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海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家娘子不安分 作者:素馨小花 内容介绍:   【俊美相爷PK腹黑千金】   他家和她家渊源甚深——世仇!   【他】   他是大业皇朝的丞相东方随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报仇的方式颇费思量:   第一步:娶她!   第二步:宠着她?   第三步:釜底抽薪…   第四步:咦咦咦,慢慢慢,似乎第三步进行不下去了。   正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英明神武、足智多谋、讳莫如深的相爷迷茫了!   【她】   她是兵马大元帅的千金顾青麦,一无倾城倾国之容,二无风华绝代之才,有的是随时见阎王的娇弱病躯。   她应对的方法倒也妥帖:   第一步:忍他!   第二步:由着他?   第三步:将计就计…   第四步:咦咦咦,他不进行第三步,她如何继续第四步?   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甘当硕鼠、从善如流、韬光养晦的千金出手了!   *   嘿嘿…写过太多腹黑男,如今想写一位极品腹黑女,亲耐滴茼子们喜欢滴请收藏评论,一并扑倒群啃! ==================   001回缘起   大业皇朝二百一十年,天佑帝,天授元年,秋!   惨白的月光笼罩着大地!   穿过花荫浓密的树林,十岁的少年慌乱的奔跑进乱坟岗。那里除了他瘦弱移动的影子外再无其它,可怕的死寂映衬出少年慌乱无助的眼神。眼见着几抹黑影持着火把追踪而至,少年一个委身躲在了一座墓碑之后,咬紧牙关尽量的让自己不要发出声响。   “这里寒气逼人,阴气森森,我看那小子就算躲在这里,吓也会被吓死。”   “是啊,回去就说那小子死了得了。”   “不!那小子一定躲在这里,搜仔细喽。大人交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闻言,少年越发委身在墓碑后不敢有丝毫喘息。他只是一个不小心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府台大人一定不会让他存活于世!   火把似荧火虫在夜色下悠悠的浮游着,离少年藏身的墓碑越来越近,眼见他必要被发现,突地,老天可怜见的响起天籁之音。   “四师傅,这大晚上的,你带怀故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练功!白天你要吸天阳之灵气,夜间你得纳月阴之精华。特别是在这乱坟岗中,月阴之精华最重,最有助于我的怀故练功。”   “怀故以为四师傅将怀故带到这里来又是想故意吓唬怀故,然后四师傅好看怀故痛哭流涕的脸。”   “咳咳……”   遁着声音,躲在墓碑后的少年瞥目看去,一高一矮二抹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高个身材颀长,矮个则肥墩墩的似一粒棕子。因背着月光,暂时看不清他们二人的模样。   显然,对突然出现的二人不防,那群追捕少年的黑影们都愣了神,半晌领头的问道:“你们是谁?”   “你们又是谁?”回话的是那高个子四师傅,语气漫不经心。   “你可曾见到一个孩子?”领头的语气明显有些嚣张且带着不容反驳。   “孩子?”四师傅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躲在墓碑后的逃难少年,继而一笑道:“见过。”   领头的明显欣喜起来,“在哪里?”   四师傅一把将他自己身边那个肥墩墩似棕子的矮子推到了一众人的面前,“怀故,他们找你!”   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领头的一把将那个名唤‘怀故’的孩子推开,“我说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看到矮个徒儿被人推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四师傅的笑眼突地阴冷起来,霍地,似有一股红光自四师傅的额头迸出,红光将他的脸衬得如鬼蜮般青面獠牙。   月儿突地隐去,阴风猛烈袭来,“有鬼啊……”惊叫数声,黑影们惊恐的丢了火把疯狂逃去。火把‘腾’地照亮了乱坟岗。仍旧躲在墓碑后的逃难少年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一高一矮二个身影的相貌。   那个子高的,被称作‘四师傅’的人年约十五、六岁,皎如玉树临风,色若春晓之花,面目略带邪气,眼中盛着诸多似笑非笑。最怵目的是他额头上那状若滴水的胭脂痣,即便在夜色之下,亦闪着血色的光芒。方才的红光只怕就是从这胭脂痣中发出。   而那个子矮的,被称作‘怀故’的是一个小丫头。约摸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脸蛋,双眉修长,一双大大的凤眼转动着,相貌甚是英气。最奇的是她满头的秀发未有绾起且任它们垂及地面,随着习习微风左右摇曳。霎那间,逃难少年似乎看到一个倩女小肥鬼穿着白袍踏月而来。而此时,那倩女小肥鬼那双黑溜溜的凤眸正好奇的盯着他。   “怀故!四师傅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盯着四师傅以外的男子看,更不能这般好奇的盯着看。四师傅不允许我的怀故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不明就里,但明显听出那位四师傅语气中的酸意,逃难少年将定定看着倩女小肥鬼的眼光终于再度挪到了那位四师傅的脸上。只见那四师傅夸张的挑眉,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水袋喝了口水,然后无限风情的将羊皮水袋递到倩女小肥鬼的面前,“嗯,我的怀故受惊了,来,喝口水压压惊。”   “四师傅,这上面都有你的口水了,怀故不要。”   四师傅明显有受伤的神情,“怀故,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约定?”   看着茫然的小脸,四师傅挂着受伤的神情提醒,“怀故,我们说好生同寝,死同穴,这一点口水又算得了什么?”   小脸仍旧茫然,“怀故虽然答应了四师傅,可怀故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所以总是记不住。”   四师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蹲下了身子,将手中的羊皮水袋丢到一旁,扳着倩女小肥鬼的肩膀说道:“就是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的意思。”   “可二师傅说你比怀故大十岁,以后会死在怀故的前面,那个时候四师傅你也忍心拉着活蹦乱跳的怀故下去陪你躺在墓中吗?”   几不可查,逃难少年低头笑了起来,全然忘却了方才的惊险。   再度受到伤害。四师傅摆出痛不欲生的神情,痛心疾首的说道:“怀故,你就这样打击你的四师傅吗?你瞧瞧,四师傅总是花好多的银子为你买你喜欢穿的衣服,为你买你喜欢吃的东西,为你买你喜欢玩的玩具。四师傅还总是偷偷的将你带出师门闲逛,大冬天的总是将你的小脚窝在心口为你暖脚……桩桩件件,试问世上有哪一个师傅能够做到如此疼爱自己的徒儿?”   “可是四师傅买的衣服都太花了,怀故不喜欢,怀故喜欢二师傅替怀故买的衣服。四师傅买的那些吃的、喝的、玩的都是四师傅喜欢的,不是怀故喜欢的。还有四师傅所谓的‘出门闲逛’最多是将怀故带到乱坟岗来转转,再也没去更远的地方。当然喽,四师傅如果不愿意替怀故捂脚,以后怀故让三师傅替怀故捂脚就是了。”   这位四师傅如此诱惑她,她都油盐不进?这倩女小肥鬼的话很拽啊!见此情景,逃难少年又想笑了,瞅眼瞄向四师傅那色彩斑斓的脸,但见四师傅如月的俊脸上胭脂痣血光毕现,继而四师傅冷哼一声咬牙站了起来,恨恨说道:“怀故!要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得谨遵师命。”   倩女小肥鬼明显不甚明白的意思,但仍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嗯,怀故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忘了。怀故要和四师傅生同寝、死同穴!”   眼见那四师傅眉开眼笑起来,对于这位四师傅居心不良的诱拐倩女小肥鬼,逃难少年不忍心,终是从墓碑后站起身问道:“你明白你四师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倩女小肥鬼茫然的摇头,“虽然怀故不是很明白,但师傅如父,怀故得谨遵父命。”   “你四师傅的意思是要你长大后和他结为夫妻。”   夫妻?倩女小肥鬼的眼睛倏的睁大盯着逃难少年,继而相当不可思议的看向她的四师傅,明明见四师傅的脸上闪过不自在之神,她却问道:“四师傅,你方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是要怀故长大了嫁给自己的父亲吗?”   猝不及防,四师傅咳嗽了半晌,泪眼汪汪的看着倩女小肥鬼,“好吧,终是太小,等你长大后四师傅再告诉你,你是不能嫁给自己的父亲的。四师傅的要求不多,现在只要我的怀故逢人就说‘怀故要和四师傅生同寝、死同穴’的话,当然,还有不许看任何四师傅以外的男子,明白了没有?”   “那师傅他们呢?还有怀故的师兄、师弟呢?还有怀故的两个哥哥和……”   不待她语毕,四师傅气极败坏的将手捂住倩女小肥鬼的红唇,“他们都除外。”说着话,四师傅大手指向一旁的逃难少年,说道:“四师傅说的‘四师傅以外的男子’指的是诸如这个小子般的男子,明白了没有?”   倩女小肥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怀故明白了。四师傅说的‘四师傅以外的男子’是和怀故不沾亲带故的男子。”   闻言,四师傅露出感谢上苍的神情,双手合十,“苍天,你终于让我的怀故聪明了一回!”接着,他大手又指向逃难的少年,“你,小子,还不快走?”   从眼神和谈吐中可以看出这位四师傅对这位倩女小肥鬼的溺爱,少年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是以躬身说道:“感谢侠士救命之恩,以后有缘再见,结草衔环以报。”   “走走走,客套话少说。免得打扰我和我的怀故练功。”眼见着少年瘦弱的身影往树林中走去,四师傅又露出不忍的神情,“诶,小子,你似乎不能在边陲呆了。