院,这农户自然不依,双方起冲突时,王允的人打死几个当地农户,搞的当地民户民怨沸腾,王允一看这事闹大了,赶紧勾结韩盖韩千户强行把这事压下去,原本这事就这么息事宁人了,可怪就怪在,那死了人的农户家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将这件事一纸诉状状告给了皇上,皇上得知后大怒,派人顺藤摸瓜的查,这一查就将王允的罪扣在了太子头上。”   “皇上哪边是什么意思?”沈砀皱眉沉吟片刻,冷声道。   “圣上还能有什么意思?”只要能打击到太子和沈家,圣上自然是不遗余力。”段昭渐起忧虑。   随即段昭不知想起什么,面带搵怒道:“圣上这次显然是不愿沈家好过,不仅扣押了太子的人,不让太子自证清白,还将替太子说情的沈皇后也一并禁了足,就差没直接拿沈家开膛破肚了。”   沈家在朝堂上不仅握有大淮大半军权,族中还出个沈皇后,这无疑对皇帝来说,是集中皇权的最大威胁,于是,哪怕沈家什么都不做,皇帝也会视沈家为眼中钉,沈砀与其坐着等死,不若扶植沈家人所出的太子登基为皇,彻底在朝堂站稳脚跟,这也是这些年沈砀站队太子的原因。   沈砀沉吟片刻,忽然道:“设法让江苏巡抚路过盐城,知晓王允做的事。”   正犯愁的段昭一怔,继而眸子一亮,拍手称快道:“江苏巡抚王大人是王允的舅舅,他若得知王允犯的事,为求自保定然会大义灭亲~亲自惩处王允,这样一来,便能将兵部贪污的案子从太子身上转移到地方官员惩治贪污不利上,皇上就算再想揪太子的错处也无计可施,妙,这计谋真的是妙。”   段昭说着,给沈砀比个“还是侯爷您高明”的手势。   可他说完,忽皱住眉:“不过这江苏巡抚,素有护短的名声在外,若他舍弃不了王允这个侄子,这事恐怕会生变数。”   “我亲自去一趟。”下一瞬,沈砀眉目沉沉道。   ............   这厢,若谁再说沈砀对下人亲厚,极好伺候,她定要拔掉她的舌头!回到房间的季迎柳险些快被沈砀奇奇怪怪的举动气炸了肺,就连刚才那么一丝丝感激他帮她解围的好感也消失殆尽,可辅亦表哥的事要紧,他好端端在柳县当官,几个月不见怎么会站队沈砀和太子这边?还吃了官司?她忙将沈砀忽然对她疏离的情绪丢在一边,写了封信,寻个理由出府去鼓楼街。   父皇埋在鼓楼街的密探,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有人接应她外,上回给她的纸团上说还设有专门掩人耳目的茶馆实则是驿站,专供她传递紧急的消息。   做完这一切后,季迎柳赶回沈府时,天色已暗。   府中灯火通明,丫鬟侍从各个神色慌张的在后院进进出出,季迎柳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忙拽着一名丫鬟闻讯:“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起麻疹了,老夫人令我们都去她屋中服侍。”丫鬟端着一盆脏水,泼在院子里,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季迎柳却蓦得一乐。   看来她交代香怜将用花粉做的香囊放在沈慕乐床头的事办妥了。   沈慕乐对花粉过敏,这次生病,少说也得消停一阵子,再不会找她和府中下人的麻烦。思及此,季迎柳沉闷一天的心绪霍然开朗,甚至哼起了小调,慢悠悠的朝后院去。   然,她刚走至马厩处,忽见原本寂静的马厩充斥着人声,几匹快马被几个下人喂着草,似有人要骑马远行,季迎柳认出其中一匹枣红色的马是沈砀经常骑的,不由纳闷,忙上前问询是何人要深夜出府。   牵马的人是个年轻汉子,见季迎柳生的国色天香的,又是侯爷房里伺候的人,局促的搓~着手献媚道:“侯爷交代下来说要连夜出城,俺.....”   他话音未落,季迎柳忽脸色大变,紧揪着双~腿两侧的衣裙,紧握拳头,纤长十指深深陷入肉里。   她终于想起来为何辅亦会涉及太子的兵部贪污案中了。   若她没记错,在噩梦里太子管理兵部贪污受贿案中,原本父皇可以借由盐城盐运使王允侵占民户土地并打死农户的事,一举绊倒沈砀,可不知怎的原本十平八稳的事,在查证中忽然就冒出个江苏巡抚王大人,这王大人是王允的亲舅舅,他主动将王允犯得事拦下,并将曾在盐城当过差的辅亦牵连进来,替王允做了替罪羔羊。   而今日~她偷~窥沈砀秘报中的辅亦的事,正是有人动了心思,想要辅亦替王允做替罪羔羊,把辅亦先行关押了起来。   辅亦是她的表哥,早些年她养父母落魄时,没少帮助她家,她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年轻汉子见季迎柳苍白着脸怔忪着,以为自己招待不周,心头一慌,忙道:“季小姐,您是不是要和侯爷同去盐城,俺挑马的眼光最好了,俺给您挑一匹跑的最快的马,您看这匹马怎么样.......”   “不用,你帮侯爷喂好马就行。”季迎柳被他的话惊醒,猛地回过神来,匆匆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朝沈砀居所跑去。   ...........   从善京去盐城骑马需要三日,沈砀将府中事宜吩咐下去后,从沈老爷那处回来,换上新衣裳准备出发时,便见季迎柳气喘吁吁的从外面入内,她见到他先是一愣,继而局促的攥着双~腿两侧的衣裙,一张芙蓉布满红霞似不知说什么,半晌小心翼翼的问:“侯爷,您要出远门?”   沈砀微感诧异,想要问她怎么知晓的。   可话到嘴边,忽想到今日对着她时身体起的异样,那是他对着别的女子所没有的,他真的是素久了吗?竟连番数次对一个丫鬟起了心思,便将话咽下去,故作冷漠的提起放在桌案上的佩剑,别在腰间:“有什么事?”   说着话走到衣架前欲取外衫,这时,一双小手如藤蔓般从他后背擦着肩绕过来,却是不知何时季迎柳走到他身后,帮他取衣裳,披在他身上。   女子柔软的双手若有若无的碰触他胸膛,沈砀身形倏然僵住,眼神暗了暗,带了些许炙热。   若季迎柳此刻留意他脸色,便能看到他眸中的欲念,而她现在满门心思扑在救辅亦表哥身上,对此自是一无所觉,她从他身后转过来,垂着头帮他系扣子。   沈砀垂头看她的眸子再次暗了暗,并仔细打量她。   她似是从未做过伺候人的事,双手指尖轻~颤,可偏生那扣子滑不溜秋的令她拿捏不住,她又怒又急,可又不敢用力,不消片刻,她小巧的鼻尖便沁出一层细汗,终于将扣子全部扣完,她这才轻松口气,声音沙哑带着试探:“侯爷要去哪?”   “去几天?”   “多久回来?”   话落,见沈砀迟迟没反应。   原本就怀揣着一肚子心思的季迎柳又惊又怕,话脱出口,顿时懊悔想抽自己嘴巴,生怕问的急令沈砀怀疑她的动机,忙垂下头。   沈砀却忽然道:“你做好份内的事即可,别的事无需操心。”   语气冷漠的似在驱赶叫花子,季迎柳丝毫不怀疑他一直并未将她看成~人,而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她逗他开心时,他便施舍给她点笑脸,令他不悦时,他就冷言对她。   她险些要朝天翻个大白眼,表面上却红着耳尖一副懊恼自己多嘴的模样,嗔着声布满担忧:“奴婢只是担忧侯爷在外风餐露宿,吃不好,穿不暖,迎柳不在身边,又没个贴心的人照料,万一出什么状况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帮他扣好扣子,佯装如丈夫离家时的小媳妇般红着眼圈急步走到近旁桌案上,掏出随身带的帕子,将桌案上盘子里的糕点捡最好最大的放入帕子,包起来:“这些糕点都是我亲手做的,侯爷若不嫌弃,可以留作在路上吃......”   “不必。”她话音未落,断然遭到沈砀的冷声拒绝。   季迎柳递给他糕点的动作一顿,愣在原地。   沈砀身体异样加重,未免被她看出尴尬,提起剑转身就要走:“我去去就回。”   前几日~她刻意拉近和他的距离,仿似一瞬重新回到了原点。   季迎柳心急如焚。   她今夜来找沈砀,只想知道沈砀是否去盐城帮太子处理王允的案子,并在其中推波助澜令辅亦表哥做替罪羊,这才与他周旋想要打探消息,此刻什么都没打探出来,就见他跨出门槛的步子越来越急,季迎柳一咬牙,忽奔过去抱住沈砀的腰,将头埋在他肩上,闷声道:“别走,迎柳不让您走。” 第13章   女子胸前的柔软倏然贴上他的后背,松软的犹如一团雪球,可雪球是凉的,这却是滚烫绵~软的,从未被女子近身的沈砀身形猛地僵住,俊朗的额头上霎时沁出一层细汗,沉声道:“撒手,迎柳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紧紧揽着他腰的季迎柳被这一声吓得浑身发颤,她似蓦的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急忙撒开他,退后一丈远,杏面涨的通红,垂着头泫然欲泣小声道:“是奴婢僭越了。”   说罢,头也不抬的跟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紧张的紧紧攥着双~腿两侧的衣裙,盯着他失魂落魄的道:“我.......我看着侯爷出府。”   姿态卑微的似跌入尘埃中。   沈砀刚冷硬~起来的心肠忽坍塌一小片,如一层绵密的针扎入皮肤,不疼,却发麻的难受。   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倾慕他的胆小丫鬟,见了他离府情绪失控才失了分寸,他还当真给她计较不成?可女子都是善变的,一旦沾染上犹如毒药慢慢浸透人的五脏六腑,令其失去理智,思及此沈砀在看季迎柳的眼神渐变冰冷。   他没应话,扶着腰间佩剑快步朝府门外走。   季迎柳亦步亦趋始终跟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如隐形人般再无方才那般失控的模样。实则心里懊悔极了。   她早应猜到的,以目前她和沈砀的关系,哪怕她软磨硬泡沈砀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行踪告知给她,刚才那决然抱住他,不过是她存了侥幸的心理,妄想从沈砀言行中寻出一丝蛛丝马迹。   可惜她失败了。   不仅没打听出她想要的消息,又雪上加霜的徒增沈砀对自己的厌恶,季迎柳从进入沈府以来第一次对前路感到心灰意冷,头耸拉着,眼眶红红的。   “是怕旁人欺负你吗?”这时,走在前头的沈砀驻足,转头冷不丁的冷声质问一句。   正失魂落魄的季迎柳狠狠吓了一大跳。   她对上他冷峻的眉眼包满泪的杏眸瞪得圆圆的,小巧的鼻翼阖动,微张着樱~唇惊疑:“什么......什么?”   模样似只无家可归又受惊吓的兔子。   沈砀险些被她逗乐了。   她这么舍不得他离府,除了挂念他安危,恐怕还存了怕他不在府会有人欺负她的心思。沈砀也不挑破,甚是大方的扯下腰间悬挂的墨玉,递给她:“拿着,我不在的时候,无人敢再欺负你。”   这什么跟什么呀。   季迎柳一呆,还没有所反应。   沈砀清隽的面容已染上不耐,他将玉佩丢进她怀里,转身大步朝院门走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季迎柳才反应过来。   她忙低头看怀中玉佩,玉佩上面绣有一头麒麟,张牙舞爪的甚是威武,应该是他贴身佩戴之物。他却给了她,莫非......莫非是怕她在府中被人欺负?在别别扭扭关心她?   总是欺负旁人还从没被人欺负的季迎柳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想了好久才得出这个结论,可她追着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呀,满心失落的她忽想到什么,唇角轻牵突忽一笑,继而掐着腰咯咯笑得直不起腰。   这样的沈砀好像......好像和她噩梦中杀伐决断的样子不一样,好似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   再说沈慕乐,白日刚从沈砀房中~出来的她,回到自己的厢房便将屋中一应物什打~砸了遍,待闹够了,正要躺榻上休息,身子还没挨到床榻,一股钻心的瘙~痒从后背上如藤蔓般快速传遍全身,这瘙~痒难捱,沈慕乐何曾受过这等罪,忙令人请了大夫,并派人去叫沈老夫人过来。   “娘,女儿得这怪命都是那狐媚子害的,您可要帮女儿出这一口恶气。”沈老夫人平日最疼这个女儿,此刻闻讯赶来,乍一看女儿起了一身的疹子,忙将她搂在怀里抚~慰,还没说两句,便见沈慕乐哭哭啼啼的求她做主。   沈老夫人听了原委一愣,继而大怒:“你二哥当真为了那狐媚子这么对你!”   “那还有假!”沈慕乐身上瘙~痒难耐,用手使劲抓了下胳膊上的疹子,可那疹子似和她作对般,她越抓那瘙~痒越钻心的痒,她姣好的容颜蓦得闪过一丝戾气,擦了把脸上的泪,咬牙切齿道:“我看二哥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了,不但帮她说话,还......”   这其中她自然省去求二哥救辅亦的事,说到伤心处,痛哭流涕的沈慕乐捂着眼哽咽道:“二哥还帮那狐媚子反过来教训我,娘,二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要不然她生病,每次都是头一个来看她的二哥,为何这次没来看她!   “你若不骄纵行~事,你二哥怎会平白无故教训你!”沈老夫人心疼的要命,忙轻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慕乐后背帮她顺气。脸上那双透着精明的眸子却渐变冰冷。   看来季迎柳这祸害留不得了。   ...........   次日天不亮,季迎柳便以出府给沈砀买梨子的由头去了鼓楼街驿站,和皇帝埋在那的人接应,这次来得是先前在药摊和她碰过面的男子,名玄夜,她昨日托他打听的消息,很快就有了答复,玄夜压低声道:“几个月前不知是谁推荐了在柳县为官的刘辅亦来善京做太子少詹事,这事还要查,目前属下知道的只有他涉及太子管理兵部贪污的案子,人被压在了盐城大牢,人无碍,至于别的属下暂时还没打听出来。”   听到刘辅亦暂时没事,季迎柳轻松口气,忙道:“可能查出沈砀昨夜朝哪个方向离开善京的?”   “属下埋在沈府外面的暗卫跟着他一路,到城郊便将人跟丢了。”玄夜也没料到,昨晚沈砀出城为了怕引起旁人怀疑,心思缜密到竟派了四辆马车朝四个方向出城,以混淆他们视听。   季迎柳心头一哽。   看来想要知道沈砀的行踪靠这帮子暗卫是行不通了。   “这几日令父皇多留意江苏巡抚王大人的行踪,我猜沈砀是去往盐城了。”季迎柳留下这句话,便要走。   “公主等等,您是说沈砀会利用江苏巡抚王大人替太子解围?”玄夜对朝中官员多少有些了解,据他所知,江苏巡抚和沈砀素来不合,江苏巡抚怎可能帮沈砀。   “我也是猜的。”季迎柳自然不敢说是从梦中得来的消息,再说,那个噩梦很多事她都的忘得七七八八,很难肯定自己对这件事准确率。   “属下会把公主的话如实转述给皇上。”玄夜说完就要走。   “等等。”季迎柳忙叫住她,玄夜忙转身恭敬说道:“公主还有什么要吩咐?”   见他穿着绣有三爪蟒服象征皇权的宫服,屡受沈砀恩惠的季迎柳一时心软,压在舌根下那句想替沈砀求情“能不能让父皇饶过沈砀性命的话”咽回肚子里,她抿了抿唇:“没事。”   待玄夜离去,季迎柳走出驿站,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她已尽了最大努力,辅亦表哥,你一定一定要活着出狱。   .......   季迎柳赶回沈府时,天色已渐黑,陆果挑灯帮她绣鸳鸯,见到她回来,嗔着声抱怨:“去哪了,怎么回来这么晚。”说罢,扬了扬手里绣架,“赶快过来瞧瞧,你想绣什么字上去?”   闺中女子绣完帕子,多在帕子一角落下小字,然后将帕子赠与心仪的对象,迎柳不善女红却破天荒的绣了这么多天,还让她帮着绣,定是想将它赠与情郎。   季迎柳却无平日和她打趣欢快模样,甚至有些恹恹的,轻声走到她跟前,垂头认真的思索着。而思绪早已飘的老远。   这帕子是她为辅亦表哥绣的,本想等他生辰时寻机赠与他,他看到定然欢喜。   可如今她在沈府与虎谋皮,前途难料,似乎也没送给他的必要了。   陆果见她迟迟没发话,捂唇笑她:“是想送给侯爷?”   正愣怔着的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她一把将绣架抢过来,矢口否认:“不是,你别瞎想。”说罢,不待她反应,贼喊捉贼般转身将绣架塞入箱子底,脱鞋上榻,面朝内睡去了。   陆果只觉她今日太过怪异,连连看她好几眼。   “我不喜欢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也不可能会喜欢他。”须臾,床榻内侧传来季迎柳若有若无的自言自语。   “好好好,我晓得了。”陆果抿唇偷笑,忙应承道。女子若当真不喜那个男子,定然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不是这般自我催眠般反复强调,提醒自己。   难道迎柳对侯爷确然动了心思?而这心思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沈砀自信满满:我媳妇爱我爱的牵肠挂肚,死心塌地,一天不见我就想的不行,哎,我这让我怎生是好?   季迎柳拿着刀对着他:你确定???   沈砀立马收回自恋,我去给你做饭,想吃红烧肉,还是炖兔肉?感谢在2020-07-11 18:15:03~2020-07-13 16:0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你繁华若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这厢,沈砀快马加鞭赶到盐城后,直奔盐城知府府中,盐城知府秦良是沈家几年前埋在朝中的中坚力量,在朝中一向以沈砀马首是瞻,听闻沈砀深夜到访,吓得屁~股尿流忙从小妾被窝里钻出来,汲着鞋人还没走到正厅,就见沈砀阔步领着一干暗卫已大步朝后院过来。   他险些吓晕过去,忙颤颤巍巍的上前:“侯爷深夜来此,恕下官未能远迎,侯爷这边请........”   他话音未落,沈砀身侧的段昭已喝声道:“将江苏巡抚王大人找来。”   秦良原以为沈砀深夜来此,是知晓他这些年背着太子贪污受贿的事来处置他的,这才吓得要命,此刻见沈砀并非拿他问罪,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忙派人去了,并将秦良请进前厅。   沈砀高居上首,一双锐目俯视底下一众人面上。   屋中众人吓得各个似鹌鹑,大气都不敢喘。最后还是秦良亲自上前,哆哆嗦嗦的解释道:“侯爷您尽管放心,这江苏巡抚早几日路过盐城时,我便寻个由头将人给严密看管起来,这会儿人多半在路上,您且放宽心。”   对付上级,地方官员多用溜须拍马这一套,多干不出实事。沈砀冷嗤一声,望着他的目光晦暗难辨。   秦良面红耳赤:“下官再派人去催催.......”   他话音方落,一名暗探跌跌撞撞的外面奔进来,他浑身浴血,跌跌撞撞的扑在众人脚边疾呼:“大人,王大人出事了。”   正喝茶的段昭“噗”的一声吐了出来,霍然起身:“到底怎么回事?”   “卑职在请王大人来的路上,遭到了不明截杀。”   秦良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沈砀面色骤然大变,已疾步走出前厅,边喝问:“人在哪?”   ............   离知府府邸五里处的街道拐角暗巷,被夜巡的兵士团团围住,人还没走近,便能闻到刺鼻的血腥气,令人作呕,段昭捂着鼻从暗巷出来,狠狠的吸了好几口大气,才喘息道:“致命伤在脖子,刚咽气,被人一刀毙命的,是宫中暗卫的惯常杀人手法。”   沈砀面容隐在暗处,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有没有活口。”   “没有。”   “这江苏巡抚算是个清官,素来和人没有仇怨,他的死太过蹊跷,而且.......”段昭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上头要对付您,也没必要非要牺牲个好官。”   “皇帝要人三更死,你能活过五更吗?”沈砀冷嗤一声。   段昭喉头一哽:“那倒也是。”   “不过咱们来盐城找王巡抚解太子困境的事,除了你我二人无人知晓,这事是怎么泄密到皇上哪的?”   沈砀脑中闪过离府前季迎柳抱着他的腰对他恋恋不舍问行踪的一幕,他并没向她透露,她胆子那么小,也不可能猜到,更不可能是奸细,便沉思片刻道:“朝中不乏见太子落势落井下石的人,你我能想到的对策,旁人也能想到,并不稀奇。”   也对,段昭点头,继而犯了愁:“现在太子的事没有解决,反而又平白无故死了一名官员,这事越闹越大,到时候闹的的人尽皆知,恐怕咱们要兜不住了。”   沈砀挑唇,负手面朝皇城方向,冷声道:“既然皇上能捷足先登堵住咱们的生路,那咱们为什么不能来个黄雀再后?”   “去通知王允,就说王大人找他要帮他脱罪。”   “再去牢里提几个死刑犯来。”   ...........   转眼十几日过去,眼看沈砀迟迟没回沈府,季迎柳心头也越发焦灼。   一怕,她传递给父皇的消息有误,没能令辅亦表哥化危为安。   二怕,事情若出变故,朝中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而不可能这般歌舞升平,沈砀到底在盐城做了什么?   “迎柳快点来,老夫人还等着用鲜花呢。”天不亮陆果便在花园里采集新鲜露珠,和剪下盛开的花朵,迟迟不见季迎柳从水榭旁出来,便趁着歇息的时候过来寻季迎柳。   “啊,我这就来。”正站在水榭旁发呆的季迎柳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忙疾步走到花园内,蹲在地上用叶子小心翼翼的收集露水,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季迎柳一愣,循声看去。   却是几个仆从蹲在假山旁趁着歇息时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没,江苏巡抚王大人前几日死了,是被亲侄子王允派去的人暗杀了。”   “王大人可是个好官,怎么好端端的被王允杀了?”   “听说这王允在盐城作恶多端,提前得知王大人要大义灭亲处置他,便狗急跳墙抢先一步将亲舅舅杀死想要脱罪,正好被当地知府秦大人的人当朝抓到他杀人,坐实了他的罪证。”   “那王允人呢?”   “被秦大人当场乱箭射杀。”   先前的仆从叹息一声收了声:“只是王大人这个好官,可惜了。”   看来沈砀抢先在父皇前头化解了太子的危机,王允一死,辅亦表哥便不会再做他的替罪羔羊,获救了。   季迎柳连日来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抿着唇笑了笑,随即她轻蹙眉头,不过这江苏巡抚王大人什么时候不死,偏偏在沈砀去了盐城后被王允截杀呢?   这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说起奇怪,老爷还生着病,老夫人却要过生辰宴,还让那害人精沈慕乐主持这次宴会,也不怕这事传出府去,被人笑话。”离她不远处的陆果剪下一朵鲜花放入篮子里,看看左右见无人,忙跑过来压低声音道:“依我看,老夫人过生辰宴是假,解侯爷给沈慕乐下的禁足是真。”   “这和我们有关系吗?”季迎柳垂眼,掩盖住情绪,笑着将叶子上的露珠采下。   “......”   “怎么没关系,沈慕乐天天使唤咱们干着干那的,怎不见使唤旁人,我看她就是公报私仇。”陆果埋汰道,脸含疼惜的指着她的脸:“你瞧瞧你的脸,双眼无神,眼底发青,这一连半个月天天干活到后半夜你就是头牲口也受不了。”   季迎柳:“ .......”   我长得像头牲口?   陆果说着,一把夺过季迎柳手中的露水瓶,打着哈欠催促她道;“我体力比你好,我帮你采露水,趁现在沈慕乐的人没来看着咱们你赶紧回房睡一会儿。”   季迎柳也确实很缺觉,这半个月以来她每夜睡觉都会做噩梦,梦中她不是被沈砀压在榻上各种“欺凌”,便是被沈砀发现她是奸细给杀了,每每午夜梦回惊醒数次,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方才陆果没提,她还不觉得困,此刻被她这么一提醒,立马觉得浑身疲累不堪,她索性没推脱,轻声道:“行,你帮我看着人,若沈慕乐的人来了,立马去叫我。”   她可不想再栽沈慕乐手里,晦气。   陆果忙应了,季迎柳这才绕过水榭朝后院垂花门走去,然人刚走至湖边,便听得一声朗笑,“这次多亏侯爷相救,辅亦这才免除牢狱之灾。”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迎柳浑身血液一瞬涌至头顶,脚下如同生了根,深深扎在地底下,挪用不得分毫。   “刘兄客气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垂花门前,沈砀,段昭还有一名年纪二十岁上下相貌清隽的男子,阔步从马厩方向过来,先前说话的人正是被季迎柳牵肠挂肚好多天的表哥刘辅亦。   眼看三人并肩远远的走过来,季迎柳猛地回神,眼看自己躲闪不及,忙蹲下~身子佯装替花圃里的鲜花拔草,并焦灼的寻找可供她藏身之处。   辅亦表哥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她就算化成灰,他也能将她认出来,到时候她小命就玩完了。   “小姐可是说了,要咱们盯着季迎柳干活,不许她偷懒,你们可给我记住了。”这时,身后忽传来一道丫鬟的吩咐声,季迎柳忙循声望去,随即眼神暗了暗。   是沈慕乐身边的陈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   真是前有虎,又有狼,倒霉的事上赶着来。   但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忙从地上起身快步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季迎柳你干嘛去!”陈嬷嬷刚交代完话,抬头就见季迎柳阴沉着脸快步朝这边过来,忙停下脚步冷声质问,转瞬季迎柳已走到她跟前,她冷声道:“我急着去茅厕,让开。”说罢,就要从三人中间挤过去。   陈嬷嬷曾在她手里吃过大亏,见她这般强硬,顿时气的七窍生烟,自然不让她过去,忙给身边两个丫鬟使眼色,丫鬟得令立马要去架季迎柳的胳膊,然,手刚摸~到季迎柳,只闻她惊呼一声,脚下似是一滑,接着“噗通”两声,她人连同两个丫鬟一同跌入湖水里。   “救命,救命啊。”其中一个丫鬟呛了水,在湖面如旱鸭子般扑腾着。   陈嬷嬷大惊失色,忙朝周围唤人,“来人啊,来人快来救命。”   在周边干活的仆从如下饺子般跳入水里救人。   落了水的季迎柳见人被救起,忙憋了口气,潜入水底朝湖的另一边游去。   她在沈府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待会儿那两个丫鬟被人救起,自然没人留意她是否上岸,待会儿沈砀就算发现她落水,定多派人下水搜救而已,等会她偷偷上岸,让人给他报给平安便是,这样既躲了辅亦表哥,也能保全自己。   而这响动自然也惊动了沈砀,段昭等人,几人忙跑过来,段昭刚在湖边站定,只见和季迎柳要好的丫鬟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过来,朝着仆从大声疾呼:“迎柳,迎柳还在水里没上来。”   段昭面色微微一变。   下一瞬,只闻“噗通”一声,沈砀人已纵身一跳跃入湖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是今明两天的,为了控制字数,明天不更,后天下午老时间6点更,小可爱们别跑空了。 第15章   “迎柳,迎柳——”   湖边岸上,陆果焦急的冲湖面嘶声力竭的大喊,而回应她的却是水浪拍打岸边沙石声。   喧闹的岸边,下人堆里有人见季迎柳迟迟没被救上岸,惧怕的哭出声,也有窃窃私语声,说迎柳不知天高地厚被淹死了也是活该。   陈嬷嬷瞥了眼被救上来的两个丫鬟,唇角轻挑,这季迎柳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这次终于让她出了一口恶气,趁着没人留意她的时候悄悄潜出人群去和沈慕乐邀功去了。   沈砀曾做过刺侯,十八般武艺极好,水性自然也不差,他在水下搜寻片刻没找到人,急忙钻出~水面,一双锐目焦灼寻顾四周,无人,湖水里暗礁甚多,若她卡入暗礁中不得挣脱,那么小命......   巨大的恐慌一瞬攥紧他的心房。   “人在那,人在那。”这时,站在水榭高出瞭望湖面的仆从,指着湖中央的位置,疾呼出声。   一定是她。   正在水里搜救季迎柳的仆从还没朝那方向游去,只见沈砀身边倏然卷起半丈高的浪花,他人已重新扎入水底........   ..........   袅水是个体力活,若搁在以往季迎柳轻轻松松便能游到对岸,可近日来她被沈慕乐刁难,不停劳作,这会儿人才游到湖中心,便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划水的双臂越来越沉,身子也渐渐无力开始不听使唤,她由笃定变得心急如焚,在这样下去她没被辅亦表哥认出,人便死翘翘了,还谈什么给养父报仇,正要不顾一切的钻出~水面呼救时,手腕忽被一只手攥~住。   她一惊,忙挣扎着要回头看人,下一瞬,一个黑影绕到她身前,用另一只臂膀紧紧的托着她腰~臀,不令她沉入水底,并不由分说的俯下~身将嘴贴上她的唇。   “轰”的一声,季迎柳的脑子倏然变得一片空白。   男子柔软的唇~舌强势的撬开她的唇,不住往她嘴里渡气。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迫不及待的吞咽下好几口他渡过来的气,身子失重感渐渐消失,待恢复些气力,她忙挣扎着要推开他,他却忽然放开她,提着她腰~臀的手臂奋力朝上一推,她的头蓦的钻出~水面,接着,沈砀那张冷毅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一惊,瞳孔微缩震惊的盯着他。   在他抓着她手臂之前,她设想过是下人来救他,却从未想过这人竟是沈砀!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亲自下水救她?   “看够了吗?”浮在湖面上的沈砀面色铁青,眸底通红犹如一头困兽,呲着牙想要扑过来撕咬她。   季迎柳被他盯着心底直冒寒气,她双臂无力的划着水,鼻尖被湖水浸泡的红红的,想也不想的喏喏出声:“为什么要救我?”   她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的命,似乎怎么都不值得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奸臣亲自下水来救!   “呵,你蠢死了倒好了,我是发疯了才会下水救你。”沈砀冷嗤一声,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对她问的这个愚蠢的问题感到恼怒,他说罢似觉得自己这般反应,也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再不理会她,手上却搂紧她的腰似是生怕她沉入湖底,奋力朝湖边游去。   季迎柳本有无数的话搪塞他,恭维他,令他开怀,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望着沈砀的背影许久,头一次真心实意的轻声道:“谢谢。”   不知沈砀听见没有,他身形一顿,头也没回的继续朝前游.......   .................   沈慕乐听闻季迎柳落水后,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想要确定她人到底溺死没有,然刚走至岸边,忽瞥见这些天心心念念的刘辅亦,今日~他穿着一袭竹叶青的长衫,身姿挺拔如茂竹般俊逸,温雅,眸子登时一亮,忙奔过去:“辅亦。”   刘辅亦本盯着湖面沈砀和沈砀怀中的女子,见他们快游上岸,正要上前帮助里二人,闻言刚迈出的脚步一顿,转头看来人,见是沈慕乐,紧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不动神色的朝后退了一步,对她恭敬道:“沈小姐。”   语气中的疏离令沈慕乐有一丝丝难堪。   几个月前,沈慕乐在均州大佛寺游玩时,不幸与下人走失,在山林迷路遇到毒蛇攻击,若非遇到去大福寺给表妹求签的刘辅亦搭救,恐怕小命早就没了,在和他的交谈中,她被他的学识气度深深折服,一颗芳心从此便落在他身上,之后,她辗转通过熟人打听,得知他在太子身边任职,便有意无意的和他偶遇,可他每次见她总是这般疏离,客套,令她十分不喜。   难道她长得不够美吗?   还是他早已心有所属?   沈慕乐思及此,愤恨的攥紧手中丝帕,仰起头瞥了眼沈砀和季迎柳,见人被救起,一时恨极,却杏眸微弯,无话找话对刘辅亦道:“我二哥水性很好,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刘辅亦客套的应了一句。   “赶快拿毯子来。”二人说话间,沈砀和季迎柳上了岸,段昭忙吩咐下人,陆果忙听话的去了。   刘辅亦轻松口气,忙举步上前,然,人刚走几步,猝然看到被沈砀救起的女子的脸,脚步猛地顿住,俊脸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张着唇愣在原地。   沈慕乐立马察觉到他的异样,立马借花献佛道:“这婢子名为季迎柳,是我二哥房里伺候的下人,呵,人平日蠢就算了,这次竟然蠢的自个跌湖里去了。”   “住口。”刘辅亦垂于两侧的拳头倏然紧握,忽冲她低吼道。   从未被人吼过的沈慕乐一愣,随即屈辱的抿紧唇。   她说错什么了吗?竟惹的他发这么大的火?   ...........   这厢,上了岸的沈砀闻声皱眉看向刘辅亦和沈慕乐,而他怀里的季迎柳听到刘辅亦这一声低吼,身子猛地僵住,她咬紧下唇,越过沈砀的后背看向刘辅亦。   四目猝然相对,刘辅亦狭长的眸子紧绞着她,似是想冲上来在辨认她是否是他认识的季晚晚。   她今日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露馅了。   季迎柳趁沈砀不备,冲刘辅亦轻轻摇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随即在刘辅亦还没所反应之前,认命的将脸贴在沈砀的臂膀上,遮住他看过来的视线,红着眼眶,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沈砀轻声道:“我好冷,侯爷先把我先送回屋好吗?”   沈砀闻言,并没收回打量刘辅亦的视线。   季迎柳浑身却猛地打了寒颤,魂游天外的魂魄登时归位。   方才她只顾着想如何应付刘辅亦,不令自己身份曝光,可却忽略了刘辅亦的反应,沈砀人这么机警,是否已察觉到她和刘辅亦的异常来了。   她一咬牙,忽伸出双臂搂住沈砀的脖子,将头贴着他胸口,怯怯的看着周遭状似羞燥道:“这站着好多人,我.......我不想被别的男子看见。”   沈砀猛地收回视线,他目光下移,这才发现季迎柳身上的湿衣紧贴着她曼妙的身段,脚上的绣鞋也少了一只,露出纤细的脚踝和雪白的罗袜,眼神暗了暗,忙将自己身上的长衫脱下,盖在她身上,将人一把抄起来抱入怀里。   将脑中“刘辅亦和迎柳难道认识”的念头敛住,走至刘辅亦跟前。   窝在他怀里垂下眼睫的季迎柳身影一颤,沈砀搂着她腰的大掌安抚性轻拍了她后背,淡声道:“让刘兄见笑了,我这丫鬟平日胆小得很,今日不幸失足落水,恐怕现在魂都要吓跑了,我先行回去安置她,你先去偏厅等我。”   刘辅亦蓦的收回绞在季迎柳身上的视线,神色复杂道:“好。”   说罢,依依不舍的目送沈砀离去。   许久没出声的沈慕乐看在眼里,心头却闪过一丝诡异的情绪来。莫非辅亦不喜欢她,而是喜欢季迎柳这样的狐媚子?   那狐媚子哪里好!二哥记挂她,现在连她心仪的男子也对她过目不忘!   .........   沈砀刚把季迎柳放在他隔间的床~上,正欲起身换身干净的衣裳,躺在榻上的季迎柳忽扑过来用脸蹭了蹭他臂膀,闭目喃喃的道:“别走。”   沈砀这才发现她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皱了皱眉,摸了摸她额头,竟是起了热,怪不得方才一路上没听到她呱燥,却是人烧迷糊了。   他暗骂她一声蠢死了,却到底没抽~出她抱着他手臂,扬声朝门外吩咐人请大夫过来。   “姑娘没什么大病,呃.......只是近日劳心劳力,心力交瘁所致,老夫开几幅药吃上几天便可。”大夫诊完病,开了药便走了。   心力交瘁?劳心劳力?   他不在沈府时,她日日夜夜思念他积劳成疾了吗?   这蠢笨的丫头。   自见她失足落水后,心头窝着的一股无名火似一下子被凉水扑灭,沈砀心绪顿时大好,连看榻上正昏睡着的季迎柳脸色都好上很多。   须臾,他不知想起什么,朝门外冷声道:“把慕乐身边的陈嬷嬷提过来。”   下人很快就去了。   沈砀手臂刚一动,正闭目枕着他手臂的季迎柳神色一瞬紧绷,蠕动着红艳艳的樱~唇,紧张的低喃:“别走,我求你。”说罢,扭着头,如头受伤的小兽般倦缩着身子。   那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沈砀心底莫名升腾起一丝丝异样,索性坐在床榻边,拧眉打量她,须臾唇角轻勾,心底那股被人需要的满足感将心头塞得满满当当。   这般黏着她,若将来他不在她身边,以她这怯弱的性子,不知会如何伤心?   这念头刚一生出,只见那榻上的人儿,紧闭的眼窝里忽溢出几滴眼泪,嘴里喏喏着小声说着什么,沈砀狐疑的凑上前,忍着想要亲她的唇的冲动,低声诱道:“你说什么?”   季迎柳听到他的声音,身子微微抖瑟了下,哭的更凶了,须臾,樱~唇抿的紧紧的,如猫叫的细弱哽咽声从唇里溢出来:“表哥,表哥——”   沈砀正含笑的眸子倏然变得尖锐。   作者有话要说:  沈儿子:媳妇爱我爱的死心塌地,我要怎么办?   亲妈斜眼笑,不语。   小可爱们可喜欢这个故事?给我点爱的鼓励呗。 第16章   这厢,侯在偏厅里的刘辅亦见沈砀迟迟没来找他,等的心急如焚,数次走出房门站在长廊上瞭望沈砀所居方向,无人过来,连一个丫鬟都无......   无奈之下,只得敛住心头惊涛骇浪强行逼自己坐在椅子上,阖目耐心等着。   晚晚表妹,数月不见,在善京城住的好好的你怎的摇身一变变成了沈砀身边的丫鬟?   你可瞒了我什么?   沈砀那么紧张你,甚至不惜自己性命也要下水救你,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两个可有肌肤之亲?   若你当真这般,我.......我这个未婚夫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这些念头充斥着刘辅亦的脑袋,险些要将他逼疯,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忽起身快步朝门外走。   “刘兄,你这是要去哪?”段昭忙活完,马不停蹄的过来招待刘辅亦,刚一入内,便见刘辅亦面色铁青的朝外走。   刘辅亦忙驻足,他清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刚要问晚晚,可忽想起她冲着他轻轻摇头那一幕,便敛住神色淡声道:“哦,不知那落水的婢子到底怎么样了?侯爷竟对她如此上心。”   “你说迎柳么。”段昭见刘辅亦神色匆匆的,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闻言心下大定,撩袍坐在紫檀木椅上,拿出折扇扇着风,挑唇笑道:“那丫鬟是几个月前侯爷在路上捡的,人失了忆,无家可归,被我安排在侯爷房里伺候,这迎柳人乖巧伶俐,平日深得侯爷宠爱,侯爷紧张她再正常不过。”   段昭说罢,疑惑问:“刘兄怎忽关心起迎柳来?”   深得侯爷宠爱?晚晚和沈砀已经.......   刘辅亦心头一窒。他是男子,自是听懂了这话中的隐喻,先前被他强压在心底的恼意悉数暴发出来,他一咬牙,攥紧拳头克制道:“没什么,那婢子落水,神色苦楚看起来好似受了伤,我便多嘴问问。”   刘辅亦说罢,掩下眸底翻涌的情绪,低声道:“我想去看看侯爷。”   “不急,迎柳落了水,发起了高热,人现在烧得迷迷糊糊的,不放侯爷走,侯爷眼下恐怕没空见你。”   “来,我们说下接下来部署应付皇上的事,江苏王巡抚和他侄子王允死了,皇帝被我们将了一军,定然恼怒,接下来太子和我们的日子较之以往更不好过,我们现在要设法扭转这个死局。”段昭笑着拦着他。   说来奇怪,季迎柳不过是一个婢子,沈砀甚至不用管她,底下的人自然会安排伺候的人照顾她,这沈砀不知发什么疯,不仅自己亲自照料迎柳,甚至还特意把他叫来,让他在刘辅亦面前提起迎柳,试探刘辅亦对季迎柳的态度。   既晚晚对沈砀说自己失了忆,那么这其中定有隐情,若他冒然去找晚晚,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端,刘辅亦思及此,强行压下心头怒意,在椅子上坐下,淡声道:“好。”   段昭见刘辅亦没对季迎柳表示出多少关心,心头诧异。   白日里他瞧的分明,这刘辅亦不过多看两眼季迎柳,这沈砀便这般在意,将来这迎柳若被旁的男人看上要去,这沈砀岂不醋疯不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迎柳,迎柳,起来吃药了。”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陆果的轻唤声。   正昏睡的季迎柳嫌她呱燥,她好不容易睡着,就不能让她多睡一会嘛。抬手拉高被褥,就要翻身脸朝内继续睡。   “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再不吃东西恐怕会受不了。”陆果推了推她。   昏睡一天一夜?   正浑浑噩噩的季迎柳听到这个字眼,昏迷前的意识霎时回笼。   蓦然惊起一身冷汗,她昏迷这么久,辅亦表哥怎么样了!会不会追问沈砀她的身份!那么她刚捡回的小命就不保了!!!思及此,她霍然从榻上坐起,拾起绣鞋穿上,脸头都没洗漱,就要出门去找刘辅亦。   “迎柳你干什么去!”然她刚走出一步,手腕便一把被陆果攥着,陆果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坐在近侧椅子上,“你昏睡这么久,起来急急忙忙的要去哪!来,听话先把药喝了,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去做。”   陆果说罢,将桌上药碗放在她唇边,眼看就要硬灌下去,季迎柳忙敛起心头骇意,听话的将药喝了,待放下~药碗,这才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并非先前她和陆果住的房间,而是沈砀房间里的隔间。   紧绷的心弦不由又是一紧,她忙将刘辅亦的事压下,抖着唇道:“我怎么会在这?”   “侯爷昨日命人将你的贴身细软收拾过来,说从今往后你住在他房里,贴身伺候他。”   “什么?”季迎柳震惊道。   陆果拿了桌上一块蜜饯,塞到她因震惊而微张的嘴里,娇嗔她一眼:“你不是也喜欢侯爷吗?这样正好,以后日日都能和侯爷在一起,慢慢培养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到时候若你真的做了侯爷夫人,可别忘了提拔提拔我。”   她什么时候喜欢沈砀了!   还有,她一点都不想和沈砀共处一室!   若说以前她还能凭着小聪明应付沈砀,不至于露馅!以后若和沈砀天天住在一起,以她冒失的性子,稍不注意,那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吗!!!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季迎柳顿时露出个惊悚的神色来,想也不想的急忙攥紧陆果手臂,急声解释:“不不不,你误会了......”   “我知道我看穿了你的心思,你不好意思,没关系,我们都是女儿家,我懂的。”陆果特贴心的帮她解释。   “.......”   你哪只眼懂我的?季迎柳窒息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反正她解释也是白解释,索性不纠结更正陆果的想法了,她垂头丧气的道:“侯爷人呢?”   “侯爷昨日照顾你一夜呢,今日一早便去老夫人房里看沈老爷去了。”   季迎柳一呆。   若沈砀真这么好心照顾她一夜,要么是她还没醒,要么就是沈砀脑袋被驴踢了。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季迎柳忽想到昨夜她迷迷糊糊抱着个人,一直喊着不让他走,那人起初对她很是温柔,中途不知怎的忽毫不留情的甩开她,梦中的她一惊,艰难的睁开双眼,眼前赫然显出沈砀的脸,吓得哭个没完,沈砀黑着脸威胁叱她:“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她吓得不行,随即又困又累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思及此,季迎柳被脑中的想法惊到了,猛地打了一个机灵。   难道昨夜那人不是辅亦表哥?而是.......沈砀?   .........   “侯爷。”沈砀刚从沈老夫人院里回来,香慕马上道:“刘少湛事和小姐在后花园等您,说有要事相商。”   沈砀“嗯”了声,走至房门口,便见季迎柳人已醒了,她正和她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压根没留意到他。   昨夜她梦里叫“表哥”五十八次,叫“不让他走”却只有三次!不是倾慕他吗?为何失了忆睡梦里还念念不忘她的表哥?!   沈砀心头莫名烦躁,眼神朝她身上一瞥,狠狠咳嗽一声提醒她自己回来了,这才抬脚入内,撩袍坐在桌案前翻开奏报。   季迎柳听到声音一愣,随即满眼疑惑的和陆果对视一眼,陆果忙给了她一个“赶快过去”的眼色,不待她反应,悄悄的退出房间,并贴心的帮她关好了门。   季迎柳眼下心乱如麻,实在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沈砀,可沈砀数次救她于危难,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合该对他好些,而且以她先前每每对他倾慕的态度,若她今日执意不维持,岂不是露馅了?便定了定神,硬着头皮轻声走出隔间朝沈砀走去,站在他跟前,刚拿起墨锭准备帮他研磨。   沈砀头也没抬的翻了一页手中奏报,淡声道:“不用。”   语气生硬的近乎无情,和昨日救她时焦躁关心她的态度大相径庭,季迎柳心头一颤,难道辅亦表哥没帮她隐瞒,把她身份告知给他了?她提吊着心神,忙将舌根下那句“我想搬回去和陆果住”的话咽下去,试探的问:“那迎柳帮侯爷熬一壶润喉茶过来?”   她也想趁机溜出去看看能不能碰到辅亦表哥,探探口风。   “不必。”沈砀鼻翼阖动,他隐有薄怒,将手中秘报翻的唰唰轻响。   这是将要盛怒的前兆。   季迎柳心头疑窦越来越重,她屏住呼吸抑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垂着头,红着脸,露出报涩难以忍受他忽略自己的神色,涩声道:“那侯爷若有事,就朝外面叫迎柳一声。”说着,提吊着心弦慢慢转身,朝房门外走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上,心虚绵~软无力的紧,却还要装出一步三回头对他依依不舍不放心的神色来。   待她走远,沈砀这才撩起眼皮看季迎柳。   她触到他的目光,眸子忽迸发出奇异的光彩,杏面紧绷似是害怕,而却轻翘着唇角冲他轻笑,一副生怕不小心再惹他生气的模样。   区区一个被她遗忘到旮旯只在梦里喊喊的表哥,在她心底还能胜过他这个侯爷不成?!   沈砀觉得自己被她忽略后而生出的恼怒有些莫名其妙,她的心还在他身上,他怕什么!?左右不过一个丫鬟,不喜他便随了她,他离了她还怕找不到喜欢他的女人么?   “啪”的一声,沈砀掷下奏报,霍然起身走到她面前。   季迎柳心弦一颤。   难道刚才她露馅了,被沈砀看出她在演戏?!她忙攥紧已然汗湿的掌心,仰起头,红着脸佯装惊喜试探道:“侯爷您不生迎柳侍候不周的气了?”   侍奉不周?   何止!你恐怕记起了表哥后,早把我忘到旮旯里去了。   沈砀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温声道:“嗯,身子好些了吗?若能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季迎柳一愣,沈砀已负手越过她朝前走去。   待到了地方,望着不远处水榭旁辅亦表哥和沈慕乐时,季迎柳捂着小心肝险些当场吓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女主和男配是小时候口头上的娃娃亲,并没有正式下聘定亲,不做数的。   ..............   季迎柳捂着小心肝:你特么要玩死我啊.......   沈砀哼笑一声,你猜?   。。。。。。。。。。   发个红包吧,欢迎小可爱们留评来领。 第17章   在季迎柳来水榭的前一刻。   怀着满肚子对晚晚的疑问的刘辅亦一夜无眠,今日听说晚晚退烧人醒了,也顾不得洗漱,火急火燎的往沈砀居所赶,想要当面问问晚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人刚走至水榭旁,便被尾随他的沈慕乐缠住了。   他心系晚晚,可又不敢露出马脚,只得停下和沈慕乐攀谈。   沈慕乐今日出门前刻意拿出自己认为最漂亮的一套衣裙来打扮自己,见刘辅亦较之之前对她的态度亲切许多,心头不由一喜,忙将人拖住:“我已经派人通知二哥了,说我有事找他商谈,要么我们边等边聊在这等二哥一会儿?”   若他冒然去找沈砀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刘辅亦只得应下:“好。”   沈慕乐自然大喜,忙令下人上酒水和几盘糕点,有意无意的和柳辅亦搭着话。   刘辅亦自始至终不温不火的应着,边不动声色的留意沈砀路过的□□。   于是,在沈砀和季迎柳猝然出现在路上时,刘辅亦几乎是本能的霍然起身,冲季迎柳所在的方向不可置信的低唤:“晚晚。”   沈慕乐听到声音,一愣,随即看向季迎柳,诧异道:“你认识她?”   刘辅亦这才知道方才自己情急之下竟露馅了,他忙轻咳一声,收回目光低声解释道:“不认识,不过她长得很像我的表妹,晚晚。”   沈慕乐是知晓刘辅亦有个表妹的。   她和刘辅亦相识的那日,刘辅亦便称他那顽皮的表妹,几个月前去均州游玩至今没回家,家里的人惦记怕她在路上出意外,刚好路过大佛寺的他便替表妹求平安签。   呵,表妹吗?她看说是他心仪的女子还差不多!   不过是个乡野的野丫头,论学识才貌怎会比得上她?待他和她慢慢相处后,他自然会弃了表妹选择和她在一起!沈慕乐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甜甜的道:“想必你表妹人一定很好,很漂亮才让你这般挂念,哪像季迎柳这狐媚子专勾搭男人,连我二哥也......”   她说罢摇头叹息。   “莫要议论他人是非。”刘辅亦那听得了别人对晚晚踩高捧低,他眉目一沉,冷声道。   原来昨日~他在湖面呵斥她,并非维护季迎柳那狐媚子,而是自身修养不喜她论他人是非,沈慕乐沉闷一日的心绪霍然开朗,忙笑道:“慕乐下次不会了。”   ....................   两人说话间,跟在沈砀身后亦步亦趋走着的季迎柳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朝沈砀喏喏道:“我身子不适,能不能不去?”   走在他前头的沈砀转头,神色不定的盯着她,忽轻笑道:“走不动了么?我背你?”   他语气堪称温柔,可季迎柳却吓了狠狠一大跳,她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侯爷是主子,哪有主子背奴婢的?奴婢凑合着还能走,还能走。”说罢,怕他不信忙挺起胸腹,绕过沈砀就要走到他前面。   然刚走至他身侧,手腕忽被沈砀握住,季迎柳一愣。   他微凉干燥的大掌朝下,将她小手收入掌心,面上却不咸不淡的道:“我牵着你走,这样你可以走的快一点,省的浪费我的时间。”   沈砀说着,不由分说的朝前一扯,她僵直的身子因惯性朝前冲了下,和他并排走着,宛若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   眼看距辅亦表哥和沈慕乐越来越近,季迎柳心乱如麻,若待会儿她真和辅亦表哥碰面,指不定会出什么意外,她不敢去,也不敢想这意外是什么,忙定了定神,快速思索对策。   沈砀手里握着的小手满手粘腻,他皱了皱眉,放开了她的手,朝比他低一头的季迎柳看去。   她垂着头,白~皙的额头沁满细汗,小巧的鼻翼轻轻阖动,微张着樱~唇细细的呼吸,就连细弱的颈子上也出了一层细汗,走路左右晃动,神色苦楚似是不舒服,却隐忍着不敢吭声。   沈砀眼神暗了暗,“怎么了?”   季迎柳杏面上倏然一红,她怯怯抬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说话。”沈砀最见不得她这般楚楚可怜却隐忍的模样,不耐道。   季迎柳猛地咬紧下唇,用细弱的如猫叫的声音,艰涩道:“侯爷,您.......您头低一点,我不想被旁人听到。”   沈砀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   她的小手忽摸上他手腕往上攀到肩头,人也踮起脚跟,樱~唇凑在他耳边。   微甜带着陌生的气息如羽毛般滑过他耳根,这触感令沈砀浑身倏然紧绷,心头突忽疾跳,他伸手就要拂开她。   只见她深吸口气,含羞带怯小声道:“奴婢......奴婢来月事了。”   说罢,人如动作迅捷的猫一样,缩了回去,用力抓着他的大掌似从中吸取力量生怕会惹他生气。   沈砀素来冷清的眸子一瞬染上惊讶,眯眸打量她。   季迎柳面颊绯红,她似怕被人瞧出异样,一边身子紧紧贴着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不住的整理身上衣裙,虽还如以往怕他,却下意识的会依赖他,向他靠拢。   这是人遇到困境下意识最本能的反应。   沈砀沉闷了一日夜的心绪似忽然找到了解释。   她还倾慕他,而非看到刘辅亦生的好便动了念,也非是念着她那在梦里喊得表哥,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就连之前听到她在梦里叫表哥的余怒也一瞬熄灭,被她需要的满足感满满当当充斥心头,他心头快活,脸上却故作淡漠:“回去更衣。”   季迎柳面上正忐忑难安着,得了话双眸一弯,翘着唇飞快道:“谢侯爷。”说罢,她掉头就往回走。   “等一下。”身后沈砀忽叫住她。   季迎柳原本就紧绷的心弦又是一紧,心跳如擂鼓。   难道方才她撒谎露出马脚了?   不不不,不可能!   方才情急之下,她忽想到手上的排污穴,此穴在女子月事将近时,只要用手指点按这几个穴位,快则三两个时辰,慢则两日月事必定会来,她从小习医理自是清楚,又想到自己月事将近,便用了此法,果然没一会儿小腹开始隐隐作痛,是月事来临的前兆,这样一来,就算之后沈砀发现她的端倪,想要亲查她是否来月事,也挑不出她撒谎。   思及此,季迎柳强敛住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声,迟疑的转身,随即一愣。   沈砀不知何时已褪~下自己的外衫,他快步过来,将外衫轻轻披在她身上,一扬手,脸含不耐道:“去吧。”   他说罢,身上只穿着薄薄一层的内衫便大步朝水榭去了。   晨风将他袍角吹的上下浮动,而他却似不畏寒般挺直背脊的朝前走着......   天这么冷,他却将御寒的衣物给了她,他真不怕冷吗?季迎柳忽眼眶微热,正想将他衣裳还给他。   一阵冷风拂来,前头那道高大的身影忽冷的抖瑟了下,他忙低头轻咳一声掩饰,随即在她目光下又挺直了背脊。   这人......这人怎么越看越可爱!   季迎柳突忽一笑,手却轻轻摸着身上披着的他的外衫衣襟。   .................   这厢,正焦急等待季迎柳的刘辅亦自是看到了季迎柳攀着沈砀肩膀亲密的那一幕,心头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咬火辣着疼,正要冲过去,便见季迎柳忽然离去,只有沈砀独自一人过来,他心下恼恨却不得不强行敛下,忙躬身对沈砀道:“侯爷。”   沈慕乐忙奔过去挽着沈砀的胳膊,小声埋汰道:“你那婢子呢?怎么没随身伺候二哥,忽然走了?”   她说这话不过是在讽刺季迎柳没有一个做婢子的本分,令二哥厌恶她,哪想到二哥冷哼一声,反而训导她:“你若真关心二哥,就呆在府中好好的,不要给我惹事。”   沈慕乐气的只跺脚,沈砀淡声道:“去帮我沏壶茶来。”   沈慕乐知晓两人有话要谈,忙听话的去了。   待她人走后,沈砀撩袍坐在石桌前,淡声对刘辅亦道:“皇上现在抓着江苏王巡抚死的案子不放,朝中又有人联名要皇帝彻查此事,当务之急,我们要把这些上奏的朝臣揪出来一一击破。过几日便是我母亲的生辰宴,这几日刘兄住在府中,帮我留意下前来贺寿的官员,若谁有异动,提前告知我。”   王允的案子尚未结束,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刻,刘辅亦是太子的人,自然也是以沈家马首是瞻,他掩下眸底情绪:“是。”   沈砀谈完公事后,回到房间没看到季迎柳,问下人,下人声称她出府采买衣裳去了。   沈砀挑唇笑笑,女子就是麻烦,正要回屋,那下人支支吾吾道:“迎柳说这几日身子不适,她先搬回自己先前住的地方,说等过几日~她身子利索了再来伺候您。”   沈砀眉峰一皱。   以前他只听说女子月事时身子虚弱,如今看迎柳这般应当不假,他扬声冲下人道:“去库房里挑几棵老山参送去给迎柳补补。”   下人一愣。   那老山参昂贵无比,就连老夫人库房也没几棵,侯爷您就这么送白菜一样赏给一个丫鬟?正要开口再劝劝侯爷。   沈砀已拿起奏报看着,他似想到什么,忽摇头抿唇笑笑,尔自自言自语:“若让她知晓我这么念着她,不知那丫头该开心成什么样!”   至于刘辅亦,人是生的好些,可有他长得好看么?   。。。。。。   这厢,季迎柳借着出府买小衣的由头去了鼓楼街打探消息,这回玄夜不在,她没法得知沈砀和刘辅亦之间的关系,当然,此次出府她也存了避开和刘辅亦碰面的几率,待忙完这一切后,天色已黑,她人刚走至水榭旁,忽从假山后蹿出个黑影,一把捂着她口鼻,将她拖入假山后。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提的排污穴是真的,作者菌亲测有效,小可爱们若有月经推迟的,可以搜搜百度找到穴位试一试。 第18章   “是我。”季迎柳手脚并用的反抗,耳边忽传来熟悉的嗓音。   季迎柳一愣,停止了挣扎,那黑影也适时放开捂着她口鼻的大掌,将她人翻转过来面朝向他,焦灼的低叫道:“晚晚,你不是在均州游玩么,怎么会失了忆,还做了沈砀的丫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连串的逼问,令本惊惧难安的季迎柳面色倏然变得苍白,她推开他钳制在她双肩的大掌,用冷静几近克制的声音道:“你若信我,现在就赶紧离开沈府,离沈砀远远的,不要再与他为伍,至于你问我的那些事,我稍后寻机会再告诉你。”   刘辅亦日日听府中的下人提起沈砀如何宠爱季迎柳,今日更不惜将珍贵无比的老山参也一并赏给了她,他身为男子,自是知道若不是盛宠,沈砀何至于这般在意她,此刻听她搪塞,蛰伏在胸腹间那股恼怒郁恨一瞬迸发出来,他一咬牙,恨声道:“我人就在这,你不能现在就给我解释吗?”   “不行。”季迎柳想也不想的拒绝道。她心惊胆战的寻顾四周,若被府中任何一个下人发现她和刘辅亦纠缠不清,传到沈砀耳中,她和刘辅亦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便急匆匆的从假山后转过,边面带焦灼道:“没时间解释,我要走了。”   她有她身上的责任要完成,不怕死,可她不能自私的连累刘辅亦。   “今日~你不说清楚,就不能走。”刘辅亦怒极,一把攥着她手臂,将她人甩在假山山壁上,他欺身逼近她,眸子猩红,喷出的气息热的似团火:“你是不是喜欢上沈砀了?”   这陌生的气息让季迎柳感到难受,被假山硌着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她却挣脱不得,她努力忽视这异样,极快偏过脸想也不想的矢口否认:“不是。”   刘辅亦眸子一瞬迸发出一丝奇异的光彩,继而不知想到什么,勃然大怒:“是他逼~迫你?”   “没有。”季迎柳忙转头看他斩钉截铁道。怕他不信正要再解释,目光忽瞥见水榭后朝这边过来两三个丫鬟,吓得心肝欲裂,她惨白着脸奋力挣扎却被他钳制的死死的,“有人来了,快快放我走。”   此刻正怒火上头的刘辅亦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见她对自己这般抗拒,再非往日总腻着他唤“表哥”的亲密模样。他忽惨笑一声,垂头望着她红艳艳的唇,讥诮道:“晚晚,你这么害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怕沈砀知道吃醋吧?”   季迎柳还没来得及反应,刘辅亦忽垂头朝她的唇亲下.......   季迎柳瞳孔微缩,骇在原地。   ..............   “咦——”   “我刚才明明看到刘公子往这边来了,怎么跟到这儿便不见人了?”沈慕乐身边的陈嬷嬷从水榭后快步奔过来,绕着假山找了好几圈没找到人。   “小姐可是说了,若把人跟丢了拿我们是问,赶紧给我找。”陈嬷嬷厉喝一声,牵扯住臀~部伤口,“嘶”的一声,急忙捂着屁~股催促道:“这边没有,就赶紧去那边找。”   待陈嬷嬷领着几个丫鬟正要去偏远的地方去找时,忽见季迎柳从假山后转住,唤住她:“陈嬷嬷你们再找什么?”   陈嬷嬷狐疑的瞧她一眼,但见她妆容未花,举止落落大方,似是路过此地,可方才......她身边的丫鬟明明看到她和刘公子在这处拉拉扯扯的,忙朝她身后瞥了一眼,无人,难道是下人禀告有误?正犹疑间,季迎柳讥诮她道:“若无事,迎柳便先走一步了。”   “站住。”陈嬷嬷因她之故屡次受罚,早恨她恨得牙痒痒,她唤住季迎柳,冷声质问:“刘公子人呢?”   “哪个刘公子?我可没见过。”季迎柳停下脚步,转头一脸疑惑。   她说罢,挑唇笑得明艳,吐出的话却冰冷彻骨:“陈嬷嬷,我只不过是路过此地回寝阁休息,你却对我处处为难,是不是屁~股上的伤口不疼了?”   陈嬷嬷刚吃沈砀二十板子,此刻被她一提,顿时觉得屁~股疼得要开了花,忙敛住嚣张神色朝丫鬟吼道:“我们走。”说罢领着丫鬟灰溜溜的朝另一边去了。   待几人走远,季迎柳望了眼假山后大树枝丫上的人影,刘辅亦人已不在,心头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她颓然的靠在假山山壁上,想起方才那一幕。   刘辅亦垂头即将要碰到她的唇,情急之下,她想也不想的一掌扇了过去,刘辅亦的俊脸上赫然出现五根手指印,她震惊的看着她挥出去的手,怔忪在原地。   他狭长的眸子显出失落的神色,朝后退了半步,放开对她的钳制轻声道:“晚晚,你既然不说,终有一天我会自己弄清楚的,可你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她从没忘记自己是谁,一直没忘。   可她不仅是养父母唯一的女儿,刘辅亦从小口头定下的未婚妻,她更是大淮朝的公主,身负国朝重任。   ..........   陆果下值回到屋中,便见季迎柳坐在床榻前望着手中的帕子发呆,桌上放着几根老山参,她瞧都没去瞧,眸子一亮,急忙奔过去,拿起老山参摸了又摸:“以前听我爹说,这老山参有起死回生之效,寻常人家是见不得的,今天我不仅见了,还摸上了,我这一辈子总算没白活。”   陆果说罢,眼含艳羡的坐在季迎柳身边,牙酸道:“我可是听说这老山参,就连沈老夫人库房里也就三支,你这可是一共有五只,侯爷对你真是太好啦。”   季迎柳这才似回过神来,她将帕子放在桌上,用手边放着的素白帕子将老山参包起来,递给她:“你帮我跑一趟,把这老山参还给侯爷。”   陆果一呆,忙摇头:“主子赏赐下人东西,那还有收回的道理,你快拿着,可千万别惹侯爷生气,让侯爷对你生分了可不好。”   季迎柳倒没想那么多。   她已欠沈砀太多,不想再受他的恩惠,何况这老山参何其重要,她自是不敢要的,便将递出去的手收回来,想着先帮沈砀保存,等合适的机会再还给他,许久才道:“也好。”   ..............   夜已深,沈老夫人房中。   “这个逆子。”沈砀将名下的老山参赏给季迎柳这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沈老夫人气的拍案而起:“先是为了那狐媚子先是禁了慕乐的足,后又因那狐媚子打了慕乐的人,我看这回儿他是要将自己也送给那狐媚子罢!”   “母亲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沈老夫人身边大儿媳柳氏忙劝慰道:“二哥做事向来有分寸,想必是...... 想必是.......”柳氏望着老夫人欲言又止的止了声。   “你想说什么?”   “想必二弟是真心喜欢这季迎柳,要么,母亲不若做个顺水人情,帮二弟纳季迎柳为妾室,说不准二弟和她相处久了,便生了厌,到时候这季迎柳的去留,还不是母亲说的算!”   “不可。”沈老夫人面色一肃,斩钉截铁道:“前几日皇后娘娘还将我召进宫,旁敲侧听的提起砀儿的婚事,她想把福佳公主指给砀儿,和咱们沈家亲上加亲,公主还没娶进门前,砀儿身边最好没伺候的女子,这般才能显示我们想求娶公主的诚意。”   “那这季迎柳要怎么处置。”柳氏面带犹疑。   沈老夫人眸底划过一丝诡异,抿唇望着夜幕冷笑。   想要砀儿厌恶一个女子,实在太容易不过。   ....................   日子突忽而过,转眼到了沈老夫人寿辰,沈砀接待完来府中贺寿的朝臣,口干舌燥的紧,皱眉看向周遭,没见季迎柳,忽问身侧段昭:“去吩咐香慕让迎柳煮一壶润喉茶来。”   段昭闻言也是奇怪,“我好几日没见迎柳影子了,是你把人惹恼了?不来伺候你了?”   沈砀这才想起来,自那日~她说来月事后,他已好几日未见迎柳,皱住眉淡声道:“你帮我招呼下,我去看看。”   人刚走近,还没敲门入内,便听她身边丫鬟陆果嬉闹的笑声传到门外:“迎柳,你这帕子是绣给侯爷的吧?”   屋中传来撞到桌案的轻响声,季迎柳似伸手要夺帕子,嗔笑陆果一句:“我还没绣好,快拿来还我。”   站在门外的沈砀紧皱的眉一松,继而挑唇轻笑。   几日不见,原想着这丫头闷在房里养病,谁知她竟还一直念着他,甚至还帮他绣了帕子。   一个女儿家这么明晃晃把倾慕他挂在嘴边,也不知羞。   不过,他就喜欢这种直白的感情,不做作,不掺杂杂质,沈砀脑中这念头刚一闪过,抬手就要敲门入内,下一瞬只听屋中季迎柳似嗔似恼怒的急声对陆果解释道:“谁说我是给侯爷绣的,我是.......我是在屋里闷得闲得慌,给你绣鞋面用的。”   沈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强男配,老山参都是后面的神助攻,不可忽略呦。 第19章   素来有善京城女子头号香饽饽的沈砀,头一回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地位竟不如一个鞋面绣花,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他眼神一凛,抬脚踹开了门。   “谁这么没规矩!”   屋中,站在木凳上扬高手拿着帕子逗弄季迎柳的陆果听到“咣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无理的踹开,想也不想的骂了过去。   说话间,沈砀已入了内,他负手沉声道:“是我。”   陆果吓得险些从木凳上掉下来,她慌忙从木凳上起来,双膝一软朝沈砀跪了下去:“侯 .....侯爷。”   正扯着陆果衣袖讨要帕子的季迎柳一愣,也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忙要朝沈砀跪下请安。沈沈砀已伸手制止了她:“你有病在身,不必行礼了。”   她什么时候有病的?   莫非他说的是她来月事的“病”?女儿家的隐私被他明晃晃的翻出来,季迎柳羞燥的杏面一瞬红透,差点咬断舌根,她忙给狐疑看过来的陆果使了个眼色。   陆果起身,将手中帕子放在她手边,并挤眉弄眼的给她一个“瞧侯爷多偏爱你,你要好好把握机会”的眼神。随即微笑着瑞出房门。   季迎柳杏面又是一红,她轻咳一声忙敛住骇意,忙维持倾慕他的女子模样,胡乱伸手要将桌上帕子绣线收起来,惊喜的垂着头娇羞道:“侯爷,您怎么来啦?”   “我刚好路过此地,便过来瞧瞧。”沈砀挑唇,目光瞥向她手中绣帕。   慕乐随身也带帕子,可她的帕子多绣象征富贵的花卉,看起来花枝乱绕俗不可耐,而这个帕子,素白的面右下角绣了一朵兰花,翠绿狭长的枝叶舒展,中间两点鹅黄。令人看了便赏心悦目,他顿时想揪过来把~玩把~玩。   季迎柳收完东西,一转头见沈砀盯着自己瞧,心头一凛,以为自己露出了马脚,忙强笑着转移他注意力:“侯爷要不要来杯茶?”   沈砀挑眉,痛快的答应:“也好。”   季迎柳忙放下手中帕子,提起桌上泥壶,倒了一盏茶,双手递给他。   沈砀接过,抿了一小口,皱了皱眉。   “这是川贝熬的茶汤,味道不算好喝,但有清肺去火的功效。”季迎柳忙燥着脸,局促不安的解释,“要不要再喝一杯?”   沈砀“嗯”了声,极其自然的顺手拿起季迎柳放在桌案上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唇,在季迎柳帮他专心致志倒茶时,放入衣袖。   而季迎柳唯恐在他面前露馅,自然没留意到,刚倒完茶还没递给他,沈砀忽道:“若病好的差不多了,今日便搬过去和我住。”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的季迎柳心头骇意刚消,骤然又起,双手一抖,险些将手中从茶盏丢出去。   “怎么?不愿意?”沈砀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异样,声音一沉。   季迎柳杏面倏然变的苍白,她极快的逼自己镇定下来。   自那日和刘辅亦争吵后,她借来月事疏远沈砀和刘辅亦,想要尽快拿到沈砀埋在兵部要职的官员的名单,只有尽快拿到名单,她才可以快速结束她和沈砀,刘辅亦乱糟糟的局面,可她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府中下人,得来的消息称:从未见过兵部官员来过沈府。   也对,沈砀素来机警,以他为人就算他控制了整个兵部,在外也不会露出丝毫马脚,这也是父皇想对付沈砀,却无从下手的原因。   季迎柳便在空暇时间内索性闷屋里绣绣花助自己整理思绪,眼下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沈砀人便逼了来,可她实在生不出勇气再和沈砀共处一室。   可父皇的江山.......   思及此,季迎柳一咬牙,斩钉截铁道:“对,我不愿。”   她的态度倒叫沈砀有些意外,他眸子微眯,神色不定的打量季迎柳。   季迎柳知他在等她答复,她深吸口气,抑制住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声,忽赌气般坐在沈砀身侧,用自己觉得最自然的神色娇嗔他一眼,继而小声抱怨道:“迎柳当然想去侯爷房里伺候,可迎柳也是个女子,若冒然去了,定会被府中下人说闲话,说我........”   她一下子住了嘴,幽怨的盯着他欲言又止。   沈砀还以为她是不喜他了才这般推脱,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松开微眯的双眸,将高大的身子倚靠在椅背上,低笑道:“往下说。”   季迎柳被他盯看一眼,反而越发不好意思,杏面上红晕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往颈子下蔓延,小巧的耳珠也红红的,她抿紧唇偷瞄他一眼。   看到他正看着她,做贼般极快的收回目光,咬住下唇,跺了跺脚,哎呀一声捂住脸,如猫叫绵~软的声音从指缝里露出来:“她们说......她们说我不知廉耻,勾引侯爷,还说侯爷眼光不是高吗,连福佳公主都看不上,现在却看上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   沈砀被她的话一噎,刚要低斥那些嚼舌根的人放肆。   他沈砀喜不喜哪个人,还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   季迎柳娇小的身子已悄悄的偎依过来靠在他臂膀上。   突如其来的碰触,令沈砀浑身倏然紧绷,那日在水下帮她渡气唇上的触感还尚在,他鬼使神差般想要将她搂入怀里,去尝一尝她唇~间香甜。   而季迎柳已极快的将头抬起,她似唯恐他不喜,离他远远的。这令沈砀微微不悦。   下一瞬,只见她睁着大而圆的眸子,颇为懊恼的道:“我自是知晓自己身份的,不敢僭越强求侯爷喜欢,也知侯爷您对迎柳虽好,可并非喜欢,您对我的好多半是看迎柳失了忆,眼下无家可归,才可怜迎柳,对迎柳比一般婢子好些,迎柳都是知晓的,可.......”   她说罢仰头,极其苦恼的摇头:“可那些下人不知道呀,他们见您今日赏迎柳这个,明日为迎柳打了那个下人,觉得您偏宠了迎柳,是喜欢迎柳,迎柳不能让下人们误会了去,白白污蔑了侯爷的清誉,所以........”   “所以你不愿去我房里伺候?”沈砀拧眉质问。   季迎柳忙噤了声,耸拉着头,一副受委屈却不敢声张的模样。   她胆子这么小,从不敢忤逆他,今日却鼓足勇气第一次忤逆他,还是为他声誉考量,感情这般纯粹的她,怎不令他喜欢?   沈砀心头如被毛刺滑过阵阵刺痛,他霍然起身,冷声道:“你放心跟我去,今后谁敢说你半个字,我就要了她脑袋!”   季迎柳闻言,心头紧绷的弦缓缓落下。   方才她用激将法激沈砀亲口承诺今后罩着她,只因她只有彻底近了沈砀的身,才有机会打听出兵部名单,而她只有光明正大的得了沈砀庇护,做他房里的丫鬟,才能堵着沈府人的嘴。令她今后行~事更加顺利。   可沈砀......   她欠他的,她先一笔笔记下,以后再还罢。   思及此,季迎柳缓缓掩下眼底翻滚的情绪。她低喃道:“那侯爷等一会儿,我先去收拾下细软。”   沈砀自然同意,待她在箱笼里翻找衣物时,沈砀掏出先前藏于衣袖中的帕子,细致的看着,须臾,突忽一笑。   这兰花绣的翩翩如生,一看便是男子随身携带之物,绣给他的。   她却说要给陆果那丫鬟做鞋面,啧,真是个口是心非的胆小丫鬟。   他将帕子重新塞回衣袖中,转头看她,她正塌着腰叠衣物,侧脸被窗外阳光照应下,柔美的轮廓泛着金光,娇艳的仿似温室悉心浇灌的鲜花。   至于喜欢她?沈砀挑唇轻笑。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鬟,恐怕连喜欢和倾慕都弄不清楚,会懂他的喜欢是什么么? 第20章   “侯爷您可算来了。”沈砀安置完季迎柳,刚入前厅,就被顶他缺儿的段昭扯到偏殿,段昭压低声音:“宫里的探子刚来报,说今晚会有人潜入府中捣乱。”   沈砀本就有借母亲寿宴,说服朝中那些不站队他和太子,也不站队皇帝的中立派站队自己的意图,寿宴上定是不能出乱子。   他略沉吟片刻,沉声道:“老规矩,你亲自去办。”   段昭神色一肃,立马领着人去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中书省左司李侍郎见到沈砀,忙上来和沈砀寒暄。   沈砀立马挑唇扬起一个客套的笑,还礼。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触一瞬,随即错身走开。   屋中宾客如云,沈老夫人高居上首,接受命妇和小辈的寿礼,殿中央舞姬翩翩起舞,丝竹弦乐声不绝于耳。于是并没多少人留意这边,而刚被陆果叫过来帮忙的季迎柳恰好看到这一幕。   中书省左司李茂李侍郎,官职五品,也没在兵部任职,在她梦中和沈砀并无多少交集,可他却在沈砀篡位做了皇帝后,短短三年内从一个小小的侍郎,做到了一品左丞,一举成为沈砀的左膀右臂。   以沈砀为人,若不是李茂极得沈砀信任,沈砀根本不会重用他。   那么.......   一个大胆的猜测忽在脑中闪过,或许李茂根本就是沈砀安插在中书省的线人!   中书省为大淮行政中枢,统领六部,备受朝堂和百姓重视的便是左丞,右丞这等重臣,谁会将目光放在李茂这等不起眼的官员上,而李茂运用职能,极有可能借由沈砀将手伸入兵部!兴许李茂还和她要找的兵部贪污名单有关!   思及此,季迎柳心头一阵激动,仿佛结束她任务的胜利曙光就在眼前。   趁人不备,她忙端上茶盏朝李茂走去,然刚走一步,身后传来一阵娇喝:“你,给我站住。”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迎柳暗自叫苦,真是祸不单行。   她敛起心头狂喜,硬着头皮转头。   沈慕乐正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她下巴仰的高高的,鄙夷的盯着她手中茶盘:“别在这丢人现眼,赶紧去后院帮我娘招待女眷去。”   “是。”就这打岔的功夫,李茂人可在人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季迎柳左顾右盼找不到人,气馁的低声应话。   转身就要去后院,末了,沈慕乐又叮嘱一句:“陈嬷嬷你帮她带路,省的她笨手笨脚的冲撞了贵客。”   季迎柳不想多生事端,强敛住怒意,转身走了。   待季迎柳的身影越走越远,沈慕乐身边的丫鬟低声道:“小姐,这季迎柳会不会跳入我们的圈套?”   “这回由不得她。”沈慕乐早看季迎柳横竖不顺眼了,眼下母亲欲除了她,她自然要帮母亲一把。她仰头看坐在上首的母亲,目光在宾客中巡视一圈,低声道:“刘公子人呢?”   “刘公子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刚才听陈嬷嬷说,见他和段昭在一起商议要事。”   刘辅亦虽官位不高,可却是太子哥哥身边少有的亲近之人,一旦太子哥哥登基为皇,刘辅亦前途亦不可限量,到时候母亲和二哥就算嫌弃刘辅亦家贫,不愿将她嫁给刘辅亦,可看在太子的面也得同意。   沈慕乐思及此,摆出个自认为最得体的姿态,对下人笑道:“这段时日我忙着母亲寿辰的事,已好几日没见他了,走,我们去瞧瞧他和段昭在做什么。”   ............   端着茶盏的季迎柳一路上思索如何对李茂下手查兵部名单,并未留意陈嬷嬷要将她带到那去,待穿过喧闹的人群,停至冷清的院落的一排厢房前,才隐觉不对,她忙抑制住要跳出嗓子眼的骇意,忽驻足朝陈嬷嬷道:“你要带我去哪?”   陈嬷嬷转头,挑眉讥诮道:“能去哪,自然是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说罢,生怕她逃跑一把攥着她手腕,冲其中一间厢房低喝:“快来,你还等着人乖乖送你手里不成?”   一名汉子夺门而出,陈嬷嬷急声朝他呵斥:“快拉着她。”   那汉子立马朝季迎柳扑过来。   季迎柳奋力挣开陈嬷嬷的钳制,将手中茶盘朝两人头脸上砸了过去。   陈嬷嬷吃痛,哎呦一声,捂着额头跌坐在地上,再抬眼,便见季迎柳人已跑出好远。   她气急败坏的冲愣仲在原地的汉子尖叫:“快,快将人追回来,人若追不回来,你我都会没命。”   .................   沈老夫人过寿,原本沈家的另外两个儿子沈平,沈均也要承欢膝下,何奈,那两个儿子都在边关未能及时赶回来,身为她亲子的沈砀自然不遗余力的帮她庆贺,他亲手送上一座白玉雕刻的观音,沈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拍着沈砀的手连声说好。   末了,眼角带笑的道:“你送娘什么东西,娘都喜欢,可这东西再好,都不若早点给娘娶个媳妇,填个孙子好。”   不知怎的,沈砀忽想起那日季迎柳在他房中,侧身弯着腰,塌着臀帮他拿茶叶的情景,下~身没由来的一紧,呼吸不觉急促了几分。   “怎么?娘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愿意满足?”沈老夫人斜眼幽怨道。   “这事不急,眼下沈家还没度过难关,不是我娶妻的时候。”沈砀掩下~身体异样,笑着从紫檀木椅上起身,抬眸未见季迎柳,心头隐有不安,对沈老夫人道:“ 我去招待宾客。”   “也好。”沈老夫人叹息道。   她这个儿子样样都好,可却迟迟不娶妻,也不主动亲近女子,为了沈家将来将自己活活逼成苦行憎,至于季迎柳那狐媚子,过了今夜,她就不能再妨碍祸害砀儿娶妻了。   不过,过几日~她要如何和他周旋,令他答应娶福佳公主的事?   ...........   这厢,陈嬷嬷和那汉子将后院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季迎柳,陈嬷嬷心头焦灼,忙招呼了好几个丫鬟暗地里不惊动客人继续找季迎柳,而她则悄悄的朝正厅奔去。   待几个丫鬟带着下人的脚步声散去,躲在其中一间厢房里的季迎柳悄悄的打开门,看到此处离沈砀居所不远,若她藏到沈砀屋中,陈嬷嬷定然不敢搜她。   思及此,季迎柳一咬牙,趁着找她的下人不备,飞快的朝沈砀居所跑去。   “哎,人在哪。”身后蓦的传来下人的惊喜叫喊声。   季迎柳吓得魂飞魄散,再顾不得许久,没命的朝前跑,待到房间侧墙一面窗子前,想也不想的掀开窗子人翻了进去。   “咚”的一声,肩头猛地撞击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季迎柳疼得皱紧了脸,她却顾不得看伤势,立马蹲下听门外动静,许久没传来任何声响,想必那些人不敢再追她。   季迎柳急~喘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她抱着疼痛的那一侧手臂,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趁着长廊上悬吊着的灯笼照入房内的微光,细细打量周遭。   屋中一屏,一榻,一个书桌,还有一面墙的书架,装潢看着朴素,可物什都是用金丝楠木做成,看起来极其考究。   这是.......沈砀的书房?   得出这个认知,季迎柳心头一喜。   没想到她误打误撞,竟闯入了沈砀的书房,那么兵部官员的名单,会不会被沈砀放在这里?   季迎柳惧怕之余,激动的双手发颤,她快步走至书桌前,翻找桌案上的奏报,除了折子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   记忆里沈砀的书房除了段昭能进,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若不是藏掖机密要件,怎可能不让下人进?季迎柳心头那种胜利在望的喜悦一瞬消失殆尽,心头恐慌,仿似不可置信般翻桌面的双手也变得更加颤抖,因急切白~皙的额头上布满汗珠,就连颈子上也粘了一层冷汗,她慌乱的蹲下~身,拉开桌下抽屉,抽屉里放着一把剑,一个木匣子,一愣,旋即眸底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她顿了下,如同要触摸珍稀宝贝般将手轻轻的放在木匣子上,随即急切的打开。   目光刚触到里面物什,“啊”的尖叫出声,她骇的朝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   与此同时,房门忽被人从外面踹开。   沈砀,段昭,柳辅亦从外面破门而入。   下人手中明晃晃的火把将屋中情景照的无所遁形。   只见季迎柳身上衣裙尽是泥土,一身狼狈惨白着脸坐在地上,而她对面紫檀木椅桌抽屉里,赫然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她听到声音似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沈砀。   沈砀心头一窒,抬脚就要去扶她。   而她目光刚触到他,吓得挥舞着染血的双手朝后退坐几步,捂着头惊叫道:“别,你别过来。”   那是下意识惧怕他的反应。   沈砀猛地顿足,一道身影忽从他身后窜出,快步赶到季迎柳跟前,他微垂着头,手背上绷起道道青筋,看起来似心疼季迎柳极了,可却克制着不去碰触她,朝她低声道:“季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吓过度的季迎柳放下捂着头的手,睁大双眼想努力辨认眼前人,当终于看出是刘辅亦,透着惊恐的眸子倏然一喜,张嘴就要唤他,下一瞬双眼一闭,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刘辅亦眸露疼惜,弯腰想要将人抄起来抱入怀里。   沈砀已快步过来抢先一步将人抱入怀里。他站起身,目光沉沉的扫视众人面上,声音如同掺杂了冰渣子般冰冷:“段昭去查,若谁敢阻拦,让她提头来见我。”   .............   站在门外不远处前来寻刘辅亦的沈慕乐,一直盯着刘辅亦,见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二哥身边,可目光却一直没离开二哥怀里吓晕过去的季迎柳,浑身血液一瞬涌至头顶,不可置信的低喃:“翠儿,你.....你看到了么?辅亦怎么会这么紧张那狐媚子,他对我那么冷淡,是不是他真的看上哪个狐媚子了?”   名为翠儿的婢女是沈慕乐贴身丫鬟,她献媚道:“我看小姐是多想了,轮家室,长相,身段,这季迎柳哪点比你强,刘公子怎么会选她?”   沈慕乐心神一瞬回拢,她似说服自己般忙点头附和:“对对对,一定是我多想了。”   .................   “爹爹带你离开这里。”   沈府高高的院墙内,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一只胳膊无力的朝下垂着,他步履蹒跚的朝她走过来,边朝她伸手。   她心中欢喜,想也不想的从榻上起身,急切的穿上绣鞋就要跟着他走,他忽停下脚步,目光凝视门外。   她疑惑的望过去,门外站着一名男子。   他眉宇间皆是萧索,他冷冷的盯着她,眸底如蕴寒芒毫不留情:“你害了我,还想逃到哪?”   是沈砀。   她惊惧的朝后退了几步,将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有,我没有害你,我并不想害你,我只想给我爹的手报仇,你不要杀我.......”   她话音未落,沈砀清隽的脸倏然变成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心头如同被什么重击了般,她惊叫着霍然从榻上坐起来。   咦,坐起来?   昏迷前的场景一瞬塞满了脑袋。她骇怕的粗喘口气,惊惧之余环顾四周,周遭一屏风,一榻,赫然是她先前在沈砀屋中住的小隔间,而坐在她床榻前的沈砀正眯眸打量她。   她心头一梗,慌乱骇怕蓦得攀上心间。   沈砀放下药碗,竟屈尊降贵的俯身帮她掖被角,眸底的讥诮却明晃晃的:“你刚才梦里在说什么?”   老天让她死一死!季迎柳恨不得撞一块豆腐当场死去。   天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在梦里说胡话!有没有骂沈砀!若说错了话,她还有命活么?季迎柳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悄悄瞥沈砀一眼,咬紧下唇欲言又止。后者冷嗤一声,似对她这讨好试探十分不屑,她一咬牙正要寻个理由胡诌。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沈砀忽变得恼怒,他垂下头,吻住她正欲解释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吃醋的亲上了,离纳妾,文案上的一幕,男主黑化还远吗?再有1万字多字,应该很快就可以写到纳妾   总是一不留神就控制不住字数,这章字数又写超了。算作今天和明天的更新,后天周四下午6点老时间更新。 第21章   季迎柳骇的魂飞魄散,待反应过来,她想也不想的去推搡他。   沈砀狭长的眸子微眯,扣着她挣扎的双手举高放在头顶,高大的身躯朝她俯下,将她人死死的按在床榻上。   季迎柳浑身动弹不得,唇~舌又被堵着。   心头焦灼的厉害,却不得不任由他的舌钻入自己的口中,和她纠缠。   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而沈砀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方才在书房他被她本能的惧怕躲避后,那股郁气在他胸腹间横冲直撞令他不能保持昔日冷静,直到看到她醒来畏畏缩缩的敷衍他,便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他几乎是循着本能惩罚性的吻她,令她骇怕,并老实给自己交代清楚刚才的事,可唇刚碰到她的,便有些把持不住,身下又紧紧贴着她柔软的身段,这一切如同毒药蛊惑着他想要汲取更多,他渐渐不满足只这般碰触她,垂下头朝她腻白的颈子吻去。   “侯爷侯爷,我想起来我刚才梦中说什么了。”季迎柳唇~舌刚被放开,她忙大声疾呼道:“我好像恢复了点记忆,想起我爹来了。”   正亲吻她的沈砀吐息一瞬急切几分,他似是意犹未尽,却还是放开她,坐直身子,望着她的眸色却被方才刚炙热几分。仿佛她敢说半句假话,他便要继续对她施为。   来沈府之前,她还从未和男子这般过,眼下不仅被他亲了,还有可能被他睡.......   思及此,季迎柳骇的几乎是从榻上弹跳起来的,她忙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在外面露出两只眼睛。   沈砀对她行径十分布满,他轻嗤道:“不是说倾慕我吗?见我这般对你,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怎的这般怕我?”   她说倾慕你,都是胡诌的呀,怎可能当真!   就算你当了真,可我不能违背良心自己骗自己也觉得是真的!   季迎柳对自己以往行径悔恨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根。她攥紧指尖,偷瞄坐在床榻旁的沈砀一眼。   沈砀除却眸底有丝猩红,神态倒和以往一样,不温不火。   见到她看他,他撩起眼皮冷不丁的盯她一眼;“怎么?哑巴了?”   季迎柳恶胆顿生,决定先试探试探他,装作努力思索回想着不确定道:“我梦到一个老人,他叫我晚晚,说我多日不归家想我了,来沈府带我回去,至于别的......既是梦境,那我怎么会记得清楚梦呓里说了什么?若侯爷刚才听到了,不若告诉我,说不准我还能想起点什么。”   沈砀听完望着她呵呵冷笑。   这令季迎柳又惊又俱,难道她说错话了?   不怕死的在梦里骂沈砀了?   “你在叫刘辅亦的名字。”须臾,沈砀逼近她,托着她下颌,一双锐目如鹰犬般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迎柳,不对,我想我应该叫你晚晚,我倒不知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说倾慕我的丫鬟,竟在受惊吓后不第一时间对我求救,反而求助一个才见过一两次面的刘辅亦,甚至在梦呓时一直唤刘辅亦的名讳,莫非是你移情别恋倾慕上刘辅亦?”   “轰”的一声,季迎柳杏面倏然变的惨白,呼吸变得急促。   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涩声道:“我没有,我真没有。”   季迎柳说的倒是真的,虽她小时候和刘辅亦定了娃娃亲,可自从她爹被沈家折了手,再不能给人诊病家道中落后,刘家便嫌贫爱富的甚少和她家来往,甚至还为刘辅亦张罗别的婚事,爹娘也知刘家这是不愿再娶她,便默认了这门亲事不做数了。可刘辅亦却数次向她暗示非她不娶,她不知自己是公主前,自知配不上刘府门第,再未对刘辅亦有非分之想,后来得知自己公主身份,更觉自己入沈府前途未卜,和刘辅亦断不可能成亲,更绝了这念头,并和刘辅亦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只将他看做自己的亲人,表哥,于是才在摸~到血淋淋人头,受到惊吓意识混乱时,猝然看到沈府一众随时会取她性命的人堆里下意识亲近刘辅亦。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在梦呓中唤了刘辅亦名讳。   “没有?”沈砀忽放开她下颌,姿势散漫的撩自己的衣袖。   季迎柳唯恐他不信,忙从被褥里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扯沈砀的衣袖,软着音哀求:“也不算没有。”   沈砀撩衣袖的动作一顿,抬眸神色不定的盯着她。   季迎柳忍着骇意,一咬牙,一把掀开被褥,人挪过去靠着沈砀臂膀,将头放在沈砀的后背,双臂环抱着他健硕的腰身,身子几乎紧贴着他。   沈砀呼吸微顿,身子倏然紧绷,险些把持不住。刚要拂开她。   她紧了紧环抱他腰身的双臂,似嗔似怨的声音从后传了过来:“慕乐是你的妹子,她看不顺眼我,屡次刁难我,我想着她是你妹子从不曾和她计较,这次倒好了,她竟.......”   她说到这声音一下变得哽咽,连环抱他腰的双臂也渐变颤抖,似经历了她不能忍受的事,须臾,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她这次竟趁着老夫人过寿宴,命陈嬷嬷将我引到一间厢房内,并找来了一名汉子想要毁我清白,令侯爷您对我厌恶,我当时害怕极了,慌不择路的逃跑,无意间闯入您的书房。”   她抬起头,白~皙的面上已然布满泪水,就那般凄楚却无法宣泄怒意的盯着他,咬着樱~唇道:“我当时想要找武器,等他们人搜过来和陈嬷嬷拼命.......我刚打开抽屉,便看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我当时吓坏了,脑中骤然想起曾在下人嘴里听到的一则传闻,说府中的下人谁擅闯了你的书房,下场便是个死,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和段昭,刘辅亦带着一帮子带刀侍卫闯入屋内,你要过来杀我,我就.......”   她垂下眼,松了环抱他腰的双臂,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我这次肯定死定了,若是能死在最心爱的人手里,而不是死在陈嬷嬷的手里,此生也无憾了,可当你快步朝我过来时,我没出息的忽然就不想死了,我.......我想若我死了,今生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我还想再见到你,所以我便改变了主意,想对冲我走过来的刘辅亦求助,让他帮我替你求情。”   季迎柳似再也不能承受慕乐带给她的屈辱,忽整个人扑入他怀里,双臂抱着他颈子,温热的泪水如泄洪般流入他衣襟里,只听她决然道:“侯爷,迎柳对刘辅亦绝没非分之想,可迎柳却触了侯爷忌讳,闯了你的书房,恐怕侯爷也不会再将迎柳在留在身边,迎柳......迎柳不愿再惹侯爷厌烦,再令小姐欺辱,迎柳今日自请离开沈府,将来和侯爷山高水长,再不复相见。”   她说罢,深吸口气,用力的拥了拥他的颈子,缓缓的从他颈间抬头,如同即将和心爱之物割舍般,面带疼惜的猛推他肩膀一把,决然下榻,鞋袜未穿的就要夺门而去。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沈砀忙敛住念头,攥紧她手腕,将她人扯入怀里紧紧拥着。   是他误会她了,原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季迎柳身子猛地绷紧,却没推开他,只在他怀里泪水潋滟的仰头看他:“我知侯爷心疼我,舍不得我走,可迎柳却是累了,想要出府去寻自己的身份,做回真正的自己。”   沈砀惯知季迎柳胆子极小。   如这般顶撞他,迄今为止只有三次,第一次,他觉得她接近他心怀叵测,她直白的说倾慕他,第二次,是他去盐城离府时,她担忧他安危想要跟他一同去,第三次便是现在,她受尽慕乐折辱,又被他质疑她对自己的感情,伤心失落决然的要求离府。   这桩桩件件的伤害,都是他直接或间接造成的。她激愤之下,存有“离开他”的念头便不可控的冒了出来。   他是可以送她出府,可她人心底这般纯粹,出了府没了他庇护,定然会被旁人欺负。   而且,他私心里竟莫名对她起了爱怜之心,竟不想放她走。   沈砀思及此,眼神暗了暗,轻摸她发顶,沉声道:“你呆着这,没我允许那也不准去,至于慕乐,你放心,有我在,她以后再不敢欺负你。”   他不吝誓言般的话,却令哭花了脸的季迎柳一愣,垂于双~腿侧的小手倏然紧握。   她方才那一顿真假参半的痛诉,一半是真的为自己这飞来横祸感到委屈,若非她当时机警,挣脱了陈嬷嬷恐怕早已失~身,另一半则是当触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时,她才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前路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朝堂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而她之前竟天真的认为......自己只要偷了沈砀藏掖的兵部贪污官员名单即可全身而退,如今涉及人命,又有之前沈砀多次救她的事,她并非不懂感恩之人,实不想忘恩负义良心上受谴责,自认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再去做这件事,故在今夜连番遭遇险境下,令她破天荒的头一次萌生退意,不想再呆在沈砀身边做奸细离开沈府的念头。   可是她父皇的皇位,养父手的仇........   “不相信我吗?”沈砀见她半晌不答话,拧眉问她。   季迎柳猛地回神,她忽垂下眼睫,而心中信念却已然动摇,却怕沈砀瞧出她的异样,强行忽略和他亲近时心头似被毛虫爬过怦怦乱跳的异样,窝在他怀里僵硬的身子渐变柔软,将头枕在他肩头,用哄慰的语气艰涩道:“那颗人头是谁?”   “江苏巡抚王大人。”沈砀得了解释,心头疑窦皆散,对她爱怜之心比之以往更胜,竟屈尊降贵的亲自抄起她绵~软的身子,将她放在榻上,并帮她盖好被褥。   季迎柳满怀心事并未发现沈砀对她态度的变化,闻言,有片刻失神。   她幻想过那人头可能是父皇派来刺杀沈砀的暗卫,被沈砀装起来震慑来刺杀他的暗卫所设,可从未想过是江苏巡抚。   那清官不是大义灭亲杀侵吞农户的土地的亲侄子王允反被王允所杀吗?可他的人头怎会在沈砀手里?难道前几日下人嘴里说的真~相是假的?   季迎柳心头涌起一阵莫名骇意,她强敛住慌乱的心神,抬眸疑惑的盯着沈砀:“那他不是被王允杀了,怎么会在这?”   沈砀被她无意间流露出对他的关心感到愉悦,随即皱了皱眉:“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你只需知道,以后若谁再敢为难你,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沈砀说罢,起身就要出去。   “别走,我.......我害怕,我不敢睡。”季迎柳急忙从被褥里钻出来,她眸底的骇意还未消散只扯着他一只衣袖小声哀求。   这样无助的她令沈砀感到心疼,他扬眉冲站在外间伺候的丫鬟道:“过去跟段昭和刘公子说,今晚我不去他那议事了。”   那丫鬟得令,立马去了。   季迎柳却是心头一窒。   沈砀呆在她屋中这么久,难道刘辅亦和段昭一直等在外面?   那这江苏巡抚王大人头颅在沈府的事,刘辅亦定然知晓其中缘由。思及此,季迎柳放弃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向沈砀追问此事的念头,忙催促道:“既然有人等着侯爷,那侯爷你赶紧去议事,迎柳自己睡不要紧的。”   沈砀却以为她大度的又在为自己着想,眉峰一沉,索性脱靴上榻,躺在她身边:“我今夜不走,赶紧睡。”   季迎柳从未和男子同床共枕过,当即吓了一跳,险些要从床榻上弹跳起来。   这微微嫌弃的举动,令沈砀不悦。   嘴上口口声声说倾慕她,可身子却比话更实诚!他轻阖上双目,忽然道:“若睡不着,侯爷我不介意干点别的。”   季迎柳吓得杏面倏然变的苍白,心头一时揣揣,忙将小小的身子钻入被窝里,把自己裹成了虾米,可有担心沈砀万一一个把持不住像刚才那样对自己做什么,那她可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住,便屏住呼吸,悄悄的转头打量他,低喃道:“侯爷.......你睡我榻上,这不合规矩。”   她话中隐喻便是提醒他:他一个堂堂的侯爷,怎能屈尊降贵的睡丫鬟床榻上,赶紧快快回自己榻上猫着。   闭目装睡的沈砀却完全没那个觉悟,只见他挑唇讥笑:“在沈府我便是规矩。”   季迎柳:“.......”   “若你真的闲的睡不着觉。”沈砀忽睁开眼,他侧身面朝向她,清隽的脸庞一寸寸的凑近她,声音低哑魅惑的如同一只勾魂海妖:“刚才侯爷我还没亲够,我们继续?”   季迎柳那张因惊吓过度而略显惨白的芙蓉面上,倏然袭上两朵红晕,她似不可置信般猛地捂着嘴,生怕他再亲她,如耗子般行动敏捷的钻入被褥里,闷闷的似羞似恼怒的声音隔着棉被传了出来:“我忽然困了,要赶紧睡,侯爷要求的,改日改日.......”   她似悔恨自己说错了话,“啊”的一声懊恼轻呼,闷在被褥里的身子如睡死了般不动了。   沈砀险些被她逗乐了。   这傻丫头,若他当真想对她做什么,今夜就是要了她身子又何妨?   可他又不是饥不择食的想要女人就随便挑个丫鬟的人。   她身世未明,万一将来有一日记起了所有,在面对他时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全心全意的倾慕他?他沈砀人虽狠,可对感情却愿留那么一块净土,对喜欢的女子宁缺毋滥,只取一瓢。   至于喜欢她么?   或许也只仅止步于不厌恶,许她近身的喜欢而已。   沈砀也有些困乏,也懒得逗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桌案一角燃着的花枝灯被透窗吹来的夜风吹的飘忽不定。   过了许久,在沈砀即将睡去时,那闷在被褥里的人儿深呼口气,埋汰自己的细弱懊恼声传到外面:“还改日,改日~你就让他亲了么?我看你是被他美色迷的晕头转向了?”   他美色???   躺在床榻外侧的沈砀:“.......”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不小心字数写超了,对于这个字数,小可爱们可满意? 第22章   在大淮沈砀自认自己容貌过人,还没几个男子能胜过自己!   于是,平时夸赞他容貌的人大有人在,他听后多半觉得旁人肤浅,一人品行怎能用容貌来定义?可此刻听迎柳说这话,他心底竟有几丝欢愉。   他抬眸看窝在床榻内纹丝不动装睡的小可怜,轻咳一声。   小可怜身子倏然变得抖瑟,她似怕在他面前露馅,人立马如“尸体”般僵直不动。   蠢笨的连装睡都装不好!看样子若他不走,她今晚是不会睡的!   而被窝里的季迎柳懊恼的险些要咬断舌头。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她刚诽谤完他,他便冷不丁的回击她!他绝对是故意的!   那他会不会把她从被褥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忽听房门被人拉开的声音,一愣,沈砀低沉暗哑的声音传入耳里:“去唤段昭和刘公子过来议事。”   他说罢,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从屋里走了出去。   看样子是沈砀人走了。   季迎柳狠狠吐出一大口浊气,忙掀开被褥,去桌案前喝了好几盏凉茶,身上被被褥悟出来的燥热才消散了些,待心头那股惊悸渐变平缓,她却再也睡不着了,不由思索她和沈砀之间的关系。   起初她说倾慕他,也是为了接近他套消息不得已而为,而沈砀对她的示好,也表现出不屑一顾,并不将她“倾慕”放在眼里,依旧视她为丫鬟,这在她意料之中,她也不觉得意外,像沈砀自视甚高权臣,他能默许身边有几个倾慕他女子再正常不过。   可这几日,他却忽允她贴身伺候,今日更亲了她,这已超出了一个自视甚高的主子对下人应有的态度太多,更像是隐隐回应她说的“倾慕他”的感情,那么......下一次他会不会忽然想要她???   这念头刚在脑子里冒出,季迎柳便狠狠吓了一大跳!   不行不行,她还是个没摸过男人手未出阁的女子,来沈府也只想做奸细份内的事,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的!就算沈砀长得俊也不行,思及此,季迎柳忙拉开门偷偷溜了出去。   ..................   这厢,段昭和刘辅亦早在偏厅等了沈砀许久,听到下人说沈砀人不来了,坐在紫檀木椅上的刘辅亦俊面一瞬变得黑沉,他霍然起身朝门外走:“我去找侯爷。”   正扇着扇子的段昭被他吓了一跳,忙拦着他去路:“就算你去找侯爷,侯爷这会恐怕正安慰着迎柳,没空见你,要我说,你还不如早早的和我回去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明日再找侯爷。”   刘辅亦怎可能等下去??   晚晚此时躺在沈砀榻上,被沈砀抱在怀里哄慰,或许说不准还被沈砀占了身子!他身为男人怎么能忍!刘辅亦转头,对段昭冷声道:“今日是沈老夫人寿辰,侯爷怕江苏王大人的亲信以为是他杀了王大人过来寻仇,便将计就计用江苏巡抚王大人的头颅引王大人的亲信现身,并引皇上派的刺杀侯爷的暗卫落网,王大人亲信没引来,倒没什么,可却引来了皇上派的三波暗卫,来府里搜侯爷手里的兵部贪污官员名单,若非侯爷身边的婢子季迎柳误闯了侯爷书房,惊动了皇上的暗卫,那些暗卫今日不将沈府掀个底朝天,是不会罢休的,这足以说明皇上不想再和侯爷在朝堂上周旋,想要私下除掉侯爷,这节骨眼上,侯爷不想着如何帮沈府和太子度过难关,反而沉迷在温柔乡里,这举动如何让底下的人信服?”   刘辅亦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此次却是破天荒的发这么大的火,这令段昭一愣,随即眸底渐起钦佩,刘辅亦身份低微,却有着过人的胆魄,敢直言沈砀错处,不愧是太子信任的近臣。   他一沉吟,忙唤人要去请沈砀。   沈砀已大步入内,他撩袍坐在上首,撩起眼皮对刘辅亦道:“我沈砀做事还不需要旁人指点。”   醋意正在头上的刘辅亦一愣,随即紧抿着唇,就连看沈砀的眸光也无先前友善。   而沈砀也亦然。   段昭身为和事老,挠破头皮也不知这两人怎的忽像小媳妇闹起了别扭,横竖不对眼了。可这情形,他若不上,那谁来和稀泥?段昭忙打哈哈的对刘辅亦道:“侯爷做事自有他的考量,而刘公子你的建议也对,沈府确实要拿出点手段,帮沈府和太子度过眼前的难关。”   段昭说罢,笑眯眯的对沈砀道:“侯爷您说是不是?”   刘辅亦经段昭提醒,蓦的回过神。   他如今地位远不如沈砀,若骤然和沈砀撕破脸,对他没半点好处,更何况这人先前还救了他,便强敛下心头怒意,朝沈砀恭敬的抱拳道:“辅亦刚才说的话,多有莽撞之处,还请侯爷大人有大量海涵一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砀也乐意给刘辅亦这个台阶下,可却心底冷笑一声,他是欣赏刘辅亦才华,可不代表他允许刘辅亦窥伺他的迎柳,今夜在书房刘辅亦盯着吓坏了的迎柳的目光好似割他身上的肉满是心疼,这是男人对自己倾慕的女子才有的眼神。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可却逃不过他沈砀的眼睛。   沈砀拿着桌案上的秘报,递给刘辅亦:“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刘辅亦忙接过,匆匆一扫上面,顿时一惊:“皇上遗落在民间的公主?”   “对,皇上不仅派出暗卫屡次搅乱沈府,甚至还派出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公主藏掖在我周围,伺机对付沈家,眼下我的线报来消息说,已查到公主的行踪,她三年前被皇帝的人从柳县接回善京后,便藏了起来,这几日想必就能查到公主是谁,我们与其想对策让皇帝不对付沈家和太子,还不如在公主身上多下点文章。”   段昭眸子一亮,惊呼道;“侯爷您是说找到公主后,将皇帝在外私生公主的事捅出来?到时候那帮子言官定拿皇帝失德鞭挞皇帝,令皇帝分不出精力再找太子和沈府的麻烦?”   沈砀挑唇轻笑。   段昭忙给沈砀比出个“高明”的手势。   而刘辅亦却是眼睛一直盯着那秘报上的内容,心头疑窦丛生。   .............   第二日一大早,季迎柳便起床了。   昨晚她找了陆果,告知她今晨要带她出府为沈砀购买梨子,陆果正好好几个月没回家看家人,当即高兴的合不拢嘴。   季迎柳却渐起焦灼,这段时日~她和父皇密探交头太过频繁,带上陆果出门办事,会减少府中人的猜疑,可她又怕将来她身份暴露,会害了陆果性命,正要劝陆果先回沈府下次再带她出门,迎面便碰上了沈慕乐。   “你这狐媚子,害了我的陈嬷嬷,还勾引我的辅亦,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的。”沈慕乐神色憔悴,一双星眸如淬了毒,朝她快步奔过来怒骂道。   季迎柳心底渐起疑惑,面上却不动神色,攥着陆果的手就要走。   沈砀可是向她承诺的,今后不必怕沈慕乐害她。   “你别仗着我二哥宠你,你便无法无天了,总有一日我二哥会厌弃你,到时候你若落在我手里,我让你不得好死。”身后传来沈慕乐激愤难平的声音。   季迎柳只觉被她骂的莫名其妙,挑唇冷笑道:“好,我等着。”   沈慕乐气急,张嘴就要骂她,她身边的丫鬟翠儿忙拉着沈慕乐胳膊,小声劝慰:“小姐,您忘了侯爷昨晚给您说的了,若您再对这狐媚子不好,侯爷便不让你再和刘公子见面,也不允许你嫁给刘公子。”   沈慕乐闻言,强敛怒意,狠狠的剜她一眼,拂袖离去。   陆果见沈慕乐走了,攥紧她手惶诚惶恐道:“我昨夜睡觉的时候,听到陈嬷嬷的惨叫声,听下人说陈嬷嬷被侯爷杖毙了,我还以为是做梦,原来竟是真的。”   季迎柳心头却陡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后半夜呀,那叫声可大了,后院的人都听到了,甚至还惊动了沈老夫人。”陆果说到这,寻顾四周见无人,压低声音道:“听说沈老夫人气急了,派人向侯爷请求想让侯爷饶陈嬷嬷一命,可侯爷人都没来,只派下人稍了一句话给老夫人,说他自己近段时日事务繁忙,没时间来见老夫人。”   “侯爷日日在侯府怎可能没时间?他说这话,这不是变相拂老夫人的脸面么。”陆果满脸疑惑道:“真不知老夫人怎的得罪了侯爷,竟让侯爷发这么大的火。”   “........”   身为当事人的季迎柳哽住。   昨夜的事,就算她不给沈砀告状,就凭她冒然闯入沈砀书房的举动,沈砀也会彻查此事,随即查到陈嬷嬷做下的事,可她万没想到........沈砀竟下手这么狠,直接杖毙了陈嬷嬷,沈砀真的是为自己出气么?   他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心了?   季迎柳忽不确定沈砀对她若隐若离的态度了。   难道.......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   沈砀下了朝回到沈府未见季迎柳,闻讯下人这才得知,她出府给他采买东西去了,挑唇一笑:算他平日没白疼她。随即皱着眉,昨夜人吓成哪样,也不知留在府里休息,反而跑出府采买东西,也不怕身子受不了。   “来人,去鼓楼街。”沈砀朝外一扬声。   立马有下人进来,问询:“爷是要去买药材么?”   迎柳平日出府都是去鼓楼街,这次说不准是逛街买女儿家的东西,沈砀摆摆手:“罢了,通知刘辅亦和段昭过来议事。”   “刘公子一早便出府了,说是要去鼓楼街采买药材。”   沈砀俊脸一瞬变得黑沉。   下人以为说错了话,忙要告罪,沈砀已大步越过他朝府外走去,扬声道:“备马。”   作者有话要说:  沈儿子像不像看到媳妇没在家,想亲自去接人回来的酸夫?? 第23章   待出了府,季迎柳按例先帮沈砀买了润喉梨子,便和陆果分道扬镳,怕被人跟踪露出破绽,她绕着鼓楼街走了好几圈,这才雇了一辆马车匆忙的赶到城外。   城外十里的郊外有家临山别院,她养父母三年前便被父皇安置在哪儿,她也一直跟随养父母住在此处,直到入沈府做细作前。而昨夜她梦到养父后,不知怎的心底一直揣揣,这才寻机会从沈府偷溜出来看养父母。   看到家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季迎柳心头一阵激动,没等马车停稳,旧时光便提着裙摆跳下马车去拍门,以往养父母爱热闹,总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晒药材,听到门外动静便打开门探出头张望,若是看到外出回家的她,更是喜咪~咪的拉着她的手,将她迎进去,今日怎的........她拍了许久,却无人给她开门。   难道她在沈府这几个月,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季迎柳心头忽涌起不祥的预感,她忙大力的拍门,这时,身后忽传来玄夜低沉的提醒:“公主,老爷和夫人并没在里面。”   季迎柳一愣,猛地转头质问玄夜:“他们去哪了?”   玄夜肃着脸,态度依旧恭敬:“皇上请他们在宫里做客,恐怕这几个月都不会回此处。”   季迎柳惊愕一瞬,随即脸上如覆一层寒冰。   她前脚刚去沈府,父皇后脚便派人将她养父母软禁在宫里,这说明什么!   父皇从未信任过她。   她入沈府前,一再向父皇保证绝不暴露自己身份,求父皇让已年迈的养父母继续住在别院颐养天年,父皇虽不愿却应下了她的要求,并千叮万嘱,不让她回别院看养父母,说是怕她身份暴露,会有性命危险,她当时以为父皇一心为她安危着想,感动的稀里哗啦,反而一再向他保证,她就是为父皇和养父母的安危着想,也绝不会回别院和养父母联系。   然,父皇出尔反尔做出此举,根本就是防着她,怕她将来有一日对沈砀动了情,反过头来不帮他做事。思及此,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将她心底对父皇的信任浇的没了影。   “公主若没事,属下送你回城里。”玄夜半晌没听到季迎柳答话,冷声请示道。   “我要见父皇!若他没空见我,我便不再帮他做事。”季迎柳却眸子猩红,樱~唇不知因怒还是气止不住的颤抖低喝。   ..........   皇帝便装来时,季迎柳已坐在驿站里等候多时了。   她姣好的面容上仿佛染了一层寒霜,见到他也无之前那般欢快的奔过来,挽着他臂膀笑着朝他撒娇。   宫里的公主哪个不是见到他欢天喜地,变着法的哄他开心,这晚晚倒好,反而给他耍小性子。真是乡野长大的野孩子,半点规矩也无。   皇帝素来和善的面庞也冷了几分,但还是耐着性子,朝季迎柳笑道:“快过来让父皇看看,我的晚晚可是瘦了?”   季迎柳闻言,布满寒霜的面容有一瞬动容,她缓缓的从窗台前的小榻上起身,轻步走过来,循礼给皇帝行礼:“晚晚拜见父皇。”   她话音未落,皇帝已扶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笑道:“我们父女好不容易相见一次,无需这般客套。来,晚晚,坐我身边来,给朕说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父皇给你做主。”   季迎柳掩下眸底汹涌的情绪,忽垂下眼睫低声哽咽道:“我......我不想呆在沈府了,我害怕。”她说罢,泪水潋滟,乞求拉着皇帝的手,如抓着根救命稻草般抓的紧紧的,将昨夜在沈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   皇帝神色怔忪了一瞬。   昨夜的事,他的暗卫已密报给了他,他皱眉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昨夜晚晚最后不是转危为安了?”   昨夜若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她不是被人糟蹋,就是死沈砀手里了。   而身为她亲生父亲,他竟没半分疼惜她遭遇的反应,反而神色淡淡的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而她却不死心妄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丝对她的怜惜。   自别院出来后,季迎柳心头寒意一层层往上涌。   皇帝说罢,似也觉得这般不妥,他轻咳一声道:“晚晚,父皇也知放你一个弱女子进沈府,替朕做这么危险的事,你心底害怕,可......”,他叹息一声,一双素来威严的龙目竟隐有泪光,语气深沉且无奈:“可这些年沈家勾结皇后,架空了朕的中书省,兵权,朕如今虽是皇帝,可手中无权,等同于皇后和沈家的傀儡,早晚有一日沈砀会谋反杀了父皇,自个登基当皇帝,我治下无能,死不足惜,可你身为公主却自小颠沛流离,从未过过一日好日子,父皇对你心中有愧,就是死,在这之前也要恢复你的身份,令你做我大淮最尊贵的公主,受万人敬仰。”   “晚晚,你能理解父皇对你的拳拳爱护之心么?”   季迎柳眸底希翼之色如即将燃尽的烛火般“噗”的一下熄灭了,她紧紧盯着他   ,紧紧握着他大掌的小手却缓缓松了,垂下来跌在她双~腿上,须臾,望着他的目光也渐变疏离,冷漠。   皇帝心头闪过一丝不安,正要开口再笼络笼络她,令她继续帮自己做事。   她忽朝他笑了下,如寻常那般濡慕他全心信任定定的道:“是晚晚被吓得糊涂了,父皇做这一切都是为晚晚好,晚晚不该不知好歹,让父皇忧心牵挂,晚晚这就回沈府继续帮父皇拿名单。”   听到她肯定的答复,皇帝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临了,他慈爱的嘱咐:“一切小心,若有事让玄夜传,话给父皇。”   她点头应了声好,笑容依旧不改:“我能不能见我养父母一面?”   “现在还不行,为了你好,父皇暂时不能让你和他们见面,等你从沈府拿了兵部贪污官员的名单,恢复了公主身份,到时候父皇再把他们送唤给你,可好?”   “好。”季迎柳点头应诺,撑着细弱的身子转身朝门外走。   皇帝忽想起三年前认回她时,她还没他肩高,面黄肌瘦的如根小豆芽似的,他原以为她生于乡野,被那对农户教不出什么样,甚至有些后悔认回她,那对农户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不停。而她竟毫无怯意,甚至是落落大方的上前,冲着他笑得一派天真:“我听我爹娘说你是我父亲,今日是来接我的,我跟你回去,你让我爹娘从地上起来。”   对于她的全心信任,皇帝一愣,几乎是情不自禁的道:“你不怕我把你带回去,会跟着我受苦吗?”   “不怕,因为你是我父亲呀。”十一岁的晚晚笑得那么真诚。   有那么一瞬皇帝忽想将她叫回来,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这些年沈家在朝堂一家独大,屡屡挑战他皇权,令他越发寝食难安,若晚晚当真能仗着自己的姿色和见不得光的身份绊倒沈砀,便是帮自己兵不血刃的除去沈砀这一心腹大患,那么他牺牲个女儿又如何?   思及此,他眸底闪烁不定的犹豫里最后一点慈爱也消失了。   皇帝看向近侧的玄夜,厉声问:“晚晚这几日可有异常?”   玄夜忙恭敬道;“并无。”   “继续盯着她,若有异动立马通知朕。”   玄夜送走皇帝,另一名暗卫对皇帝此举百思不得其解的喃喃出声:“若想派细作去沈砀身边,咱们有的是女细作,哪一个都会比公主做的更好,可为何皇上弃了咱们,竟屈尊降贵的派出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去让人糟蹋?”   “常人的七情六欲你有么?”   “没。”   “那不得了。咱们做细作的,哪个不是早屏除了七情六欲,一心为主子做事。如将咱们放在沈砀身边,以沈砀机警,恐怕咱们还没在沈府站稳脚跟,便被他识破杀了,而公主却和我们不同,她除了是貌美娇弱会令男子怜爱的女子外,她还是个拥有贪嗔痴鲜活的人,只这一点就足以令沈砀相信她是个常人,而非细作,这样趁手的美人刀皇上怎会放着不用?”   而还有一种可能,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沈砀当真被公主美色所迷,将来说不准碍于公主和皇帝的关系,对皇帝手下留情了呢?   .............   这厢,季迎柳快步走出驿站不远,便闪身入一条暗巷,捂着嘴巴后背贴着墙跌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原来父皇对她的父爱,从头到脚竟全是利用。   他甚至不惜牺牲她这个女儿,也要达成自己绊倒沈砀的目标,可笑的是,在这之前她竟一无所觉,更受他蒙蔽天真的以为父皇真的爱她,真的为她将来呕心沥血的筹谋。   而被蒙在鼓里的她,竟觉父皇对她抬爱有加,无以为报,为了让父皇能坐稳皇位,心甘情愿的跳入他给她精心编制的圈套,入沈府做细作。   如今她终于看清父父皇真正用意,可却为时晚矣。   养父母被父皇控制着生死,已由不得她,是她害了他们。   她真该死!   季迎柳恨不得生剐了自己为养父母赔罪,可也知此刻冲动莽撞懊悔没什么用!   她还要留着命和父皇,沈砀周旋,不让两人看出她的破绽,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从父皇手里救出养父母。   思及此,季迎柳透着无助的眸色渐变坚定,她不能离开沈府太久,要赶紧回去,扶着墙壁就要站起来。   “晚晚。”这时,一道急切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从巷口传过来。   季迎柳心头一紧,忙擦干脸上眼泪,还没抬头看来人,已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刘辅亦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热汗,俊脸上狭长的眸子紧盯着她,不可置信的低叫:“我刚才去了城外别院,你爹娘没在那,附近的农户说几个月前被人连夜接走了,那时间正是你去均州游玩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沈砀嘴里说的不见光的公主,还有是不是皇帝扣押了你爹娘,用你爹娘的命逼你在沈砀身边做细作?”   季迎柳闻言,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杏眸。   “竟是真的。”刘辅亦因猜到真~相而惊骇的面色,倏然变得苦涩。   “不是。”季迎柳忙补救道。   她真实的身份已害了她养父母,她不能在将刘辅亦扯进来,那会害了他。   刘辅亦正要再说话,巷子口忽被人扔过来一串燃着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燃烧的鞭炮冒出的白烟,将两人的身影瞬间淹没,与此同时,段昭微微调笑的声音传到这边:“哎,老板这挂鞭炮怎么卖呀?”   季迎柳心神猛地揪起。   段昭和沈砀素来形影不离,段昭人在这,沈砀定也在附近。   她养父母还在父皇手里扣着,她不能在沈砀面前暴露自己身份,那样父皇会杀了她养父母,思及此她忙急声对刘辅亦道:“表哥,我的事我自有分寸,若你信我,从今往后离沈砀远远的,我今日言尽于此,以后你莫要在管我,也不要再找我,免得惹祸上身。”   “晚晚——”   刘辅亦刚低叫一声,脚尖蓦的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意,他疼得下意识松了对她的钳制,等在抬眼时,季迎柳已奔出巷子口,强笑着和段昭打招呼。   却是晚晚怕他继续纠缠她,狠狠踩了他的脚,逼他放手。   段昭惊喜的声音传到这边:“迎柳你这么会在这儿?”   “我出门买梨子,想回府给侯爷熬润喉汤。”季迎柳柔美的面庞恰到好处的弥上两团红晕,她垂着头,如小妇人给家里夫君置办物什神色自然的柔声对段昭解释,她挑眉看周遭:“侯爷呢?”   “哦,侯爷在府里呢。”   刘辅亦一拳打在墙壁上,墙壁上的白灰簌簌而落,将他冷厉的眉眼掩住。   晚晚,你若不是倾慕上沈砀,怎会对沈砀的喜好记得这般清楚?   你到底是弃了我。   ..........   待刘辅亦和季迎柳走后,沈砀从一间成衣铺走出来。   将季迎柳忽悠走的段昭摇着扇子,满脸疑惑道:“侯爷你既怀疑刘辅亦对迎柳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大可在方才堵着两人问清楚,或者直接惩戒刘辅亦也行,刘辅亦不敢反抗的,你为何还多此一举让我出面作恶人撵人走?”   沈砀鄙夷的瞥他一眼:“你可喜欢过姑娘?”   “啊......”段昭顿时不服气。   你不就是有个爱你爱的死心塌地的丫鬟么,神气什么,他早晚有一天也会有。   哽着脖子强辩,“这和我喜欢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对付姑娘身边的浪蜂,要用对付朝臣的那一套心思,并非只有当面撕破脸这种手段。”沈砀掉头朝沈府走,冷哼道:“那是最低级的,而侯爷我......”   他止了话,俊面上却露出一股得意,心底冷嗤一声:自是不屑用,也用不上。   那丫头胆子比兔子还小,若他当面质疑她对他的感情,定会令她伤心,他不想那么做。   至于刘辅亦么,他有的是手段令其不再纠缠迎柳。   “赶紧说说,让我听听是什么手段?”段昭见沈砀神色不定,忙追着沈砀问。   “你也是个蠢的,活该这么大年纪还娶不上媳妇。”沈砀对段昭这种糙汉子,自是不遗余地全面碾压。   段昭气的抓狂,恨不得将沈砀抓着暴打一顿,等拿定主意时,沈砀已走远了。   ................   季迎柳刚回到侯府,就被沈砀叫过去服侍。   她心绪激荡,实提不起任何心思去见任何人,在房中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认命的熬了壶润喉茶端着去了沈砀房里。   沈砀却是心绪大好,今日并未在桌案前暮气沉沉的翻奏报,而是俯身拿着软毫在纸上勾画什么,侧脸轮廓英朗,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季迎柳以往也看过不少俊俏男子,可饶是如此,还是愣了下。   “过来。”沈砀头也没抬的唤她过去。   季迎柳忙放下茶盏走了过去。   沈砀勾勒的竟是一副兰花图,画上稀疏三五根翠绿叶子舒展,中间几点鹅黄,笔锋颜筋柳骨,一看便是大家之手,季迎柳生与乡野,自小只懂得药理,对琴棋书画等这些贵女们所习的高雅艺技,一窍不通,可却觉沈砀画的翠竹好似.......好似和她前几天丢失的帕子上绣的兰花相仿。   可两物对比下,她绣兰花和沈砀画的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   季迎柳顿感自惭形秽,可沈砀画的实在好看,她又忍不住想偷瞄两眼,便不自觉的弯腰低着头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头顶忽传来沈砀低沉声:“既然喜欢,就大大方方的看,偷偷摸~摸做什么,侯爷我不允你学了么?”   季迎柳吓了一大跳,险些从地上蹦起来,忙矢口否认娇嗔道:“我.....我哪有。”燥着脸就要直起身子。   不就是画兰花么,她也会!只不过不太好看而已,她牙酸的想。   沈砀人却似一眼看穿她,忽揽着她的腰,俯身下来将手中软毫沾了下颜料,一脸嫌弃的递给她:“拿着笔。”   后背倏然贴上他滚烫的胸膛,季迎柳又惊又躁,想也不想忙在他怀里挣扎了下想要挣脱他禁锢,沈砀似嫌她呱燥,按着她挣动的身子朝自己怀里贴了贴,她身子顿时和他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   季迎柳;“........”   沈砀微微不悦道:“怎么?不愿意学 ?”   除了昨夜他亲她,他还从未这般亲密对她,季迎柳心砰砰乱跳,生怕他亲她,哪还敢忤逆他,忙强行忽略沈砀给她带来的胁迫感,硬着头皮道 “不.....不是。”   她没出息的认怂态度竟似取~悦了沈砀,他低头,薄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好蹭过她小巧的耳珠,顿时一股酥~麻酸~软从下~身猛的窜至全身,她被这异样逼得难受,顿感呼吸急促几分,身子忙朝前挪了半步,想要避开他。   又听他淡声道:“看好了,侯爷我只教你一遍。”   说罢,他敛住神色,竟是当真认真的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   季迎柳很快被他引着画出了乐趣。渐渐放下心防,画的浑然忘我,画出的兰花漂亮时,她清亮的眸子微微一眯,不经意露出小雀跃,笑起来腮边小梨涡若隐若现,若画的不好,便皱着小眉头再来,娇嗔的模样引人想亲一亲她芳泽。   沈砀望着她笑颜,薄唇微挑,忽有些后悔亲自教她了。   若他将她教会了,以后她岂不是就不需要他了?   .............   而正对着桌案的窗外不远处,半刻钟前,在季迎柳刚入屋后,被沈砀唤来,却迟迟没被沈砀叫进屋中议事的刘辅亦,看着屋内相互依偎亲密无间的两人,额头青筋暴起,他克制着隐怒的情绪,将攥紧拳头的一只手放在身后。   这时,沈砀忽抬头看向这边。   四目猝然相对,沈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   这宣誓对晚晚所有权的态度,令刘辅亦狼狈的扭开脸,再不留恋大步朝院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儿子傲娇脸:我哄媳妇的手段一流,你和我比,比的上我吗?   刘:.......我是后娘生的儿子吗?   .............   今天的更新粗长么?感谢在2020-07-24 16:19:42~2020-07-25 17:5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人没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深夜,刘辅亦悄悄离开沈府的消息,传到沈砀耳中。   段昭摇着扇子,啧啧出声:“这刘辅亦说他最近在沈府逗留太久,需尽快赶回太子身边伺候,我看那.......”   他挑眉看了眼沈砀,牙酸道:“他这是知难而退,恐怕以后不会再纠缠迎柳了。”   沈砀轻嗤一声:算他有眼色。低头喝了一盏季迎柳留下的润喉汤。   随即皱了皱眉,这汤可真难喝。   .................   季迎柳回到屋中,从家里探亲回来的陆果正将头脸蒙在被褥里偷偷的哭。   季迎柳忙将她从被褥里扯出来,急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哭花了脸的陆果看到是她,哭的更凶,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弟弟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想让我多寄点钱去家里,前阵子竟然骗我说我娘生病了,我心里急得不行,就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他,今日我回家看我娘,却发现我娘人好好的,就追问我弟弟我的钱他拿去做什么了,他说.......他说他拿着我的钱还赌债了,那钱是我攒了好几年的赎身钱,平日我自己都舍不得花一分,他却拿去全给我挥霍了,我气的骂他一顿,他不仅不知错,还用鞭子抽我,嫌我丢他的人。”   陆果说罢,撸起衣袖,露出白~皙的一段小臂,上面青红交加的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哽咽道:“我娘见我被弟弟打了,不仅没帮我,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我一顿,说我骂我弟弟,让附近农户看笑话,今后会令我弟弟抬不起头做人。”   “迎柳,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儿,不能为家里传宗接代,我娘就不把我当人使唤吗?”   陆果的爹死的早,她娘一直偏疼她弟弟,季迎柳也不至一两次听说陆果家里的糟心事了,可今日万没想到,她娘竟这般糊涂,顿时气的不打一处来。刚要劝陆果看开点,忽想到父皇,父皇不也是这般将她不当做人么。   季迎柳苦笑一声,放开哭花了脸的陆果,认真的盯着她的脸,低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那个家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原想着尽快攒够赎身的钱,早日出府嫁个好人家,谁知道竟出了这变故,眼下只能继续呆在沈府。”陆果眼泪止都止不住。   在那个噩梦中,陆果最后都没能离开沈府,甚至最后还被她连累,被沈砀杀了殉了她,最后落个惨死的下场,如今她已知前事,便不能任由陆果再继续留在这里,季迎柳低声道:“我想离开沈府,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陆果一愣,似乎不明白她话中意思,却一个劲的点头:“嗯。”   季迎柳想过了。   父皇对她既然无义,完全不顾念她的死活,那她无需再帮他。   她与其被父皇要挟继续留在沈府和沈砀周旋,兴许到最后,反倒将她自己和养父母性命也搭进去,倒不如放手搏一把寻机会救出养父母,带着养父母和陆果逃出大淮,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至于沈砀.......她也无需再做戏,在她离开前,她会将之前欠他的一笔笔还他。   思及此她快步走到妆镜前,从首饰盒最底层的格子里拿出好几片金叶子,转身走过来,郑重的交给陆果:“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将这些金叶子砸碎了拿去当铺典当,换成钱财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   日子突忽而过,转眼到了花朝节。   这日,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都会去郊外赏花,姑娘们剪五色彩纸,取了红绳,把彩笺结挂在花树上,谓之赏红。以往皇帝会亲自领着大臣去郊外赏红,可今年却对外声称自己龙体违和,命太子带自己前去。   皇帝对太子重新委以重任,这不吝于给朝臣一个信号,太子并未被前阵子闹的满城风雨的兵部贪污案牵连,反而重新获得了皇帝重任,于是平日那些巴结太子的朝臣一窝蜂的涌至郊外,和太子同游。   而这其中属沈砀最为现眼,沈家从来都是太子最有利的靠山,有些朝臣见挤   不到太子跟前,便寻机凑到沈砀跟前巴结,沈砀虽看不惯他们嘴脸,倒也笑眯眯的应对,更找机会拉拢了几个在朝堂上保持“中立”的朝臣到自己麾下。   待应付完又一波朝臣,沈砀早已口干舌燥,拧眉在姑娘堆里寻找着什么。   沈老夫人在不远处看的分明,冷哼一声对身边嬷嬷道:“都准备好了么?”   “都打点好了。”嬷嬷低头瞥了眼近旁一堆姑娘堆里,就属季迎柳个头高挑,此刻她正踩着凳子往枝丫上挂彩笺结,个头矮的姑娘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笑着,似在央求季迎柳帮她们挂彩笺结,引得附近的公子哥都伸长了脖子看她,真是个天生的狐媚子,专会勾搭人。便冷着脸道:“福佳公主来之前,老奴保证今日~她不会出现在侯爷身边,影响福佳公主和侯爷培养感情。”   沈老夫人点头:“去吧。”   等福佳公主和砀儿的婚事定下,砀儿碍于为沈家考虑,定不会再护着那狐媚子。   ..................   而这厢,季迎柳刚帮姑娘们挂好彩笺结,还没从凳子上下来,就被香慕叫住,“迎柳,那边还有点彩笺结我们挂不上去,你能帮帮我们吗?”   这些时日,香慕对她态度虽还冷淡,但却再不敢私下给她绊子,季迎柳也乐意给她些脸面,刚要应下,可却忽起警惕。   前几日~她便是一时大意,险些被人毁了清白,便存个心眼,挑眉看了眼她手指的方向,离这儿稍远的湖边几株垂柳旁,五六个女子正围着树急的团团转,看并无异样,这才缓缓放下心防,点头笑道:“好,我跟你过去。”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香慕忙笑着将她从凳子上扶下来。   然,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刘辅亦忽挡住她去路,几日不见他消瘦许多,他沉着脸冷声道“迎柳,我有几句话想给你单独说。”   香慕一愣,神色蓦的变得紧张。   她可是受了沈老夫人所托,要将人引到没人的地方藏起来,眼看计划要成了,却半路杀出个刘辅亦,这要她如何是好?   季迎柳却不知香慕所想,缓缓收起惊愕,她知今日再不给刘辅亦一个满意的答复,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便转头轻拍香慕的手:“你先过去,让姑娘们先等一会,我随后就去。”   香慕只能作罢,心想待会儿刘辅亦走后,她再想办法把人弄走,也算完成任务。一咬牙,低声应下先离去了。   待香慕走后,刘辅亦越过她走到前面,并丢下一句话:“这人多口杂,你跟我来。”   季迎柳不疑有他,瞥了眼周遭未见沈砀,便趁着众人不备跟着刘辅亦朝假山后走去。   ............   这厢,沈砀刚从人堆里看到季迎柳,刚舒展的眉峰随即拧的更紧。   刘辅亦,他还敢来招惹他的迎柳?沈砀俊脸一瞬变得黑沉,起身就要过去。   “砀哥哥。”一道娇~媚的声音忽从身后传来,段昭忙仰头去看。那姑娘已欢快从远处奔过来,气喘吁吁的冲沈砀笑道:“我找了你大半天,太子哥哥说你人在这,你怎么不去找我们玩?”   说话的女子正是前几日沈老夫人嘴里想要沈砀娶的福佳公主。她从小就爱缠着沈砀,而沈砀却最不喜蛮横的女子,总冷着脸对她,此刻自然也是不自觉的冷气了脸。   福佳公主正笑的脸立马垮了。   “我这妹子,一出宫就惦记着来找你,真是女大不中留。”穿着五爪金龙常服的太子跟在福佳公主身后,笑着帮福佳解围。   沈砀自然听出太子话中的隐喻,无非是想撮合福佳公主和他,四两拨千斤的将话驳回去:“太子说的哪里话,福佳公主人聪慧机警,有你这个太子哥哥坐镇,将来讨的驸马定不会差到哪去。”   太子清俊的脸倏然僵住。   沈砀面色不动,只唇角含笑盯着太子,两人无声对峙着。   对于沈砀这个外戚,太子自然是想和沈家亲上加亲,依他母后的意思,将他亲妹子福佳嫁给沈砀,可看沈砀态度却完全没想娶福佳的意思,这倒叫他为难。他和沈砀虽为表兄弟,可沈砀却比他年长几岁,小时候没少冷着脸训他。他自小就有些怕沈砀,也罢,等过些时日~他再向沈砀提这门亲事,遂退了一步,无语笑道:“哥哥,你就不能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颜面?”   “好说,只要你不提我不喜的事,我下次一定。”沈砀也乐意给他台阶下,遂收起了锋芒。两人把手言欢,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对峙并不存在。   只站在一旁插不进去话的福佳公主,见沈砀不愿娶她,来时激动的心绪一瞬被凉水浇的没了影,她垮着脸,愤恨的攥着手中帕子,正要拂袖离去,余光忽瞥见远处跟刘辅亦身后走着的季迎柳,她早就听说砀哥哥宠幸一个叫季迎柳的丫鬟,定是她勾走了砀哥哥的魂,令砀哥哥不愿娶她,思及此,福佳公主骤然忆起前几日~她在太子哥哥内殿偷听到的话,太子哥哥问刘辅亦:“你当真喜欢沈砀身边那丫鬟?”   刘辅亦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望太子成全。”   她重笑得甜甜的,指着不远处的湖边:“那边的花开的真好看,砀哥哥,太子哥哥走我们赶紧去瞧瞧。”   沈砀抬眸看向她指的方向,冷嗤一声,他也想看看这次是谁给刘辅亦熊心豹子胆,竟又敢来招惹他的人!   ...............   “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待刘辅亦将她引入假山无人处,刘辅亦忙提出自己的建议,他要娶她,带她离开沈府,而至于她养父母,他另想办法帮她救出来。   她养父母的命是握在大淮朝皇帝的手里,除了她,这世上现今无人能有对抗皇权的能力帮她,她公主的身份已连累了她养父母,她不能在害刘辅亦性命,虽想也不想的回绝掉。   刘辅亦俊面一瞬变得冷厉,他冷笑一声:“晚晚,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婚约在身,若我不悔婚,你便一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当年我们的婚约,只不过是两家口头上的亲事,并没有立婚书,之后,我爹的手被人打折了后,你爹娘单方面撕毁了我们的婚事,我爹娘自知配不上你家门第,对这门亲事也再未提起,所以我们的婚事早已不作数了。”   季迎柳将闷在心底好几年的话一股脑的说处,竟感觉前所未有的酣畅,她定了定神,认真的盯着刘辅亦眼睛,轻了声:“表哥,我知你是为了我安危着想,若我当真是季家二老的女儿,纵然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只你对我这份情谊,我也定不会负你,可惜天意弄人,我并不是,我不可能不顾及我爹娘的安危,安心理得的嫁给你,将该是我做的事一股脑的全丢给你,那我会觉得我自己生儿为人枉为人女,而我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自私的去嫁你,将你无辜的扯进来,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表哥,你就当晚晚是个忘恩负义的女子,忘了我吧。”   季迎柳说到最后,声音渐变哽咽,她一仰头将眼底泪意掩下,决然的转身离开。   “晚晚。”刘辅亦心疼的无以复加,这是他从小就思慕的女子,怎能这般轻易放手,他想也不想的上前两步,攥着她手腕,一个用力便要将人就要扯入怀里。   季迎柳忙要挣扎,下一瞬,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朗笑:“我当刘卿慌慌张张做什么去了,原来是躲在这儿幽会佳人来了。”   季迎柳大惊失色,忙循声望去。   太子,沈砀,段昭,福佳公主几人正排着队朝这边走来,应该是没听到她和刘辅亦刚才说的话。季迎柳心绪大定。   而站在太子身边的沈砀的脸黑的已不能用任何一个字眼形容,被他这么神色不定的盯着,季迎柳有种被猛兽盯着的恶寒感,身子忍不住轻~颤,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她怯怯的低唤道;“侯爷。”   刘辅亦立马反应过来,上前给众人行礼。   季迎柳忙跟着照做了。   福佳公主眼眸一转,状惊讶的一扬眉,冲刘辅亦道:“这丫鬟,是不是你前几日同太子哥哥求娶的女子?”   未及刘辅亦答话,沈砀目光倏然转冷,他撩起眼皮瞥了眼刘辅亦,低头看向太子:“有这事?”   太子这才恍然大悟好似自己说过此话,心底却暗暗惊讶。   之前他只听沈砀身边有个绝色丫鬟,今日一见,确然是绝色。并牙酸的想:真可惜,若他早点见到她,便能将她收入东宫占为己有,如今却只能便宜那刘辅亦了。   便笑道:“确实是有此事,前几日我给刘卿指了门亲事,对方条件都挺不错的,谁知我一问刘卿,柳卿却不愿,孤便多嘴问了问,最后刘卿支支吾吾的对孤说,前段时日~他在你府上居住,看上了个丫鬟,想要让孤替他问你讨人,孤想着,这事怎么也得先问问哥哥你的意思,就没应下,想改天找你要人,这不,这孤还没张嘴,这刘卿可等不及了,既然今日被哥哥撞见,那择日不如撞日,孤,且问问哥哥,同不同意这门亲事么?”   “什么???”   被蒙在鼓里的季迎柳闻言,震惊的倏然抬头盯着刘辅亦。   刘辅亦却没看她,只快步上前跪在沈砀跟前,低声道:“侯爷,我倾慕迎柳许久,想娶她为妻,往侯爷成全。”说罢,弯腰跪下,以头触地。   沈砀惯来清隽的眉眼一瞬染上冷厉,他轻转眉目,神色不明的睇着季迎柳。   霎时,季迎柳手足变得一片冰凉,身形摇摇欲坠,险些站立不住。   今日这一切,刘辅亦早有预谋。她早该料到的。   前几次刘辅亦每次来找她,都是隐秘行踪,从未像今日这般在人数众多的花朝节上明目张胆的来找她,并在言语中一直提及他和她的婚事,为的就是引人注意,而她心底一直对他有所亏欠,只顾着推脱这亲事,却忽略了他此次找她真正目的——他绕过沈砀,直接用太子的权势压着沈砀求娶她。   那么........以她在沈砀心里如蚂蚁般的地位,沈砀极可能把她当做礼物一样,送给太子做人情,成全刘辅亦。   若她当真被赐给了刘辅亦,这普天之下,她养父母便没人能救得了了。   思及此,巨大的恐慌一瞬攥~住心神,季迎柳想也不想的奔至沈砀跟前,攥着他衣袖急声道:“侯爷,我不愿。”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刘辅亦愕然的抬头盯着她。   太子微挑着眉。似在说她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还敢嫌弃他的近臣?   福佳公主则气的攥紧手中帕子,冷声讽刺道:“有我太子哥哥帮你做媒,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你竟不乐意,是想掉脑袋么?”   季迎柳却将众人的取笑全抛在耳后,只紧紧盯着沈砀。   不知她因激动还是羞燥,粉面弥了一层细汗,身子微微颤抖,抓着沈砀衣袖的双手五指青筋毕露,只低头燥着脸道:“我.......我不喜刘大人,我喜欢侯爷,自侯爷救迎柳的第一天起,迎柳便喜欢上侯爷,可奴婢自知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侯爷,便绝了嫁人的心思,并在心底认定此生要留在侯爷身边,照顾侯爷一辈子。”   季迎柳说罢,似唯恐被沈砀执意她送人,双眼一闭,两串晶莹的泪珠划出眼眶,顺着她脸颊流下来,她轻摇沈砀的衣袖,紧张的哽咽道:“侯爷,迎柳,迎柳求侯爷看在迎柳对侯爷一片痴心的份上,不要将迎柳嫁人,迎柳....... 迎柳愿留在沈府,一生侍奉侯爷。”   沈砀闻言,只依旧神色不定的盯着她,并未应话。   周围渐渐起了噪杂声,太子眸底露出玩味的盯着她,似在嗤笑她不自量力。   福佳公主冷哼声,嗤笑她大言不惭。   刘辅亦攥紧拳头,愤恨的盯着她,仿若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仇敌。   被这么多目光晦暗不明的盯着,自从刘辅亦求娶她后,季迎柳心底紧绷的那根弦倏然断裂,她不自觉的松了攥着沈砀的衣袖,身子无力的朝后退了半步。   她早该料到的,沈砀允许她近身伺候,不过是觉得她性子乖顺好控制,而当她有一日真的涉及沈砀利益时,他便毫不留情的弃了她,而她却故技重施的想用那番话激起沈砀对她的同情心,令她继续留在沈府做丫鬟。   终究是她痴心妄想了。   她赌输了,这次输得彻底。一层湿意忽从眼底涌上来,迷糊了她的双眼。   就在她以为沈砀不会答应时,沈砀忽扯唇,认真问道:“你说的话可是句句出于肺腑?”   季迎柳一惊,如抓到救命稻草般猛地抓着他的衣袖,想也不想的答应:“是。”   “那好,既你对本侯痴心一片,那本侯就成全你,自今日起,你便是本侯新纳的妾室,一辈子侍奉本侯。”沈砀翻手轻~握着她的小手,如宣誓般沉声道。   “妾室???”   她可从未想过要做沈砀的妾室呀?!   季迎柳震惊的瞪大了眼,几近站立不住,今日所遭受的屈辱一瞬从眸底涌~出来,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泪眼朦胧中,沈砀已抬眸笑着对太子道:“这丫鬟平日被我惯坏了,性子骄纵了些,太子千万不要见怪。”他说罢,垂下眼睫盯着刘辅亦,“本侯倒非不成全你,只这丫鬟喜欢的人是本侯,不愿嫁你,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本侯也不能强人所难,今日~你求娶迎柳的事便就此作罢,待改日,我帮你另寻一门好的亲事,令你抱得美人归。”   “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我带着迎柳先回去了。” 第25章   将季迎柳迎入门的日子, 定在三日后。   沈砀似十分重视纳妾之礼,自个亲选的聘礼,各个都是在全大淮找不出几个的出彩物什, 更有数不清的绫罗绸缎,珍稀异宝令人搬到季迎柳原先住的房间。   聘礼之多, 不亚于大世家迎娶正妻的排面。   陆果拾起一串镂空雕刻的羊脂白玉手串, 简直爱不释手,惊喜的转头对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的季迎柳道:“快快快, 快过来看看这手串, 我以前听我爹说,这手串名为倾城, 只一支便是千金难寻, 侯爷竟寻来一对赠给你了。”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在地上捧在手心里, 塌着腰慢慢挪步到她跟前, “快试试看, 看看带上好不好看。”   “你若喜欢,就送给你了。”季迎柳从未见过陆果这么开心,几日来沉闷的心绪倏然变得开朗, 笑的点她的额头, 并将手串拿起来, 帮她带在手腕上。   “这怎么行。”陆果将头摇成拨浪鼓。鼓着腮帮子拒绝道:“这可是你的聘礼呀, 将来你若生了孩子,这些东西都是你孩儿的, 我怎么能要!”   “噗”的一声, 正举着茶盏喝茶的季迎柳一口茶喷了出来。   还孩子!她都决定和陆果去塞外大漠生活了,鬼才会和沈砀有孩子!   陆果忙擦喷在她衣裙上的茶渍,诧异道:“怎么, 我......我说错话了?”   季迎柳险些要冲天翻个白眼,把陆果的手扯过来,将那一对羊脂白玉手段塞给她手里:“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没别的意思。”   她说罢,忽想起一事,轻蹙眉心道:“对了,我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办妥了,我听你的话买了间不起眼的布庄,雇佣了几个小二看店,然后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将你给我的金叶子碎片拿给典当行典当了金子,并藏在了布庄里,你放心吧,我做这一切没人知晓。”   陆果办事是个稳妥的,季迎倒是放心,她沉吟片刻:“帮我梳头吧。”   今夜便是她被抬去侯爷屋中做妾的大喜日子,陆果正笑着的脸忽垮了,再看手腕上带着的羊脂玉手串也不金贵了,她叹口气拿起梳子,替季迎柳梳着头,边嘟着嘴问:“迎柳,你当真要离开大淮么?”   “沈府不是我的最终归宿。”季迎柳望着妆镜中,唇红齿白的自己,轻声道。   按照噩梦提示,若接下来没大的意外的话,这次兵部贪污案过后,在沈砀手里吃了亏的父皇很快便会反击,不久后,沈砀会陷入宫中发生的一起巫蛊案中不得抽身,而那段时日,她记得沈砀日日忙于公务,久不归府,而皇帝也疲于对付沈砀无暇顾及她,正是她从父皇手里救出养父母,和她离开大淮的最佳机会。   “迎柳,你当真一点点都不喜欢侯爷么?”陆果帮她梳好头,低叹道。   喜欢么?   季迎柳眼前一阵恍惚。   前阵子她一直在和沈砀周旋,怕露出马脚从未敢有一丝松懈,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陆果提起来,她倒是说不清对沈砀有什么感觉,对他不厌恶,也不太喜欢,但觉得他人并不坏,还有一丝丝可爱?   见她半晌没答话,陆果疑惑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季迎柳竟从侯爷送来的箱笼里拿出一对玉雕的小娃娃,正仔细的看,仿佛那是她最心爱的东西。   陆果抿起了唇,偷笑。   她可是记得,侯爷派来人送聘礼时,可是说这对小娃娃是侯爷亲手雕刻的呢。   ............   天黑时,一顶小轿载着季迎柳从后门入内,抬入了沈砀居所旁侧的伊兰轩。   虽是纳妾,可毕竟是沈砀第一个妾室,与沈家而言,也算是桩喜事,沈老夫人气的大骂季迎柳一通,到了第三日还是拉下脸主持了婚事,并宴请和沈家亲近的友邻来吃酒席。   一时间,原本寂静的沈砀骤然变得热闹起来。   身为沈砀好兄弟的段昭,被人灌的酒最多,等沈砀来时,他已醉的站在桌上,大着嘴巴和来吃酒的客人炫耀道:“侯爷娶的这房妾室,人不仅是个美人坯子,还温柔体贴,咱们侯爷待会儿人进去,说不准就出不来了。”   “能的侯爷青睐,人肯定美,可这姑娘是哪的人呢?”有人忙追问段昭。   段昭正要答话,头上狠狠挨了一记,段昭脑袋转向来人:“谁敢打我,小心小爷我削你.......”   他说着话,眼睛一眯,看清来人险些从桌子上跌下去。   忙从桌子上跳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好:“侯爷。”   接着,附近桌上吃酒的食客也跟着战战兢兢的站起来,给沈砀行礼。   沈砀笑着应下,举起桌上酒盏,遥敬各位三杯:“今日是本侯纳妾之日,欢迎各位赏脸,若有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食客几乎都是附近大小官员,闻言连声说好。   此起彼伏的恭维声过后,段昭酒已醒了大半,他将沈砀拉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塞到沈砀手里:“给你,待会能用的上。”   沈砀一愣,随即反手推给他。   段昭忙用掌心推给他,挤眉弄眼的:“屋里的那位娇滴滴的,看着就皮薄的很,你当真能把持得住?”   沈砀被他一噎,俊面上竟罕见的露出黑红之色,悄悄的将药收回去,并冷脸叱他:“就你多事。”说罢,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快步朝房间走去。   段昭嬉皮笑脸在他身后喊道:“哎,侯爷少喝点酒,万一让迎柳等急了,耽误办事可不好。”   正快步走着的沈砀,步子更快了,转瞬就消失在垂花门后。   段昭挑唇挑挑,沈砀这千年老树都开了花,他的花什么时候开?   “段昭,我二哥人呢?我刚才还明明看到他在这呢。“段昭刚叹息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娇诧声。   段昭忙看向沈慕乐,顿时头大,怎会是这个小祖宗!忙打哈哈笑道;“你二哥在办要事,没空见你。”说着如赶苍蝇般催促道:“去去去,赶紧回去玩你的珠钗去。”   “段昭你 .......”沈慕乐气的直跺脚,正要骂段昭,段昭人已一溜烟的跑了。   .............   对于,做沈砀妾这个事,其实在那个噩梦中早有提示,之前季迎柳一直以为,只要她小心谨慎,尽早帮父皇拿到兵部贪污官员的名单,便可避免,可最后她万没料到.......这一天竟会来的这么快。   虽来之前,她心里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早有准备,可事忽忽逼至眼前,一想到待会儿她要和沈砀做夫妻间最亲密的事,她便不由得惊惧害怕。   听着前院的喧闹声,约莫这酒宴应该还能吃一会儿,沈砀忙着应酬客人,应当不会很早过来,他不在,她反倒还能轻松自在些。她扭了扭发僵的脖子,掀起头上盖得盖头,缓缓从床榻上起身,想要活动活动全身筋骨。   要么,她待会装晕吧?   不行,不行,哪有新婚之夜新娘子装晕的?   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季迎柳忙将头摇成拨浪鼓。   要么喝醉?   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洞房之夜眼一闭就天亮了!什么痛苦都没有!简直是新婚女子必备良药呀!!   思及此,季迎柳眸子倏然一亮,忙走到桌案前,提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两杯酒水。端着正要牛饮,房门忽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砀一脚踏入屋内。   季迎柳心中一窒:“.........”   瞧她的乌鸦嘴,简直说曹操曹操就到!   .........   沈砀原本想着自己的小娇妻在房中等着他,不知要如何羞涩忐忑难安的幻想着洞房之夜,他如毛头小伙般来的路上光想着就兴奋,竟一刻都等不了的急匆匆赶过来,推开门,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缓缓收起惊愕,目光瞥向她手中酒壶,微眯起眼。   季迎柳忙放下酒壶,她把手背在身后,笑得勉强:“我好奇,就拿起来看看,看看。”   她说着,微垂着头,杏面上却蓦的袭上两片嫣红,掩在裙摆下的小脚忙朝后退了几步,人退坐在床榻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红盖头,自觉地盖在自个头上。   从头到脚连一句话都没说的沈砀:“........”   可饶是如此,他也看到了她画过妆容的脸,那是待会儿他掀开她头上红盖头后,才能看的。妖冶,精致,美得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   沈砀唇角上挑,露出个餍足的笑。   若非前几日他断然拒绝刘辅亦的求娶,恐怕此刻迎柳便不是他的人了。   他沈砀看上的人,岂能被旁人夺走?   身后房门被守在门外的丫鬟从外关上。   他大步入内,每走近她一步,她娇小的身子便轻微的抖瑟下,似是十分怕他。   等他在她跟前站定,季迎柳身子已抖的不成样。   沈砀皱紧了眉头,瞥了眼她方才倒的酒,满满两杯,而方才她拿的酒壶和酒盏,却是新婚夫妇拿来喝合衾酒用的,寓意夫妻二人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他从未想过娶妻,身边只她这一个丫鬟还总是让他牵肠挂肚,自是用不上,而妾室也不用这些正妻的虚礼,她方才倒酒,可是心里发酸的想自己身份只是个卑微的丫鬟,这辈子都做不了他的正妻,只能做他妾室么?   若她的身份高些,或许他还能顶着朝堂压力循礼将她娶为正妻,可她却.......   季迎柳迟迟听不到沈砀的声音,心里又酸又涩,正想要掀开红盖头看看,头上盖得红盖头忽被人掀开,沈砀那张英俊的脸猝然出现在她面前。   季迎柳心砰砰直跳,还没做出相对的反应,沈砀已转身去近旁的桌案上,倒了两杯酒拿过来,他递给她一杯酒水,不容置疑道:“拿着。”   季迎柳一愣,不明所以的未接。   沈砀弯腰坐在她身侧,他轻笑一声,低声解释道:“你不是想同我和合衾酒么?侯爷我成全你,等喝了这杯酒,从今晚开始你便是本侯的人了。”   谁要喝合衾酒???   季迎柳险些被沈砀的奇思妙想给震惊了,她微张着樱~唇,还没吐出半个字,沈砀已将酒盏塞到手里,倾身将胳膊穿到她臂膀里,仰头喝了那杯酒。   他放下酒盏,见季迎柳还盯着她,皱眉;“等不及了吗?”   “我喝我喝。”季迎柳心神差点被震出天外,手一抖险些把酒盏丢出去,忙仰头缓慢的喝着酒。   而她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喝酒时双颊绯红,就连隐入衣领中的一截颈子也透着粉色,娇羞迷人的紧,令沈砀身体倏然发硬,他忽按捺不住,不待她将酒盏放下,按着她后脑,亲上她的唇。   季迎柳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唇~舌便被堵着,他急切的吻着她,边抄起她身子,朝床榻走去。   她又惊又怒,循着本能的挣扎,而这力量与沈砀而言如同挠痒痒,沈砀越发焦渴,只想将她吞吃下肚,将她放在榻上后,他忙覆了上去。   “侯爷等等。”季迎柳唇~舌得了解脱,忙捂着沈砀亲她脸颊的嘴。   沈砀喘息了下,却止了动作,他抬起头:“害怕吗?我待会轻点。”   季迎柳头上梳的发髻已然散乱,青丝散在水红色的枕头上,双眼迷离,如同一只勾人的美人蛟,闻言身子抖瑟了下,烛光映照的眸子透出一丝魅色,她轻~咬着下唇,目光瞥向桌案,小声怯怯的道:“我....... 我想再喝点酒。”   沈砀一愣,随即了然,轻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她这么胆小,害怕接下来的房~事,想要饮点酒壮壮胆也是自然,他体贴的下榻,帮她将一整壶酒都拿过来,递给她。   季迎柳忙从榻上起身,伸手接过。   她似是不安,极快的瞥他一眼,见他一直盯着她,杏面倏然又是一红,忙燥着脸收回目光,须臾,她一咬牙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壶,直到双眼迷离,渐有了醉意,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酒壶递还给他。   沈砀轻笑声,转身刚放下酒盏。   已喝的微醺的人儿,忽一头栽到他怀里,她扯着他衣襟,在他怀里抬起头,捧起他的脸,瞪大了双眼看着,似打量一件精致的瓷器,用手指描绘他脸部轮廓,从额头,鼻子,最后停到他薄唇上,轻嘟着嘴振振有词,“就为了这张俊脸,我被睡一下也值了。”   她轻笑了下,不待他反应,猛地将他推倒在榻上,人随之覆了上来,边解开的腰带,边低头胡乱亲他。仿佛她是新郎官,而他是待人采摘的新娘子。   看来是醉糊涂了!   被压在下面的沈砀:“........”   他自是不甘示弱,按着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随之将她压在身下,轻睇着她:“傻~瓜,要这么亲。”说罢,言传身教的狠狠吻她一通。   目光迷离的她,却不愿,只嘟着嘴挣扎,嚷嚷着要把他从身上掀下去,嘴里喘着粗气:“我会亲,你下去,我在上面。”   沈砀那还受得了,急切俯身堵着她喋喋不休的唇。   窗外的夜色渐浓,一轮弯月悬挂在枝头,皎白月光穿过窗子撒入屋内,落了一地的银辉,   前院里喧闹声渐渐歇了,只夜风呼呼的掠过屋檐上悬吊的驱鸟铃,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就连屋中女子的低泣声也一并掩盖了去。   “沈砀你说话不算话,你个大骗子。”昏暗的屋中,传出女子娇嗔的抱怨声。   气氛暧昧的升温,和炙热的汗水交织在一起。   一阵夜风拂过,将屋中女子的轻呼声掩去,远处枝丫上栖息的鸟儿似也燥的听不得这浓情艳语,振翅扎入远处的树林里。   ................   与此同时,皇帝是今夜才得知季迎柳被沈砀纳为妾室的事。   正用着晚膳的皇帝破天荒的龙颜震怒,摔了碗筷,痛心疾首的疾呼:“我的孩儿竟.......竟被那乱臣贼子纳成了妾,贱妾。”并将责任那一日膳食的伙夫统统赶出皇宫。   周遭伺候的人惶诚惶恐,听不懂皇帝的胡言乱语。   玄夜却是听懂了,世人都道:虎毒不食子。   季晚晚既是皇帝亲生女儿,人再怎么不济,也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在大淮,只有公主下嫁驸马的份,哪有公主给权臣做妾的!沈砀这无疑是打了皇帝的脸。   玄夜吓得一声不敢吭。   沈皇后得知皇帝龙颜大怒,忙赶到养心殿看望皇帝。   皇帝扶着气的生疼的脑仁,冷眼盯着皇后,讥笑道:“皇后是来看朕病死了没有?”   沈皇后年轻时和皇帝伉俪情深,曾有过几年举案齐眉的日子,可随着她娘家势大,不断涌~入后宫的莺莺燕燕,她和皇帝的感情也从无话不谈到如今的两看相厌。她扬高头,缓步走上金銮座,弯腰替皇帝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奏折,答非所问道:“太医说皇上这头疾是心病,平日若忧思过甚,便会犯病,若好好将养着或许可以多活几年。”   “你........”皇帝大怒,这女人总能轻描淡写的将他气得半死。   他抬起桌案上的砚台,就要砸过去。   沈皇后挑眉,轻笑的盯着他:“说不过我,就想动手了,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习过武,咱两打起来,指不定谁赢谁输呢?若我一不留神赢了你,传出去别人又说我沈家势大,不仅在朝堂上欺负你,更在私底下折辱你呢?”   “你给我滚出去。”皇帝怒的砸下砚台,哆嗦着手指着门外。   他再不知从前温柔尔雅的皇后,不知何时竟变了嘴脸,对他不是出言讽刺,便是令他难堪。   “臣妾这就滚。”沈皇后捡起了地上奏折,直起腰身拂了拂身上因弯腰而压出褶子的衣裳,高仰着头,施施然退出了殿外。   “给朕回来。”皇帝忽沉声道。   沈皇后脚步一顿并未回头,皇帝已转出龙椅,疾步走到皇后跟前,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的神色,忽轻笑道:“皇后操劳后宫多年,已有好几年没侍寝了吧?”   沈皇后面色大变,警惕的盯着皇帝:“你想说什么?”   “朕就是字面的意思。”皇帝在成功看到她变脸下,心头郁结的郁气竟一瞬消散,甚至有种终于扳回一局的畅快淋漓之感,他伸手托起皇后的下颌,如欣赏一具美艳的躯壳般,眼里尽是惊艳之色:“摆驾去凤仪殿,今夜皇后侍寝。”   沈皇后险些咬断一嘴银牙。   她惯知皇帝的恶趣味,只要令她不开心,他便开心。   只要让沈家不痛快,他便痛快。   沈皇后思及此,挣开他的钳制,落落大方的回他:“好,臣妾在凤仪殿等着,恭候皇上驾幸。”   .............   第二日,宿醉醒后的季迎柳身子刚一动,浑身如散了架般的疼,她嘶的一声,忙不敢动了,耳边传来沈砀低哑的不耐声:“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接着,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的腰,却将她人搂入怀里抱着。   昨晚洞房前的一幕倏然映入脑海,季迎柳惊的霍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扯住盖在身上的被褥看向身上,随即一愣。   腿~根干干净净的,丝毫无任何血迹,仿似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昨夜我已帮你擦拭过,上过药,可是那有不舒服了?我帮你再上点药。”沈砀哑着音说完,就从榻上坐起来,扯开盖在她身上的被褥,弯腰做势就要帮她上药。   “轰”的一声,季迎柳的脸忽红透了。   她忙用被褥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抱着被褥朝后挪了几步,一张杏面又羞又躁的急叱他:“不用你上药,你赶紧转过去,我.....我要穿衣裳。”   这忽来的冷厉声,令沈砀微眯起眼。   自她入沈府来,和他说话从来都是怯怯的,从未这般顶撞过他。   看来昨夜他太过孟浪弄疼她了,她有了小情绪,不再唯唯诺诺的怕他,而是会朝他撒娇了。   思及此,沈砀挑唇,垂头亲了亲她唇角,低笑道“好。”   他说罢,重新躺在榻上,闭上了双目装睡,人丝毫没避嫌的意思。   季迎柳心头一哽。   一个大活人躺在她身边,她要怎么穿衣服呀。   她瞥了眼地上,昨夜她身上穿的水红色喜服,已被他撕烂,不能穿了,而能穿的只一件扔在床脚的肚兜,和压在沈砀身下的内衫,这屋中竟没她穿的衣裳了。   忽后悔方才情急之下叱沈砀了,她咬着唇瞥了眼闭目装睡的沈砀。   后者呼吸绵长,似真的睡去了。   她一咬牙,红着脸轻轻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唤:“侯爷?你睡着了没?”   沈砀一动不动,可呼吸却变~粗重几分。   季迎柳心头一喜,再接再厉又凑近他一些,轻唤:“侯爷,若您真睡着了?那迎柳就走了,不打扰您睡觉了哦。”   从来都是他给旁人脸色,还从未有人给他沈砀脸色。   沈砀有意搓搓她锐气。想起昨夜她执意嚷嚷着要在上面,如嫖男人般对他,心中一凛,若他次次惯着她,将来还不知她能嘚瑟成什么样!便继续闭目装睡。   须臾,床榻一沉,季迎柳竟似当真下了榻,随即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   她竟真的撇下他这个夫君走了???   原以为她会如以前一样软言软语给他说一箩筐好话的沈砀,胸腹间如倒灌了冷风,霍然从床榻上坐起,掀开被褥就要下榻,将人捉回来好好惩罚惩罚,好震一震夫纲。   可刚一睁眼,猝然看到身着肚兜的季迎柳正站在床榻边,一愣,她已快速抽走被他压在身下的内衫,披在自己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眉眼一弯,仿若一只终于出口恶气的小狐狸,挑唇笑得嚣张:“哎呀,原来侯爷您刚才是装睡呀?害的迎柳还以为您真的睡了,一直不敢吵醒您呢。”表情欠揍的紧。   她凑近他,他甚至能看到她眸底一抹戏谑闪过,只听她笑道:“侯爷现在是饿了么?迎柳给您传点吃的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鉴定:论心机,哄人的手段,儿子远不及闺女。   今天码了1.3万,快码吐了,还有一更在明天下午,不出意外应该是老时间6点。 第26章   直到用完早膳, 沈砀眸底还残存一丝恍惚。   世人都道男人人生三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乡遇故知。   他昨晚洞了房,自是尝到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原想着一心爱慕他的丫头定然和她一样, 对他昨晚的表现,又羞又躁的会表现出极大的满足, 并为之暗暗窃喜。   哪知.......观她今晨反应, 她丝毫没新嫁娘的娇羞,反而好似是个流连花丛的老手, 应对他, 游刃有余。而他反倒更似个新妇, 等着她恩宠。   这令从来都是女子围着他转的沈砀微微不悦。他一把掷下了筷子, 从食桌前起身, 起身就要朝外走。   “是早膳不好吃吗?”正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的季迎柳吓了一跳,她忙起身走到沈砀跟前,望了眼桌案上的饭菜, 火腿炖肘子, 炸鹌鹑, 炒芦蒿, 和一盘爽口的酱萝卜炸。是平日沈砀最爱吃的菜呀。可他却没动几筷子。   “我吃好了。”沈砀忽停下步子。   他负手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昨夜两人情浓时眸底的炙热似还没褪去, 他盯着她绯红的脸, 白~皙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楚楚动人且透着初为人妇的娇~媚,喉头一哽, 视线往下,是她灿若桃花的唇~瓣,昨夜被他含在嘴里反复碾磨吸吮,身下顿时涌起一阵情潮。   他索性那也不看,但心底已然有丝窃喜。   若她软着音求他,他便留在府中陪她。可嘴上却道:“我要去鼓楼街祥和楼一趟。”   祥和楼是善京城最大的酒楼,里面不仅有番邦的舞姬,到了夜里,更是楼中头牌争芳斗艳之所。季迎柳一愣,   沈砀去哪做什么?眸子一动。难道最近朝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若你想让我早点回来陪你。我便.......”沈砀如期的看到她眸底变化,心底那阵被她需要的满足感顿时盈满心头,他俯身就要握她小手,说些令她下台阶的话。   季迎柳似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她眉眼一弯,腮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的,轻快的催促道:“我这么大人了,不需要侯爷陪,侯爷赶紧去忙正事。”   “.......”沈砀正笑着的脸顿时冷下来。   季迎柳再不知那句得罪了沈砀,忙嘘着他脸色陪着小心:“侯爷,您不是赶着要走么?若去迟了,耽搁办事可不好。”   ..........   昨日沈砀纳妾的大喜日子,身为沈砀好兄弟的段昭今日一早,自然不敢来叨扰沈砀,正窝在被褥里做着美梦,就被沈砀揪出来。   段昭耸拉着头,一路打着哈欠跟在沈砀身后,边小声抱怨道:“你不是请了三日假说要在府里陪迎柳那丫头么,怎么今日才第一日,就上赶着来宫里复工?你不想在屋里好好搂着美妾睡,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呢。”   “行,那你回去。”他话音未落,走在前头的沈砀冷不丁的回头,冷嗤他一声。   段昭顿时睡意全无,他忙揉了揉眼,仔细的盯着沈砀,如见了鬼般不可置信的笑出声:“我说呢,今日~你这么火气这么冲,原来是欲求不满,找我撤气呢。”   沈砀被他一噎,转过头快步朝前走。   段昭却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忙把手里扇子别在腰里,快步跟上沈砀,凑在他耳边说:“昨夜你将人惹恼了?”   “就你多事!”不知怎的沈砀忽想起昨夜她搂着他脖子,红着脸娇羞的说不要不要的情景,身子蓦的变得僵硬,难道她今日将他往外赶,是怒他昨夜太粗~鲁了?   “哎,你可千万别瞧不起我,这事还就我能帮你。”段昭皮笑肉不笑的低声道:“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待会儿我给你送点好玩意,保证你看了满意,用着舒心。”   “沈侯爷,皇上令您进去。”说话间,一名内侍捏着嗓子,宣沈砀入内见皇帝。   沈砀忙回神,低斥段昭:“你与其有那个心思,还是多用在朝事上,若这次的事再出差错,我就把你贬去边关放羊去。”   说罢,他神色一肃,跟着内侍入了殿。   段昭忙噤了声,须臾,挑唇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   殿内,皇帝高居上首,见沈砀入内,忙笑着令他起身,关切的问他纳妾之事,沈砀微感惊讶,寻常朝臣纳妾,怎不见皇帝提起,而单单提起他?便如实回答:“谢皇上关切。”   皇帝也一改往日针锋相对的态度,反而对他温和许多。   皇帝叹口气,话起了家常:“想当年我和你姑姑大婚时,你姑姑人性子虽骄纵,可却很懂事,从不曾和朕置气,可她却善妒的很,眼底容不下沙子,见不得后宫添新人,总是三天两头和朕闹脾气说要出宫做姑子去,她身为皇后,大淮的国母,只要在后宫一日便是大淮女子的表率,怎能如此不懂事,朕便叱责她善妒,罚她禁足,她倒好了,从此和朕耍脾气,再不让朕入她的凤仪殿,朕听闻,昨晚你姑姑听闻你纳了一房妾室,为沈家开枝散叶,心头高兴的很,便喝的多了些,你帮朕去瞧瞧她。”   沈砀眸底一动,低声道:“是。”   “等等。”临走时,皇帝忽叫住他,他一犹豫却忽笑起来:“妾室还是多纳几房为好,朕这里刚好有几个家室清白的女子,待会儿你带回府里,让她们好生为沈家开枝散叶,也全我这个做姑父的心意。”   “赎臣不敢从命。”沈砀眸底倏然变得黑沉,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皇帝正笑的脸立马冷下来,冷声质问:“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臣正妻未娶,若这时纳几房妾室到家里,将来恐怕会妻妾不和家宅不宁,倒叫微臣头疼,微臣这一头疼,万一疏忽了朝政,不能再替姑父管理那些不听话的朝臣,便是失职,若姑父当真为我好,便收回圣命,沈砀感激不尽。”   沈砀说罢,以外甥见长辈的礼仪,拜谢了皇帝。   皇帝也知不容易给沈砀塞女子,方才只是试探他,闻言只能作罢,他一挥手不悦的道:“下去吧。”   满脸恭敬之色的沈砀刚出殿,脸色便彻底冷下来。   侯在殿外的段昭立马察觉不对,上前问询,沈砀负手轻嗤道:“皇帝这是见不得我好,今日假惺惺的我面前提起姑姑,便是敲打我,若我不听话,姑姑的日子今后更不好过。”   皇帝尚未登基为皇时,只是个手无兵权不起眼的皇子,若不是使尽手段把当时被先皇定为太子妃的沈砀姑姑娶到手。借助沈家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可能登基为皇,而此刻他坐稳了皇帝,便想卸磨杀驴除掉沈家,这也要看沈家答不答应!   “去凤仪殿。”   待到凤仪殿,沈砀还没入内,沈皇后身边的内侍急匆匆赶过来,将沈砀堵在了门外,沈砀眉峰一沉:“我姑姑怎么了?”   那内侍名为怀萧,是沈砀放在沈皇后身边保护的人,他垂低头小声禀告:“皇上昨夜命皇后侍寝,皇后不愿,两人不知怎的打了起来,皇上.....皇上最后对皇后用了强,皇后......”   他说罢,难为情的道:“今晨皇后说今日凤体违和,不见任何人,尤其是侯爷您。”   沈砀脸色铁青,已不能用言语形容。   段昭心头一窒。   帝后不合,皇帝久不去皇后凤仪殿宠幸皇后,这是满朝皆知的事。   而皇帝早一日,晚一日不去皇后殿里,为何独独在沈砀纳妾的大喜之日宠幸皇后,更对皇后用了强,这不.......这不就是变着法打沈砀的脸?让沈砀心里不好受么?   段昭往内侍手里塞个点碎银:“下去吧,皇后若有异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内侍得令立马去了。   “侯爷,以往我们总是顾念着沈皇后和太子的安危,不敢异动,眼下皇上敢当着全后宫人的面折辱皇后,恐怕是要铲除我们,我们不能在坐以待毙了。“   “召左丞相议事。”沈砀冷声道。   .............   到了晚间,用过晚膳,沈砀还没回府。   季迎柳不免有些担忧,她让陆果去大门外瞧了好几回都没见沈砀,眼看夜已深了,她昨夜被沈砀折腾了一夜,身子酸疼困乏的很,便让陆果去休息,而她则躺在床榻上脱下衣裳,准备睡觉。   然人刚躺下,便听门外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沈砀低声询问丫鬟的声音传入内里:“迎柳呢?”   “夫人刚睡下,奴婢要不要去叫醒夫人?”   映在菱花窗上高大的影子步子一顿,:“不用了,让她睡。”   夫人?   季迎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既是沈砀妾室,在沈砀没娶正妻之前,可不就被下人唤“夫人”么,忙穿衣下榻,就要去开门。   沈砀竟然折返,猛地推开门大步入内。   四目猝然相对,季迎柳猛地回神,忙去一旁靠窗的桌案上点灯,沈砀却忽冷声道;“不必了,今夜我要看书,在书房睡。”   季迎柳一惊,人还没有所反应,沈砀已抬脚出了屋,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   陆果闻到声响,从隔壁丫鬟住的房内奔过来,和一头雾水的季迎柳看了个对眼,“你怎么惹侯爷不高兴了?”   季迎柳摊摊手,莫名其妙:“我有惹他吗?”我巴结他还来不及。   去了书房的沈砀,一想到方才季迎柳见到他慌慌张张要来服侍他的模样,藏掖了一白日的火气似一瞬消散,他挑唇,换个舒服的姿势看手中奏报。   若他没猜错,过不了一会儿那丫鬟定可怜巴巴的上赶着过来求他回去睡。   到时候他顺势震一震夫纲,先冷言敲打敲打她,令她知错在哪,当然不能吓坏了她,等她羞燥着说改时,他便下台阶将她搂入怀里好好哄慰一翻,再行那鸾凤颠倒之事,令她知晓他们两谁是主子,谁是柔顺的那个,若她知趣,他今后便继续宠着她,给她一切她想要的,甚至是他!   “夫人派人来了。”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下人就过来禀告说。   沈砀薄唇轻挑,看了眼门外,忙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请人进来。”   不多会儿,一名长相颇生的丫鬟抱着一床被褥怯怯的入内,她将被褥放在榻上,恭敬的低声道:“夫人说侯爷书房里只有一张小榻,却并没被褥,怕侯爷夜里睡得不安稳,让奴婢过来送一床被褥过来。”   “她就没说别的?”预料中的一切都没发生,沈砀含笑的眸子倏然变冷。   那丫鬟吓了一跳,抖着身子结结巴巴的道:“夫人说,若您问起她,就说.......她挂念您身体,也知侯爷昨夜劳累,今日恐怕精力不济,她都懂得,让侯爷您不要介怀。”   昨晚刚做完新郎官沈砀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承诺的万更的一更。数据不太好,上架子前我压一下字数,等架子后就更新的多了,随着剧情深入,剧情会比现在少很多,互动会增多。   感谢在2020-07-27 22:41:52~2020-07-29 11: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沈砀铁青着脸, 掷下手中奏报,起身大步朝房门外走去。   他宠着她,倒叫她越发没规矩, 骑到他头上去了。   待走到房门外,守在门外的陆果吓得身子一抖瑟, 还没通禀屋内的季迎柳, 沈砀已大步越过她一脚踹开了房门。   人刚走进去,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床榻上快步跑过来, 扑入他怀里, 她仰着头,一抹红晕从她小巧的耳珠蔓延至脸颊, 下颌, 乖顺的犹如做错事的孩童, 怯怯娇羞的低声道:“侯爷, 您不在, 我害怕黑。”   女子凹凸有致的身段紧贴着他,沈砀身子倏然紧绷,心头渐起热意, 却没伸手抱她。   以往她不怕黑, 今夜怎的怕黑了?   沈砀无视她哄他的小心机, 伸手捏着她下颌, 正要训斥她,教她今后懂规矩。   红着脸的她, 忽伸出纤细的胳膊搂住他颈子, 如勾人夺魄的海妖般,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娇嗔小声道:“侯爷不想迎柳今夜怕黑吗?”   她说罢,似觉得羞燥, 红着脸忙撒开圈着他颈子的双臂,捂着脸做势就要掉头逃走。   这欲语还羞的勾引,比直白的勾引更令男人把持不住。   正在气头上的沈砀脑中崩的那根线倏然断裂,他再端不住架子,扣住她后脑勺,用力的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唇,边抄起她身子朝床榻上去。   桌案一角正燃着的花枝灯“噗”的一声,青蓝火焰窜的老高。   将沈砀眸底炙热照的无所遁形。   屋外的夜风在地上打着旋呜咽作响。   季迎柳忽后悔刻意勾引他,哄他了,她攀着他颈子,将头抵着他胸膛,娇~声哀求:“侯爷.....侯.......”话音未落,一声娇~啼被他引得变了调。   屋内气氛暧昧肆流,如窗外忽起的疾风骤雨,时而噪噪切切,时而缓慢如春风涌动。   男人轻笑一声,低头咬她耳珠:“是你先勾我的。”   ...........   屋外值夜的丫鬟听到屋中动静,各个羞红了脸,连陆果也满脸通红。   谁能想到一向冷清自持的侯爷,在床笫间竟似个喂不饱的狼。   直到鸡鸣声渐起,屋中的动静这才停歇。   季迎柳如滩泥般仰躺在榻上,连脚指头都不想动,直骂沈砀好几声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心头才痛快了些。   沈砀入了净室清洗一番后,拿了条沾了水的棉巾,弯腰要帮季迎柳擦拭。   还没喘匀气的季迎柳骇了骇,险些从榻上弹跳起来,她忙起身,可身子刚一动,便酸痛的厉害,她忙用一手撑着床榻,伸手要夺他手中棉巾,红着脸:“我自己来。”   沈砀却将拿着棉巾的手抬高,挑着眉看她身上:“我哪没看过?”   季迎柳红彤彤的脸霎时变得更红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都是他兴头上弄出来的红痕,赌气的一把将被褥裹在自己身上,只在外面露出两只眼睛,小声埋汰道:“无赖。”   这变相朝他撒娇的模样娇憨的紧,令沈砀起了异样,他忙压下,坐在榻边,不由分说的将人拽到怀里,扯她身上的被褥,故作严肃的叱她:“你说什么?”   季迎柳吓得小~脸白了白,也顾不得是自己身上,她双眸一弯,瞪着滴溜溜乱转的眸子,笑得讨好又乖顺:“我说侯爷对迎柳好,迎柳以后要对侯爷更好,才能对得起侯爷您对我的好呀?”   沈砀;“........”   他从前怎没发现她生了一副伶牙俐齿样儿。   不由感到好笑,冷着脸唬她:“你自个脱,还是我帮你脱?”   季迎柳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和渎裤,一愣,忙要拽被褥将自己裹起来,便沈砀又叱她:“再给我盖上试试。”   她有的选吗?   “........”季迎柳险些闪了舌头,只得闭紧嘴巴,默默的将头扭到一边。   见她乖顺,沈砀轻掀唇角,看样子还得调~教,令她怕他。   如此想,可心底到底有些不忍,他想要看她对自己娇俏的笑,吐舌对他吐槽的娇憨模样,而不是一副敢怒不敢言憋屈的模样,遂轻咳一声,放下架子一点点的帮她擦拭。   半晌没见她吭声,可身子却不住轻~颤。   沈砀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不知何时她扭到一旁的脸转过来正面对他,眸底情绪翻涌,不知再想什么,见他看她,她似不好意思惊愕一瞬,忙红着脸将头转过去,咬住下唇不吭声了。   这副隐忍害臊的模样,令沈砀心头大悦。   沈砀低笑道:“想看就看,爷不让你看了么?”   “抬高腿。”说着,轻拍下她的腰。   她燥的惊呼一声,似要从榻上弹跳起来,可到底是碍于他威严不敢动,可垂于双~腿变得双手却倏然紧握,红晕从她脸颊上迅速蔓延至全身,半晌,她终忍不住说的敞亮了些,“无赖。”   沈砀呵呵笑了声,想要继续逗逗她,到底是忍住了,改为将她衣服穿好:“好了。”   他话音方落,季迎柳忙从榻上坐起将内衫穿好,好似方才引他入屋勾引他的人不是她般。沈砀哼笑声,估计她是姑娘家脸皮薄,忍着笑收好药,合衣躺在床榻外侧,闭目准备睡去。   忽感到身侧床榻塌陷了一块,须臾,一只玉~臂横过来放在他腰上,一副柔软的身子随即贴过来,她将头放在他颈窝里,扬高头低唤:“侯爷,我想和你说个事。”   沈砀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红着脸咬了下下唇:“我想上户贴。”   大淮百姓人人皆有户贴,而季迎柳磕坏脑子失了忆,自然不记得以前的身份,而属于以前的她的户贴自然也用不上,如今她人虽在沈府,是他的良妾,可却是个黑户,出门办事需要身份的,一律办不了。   沈砀微眯起眼:“你要那做什么?”   季迎柳今夜豁出自己,极尽勾引之事令他尽兴,最终目的为的就是这个!   虽她这几日敏锐的感觉到沈砀是对她动了心,可他对她这点占有心思,定多算是有些喜欢她,与沈家全族安危比起来,便什么都不是了。将来一旦她身份被揭穿,他会为了沈家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她死不要紧,可她养父母,陆果不能白白陪她死,于是她便想带着她们逃去塞外,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眼下,钱财她已让陆果准备妥当,独独这个户贴,她迟迟弄不了。   只因三年前,皇帝把他们安置在善京别院后,说为了他们安危着想,替她们消了户贴。   她如今想想皇帝此举,只觉可笑。   皇帝若当真想把她认为公主,怎会在意她那份毫不起眼的户贴呢?而他找回她,最根本的目的便是让她入沈府做奸细,如今她已明了皇帝意图,自然不愿再替皇帝做事找沈砀的罪证,更不愿和沈砀继续纠缠,而离开大淮是最好的出路。   而离开大淮,离不开户贴,没户贴便不能办路引,没路引便不能逃出塞外,陆果只是个平常百姓,不认识当官的,自是做不了此事,刘辅亦能帮她做,可她不愿再欠他人情,她也不愿找他,眼下她唯一能找的人便是沈砀,以沈砀的权势,只要他一句话,底下的人便会帮他弄来一大推假的户贴给她。   思及此,季迎柳扬起脸艰涩冲沈砀笑:“我想做个有身份的人,以后出门有人问起我,我可以理直气壮的和旁人说我是姓甚名谁,是哪的人,在哪住,夫君是谁。”   沈砀一愣。   这才想起来,她失了忆,连名讳都记不得了,如今嫁了他,定然想要抛弃过去和他重新开始生活,这才想要这玩意,唇边一弯刚要答应,忽想到她连番几次拂他颜面,便冷起了脸,皱着眉:“这事恐怕不好办。”   “为什么不好办?”季迎柳早已将户贴的事查得清清楚楚了,怎会办不了。难道有什么变故?她忙仰起头,覆在沈砀的胸口,神色紧张的盯着沈砀:“是因我失了忆什么都记不起来,底下的人不好帮我造假么?”   “不是。”沈砀轻飘飘的盯她樱~唇一眼,他轻咳一声,用手指反复摩挲她的唇,眸子晦暗:“太晚了,这事明日再说。”可却没撒手的意思。   还来?!   再来她还有小命活么!   “........”季迎柳杏面“轰”的一下红透了。   她正要推脱不要了,明天再说。   沈砀已从榻上坐起来,紧扣着她腰,亲吻她唇角哑着音引诱道:“这事也不难办,不过爷今夜累了不想动,得缓一缓恢复点精力,再去处理这事。”   这芯都黑了的衣冠禽兽。   季迎柳在心底暗骂他一声,一咬牙,在他炙热目光下,抖着发颤的腿躺在榻上........   ..............   这日,季迎柳到了午膳时间才起床。   段昭引来个人给她说户贴的事,让她自己看着弄。   季迎柳心头大悦,忙给人塞了点银子,令人去办事了,不到晚间,几十个假户贴便出现在她眼前,办事效率之高,令人罕见。   这也是季迎柳头一次看到沈砀身后的势力,是多么的不容小觑。   她将假户贴交给陆果,陆果不可置信的拿着户贴翻着,惊叫道:“这才一盏茶的功夫你从哪弄来这么多?”   “卖~身换来的。”季迎柳一想到沈砀锢着她腰身,变着花样要她的情形,直觉自己能从榻上活着下来是多么不易,不由喃喃出声,拎起桌案上的茶盏喝了口茶。   “卖~身也不能换这么多呀。”陆果瞪着户贴的双眼都发直了,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惊呼道:“迎柳你这一夜得□□几次呀?”   “咳咳咳——“季迎险些被她的话呛死。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还有一更已码完,修文中大概在10点左右更。感谢在2020-07-29 11:08:27~2020-07-31 20:2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噼里啪啦汪汪汪~king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陆果忙来拍她后背, 帮她顺气。   “没没没.......”季迎柳忙放下茶盏,红着脸转身就要朝外走:“我出门透透气。”   季迎柳虽对清白看的没寻常女儿家重,可到底是做了沈砀的人, 床笫之间的事还是颇为羞涩,虽陆果和她是好姐妹, 她和陆果多说几句没什么, 可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忽说不出口了。好似自从嫁给沈砀后, 和他多了一层亲密的关系后, 她忽然就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沈砀的一言一行。   陆果也知说错了话,顿时垮了脸, 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既然你决定要走, 我不会拦着你, 可你眼下是侯爷的妾室, 若万一怀上侯爷的孩子, 这可如何是好?”   “这也是我今日来找你要办的另一个事。”季迎柳将心头异样压下,脸上渐起笑意:“你避着人去帮我买几幅避子汤回来,万不能令旁人知晓。”   陆果叹了口气, 也没再说什么, 转头去了。   “等等, 最近沈老夫人和沈慕乐可有动静?”季迎柳忙唤住陆果。   “沈老夫人还和侯爷在置气,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没生什么幺蛾子, 沈慕乐最近倒是时常出府, 夜里才回来,不知人去哪了。”陆果忙将打探的消息告诉她。   沈慕乐性子虽骄纵,可从未这般频繁出府, 她到底在做什么?   季迎柳还没想明白,就被陆果打断:“我先去办事,你注意身子。”   季迎柳点头,嘱咐她一路小心,便回屋补眠去了。   今日是十五,是和父皇的密探交头的日子,待会她还要去鼓楼街,这般憔悴定然是去不成的。   ................   而令季迎柳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嘴里的沈慕乐这几日出了沈府便甩开府中下人独身一人直奔城郊刘辅亦的家。   刘辅亦原籍在柳县,此次来善京任职东宫少詹事,父母皆没跟来,而他独身一人在善京郊外购买了一套房产,一直居住至今。   守门的是一名老仆,见到沈慕乐来了,知是逍遥侯的妹子不敢怠慢,忙将人放了进来。   辅亦今日怎么样?”她匆匆而入,不知想到什么,猛地驻足问老仆。   老仆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沈慕乐眸底倏然染上一丝嫉恨之色,她攥紧拳头,快步走到房间推开了门。   一阵刺鼻的酒气铺面而来,她嫌恶的忙捂着唇鼻,皱眉看内里。   入目所见,和昨日未收拾前一样,一地空了的酒坛,和散落在各处的宣纸混在一起,凌~乱至极,而她心心念念的人儿只短短几日便瘦的脱了形,顶着乱蓬蓬的发,形容枯槁的坐在墙角仰头灌着酒,仿佛要醉死过去。哪还有寻常意气风发的模样。   怒气一瞬袭上心头,沈慕乐想也不想的冲过去,将他手中酒盏夺下,摔在地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那狐媚子已嫁给我二哥,是我二哥的人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我二哥疼她,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你在这自怨自艾糟践自己身子有什么用,她看不到,也不会心疼你一分,你就不能忘了她?”   刘辅亦睁着猩红的眸子看她,似在辨认她是谁。   这是连日来,他头一回听到她声音看她。沈慕乐忽变得激动,她忙将他手掌按在她脸上,颤着声开解他:“她不要你,你还有我呀,你忘了她,我们在一起,我会对你好,此生绝不会辜负你,好么?”   “滚。”刘辅亦似终于认出她来,迷茫的眸子一瞬变得冷厉,他一把将她拂在地上,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房门厉喝:“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滚。”   “辅亦,你便这般喜欢她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愿?”跌在地上的沈慕吃痛,忙从地上爬起来,便见刘辅亦如瞪着仇人般瞪着自己,再忍不住心头委屈,一扭脸哭着奔了出去。   门扇被狂风吹的啪啪作响。   刘辅亦颓然坐在地上,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忘不掉么?   当然忘不掉!从小她便是他的梦,他心底认定的妻子,怎会说忘就忘?   可她那日宁可给沈砀做妾都不愿做他妻子!她便那么不喜欢他吗?那他何苦再痴念她这个狠心的女人!既然得不到她,不若毁了她,也不让旁人占有!   刘辅亦透着苦涩的眸子渐变清明,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低喝道:“来人,给我更衣。”   ..........   沈慕乐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旁人冷眼,更不曾被男子这般训斥!她委屈的捂着脸一口气跑到鼓楼街,这才发现周围的路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她不明思议的朝自己身上一看,随即大惊失色。   却是方才从刘辅亦府中~出来的匆忙,竟然忘记拿帷帽遮住头脸,忙想掉头回去拿帷帽 ,然刚走出两步,便见季迎柳身边的陆果手里拎着几包药,鬼鬼祟祟的从一间药店里出来朝沈府方向走去。   沈慕乐一愣,随即似想到什么,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转头扎入那间药店。   。。。。。。。。。。   到了夜间,沈砀还没从外面回来,季迎柳不免有些担忧。   如今宫中风平浪静任何异常都没,可那个噩梦明明提示她,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一起巫蛊案,难道噩梦也有不准的时候?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沈砀夹裹着一身冷意从外大步入内。   季迎柳忙上前去迎,然,手还没碰到沈砀半片衣角,就被他轻巧避过。   他外衫未脱,大刀阔斧的坐在小榻上,也没看她,只阴冷着脸轻阖眉目,胸口起伏不定,似在忍着怒意。   季迎柳心弦一瞬揪起。顿时变得心惊胆战,莫非他查到她真实身份了?不知要怎么治她的罪?那她要怎么应对?是如实回答?还是继续胡诌骗他躲过这一劫?   须臾,她硬着头皮轻步上前,低唤:“侯爷,可是困乏了?”   沈砀眼皮跳了跳。季迎柳心弦跟着颤了几颤,忽不敢往下说了。   “侯爷您要的药来了。”这时,香慕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入内,她将药碗放在桌案上,轻瞥了她一眼,眸露得意的退了出去。   季迎柳心头也忽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正闭目养神的沈砀忽睁开眼,他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垂头亲了亲她唇角:“可有想我?”   季迎柳忍着心若擂鼓的心跳声,忙牵起唇角,用柔弱无骨的双臂搂着他颈子,垂着头,脸颊上适时露出两片红晕,瞪他一眼,抿紧唇就是不说。   沈砀眸底阴郁之色更甚,伸手抬高她下颌,令她羞燥的模样无所遁形。   他盯看她片刻,忽倾身做势就要在这办了她,季迎柳燥的惊呼一声,忙止着他作乱的手,硬着头皮咬牙道:“想,想,哪有人想让旁人说想你,这般逼人的?”说罢,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他却不允,直起身子,轻拍她的后背:“过来把药喝了。”   季迎柳一愣,嘘了眼桌案上冒着热气的汤药。   沈砀放开她,竟屈尊降贵的亲自走到桌案前,将药端过来,凑在她唇边,示意她喝下去。   季迎柳不明所以,可不知怎的心跳的厉害,双手发颤,她一下子攥紧发颤的十指,强起笑容轻抿着唇,故作镇定的惊讶道:“这是什么药?我又没得病为什么要喝药?”   烛光照在沈砀宽阔的后背上,将他清隽的脸隐入半明半暗的光影中,令她瞧不清神色,只听他轻笑一声,转而坐在她身边,用哄慰的温柔语气道:“这是避子汤,我特意命人配的不伤身的药。”   也是,诸如沈砀这等世家没娶正妻之前,是不会允许妾室诞下子嗣的。本来她就不准备要生他的孩子,可又怕惹他不悦,才自觉的令陆果偷偷买避子药给她,现既沈砀亲自送药来,那她以后也不用费那个心思了。   季迎柳泛白的脸色一瞬松懈,她扬起唇角轻呼口气,定了定神,痛快的将药碗接过去,毫不犹豫的凑在唇边就要喝下去。   而这神色毫无遗留的落在沈砀眼里,他沈砀眸底寒意又涌上一分,他忽抬手拂落她手中药碗。   “咣当”一声,药碗坠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季迎柳大惊失色,沈砀盯着她忽道:“别喝了,若当真有了生下来便是。”   季迎柳震惊的瞠目结舌。   沈砀忽轻嗤声:“你是怕我不愿你生下我的子嗣,才让陆果替你出府买避子药么?”   这事她瞒着所有人是谁告诉他的?   季迎柳被这一声骇的耳朵“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到了,身子如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头焦灼的厉害,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一个口口声声倾慕他的人,忽背着他买避子汤喝,不生他子嗣,这完全不符合倾慕他的行为呀。   她仰起头,支支吾吾的道:“我.......我........”   原来竟是真的。   沈砀闭了闭眼,忽将她搂入怀里,用唇碰了碰她唇角,冷声道:“你既成为我妾室,便是我沈砀的人,子嗣的事我说的算,而不是你,我既说让你大胆的生,你便大胆的生,不要害怕,也不要想着我会不高兴。”   “我.......这不符合规矩。”季迎柳闻言,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明眸。   心底却羞愤的快要哭了,他哪只眼看到她愿意生他孩子的?她一点也不想要他的子嗣,好不好?   “我便是规矩,听我的话,以后这避子汤不要再喝了。”   沈砀说罢,拍了拍她肩头好生安慰她好一会儿,这才出了房间。   留下一头雾水的季迎柳:“........”   她忽想起陆果,忙派人去唤。   陆果局促的奔过来,握着她的双手都是发颤的,她痛哭流涕道:“我买药时被沈慕乐撞见,她将这事状告给了侯爷,说你心里根本没侯爷,所以才不愿生侯爷的子嗣,才偷偷背着他买避子汤的,侯爷生气的叱责她一顿,便亲自令人熬了药赶来这边了。”   她仰起头,泪眼模糊道:“迎柳你是没看见,侯爷发怒的时候好吓人,我差点没被他吓死。”   季迎柳却心底起了疑惑。   敢情.......方才沈砀过来端药给她喝,是试探她愿不愿她生他的子嗣?   而他为什么没对她发怒?思及此,季迎柳忙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31 20:29:30~2020-07-31 21:2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L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沈砀出了房门一口气奔到湖边水榭, 直到被段昭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才猛地顿足。   段昭满头大汗,掐着腰站在他跟前大口喘息:“你这是怎的了?我追了你一路,你都没听到, 若我不是跑得快抄近路堵着你,还不知要追你到什么时候。”   “什么事?”沈砀负手面对水榭冷声道。   段昭待喘匀了气, 便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连连瞧他好几眼,突忽一笑:“这是谁惹侯爷您了, 竟让您发这么大的火?连我都不理了?”   沈砀闻言满腹郁气似一下打到了棉花上, 生憋着发不出去,他扯了扯衣领, 转身站在风眼处吹风, 企图让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明。   方才是他怒极糊涂了。   迎柳不过是他纳的妾室, 循礼在他没娶正妻之前是不能有孕的, 这是大淮妾室比正室先入门的不成文规定, 她背着他偷偷买避子汤喝,少了他插手此事,他应该为她乖顺懂事而高兴, 并默许此事。   而不知怎的当慕乐亲口对他提及此事, 他竟控制不住脾气大发雷霆, 脑中反反复复出现慕乐讥诮他的那一句:“我是女子, 最了解女子,她并不爱你, 若真的爱你不会背着你喝避子汤, 怎么都会先询问你意见再决定生不生你的子嗣”这话,他竟失去了昔日冷静,并无预想中为她的懂事而感到高兴, 而是破天荒的亲自端着避子汤去试探迎柳,到底是否和慕乐嘴里说的一样她不够爱他!   而迎柳竟当真毫不犹豫的喝他给的药,半分迟疑都无。   她果然不够爱他,最起码没她嘴上说的那般在意他,这令他抓狂,烦躁,怒气翻腾,于是他拂落她的药碗,为她破例亲口承诺让她生下他子嗣。   于是,在他控制不住自己脾气之前,夺门而出。   待冷静过后,终于想通了的沈砀挑唇轻嗤一声。   既她对他的感情不是百分百的倾慕,他又何必对她这般在意,今后只要她乖顺不惹事即可,他还要要求她此生死心塌地对他不可么?   人心是最难揣摩的东西,而他也不愿费那个心思去揣摩她。思及此,沈砀满腹郁气消散了些,他转头看段昭:“可是宫里有消息了?”   “我发现了一件怪事。”提起这事,段昭忙肃了容,用扇子轻拍另一手掌心,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前几日咱们入宫见皇帝那日起,皇帝每日都让皇后侍寝,这原本没什么,可坏就坏在,皇后之前好几年没承宠,皇帝忽日日驾幸凤仪殿,此举放在有心人眼里便有了空子,往日那些从不曾将皇后放在眼里的嫔妃们,近日个个争破头皮的去巴结皇后,这人一多,便生了事端,这不,今日皇帝最宠幸的李贵妃因想吃一盘番邦进贡到宫里的蜜瓜,被皇后以僭越礼制不允,两人起了争执,皇后令人按着贵妃打了一顿,事后李贵妃哭着闹着要让皇帝给她评理,皇帝是男人,见自己的宠妃被打了,气的拿着剑冲到了凤仪殿要和皇后拼命,若不是内侍拦着,恐怕皇后真被皇帝杀了。”   “皇帝怒极,扬言要废了皇后,最后还是左丞相连夜进宫,拿一大堆皇后在位并无错处的说辞才令皇帝消气,最后皇帝打罚了凤仪殿一干下人这才撤了气。”   沈砀眉峰一皱,立马要去宫~内。   “等等。”段昭说完,皱着眉继续道:“然后宫里就发生了一件怪事,这李贵妃回到了殿内后,摔了一跤忽然就高烧不退了,嘴里不停的胡言乱语说皇后害她,要杀她全家,还说皇后不顾念和皇帝的夫妻之情要害皇帝,御医们对此束手无策,皇帝震怒,下令封了皇后的凤仪殿彻查此事。”   “可查出什么了?”   段昭喉头哽了下,摇头:“今日太晚了,宫门下匙,探子的消息要等到明日才能从宫里传出来。”   不知怎的沈砀心头忽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皇帝一直视皇后和沈家为眼中钉,上次兵部贪污受贿的案子,他扭转太子危局,令皇帝痛失一名清官,皇帝惨败以失败告终已十分不悦,以他行~事后面定对沈家有所行动,他也暗暗提防着,可最近宫里除了一些妃嫔争宠的事,风平浪静的无任何异常,越是这般静如死水,而越要警惕。   他冷声道:“明日加派人手保护皇后,一有异动立马来报。”   段昭颔首,正准备离去。   一个窈窕的声影从远处假山后跑过来,她身上只穿着件薄薄的内衫,外披御寒的披风,发髻未梳,神色焦灼的四处张望似在找什么人。   段昭眯起了眼,还未仔细瞧,便见站在一旁的沈砀瞥那人影一眼,随即神色一肃,冷着脸抬脚就要朝前走。   段昭顿时了然。   敢情.......这蜜里调油的小两口闹别扭,侯爷心里正不痛快呢。   随即忙用折扇当着沈砀去路,不怀好意冲那道身影方向喊一嗓子:“喂喂喂,侯爷您听我把话说完,先别走啊。”   “就你多事。”话音未落,头上便挨了一个爆栗。   段昭“哎呦”一声,捂着头忙挪到一边,却是再也不敢拦他了。   脸色铁青的沈砀抬脚就要走,神色焦灼的季迎柳已闻到声音朝这边看过来,随即她眸子一亮,气喘吁吁的奔过来,待在两人跟前站定,气还没喘匀眸露感激的看了眼段昭。   这一眼令段昭有种自家养的好白菜怎么自己先前没想着啃的意味,段昭给她个“只能帮你到这儿”的眼色,摇着扇子走远了。   晚风习习,微凉的夜风拂过水榭,掀起湖水浪花拍打在岩石上。   少了段昭,季迎柳单独对着如尊煞神的沈砀有些不自在。不由攥紧发颤的双手,吸了吸吸入冷风变得发红的鼻尖,垂着头轻扯沈砀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道:“侯爷,你罚迎柳吧。”   哪还有夜里和他缠~绵时娇嗔勾人的模样,更似个无人要的小可怜。   沈砀刚硬~起的心肠在看到她眸底一抹红色,渐变柔软,却依旧冷着脸。   季迎柳见他不吭声,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心弦一颤,令自己冷静下来,扯他衣袖的小手试探的往下摸抓到他大掌,见他不拒绝不主动,心头一喜忙将手放在他掌心与他五指相握,并适时的朝他跟前迈了几步,做出似要扑他怀里却不敢的模样,只怯怯的抬头,低声道:“侯爷您朝这边来一点行么,我有点冷。”   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女子这楚楚可怜求爱怜的模样,可沈砀却是个意外。   他手里正握着她满是热汗的小手,险些被她气笑了。   他忽抬手扬起她下颌,还没开口训斥她。   她已如一尾鱼滑溜的钻入他怀里,将头贴在他胸口上,双臂紧紧搂着他腰身,闷着声快速道:“迎柳知道侯爷再生什么气,迎柳不该僭越揣摩侯爷的心思,认为侯爷不会让迎柳生下侯爷的孩子,更不该没经过侯爷的允许自作主张的私自买避子汤喝,惹侯爷生气。”   她紧了紧搂着他腰的双臂,声音闷闷的却掺杂一丝激动:“迎柳这次知错了,可迎柳却很高兴,高兴侯爷心里终于有迎柳的一席之地,更高兴侯爷竟为了迎柳破了例,让迎柳诞下侯爷的子嗣,我得出这个认知高兴坏了,就连侯爷刚才在屋中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等我反应过来时,侯爷您已经走了,迎柳这才察觉到不对味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犯了什么错。”   她扬起红透的脸,抬起与他十指相握的手轻轻按在她腰肢上摩挲,轻~咬着下唇,声音媚的如钩子般:“侯爷,迎柳知错了,您罚迎柳吧,迎柳......甘愿受罚。”   掌下隔着女子衣裳的温软肌肤如块烙铁,烫的沈砀险些把持不住。   他微一咬牙,想训斥她的话却再吐不出,刚想将大掌从她按着腰的小手中抽~出,季迎柳忽贴过来,她仰头堵着他的唇,红着脸软着音哀求:“侯爷........”   “轰”的一下,沈砀的理智被这一声勾的没了影。   .............   睡到半夜的陆果忽然惊醒,担忧季迎柳应付不了沈砀,便穿上衣裳悄悄去季迎柳房间,人尚未走到门口,便听到屋中传出女主娇~啼的哭声,一愣,倏然红了脸,忙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中弥漫着沁人的浓香,廊下悬吊的羊角灯被夜风吹的起伏不定,昏黄的光线穿过菱花窗照到床榻上。   季迎柳朝后仰倒身子,绷紧脚尖。   沈砀吻了吻她唇角,她身子蓦的一阵战栗,伸手就要推打他。   他轻笑一声,将她抱入怀里,翻转个身,令她双手攀着他颈子,微微掐着她的腰。   下一瞬只闻季迎柳疾呼一声,身子抖如筛糠,沈砀扳过她的脸,用力吻住她的唇,将她呼之欲出的娇啼吞咽下去。   窗外夜风急骤,在地上打着旋将屋中动静遮了去.......   许久,沈砀摸了摸怀里被他喂的饱饱的已睡熟的人儿的肚子,神色晦暗难辨。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时间不确定,估计会有点晚,等不及的小可爱明早看。 第30章   次日天不亮, 小厨房的厨娘便熬好了避子汤叩开了房门。   季迎柳昨夜被沈砀折腾的狠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循着意识推睡在床榻外侧的沈砀一把,示意不要吵。   随即小手被他捉去, 只闻他哼笑一声用手指剐蹭她鼻尖一下,亲了下她唇角低哑着音:“你再睡会, 我先走了。”   沈砀话未说完, 正睡得迷糊的季迎柳慵懒的扬起身子,双臂搂着他颈子压向她, 嘟着唇娇嗔着不依:“不让你走, 留下来陪我。”这般娇憨模样,极大的取~悦了沈砀。   沈砀按着她后脑勺, 吻上她的唇, 在房中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出来。   熬药的婆子端着药汤立马就要入内。   沈砀正笑着的脸立马冷下来, 冷声道:“以后不必送了。”   婆子闻言一愣, 昨日不是侯爷您说以后要日日送来这避子汤么?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   沈砀撩起眼皮看向屋内, 突忽一笑,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喃:“迎柳你当真觉得我好骗么?你这么不想诞下我孩儿,无非是不够爱我, 怕以后想起自己身世后悔, 不想将下半辈子托付与我, 可我却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说罢脸上迷茫之色渐消, 又恢复往日冷肃模样对她道:“你先下去吧。”   又唤来香慕吩咐道:“盯着夫人,若她再私下喝避子汤, 你便想法子将避子汤换成补身子的汤药端过来, 明白了吗?”   香慕也是一愣。   再想不通从来冷清自持的侯爷竟对一个妾室这般怜惜,竟屈尊纡贵私心里想要一个妾室生下的孩儿,也不敢多问, 忙垂着眼应下。   就在这时,段昭一脸慌张的赶过来,看到沈砀焦灼的压低声音道:“侯爷,昨夜宫里出大事了。”段昭说罢,忙凑在沈砀耳边说了几句,沈砀面色骤然大变,快步朝府外去。   。。。。。。。。。。   而屋中的季迎柳却没听到沈砀的自言自语,只听到门外段昭那一声疾呼,忙睁开双眼,眸底哪还有方才迷糊装睡的模样。她掀起身上被褥,快步走到妆镜前就要梳妆打扮。   手一顿,似想到什么,忙将一戴好的耳环摘下来,懒洋洋的去榻上猫着。   直到过了晌午,这才寻个理由避开府中下人带着陆果出了府直奔药房,大夫摸了把她的脉象,只摇头:“这有孕没孕当天是看不出来的,需要过些时日才看得出,姑娘若您真的不想要有孕,不若喝避子汤。”   她和沈砀已同房三日,这三日都没避~孕,实在怕怀上,沈砀既然有心让她替他生孩子,避子汤她不敢再冒险喝了,只得另寻他法,便急声道:“那可有能服用的代替避子汤的药丸?”   “自然是有的,不过本店刚售完,需要炼制新的,你若要还需等晚上来取。”季迎柳闻言,心头大石放下,忙付了钱从药房出来。   一路沉默不语的陆果拍着她手背低声宽慰道:“女子哪有那么容易受~孕,你和侯爷才同房几日,应该不会有的。”   “但愿如此。”季迎柳叹了口气。   不知是她最近总盘算着逃去塞外,还是应对沈砀颇费心力,她总觉得事情朝着她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在那个噩梦中,沈砀虽纳她为妾室,可不曾这般在意她,更在每次事后都送来避子汤让她喝,故在沈砀篡位成了皇帝之前,她从未有孕。   可现实中的沈砀不仅不让她喝避子汤,还很期待她生下他孩儿,这令她很是恐慌,莫不是......莫不是沈砀比她想象中更喜欢她?   这念头在她脑中刚闪过,季迎柳浑身倏然变得僵硬,忙否认掉。   怎么可能。   沈砀此人心思缜密,不可能被她这般轻易打动,进入他心里。   他允许她生下他子嗣,许是一时兴起。   思及此,她低声对陆果道:“办路引的事要尽快,可能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沈府了。”   陆果一听为了难:“我买通了衙门几个小官帮忙办,他说这事不能急,要不然会引起上头怀疑,一天只能出一两个,恐怕还要费一些时日。”   “不要紧的,我们且等等,万不可被人发现。”季迎柳叮嘱道。   .......   待傍晚季迎柳拿了避~孕的药丸去找玄夜打听消息,玄夜竟罕见的没在驿站,这令她隐隐有些担忧今晨段昭说宫中发生的大事,她加快脚步回到沈府,沈砀人竟也不在府中。   之后一连多日,沈砀都没回府,就连和沈砀平日形影不离的段昭也似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季迎柳再坐不住,在第五日夜里直奔鼓楼街驿站。   玄夜一脸疲惫的从外面回来,还未等她开口便低声禀告道:“皇上说此次的事,不让公主插手。”   季迎柳一愣,随即面带薄怒道:“父皇是见我做了沈砀的妾,怕我知道宫里的消息倒戈偏袒沈砀,不再帮他,防着我罢。”   玄夜冷峻的脸闪过一丝讶异,却低声道:“此事公主插不了手,也帮不了皇上什么,皇上是惦念公主安危才做的决定,公主莫怪皇上。”   “好,那你告诉我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迎柳扑捉到玄夜的异样,她压住怒意,平静的道:“沈砀已几日没回沈府,前几日我听人提点说沈砀正在查我的身份,这几日便会有眉目,若你执意不肯告知我宫中的事和沈府是否有关联,待沈砀回府质问我时我如何自保?若我出了事,你担待点得起吗?”   “这........”玄夜皱起了眉头。   “你放心,我只是为了自保,至于别的我也不想过问,而且我养父母还在父皇手里呢,若我当真倒戈了沈砀,也不会来这里问你宫中的消息。”   许久,玄夜道:“皇上从沈皇后屋中搜出了巫蛊咒皇上的罪证。”   随即将宫中的事告知给了季迎柳。   帝后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沈皇后再不喜皇帝也没那么愚蠢敢弄巫蛊诅咒皇帝、   而皇后前几天忽然得了圣宠,看似风光,可在后宫争风吃醋的妃嫔们眼里无疑成了人肉靶子,是个人都敢为了重获圣宠趁机陷害皇后一把,而这时候皇帝对皇后的态度就至关重要,恰好这敏感时期杀出个贵妃,令帝后关系较之以往更为紧张,这时若有心人刻意陷害皇后,拿贵妃激怒皇帝令其废后,太寻常不过!   这明显是有人设局对付沈皇后和沈家,思及此,季迎柳心神猛地一提,兴许她设计逃出大淮的计划要开始启动了,忙忍住心头激动,冷声道:“你可知沈砀人在哪?”   ........   离城郊校场十里的一个镇子上,有户三进两出的别院灯火通明。   沈砀,段昭,刘辅亦等人这几日一直在此处秘密召见兵部要员,段昭送走最后一个官员,捏了捏发僵的颈子,面色沉重道:“凤仪殿藏掖诅咒皇帝和贵妃的巫蛊小人,被皇帝人赃并获,皇后这次恐怕凶多吉少,我们的法子不知凑不凑效?”   刘辅亦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太子的意思是,只要咱们手里稳稳拿捏着皇上的命门兵部,暂时抱病不出,令皇上找不到人,皇上就算这次真动了废黜皇后的意思,暂时也不敢拿皇后怎么样,眼下皇后人应该是无碍的,主要权还在于我们。”   “主要权在我们?你真当那贵妃是个好东西么?之前侯爷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她和二皇子手里弄来的兵部给了太子,这才几个月,贵妃就出了幺蛾子,要我看这巫蛊,便是贵妃陷害皇后弄出的一出戏,目的便是要逼我们把兵部还给她和二皇子。”段昭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扇子扇的啪啪作响。   他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沈砀:“侯爷您倒是给一句话,要不我们就反了吧。整日提心吊胆的实在难熬。”   “别人挖陷阱就等着你跳,你便真的跳了么?”沈砀轻嗤一声,转头看向两人淡声道:“我去宫里探探贵妃的意思。”   “不可。”段昭忙制止道:“这巫蛊案没查出之前,皇帝会做出什么事,谁也猜不到,你去了很可能有去无回。”   “要不换你去?”沈砀挑眉反问。   段昭愣了愣,随即喃喃出声:“兵部又没在我手里,我拿什么给贵妃谈判。”   “谁——”   就在此时,院外忽传来一声爆喝。   段昭神色一肃,忙按开扇上机关对准房门,刘辅亦朝后退了几步。   沈砀则悄悄握住腰间佩剑,踹开门大步出了去。   段昭给刘辅亦使个眼色,刘辅亦忙从后窗子跳了出去藏了起来,他随即跟上沈砀。   “救命,救命——”   夜色中,大门外宽阔的道路上,几个黑衣人骑着快马紧绞着前面的一辆马车朝这边疾驰而来,马儿似受了惊,不听使唤在路上跌跌撞撞,这时马车中坐的人儿忽被甩出车厢,滚在地上,她忙撑着双臂就要从地上爬起来逃走,可一张嘴忽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段昭还没看清那人是谁,沈砀已冲出去将人抱入怀里,拍她的脸急声道:“迎柳,迎柳。”   车夫朝段昭惊叫道:“段公子救命。”   沈砀这才瞧出车夫是沈府的管家,继而大怒,忙掏出家伙和尾随马车的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上章锁了已改,估计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放出来,但......改的已没男主想要女主生孩子那个味了,抱头痛哭中。 第31章   “今日晌午夫人央求老奴带着她去鼓楼街买梨子, 说是秋季快到了,想给府里的下人多备点润喉汤用,老奴便赶着马车带着夫人去城外的梨庄买梨子, 回城的路上老奴竟发现有人跟踪老奴,老奴吓坏了忙改道朝侯爷这边的别院来了。”   躺在榻上的季迎柳还未睁眼, 便听到吓得六神无主的管家口齿清晰的解释声。   “那伙人从哪开始跟踪你们的?”接着是沈砀低沉的询问声。   “老爷也不清楚, 等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跟着我们好久了。”   “你先下去吧。”沈砀道。   .............   季迎柳听到这儿, 已彻底清醒过来。   昨日~她问玄夜沈砀人在哪, 可玄夜竟也不知。   她忽想到了那个噩梦,梦中沈砀在巫蛊案中不知因何原因在均州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一夜之间昔日拥护沈砀的朝臣竞相倒戈父皇, 沈家就此陷入危机, 太子紧跟着倒台, 父皇趁势收走沈砀手中兵符, 变得一无所有的沈砀并未就此一蹶不振,而是趁着好大喜功的父皇松懈,竟集结沈家两兄弟连夜带兵入宫和父皇殊死一搏, 反了。   父皇是她亲爹, 她虽恨他利用自己, 可也不愿亲眼看他如噩梦中一样落个惨死的下场, 何况她养父母还在父皇手中,若父皇有什么意外, 她养父母也会跟着没命。   而沈砀, 她已欠他良多,从前她没机会还他,这次若她能帮他度过难关, 兴许他也不会被父皇逼着造反。   左右她都要远离这些是非离开大淮,索性在临走前豁出去一把,试着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思及此,她索性孤注一掷寻个理由寻找藏在外面的沈砀。   李管家是沈砀最信赖的人,沈砀人在何处他或许知晓,于是她便将计就计,命李管家带着自己出府买梨子的由头令玄夜跟踪她,试探管家是否得知沈砀人在何处,好在上天垂怜,竟被她瞎猫碰耗子真找到了沈砀!   季迎柳唇角牵起唇角,刚想赞一句自己好聪明,可刚一动,浑身如散了架般疼痛,她“嘶”的一声,连咳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哪不舒服?”这时,房门骤然被人从外推来,季迎柳还未从榻上坐起来,沈砀已快步过来,按着她肩膀,将她按在榻上,冷着脸叱她:“你伤了肺,不能轻易乱动。”   季迎柳一愣,随即在心里暗骂玄夜一声,我只让你做做样子追追我,可没让你来真的!你丫的够狠的!随即忙牵起唇角,握着沈砀按在她肩头的手,斜着眼娇~声道:“我没事。”   说着,恐沈砀不信忙挥动胳膊,就要搂着他颈子,“你看,我人不是好好的么?”   沈砀却是更气了。   段昭说她坐的马车早已散架,若她被甩在马车外晚一会儿,恐怕现在不止是伤肺,可能肋骨都要断上几根,她不是一直只出府给他买梨子熬润喉茶吗?此次竟给府中所有人都买!这多少令他不悦。   而她此次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给他嬉皮笑脸的说没事!真不知珍重自己!   他将头一偏,避过她双臂,端起桌案上的药碗,凑在她唇边,冷着脸压抑着怒意:“既然好了,把药喝了。”不由分说的将她从被褥里拉出来,就要将药灌她嘴里。   季迎柳再不知他为何生气。   嘘着他阴沉的脸色,试探的伸手握他的拇指,“你生气啦?”   “你值得侯爷我生气?”沈砀冷不丁的斜眼看她,大掌却没挪动分毫,任由她牵着。   季迎柳被他一噎,却似不生气,她唇角一挑,竟听话的垂下头将药喝了,末了,擦了擦嘴,重新躺回榻上,闭上了双眼竟真的要睡去。   沈砀满腹怒气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他将药碗“咚”的一下搁在桌案上,转身就要走。   “帮我把门管好哦。若侯爷不愿意,那我自己起来关门也行。”床榻上传来一声慵懒惬意的娇~媚声。   沈砀步子一顿。   这丫头惯会认错哄他,今日怎的没见她来哄他,反而一直将他往外赶!   一向被人哄着的沈砀顿时觉得自己在她心底抵不上全府人就算了,还遭受了冷落。   他骤然转身,脱靴上榻,身上连被褥都没盖,直~挺~挺的仰躺着,喘息微沉。   “侯爷您不是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那受伤的人儿悄悄的偎过来,趴在他胸口,用指尖画着圈圈惊讶道。   沈砀好几日没和她亲热,怎受得了她刻意的挑逗,眼皮跳了跳,克制的攥紧了拳头。   忽唇角一热,却是她低下头轻吻了他一下,沈砀身子倏然紧绷,依旧没回应她。   许久,她似是觉得无趣,从他身上翻下来自个面朝内睡去了。   正等着她再接再厉哄他的沈砀:“........”   沈砀再忍不住,猛地睁眼,伸手就要将人拉入怀里狠狠亲一番,然他人刚一动,那面朝内的人儿忽扑过来窝在他怀里,她睁着杏眸,笑得如同得逞的小狐狸微眯着眼,惊讶道:“侯爷终于肯理我了,我还以为今晚上侯爷都不会理我了呢。”   她说罢,不待他反应,杏面上闪过一丝痛楚,低声喘息了下。   “哪疼了?”沈砀满腹怒意顿时没了影,忙摸她胸口受伤的地方。   “这不疼。”季迎柳皱着一张小~脸,带着他大掌按在她心口上,她咬着下唇,芙蓉面上袭满红霞似憋笑忍得辛苦,在他耳边怯声道:“妾这儿疼,是想侯爷想的疼。”   胸腹似一瞬灌入蜜糖,沈砀余怒顿消,心绪激荡,恨不得立马将压在怀里好好爱怜一番,可她还伤着,若他当真施为,岂不是和禽兽无疑。   他有心惩罚她,便抓着她小手,将人拉入怀里照着她头脸狠狠亲了一番。   季迎柳轻笑着连连闪躲,两人很快便都有些把持不住,待两人唇分,季迎柳忙靠在墙角猫着,而沈砀喘着气躺在外侧,两人中间能躺个几百斤的大胖子。   须臾,她忽轻轻挪过来窝在他怀里,拿着他一缕发丝玩着,边轻声道:“若我今日真的不幸摔死了,侯爷也不用留恋。”   沈砀气息还不稳,闻言将她搂入怀里,不悦的叱她:“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我也不允许你死。”可惜的是今晚追她马车的刺客似并不恋战,只和段昭纠缠一会儿便撤走了,他已派人去查了,想必过不了几日便有眉目。   “我是说如果。”季迎柳放下他发丝,扬起身悬在他上方,轻笑着刚要重复一遍,头忽被沈砀不悦的摁在怀里,他低哑如同宣誓的地方炸响在耳边:“我说了你不会死便不会死,你不是说要伺候我一辈子吗?这一辈子还没完,你舍得?”   她当日被迫说这话可是胡诌的!   季迎柳心头发笑,想要反驳他,可话到嘴边竟方觉苦涩。   沈砀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对她用了心,而她却........   “怎么不信我?”半晌,沈砀未听到她答复,垂下头凝视她。   她眼睫忽颤了颤,忽垂头亲了亲他唇角,笑得腼腆且娇~媚:“我信。”可神色却不若寻常理直气壮,反而有一丝心虚。   这是躲闪的的意思,沈砀刚想弄明白,房门忽被人扣响。   季迎柳一愣。   此刻是深夜,若无紧要的事无人会来惊扰沈砀休息。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沈砀已掀开被褥,快步过去开门。   寒风顺着洞~开的房门一股脑涌~入房内,季迎柳冷的打了个哆嗦,忙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伸长了耳朵听外面动静。   只听站在门外的沈砀沉声道:“什么事?”   段昭焦灼的一拍手中折扇,压低声音道:“刚才东宫刚传过来的小道消息,贵妃见我们迟迟不露面,不肯交出兵部,竟将大公子给扣在均州了。”   “均州也传来消息说,大公子几日前出营巡逻时,遭到一批悍匪劫持,至今人下落不明,均州那边怕消息传到善京,引起局势动荡将大公子失踪的消息压下,只派两个亲信来善京给咱们传消息,侯爷恐怕这次老皇帝是真想致我们于死地,先是贵妃的事控制住沈皇后,后又有人控制大公子,我不信这巫蛊的事和皇帝半分关系都没,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得赶紧拿出个对策。”   季迎柳心头一惊。   段昭嘴里说的大公子,便是沈砀的大哥,沈均。   沈均曾在京卫指挥所任职,后被调至均州任职总兵,手握重兵,和沈砀手无实权的左都督一文一武的把持朝堂,若非如此,父皇也不会如此忌惮沈家。   眼下沈均出了事,等同于沈家自断一臂,那么沈砀的处境会变得比眼下更为艰难。沈砀为了自救,定然连夜会赶赴均州,解救沈均。   那么在她噩梦中,先前沈砀不知因何原因在均州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事,或许就是因沈均。   或许她可以从沈均身上插手此事,改变所有人的结局,思及此,季迎柳心头一阵激动,连双手都在发颤。   “准备快马,我们连夜上路去均州。”门外,沈砀毫不迟疑的对段昭道。   段昭连声说“好”,立马去办了。   沈砀站在门外片刻,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入了屋。   季迎柳忙掀开被褥,快步走到沈砀跟前,紧握着他的手一脸焦灼道:“我要跟你一同去均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了浑身没力气就写出来这一更,明天继续双更。   剧情提示:大概还有1万字所有吧,女主就要远走高飞了。 第32章   “不行, 你不能去。”沈砀立马斩钉截铁的拒绝。   季迎柳还想再说。   沈砀似察觉到自己的口气过于严厉,他神色缓了缓,牵着她的手走到床榻边, 俯身按着她肩膀,盯着她眼睛认真道:“我并非是去均州游玩, 而是去办公务, 你受着伤不易远行,大夫说要你好好静养。”   他说罢, 突忽一笑用手指剐蹭下她鼻尖, 将她搂入怀里:“再说,哪有女眷跟着去丈夫去办公的?”   季迎柳蓦的听到“丈夫”一词, 一愣。   一直以来她都把沈砀当做对手, 每日和他在一起总是提心吊胆的怕穿帮, 甚至为了保全自己这条小命, 夜不能寐的揣摩他的心思, 自然也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丈夫看待。   可他却........   舌尖如同沁了涩味,她迟疑的仰起头,盯着他眸子, 状做娇嗔嘟着嘴不依:“哪有你这样做人家夫君的, 先是几日不回府, 后又要出远门办差, 若不是我被刺客追杀,被管家带来这里, 恐怕这个月都休想见你一面。”   说着, 鼓着腮帮子捶打他胸口一下,然手还没收回来,就被沈砀轻笑着捉着放在唇边吻了吻。   迎柳做势就要收回手, 沈砀欺身凑过来,他似十分欢愉,就连一向冷厉的眉眼都泛着柔色,只听他低笑道:“你这是醋我不回府?”   季迎柳心头砰砰乱跳,只抿紧唇瞪他一眼。   “等我把手头的事忙完就回府好好陪你。”   沈砀被她吃飞醋的模样逗乐了,真想揉一把她头顶,和她好好在一起腻歪几日,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便忍住了,他亲了亲她唇,声音沙哑暧昧:“听话,在家好好养伤,待爷回来.......”   他声音忽压低了些。   季迎柳听了余后的话,杏面一瞬红透,伸手就要推搡他,他已轻笑着躲闪起身,快步朝房门外去了。   季迎柳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房门口,便见等在院子里的段昭已收拾妥当。   沈砀利索的翻身上了一匹马,他轻笑着看她一眼,转身双~腿一夹马腹,朝院门冲了过去。   望着他潇洒肆意的背影,扶着门框的季迎柳心头似忽被剜掉一块,指尖一下子了抓紧门框。   “夫人侯爷已经走了,您赶紧回屋躺着。”待人全部走后,李管家锁上了院门,转身就见季迎柳还痴痴的望着院门没入屋,忙躬身上前提醒。   “帮我备一匹快马,快去。”季迎柳似猛地回过神来,她快速进屋,再出来时已穿戴整齐,朝他吩咐道。   “夫人受的伤在肺部,这几日不易挪动,大夫说若修养不好极易落下病根,若您想回府,今晚恐怕不行了,明日老奴派人赶过来一辆马车,再带您回去.......”   李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季迎柳身后解释,然话没说完,她倏然转头,目光冷厉的低斥他:“来不及了,若你不想侯爷有事,快去准备。”   .............   善京距均州只三日路程,刘辅亦是太子的人身份敏感并没跟来,只身一人悄悄的回了自己府邸等消息,而沈砀和段昭赶到均州后,马不停蹄的赶去大公子沈均的府邸。   接待他们的人是沈均的侍妾刘氏,她坐在屋中下首不停的抹眼泪:“前几日爷听说观鹤楼里新来了一批漂亮的姑娘,便和手下去吃花酒,当夜下了暴雨,妾身想着爷可能就宿在观鹤楼里了,也没派人去催,哪知道.......”   她说着,再控制不住捂着脸低泣,须臾她喘了口气继续道:“等第二日妾身见爷迟迟没回府,便派人去楼里催,楼里的人说爷前天夜里就走了,说是他房里进了贼扰了爷的兴致,爷提着剑就去追,这一追人便没回来。”   “当晚谁和大公子一块吃酒的?”刘氏是沈均来均州任职时沈老夫人给纳的一房妾室,人生的杏面桃腮,甚是娇~媚,却依旧留不住沈均的人,沈均每日除了巡防营地,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观鹤楼。   “爷手下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找他们还能找谁?”刘氏睁着潋滟泪眼瞥沈砀一眼,见沈砀正皱眉看她。他容貌英俊,身材魁梧,如同天神下凡般,较之她夫君更显倜傥,不知怎的杏面倏然红透,再不敢看他一眼,她忙垂下头哽咽道:“侯爷,您可得想法子把爷找回来,若爷有个三长两短,叫妾身........妾身以后可要怎么活啊。”说着用帕子捂着嘴又开始低声哭泣。   沈砀被她哭的心烦,可不知怎的脑中骤然想起他临行那一晚,迎柳依依不舍他走的娇俏模样,这几日未见,不知她想念他时会不会如刘氏般对他大哥牵肠挂肚,魂不守舍。   “侯爷,爷的事侯爷您得替妾身做主啊。”刘氏忽拔高了音哽咽道。   “侯爷,有人送了秘报过来。”沈砀不耐的皱了皱眉,这时,一名将领忽大步入内,将新截获的消息呈给沈砀。   沈砀令刘氏退下去,这才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的草草看完,随即大怒。   段昭忙江信扯过来,骂道:“来的路上,我还以为他还没那个狗胆敢做这事,原来还真是他干的,他娘的,他这是活腻了,竟狗胆包天的敢绑咱们的人。”   “宫中巫蛊案,看来确是贵妃做的无疑了。”   “嗯。”段昭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火舌一瞬窜出半丈高,映出两人阴沉的脸色,段昭暗骂一声贼崽子,攥紧拳头怒道:“二皇子趁机勒索我们,要我们用手中兵部交换大公子性命,若我们当真交出兵部,手中便没了和皇上对抗的筹码,岂不是坐着白白等死?”   “除了这个,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沈砀幽声道。   段昭被他一噎,气的一拳打在桌案上,怒道:“可我们也不能这么束手就擒,白白便宜那贼崽子。”   “当然不会便宜他。”沈砀目光落在烛火上,沉声道:“大哥的性命要紧,先设法从他手中救出大哥,至于别的先搁在一边。”   沈家这些年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也和沈大公子在均州势力有密切的关联,救沈大公子脱险,等同于救沈家。段昭咬牙切齿道:“信上说,让我们即刻去马王坡换大公子,恐怕有诈,要么我替你先去一趟探探路。”   “不可,信上指名道姓说要我亲自前去,我既来了,便不能食言,弃大哥的性命与不顾。”沈砀斩钉截铁道。   “马王坡多山丘,是均州有名的毒瘴之地,你不能去。”   沈砀话音方落,只闻院中忽传来一声马儿嘶鸣,还没看清来人,便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动作利索的翻身下马,她将马缰丢给下人,快步朝他走过来。   却是三日前在善京别院养伤的季迎柳。   段昭一愣,人还没反应过来。   沈砀已朝季迎柳走过来,他似是大怒,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已然不悦的叱她:“不是让你在别院养伤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季迎柳似赶路赶得急,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憔悴之色,身上穿的翠蓝马面裙也尽是灰尘,明明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她脸上那双眸子却如璀璨星辰耀眼至极。她不怒反笑,扬起脸认真的的看沈砀娇嗔道:“我记得当时我也没说自己不来呀?”   “你......”沈砀眸子瞬间染上疾色。   季迎却眉眼一弯,当着院中下人的面,上前几步将头放在他胸口上,双臂紧紧环抱他腰身,声音嘶哑疲惫小声抱怨:“先别吵我,让我歇一会儿,别院的快马和府中的快马比起来差远了,我在路上好几次都差点被它掀翻在地,幸亏我曾学过马术,及时控制住了马儿,这才能活着来见您。”   沈砀闻言胸腹怒气是一瞬尽消,再顾不得叱责她,忙将她从怀里捞出来,就要看她到底有没有被马伤到。   “好饿哦,有没有吃的?”季迎柳一见人神色和缓,立马蹬鼻子上脸道。   任凭此刻的沈砀再不悦也只能咽下,他忙令小厨房给季迎柳做膳食,似生怕人身上少一块肉一般将人护在怀里,带着去屋中等饭去了。   眼观个全程的段昭看的是瞠目结舌。   沈砀的脾性他是知晓的,固执,不近人情,可一和季迎柳一起,他身上那些硬刺仿佛一瞬变~软皆化成了绕指柔。   怪不得沈老夫人和慕乐都怕季迎柳祸害沈砀,就不说旁的,就单单她方才对沈砀那一套软磨硬泡的撒娇,又有几个男人受得了?   遂摇了摇头,认命的等在了偏殿。   ...........   季迎柳确实是饿坏了。   她体力不比男子,来时又受了伤,紧赶慢赶赶了三日路这才赶到均州追上沈砀。   见婢女上了吃食,也顾不得形象,大口朵颐的吃了起来,可肚腹空空,因吃的急刚吃完几口,便直想呕吐吃不下了,遂认命的扔下碗筷。   “不合胃口?”坐在她身侧的沈砀忽皱眉道。   “你能不能不去马王坡?”季迎柳叹口气。   “不行,你若吃好了,我便让下人帮你收拾间屋子,你先去休息,等我回来。”沈砀忽感到好笑,这丫头能千里迢迢的偷偷跟着他来这里,说到底是怕他出什么意外。   便忍下心头悸动,低声道:“嗯?”   “那你把这个带上。”季迎柳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和沈砀相处几个月,彼此也算了解,他这般拒绝她,无非是觉得她是个女儿家,帮不上他什么忙反而会拖累他。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一个纸袋,珍重的递给沈砀:“这是我在路上买的雄黄粉,专克制毒蛇毒虫,你带着去马王坡,我放心些。”   “我离府前从未说去马王坡,你怎么会忽然买这个?”沈砀诧异的接过,垂头轻嗅了下纸袋,确是是雄黄粉,忽问一句。   季迎柳面色微变。   糟了,一路上她只顾着他安危,怕他出意外,竟忘了这一茬!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中午吃外卖上吐下泻一天,醉了,就写了两千字,就没更,合着和今天的更新一块更了,。这几天会把欠的更补上 第33章   “我......我在来的路上遇到过毒蛇, 我自小怕这些滑不溜秋的东西,就买了一些。”季迎柳仰头喝了一盏茶,干笑着状似随口解释。   沈砀倒也没想多少。   她一个小姑娘家能追着他千里迢迢来这儿, 路上艰辛不似他这个男人能轻易克服过去,便拍了拍她肩膀, 淡声道:“你先睡, 今晚莫要等我。”   季迎柳刚要再叮嘱他,沈砀已拎起她给的药粉, 堵着她余下的话:“我有分寸, 不是有事的。”   “嗯。”季迎柳只得应下。   待沈砀走后,季迎柳依旧不放心, 可也知若她再跟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或许还会拖累沈砀, 她起身走到院门外, 眺望隐入夜色中影影绰绰的远房, 好似永不到尽头。   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恐慌,急声道:“来人。”   立马有下人过来。   “你带几个人赶快去告诉侯爷,若不敌万要保全自己, 不可恋战。”季迎柳认真盯着他眼睛道:“要时刻留意毒蛇毒虫。”   下人得令立马要走, 季迎柳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粉末递给他:“若万一遇到不可控的情况, 把这个撒在侯爷身上, 定要把侯爷带回来。”   下人也不敢大意,立马招呼二十多个下人立马去了。   季迎柳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的背影, 十指紧握成拳, 在心底默念:沈砀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你就是侯爷从外面救回来的人?”忽身后传来一道惊诧的女音。   季迎柳吓了一跳,忙转头看来人。   一名女子身着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头梳灵蛇髻, 杏面桃腮生的极美,看装扮便是个主子,季迎柳曾听闻沈大公子身边有一名侍妾名为刘氏,她和刘氏同为沈家妾室,刘氏应唤她一声妹妹,可她却唤她这般,便敛脸上担忧之色,淡声唤:“正是。”   “我就说嘛,只有侯爷身边才有生的这么精致的人儿。”刘氏忙热络的牵着她的手,引她入屋坐着。   她命人上了茶点,话了一会儿家常便道:“平日伺候侯爷很辛苦吧?”   季迎柳吃不准刘氏要做什么,诧异的瞥她一眼,默默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并未啃声。   刘氏也觉说这话唐突,干笑着扯开话题,叹口气道:“不怕你笑话,我家爷平日爱逛窑子,不怎么招我去伺候,我们都是做妾的,说是为沈家开枝散叶,可谁不知妾就是那水中浮萍,没有根,若哪天惹爷们不高兴了,便被发卖出府了。”   俗话说得好,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这刘氏色是有了,没有正妻顾盼在,在这均州府邸也算是个女主子,日子不知该多逍遥,她屡屡说这话是何意?   季迎柳瞥了她一眼,继续喝茶。   刘氏见她没搭理她的意思,尴尬的咳嗽一声继续道:“侯爷和妹妹初到这儿,不要见外便把这儿当做家里,有什么缺的给我说。”她说罢,扬声唤丫鬟:“赶紧去收拾一间上好的房,让妹妹居住。”   “谢姐姐。”季迎柳心底记挂沈砀,也没闲情逸致给刘氏话家常,闻言忙借驴下坡的应承下来。   待丫鬟将她领到后院的厢房,季迎柳望了眼刘氏所居的房间位置,和刘氏给沈砀布置的房间的位置,丈量了下自己和沈砀居所和刘氏的距离,终于回过味来了。   敢情.......这刘氏今晚对她嘘寒问暖的原来是试探她是否好欺负,想要越过她趁机攀附上沈砀?   .........   马王坡是远近有名的毒瘴之地,初秋的夜里寒风阵阵,将山涧茂林吹的哗哗作响。   一行人趟过山涧,踩着半尺厚的落叶,朝山脚下的马王坡界碑走。   段昭素来整洁,此刻浑身被露水打湿,俊脸上全是热汗,他拧眉用衣袖擦了把脸,弯腰将吸附在靴子上蚂蟥揪出来扔在地上,喘着粗气:“还有多久才能到?”   沈砀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只见他身上的白袍已被汗水洇湿成透明色,头脸皆是热汗,许是身上带着雄黄药包的缘故,那些蚂蟥不敢来惹他,只挑段昭和随从吸附。   沈砀将药包里剩余的药给段昭,令他分下去,站到一处凸起的山包处眺望远处:“快了,大概还有一刻钟。”   沈砀曾在均州做过刺侯,听声辩位极准,段昭不疑有它。领着人抬脚就要朝前走。   “沙沙沙——”   “等等,这是什么声音?”沈砀脸倏然一沉,他快步俯身以耳贴地听周遭动静。   只一刹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如鹰犬的犀利眸子快速寻顾四周做出抵御的姿态,段昭则悄悄将折扇上机关打开,挪步到沈砀身后护着沈砀,然他还没做好准备,只听离他最远的一名将士指着一个方向惊叫道:“这是什么?”   将士话音未落,只听他哀嚎一声,便滚在地上打起了滚。   “是成群的毒蛇。”与此同时,沈砀面色大变,撑着双臂从地上弹跳起来,他抽~出腰间佩剑朝后退,霎时所有人冲着毒蛇的方向紧张的排列队列。   一阵如雷霆般的响动从远处密林中涌来,半人高的野草枝丫后,一双双红瞳如星星灯火般,从十几双变至无数,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   “掩好口鼻,撤。”沈砀朝众人大喝一声,率先提着剑砍掉欺近段昭身侧一条毒蛇的头。   “噗”的一声,黑红血液从断口处涌~出,撒在近旁的枝叶上。   那断了头的蛇身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的依旧紧绞着他的剑,继续做出攻击的姿势。   段昭闻声转过头来,面色骤变惊叫道:“快撤快撤快撤,这蛇被人喂了毒。”   与此同时,如星芒般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涌来。   .,........   躺在榻上的季迎柳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索性从榻上起身,披了件外衫去院中等着。   她养父是大夫,故从小~便没教她女儿家应该学的操持家务类的活计,而是将他毕生的医术全传授给了她,她本想等学成后自己开一家药馆,行医救人,也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可万没料到自从被父皇接到善京后,她习得的一身医术,竟变得毫无用途,在别院百无聊赖下,她闲着也是闲着,便研究起了药物。   在沈府这几个月,她原本想着沈府内宅龌龊定然不少,便每每去鼓楼街和父皇的密探交头时,便悄悄买一些药材拿回沈府藏起来制成药已备防身之用,而今晚她交给下人的药包,便是她自己研制的奇药,可以化毒。   可她这几年并未在医术上有所精进,所制药物也是全凭喜好和灵感,又没可以研究的对象,所以这些药材用在毒物上究竟能有多大奇效,她心里一点谱都没,故,心头才渐起担忧。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刘氏似闻到声响,披了件外衫出来询问。   季迎柳蓦的回过神,她眨了眨熬的酸痛的眼睛,轻笑:“睡不着,出门走走。”说罢,转身就要回屋。   “段公子,段公子,他这是怎的了?”这时,忽听到前院传来老奴焦灼的问询声。   “他被箭矢伤到了,快,快去请大夫过来。”沈砀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疾声吩咐道。   老奴“哎”了一声忙去了。   听到沈砀中气十足的声音,季迎柳紧绷的面色倏然一松,她忙提步就朝前院走,然人刚走出两步,沈砀已背着昏迷过去的段昭转过垂花门朝这边走过来,四目倏然相对,季迎柳刚放下的心弦复被揪起。   沈砀身上穿的月白色衣袍沾满血迹,左臂似是受了伤,用一截布料草草绑了下,鲜血从布料沁出淌了一身,他极快的看她一眼,焦灼的吩咐:“剪刀,匕首,一壶酒和蜡烛。快去。”   随即脚下不停的快步入内,将已然昏迷的段昭放在榻上。   季迎柳不敢耽搁,忙吩咐下人去了。   待从屋外走回来,段昭身下躺着床榻已被鲜血染红一片。   沈砀手脚利索的撕开段昭胸前的衣襟,露出胸口处埋入肉里的箭矢,他迅速撕下他内衫一脚的布料,捂着段昭伤口,以防失血过多。   伤在胸口心脏处动脉,恐怕任由这般下去,可能段昭等不到大夫来便一命呜呼了。   季迎柳忙收敛心神,想也不想的快步过去,一把按住段昭胸口突突往外冒着血的伤处,低声对沈砀道:“让我来。”   怕沈砀拒绝,忙道:“我好想以前学会医术,能处理这等伤口。”   沈砀冷峻的侧脸顿时变得微妙,他似是不适,额头上尽是汗珠,可却抬头神色不定的盯着她:“真的吗?”   季迎柳再顾不得左右,一条人命在她眼前渐渐失去生机,身为医者她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躺在这儿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对她从未有过恶意的段昭,不待沈砀请示。她撸起袖子,俯身翻开了下段昭眼皮,摸了下他脉搏,脉搏虽虚弱可却有力,应当时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她轻松口气,轻笑着对沈砀道:“你放心,待会儿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段昭。”   说罢,她轻提口气,忙将下人拿来的匕首放在烛火上烧红,随即浇上酒水,弯腰正要将段昭胸口处的箭矢剜出来,手一顿,忽抬头对沈砀道:“我施术的时候,伤口会很疼,你抱着段昭的上半身,千万别让他乱动。”   沈砀忙照做了。   可望着季迎柳的目光却渐渐变得迷糊。   他甩了甩头,耳边嗡嗡作响,再抬头看季迎柳时,她娇小的身影已然从一个变成了数个。   季迎柳自然没留意沈砀的异样,她以前只给家里的小牛,隔壁家的马儿,还有偶尔在路上见到的受伤的兔子做过手术,可从未给人做过,紧张的双手发颤,只一刹额头上便沁满了细汗,她一咬牙,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弯腰用匕首剜掉箭矢旁的腐肉........   待一切事毕,见段昭急促的呼吸渐变平稳,季迎柳虚脱的抬起头正想给沈砀裹伤,便听“咚”的一声,正抱着段昭上半身的沈砀一头从榻上栽了下去。   “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文案那一幕倒计时,若写得快明天可以写到。最晚后天。 第34章   “侯爷遇到袭击, 原本是要撤退的,可段公子为护侯爷受了伤,侯爷怒极, 把您给奴才的药给了段公子和旁的人用了,奴才拦都拦不住, 后来侯爷亲自带了人杀去马王坡救回了大公子, 等奴才重新追上侯爷的时候,侯爷已经受了伤。”   几个下人浑身褴褛的站在房檐下, 颤着声将事情始末一股脑的说给了季迎柳。   对抗命运的无力感一瞬袭满心头, 季迎柳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住。忙扶着身侧门框, 将后背靠了上去, 这才没跌在地上。   她千算万算, 只想着如何避免沈砀受伤, 却算漏了段昭和段昭对沈砀的重要性!段昭受了伤, 沈砀不可能对段昭不管不顾而自己用药,若她来之前能洞悉今日的事,大可以多练点化毒的药, 便不会有今日沈砀受伤这局面。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下人观她脸色不对, 伸手就要扶稳她。   季迎柳无力的摆手:“我没事, 你们先下去吧。”   “谢夫人体恤。”   .......   “侯爷, 侯爷醒了。”这时,屋中忽传来一声丫鬟的惊喜声。   季迎柳透着灰败的眸子倏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她撑着疲惫的身子想也不想的转身推开门, 入了内。   “水。”床榻上沈砀清隽的脸庞隐隐泛青,蠕动着干涸脱皮的嘴唇,整个人好似暮气沉沉的老者, 再非生机勃勃的年轻权臣。   季迎柳心头窒闷着疼,忍着心头恐慌忙拂开身边丫鬟,亲自兑了温水,坐在榻上俯身用勺子一点点的喂给他。   沈砀看到是她,轻牵唇角似想要冲她笑一笑安慰她,却忽牵着到肺部轻咳起来。   季迎柳忙将茶碗放下,按着他双肩,示意他别说话,神色紧张的仿佛他似个快要死的人,声音发颤道:“别动,你中毒了,情绪不能有太大的起伏,我已命人去准备马车了,等车来了我们就连夜回善京,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你一定会好的。”   沈砀的伤虽在左胳膊,可他被喂了毒的毒蛇咬了。看着伤势虽不重,却是中了蛇毒和其他的毒,蛇毒她已帮他解了毒,可唯独另一种毒她还没查出是什么,大夫更是对此毒前所未闻,为免毒液从伤口扩散到全身,便将沈砀臂膀伤口上方绑了一条棉带。   沈砀早年在军营历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多少,他对此也毫不在意,可看到她这般紧张他,前几日心头对她患得患失的情绪仿似一瞬没了影,只想将她揉入怀里哄一哄。   他喉咙瘙~痒的难受,忽滚动了下。   “段昭无碍的。你放心。”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白,立马朝他解释道。   段昭皮糙肉厚的他倒不怎么担忧,反而担忧她这么下去身子吃不消,沈砀轻呼口气,刚要用力开口说话,额上霎时惊起一阵冷汗。   季迎柳知这毒厉害,忙吩咐丫鬟端来一盘热水,而她则伸手要去褪沈砀身上内衫,用帕子醮着热水帮他擦拭身体,然,帕子还没落在他胸口上,沈砀忽费力的抬起手攥着她手腕。   季迎柳一愣。   沈砀轻牵唇角,放开她手腕,他艰难的拍了拍身边床榻,沙哑着音;“睡,陪我睡一会儿。”   季迎柳心头微暖,忙解释道:“我不要紧的,先帮你擦身体。”   “听话。”沈砀语气沉厉了些,见她不理会,做势就要从榻上起身拉她入睡。   季迎柳骇了骇,忙乖顺的躺在他身侧,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他人亦艰难的翻了个身将她搂入怀里抱着。   季迎柳在他怀里喘气都难,身子刚一动,沈砀忽低咳一声,用下颚轻蹭她发顶嘶哑着音,“别怕,侯爷我一时半刻死不了。”   “快点睡一会儿,待会儿我们还要赶路。”   他还受着伤,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却反过来关心她。   一股酸涩倏然传入鼻腔,季迎柳方才在他面前强装的镇定忽溃不成军,她紧~咬着下唇,将头窝在他颈窝里,把嘴里几欲冲出喉头的哽咽声憋了回去。   ...........   季迎柳也确实是困,先是赶了三日路来均州,后担忧沈砀安危几乎一夜没合眼,听了沈砀的话,困乏之意一瞬涌上心头,她打了个哈欠,在沈砀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要睡去,忽听门外响起这么一句:“妹妹,听说你会看伤,你快帮我看看夫君伤势。”   季迎柳一惊,忙睁开眼。   深更半夜的房门忽被人从外面打开,刘氏竟不听通传的闯入屋中。   门外连个拦着的丫鬟都没有。   她快步走到屋中央的圆桌前,隔着屏风,看到沈砀和她相拥着睡觉,一愣,娇艳的脸庞倏然红透,忙转过身背对着二人快步走出房间,站在房外颇不好意思的道:“我不知二弟也在房里。”   季迎柳却是知刘氏心思的。   这么大半夜的过来,无非是看上了沈砀皮相,不将她放在眼里罢了。   她抬眸看沈砀,沈砀已然沉沉睡了过去。便掀开被褥,下榻汲鞋,去衣架上顺手拿了件外衫穿在身上,朝门外刘氏走了过去:“姐姐不是请大夫替大哥诊过伤吗?”   刘氏满脑子都是沈砀强~健有力的臂膀拥着季迎柳睡觉的一幕,心头一阵艳羡,她虽是沈均的侍妾,可沈均在床笫上对她很是冷淡,算起来两人已半年多没睡一处,再这么继续下去,等她年老色衰又没个孩子时,指不定沈均要怎么厌恶她,而若是她能抓着机会攀附上沈砀,和他春风一度,就算将来没名分,可她和他只要有这一层关系在,便能在沈府安心生存下来。   思及此,刘氏蓦的回过神来,她皱着眉解释道:“大夫替你大哥瞧过伤后便走了,我原想着你大哥伤势不重,便在旁小心伺候着,可方才你大哥忽起了低烧,人烧的迷迷糊糊的,我赶紧命人去请大夫,可大夫脚程慢,来府里还得一阵子,我便想着让妹妹前去瞧一瞧你大哥。”   季迎柳也没揭穿她,只低声道:“走吧。”   刘氏忙笑着应下。   沈均身上并没致命伤,只有几处刀伤,伤口没及时处理化了浓,这才会起热,季迎柳开了些清热的药方,便从刘氏房中退了出来。   刘氏也跟着煎熬了一夜未眠,起身送她时,头上松散的发髻忽垂下一缕发丝遮住了左边的脸,刘氏神色微变忙捂着脸颊:“让妹妹见笑了。”   而季迎柳却眼尖的看到她耳朵前有一片如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印记,看上去似是毒疮残留下的疤痕,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   若她没记错,当年她养父便是给沈府的女眷医脸,被人打折一只手的。难道是她令人打折养父的手的?   季迎柳杏面一瞬变得黑沉,她垂着头,将因愤怒而变得发颤的双手藏于袖中,再抬头时,已恢复笑颜,诧异的指着她的脸,“这个疤痕应该好治,当年没看过大夫吗?”   “自是看过。”提起这事,刘氏杏面一瞬染上厉色,她捂着脸上疤痕恨声道:“那庸医说我脸上的毒疮埋在皮肤下的毒根太大,治不治都会落下疤痕,不敢给我治,害得我耽误了病情险些毁了容。”   “后来好好养着,还是破了相。”刘氏说着,低声咒骂:“都怪那个庸医,真晦气。”   “他不肯给你治脸,你放他走便是,为何派人打折他一只手?”季迎柳忽轻了声,袖中十指倏然紧握,才能克制住想挠她的冲动。   “这种庸医学艺不精,留在世上也是祸害人,我不过是教训他,叫他将来不能四处害人。”刘氏愤恨的接话道,说罢她诧异的看季迎柳一眼,“这事你怎会知晓?”   “我在沈府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季迎柳轻笑着解释道,而心底却被她私自安在养父身上无需有的罪名气的浑身发抖。   刘氏感觉季迎柳对她忽变得阴阳怪气的,没方才和善。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季迎柳欺身凑过来仔细的看她的脸,神色认真道:“你这疤痕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应当不难治。”   “真的?”刘氏为了祛除脸上这块疤痕,这些年没少寻医,可大夫都说她这是陈年旧疤,治不好了,时日久了她便看淡了去,今个忽听季迎柳提起这茬,眸色一亮,蓦的激动的握着季迎柳的手,“妹妹能治吗?”   季迎柳忙将头摇成拨浪鼓,甩开她的手:“不行不行,我医术不精,恐怕治不好,妹妹先告辞了。”说罢不待她反应,转身就走。   “妹妹,妹妹——”刘氏想挽留都挽留不住。   她气的攥紧了帕子。   丫鬟绿屏低声道:“她能帮段公子取箭矢,帮侯爷清理蛇毒,医术不知该有多高明,我看她八成是猜到了夫人想笼络侯爷的心思,存心不想给夫人治脸。”   刘氏愤恨道:“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瞧她那怕事的样子,也不敢拿我怎么办!既然她不愿给我法子,我有的是办法。”   “绿屏你去跟着她,若她手里当真有治我脸的药,她回到房定然会藏起来,你帮我拿过来。”   ...........   季迎柳此次确实带了些自制的药丸在身上,回到房间便将包裹打开,将随身携带的装药的小瓷瓶拿出来,放在靠窗的桌案上。   刚做完这一切,沈砀便醒了。   他撑起身子就要从榻上坐起来,季迎柳忙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臂膀,轻蹙眉心道:“你想要什么,吩咐我一声便是,干嘛要自己起来。”   沈砀听着她责备的语气,非但不恼反而很是高兴,他故肃着脸:“刘氏刚才找你做什么?”   季迎柳微微讶异。   “我刚才没睡。”