如果我看得不错,方才那些人中有府台衙门的人。”   少年回转身,微微一笑。这一笑,恍若东风拂过,十里桃树,花开烂漫,全无方才所见的惊慌失措之神,他抱拳说道:“多谢侠士提醒。我知道。”   “你有什么事得罪了府台?”   听着倩女小肥鬼糯糯的声音,少年答道:“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而已。”   “要我们帮你的忙吗?”   不想倩女小肥鬼是个热心的小鬼,少年感到心中阵阵的暖意,“不必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小子,有种。”四师傅翘起大拇指,继而说道:“只是你这般年纪,怎是那府台的对手?再说官场官官相互,就算你拿到那府台大人的短处,只怕依你的身家也打不赢这场官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会避过风头,耐心的等到我长大再说。”   轻‘嗯’一声,四师傅走到少年的身边,拍了拍少年的肩,“小子,你我一见如故。若非门规甚严,我都想收你为徒了。”   “侠士厚爱。若有来世,我期望能成为您的徒儿。”   “好小子,有个性。我喜欢。只是听你口音不似边陲之人,何以到了这里?”   “祸不单行啊!”感叹间,逃难少年眼神诡异,继续说道:“我和家母为躲避仇家一路隐名埋姓来到边陲,不想又偏偏得罪了府台。看来命运弄人,不得不离开了。”   “你还有一个母亲?那她有没有危险?要不要我们去救她?”   倩女小肥鬼对母亲似乎极度的感兴趣也极度的关切。少年笑道:“不用了,我母亲不会有危险的。事发时我快速回家和母亲禀明了一切。只是那帮贼人来得太快,我为了引开他们这才和母亲分散了。但在分散前我和母亲说好了在哪个地方汇合。”   带着些许崇拜的眼光,倩女小肥鬼看着逃难少年,“小哥哥,你真厉害。如果是怀故,这个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逃难少年喜爱的伸手摸着倩女小肥鬼似缎的头发,“那是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会比小哥哥厉害。”   不着痕迹的拂开逃难少年在徒儿头上抚摸的手,四师傅皮笑肉不笑道:“小子,你可有想过再去哪里?”   “京城吧。我母亲说我家有个亲戚在那里。”   四师傅扬起眉,“小子。我们来个十年之约吧。如果十年后你仍旧报不了仇,到这里来找我。也许我能帮你的忙。”   边陲之地江湖门派林立,他不想卷进江湖的是是非非而快意恩仇。他的事只能走朝庭之道解决,正大光明、昭雪天下的解决。念及此,少年再度躬敬作揖,“谢谢侠士。只是我更希望用自己的方法解决所有的事情。就此别过。”语毕,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方的树林走去。   眼见着少年的身影几要消失在黑暗中,倩女小肥鬼追上二步,“喂,小哥哥,怀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岭上白云,能逐东风。怀故,以后有缘得见,就唤我‘逐风’罢。”   “逐风?”四师傅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又看向爱徒,“怀故!不要用这种眼光看其他的男人,四师傅我会吃醋的。啧啧啧……瞧瞧什么眼神?好吧好吧,别以为那小子方才真对你好。就算他要隐名埋姓躲避仇家,但好歹也要留个真名给我们吧?好歹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吧?逐风、逐风,一听就知是临时起意,假的。”   凤目仍旧盯着逃难少年消失的方向,小脸上红唇轻启,“可怀故的名字也不真切啊!”   ------题外话------   饿滴个心肝脾肺肾啦,好久不来,如今乍一进潇湘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路痴了,o(∩_∩)o哈哈~闲话少说,亲耐的茼子们,请鼠标一点将《我家娘子》‘加入书架’哦,粉美丽的花花掐过来、粉尊贵的钻石砸过来、粉精彩的书评写过来……一如以往,亲耐的筒子们的加油是俺最大的动力!   扑倒!群啃!   002回八卦   大业皇朝二百二十年,天佑帝,天授十年,冬!   帝都——大业城!   帝都有八卦,而且八卦来自庙堂,能不令国人兴奋?   太和酒楼一楼大堂,一拔又一拔的人往那人层最密集的地方粘去,导致那人头攒动之地变成了密集厚实的肉墙。   有好事者搬来桌椅板凳站上去往里看,数九寒冬的,但见里面的人说得大汗淋漓口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只见那人抬起手袖一抹额头和嘴角又继续说道:“诸位,你们倒是说说,东方相爷为何要订下那顾府的千金顾青麦?”   “上她!”   “羞辱她!”   “折磨死她!”   “最后休了她!”   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此一边倒局势的猜测,导致那个在二楼雅间听大堂乱哄哄议论的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一笑,多了些许意味。有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心事向来深藏不露的东方相爷那惊世骇俗的订亲请旨之举果然成了京城民众茶余饭后的话题。   说起东方家和顾家的渊源,追溯起来可至百年前。百年来两家打打杀杀,素来不是你强我弱就是我强你弱,势必将对方踩在脚底下,此仇可谓不共戴天。如今顾家的当家顾老爷子顾自强虽然致仕(致仕:退休)在京,但好歹也曾是风云一时的人物,无人敢小觑。而东方府的当家东方随云是当朝的相爷兼任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人敢掳其虎须。这两个世代为仇的府邸联亲怎能不引起国人的围观和好奇?   “想二十年前金沙江一战血流成河,顾老爷子砍杀敌营头颅一百零八名脱颖而出一步步官拜至我朝兵马大元帅!为了我朝安稳,二十年来顾老爷子忠心耿耿驰骋沙场牺牲了两个儿子……唉,如今顾老爷子功德圆满致仕在家,陪在他膝下的仅剩一女顾青麦了。我想着,就算顾家、东方家两家有仇,但那顾家千金不会如你们所说的那么惨,东方相爷断不会如你们所言那般残忍的对待一朝忠臣之后。”   “此言差矣。要知道当年金沙江一战,顾老爷子在力斩敌营头颅的同时也毫不手软的砍了东方相爷他爹的人头,难道仅仅是杀红了眼而误杀?我若是东方相爷断不会相信如此幼稚的说辞。杀父之仇不报枉为人子。更何况当年东方相爷尚在娘胎,是苦命的遗腹子。如今白驹过隙转眼二十载已逝,东方相爷长大成人大权在握,此时若不报仇岂不是枉废了他母亲夜老夫人含辛茹苦辅佐他成就今日成绩的种种苦心?”   “我就不明白了。如果顾老爷子真是用心险恶的杀了东方相爷的父亲,按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说法,顾老爷子在当年也可以‘一个不小心’杀掉夜老夫人母子而一了百了,何以放过夜老夫人母子二人?所以我说,顾老爷子二十年前的行为是错杀、误杀。”   “无论顾老爷子当年的行为是错杀、误杀还是有意为之?也无论顾老爷子当年出于什么原因留下夜老夫人母子二人的命?我肯定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东方相爷天纵奇材,十四岁以状元之姿入朝堂,十八岁官拜我朝丞相,二十岁入主内阁,从此之后东方家又一次登上历史舞台。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如今东方家的气势又一次压过了顾家,再怎么说东方相爷现如今仍旧是我朝大权在握的相爷,而顾老爷子已是昨日黄花。”   “是啊是啊,现在顾老爷子只怕正在为过往的种种后悔不迭,更后悔不该留下夜老夫人和东方相爷母子的命。所以东方家和顾家的仇恨是不可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的,肯定会越烧越旺。我坚信东方相爷这一回订亲请旨之举是为了报仇,如此一来一蹴而就一步到位,顾家要彻底一了百了一干二净了。从此之后顾家将彻底的淡出朝堂,呃,保不准还要绝迹世间!诶,我听说……”   如果女婿不是当朝相爷东方随云,顾老爷子顾自强最起码可以招赘一个女婿延续顾家的香火。可如今当朝皇贵妃亲下懿旨,着东方相爷腊月十八娶顾家千金过门,铁板钉钉,万事已无回圜的余地,顾家万不可能再有香火延续下去了,即便顾青麦有出也是东方家的香火。   相对于顾家要彻底的一干二净淡出朝堂绝迹人间,人们现在最感兴趣的却是顾青麦的婚后生活。在人云亦云你分我析之下,京城赌局一边倒,全押顾青麦婚后受不了折磨活不过一年。   “那顾家小姐一无倾城倾国之貌,二无风华绝代之才,走在人群中就似那汇入大海的小溪,没有人会回头多看一眼。”   “如果有那国色天香之姿,也许尚能保全一条性命。”   “非也!如果东方相爷真是那以貌取人之人,早就娶了我朝第一美人许昭阳。”   那倒也是,广陵王府郡主许昭阳苦心追逐当朝相爷东方随云六年有余,痴心国人皆知,奈何相爷纹丝不动,导致许家郡主伤心伤神,十八芳龄仍旧待字闺中。   “所以说,无论那顾家千金有无倾国倾城之容貌,有无风华绝代之才干,结果只能是‘红颜薄命’四个字。”   “何止红颜薄命?我听说那顾家千金是个药罐子,打小泡在药缸中长大。是那种一见风就倒了,一见阳光就化了的人儿。啧啧啧……哪经得住东方相爷的报仇手段?”   赌坊中不但赌顾青麦活不过一年,赌得更恶毒一些的是她的死法,赔率一无例外全是一赔十。   一楼大堂的议论仍旧在继续,如火如荼……   嘴角带起一抹不易觉察的魅惑之笑,二楼雅间的白衣男子将卷帘放下,坐在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中默默出神。一直垂手侍候在白衣男子身边的是太和酒楼的掌柜万年青。   “万掌柜。”   “大人!”   “本相赌那顾家千金活过一年。”   看着一如既往面带春风的主子,万年青的眼角有着轻微的抽搐。这么些年了仍旧有些不适应,也仍旧猜不出那变化无常的主子所想。但主子开了口,他这个属下得遵从,是以万年青低眼垂眉,躬身答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坊间流传顾家千金死法个案排在前三的是什么?”   听到主子问话,万年青急忙回道:“赌‘一尸双命,流产而亡’的排在第一位。”   几不可察,白衣男子向来波澜不惊的脸皮抽了抽,“愚不可及,本相岂会让我东方家子孙与那顾家千金同体而亡。最不济也是破了那顾家千金的肚子将我东方氏子孙取出来。”   剖腹?冷汗涔涔而下,万年青不着痕迹的举袖擦了擦额际的汗,“赌‘独守空闱,身心憔悴而亡’的排在第二位。”   