沈砀幽了声。   “没什么,就是问我讨要点药。”内宅的龌龊,她私心里不想让沈砀知晓,怕他再问忙笑道:“既然你不想睡,我也不想再呆在这儿,要不我们现在就上路回善京?”   “也好。”沈砀沉声道。沈家此时不能没有他,他要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   季迎柳仿似很高兴,刚扬起唇,不知想到什么,她快步走到桌案前,将桌上放置的小瓷瓶一个个打开塞子,拿起其中一瓶将里面的药粉撒在窗外。   顿时一阵刺鼻的药味被风送入房间,不消片刻便充斥满屋,沈砀皱眉:“这是什么?”   季迎柳眼眸一转,装作不经意般望了眼窗外,皱着眉答沈砀的话:“是我没事研制的养颜药粉,对疤痕有奇效,不过我生的这么漂亮,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若将这些全部带到身上,这得多沉呀,所以就想着销毁一些。”   “既然是你配的药,带着便是。”沈砀闻言只觉得她自恋的紧,刚想逗逗她,可实在不想再闻这刺鼻的药味。忙捂着口鼻拒绝道。   “好。”季迎柳嘴上说着,手上却一股脑的将剩余的药瓶全扔在窗底下。   ..................   沈砀从善京带来的人效率极高,不到半个时辰便赶来二辆马车和几匹快马,季迎柳扶着沈砀坐进其中一辆马车内,而段昭坐另一辆马车。   前方漆黑的夜色如同一头张着嘴的巨兽,在静静等着她们落网,季迎柳听着车外呼呼的风声,握着沈砀的指尖,心头竟无比的平静。   沈砀忽反握着她的手,季迎柳转头看他。   车帘被夜风吹的哗哗作响,他头脸隐在月色与光影下,叫人瞧不清楚,只听他低声道:“怕吗?”   季迎柳头一次生出迷茫,抿紧唇并未吭声,可却一下子握紧了他的指尖。 第35章   “啊, 我的脸——”   几日后均州别院的一间厢房内,刘氏望着左脸颊原先如指甲盖般大的红晕徒增大了一圈,气得抬袖大力拂落妆镜上的物什。   噼里啪啦的瓷器落地声中, 刘氏转身,愤恨的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绿屏, 不可置信的大怒道:“这药大夫不是看过了吗, 说确实是养颜的药。为什么!为什么我用着没去掉疤痕反而更严重了!”   绿屏也不知怎么回事,抖着双肩痛哭流涕:“可奴婢那日明明在侯爷房外偷听到的, 这些药是养颜的药粉, 不可能出错啊。”   “难道是,难道是.......”绿屏不知想到什么, 倏然抬头不可置信的道:“难道这药是假的?”   刘氏大骇, 忙追问道:“什么假的?”   绿屏忽想起几日前季迎柳陪同侯爷离开别院时, 她替主子假意过去送行。   季迎柳路过她身边时忽驻足望着前方轻声说:“我的人没我允许谁也碰不得。”   绿屏以为当时她说的是主子肖想侯爷的事, 毕竟在她眼里季迎柳不过是个有点姿色柔弱的女子, 论心机手段怎能和主子比,所以她也没将这话给主子说。   思及此,绿屏忙仰头对刘氏急声解释:“如今回想, 这季迎从问您脸上疤痕的时候, 就存了坏心眼想报复您肖想侯爷的念头, 之后她刻果果意表示说自己能治您脸上的疤痕, 却遮遮掩掩的又不给药,故意挑起您祛病心切的心思, 引我们去偷药。这从头到尾分明是一处针对您的毒计啊。”   绿屏仰起头, 声泪俱下的道:“主子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药是她们没经过季迎柳允许偷来私自使用的,就算她想找季迎柳算账,这帐都无从算起!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刘氏急火攻心一瞬捏紧拳头, 刚要冲出屋找季迎柳算账,可刚走出几步,只觉头晕目眩,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没站起来。   。。。。。。。。   这厢,陆果听闻季迎柳在均州对付刘氏的事,一惊一乍的瞪大了双眸,她忙追问道:“那刘氏用了你给的毒药会怎么样?”   “少的半年,多则三五年恐怕别想从榻上下来。”季迎柳在心底回话,嘴上却纠正陆果的说辞:“注意说辞,我没给刘氏任何药。”   “对对对。”陆果忙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张臭嘴,真是不长记性,这府里人多嘴杂志万一被人偷听了去,可不得了,刘氏有此恶果也是罪有应得,不过,迎柳,你给她的养颜的药里掺了什么东西,竟然毒性这么大。”   “只有一味雷公藤。”季迎柳凑在她耳边低声道。   雷公藤具有杀虫,消炎,解毒之效,其根,叶,花均可捣烂外敷,但根敷后需一盏茶时辰去掉,否则起泡,而此药材有轻微毒性,若刘氏日夜将其涂抹在脸上便会中毒,轻则头晕目眩,四肢乏力,重则心悸,四肢麻木。而刘氏显然是后面一种情况。   陆果愤恨道:“刘氏害你爹折了一只手,你就是要刘氏的命也不为过,你就这么小小的惩处她一番,真是便宜她了。”   是便宜她了吗?   季迎柳有一瞬失神。   在入沈府之前,她原以为只要她亲手手刃的了仇人,便会去了执念会欢喜,而真当她这个夙愿完成,她却没想象中的开怀。甚至有一瞬竟恍惚生出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念头。   生而为人,又有谁能一世无灾无难无痛,平安喜乐呢?   与其说是她放过了刘氏,倒不如说是她放下了自己的执念。   她脸上笑意一瞬褪尽,将手中最后一捆药材收入竹篮中,刚要从地上站起来,身子一晃险些摔在地上。   陆果大惊失色忙扶稳她:“我早就说了,你就是铁打的身子这么几日几夜的配药也熬不住。”   沈砀自从从均州回来后,病性恶化人起了热,每日清醒的时候只有一两个时辰,多数时辰都昏迷着,沈老夫人不敢请御医给沈砀诊病,外面的大夫医术不精,每每给沈砀诊病,查不出病因总是摇头,事后开一些化毒的药,便草草离去。   季迎柳有心帮沈砀解毒,自从均州回来后,白日偷偷的替沈砀配药,夜里去服侍沈砀,已连轴转好几日,这样下去她身子怎么会吃的消。   季迎柳面色惨白,她扶住陆果的臂膀闭目好一会儿,才觉得头没那么晕,放开她的手,低声道:“我不要紧的,就是想试试。”   陆果忙压低声音道:“你前阵子托我办路引的事全部都弄好了,只等你养父母人来,我们便可以离开善京去塞外,侯爷这里,你不用操心,有沈老夫人坐镇,沈老夫人不会让侯爷倒下去的,你何苦再自讨苦吃?”   “这不一样的。”季迎柳只和陆果提起自己养父母,却没提及她的真实身份和噩梦中即将发生的事,她垂下头,杏面上闪过一丝苦涩,低声道:“我只想帮他。”想帮他渡给难关,帮父皇,帮所有人。   陆果察觉到她的异样。   只以为她真喜欢上沈砀不愿走了,刚要再劝,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轿叱:“谁让你们围在这乱嚼舌根的,看我不打死你们。”   季迎柳忙敛起黯然神色循声看去。   水榭后,三五个丫鬟正蹲在曲廊后窃窃私语说着什么,被路过的沈慕乐逮个正着,沈慕乐气的抬脚就要踹她们,丫鬟们吓得惊慌失色,垂着头攥紧衣袖不敢乱动,其中一个丫鬟似怕极了,身子抖瑟的厉害,沈慕乐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咒骂道:“若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议论我二哥,我就把你们的舌头割掉,统统拿去喂狗,听到了没。”   丫鬟们忙应诺,“我们再也不敢了。”   沈砀和段昭在均州身受重伤的消息,虽被沈老夫人下了严令不许外传,可府中下人却是知晓的,这几日有好几个下人趁乱偷主子的金银财宝,半夜翻墙偷溜出去变卖,而胆子小的丫鬟们没事就聚在一起偷偷议论主子。   季迎柳这几日也私下听了好几回,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多惹事端,她轻蹙眉心,拉着陆果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陆果在沈慕乐手中吃了不少亏,忙低头就要走。   “季迎柳,你给我站住。”两人刚走出几步,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慕乐可眼尖的看到她们追了上来。   季迎柳无语的叹了口气。真晦气!   她定了定神,转身看向沈慕乐。   沈慕乐气喘吁吁的站在她跟前,扬起手臂就要打她,“都是你这个狐媚子,若不是你祸害我二哥,我二哥怎会受伤。”   季迎柳一把攥住她手臂,将她人推向一边。   沈慕乐从小娇生惯养,力气怎会抵得上在山野长大的季迎柳,何况季迎柳这下可是用了十乘十的力道。沈慕乐身子斜偏到一边,险些跌摔在地上。她忙站稳身子,不可置信的转头怒骂道:“你竟敢还手?”   季迎柳轻笑一声,一张芙蓉面上看不出喜怒,反而有种超脱世俗的恬然,她走近沈慕乐,淡声道:“你二哥有伤在身,府中下人惊慌失措再正常不过,你身为他亲妹,不想着如何帮他料理府中事物安抚府中下人,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刁蛮任性,私下惩处下人,搞的人心惶惶,你可对得起你二哥!”   她语气淡然,却隐有威严的冷厉意味。   沈慕乐被她一噎,满腹怒气尽数消散,竟忽有些怕她,随即大怒,却到底不敢再造次,红着脸薄怒道:“我是主子,你不过是我二哥的贱妾,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是没资格,若你想让沈家乱上加乱,你请便。”   季迎柳拂了拂衣裙上的折子,拉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陆果,转身就要走。   沈慕乐正在气头上,怎会轻易放过她,忙拦住她的去路。   “让开。”季迎柳脸色沉厉,显然已动了怒。沈慕乐心头好笑,没了她二哥撑腰,季迎柳也有害怕,生气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扳回一局,正要继续为难她。   管家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恭敬的对沈慕乐道:“小姐,老夫人叫您赶紧过去。”   沈慕乐闻言,气的直跺脚,她看了眼远处沈老夫人的居所,一咬牙对季迎柳道:“这次先饶过你,下次你给我等着。”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季迎柳转头看向管家,低声道:“多谢您帮我解围。”   “不用谢我。”管家扬起脸笑了笑,淡声道:“若侯爷人醒着,小姐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刁难您,我只是做了侯爷愿意看到的事。”   提起沈砀,季迎柳不知何故鼻头蓦的发酸,她忙仰头将眸底泪意憋回去,待管家走后,她将手中装药材的竹篮递给陆果,低声道:“我去看看侯爷。”   陆果张嘴要劝她,季迎柳垂下眼睫阻断她的话:“我有分寸,知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放心,原计划照旧。”   陆果从未在她脸上看过到彷徨,纠结,不知所措,怯弱等情绪,这几日却屡屡看到,心下不忍,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宽慰道:“好,我回屋里等你。”   ........   屋中寂静,香炉里燃着安神香袅袅轻烟索绕在半空中,季迎柳轻轻的推门入内,绕过屏风,屋中侍候的丫鬟忙快步过来要给她请安,季迎柳轻轻的摇头,令人下去,而她则坐在床榻边,垂头仔细端详沈砀。   沈砀似睡得不安稳,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垂于被褥两侧的拳手紧握。   季迎柳拿沾了水的帕子帮他擦脸,迟迟不见他有醒来的迹象,俯身躺在他身侧,将头放在他颈窝里,闭目一串泪珠从眼角滑落,须臾,似哽咽的喃喃低语传在外面:“你若清醒着,能不能和我说句话?”   榻上的人儿纹丝不动,可指尖却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是文案上一幕不太好写,估计晚上10点左右更新, 第36章   “夫人, 外面有人找。”就在季迎柳久得不到沈砀回应,昏昏沉沉快睡着时,忽听到叩门声。   她猛地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忙看了眼沈砀。   他还昏睡着,眸含失落的松了口气, 轻轻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皇上让我交给您的。”待走出沈府, 穿成普通小厮的玄夜忙将一车梨子推过来的同时,压低声音将一个小瓷瓶塞到季迎柳手中。   噩梦中发生的事忽忽逼至眼前, 或许她便能借着这次机会救所有人,明明 季迎柳心头砰砰乱跳,她忙抑制住想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声, 扬声对身后下人道:“帮他把梨子推进去。”   她说罢, 怕露出马脚, 当着下人的面佯装不满的对玄夜道:“你这次送来的梨子成色不好, 店里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有的, 若夫人得闲,可以跟着小的去看看。”玄夜忙垂着头应话。   “也好。”季迎柳转头对管家笑道:“我出府一趟,你先帮我把这梨子放进府里, 我去去就来。”   沈老夫人曾下过严令在侯爷未醒之前, 是不能放任何人出门的, 可季迎柳是侯爷的枕边人, 有时常出府购买梨子给侯爷熬梨烫,管家便法外开恩的道:“夫人早去早回, 免得老奴为难。”   ...........   “父皇是不是要对付沈家了?”   待走至街口人潮涌动处, 季迎柳扯着玄夜的臂膀,将人带入一条无人的暗巷焦灼的问。   玄夜将头垂的低一些似怕被人看到,面对她低声应话:“贵妃怂恿二皇子私下扣押沈大公子引沈砀去均州受伤的事, 皇上已知晓,眼下沈府大乱,沈砀手下的人也尽数倒戈,正是除却沈家这一心腹大患的最佳时机,公主万不可心软。”   季迎柳忙敛住焦灼神色,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淡声道:“沈砀在朝中根基甚深,就算眼前失势,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垮掉的,对付沈家谈何容易?”   玄夜来之前曾得皇帝叮嘱,若一旦发现公主对沈砀心软,万不可将后续的事交托给公主,思及此,他抬眸审视季迎柳脸上。   季迎柳除却神色憔悴外,和往常一样镇定异常对沈砀没表示出半分心软。便悄悄放下心防,恭敬回话:“沈砀手下的兵部部分官员已向皇帝投诚,表示愿意效忠皇上,并联手揭发沈砀管理兵部这些年的罪状,朝堂上公主不必费心,至于私下,皇上已派几百暗卫将沈府围住,只待公主将这瓶药悄悄下入沈砀的饮食中,不出三日,先前中了毒的沈砀便会因心力衰竭而亡,到时候属下一声令下,包抄沈家,到时候就算沈家另外两位公子再有滔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令沈家起死回生。”   季迎柳心头大惊。   在噩梦中,沈砀病危,沈府确实是被父皇的人包抄,可沈家并没因此没落,紧要关头,是太子连夜赶去沈家救了沈砀,之后太子也因救沈砀被父皇废黜处死,沈砀病愈后集结沈家另外两名公子,直接反了,自个当了皇帝,这其中难道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她忙抑制住发颤的双手,讥诮反问:“这就是父皇的全部计划?”   “正是。”   “玄夜,你莫要欺我好骗,父皇既下定决心对付沈家,不可能忽视沈砀一直扶持的太子,父皇要怎么处置太子?”   玄夜心头狠狠一惊,再不知眼前这看似柔软的女子,竟有这般玲珑心思。   皇上对付沈砀自然不会落下太子,并做了两手准备,其一令公主先控制住沈砀,其二,为防止沈家隐藏在朝中势力反扑,皇上这几日将太子禁足在东宫,若无皇上召见,是不可离开东宫的,至于太子的下场,他做下臣,自然不敢过问。   不过这也不是公主该知道的。   他忙收敛心神低声道:“公主无需管这么多,只需按皇上吩咐的照做便是,您只要照做了,三日后待沈家伏诛,您便会恢复公主尊贵的身份,皇上念起你对付沈砀的功劳,将来也不会亏待您,与您而言,左右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你与其追着皇上企图不放,不若想想您的养父母,属下来时听闻您养父母住不惯宫中,常夜不能寐,您养父已咳嗽好几日,嘴里一直念叨着您,不愿就医,可皇上却不允他们出宫见您,再这样下去,您养父母性命垂危,您愿意看到他们这般吗?”   季迎柳心头似被什么狠狠一撞,血肉被劈开,痛意顺着心底倏然传遍全身,她疼不可遏悄然握紧袖中双手。   她总以为自己只要够小心,够谨慎,便可凭一己之力扭转所有人的结局,可却忘了自己的养父母还在父皇手里!这才忽惊觉哪怕她之前做足了准备,可事情依旧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是她低估了父皇和沈砀之间殊死博弈!   皇权与父皇而言,凌驾一切之上。   沈家,太子,沈皇后,甚至是她,在父皇眼里可能便是用于巩固他皇权的一枚枚棋子,反非他至亲之人。而养育她的养父母,对于父皇而言更是命贱如蝼蚁。   只一瞬,对抗命运巨大的无力感袭满全身,连日来所有的筹谋,较量,所做的准备一夕之间功亏于溃,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公主,您可不能在这紧要关头犯糊涂。”玄夜见她许久不吭声,脸色煞白犹如纸片人,好心提醒道。   须臾,季迎柳渐渐松了紧握的指尖,无力的闭目涩声道:“好,我听父皇的,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   陆果等季迎柳很久,才见季迎柳挎着一个带盖的竹篮,一脸灰败的从外面回来。   她忙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季迎柳摇了摇头,垂下头将袖中玄夜交给她的瓷瓶掏出来拿在手里,颓废的坐在小榻上发呆。   这几日~她日日如此,要么去服侍沈砀,要么便是配药,空暇之余也不休息,便如现在这般坐着,陆果心神一瞬揪起,轻声道:“迎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季迎柳蓦的回过神,低声道:“我要出门配药,这几日晚上你帮我看着沈砀,莫要让任何人接近他。”   陆果不知她为何这般紧张沈砀伤势,可观迎柳神色似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她眸子一转,将季迎柳手中药瓶接过,诧异道:“这是什么药,让我闻闻,说不准我知道这药是什么。”说罢,不待季迎柳反应,便将塞子打开凑在鼻尖嗅了嗅。   季迎柳神色大变,一把将药瓶抢过去,忙摸上她脉搏焦灼道:“这是毒药,闻不得。”   “毒药.......”陆果满脸疑惑道:“我闻着像断肠草的味道,怎可能是毒药?”   季迎柳一愣,继而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陆果狐疑道:“这好像是断肠草,整个大淮只有我家乡才有这种草,你没听说过也不稀奇,我听我爹说过这断肠草若被人大量误食,食草者会心跳减慢,甚至会引起心力衰竭而亡,你从哪弄来的这药?”   季迎柳脸上忽显出古怪的神色,似不敢相信她说的话,急忙俯身将竹篮的盖子打开,将里面被拔掉毒牙的几条小毒蛇拿出来,用小勺子挖出瓷瓶里的毒药塞入毒蛇嘴里,须臾,毒蛇青绿色的瞳孔渐变红色。扭曲者身子在地上弹跳着攻击屋中物什。   陆果大惊,忙连连躲避。   季迎柳脸上却露出震惊的神色,颓然坐在榻上,嘴里喃喃有词:“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二皇子久居宫中,他喂蛇的毒定然和宫里的毒脱不了关系,而父皇给我的,竟和二皇子的一样,那么......此次宫中的巫蛊案,不是因贵妃而起,根本就是父皇借贵妃的手设下对付沈皇后和沈家的局!”   “而沈砀此次中的毒,就算父皇不给我毒药,沈砀不日后也会因之前中的毒心力衰竭而亡,他让玄夜送给我毒药,是怕我忽然倒戈心软放过沈砀,便用养父母性命要挟我,逼我亲手杀沈砀。”   “枉费我还顾念父皇安危,怕父皇将来死在沈砀手里,费尽心力的救治沈砀,试图改变所有人的结局。”   “迎柳你怎么了?迎柳?”陆果从未见过季迎柳这般自言自语仿佛被逼疯的模样,忙攥着她的手询问。   只一瞬季迎柳这些天总透着迷乱的眸子忽变得清朗,她用力的反握她的手,一串清泪跌落在她手上,季迎柳却仰起头将泪憋进去,喃喃道:“既然您对我半分怜惜也无,那也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陆果脑中已然乱成一团麻,张嘴要问。   季迎柳已挑唇笑笑,她垂头轻声道:“我想我终于找到了解救所有人的办法了。”   这天深夜,段昭的房门,和太子的东宫先后被一个自称公主的人敲开。   ..............   沈砀这些天昏迷的时辰越来越短,很多时候他可以清醒的听到屋中服侍的人脚步声,甚至还能思考些别的事儿,可却依旧很虚弱,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这对身体不受控的感觉令他愤怒。   每每迎柳喂他药时,便是他最欢喜的时候,只因每次吃完药,他头脑便会变得比以前更清醒些,他每每想要睁开眼睛,可上下眼皮似粘在一起一般怎么都掰不开,他索性不睁眼了,只闭目养神。   “侯爷您可是口渴了?”须臾,一道柔美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响起。   不是迎柳?   沈砀微微不悦。   这几日~他清醒时,迎柳总在他身边伺候,她会给他擦身,夜深人静时会躺在他身侧,拥着他入眠,他也渐渐习惯了她的陪伴,猛然换了人,倒叫他难受。   他做势就要从榻上起身去找迎柳,那道声音的主人立马诚惶诚恐道:“侯爷您万不能起身,夫人交代过,您身上的伤很重,不能轻易挪动。”   夫人?   这丫头人虽不在,却不忘使唤丫鬟替她照顾他,沈砀心头一荡。如同灌了蜜,立马听话的躺在榻上不动了,静等季迎柳过来服侍。   算算日子,他估计病了十多日,府里没他坐镇恐怕早乱成一锅粥了。   娘和慕乐看迎柳不顺眼,也不知这些日子找迎柳麻烦没有。   她胆子这么小,没他护着若被他们欺负,也不知会不会反击?   还有他的伤,指不定这些天她夜里在他面前恭顺的伺候,到了白日害怕的正躲在府中那个角落偷偷哭泣呢。   一瞬间所有不好的念头齐涌心间,沈砀记挂迎柳,再也躺不下去了,手掌撑着床榻就要起身,然手指头刚一动,浑身酸疼的如同散了架,他认命的躺回榻上。   “都什么时候了二哥还念着那狐媚子!”   “二哥你知不知道是谁害的你!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季迎柳,你知道她是谁吗?”   一道混着哭腔的沉厉声乍然响在头顶,沈慕乐哭着跑过来,对着他厉喝道。   她似还想再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忽从外入内,沈慕乐喋喋不休的嘴巴似被人堵住,下一瞬只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沈砀心中大惊,可身体却不听任何使唤。   屋中温软的气氛被冷风倒灌,一瞬变得闻针可落,诡异至极。   “公主?你怎么可能是公主?”须臾,脚步声中,管家不可置信的拔高了音。   “休对公主无礼。”一个陌生的嗓音厉叱管家道。   管家哆嗦着唇,不敢再言。   须臾,一道熟悉至极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来到他床榻边。   是迎柳。   沈砀蓦得变得激动,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挣不开,伸手想抓她,周身又动弹不得。   许久,耳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声。   他不知季迎柳见了他是何等反应,久久听不到她声音,沈砀变的焦灼。心想这丫头平日不是口口声声说倾慕他吗?怎和以往见到他时的反应不一样?   她这会儿不该扑过来护着他?亦或者和往常一样和他说话,和他解释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她有任何反应,都不该是这种沉默寡言的模样,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下一瞬,他便听到季迎柳用异常冷漠的声音对管家道:“算算夫君名下有多少遗产,全部上缴给父皇充盈国库。”   沈砀:“.......” 第37章   “轰”的一声, 沈砀混乱的思绪一瞬变得清明。   怪不得她一直对他若近若离,原来如此,本该如此!   以往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帧帧皮影戏般在沈砀脑海沸腾叫嚣。   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这个真~相, 他想要冲她怒吼;不可能,你骗我, 定是有人威胁你, 你才这般对我撒谎!   可他却从两人以往相处的蛛丝马迹中找不出一丝真凭实据来反驳。   她受伤失了忆,怎么会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他每日的必经之路上, 之后她入了沈府, 有预谋的拒绝自己的亲事,并一步步接近他, 撬开他的心防直到做了他的妾室, 成功取得他的信任, 这步步筹谋如今看来, 按上她是“公主”的身份, 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   而他虽早察觉她对他有异,却愚蠢的以为她一个柔软女子失了忆,记不清自己真实身份, 虽口口声声说倾慕他可到底存了一丝私心, 许是将来她想起自己的身世便会离他而去, 为此, 他只以为她不过是不那么喜欢他,只要他今后加倍对她好, 她便会感动迟早有一日对他死心塌地。   直到他去均州意外受伤, 她一路拼死相护,他以为自己彻底虏获了她的心,并对她放下心防接受她, 而她之后虽日日服侍他,可却再未说过倾慕他的话。   如今想来,不是她不说,而是她搞垮沈家的目的达到,已不用在他面前“做戏”说倾慕他了。   而她从始至终从未倾慕过他,都是利用。   而他却傻~子般将她捧到手心里珍藏。   真是讽刺至极!   沈砀思及此,五脏六腑仿佛被沸水灼烧,刺疼难忍,手指刚一动,一股腥甜倏然涌上喉头。   “侯爷?”正垂手听命的管家看到沈砀手指动了动,瞪大了眼忙奔到床榻前,伸手就要将沈砀扶坐起来。   沈砀却沉口气,双掌艰难的撑着床榻两侧自行坐起来,他喘口气,撩起眼皮看季迎柳。   她站在屋中央,身上穿着绣工精美的衣裳,脸上妆容精致,端庄秀丽的如同天女下凡,再非那个在他跟前巧笑嫣兮的野丫头。   四目猝然相对,季迎柳芙蓉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却在触到他目光时渐变暗淡,须臾化为乌有,她抿紧唇神色不定的一直盯着他,却没开口解释的意思,竟大方承认自己对他的利用,坦坦荡荡没一丝遮掩。   沈砀胸口似被什么狠狠一撞,口中腥甜倏然窜至舌根,他捂着胸口将其吞咽下去,淡声道:“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输,府中的东西,你尽管拿去。”   季迎柳似感到意外。   “侯爷不可啊,侯爷——”管家大惊失色惊呼道。   沈砀费力的抬手,制止管家。   只一瞬,原本喧闹的房间倏然变得寂静。气压低的如同上了冻。   那些跟随季迎柳来的暗卫被沈砀周身气势所惊,各个面色微变,迟疑的看季迎柳。   季迎柳望着沈砀唇角动了动,却依旧没说话。   夜风从门外倒灌入内,拍打在床帷上啪啪作响,桌案一脚的花枝灯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沈砀眸子似燃着两簇火焰,诡异,妖冶如同获得新生,他声音嘶哑的如同破风箱,可依旧一字一顿道:“以后若你落到我的手里,我不会再放过你。”   “好。”许久,季迎柳望着他轻声说。   .........   后世的人是这么评价这次逍遥侯府被抄家的情景的。   逍遥侯沈砀身边的娇妾季迎柳,亲自领官府的人去抄了沈府,这场抄家整整持续了七日,这七日里身受重伤的沈砀终日躺在榻上休养,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时便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迷糊时就会反常的反复念娇妾的名讳,没人知晓他脑中在想什么,也没人在意,毕竟比起沈砀被小妾出卖赔掉沈府而言,没什么比亲眼看着权势滔天的沈家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变成丧家犬来的痛快。   可在所有人都以为沈家从此没落,一蹶不振时,在抄家的第七日,皇宫里的皇帝忽染恶疾抱病在床,太子临危授命登基为皇,辅佐太子的人正是这些天在沈家销声匿迹的段昭,沈家大公子,三公子等人,太子登基第一日,下的头一道命令便是为沈家拨乱反正,将负责抄沈家的一干官员一律关押待审,第二道命令,恢复沈砀逍遥侯的爵位。   此令一处,大淮全国哗然。   谁也没想到,逍遥侯沈砀此次大难不死,反而一跃成为了大淮朝堂上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简直是在这场宫变中躺赢。   而朝中的有心人觉得沈家此次翻盘太过蹊跷,私下打听起了害沈家的罪魁祸首季迎柳的去处,先前曾在东宫服侍太子的老人闻言,忙摇头,只说那婢子在太子登基为皇的第一日,便被太子以魅惑沈砀的罪名处死了,尸首被丢在了乱葬岗无人问津。   而身为当事人的沈砀自病愈后,再未在旁人面前提过‘季迎柳’这个名讳,甚至下了严令,府中之人禁止提起有关梨子的所有人和事。   “要我说,沈侯爷身受重伤这事本就蹊跷,你想啊,这皇帝好端端的在皇宫,怎么忽然就染上恶疾了,还偏偏赶在沈大公子,沈二公子回沈家的档口上,我看沈侯爷重伤是假,合谋太子谋反是真。”   “也并非不可能,当今皇上是沈皇后所生,算是半个沈家人,他登基为帝对沈家只有好处,没半点坏处,你看皇上登基后第一件事私事,便是感念沈家从龙之功,亲自挑选了好几个妙龄女子送去逍遥侯府。”   “那沈侯爷接了吗?”   “他倒是没要,沈老夫人却替他留下来了。”   “莫非这沈侯爷还没忘了那祸害他的小妾?”   “绝不可能,这沈侯爷若是个男人绝不会再想起那贱妾!”   “慎言!小心你的脑袋!”   几个年长的书生坐在大淮和塞外的交界处弘县的一所茶棚里,提起六个月前大淮发生的事,各个唏嘘不已。   “老板,这张虎皮怎么卖呀?”这时,一名妙龄女子从街道上走过来,扯着几人身侧石桌上摊开的一张虎皮,仔细的打量。   那女子穿着普通姑娘家的粗布衣裙,瞧不出身段,可生的杏面桃腮,极其讨喜,几个书生见老板不在,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忙起身接话道:“三两银子。姑娘,我瞧着你面生,可是从大淮来的?”   陆果闻声抬头,见是个面生的年轻俊俏男子,忙松口气笑着应:“是呀,敢问这家店的老板去哪了?”   几人见陆果好说话,那名年轻男子忙搭讪道:“老板腰疼,去隔壁街新开的那家医馆看病去了,若你想要这虎皮,不若坐着等一会儿。老板很快就会回来。”   弘县在大淮和塞外大漠的交界处,一般从大淮来大漠经商的人,受不住大漠的恶劣天气,便会在弘县定居,于是弘县虽不大,可街坊邻居彼此几乎都认识,这几个年轻书生便是附近的居民,陆果见他能从善如流的答他的话,猜他们是本地人,也没客套忙笑道:“不了,我还要赶紧回去给我家小姐做饭,等会再来也行。”说罢依依不舍的又看了眼虎皮:可真贵,买不起!   继而拜别了几人,扭头朝隔壁街去了。   那年轻书生眸含失落的伸长脖子,瞧了好几眼。   “我可警告你,这小娘子可是隔壁街药铺的人,你可沾染不得。”一名年老的书生狠狠拍年轻书生的头,低声提醒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为何沾染不得?”年轻书生不悦的皱眉。   “她嘴里的小姐可是个带刺的花儿,若让她知晓你成了亲,还招惹她的丫鬟,看她怎么收拾你。我劝你早日歇了对这小娘子的心思。”年老的书生摇头道。   “带刺的?”   老者话音方落,坐在茶棚另一侧远处的一张桌子前,落座的两个年轻男子中,其中一个手拿折扇,头带黑色帷帽的男子忽听到这一句,他转头看了眼自己身旁坐着的男子。   众人随着他目光看去。   后者头戴黑色帷帽,身穿一袭玄黑色锦袍,腰坠白玉,身子挺拔如松,看模样似是来此地经商的富家公子哥。那公子哥面容被黑纱所掩,众人看不真切,可觉得此人周身气势如虹,应不简单,忙敛了神色。   那折扇的男子似和公子哥相熟,只见他久得不到公子哥反应,干笑着转头对众人道:“你们说来听听?”   这弘县地不大,平日也没什么消遣的地儿,酒足饭饱之余,这些自称书生的人不是议论议论朝中大事,便是如妇人般道道隔壁家常,实在没什么消遣便喜欢和过路人唠嗑,这不,几人看到有人搭讪,却非以往看笑话般调笑旁人,却是纷纷直皱眉头。   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看那公子哥一眼,捋着胡须哀叹道:“这话可就长了。”   .............   “阿嚏———”   陆果刚进一间药房,便听正在给人诊病的季迎柳打了个喷嚏。   此间房虽称药房,可却只是间不大的土胚房,屋内甚是简陋,北面靠墙的是一排药材柜,东西两面四扇窗,屋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桌案,供病患切脉诊病之用。这几个月她和季迎柳便窝在这药房给附近的农户诊病过活。   可迎柳自从几个月前伤了肺,一遇到阴冷天便会咳嗽不止。陆果见她面色苍白,咳嗽之症似要发作,忙将窗户都关上,这才走到季迎柳跟前。   窗子关上后,季迎柳面色果然好了些,她此刻正给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诊病,笑着对拘谨的小孩道:“张开嘴,让我瞧瞧你嘴里有没有糖?”   小孩子似是很害怕,眸子睁的大大的,一把攥~住身侧妇人的手,嘴一扁“哇” 的一声开始大哭,那妇人气急了,照着小孩屁~股上拍一巴掌,恨声道:“叫你哭,我叫你哭,你就不能好好的看个病!”小孩挨了打,哭的更凶了,须臾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季迎柳有些于心不忍,可这孩子娘也是焦灼小孩病情,这才控制不住脾气,她趁着孩子张大嘴巴的时候瞧了眼小孩咽喉,微红,有些化脓,开了药方给妇人。   妇人千恩万谢的接过药方,转头就走。   “哎,您还没给诊金。”陆果忙唤她。   妇人面露难色,将身上摸了个遍也没掏出一个铜板来,涩声道:“我没钱,能不能先赊着?”   “你每次来都说赊账,我们开的是药馆,不是慈善坊,给你的那些药材都是我们从外面买的,是花了钱的.......”陆果一听便来了气,拦着妇人为难道。   “这次先赊着,等下次你有了,再一并给我。”陆果话未说完,季迎柳淡声截断她的话。   妇人感激的朝季迎柳一鞠躬,支吾着说不出话,须臾抱着孩子掉头走了。   “小姐,再这么下去,我们手头的银子都要花光了。”待妇人走后,陆果气嘟嘟的将药店门帘拉下,遮住午后毒辣的太阳,弯腰收拾桌案。   季迎柳坐诊了一天,看暂时没病患来看病。她晃了晃酸疼的脖子,毫不在意的道:“银子是挣不完的,这妇人身上若有钱,我相信她会给我们送来的,陆果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陆果恨声道,随即坐在季迎柳跟前,温声打着商量:“可我们也要吃饭呐,你从大淮带出来的银子,除买了三间房给父母住,还有这间药店,剩余的都买了药材,现在我们药店客源并不多,大多数看病的还赊账不给诊金,再这么入不敷出下去,我们这药店迟早要关门,到时候你让我们吃什么?”   季迎柳:“........”   “那我多接几个病患?”季迎柳也知药材不便宜,可这弘县穷人居多,很多穷人看不起病都是在家私自熬点药治病,除非是病的狠了,这才来药店诊病,季迎柳也不愿多为难这些病患,总以为等找她看病的病患多了,药店便能收支平衡。可她来弘县大半年,来找她看病的人区区可数。   她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难道是她学艺不精,所以才没人找她看病?   提起多赚银子,陆果双眸发光,如打鸡血般给她出馊主意:“隔壁家的县老爷前阵子刚纳了一房小妾,吵着房~事无力,你赶紧帮他调配几个补肾的药,给他好好补补,定能从他哪儿多赚银子。”   她又不是调配春~药的!   季迎险些朝天翻个大白眼。   陆果拉着她的手却说得吐沫横飞,“住在街口的秀才不是不会生吗?你可以给他开药方啊,让他尽快生出孩子,这孩子一生出来,你妙手回春的名声算打出去了,到时候那些不~孕不~育的人还不是排着队找你看病呀。”   季迎柳:“........”   季迎柳再听不下去了,忙从椅子上起身做势就要走,“你帮我看会店,我回去看看爹娘。”   几个月前她带着爹娘和陆果离开大淮来到弘县,怕被人识破~身份,便和外人说她们是来弘县经营药材生意的农户,并捎带着给人诊病,她爹娘住在隔壁街的民宅里,白日里极少出来,总是在院子里晒药材,而她则和陆果操持这家药房,维持生计。   “小姐您先别走啊。”陆果做势就要拦。   门口忽进来一个面色清隽的年轻男子,他望着两人迟疑道:“请问大夫这会儿能出诊吗?”   季迎柳还没答话,陆果见病患找上门,仿佛银子就在眼前不赚白不赚,双眸一亮快声答话道:“能!”   “这是诊金。”男子痛快的搁下一锭银元宝。   作者有话要说:  会是谁来找女主看病呢? 第38章   陆果高兴的就要去接。   “我们今天打烊了, 不接出诊。”季迎柳一把攥着陆果的胳膊不让她去,淡声拒绝道。   这弘县有钱人并不多,能出手阔绰拿出一锭银元宝看病的, 更是区区可数,季迎柳看这人面生的紧, 心头疑窦丛生。   男子轻皱眉心似是十分为难, 须臾,他将放在桌案上的银元宝收回手中, 打着商量:“要么这样, 你若嫌钱少,我可以加一倍的银子。”   此刻陆果也察觉到不对劲来, 她嘘着男子的脸忽道:“病人得的什么病?”   “风疹, 起了一身的疹子, 还伴有高热。”男子见陆果答话, 眉心一舒立马解释道:“病人就在街口不远处的客栈里, 离这里不远,姑娘若不放心,大可以带人和我一起去。”   “不是我不去, 而是这病我看不了, 你还是找旁的大夫吧。”季迎柳虽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能治好男子嘴里说的病患, 可她半年前好不容易说服太子助她逃离沈府,离开大淮是非之地, 自然不想再惹事端。   何况, 现今她一家人虽在弘县住的好好的,可每当午夜梦回时她便会想起沈砀冷厉的眼神,和他冰冷的话:“若以后你落在我手里, 我不会再放过你。”她便心头不安,实在怕沈砀对她存报复之心,来大漠寻她。故,这几个月她每每行~事都十分小心,遇到面生的病患绝不出诊。   男子眸含失落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去别的医馆转转。”   季迎柳闻言,轻松口气,忙令陆果将人送出医馆。   陆果忙将药馆的门关上,快步过来惊疑道:“迎柳你怀疑他是沈砀派来的人?”   “我不知道。”季迎柳轻蹙眉心,将今日替病人诊病的诊金全部拿出来要交给柳果,她手一顿,眸含迷茫道:“但愿不是,可我总觉得沈砀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我看你八成是多想了。”陆果闻言狠狠地松了口气,她掐着腰,面色凝重道:“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听到隔壁街茶棚子里的人提起沈砀,说他....... ”   陆果顿了话口,一双妙~目迟疑的瞥了眼季迎柳面上。   “他什么?”季迎柳杏面上忽闪过一丝不自然,许久才将银子给她,饶是她面上无悲无喜,可陆果依旧看出她一瞬紧绷的指尖。   她是亲眼看到迎柳和沈砀恩怨纠葛的,迎柳虽这些天不曾提起沈砀,可毕竟曾和沈砀做过夫妻有过肌肤之亲,怎可能对沈砀说忘就忘?   忙将嘴边那句“沈老夫人将皇上赐给沈砀的女子留在了沈府的话”咽回去,改口道:“没什么,就是说沈砀最近过得挺好的,我猜他不会再惦记你。”   说着,笑着将季迎柳推出药馆,“你先回去,我去隔壁街再去买点药材回来补计。”   “好好好。都听你的。”季迎柳面上笑容一僵,没往下问,须臾敛起神色笑着打趣陆果。   待走出了药店好远,季迎柳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明明离开大淮之前她已决定忘记过去重新生活,可为何每每听到沈砀名讳心头总堵得慌,她忙摇摇头将脑中这沉闷的思绪甩掉。   再抬头时,脸上骤然一凉,她抬头看。   几滴雨水从空中撒下来,须臾,洋洋洒洒的大雨倾盆而下。   季迎柳虽来弘县已有半年,可还不能适应这说变就变的鬼天气,她心底暗骂一声,若此刻她掉头回去拿纸伞恐怕来不及,一咬牙,抬起胳膊用衣袖遮头冲入雨帘中。   “来人,给那个姑娘送过去一把伞。”街道两边的一个供人避雨的屋檐下,一个手拿折扇的公子哥见状,心疼的要命,转头对随从道。   然他话音未落,他身旁头戴帷帽,身穿玄衣锦袍的男子,淡声道:“不必。”   折扇君一愣,抿着唇小心翼翼的试探:“她肺部受过伤,身子弱,恐怕受不得这雨天的湿寒气,若真伤了身子,这可......”   帷帽君隔着黑纱冷冷的瞥他一眼,折扇君忙笑着打哈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心里抓狂的想着:迎柳你自求多福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   而季迎柳果然受不得雨天的湿寒气,回到家便扶着床榻嘶声力竭的咳嗽,一名穿粗布麻衣的妇人忙将手里刚熬好的姜汤放在桌案上,心疼的帮她顺气:“要很难受的话,我让在隔壁家帮工的你爹过来给你开点驱寒的药?”   “不用,老~毛病了。”季迎柳忙将冲出喉头的咳嗽压下,声音沙哑的制止了她:“娘别忙了,我躺榻上暖一暖就好了。”   季迎柳说着脱掉身上外衫,撩~开床榻上的被褥,就要躺榻上。   “晚晚你怎么样了?”门帘忽被人从外面掀开,手里拎着药包的刘辅亦竟事先没敲门,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他看到只穿着内衫的季迎柳一愣,俊脸忽变得微红,忙转身将手中药包放在桌案上,却没要出去的意思:“婶子,这是我帮晚晚买的驱寒的药。”   与此同时,看清来人的季迎柳心头一梗,忙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妇人尴尬的瞥了眼刘辅亦。   这孩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才俊,还没当官的那些一肚子花花肠子,若晚晚不是公主,也没经历在沈府的那些事,他倒配的起晚晚,只可惜造化弄人。   如今晚晚抛弃公主身份想要重新生活,她自是不会拦着,而辅亦这孩子得知晚晚在弘县,千里迢迢的追来,光对晚晚这份真心都很难得,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晚晚正值妙龄也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儿不嫁人的。   思及此,妇人又看了眼晚晚,晚晚目光警惕的盯着刘辅亦,仿佛看的并非可以付托终身的情郎,而是个外人,妇人愁死了,微微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刘辅亦身侧,笑着化解尴尬道:“我去煎药,你在这陪晚晚说会话。”   “娘,娘娘,我陪你去。”季迎柳可一点都不想和刘辅亦单独相处,也顾不得羞涩,忙起身就要跟去。   刘辅亦俊脸微沉,忙上前几步阻住她余下的话:“晚晚,正好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妇人的脚下一顿,忙退出了房。   季迎柳无语的看着她悄悄替两人关上的房门。   她深吸口气,转头对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刘辅亦道:“你先出去一下,容我换身衣裳。”   自从三个月前他找到她后,她便一直如今日这般对他冷漠疏离的很,刘辅亦心头窝火,强按捺着郁气,柔声道:“好,我等你。”   季迎柳换衣裳很快,不消片刻便打开了房门,放刘辅亦入内。   不待她开口说话,刘辅亦抢先一步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爹娘那我已经说好了,他们并不反对我们的亲事,将来你嫁入刘家若不想和他们一起住,我们便搬出来住。”   季迎柳狠狠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的挣开他的手。   刘辅亦蓦的拔高了音,厉声道:“你不愿意吗?”   “表哥,这事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合适。”季迎柳扭过头,忙朝后退了几步淡声道。   “有什么不合适?若之前没有沈砀,我们兴许早已拜堂成亲成为夫妻,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境遇,晚晚,你拒绝我,别给我说你还忘不了沈砀。”   “当然不是。”季迎柳立马否认道。她一张芙蓉面上隐有苍白之色,单薄的双肩微微发抖,可依旧望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我的事和沈砀无关,我现在没成亲的打算,也不打算成亲,表哥,若你真的怜我,就不要再逼我。”   她深深吸口气,掌心用力的按着身后桌案,刚要开口说话,喉头一痒捂着唇开始撕心力竭的咳起来。   刘辅亦怒气一瞬熄灭,再不敢言其他,忙要上前帮她顺气。   她却快一步避开他,只垂着头拒绝道:“我身子不舒服,就不送表哥了。”   刘辅亦脸上那双露出焦灼的眸子一瞬变得冰冷,他握紧拳头,不甘心的骤然转头离去。   待刘辅亦走后,妇人忙入内,便见季迎柳双掌撑着桌案咳嗽不止。   她忙帮季迎柳顺气,边叹息道:“晚晚,你真的不考虑下辅亦吗?”   “娘,此事别提了,是我配不上他。我早一日和他说开,他便早一日解脱。”季迎柳喘了口气,气喘吁吁道。没等妇人有所反应,喉头蓦的涌上一股腥甜,她忙捂着唇又开始咳嗽。   ..........   刘辅亦离开季家奔出老远,胸腹间那股怒气依旧没消,他愤恨的一拳打在墙壁上。   为什么!   当初是沈砀阻拦他和晚晚在一起,他势单力薄,给不了她将来。   如今她抛弃公主身份变回普通人,没了沈砀,她还要拒绝他,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叫她这么看不上!   下人气喘吁吁的跟过来,忙将纸伞罩在刘辅亦头顶上,帮他避雨。   几个月前,公子查到季小姐下落匆匆赶来弘县,几乎隔三差五的来季家,图的无非便是这季小姐,可这季小姐性子刚烈,怎么都不吐口说嫁给公子。   他这个做下人的也看着心急,暗暗思酌片刻,一咬牙献媚道:“公子若真想娶季小姐,也不是毫无办法。”   “属下有句话不是该讲不该讲。”   刘辅亦愤恨的眸子露出一丝厉色,“讲。”   下人忙附在刘辅亦耳边低声道:“这季小姐迟迟不愿嫁人,无非是她开了家药房,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可以养活一家子人,不愿依靠男人过活,可若这药房忽然出了事,季小姐断了收入呢?”   刘辅亦拳手一瞬紧握。   ........   季迎柳咳了大半夜筋疲力尽后才消停会儿,次日去药房开张时,人依旧昏昏沉沉的,陆果熬了一大壶姜汤放在她诊台前。   季迎柳仰头喝了一碗姜汤,这才恢复了些力气。正要吩咐柳果开门接待病患时,昨日那个清隽公子趁着房门还没来拉开,长~腿一迈快步入内,不待季迎柳做出反应,忙将三锭银元宝砸在她桌案上,“药馆今日我包了。” 第39章   季迎柳一愣。   清隽公子俊脸一红忙解释道:“小姐别多想, 我没别的意思,昨日我带着我家公子去别的医馆看病,大夫说我家公子得的虽是风疹, 可实则得的是心病,治不好, 推荐让我们来你这儿治病, 说你这儿专治疹子,所以今日我家公子便说要来你这看病, 可我家公子常年生病, 形容憔悴,不愿被外人看到容貌, 这才想着包下你的医馆, 小姐放心, 等小姐帮我家公子看完病后, 我们立马就走, 绝不耽误小姐给其他人看病。”   有些病患得了难言之隐,确实会掩人耳目偷偷来医馆看病,季迎柳心头虽狐疑, 可到底为三斗米折了腰。再说这青天白日的, 就算这清隽公子对她居心不良, 也得分时辰不是!   便微悬着心弦, 淡声道:“好,把你家公子请进来吧。”   “谢谢小姐。”清隽公子忙笑着道谢。   而季迎柳趁着人还没来医馆的空隙, 忙低头寻找供病患切脉的腕枕, 然手刚够到腕枕。只听清隽公子朝她低唤道:“小姐,我家公子人来了。”   季迎忙抬头看来人,四目猝然相对。   震惊的猛地从诊台前起身, 她脸色苍白,瞪圆了一双杏眸盯着门口方向,朝后退了半步,震惊的喃喃道:“沈......沈砀。”   来人头戴黑色帷帽,隔着黑纱面容叫人瞧不真切,只见他身穿玄色锦袍,腰间坠一块白玉,身姿挺如巍峨高山矜贵逼人。   他闻声,步子一顿,负手跨过门槛。   清隽公子忙解释道:“什么沈砀?不过我家公子确实姓沈,不过单命一个阔字。”   季迎柳好歹和沈砀相处好几个月,对沈砀体型习性很是了解,怎会认不出沈砀来?她闻言忙垂头细细打量那公子。   而那公子已毫不客气的在她跟前落座。   他确实不似沈砀,沈砀人虽看着劲瘦,可骨肉均称,并非眼前人这般身板单薄弱不禁风,再者沈砀高傲的很,从不曾以黑纱遮面,往远一点说,若此人当真是沈砀,见到她恐怕早将她拘了,也不会如现在对她这么客气,思及此,季迎柳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她迟疑重坐在椅子上。   而目光却依旧盯着那公子黑纱下的脸。   “怎么?看病不用先诊脉吗?”男子忽挑唇问,并从容的伸出一只手放在腕枕上,方便她诊脉,和沈砀低沉微微上扬的嗓音不同,透着股沧桑冷厉。   季迎柳一瞬回神,她心脏砰砰乱跳,眼睫颤了颤,忙伸手摸上男子脉搏。   脉象节律均匀,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没毛病呀,季迎柳讶异了下,忽对男子道:“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脸?”   “不可,我家公子从不露面于外人。”男子还没答话,清隽公子忙抢先拒绝道。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季迎柳纳闷了,身为医者,对病人都需望闻问切才能诊断病患得了什么病,这男子将头脸遮的严严实实的,要她怎么看病?而且她也想确定下这人是否是沈砀!   “小姐是大夫,看看也无妨。”这时,男子忽对清隽公子一摆手,从袖中伸出一只手撩~开齐胸的黑纱。   季迎柳心头激动,忙低头要去看,然还没看上一眼,男子已将撩至下颌处的黑纱迅速放下,淡声道:“请问小姐,我得的是什么病?”   季迎柳:“........”   人一星半点都没看到,季迎柳只得放弃,她凝思男子胳膊上一个个微凸的小红点。   看样子确实是风疹,便温声道:“敢问公子还有哪不舒服?”   此话一出,男子黑纱下的俊脸似是一沉。   清俊公子忙退了下去,季迎柳见状,也令一旁的陆果退下。   待屋中只剩二人,男子垂于桌案上的大掌倏然紧握,他似压抑着怒气,嗓音不觉冷厉:“数月前我府中的一名小妾,贪污我府中家财,趁我病重时联合外人卷走了我府中所有的钱财,那段时日我每每想起那名小妾,夜不能寐,恨不得把她.......”   他说到这,似怒气难消,一拳砸在桌案上。   桌案上的腕枕,软毫等物跟着跳起老高。   季迎柳刚放缓的心弦一瞬高高揪起,仿佛一瞬带入几个月前的她和沈砀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她杏面倏然变得惨白,身子忙朝后仰了扬,声音发颤的问:“恨不得把她怎么样?”   男子突忽一笑。   他忽靠近她,薄唇轻启,声音如同从地狱传出,幽了声:“自然是扒皮抽筋。”   这道声音太像沈砀逗弄她时的语气,季迎柳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杏眸,一下子攥紧拳手。   男子似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吓到了她,他轻咳一声继续道:“自此我便落下了这心病,只要想到那小妾,便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小姐莫要见外。”说罢,他手指轻叩桌案淡声道:“小姐,你看我这病还能治吗?”   “能。”季迎柳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显然吓得不轻,却立马应下。   她俯身拿起软毫写药方的双手亦是微微发颤,她轻呼口气,转了转发僵的手腕,提气一口气将药方下了,并将药抓好给了男子。   男子接过药包,挑唇笑着从桌案前起身,腰上悬吊的白玉轻碰着着桌沿,发出“咚”的一声脆响,他却似毫无所觉,只如释重负的淡声道:“多谢小姐,那等我的药吃完,再来找~小~姐开药。”   季迎柳目光却随着声响凝滞在那块白玉上。   她认得出那块白玉,正是沈砀贴身不离之物,一惊,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子狠狠抖了下。   等陆果送走人进屋时,便见季迎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陆果从未见她这般过,忙快步过来,急声道:“你怎的了?”   “是沈砀,沈砀来了,他真的来报复我了。”季迎柳透着惊惧的眸子忽迸发出亮光,她握着陆果的双手,从椅子上起身,弯腰急切的收拾桌案上的物什,边急声道:“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呆了,赶紧收拾东西,今晚,就今晚我们连夜从弘县朝东走,我们越过大漠去辽东,哪里是蒙古,沈砀就算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伸到蒙古去的.......”   “迎柳,你看错人了。”陆果忙制止了她,将她手中腕枕拽下来掷在地上,她握着季迎柳双肩,忙解释道:“那人我刚才也仔细看了,他不是沈砀,他只是个和沈砀长得非常相似的人,你若不信,你跟我来。”   季迎柳狐疑的看着陆果。   陆果再不言语,关上药馆的房门,握着季迎柳的手悄悄的跟着那男子来到一家客栈,待男子入了房间,陆果忙笑眯眯的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我看那公子长得挺俊的,我家有个远房表妹还没成亲,想打听打听这公子是哪儿的人,说个媒,您帮我查一下那公子叫什么?”说着,陆果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给了掌柜的。   掌柜是认识陆果的,闻言不疑有他,立马将铜板收入袖子里,翻开账本认真查阅起来,须臾,他捋须笑道:“这公子名沈阔,已在这住半个月多了,是来弘县做药材生意的,我听随从和他说话,好像在家排行老三,并未成婚。”   “谢谢掌柜的。”陆果得了消息,忙拉着季迎柳惊魂未定的从客栈溜出来。   陆果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对季迎柳道:“我就说你多想了,沈家落难的时候,若不是你想到了法子去求太子,让太子救沈家,沈砀怎可能现在还好生生的活着?你虽骗了他,可为他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出自真心,沈砀就算暂时恨你薄情,也不至于报复你吧?迎柳,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季迎柳忘不了她带人抄沈府时,沈砀得知她真实身份时看她的眼神。   冷酷,露着刻骨的狠厉。   在那个噩梦中,沈砀得知她利用他感情后,一怒一下篡位自个做了皇帝,可当了皇帝的他并未放过她,而是将大淮撬了个遍将她揪出来禁足在冷宫,之后逼~迫他重新爱上她,更为此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并非害怕沈砀,以沈砀高傲的性情,抄家那日~他既然得知她真实身份后放过她,便绝不会再找她,可她难保,遭她利用的沈砀是否从此性情大变,如噩梦中一般为了逼~迫她爱他,对她做出一系列强迫的事。   思及此,季迎柳轻松口气,迟疑道:“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沈砀?”   季迎柳紧绷的心弦渐渐放缓,她咬着下唇,涩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   “别怕,你还有爹娘和我呢。”陆果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手背。   ............   经过白日这一吓,季迎柳晚上又做起了许久没做过的那个噩梦,噩梦中篡位当了皇帝的沈砀性情大变再不肯相信她,将她放入一间宛若金丝雀住的宫殿内,每日白日处置朝政,晚间便抱着她在榻上抵死缠~绵,很快她便有了身孕,沈砀很是高兴,白日里下了朝便回殿里陪她,而梦中的她,却恨死了沈砀的圈禁执意要打掉腹中骨头,沈砀一怒之下,将她养父母也一同圈禁起来,逼她生下孩儿,她受困与沈砀无情圈禁不得自由,却又禁不住他柔情攻陷,每每沉浸于和他床笫之欢后,恨极了这任他摆布的局面,直到脖子自杀的那一日.......   季迎柳梦到此处,倒抽一口凉气,顿时感到手脚皆凉。   为防沈砀若真找她后如噩梦中圈禁她,她还是走为上策。   她忙从榻上起身穿衣裳,想要去药馆收拾药材,这批药材可是她全部身家,若没了,她可真要穷的吃不上饭了。   这时陆果忽慌慌张张的奔到她床榻边,满脸焦灼道:“迎柳你快去看看,咱们家的药馆招了贼,药材被人盗没了。”   “轰”的一声,季迎柳大脑一瞬变得空白。   ..........   官府的衙役在药店门口来来往往,盘查附近的商户,三天过去却没查到任何盗药材的贼人,季迎柳急的团团转,说要见县老爷亲自禀明药馆被盗的事,可衙役却推说县老爷正接待一个重要的朝臣,没空理她。   陆果忙道:“要么我去找刘公子帮忙,他是当官的,定然能帮我们追回这批药材。”   “不行,不能去找他。”季迎柳不愿再欠刘辅亦人情,自然也不愿劳烦他,她定了定神,道:“我去找县老爷。”而县老爷当着重臣的面不可能不接她的案子。   想混入县官的府邸不难,可以说很容易,次日,县老爷夫人为了接待朝中这位重臣,特意开了个赏花宴,邀请附近达官贵人家妙龄女子去赏花,季迎柳换了身漂亮的衣裳,在县老爷府邸附近假装和前去的女子攀谈,装作也是受邀的女眷,成功混入县老爷府邸。   听下人说,县老爷待会儿会领着那位重臣,在自家院中的莫名湖乘船游湖。   季迎柳一早便等在湖边水榭旁,终于听到县老爷人来,她忙抑制住欲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快步朝远远走过来的一堆官员跑过去,头也未抬的将手中诉状朝头顶一举,急声道:“大人,民女有事禀告。”   此话一出,周围喧闹声只一刹那变得寂静。   季迎柳狐疑的抬头。   一群年轻官员中,沈砀一身玄色锦袍正站在人群最前头。而县老爷正气喘吁吁的被一群人落在身后,正抹着额头上的热汗一脸懵逼的朝她这边看来。   难道衙役口中说的朝中重臣,是沈砀?   季迎柳震惊的抖着双~唇,嗓子眼发不出一丝声响。   沈砀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眸子一丝冷厉滑过,他当着众官员的面微微俯身,抬手轻挑的抬起她下颌。   微凉的呼吸拂在她脸上,只见他轻启薄唇冷声道:“迎柳,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黑化的男主上线了 第40章   站在年轻官员人堆里的刘辅亦看到季迎柳, 脸色一瞬变得黑沉。   药馆毁了,你为何不来找我!却去找了沈砀!晚晚,你敢说你心底没有沈砀吗?   而我呢?我在你心底到底排第几?   这厢, 季迎柳脑子已轰然炸响,似乎忘了所有言语只目瞪口呆一瞬不瞬的盯着沈砀。   经月不见, 他瘦了许多, 脸上那双含笑星眸如蕴寒芒,透着阴冷, 薄唇抿成一道线, 染了血的暴戾翻腾出来,形销骨立仿似不是活人。   近旁年轻官员各个屏气凝神, 神色不定的将目光落在季迎柳身上, 心头暗暗思酌:这就是几个月前将沈家搞的翻天覆地的沈砀的小妾?她人竟没死偷溜到这凶乡僻壤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而周围等着游船的女眷也暗自咬牙:昨个县老爷夫人和她们说的好好的, 叫她们今日抝足了劲在沈砀跟前表现, 说不准被沈砀看上一跃成了侯府夫人, 可今日~她们还没沾到沈砀一片衣角,竟被这不知从哪冒出个野丫头给截了道!   女眷中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最后还是县老爷抢先一步走出人群化解了尴尬, 他瞧了眼沈砀, 又诧异的看了眼季迎柳打着哈哈:“侯爷, 你们是旧相识?”   季迎柳蓦的回过神来。   她杏面一红, 心砰砰跳的厉害,几近不能思考, 她忙低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快速思索着要如何答话。   既能让县老爷接她的案子,又能避免和沈砀正面冲突。   然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   沈砀嗤笑一声,放开她下颌, 他站直身子似再懒的看她一眼,负手冷声道:“不认识,方才是我认错人了。”   他眼眸微转,冷嗤县太爷:“李宏,你邀请来府里赏花的客人都这般不矜持吗?”   季迎柳深吸口气:“........”   敢情他以为她是在刻意接近他?   县老爷闻言忙松口气。   看来这沈侯爷并不认识这女子,这念头刚落,随即心神猛地一跳。   他为了接待沈砀,可是抝足了劲邀请不少妙龄女子入府作陪,敢情这沈砀不喜这套?借着训斥这女子变相训斥他?立马借驴下坡冷言叱责她:“还不赶紧下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季迎柳张嘴就要辩驳。县老爷扬声道:“来人把她轰出去,立马彻查门禁,今日决不能再放一些阿猫阿狗入内骚扰侯爷。”   季迎柳:“........”   季迎柳那抵得过常年侵淫官场舌灿生花的县老爷,不待她有所反应,两位身强体壮的嬷嬷立马从远处奔过来,做势就要将她轰走。   季迎柳心起焦灼。   看来今日并非寻县老爷找药材的最好时机,而且沈砀在此,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可堵住她全家人的生机,她不能和沈砀再硬碰硬,合该先离去,可她一家老小还等着她找回药材过活,她不能就这么轻易走掉,思及此,季迎柳深吸口气,顶着所有人投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正准备求县老爷。   沈砀眉峰一皱,忽似忍受不了她的死皮赖脸,迈开脚步朝前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一阵檀木香味从他身上飘出,这是他最喜欢用的熏香,在沈府两人每每交~颈而卧时,她闻到他身上这味道便会感到心安,而今再次闻到,涩味骤然翻上舌尖,不知怎的季迎柳心头顿时如被团棉花堵着,鼓囊囊的难受。   “沈砀。”她眼睛微湿,忽急声轻唤。   手却比脑子更快的扯住沈砀衣袖。   沈砀步子一顿,冷冷的瞥向她。   季迎柳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杏面一白,羞愧的忙撒了手。   沈砀也没再理会她,领着一众官员浩浩荡荡的朝前走去。   而这一愣神功夫,等她再回神时,县老爷已撅着屁~股走远了。   她垂头丧气的转身跟在两位嬷嬷身后朝府外走。   心头一片悲凉,不知为料想中沈砀对她疏离冷漠的态度,还是为再一次寻药材无功而返而感到难受。   她轻呼口气,暗暗对自己说:   不是早下决心忘记沈砀,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生活吗?   而沈砀这么对她不是挺好的?最起码没如噩梦中圈禁她,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不是吗?   可泪水却一下涌上眼眶。   她忙抬高头,久不现身的刘辅亦忽从前头一堆官员中折返,他轻~握下她的手,沙哑着音:“晚晚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待会儿我回去帮你解决。”   季迎柳乍然听到熟悉的说话声,心神一瞬归位,忙敛起神色,感激的看刘辅亦一眼,她是不想劳烦刘辅亦的,可现今却没办法,只得将手中状纸递给了他低声道:“谢谢表哥。”   刘辅亦拍了拍她肩头,忍着将她搂入怀里的冲动,将她目送出府,须臾,他唇角微掀,露出个诡异的笑。   晚晚,沈砀不要你了,你这才肯终于看我一眼么?   “刘大人,你和那女子认识?”刘辅亦送别季迎柳后,再次回到官员堆里。沈砀已乘船游洪湖,他似是心绪烦躁迎风站在船头吹着冷风,衣玦翩翩,仿若天神下凡,引得许多女子站在水榭旁对他频频抛媚眼倾心不已。刘辅亦落座在船尾,便听到身边同僚问这一句。   刘辅亦现今是新帝信任的心腹大臣,较之以往官职更大,自然是官员堆里除了沈砀外,唯一一个值得巴结的官儿,今日赏花宴群臣没有尊卑,他也比以前放得开些,捻了捻手指,瞥了眼沈砀,对同僚笑道:“正是,她名季晚晚,是我远房表妹。”   他这声颇大,整个游船上的官员几乎都听到了,顿时各个伸长脖子看过来,实在好奇这女子不仅和沈砀有瓜葛,这会儿又和皇上身边的这位年轻俊臣有什么牵连。   有个胆子大的官员忽试探道:“表妹?我看是情妹妹吧?”   站在船头的沈砀面色不动,指尖却微不可查的一颤。   刘辅亦自然留意到沈砀的异样,胸腹间曾被沈砀占了晚晚身子的憋屈,苦楚一瞬被愤恨压过一头,他捻了下指尖,挑衅的笑着不语。   另一个官员立马附和道:“嘿,若刘大人不提这事,我差点没想起来,我记得刘大人曾说过小时候曾和亲戚定了娃娃亲,莫非咱们未来嫂子,就是刚才那女子?”   “你那榆木脑袋能想到什么,若不是咱们嫂子,刘大人会亲自跑过去送她出府吗?”   一旁县老爷听到这儿,已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额头上冷汗津津,忙屁~股尿流的奔过去和刘辅亦讨饶:“下官,下官不知那女子是刘大人未婚妻,下官.......下官这就派人将她请回来。   “李大人,不必劳烦。”刘辅亦笑得如沐春风:“我这表妹胆子小,怕生,刚才无意冲撞了侯爷,已十分难受,恐怕你现在去请,她也不会再来。”   “那........”县老爷十分为难,皱着眉很想做出弥补。   “改日我邀上表妹,请大家一起吃酒。”刘辅亦一锤定音道。   站在船头赏湖的沈砀眸底滑过一丝狠戾,悄悄握紧袖中双拳。   迎柳,当初你费尽心思的离开我,这才几个月,便想琵琶别抱了?那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   季迎柳回到家,左等右等等不到刘辅亦。心头渐起焦灼。   “晚晚来吃晚饭了。”养父季涌做好晚饭,朝屋中喊了一声,季迎柳忙敛起焦灼,快步走过去坐在桌案前。   当初她从大淮带来的银子是前几年父皇赏给她的,她舍不得花便统统攒了起来,于是来弘县后她才有钱买这一处两进三出的农户院。   院中左侧植了三株桃花,现今是冬季,花草凋零,桃树只剩光秃秃的枯褐色枝丫,一派荒凉破败之景。   若这批药材找不回来,她可能连这出小院都保不住。   季迎柳本饿的心慌,拿起筷子却再吃不下,她忽从桌案前起身,“我出门一趟。”   “那也得把饭吃完。”季涌叹口气,用那只完好的手端着碗沿,将热气腾腾的面轻轻推给她,道:“碗里有荷包蛋,是你最喜欢吃的。”   养父手脚不便,不轻易下厨,可今日天寒地冻的,却亲手给她做面吃,无非是担忧她。季迎柳这念头刚回转,陆果从厨屋出来,端出一盘炒白菜放在桌案上。   “碗里的鸡蛋,还是夫人养的老母鸡刚下的,正新鲜着呢。”   陆果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给了她,“喏,现在家里全靠你了,你要多吃点才能有力气干活,若真追不回这批药材,药馆开不下去,我们还可以走街串巷去给人诊病,同样也能赚银子过活。”   养母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屋出来,语重心长的接陆果的话:“是呀,晚晚,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把心思放宽些,我和你爹什么苦日子没过过,大不了我们把这宅子卖了,租一个便宜点的房子住。”   季迎柳望着关切她的父母和好友,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别光看我们啊,赶紧趁热吃。”陆果笑着催促她。   季迎柳咬牙忙将眸底泪意压下,重新抄起筷子,囫囵吞枣般往嘴里捞面。   心底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将这批药材追过来,无论用什么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暂时发点小脾气搓搓女主锐气,他比谁都喜欢女主,后面剧情有小波折但不会虐的,小可爱们放心。 第41章   待吃完面, 她忙找个由头出门去找县太爷,衙役却不让她进,只说她的状子已递上去了。要她回去等一等。   季迎柳是不信县老爷的推辞的, 八成不想替她找。转头去找刘辅亦,想要刘辅亦帮忙。   刘辅亦最近住在城东的一所民宅中, 她敲了半天门院里没人应, 心头渐起不好的预感。   须臾,一名做随从打扮的男子打开院门, 为难的对她道:“小姐, 我家公子还没回来,你若有事要么进屋等一会儿?”   这深更半夜, 若她冒然进去, 这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容易惹上是非。   而且刘辅亦三个月前从善京来弘县是以身子抱恙的由头请假来的, 平日除了拜访点官员, 并没别的事要忙, 季迎柳心里是清楚的,难道他还没从县老爷府邸回来?或许是不愿帮她?   季迎柳心头一阵恍惚,忙道:“不了, 我改日再来。”说罢, 急匆匆的一头扎入夜色中。   待她走后, 刘辅亦从屋中~出来, 负手瞭望夜色里那道单薄的身影。   下人疑惑道:“既然季小姐人来了,公子为何不见?”   “你不懂。”刘辅亦俊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轻笑道:“若她次次找我, 我都上赶着去见她帮她,她反而不会将我当回事,不会答应我的要求, 而且........”   而且人一旦被逼至绝境,为了生机,什么尊严面子都会统统抛弃,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几日,她被逼的走投无路时,到时候他无需做什么,她便会乖乖走入他的屋子。   刘辅亦转头对下人道:“去,把我在府中的消息传出去,令她知晓。”   果然等了几日,刘辅亦都没再现身。   而陆果却在街上看到了刘辅亦的身影,她瞬间回过味来,他这是再逼迎柳答应嫁给他,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季迎柳听了陆果的话,如遭棒喝跌坐在椅子上。   “迎柳,你千万不要去,你已卖给你父皇一次委身沈砀,难道还要再卖给刘辅亦一次?”陆果攥紧季迎柳的手,恨声道。   季迎柳缓过神来,她垂下头抱着双膝,眼睫颤了颤。   陆果见她不答话,立马拔高了音:“迎柳,你可别犯糊涂,我看这刘辅亦看着是个端正君子心眼就是个黑的,若他当真视你为他表亲,绝不会这般落井下石,你现在就算是答应了他的婚事,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可搭进去了自己的一辈子,真的值吗?而且你爹娘和我真的会高兴吗?”   “你就是为了我们考虑,也不能答应他。”   “我再想想别的法子。”须臾,季迎柳迷茫的眸子透出一丝亮光,她低声道。   陆果这才勉强放心了下,她松开握着季迎柳的手,低声道:“你也累了,先好好睡一觉,待会儿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   然陆果说完这些话,这日晚膳过后,等再来找季迎柳时,季迎柳人却不在屋中。   .........   刘辅亦得到季迎柳找他的消息时,他人正和县老爷,沈砀,段昭一起谈论国事。   新帝登基后,朝中新老朝臣更迭,朝中有沈皇后,沈家坐镇,倒出不来什么乱子,可紧挨着大淮的蒙古最近几个月却对大淮虎视眈眈,先是给新帝献上十多名妙龄女子,后又提出想要和大淮联姻,新帝初登皇位,正是大肆整顿太上皇遗留下的吏治借机纳重臣之女入宫坐稳皇位之时,自是不愿娶番邦女子,并未应允。   蒙古便借着新帝拒绝联姻,大肆在国内宣扬说,新帝不愿和蒙古交好,许是欲出兵打蒙古,一时间在蒙古国内,掀起轩然大~波。   谁都知晓,当年蒙古入侵大淮,被沈老逍遥侯带兵将蒙古兵赶回蒙古,蒙古战败,割地赔偿给大淮两座城池,蒙古诸部早对大淮多有不满,如今此事一出,诸部联手在大淮和蒙古边界已演习好几次列阵,给大淮施压。   新帝怕蒙古诸部借着这个由头滋生事端,特意令沈砀过来瞧瞧,看蒙古到底玩什么鬼把戏,而沈砀这些天也确实没闲着,先派三弟,段昭去蒙古刺探军情,后见蒙古只是给大淮示威,并无异动,这才放下心,将三弟,段昭等人陆续召回来。   几人聚在一处,商讨下一步如何对付蒙古,什么时候回善京。   刘辅亦眼见多年夙愿即将达成,急着回去见晚晚,忙从桌案前起身,耐着性子对沈砀淡声道:“我家中有点急事,先回去一趟。”   不等沈砀回话,段昭立马用折扇拦着他去路:“刘大人这么急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吗?”   刘辅亦却执意道:“不了。”   “我听说近日~你给皇上上书好几道折子,说想回老家柳县侍奉父母三年,三年后再回善京,我看不止吧?是不是也存了和侯爷一样想偷懒躲嫌的心思?”   新帝登基后,沈砀便以病体未愈为由偷懒躲嫌不事朝政,可他和沈砀不一样,他白手起家能做到天子近臣的位置很是不易,若非晚晚执意不肯嫁给她,他又怕晚晚答应他婚事后改主意,为防万一,这才想着带晚晚回老家一段时日,三年内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等晚晚嫁给他诞下他子嗣,一切尘埃落定他再带着她回善京继续任职。   思及此,他也不愿多声张,便按捺这性子坐下:“哪有,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段昭瞥刘辅亦一眼,又瞥了眼沈砀。   沈砀面色沉郁,一点开口阻拦刘辅亦见迎柳的意思都没,真不知他人是怎么想的,既放不下人眼巴巴的跟来弘县,不赶紧将人领回去,反而让这刘辅亦屡次在跟前作妖也不制止,真是......真是冤孽。   ........   季迎柳得知刘辅亦在县老爷家,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守在侧门,从黄昏到深夜也没见刘辅亦从府中~出来,冬日天寒地冻甚是寒冷,她手脚已然冻得没了知觉,挪动一步都是酥~麻着疼,好不容易等到府门敞开,一辆马车从府中施施然出来。   季迎柳再顾不得其他,立马上前拦着,她定了定神,冷声道:“表哥耽误你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话音方落,车帘从内掀开,段昭那张自来熟的脸骤然在她面前放大,他笑着招呼她上车,“刘公子可不在这儿,我们侯爷在这儿,要不要上来聊会?”   季迎柳一张消瘦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她不住的将手放在唇边哈气,说话时也跟着哆哆嗦嗦的,似是冻得不轻,闻言,她先是一愣,随即报涩的垂下头低声道:“不了,我在这儿等一会儿他。”   她说罢,挪动冻得发僵的双~腿就要去另一边等着。   段昭无语的啧了声,转头看坐在马车内八风不动的沈砀,他抿着唇一语不发。方才是谁令人猛灌刘辅亦酒水,不让刘辅亦出府来着?   心头暗骂,真是两头犟驴。   随即令马车继续前行。   然,刚驶出一段路,忽闻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外传入车内,段昭一愣,后知后觉的撩~开车帘看季迎柳。   方才还笔直站在寒风中的季迎柳正弯着腰扶着手边的树干,撕心裂肺的咳嗽着,单薄的身子如风中落叶乱颤,形容憔悴可怜的紧。   段昭只知她肺部受过伤,阴冷天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肺疾咳嗽不止,可今日头一次亲眼看到,心头竟莫名一疼,做势就要下马车去扶她,脚刚一动,只见一阵飕风掠过车帘,寒风从敞开的车帘兜头刮过,等再抬眼时,刚才还坐的八风不动的沈砀人已没了影。   这口硬心软的倔驴,不是说她死到他跟前,他也不会看一眼么。   段昭挑唇笑笑,悠哉的扇起了扇子,起身跳下了马车。   ...........   季迎柳一连几日没睡好,大半夜的又在寒风里冻了许久,这会儿咳起来便止都止不住,不消片刻,冰冷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待那阵咳嗽缓过去,她深吸口气,用手掌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一股腥甜倏然涌上喉头,她身子忙弯下去正要继续咳,手腕忽被人拽住。身子蓦的翻转,面朝着来人。   她心中一喜,张嘴就要唤“表哥。”   猝然看到来人,脸上笑容倏然僵了僵,樱~唇微张,青白色热气从嘴里幽幽翻滚而出。   四下寂静,一两片雪花打着旋落在她眼睫上,晕湿~了眼。   沈砀眉目尽是阴蛰,将她手甩掉,他挪动脚步换了个位置,站在风口处替她拦着冷风,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胸口还犹自喘着粗气:“怎么?看到我不是刘辅亦,很意外?”   季迎柳忙垂下眼睫,也不接话抬脚做势就要走。   “站住。”沈砀呵斥道。   季迎柳忙听话的站住。   她似是很冷,单薄的双肩微颤,垂于双~腿见的双手指尖冻得通红。   雪花从天空纷扬而下,落在她乌发上,很快便消融了去,如同她整个人般从从前的娇俏灵动渐变悄无生气。   沈砀胸腹如同倒灌了冷气揪扯着疼,冷冷的盯着她。   季迎柳许久没听到沈砀说话,她迟疑着开口,打破平静: “若侯爷没什么事,迎柳想先走了。”   “我说过你在落入我手里,我不会放过你。”沈砀忽沉声道。 第42章   季迎柳心头一梗, 眼底湿意一瞬涌上来。   她忙垂下眼睫,将脸上那双泛红的眸子遮住,攥紧指尖涩声道:“当初是我不对。”   提起旧事。   沈砀眯了眯眼, 审视的盯着她。   两人一瞬变得缄默。   雪越下越大,不消片刻, 原本光秃秃的地面已然覆上一层白。季迎柳一张小~脸冻得发红, 没了直觉,唯有嘴里吐出的一团热气, 昭示着她还是个喘气的。   她用力吸了吸酸胀的鼻子, 似乎是耻于开口无措的搓~着手,须臾, 才终于鼓起勇气涩声道:“你若真的恨我, 冲着我来便是, 我不会说什么。”   她抬起头看他, 眸底那抹血色便明晃晃的显露在他眸底, “当初是我先对不起你,你要如何报复我,我都没什么可说的, 可那间药馆并非我一人所开, 也有我爹娘和陆果的钱和心血在里面, 我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你能不能对我网开一面,把那批药材还给我, 待我把药馆给我爹娘和陆果, 你再想对我要杀要剐,我毫无怨言。”   沈砀眸子一瞬变得阴沉。   他胸口起伏不定,怒道:“你以为是我在为难你?”   季迎柳惨白的脸上依然看不出~血色, 她双肩抖了抖,一下子把拳头攥的更紧了。   这肯定的模样,令沈砀自抄家那日起闷在胸口的怒气一瞬点燃,恨不得当场把她掐死,他猛地上前一步。   季迎柳吓得身子一哆嗦,顺势朝后退了三步,张嘴喘着粗气,扶着近旁树干弯下腰做势就要咳嗽。   犹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将沈砀怒火一瞬扑灭。   他骤然转头喝道:“段昭。”   段昭原本就担忧这两头犟驴会中途吵起来,这才藏掖在附近的林木后观察,不想冷不丁的听到沈砀呵斥,手一抖,手中折扇险些丢出去,他忙接稳,怒其不争的啧了声,朝两人小跑过去。   待一站定,满腹的草稿还没吐出一个字,就听沈砀厉声道:“给她说说我近日都做了什么。”   段昭:“........”   这可太为难他了。段昭无语的将手中扇子扇的啪啪响。   在他看来,沈砀每日看着很正常除了茶不思饭不想的恨她,好似也没什么别的要事,可他若将实话给迎柳说,迎柳指不定要如何惊惧害怕。   沈府抄家那日,季迎柳深夜扣响他房门,甫一进屋,便声泪俱下的朝他一拜,恳求他:“我知自己隐瞒公主的身份欺骗沈砀,罪不可恕,可我也有难言之隐不得不为,沈府现在已被我父皇的暗卫包围,待天色一亮,父皇的人便会入府抄家,沈砀还昏迷未醒,身体已经不起官府的人折腾,我已恳请父皇让我自己带人抄沈家,有我在,沈家应不会遭什么太大的损失,也算是我对沈家做出的一种补偿,而到时沈砀一旦得知我身份,绝不会原谅我,而我辜负了他一腔深情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所以我恳求段公子,给我在沈砀心里留最后一丝体面,今日我帮沈家解围之计,这辈子都不要告诉他。”   他狐疑轻问:“迎柳,你甘心情愿让他恨你一辈子吗?”   “比起让他知道真~相,我宁愿他恨我。”季迎柳提起头,朝他珍重一拜。   实则在沈府被抄家之前,沈砀去均州之前早已联络了藏掖在兵部的旧部,部署好了一切,一旦他从均州没能回来,亦或者发生什么变故,便令他联络兵部旧部,大公子,三公子回京驰援沈家,若皇上步步紧逼不肯放过沈家的话,沈砀已决意和太子联手推翻皇帝,扶植太子登基。   事出从缓,想要把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谈何容易,他们需一万个小心才能行~事,因此这一切筹谋只有他和沈砀,太子知晓,季迎柳却是被蒙在鼓里了,   而这时恰巧他和沈砀在均州都受重伤,沈府一下陷入瘫痪,之前和太子商议的谋反之事也被迫暂停,若非迎柳提前和他,太子坦白一切,恐怕他们难逃被抄家灭族的厄运,可以说当时若无迎柳的帮助,他和沈砀或许早已没命。   思及此,段昭罕见的皱起眉头,和沈砀打着商量:“要么........”   他话音未落,沈砀冷冷瞥了他一眼。   段昭是知沈砀倔脾气的,一但走入死胡同便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现在沈砀认定迎柳利用他,对他毫无感情。心结未解,就是他给沈砀解释当日的事,沈砀恐怕现在也不会信,心结还需心药医,忙瞥了眼迎柳,闭着眼昧着良心道:“侯爷半个月前来弘县,是来探查蒙古是否对大淮有异动,并非来找你寻仇,而且这几日除了去县太爷家议事,便是去茶楼听听曲儿,再近的就是去县太爷府里赏赏花。”   季迎柳闻言一愣。   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看着沈砀低喃道:“前几日来医馆诊病的公子不是你派来的?”   他何时派人去找过她麻烦!   他还不屑做这下三滥的事!   沈砀眉间尽是阴蛰,冷嗤道:“迎柳,你是不是以为我非你不可?”   季迎柳被他一噎。   忙闭上嘴巴,可眸子却依旧狐疑的盯着他,似在审视他话中真伪。   而且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前几日刚有和沈砀长相相似的人来找她看病,次日~她的医馆的药材就被盗了,之后她报官,县老爷亲眼见她和沈砀的纠葛后便压着她状子一直不肯替她将药材寻回来,她改了主意找刘辅亦帮忙,可刘辅亦自从赏花宴那日后,便对她一直避而不见,刘辅亦是沈砀的下臣,他迟迟不见她,纵然存了想用药材的事迫她嫁给他的心思,可这当中,难道恨她薄情的沈砀就没插手吗   除此之外,她猜不出任何的理由。   思及此,她扭头尽量不看沈砀的眼睛,哽了声:“我没有。”随即深吸口气,“我也从来没这么想过。”   这急于撇清自己对他毫无肖想的态度,令沈砀胸口刚蛰伏的怒意如同遇到硝石,一瞬点燃。   他冷笑一声,忽朝她走去两步。   季迎柳本就心虚,见状吓得身子朝后一缩,只闻“咚”的一声,后背狠狠撞到树干上,竟是退无可退了。   沈府俯身用指尖撩起她下颌,逼~迫她看他。   季迎柳心头砰砰乱跳,不知怎的恼怒了他,一时忘了思考,只瞪大了杏眸,喘着粗气一动不敢动,几团白烟从她嘴里吐出在空中翻腾。   沈砀便隔着那白烟,神色不定的盯着她,讥笑道:“你这欲拒还休追着我不放,不是动了心思对我投怀送抱刻意勾引是什么?”   “我没有。”季迎柳张嘴就要解释。   这抗拒的态度似令沈砀十分不悦,他眉峰一沉,施压在她下颌的大掌倏然用力,须臾,便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按出两个红印子,季迎柳吃痛,挣了挣却被他按得更紧了。   下一瞬只听他冷声道:“难道你敢说,之前勾引我不是你的拿手把戏?”   季迎柳心头一窒,忍着疼张张嘴却无从反驳。   须臾,她垂下眼睫,缓缓的闭上嘴巴,一声不吭。   沈砀怒火如同打在棉花上,终忍无可忍,趁着没发作之前,一把甩开她下颌,转身背对着她,沉声道:“给我滚。”   