白衣男子剑眉轻扬,若天上朗月的眼露出丝丝讥笑,“你信不信本相会夜夜陪睡在那顾家千金身侧并且请来名医为她去除一身病痛?”   信的话他就不是万年青。万年青再度躬身回话,“赌‘受不了凌辱,最终自裁而亡’的排在第三位。”   排在前三的死法居然都没有赌他会杀她?看来人们也知道他不会蠢到以身试法的亲自杀人。自裁?这倒有些出其不意,轻抚额头,白衣男子说道:“为国战死沙场,顾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响当当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丈夫,想来家教同源……那顾家千金再怎么身体不济柔弱不堪应该不会生自裁之心。如果真有自裁之心,哼,本相的人,岂容他人决定生死,她本人也不能!”   “明白了,属下会按照大人的吩咐,一一将本金押到各赌坊。”   “司马昭之心?愚蠢!”他不是司马昭,岂能那么容易让人看出他的心?   太和酒楼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走马上任的官员、进京述职的大臣必到之地,这里的消息来得快去得也快。要想掌握朝堂的第一手八卦,这里无疑是不二之选。目送消失在夜色中的软轿,万年青摸了摸脑袋,主子方才那几句讳莫如深的话……他自己再该如何下注?   ------题外话------   谢谢sjxinmi2011的花花!o(∩_∩)o~   003回夜柔   冬天的夜,雪纷纷扬扬的下着,路旁的行道树被北风吹得‘呼呼’作响,树上的积雪亦是飘然而至窜入眼眸,目所能及仅在十步以内。   一身躯凛然、相貌堂堂的青衣汉子眼似寒星、弯眉若漆、腰挎大刀机警的护在一乘八人抬的软轿旁。   软轿内,一袭白袍裹身的男子柔若无骨的靠在装有波斯毯的轿壁。一头乌黑的头发仅用一枝银簪束住,乌发如缎倾泄胸前,衬得那薄唇更红润了,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似夜间开放的冰玉昙花让人止不住的心悸,勾人心弦。   衣摆随着软轿的沉沉浮浮不时晃动,更显得软内之人如云似水。继而,他手中转动的佛珠不再转动,似朗月的眼霍地睁开,随着如冰的眼神穿过夜空,方才的昙花一现不再。若非嘴角那抹阴冷的笑,他就是一见如故再见可亲的温润男子,胜似谪仙。   “相爷,到了。”   听到随侍的声音,东方随云将手中的佛珠纳入衣袖,一方如玉的大手揭起软轿的帘子,满脸笑意盈然轻踩足靴缓缓下轿。当看到那个伫立于相府门前的熟悉身影时,他漂亮的眉宇几不可察的蹩了蹩。   “请相爷安。”   看着眼前年近三十、神态焦急的妇人,东方随云眼露凌厉,“万嬷嬷,这么晚了,不在宫中悉心照顾娘娘跑到这里做什么?”   “娘娘的肚子痛,偏任性的不让太医医治,奴才没有办法,只好来求相爷了。”   眯了眯好看的眼,手不经意间握拳,东方随云转身上轿,“着张太医、魏太医、王太医、罗太医同去承乾宫。”   软轿再度抬起,在那万嬷嬷的带领下直往皇宫而去。   大业皇朝的皇宫,不谈它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也不谈它的鎏金铜瓦、精雕细刻。只说夜色下的承乾宫如云蒸霞绕,透出一股柔和温馨的美。经过层层九曲回廊,穿过偏殿,步入玲珑别致的正殿,就见一位一袭宫装的女子百无聊奈的斜靠在软榻上,乌发蝉鬓,云髻雾鬟,娥眉青黛,朱唇皓齿,玉指素臂,美艳不可方物。   感觉到珠帘的动静,美艳女子停下撕扯鲜花花瓣的手,抬眼间明眸流转、顾盼生辉,她急忙起身往来人跟前扑去,“表哥。”   东方随云不着痕迹的后退二步,避开女子过于热情也不合身份的举动,头也不回的说道:“张太医、魏太医、王太医、罗太医,你们进来。”   随着东方随云语音落地,四名太医在万嬷嬷的带领下进了正殿。同时跪倒,“拜见娘娘,请娘娘安。”   看着猛然间进来的一众太医,当朝皇贵妃夜柔的眼睛有些泛红,“本宫没事,你们去罢。”   “娘娘的福祗关系一朝百姓安康,还是让太医看看的好。”   听着东方随云清冷的语气,夜柔紧咬红唇,轻移莲步至软榻处坐定,伸出手,“那就有劳太医了。”   张太医急忙躬身上前,卑微的伸手拿脉,继而魏太医、王太医、罗太医也相应上前拿脉之后,四名太医相互看了眼,一如既往推出张太医回话。   “娘娘凤体安康,只是心胸有积郁之气,待老臣等开一剂药方,定能保娘娘和皇子无事。”   闻言,东方随云放下一颗心,“那就开药方去罢。”   万嬷嬷带着四名太医到偏殿开药方去了,正殿只剩下东方随云和夜柔二人。半晌夜柔方问:“表哥今天去了哪里?怎么一天不见?”   没有回答夜柔的问话,东方随云只是说道:“娘娘不小了,看在太子年幼的份上,看在还未出生的皇子份上,娘娘当珍重。”   “表哥还没有回答我,今天去哪里了?”   看着眼泛氤氲的佳人,东方随云几不可察轻叹,声音放柔,“就因一天未见到我,你就不吃不喝的作践自己?”   “表哥答应过我的。可这段时间表哥时有爽约。”   “自入主内阁,事务繁多,再加上……”   不待东方随云将话说完,夜柔接过话,“再加上近段时间要忙于顾家千金的事,只怕成亲后就再也不能日日光顾我这承乾宫了是不?表哥,我非常后悔,为什么要下懿旨指婚?为什么要让你和别的女人春宵苦短芙蓉帐暖?为什么……”   “柔儿!”   再闻熟悉的呼唤,夜柔扑到东方随云怀中,“表哥,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生下弘文?为什么又怀了一个?我不想生下他,我不喜欢他们啊。”   没有推开怀中的人,东方随云轻轻拍着她。“柔儿,相信表哥,只要我在,一定保你安全无虞。如今你时犯焦躁忧郁,想必与身子有孕有关,心胸放开些就会好许多。”   “瞧瞧,我的承乾宫离他的寝宫最近。瞧瞧,我的承乾宫中装的都是举世珍品。瞧瞧……他给了我最好的宫殿,他给了我最好的生活,他给了我最多的宠爱,可你不在我的身边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曾经,他们共患难青梅竹马长大。曾经,他们也有过最美好的青涩懵懂。曾经……一切烟消云散。在他十八岁官拜丞相那年,他带她入宫参加宫宴,她被当今圣上惊为天人,纳入宫中加封皇贵妃。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必不选择嫁进宫中。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必不会怀疑表哥的能力。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   不待夜柔将话说完,东方随云轻轻推开她,“柔儿,夜深了,你的身子得好生调养。我该走了。我会吩咐万嬷嬷将药煎好送来。”   “你真狠心。”   “柔儿,还是那句话,我会保你安全无虞。”   “我现在还有安全可言吗?弘文的太子之位还是安全的吗?许皇后方方怀孕在身,他就带着她去相国寺烧高香,将我和这未出生的孩子放在何处?”   “是你不愿意去。”东方随云提醒夜柔,当今圣上最宠的还是她。   “那是因为你不去!”   静静的看着眼前倔强的表妹,东方随云的眼神黯了黯,“柔儿。过去的都过去了。”   “过去了?表哥是因为要娶那顾家千金所以想和我划清界线吗?”   “那娘娘是要微臣娶那许昭阳喽?”   “不不不!”夜柔的眼神起了丝丝慌乱,急忙拉住东方随云的衣摆,“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呀,我怕表哥爱上别的女人。”   “我不会爱上任何女人。”   是啊,他念念不忘仕途,哪曾将心思寄在女儿家身上过?自打他为丞相,她为皇贵妃,他们兄妹二人里应外合,终于在朝中辟出一条康庄大道。如今他位居内阁首辅权势滔天,不知多少名门望族、达官显贵心心念念纷纷想得此佳婿,偏那许家郡主从中作梗……婚事不能一推再推,成亲已是迫在眉睫。是以当他订下顾青麦来请旨时,她暗自揣度以东方家、顾家两家的仇怨他必会让那顾家千金生不如死,何谈爱?是以她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只是如今,她矛盾了。   ------题外话------   谢谢心若海、芊芊如意、13620222605的打赏!   谢谢水月洞天湖的花花!   004回世仇   从皇宫回到相府,知晓母亲还未安睡,东方随云一路往敬佛堂走去。经过数座小桥,转过九曲回廊,坐落在后院最角落的敬佛堂出现在他眼中。无论他和母亲辗转居于何地,无论宅子大小,敬佛堂必有一间。那里是母亲待得最多的地方。   夜老夫人方方将香插上香炉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知道是儿子回来了,面色有些冷的看向一旁的丫头,“水卉,再燃一枝香。”   水卉点头,又燃上一枝香。东方随云进来,习惯性的接过水卉递过来的香插上香炉,恭敬作拜完毕这才看向母亲,“娘,夜深了,该休息了。”   “不忙。娘还有些话要和你爹说。跪下。”   东方随云闻言,急忙撩袍跪在团蒲上。只听母亲说道:“老爷,云儿大了,再过二天就要成亲了,而且娶的是顾家千金。老爷,你在天之灵不要怨恨妾身,妾身也是猝不及防。儿子大了,万事由不得我这个老太婆作主。但妾身相信云儿所为必有深意,老爷莫要怪他,唯愿老爷在天之灵保佑我东方家报得四世深仇大恨。”   “儿子一定谨记母亲教诲,爹可以安息了。”东方随云说到这里,抬头看着东方家列祖列宗灵牌上方高挂的‘百世齐昌’四个字,继续说道:“不孝子孙东方随云,一定替东方家讨回百年公道。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好。我儿有心就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缓和的笑,夜老夫人伸手扶起东方随云,一迳拉着儿子的手走出敬佛堂,“去见柔儿了?”   “嗯。”   “陛下和皇后娘娘到相国寺烧高香去了,你去宫中就要注意一点,免得落人口实。如今朝堂风云际会,你处在风口浪尖上,万事小心谨慎。”   “娘。儿子懂的。”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解下自身的大氅披在母亲的身上。   “后天那顾家千金就要进门了,我儿有何打算?”   “儿子打算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不但要风风光光的将那顾家千金娶进门,而且还要给她三千宠爱。”   “你!”夜老夫人有些气结,儿子未经她同意订亲请旨打得她措手不及,如今儿子的打算更让她有些心绞,“你忘了在你爹灵前发的誓了?”   “儿子没忘。”   “那你?”   “儿子怎么宠那顾家千金是儿子的事,至于如何教导那顾家千金成为一个好媳妇则是娘的事。”   “好。有我儿这句话就好。只是到时你不要心疼。”她守寡二十年含辛茹苦养子成材,是大业皇朝的一品诰命夫人,是大业皇朝妇孺皆敬的贞洁烈妇,她要教导媳妇不会有人说她。   “儿子定不会忤逆母亲。”   闻言,夜老夫人冷笑一声,“自你曾祖父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顾家先祖冤死。百年来他顾家欠了我东方家二条人命。忤逆?你若敢忤逆,就算我原谅了你,只怕你东方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你。”   “娘。”东方随云止住母亲激动的语气,有些心疼的看着母亲,“一切交给儿子,娘该享福了。”   夜老夫人长叹一声,拉起儿子的手,“坊间的传闻娘不是不知。我儿此举正好绝了顾老贼子想招赘女婿之举,是不?”见儿子抿嘴没有作声,她又道:“你是为娘一手带大的,你的心思为娘又如何不知?只是云儿,为娘还是想听你一句真心话,让娘心安。”   掸了掸身上零散的雪花,东方随云好看的眸子看着母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来是他顾家的气数已尽了。”   笑靥漾上夜老夫人的脸颊,“好。听我儿一言,为娘心定矣。也不枉当年柔儿一力进宫助我东方家一臂之力。”   闻言,东方随云微眯俊眼没有作声。   “想当年,你虽身居丞相要职,但那广陵王处处刁难予你,若非柔儿自愿进宫为你解后顾之忧,二年来你又怎么能入主内阁成为首辅,从此真正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娘和柔儿费心了。”   “你恨娘不?”见儿子摇头。夜老夫人又道:“其实柔儿本不愿进宫的。是为娘根据当年的朝局分析了你的仕途,再说当年皇上对柔儿紧追不舍,柔儿担心你们君臣不和连累你,这才……”   “娘,儿子答应过柔儿,每天会去看望她一次。儿子也答应过柔儿,会保她安全无虞。娘放心。”   “娘说这些不是要你对柔儿如何,柔儿终究当不了我的媳妇了。但她对我东方家的大恩大德你应该牢记。所以,无论她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能怨她。”   “儿子从来没有怨过她。”   “真的?”见儿子再度点头,夜老夫人笑道:“为娘还以为你忠情那许家郡主。”   “儿子从来没有喜欢过许昭阳,何谈忠情?”   半年前许昭阳央求当朝皇后下懿旨赐婚郡主丞相百年好合,不想当朝皇贵妃夜柔知晓此事后不但阻拦了皇后的懿旨,而且在大业皇帝面前请下东方随云的婚事只有她皇贵妃能够作主的口谕。为安慰失意的皇后,大业皇帝只好又将口谕的期限作了个规定……半年。也就是说夜柔为东方随云的婚事作主的时间只有半年,过了腊月就无效了。   “为娘还以为我儿喜欢昭阳呢。那丫头其实也不错,只可惜是广陵王的妹妹。柔儿当初阻拦皇后娘娘的赐婚懿旨,和皇后娘娘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但柔儿的苦心娘还是知道的,她是担心你真的喜欢上那许家郡主,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做下恃宠而骄的事。”   “儿子知道。”   “娘还以为你娶那顾家千金是负气请柔儿下懿旨。如今听你一言,娘就安心的等着顾家气数已尽的那一天。”   顾自强是忠臣,偏偏是他东方家的宿敌。如果不是宿敌,二人当是惺惺相惜的忘年之交。可惜可惜……只是那个疑心多病的皇上真的值得他效力一辈子吗?也许顾自强的今天就是他东方随云的明天。   不知儿子心事,夜老夫人心中一动,“云儿,你都及冠了呢。要不,娘为你再纳几房妾室?”   “儿子疼顾家千金都来不及,又怎能纳妾?”   疼?长大后的儿子心事越来越捉摸不定,可是只要儿子有报仇之心就好。“若那顾家千金受不了那几房妾室,我儿可以以‘忌’之名休了她。顾家的女儿被我东方家休弃,那顾老贼子只怕会羞愧得难以见人。”如今她最关切的就是东方家子孙传承的问题,见儿子不语只是将眼光看向远方。夜老夫人又道:“我看水卉丫头不错,模样儿齐整,对我知冷知暖,对你也有意思,在我们东方家也待了这么多年,知根知底,要不收了她当个通房丫头如何?”   “娘又不相信儿子的能力了吗?一如当年柔儿的事般不相信儿子的能力?”   当年夜柔只身进宫,未经儿子的同意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一直是儿子心头上的一道伤疤。那是作为一个母亲怀疑自己儿子能力的伤疤。夜老夫人急忙伸手抱住儿子,拍着儿子的背,“好好好,娘相信云儿。妾也好通房丫头也罢,娘不急、不急。”   “娘,相信儿子。等一切事了了,东方府一定会有一群小萝卜头小花骨朵烦着娘,绕在娘的膝下。”   ------题外话------   555……潇湘的文章简介区和留言区被严重腰斩了,都不知道留言到底是留给哪本书的鸟?这是谁设计的页面?郁闷啊……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茼子们的留言不积极鸟?   005回麦子   虽然致仕在京,大业皇帝对顾自强这位忠臣倒也不马虎,所赐的府邸十亩见方,而且处在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   冬日阳光暖洋洋的照在顾府各处院落。顾自强踩着脚下积雪穿过拱门来到后园。园中清静之极,数株老槐树伸展着枯竭的树枝在呼啸的寒风中左右摇摆,一栋朴实无华的绣楼掩映在槐林之中。缓步在绣楼前站定,他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   对女儿,顾自强是有愧疚的。当年他征战沙场为国事操劳,不懂得如何照料一个一出生就失去母亲且只会‘哇哇’大哭的女婴,是以将女儿送到妻子的师门,偶尔他会让两个儿子去看看,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直到半年前,朝庭下令他致仕归京,在完成一切交接事宜后他决定亲自去接女儿,万不想在途经千年冰川时发现了人事不醒的女儿。如果不是长期随着两个儿子去看望女儿的老管家认出她,他都不知道那个躺在千年冰川下几近被雪埋葬的姑娘会是他女儿,他这个父亲当得真是……   在顾自强犹自愧疚时,绣楼二楼的窗户被推开,露出一张腊黄削瘦的脸。   看着父亲满头的白发在北风中随风起舞,顾青麦愣了神。她和父亲的感情真的好到了可以令父亲花白的头发一夜间全白了?   “麦子!”   听到父亲的呼唤,顾青麦本已不再咳嗽的人不仅又咳嗽了二声,捂着胸口直是搓着揉着。好在母亲当初没有将她生在当铺,否则父亲一定会称她‘卖子’。她更庆幸父亲没有称她‘麦儿’,否则一定会让众人误认为‘卖儿’,咳咳……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咳嗽了两声,“爹,外面冷,您上来和女儿说话罢。”   “好。”顾自强答应着,迈步进绣楼。   早有丫环含玉捧上一杯热茶,“老爷,喝茶。”   推开丫环的手,顾自强迳自走到轮椅边蹲下,伸手摸着女儿的双膝,抬头看着女儿腊黄的面容,“怎样,感觉可好些?”   “可以站起来走几步了。”说话间,顾青麦扬了扬她的手,“瞧瞧,手已经相当灵活了。都能大动了。”   “明天就要嫁了,恨爹不?”   笑得柔和,顾青麦摇了摇头,“是福是祸女儿总得闯一闯不是?”   闯?从那么高的冰川上摔下来,除却四肢不同程度受损和受寒气袭身伤及脾肺外再无它恙,顾自强知道女儿是有故事的。在这半年的相处中,她不说,他不问,父女二人倒也有灵犀。   见父亲沉思,只当父亲担心她婚后的生活,看着父亲的白发,顾青麦感动的说道:“爹,都说了不用担心。再说了,两个哥哥大义为国捐躯,您好歹也要让女儿为了顾家小义一回。”   大义?小义?顾自强的虎目有些许氤氲,一生为国征战,妻离子别,唯一的女儿在这半年的相处中和他血脉相融难以割舍,他这才发觉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寻一方清静之地,抛却一身劳什子的事务,和女儿父慈女孝,最好还有几个外孙环绕膝下以享天伦之乐方是人生最大的追求,只是如今这些都变成奢望,遥不可及!   “爹呀,您一生征战沙场,可有后悔过?”为一个疑心病重的帝王?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内心轻叹,顾青麦扶着父亲坐到自己的身边,举起纤细的手摸向父亲的白发,“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女儿真知心。顾自强拉过女儿的手,“为国为民,爹从不后悔。爹唯一后悔的是将你带到了京城。”   “如果不是爹前去接女儿,如果不是爹及时请来名医将女儿起死回生,女儿早就死在那千年冰川之下了。”   这是女儿第一次提到千年冰川。明知她们母女师门门规甚严,外人绝不可能打听到一二,顾自强心中仍旧怀着些许侥幸的问道:“你师父他们呢?”   顾青麦盯着父亲看了许久,嫣然一笑,“不说也罢。说了,爹会心疼。”   心疼?麦子,你到底吃了多少苦?顾自强心中一酸,终是没有问出心中的话,又道:“明天就出阁了,要准备些什么?”   准备?那个男人的动作太快,快得前一天订亲,昨天下旨,明天就要成亲。这般猝不及防又能够准备什么呢?“不必了,堂堂一朝相爷府邸,还会缺了女儿什么不成?”   “受了委屈,尽管告诉爹。爹虽然致仕在家,朝中多少有些朋友。”如果东方随云一如坊间所传歹毒的对待女儿,他不介意毁掉一生的荣誉保住这唯一的女儿。   不计生前身后名了?原来父爱如山是这么回事!顾青麦将整个身子偎进父亲的怀中。她一点也不遗憾了,半年的团聚时间而已,她和父亲就像认识了一辈子。“爹呀,女儿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您了,真想将您也带进相爷府中去呢。”   听着女儿似打趣似无奈的话,顾自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拍着女儿的背,“傻麦子。”   “爹呀,您能不能够告诉女儿,当初金沙江一战,您为什么要杀了……呃……我未来的公公?”   “你能告诉爹你为什么会掉到冰川下?”   再度嫣然一笑,顾青麦轻声吐道,“不能。”   “爹也不能。”   那便不问。顾青麦耸肩从父亲的怀中起身,“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好歹东方相爷有着风流俊秀、满身风华的好口碑。爹就不用担心女儿在相府的事情了。女儿从那么高的冰川上掉下来都能活命,也许正应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谶。爹就等着女儿将顾家、东方家的仇恨解了的那一天罢。”   “解不了也不必勉强,爹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们再觅一清静的去处,当闲云野鹤去。”   “好!”   答应得轻巧,顾青麦眼中却是抹过一丝复杂的神采。多少听说了些两家的恩怨,终是顾家对不起东方家在先,作为顾家的子孙她只能自认倒霉。坊间如火如荼的传言她不是不知,她的死相之恐怖、死法之精彩可谓集古今天下之大全。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是也好非也罢,明也好暗也罢,她想全身而退似乎不会那么简单。   ------题外话------   谢谢文文ZZ的花花!   006回婚礼   大爆冷门,所有赌坊蔫了菜,四乡八邻的人全涌到了顾府门口,帝都万人空巷。   本以为相府会派一顶二人抬的竹制抬椅来迎接新娘,再或者让新娘三拜九叩的徒步前往相府,万不想相府派出的是十六人抬喜轿,华丽的喜轿披红挂彩仅次于当年大业皇帝迎娶皇后的御辇,而站在喜轿前的喜娘不下八名。   本以为东方相爷会派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抑或身体有缺陷的人代为迎亲,万不想俊美无俦的东方相爷不但亲自来了而且身穿大红新郎服,头戴金翎官帽,帽插红花,余下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如瀑似缎。这身隆重的装束可以想见他有多在意此次大婚。随着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墨发随风飞扬,不经意间风情万种醉倒众生。而他只是对着迎向他的人轻柔一笑,霎那间似百合盛开,凭添一股柔和的气韵。   顾自强强打笑脸,举手作揖,“相爷。”   躬身还礼,东方随云微微一笑,“岳父!”   顾老爷子的招呼打得相当生疏和阻抗,而东方相爷的招呼却是凭添一股亲切和友好。一众宾客的眼前,东方随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闻此称呼,顾自强也是沙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岂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将一双看透世间的眼看向站在东方随云身侧的喜娘手上,明知顾问,“贤婿,这是?”   “岳父大人旅途劳顿方方归京,想必诸多事情尚未来得及准备。是以小婿亲自准备了喜服一套,全当为订亲仓促请罪。”   几不可察,顾自强的眼角抽了抽,转头看向身边的老管家,“忠叔,将喜服替小姐送去,让她换了罢。”语气着重一‘换’字。   换?老管家忠叔嘴角略微有些抽搐着急忙躬身上前,恭敬的对新姑爷鞠了个躬,这才接过喜娘手中的喜服一迳往后院顾青麦的绣楼走去,心中却感叹自家小姐果然超淡定,出嫁当天居然还等着姑爷的喜服送上门穿上身,如今她本人只怕还偎在被中睡着懒觉,自家小姐莫不是将这新姑爷的一举一动算得清清楚楚?   半晌,随着车轱辘‘咯吱、咯吱’的声响清晰的传来,‘啊’的一声,全京城的人同时抽了口气。   听到气场强大的一片叹气之声,东方随云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的新娘穿着他为她准备的喜服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   “果然是个药罐子啊。”   “轮椅?莫不是残废?”   “……”   各种猜测声不绝与耳,东方随云早已三步并作二步来到轮椅边,心疼无限的抱起轮椅上的人,“这般仓促,害娘子受苦了,都是为夫的不是。”   耳边的声音太过完美动听,顾青麦的身子由不得一僵。大师傅说:声音过于追求完美的人心里一定存在障碍。大师傅当年曾经被一声音好听得似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人害得很惨。顾青麦思量间,只听那完美的声音再度传来,“岳父,吉时到了,小婿该告辞了。”   “含玉,你随着小姐去罢。”丫环含玉是管家忠叔的女儿,自打在冰川下发现顾青麦后,含玉就侍候在了顾青麦的左右。不该说的她绝不会透露半个字。是以,顾自强放心的让含玉去东方府照顾女儿。他又叮嘱,“小姐身子不好,一日三次的药全靠你了。”   “是,老爷。”   顾自强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吩咐一个小丫头照顾顾青麦,东方随云倒也不好拒绝,多一个丫头就多一个丫头罢。心思转念间,他抱着浑身仍旧紧绷的顾青麦上了喜轿,“娘子,你这身子若再胖一点,为夫就真抱不动了。”   她如今的体重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如。闻他之言,可想而知这一朝相爷的身子似乎也扎实不到哪里去。脱离了他人紧箍,端坐在喜轿内,顾青麦的身子放松,“劳累相爷了。”   “娘子何必如此见外?”   见外?别看身边人‘娘子、为夫’之称熟络亲密,实则波涛暗涌。二师傅说:无事献殷勤者是非奸即盗之辈,对这类人要防之又防。二师傅当年就被一个无事献殷勤之徒害得不轻。想到这里,顾青麦朱唇轻启,“尚未大礼,谈不上见外。”   这方侃侃而谈是大家闺秀的矜持还是他选的娘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喜帕下传来的柔柔的声音糯糯的感觉让东方随云知道,他的新娘应该没有什么害羞之态。念及此,他回道:“如此说来,为夫得尽快完成大礼了。免得娘子责怪。”语毕,他轻笑二声放下轿帘重新跨上马背,摆手间,所有迎亲队伍随着他往相府而去。   不死心的人群随着迎亲队伍涌堵到相府门口再度挂了一次眼科。本以为东方相爷会令那顾青麦走偏门,让她受尽方入堂就下堂的冷落之苦。万不想东方相爷牵着顾青麦的手堂而皇之的从正门走了进去。也就是说,即便三天后东方相爷再纳新人,那新人都只是走偏门当妾的份。   “娘子,累了吧?要不为夫抱着你吧?”   虽然被身边的新郎搀扶着,顾青麦每走一步腿都钻心的痛,她觉得没必要再考验自已的忍耐力了,“有劳相爷了。”   当朝相爷抱着体弱多病的顾家千金拜了堂,成了京城再一轮掀起强势八卦的风潮。赌民全赔,赌坊也未赚。只因有二个人的赔率赌到一赔百,而且那二个人赢了,赢得赌坊吐血。   居然有第二人大赚?东方随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青衣随侍擎苍,问道:“你可有打听到那人的底细?”他的心思不允许第二个人揣测得到,如果是朝堂之人,他定要那人永无翻身之日。   “属下已吩咐万掌柜,务必将那人的身世打听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现在尚无那第二人的任何资料?东方随云眯着好看的眼睛,思索半晌看了看外面黑沉的天空,“宾客还未散?”   “是。”   “本相一味躲在洞房春宵帐暖,即便连陪客的时间都没有了。你倒是说说,明天那些赌坊会不会再吐一口血?”   “会吐一盆。”   微挑俊眉,东方随云嘴角轻扬,“好啊,本相也不能让赌坊白吐了不是?”语毕,起身,直接往洞房而去。   ------题外话------   谢谢98708的赏赏!   007回洞房   听到洞房外的脚步声,顾青麦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将药碗递到含玉手中,又接过含玉递过的绣帕轻试了试嘴角。一切都得在喜帕下摸索进行真让人无趣,奈何她今生头次出嫁,好歹总得讲些忌讳。   “姑爷!”   “下去罢。”   紧接着,顾青麦只觉眼前一亮,由不得抬头打量眼前人。身材颀长,莫看一身喜庆的红衣,穿在他的身上却透出一股儒雅之气,笑得灿烂的神采更将人烘托得如玉般温润。只是那双眸子讳莫如深,别看笑意盈盈实则笑意未达眼底并且透出层层的寒。假,假到了极点。三师傅说:皮笑肉不笑的破解方法就是看眼睛。三师傅当年就被一个眼睛不笑的妖孽欺骗过,是以有着惨痛的教训。   在顾青麦打量他时,东方随云非常随和的坐到她的身边打量着她。新娘整张脸消瘦腊黄,嘴唇毫无血色,只是她那双毫无生气的凤眸还能那般镇定的看着他倒让他有了丝丝好奇。坊间传闻的那些他如何整死她的话她没听说过吗?不是应该颤颤兢兢的看着他吗?   “娘子身子不适,今又劳累一天,让为夫帮娘子更衣如何?”   如果一个人长得雌雄莫辨并若春梅绽雪似秋菊披霜,又有着大师傅所言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还有着二师傅所言的无事献殷勤的体贴入微,更有着三师傅所言的皮笑肉不笑,综上所述,四师傅一般将这类人称为‘妖孽’。她自己很不幸的被四师傅冠以‘妖孽’之名,如今更不幸的她似乎也碰上了一个妖孽。按照四师傅的警告:对妖孽要么防,要么躲,要么忍,要么让,韬光养晦方是根本。   “有劳相爷了。”   帮新娘卸下厚重的喜服,东方随云似成亲多年的老夫老妻般亲自为他的新娘梳洗更衣,最后将新娘扶到床榻上躺好,自己亦是褪去衣物脱了鞋子上了床。   感觉得到冰凉的大手似在翻看一件老古董似的从头到脚的对她进行检查,顾青麦的身子由不得又僵硬了。如今她四肢尚未完全恢复,脾肺因浸入寒气不能妄动真气,更要命的是她体内有血蛊,一旦动真气却又控制不住的话必将吐血而亡。真是该死啊,若在往日,她再怎么能忍也必不会任人抚摸,阿弥陀佛,忍忍忍,再怎么说她不想顾家又欠东方家一条人命。   为让自家娘子那僵硬的身躯放松,虽然手在替自家娘子按摩拿捏,但东方随云的眸子一直没有移开对自己的新娘的注视,她除却在尽力忍着些什么倒也没有多大的羞恼或不安。他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他又起好奇了,索性右手支脑侧躺在新娘身边,左手不断的游走在她的身上最后停在她腹部。他才不信她那脸上的腊黄是货真价实的颜色。心随意动,缓缓解开她束腰襟带挑开中衣,宝兰色的肚兜映入眼中,上好的缎面上绣着一株在夜间静静开放的昙花。东方随云将眼光看向她肚兜以外的肌肤,一如她脸颊上的颜色腊黄之极。   “娘子打小吃药,想必受了许多苦罢?”   “习惯了。”京城多传言,她当从善如流。   “娘子如此病弱,为夫如何下口?”   感觉得到身边的男子是故意让她难受,倒还不至于真想吃了她。顾青麦的声音透着谦恭,“是妾身的身子太不争气,委屈相爷了。如果相爷有需要,妾身不介意替相爷纳几房妾室。”   几声轻笑响在她的耳侧,伴着暧昧的丝丝暖意,那只冰凉的大手如蛇般溜进她的肚兜攀上了她的胸。顾青麦身子一颤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妖孽莫不是真想啃她这连狗都不想啃的骨头?一想到那狗啃骨头的画面,多时不再的真气回归丹田,急恼之下只觉得喉头微甜。   “为夫方方娶亲哪有纳妾的道理?再说为夫会小心翼翼断然不会让娘子受伤,倒不如……”   东方随云话未说完,一直躺在床榻上柔弱不堪的新娘猛地支起了身,紧接着只见她大口一张,如箭的血喷在他的身上,继而顾青麦如一瘫烂泥般的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死了?