季迎柳是真不知沈砀为何发这么大的怒火。   她已远离他,也尽量不去招惹他,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致。饶是如此,她心还是鼓囊囊的难受,药店的事还没解决,她还要想办法解决一家人的生计,不能在这胡思乱想耽搁下去了,遂迟疑的看段昭一眼,段昭忙朝她挥了挥扇子,示意她先走。   季迎柳也顾不得揉冻得发僵的手脚,瞥沈砀一眼,见他并没阻拦她,深吸口气转头一头扎入夜色中。   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隐匿在落雪的声响中,负手而立的沈砀越想越气,凭什么,当初利用欺骗他的人是她,而今她却半点对他留恋的意思都没。他在她心底到底算什么,一个利用完后可以令她弃之敝履的男人?   “去药馆的事,我......我可以解释一下。”半天没吭声的段昭忽走上前,他抓耳挠腮,咽了好几口唾液,啪啪扇着扇子支支吾吾道。   阴沉着脸的沈砀倏然转头,死死的盯着他。   段昭吓了狠狠一大跳,再不知自己在家中坐怎会祸从天上降,也不敢藏着掖着,脖子一梗继续道:“前几日三公子见你时常盯着迎柳开的那间药馆,也不进去看病,就追问我你和迎柳之前的事,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三公子套了话,三公子知晓迎柳曾是你妾室,想为你打抱不平,就........就趁你不在,偷偷穿上你的衣裳跑去她的医馆恐吓了迎柳一番。”   沈砀一瞬了然,脸色黑的已不能再黑了,喝道:“沈平人现在在哪。”   段昭忙阻拦道:“我已经数落过三公子了,他也表示再也不敢了,而且迎柳就被吓了吓,也没受什么损失,我看这事就算了。”   怕沈砀再揪着这事不放,以免殃及他这条池鱼,段昭忙转移话题,嘘着沈砀的脸叹口气:“哎,迎柳肺受了伤,刚才咳得我这个外人看了都心疼,如今还要忙活药店药材被偷的事,这整日心力憔悴的,赶不好遇到这下雪天,人回去肺疾便会发作大病一场哪。” 第43章   话音方落, 沈砀黑沉的脸色果然更显阴郁,却大步朝马车反向走。   段昭也只得叹气。刚要跟上沈砀,前方正走着的沈砀忽驻足, 冷声道:“你去查,看看谁动了她药馆。”   段昭一怔, 忙眉开眼笑的“哎”的一声停下, 就准备去。   “等等。”沈砀似想到了什么,忽咬牙切齿的唤住他, 恨声道:“去给她送把伞, 把马车驱过去,莫要让人冻死在路上, 若她有个好歹, 岂不是让旁人说我沈砀肚量小存心报复她。”   这头倔驴, 明明怕她人在路上出意外, 上赶着去送东西, 偏嘴上说的这么狠。   段昭等的就是这句话,忙笑着去了。   可刚走出两步,便犯了愁,   这沈砀让他把东西给迎柳送去, 这迎柳若执拗着不接.......?侯爷的一腔心意可不就白费了。他得赶紧想想办法。   。。。。。。。。。   季迎柳快步走到路上, 忽脚下绊到一块石头, 身子猝不及防的朝前扑去,她大惊失色忙要用手撑地避免摔个狗啃泥, 千钧之际, 手腕忽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攥~住,将她整个身子捞起来,待她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 还没看清来人,段昭人便凑过来,他先叹口气,这才将手中纸伞递给她,“拿着。”   季迎柳一怔,未接。   “侯爷让我给的,说若你不接,他会被人笑话他没容人之量。”段昭扇了扇扇子,立马掐着她话口。   沈砀在朝中横行无忌,行~事毒辣,何曾在意过旁人讥讽她没容人之量?而今日~他却这般说自己,是什么意思?   季迎柳没想明白,忙听话的将伞接过,低声道:“谢谢。”   “等等,这天寒地冻的,你走路回去怎么行?来,上车我送你一程。”段昭说着招呼后面马车,令车夫将马车停在季迎柳身侧。   “这使不得。”季迎柳既决定和过去斩断一切,确然不想沾染上沈砀的一丝一毫,能接他一把伞便是极限,忙抬头看着段昭推脱道:“我家离这儿不远,走路就能回去的,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你若不坐这马车,我才是真的麻烦。”段昭这个和事老扯着推脱的季迎柳胳膊,将人如拎小鸡仔般拎到马车上坐着。   季迎柳顿时大囧,起初还有些不安,抬眸看段昭。   段昭已收回手中折扇头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并没多留意她,渐渐的,季迎柳胸腹间那股郁气也缓缓消散。   马车内烧着暖炉,温暖适宜,令她冻麻的手脚渐渐变得没那么僵硬,季迎柳微微舒展眉心,低头怔怔看着手中的纸伞许久许久。   ..............   次日,被沈砀的人灌得伶仃大醉的刘辅亦人刚一醒,忙赶去了季家。   下人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满脸喜色的恭维道:“看来这季小姐是终于想通了,肯降下~身段答应公子的婚事。”   这些天刘辅亦原想着沈砀紧跟着他来弘县八成是冲着晚晚去了。他便留个心眼,屡次在沈砀跟前试探,看沈砀是否还对晚晚并未忘情,下人回禀说沈砀这些天一直宿在驿站,并未和我晚晚有牵扯,他听闻后心头大石落下。看来沈砀已恨毒了晚晚,两人断无再续前缘的可能。   没了沈砀,他娶晚晚便少了最大的阻碍,晚晚就算暂时不愿嫁给他,只要往后他对晚晚再好一些,她定能察觉他的好,从心底忘记沈砀。   思及此,刘辅亦牵起唇角笑笑,低斥道:“如爷心愿达成,你以后便去少詹府做事罢。”   下人眉开眼笑的应下,忙不遗余力的拍了一路马屁。   季迎柳昨夜受了风寒,人虽起床了,可头脑昏昏沉沉的难受,灌了一碗药才好受了些。   “昨日我忙于公务耽搁了,表妹勿怪。”刘辅亦满眼含笑的站在廊檐下,对刚从屋中~出来的季迎柳歉疚道。   “没事。”季迎柳这几日冷静下来也想清楚了,那批药材十有八~九是追不回来了,她与其求爹爹告奶奶的四处求人,不若将这宅院卖掉,去偏远的地方买个更小的院子,将卖房剩余的银子用于补充药馆药材,今后日子虽过得穷一些,可能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思及此,她请刘辅亦坐下,温声将自己的打算道出,并道:“这宅子的房契还在你那,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让我去拿?”   “昨日~你找我是为了房契?”刘辅亦含笑的眸子忽变得阴冷,他语气一沉。   季迎柳努力忽略他的异样,仰起头皱着眉头道:“正是。”   这事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她和爹娘,陆果刚来弘县,买了农宅和药馆安顿下来,这宅子便遭了小偷,她们从大淮来弘县身上本没带多少东西,所以宅子虽遭了贼,可却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恰时刘辅亦找上门,她为了安全起见怕贼再次登门,便暂时将房契交给刘辅亦保管一段时日,之后她忙于药馆的生意便将此事忘了。   昨日~她在屋中冷静之时,忽想起卖房需要房契,若刘辅亦迟迟不肯露面,那她便没法从他手中拿到房契,这才出门去县太爷府外堵刘辅亦。   “晚晚,我到底哪里不好?”刘辅亦忽攥着她双臂,俊脸上满是暴怒,如困兽一般冷声质问:“你宁愿变得一无所有也不愿找我帮忙吗?”   季迎柳挣不开他的禁锢,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刘辅亦眼睛认真道:“表哥是人中龙凤,将来有皇上照拂,娶一方佳妻人生便得美满,何必在晚晚身上浪费时间呢?而且晚晚早已失贞,又曾委身与旁人做妾,身份尴尬实觉得配不上表哥。”   “我不介意,若你觉得身份尴尬,待我们成了亲,我可以想办法恢复你公主的身份......”刘辅亦不甘心道。   季迎柳想也不想的冷声拒绝道:“我不想要公主的身份,现在的日子虽过得穷一些,可我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已比我之前的日子好太多。”   不等他开口,她低着头涩声道:“表哥,你若当真怜惜我,此婚事就别再提了。”   刘辅亦静静望着她,眸底暴怒翻滚,极尽克制不住自己,握着她双臂的大掌因用力而发颤,可她却似觉不出疼,一直定定的看着他,眸底清澈不含任何情~欲。   她从小怕疼,每次去山上挖草药被荆棘刮到,回来都要抱怨好几天,自此以后再去山上挖草药,便会央求他一同前去,他幼时被父母逼着读书很少有空暇时间,便偷偷从后院翻出去找她,有一次下山的路上她走累了伏在他后背上,揽着他脖子凑在他耳边悄悄的问:“表哥,他们说我是你未过门的新娘子,是真的吗?”   他比她年长些,闻言脸一红,低声道:嗯。   她轻呼口气,一双杏眸瞪得滚~圆,不知想到什么,脸悄悄的红了,轻声道:“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会成亲?”   他被她直白的话惊的险些站不稳。   她却从他后背探出头来,忽照着他脸颊亲了一口。趁他愣仲,忙将头缩回去,攀着他脖子的双臂搂的紧紧的,不敢看他。   他心中甜蜜,摸了摸她亲过的脸颊,一刹那,仿佛有什么在心底悄悄绽放,只想这么背着她一直走下去,走一辈子。   如今回忆里的甜蜜,统统化为涩味,缠绕在刘辅亦心头。   若不是沈砀,若不是沈砀,晚晚不会移情别恋,不会这么拒绝他,她定然会成他的妻,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刘辅亦克制着怒气,忽松了对季迎柳的钳制。   他盯着她,忽道:“好,我不逼你。”   季迎柳眸子一亮。   她早盼着刘辅亦能想通放下两人过去,今日见他忽亲口承认,心头大石落下,她按了按手心,和他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和缓许多:“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把房契拿来,若你没空的话,你告诉我房契在哪放着,我去你住处取也行。”   “我这会正好没事,你跟我来,我把房契拿给你。”刘辅亦转过身并没看她,只吩咐下人备马车。   季迎柳见他神色不愉,也不敢多说什么,紧跟着刘辅亦上了马车。   车厢内气氛压抑的紧,刘辅亦不说话,她也不知该和他做什么,两人便这么僵持着,忽走到街道上,刘辅亦命人停车,他神色隐在暗处,令她瞧不真切,只听他轻声道:“我记得表妹最喜欢喝周记的杏仁茶,我去买两杯。”   季迎柳刚要说不用,刘辅亦已撩袍下了马车。   ...........   沈砀刚处理完公务,便听下人说刘辅亦带着季迎柳去了府邸已一个时辰,人还没从府邸出来。   段昭纳闷道:“迎柳身边跟人了吗?”   “没有。”下人话音方落,沈砀脸色骤然一沉,掷下手中秘报,急匆匆的出了门。 第44章   季迎柳此次出门身边确然没有带人。   养父母为了缓轻药馆的压力, 这几日天不亮便会去附近的山上挖草药补计。   陆果则去药馆盯着门,以防贼人再次去药馆偷药材。   而她和刘辅亦从小一起长大,又曾和他定过娃娃亲, 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因此季迎柳打心底里信任刘辅亦, 以致于当刘辅亦从街上给买混了春~药的杏仁茶喝, 她都没对他起一丝疑心。   可许是她在沈府朝不保夕的日子令自己戒备心增强不少,于是, 她虽接了刘辅亦给的杏仁茶, 却还是多留个心眼,只喝了几口便寻故放下, 因此, 这才在入刘宅不久察觉到异样时, 本该药性发作的她, 头脑尚存几分清醒。   “晚晚, 你先把簪子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卧房中,刘辅亦一脸焦灼的盯着靠着床榻内侧墙壁用簪子戳着颈子动脉, 对他一脸戒备的季迎柳急声道。   在此之前, 季迎柳再想不到平日对她温柔有礼的刘辅亦, 为了逼她嫁给他, 竟对她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她浑身绵~软无力, 用力咬着舌尖用痛意令自己不至于心智迷乱, 攥紧手中发簪,嘴里喘着粗气:“放我走。”   两人这般对峙已将近一个时辰。   刘辅亦透着焦灼的眸子渐变冰冷。   他似耐心告罄,抿紧唇疾步上前就要夺她手中发簪。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白, 忙挪动身子朝后退了退,并将手中簪子朝颈子送了送,霎时一串血珠从颈子里冒出来,染红了她雪白衣襟。   如一把利刃戳在他心头上,刘辅亦大惊失色,忙驻足伸手制止她:“我不去,你别伤害自己。”   季迎柳体力渐变不止,颈子上的伤口如千万虫蚁啃咬,从剧痛渐变酥~麻没了知觉,她喘口气。声音沙哑的重复道:“我不要房契了,放我走。”   刘辅亦眸底激涌上一层血色,他愤恨的攥紧垂于双~腿外侧的拳头,如困兽般胸口急速起伏,愤怒的仿佛下一瞬便会扑过来撕咬她。   季迎柳惊惧害怕,可却无计可施,只一个劲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的盯着他,和他无声对峙。   这抵死不从的态度,令刘辅亦脑中紧绷的那根名为“廉耻”的弦倏然断裂,怒火一瞬冲至头顶,可她到底是他放在心底半辈子的人,他怕逼得急了,她会失手伤了自己,便强行克制着怒火,放轻了声音哄慰道:“晚晚,委身与我有什么不好?我发誓,我们成亲后我绝不纳妾,只会待你一个人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暂时给不了你的,将来我也会尽力弥补,你看。”   刘辅亦张开双臂,令她瞧自己身上,他脸上忽闪过一丝得意,循循善诱道:“从前我无权无势只是个埋头苦读考取功名的书生,不敢违逆爹娘的意愿娶你,可现在我通过努力,发愤图强,功名利禄什么都有了,我爹娘再也不敢干涉我的婚事,你若跟了我,将来吃穿用度不会比跟着沈砀差,沈砀不想给你的,我统统都能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而季迎柳听了这话,只觉恶心。   若他真的对她有一丝丝怜惜,绝不会这般逼她,他何曾将她看重,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她喘口粗气正要反驳回去,一缕腥甜忽窜至喉头,是引发肺疾的前兆。   她神色微变,在这般下去她迟早被药性迷了心智,任他摆布了去,忽喘口气道:“还有一点。”   听到她言语松动,刘辅亦心头暗喜,忙急声道:“你说。”   “你过来一些。”她似是体力不支,娇~软的身子忽朝下倒去,她忙一手撑着床榻稳住身子,垂着头面露挣扎的低声说。   刘辅亦不疑有他,立马上前弯腰就要将她楼入怀里,然手还没沾到她一片衣角,她忽抬头,手腕翻转,那只本对着她颈子的簪子便架着他颈子上,应准他的动脉。   刘辅亦得知中计,脸色倏然变得黑沉:“晚晚!”   季迎柳忙从榻上坐起,她眸底哪还有一丝方才的挣扎之色,将手中簪子朝他动脉送了送,逼他从床榻前起身,她架着他朝外走,额上冷汗淋漓,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冷声道:“我再最后说一遍,放我走。”   刘辅亦怒极,垂于双~腿之间的大掌倏然紧握。他屏住呼吸,面色平静的轻声道:“晚晚,你当真不愿委身与我吗?”   “是。”季迎柳不敢和他多费唇~舌,此刻她多说一个字便会消耗心神,她已顾不得许多了,忙攥紧手中发簪,正要继续推刘辅亦朝前走将她送出院门,然手刚一发力,手腕倏然一疼,只听“咣当”一声,被她紧握在手里的发簪应声跌落。   却是刘辅亦趁着和她说话,她心神动荡之际,忽出手如电捏着她虎口。   手中没了发簪,季迎柳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垂头发狠的咬在他手臂上。   刘辅亦吃痛,果然忙甩开她。   季迎柳顿时跌摔出好远,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她也顾不得疼,忙双手撑地,拼尽身子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起身,没命的朝院门方向跑去。   刘辅亦透着焦灼的俊脸一沉,若今日让她就这么跑了,今后他和她断再无可能。他一沉气提步追了上去。   这时,房门忽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她脚下收势不及险些撞在来人身上,忙顿足改道朝一边泄力,饶是如此,身子依旧被超前冲的蛮力带着,朝前扑摔出去。   巨大的痛意顿时从四肢百骸传至心间,季迎柳想抬头看来人,却眼冒金星,耳边却嗡嗡作响,这时,刘辅亦震惊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耳畔:“沈砀!”   季迎柳心头一窒,还没有所反应,手臂已被人一把攥~住从地上提起来,下一瞬她人便砸入沈砀怀里。   自从进入刘宅起强装的镇定,屈辱,隐忍似一瞬找到井口蓬勃而出,季迎柳鼻头蓦的一酸,耗尽所有力气的身子骤然松懈,不知是感到难堪,还是屈辱她忽将头深深埋入沈砀胸口,再不想离开。   胸口急促喘息着的沈砀瞥怀里抖成一团的人儿,见她身上衣裳完好并没受到侵害,又气又恼,恨不得掐死她,最后却将人搂的更紧了,他抬头冷冷盯着刘辅亦,忽喝道:“来人,把刘辅亦拿下。”   几个穿着随从衣裳的下人立马从府外入内,朝刘辅亦奔去。   刘辅亦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他负手厉声道:“且慢,不知下官到底所犯何罪?”   季迎柳闻言,忙要从沈砀怀里抬头看刘辅亦,沈砀却将她头重新按入怀里,他垂头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威胁道:“再动,我把你丢出去喂狗。”   季迎柳忙听话的不动了。   沈砀挑唇这才抬头看刘辅亦,冷声道:“刘大人怂恿贼寇入室抢劫药材,身为朝廷命官却知法犯法,难道不该认罪?”却是绝口不提刘辅亦强迫季迎柳的事。   刘辅亦自然也不愿官途上染上强占民女这一个污点,也绝口不提季迎柳的事,只克制着怒气冷声道:“你有什么证据,沈侯爷可不要含血喷人污蔑好人。”   窝在沈砀怀里的季迎柳一怔,   难道她药馆的药材是刘辅亦命人偷的?又要抬头,沈砀握着她肩头警告般用力往下按了按,不知怎的,她身子竟莫名起了异样,一股热痒酥~麻顺着两人相交的地方猝然传遍全身,季迎柳猜是药效发作了,忙咬着下唇,克制着想要贴近沈砀的冲动,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偷听。   “证据,我自然有的是证据,”沈砀似不想再和刘辅亦胡搅蛮缠,一扬手对下人道:“去,把人给我绑了送到县衙去。”   几人得令,不由分说的将刘辅亦五花大绑。   可怜刘辅亦虽是皇上近臣,在朝中无人敢拿捏他,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沈砀几乎便是这一方土皇帝,说捏他不费吹灰之力。   刘辅亦平日颇为斯文,如今却是斯文扫地,气极大骂:“你,沈砀,你这是假公济私,刻意刁难我,你.......”   沈砀面目一沉,底下的人立马用一块破布将刘辅亦的嘴堵上,架着他胳膊朝县衙方向去了。   院中恢复平静,仿似方才那惊魂的一幕并未发生。   洞~开的院门被风挂的“吱吱呀呀”轻响。   心绪激荡的季迎柳也渐渐恢复平静,可身子的异样却越来越重,头晕目眩的令她站立不住,她忙调整好情绪,身子一挣从沈砀怀里出来,头也未抬的对沈砀小声道:“谢谢。”说罢,急忙掉头就要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沈砀一把攥着她手腕,将人拎到跟前站着。   若他方才来晚一步,她便被刘辅亦占了去。   沈砀眸底怒意翻腾,几欲想掐死她,可却在看到她衣襟上大~片的血迹,和颈子上往外冒着血的伤口忽消失殆尽,忍着心疼冷声道:“跟我回去。”   季迎柳吓得双肩一抖,摇头就要拒绝。   沈砀冷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药馆药材的去向?”   季迎柳却执意不肯抬头看他,身子抖瑟如风中落叶,似一戳就倒。须臾,她似听不到他的话,忽抬脚踉跄着朝外走。   她就这么不待见他?   好歹他还曾是她男人!两人肌肤相亲过!沈砀提步就要去抓她,然,手刚搭上她肩头要将人板转过来,季迎柳身子忽朝后仰倒,双目紧闭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竟是昏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要整理后面10万字大纲,只这一更。感谢在2020-08-11 19:21:20~2020-08-12 18:2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歆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沈砀下榻的驿站的一间厢房内, 气氛诡异的近乎压抑。   平日和季迎柳药馆竞争的古医馆里的大夫,战战兢兢的帮昏迷着的季迎柳诊完病,大眼一瞪, 狐疑的看沈砀好几眼。   站在床榻边的沈砀眉峰一皱:“什么病?”   这大夫寻医问病十多年,只要搭上病人脉搏, 便知病人得了什么病, 可这季迎肺部虽受过创,可并不致病, 二, 无中春~药后神志不清力竭后的模样,可为何会心脉孱弱的昏迷了呢?   难道是中春~药后房~事次数过频导致的?   他不由艳羡的又看了沈砀腰~臀~部好几眼。   沈砀莫名其妙, 阴着脸又问了一遍。   大夫忙收回艳羡的目光, 实吐不出真实病因, 燥着脸吞吞吐吐的道:“这个.......这个可能是劳累过度所致的力竭, 休息休息就好了。”   说罢, 不由分说的开了些滋补安神的药方,递给了沈砀,掉头就走时忽转身, 磕磕绊绊道:“有些事还是节制点好, 你好, 她也好。”   沈砀一头雾水, 紧皱的眉峰还没松开,大夫已大步跟着随从去抓药了。   待屋中所有人退下, 沈砀脸上褪去阴冷, 坐在床榻边凝视季迎柳。   她额头上沁出一层热汗,小~脸红彤彤的似是很热,可双手却抓着被褥边, 如虾子般弓着背面朝内睡着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仿佛生怕旁人剥她身上衣裳似的。   脖子上的伤口已被大夫处理过,伤口虽不深,可却一直朝外沁着血珠。整个人形容憔悴可怜,哪还有几个月前在沈府和他娇嗔明媚的模样。   当初她若有难言之隐给他解释,他想他纵然会恼她利用自己,可也舍不得害她,而她呢?   不仅狠心的带人抄了他家,之后还那么决然的离开他,日子没过好反而过得一塌糊涂!   即便这样不堪,她都没想过再回到他身边!而他何必心软,再心疼这蠢女人!   沈砀眸子一瞬变得阴沉,真恨不得掐死她这个负心的女人,低声咒骂道:“这是最后一次,只这一次,以后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一眼。”   他话音方落,榻上的人儿眼睫忽颤了颤,嘴里吐出一团热气,声音沙哑喃喃道:“热,热.......”   沈砀黑着脸,粗~鲁的忙将被褥朝她胸口下拉了下。   睡梦中的她嘤咛一声,身子直哆嗦,簇着眉心。肩膀一抖一抖的,急促低叫:“不要,不要......不要。”   竟是还未从方才惊魂一幕中清醒过来。   如千万把刀刃齐插心窝,沈砀努力克制的怒气如遇硝石,一瞬点燃,他蹭的一下从床榻前起身,拉开门出了去。   “迎柳怎么样了?”段昭刚从外面回来,便见沈砀沉着脸站在廊下。   沈砀见了他,深吸口气转头却是答非所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段昭闻言,气的将手中折扇扇的啪啪直响:“我们之前猜测迎柳药馆被偷是刘辅亦干的,我一查,嘿,还真的是他,底下的人说刘辅亦为了逼迎柳嫁他,竟联手城外的一帮子贼寇,将迎柳的药馆药材盗个干净,这还不算,刘辅亦怕事情败露被迎柳知晓,迎柳不嫁给他,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批药材给烧了,而且还给了那帮子贼寇一大笔钱财,令他们远走高飞,那帮贼寇得了钱,讨得了好处自然不想走,想要讹刘辅亦更多封口费,这刘辅亦也是个狠角儿,表面上答应贼寇给钱,却将那帮子贼寇引到旁的县城管辖的地儿,通知别的县的衙役过来抓人,将人当场乱剑砍死,这帮贼寇一死,等于是死无对证,咱们就算知道是刘辅亦做的事,可暂时也拿他无可奈何。”   “那就多关他几日。”沈砀冷嗤道。   “多关他几日倒没什么,你真的是单纯的关他几日吗?”段昭也想不通刘辅亦竟为了迎柳,甘愿放弃“君子”名声做这等下~贱事,不由想到几人初识时,刘辅亦温润谦虚,文采斐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沈砀对他很是赏识,两人还曾称兄道弟的惺惺相惜过,一起筹谋过谋反的大事,可后来.......竟世事变迁变成了情敌兼仇敌。   而牢房里给嫌疑犯上私刑什么的,比比皆是,还叫人挑不出错处,刘辅亦这细皮嫩~肉的恐怕经不起折腾,段昭不免唏嘘:“刘辅亦毕竟是皇上心腹,咱们若做的太过,恐怕会惹皇上不快。”   沈砀闻言,骤然转头只冷冷盯着他。   段昭额上顿时冷汗津津,忙改头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保侯爷满意。”说罢就要走。   “等等。”沈砀忽唤住他。   段昭扭头看沈砀,沈砀不知想到什么,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只见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她药馆少了什么药材,两日内你想办法给她补上。”   段昭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悟到沈砀嘴里的“她”是谁,随即眉眼一弯,这口硬心软的倔驴,只要肯迈出一步,和迎柳的关系定然能缓和几分,忙笑着应下,“行,等迎柳好些了,我便告诉她是侯爷您帮她.......”   他话音未落,便听沈砀冷声打断他,“不,就和她说,她那批药材被刘辅亦的属下扣押下,县老爷自觉失职,连夜帮她追回来的。”   段昭:“.........”   这时,屋内忽传出一阵低泣声,段昭一怔。   沈砀面色微变,立马快步走到房门前,推门入内并反锁了房门,行动利索的仿似不是恨迎柳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段昭目瞪口呆的张张嘴,须臾,挑唇摇头笑笑。   .........   沈砀刚入内,便见盖在季迎柳身上的被褥已被她踢在双~腿膝盖处,她人还浑浑噩噩着,一张小~脸却比刚才更红,更滚烫,身子如藤蔓般不住在被褥上滚蹭,仿佛全身长满了刺。衣襟被蹭开,露出一段白~皙的颈子,那抹红便顺着颈子朝下蔓延入肚兜里。   屋中并未烧地龙,正值隆冬,天寒地冻的,他一个壮年男子睡觉时还需盖两床厚棉被,更别说身子孱弱病中的她了。   真不让人省心。   沈砀眼神暗了暗,克制着不去看她衣裳内的春光,只盯着她乱扭的身子,忙坐在床榻边,伸手将她压在双~腿下的被褥扯出来,重新盖在她身上。   她似乎十分不悦,抬脚就把被褥给踢掉,身子一扭,红彤彤的小~脸朝向他,趴在床榻上。   那绣有并蒂莲的肚兜因塌下腰的动作紧贴着被褥,掩于底下一片润白便毫无遗留的暴露在沈砀眼前。   沈砀喉头动了动,身子竟隐隐起了势。   他忙屏住气,动作粗~鲁的将她身子翻转到面朝上,禁锢着她乱动的双臂,弯腰拉起被褥耐着性子就要重新帮她盖上。   她却忽开始低泣,肩头耸动,嘴里小声喃喃说着什么。   沈砀一怔,随即恨声不理会,可她却哭得声音越来越大,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出了这么多汗许是口渴了。   他一咬牙,附耳在她嘴边,却听不清她到底说什么,便耐着性子低问:“再说一遍?”   听到他声音,季迎柳双肩颤抖的更厉害了。   沈砀被她哭的心烦,自作主张的倒了一盏茶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她上半身抱入怀里,正要喂她喝水,她哽咽了声,紧闭双目打了个小嗝,声音也跟着敞亮了些:“沈......沈砀,沈砀。”   沈砀再次怔住,露着冷意的黑眸却隐染上一丝欢喜。   随即眉峰一皱,将茶盏凑在她唇边,冷声道:“听话,喝点水。”可语气却比方才温柔许多。   季迎柳闻言小~脸皱成一团,却乖顺的将嘴张开。   沈砀忙扶着她的头将茶水灌了进去,刚要起身去桌案前再倒一盏茶,季迎柳小手却紧紧抓着他衣襟,急声道:“别走,沈砀。”   沈砀恨极了她的无情,可听了她这迫切需要他的话,心头竟隐隐有一些欢愉,只一刹那窝在胸腹间那股对她求而不得的愤怒仿似一瞬得到了寄托,又回到了两人之前亲密之时,可他理智却告诉他:她心中没他,等她清醒后便会潇洒的甩手而去。既然如此,他何必再怜惜她,叫她看自己的笑话去!   “沈砀,你别走.......”她迟迟得不到他回应,哽咽着轻唤。   如同一记催化剂,沈砀刚变得坚硬的心房顿时裂一道细缝,他眸露挣扎,心想:只这一次,只这一次再对她心软。心随意动,紧握着茶盏的手松了松,身子也从半起立的状态改为缓缓坐在榻上。   许久才放弃抵御,抬手轻拍她后背,温声道:“好,我不走。”   意识不清的季迎柳皱着的小~脸渐渐松了,她明明很热却似感到冷,头往他颈窝贴了贴,随即整个身子都贴过来,窝在他怀里。   知她意识混沌,才这般依靠他,沈砀却对这偷来的片刻温情,做贼心虚般心头砰砰乱跳,又喜又怒,黑着脸仔细端详怀里的人儿。   她额上汗珠未消,樱~唇被茶水侵过饱满红~润,身上的外衫被蹭的褪到双臂处,露出莹白的肌肤,肚兜下的胸口因吐息而上下起伏,没了白日对他警戒惧怕的神态,反而娇弱,无力的令人心悸。   刚被他压下的欲望倏然抬头,沈砀呼吸变得急促,鬼使神差的垂下头,想要亲一亲她的芳泽。   然,唇还没碰到她的,她忽幽幽睁开双眼。   四目猝然相对,沈砀一怔,一张俊脸骤然变得无措,尴尬的忙要将头撤回来,再低斥她,是她先缠上自己的,然话还没吐出口。   季迎柳急~喘口气,双臂如藤蔓般搂着他颈子,用唇蹭着他脸颊,迷乱道:“我,我想.......”   沈砀见她眸子透迷茫,人并不清醒,豁然重重的松口气,如释重负,将她搂得更紧了,他凑在嘴边轻声问:“想什么?”   正蹭着他脸的季迎柳微微仰高头,仿似终于找到了他的唇,随即贴上去,沙哑难耐的娇喘:“我想......想要你。”   沈砀耳边“嗡”的一声,所有理智顿时溃不成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没二更哈,小可爱们别等了,今晚作者君还要继续整理大纲,后面感情戏比较多,而且要开始收尾了,大纲不太好整理。 第46章   这厢, 昏睡了一夜的季迎柳做了一通宵的梦。   梦中她缠着沈砀亲他,更大胆的跨~坐在他腰身上,哭闹蹭他, 要他身子。   以前她和沈砀也做过这档子事,可每每都是他掌控她, 她怕自己身份暴露崩“倾慕他”的习惯, 多数是柔顺的,而这梦却是她主动, 沈砀变为被动........   莫非是她素久了想男人了?这才做起了耻与人言的春梦。   季迎柳心头一阵恍惚, 忙说服自己,定然是这样!   莫消说现在的沈砀不会碰她, 他恐怕连看她一眼都不会, 更不用说睡她了。   思及此, 尚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的季迎柳心里建设了好一会儿, 这才缓缓睁开朦胧睡眼, 迷用手撑着床榻,要从榻上坐起来,然手指头刚一动, 身子绵~软无力, 便跌回了榻上。   她粗喘口气, 以手抵额头, 并未起热,可她身子怎会这般没力气?   这念头刚在脑中闪过, 一只壮实的手臂忽搭在她腰上, 搂着她腰身往床榻内侧送了送,将她搂的更紧了。   季迎柳登时打了个激灵,震惊的顺着那只手臂朝床榻内侧看去。   赤~裸~着上身的沈砀正面朝她侧躺睡着, 结实的胸口后上背热汗淋漓,上面零星布着红色齿痕,显是男女欢~爱时女子留下的,昨日的情景倏然在脑中回现,她中了春~药,沈砀救她,她昏迷,然后........   难道,那个春梦是真的?   “轰”的一下,季迎柳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不敢再想下去立马掀开被褥,窜猴似的就要蹦下榻逃之夭夭。   “做什么去?”身后忽传来一道压抑的薄怒声。   季迎柳骇的差点魂飞魄散,还没转身看沈砀。   沈砀已撑着臂膀从榻上坐起来,将她人强行扳转过去面朝向他,于是,他结实的胸膛,下面健硕的腰身便毫无遗漏在暴露在她眼前,方才她只搭眼扫了下,如今却将他胸口上红色耻痕看的清楚,那红印子形状好似被人用小~嘴嘬了下。而能嘬沈砀的人,显然是她。   “怎么,很意外?”沈砀冷笑一声,垂头看下自己身上,继而抬头看她。   “不,意外。”他眸底泛红,眼睑下团着两团黑影,精神虽有些憔悴,可双目炯炯有神,结实的臂膀撑起一副雄伟的体魄,怎么都不想能被她强占的模样。季迎柳心乱如麻,立马胆怂,硬着头皮想抵赖,可舌头却捋不直磕磕巴巴:“我.....我........?”   “想不起来了?”沈砀冷嗤一声,他丢下她,径直下榻捡起昨夜丢在床榻底下的衣裳穿上,面朝着她慢条斯理的扣着扣子,腰侧那一抹红印子随着他扣扣子的动作在她眼前若隐若现,季迎柳脸上红晕一层层往上涌,忙垂下头,只听他漠声道:“既然你想不起来了,那不防本侯帮你回忆回忆。”   他说罢,忽俯身双手按在她身侧,嘴里温热的吐息便一下下拍打在她脸上,这骤然亲近她的架势,令季迎柳杏面倏然红透,她忙要朝后退了退。   沈砀眼神一暗,拔高了音幽声道:“昨夜夜黑风高,我将你带回府,请来太医帮你诊病,之后你药性发作,扑我怀中,撩我衣裳,将我按倒在榻上,欲行.......”   “不用帮我回忆了,我记起来了。”季迎柳惊燥交加,捂着耳朵,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想也不想的直起身子一把捂着沈砀的嘴。   温热的触感,令两人皆是一怔,季迎柳如被烫着般忙撒了手,背到身后去。   对她这避之不及的态度,沈砀抬高一边眉,似再说她识趣。他缓缓的起身,继续扣衣裳上的扣子,边居高临下的继续盯着她。   季迎柳知他再等自己表态,烦乱的心绪顿时如煮沸的水泡,嘟嘟嘟的从心底往上冒,她一下攥紧掌心,强逼自己冷静,待缓过那阵惊悸,才低声道:“昨夜对.......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说罢,手忙脚乱的就要下榻捡地上的衣裳穿。   “就这样?”沈砀忽抬脚踩着她衣裳,冷声道。   季迎柳本就惊惧着,听到他这威胁的语气,一怔,杏面倏然火烧火燎的烧起来,那抹红晕从她小巧的耳珠迅速蔓延至颈子,她羞的头也未抬,用力攥~住身侧床帷,仿似吸取力量般支支吾吾:“那,那侯爷想让我怎么补偿?”   沈砀漠然盯着她,忽道:“我记得我和你已经恩断义绝,夫妻缘尽,我原不会再和你行这房~事,可你却死皮白赖的缠上来,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我还曾做过夫妻,若搁在以往你痴缠我,侯爷我还大度予你一回,也算是闺房情趣,而现在.......”   他说着忽垂头凑近她耳边,声音沙哑暧昧:“现在你我也算形同陌路,侯爷我昨日念在往昔你我情分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将侯爷我当勾栏院的小倌嫖了,我平生生恨玩弄旁人感情的女子,何奈昨夜我忙于公事力竭,不能抵抗你的侵犯,这才失~身于你,若此事被人不小心传扬出去,我堂堂一个侯府的侯爷今后要如何出去见人?”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季迎柳燥着脸立马打断他的话。   沈砀眉峰一挑,“我怎么能保证你说的话是真的?”   “我可以以人格保证,我.......”   “我不会再信你。”沈砀沉声打断她的话。她吓得双肩一抖,抿紧唇不敢再言。   沈砀呵了一声,退了一步道:“这样吧,昨夜你是无心之失,可我却深受其害,身为受害者,若问你讨要点抚~慰,应当合理吧?”   季迎柳被他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张嘴实在拿不出任何说辞反驳。   显然沈砀人是她睡的,可昨夜他若执意不碰她,她哭闹累了自然就会乖乖睡去,再怎么也不会出现今日这般情景,显然她吃了哑巴亏,只得硬着头皮认命道:“侯爷.....侯爷想要怎么抚~慰?”   沈砀挑唇,直起身子将踩在脚下的衣裳拽出来,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轻轻披在她肩头,   “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季迎柳一怔,忍着羞燥猛地抬头看沈砀。   沈砀冷着张脸,神色闪烁的盯着她,须臾,他唤门外一声。   下人立马捧着一个黑色托盘入内,上面放着三锭银元宝。   沈砀大方的将托盘给她,“你手头若没钱,尽管来找我要。”   她连说不用,沈砀也没拒绝,挑唇将银子收了回去。   ..............   待季迎柳走后,猫在门外偷听的段昭忙入内。   沈砀正眸底含笑的盯着季迎柳渐渐远去的身影,目光虽冷却缠~绵,再无先前那般疾声厉色冷厉模样。   段昭牙发酸:“你一个大男人厚着脸皮,欺负个小姑娘至于吗?”太不要脸了。   昨晚他替沈砀办完事,中途回来一趟找沈砀禀告,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迎柳不过吵闹一会便埋头酣睡了去,沈砀则去了屋外井边冲了好几次澡,哪有沈砀嘴里糊弄迎柳那档子事。   而沈砀这么说,显然昨夜两人撕扯时发现迎柳心中有他,进而对迎柳起了霸占之心,却又怕人不回应他,死皮白赖的找个借口将人拿捏住罢了。这头倔驴。   沈砀缓缓收回视线,冷声道:“刘辅亦人呢,把他给我带过来!”   。。。。。。。。。   而季迎柳自然不如段昭能揣摩沈砀话中隐喻,左右想不通沈砀为何一改之前恨不得掐死她的态度对她,更甚至是给她银子,放她回家去。   她心里又酸又涨,不知怎的很不好受,想的脑仁疼,也想不出个结果,临到家门前,忙看了看领口,颈子下方的青红吻痕被高高的领口遮的严严实实,爹娘应该察觉不到什么,可她一日夜没回家,这要怎么给爹娘含混过去?不管了,到时再见招拆招。遂定了定神,如寻常般将朝下耸拉的唇角扬的高高的,步覆轻快的推门入内,“爹娘,我回来了。”   “迎柳快来瞧,这是什么?”她爹娘正弯腰对着院中空地上乌压压的一片药材看着,闻言,并没问她昨夜去了哪,反而喜开颜笑的忙招呼她过去。   季迎柳一怔,随即心弦骤然一松,忙奔过去惊异道:“这哪来的?”   “隔壁街上那个王大夫开的医馆知道吧,他家忽然要举家搬迁去临县投靠亲戚,他说家里地窖里还存着好多药材没法搬运过去,知道咱们家医馆被盗了没药材,便将家里库存的不怎么值钱的药材给了我们,而且还没收我们有原价,只收了咱们三两银子。”   季迎柳忙拎起一缕甘草看了看,是上好的药材。   隔壁王大夫抠唆,小心眼,不将这批药材高价卖给她都不错了,怎么会赔本卖给她们药材?   她狐疑的看爹娘:“有这么好的事?”   她爹立马笑道:“我受到这药材也是不敢相信,直到药材王大夫令人把药材拉过来,才相信这是真的。”   许是王大夫人至将走,偶尔善心大发了一次,便叫她爹娘瞎猫碰上死耗子逮到了,药店里有了这批药材,就能继续经营下去,季迎柳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正要弯腰将药材收起来,忽顿下动作,狐疑的问她爹:“咱们家不是没有银子了吗?买药材的钱是哪来的?”   “我在路上捡的。”陆果拿着一把菜刀从厨屋出来,她弯腰将甘草拿出来一捆,放在院中石桌上剁成几段,手下不停,答话道:“也是奇了怪了,我从小到大出门连一个铜板都没捡到过,昨日刚到药店门口,就让我捡了几个碎银,我问了许久的人,门口那些街坊邻居都说不是他们掉的钱,我便把银子拿了回来,想着既然暂时没人要,咱们现在手头也急,就先用着贴补家用,等失主找上门了,咱们再想办法还给失主银子,不成想,这银子没贴补半分家用反而帮了咱们大忙买了药材。”   陆果说着,仰头看季迎柳,笑道:“这下我们总算不用为眼前的生计发愁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只两日家里又是捡钱,又是有人低价卖药材的!季迎柳心头忽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你在哪捡的银子?”   “就在官府专门招待官员的驿站门口。”   这弘县只有一处招待官员的驿站,正是她昨晚住的地方,季迎柳心头战栗,仿似一下子捕捉到了真~相,忙提起了从进门起到现在一直忽略的问题,忙装作轻松的坐在石桌前,笑道:“真想不到我在外东奔西跑一夜没回家,今日一早家里便进来个财神。”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昨天不是托人隔壁街的书生带话回来,说连夜去隔壁镇上刘员外家给他的小女儿看病,晚上不回来住了,那王小姐的病看好了吗?”她娘诧异的连看她好几眼。   季迎柳到现在却是全明白了。   昨夜她在沈砀哪儿过夜,除了他给她送钱,找借口还能有谁这么帮她!   回忆起她临走时,沈砀说的让她回去考虑考虑。   她心头突突乱跳,“蹭”的一下从是桌前起身,笑着对爹娘道:“不提这个,我竟忘了我东西竟落到王小姐拿了,我现在就去拿!”   不待众人反应,季迎柳立马夺门而出。   然刚走出家门口的小巷,便远远看到沈砀的马车停到道路正中央。   她一怔,段昭已从车厢中跳出来,扇着身子快步走到她跟前,如老母亲慈爱的看着她,催促道:“赶紧去吧,侯爷等你多时了。”   季迎柳心头突突乱跳,不想去碰触那个真~相,可她父母和陆果.....   遂一咬牙登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而行,街道两旁小贩的吆喝声传入车厢内,季迎柳心头不但没变的平缓,反而越跳也快,她飞快的看坐与对面的沈砀一眼,双手发颤,喉咙发紧的低问:“你为何要帮我?”   阳光透过车窗刺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他忽冷笑一声,举起桌案上泥壶帮她到了一盏茶,递给她,挑眉反问:”你认为我是再帮你?可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那你以为我为何会帮你?”   季迎柳一下子攥紧衣袖,心头那个真~相忽忽逼近,竟变得不知所措。   她仓惶抬头,沈砀脸上那双黑眸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眸底的势在必得一览无余。   她早该料到的,他这么恼她,不可能对她心慈手段的,而他却反常的帮助她和她家人,甚至帮她隐瞒自己昨晚的行踪,便是在向她展示他的能力——他只消动动手指头,便可轻而易举的拿捏她的命门,令她逃无可逃,而她从头到尾连反抗的余地都没。   而她半年前好不容易从大淮逃到弘县,为的便是避免噩梦中性情大变的沈砀对她的圈禁,如今她到了哪一天了吗?   思及此,季迎柳喉头发胀发酸,竟一时梗住。   心头却并无猜到真~相的惊惧害怕,怅然若失,反而是如释重负,霍然开朗,历了药材丢失,县官不审理她的案子,刘辅亦强迫她,她中了药不受控的强睡了沈砀一系列不可控制的事,终于明了,只要她说人还活着,便不可能一辈子这么躲下去,过常人平平淡淡的日子。   她朝上天偷来的这半年悠闲光阴,与她而言,已然足够。   许久,她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垂下头轻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沈砀轻笑一声,英俊的面容破天荒的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容,他俯身过来将她紧紧搂入怀里,用唇轻吻她额头,声音低哑:“三年,你陪我三年,三年后你若想离开我,我不会再拦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亲儿子要带着女儿回家了。 第47章   三年, 便是他能给予她最大的期限。   季迎柳知自己没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格,而且沈砀之前还帮她好多次,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情与谊她分的清楚,再说, 他说的三年总比她噩梦中的沈砀圈禁一辈子好太多, 于是,她几乎是不曾犹豫的答应下来:“好。”   沈砀挑高一边眉, 似是诧异。   季迎柳缓缓松了紧攥着衣袖的手, 心跳变得平缓,认真的盯着他:“但我也有个条件。”   自从侯府被她领着抄家后, 沈砀便察觉她并非如之前假装的懵懂单纯, 反而人很聪明, 甚至比他想象中聪明, 她善良, 无畏,甚至可以在逆境中抓着身边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翻盘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选择。狡猾, 隐忍, 识时务的令他惊喜, 又令他恨。   若非昨夜她意识混沌后一直唤他名讳, 他或许永窥不到她冷漠外壳下对他的心意。顿时藏掖在胸腹间这几个月对她的怒意,怨恨竟一瞬消散。   她对他应当是有几分真心, 只不过这几分真心和她在意的人和事比起来便什么都不是了。   而他却贪心的想要她的全部, 沈砀也不愿逼她太紧,挑唇:“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季迎柳一怔,警惕的盯着他。   沈砀依依不舍的直起身子, 强制性的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低哑不容置疑的嗓音从她头顶蔓下来:“这三年内,我要你和我做一对恩爱夫妻。”   季迎柳原想着陪他三年便可获得自由,不防他还来这招,大惊,忙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拒绝,沈砀立马道:“你放心,这三年内若你不愿再和我行昨夜之事,我不会强迫你,甚至你若不愿和我睡一间房,人后我还可以和你分房而居。”   “你没在骗我?”季迎柳只觉今日沈砀不仅人好说话,连对她态度都好上好几个度,狐疑的瞥他一眼,怎么都不信呢。可依旧因窃喜不可置信而眸子微微一亮,身子也停止了挣扎。   沈砀眼神一暗,微微磨着后槽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话锋一转:“但是在人前,你还是我的妻,不能做出格的事。”   不能做出格的事,不就是在人前爱他,敬他,给予他“夫君”应有的尊荣吗?季迎柳不知怎的忽松口气,这已是她能从沈砀那要来的最好的条件了,她点头:“我答应你。”   她话音一转,皱起了眉头:“不过我父母和陆果,我不想和她们分开.......”   “你父母那儿无需你操心,我已有安排,你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跟我回善京。”   季迎柳张嘴还想再讨要点好处,沈砀已沉着脸堵着她的话口:“迎柳,你现在还没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季迎柳适时闭紧嘴巴,心头已然开始泛酸。   以沈砀脾性,对她父母的安排许是将没他们留在弘县,衣食无忧的供应着。没想到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家人团圆,最后只维持了几个月光景。   沈砀见她乖顺,透着冷厉的黑眸里渐染上柔色,低头想再和她耳鬓厮~磨片刻,然唇还没碰到她脸颊,她忽朝后一躲,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垂着头整理被他揉乱的衣裳,漠然道:“侯爷不是说让我人前做你的妻子吗?现在是人后,我想,侯爷也不必我装了。”   沈砀喉头一哽,忽后悔刚才纵着她了,俊脸一瞬变得黑沉。   季迎柳话锋一转,挑衅道:“不过,若侯爷真想要,那迎柳不妨对您施舍一回。”   不及沈砀反应,她忽弯腰捧着沈砀的脸,狠狠的吻住他的唇,随即当着他的面从容不迫的直起身,整理衣裳后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回过神来惊觉被调戏的沈砀:“........”   须臾,他黑的如同锅底的俊脸突忽一笑,仿佛是意犹未尽,伸出舌尖舔~了下方才被她吻的唇的地方。   段昭见季迎柳如兔子般从马车上窜出来后,便上了马车,入目便见沈砀双拳放在膝盖上,脸上隐有怒容,却又有有丝未尽的缠~绵,段昭揣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又谈崩了,忙道:“迎柳答应回善京了吗?”   “自然。”沈砀收起心绪,冷声道:“去县衙。”   ..........   季迎柳刚才也是被沈砀逼急了,这才恶趣味的逞凶强吻沈砀也想让他尝尝被人戏耍的滋味,回到家后心头却并未如想象中畅快淋漓,而是心头砰砰乱跳许久不能停歇。   她捂着滚烫的脸,忙用脸盆里的凉水拍了拍脸,待脸上热意消退了下,这才拿了帕子擦脸,坐在小榻上。   没消片刻,官府的人来家里,说她那一批丢失的药材找到了,说是刘辅亦派人偷去了,父母闻言连连叹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平日这么好的孩子竟做出这等下~贱的事。   季迎柳心头却一派平静。   以往她总顾念着和刘辅亦少时情谊,不愿多拂他的脸面,和他一团和气的做表兄妹。   昨日做了那档子事,她今后再也不用和他纠缠了。   “迎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果从外面回来后,便见季迎柳正坐在小榻上发呆。   “呃,半道遇到王员外的家仆,他将我落在员外府上的东西送还给我了。”季迎柳忙回过身来,嘴里应道。她走到妆台前拿出个盒子,将里面的首饰都给了陆果:“过几日我可能会出趟远门,好几个月不回来,这些首饰你拿去,若碰到钟意的男人,便让我父母替你做主,我现在身上没什么值钱东西给你做嫁妆,你先拿着,等过阵子我手头里有钱了再给你补上。”   陆果一怔,立马推脱道:“我暂时还没想到嫁人,不需要这些,再说你的首饰给我了,你戴什么?”   季迎柳唇角一弯:“我头上有簪子带呀。”   她说罢,按着陆果肩膀将人按坐在妆台前,弯腰拿起盒子里一支红珊瑚番莲花钗插入陆果发髻中,刚要抬身,陆果已眼尖的看到她颈侧的点点红印,一愣,一把攥着她的手:“你昨晚不是去王员外家看病,到底去哪了?”   季迎柳忙要掩饰:“我,我就是去王员外家.......”说着忙把领口往上拉了拉。   陆果却不信,蹭的一下起身,撸起她衣袖,一段白~皙的藕臂上零星布着红色耻痕便暴露在她眼前,陆果神色一下变得激动:“既然去王员外家,那这是什么?”   季迎柳无从抵赖。   ................   县衙大牢。   刘辅亦周身整洁的坐在一堆枯草上。   沈砀令狱卒打开牢门,弯腰入内。   刘辅亦俊面忽染上一丝厉色,霍然从枯草堆上起身,怒道:“沈砀,你用晚晚对付我,卑鄙,胜之不武。”   沈砀今日穿着一袭玄黑色锦袍,腰挂白玉,端的是矜贵,一如既往高高在上,他从容的撩了撩袖口,瞥他一眼:“何以见得?”   刘辅亦被关入牢房一夜,头脑冷静下来,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三个月前他查到晚晚行踪,来到弘县,有意接近晚晚,为逼晚晚嫁给他做了一系列的事,这其中沈砀并没阻止,可为何却在昨夜他给晚晚下~药时,忽然现身带走了晚晚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仔细回想,他和沈砀同朝为官,他能查到晚晚行踪,以沈砀在朝中人力只会比他查到晚晚行踪早,不会晚,而沈砀却能耐着性子到最后才来找晚晚,恐怕为的根本不是晚晚,而是除掉他!   因沈砀人只要出现在弘县,他怕晚晚不答应嫁给他选择沈砀,进而心绪大乱失了判断,才做出偷盗晚晚药馆,并给晚晚下~药的事,而沈砀明明知道他做的这些恶事却不制止,恐怕就是存了让晚晚得知他做的事,与他决裂的心思!   而他慌不择路正中沈砀下怀!   怪不得昨日沈砀扣押下他时,并非以强占民女的由头而是用晚晚药馆被盗的由头!而晚晚若得知他做的恶事,不可能再顾念以往情谊允他接近她,更不可能再嫁给他!   思及此,刘辅亦胸口起伏不动,不甘心承认这次在沈砀面前输得彻底,他忽想起什么,薄唇轻挑:“我得不到晚晚,你也不可能得到她。”   沈砀眉目一沉,冷哼道:“你怎知我得不到她?”   难道昨夜中了药的晚晚找了沈砀解毒?而沈砀碰了她?   刘辅亦大怒:“你趁人之危,卑鄙。”   “若论卑鄙,我还不及你。”沈砀如猫看老鼠般盯着他,挑唇轻嗤道:“不过我要感谢刘兄,若不是刘兄多日精心筹谋,将迎柳逼得走投无路,恐怕我想让迎柳答应回到我身边,还要颇费点心思和时日,你也知道的,她这人倔强的很,一旦认准了什么便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我不想伤她,可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到我身边不再想着逃走,以她性子是绝不可能的,可有刘兄帮助,替我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对她做的哪些恶事,助我心愿达成,沈某真是对刘兄感激不尽。”   刘辅亦怒极,扑过来扯住沈砀衣襟,“你卑鄙.......你.......”   可怜刘辅亦从小饱读圣贤书,怒极抖着唇能拿出骂人的话只有“卑鄙”两字。   沈砀长臂一挥,刘辅亦下一瞬便四仰八叉的跌摔在地上。   沈砀似懒得和他多费唇~舌,“刘兄至于你,为显我的诚意,你算计迎柳的事我便大度的不和你计较了,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你出狱后,若不想断送仕途,赔上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便亲自去求皇上将你驱除在善京城以外,终身不再回京罢。”   沈砀说罢,冷冷的拂袖离开。   刘辅亦气的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   ...........   三日后,季迎柳接到沈砀的通知,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弘县去善京。   沈砀怕她父母质问她去了哪,安排的很是缜密,先是派人来家里高价收购药材,后称善京城中新晋状元爷家祖上是做药材生意的,若她医术尚可能分辨药材好坏,令她和她们一同去善京做事,只需几个月挣的钱比开药馆多上好几倍。   她爹娘自然大喜,可却怕她一个姑娘家路上出什么意外,不让她去,收购药材的人让县衙的衙役开道,最后陆果央求她带着去善京,父母这才答应这门生意。并要求她每隔十日便给家里去信,好让她们安心。   几个月过后,届时她便寻别的由头骗父母即可。   日子呼呼而过,终到了和父母离别的一日。   季迎柳辗转一夜未眠,次日一早没惊动还睡着的父母,悄悄起床时眼眶红红的。   陆果轻轻~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放心,我已让隔壁邻居照看着二老,还有沈砀埋在暗地的人照拂着,家里少了你,不会出什么乱子。”   金灿灿的春光越过连延不断的屋檐蔓延至脚下,季迎柳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望着家门口的方向,踩着晨光转头,握着陆果的手,“走吧。”   三年,她只需三年便可再回到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后,女儿你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第48章   这厢, 等在城门口的沈砀迟迟未见季迎柳如约前来,心头不免焦灼。   段昭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扇着扇子望着来路, 狐疑道:“我说,这迎柳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来了吧?”   他话音方落, 沈砀焦灼的眉眼忽变得阴沉。   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 扬起马鞭狠狠照着马屁~股抽了一鞭, 就要朝城内冲去。   “哎哎哎,侯爷人来了。”段昭忽拍打着扇子惊喜道。   沈砀定睛一看。   远处蛮烟瘴雾的道路上, 季迎柳纤细的身影隐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她右臂挂着一个小包袱, 正垂着头认真看路, 并不时和身边的陆果说着什么, 神色从容宁静,娇俏如昔,仿佛两人中间从未经历过利用, 背叛, 和寻常夫妻一样, 她只不过是久未归家的妻子, 而他不过是翘首以盼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沈砀一扬马鞭朝她冲了过去。   季迎柳正仔细看路,听到前方马蹄疾响, 头也未抬的将陆果扯到身后忙朝侧边让路, 手腕忽然被一只结实臂膀攥着朝上一提,她大惊失色,正要挣扎, 下一瞬人便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   耳后传来沈砀低沉的哑笑声:“这几天想我了没?”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迎柳紧绷的身子一僵,须臾缓缓的松懈了力道,并将身子朝前挪了挪,避开身后那堵火热胸膛,冷声道:“没有。”   她话音方落,耳朵忽传来一阵轻微刺痛,却是沈砀咬了她耳~垂。   季迎柳被这孟浪的举动惊的杏面倏然一红,想也不想的忙缩了缩脖子。   而她这举动似取~悦了沈砀,沈砀含笑的嗓音从头顶传过来:“口是心非的小骗子,可你别忘了这三年内,要和我做一对恩爱夫妻的。”   季迎柳喉头一哽。   一看周遭,离她不远处的正前方,乌泱泱的站着二十几个随从,还有三辆马车。段昭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马背上她和沈砀。   众目睽睽。   季迎柳心头那股被他逼~迫回善京的无名火顿时火起,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也不顾什么廉耻了,双目看着前方,声音发冷道:“想,妾想侯爷想的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就连妾来这之前,还在想侯爷见了妾该是什么表情呢?”   沈砀被她一刺,呼吸顿时重了几分。   他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如箭般忽朝前方冲了出去。   季迎柳猝不及防,身子被超前冲的惯性带着,猛地撞在沈砀的胸膛上,她忙要朝前挪身子,沈砀伸出一臂却扣着她的腰,将她紧贴着他。   季迎柳杏面悄悄红了,心底暗骂一声,得寸进尺。   也没想过他会怎么答话,索性大大方方的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须臾,沈砀忽凑在她耳边,低笑道:“柳儿,我很高兴。”   季迎柳一怔。   沈砀已直起身子,一夹马腹继续朝前冲去。   .............   弘县在大淮最东边,距离善京足足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兼之现在是隆冬,到处天寒地冻的,沈砀虽做足了一路上的补给,可走着走着便到了年关。也因年关很多人需采买年货屯在家里,因此她们在一个镇子上补给食材和炭火时,暂时补充不上,沈砀便勒令所有人暂时在镇上休整两日,待将食材和炭火一并买了后,再开始上路。   季迎柳因有肺疾,一遇阴冷天便手足冰凉,这日在朝廷命官下榻的驿站坐下后,驿站内炭火供应不足,屋中便显得寒冷,她忽觉喉咙发~痒是肺疾发作的前兆,忙早早的钻入被褥中取暖。   陆果从小在乡野长大,身子骨比季迎柳硬朗许多,将季迎柳这阵子一直喝的治肺疾的药喂了,看见外面下起鹅毛大雪,忙转头忙坐在床榻边道:“迎柳我想去集市上买点东西,你想要吃什么,我去买。”   季迎柳这些天在路上不是吃干粮,便是吃驿站的粗茶淡饭,一听,忙道:“买点梅子,果脯和糕点,等回去的路上带着当零嘴吃。”   陆果立马去了。   而季迎柳体力不济,喝了药后盖了三床被褥,直到手脚渐渐变得暖和才睡去。可许是房中烧了炭火,她竟中途热醒了,浑身热汗淋漓,粘腻的难受,撩~开被褥去门外令人端来一盆热水,褪去外衫,用帕子沾着温水想要擦拭下~身子,便见沈砀从外推开房门,大步入内。   季迎柳一惊,忙将外衫披在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冷声道:“你怎么进来不敲门?”   沈砀头肩上覆着一层薄雪,他清隽的眉眼隐隐泛红,薄唇冻得发乌,显是刚从外面刚回来。   他见到她也是一愣,继而顺着目光下移,看到她手里捏着的沾了水的帕子,撩起袖子便大步走过来:“我帮你。”   季迎柳大骇,忙朝后退了几步,想也不想的拒绝:“不用,你出去。”   这些天忙着赶路,沈砀知她还恼着自己,有眼力的很少和她相处,就连下榻驿站时,也是循着她的意愿开了两间厢房,并没和她住在一起,今日左右无事,吃完晚膳他便匆匆赶过来,想要多亲近亲近她,哪知还没说两句话,就要被她赶出屋去。   沈砀心中自是不愿就这么走了。   他眸子一转,看了眼脸盆,大步走过去端过来放在榻前的小几上,理所应当的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是擦拭身子吗?我帮你果果,再说了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   季迎柳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起来,正要再拒绝。   沈砀已按着她双肩,将她人按坐在榻上,他夺过她手中帕子,眸色认真道:“把衣裳脱了。”   季迎柳再怎么也是个小姑娘,虽承诺和沈砀做一对“恩爱夫妻”,可那是人前并非人后,也不必揣着了,惊的噌的一下从榻上起身,攥着衣襟声音发颤:“我不脱.......”   沈砀挑唇立马堵着她话口:“听话,你若在路上病了,我去哪给你找大夫治病去?而且,我想你也不想耽误大家伙赶路的进程吧?”   季迎柳骤然想起一路赶路的艰辛,索性闭嘴,知沈砀若存了心给她擦拭身子,定然不会让她躲的。与其待会儿被他按在榻上剥衣裳占去便宜,倒不如她自己脱。   季迎柳一咬牙,忍着羞燥和如擂鼓的心跳声,冷声道:“那你先转过去。”   沈砀哼笑了声,听话的转过身去。   季迎柳脱的很快,几乎是三下五除二便脱的身上只剩下一个肚兜和亵~衣。   待沈砀转过身时,便见她双臂抱胸站在榻前,一张小~脸布满红晕,紧~咬着下唇,白~皙的肌肤上因骤然触到室内的冷空气而起了一层小疙瘩。   他视线下移,一双骨节匀称的修长的大~腿,底下一双小脚莹润白~皙,蜜一般的指甲如贝壳般发着柔润光泽。   眼神不自觉暗了暗,喉结微动。忽后悔帮她了。   他忙忍着下~身的滚滚情动,沾了温水从她胳膊开始帮她擦拭。   每擦一寸,她身子便轻~颤一下,待把她擦拭完,沈砀原本被外面大雪天冻得冰凉的身子已然沁出好几层热汗。他将帕子掷在脸盆里,正要转身帮她穿衣裳。   季迎柳窜猴般飞速钻入被褥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个头在外面,燥着脸道:“我好了,你可以走了。”   翻脸无情是她本人了。   好歹他刚忙了她忙不是,她再怎么也得谢谢他,不应该这么着急赶她走吧。   沈砀险些被她气笑了,转身就要走,却走到门口正要拉门时,忽折回来坐在榻上脱靴子,仰面躺在榻上不走了。   “我刚才累到了,要躺着歇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第49章   沈砀说罢, 双臂绕过脑后枕着,闭上眼就要睡去。   季迎柳见他不走,刚放缓的心弦倏然一紧。   这些天沈砀从未和她同床共枕过, 今个他怎会忽然要留宿?   她曾和他有过夫妻之实,前阵子还强睡了他, 对这档子事早已免疫, 而且她既能随着他回善京,便早已做好了被他睡的准备, 就算他今夜想要她, 她也没什么好害臊和拒绝的,只是.......   在离开沈府之前, 她自觉已将欠他的还清, 不觉哪儿对不住他, 他却逼~迫她远离父母回善京, 更与她定下三年之约, 她心底到底是存了气,不愿就这么轻易将自己身子交托出去。   她定了定神,忙抱着被褥朝床榻内侧挪了挪, 燥着脸对睡在床榻外侧的沈砀故作镇定道:“你若觉得累了, 便早点回房休息, 还可睡得舒服些。”   沈砀听她语气较之之前和缓许多, 心头一暖,闭着眼睛, 朝里侧翻了身面朝她, 长臂一捞将她身子朝床榻上按,状做满脸疲累道:“我屋里没你这暖和,我只在这躺一会儿, 待会儿便走。”   季迎柳见他对自己并没企图,轻呼口气,也不忍拂他的意,将他搂着她腰的长臂挥开,拉高被褥,自顾自脸朝床榻内侧睡去了。   然身边忽然躺个大男人,季迎柳脸无端发烫,本来很困,这时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忙在心中默念好几遍身边只是睡个兔子不是人,有了这层心理诱导,睡意很快来袭,正高高兴兴的准备睡去。   这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盖在她身上的被褥正被一点点悄无声息的抽走。   是沈砀在扯她身上的被褥。   季迎柳一惊,彻底从朦胧睡意中惊醒过来,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和亵裤,若是没了被褥,岂不是要光着身子睡觉了?而沈砀这个大男人没事抽她身上被褥干嘛?   思及此,季迎柳脑中顿时打了激灵,心砰砰乱跳,难道.....是沈砀想要她,却又耻于向她开口才这般偷偷摸~摸的做小动作?   季迎柳一咬牙,攥着被褥一角偷偷的把被褥朝自己这边扯。   那边似察觉到她扯被褥的力道,蓦得不动了。   季迎柳乐的刚想扬了扬唇角,被褥又被他悄悄朝他那边扯。   她忙收敛心神攥着被褥大力朝自己这边扯,可怜盖在两人身上的被褥被拉扯了几十个回合,似被拽累了终于不动了。   季迎柳从沈砀哪儿扳回一局高兴的乐开了花,正准备重新用被褥将自己裹严实,再不叫他把被褥偷走,这时,被褥忽一动却被沈砀用力扯过去,登时她半个身子便暴露在空气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迎柳就是个泥人这时也有了脾气,气的蹭的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正要叱责沈砀偷偷摸~摸。   身上只着单薄衣裳的沈砀睁着朦胧睡眼,皱着眉撑着双臂从床榻上坐起来,嗓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浓重鼻音:“把被褥分给我一点,我没被褥盖快冻僵了。”   季迎柳:“........”   力道犹如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季迎柳喉咙哽了下,低头看床榻上。   能谁五六个人宽的床榻上,那张被他拉扯的被褥多半在她身上盖着,而沈砀哪边光秃秃的只有床单子,他精壮的双~腿双脚都露在外面,而被他扯走的一角被褥正可怜巴巴的搭在他健硕的腰身上。   季迎柳心头怒意顿消。忙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分出一大半给沈砀,忍着如擂鼓的心跳声脸忙闭眼朝内继续睡。   可不知怎的,刚闭上眼身子却无端感到燥热,脑中不时闪现曾和沈砀交~颈而卧的情景,他健硕的腰身,宽阔的后背,情动时覆在她身上滚烫的胸膛........   打住,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季迎柳忙甩了甩头,将自己滚烫的脸埋入被褥里,强逼自己睡觉。   过了许久,床榻外侧又传来了响动,沈砀似是起身去了旁处,一阵哗啦水声中,沈砀的脚步声又回到了榻上,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季迎柳忍着没动作,须臾,一只长臂忽伸过来揽在她腰上,下一瞬沈砀火热的胸膛贴上她后背,滚烫的呼吸随之落在她后颈和肩头上。   季迎柳身子蓦的一僵,克制着悄悄攥紧十指,心跳越来越快,她正要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耳根却忽一热,似被人含在嘴里亲吻,须臾那热意落在她后颈上,顺着她肌肤游移,如同一块石头骤然掷入沸腾的心海,骤然泛起滔天巨浪。   而沈砀这厢,软玉在怀却碰不得,他怎可能睡得着,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着不去要她。但又舍不得走,见她似睡着了头脸上都是热汗,怕她热出病,忍着心猿意马,悄悄拿了沾了温水的帕子给她擦拭汗,刚擦到她后颈。   正睡着的季迎柳忽朝他扑过来胡乱亲他的唇,丁香小~舌灵巧的撬开他齿关,追逐着他的。   沈砀先是一怔,随即眸子露出狂喜,一把将她抱起来加深这个吻,他身子结实有力,很快将她压倒在榻上,如火绳轰然点燃硝石,一发不可收拾。   季迎柳被他吻的头晕目眩,双臂紧紧攀着他颈子亲吻他只想所求更多。   正意乱情迷时,只闻“啪”的一声,沈砀放在榻边的湿帕被两人蹭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响。   如一盆冷水从头顶兜头浇下,季迎柳混乱的脑子倏然变得清明,想也不想的一把推开沈砀。她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沈砀被她推开时,眸底还残存几丝未消退的缠~绵,他仿似有些怔忪,可却眸子透着炙热,如皎皎月色璀璨明亮,随即,当着她的面慢悠悠的捡起地上的湿帕,去脸盆处清洗了后拿过来,嗓音里还带了丝~情~欲过后的暗哑:“身子转过去,我再帮你擦擦汗。”   季迎柳一怔。   不明所以的盯着他手中湿帕,这才后知后觉的猜到刚才落在她后颈之上的是什么,脑中“轰”的一下变得空白,她羞燥的“啊”一声,燥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一手捂着脸,一手忙拉高被褥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急声道:“不用,你出去!”   沈砀面色不动,听话的立马放下帕子走了。   .................   屋外静的仿似能听到落雪的噗噗声,陆果从外面采买了东西后,便去厨屋交代人给季迎柳熬明日路上要喝的药,熬药的妇人曾专门给妇人看过病,会辨别药材,闻言立马乐呵着说:“姑娘放心,老奴给人熬了好几年的汤药了,保证明日一早天不亮就把药熬好送过去。”   陆果闻言倒是放心的,这老奴是沈砀从弘县带过来专门给迎柳在路上调理身子的,做活细致,应当不会出差错,便点头:“那劳烦您了。”   说罢,正要走。便见季迎柳穿着一件御风的厚斗篷过了来,一怔,陆果立马过去握着季迎柳的手,“你不是肺不是舒服说了吗?怎么出来了?”   季迎柳脸颊嫣红,这么冷的天额头上竟沁出一层热汗,她眸色躲闪道:“在屋里闷得慌,便过来看看我的药。”   那妇人曾见过季迎柳几面,只觉这姑娘长得杏面桃腮,容姿过人,今日乍细看,竟觉着姑娘容色称为“大淮第一美人”都不为过,可惜却是个病痨子,这人一旦肺落了隐病,就是山参鹿茸的灌着也很难除根,想必是这姑娘遇到风雪天,肺疾加重了这才不放心的过来瞧一瞧,眸含惋惜的插嘴道:“姑娘放心,这几日天寒,老奴便把原来的药方里加了黄柏,知母,肉桂培根固元,做驱寒之用,保准过几日您能平平安安的上路。”   季迎柳本身也是大夫,能替自己抓药方的,可沈砀却不让她自己抓药,另派了人替她诊病开药,她如今没有和沈砀讨价还价的资格,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不好说什么便随了他去,可今晚她喝完药后竟隐隐对沈砀起了情~欲,这是寻常不曾有过的,便过来查药方,看药方里是否有上次刘辅亦对她下的春~药功效相似的药材,这才令她今晚对沈砀把持不住,闻言皱眉:这药方没毛病呀。可她怎会.......?   “姑娘,可是药有什么不妥?”老奴见她神色有异,立马追问道。   “没,我只是问问。”季迎柳蓦的回过神来,忙笑着应话。又和老夫人寒暄一阵这才携带着陆果走了。   老奴看季迎柳亲自过来问药材,自是不敢马虎,待季迎柳走后,便拨开已封着火的炉火想要提前把明天的药熬好,这时沈砀过了来。   老妇人立马放下手中活计,过去给沈砀行礼。   沈砀手一抬制止了她,也问了方才季迎柳问的话。   老妇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怎会轮番纠结她开的药方,莫非她开的药有问题?顿时变得心惊胆战,不敢怠慢沈砀,忙将刚才说给季迎柳那番说辞给沈砀说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道:“若侯爷觉得药方不妥,那老奴换换药方?”   “不必。”沈砀闻言,紧皱的眉峰舒展,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俊脸闪过一丝柔色,微微扬起薄唇,“还按这个药方便是。”说罢,快步离去。   徒留老妇人枯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三日后,风雪暂歇,沈砀令众人重新上路。   段昭打着哈欠从屋中~出来,便见一直和迎柳同乘一辆马车的沈砀,竟破天荒的改为骑马,今日~他一改往日暮气沉沉的玄夜衣袍,穿着一袭四喜如意云纹锦袍,腰带墨玉,发束墨玉冠,骑在红棕色高头大马上,身姿昂扬如皎皎星月,只一边侧脸便俊美的夺人眼球。   段昭这个男子看了都为之炫目,登时惊的瞪大了眼,扇着扇明明子啧啧出声道:“侯爷您今日玩得是哪一出了?”   他话音方落,季迎柳和陆果两人从侧边厢房施施然走出来。   迎柳看到他微微一笑,如往常般走过来正要和他打招呼,目光朝稍远处一移,忽看到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沈砀,脚下一顿,竟似再移不开眼只盯着沈砀看。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沈砀面色不动,唇角却轻轻扬起,一派风流,他双脚却一夹马腹驱马朝远处奔去。   待人走远了,季迎柳还痴痴的没收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最后还是陆果提醒道:“迎柳,段公子找说话呢。”   季迎柳这才似回过神来,她杏面倏然一红,尴尬的收回目光对段昭道:“昨日~你送来的果脯我收到了,谢谢。”   段昭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头暗骂沈砀这头倔驴这回总算是开窍,知道如何追媳妇了。   爱美之心人人都有,这女子嘛,再怎么心思剔透,八面玲珑,可看到俊俏的男子,怎可能不多看两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想腾出来点时间陪儿子玩,只有这一更哈。 第50章   马车向西辚辚而行。   再走十多日便可到达善京, 今日沈砀未乘坐马车,陆果便从后面马车过来和季迎柳同乘。   昨日~她在镇上买了许多糖果,果脯, 都是季迎柳平日爱吃的。她忙拆开了一袋递给季迎柳:“这个酸梅你尝尝?”   季迎柳似嫌车中烦闷,正撩~开车窗朝外面瞧, 竟没听到她的话。   陆果一怔, 顺着她撩~开的车窗帘子看去,在她们斜前方不远处, 沈砀正骑着马和段昭说着什么, 面容时而轻笑,时而端肃, 他身姿本就英俊挺拔, 今个儿又特意换了浅色衣裳, 较之以往更为俊美, 举手投足间透着股风流倜傥的潇洒来。   陆果仿佛有所感, 狐疑道:“侯爷不是一直做马车吗?今日怎的改骑马了?不过侯爷骑马人可真帅气?迎柳,你和他吵架了?”   季迎柳仿似做错事被抓包般蓦的回过神来,忙放下车帘, 红着脸狡辩道:“没。”   说着, 忙拎起她手里装果脯的油纸袋, 放在手里, 拿出一个酸梅吃着。   陆果盯着她,冷不丁忽问一句。“迎柳, 你是不是喜欢上侯爷了?”   季迎柳险些被嘴里的酸梅噎到, 想也不想的道:“没有。”   “那昨夜我从外面回来准备去你房里找你,下人说侯爷在你屋里,你也没有将侯爷从屋里撵出来, 你们若不是和好,那可不就是吵架了?侯爷今日又怎会骑........”陆果莫名其妙道。   “没吵架。”季迎柳一想起昨夜自己竟对沈砀把持不住,杏面悄悄的红了,怕陆果再继续追问,她燥着脸胡诌道:“昨夜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你别瞎想,沈砀只不过忙完公务去看我的病好点了没有,我也不好赶他,便.......呃,便和他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赏赏外面的雪景。”   她话音方落,车外忽传来一道低沉的哑笑声。   “侯爷前方三里处有塌方,属下过去看看,若是过不去我们可能需要绕另一条山道走。”段昭的声音仿佛擦着车帘传过来。   那道哑笑声的主人淡声道:“好,你看着安排。”   听出是沈砀的声音,季迎柳大囧,一张杏面倏然红透,一下子咬住下唇。   “迎柳,你们当真只是单纯的聊聊天?”陆果狐疑的看了眼车帘外的沈砀,又看了看脸红成大虾的季迎柳,怎么都不信相信呢。   季迎柳索性赖账到底了,一咬牙道:“对。”   车厢外果不其然又传来一道哑笑声。   季迎柳燥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捂着发烫的一边脸,胡乱抓一把东西,撩起车帘探出身去,对骑马护在马车旁的沈砀笑得甜甜的:“侯爷?”   沈砀本就关心着车内的季迎柳,知她昨夜情不自禁下对他做了那档子事,今日定然羞燥的恨不得捶床不愿见他,他这才弃马车改骑了马,可心底到底记挂她,只想和她多腻歪一会儿,这才吩咐完事情骑马到车窗外,和她一外一内的朝前行着。   刚走了一段路,便听到车内她和陆果这般说辞,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正要赶紧走,却听她主动唤自己过去,自然是喜不自禁,忙驱马过去,俯身下去靠她近一些,正捉摸着要和她说点什么。   季迎柳笑眯眯的:“伸手。”   沈砀不明所以,依言伸出手去。   下一瞬,手心里便多出一把瓜子来。   他一怔,季迎柳冲他笑的甜甜的:“这天干物燥,侯爷上路肯定很无趣吧,诺,多吃点瓜子。”说罢,不待他反应,放下车帘朝内去了。   沈砀:“.........”   这是骂他偷听墙角,让他吃瓜子堵着嘴呢。   沈砀哼笑一声,一丝丝甜却仿佛从心头溢出来。   ................   半个月后,一众人终于抵达善京。   兜兜转转大半年,季迎柳又回到了这里,心头竟生起一丝恍惚之感,而陆果则兴奋的合不拢嘴。   边陲弘县是个不起眼小镇,气候恶劣,除了民风淳朴外,胜在清闲,而善京作为大淮的京都,繁华昌盛,气温怡人,可以足不出户买到全国各个地方的名产,于居住而言自然是全大淮最好的地方。   而沈砀似有意隐瞒她重回善京的行踪,并未将她带回沈府,而是带到了毗邻鼓楼街的西四街的一座府邸,季迎柳也没多问,沈砀这么安排定然有他的考量,而且她也不愿再回沈府,对着沈老夫人和沈慕乐,左右不过陪沈砀三年光景,便乖乖的没有多问。   可饶是如此想的,当她踏入这座宅邸,还是被内里恢弘的装饰所惊。   院中雕栏画栋,假山环绕,曲廊幽径满眼皆是,称之为五步一景,也不为过,这还是其次的,更甚者院中只奴仆便有五六十,较之沈府配备,规格高出好几等。   陆果兴奋的直叫:“迎柳迎柳,这建的跟皇宫似的,我还没见过建的这么好的房子,这真的是侯爷给我们住的吗?”   在那个噩梦中,沈砀篡位做了皇帝后,虽将她圈禁在冷宫不得自由,可却从未对她少吃短穿,梦中的她受够了沈砀的霸占,渐渐地被磨平了心气,也不愿再逃了,之后和沈砀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自此沈砀便将她挪出冷宫,甚至给她建了一所宫殿供她居住,而那宫殿的装潢精美绝伦,不亚于皇帝居所,真真可谓是金窝藏娇。   季迎柳思及此,心头刚消退的恍惚感再次袭来,仿佛也被噩梦中的沈砀消磨掉了心气,扶额有感而发道:“这是要将我往死里圈养哪。”   “什么?”陆果没听清,兴奋的忙问了一句。   不过这一路上季迎柳也想的很开,既然逃不掉噩梦中的轨迹。那她便既来之则安之,只要她什么都依沈砀的意愿,好好陪他三年,届时他自会应诺放她和家人团聚,便冲着陆果笑笑:“没什么,你不是说累了想休息吗?我们去看看住的地方。”   沈砀将她们带入府邸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宫里,给她们引路的是沈府的老管家,他诧异的看季迎柳好几眼,当初就是她带着宫里的人去沈家抄家的,耐着怒气道:“小姐,跟老奴来。”   季迎柳也没在意,淡声道:“有劳了。”   她的卧房在院子的最东面,是个单独的小院,卧房,书房,静室一应俱全,院中植着几株芭蕉,三五棵桃树,中央一汪清泉从一人多高错峰的假山群缝隙坠下,落入下面的小荷塘里,荷叶下三五尾锦鲤摇曳时隐时现,一派雅致,生机勃勃之景。   陆果立马被叶下的锦鲤吸引,忙奔过去看。   而季迎柳这一路累的够呛,只想早点回房猫着,便挥退了管家,自顾自的踏着台阶朝房内走。   “公主,小心脚下。”一个身穿随从衣裳的清隽男子,忽从侧边冲过来扶着她胳膊低声提醒道。   季迎柳一怔,看向来人,惊呼道:“玄夜,你怎么在这儿?”   玄夜身上穿着最下等的仆从服,他面容憔悴,扶着她胳膊的那双握刀剑的大掌满是老茧,后背佝偻,形容狼狈,哪还有昔日清贵卓然的模样。他苦笑一声,朝她低声道:“大淮刚易主,沈侯爷便将我从皇上身边要过来,说让属下过来伺候公主。”   季迎柳心头咯噔一声。   玄夜朝她深深一鞠,涩声道:“公主,您能不能看在你我往昔的份上,救救属下。”   ....................   晚间,沈砀从皇宫回到府邸找季迎柳时。季迎柳正坐在靠窗的小榻上发呆,屋中烧着地龙,温暖怡人,她似觉得很热,身上只松松垮垮的穿着一层薄薄的粉色内衫,露出一大截白~皙的后背,她却似毫无所觉,手里无意识的左右摇着蒲扇,不知再想什么,连他入屋都没察觉。   沈砀眼神暗了暗,过去将手搭在她肩头,淡声道:“在想什么?”   季迎柳被他吓了一大跳,忙回神这才察觉沈砀正站在她身后,仓惶从小榻上站起来,红着脸道:“没想什么。”   沈砀挑高一边眉,似是不信。   季迎柳眼神闪烁,忙走到桌案前坐着,笑道:“你还没吃晚膳吧?我在厨屋替你留了些夜宵,要不要现在端上来?”   自那夜后她总有意无意的和他拉开距离,很少理会他,像今日这般对他关切还是头一遭,沈砀在宫中已吃过并不饿,却不忍拂她的好意,冷峻的面容闪过一丝笑意,立马道:“好。”   季迎柳忙令下人端来吃食,几盘清爽小菜,蟹肉小饺儿,酱萝卜炸,青笋紫菜,酒酿清蒸鸭子,还热乎着,显然是替他精心准备的,沈砀从未在她这儿享受过这待遇,一股暖流顿时滑过心间,拿起筷子,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瞧。   季迎柳被他炙热的目光看的如坐针毡,忙坐在他手边,诧异道:“是不合胃口吗?”   “合胃口。”沈砀立马低头夹菜吃,可目光还是时不时瞟向她。眸底的情~欲不言而喻。   季迎柳本就悬心着玄夜的事,不知如何给沈砀开口,自是也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一个劲的讨好他,给他夹菜,一顿饭下来,一个人吃的心不在焉,一个处心积虑。   磕磕绊绊总算吃完了,季迎柳轻松口气,正要端来漱口水令他漱口,沈砀忽将她搂入怀里,蹭着她耳珠哑声道:“迎柳,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季迎柳手一抖,手中漱口水险些跌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6 16:59:45~2020-08-17 19:0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季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背后是他滚烫的胸膛, 季迎柳整个人几乎全窝在他怀里。   又正值夜深人静时,总有些莫名的情绪不受控的从心底涌上来,少了白日面对旁人的冷静, 季迎柳听了他问后,竟有丝丝心虚。   她张嘴就要否认, 可想到接下来的事, 一咬牙低声道:“我......我想求你件事。”   沈砀见她被自己抱着不躲不闪的,盘桓在心头那屡甜意一丝丝沁入四肢百骸, 只想和她再亲近些, 克制不住的亲吻她脸颊,将大掌放在她腰上摩挲, 迷乱的轻声道:“嗯?”   “你能不能放了玄夜?”季迎柳忍着心若擂鼓, 一把攥紧指尖。   此话一出, 沈砀呼吸骤然一沉。   屋中寂静, 只闻“噗”的一声, 桌案上正燃着的烛火朝上跳了跳,昏暗色光影照在沈砀冷峻的面容上,撒下一片暗影。仿佛前段时日两人渐渐变得缓和的关系, 一瞬跌至原点。   沈砀的唇离开她脸颊, 冷冷的盯着她:“不行。”   季迎柳便知是这结果, 忙要再说。   沈砀已放开她从桌案前起身, 他背对着她负手站在窗台前,冷厉的嗓音传到这边:“迎柳, 这三年内, 我不会强迫你做自己不愿做的任何事,你不想和我宿在一处,我也可以纵着你, 可这不代表我会对你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惯着,尤其是以前的事,你在我面前提都不要提。”   