还没开始玩就死了?东方随云镇定的伸出手探到顾青麦的鼻下,尚有气息。那她到底是羞怒攻心还是病体不堪而吐血?再细看这副身子,没有任何肉感,说得难听点就是皮包骷髅骨。还有这满身腊黄的肌肤,比那黄泥地的土还要黄。莫不是打小泡在药缸中的原因泡成这般肤色?   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抓起自家娘子那双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这双手手型还是非常的漂亮,如果养白了养胖了,当也是春葱玉指如兰花。还有这一头柔滑似缎、乌漆如墨的秀发,大业皇朝中没有多少人能媲美,莫不是也是长期服用药物的效果?   当然,不可否认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舒服。特别是在她吐血之前,他分明看到她那毫无生气的凤眸中闪现的二撮火焰,颇有丝丝……英气。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东方随云看了自家娘子一整夜也守了她一整夜。直到知道她这只到手的老鼠不会这般快的短命,他才在拂晓打了个盹安心的睡去。睡前他还在想,他对她的兴趣应该是来源于两家的深仇大恨而不是来自于她个人。   “小姐,该喝药了。”   丫头含玉在门外的声音惊醒了浅眠的东方随云,他起身往外看去,已过辰时。照说在卯时新妇就得起床,然后到母亲所居的听露轩去请安上茶……只是如今,看着躺在身边仍旧熟睡的人,他的嘴角抹上一抹邪佞的笑。   “小姐,该喝药了。”   含玉的再次出声将睡梦中的顾青麦惊醒,她睁开迷茫的眼,看了看房中的情形,一张俊脸倏的在她面前放大。不待她出声,东方随云一记亲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娘子,昨晚可吓坏为夫了?”   娘子?为夫?顾青麦大脑中的血好不容易回归,总算想起她已嫁人。想起昨晚的桩桩件件心头微恼,未有表露,她露出一个欠疚的笑,“对不起。”   又一记亲吻落在她脸颊上,东方随云笑咪咪的说道:“没有对不起,怪为夫太急切了。经昨晚一幕倒是提醒了为夫,为夫一定要倾我所有将娘子的病治好。”   大师傅总是谆谆教导她要将打到的猎物养肥了再宰杀,更有甚者不惜拿冬虫夏草、燕窝人参去喂食,那样的猎物吃起来更美味更可口。念及此,顾青麦颤抖的支撑起病弱的身子,“相爷厚爱,妾身无以为报。”   “只要娘子答应永远留在为夫的身边就当报答为夫了。”   摸也被他摸了,亲也被他亲了,她可还有清白?不着痕迹瞥了眼自己完整的衣物,顾青麦心中抹过异样情愫,抬头嫣然一笑,“闺训有交待,出嫁从夫。相爷怎么说,妾身自当遵从!”   如此谦卑听话?东方随云从对自家娘子的小有兴趣过渡到了小有失落。   ------题外话------   谢谢1193764016的赏赏!   008回敬茶   果然是妖孽啊。顾青麦不避不让的看着在她面前温笑换衣的自家相爷。只见他将那件她喷了血的中衣尽数褪去,裸着上身在她的面前堂而皇之的翻箱倒柜。   折磨霭!顾青麦终于‘体贴’相问,“相爷,要个下人进来帮你找吧?”   回头一笑,风情万种。东方随云道:“为夫记事以来,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由不得他人服侍更衣。不过……如果娘子有意,为夫倒很是期待。”   替他更衣?还是让她死了吧。顾青麦强自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诚心悔过。“妾身如今这副破烂身子即便连为相爷更衣之事都无能为力,真是……”   不待顾青麦说完,东方随云摆手道:“无防。娘子如今的重中之重是调养好身子,这更衣之乐,为夫就等着娘子身子痊愈的那一天罢。”   顾青麦露出感激涕零之神,“相爷厚爱,铭感五内。”   半晌,终于找出一件满意的衣物,东方随云缓缓的套在了身上。即便只是一袭青衣,也掩不去他周身风华。端的是文雅俊逸,闺中女子只怕也望尘莫及。   “娘子,为夫这身装束如何?”   如何?端的是这一笑,她看得有些模糊了。似看到五彩缤纷的云儿自天空簌簌而下,天地间再也没有其它的色彩。“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她非常笃定,这所谓的伊人应该是指眼前的男人。多年的忍功终是让她没有念叨出那千古绝唱,顾青麦兀自庆幸,好在她没有将血喷到他的裤子上,否则一丝不挂的他一定会引得她再度喷血。   青衣之外,罩好紫色相袍,见自家娘子仍旧虚弱的靠在床头,东方随云体贴问道:“娘子,为夫帮你更衣如何?”   “不劳相爷了。含玉,你进来罢。”   含玉捧着药碗进屋,紧随其后的是相府的几个管事嬷嬷,那几个管事嬷嬷进入房间与东方随云见过礼后迳自走到顾青麦面前,面无表情的扫视了床榻一圈,最后拿着那件被喷了血的中衣扬长而去。   含玉的脸倏地红了,紧咬着唇,瞅眼瞄向自家小姐,感觉自家小姐的身子果然比昨天又虚弱了许多。   “回来。”   随着东方随云淡淡的声音响起,已是出门的几个管事嬷嬷全都恭敬的退回房中,“少爷!”   “见过少夫人。”   互相看了眼,几个管事嬷嬷这方转身看向顾青麦,敛衽作福,“见过少夫人。”   二师傅好唱戏,长期红脸白脸的变幻着谨告她牢记‘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师训。这般大的府邸,有唱红脸的就一定有唱白脸的,顾青麦微不可查的挑眉,“免了,你们去罢。”   几个老嬷嬷似得到特赦令般,仍旧面无表情的离去。   “小姐,喝药。”含玉超心疼自家小姐的身子,思虑着要不要在下副药中加些补血提神的药材?   眼见着顾青麦将药喝尽,东方随云无限心疼的坐到她的身边,拿过药碗放在鼻前闻了闻,“娘子受苦了。”   “习惯了。”   “娘子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未见好转,只怕是药不对症。为夫和宫中的太医极熟,待会子叫几个来替娘子瞧瞧。”   太医?顾青麦微不可察的蹩眉,继而抬头笑道:“好啊。有劳相爷了。”   “娘子对为夫太客气了。”   “相敬如宾是夫妻根本,妾身一直以孟光为标榜。”   是真的夫唱妇随、齐眉举案还是不着痕迹的划清界线?东方随云敏锐的嗅到一丝不一般,这丝不一般让他的心小小的跳动起来,全然扫去先前自家娘子过于谦卑听话给他带来的失落之感,不经意间唇线上扬,“为夫倒更欣赏心心相印。”说着话,他将药碗递到含玉的手中,继续说道:“含玉,替你家小姐更衣,我们还得到听露轩给老夫人请安敬茶。”   敬茶?天,她居然将大家门户的这档子事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今天有她顾青麦嫁入相府的第一个惩罚那也是她活该,对婆婆的不尊敬是大不敬之罪啊。所以,当她在东方随云和含玉的搀扶下走到听露轩看到婆婆那张唬着的脸时,顾青麦一点也不觉得婆婆待会子若要惩罚她这个新妇是有意刁难。   “云儿,你辛勤苦读考取功名,如今老天垂怜官居一品,就要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国家社稷,怎么能够因了大婚就做出那贪念芙蓉帐暖之事?再说皇上在相国寺礼佛,临前将国事都交予你,你这个为人臣子的就得尽心尽力完成皇上的重托,怎么可以因了美色就将国家大事束之高阁?”   美色?以她现在的这番姿色若能做到美色祸国的话,那山中的猴子都可以到皇宫当妃子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全当她顾青麦没有想过。   “娘,儿子知错了。”   “嗯,知错就好。上茶。”   “是。”   顾青麦和东方随云双双跪在了夜老夫人的面前接过奴婢们递上来的茶。双双说道:“请母亲(婆婆)喝茶。”   夜老夫人首先端起儿子的茶,轻抿了抿,“云儿是大人了。越发应该知道孰为重孰为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是。儿子告退。”东方随云恭敬的起身作揖,瞅了仍旧跪在团蒲上的顾青麦一眼,那跪着的双膝似乎有些不稳,他几不可查的微挑眉,“娘子,为夫要到宫中处理一些事情,有劳娘子在家陪母亲大人说话解闷了。”   举着茶杯的手有些犯酸,眼瞅着俊美无俦的相爷步出了听露轩。顾青麦大气不敢出的将茶杯举着。忍忍忍,好歹她是举着化解两家仇怨的旗帜嫁过来的不是?就当举着旗帜好了。   “水卉。”   “奴婢在。”   “我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   “老夫人为了喝到媳妇茶,卯时初就兴高采烈的到了这里,一直等到辰时末。”   二个时辰?明摆着是要她在这里跪二个时辰了?顾青麦扳着指头算了算,几乎正好可以跪到东方随云在朝中将事办完回来的时候,时间算得天衣无缝啊。   夜老夫人饮尽儿子敬的茶,将茶杯放在一边,起身,“水卉,去敬佛堂。”   “是,老夫人。”   眼瞅着一群人的脚步出了听露轩的正厅,顾青麦长吁一口气,扮了个鬼脸。将举得发酸的手收了回,静静的跪在团蒲上。她知道周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揪她的错,然后将会是连绵不断的惩罚伴随着她一生。   一生?她给不了他一生,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所以,她没有打算在这里留多长时间,如果事情在她预定的时间内不能解决,她只好当个逃兵。   逃兵?顾青麦捶了捶痛得钻心的腿,“爹啊。有些麻烦呢,女儿不能扔下你啊。就算要逃也得拉着您一起逃啊。”正所谓惹不起躲得起,只是现在麻烦的是她动弹不得,不能随心所欲。“好歹婆婆没有罚我跪在地板砖上,至少还有一个柔软的蒲垫。”跪得无聊,她只好百无聊奈的找着自娱自乐的借口。   只是再好的借口也转移不了她双膝的疼痛。再这样跪下去好不容易治好的腿又得残了。“它日我一定要创造一种跪着运气的功夫,谁说运气只能盘膝而坐?”她有一种直觉,以后自己下跪的机会估计相当的多。跪着运气也许可以事倍功倍,一旦功力恢复起码可以勉强克服体内的血蛊,克服了血蛊,很多事则会好办许多。   ------题外话------   谢谢编编大人、美工大人为《我家娘子》制作的封面!   谢谢yesican的钻钻、花花。   谢谢5698708、水月洞天湖的赏赏!   009回妒忌   才迈出御书房,远远的可以看到夜柔一袭鹤羽斗篷站在梅树之下,似闺中怨妇般看着他的方向。东方随云轻叹一声,举步往夜柔所立方向走去。   早在梅林的飞雪亭中摆下茶点,见到东方随云往她的方向而来。夜柔的脸上似笑开的梅花,摆了摆手,示意几个宫人将暖炉搬到飞雪亭。   “请娘娘安。”   “一家人,又无外人,表哥无需客套。”夜柔说着话,示意东方随云进飞雪亭一叙。   “娘娘若有吩咐请言明,臣好及时处理。臣家中有事,不可久候。”   夜柔的眼红了,“表哥今日一扫往常卯时到御书房批阅奏折的习惯,直至巳时方来宫中,果然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倒将我这个大媒忘了。”   “娘娘若无事,臣告退。”   “如果你不陪我,今天我就不吃安胎药,我才不管这个孩子的死活。”   止住脚步,东方随云冷冷的看向夜柔,半晌,只得转身步入飞雪亭。   “表哥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没有因为娶了新人就忘了我?”   看着夜柔娇艳明亮起来的脸庞,东方随云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娘娘,以后那孩子气的话在臣的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如果被一些有心人传到圣上耳中,你这可是罔顾皇子之罪,是要杀头的。”   “生不如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夜柔说着话,幽怨的在东方随云身边坐下,“倒是表哥,怎么看着都是一副新婚之始意气飞扬的神采。”   他神采飞扬了吗?他怎么不觉得?东方随云笑道:“娘娘不觉得臣这是斗志昂扬吗?”   “我还以为表哥会一如坊间所传整死那顾家千金,再或者让顾家千金守活寡,可万不想表哥贪念芙蓉帐暖误了新妇上茶的时辰,我听说姑姑现在还罚那顾家千金……哦,不,是罚表嫂还跪着呢。”   还跪着?东方随云看了看天,二个时辰了吧,离家时就见她的双膝在颤抖,旦不知现在又是何番情形?   “表哥心疼了?我可听说京城赌坊下了大注,赌表嫂的第一死亡方案是流产而亡。起先我本不信……”   不待夜柔的话说完,东方随云道:“娘娘可以下注看看。”   看着东方随云淡淡的神情,夜柔猛地站了起来,“我以为表哥必不碰那贱人。”   知道相府那几个管事的老嬷嬷中有夜柔的人,也知道那些个老嬷嬷一定将早间的血衣之事告诉了夜柔。东方随云也不介意,仍旧笑道:“怎么?娘娘以为臣一力苦苦爬上这内阁首辅之位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个人的享受?仅仅是为了报仇?从来就没有为东方家的百子千孙想过?没有为东方家子嗣代代相传想过?”   “可那贱人一无是处,不但没看相,而且是个病痨鬼。”   “娘娘若真介意,臣再纳几房身体健朗又有看相的小妾就是,不再去碰那病痨鬼了。”   “不。”夜柔痛苦的坐了下来,紧紧的拽住东方随云的胳膊,“表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是忌妒是恨,我忌妒那些有可能会被你爱上的女人,我更恨那些能够拥有你的女人。一个顾青麦我都忍受不了,哪还能忍受你身边有更多其余的女人?我这是爱你呀,表哥。”   “你应该在乎的是陛下的身边会不会有其她的女人。”眼见夜柔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东方随云又道:“怎么,只许你为皇室添枝加叶,就不许我东方家出现一些小花骨朵小萝卜头?”   “表哥恨我?”   东方随云摇头叹息,“娘娘,你为什么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臣说过许多次,娘娘该忘记过去了。再说如果臣真的恨您,必不会每天来看望你,也必不会发下保你安全无虞的誓言。”   “那爱呢?你有没有爱过我?”他说过不会爱上任何女人,她不甘心。   “你是我的表妹,是我的亲人。”别无其它。如果她未入宫,依那懵懂之情往后发展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一切没有如果。如今看着她总是一副深宫怨妇的模样,他倒有些庆幸自己从未涉及儿女情长。   “亲人?就这么简单?”见东方随云点头,夜柔有些悲苦的说,“我知道表哥是恨我。恨我不该不相信你的实力。恨我没有和你商量就抛弃了你。恨我进了宫。”   解释过很多次,他不想再解释。这是一个完全生活在自我世界中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东方随云转过话题,“这段时间你可有看过弘文?”   “他有奶妈照顾,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他是你的儿子,也是当朝的太子。”   “马上就不会是太子了。”   “你又不相信我了吗?”眼见夜柔的眼中抹过一丝惊慌,东方随云又道:“有我就有你,有你就有弘文,弘文的太子之位谁也夺不去。就算她许皇后生下儿子,嫡母嫡子又如何?弘文的太子之尊早已诏告天下,要想更改定会引起朝纲大乱,再说即便是废旧立新也得内阁说了算。”   “对不起,表哥,我……我……”   “以后不要说泄气的话,也不要说些丧气的话。这是置疑皇上对你的宠爱,会惹得皇上不高兴。在外表哥可以保住你的一切,在内还得靠你自己。就算你不爱弘文,但有了弘文,即便哪天你在宫中失宠也不会失去你的地位。”   “这份宠爱,不要也罢。”   “是吗?”东方随云撇唇一笑,“娘娘好好想一想那些在慈宁宫生活的老皇妃们的凄苦生活,你真的希望有那样的生活吗?”   想到那群一辈子没有男欢女爱心力交瘁的女人,夜柔打了个冷颤。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上天给了你机会你就要好好的把握,不要怨天尤人,小心上天将对你的恩宠收回,到时候悔之晚矣。”   明知道对表哥的爱没有结果,明知道她注定要终老皇宫,可夜柔仍旧有些不甘心,一把抓住东方随云的手,“表哥,答应我,不要再碰那顾家千金。”见他匪夷所思的盯着她。她又道:“再怎么说,那顾家千金体弱多病,就算孕有子嗣,只怕也不健朗,何必呢。”   “娘娘倒是提醒臣了,臣差点将正事忘了。”   “正事?”   “我家娘子的身子的确过弱,今早我承诺过她要请太医为她诊治以彻底去除病根的好。她身子健朗才能保我东方子孙健康无虞啊。”   “你……你还是要那贱人生下东方家子孙?”   口口声声贱人?不以为意,东方随云笑道:“如果顾家的列祖列宗知道我东方子嗣的血中流淌着他顾家的血,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死去活来?”   “表哥,你……你……”   “臣说过,要娘娘也去下注看看,赌赌运气。”   眼见东方随云起身告辞,夜柔紧随起身仍旧拉住他的衣摆,“表哥,求求你,至少答应我,在我生下这个孩子之前你不要碰那贱人好不好?要不然我会难受,会心痛,会流产的。”   默默的盯着夜柔看了许久,东方随云摆袖出飞雪亭,走了数步远,回道:“好。”   ------题外话------   谢谢summergirlsw的钻钻!谢谢心若海的赏赏!   010回流言   太医院少有往日的繁忙喧嚷,相当的安静,估计年关将近,都忙活各自的事去了吧。东方随云慵懒的走到屏榻前,褪去身上的官袍,随手拿了一本书,半躺在屏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   他时有来太医院打发无聊的时间,然后乐在其中的揶揄揶揄那些胡须斑白的老太医。所以对于弥漫在太医院的药香他本不陌生,只是如今闻着有了些特别,眯眼想了想,是了,一如他新娶的娘子身上的药香味,昨晚飘在他的鼻端一整晚,如今再度闻着居然有点亲切。   “唉,也活该他顾自强倒霉,谁叫他顾家和东方家是世仇?如今顾老爷子顶着再大的功劳,有着再大的苦劳,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骨血又将灰飞烟灭喽。”   顾家?东方家?说的定是他的事了,东方随云不动声色的半躺在屏榻上,煞有介事的听着外间的动静。   “如今京中盛传,朝里明着以顾老爷子是忠臣将他留在京中养老,实则是将顾老爷子困在京中动弹不得。”   “可不?我也听说了,传得更凶的说朝中担心顾老爷子拥兵多年,只怕边陲将领多是顾老爷子的心腹。所以,就算老爷子要致仕回乡也不能让他回老家,至少应该困在京中十年,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   “能够在朝夕之间就将顾老爷子下了兵权困在京城,又能在朝夕之间确保边陲不至发生动荡,这般干净利落的手段没有个长久的计划谋略是不能成事的,唉,血淋淋的例子啊,我们可要引以为鉴。就算它日我们再怎么和相爷没大没小也得……”   东方随云听得兴起,但也知后面的话与他有关必不能让他们说出口来,否则他们肯定会下不了台面。在没有将这几个老太医的头发玩白以前,他可舍不得他们退出太医院。是以翻身而起,懒洋洋问道:“也得怎么着?”   兀自在屏风前说话的两名太医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时间双腿打起颤来,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悔不当初。鼓足了勇气转过屏风,就见他们方才正议论的话题人物笑咪咪的坐在屏榻上,穿着一袭双蟒腾云的紧身青衣,紫色官袍随意搭在他的腰间,乌黑的头发略微凌乱披散在胸前背后,为他本就精致的五官又添一股慵懒风情。   “相爷,我们……我们不知道你在这儿,你公务繁忙……”   “本相就不能忙中偷闲吗?怎么,难道你们两个要到陛下的面前告本相一状,说本相贻误朝纲?”   “不不不,相爷,下官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下官说的是相爷勤于公务,太过于劳累。这个时辰好歹应该在家中休养才是。”   “本相回不回家休养还用得着你们提醒?”看着两个老太医在大冬天的冷汗淋漓,东方随云的心不由得大好起来,笑道:“怎么?莫不是你们也在赌坊下注了?想着本相应该在家中折磨我家娘子方是。如今见本相待在此处,你们担心我那病弱的娘子一年内不能归西?”   知道东方随云所指是他们方才谈论的‘灰飞烟灭’之事,两个老太医吓得双膝一软的跪在地上,颤声说道:“相爷,我们二人方才所说也是有口无心,相爷你别放在心上。”   东方随云放下手中的书,缓缓的站了起来,将紫色的官袍一挥,披到自己的身上,又用金色的腰带系上,向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太医灿然一笑,“为什么不放在心上?”   虽然这一笑似百合盛开让人移不开眼睛,但心中仍旧碜得慌,两个老太医语无伦次,“相爷,我们……我们……”   “好了,不过民间一些流言蜚语而已,你们当本相真那般看中?它日民间传出那顾老爷子是本相亲手杀死的话也不足为奇。本相是宰相肚中能撑船,由着他们说去罢,日久自是见人心。”   