提起玄夜,便会提起以前她曾对沈砀做的事,这些天她克制着不去想曾经的事,更不在沈砀面前提起,以免羞惭的不知今后如何面对他,今日却被她自己亲手打破了这局面。季迎柳垂着头低声道:“以前我替父皇做事利用你是我不对。”   沈砀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却并未吭声。   心头如同沁了苦莲,涩意一层层涌上来,季迎柳克制着无地自容,继续道:“可玄夜做的事,多半是我指使,以前他是父皇的暗卫,在其政谋其位,曾对你不利,可那是他身份使然,需听父皇命令和我共事对付你,可如今尘埃落定,江山也易了主,他再非父皇暗卫,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知你恨我之前那么对你,你不忍心对付我,所以才迁怒玄夜,折磨他,可玄夜曾救过我的命,也曾照拂我好一阵子,我身为他的主子,实不能看着他被你磋磨不管不顾。”   季迎柳轻轻走到沈砀身后,眸露哀求道:“沈砀,之前对付你的事,都是我指示玄夜做的,你若恨我,便冲着我来,别牵连无辜,好么?”   “牵连无辜?”沈砀嘴里咀嚼这几个字眼。   他骤然回头,抬起季迎柳的下颌,令她看他,烛光映入他眸底倒映着两簇小火苗。   季迎柳吃痛,却强忍着和他对视。   沈砀似是怒极,额头青筋直跳,却克制着,只听冷嗤道:“柳儿,你怕不是忘了之前每逢初一十五,你和玄夜两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目光巡逻在她周身,盯在她胸口的位置,“还有,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这肺疾是如何来的?”   季迎柳瞳孔猛地一缩。   当初她得肺疾,便是想要探知沈砀的行踪,命玄夜扮做刺客追逐她的马车,她从马车内滚摔出来才落了这肺疾。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而她也没放在心上,沈砀是如何知晓的?难道玄夜对他全招了?   她正想再解释一二,沈砀已放开她的下颌,冷声道:“柳儿,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谁都可以替玄夜求情,只有你不行。”   他说罢不及她反应,拂袖摔门而去。   季迎柳惭愧的闭了闭眼。   欠人钱财地位名声皆可还清,可欠人情债却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这也是当初她纵然有些喜欢沈砀,却还是不顾太子阻拦,宁可不要公主身份也要远逃边陲,并下决定不再和沈砀有纠葛的原因。只因她知晓,两人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哪怕之后再修补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而沈砀一日心中有她,不愿舍弃她,甚至佯装和以往一样待她,不计前嫌的愿意继续爱她,宠她,却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私心里不可能原谅她以往对他做过的事,而她以往对他做的事,便会如一根刺般深深的扎入他心底,永不可磨灭。   而玄夜刚好代表的是她的“过去”,是他永不想提起的过去。   这时,一名婢女端着药入内请示:“小姐,这是侯爷给您准备的治肺疾的汤药。”   他这么生气的走掉,却还念着她的肺疾提醒她喝药。   季迎柳并非不知好歹之人,闻言微微苦笑,可却又不知为何心头难受,便垂目坐在小榻上,扶额道:“先放那吧。”   “这药里添加了老山参,小姐要趁热喝才好。”小婢低声道。   她朝小婢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那小婢听话的将药碗放在小榻旁的小几上,她似看到了什么,疑惑一瞬,站在沈砀刚才站的位置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并放在桌案上,这才悄悄退了下去。   季迎柳本不在意小婢的举动,可却在端药碗喝药时,忽瞥见那东西,一怔。   那是一方丝帕,右下角歪歪扭扭的绣了一丛兰花,是她之前在沈府做丫鬟时闲来无事所绣,当时丢了,她还为之痛心了好几天,之后便将这帕子抛之脑后了。   可这帕子怎么会出现在沈砀身上?   他为何要偷偷的拿走?莫非他是那时候便喜欢上她了?   而今夜他对她这般生气,难道是........他不想听她的认错,而是生气她肺疾的由来才惩罚玄夜的?   思及此,季迎柳透着惭愧之意的眸子,忽一亮,放下~药碗夺门而出。   ..............   而季迎柳自然是找不到沈砀的。   沈砀出了门,才发现自己在府邸中竟无处可去,他心中烦闷却无处可诉。去找段昭喝酒,段昭却回了沈府,正好沈老夫人派人来唤他回去,他便令下人套了马车回沈府。   沈老夫人数月没见儿子,见到沈砀回来自是欢喜异常,拉着沈砀的手坐在小榻上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提起正事:“这几日~你姑母有来消息催,说想把福佳公主指给你,你也算和福佳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的,不若再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沈砀神色一凛:“我暂时没成亲的打算,母亲替我推了这门亲事吧。”   沈砀说罢就要走。   沈老夫人正笑着的脸忽拉下来:“给我站住。”   沈砀深吸口气,转过身。   “福佳公主人长得不仅漂亮,还贤惠,之前你姑母数次给我说想要把福佳公主指给你,我原想着你被季迎柳那狐媚子勾了魂,不愿娶福佳,我也由了你去,想着过几年等你厌了季迎柳再将福佳迎进门,可之后这大淮的江山换了天地,当初的太子登基为皇,我们沈家虽是新皇最有力的靠山,可保不齐新皇觉得咱们沈家压制他的皇权,和你姑父一样想尽法子除掉咱们沈家,为今之计,我们应当趁着新皇登基还没将皇位坐稳之际,赶紧把福佳公主娶回家,给皇帝表忠心,之后你再和福佳生个孩子,这样一来,我们何愁在大淮无容身之地。”   生孩子?   沈砀一怔,他可以不在乎之前迎柳对他的利用,那是她有苦衷,不得为之,可他却在意她的以后是否属于他。若他和她有了孩子,那迎柳定然不会再想着三年后离开他。   “你听清楚了吗?”沈老夫人见他神色怔忪,以为他将话听进去了,忙泄去脸上厉色,柔声道:“娘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再过两个月便是福佳公主及笄宴,到时候你去求亲,皇上定然同意。”   沈砀蓦的回过神来,淡声道:“我再最后和母亲说一遍,福佳公主我不会娶,她及笄宴我也不会去。”   沈砀说罢,朝沈老夫人深深一鞠,出了门去。   “你...... 你给我回来。”沈老夫人抖着双~唇厉喝道。   可沈砀却越走越快,身影很快消失在垂花门前。   “老夫人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一旁的李嬷嬷见状,立马劝慰沈老夫人。   “这逆子定是还没忘记那狐媚子,所以才不愿娶妻,真是要气死我了。”李嬷嬷自然也知晓老夫人嘴里的狐媚子是谁,世人不知道,可她却是清清楚楚的。   算起来那季迎柳也是个公主,若是她愿意,新皇也未必不肯恢复她公主的身份,若侯爷当真不愿娶福佳公主,娶了季迎柳这个公主也是一样的。只可惜那季迎柳却在半年前沈家抄家前暴毙了。   她便柔声道:“侯爷自个逍遥惯了,您让他忽然自降身份娶公主做驸马爷,侯爷定然是不愿的。”   沈老夫人一怔,忽觉得李嬷嬷也对。   平日里让砀儿娶了妻,他都不愿,更何况是自降身份做驸马了。她只得摆手:“也罢,婚事先搁着,你去把后院的那几个女子送到砀儿的屋中去。”   “老夫人您忘了,侯爷方才进屋的时候说,这段时日~他公务繁忙,准备在城东的别院住一段时日,最近可能就不回府了。”   城东别院是前朝温宪公主成亲时,先皇赐给她的公主府,温宪公主出嫁后一生被夫君疼爱,老了寿终正寝时儿孙满堂,是大淮朝所有公主中最幸福的一个,半年前新帝登基时,要封赏砀儿,砀儿什么都不要,却直言要这温宪公主曾住过的府邸,那府邸原本是皇帝给福佳公主成亲时用的,皇帝自然不愿给,砀儿为此还颇下了些功夫。   砀儿既肯住在前公主府,定然心底也有了丝娶妻的打算,只不过没在她面前表露。思及此,沈老夫人微微一笑:“那就把这几个女子送到别院去,我便不信砀儿看到这么多美色,还忘不了那狐媚子。”   ..........   季迎柳听到下人说沈砀回府时,立马赶过去,只被下人领着赶过去时,沈砀不知和谁喝了酒,正赤~裸~着上身闭目靠在室内的温泉池里。   池边散落着几个酒坛子,有一坛斜歪在池旁,突突往外冒着酒水。   隔着半人高白色雾气的温泉池,站在沈砀五步远地方的季迎柳依旧能看清他结实的臂膀,和宽阔的胸膛,以及隐入池水下那双结实有力双~腿。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忽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要掉头就走。   “你去哪?”沈砀幽幽睁开眼睛,他眸底猩红,似醉意未退,盯着她幽幽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一想,亲儿子若以后娶女主,可不就降级成为驸马了吗?   捂唇笑。 第52章   面对他的逼问, 季迎柳忽不知该和他解释什么,方才见他拂袖离去,心随意动不管不顾的跑过来, 可真当面对他时,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她曾利用他是真, 曾辜负他的感情是真, 还曾是玄夜的主子,和玄夜联手欺骗他也是真, 就算他知道她肺疾由来迁怒玄夜, 可她得肺疾的事到底是她自己作出来的,纵然她能为此辩解, 可又能辩解了什么呢?   许久, 她垂下眼, 惭愧的将手中帕子递给他, 磕磕绊绊:“我......我来给你送这个。”   说完第一句话, 她忽生不出勇气再看他,扭头就要走:“你若无事,我先走了。”   “站住。”   手腕忽被他一把扯住, 季迎柳只来得惊呼一声, 便连人带脚滑入温泉池中, 她一惊, 下意识的忙要从温泉池里站起身。   沈砀揽着她的腰,却将她抱在腿上, 混着酒气的吐息随之扑在她脸上, 他染着醉意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答非所问道:“你是不想说,还是看到我后忽然不想解释了?”   只要她肯解释, 随便一个理由他便会相信,甚至可以为了她放过玄夜。   这池子里的水颇深,两人坐下后原本到腰部的水便蔓到胸口处,季迎柳被冻的冰凉的小~脸被热气熏腾的红扑扑的,只一刹那额头便大汗淋漓。   她张张嘴,艰涩的道:“我.......我.......”   羞惭的实吐不出一个字眼为自己曾做过的事辩解。   半晌,她深吸口气,不敢看沈砀的眼睛垂着头,兜兜转转终道:“我......我对不起你。”   “你若恨我,我甘愿接受你的惩罚,只不过,只不过你能不能别因为我而牵连无辜?”   “甘愿受罚?”沈砀怒火似一瞬打在水里,激不起一丝浪花,他掐着她下颌,逼她抬头看自己,她杏面闪过一丝痛苦,却一丝不吭,倔强的令他怒意更甚:“柳儿,你为了玄夜,宁可舍弃脸面委曲求全的来求我,也不愿试着喜欢我吗?”   “我........”季迎柳透着羞惭的眸子一怔,后知后觉的觉出他误会了自己的来意,眸子一亮,张嘴就要解释。   沈砀已冷声打断她的话:“你别给我说你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季迎柳心头一哽,内里羞惭更甚,眸底刚燃起的光亮渐渐的暗淡下去,咬着下唇,耸拉着脑袋:“我确实不知道......”   这话实在太长,可能需要从三年前她被父皇认回说起。   沈砀却以为她狡辩,心头怒火更甚:“你不知道?好,那我便告诉你。”   季迎柳一怔,莫名其妙的盯着沈砀,他怎会知道她三年前的事?   酒水总能令人迷乱,沈砀甚至有些庆幸今夜喝了酒,能大着胆子将自己心底最隐晦的心思勾出来,他再克制不住,冷嗤道:“一年前你抱着接近我的目的入了沈府,怕不能引起我的注意,便口口声声说倾慕我,一步步有目的勾引我,怕自己暴露身份甚至自降公主身份也要做我的妾,直到江山易主前,你对我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尽快完成你父皇交给你的任务,在这之前你从未喜欢过我,直到江山易主,你身份被迫暴露,我得知了你真实的身份,恼怒你绝情说不会再放过你,你怕我向你报复,不惜放弃恢复公主身份的机会,更不惜一切代价的远逃边塞弘县,便是怕我把你抓回来。”   他眸底闪过一丝自嘲,不待她反应继续道:“我自认为知晓你利用我后,再不会喜欢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可我却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自你走后,每每想起你我从前,我便控制不住的恨你,可我更恨自己心软,竟还会对你这个狠心薄情的女人念念不忘,于是我便找了个借口一路追着你去了弘县,想要狠狠的磋磨你,折磨你发泄我心头怒意,更冷眼看着刘辅亦为了得到你,将你逼入绝境,可当你真的如我所愿凄惨度日后,我却对你再下不去手了,甚至为了让你再次回到我身边,不敢太强迫你,并和你定下三年之约,三年能做的事太多了,说不准这三年你发现了我对你的好,好好待在我身边再不想着逃走,我抱着这个憧憬,对你既往不咎依旧愿意宠着你,爱你,而你呢?”   他声音忽变得沉厉,掐着她下颌的大掌也渐用力,不消片刻,便掐出了几道红印子:“你听了我的三年之约,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恐怕就是怕我恨你之前对我做的事,借机报复你,对你提出令你难以忍受的条件吧?之后呢?你怕触怒我,更是从不敢在我面前提你我之前的事,甚至对我的态度也从抗拒到渐渐接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吗?”   他声音越来越沉厉,季迎柳心乱如麻,心头很不好受,刚张张嘴。   他猛地撒开钳制她下颌大掌,黑眸沉厉的盯着她,胸口起伏不定:“你这么做,根本就是想着三年后如何如约离开我!而我还傻乎乎的等着你回心转意。而你呢?”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从头到尾一直在算计我,从未想过试着喜欢我,接受我!”   季迎柳白着脸急声辩解:“我.....我没有,你误会我了,我之前是对不起你了,可从弘县跟你来善京从没算计过你。”   而且面对他对她的好,她还数次动摇了三年后离开他的决心,甚至有好几个刹那,她还想过就这样安安静静,没算计,没任何筹谋的待在他身边,弥补她之前对他做的错事。   沈砀却似忍无可忍,搂着她腰,将她按在池沿上,“难道你敢说你给玄夜求情,除了曾是玄夜的主子外,你就没有想过放玄夜自由,还完在这里欠的一切人情,三年后可以无拘无束的离开这儿?”   “我......”季迎柳是想过放玄夜自由,不过,她不过是看在和玄夜主仆一场,不忍心他在这儿替她为之前的事赎罪,这才求沈砀。   她白着脸忙道:“我承认我对前路迷茫时曾想过三年后离开,可那是因为我做的那个噩梦,我怕噩梦中的事变成真......”   说到这,她猛地噤了声,改口道:“可我这次跟你回善京,处处对你是真心,从未有过隐瞒和欺骗,你.......”   “是吗?你要怎么证明?”沈砀听了她话却更气恼了,他胸口起伏不定,醉酒的眸子透着一缕血色,按着她身子的双肩也颤颤发抖,挑唇讥诮道。   季迎柳忽觉无力,自己再怎么和他解释从前的事,他也不会再信自己。   她一咬牙,脑子一热心随意动,挣开他双臂,直起身子大力扯开腰间腰带,快速将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裳一件件褪~下,红着脸慢慢朝他俯下~身,破釜沉舟道:“好,这个解释够吗?”   沈砀透着醉意的眸子一怔,季迎柳已闭目吻上他的唇。   池中一汪温泉随波逐流,时而激涌掀起半人高的巨浪,时而变得平静如深潭。   ............   次日一早,陆果睡醒后去季迎柳房中伺候时,屋中没人,下人告知她季迎柳昨夜去了温泉房一宿未归,她忙端着洗漱用具赶去温泉房。   此温泉房在季迎柳所居住小院的西侧,屋外植着茂郁的绿植,绿植中央有一座木头搭建的小屋,屋中一汪活的温泉汤池,而季迎柳则只穿着贴身肚兜和亵裤,正侧睡在池边不远处的小榻上。   她后背和前胸布满大大小小的红痕,一看便是欢~爱之后留下的印子。   陆果一怔,忙挥退下人,快步过去唤醒她:“迎柳,迎柳。”   季迎柳这才幽幽转醒,刚要撑着小榻坐起来,然手指头刚一动,浑身却酸疼的厉害,尤其是腿~根火烧火燎的疼,她疼得“嘶”一声,彻底清醒过来,看到是陆果一怔,转目看昨夜睡在他身边的沈砀,小榻是凉的,他人竟不在。   昨夜他掐着她的腰横冲直撞,似要把她往死里弄,反复折腾她五六次才停歇,思及此季迎柳脸悄悄的红了。心头暗骂他一声,莽夫。   忙收回目光对陆果道:“扶我去池子里泡一泡。”   陆果张张嘴,对她欲言又止,可却听话的照做了,待季迎柳泡去一身疲惫回到屋中休舔时,陆果这才靠近季迎柳低声道:“迎柳,你是不是不想着三年后回去了?”   季迎柳一怔。随即心乱如麻。   跟着沈砀来善京之前她是打算三年后回去和家人团聚的,可随着和沈砀接触越多,这念头便越来越淡,甚至她竟隐隐从心底生出就这么和沈砀在一起的念头。   思及此,她忽生出迷茫:“我......我不知道。”   她心底应当是有沈砀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昨夜对他做那么大胆的事。   可她又舍不得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己能掌控自己命运的生活。   这一路上陆果是亲眼看到沈砀对迎柳的好的,不免对沈砀刮目相看,若她是迎柳,恐怕也会对沈砀动容,便握着迎柳的手,语重心常的道:“我私心里是想你和侯爷在一起的,你本就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根本过不了普通人每日为生机发愁的苦日子,想想我们在弘县的遭遇,就算三年后侯爷当真放你离去,只要你是公主一日,你便不可能和寻常人一样过活,你不若放下心中芥蒂,重新接受侯爷,我想侯爷会真心待你的。”   季迎柳何尝不知陆果是真心为她好。   可她纵然想放下过去,和沈砀好好开始,可沈砀心中当真对她以前一点芥蒂都没吗?   她叹口气,低声道:“再说吧。” 第53章   陆果也知让迎柳心无旁骛的接受沈砀, 眼下也不现实。   两人之前曾经历了那么多,芥蒂生出,怎可能短时间内消除?而玄夜便是这芥蒂的□□, 玄夜一日没得自由,迎柳和侯爷两人一日便这么对峙下去, 便没有再劝, 只掏出刚才路过屋中时背着人悄悄拿出的避子丸,递给迎柳:“给, 吃不吃你自己决定。”   季迎柳眸子一顿。   这避子丸, 是她离开弘县前亲手配置的药,便是为了如若那日和沈砀发生了这事, 避~孕所用, 她原想着可能近段时日会用不着, 谁知她来善京的第一日便要用上。   季迎柳将避子丸接过来, 放在嘴边正要吃, 可不知怎的脑中忽闪过昨夜沈砀迷乱情迷叱责她薄情的一幕,这药便再吃不下了。而且只这一次,她怀孕的几率还是非常低的。   “沈砀呢?”季迎柳放下~药丸, 诧异的问陆果。   ...........   沈砀从府邸出来一路回到沈府, 脑中还恍惚的想着昨夜迎柳大胆勾引他的事。   昨夜他趁着醉意将心事一股脑说出, 不过是发泄心头苦闷, 原也没想着让她回应,可她却大胆的朝他缠过来, 她本就是自己肖想了好久了人儿, 自她离开沈府后,他身边又没女子,自是把持不住, 连她嘴里最后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只脑随心热没克制的要了她。   直到今晨睡醒,他人彻底从醉意中清醒过来,这才看到她身上斑斑点点的瘀痕,几乎本能的骇了骇,她虽有些喜欢他却没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昨夜他却不顾她还病着,循着本能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欲望,对她而言却是大大的折辱。   他羞惭的不敢看到她醒来后的模样,怕看到她眸底对他哪怕一丝丝的厌恶,几乎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落荒而逃。   这时,段昭扇着扇子皱着眉寻过来,对他笑道:“侯爷,太后召见你。”   沈砀猛的回过神来。   新帝登基后,便把忽染恶疾的先皇帝居所挪到了城外十里的临渊苑居住,而他姑母先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也跟着去了,他从边陲回来后,还没去拜见姑母,便沉吟片刻道:“姑母找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   提起这个话头,段昭将扇子扇的啪啪直响:“当初咱们和太子联手将先皇控制住,对外宣称他染了恶疾,不能主持朝政逼他退了位,现在新皇坐稳了皇位,这先皇......呃,不对,现在是太上皇看自己大势已去,自是不甘心将皇位凭白给了新皇,便偷偷派手下的暗卫查咱们做的事,想要除掉沈家,若不是沈皇后拦着,恐怕太上皇的暗卫早已在咱们去弘县的路上刺杀咱们好几次了,沈太后怕太上皇再对沈家不满,便悄悄让新皇收了太上皇手里的暗卫为自己所用,太上皇得知后大怒,竟将满腹冤气撒在了沈太后身上,想要烧死沈太后,若非沈太后身边的下人及时将沈太后救出,恐怕沈太后早葬身火海了。”   “这太上皇清醒过来后,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想和沈太后重修和好,而沈太后却对太上皇死了心,再不愿和他住在一处,连夜回到了皇宫,给新皇说要想去善京城外的皇家寺庙伴青灯古佛一生,新帝自是不肯,沈太后拗不过新皇竟气病了,说想要见你一面。”   沈家这些年能在太上皇手下相安无事,和沈太后和太上皇周旋有莫大的关系,而沈砀平日也很是敬重这位姑母,便冷声道:“我这就去。”   沈砀说罢马不停蹄的朝皇宫行去。   段昭说罢,刚朝沈府走了几步,沈府管家忙奔过来道:“段公子,沈老夫人送给侯爷的那几个女子要如何安置?”   段昭不知昨夜沈砀回沈府的事,一怔,脱口而出道:“什么女子?”   “就是半年前皇帝赏给侯爷的六名女子。”沈府新管家皱着眉道:“人我已经从侯府带出来了,现在要敢去温宪公主旧居,你看这........”   新管家说着,指着身后那一串轿子,几个穿戴精美的女子撩~开车窗探头看过来,真真是燕环肥瘦,各个美得很有特点。   段昭闻言自是头大。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这个沈家的外人,自是不敢替沈砀拿主意,糊弄道:“先带人过去,等侯爷人回来了再说。”   ............   而段昭没想到的是,沈砀这一去竟足足去了五六日还未回来。   季迎柳对那夜的事心里忐忑了半晌,见沈砀迟迟没回府,也没在意,平日里沈砀本就很忙极少回府,猜测他可能遇到了什么缠手的事,便耐着性子等他回来,再者她对他做了那么大胆的事,一时间也羞燥的不想见他,想等他和她两人情绪彻底冷静下来,便将之前自己做的事和他和盘托出,然,她没等到沈砀,反而等来了六名称沈砀妾室的妙龄女子住进了府里。   如同一块石子骤然掷在心湖,骤然掀起轩然大~波,季迎柳顿时气馁,整日窝在房中闭门不出,这日,陆果气急败坏的从外面回来:“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陆果说着,忙凑在季迎柳身边,怒声道:“我原以为侯爷就喜欢你一个,前几日还大度的劝你接受他,可他却背着你偷偷纳了好几房小妾,迎柳你是没见那些小妾们,大冬天各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府里的男人见了,那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她们身上。”   “就为这个,你生气?”季迎柳正窝在小榻上补眠,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从小榻上坐起来,扶额含糊道。   “迎柳难道你不气?”陆果对她这毫不在意的态度,怒火顿消,诧异的看她好几眼。   “有什么气的?他纳了旁人,三年后我便可以潇潇洒洒的走,再不怕他挽留我,我有什么好气的。”   这时,小厨房上了晚膳,季迎柳便坐在桌案前,拿着筷子慢条斯理的夹菜吃,神色和以往无疑,可陆果却看到她捏筷子的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仔细一看,竟比她脸色还白上几分。   这几日~她看着院中那些小妾都气不打一处来,更别说迎柳了。   季迎柳眼底隐着两团黑青,人也跟着消瘦不少,显是没睡好,她嘴上不说,可心里定然不好受,陆果不知气什么,可却又无从生气。   沈砀位高权重,在大淮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不说妻,就是妾和同房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而他身边却只有迎柳一个,自是不正常的,若他当真如迎柳嘴里说的,放不下和迎柳的芥蒂,极可能会纳别的女子为妾,进而羞辱迎柳。   她气不过一把扯住迎柳的手臂,怒声道:“走,我们去找侯爷问清楚,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季迎柳忙要拒绝,可刚出院门,便远远看到沈砀从马厩方向过来,他身边围拢的莺莺燕燕,和他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他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可也没拂开她们的意思,甚至有一名女子半边身子都蹭在他臂膀上了。   季迎柳只觉此情景无比刺眼,心头肉似被裂开了般疼痛难忍,挣开陆果紧拉着的手,想也不想的扭头就走。   陆果忙冲她背影高声唤:“迎柳,迎柳,你别走。”   陆果这一声颇大,自是引起沈砀等人的注意。   沈砀一怔,便看到季迎柳朝院子里走的半片绿色衣角,想也不想的拂开众女子,提步追了上去。   季迎柳气喘吁吁的奔回房,翻转身子抖着手忙要插上门栓,不放人进来,沈砀却将一臂插入门缝里,掌心用力一推,斜着身子便挤入屋中,季迎柳力道不及他,身子被那股推门的力道带着,朝后退了好几步,还没站稳身子,沈砀已登堂入室。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还有10万左右可以完结,今天一看细纲,还有十几个情节没写,竟快完结了,忽然有些不舍,这本书应该是我最近一年来更新最勤快点的书了,虽扑的一塌糊涂,但我还是想要用心的将它完完整整的讲完。 第54章   季迎柳见奈何不了他, 一扭头,抄起小榻旁放着的绣架,坐在小榻上垂着头绣花, 那素净的帕子上绣了一小半的菊~花,她扯着针线上下游移, 连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沈砀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这几日~他忙着给姑母寻找宅邸,忙的脚不沾地没空回来见她是一回事, 再者自己对她做了那样粗~鲁的事, 心虚的也不敢来找她,若非母亲给他强塞几个女子过来, 他还不知要躲她到什么时候, 就在方才那一堆莺莺燕燕围绕他时, 他脑子里还在想若她知道这事, 又不知该怎么厌恶他。   他是有把握将人哄好的, 可他见她生气,又卑微的平添希翼,想要试探试探在她心底他到底占了几分。   思及此, 沈砀舔~着脸, 做好被她打的准备, 撩袍坐在季迎柳身侧, 明知故问低问道:“柳儿生气啦?”   “没有。”季迎柳身子忙朝侧边挪了挪,她头也未抬, 捏绣花针的手不停, “噗嗤”一下,用力戳入绣架里。   整个人气鼓鼓的仿似一戳就破的水泡。   沈砀心头那些仓惶羞惭一瞬褪尽,喜悦如海潮般层层涌上来。   他看着她绣架上正绣着的菊~花, 忍着笑忽轻声道:“错了。”   “我没错。”可怜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沈砀纳了好几房小妾的事的季迎柳,心头又惊又怒,却又赶不走沈砀,气的根本不知自己在绣什么,只胡乱的扯着针线一通乱绣,乍然听到沈砀的话,只以为他是在说她是他妾室不该吃味,做错了。   而她可不就是做错了吗?她错不该对他心软,主动送上去给他睡,更不该事后顾及他的感受不吃避子丸,他既这么糟践她,她何须再给他好脸色。   她强忍着满腹怒气,冷声道:“侯爷若无事请回吧,迎柳累了,要休息了。”   “我是说你这里绣错了。”她话音方落,沈砀忽俯身过来,轻笑着用指尖指着她正绣着的一瓣菊片。   正在气头上的季迎柳哪听得这个。   她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垂头看他指的哪一处。   素白的帕子上,本应走绿色线的绣法,她竟走成了黄线,她扯着绣针就要修复那一片,食指却骤然一疼,竟戳到了食指。   她“嘶”的一声,忙甩了绣花针,将手从绣架底下伸出。   一颗豆大的血珠正从食指肚上缓缓的沁出来。   “别动。”扯着一旁丝帕就要把血珠擦掉,沈砀神色忽变得紧张,毫不犹豫的捏着她指尖俯身含入嘴里,竟是替她消痛,也不嫌她手指脏。   如千万根绣花针齐齐捅入心窝,季迎柳强敛的怒意如同泄洪般喷薄出来,忍无可忍的一把推开沈砀,再开口时已然哽了声:“你滚,不用你。”   她这一下用了十成力气,沈砀身形却纹丝不动,他放开她指尖,扯着她手腕,将搂入怀里,似又惊又喜立马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只顾着忙没空回来看你,冷落你,但我不想就这么滚。”   许是憋了许久的委屈一旦倾诉出来,便如同山洪从山腰一倾而下。   季迎柳越想控制情绪,可却越控制不住,竟呜咽哭出声来,拳头捶在沈砀后背砰砰直响:“你滚,你滚,别碰我,找你的那些妾室去。”   听到她哭,沈砀心头也是百般滋味,忙解释道:“她们不是我的妾室,是皇上硬塞给我的,我没碰过她们。”   正窝在他怀里哭的季迎柳身子蓦的一僵,依旧哭着,可却停了捶打他后背的拳头。   沈砀心头一喜,忙解释道:“那时你带人抄了沈家,我病好后,段昭告诉了我你的一切事情,外人都说你被太子处死,我却是不信的,太子几乎和我一同长大,他的为人我很清楚,虽有些孩子气,可他若得知你是他妹妹,定然不会对你下毒手,可他却告诉我你忽染了恶疾暴毙了,我便知他骗了我,之后我逼问他你的下落,他被我烦的没法子,便背着我偷偷的赐给我几个女子,想堵着我的嘴,令我分身乏术,等我知道这事时,我母亲已经帮我把人收入府里了。”   那几名女子原来是因她之故才入的沈府?正哭着的季迎柳恍惚一瞬,心头委屈消退几分。   沈砀将她从怀里扯出来,按着她双肩,直视她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当时恨你,想要将你抓回来,也顾不上安置这些女子,查到你行踪后便去了弘县寻你,直到前几日我们从弘县回善京,我母亲知道我人回来了,便趁着我这几日忙姑母的事顾不得回府,偷偷的将人送到这来了。我也是刚才才得知此事的。”   季迎柳一下咬住了下唇,睁着潋滟泪眼狐疑的看沈砀。   前几日管家确实说过,这几日沈砀忙沈太后的事没空回府,她却不信以为沈砀躲着他,这样看竟是她误会了沈砀,白生气了一场。   沈砀见她面容松动,顿时有些心猿意马,忙盯着她乌泱泱的发顶,正色道:“你若不信,大可以问问管家。”他说罢,放开她就要下榻唤管家进来。   “你回来。”此刻季迎柳心头委屈已是消失大半,想也不想的用小手扯住他臂膀。   她垂着头,双颊布满红霞,涩声道:“我......我信你就是了。”   沈砀眸底袭上一丝喜色,却不敢在季迎柳面前显露,怕再惹她不快哭起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叹口气坐在她身侧,将已止了哭声的季迎柳轻轻搂入怀里,隐怒道:“柳儿,我知你不喜那些女子,生我的气,可我何其无辜,只出了几天门不在府中,祸便从天上来,你不知道,刚才我一进门就看到那一堆莺莺燕燕,真是烦不胜烦,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处理,我已命管家给她们另寻了去处,今晚,最迟今晚便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说罢,仿似比她这个受委屈的人更委屈,更憋屈。   季迎柳想起这几天受的委屈,也不能这么白白原谅他,反刺道:“侯爷大可不必将人送走,放在府中为沈家开枝散叶便是。”   沈砀眉峰一沉,立马正色道:“柳儿,你这说的是什么气话!人我一个都不会留!此事你提也不要再提。”   而季迎柳见他言语中对那几个女子没半点心思,狐疑的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是高傲如沈砀,他没必要给自己撒谎,对她说的定然都是真的,于是也没留意他忽软了语气的承诺和亲近,只听话的窝在他怀里,垂着头,心乱如麻的涩声道:“她们可是皇上塞给你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打发走的。”   说道最后语气里已然没了怒意。   沈砀见哄好了人,轻松口气,他几日未见她,自是想念的很,今日又得了能近她身的机会,刚被他压下的心猿意马顿时克制不住,他垂头试探着吻着她唇角:“这个你自不用操心,交给我便是。”   季迎柳却似还想着刚才的事,也没留意他的亲近,等还想再问他时,唇便被堵着。   她蓦的回过神来,再不知自己正和他置气,怎么忽然画风一转成了这般缠~绵情景,羞燥的忙要推开沈砀,含糊不清的娇~声拒绝:“别,别别,门外有下人看着。”   沈砀怎受得了她这欲语还休的娇嗔,再克制不住,将人按在榻上堵着她余下的话,可怜迎柳人单力薄,被他吻了许久,心底那一抹余怒也在两人唇齿纠缠中消散了,只余下情不自禁,许久,待两人唇分,季迎柳燥着脸手脚发软,气喘吁吁的躺在小榻上。   沈砀却面色不变的扯着她一缕发丝把~玩着,挑唇凑在她耳边,轻问:“柳儿,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心怦怦乱跳,忙要矢口否认。   沈砀人已轻笑着俯身过来,再次霸道的吻住她的唇。   这种事一旦有人开了头,便如山崩地裂般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老管家在门外扬一嗓子,说外面有人找沈砀,季迎柳恐怕早被沈砀带着吃干抹净了,她忙将沈砀从自己身上推起来,红着脸不敢看他,胡乱整理被他扯乱的衣襟。   沈砀胸口上下起伏不动,眸底还有尚未褪去的情~欲,可周身却衣冠楚楚,根本不似方才在榻上按着她亲的放~荡模样,他咬下她耳珠,声音沙哑暧昧:“晚上等我回来。”   说着,声音渐轻了些,又说了几句。   季迎柳燥的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只用被褥忙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   稍晚一些,陆果进来时,便见季迎柳红着脸坐在妆镜前,往自己颈子胸口红印处扑粉,她肌肤本就白~皙,再扑一层薄薄的粉,越发衬的她容貌迭丽,不可方物。   陆果看的呆了呆,直到季迎柳燥着脸回头唤她,她才回过神来,上前接过季迎柳手中梳子,帮她梳头并低声道:“侯爷对那些女子是怎么安置的?”   “说是今晚。”季迎柳肯定道。   既沈砀说给迎柳一个交代,那必定是有的,陆果倒不担心此事,而是担心迎柳和侯爷在这么纠缠下去,恐怕会渐渐陷进去,忘记和沈砀的三年之约,为自己以后筹谋,她低声提醒道:“迎柳,侯爷看重你,你若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不若问侯爷争取个名分?”   季迎柳一怔,几乎脱口而出道:“什么名分?”   她来善京后,原想着没算计,没试探,更没利用安安静静的陪沈砀三年,如今事情却早已脱离了她的预想,因此她还从未想过此事。   陆果视线下移,盯着她平平坦坦的小腹,提醒道:“你和侯爷宿在一处,若只有一回两回受~孕的几率很小,可若以后你夜夜和侯爷宿在一处,恐怕很快就会有身孕。”   经陆果提醒,季迎柳一瞬清醒过来。   若她一旦有了身孕,沈砀定然要她生下这孩子,到时候她未婚先育,她要以什么身份给孩子说?再者,她身份着实尴尬,虽是公主,可却是罪臣之后,只她身上有这一道枷锁,便不能令她很容易的恢复公主身份,还有半年前她曾亲自谢绝新皇的提议恢复她公主身份,并诈死舍弃了季迎柳这个沈砀妾室的身份,如今她无论想恢复哪个身份,可新皇金口玉言也不一定会同意呀。   而她现在伴在沈砀身边,不是他的妾,也不是他的外室,没名没分,甚至连个真实的身份都没,将来更不可能成为他的妻。   纵然沈砀现在喜欢她,可她和他之间还有隔阂,他对她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她确然不能冒这个险,将自己困死在这死局里,思及此,季迎柳忽对前路开始担忧,她不能再只想着陪沈砀三年而什么都不做,便对陆果道:“偷偷把避子丸拿来,万不可被人发现。”   ..........   沈砀对那些女子的处置简直粗暴到了极点,直接绕过沈老夫人和皇上,用一辆马车载去了皇宫送给了沈太后。   沈太后还病着,躺在小榻上,望着坐在不远处的侄子,唉声叹气道:“可是没有中意的?”   沈砀眸色一闪,只恭敬道:“侄儿有心仪之人,不想让她伤心。”   沈太后原想着给福佳公主指给沈砀,两家亲上加亲不说,还能巩固沈家在朝中的威望和地位,可她三番两次试探沈砀,沈砀却对福佳公主一点那意思都没,她只得作罢,此刻听侄子说起婚事,立马来了兴致:“是哪家姑娘?姑母可认识?”   和以往提起婚事面色不动的模样很不一样,沈砀俊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他无奈的叹口气,许久才答非所问道:“姑母交代我督建行宫的事,侄儿已办妥了,只不过那处行宫年久失修,修缮需要花费一些时日,还劳烦姑母在宫中再住一段时日。”   “这事不急,你看着办便是。”   沈太后见他对口中心仪的女子闭口不提,好奇的要命。   只因在朝中如沈砀这般大的男子,早已妻妾成群,而他身边除了早前有个妾室外,竟没任何女子,这着实罕见,而自己的侄子什么秉性她自是清楚,若当真看上哪个女子,就是那女子许配了人,他也要把人抢过来娶了,不可能这番遮遮掩掩,便耐着性子道:“砀儿喜欢哪家女子,只管给姑母说,姑母提你做主。”   能令大淮的太后指婚,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都是莫大的尊贵。   而沈砀却一下子为了难:“这.......”   “莫非你看上的女子是有夫之妇?”沈太后狐疑道。   沈砀喉头哽了下,抿紧唇。   “那就是已生过孩子的?”   沈砀依旧不语。   沈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惊的蓦的从小榻上坐起来,“砀儿,你给姑母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是不是段昭?”段昭平日和沈砀几乎形影不离,沈太后实想不起还有谁。   沈砀无语扶额片刻,这才恭敬道:“侄儿还有事要议,就不陪姑母聊天了,侄儿告退。”说罢,不待沈太后反应,立马起身朝殿门而去。   而沈太后却是慌了神。   她那整日只知炼丹瘫痪在床的哥哥不成器,生的三个儿子中,只有沈砀还成器些,沈家这些年的门庭全靠沈砀一人撑着,可若这唯一有出息的侄儿是个断袖,一辈子不娶妻,将来沈家的门楣靠谁去撑?   她立马朝门外道:“来人,把沈老夫人请过来。”   ................   沈砀从皇宫回到府邸,已是深夜。   季迎柳所住的屋子灯火已熄,黑漆漆的一片,人显然已睡了。   沈砀心头忽有些苦闷,他火急火燎的从宫里赶回来,便是趁着白日和她耳鬓厮~磨的热乎劲,晚上再和她好好的亲热一番,逼她早点接受自己。   可她呢?竟没依约等他回来,竟独自睡去了,这令他多少有些受伤,莫非白日~他对她逼的太紧,惹她厌烦了?   沈砀拧眉想了下,抬手就要推门进去。   在门外伺候的陆果立马紧张道:“迎柳已睡下了,说侯爷若回来的晚有事找她,明日再来。”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的?   若他执意闯入屋里和她同睡一榻,岂不是打扰她睡觉了?   沈砀也不想逼她太紧,白日~他能逼她承认喜欢他,勾着她情不自禁的和他亲热,已是朝好的方向迈了一大步,至于剩下的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令她放下对他的芥蒂接受他,便怏怏的收回推门的手,看向陆果忽道:“你就是迎柳的好姐妹陆果?我记得你在府中不需要服侍柳儿。”   “迎柳.......迎柳今日身子不大舒服,我怕她夜里醒了口渴找不到人,所以想在这儿守一会儿。”陆果在府上确然不用服侍任何人,可晚上迎柳放过话,不让她放沈砀入屋,她这才打着瞌睡在门前严防死守。   沈砀听了她的话,忽笑了下,撩~开眼皮看门外呼拉拉站的三五个奴婢,好像不缺她这个供人使唤的丫鬟。   陆果心头一哽,忙胡诌道:“迎柳用惯我了,不喜欢使唤旁人。”   沈砀也没戳破她,既柳儿不愿让他进去,他便不自讨没趣再惹她厌烦,点了点头:“好。”   说罢,竟独自朝自己的卧房方向去了。   待沈砀走远后,陆果忙推门入内,季迎柳穿戴整齐的正猫着腰趴在榻上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见她入内,忙道:“骗过沈砀了吗?”   “放心,侯爷一点都没起疑,想必今晚他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安心睡。”柳果正色道。   季迎柳迎也不想这般对糊弄沈砀,可她现今境遇尴尬,也不想偷偷背着他吃避子丸,令他知晓后伤心,唯有和他少做这档子事,才是最妥当的,思及此,她刚要让陆果回房睡。   这时,门外一名丫鬟忽朝内说道:“侯爷有东西交给小姐。”   季迎柳一怔,陆果忙出门将东西接过来递给季迎柳,竟是一幅画。   季迎柳忙打开,入目所见,白净的宣纸上半掌宽的淤泥上,缪缪几笔,几丛兰花浑然天成,其上,枝叶舒展的兰花叶上,停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那蝴蝶羽翼上涂的颜色正是她白日身上衣裳的颜色。而蝴蝶下,六只麻雀离兰花远远的,正探着头互相啄食,掐着架。   季迎柳看着看着,杏面悄悄的红了。   刚筑起的心防悄无声息的坍塌一角。   “侯爷送这画是什么意思?”陆果对着上面的画一窍不通,忙问。   季迎柳蓦的回过神来,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而沈砀送这画:是用兰花告诉她,他心底只有她一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最后,兰花:沈砀。   蝴蝶:季迎柳。6只麻雀:刚被送走的六个女子。   沈儿子今日变得好会哦。 第55章   第二日, 陆果便将季迎柳要的医书找来了。   “你还想继续学医?”陆果将书放在靠窗的桌案上,狐疑的对着正翻书的季迎柳道。   “当然了。”季迎柳昨夜想的很明白,现今她在善京算是黑户, 一日没身份,一日做事便会束手束脚, 眼下沈砀和她的关系虽较之以前有所缓和, 可却还没密切到能令沈砀纵容她做任何事的时候,她自是不会去冒那个险去触及他定下的三年之约。   在这有限的条件里, 她思来想去, 目前能做的也只能是先将医术捡起来,之后再见机行~事, 季迎柳思及此, 笑着对陆果道:“还愣着做什么, 赶紧去帮我把另外两本医术找回来。”   陆果眉眼一弯, 笑答:“好。”   她似想到什么, 脸上的笑容忽垮了,迟疑道:“迎柳,侯爷会允许你学医吗?”   只要学医, 将来就会替人问诊治病, 以迎柳现在的处境, 走出这个府邸都难, 并别说其他的了。   季迎柳捏颗酸梅丢嘴里吃着,含糊不清的笑道:“不让我学, 我还真不学了?我想想办法。”   陆果知她这么说定然已有对策忙要去, 这时一名小婢过来传话说,玄夜来了。问她要不要见。   陆果狐疑的和季迎柳对视一眼,季迎柳忙放下医书令人入内。   玄夜今日穿着一袭玄夜锦袍, 发束整洁,俊面虽依旧消瘦,可双眼炯炯有神,一身凛然之气,再非以前困苦受磋磨的憔悴模样,他撩袍朝季迎柳跪下,感激道:“多谢公主相救。”   看来沈砀终于放下对她的芥蒂肯放过玄夜了,季迎柳原想着还要和沈砀周旋些日子,沈砀才会松口放了玄夜,却没想到这一日来这么快,当真是又惊又喜,忙让玄夜从地上起来坐在椅子上,她亲手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递给玄夜:“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玄夜清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迷茫。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便被太上皇收在身边训练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暗卫,他感念太上皇的知遇之恩,一直对太上皇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如今江山易主,除了他,新皇将太上皇的所有暗卫收为己用,新皇人虽仁慈对下人不会太严苛,可新皇却逼太上皇退位,若他继续效忠新皇,便是对太上皇不仁不义。   十几年的暗卫生涯,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若他做普通人,恐怕早已不会融入世俗生活,只一刹那,玄夜竟觉天大地大却没他丝毫的容身之处,许久,他叹口气,放下茶盏,郑重的朝季迎柳跪下,“公主救了属下,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想继续效忠公主。”   季迎柳再没想到玄夜竟是这般回答,一怔。   玄夜已以头触额:“请公主成全。”   ............   沈砀从外面回来时,季迎柳正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桌案前看书。   偌大的桌案右侧歪歪扭扭的放着一臂多高的书籍,她塌着肩,垂着头,一双眼珠子几乎要帖在书上,时而垂头捶胸口,时而长嘘短叹,时而骂几句“狗男人”全神贯注的连他站在她身后都没察觉。   沈砀还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态可掬过,只觉好奇,挑唇笑笑,正要弯腰看她手里看的是什么书,她似终于察觉到后背有人,惊的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目光触到他,杏面倏然一红,娇嗔的的瞥他一眼,忙将手中的书胡乱塞在那一摞书最底下,嘟着嘴不悦:“怎么来了也不敲门?”   沈砀唇角一抽。   若他每次来都敲门,恐怕连她人的面都见不到!   他舔~着脸无视她的抱怨,瞥了眼她胡乱塞的书,撩起袖子就要去翻:“你看的什么书,让我瞧瞧。”   她护犊子般忙用身子将书挡的严严实实,黑着脸推着他臂膀,将他按坐在小榻上,无事献殷勤的帮他捶背,“都是些杂事,没什么好看的!”   昨夜还不让他进屋睡觉的人儿,今日却忽然似转了性子,不但没对他冷言冷语,还这般讨好,沈砀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对她遮拦的书越发好奇,更想借此和她多亲热一会,他故作镇定的将人拉入怀里抱着,圈着她的腰笑着亲她脸颊:“那给我讲讲上面都说了什么?”   季迎柳仿似对他的搂抱已然免疫,身子只僵硬一瞬,便乖顺的靠坐在他怀里,闻言她却眸子一亮,竖着耳朵受宠若惊的狐疑道:“你真想听?”   他一点都不想听,不过想吃她!沈砀笑眯眯的盯着她饱满红的唇,只想亲下去,喉头滚动下去:“你说。”   提起这个,季迎柳正诧异的脸忽变得气愤无比,她“蹭”的一下在他怀里直起身子,鼓着腮帮子隐怒道:“一个勤俭持家的妻子,就因为背着丈夫偷偷在外面给人看病,就被丈夫以不恪守妇道的理由给休弃了,这还不算,这妻子被人休弃后,丈夫依旧觉得妻子在人前给他丢脸了,竟派人把妻子捉住圈禁起来,令她此生再不能给人看病,太无耻了。”   沈砀自小读着不是四书五经,便是诗词歌赋,权谋策略,怎可能看民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一听,狐疑的道:“有这种事?”   “当然有了。”季迎柳见他似是不信,忙从他怀里跳出来,她快步走到桌案前,将那一摞书翻的啪啪直响,最后拎出一本书过来,极其自然的窝在他怀里,从书中央翻开摊给他看,“你瞧瞧,这种人面兽心的男人,真不配活在世上。”   沈砀狐疑的接过,翻了几页。   书中男角儿名为李鸣,少年才俊,十八岁便做了当朝宰相,娶了如花娇妻,可他妻子却是个乐衷于医术的女子,管理内宅之余,只觉人生贫瘠毫无乐趣,空暇时便背着府中所有人易容去坊间给人看病,这一来二去的在整个京城都十分有名气,自是惊动了李鸣,李鸣觉得妻子在外抛头露面有伤风化,两人争执数次,妻子执意要继续给人诊病,李鸣一怒之下打了妻子,并将妻子休弃,之后见妻子离了他没过的贫困潦倒,反而风生水起,李鸣觉得气不过,自尊心作祟便将妻子拘了。   故事真真是杜撰的乱七八糟,够狗血。   沈砀将她搂的紧些,挑唇笑笑:“不过是民间杜撰供人消遣的玩意,在现实中肯定不会有这等事,就是书中这女子一个闺阁小姐,平生所学不过是琴棋书画,怎可能去学医术?你看看消遣消遣便罢,不用当真。”   “怎能不当真呢?”   季迎柳却是抓着他话头不放,她瞪圆了一双杏眸,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冷哼一声:“要我看这李鸣就是刚愎自用,觉得自己当了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不把他妻子放在眼里而已,要我说,若我是那女子,像李鸣这种不尊重妻子的狗男人不要也罢,我凭一身精湛医术,合离后何愁不能过活。女人嘛,干嘛要为难自己,若当真以后没人敢娶,大不了买几个小倌养在院子里,和男人一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日子过得不知有多逍遥。”   沈砀喉头一哽:“.......”   当初她离开沈府,可不就是凭着自己的一身医术,在弘县自力更生了吗?难道她不想跟他,敢情心底是存了将来离开他想养小倌的心思?   难道是他最近将她逼的太紧了?令她厌恶他了?然后她借机用话本子的故事试探他?沈砀握着她腰上的大掌悄悄握紧,面色不动故作惊讶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季迎柳诧异了下,忽双眸一弯,咯咯笑倒在他怀里:“你觉得我是这样想的?”   听到她反问,沈砀忽觉自己多想了,握在她腰间的大掌还没松开,她却立马凑过来搂着他颈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娇嗔道:“我又不是李鸣的妻子,肯定不会这么做呀,再说了你肯放下心中芥蒂,放了玄夜,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在你身边却却想着养小倌。”   她说到这,似不知想到什么,正笑着的脸忽变得沮丧,“哎”的一声,似发泄什么怨气似的,垂着眼揪着他衣襟上的绣花,指尖在上面画着圈:“我只是看到那话本子,忽觉我和那女子一样,都是空有一身医术,却被困在内宅中没用武之地,感到惋惜罢了。”   沈砀喉头再次哽住。   忽想起来她自从跟着他回善京后,再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医术,可他半年前可是亲眼看到她神态端凝的替段昭取箭矢的。而如今他将她禁锢在这一方宅院中,无形中是剥夺了她的自由。和她嘴里的狗男人李鸣又有何区别?   他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儿,自是不想对她这么做,可她若是再如上次那般骗他逃走了呢?   他脑中这念头刚一闪过,季迎柳深吸口气,她从他腿上跳下来,回到桌案前整理那些话本子,强颜欢笑的对他:“不说这些丧气的话了,侯爷吃晚膳了吗?”   他嘴边那句“你想做什么就随便做”的话险些要脱出口了,闻言却咽了下去,只点头;“还没,让人传膳吧。”   季迎柳闻言,立马去门外叫人传膳。   而他则趁她出门时,走到桌案那一摞书前,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中,夹杂了几本医书,其中一本书封上写了“伤寒论”几个大字。   《伤寒论》东汉张仲景所著。该书被历代奉为中医的经典著作,所记载的大量复方,组方严谨,疗效显著,被后世称作“众方之祖”。   而刚才她看的话本子,和这一本书封颜色一模一样,而非她刚才讲的那些。   沈砀心头顿时变得五味杂陈。   而借故出门传膳的季迎柳,心头则怦怦乱跳。   方才她和沈砀胡诌的那一席话,便在赌,赌沈砀能不能松口让她重拾医术,可方才观他反应,他面色不动仿似不为所动,看来她这一招在他这儿是行不通了。   思及此,季迎柳心头不免有些沮丧,要知道,她昨夜翻看了半宿的话本子背台词,才有了这故事,今日更怕被他窥到她的企图,全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真是........真是白费力演这一出了。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她再另想他法就是了。   季迎柳忙拍了拍笑得发僵的脸,深吸口气推门入了屋。   沈砀还是坐在原位,可拧眉不知再想些什么,肃着脸有些怪异。   季迎柳也没在意。   平日里他肃着脸的时候可太多了,也不差这一回。   小婢上菜很快,季迎柳晚间吃了不少零嘴,并不怎么饿,没吃几口变饱了,而沈砀全程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只垂头吃饭,竟不知不觉吃了四碗饭。   饭毕,沈砀也未如之前赖在她屋中不走,只说今晚有公务要忙,季迎柳自是笑灼颜开将他一路送到房门口。   沈砀见状心头更不知滋味。   瞧瞧人家,求他办事呢,却不哄哄他,而是一副送瘟神走的轻松口气的模样。   而他呢?却眼巴巴的想让她再挽留挽留。   房门大敞,夜风扑在他身上,沈砀却不觉得冷,心头滚烫如被放在沸水上煎烤,他忽转身将身后的季迎柳搂入怀里,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道:“你想学医也行,但要答应我,不能离开这府邸三里地。”   季迎柳先是一怔,继而眉眼一弯,笑得似个偷腥的猫,见他看过来,忙挽着他胳膊,冲他笑得甜甜的:“迎柳都听侯爷的!”   她似怕他不信,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忙咳一声,故作严肃的伸手对天起誓:“侯爷让我往东,迎柳绝不敢往西,迎柳保证,别说是离侯府三里地,就是离府半里地,迎柳出门也提前给侯爷先说一声,行不行!”   油嘴滑舌的!   尽说好听话糊弄他,而他却该死的对马屁招架不住!   沈砀简直对她是又爱又恨,掐着她下颌,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经小可爱提醒,我修了最近更新的将近1.8万字,更在第54章添加了几百字,但都是细节问题,不用回头看,可第54章若有空还是翻一下,那章我处理的细节不太好,因为平日我都是按照大纲写的,每天码字前细写章纲,并把男女主互动都提前写出来了,所以码字的时候若码的快会漏掉我以为的铺陈。会忽略细节问题。下次我会注意。 第56章   而沈砀也是言出必行, 不仅允许她继续学医,还搜罗了好多珍稀的医书令她学习。   除此之外,还雇佣了一名从太医院退休的院正, 空暇时间传授她药理,幸福来得太快, 季迎柳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多日筹谋继续学医术, 竟抵不上放下~身段哄沈砀的一句话。   看来沈砀吃软不吃硬,只要她不触及他三年之约的底线, 他是愿意纵着她的。   陆果也高兴的合不拢嘴, 翻着沈砀令人送过来的医书,震惊道:“这下咱们再也不用枯坐在府里, 手头终于有事做了。”   季迎柳却是喜咪~咪的拿着沈砀送来的一个白玉雕的人体穴位模型, 自言自语道:“我也没想到这次沈砀这么好说话。”   因学医便需辨认各类药材, 她们所居住的府邸离专门贩卖药材的鼓楼街不远, 季迎柳便和沈砀说, 白日里要去鼓楼街药铺跟着大夫做学童,一边开阔眼界辨认新的药材,一边想跟着大夫多研究病例, 为此, 沈砀更是豪气的盘下了一间人气鼎盛的药店, 令她试手。   她思及此, 眼眸一转,拿起软毫在宣纸上写几个字, 递给小婢, “给侯爷送去。”   陆果忙要过来看,“你写了什么?”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却拉着她的手笑着答为所问道:“玄夜还在外面的等着我们呢, 走,我们去药店看看。”   陆果注意力立马被她吸引,忙回屋换衣裳:“好几天没出门了,快把我憋死了,迎柳你等等我,我换身衣裳立马就来。”   季迎经她提醒,忙去换了身男装,和玄夜三人一同出了门。   .............   而这厢,沈砀也没闲着。   沈太后和太上皇例来不和,是全大淮皆知的事。   原本太上皇被新帝逼着退位后住在别宫,沈太后念着和太上皇夫妻一场,屈尊降贵的去伺候太上皇,原意是想让太上皇看开些,毕竟新皇就算登基为帝,这大淮的江山还是他们李家的,而太上皇却将被新帝逼退位的满腹怒气都发泄到沈太后身上,还险些烧死沈太后。   沈太后彻底对太上皇心灰意冷,便令沈砀帮她督造善京城外的皇家庙院居住,那所皇家庙院年久失修,修缮起来极其费时费力,沈砀核算下来,倒不如直接再建一所行宫居住,沈太后一看新建行宫造价不高,便允了,于是,这些时日沈砀除了每日上早朝之外,便要马不停蹄的赶去城外十里秦山半山腰督建行宫进程。   今日~他刚下早朝,还没换衣裳去城外,便被小婢唤住了。   沈砀一怔,小婢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给沈砀,并恭敬说道:“是季小姐临走前说让奴婢交给侯爷的。”   沈砀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柳儿出门学医的第一日,他竟给忙忘了,没陪她一起去药馆。不过她将玄夜带在身边,应当不会出乱子,便接下信,挥退了小婢。   展开信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大字:“酉时归,一切安好,勿挂念。”并在宣纸右下方歪歪扭扭画着一只蝴蝶停驻在一丛兰花上。   她这是借画在说:他们两个人虽不在一起,可她的心却在他这儿。   沈砀正端凝的俊脸突忽一笑。一抹柔意从眸底泄~出。   这小姑娘竟会用东西贿赂他了,是讨好也罢,是虚情假意也罢,她的心却是朝他又靠近了一步。   ...............   而一直想着为儿子娶妻的沈老夫人,以为是沈太后又要替砀儿指婚,心惊胆战的去了,到地方哪知沈太后竟劈头盖脸的叱责她一顿,更说她这些年教子无方,竟将沈家这唯一的主心骨沈砀教育成了断袖。   沈老夫人自觉冤枉无比,忙将沈砀纳季迎柳为妾的事翻出来,据理力争沈砀并非断袖,而是被季迎柳那狐媚子迷惑心智暂时不愿娶妻罢了。   沈太后闻言,狐疑一瞬,她可是明明白白的记得当日侄子将新皇送给他的六名女子送回来,说自己有心仪之人,不愿她伤心。   思及此,沈太后忙将那六名女子召见过来,一询问,这才得知沈砀竟背着所有人在温宪公主故居金窝藏娇。   沈老夫人怒道:“来人,赶紧给我查查那女子是谁!”   “且慢。”沈太后一直不太喜欢这个跋扈的嫂子,以前她不知为何砀儿和沈老夫人母子不和,如今却是知晓了,沈老夫人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大张旗鼓蛮横的插手砀儿的隐私,完全不顾及砀儿的感受,若她是砀儿也不喜。闻言皱着眉却制止道:“砀儿既在温宪公主故居藏人,便是不愿让咱们知晓,你若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伤了那女子颜面,定然会惹砀儿不喜。”   “而且这女子我们都没见过,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若是个家室清白的,被沈砀圈养着,若传出去,对砀儿名声也不好。”   “那您看......”沈老夫人忙敛了怒意,问讯道。   “再过一阵子便是上元节,届时文武百官都陪着皇帝赏灯,我们后宫这些女眷也要去沾沾喜气的,到时候我想办法让砀儿把人带来,我瞧了再说。”   沈老夫人一怔,克制不住脾气的隐怒道:“能被砀儿养在外面的人,不是狐媚子就是那些家世人品不入流的女子,何须太后出面,我回去便将那女子查清楚,免得她冲撞您。”   沈太后一再软言软语的对沈老夫人,她却是个只能点都不开窍的,冷声打断她的话:“砀儿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处理。”   在沈太后这蹭了一鼻子灰的沈老夫人怎听进去太后的劝?出了殿门便寻个理由,将之前沈砀送给太后的六名女子中其中一名召回来,问温宪公主故居住的女子是谁,那女子是见过季迎柳的,忙给沈老夫人说了。   事到如今,沈老夫人如何不明白!   为何砀儿在太后面前说自己有心仪之人,却不给她这个亲娘说,敢情.......他是知她绝不会让他娶季迎柳的,便想越过她给太后下套,让太后查到季迎柳身份,然后插手他和季迎柳的婚事呢!   沈老夫人气的手直哆嗦:那狐媚子已害沈家一回,他是被迷了心窍了,还想着娶她!!   ..............   沈砀晚上从城外回来,季迎柳还没回府邸,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她学医的药馆。   因季迎柳身份特殊,不能如寻常女子去官衙学医,而她也不愿受那个约束,再者她本就能替人诊病,沈砀也随了她的喜好,令她白日扮做男人,跟着医馆的大夫学。   已是夜晚,药馆已打烊了,而季迎柳却未和药馆的人一同回家,而是在后院库房里辨别晚上新进来的一批药材并做批注。   沈砀进门,便见季迎柳将三十几种药材依次放在桌案上,不时摸~摸,放在鼻下闻闻,要么就是放在嘴里尝一尝,须臾将药材放下,做记录,神色端凝认真,根本没看到他这个大活人。   沈砀移目,看她不远处的小几上。   几盘残羹剩饭还没收拾走,显是她忙碌之际匆匆吃了几口便搁下了。   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他忽后悔答应她继续学医了。   他眉目一沉,上前几步站在她背后,淡声道:“忙完了没?”   季迎柳正专心致志的记录着,根本不知身后有人,闻言吓得险些从地上弹跳起来,忙转头看来人,见是沈砀,捂着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小心肝,心悸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又自顾自的垂下头看药材。   令本来接她回去却出师不利的沈砀喉头哽了哽。   他克制着被她忽视的酸溜溜感,弯腰将她手中册子拿过来:“你记什么,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季迎柳在弘县时所接触的药材,皆是最普通的药材,反反复复对病患用药的无非三七,丁香,大黄,川贝,牛黄等,而善京的药店却是集全大淮最齐全的中药材之地,沈砀盘下的这间药店,店内只中药材便有上百种,她以往跟着养父学医,所见所用的药材并不多,眼下有这么多只听过而没见过的药材摊在她面前,她自是要记录清楚这些药材的用途,以后好方便自己对病患用药。   季迎柳说罢,将沈砀拿去的册子拿在手里,继续辨别药材,并极其自然的拍开沈砀要帮忙的手,“这些你都不懂,别添乱,乖乖的坐在一旁等着我,我马上就好了。”   再次遭到嫌弃的沈砀眼神暗了暗。   若说方才是后悔让她学医,现在他简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季迎柳半晌没听到身后动静,想必沈砀已坐着等她了,她忙弯腰想把手头的事赶紧忙完,然,刚捏着一个川贝,手腕忽被攥着。   季迎柳一怔,沈砀却是一把将扯入怀里抱着,他搂着她腰,俯身咬她嘴唇一口:“再给你半个时辰。”她这么忙,万一累病了,他会心疼。   季迎柳吃痛,也顾不得再忙活,一把捂着唇正要叱责他,是属狗的吗,动不动就咬人,可饶是如此,杏面不知怎的却悄悄的红了,忙瞪圆一双杏眸和他讨价还价道:“一个时辰。”   她声音清脆,吐出的话不似不悦却似在和他撒娇。   沈砀心神一荡,握在她腰上的大掌紧了紧,忙肃着脸威胁道:““再讨价还价,就变一盏茶时间。”   “行。”温热的大掌摩挲着她的腰,一阵酥~麻从脚底窜上来,逼的季迎柳险些低吟出声,她想也不想的立马答应下来。   为怕他再变卦,她忙从他怀里挣出来,将沈砀人按坐在一旁小榻上,并将桌案上的一盘糕点塞到他手上看,笑得献媚:“ 尝尝这个,可好吃了,我刚才吃的时候,还想着待会儿带回去几块给你尝尝呢。”竟颇有些打发他,不让他烦她的意味。   沈砀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受过磋磨,可却在季迎柳身上连载两次跟头,也是挺佩服自己的能力。   眼下人家整颗芳心还没在他身上,他不敢朝她发火,还只能惯着,纵着。   思及此,沈砀任何火气都发不出,竟有些认命。   他看了眼手中糕点,普普通通的绿豆沙,样式,做工都很粗糙,一看便不怎么好吃。   刚要放下,站起身将人揪回去睡觉。季迎柳已察觉到他的意图,她双眸一弯,忙搂着他颈子,眸露调皮的飞快亲他唇一下,“兰兰,我马上就好。”   何意百炼刚,遇到她后寸寸化为绕指柔。   被堵的严严实实的沈砀:“........” 第57章   而这一声“兰兰”, 令沈砀胸腹间所有的小别扭,小脾气霎时烟消云散,只余满腔欢喜。   连季迎柳早已撇开他, 又去俯身辨别药材都没察觉。   许久,他望着她忙碌的背影, 挑唇留恋的用指腹摸了摸刚才被她亲的地方。并拿起那盘被她声称要带回去给他尝尝的糕点, 含在嘴里轻~咬一口,随即皱了皱眉。   太太太太太太甜腻了。   他不喜甜食, 而她却嘴不离这些甜食。   他出身高门贵族, 而她虽是公主,却出生在乡野, 和乡下的野丫头没甚区别。   两个性情, 喜好, 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却在相处中一点点的靠近彼此。   沈砀放下手中糕点, 挑眉看向季迎柳。   她饱满的上下唇阖动,不知在自言自语说什么,并不时用软毫记录药材, 神色专注, 和寻常和他在一起卑躬屈膝讨巧的姿态很不一样, 他原觉得天下女子皆一样, 那便是柔顺,大度, 勤俭持家, 而她却自信,果敢和寻常女子身上没有的倔强和聪慧。或许背地里,她还有很多他不曾见过其他面。   对于这样的她, 他竟感到陌生,新奇,并为之深深吸引和炫目。   他想:他是爱她的,并非遭到她利用后为找回折在她身上的自尊和颜面,强迫自己去爱她,而是从心底觉得她是可以和自己相携一生的女子,他的妻子,那三千弱水中的一瓢。   ......   季迎柳终于忙完时,已是两个时辰后。   她从药材堆里直起身子,转动酸痛的颈子走到沈砀面前,这才发现沈砀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眸底隐隐布着血丝,神色竟有些憔悴。   这段时日~他日日忙的脚不沾地,晚上总是后半夜才回府邸,今日却在傍晚时来接她,应当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空暇时间,季迎柳想到这儿竟莫名有些心疼他,忙挽着他臂膀,将人扶起来,眼露淘气实则内里心虚的笑道:“我们走吧。”   沈砀竟非常配合她,竟没嫌她过了约定时辰那么久而闹脾气,他将她搂入怀里护着,点头道:“嗯。”   这时,只闻天空“轰隆”一声,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转瞬狂风骤起,竟是眼看着一场暴雨突忽而至。   季迎柳今日辨别药材,早令不懂药理的玄夜和陆果回去休息了,而沈砀来时,也是独身一人,更不曾令管家架马车来,两人竟被生生困在了药馆。   而药馆备用的油纸伞,被店里的人拿走了七七八八了,只剩一把破伞。   她忙将伞撑开,罩在自己头顶,伞顶那宛若碗口大的破洞,便呈现在两人眼前。   沈砀也没想到自己头一天献殷勤来接人,竟状况不断,没有他想象中的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却是兜头而来的漂泊大雨,眼下竟连人都接不回去了。俊脸绷的紧紧的,冷声道:“我去找人。”   “别去了。”季迎柳自是不知沈砀心头所想,只觉夜已深,若他叫人保不准会在路上淋雨,忙唤住他:“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下不了一夜的,后院有一间厢房,是掌柜的特意给我备下,让我平日换衣裳用的,我们回房先歇一会儿,等雨停了再回去。”   沈砀闻言,黑眸闪了闪。   季迎柳却不明所以,也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他嫌屋中简陋不想去,忙解释道:“那间屋子我去看过,虽小,可收拾的很整洁,不光能换衣裳,平日还能住下一个人呢。”   “好。”沈砀这才却立马答应下来。   季迎柳忙领着沈砀回了厢房。   屋中确实简陋,只一榻,一桌,几把椅子,几扇镂空雕刻的屏风,可像季迎柳说的,却十分整洁,一切用具都是崭新的,就连榻上的被褥都是新买的,季迎柳关上房门转身,便见沈砀已脱靴躺在榻上,正用臂膀撑着半边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见到她看他,他身子朝内挪了挪,挑唇拍了拍床榻:“过来先躺着歇一会儿。”   他话虽这般说,可眸底的炙热却是昭昭。   季迎柳呼吸一窒。   这才想起来刚才她对沈砀的好意,竟令他会错了意,以为她在暗示他。   她已对他主动过,就算今夜和他再发生点什么,也不觉得羞耻。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喜欢的。甚至近段时日对他的碰触,她竟莫名没感到厌恶。   思及此,仿佛能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季迎柳杏面忽火烧火燎的烧起来,心砰砰乱跳,抗拒着不愿过去,忙背对着他坐在桌案前,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有点饿,先吃点东西垫垫。”   说罢,还真让她找到了一盘糕点。她忙拿了一块糕点胡乱塞到嘴里。   身后忽传来一道讥诮的低沉笑声,仿似讥诮她“没出息”。   季迎柳心跳得更快了。   须臾,沈砀竟下榻走过来坐在她手边。她仿佛做贼心虚般,胡乱把盘子糕点抓出来一块给他。   烛光映入他眸底,仿佛一汪幽潭闪着皎洁的光,他转着黑眸轻笑的看她一眼,姿势泰然的接过糕点,拿在手里转着。   风流倜傥的仿似话本子里的英俊才子。   季迎柳心跳不但没变平缓,反而比刚才更激烈。   她忙垂下眼,不去看他。   可他却完全不给她平复心跳的机会,英俊的脸忽凑过来一点点朝她逼近,离她越来越近,她心跳急促,连呼吸都变轻了,只瞪大了眼看他,就在她以为下一瞬他就要吻上她的唇时,她几乎是遏制不住心跳,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许久,料想中的吻没等来。   她忙抑住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偷偷睁开一只眼,便见他眸底促狭,他竟用嘴凑近她手中的糕点,照着她刚才咬的地方咬一口,声音沙哑暧昧放入贴着她耳根般,“我想吃你。”   “轰”的一声,季迎柳热燥的脸更燥热了。   手一抖,手中糕点“啪”的一声掉在了桌案上,她羞的忙捂脸站起来就要遁走,却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沈砀哼笑着抄入怀里抱着朝榻上去。   他俯身上来时,季迎柳还羞燥的捂着脸不敢看他。   在两人即将抵达仙人之境时,他喘着粗气停下,吻着她耳珠,“柳儿,你也想要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季迎柳被他折磨的不行,燥着脸狠狠掐他腰一把。   沈砀哼笑一声,将她身子翻转过去,却是继续.......   ............   陆果回到府邸不久便下起了大雨,忙唤管家驾车要去药馆接季迎柳。   玄夜却抱臂挡着她身前:“你不用去了,今晚公主不会回来了。”   陆果一怔,忙急声道:“迎柳不回府,晚上她睡哪?你若不想去接,就别挡着我碍事。”   她话音方落,玄夜嗤笑一声,似嫌她蠢笨走近她,淡声道:“侯爷也在药店。”   玄夜丢下这句话便抱臂离去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去,看看能不能把公主接回来。”   陆果再次怔住,随即想到什么,心里五味杂陈。   ...........   而陆果听了玄夜的话没去接季迎柳,导致的结果便是沈砀和季迎柳事后半夜想回府,却回不了。   待雨停后,季迎柳看了眼自己身上布满的青红瘀痕,掐死沈砀的心都有了,许是和他刚做了夫妻之间最亲密的时候,她竟较之之前对待他更亲近,放的开些。她忙将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小声抱怨道:“这要让我怎么见人!”   自上次他在温泉池要了她后,沈砀已与她一个月没和她亲热过,今夜好不容易得了能近她身的机会,他若能把持得住便不是男人,而是圣人了。   沈砀内里羞惭,俊脸一红,忙将人搂入怀里哄:“下次我轻点。”   季迎柳瞪他一眼,“啪”的一下打掉他摸在她腰上的大掌,红着脸声音比刚才敞亮了些:“无赖。”   男人的话,她压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越是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在榻上却是最不正经。   沈砀却仿似比方才她凶他更高兴,脸上那双黑眸透着笑意,将她打他的手举高,凑在唇边亲了亲,“消气了吗?若没消气我再给你打一下?”说罢竟是将脸凑过来让她打。   季迎柳倒不好意思了。   她佯装恼怒的哼了声,小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打你,是便宜你了,我走不了路了,你背我。”   沈砀立马在榻前俯下~身子,嗓音里还有几分没退却的情~欲:“上来。”   季迎柳也没客气,她手脚皆软恐怕走不到府邸,便俯身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搂着他颈子,可若对他就这般算了,心底到底有些委屈,便趁着沈砀直起身子时,忽照着他耳根轻轻~咬了一口。   只一刹那,沈砀刚消退的欲望霎时势如破竹般又有抬头的预兆,他搂着她双~腿的大掌倏然紧握,“别胡闹。”   季迎柳却探出头来,淘气的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含羞带怯的朝他耳朵吹气,“哎呀,我主动亲你,想和你亲近亲近,怎么是胡闹呢。若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亲你便是了。”   她恐怕是不知撩~拨男人的后果。   沈砀明知她是故意报仇的,却可耻的喜欢的不得了,他忙克制着欲念,转头亲~亲她唇角,声音沙哑暧昧的低笑:“喜欢,不过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亲。”   这无赖。   比厚脸皮她是抵不过他!   季迎柳脸倏然红透,照着他后腰狠狠拧了一把。   沈砀吃痛“嘶”了一声,季迎柳眸露得意的瞥他一眼,似在说“看我治不治得了你。”的神色,她一扬下巴挑衅的扬扬眉,终于老老实实的窝在他后背上不动了。   沈砀不但不怒,心头却如沁了蜜般只想在和她黏糊一会儿,忙敛住心神,背着她打开门朝外面走。   此处离府邸并不远,沈砀背着季迎柳也不吃力,只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府邸。   然刚叩开府门,还没入内,便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此刻呼呼啦啦的站了五六个人,其中为首的正是他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是指兰花,女主对儿子的昵称。   现在距离女主恢复身份,嫁给男主很快了。 第58章   正扯着沈砀耳朵玩的季迎柳心头一窒, 想也不想的忙从沈砀后背窜下来,站在沈砀身后。   不是她怕沈老夫人会拿她怎么样。而是这种场合完全没她插话的余地呀。她若真说点什么,定会被羞辱。   沈砀似知她所想, 十分仗义的上前一步,将她身影遮的严严实实。   季迎柳眸露感激的瞥他一眼。   看见他们两人小动作的沈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 抖着手指着她, 似不知该怎么骂:“你.......”   转而冲着沈砀骂道:“砀儿,你是忘了这狐媚子当初是怎么害你的了吗?你竟不把这祸害杀了, 还把她留在身边, 想着娶她!”   怕被殃及的季迎柳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   沈砀要娶她?她怎么不知道?忙狐疑的看沈砀一眼。   沈砀却眉目一沉, 沉声道:“我的事, 我自有分寸, 娘就别操心了。”   沈砀说罢, 冲府门内唤一声。   顷刻十几个仆从从院内涌~出, 沈砀冷声吩咐道:“把老夫人送回沈府。”   沈老夫人本就是来抓季迎柳的,一听儿子竟然连个解释都不给她,就要把她打发走, 气怒更甚, 一双凤眸如啐了毒般盯视上前来护送她的仆从, 怒道:“都给我滚下去。”   可怜那群仆从眼巴巴的看看沈老夫人, 又望望沈砀,竟不敢下手。   沈老夫人气的嘴里荷荷喘着粗气, 指着季迎柳怒道:“砀儿, 你就听娘一句劝,你娶谁我都不拦你,可唯独不能娶她, 这狐媚子既能害你一次,还能害你第二次,娘不能纵容你再将她留在身边,来人,把季迎柳给我拿下。”   她说着,从她身后呼呼啦啦窜出几个手握利刃的府兵,朝季迎柳站的方向扑过去。   眼瞧着众人离她越来越近,季迎柳吓得下意识忙捂着脸,正不知所措时。忽听站在她身前的沈砀闷~哼一声,他身子一晃,捂着臂膀朝后退了两步。   接着,便是沈老夫人心肝俱裂的惊叫声:“砀儿,你........”   料想中血溅当场没来,季迎柳立马睁开眼看沈砀,当即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抖着唇:“沈......沈砀。”   沈砀的右胳膊被府兵手中利刃砍伤,如泉~涌的鲜血一股股的从伤处喷出,只一刹那便染红了他的月白锦袖。他却按着伤处,拦着那些来捉拿她的府兵,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只紧盯着沈老夫人,沉声道:“娘若当真容不下迎柳,今日便从儿子尸体上踏过去吧。”   沈老夫人气的浑身直哆嗦。   沈砀趁着这一空隙,朝着从后院奔过来的玄夜,沉声道:“你把迎柳带回府里。”   玄夜曾是暗卫头领,武功和沈砀不相上下,闻言未等季迎柳反应,几个纵越跳到季迎柳身边,将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季迎柳护送入府。   .............   陆果闻声急急忙忙赶过来时,便见季迎柳正眸底红红的,呆坐在小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陆果忙上前握着她冰凉的指尖,急声追问:“迎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迎柳听到她的话似蓦的回过神来,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头,低声道:“我......沈砀为了我受伤了。”竟是第一次破天荒的六神无主。   陆果忙将她搂入怀里哄慰一番,待人变得平静后,这才轻轻推开房门去找玄夜问询。   玄夜手握重剑,抱臂凉凉的瞥她一眼:“你还是去陪着公主吧。”   刚才他可是瞧的清楚,沈砀拼死护着公主,公主看到沈砀为护自己受伤,心疼的无可复加,这感情的事,怎是他一个外人一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   再者,公主本就是主子,眼下不过身陷囵囤不得自由而已,若有一日恢复了公主尊贵的身份,那沈老夫人再嚣张跋扈,也不敢这么造次。沈砀为公主的挡下这一剑,是他应当受着的。   陆果一怔,气的狠狠捶他臂膀一下:“你个倔驴,给我说两句能死呀。”   而陆果自认下足了五分力的拳头,与玄夜而言无疑是挠痒痒,他冷冷瞥她一眼,转身去了一旁站着,竟是连一个字都不愿和她说了。   陆果气急,跺跺脚就要去府外瞧一眼,然还没走出一步,后颈的衣领就被玄夜如老鹰抓小鸡般提起来,她身子被那股力道扯住不受控的朝后退了几步,待扶着墙站稳脚跟后,她燥的脸叱责他:“你做什么!”   玄夜冷冽的嗓音炸响在她耳边:“你想去送死,公主可不答应,老实呆着这儿,别去前头添乱。”   陆果:“........ ”   陆果气急正要反驳过去,便见沈砀远远的从院外入内朝这边快步走过来,一怔,眸子一亮,忙唤道:“侯爷。”   沈砀似这才看到陆果,他快步过来,人还没走到季迎柳屋外,房门忽“咣当”一声从内打开,一个人影从屋内飞快奔出,扑入沈砀怀里。   沈砀下意识的张开双臂将人抱入怀里,季迎柳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抬头看到他右胳膊上如婴儿嘴般大的伤口,酸涩的鼻头更酸,还没开口说话,一串泪珠便从眼眶滑出,她似发泄什么般轻捶他胸口,气急败坏的哽咽道:“你不是武功很好吗?刚才怎么不躲开?”   沈砀见她关心自己,当真又惊又喜,立马握着她捶打他的拳头,激动的放在唇边亲:“别哭,别哭,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   他说着,忙展开双臂在季迎柳面前转了一圈。   季迎柳不但没变的开怀,反而泪落的更凶了,只抓着他衣襟,将一脸鼻涕和泪都蹭在他身上。   一旁站着的陆果从未见季迎柳这般情绪崩溃过,看的目瞪口呆,再不知这两人到底再闹什么别扭,刚想上去劝迎柳,玄夜一把捂着她的嘴,如拖小鸡般将她拖到廊后朝后院的方向走:“走了。”   陆果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今晚被他又是抱又是拖的,羞燥难当,心头砰砰乱跳,忙将他捂着自己嘴上的大掌掰开,红着脸气恼道:“你干嘛拖我。”   而陆果不知道的是:玄夜自小被当机器般训练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暗卫,在他眼里男女除了性别不同,别的没什么不一样,此刻他冷着一张俊脸,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觉悟,只莫名其妙的瞥她一眼:“不想你妨碍公主的事。”   陆果险些被气炸了,憋着一张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平生头一次的狠话:“你,你,你会后悔的。”   玄夜不置一词。   他刚才不过嫌她蠢笨碍事,才好心的拉她躲得远远的,可她却不识好歹,他也懒得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直到一年后,玄夜追着陆果求娶时遭到对方义正言辞的拒绝后,他为今日的行为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且说季迎柳和沈砀这边。   沈砀好说歹说这才将人哄入屋内。   季迎柳本就是大夫,处理剑伤自是不再话下,她将沈砀按坐在小榻上,忙敛了泪,手忙脚乱的去找药箱,和止血缝合伤口的针线。   沈砀一直看着她在旁边忙活,心头被沈老夫人激出来的怒意和苦涩,一点点慢慢被抚平,同时,欢愉如夜里四面八方涌来的夜风一丝丝沁入心海。   她应该不止是喜欢他,或许她是爱他的。   “把胳膊伸过来。”已平复好心绪的季迎柳穿好针线,便坐在沈砀跟前,眸底还残存着一抹泪意,急声吩咐他。   沈砀却顾不得手臂上正往外淌血的伤口,长臂一挥,忽将她抱~坐在腿上,低笑着亲她的唇角;“柳儿,我的伤并不重。”   季迎柳正焦急他的伤势,闻言真真是又惊又怒,当即拍开他揽着自己腰的臂膀,肃着脸道:“别闹,快点把手臂伸出来。”   沈砀见她脸上隐有怒色,立马听话的将人放了。   季迎柳身子一经得脱,立马弯腰凑着近旁的烛光,小心翼翼的帮他缝合伤口。   所幸那些府兵不敢真对沈砀动手,这伤口看着虽深,可没伤到筋骨,只需缝合后,好好将养到伤口愈合便可,思及此,季迎柳紧绷的心弦倏然一松,帮他缝合后,她去旁边的脸盘里净手,边小声抱怨:“你还真当自己是尊铁人吗?竟傻站着被人砍,也不知道躲,若是伤到筋骨,你这只手臂就等于废了,今后再不能提重物。”   沈砀自然能躲过剑刃,不过若他躲了,他母亲便不会这么容易被他打发走的:“就算今后提不了重物,但抱你还是足够的。”   季迎柳忽觉耳珠一热,却是沈砀不知何时从小榻上起身走过来,用那只完好的手臂虚搂着她腰,凑在她耳边轻笑。 第59章   这无赖。   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拿她取笑!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 心头怒意却不但没消,反而一股脑被他激出来,她佯装冷着脸拍开他的手, “把脏手拿开。”   “那先亲我一下。”沈砀却似窥破她的心思,将脸凑过来方便她亲, 仿似不是那个方才替她无声阻挡攻击威风凛凛的男人, 而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子。   季迎柳顿感好笑,可又确实恼着他不珍惜自己身子, 便抿着唇, 目光闪烁的盯着他。   沈砀以为她不好意思亲他,立马又将头垂的低一些, 只要她一低头便可亲到他的唇。   而悬于她脸颊上方的那张俊脸, 高~挺的鼻梁下, 两片薄唇微微向上~翘着, 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英俊倜傥的仿似能勾人心魄。季迎柳心跳的倏然促急,她忍着心若擂鼓的心跳声,忙踮起脚尖亲他一下, 忙红着脸退了回去。   沈砀怎受得了这种撩~拨, 当即呼吸一沉, 揽紧她的腰就要反亲过去。   季迎柳余光却随着他弯腰的动作, 瞥见他垂在腿侧的臂膀,瞳孔一缩忙用掌心捂着他落下的唇, 低叫道:“别动, 你的伤又沁血了。”   说罢,竟偏过脸。神色紧张忙垂下头翻他手臂上的伤口,查看伤势。   一室旖旎顿时被搅散, 如羽片般七零八落的散在各个角落。   “........”   沈砀只得放弃亲近季迎柳的机会,可他还想和她多腻歪一会儿,俯身咬在她唇角上,轻声道:“我这伤死不了。”   。。。。。。。   可无论他怎么说,季迎柳还是帮他重新包扎了伤口,两人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夜,都累得不轻,尤其是季迎柳先是被沈砀折腾大半夜,回来又受了一番惊吓,方才强提心神帮沈砀处理伤口后,便累的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许是刚才沈砀帮她挡过剑拼死护她,不知怎的季迎柳原本理直气壮让他回自己房间睡的勇气似一下子消失了,她咬了咬唇看沈砀,心想若他今夜想宿在她房中,她应当是乐意的。   可若让她亲口说让他留下,她也说不出口。   她迟疑着偷偷看了眼坐在小榻上的沈砀,低声道:“要不要喝点茶?”   沈砀这才看到季迎柳面色苍白,又刚哭过,那张芙蓉面上憔悴不堪,心头一疼,知自己若宿在她房中,她也不会赶走他,但她却会顾及他伤势睡不好,便也没勉强,忙从小榻上起身,低声道:“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睡。”   “嗯。”季迎柳立马如蒙特赦般从小榻上起身送沈砀。   走到门口,沈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转身,认真的盯着她眸子低声道:“今夜的事,我替我娘替你赔罪。”   季迎柳一怔,喃喃道:“算了。”   方才她在他面前一字不提沈老夫人的事,一,是她曾做了利用沈砀的事,再次回到沈砀身边,不管是因何缘由,她委实心虚,其二,她只挨了沈老夫人几句骂,又少不了几块肉,她不理会便是了。而沈砀却替她挨了一刀受了伤,因此她哪怕再不喜沈老夫人,看在沈砀的颜面上她也不会再和沈老夫人计较,其三,若她这个外人刚才在沈砀面前说沈老夫人不是,沈砀这个沈老夫人的亲儿子定然也会不喜,于情于理,她这个现今做什么都要仰仗沈砀鼻息而活的人,确然没资格插嘴此事。   “此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的。”沈砀却听出她假装不在意的言语中那一闪而过的涩意,俯身亲~亲她唇角,没再说什么。   季迎柳也知趣的没再吭声。   而沈砀人刚走,陆果便火急火燎的跑过来,问她前事:“迎柳,我刚才听下人说侯爷在沈老夫人对峙时说要娶你?”   季迎柳刚躺在榻上,便听到这炸雷般的惊喜声,吓得一大跳,忙用被褥盖着头,无语的声音从内传出来:“陆果这一晚上的你不困?”   “不困呀。”陆果本来是很困的,可听到了下人说起沈老夫人的事,头脑立马变得清醒了,她忙将季迎柳头上盖的被褥扒拉下来,眸子晶亮的追问道:“你对此事怎么想的?快给我说说。”   在今晚之前,她还一直以为沈砀虽对迎柳较之从前宽容,可却碍于迎柳尴尬的身份,顶多会把迎柳重新纳做妾,万没想到沈砀竟存了想娶迎柳的心思,他这举动无疑对迎柳而言是最好的安置。陆果是真心为迎柳高兴,忙继续道:“你别睡了,赶紧给我说说,我好替你拿主意。”   而身为当事人的季迎柳自然是听到了沈老夫人那一番话,当时她也震惊的无以复加,也没想到沈砀会想娶她,可他方才在屋中一个字都没给她提,难道让她舔~着脸上去问他吗?   她可没忘记他给她定下的三年之约,而且经过这段时日和沈砀相处,她确定自己心里是喜欢沈砀的,可她和他两人现在心结虽打开了些,可到底还存了些芥蒂,还没能彻底放下过去,于是,她私心里还从未想过要嫁给他。而沈砀也知趣的从未在她面前吐露此事。   今日被沈老夫人这么一闹,等同于将沈砀最隐晦的心事明明白白的刨开在她面前,她真真是猝不及防,也不知要如何应对,只如只鸵鸟般在沈砀面前保持缄默。   思及此,季迎柳捂着发烫的脸仰躺在榻上,冲着床顶叹口气,“再说吧。”   天杀的,让她对沈砀心思猜来猜去,还没她想睡沈砀直接睡他来的简单。鬼知道沈砀心底到底对她是个什么心思。   陆果忙覆在她眼前,急声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他?”   “.......”   季迎柳险些被她直白的话给逗乐了。   她斜着眼看陆果:“若你喜欢哪个男人,你会直接问他,你愿意娶我吗?”   柳果喉头一哽。   是哦,在娶妻这上面好像男人比女人更有话语权。   季迎柳重新将被褥盖在脸上,准备闭目睡去:“别瞎想了,现在还不到时候,若他真对我有哪个心思,迟早会自己说出来的。”   而最后一句话她却没说:若他没那个心思,那他在她面前便提都不会提。正如方才他在她面前只替沈老夫人为他道歉的事。   ..........   季迎柳猜不到沈砀的心思,可身为沈砀好友兼兄弟的段昭确实知晓的。   第二天清晨,沈砀刚收拾妥帖要出门监工,段昭闻讯赶过来,看到沈砀完好无损,一路上噗通乱跳的心肝总算的重回肚子里了,他扇着扇子笑着打趣沈砀:“老夫人都闹到这府上了,你还打算将迎柳金窝藏娇呢?”   沈砀没理会他,牵过下人手中的马缰翻身上马,就要走。   “哎,等等。”段昭最恨沈砀一言不合就回避问题的态度,忙头疼的扯着他手中马缰,提醒道:“侯爷,别人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可是知道的,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想绕过老夫人,让太后给你和迎柳指婚,定然是早猜到迎柳的行踪是对外瞒不住的,老夫人迟早会知道迎柳的存在并找上门来闹,你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老夫人来这里闹,不就是想让通过老夫人的嘴让迎柳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吗?现在这老夫人闹也闹了,迎柳该明白的也明白了,你现在不乘胜追击,降下~身段求娶迎柳,还等什么时候?”   段昭说到这眼眸一转,用扇子拍着脑袋狐疑道:“你该不是想让迎柳把孩子给你生下来,你再去求娶人吧?我可告诉你,若你真这么打算的,到时候别说娶人了,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沈砀瞥他一眼,冷嗤道:“就你话多。”   “哎,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段昭也从下人手里牵过来一匹马,翻身上马和沈砀并驾齐驱,他摇着扇子低笑道:“这女子的心思最难猜,说她们大方有时候她们是真大方,可她们小气的时候也是真小气,你若不信,便走着瞧罢了。”   沈砀忽想起昨夜她撵他走时,小心翼翼用茶水试探他的模样,顿时轻笑出声:“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现在虽爱他,可却还没到非嫁给他不可的时候,若他冒然去求娶,定然会碰一鼻子灰回来,说不准还会惹她厌烦,他倒不如多点耐心徐徐图之。   就在这时,一名小婢气喘吁吁的奔过来,将手里的一张小像和一个小瓷瓶递给沈砀,“侯爷,侯爷等一下,这是小姐要奴婢交给您的。”   段昭忙伸长脖子去瞧:“什么东西,还弄的神神秘秘的。”   沈砀却身子一闪,躲过他偷~窥过来的眼睛,快速展开小像。   画上一段如食指长的白娟歪歪扭扭的裹在一丛兰花的一片叶子上,右下角落款:兰兰,注意身体,酉时归,勿念。”   他挑唇轻笑:这丫头总算知道牵挂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了一万,人都要萎了,下一章放在存稿箱里了,明天更。 第60章   这厢, 季迎柳给沈砀报备完行踪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去药店。   陆果说店里的账目出错,当初沈砀盘下这间药店时间太过仓促, 她还没来记得细对账目,便被沈砀塞了过来, 最近一段时间她着跟大夫学明明医和辨别新药材, 也没在意账目的事,此刻听陆果提起, 便派了管家去核对。   “账目确实有错。”沈府的管家看完账目后, 将账目放在桌案上,拧眉沉思后道:“按照店里的药材市值, 应当比账目上记得少五百两银子, 可账目上却多了这么多, 只能说侯爷在接手这家药店时, 被先前的掌柜的哄抬了市价多要走了五百两银子。”   “这不是我们平白吃了哑巴亏, 被人讹走了五百两。”陆果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蹭的一下从桌案上起身, 撸起袖子怒道:“不行, 我们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我这去把钱要回来。”   玄夜立马拦着她:“转接铺子的时候, 我们没及时发现问题去找人,现在就算去找人, 也追不回这银子了。”   陆果刚才也是气懵了, 这才没控制住性子,经玄夜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瞪着一双杏眸余怒未消道:“可也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了那掌柜的。”   “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们。”季迎柳望了眼斜对面的铺子,那间铺子正是淮南王名下的产业,一个月前沈砀便是从淮南王手里买下的这间铺子。   而淮南王是父皇的七皇弟,手里没什么实权,一直是个闲散王爷,可正因为他这层身份,他在朝中不结党营私,不争不抢,因此很得新帝看重,而她听说淮南王有个体弱的妻子,常年需要食用珍稀药材续命,淮南王爱妻心切,这才在大淮各地广开药铺,为的便是为娇妻搜罗世间名药。   季迎柳是不信淮南王一个闲散王爷,会平白无故得到新帝看重。   或许这人并非世人嘴里所说的不争不抢,或许还有些旁人的手腕,不过是他掩饰的好罢了。   而对付淮南王,她是如何都碰不起的。   季迎柳用指尖轻敲桌面,轻蹙眉心轻声道:“我想想法子。”   然,还没等季迎柳想出法子,沈砀便先行得知了这事,他眉目一沉,抄起墙壁上挂的佩剑就要冲出去找淮南王算账。   “我是想把银子弄回来,不是让你去找人打架的。”季迎柳见他这般紧张她经营的铺子,心头一暖,忙将人拦住了。   沈砀在朝中积威甚重,别说提剑去找淮南王讨要钱,就是动动手指头便可令淮南王乖乖的将银子还回来,他今日去找淮南王,不过是见不得季迎柳被外人欺负,想亲自替她出这口恶气。   他扭头挽着他臂膀的季迎柳,淡声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去去就回。”   “什么我不用管。”季迎柳怕他插手好事办成坏事,立马眼眸一弯,搂着他颈子,仰脸笑眯眯的对他道:“你说过的这药铺是我的,归我管,药店出事,肯定是我这个老板娘去管,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这一尊大神去管呀。”   沈砀喉头一哽。   他确然说过此话,不过这药铺交给她,本就是怕她在府中闷得慌,才给她找个事做,原想着等她玩腻了,便不再去了,谁知道她竟如此上心,每日准时准点去药房学医,替人诊病不说,还大有将药铺扩大经营的心思。   若他冒然插手,她说不准会嫌他多事。沈砀依旧冷着脸,可却缓缓伸手揽着她的腰,神色不定的道:“我当初是说过药铺归你管,可.......”   他嘴边那句:“可我不想让你被人欺负”的话还没吐出,季迎柳已听出他话中犹豫,她双眸一弯,搂着他颈子的双臂轻轻摇着,点头如捣蒜般娇嗔,“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事交给我,若我真的管不了,你再出面好不好?”   竟是以进为退,沈砀明知她讨好他,可他却甘之如饴。   他忙肃着脸正要再交代她两句,季迎柳立马又搂着他颈子,凑过来亲他的唇。   当天晌午后,淮南王药铺门外三丈远的地方支了个桌案,季迎柳穿着一身男装坐在桌案后给病患义诊,因这间药店是沈砀名下的产业,整个大淮无人敢找沈砀名下产业的麻烦,于是,近旁的街坊邻居听到有药房的大夫给人看病只收一个铜板,顿时都来瞧个热闹,却无人敢第一个上前诊病,都怕大夫医术不精诊不好病。伸长脖子观望着。   季迎柳刚摆好了腕枕,抬头便见沈砀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甚至是丑陋的衣裳坐在病患坐的椅子上,朝她亮出手腕,方便她诊脉。   他肃着脸一本正经的对她道:“大夫,我得的什么病?”   这街坊百姓中几乎无人见过沈砀,自是不知沈砀相貌,只以为沈砀是病患没钱找别的药店大夫看病,转而来季迎柳这儿来诊病,顿时对他评头品足,跃跃欲试。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却怕被旁人看出端倪,俯身靠近他一些忙帮他诊脉,并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来添什么乱?”   沈砀也小声和她咬着耳朵,脸上那双黑眸透着促狭:“我这不是来捧媳妇的场吗?”   听到他称她“媳妇”,一层层如浪花般的喜悦涌上心头,季迎柳摸着他脉门的指尖抖了抖,心跳倏然变的促急,她忙将靠近他的上半身撤回来,轻咳一声大声道;“公子双眼眼窝凹陷,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没什么大病,只不过最近休息不好所致,回去多睡几天便可。”   沈砀挑唇笑笑。   这是打发他赶紧走呢。   他收了药,如约付一个铜板便离去了。   诊病这事一旦有人开头,便有了后续。   沈砀走后,围观的街坊病患见果真是一个铜板能治病,立马蜂拥过来,争前抢后的让季迎柳为他们诊病。只一日来找季迎柳看病的病患便从鼓楼街排到了西四街。   而季迎柳的医术也不差,竟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一时间被街坊邻居如圣人般传颂。   与此同时,一连十天,淮南王名下的药铺,从之前的人气鼎盛到现在的门可罗雀,掌柜看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着急上火,竟舔~着脸主动找上门还之前讹季迎柳的五百两银子。   季迎柳这才见好就收,将搁在淮南王药铺前的桌椅给撤了去。   陆果在一旁算完账,震惊道:“我的乖乖,原本我想着咱们只收病人一个铜板,要赔很多银子出去,没想到,只赔了一百五十两银子,那掌柜的还给我们五百两,减去后我们的支出,我们还净赚三百五十两银子。“   “何止赚三百五十两银子。”玄夜那张永远不会笑的脸,此刻竟也泛了丝笑意:“公主这些天给人诊病,算是把我们药店的名声打出去了,从今往后咱们药铺的生意会比现在好上十几倍,到时候叫你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   陆果从未想过她们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竟能赚这么多银子,兴奋的一连声追问玄夜:“真的吗,真的吗?”   玄夜却嫌她呱燥,冷着一张脸抱臂朝一边站着去了。   而季迎柳这些天给人义诊,真真是累的够呛,交代两人盯着药店便早早的回府补眠去了。   沈砀晚上从外面回来时,季迎柳已窝在屋中睡了半天,可不仅没解乏还是困,听到他入屋的脚步声竟是连动都不想动,只翻了个身就要朝内准备继续睡去。   “别睡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沈砀却将人一把从被窝里捞出来,抱在怀里亲她唇角。   “去哪?”季迎柳这些天不是在药店忙活,便是在府里,已两个多月没出门了,确实是憋坏了,当即眸子一亮追问道。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沈砀却眸色闪烁,打着哑谜。   事出反常必有妖,季迎柳可不信他会带她出门玩,指不定是他要去办什么公差顺道捎上自己。她也不想去蹭,身子朝后一缩,做势就要从他怀里挣出,闭着眼懒洋洋的嘟囔着:“不去,我想继续睡。”   沈砀忙了这些日好不容易腾出空暇时间想和她亲热亲热,却被她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他一咬牙,弯腰就开始脱靴,淡声道:“行,那我陪你睡觉。”   “哒哒”两声轻响,季迎柳只觉身边床榻一沉,下一瞬沈砀竟躺在了她身侧,他翻手将她捞入怀里抱着,凑过来亲她的唇。   男子温热的吐息如蒸笼般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她,一股酥~麻感倏然从两人相贴的地方传遍全身,仿佛烈火燎原般要熊熊烧起来,季迎柳杏面倏然红透,立马屈服在他淫~威之下,立马道:“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垂在她颈侧的沈砀唇角轻轻一勾,他忍着心猿意马直起身子,将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套月白色男装递给她:“来,穿上这个。”   ..........   季迎柳毕竟是女子,身量较之男子娇小很多,换上男装后,竟发现身上这件衣裳出乎意料的合身,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遂疑惑的看向沈砀。   沈砀极其自然的牵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凑在她耳边解释:“在药店那次,我量了你的尺寸。”   “无赖。”季迎柳顿时大囧,捂着燥热着脸狠狠的掐沈砀腰一把,快步越过他朝府门外去了。   等两人真走到大街上,季迎柳望着眼前美景,震惊的险些说不出话。   只见白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各类飞禽走兽模样的灯笼被人用木棍举起缓缓的驶入人群,离她远一些,是成排的红的宫灯,在夜色下泛着橘红色的光泽,街上人山人海,有一家几口带着小孩观灯的,有三五个少女结队叽叽喳喳边逛街,边赏着宫灯,其间街头小贩彼此起伏的吆喝着招揽食客,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季迎柳从小生与乡野,被父皇认回的三年里一直在城外别庄居住,甚少出府,只在话本子中看过描绘上元灯节的盛景,今夜一见,惊喜交集,还没等沈砀牵着她的手走入街上人流中,便开心的提起裙摆跑入人群中。   沈砀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开心过,轻笑着跟了上去。   上元灯节的集市上,不仅贩卖各种小吃,还贩卖灯笼,珠钗面具等物,季迎柳买了个手提的马儿灯提在手里,站在贩卖面具的摊位前,指着挂在摊位上最前方的青面獠牙厉鬼面具,笑着对小贩大声道:“我要那个。”   小贩立马笑着将面具递给她,后跟着过来的沈砀忙将银子递给小贩。   而季迎柳则飞快的将面具戴在脸上,冲沈砀笑道:“看我,快看我,快看我吓不吓人?”   只一刹那,距她周遭三步远的行人立马躲她远远的,看的沈砀直皱眉,实在实在太丑了,他忙指着摊位上一个笑容可掬的兔子面具,令小贩拿下来递给季迎柳,诱哄道:“你带这个试试?”   哪有小姑娘家的喜欢扮厉鬼!   对他的好意,季迎柳眸色一转,她夺过小贩手里的兔子面具,踮起脚尖带在他脸上,并挽着他臂膀,示意他看向近旁竖放着的铜镜。   沈砀瞥过去一眼,随即身子僵了僵。   这时,一对母子从人流中挤过来挑面具,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怔怔的看着沈砀脸上的兔子面具,惊喜的扯住妇人的衣袖,嘴里直嚷嚷,“娘,我要这个兔子姐姐脸上的面具?”   季迎柳再忍不出噗嗤笑出声。   沈砀抬手就要将脸上兔子面具摘下来,便被憋着笑的季迎柳用力一扯臂膀,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雪芙,雪芙........”   与此同时,离季迎柳和沈砀不远处的客栈二楼,一名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透窗看到季迎柳未带面具前的容貌,震惊的朝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   “夫人,夫人你怎的了?”她手边的丫鬟立马扶稳她身子。   这妇人忙挣开丫鬟,跌跌撞撞的冲出客栈,朝季迎柳刚才站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行人如织的人潮。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熬夜了没睡好,精神萎靡码不出来字数,今天就这一更。   提示:迎柳的一个爹在本章出现了哦。 第61章   “夫人, 夫人.......”丫鬟忙追下楼,扶住失魂落魄的妇人。   妇人目光焦灼的在人群里寻觅,声音发颤的问:“快, 快帮我找找雪芙。”   丫鬟名为绿桂,闻言大惊失色, 忙朝身后看一眼, 一名老年男子冷着脸从客栈负手走出来,低斥妇人:“大庭广众之下给我丢人现眼, 成何体统!还不赶紧给我进去。”   妇人听到声音, 苦楚的面容上竟闪过一丝戾气,她猛地挣开扶着自己的丫鬟, 指着老年男人的鼻子怒道:“杨胜!我给你丢人现眼了?”   “当初雪芙和你断绝父女关系时, 闹的满柳州皆知, 你怎么不觉得丢人现眼了?”   这名为杨胜的男子是前柳州刺史, 因一桩冤案入了狱曾是罪臣,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后,他因祸得福获得了自由身,便拖家带口的来善京探亲, 以前的旧同僚闻讯赶来给他送行, 他便带着结发妻子一同前来, 边赏灯, 边和旧友告别,正当和旧友说到今后去处时, 本笑意盈盈和女眷攀谈的妻子如脱缰的野马般从厢房中冲到街上, 嘴里并念叨着那狼心狗肺的女儿,怎能让杨胜不动怒?   杨胜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 眸中清明的冷声道:“现在我不是和你扯旧账的时候,你现在给我进去,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和朋友们辞别,今日的事我便既往不咎。”   而说话的妇人杨氏,听到丈夫对失踪了十多年的女儿生死这般漠不关心,巨大的失落从心底霍然激出,苦楚未消又凭添惆怅,再开口时语气里已然有了几丝哀求,她扯着杨胜的衣袖哽咽道:“当年雪芙离开家才十几岁,这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她人是生是死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你就是对她有再大的仇怨,这时候也该放下了,难道......难道你不想找回我们的女儿吗?”   “你也不瞧瞧当年她做了什么事。”提起当年的事,杨胜气的脸色发青:“和人私通,未婚先育,丢尽了我们杨家的脸面,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那不成器的女儿,我杨胜还是那句话,此生我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杨胜嘴里的雪芙,和当年的皇帝暗通曲目,还未出阁便生下了一名女婴,杨胜为罪臣,平日和他交好的人不是草莽小官,便是普通百姓,自是不信那女婴是皇帝骨血,恨雪芙败坏门风,却又找皇帝做替罪羊替那名奸夫掩饰。一怒之下背着雪芙将女婴扔在了后山,雪芙知晓此事后,和杨胜起了争执,愤然离家出走十多年,至今未归,生死不知。   杨氏还想再说,杨胜已冷声打断她的话:“还有你,若不是平日~你总是纵容雪芙,教女无方,雪芙能做出这么不守妇道的事吗?”   “走,给我进去,以后休在我面前给我提雪芙。”   杨氏见丈夫对女儿冷漠,气的抖着唇却反驳不了一个字眼,末了,终无助的捂着脸隐隐哭出声,许久待情绪稍微平复后,才擦了把泪眼跟在丈夫身后回到了厢房。   ............   这厢,沈砀和季迎柳赏完花灯,沈砀并未如约回府,而是带着季迎柳去了城东的莫名湖畔。   按大淮惯例,每年上元灯节时,皇帝会领着百官在乘乾门赏花灯,与民同乐,并祈祷这一年国泰民安,五谷丰登,而后宫等一众宫妃也会随同,今年皇帝刚登基,诸事繁忙,还未娶皇后,整个后宫女子并无女主人,于是所有宫妃便以皇太后为尊。   皇太后以往跟随太上皇赏花灯几十年,对这些玩意早就腻歪了,待新皇赏完花灯,她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去莫名湖畔停驻的一所皇家游舫里休息,陪同皇太后的有淮南王妃,沈慕乐,沈老夫人,沈大公子媳妇柳氏等亲近之人,还有些许刚入宫不久的宫妃。   因是家宴,皇太后也没拘着小辈,于是,那些宫妃们便大着胆子,扯着沈慕乐玩起了“藏勾”。   所谓“藏勾”,参与者分为两组,一组负责将自己的贴身之物藏于掌中,一组则专门负责猜第一组那只手里藏了物什,猜赢者可赢得输者的首饰,钱财等物,反之,要输给对方等价的物什。   沈慕乐似是心绪不佳,连输十几把,抓耳挠腮的苦闷不已,皇太后瞧过去,笑吟吟的道:“慕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紧挨着桌案坐着的沈慕乐闻言,忙强起笑容娇俏答话:“我哪有,不过是许久没有玩藏勾了,技艺有些生疏了,姑母你瞧好了,我今晚定不会再输了。”   沈慕乐人虽骄纵,可容貌在沈家小辈里却是拔尖的,尤其是她刻意讨好人时,双眸一弯娇俏着说话的时候,令人如沐春风。   在场众人听到她说话,无不抿唇轻笑,沈老夫人忙敛着笑,故作严肃的叱她:“那你可得加把劲赢银子,莫到时候输的没地方哭去。”   此话一出,引得众宫妃抿唇轻笑。   沈慕乐面色一红,跺跺脚不好意思娇嗔沈老夫人一眼:“娘,您.....尽取笑我,我......我一定能赢,您看好了。”   沈慕乐说着话,将耳珠上戴的金镶红宝石耳坠取下来握在手里,对着桌对面坐着的三五个宫妃认真道:“来,我们继续。”   “玩什么呢,这么热闹。”沈慕乐话音方落,只闻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从门口传入内里,屋中众女眷循声忙探头看去。   却见逍遥侯沈砀一身月白色锦袍,踏着画舫外迷离月色,不疾不徐的从外入内。   他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今日却似褪去了浑身戾气,端的翩翩温润公子模样,倒叫人眼前一亮,众宫妃都是名门望族出身,入宫之前所见俊俏二郎多如牛毛,早已对男子俊美容貌免疫,可饶是如此,还是被沈砀相貌所惊艳。有一个宫妃甚至失仪的轻呼出声,若非近旁宫女提醒,便闹笑话了去。   皇太后见沈砀不请自来,真真诧异,忙要令人帮他勘座,可目光一瞥,看到站在沈砀身后身姿娇小的小公子,一怔。   沈老夫人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小公子,含笑的脸骤然沉厉下去。   正和宫妃玩乐的沈慕乐则震惊的霍然从桌案前起身,指着那小公子,抖着唇:“你 ......”   她似找不到语言,睁着滚~圆的眸子倏然看向沈砀,急声道:“二哥,她怎么没死......你还把她......?”   沈砀面色一沉,笑着打断沈慕乐的质疑:“我给姑母介绍下,这是我的远房表妹季晚晚。”   沈家有多少远房亲戚,皇太后和沈老夫人,沈慕乐怎会不清楚?沈砀这般无中生有的给众人介绍季迎柳,存了什么心思,除了在场的宫妃们,众人都清清楚楚!   皇太后率先回过神来,猜这小公子便是被沈砀金窝藏娇的人儿,忙敛住心思,打量季迎柳,   而身为当事人的季迎柳也是叫苦不堪。   就在前一刻来之前,沈砀明明和她说,嫌她闷在府门烦闷,带她来画舫看看热闹,她本也想趁着上元灯节好好游玩一番犒劳自己,便一口答应下来,哪知......到了这儿,猝然看到满屋子的女眷,尤其是沈老夫人和沈慕乐也在场的情况下,当即骇的不轻,真真是骑虎难下。   她不知沈砀为何这么安排,是何用意。忙抬眸求助沈砀。   沈砀不但不帮她,还挑眉笑着推她一把,淡声提醒她道:“还不赶紧去给我姑母请安。”   季迎柳:“........”   在大淮谁不知道沈砀的姑母是当今的皇太后!   季迎柳闻言,悔的肠子差点青了,赶鸭子上架般忙硬着头皮上前,循着宫中礼仪对皇太后道:“晚晚拜见皇太后。”   皇太后见她起初惊惶,随即快速镇定下来,合宜的给她请安,光这份果敢,镇定,便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眸底的打量渐变赞赏,她淡声道:“起来吧。”   季迎柳依言不卑不亢的站在沈砀身侧,还没喘匀口气,沈砀便笑着对皇太后道:“姑母,你们继续玩,我还有事先走了,就不打扰您雅兴了。”   皇太后原还想多观察观察季迎柳,便听到这句话,只得道:“好。”   季迎柳闻言,如蒙特赦,顶着沈老夫人和沈慕乐如刀子般的目光,忙转身跟在沈砀身后正准备离去。却忽被一道柔柔的声音唤住,“这位小姐等等。”   急于逃离这里的季迎柳闻言暗自叫苦,她忙收敛心绪,转头看唤她的人。   那名女子三十岁上下,梳着灵蛇髻,一袭暗花细丝褶缎裙,姿态雍容,看装扮好似宫妃,眉眼袭满轻愁,她见季迎柳驻足,快步上前细细打量季迎柳,清明的眸子透着一丝哀切和希翼,欲言又止。   季迎柳方才入屋时便见她站在皇太后身边伺候,想必她不是宫妃,是那个王爷的王妃了,而她父皇兄弟手足极少,除了早年早夭的,便是征战沙场战死的,要么就是在善京城以外的地方做藩王,只有淮南王这个闲散王爷在善京居住,如此推算,想必这女子是淮南王府上那位身子孱弱的淮南王妃了。   不知怎的季迎柳见到她,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和她似曾相似,她忙敛住心思,低声道:“不知王妃有什么吩咐?”   “没.......没什么。”而季迎柳推算不错,这女子正是淮南王妃,她听到季迎柳回话,你喉头如同被一团棉花堵着,不上不下,须臾,垂下眼睫笑得勉强。   季迎柳被她莫名其妙的话弄的一头雾水,抱着话说多错多的态度,忙给她辞别,离去了。   待下了游舫,季迎柳便狠狠掐沈砀胳膊一下,噘~着嘴抱怨道:“你今日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家里人生病住院,我忙的连续几天就睡了三小时,今天才腾出空来码字,喜欢小可爱见谅,除了这一更,后面还有四更,我正在修,稍后全部放上去。 第62章   沈砀却似不知痛, 只挑眉看她。   “柳儿以为呢?”他凑近她,将她揽入怀里,摩挲她的脸颊。   许是她和他最近关系缓和亲近不少, 她竟没出息的抵挡不知他的撩~拨,心头砰砰乱跳, 如同放在滚沸的瓦罐里反复煎煮般, 她忙推开沈砀,状做自然道:“哼, 我才不猜。”说着话, 越过沈砀朝前走去。   若被她猜中了他的心思,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令他讨了便宜去。   沈砀闻言暗自磨牙。   他今日搞这么一出, 又是带她见皇太后, 又是在皇太后跟前隐隐对她表明心迹, 就是想令她知晓, 他想娶她的心思,也令皇太后瞧一瞧她,原想着她猜到他心思就算不欢喜若狂, 也会对他改观一些, 慢慢接受他, 却没曾想她竟避重就轻!   他上前几步跟上她步子, 头一回放低身段忽道:“今晚玩得开心吗?”   她手中还拎着那盏马儿灯,灯内烛火随着朝前走的步子晃动, 在她脚下留下一个个如饼大的昏黄光圈, 她眼露淘气的踩着那光圈,仰着头状似认真道:“凑合。”   “........”沈砀顿觉今晚他挑担子一头热,白忙活了, 不仅没哄到人,还被人将了一军。   遂默不吭声的牵着她的手:“饿不饿?要么我们去前面吃点东西?”   季迎柳闻言,一改方才避重就轻的态度,眸色一亮,立马道:“我知道前面有一家混沌很好吃,你要不要去?”   沈砀自是应许。   可两人到了地方,沈砀看着馄饨馆只有三五张桌子,几条油腻腻的板凳,和一个笑容可掬的小贩时,还是有些不情愿的。   这也怪不得沈砀,沈砀从小~便是含~着金汤勺长大,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像这种穷苦百姓吃饭的地儿自是没来过,在这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屈尊降贵的来,望着眼前碗里飘着一层油腻腻的黄油的馄饨,真真是胃口全无,难以下咽。   而季迎柳来到这儿,却如鱼得水般不仅不嫌弃饭食难吃,还吃的津津有味。她抬头看了眼他,诧异道:“怎么不吃?”   沈砀忙拿起筷子,戳了一只馄饨放入嘴里,细嚼慢咽的吃着。   可这混沌当真不太好吃,好不容易吃了一个,想要放下筷子说不吃了,季迎柳却笑着将自己碗里的馄饨用勺子舀了一个给他,兴奋的道:“你尝尝我这个,我这个馄饨馅和你鱼肉馅不一样,你尝尝好不好吃?”   从未见季迎柳这么殷勤的沈砀,自是不愿拂季迎柳的意,忙敛住心神,咬牙一连吃了好几个馄饨,还违心的连连点头:“好吃。”   季迎柳听到他回答,双眸一弯笑得更开心了,干脆将她的碗都退给他,“好吃就多吃点,喏,都给你。”   沈砀这才知她根本不是想吃混沌,而是耍着他玩,气的脸都要绿了。   他推开馄饨碗,凑在季迎柳耳边低笑道:“吃完这碗馄饨,你给我什么奖励?”   季迎柳瞬间听出他话中隐喻,杏面倏然一红,立马乖乖坐好不再撩~拨他了。   沈砀轻笑一声,这才将馄饨碗挪过来,继续满条斯文的继续吃着。   不知是他有意撩~拨她在先,还是她心底对他有所改观,季迎柳竟罕见的收敛住作弄他的心思,认真思考起他和她的感情。   之前她被能预知前事的噩梦困扰,怕被性情大变的沈砀囚禁折磨,更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失去,从未认真想到她和沈砀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她不敢试探,不敢去往下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贴近沈砀,真的爱上他。而他们之前隔了这么多的事,沈砀真的会放下心中芥蒂,毫无嫌隙的娶她吗?   她的父皇,口口声声说为她筹谋,承诺要恢复她公主的身份,她左盼右盼,到头来却盼来却是空欢喜一场,和彻头彻底的利用。   她的表哥刘辅亦,口口声声说爱她,可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予她最致命的一击,逼的她走投无路。   她所信,所爱,所值得托付的人,都一个个的利用她,背叛她,她实不敢再拿出自己的真心做赌,去交换别人的真心。   尤其这个需她交换真心的人,沈砀。   思及此,她敛住心思轻声道:“沈砀,你玩过藏勾吗?”   沈砀正低头吃她碗里的馄饨,闻言一怔,放下筷子,诧异道:“玩过。”   季迎柳用手指在桌案上画圈圈,头也未抬的继续道:“好玩吗?”   藏勾是闺阁女子玩得游戏,在大淮贵女们聚在一起宴饮时经常玩,他小时候跟着她娘经常去宫里和父亲同僚的府上无聊时被同龄女~童拉去玩这玩意,自是玩得非常好,而季迎柳生于乡野,整日发愁生计,许是从未玩着这些,他思索一番,认真道:“你若不会玩,我以后可以教你。”   季迎柳听后却双眸一弯,笑了。   她抬起头看他,眸底幽深如同一汪深潭,“这并非是我会不会玩藏勾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无论品行,喜好,还是身份地位。”   沈砀眉目一沉。   “你先听我说完。”季迎柳却似知他想说什么,她将手覆在他手背上按着,继续望着他道:“就如这碗馄饨,与你而言,只是一碗难吃的难以下咽仅供果腹的食物,可能毕生都不会尝一口,而于我而言却如同珍馐。”   “我幼年时,我养父的手臂被人折断,不能再替人看病赚钱,家里的存银很快就花完了,我娘怕我们一家三口饿死,便给人缝制衣裳赚点小钱维持生计,可便是这样,家里的米缸从来都没有超过一斗米的时候,我喝的米粥,都是早上熬好后吃完一碗,中午和晚上再吃的时候,兑了水的,你见过这种饭吗?”   沈砀再次怔住。   季迎柳抬起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令他看她画在桌面上的画,“就如这幅画。”   油腻腻的桌案上画了一只碗,碗底薄薄的一层米粒,上面画的全是汤水。   季迎柳依旧笑着,眸底清亮的如同枝头挂的一轮皎月透着亮光,“我那时候饿得很了,就时常想若谁给我一只馒头吃就好了,我有了馒头吃,身上便有力气,有了力气我便可以如我娘一般给人干活赚钱,贴补家用,家里也不至于这么清贫。”   “后来我父皇找到了我,说要带我回宫里做公主,我一口答应下来,不是为了公主尊贵的身份,却是为了那一口他嘴里承诺的给我的一口吃的,我全家不至于饿死。”   沈砀不知怎的,心头忽觉得空落落的,仿似这些日~他刻意不去想,去掩盖的事实被人忽然揭开一脚,他心头一紧,沉声道:“我不会让你过这种日子。”   “我知道你不会。”季迎柳却轻声道:“可这并不是我想说的意思。”   “你和我的出身,人生经历都不同,这样的我们就算勉强凑在一起,也会有诸多波折,不会幸福的,不如顺其自然,这样不好么?”   沈砀这次总算听明白了。   她这些天对他刻意讨好,并非是渐渐的接受他,而是时时刻刻想着如何不触怒他,离开他。   而今日~她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也是存了这层意思。   他强敛住怒意,沉声道:“柳儿,你这算是拒绝我吗?”   季迎柳望着他眸子闪烁,抿着唇并未吭声。   而她心底也是想让沈砀想通,他们再怎么看着恩爱,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与其这般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任由这么下去,不若打开天窗说亮话!   许久,沈砀反握她的手,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知你不和我在一起的疑虑是什么,可我却知道自己非你不可,至于你的出身,喜好,人生历程,我以前不知道的,我会试着了解,但若你存了想离开我的心思,你想也不要想!”   沈砀说话,不等她反应,沉声朝店外道:“来人,护送小姐回府。”   季迎柳说这番话之前便知沈砀会是这等反应,但她还是心存一丝侥幸,望他能想通,眼下得了这答案毫不意外。   她轻叹口气,从桌案前起身就要随入内的暗卫离去,路过沈砀手边时,沈砀却忽握着她的指尖,轻笑着对她道:“ 不用他们,我亲自送你回去。”   态度竟和以往并无二致,根本看不出他已然动了怒。   可他却是那么骄傲的人,却屡次这般低声下四的讨好她,她岂能不动容,季迎柳喉头似被小石子堵着,不上不下的,许久道:“好。”   ........   待季迎柳走后,隐于混沌店外人群中的两个男子从隐蔽出走出来,一人负手而立低声道:“刚才你听清楚了吗?那女子是不是叫季迎柳?”   “是,属下没听错,半年前潜入沈府,做沈砀小妾的女子名字也叫季迎柳,两者应该是同一个人。”另一名个头较矮的男子道。   “好,赶紧回去禀告主子找到人了。”   半个时辰后,淮南王府里。   淮南王正端着一个药碗,盯着淮南王妃喝药。   淮南王妃却并非如以往那般和他嬉笑打闹,却只怔怔的盯着药碗垂泪,低泣道:“你告诉我,她还活着对不对?对不对?我今天在太后哪儿看到的人,是不是她?”   淮南王自是听懂了淮南王妃嘴里的“她”是谁!淮南王叹口气,将手中药碗搁下,哄慰道:“半年前新皇登基时,已经把她给处死了,你忘了?当时我还去乱葬岗将她的尸体偷偷运回来让你看,她犯了那么大的罪,就算新皇有意饶过她,她带人抄了沈府,背叛沈砀,沈砀会饶过她性命吗?”   “雪芙,你也想开一点,逝者已矣,不要再往心里去了。”   名为雪芙的淮南王妃掩面哭泣:“我怎能不往心里去?我十月怀胎生下她,连一眼都没看过,便被我爹抱走扔掉了,后来宫廷巨变,我有幸从你嘴里得知她没死,被皇帝认养回来入了沈府给沈砀做小妾,我想将她接回来,可.......可我知道的时候太晚了,没救回她的命。”   淮南王见她情绪激动,忙将人搂入怀里,“这都是命,你也无需自责。”   “都是我,是我不好,当年我应该生下她后,就将她狠心送走的,不该被我父亲发现,或者,若我当年勇敢一点,带着她离开杨家远走高飞,那么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磋磨,是我,是我对不起她。”   “你别哭,小心旧疾发作。”淮南王忙拍她后背。   淮南王妃杨雪芙,当年生下季迎柳后,被世俗家族不容,被自己的父亲逐出杨家,当时正值寒冬腊月的,她在寻找季迎柳的途上染上了风寒,病倒在一所破庙里,被路过的淮南王所救,领入府里将养着,可本就孱弱的身子却自此落下了病根,常年要用药材将养身子。情绪激动时,便会发病卧床不起。   她忙敛住哭声,哽咽道:“我这个做娘的真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就在此时,一名随从从外面快步入内,低声对淮南王妃道:“王妃查到了,今夜沈逍遥侯身边跟着的女子名讳就是季迎柳。”   淮南王一怔,淮南王妃震惊的霍然从床榻上起身,“你可查清楚了?” 第63章   这厢。   自这夜起, 沈砀依旧如往常那般时常亲自接季迎柳从药店回府,再不提及让季迎柳嫁给他的事,季迎柳乐的清闲之时, 每每见沈砀,不知怎的竟莫名心虚。   这好比她面前放着一张饼, 她之前明明不饿, 却被人硬塞着要吃饼,如今塞给她饼吃的人终于不再强迫她了, 甚至比之前对她更好, 她应该觉得轻松自由才是,可却觉得自己白白拿了他的饼子, 吃的也不理直气壮, 更无法回报他。   “迎柳, 你当真不考虑嫁给侯爷吗?”陆果是最了解季迎柳的, 见她时常望着一处发呆, 便寻周围没人时,悄悄问她一句。   季迎柳正吃着晚膳,闻言一怔, 须臾重新用筷子夹菜, “我现在不考虑这些。”   “也是, 嫁人生子毕竟是终身大事, 他之前那般逼~迫你,你可不能草率答应。”陆果说完, 皱起了眉头:“不过, 我还是想让你认真考虑一下,药铺的事有我和玄夜忙,最近你若不想去药铺就别勉强自己, 别去了,好好的待在府里。”   因刚过完春节,天气乍暖还凉,季迎柳这几日总感觉胸腹间有一股郁气似的堵着,心里难受,似肺疾隐有发作,便不大去药铺学医了。   她也没推辞,笑道:“也好。”   晚间吃完晚膳,季迎柳早早的上榻准备歇息。   沈砀大步从外面回来,见他入内,季迎柳忙下榻去迎他,沈砀俊眉一扬,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坐在小榻上,亲她脸颊:“吃晚膳了没?”   季迎柳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还隐隐混有女子身上的胭脂味,想也不想的脱口道:“你去哪了?”   沈砀眸子闪烁,“去应酬了。”   如沈砀这般的权臣,平日有应酬再正常不多,而男人应酬时,避免不了女子在旁作陪,以往沈砀也时常有应酬,她也没在意,可今日不知怎的,她听到他去应酬,脑中忽然闪现那些达官贵人应酬时酒场的情景,心头竟不太舒服。   她从他怀里挣出,走到门口吩咐下人上晚膳。   她晚上吃了一些,并不怎么饿,饭菜上来后并没吃两口,反观沈砀,他似好几日没吃饭一般,不停的往嘴里扒饭,一连吃了好几碗米饭才放下碗筷。   季迎柳耐着性子,等他吃饭,这才打发人走:“我要睡了。”   沈砀这几日确实是忙,今日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想多和她亲近一会儿,就要被赶出屋,自然不想走,他将季迎柳抱~坐在小榻上,用下颌新长出胡茬子蹭她脸颊,咬牙道:“你这没良心的。”   季迎柳闻言,并未如平常那般打趣他,反而肃着一张脸,不咸不淡的道:“既然嫌我没良心,侯爷大可去找有良心的女子去。”   说着就要拍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出。   这是醋了?   沈砀黑眸一转,忙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低笑道:“我有你一个就够了,怎会去找旁的女子。”说罢,似怕她不信,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在她面前摊开,凑在她耳珠旁哑声道:“我可是你的兰兰,你不要我,我还能去哪?”   而他摊开的画卷,正是前几日~她送给他的画像,上面一丛兰花上,画着一只蝴蝶,是她为了出府给沈砀表忠心用的,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低斥他:“油嘴滑舌。”   沈砀见她眉目舒展,已然没有方才隐隐不悦的意味,心神一荡,亲了亲她唇角,又从怀里掏出木偶来,“送你。”   那木偶有手掌那般长,雕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脸上那双眸子几乎和她真人一般,令她一眼瞧出这木偶便是她本人。   季迎柳脸上刚退却的热意忽卷土重来,她诧异的看沈砀一眼。   沈砀轻咳一声,颇不在然的道:“这几日我闲来无事,亲手雕的。”   “你雕这个做什么?”季迎柳诧异极了,沈砀可不是那种做无用功的人儿,寻常朝事都忙不完,不可能空暇时琢磨如何雕小玩意。季迎柳一怔,未接。   “想你时,可以掏出来看一眼。”沈砀肃着脸答道。   沈砀想她时,从来都是登堂入室的来找她,什么时候这般偷着藏掖着了?季迎柳险些被他取~悦自己的话骗过去了,她双眸一弯,接过木偶,忍着笑:“那我还该谢谢侯爷喽,时时刻刻将迎柳放在心里。”   沈砀本就存了取~悦她的心思,见将人哄好了,立马顺杆子往上爬,亲她的唇,边解释道:“今晚我去见了淮南王夫妇商议事情,并不是你想的在风月场应酬。”   季迎柳本也没想着他会解释,一怔,脱口道:“你去见他们做什么?”   “有些要事商议。”沈砀眸色闪烁,却支支吾吾的含混过去。   他自是不会和季迎柳说,淮南王妃见到他便问他要季迎柳,他听了淮南王解释后,才恍然大悟得知淮南王妃便是季迎柳的生~母,她得知他将季迎柳藏在府里金窝藏娇,气的恨不得将他扒一层皮下来,劈头盖脸的扇他一巴掌,若非淮南王拦着淮南王妃,恐怕淮南王妃打死他的心都有了,而他衣裳上沾的胭脂水粉味,便是淮南王妃打他时弄上的。   “是因为上次药店的事找你吗?”季迎柳自然不知沈砀所想,忙问道。   “不是,是私事。”见她关切他,沈砀心头快活,连带前几日被她拒绝的失落也一扫而空,他俯身吻住她的唇。   季迎柳身子蓦的一僵,随即身子渐渐软下来,承受他的唇。   他的唇冰凉,却似带着某种魔力引她沉沦,季迎柳头脑渐渐发昏,紧攥着他的衣襟,等从这一记深吻中醒过神来时,已被沈砀放在榻上。   她心中一惊,忙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沈砀已俯身下来,嘶哑着音吻她的唇角,喘息道:“柳儿,你喜欢我么?”   说罢,不待她反应,霸道的再次吻住她的唇。   ..........   次日一早,季迎柳浑身酸痛的从榻上起身,沈砀却破天荒的没去上早朝,反而睡在她身边,见她要起床洗漱,长臂一捞将她捞入怀里抱着:“再陪我睡一会儿。”   季迎柳和沈砀曾是夫妻,从弘县回来后,有数次和沈砀做过最亲密的事,身为女儿家的脸面该丢尽的都丢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闻言扭头枕着他臂膀,闭目补眠。   可昨夜沈砀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折腾她一夜,和以往疼惜她的态度大相径庭,季迎柳心底存疑,可到底脸皮薄不好意思问出来,她想了想,迂回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正闭目的沈砀闻言忽睁开双眼。   见她看着他,他挑唇笑笑,亲她的唇角:“柳儿,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怀上孩子?”   季迎柳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句,心头一窒。   还没说什么,沈砀却了然的笑笑继续道:“其实我不用问也知道,你既不想嫁给我,自然也不会怀我的孩子。”   季迎柳每次事后都会补吃避~孕药,所以不可能怀~孕,这事只有她和陆果知晓,沈砀是不可能知晓的?难道他猜到了?   若他猜到了,会不会头一个拿陆果开刀?   季迎柳心头一慌,立马定了定神,胡诌道:“怀~孕是要看天意的,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沈砀望着的的眸子闪烁不动,反问道:“也就是说你愿意怀我的孩子?”   “....... ”季迎柳心倏然一跳,再不知沈砀竟狡猾的套她的话,她干笑了声,答非所问道:“该早朝了?我服侍你穿衣?”   “今日我不去了,在府里陪你。”沈砀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如实答道。   看来他刚才说那个话不过是用话试探她,好在她没露馅,季迎柳想到这,轻松口气,正要翻个身在沈砀怀里寻个舒服的睡姿继续睡去,沈砀忽凑过来吻她的唇........   昨夜燃烧起来的火种继续蔓延。 第64章   陆果午膳后来找季迎柳时, 沈砀还没从季迎柳屋中~出来,在房外服侍的丫鬟婉转的给陆果说了,陆果忽觉不对, 可也不能闯入屋中去窥探屋中情景,只得耐着性子等在房外, 所幸, 没一会儿沈砀便穿戴整齐的从屋中~出来,陆果忙入内找季迎柳。   季迎柳人却好端端的, 只脸上有些倦色, 她忙将藏在袖中的避~孕丸递给季迎柳,“赶紧吃了。”   季迎柳杏面一红, 脸上颇不自然的道:“不用了。”   昨夜两人情浓时, 沈砀罕见的并未弄进去, 而是弄在了外面, 她自然也不需要再吃这东西, 而令季迎柳想不到的是,沈砀竟纵着她,和她说, 既她不想怀~孕, 他也不勉强, 等她愿意给他生孩子为止。   当时她听到这话, 震惊的说不出话,一直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解释。   沈砀却似有所感, 只吻着她脸颊, 柔声说:“可你若让我放你走,这是不可能的,谁也不能从我手里将你夺走。”   她正揣摩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便又被他的吻堵着唇。   思及此,季迎柳忙对陆果道:“你去前院问问,沈砀昨日到底做什么了?”   她总感觉沈砀昨夜到今日对她怪怪的,说不出的怪异。   陆果忙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回来禀告说“并未发现异常。”   季迎柳只得将心头疑问暂时压下心底,她收拾一番后,和陆果一同去了药店。   药店最近新进了一批药材,陆果和玄夜没有学过医理,分辩不出药材的好坏,季迎柳将人打发到前院去照看病患,而她则在库房清点药材。   “请问,季迎柳在吗?”身后忽传来一道柔柔的女音。   季迎柳一怔,忙放下手中伙计,转头看去。   却是前几日见过的淮南王王妃。   淮南王妃见到她,先是一怔,随即那双清明的眸子瞬间涌~出泪花,她绕过摆放满屋的药材,跌跌撞撞的奔过来,紧握着她的手,哽咽道:“我的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季迎柳手中捏着的药材“啪嗒”一声应声而落。   ..............   沈砀忙完为皇太后修建的行宫后,赶回府中迟迟没见季迎柳回府,便亲自套了马准备去药店接她,人还没走到府外,段昭急急忙忙的从府外赶回来,抖着唇震惊道:“沈砀,我眼没花,脑子没出问题吧,你快点告诉我,淮南王妃是不是迎柳的娘?”   在大淮谁不知道,淮南王妃身子孱弱,不会生育,而淮南王非但不嫌弃淮南王妃,反而将人捧在手心里护着,对她予与所求,若迎柳当真是淮南王妃的亲生女儿,以淮南王爱护妻子的态度,定然会维护迎柳的。   沈砀眉目一沉,立马就要出府。   “你现在去也晚了。”段昭看他这反应,便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立马拦着沈砀,急声道:“迎柳下午的时候就被淮南王夫妇带去淮南王府里了,看样子,这一对夫妻是准备将迎柳带在身边,不再将人放回来了。”   “那他也得问我答不答应。”沈砀丢下这句话后,大步离去。   .............   季迎柳几乎是被淮南王妃哭着求着来到淮南王府的。   就在前一刻她人还是懵的。   厢房内,淮南王妃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季迎柳和淮南王妃两人,她紧握着季迎柳的手,悔恨懊恼,哽咽道:“是娘不好,是娘当年没保护好你,让你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更被皇帝利用,入了沈府给沈砀做妾,失了女儿家的清白,你放心,今后只要有娘在一日,娘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说着,就要去触碰季迎柳的脸颊。   季迎柳却忽扭头避过,她抿着唇,一声不吭。   见季迎柳抗拒她的亲近,淮南王妃悲愤交加,捂着唇又开始哭,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知.......我知你恨我,可当年娘也有苦衷,被皇帝骗去清白,被家族不容,娘也有想过保住你的,可娘当时还未出阁,身单势弱,拧不过你姥爷,你才被你姥爷偷偷抱去丢在了后山。”   她哽咽了下,继续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你,想着找到你,补偿你,弥补你,若我说的有一句话假话,我便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   “我信你。”季迎柳却忽沉声打断她的毒誓。似终于被她的话感动,转头看她,淡声道:“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态度冷静克制的如同对一个陌生人般,而并非是对待亲生~母亲,淮南王妃霎时悲从心生,睁着泪眼不可置信的道:“沈砀那样对你,你还想回到沈砀身边?”   淮南王妃和父皇之间的纠葛,季迎柳一个字都不想过问。   他们一个个都有苦衷,而她的苦衷谁在意过?往事她可以不同他们追究,可她的将来,他们为何要一个个的过来插手?   她时至今日还记得,当年她随父皇回到善京时,有一日无意提起她的生~母,父皇沉着脸厉声道:“不要提她,她早已死了。”   那时她便知晓,对于她的出生,不过是父皇和母亲情浓时的意外,她是个不受任何人期待出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一生注定得不到常人所拥有的亲情。   她定了定神,目光悲悯的望着淮南王妃,轻声道:“沈砀并没对不起我,是我之前利用他在先,他不但没杀我,反而将我好吃好喝的供在府里,让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淮南王妃震惊道:“可.......可他不顾你女儿家的名节,将你当外室养着,不是折辱你,是做什么?”   季迎柳闭了闭目,再睁开眼时目中悲悯消失不见,她反而轻笑一声:“女儿家的名节?”   “父皇当初将我安放在沈砀身边,他难道没想到我女儿家的名节吗?”季迎柳轻声否认掉:“不,他想到了,只不过我是他生命里可有可无的一个女儿罢了,他为了达到自己的利益,不愿去深想罢了。”   “而母亲你呢?”   季迎柳声音忽变得艰涩;“难道母亲当初生下我时,就没犹豫过我的去留吗?”   淮南王妃心头一梗。   季迎柳道:“既然我的去留,母亲都没能做主,那我的女儿家名节,与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淮南王妃被她戳中心事,心头一窒,眼泪漱漱而落。   当初她力排众议生下迎柳,不是没想过迎柳出生后的命运,也曾心狠的幻想着掐死迎柳,一了百了,可她到底舍不得,于是在她父亲背着她将刚出生的迎柳抱走时,她第一时间并没去挽留,而是心如死灰的想,就这样罢。   迎柳被送走了,她也能解脱了,抱着这个念头的她,在迎柳消失了一夜后,才后悔的去追父亲,可等他询问父亲迎柳下落,找到迎柳被丢弃的地方时,迎柳已经被人抱走了。   淮南王妃思及此,悔恨的捂唇哽咽出声。   是她害了自己的女儿,害的自己的女儿颠沛流离半生,更遭受非人的待遇。   季迎柳却拍了拍她后背,淡声道:“而母亲嘴里说的沈砀,这些天虽将我养在沈府外,可却不许府中任何人向外透漏我的身份,沈砀人虽变得偏执,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淮南王妃已然被她说动,睁着泪眼挣扎道:“迎柳,我还是不能这么放你回去,你........”   “我知母亲是为我好,可我现在身份尴尬,纵然我愿意留在淮南王府,淮南王蓦然多出个女儿,不出几日便被世人非议,母亲会被人扣上婚前失洁的污名,一辈子在外面抬不起头,我,我不愿连累母亲。”   淮南王妃一怔,急声道:“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季迎柳涩声道:“我是个不祥的人,已经连累了很多人,不愿再连累任何人,尤其是母亲。”   .............   沈砀刚走到淮南王府门外,便见季迎柳被陆果和玄夜护送着从淮南王府内出来。 第65章   她见到他一愣, 继而挑眉轻笑着奔到他面前,诧异道:“你都知道了?”   言语中对他没丝毫怨怼和不满,沈砀诧异的看她一眼, 收了手中的利剑,“嗯, 你为何还要出来?”   为何不呆在淮南王妃身边, 还要回到他身边。   季迎柳给陆果和玄夜使个眼色,两人知趣的先走了。   空旷的夜路上, 零星散着几个过路人, 季迎柳负手轻笑着对沈砀道:“当然是不放心你啦,我可是和你许诺过每日酉时要回府的, 若我没按时回去, 以后想出府都难。”   都这个时候了, 她竟还想着打趣他。   沈砀心头隐愤尽消, 平添安宁, 拧眉看她:“除了这个没别的吗?”   “当然是有的。”提起这个话口,季迎柳轻笑的眉目闪过一丝窘迫,她捂着饿极了的肚子, 轻蹙眉心苦哈哈的道:“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还等着她后续的沈砀:“........”   而对于季迎柳的要求, 沈砀自然不敢怠慢, 唯恐将人惹怒了, 人去找亲娘庇护,他自是不怕和淮南王撕破脸, 可却不得不顾及迎柳的感受, 于是,回到府中立马令下人去做夜宵。   季迎柳忙揪着他衣袖,软声哀求,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可怜沈砀别说是做饭,就是烧茶倒水这种活也很少做,闻言手一抖,正要反驳让下人做,季迎柳便挑眉看他:“哎,早知道你不愿意做,我就在淮南王府里多蹭几天饭了。”   这句话蓦的刺激了沈砀的神经。   以往他能理直气壮的将季迎柳拘在府中,不让她出府,所凭的也不过是季迎柳如今身份尴尬,无处可投靠,而现今却不一样了,季迎柳的亲娘在世,还是淮南王妃,更能给迎柳提供住所和靠山,若他一个不小心将迎柳惹毛了,她搬去和淮南王府住,那么他想见她一面都难,更不用说让她慢慢的爱上他了。   沈砀咬紧后槽牙,立马道:“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人刚走两步,季迎柳却扯着他衣袖,扬起脸冲他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沈砀自然不想让季迎柳看她的窘状,刚要开口不让她跟着。   季迎柳已越过他,走到他面前,自言自语的道:“若你做的不合我口味怎么办?我要在旁边盯着。”   沈砀:“.........”   一个时辰后,沈砀忙活了大半夜端上来的汤面,何止不符合季迎柳的口味,简直是咸的难以下咽,季迎柳只喝了一口汤,差点将汤水喷出来。   “给我老实吃下去。”沈砀挑眉,指尖扣着桌面威胁道。   季迎柳回以挑眉,她眼眸一转,忽道:“知道今日淮南王妃和我说了什么吗?”   沈砀心头忽凉飕飕的,打一个激灵。   季迎柳也不等他回话,只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碗里的面汤玩,边垂着头懊恼的道:“我娘说我半生漂浮不定,没过过一日好几子,说过几日要将我接去淮南王府住几日,好好替我的将来打算打算。”   她似只是随口说一句,随即挑眉懊恼道:“哎,这个面........”   沈砀一瞬听出季迎柳话中隐喻。   女子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可不就是给迎柳相看个好人家,嫁人么?   就冲着淮南王妃第一次见他便招呼上来的巴掌来看,淮南王妃定然不会将迎柳嫁给他,他还没让迎柳吐口嫁给他,若岳母横叉在他之前,那他之前对迎柳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沈砀立马慌神了,轻咳一声:“你若不想吃,可以先放着。”   “放着岂不是浪费?”季迎柳闻言双眸一弯,睁着黑白分明的明眸,颇为大方的将面碗推给他,“你帮我吃。”   简直狡猾的如同偷到鸡的小狐狸。   沈砀惯知她的小心思,这是在惩罚他昨夜折腾她,折腾的很了,一咬牙拿起筷子,挑了口汤面塞进嘴里,刚咀嚼一口,双目倏然睁的如铜铃般大。   季迎柳忙憋着笑,故作认真道:“我娘还说,要给我挑个好的夫婿,不求他人多好,最起码将来我跟着他不能挨冻受饿,我思来想去,觉得我娘说的好有道理呀,若我将来的夫婿既没钱,又不会做饭,我岂不是跟着他要喝西北风?”   沈砀语气忽一沉,“柳儿。”   季迎柳睁大眼睛,忽恍然大悟点着脑袋,道:“瞧我这猪脑袋,我怎么忘了,我就算不是当朝公主,名义上也算是淮南王的闺女,我娘怎会给我嫁给一个穷小子,可至于做饭么,这有钱人都不会做饭,我想吃夫婿做的饭,恐怕是难如上青天呢。”   “我会学。”沈砀沉声道。   季迎柳不怀好意的盯他面前满当当的汤面一眼。   沈砀顿时闹个大红脸,他忙挥动筷子夹了口汤面吃了几口,正要将碗端起来喝汤,手腕忽被季迎柳捉着,他一怔。   季迎柳轻笑着将他手中的碗放下,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好。”   沈砀和她相处时日不短,还是能分辩出她虚情假意和真心实意的话的,他反握住她的手,抑制着激动,“柳儿。你是答应嫁给......?”   “我困了,要回去睡觉。”季迎柳凑过来亲他唇角一下,忽然打断他的话。   沈砀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季迎柳已打着哈欠从桌案前起身,朝寝房方向走去。   沈砀忙追上去想要再问,可心头惶恐,不知要如何问。   他自是可以逼她回答,可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要她真心实意的答应嫁给他,想到这儿,遂失落的叹口气,将心底疑问压下,快步跟上她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季迎柳也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月上中天,皎洁月色洒满两人肩头,季迎柳走到前头,望着脚下沈砀身影投在地上的暗影,脑中反复出现淮南王妃最后和她说的话:“迎柳,你执意不留在淮南王府要回到沈砀身边,是不是喜欢上沈砀了?是也不是?”   她抿唇不语。   脑中一片烦乱,张嘴反驳:“不是,我不过是答应过沈砀要陪他三年,这三年内我不能离开沈砀身边。”   “迎柳,你骗得了旁人,可骗得了自己的心么?”   喜欢沈砀么?她确定是喜欢的,可对他的这种喜欢却充满的不确定性,有彷徨,无助,还有较量,至于淮南王妃嘴里为她将来打算........   思及此,她忽生出平生最大的勇气,扭头看沈砀轻声道:“沈砀?”   沈砀正走着,似在思索事情,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季迎柳忽笑了下,阔步走到他跟前,仰面看他:“婚事,我认真想了下,我考虑考虑。”   沈砀骤然一惊,“什么?”   并非是惊吓到,而是被她忽如其来的回答震惊的觉得是在做梦。   他盯着她双眸,微沉了声音:“你再说一遍。”   季迎柳脑中却反复翻滚着他替她画兰花,风雨无阻的去药店接她,亲手替她雕刻木偶,甚至就在昨夜,他明明知晓自己背着他偷偷吃了避子药,依旧待她如故,不忍叱责她一句薄情,就在刚才,他还因她一句试探的玩笑话,不惜屈尊降贵替她做饭,吃掉难以下咽的饭食的画面.......态度卑微,且小心翼翼。   全然没他话语中要圈禁她三年的霸道模样,既她逃不脱噩梦中轨迹,整日担惊受怕将来如何如何,何不敞开心怀,不问过去,不问将来,试着去接受他?   季迎柳挑起唇角轻笑了下,踮起脚尖亲吻他的的唇角,哑声道:“我只说一遍,没听清就算了。”   她说罢扭头就要走。   沈砀忽攥着她手腕,将她人扯入怀里紧紧抱着,激动道:“你没骗我?”   季迎柳忽感好笑,捶他胸口一下,娇嗔道:“我是张嘴就骗人的人吗?”   沈砀心说还真是!   可到底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垂头亲吻她脸颊:“你不会后悔?”   “我还没有答应你呢。”季迎柳差点被他质疑的话逗乐了,她抬头,睁着亮晶晶的杏眸看着他,“我娘刚才和我说.......”   她还来这一套!   沈砀知她又要开始戏耍他了,俯身堵着她的唇。   季迎柳笑着忙要躲开,沈砀俯身将她捞入怀里,快步朝厢房去,边含糊不清的亲她:“先办正事,岳母还给你说了什么,待会儿再说。”   季迎柳险些被他厚脸皮给惊到了,刚要张嘴反驳。   沈砀已轻笑着堵着她余下的话,“我猜到你~娘和你说了什么,来,我慢慢告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五更全部放上去了,若不出意外,下周应该会完结。 第66章   次日清晨, 季迎柳刚从榻上起身,沈砀长臂一捞,将人捞入怀里抱着, 下颌蹭她的脸颊,嗓音里还带着未消退的情~欲, “再陪我睡一会儿。”   季迎柳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臂, 拿起昨夜被他扯落的到处都是的衣裳胡乱披了一件在身上,红着脸白他一眼:“我要去药铺看看。”   沈砀闻言, 睁开朦胧睡眼, 挑高一边眉。   只要他露出这种神色,便是不悦了。   季迎柳没等他开口, 忙俯身亲~亲他唇角, 轻笑道:“今晚我早点回来。”   而季迎柳猜的没错, 沈砀何止不悦, 而是差点被她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   别的女子若答应情郎的求娶, 第二日怎么说都得和情郎腻歪一会儿吧,而她莫说是陪他,就是装装样子敷衍他, 都敷衍的很。   沈砀反手将穿好衣裳的季迎柳按在怀里, 不悦道:“不去, 今日陪我。”语气竟透出些霸道来。   季迎柳腰~肢被他锢着, 身子动弹不得。   他的头又枕着她颈子在上面乱蹭,温热的吐息便一下下有意无意的骚弄她的耳珠, 一股酥~麻倏然沿着耳珠窜至全身。   季迎柳听到他呼吸骤然变的粗重, 想也不想的忙推开他,她可不想再来一次,忙好笑的拒绝道:“不行, 玄夜和陆果不懂药理,两人盯着药铺我不放心,你若没事,想跟着我一起去药铺也行?”   她说这话,无非是吃准了沈砀要督建皇太后寝阁的事,没空跟着她瞎闹腾。   而不成想沈砀竟想也不想的一口答应下来,他眸子微咪,似醒未醒的威胁道:“只给你两个时辰。”   季迎柳还想讨价还价,沈砀轻捏她腰~肢一把:“要么,你继续陪我睡。”   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赖。   季迎柳杏面倏然红透,她微咬牙,挑眉看沈砀。   ‘怎么不乐意?“沈砀却爱极了她气鼓鼓却拿他没办法的娇嗔模样,轻笑着伸手去捏她脸颊。   季迎柳却忽扑过来亲他的唇,并笑眯眯的道:“我乐意呀,我怎么会不乐意?想想我那不起眼的药铺,有逍遥侯帮我坐镇,生意肯定火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到这恭维的话,沈砀却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他挑唇刚要试探试探她话中隐喻,季迎柳看了眼桌案上放置的沙漏,惊呼一声,如兔子般从床榻上跳起来,站在地上继续往身上胡乱套衣裳,并急声催促道:“快迟到了,赶快给我起来。”   沈砀:“......”   而沈砀跟着季迎柳去了药铺,坐在清点药材的库房一个时辰后,懊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原想着他跟着她来药铺,她碍于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会赶紧忙完手头的事跟着他早点回府,哪想到他人一来,她便令他坐在库房看货,而她则潇潇洒洒的去了前厅,帮医患诊病。   沈砀掐着腰看着院中来来往往搬货物的下人,咬着后槽牙,招呼一名随从过来,冷声道:“去,给小姐说我病了。”   随从闻言立马要去。   沈砀皱着眉将人召唤过来:“不用你了,我亲自去。”   他便不信他亲自去了,那小东西还能继续晾着她。   然刚走出一段路,迎头便见淮南王妃正拉着季迎柳的手说话,因他所站的地方离两人距离较远,他听不清楚两人嘴里到底在说什么。   只见淮南王妃脸上神色苦楚,似在哀求季迎柳什么事。   而季迎柳一脸冷意,却抿着唇,不为所动。   沈砀不用猜也知两人再说什么。   淮南王妃对他这个曾纳季迎柳为妾,更给季迎柳许下三年之约的人恨之入骨,别说是让迎柳嫁给他,就算迎柳给他说一句话,她都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沈砀皱着眉,朝一旁下人吩咐道:“去给小姐说,仓库里的药材出了纰漏,让她过来处理一下。”   下人得令,狐疑的瞧沈砀一眼。   仓库的药材他刚整理完,没毛病呀。   而沈砀则神色一凛。   下人也不敢多嘴问,立马去了。   不消片刻,季迎柳果然拜别淮南王妃急匆匆的赶到仓库,人刚入屋,就撞入一堵温热的怀抱里,她一怔,忙抬头看沈砀。   沈砀薄唇轻掀,笑的不怀好意:“二个时辰到了,跟我走。”   季迎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抬眸透过敞开的窗子,看到淮南王妃失落离去的背影,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沈砀这是怕她听了娘的话,忽改口不嫁给他了。   她杏眸微闪,忍着笑用指尖在他衣襟上画圈圈,边娇嗔道:“你刚才看到我娘了?”   沈砀眸子微咪,却不回话,只紧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想吃什么?回府我给你做。”   季迎柳眸子一弯,嘘着他的冷脸,认真道:“我吃糖醋鲤鱼。”   沈砀喉头一哽,掐着她的腰,一咬牙道:“行,别说是糖醋的,就算酸辣的,炸的,盖浇的,我都给你做。”   他话音方落,季迎柳再忍不住笑,“噗嗤“笑出声,用指尖剐他的鼻尖,好笑道:“你连我娘的醋都吃?今后我岂不是不敢和旁的人打交道了?”   沈砀阴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拉着她的手朝前走。   季迎柳这才收了笑,轻摇被他握着的那只手,试探道:“生气啦?”   “没。”半晌,沈砀忽回了这么一句,可握着她手的大掌却紧了紧。   这可不就是生气了嘛。   季迎柳笑着凑到他耳边:“我娘刚才说让我去淮南王府住一段时日,我说我有药铺需要打理,恐怕没空去,而且我还要回去照顾你,我娘听了什么都没说。”   正阴着脸的沈砀一怔。   季迎柳瞥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越过他走到前头,状似玩笑道:“走啦,走啦,我快饿死了。你不是说要回府给我做吃的吗?”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没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季迎柳狐疑的转身朝后看。   沈砀正跟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他端凝着一张脸,见她看他,他俊脸上忽闪过一丝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若想去淮南王府住一段时间,便去。”   这次换季迎柳愣住。   沈砀刚才也想的明白。   迎柳的生~母杨雪芙,不管曾经和皇帝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因缘际会从以往叛出杨家的众叛亲离到如今的淮南王妃,这其中不管她是何种身份,她都是迎柳的生~母。   她念叨迎柳安危,是出于做母亲的本能,希望迎柳过得好。他纵然不愿迎柳离开他身边,可他却不能剥夺迎柳也想亲近母亲的念头。   以前,他只想把迎柳禁锢在身边,无非是想让迎柳爱上他,而今迎柳已答应试着接受他,也考虑他的求娶,他便不愿再如以往那般对她了。   眼下,他只想她平安喜乐。   沈砀皱着眉,沉吟片刻继续道:“若你想认回母亲,我想想办法。”   季迎柳却“噗嗤”笑出声,她眸子还带着残存的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一丝哀伤从中一闪而过。   她却神色轻松的挽起他的臂膀,朝前继续走着,边摇头好笑道:“我的侯爷哎,你想什么呢? ”   她说罢,撒开挽着他臂膀的手,在他面前转个身,笑道:“我现在跟着你有吃的有穿的,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大张旗鼓的认回生~母?”   “可......”沈砀皱着眉,刚想说“她这么身世不明的也不是法子”,便被季迎柳笑着打断他的话,她蹙着眉狐疑道:“难道你不想我嫁给你?”   沈砀被她一噎,还没说话。   季迎柳已轻灵灵的笑起来,娇嗔的不悦道:“不是要给我做糖醋鱼吃吗?快点吧我的侯爷,我快要饿死了。”   沈砀只好将压在舌根的话悉数咽回肚子里。   他挑高一边眉,握着她的手:“好。”   而季迎柳虽嘴上说让沈砀亲手给她做鱼,可怎可能真的劳烦沈砀,回到府中后,不消片刻,下人便端上来精美的菜肴,各种鱼都有。   季迎柳正饿着,也没客气,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   沈砀只感好笑,也没戳破她的欲盖弥彰,直到夜深了,才依依不舍的从她房中退了出来,而午后她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哀伤却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沈砀回到书房,唤段昭入内。   “什么!”段昭听了沈砀的吩咐,震惊的险些将刚咽下去的茶水喷出来,他忙放下茶盏,不可置信的惊呼道:“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第67章   “有什么不可能。”沈砀皱着眉, 沉声道:“事在人为。”   “别的事都可以说事在人为,可这件事没一丁点事在人为的地方。”   段昭恨不得撬开沈砀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忙掰着手指说给沈砀听:“第一, 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前罪臣之后杨家被特赦无罪, 可这并不代表杨家能胆大包天的和皇家攀上亲戚, 自此无人指摘了。”   “其二,杨家的女儿杨雪芙, 先是给皇帝私通生下季迎柳, 后又嫁给淮南王,成了淮南王妃, 一女二嫁, 本就被世俗不容, 倘若她离开皇帝嫁给普通达官贵人还好说, 坏就坏在她还嫁给了皇帝的胞弟淮南王, 这不等同于乱~伦了嘛?你也不想想,历来皇家最重视名声,这迎柳的身份若一旦大白于天下, 杨雪芙二嫁的事就会包不住, 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骂她不守妇道, 失贞失节, 你让她今后有何脸面再存活于世?”   “到时候就算你能堵着全天下人的嘴,可杨雪芙可是迎柳的母亲, 迎柳身为杨雪芙的女儿, 就她那一关你能过得去吗?”   沈砀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可他不愿委屈迎柳,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自己。   沈砀拧眉, 固执道:“总要试试。”   不为他,也要为迎柳。   段昭苦头婆心的劝了沈砀这么久,竟是瞎子点灯白费了,他将扇子扇的啪啪直响:“得了,侯爷你想让我做什么?”   次日一早,淮南王夫妻刚起床,便听下人回禀说沈砀来府中拜谢。   淮南王妃气的一把拂开为她穿衣的婢女,怒道:“岂有此理,霸占了我儿不说,还有脸来府里见我。”   淮南王忙拦着怒气冲冲的王妃,温声劝慰道:“雪芙,你先别急,等我先看看他的来意。”   “他还能有什么来意。”淮南王妃怒道:“无非是想继续霸占迎柳,让迎柳没名没分跟着他罢了,迎柳那边我这个做亲娘的愧对她,不好多干预她的私事,可沈砀,呵,他今日既然敢大着胆子来找我,难道就为了给我说软话不成?”   淮南王在朝中和沈砀没少交锋,自然知晓以沈砀的脾性,他若真想做什么,绝不会顾忌他人感受,而今日沈砀竟屈尊降贵的来府上找雪芙,自然不会是找雪芙赔罪这么简单。   思及此,淮南王忙道:“先去听听他说什么再说。”   淮南王妃有意晾着沈砀,一个时辰后才姗姗来见沈砀。   沈砀竟然不恼,反而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恭恭敬敬的给她见礼,“婶婶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任凭淮南王妃有多大的怒火,顿时也消去了三分。   她冷笑一声:“不敢,侯爷来府上若想给我说迎柳的事,那请回吧,我的女儿,我自有打算。”   沈砀来时便知会碰一鼻子灰,闻言,额头青筋霎时跳了跳。   他勉起笑容,立马道:“您是柳儿的母亲,她的婚事自然是由您做主,不过柳儿性子看着虽柔和,可实则却是个倔的,若您好意给她另外安排一门亲事,却不得她喜欢,恐怕会弄巧成拙,反而将柳儿推的更远。”   淮南王妃既认回了迎柳,定是会为女儿前途好好打算的。   而沈砀对她女儿这种不入流的勾当,她十分不齿,也听不进去他的劝告,只冷冷的盯着他,怒道:“逍遥侯既来到府上,恐怕不是只为了迎柳婚事而来吧。”   “这回王妃倒是猜错了。”沈砀负手而立,俊脸上闪过一丝从容的笑,他淡声道:“此次本侯是为了王妃而来。”   淮南王妃诧异了下。   沈砀朝院外朗声道:“快去请杨胜杨大人进来。”   淮南王妃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须臾,一名步履蹒跚的老人从院外入内,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妇人,妇人看到淮南王妃,凄苦的脸庞一瞬染上狂喜,跌跌撞撞的奔过来,双手发抖的握着淮南王妃的双手,震惊道:“雪......雪芙?”   淮南王妃悲喜交加,惊愕的看了眼男子,又看了眼妇人,张张嘴涩声道:“娘,爹......”   待入了屋内,沈砀没在跟前,屋中没人时,淮南王妃双膝一软,跪倒在两人跟前,痛苦流泣道:“是,女儿不孝,害你们受累了。”   老年男子冷着脸,可脸上那双怒目已悄悄蕴满泪水。他别过脸,不去看淮南王妃。   妇人立马将淮南王妃从地上拉起来,两人抱头痛哭一会儿,待情绪变得平静,妇人忙擦干眼泪,庆幸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雪芙来,快让娘瞧瞧,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淮南王妃便把当年离家后如何遇到淮南王,如何嫁给淮南王做王妃的事一一道来,末了,眼底急速涌上泪花,哽咽道:“女儿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看看,可女儿每每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事,便觉无颜再见父母,便一拖再拖,没有回家看爹娘,娘,是女儿对不起你们,害你们牵挂女儿这么多年。”   提起以往,妇人虽依旧满脸泪痕,却咧开嘴笑,拍淮南王妃的手背,声音里透着股沧桑:“都过去了,只要你过得好,娘没什么的,只不过你爹,哎,你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淮南王妃也知她爹固执,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将她赶出家门,她闻言看了眼负手而立的老年男子,他双鬓已然变得雪白,一张俊脸上沟壑丛生,苍老之态尽显,哪还有以往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鼻头一酸,哀哀戚戚的低唤:“爹。”   背对着她的老年男子,双肩微不可查的一抖,却依旧没转身看她。   妇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忙解围道:“现在我知道你在淮南王府好好的,娘这下也能安心的走了。”   一听她要走,淮南王妃忙擦了把泪,急声追问道:“你们要去哪?”   提起这个话头,妇人脸上带笑解释道:“前几日逍遥侯沈砀忽然找上我和你爹,说知你的行踪,娘还以为他在说笑,便没放在心上,今日一早逍遥侯派人拿来了你的画像让我们辨认,我认出画像中的女子正是你,便抱着一线希望过来看你,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如今你我母女相认,我这个老婆子就算死也能瞑目了,乖女儿,你听娘一句劝,眼下你做了王妃,事事都要为整个王府名声考虑,娘和你爹不便多在这儿逗留,今后你若想见我们,便偷偷的来柳州看望我们。”   淮南王妃闻言大惊失色。   她爹曾犯过事,虽被新帝特赦变得无罪,可身份地位却和普通老百姓无疑,若真的回了柳州,有她未婚先育的事在前,二老指不定会被旁人怎么指脊梁骨呢,她忙急声道:“我名下还有几所宅子,你们别回去了,就安心住下。”   “那怎么行,你如今身份地位和以前大不相同,娘和爹留在这,只会给人留下话柄,让你今后不好做人。”   “娘,我........”   “别说了,先就这样吧。”她娘柔声阻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之后任凭淮南王妃如何挽留,二老都执意离去,淮南王妃无法,只得亲自将人送到府外,看着马车消失在喧闹的人流中。   她似想到了什么,快步赶回府中。   沈砀正负手站在院中一株桃树下,他闻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事到如今淮南王妃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她爹娘十多年从未找过她,怎会忽在沈砀登门时来找她,全她的孝道,她对沈砀讨好她的举措不免有些动容,语气从之前的生硬也变得柔和几分,她挑眉看他:“沈砀你今日玩这么一出,到底要做什么?”   沈砀敛容,一字一句认真道:“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   淮南王妃闻言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杏眸,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可能,就算我想促成这件事,皇上和淮南王都不可能答应。”   她似底气不足,再次重申道:“他们绝不会答应的。”   当年她生下迎柳,迎柳被父亲抱走扔掉时,她走投无路去找过皇帝,皇帝却拒而不见,她心灰意冷之际,恰好淮南王求娶她,她抱着淮南王能帮她找回迎柳的念头,忍痛嫁给了淮南王,之后,淮南王倒也真的尽心尽力的替她找迎柳,可同时也给她分析过这其中利弊。   皇家无情,纵然迎柳是皇帝的女儿,可她身份特殊,皇家宁可私下认回迎柳,也不可能真的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这与皇帝的名声有污。   而皇帝如今退位成太上皇,以到了知天命的年岁,恐怕比年轻时更注重自己的名声,自是更不愿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这是其一,其二,当年淮南王钟情于她,不嫌弃她未婚先育生下旁人的孩子,娶她为妻,这么多年对她嘘寒问暖,她身为他的妻子,于情于理都不能给自己的夫君脸上抹黑。   沈砀微眯双眸,将手中把~玩的一个锦囊递给了淮南王妃:“不试试怎么知道?”   淮南王妃狐疑的接过锦囊,翻开定睛一看,随即大惊失色。   季迎柳在药铺忙活了一日,晚间收工时,陆果打着算盘统计今日进账,惊喜的双眸直发光:“我的天,我的天,我们今日的盈利足足有一百多两银子。”   对于这个盈利,季迎柳毫不意外。   她对前来药铺看病的病患收费并不高,再加上药材便宜,自然会吸引很多病患前来就医,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这件药铺由之前义诊后得来的名声就稳固了,而眼下每日盈利一百多两还只是开始,随着她趁热打铁继续开分店,每日盈利会更高。   思及此,她笑着对陆果道:“赶快去清点库存,看看哪个药材少了,赶紧补给。”   “哎,我这就去。”陆果算完账,立马放下算盘抬脚就要去后院,然刚走至长廊转角,头蓦的撞到一堵铜墙铁壁,她身子不受控的朝后一踉跄,跌摔在地。   她疼的“嘶”的一声,捂着额头看来人,还没开口说话。   玄夜从拐角处转出,看到跌摔在地的她,俊面闪过一丝无语来,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走路怎么不看路?”   明明是他走路不看路,还有脸责备她,陆果胸腹间对他的不满蹭蹭蹭往上冒,“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看到我摔倒了,不说拉我一把,却在一旁说风凉话,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我是不是男人,要不要来试试?”玄夜被她胡搅蛮缠搞得一头雾水,冷哼一声,大步越过她走了。   陆果险些气炸了肺,指着他背影,抖着唇:“你......你.......”   然人家人高腿长,只几步就走远了。   季迎柳在旁看的啼笑皆非。   望了望气急败坏的陆果,又看了眼走的飞快的玄夜。   到了夜间回府时,她特意给玄夜叫过来吩咐药铺的事,末了清了清嗓子,试探道:“你觉得陆果人怎么样?”   玄夜冷着一张脸,认真的想了想:“呱燥,麻烦。”   季迎柳 “.......”   她终于明白为何玄夜二十多岁为何一直没娶妻的原因了。   她无语的扶额,令人下去了。   回到府中,季迎柳便把陆果和玄夜总闹别扭的事给沈砀说了。   沈砀正拿着一块甜的发腻的糕点吃着,闻言只冷哼一声,仿佛自言自语道:“这小子以后有他受的。”   季迎柳不明所以,瞪圆了一双明眸忙追问道:“你说什么?”   而她自是不知自己懵懵懂懂微张着樱~唇,盯着沈砀时的模样,是如何勾人。   沈砀眼神暗了暗,喉头滚动了下。   一旦他露出这种神色,季迎柳便感不妙。   前夜她差点被他折腾死,她可不想今夜又被他折腾,忙干笑着丢掉手中糕点,从小榻上跳下来,“我去看看晚膳来了没?”   “对了,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吩咐........”   然还没走出两步,沈砀已扯住她臂膀,将她捞入怀里抱着,他垂着头亲她唇角,一股战栗之感从她唇上袭满全身,季迎柳杏面倏然红透,忙在他怀里挣了挣,沈砀沙哑暧昧的嗓音擦过她耳郭:“我想吃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第68章   季迎柳怎可能受得了他这刻意撩拨, 所有的理智顿时如水泡般化为泡影。   她听到自己心砰砰乱跳,没头没脑的道:“可晚膳还.......还没吃。”   沈砀轻笑一声,薄唇顺着她耳郭流连到她唇上亲吻, 沙哑着音:“等会再吃。”   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脸上,季迎柳心跳越来越快, 对接下来的事既期待又忐忑, 只攥紧他的衣襟,扬高头承受他的吻。   “迎柳, 你的药熬好了。”两人正吻的难舍难分时, 房门外忽传来一阵轻灵的脚步声,随着陆果的高唤声传入房内。   季迎柳晕乎乎的脑袋一瞬变得清明, 她忙去推正吻着她的沈砀, 焦灼的低叫:“有人来了。”   沈砀眸底还残存着未消退的□□, 闻言不悦的看了眼房门, 起身就要去将人打发走。   “你别去。”红着脸的季迎柳忙拦着他, 她瞥了眼他身上,杏面又是一红,“先把衣裳穿好。”   沈砀这才留意到两人刚才激吻时, 彼此身上的衣裳都被扯开了, 此时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他是男人, 衣着不整出门见人倒没什么,而柳儿却是女儿家, 脸皮薄, 就这么贸然出门见人,自是羞涩难当。   他忙体贴的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穿好,快步走过来帮季迎柳整理衣裳。   季迎柳身子蓦的一僵, 没好气拍开他的手,快步走到房门前。她定了定神,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确定无碍后,这才缓缓拉开房门。   陆果早在房门外等候了好一会儿,端汤药的手都要冻僵了,好不容易等到季迎柳出来,笑着抱怨着入内,边打趣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还以为侯爷人在你屋里呢?”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季迎柳杏面又是一红,还没开口解释。   坐在小榻上佯装看书的沈砀轻咳一声。   季迎柳心头一窒。   陆果已眼尖的看到坐着八风不动的沈砀,霎时瞪圆了一双杏眸,一把捂住了嘴,问询般看了眼她。   季迎柳的脸立马火急火燎的烧起来。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若真是没发生点什么,她都觉得心虚,她干笑一声,打着哈哈:“把药放下吧,我等会再喝。”   陆果也暗自叫苦,她刚才来时门口没丫鬟守着,更没人给她说沈砀在迎柳的房内,若她知道,她脸皮就是再厚也不会贸然来找迎柳。陆果闻言,忙红着脸将药碗放下,并掩饰尴尬般温声叮嘱季迎柳:“这药里面放了老山参,要趁热喝。”   季迎柳忙点头,送陆果出去。   “柳儿,你刚才给我的书我先拿走了,我还有公事要忙,你先睡吧。”坐着纹丝不动的沈砀忽从小榻上起身,淡声和她辞别。   季迎柳一怔。   陆果已狐疑的看过来,她忙要应下沈砀的话,沈砀已转头看向陆果,温声问:“柳儿的药是你负责熬制的吗?”   从陆果认识沈砀以来,沈砀和她说话还没超过三句,乍一听到沈砀问她话,陆果真真是受宠若惊,立马俯首帖耳般回话:“是。”   沈砀挑眉看了季迎柳一眼,投给她一个令她安心的眼神,转身出了屋子,边走边问陆果:“在府里还住的习惯吗?”   陆果见沈砀忽从神坛上下来,骤然变得可爱可亲了,受宠若惊的忙答话,就连刚才心头闪过的疑惑都消失无踪,“习惯,很习惯。”   沈砀点头:“那就好,今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和需要和本侯说。”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走出了她的院子,季迎柳半晌才反应过来。   敢情.......沈砀刚才掩耳盗铃是替她解围?   思及此,季迎柳扶着门框“噗嗤”笑出声。   谁能想到平日威风凛凛的沈砀为了她的颜面竟然会扯这种低级的谎。而他不知道的是,她那所剩无几的脸面在入沈府的那一刻她早就不在乎了。   ...........   花开两表,各表一枝。   在季迎柳忙着药铺生意,以及和沈砀蜜里调油时,淮南王府的屋顶险些被掀翻了。   淮南王已数日没见过王妃,今日一早听闻王妃旧疾发作咳嗽不止,又气又怒,不顾下人阻拦硬闯了王妃厢房。   几日不见,淮南王妃面色枯黄,双眼凹陷,人更是整整消瘦了一圈,她穿着雪白中衣,俯在床榻边撕心裂肺的咳嗽着,目光瞥见他来了,她较好的容颜闪过一丝戾气,有气无力的用双手撑着床榻,将上半身靠在迎枕上,声音沙哑的道:“你还来做什么?”   她再想不到自己平日温润如玉的夫君,当年在她生下迎柳,被父亲赶出家门苦寻迎柳下落时,他为了逼她嫁给他,暗中阻拦她去见皇帝,还对皇帝和她隐瞒了迎柳的身世,令她这些年和迎柳母女相隔。   “你病的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淮南王却答非所问,他立马上前半蹲在榻前,做势就要去握她的手。   她快速的抬头避过,一向清冷的脸上透出厌恶,闭目抿着唇一语不发。   每次她和他生气便是这般,不喜不怒,不吃不喝,糟践自己身子,淮南王顿时火起,他粗鲁的按着她双肩,强行将她的脸掰向自己,怒视她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是卑鄙,可若当年我不那么做,你会甘心情愿的嫁给我吗?你不会!相比起来,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比起我皇兄对你做的,简直不值一提,雪芙,我们已经在一起过了十多年了,难道这十多年你对我一点点夫妻情分都没吗?”   “你给我说夫妻情分?”   提起这个,淮南王妃脸色忽白了一分,她却倔强的扬高头盯着淮南王,讥诮道:“淮南王,你若真心将我当做妻子,怎会一直在我面前隐瞒迎柳的行踪?”   她似想到了什么,强撑起病弱的身子,大声质问他:“还有三年前,你明明得知皇帝的暗卫已寻到迎柳,并把迎柳从柳县带回了善京,意欲把迎柳安放在沈砀身边,替他除掉沈砀,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淮南王面色大变,哑口无言。   他攥紧雪芙的拳头,忍着怒意低声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他在脑中思索着人,猛地抬头忍不住怒意道:“是沈砀是不是?”   前几日沈砀来找淮南王妃,并交给她一个锦囊,锦囊里只放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三年前皇帝如何找到迎柳,如何安排迎柳入沈府做细作的过程,别的什么都没写,而淮南王妃却眼尖的在上面看到了淮南王的名讳,进而得知,三年前淮南王是如何瞒着她,将皇帝嘱托他寻找迎柳下落的事。她原本不确定爱她十多年的夫君会背着她做这等戳她心窝的事,她便旁敲侧击的试探丈夫几回,而一向自诩光明磊落的丈夫却对此事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她便猜中了几分。   思及此,淮南王妃悲从心生,哽咽道:“ 这与沈砀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淮南王一时哽住,他张张唇,却无从辩解。   当年他和皇兄同时倾心雪芙,可雪芙却倾心于皇兄,甚至不顾女儿家的名节,不顾世俗,悄悄生下皇兄的孩儿迎柳,可他知晓,以雪芙当时罪臣之后的身份,皇兄纵然想娶雪芙,却碍于皇室尊严不可能娶雪芙入宫做妃,于是,他便在雪芙入善京找皇帝寻找女儿迎柳时,暗中做了手脚,令雪芙没见到皇兄,雪芙误以为皇兄弃她母女不顾,狠心薄情,悲愤交加之下,竟萌生死意,他心中却为此欢喜若狂,趁她心力交瘁时,提出娶她,并为她寻找女儿下落的承诺。当时心灰意冷的雪芙果然为了女儿,肯嫁给她做妻。   之后他如愿娶了雪芙,可偷来的东西始终令他不能心安,这十多年来雪芙一直念叨她那丢失的女儿迎柳下落,他的心神也跟着备受煎熬,一来,怕自己手下找到了季迎柳,雪芙会弃他而去,找皇兄一家三口团圆,二来,他时时刻刻怕当年他阻碍皇兄和雪芙见面的事,被雪芙得知,雪芙不会原谅他,再不肯和他做夫妻,抱着这种心思的他,更不敢让雪芙找到女儿。可雪芙这些年为了寻找女儿,熬的心神交瘁,他怕她一直找不到女儿,将身子也一并熬垮了。这才在三年前得知季迎柳下落时,主动给皇兄请缨去找季迎柳,他原想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将季迎柳的行踪告知雪芙,可那知之后事情却超出了他的预料,皇兄将雪芙的女儿迎柳找回后,并非是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封她为公主,而是令其做细作。   他不敢妄自否定皇兄的举动,只得将季迎柳的行踪一再往后压,直到季迎柳离开沈砀诈死之时,他才敢将季迎柳的事告知雪芙。   思及此淮南王也是有苦说不出,他颓然的收回按在雪芙手背上的大掌,涩声道:“隐瞒迎柳行踪,是我对不起你,可雪芙.......”   淮南王抬起眼,认真的看着妻子,“可雪芙你扣心自问,这些年除了关于你女儿的事我隐瞒过你,别的事我哪一条,哪一件没有依你?现在,你真的要为当初我犯的错而依旧和我合离吗?”   淮南王妃闻言,悲愤交加上,又平添自艾自责,她禁不住捂脸痛哭流涕,“是我,都是我,都是我,若不是我当年受皇帝蛊惑识人不清,何至于落个有家归不得,有女认不得的下场。”   淮南王心头悲伤,忙将淮南王妃按在怀里,正要温声安慰。   淮南王妃身子蓦的一僵,猛地挣开他搀扶过来的双手,扶着床榻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来人,快唤太医,快唤太医。”淮南王大惊失色,忙冲房门口惊呼道。   淮南王妃却一把攥着他手臂,似拼尽全身力气的喘息道:“王.......王爷,我时日不多了,帮......帮我见太上皇。”   ..............   这厢,在药铺替人诊病的季迎柳心头忽似被什么剜掉了一块,她疼的一下子捂着了胸口,陆果在旁恰好看到这一幕,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焦灼的问道:“迎柳你怎么了?”   季迎柳喘息了声,待胸口那股疼意褪去,这才轻呼口气,对陆果道:“没什么,就是胸口忽然疼了一下。”陆果忙要再问,恰好病患催促季迎柳帮忙开药方,季迎柳忙敛起脸上神色,替病患开药方。   待病患走后,季迎柳将手头的活计交给近旁的一名大夫,她从药铺出来找玄夜问:“侯爷人呢?”   “侯爷刚走,说是有要事处理,等会儿再来接您。”   今日晌午过后,沈砀便来药铺陪她,她手中还有活计要忙,就让沈砀在后院边喝茶边等她。估计是他等的不耐烦了,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季迎柳怔忪了下,神色恍惚道:“好。”   玄夜转身要走,却被季迎柳唤住:“你先别忙了,去淮南王府看看我娘,看看她人身子怎么样了?”   按照她娘的脾性,不可能一连好几日不来药铺找她,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了?   玄夜领命去了。   而季迎柳则坐在后院的石桌旁看着远处发呆。   “季迎柳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时,忽一道满是戾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迎柳悲春悯秋的情绪一瞬消散,她头皮发麻的转头看向来人。   多日不见的沈墓乐红着眼,气势汹汹的从院门口快步朝她走过来。   季迎柳忙从石桌前起身。   并非她怕沈慕乐,而是她实在不想和沈慕乐这种娇气大小姐打舌战,头疼。她忙打着哈哈道:“你若是找你二哥,那请回吧,你二哥人不在。”   说话间,沈慕乐已走至她跟前,季迎柳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下一瞬,红着眼的沈慕乐却“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扯着她衣袖,倔强的哀求道:“季迎柳我求你,我求你救救辅仁。”   季迎柳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更,正在修文,十分钟后发表。。 第69章   沈砀令段昭探听淮南王妃的消息后, 得知淮南王妃不顾病体去求太上皇欲恢复季迎柳公主的身份的事,握着茶盏的手许久没动。   段昭扇着扇子,唏嘘道:“侯爷您是不知道, 那淮南王不愿王妃认回迎柳染上污名,迟迟压着王妃不吐口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 王妃一怒之下, 竟然绝食好几日,之后更是寻死腻活的逼淮南王答应, 这淮南王也是个情种, 见王妃把自己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也不敢揣着了, 连夜将王妃送去了太上皇那, 太上皇的脾性你也知道, 当初迎柳为了救你, 背叛了太上皇, 害太上皇失去了皇位,太上皇恨迎柳还来不及,怎可能同意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呢?我看这淮南王妃这次定是无功而返。”   有这种结果, 沈砀也在预料之中。   可俗话说的好, 人定胜天, 淮南王妃哪儿行不通, 他另寻别的办法便是,思及此, 沈砀沉吟片刻道;“太上皇那边有什么消息?”   “还能有什么消息?自从皇太后离开了太上皇后, 太上皇带着几名妃子也不问世事的居住在善京城外,就连以往的火爆脾气也收敛了,我看八成是被新皇登基的事, 磨的没脾气了。”   “这倒也是。”以往太上皇做皇帝时,动不动就拿皇太后,沈家开刀,而新帝算半个沈家人,登基后不仅宽容沈家,更是为了稳固皇位,大力扶植沈砀培养的人才,新帝这举动,岂不是戳了太上皇的心窝里吗?   段昭笑笑,重提刚才的话口:“那迎柳的事,你现在想怎么办?”   沈砀紧锁额头,抿着唇一语不发。   得了,一旦沈砀露出这个表情,便是他暂时也想不到对策,段昭扇着扇子从座榻上起身,潇洒的离去:“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去给淮南王妃送几个老山参过去。”沈砀忽沉声吩咐道。   淮南王妃是迎柳的生母,就算以前做再多的糊涂事,迎柳依旧会把她看做母亲,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淮南王妃并非如嘴上口口声声说的那般维护迎柳,而是打心眼里喜欢迎柳,为迎柳的将来打算,沈砀也身为人子,对淮南王妃的举动不免动容。   段昭一脸生无可恋的抱怨道:“这些天迎柳把府里的老山参都吃完了,而且早在你中毒的时候,沈府里的老山参也被迎柳喂给你吃了,哪还有啊。”   自有记忆以来,沈砀从未吃过老山参,更别说被迎柳喂着吃了,沈砀神色一怔,忽沉声道:“段昭,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他记得当初自己中毒昏迷命悬一线时,迎柳每每喂他吃药,他发疼发胀的脑袋都会变得清明一些,而老山参除了强身固本的功效外,并没解毒的功能,那么,他当时吃的药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段昭这才意识到刚才不经意间竟说漏了嘴,一愣,忙扇着扇子朝外走,边道:“我怎么会瞒你?你想想,咱们打小的时候,我穿的寝衣颜色你不都知道吗?”   而沈砀似压根不信他胡诌,他身形一闪,负手挡住了段昭的去路。   段昭暗自叫苦,正想含混过去。   沈砀已沉声威胁道:“除了老山参,你还瞒了我什么?”   “侯爷您这,您这不是把我忘绝路上逼吗?我可是对天发过毒誓的,此生绝不把这事告诉您,您.......”段昭将手中拿的扇子扇的啪啪直响,苦哈哈的解释。   这时,不知玄夜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抱臂盯着段昭凉凉的道:“公主当初为了救你,不仅将沈府里所有的老山参喂给了你,她还吃了毒药,以自己的身体为你试药,帮你炼制解药,救你的命。”   段昭怒道:“玄夜你......”   “段公子你对天发过毒誓,此生绝不给侯爷说,可我没对天起誓,我可以说。”   沈砀面色骤然一变,厉声对玄夜道:“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   ............   季迎柳在药铺等了玄夜半天,玄夜带回的消息称,淮南王妃身体并无异样。   她是知道她娘身子的,当初生下她后没调养好身子,落下了病根,常年要喝汤药续命,所以她午后身子有异样时,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娘,听了玄夜的回复后,紧绷了一日的心弦才缓缓放下来。   因沈砀离开前令她在药铺等他,季迎柳闲来无事,便去了库房清点药材,然人刚在一堆药材旁俯下身子,腰肢忽被人从背后抱住,沙哑的嗓音贴着她脸颊传入她耳中:“柳儿。”   季迎柳一怔,忙要转身看来人。   下一瞬唇便被他急切的堵住,和以往沈砀亲她时很不一样,带了股狠劲,季迎柳很快便招架不住,手脚皆软的枕在他肩头,气喘吁吁的。   “小姐人呢?”   “刚才还在这呢?是不是出去了?”   院中下人的纳闷声透过窗隙传入屋内,季迎柳脸如同火烧,忙推开沈砀急声道:“有人,你先出去。”   然手指头刚碰到他的胸膛,唇就被他用嘴唇再次堵着,似一把野火掷汪洋火海中,刚熄灭的欲望又有抬头的趋势,季迎柳唯恐被旁人发现自己和沈砀躲在库房里做亲密之举,立马乖顺的不动了。   而沈砀似得了鼓励,动情的继续吻着她。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季迎柳才再次在他怀里挣动推搡他。   沈砀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可他依旧用大掌禁锢着她腰身,眸底晦暗的轻问:“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季迎柳脑子懵了下,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忙红着脸狐疑道:“你不是让我等你吗?”   这话中隐喻便是没什么和他说的呀?   不知沈砀听懂了没,只见他轻笑了下,垂下头做势又要亲她。   季迎柳可不想再来一次,她红着脸忙推搡他落下的唇,杏眸一转,急中生智的踮起脚尖,亲他额头一下,“你今天等我很久吗?那下次我争取忙快一点,争取我等你,行了吧?”   沈砀阴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季迎柳没等他拒绝,双眸一弯,立马狗腿的亲他唇角一下,搂着他颈子娇嗔道:“你先走,今晚,今晚我回去再补偿你?行不行?”   沈砀不但没得见好就收,反而挑唇透出个古怪的笑。   还没等季迎柳弄明白他想做什么,他搂着她腰肢的手忽收紧,将她人按压在对面的墙壁上,霎时属于男子温热的吐息便兜头罩下。季迎柳心跳倏然加快。   沈砀亲昵的垂下头亲她唇角,故作严肃道:“不行,在这里。”   季迎柳险些骇的魂飞魄散。   若沈砀当真在这要了她,她今后还要不要活了?   季迎柳想也不想的推脱道:“不行。”   沈砀面色骤然一沉,摩挲她腰肢的大掌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季迎柳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出自己的处境没和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她咬着下唇,眸色潋滟的盯着他,一咬牙凑在他耳边小声道:“那现在回去我就补偿你,总行了吧?”   沈砀清隽的面容染上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指轻剐她的鼻尖,要笑不笑的答非所问道:“柳儿,我想知道半年前的事。”   “轰”的一声,季迎柳脑中如被塞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炸响了。   敢情.......他故意搞坏就是为了逼问她这件事?   季迎柳眸色闪烁不定,一下子咬住下唇,须臾,这才轻笑着打哈哈道:“半年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然她话音方落,沈砀忽抬手从她衣摆下探进去,摩挲她的腰。   竟是用行动威胁她说实话。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被他看过,他指尖有技巧的按压她的敏感处,逼的季迎柳手脚一瞬变得绵软,只攀着他颈子,窝在他胸口喘息。   季迎柳忍着张嘴欲吐出的轻吟声,立马屈服在他淫威之下,娇声道:“我说,我说。”   沈砀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季迎柳忙整理被他扯乱的衣裙,嘘着他阴沉的脸色,杏眸滴溜溜乱转,半晌才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半年前,呃,我是你的宠妾,你爱我,敬我,而我却忘恩负义,对你尽情的欺骗,哎,现在想想,我当时真不是个人.......”   对于她的阿谀奉承,沈砀朝后退了两步,坐在屋中小榻上,指尖轻扣敲着桌面,纠正她的避重就轻:“从你带太上皇的暗卫抄了沈家那开始说。”   季迎柳额上冷汗津津,不确定的瞥了眼衣冠楚楚的沈砀。   沈砀大方的回她一眼,甚至用脸上那双炙热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令她瞧不出一丝端倪。   他越是这般深藏不露,季迎柳心头越是忐忑。再想不通两人都不愿提及的往事,今日他怎忽然提起来了。   她可不想两人刚缓和的关系又跌至冰点。   思及此,季迎柳轻咳一声,由着他话口继续道:“呃,我带父皇的暗卫抄了沈家,当时你昏迷不醒,重伤垂死,我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改名换姓一走了之,任谁都找不到我,就连你也不行。”   沈砀也不嫌她胡诌耗费时间,盯着他眸子渐渐染上一丝诡异之色,似下一瞬就要将她揪回府上,好好拷问她一番。   季迎柳柳立马怂了,她摊开手无语的道:“我的侯爷,您到底想听什么?”   “我昏迷期间,你给我喂的什么药?”沈砀似恨她恨得牙痒痒,忽将她搂入怀里,咬牙切齿的逼问道。   季迎柳闻言心头一哽,还没开口解释。   沈砀已用指尖指着她心窝,声音沙哑的道:“你用自己的身子做药引,帮我解毒救我一命,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件事她除了段昭和玄夜谁都没说,是谁告诉沈砀的?   季迎柳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明眸,半张着唇不可置信的盯着沈砀。   原来玄夜说的竟是真的,她背地里为他竟做这么多,而他却一直沉浸在以往她对他的利用中,对她不信任......   沈砀眸含疼惜的亲了亲唇角,低声道:“我早该猜到的,可我之前一直恨你利用我,所以总是下意识的去回避以前觉得起疑的地方,如今想起来,你以前心里就已经有我了,对不对?”   季迎柳再次愣住。   只听他继续道:“若你心里真的没我,半年前我去均州救我大哥时,你为了得知我的行踪,吩咐玄夜等人追赶你的马车,你从马车上滚落下来伤到了肺部,明明是这么小的病,只要将养好便会痊愈,可我在弘县找到你时,你的肺疾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我当时没细想,如今想来,定是你在昏迷时帮我试药,令本就受伤的肺部伤上加伤,这才导致落下肺疾,柳儿,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若你早点告诉我,我便不会在弘县见到你后,对你多加磋磨,更不会不顾你感受任性的将你禁锢在身边,不得自由。   而季迎柳早就没将这事放在心里了。闻言除了感慨世事难料,便是庆幸当时她虽不怎么喜欢沈砀,可却依旧凭着噩梦的提示,拼了命的去救沈砀性命,这才避免了噩梦中的厄运发生。   思及此,季迎柳既好笑又觉得心头快活,他既然在她面前提起她的过往,便是彻底的放下了过去,,她学着他的模样挑高一边眉,满不在乎道:“我做好事不留名嘛。”   而心里想的却是,若她真将自己拼了命救他的缘由招供出去,沈砀得知她竟是为了一个噩梦而救他,岂不是要生撕了她。   季迎忙敛住心思,握了握他的手掌,没好气的娇嗔他一眼:“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沈砀眸底晦暗,盯着她一语不发,似对她给出的这个答案不满意。   季迎柳暗自叫苦,世人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她却觉得男人较劲起来,比女人还麻烦。   她忙耐着心思,亲了亲沈砀的唇角,“这回我真要走了,若你还有什么疑问,等待会儿我回府了再说,好不好?好不好?”   沈砀怎可能忍得了她的软磨硬泡,半晌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好。”   季迎柳双眸一弯,立马就要赶人。   沈砀却忽照着她颈子轻咬了一口。季迎柳吃痛“嘶”了一声,一把捂住颈子。   若她没猜错,她颈子上定然落下了红痕,这......这要她如何出门见人呐?这个无赖。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沈砀声音闷闷的道:“别想着躲我,我在药铺外等你,和你一同回去。”   季迎柳:“........” 第70章   而回府后的季迎柳是不可能将她惧怕噩梦中发生的情景的事告诉沈砀的。   她杏眸一转, 刚入屋内便旁若无人的搂住沈砀的颈子,亲他唇角,红着脸小声道:“今夜这么晚了, 要不咱们先就寝吧?”   陆果目瞪口呆的盯着季迎柳,仿似再说一屋子人还杵在这儿, 她也不知避讳下。   季迎柳脸顿时火烧火燎的烧起来, 她也不想色~诱沈砀呀,可若由着他继续逼问她下去, 保不准她会说漏嘴。   而沈砀喉头滑动了下,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挑高一边眉巡视了眼屋中众位丫鬟的脸上。   陆果忙收起惊愕,和众丫鬟退出门外, 甚至还贴心的帮季迎柳关上了门。   少了一屋子人的注视, 季迎柳脸上的热意这才消退了些, 她勉起笑容, 笑眯眯的继续盯着沈砀那张俊脸, 沈砀似终于有所触动,垂头亲她唇角:“好。”   季迎柳闻言如梦特赦,立马就要撒开搂在沈砀颈子上的双臂, 沈砀却忽扫落近旁桌案上的物什, 随着叮叮咚咚物什落地的脆响声, 季迎柳便被沈砀掐着腰坐在了桌案上。   “沈砀。”季迎柳心头一窒, 紧攥他衣襟焦急的轻唤一声。   沈砀轻笑一声,俯下~身堵着她的唇........   寂静的夜里总能令人无端想要放纵, 季迎柳如泥人般被沈砀捏扁揉圆, 她喘息着将头抵在沈砀的胸口,如猫叫般只摇头:“不,不来了, 不来了,我说我说。”   沈砀闻言轻笑一声,停下没再继续,却依旧没将她从桌案上放下,他搂着她的腰,令她绵~软的身子不会跌摔下去,一本正经的亲她唇角威胁道:“柳儿,这次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到底该说什么?如若不然.......”   他说到这,没再往下继续说,可她却能感知到他眸底的勃勃情~欲。   季迎柳骇的险些魂飞魄散,她忙拔高了音,不悦的哼哼:“你这是屈打成招,我不服。”   “是睡打成招。”沈砀用指尖撩起她下颌,亲吻她唇角矫正道。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气不匀的小声骂道:“你无赖。”   沈砀不但不恼,反而爱极了她这般使小性子的模样,他也不接话,做势就要将仰坐在桌案上的季迎柳翻转过去,继续。   季迎柳是女子,哪受得了男人这等威迫利诱,忙拔高了音推搡他:“我......我之前做了一个噩梦,噩梦中你知道我利用你,将我抓回来囚禁在身边,并推翻了我父皇的统治登基做了皇帝。”   沈砀神色一怔,停下撩~拨她敏~感~处的大掌。   季迎柳不知他信没信,眨着眼,只凭着本能一股脑连蒙带骗的故作无辜的继续道:“所以我害怕呀,我害怕你将我囚禁,或者是将我给杀了,我只能先发制人。”   “所以你在入沈府之初,一直对我甜言蜜语欲行勾引之事,都是起源于这个噩梦?”沈砀一下戳中她话中要害,反问道。   还想圆谎的季迎柳闻言暗自叫苦。   本想着糊弄他,没想到他这么精明糊弄不了,眼下她只得继续编下去。她硬着头皮道:“也.....也不是。”   “嗯?”沈砀黑眸紧锁着她,掐着她腰~肢讥笑道:“我可是记得清楚,柳儿第三次见我的时候,便说倾慕我倾慕的茶不思饭不想,只想留在我身边呢?”   他竟是毫不留情的翻起了旧账。   季迎柳喉头一哽,干笑着忙亲他唇角,一本正经的道:“当然了,我未来的夫君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别说我,就是换做别的女子看到你的相貌也会为之神魂颠倒,非你不嫁哪。”   沈砀明知她是胡诌搪塞他的,可心头却说不出的畅快。   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有些自信的,就连柳儿第一次接近他时,纵然抱着利用他的目的,可依旧被他容貌所迷,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她在随后与他的相处中,除了油嘴滑舌的讨巧他外,并没实质性做伤害他的事,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她毫无疑问是喜欢他的,只不过这喜欢和她在意的人和事比起来无足轻重罢了。   可她在这种情况下,不仅舍命救他性命,还挽救沈府一众人的性命,这足以说明他在她心中早不知不觉中变得重要,只不过她一直克制对他的感情没去深思而已。   得出这个认知后,沈砀忽不想再去深究她言语中噩梦如何如何,她此刻爱他,他也爱她,这就已经足够了,他眯了眯眸,故作镇定道:“你当真非我不嫁?”   听他言语松动,季迎柳轻呼口气忙点头附和:“当然了。”   见他似是不信,她心虚的忙拔高了音,嘘着他阴沉的脸色:“若我不想嫁你,当初能替你试药,救你性命,现在能还没成亲就和你做这.......做这龙凤颠倒之事吗?”   沈砀闻言依旧阴沉着脸,可盯着她那双黑眸中却似簇着些许笑意,好似对她的解释很满意。   季迎柳猜自己应该糊弄住沈砀了,吊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缓缓吐出,轻移搂着他颈子的胳膊,并娇嗔他一眼,“我该说的都说了,该招的不该招的也招了,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   她可不想再来一次这种折磨身心的“逼供。”   沈砀却凑近他,哑笑道:“好,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季迎柳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被他长臂一抄,被他抱着朝床榻上去了。   季迎柳忙搂紧沈砀的脖颈,红着脸惊呼道:“不是.....不是不来了吗?”   沈砀冷着脸一本正经的道:“柳儿不是说爱我爱的神魂颠倒吗?既然你这么爱我,我身为你的未婚夫君,听了你的情话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枉为男子?枉为你的夫君?”   他垂头亲~亲她唇角,皱着眉:“而且,我也想听听柳儿嘴里的那个噩梦,我做了皇帝后,封柳儿为皇后没有?咱们有没有生下孩子?还有咱们的孩子是不是做了皇帝?”   季迎柳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悔恨的肠子都快青了。   怕他再提起那个噩梦,忙仰起头堵着他的唇........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砀的唇角不经意间悄悄勾起。   不过这一夜可苦了季迎柳,她一边编制谎话圆谎,一边被沈砀折腾的浑身绵~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而折腾她的人却神清气爽,衣冠楚楚。   次日,季迎柳趁着他穿衣去上早朝时,忙扯住他袖角有气无力的说起了正事,“昨日慕乐来找我了。”   沈砀清隽骤然一沉,冷声道:“不用管她。”   季迎柳一听便知他会错了意,以为沈慕乐见她和沈砀在一起,又来找她麻烦。   她轻笑了下,软着音将人拉坐在榻边解释道:“她没来找我麻烦,而是想让我替她求情,让你放了刘辅亦。”   昨日听沈慕乐说,刘辅亦失踪了几个月还没回善京述职,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刘辅亦,两个多月前她在弘县时,沈砀将刘辅亦拘在了县衙。以沈砀护短的性子,拘刘辅亦这么久估摸是想好好磋磨她。   刘辅亦之前对她再不敬,除却惹她厌烦伤心外,刘辅亦还是她的表哥,她身为他的表妹,不能对他生死这么置之不理。   思及此,季迎柳忙抬起上半身,靠在沈砀怀里轻蹙眉心道:“这两个多月,你该罚的也罚了,该出气的也出了,把人放出来吧。”   沈砀挑眉不悦道:“不行,我还想关他一阵子。”   直到柳儿嫁给他后,他才能彻底的对刘辅亦放心。   季迎柳一听却急了,狠狠捏他胳膊一把,耐着性子温声道:“边疆苦寒,就刘辅亦那身子怎么受得了,而且我和他除了表亲外,再无瓜葛,你就算不看我的颜面,也得看看你妹子的颜面,你妹子那么骄傲的人,这次竟为了刘辅亦求人求到我这个她最厌恶的人面前来了,你不心疼她吗?你就是为了她,也得先把人放了吧?”   沈砀仿似不知痛,轻扯自己的袍角,神色悠然,仿似不是昨夜折腾她给她说各种软化甜言蜜语的人儿。   早知道她就应该一脚把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踹在地上。   季迎柳刚要来气,扭头不准备搭理他了。   沈砀却轻咳一声,冷着脸答非做问道:“给我什么奖励?”   季迎柳一听有戏,双眸一弯立马搂着他颈子,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谢谢夫君。”   沈砀愉悦的挑了挑唇,哑声道:“不够。”   季迎柳一怔,沈砀已俯身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等我,咱们继续。”   季迎柳杏面倏然红透。   .........   实则刘辅亦并非被拘在弘县,而是早早的被沈砀以假公济私的罪名转移到了善京京兆尹管辖的大牢。   因刘辅亦是天子近臣,京兆尹不敢拿他怎么样,因此刘辅亦在狱中的日子虽苦寒,却不至于挨冻受饿。   狱卒得令将他放出时,他先是一怔,继而俊面上闪过一丝戾气,定了定神后,淡声问狱卒:“可是沈侯爷放我?”   狱卒只摇头表示不知,刘辅亦气定神闲的撩袍就地坐下,“若问不清楚谁放的我,我便不走了。”   狱卒拿他没办法,请来了京兆尹。   京兆尹见人赖着不走,急的额头冷汗直冒,忙劝刘辅亦道:“是逍遥侯下的令,可侯爷说若你问起是谁放的你,就说是你的表妹帮你求的情。”   “刘大人,恕下官多嘴,下官和您和沈侯爷并无恩怨,我拘你这么多天,也是奉了沈侯爷的密令,实不敢怠慢侯爷的吩咐,您出去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下官这里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好,请大人帮个忙,让我表妹亲自来一趟。”刘辅亦冷声下了逐客令。   季迎柳得知刘辅亦要见他时,初时还有些怔忪,须臾放下手中伙计,对陆果道:“你去告诉他,此生缘分已尽,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果忙将这话带给了刘辅亦,刘辅亦闻言额头青筋直跳,愤恨的一把攥紧拳头,从草堆上起身快步走出牢房。   然他刚走出牢房,便见季迎柳正施施然的站在京兆衙门外。   街上车水马龙,过往的人群中不时传来临街小贩的吆喝声,少女们的嬉笑怒骂声,还有衙役办案疾行的低喝声,喧闹声中,正在小摊上认真挑拣簪子的季迎柳听到身边陆果的提示,缓缓的转身看他。   两人再一见面,中间仿佛隔了阴阳。   以往那些两人熟知彼此的或笑,或嗔,或怒的面容一瞬变得陌生。   他和她中间隔了那么多的人,可他依旧一眼看到她看到他时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已原谅他了。   刘辅亦刚变得坚硬的心防霎时如同坍塌了一片,所有的不甘,虚妄,愤恨等等情绪一瞬化为狂喜,他忙疾步走到她跟前,轻声唤:“晚晚。”   季迎柳非但没躲闪,反而扬起脸看他:“走吧。”   只这轻轻的两个字如同千斤重担砸落在他心上,刘辅亦心头焦灼,仿佛要解释什么,可不知该如何说起,他抿着的唇抿了又抿,许久才道:“是你救的我?”   “是沈砀放的你。”季迎柳娇俏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对他的留恋,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可她依旧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若想谢我,不若去谢沈砀。”   提起沈砀,刘辅亦勃然大怒:“晚晚,我对你做了罪无可恕的事,你不原谅我,不理我都是我自找的,可沈砀又比我好的了哪去?在弘县的时候,他明知我对你做的一切恶事,他却睁只眼闭只眼,为了就是借我的手,让走投无路的你主动投靠他,他用心歹毒,他.......”   “表哥,你我的事从头到尾和沈砀没一点关系。”季迎柳听到他提沈砀,温润的面容一瞬变得阴沉,她骤然转头盯刘辅亦,一字一顿道:“难道当初你对我下~药,欲强占我的事也是沈砀指使的吗?”   刘辅亦顿时哑口无言。   季迎柳轻笑了下,可眸底却已没了笑意,她逼近他自言自语道:“早知你如此不知悔悟,我就不该心软再来见你的。”   “晚晚。”刘辅亦闻言心忽被揪起生扯着疼,急声唤道。   季迎柳叹口气,她仰望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背对着他轻声道:“表哥,事已至此,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今后你好好做人,莫要让刘家门楣蒙灰。”   她说罢,拉起陆果的手头也不回的扎入人群中。   刘辅亦大惊失色,向前急追几步,还没捞到季迎柳的一片衣角,一个紫影从人群中朝他奔过来,拉着他的手急切的寻顾他全身,还没开口说话泪已落下来,她捂着唇惊喜的哽咽道:“辅亦,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只这一个耽误,刘辅亦再看人群中的季迎柳时,她人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辅气急败坏的亦看清来人,染着焦灼的眸子一瞬变得阴郁,猛地甩开她握着他的手,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却是沈慕乐。   沈慕乐闻言大失所望,可她依旧勉起笑容,惊喜的继续哽咽道:“我以为二哥还要关上你一阵子,谁知道你出来的这么快,走,我帮你接风洗尘。”   “不用你。”刘辅亦强敛住怒意,闭目拒绝道。   沈慕乐还想再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刘辅亦已冷声道:“沈小姐,刘某已说过很多次了,此生非晚晚不娶,晚晚既不愿和我在一起,那我宁可终身不娶,至于你,你好自为之吧。”   刘辅亦说罢,冷冷的拂袖离去。   沈慕乐爱慕了刘辅亦这么久,怎甘心就这么被他拒绝?   她瞪圆了一双明眸,忙要追刘辅亦,可却被裙摆绊倒了摔个狗啃泥,她顾不得摔疼的身子,忙撑着双臂就要从地上爬起来,朝刘辅亦远去的身影大喊道:“辅亦,辅亦,你等等我.......”   刘辅亦步子一顿,头也没回的继而大步离她远去。   沈慕乐悲愤交加,人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蜂拥而至反方向而来的人群绊倒,再次摔在地上,等再抬头时,刘辅亦身影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禁不住心头悲愤,捂着唇终顾不得颜面平生头一次在大街上抱着双膝失声痛哭,自言自语道:“辅亦,辅亦,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此生不娶妻,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我到底哪儿不好,哪不好?”   “你没有哪儿不好,莫要再自艾自怜。”一道叹息声在她头顶落下。   沈慕乐闻言一怔,忙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来人,当看到是季迎柳时,凄楚的眸子倏然迸发出刻骨恨意,她想也不想的一把推开蹲在她跟前的季迎柳,怒道:“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幸好季迎柳躲闪的快,要不然还真被沈慕乐推翻在地。   她挑眉看了眼周遭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对沈慕乐低笑道:“你坐在这儿,是想继续让旁人看热闹?”   沈慕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失仪,忙从地上起身,捂着脸就要走。   然刚走出两步,似撒气般忽转身冲着季迎柳和陆果撞来,季迎柳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撞歪了,陆果忙一把扶稳了她。   沈慕乐看到她囧状,狞笑一声,昂起头朝沈府走去。   待沈慕乐走远了,陆果气急败坏的对迎柳道:“你好心开导她,不想令她难堪,她却忘恩负义不领情不说,还让咱们也跟着她出洋相。”   季迎柳毫不在意的拍开陆果搀扶她的手,笑道:“没受过磋磨的大小姐都是这种脾气,不撞到南墙是不会回头的,等她真在刘辅亦处伤了心,伤了情,到时候自然会想通回头的。”   陆果一怔,狐疑道:“我瞧她那样子,恨不得将整颗心都刨给刘辅亦,不一定会回心转意。”   “这可说不准,我猜不出一个月,她定然会回头。”季迎柳却轻笑着保证道。   陆果还没想明白,季迎柳正笑着的脸忽闪现出惊喜来,她人如兔子般朝人堆里轻快的走几步,对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沈砀震惊道:“你怎么来了?”   沈砀自然不会和她说他是不放心刘辅亦才悄悄的跟着她,他轻咳一声,沉着脸掩饰道:“办公,路过此处。”   季迎柳狐疑的看了眼他来时的方向,正是两人居住的府邸所在的方位,他根本就是跟着她来的嘛!这醋坛子!   须臾,她杏眸一弯,如同寻常妻子挽着夫君的胳膊,拉长了嗓音:“哦?”   “那你办什么差?”   这一下问住了沈砀,沈砀皱着眉思索着如何将自己小人行为合理化。   然还没开口,季迎柳已笑倒在他臂膀上,她紧抓他袖子,含沙射影的娇笑连连:“走,我们去吃糖醋烧兰兰去。”   沈砀:“......” 第71章   被识破伎俩的沈砀, 破天荒的面红耳赤。   他紧了紧握着季迎柳腰~肢的大掌,好半天不知该解释什么,须臾, 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不吃糖醋的。”   季迎柳本就是打趣他, 听他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吃喝。她忙敛起逗弄他的心思, 扬起脸笑问他:“那咱们吃什么?”   他眉峰一挑,垂头凑近她脸颊。   两人挨的极近, 她甚至能看到他黑色瞳仁中倒影的小小的她。   她心头没由来的一窒, 心砰砰乱跳,待反应过来自己失态, 忙没出息的摇头, 哼, 她怕他做什么, 这□□众目睽睽的, 他能做她做什么?   思及此,季迎柳忙扬起头,冲他笑得更甜了:“赶紧说呀, 现在天还没黑, 我们吃完饭早去早回。”   沈砀却揽着她的腰, 将她再次逼近他, 温润沙哑的嗓音如同轻剐耳膜:“吃凉拌兰兰如何?”   兰兰是她给他起的昵称!   吃凉拌兰兰,岂不是要吃他!   这无赖!季迎柳杏面倏然红透, 她杏眸微转, 用挂着他臂膀的小手狠狠掐他手臂一把,放开他,哼着小调朝前去了:“行呀。”   沈砀唇角微翘。   下一瞬便听那噘~着嘴走到前面的人儿摇头晃脑的认真说道:“可光是凉拌怎么行, 最起码也要来份红烧的,再来一份冰冻的,哦,对了对了,若是做成醋溜的,油炸的,味道肯定更好了。”   沈砀正笑的脸色一瞬变得阴郁:“.......”   季迎柳高兴的扬了扬唇角,转身望着他噗嗤笑出声。   她眸底似簇着漫天星辰,人一笑起来,仿佛周遭喧闹声都跟着变得轻快悦耳,被调戏了的沈砀愉悦的翘了翘唇角,快步跟了上去,“悉听尊便。”   ..........   半个月后,刘辅亦即将调出善京的消息被陆果听到后,陆果忙给季迎柳说了。   她帮坐在妆镜前的季迎柳边梳头,便摇头叹息:“真没想到刘辅亦刚从牢狱出来,便去皇帝面前说要辞官归隐,皇帝再三阻拦,见刘辅亦去意坚决,便没有再留人,不过也没当场允许刘辅亦的请辞,只是将人打发到山东去做巡抚去了。”   对于柳辅亦这个决定,季迎柳对此毫不意外。   之前沈砀拘刘辅亦这么长时间,以刘辅亦识时务的性子,出狱后自是不会再触怒沈砀,若他想保全官位,定然第一时间和皇帝请辞避沈砀锋芒,皇帝初登大宝,正是用人的时候,不会轻易放走刘辅亦这个左膀右臂走,定会查刘辅亦请辞的缘由,知悉原因后后为了刘辅亦,沈砀两头都不得罪,定会将刘辅亦外放几年磨砺心性,待几年后再将人召回善京任用。   季迎柳拿起妆台前的一支梅花簪插在发间,轻笑着答话:“这样也好。”   陆果不知季迎柳语中隐喻,一怔,狐疑道:“什么这样也好。”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没必要再提起,季迎柳面对陆果的疑问,笑着答话:“新帝登基,前朝定然会遭到血洗,刘辅亦这时候被皇帝外调,看似落魄了,可实则是皇帝在保护他。是最大的受益者,若他能熬过这几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陆果还是不明白这官场的道道,想再问。   季迎柳已打扮好,她轻笑着从妆镜前起身,眼露调皮的问陆果:“我今天这打扮怎么样?”   “如花似玉。”陆果被她逗笑了,捂着唇恭维她道:“侯爷见了,肯定高兴。”   季迎柳也跟着笑了起来,却忙抿着唇做贼心虚的道:“谁让他看了,我今天这么穿是要去看我娘。”   陆果却一脸狐疑的不信呢。   季迎柳忙收回嬉笑之色,令人套了马车赶去淮南王府。   数日不见,淮南王妃人消瘦了整整一圈,可精神却罕见的非常好,只见她身穿一袭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梳灵蛇髻,脸画淡妆,雍容华贵的似二八少女。   淮南王妃见了季迎柳,一向透着苍白的脸色也沾染了几分笑意,她快步从屋中走过来,握着季迎柳的手笑道:“来,先在屋中坐着歇一会儿。”   季迎柳住的府邸离淮南王府不远,季迎柳一路悠悠晃晃的赶来,别说是累,恐怕连出门的兴奋劲还没消失,她忙反握着淮南王妃的手,推拒道:“我不累,娘,我看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去灵山寺吧。”   淮南王妃眸色躲闪,可依旧点头道:“好。”   季迎柳也是前几日得知淮南王妃突发恶疾的事,忧心不已,此次和她娘一同去灵山寺,便是为她娘祈福,愿她娘身体早日康复,她娘一路上似是精神不济,头一直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她坐在她娘对面,甚至可以看到她娘颈子上隐在皮肤下的几道青黑血管在微微跳动,孱弱,苍白,如将死之人一般。   有好几次季迎柳都差点以为她娘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她心头惶恐,紧盯着淮南王妃。生怕她有任何的闪失。   “在看什么?”许是她盯着她娘的目光过于炙热,坐与她对面的淮南王妃忽轻问一句。   季迎柳一怔,忙收回投在她脸上的视线,改看外面,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淮南王妃强支身子在座榻上坐好,随即移目,同她一样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风景。   许久才声音沙哑的轻问道:“沈砀对你好吗?”   季迎柳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这个,再次怔住。   淮南王妃望着窗外的视线转到她脸上,她缓缓的伸出手握住季迎柳的手,恳切的道:“他到底对你好不好?”   这既不逼~迫,也没做长辈架势的温和模样,令季迎柳有一瞬的恍惚。   若她娘生下她后,她并没被家里的人扔到后山,那么她从小和她娘相依为命的长大时,和她娘相处应该就是这等温馨惬意的画面了吧?   可却没有如果。   季迎柳垂下眼,敛住失落的心思,冲她笑的甜甜的:“沈砀对我挺好的,娘无需挂心。”   许是她和淮南王妃相认不久,彼此都感到生疏,不知该说什么,淮南王妃闻言,蕴着柔意的眸子闪过一丝失落,可她脸上却极快的露出笑意,仿似是对她说的,又似是自言自语:“那就好,那就好,那娘就放心了。”   有一瞬间,季迎柳心头忽落空了一块,她想也不想的握紧淮南王妃的手,“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见到她神色紧张,淮南王妃轻笑道:“我身子没事,就忽然多嘴问了句。”   她说罢,用另一只没握她手的手,将小几上的糕点朝她面前推了推,笑道:“娘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来的时候怕你在路上饿,就亲手做了点糕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季迎柳垂目看了眼盘里的糕点,裹着枣馅的糕点各个晶莹剔透,一看便是用了心思做的,她本不饿,却当着淮南王妃的面忙拿了一个塞入嘴里咀嚼着,边瞪圆了一双明眸,惊喜的连声赞叹道:“好吃好吃。”   心里却想着,怪不得她做饭不行,原来是遗传她娘呀。   而淮南王妃一改方才阴郁模样,高兴的脸上那双含笑的眸子都快挤到一块去了。她忙替季迎柳拍背,“慢点吃,若吃不够,我另外备的还有。”   吃的快要被噎到的季迎柳心头一哽,害怕自己就这么被亲娘“谋杀”了,忙转移话题,“娘,咱们什么时候到?”   淮南王妃还没答话,马车忽停住,驾车的下人在马车外惊呼道:“太......太上皇。”   随即响起一阵如下饺子般的跪地声。   季迎柳心头一窒,捏着糕点的手倏然紧握。   下一瞬,车帘被从外掀开,太上皇那双沉郁的脸猝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   沈砀忙完赶回府里找季迎柳时,下人却声称季迎柳一大早就出门了。   前几日季迎柳曾说要去淮南王府看她娘,这事她一早给他报备过,沈砀心中大定,转身就要先回房沐浴一番,可不知怎的却有些不放心,他忙赶去淮南王府。   此时淮南王府也是一团糟,淮南王提着剑从府中冲出来,失魂落魄的道:“定是皇兄,是皇兄把雪芙带走了,我要将雪芙给找回来。”   沈砀眉目一沉。   同沈砀一同赶来淮南王府的段昭惊呼一声:“王妃前几日不是还在府中养的好好的吗?怎会被太上皇带走了?王爷您是不是搞错了?”   “我不会搞错。”淮南王焦灼的脸上显出紧张神色来,他怒道:“前几日雪芙见了太上皇后,求太上皇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太上皇不肯,雪芙回到府中失落了好一阵子,我还安慰她,说和她一起再另行想办法,可接着太上皇便派人来府里给雪芙传话,若雪芙肯回到他身边,他便考虑雪芙的提议,雪芙是我的结发妻子,她自然不肯依太上皇,我原想着太上皇为了自己的颜面会就此作罢,心里虽对此事不安,可却抱着侥幸心理并没怎么在意,谁知.......谁知......”   他话音还未落下,眼神黑影一闪,下一瞬只闻一道马儿的嘶鸣声,沈砀人已翻身上马朝太上皇行宫奔去了。   段昭看到沈砀走了,气急败坏的对淮南王道:“太上皇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对雪芙说,陈年旧账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段昭心头一哽。   太上皇嘴里的陈年旧账是说和淮南王妃的,还是和沈砀,季迎柳的?   若和淮南王妃的旧账,太上皇掳走淮南王妃,可能是想和淮南王妃重修旧好的可能大,可若他说的是和沈砀,季迎柳的陈年旧账,那迎柳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段昭忙大喝道:“王爷,快,快通知皇帝。” 第72章   山腰的一所皇家别院。   寂静的夜里, 山风呼呼作响,搅动门窗“吱呀”乱颤,整个大殿中灯火通明, 二十多个宫女跪在地上,垂着头吓得大气不敢喘。   而敞开的房门外, 站着一排排手持利刃的将士, 这还是明眼能看到的,而季迎柳看不到的地方, 屋檐暗巷后, 还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暗卫,死士。   “晚晚, 你好得很。”   太上皇令人将季迎柳压入屋内, 季迎柳暗自提着心神, 寻顾四周, 正思考着脱身之策时, 只闻“噗通”一声疾响,她的腿脚随之跟着骤然一疼。   她“嘶”的一声,疼得一下子佝偻了身子。   却是坐在上首的太上皇怒极, 拿起手边的砚台朝她头脸砸了过来。   无数的砚台碎片飞溅, 割破了她的膝盖, 涓~涓鲜血从伤处如泉~涌般撒下, 瞬间染红了她跪的米色毯子上。   季迎柳忙强逼自己镇定下来,佯装惶诚惶恐的已头触地, 声音发颤道:“父皇, 晚晚知罪。”   太上皇一双龙目侵满怒意,他怒视季迎柳,胸口起伏不定:“你还挺知趣, 认错认得挺快。”   季迎柳听他言语松动,似并未对她秋后算账的模样,正提吊的心神不但没松懈,反而吊到嗓子眼,她头也未抬的哽咽道:“女儿做了对不起父皇的事,害父皇丢了皇位,退位做了太上皇,女儿.......女儿万死难辞其咎。”   她说完,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凝视太上皇,忽匍匐朝前跪行几步,“女儿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女儿愿以死谢罪。”   她说罢,凄楚的脸上忽闪过一丝狠色,飞快的从地上起身,直奔近旁的柱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殿中的宫女还没反应过来,太上皇已大惊疾呼道:“快,快拦着她。”   霎时二十多个宫女忙奔向季迎柳,将即将撞到柱子寻死的季迎柳扯了回来。   满脸泪痕的季迎柳手脚被宫女们束住,挣动不得,她似是觉得愧对他,扭头声嘶力竭的朝他大喊道:“父皇,父皇,这些日子女儿每每想到自己对父皇做下的恶事,便害怕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整日害怕父皇会忽然摘掉女儿的脑袋,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女儿过够了,今日您便给女儿一个痛快吧,让女儿去死,让女儿去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季迎柳还是他曾喜欢的女子所生,太上皇虽憎恨季迎柳当初为了沈砀背叛他,害他丢了皇位,可对于这个女儿,他到底不希望她就这么死了。   可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饶过她,太上皇怒视她厉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我还要留着你这条命,看着我如何绊倒沈家。”   正挣扎的季迎柳闻言,骇的心头如撞弘钟,霎时停止挣扎,耳朵嗡嗡作响。   被父皇抓到时,她便知太上皇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死,情急之下,她只能赌一把,以退为进,赌父皇恨她的程度会不会要了她的命,而结果她赌赢了,父皇并非想要她的命,可他留着她的命要做什么,可想而知!   季迎柳忙敛住心头惊骇,脸上佯装出劫后余生的震惊神色,不可置信的瞪大一双杏眸:“父皇不杀我?”   “我不杀你,但你要替我做件事。”   “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我也替父皇做。”季迎柳此刻知和他讨价还价已不现实,为今之计只能先顺着他的意,和他周璇脱身再做其他打算。她忙挣开众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千恩万谢道。   “晚晚不要答应他!”   季迎柳话音方落,便听殿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喝声。   她心头大惊,忙要转身去看来人。   太上皇怒气腾腾的脸上忽闪现出疼惜的脸色,他快步越过她,正欲握淮南王妃的手,可目光触及扶着雪芙臂膀的男子,怒气一瞬冲至头顶,他暴怒道:“沈砀你好大的胆子!?”   沈砀面色不动,他轻轻放开扶着淮南王妃的手臂,不卑不亢的朝太上皇行礼:“臣见过太上皇。”   而他神色却没言语中对他那么恭敬,只见他目光快速越过他寻顾季迎柳周身,随即望着他的眸底迸发出一丝厉色,那视线犹如暗夜里的鹰犬,透着嗜血的狠意。   好似若他此刻不是太上皇,此刻沈砀许是已冲过来撕碎了他。   太上皇做皇帝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今日猝然触到沈砀的目光,竟惧怕的朝后退了半步,待反应自己失态,他忙强行镇定下来,怒视守院的将士。   这行宫若没他口谕,不可能放任何人入内。而雪芙在踏入这座行宫的那一刻起,他便令人盯着她,不让她走出寝房半步,而她不仅没老老实实的呆在屋中,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这儿!定是沈砀已控制住了整个行宫,将雪芙从屋中放了出来。   他正愁揪不住沈砀的错处惩治他,没想到他今日竟自投罗网了!   太上皇思及此,狞笑一声;“沈砀你没我的命令,擅闯我的行宫,是要弑君吗?”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宫女皆是一惊。   季迎柳也跟着再次骇住。   太上皇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沈砀扣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若沈砀不能给太上皇一个合理且信服的解释,沈砀很可能有来无回!   她想也不想的惊呼道:“父皇您若心里有气,便冲我来,别殃及无辜,沈砀是见我迟迟未归才来寻我.......”   太上皇厉喝她道:“你住嘴。”   季迎柳身子一颤,忙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而淮南王妃则趁着这一空隙,视线越过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季迎柳,大惊失色的奔过来,将季迎柳从地上扶起来,搂在怀里。   她转身怒指太上皇,“你,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卑劣到想杀了我们的女儿泄愤?”   刚被沈砀气势所惊又挨了骂的太上皇,气的额头上青筋直跳,他屏住呼吸冷声对淮南王妃道:“雪芙,你身子不舒服,先下去休息。”   说话间,四五个宫女便朝淮南王妃蜂拥过来。   对他避重就轻的态度,淮南王妃气的忙朝后退了几步,她似怒极忙将季迎柳护在自己身后,而她则阖上双眼,须臾猛地睁开,眸色发冷的盯着太上皇:“你要杀了晚晚?那连我也一同杀了吧,到了地下,我们这对苦命的母女还可以做个伴。”   “雪芙,你......”太上皇只想趁机拿捏着沈砀,见雪芙却不给他惩处沈砀的机会,怒的扬起手掌就要打她。   “父皇,儿子,儿子来晚了。”未等淮南王妃回应,皇帝带着淮南王匆匆从殿外入内。、   皇帝先焦灼的寻顾四周,似看到所有人无恙,这才微不可查的轻松口气,提吊着心神忙走到太上皇跟前,怒问沈砀:“沈侯爷,我让你替朕过来看看太上皇殿内是不是遭了贼,你是怎么办事的?”   跪在地上的沈砀神色倏然变得幽深,似不愿皇帝替他解围。   季迎柳忙装作霍然开朗,她不可置信的接话道:“沈侯爷是来抓贼的吗?那贼人搜到了没有?”   她说着话,忙给沈砀使眼色。   沈砀此次来太上皇行宫,本就打算和太上皇清算旧账,不准备再回避太上皇的刁难,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可目光触到柳儿哀求的目光,胸口的怒气似一瞬消散。他敛住怒意,垂头道:“还未。”   神色紧绷的皇帝立马顺着沈砀的话口喝道:“这有朕看着父皇,你赶紧带人去捉拿贼人,若逮不到人,你提头来见。”   沈砀闻言深深看季迎柳一眼,从地上起身快步离去。   季迎柳这才转头看太上皇。   太上皇此刻脸色已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了,他激怒交加,狠狠踹皇帝屁~股一脚:“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好的很,好得很!”   皇帝身形晃了几晃,可到底没跌摔在地,他忙惶诚惶恐的道:“儿臣还要帮沈侯爷抓贼,儿臣就先走一步了。”话虽说的恭敬,可神色却透出股运筹帷幄的气势来。   他转头冷声对季迎柳道:“还有你,母后说她绣的百鸟朝凤图还差了几针,让你和淮南王妃过去看看。”   季迎柳一怔,忙回过味来,垂头恭顺道:“是。”   一直站着没动作的淮南王立马过来搀扶淮南王妃,伴随着皇帝一句“儿臣告退”。屋内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变得鸦雀无声。唯余一串渐渐远去的纷杂脚步声。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满当当一屋子人退个干净。   待太上皇反应过来,那一众人已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他忙喝住众人:“你们,你们——给我回来!”   而回应他的却是绕梁的余音,一众人头也没回,反而在夜色中越走越快。   ............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还有二更。 第73章   季迎柳出了行宫, 心神还没归位,便见先她出行宫的沈砀正扶着腰间佩剑站在山腰的阴暗处,皇帝率先看到了沈砀, 沈砀不卑不亢的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眉峰一挑,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朕还有事要忙, 就不送妹妹回去了。”   自上次她带人抄沈府时, 皇帝便知她真实身份,皇帝不但没嫌弃她, 反而还毫无芥蒂的唤她一声“皇妹。”季迎柳心头若有所感, 仿似是血脉亲情的召唤般,令她忽觉得站在她跟前并非皇帝, 而真的是他哥哥, 皇兄, 她忙诚恳的俯身道:“今日多谢皇兄出手相救, 晚晚铭感五内。”   淮南王夫妇立马附和。   皇帝微一颔首, 带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人离去了。   “晚晚,和娘一块回去吧。”淮南王妃似怕她惊吓劲还没过去,急切的握着她的手, 迟疑的提出建议。   “不了, 我还有些话要和沈砀说。”劫后余生的季迎柳眸底隐有泪光, 她忙敛住神色轻轻对她娘笑道。   女子为母则刚, 她再也想不到一向孱弱的母亲,今夜为了护她竟敢和太上皇叫板。   淮南王接话道:“那好, 本王也先带着你~娘回府了, 你若有事就来王府找我,我定鼎力相助。”   对于这个继父,说实在话季迎柳并不怎么喜欢, 甚至是出于本能的敌视,可今日~他能拼死护着她娘,光对她娘这份深情,她对他便再也讨厌不起来。   她低声回话:“好。”   淮南王妃知她要去找沈砀,轻蹙着眉心望了眼沈砀,动动唇到底没再说什么,随着淮南王一同离去了。   此处的行宫处于半山腰,山风猎猎,拂动季迎柳的衣玦,季迎柳冷的身子抖瑟了下,正要走过去找沈砀,说自己不碍事。   沈砀忽朝她大步走过来,将她搂入怀里,他似是十分紧张,一向清冷的嗓音竟有些发颤:“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不知两人是心有灵犀,还是同时心头所感,竟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   两人皆是一怔。   季迎柳望着他“噗嗤”笑出声,笑问:“你哪儿不好?”   沈砀神色先促狭了下,继而似认真的想了下,低声道:“我没及时赶过来救你,害你受伤。”   刚才情急之下,季迎柳又惊又怕,早将自己受伤的事给忘了,此刻经沈砀提起,这才骤然觉得膝盖疼,她佯装恼怒的拍他胸口一下,娇嗔道:“既然想谢罪,还不赶紧蹲下背我呀?”   沈砀似是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迎柳觉得又好笑,又气恼。知他为自己没能及时护着她而感到自责,内疚。便想缓和下气氛,哪知这木头平日挺机灵的,此刻却如同呆头鹅,听不出她的打趣。   她忙要补充两句,沈砀却忽在她面前蹲下~身,声音沙哑的道:“上来。”   季迎柳心头美滋滋的,也没犹豫,转身趴在他背上。   山路崎岖,沈砀却如履平地。   季迎柳丝毫感觉不到颠簸,就在她疲累的即将要睡过去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沈砀忽轻声道:“柳儿,今日的屈辱,我不会再让你受。”   季迎柳一怔,睁开朦胧睡眼,迷迷糊糊的道:“我受什么屈辱呀,对了,你不会是在意我给父皇胡诌的话吗?那些话都是哄骗他用的,做不得真。”   “而且.......”   季迎柳伏在后背上,调整个舒服的睡姿,打着哈欠道:“你可是我钦定的未来夫君,我若和父皇合谋坑害你,不等同于我坑我自己么?我还没那么蠢!”   来之前,沈砀面上平静,可心底却是存了一丝犹疑。   怕季迎柳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给他,怕她还想着在他这儿脱身,去过自己喜欢的日子,这些念头无时无刻的提醒他,令他患得患失想要紧紧的抓紧她,不让她离开他身边半步。于是,今日骤然听到她和她父皇的对话,心底本能的浮起触动之感,这才心随意动的问了出来。   听到她这般回话,浮动的心绪一瞬变得平静,他抿紧唇,半晌才涩声问:“柳儿,你是真的想嫁给我吗?”   “当然了。”季迎柳似快睡着了,嗓音含糊不清。   她搂紧他的颈子,将头无意识的放在他颈窝里,似有些不悦:“你不是问了我好多遍了?”   她似怕他听不清楚,揪着他耳朵迷迷糊糊道:“你再问我一万遍,我还是那句话,我嫁。”   须臾,轻微的鼾声贴着他颈子传了过来。   沈砀沉寂了一夜的心思却霍然开朗,须臾,他轻声道:“好,希望你别后悔。”   “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不答应。”   .............   皇帝前脚刚回到皇宫,后脚便听宫人说沈砀来了。   御前的太监忙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请沈侯爷进来?”   皇帝略一沉吟,轻声道:“你说沈砀会反么?”   御前大太监闻言,吓的身子一哆嗦,忙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皇帝有此一问也是情理之中,虽天下人都道皇帝是半个沈家人,又是被沈家人亲手送上了皇位,可皇帝却始终是姓李的,这李家的江山怎肯容沈家染指?   而这沈家的沈侯爷不但手握军权,还把持着朝堂,在朝中比皇帝还有权势,尤其是今日~他夜闯太上皇行宫,没费一兵一卒便控制了行宫~内外,令太上皇翻身不得,若这样的人有一日如同控制太上皇行宫一般控制了皇宫,那皇帝岂不是要被他逼着乖乖退位?   御前大太监提吊着心神,低声道:“以老奴所见,这沈侯爷夜闯太上皇行宫,无非是为了救季小姐,他既情系季小姐,皇上不若如了他的愿,收拢他为己所控。”   皇帝闻言眉目舒展,可却又似面色不动。   须臾他扬言道:“传他进来吧。”   不消片刻,沈砀大步入内,人还没给皇帝请安,皇帝已笑着从龙椅上起身,快步走过来扶着他的手,“我们都是一家人,哥哥无需这么客套。”   沈砀眉目不动,只淡声道:“君是君,臣是臣,身为臣子若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照做,那还是臣子吗?”   沈砀说罢,微微挣开皇帝的手,循着礼制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冷眼接受他这个礼。待礼毕后,才笑着将人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沈砀心系受了伤的季迎柳,便开门见山的道:“今日多谢皇上鼎力相助,帮臣救出迎柳,臣感激不尽。”   “不过今日臣来找皇上,除了这一件事外,还有一件事恳请皇上替臣做主。”   提起季迎柳,皇帝便知沈砀接下来要说什么。迟疑的看沈砀一眼。   季迎柳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子,可却迟迟没恢复公主的身份,这迟早会成为皇家隐患,若将来她身份一旦被人揭开,便如同惊雷炸响在大淮,会令世人诟病他李家皇室不顾手足之情,薄情寡义。于朝纲于理,他合该给季迎柳个交代。   可沈砀在朝中势力太大,若再娶了季迎柳,和淮南王府亲上亲后,岂不是势力比以往更胜?   皇帝思及此,忙打起了亲情牌,叹口气道:“若是关于迎柳的事,哥哥不是为难我这个弟弟吗?”   沈砀来之前早有此心理准备。   他也不屑和皇帝打哈哈,只敛眉从椅子上起身,重新跪在皇帝跟前,淡声道:“臣知皇上的忧虑,可臣心悦迎柳,不想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因不容于世的身份被百姓诟病,再被亲人利用,整日忧心忡忡,不得展颜。”   “哥哥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迎柳是朕皇妹,只要朕在一日,就会护着她一日,定不会叫她被人欺负了去!”皇帝闻言竟莫名心虚,他忙四两拨千斤的反驳道。   沈砀皱着眉,也跟他打起亲情牌:“臣知皇上心中所想,定会全心维护迎柳这个命苦的妹子,可世事无常,就比如今日,迎柳本是和淮南王妃一同去灵山寺祈福,可半路上却被太上皇劫了去,还在太上皇处生生挨了伤,我身为她的未婚夫君,看着她受伤便心头难受,更不用说您这个兄长了。”   “后来臣回去后再三思量,还是觉得要和皇上同心合力,排除万难恢复迎柳公主的身份,令她今后不让旁人欺负了去,就连我也不能,臣这个小小的私心,望皇上答应。”   “若皇上能应允臣所求,臣愿交出兵部,今后为皇上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沈砀说罢,朝皇帝深深叩首。   ............. 第74章   而恢复迎柳公主身份谈何容易, 淮南王妃得知沈砀为了季迎柳,甘愿交出沈家的筹码兵部,心头动容, 便说服淮南王助沈砀一臂之力。   淮南王坐在小榻上许久,叹口气道:“也罢, 这些年我该赚的钱也赚了, 该有的名望也有了,也是时候歇一歇了。”   “东风是有了, 可太上皇那一关要如何过?“淮南王妃感激的握住淮南王的手, 眸底泪光闪现,轻蹙娥眉犯了愁。   淮南王轻声对她道:“雪芙, 你当真愿意为了迎柳, 搭上自己性命吗?”   淮南王妃不知他这么问是何意, 一愣, 朝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   淮南王紧握着妻子的手,“那好,把这一切都交给我处理吧。”   ..............   半个月后, 淮南王妃忽然暴毙, 淮南王痛失爱妻, 悲愤欲绝, 向皇帝请辞要带着已故的淮南王妃灵柩回乡安葬。   举朝皆知,淮南王妃的家乡在柳县, 却不知她是何出身, 她人活着时没人在意,可人死了,有人不嫌事大的, 连淮南王妃的祖宗八辈扒拉出来了,于是有一条不为人所知的宫廷秘辛在朝野不胫而走,说淮南王妃当年嫁给淮南王之前,未婚先育,曾生下一个女婴,那女婴被抛在荒山自生自灭,而淮南王妃则被族人赶出家门,这才在后面偶遇了淮南王,成为了淮南王妃。   王公贵族的情史,总是比那些刻板的朝政更吸引人。没出三日,便有人查出淮南王妃和太上皇的关系,更牵出季迎柳的存在。   一时间朝野哗然,弹劾太上皇私德有亏的折子如同雪片般飘满了皇宫,太上皇听到消息,一气之下竟病倒了,卧床不起。   新帝极力想要压下太上皇的这则丑闻,可不知怎的,这丑闻竟越传越大,到最后竟传到了沈太后的耳朵里。甚至坊间有人就此丑闻,著书立世,想要将其永远流传下来。   沈太后在殿里长吁短叹,许久才对皇帝道:“事已至此,季迎柳的存在是掩不住了,不若将她身份大白天下,百姓见我们皇室知错就改,便不会再诟病皇室私德有亏。”   “可若真恢复季迎柳公主身份,父皇哪边.......“皇帝迟疑道。   沈太后面色一肃,冷声道:“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能有多少时日活?他气一气就过去了,若他真紧抓这事不放,有我这个太后兜着,想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只需记得,沈家是你稳固朝纲的根本,当初没沈家,就没你这个皇帝,你若真觉得沈家是威胁,想要削去沈家权势,便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朝中今后你可以对付任何朝臣,唯独不能对付沈家,知道了吗?”   皇帝闻言醍醐灌顶。   沈家如同他的母家,他眼下皇位不稳,还要仰仗沈砀,不能太苛责沈家。   若他哪日皇位坐稳了,沈家对他有了不臣之心,他可以放手去剪除沈家的羽翼,这样一来,既不会伤了自己根基,还可以集中皇权,思及此,他连声道:“儿臣都听母后的。”   次日,皇帝代替病重的太上皇写了罪己状,状子中详细的书写了太上皇私德有亏的罪状,洋洋洒洒足有一指厚薄,朝臣闻言无不痛心疾首,声泪俱下,之后苦主淮南王领头恳请百姓原谅太上皇的罪状,并对皇帝称要恢复季迎柳公主身份。   皇帝含泪扶起淮南王,他紧握着季迎柳的手,声泪俱下的轻声道:“皇妹,这些年你辛苦了。”   面对全殿文武百官,季迎柳有一瞬懵住,她不可置信的望了望淮南王和沈砀,再接到两人肯定的目光,这才忙回头继续和皇帝上演手足情深的戏码。   这一日也被后世的人口口传颂。   皇帝仁德,流落民间的公主事迹更是一个传奇。   册封季迎柳为公主的日子定在一个月后。   当日天不亮,季迎柳便被陆果叫起来梳妆打扮,因皇帝当日在大殿上宣读季迎柳的真实身份后,季迎柳便按约留在了宫中居住,宫里规矩繁多,她天天被嬷嬷勒令学规矩,真真是不胜其烦。   她打着哈欠坐在妆镜前问陆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陆果手忙脚乱的在她头上插簪子,边笑着答话。   季迎柳闻言却“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打着哈欠转身就要去榻上睡,陆果急忙拦着她:“我的公主,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要千万打起精神,万不能出错。”   按大淮惯例,册封公主大典后,季迎柳要乘车在善京街道上游一圈,之后去皇室宗庙认祖宗,这些规矩嬷嬷们早已和她说了很多遍了,季迎柳就是睡梦中也能背出来,一路上是不可能出错了。可她这些天被那些嬷嬷教导规矩,身子疲累的很。只想多苟睡一会儿。   她打着哈欠毫不在意的道:“就一会儿,就让我再眯一会儿。”   “懒猫,赶紧坐下,我帮你梳头。”陆果忙要再劝,忽一道柔柔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接着一名头戴兜帽的女子笑着踏入屋子。   季迎柳一怔,当看清来人是谁,激动的一下子奔过去握着那女子的手,“娘.......”   女子笑着用指尖忙堵着她的唇,笑道:“我是今日负责给你梳头的嬷嬷,来,赶紧坐好,让我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两个月前对外声称暴毙而亡的淮南王妃——季迎柳的生~母。   季迎柳充满瞌睡虫的头脑一瞬变得清明。   自从两个多月前在太上皇行宫一别,她以为自己将来还有很多日子可以和她娘好好培养感情,哪知后来淮南王府便传来她娘暴毙的消息,她虽事前得知她娘并没死,而是为她恢复公主的身份筹谋才诈死的,可心头依旧如同被剜掉一块肉般疼痛难忍,心中后悔之前没好好的和她娘相处。   而这些天她窝在皇宫,一直想出宫去看看她娘,可皇帝却不允许,她只好耐着性子等机会,却没想到,在今日~她人生中最重大的日子里,她娘竟亲自前来送她。   季迎柳忙握着她娘的手说:“好。”   话毕,她果然如约乖乖坐好,以便淮南王妃帮她梳头。   淮南王妃心头涌起一阵激动,再不多言,只依着在心底默念了许多遍的吉祥话,随着给季迎柳梳头的动作念出来。   季迎柳人本就生的白~皙,今日又经过精细的打扮,人看起来清爽娇~媚,煌煌令人不敢直视,吉时到时,她握着她娘的手,趁着屋中无人时紧张道:“娘和我一起去大殿吗?”和她一同接受百官的朝拜。   “娘已是死了的人,不宜在外抛头露面,不能和你一快去,可娘人会在大殿里远远的陪着你,晚晚,不要怕。勇敢的去。”她娘却笑着轻~握她的手,低声嘱咐她道:“这是你应当的荣耀。”   季迎柳也知她娘今日能来陪她,已是皇帝开恩,她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她紧紧握了握她娘的手,在丫鬟们的簇拥下,缓步走出了屋子。   临上轿子时,一道白色人影忽从轿子后面走出来,季迎柳刚沮丧的心绪骤然变得欢喜,她眼露淘气的对来人说:“你不是在大殿上吗?怎么过来了?”   沈砀眉眼沾染上笑意,可却故作严肃道:“臣来送公主一程。”   她住的地方距大殿只有一炷香的路程,平日~她走路过去便到了,今日皇帝为显册封她为公主仪式隆重,这才令宫人改了轿子。   季迎柳岂会不知沈砀是想她了,这才猴急的跑过来找她,她心头甜滋滋的,仿佛要溢出香蜜来,忙在丫鬟面前敛住笑:“那多谢沈侯爷了。”   沈砀俊眉一挑,他在她面前极快的伸出手臂。   季迎柳不解的眨眨眼。   “微臣扶公主上轿。”沈砀轻声说。   教习她规矩的嬷嬷可没说路上有这等规矩呀,季迎柳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恐怕是沈砀怕她紧张,这才过来安抚她呢,她忙敛住好笑,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故作端庄的坐入了轿子。   随着沈砀一声“起”,轿子稳稳的被人抬起。   沈砀低哑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害怕么?”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季迎柳忙将身子朝车窗边挪了挪,她悄悄的掀起车帘一角,沈砀正陪她在马车走着,他步伐不紧不迫,从容镇定,仿似对接下来的场景也这般笃然于心。   季迎柳惶恐的心神渐变镇定,忽没头没脑的道:“沈砀,你什么时候娶我?”   沈砀轻笑一声,他挑眉顺着车帘看她:“你想什么时候?”   季迎柳杏面倏然一红,慌张的放下车帘。   天哪,刚才她脑子里到底再想些什么,竟然会恬不知耻的问沈砀这种问题?她是想嫁沈砀想疯了吗?不。一定不是!   定是她这些天住在皇宫,感到寂寞,这才看到沈砀后觉得亲切,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这才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可恨的是,他不但没答应,反而好笑的反问她!   不行,她怎能在今日自己的大日子里输了气势?   季迎柳忙定了定神,又悄悄的掀开车帘,装做情场老手般毫不在意的对沈砀轻笑了下:“我说什么时候,侯爷就什么时候吗?”   沈砀黑眸笑意湛湛:“自然。”   “那就今日。”季迎柳挑眉,挑衅的回答。   沈砀先是一怔,随即那张清隽的脸上忽闪过一丝柔意,他望着她宠溺的低笑:“好。”   这世间,大概没有一个骄傲的男人刻意放下~身段讨好你更让人动容的事了。   没有犹豫,也没迟疑。   只是简简单单的好与不好,这一刻无关其他,他眼里只有她,而她心底只有他,而只有这些便足够了。至于旁人的事,与他们无关,而他们以后的事,以后再想,以后去做。   季迎柳面红耳赤,忙放下了车帘,隔绝了车内车外。   车轮辚辚向前行着,仿佛前方没有尽头,季迎柳握紧指尖,沁了蜜似的心绪却渐渐变为唇边笑意,她知晓——从今往后,沈砀会如今日般一直陪着她,陪着她走到天荒地老,齿摇发脱,再不分离。   他们的故事虽还没开始,可她却已预见了锦绣的将来。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