两个老太医直道‘是,是,是’,不停的抹着冷汗。   “既然和本相是没大没小的,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起来将医箧准备好跟本相走一趟。”   两个老太医急忙起身,“相爷是要……”   不待太医将话说完,东方随云摆了摆手,“将能够起死回生的药,还有能够止血顺气的药,捡最好的都准备一些。”   知道东方随云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两个老太医又死皮笑脸起来,一边抓着药一边问道:“相爷,您要这些药做什么?”   “救我家娘子的命啊。”见两个老太医都愣了神且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东方随云玩心又起,嘴角微勾,“怎么,莫不是你们两个老不朽真到坊间下注了?若你们下的是我家娘子一年内必归西天的话,啧啧啧……一年后你们会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的。”   两个老太医抓药的手略有迟疑,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悔不当初,万不想这个无人能够揣测其意的相爷会医治仇家之后?   “不要想着抓些毒药去‘医’我家娘子。如果我家娘子有个好歹,你们都得给她陪葬。”   听到东方随云的话,两个太医手不由得一抖,只听东方随云又道:“瞧你们两个老不朽的神情可想而知,你们两个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本相有宰相肚中能撑船的高风亮节了。还抖什么呢?还不快些?本相可得将我家娘子调养得白白胖胖的。”   两个老太医急忙将准备好的一些药材放入医箧,又讨好的凑到东方随云的面前,其中张太医小心翼翼的问道:“相爷,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那他得赶在赌坊封赌前重新下一注的好。   东方随云俊瞳抹过异彩,转身笑看着张太医,“怎么?你认为本相会害你?”   “相爷息怒,相爷息怒。”张太医急忙举手作揖,又讨好的试探:“那老朽可真要去赌坊下一注了。”   “如果明年还想有裤子穿,最好赌我家娘子能够活过一年。”   那倒也是,先前的赌注如果陪了本,再下一注相反的就算不赚也可以捡回损失,最起码可以保住身上的裤子。只是这位深藏不露、喜怒无常的相爷说的话可信不?   一路回到相府,知道顾青麦还在听露轩跪着,东方随云迳自往敬佛堂而去,却是吩咐下人们将张太医和罗太医二人先带往他的寝居逐风轩。   如果不是在太医院听到张、罗两位太医的谈话,他倒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前往敬佛堂的路上,东方随云分析着朝中大员的可能性,又不时摇头,猛然间他眼睛一亮,看向身边的青衣随侍,“擎苍,那个下注的人找到没有?”   “属下不力。”   “藏得很深啊。”是谁技高一筹?   “只知道来兑现的是一个黑衣汉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颜面。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要求各赌坊将他所得银两直接存放在银号中,二天内在大业皇朝任何一个银号可以通兑。无法知道他的真身。”   大业皇朝居然出了这么神秘的一号人物?东方随云的心起了异样的波澜。久无对手的他似猎人般敏锐的嗅出一股不一样的味道——那个下注的人对顾家也好对东方家也罢,熟极!   011回病由   当东方随云亲切的抱着自家娘子回到逐风轩的时候,久候在逐风轩的张太医、罗太医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心中了然,为了保证裤子有得穿头,真得到坊间再下一注了。只是,当他们二人替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顾青麦拿过脉后,那到坊间再下一注的打算一扫而空。   见张、罗二位太医紧蹩眉头,不时摇头叹气,又似拿不定主意的反复拿脉数次,东方随云再也冷静不起来,“老张、老罗,如何?”   张太医瞄了东方随云一眼,微微摇头,“相爷,尊夫人是否从高处跌落过?”   高处跌落?东方随云睨向门外,“含玉,你进来,回张太医的话。”   含玉急忙走进里间,敛衽说道:“我家小姐身子骨向来虚弱,半年前仗着身子好些了,是以不顾老爷反对去骑马,结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四肢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他家娘子居然会骑马?东方随云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瘦弱得一只手都能提起来的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的人,“老张,我家娘子的伤要紧么?可调养得好?”   “顾老爷子是下了血本的,所有好的药都用到夫人的身上了。是以四肢倒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要想彻底的调养好,那不是一日一时的事情。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东方随云不悦甩袖,“罗嗦些什么,捡重点的说。”   “依下官看,夫人的腿骨方方接好,暂时不能走太多路,更不能……呃……跪太长时间。否则,方方接活的骨头再行骨折就药石罔效了。”夜老夫人罚贪念床弟之欢的新妇下跪,早已传遍京城。   一直以为她坐轮椅是身子弱的原因,不想是四肢受伤的原因。东方随云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娘子,“老张,你方才说四肢不是大问题,那什么是大问题?”   “如果下官和老罗拿捏得不错,我们二人可以肯定,夫人的脾肺曾受极寒侵袭,是以导致体内一股寒症去之不竭。这也是夫人为什么总是咳嗽的原因。”   极寒?那会是什么?东方随云睨向身边的丫头含玉,含玉急忙回道:“都是奴婢的错。那还是小姐从马背上摔下后不久发生的事。那天,奴婢推着小姐在天池边散心,小姐说口渴了要喝茶,奴婢当时心急着要拿茶给小姐喝就忘了将轮椅的栓子锁死,导致小姐连人带椅的滑入天池,姑爷应该知道,天池的水四季冰刺骨,所以……所以小姐感染了风寒之症。”   张太医似信非信的看着含玉,掳了掳须,又道:“可奇怪的是你家小姐的脾肺应该受过什么大的创伤,这才导致寒气入侵落下病根。”   “小姐掉入天池是骑马受伤不久后的事,想来小姐从马上摔下来之时就伤及脾肺了。只怕是那些江湖郎中大意了,没有觉察。”   倒也说得通。东方随云闻言,担心问道:“老张、老罗,你们看,会不会有后遗症?”   “相爷莫急。下官方才所说的四肢受损和脾肺受寒袭之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长期注意饮食调养,注意作息时间,不要劳心劳力,不出半载,应该能够痊愈。”   半年就能全愈?东方随云的眸子抹过亮色,继而又有些心焦的问道:“那到底什么是最大的问题?”   眼见平素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相爷失了往日的稳重。为了安全起见,久不说话的罗太医再次替顾青麦把脉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最后下官要说的事相爷可千万不要着急,下官想这也是导致夫人为何总是吐血的原因。下官方才替夫人拿脉的时候发现她的脉像很特别,总有一丝似乎抓得着又似乎抓不到的脉息在和下官躲迷藏,不好说、不好说啊。”   躲迷藏?什么意思?见张太医点头,明显是同意罗太医的话了。东方随云不自觉瞟向床榻上躺着的人。如果连张、罗二位太医都说‘不好说’的话,那也就是说查不出病因无药可救?念及此,东方随云心一惊,“会致命?”   “这事邪门得紧。下官从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拿捏到这种脉像,只能肯定是气血不畅。一旦夫人动怒、动气仰或心律不稳,可能会导致气血淤积,如果忍受不住就会从口腔喷出。更甚者,如果制止不住也许会吐血而亡。”   “吐血而亡?”   听着一向稳重的年青相爷拔高的声音,二位太医心中可惜之极,如今就算要去赌坊重新下注也没必要了,这顾家千金就是一个短命鬼,活不过一年。罗太医继续解释道:“血吐尽,自是药石罔效了。”   那昨晚上她吐血是因为动怒动气了?东方随云默默的撩袍坐到床缘,伸手摸了摸自家娘子瘦弱的脸颊,“能不能尽量保住我家娘子的命。”   “下官竭尽全力,到明年秋应该没有问题。”   “一年都活不了?”一股别样的情绪溢上东方随云的心间,五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到明年秋天之前调养得当,又没再犯什么大病的话。也许能撑过冬天。”可按夜老夫人罚新妇的严厉来看,这副身子要想不再犯病很难。   “好。”东方随云站了起来,看向两位太医,“就请你们开个药方,本相定按药方好生治疗不误。含玉,送张太医、罗太医上偏厅,本相一会子就来。”   含玉颔首:“是。”   随着含玉和张、罗二位太医出门,东方随云再度撩袍坐到床缘边,盯着仍旧昏睡中的顾青麦,神色复杂的说道:“本相不许你死,你便不能。”   听到东方随云的脚步声出了内室,听到含玉的脚步声走来,顾青麦睁开好看的凤眸,冲着红着眼睛的含玉调皮的眨眼。   “小姐,这怎么得了。原来你的病这么重。我要回去告诉老爷。”   “不准。”顾青麦挣扎着起身,在含玉的搀扶下拉了个引枕靠在床头,“爹为了我宁肯抛却一生而得的荣耀,有这些足够了。爹戎马倥偬一生,该是他憩息的时候了,我的事无需爹操心,也不许你多嘴。”   见自家小姐神情凭添一股威严,含玉不自觉的低头,“是。”   “真是受宠若惊啊,好在相爷事先说要太医来替我治病,要不然你家小姐也不能准备得这么充分。”不过那两个老太医居然能够拿捏到她的血蛊之痛,虽没说出根本,到底也说出个所以然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奴婢看姑爷对小姐是真心好。才刚姑爷的神情是真关心小姐。小姐为什么要奴婢说谎骗姑爷?”   顾青麦叹息摇头,“你应该知道坊间所言。也听到他方才言词之间着重在我是否能活过明年冬天,倒不是真的真心实意的待我。”   “可是姑爷违拗老夫人之意,并且那般急切的到听露轩抱着小姐回来,下人们都看在眼中啊。好多人都眼红了呢。奴婢就看到老夫人身边的水卉眼都冒火了。也许相爷现在一如坊间所传要以德报怨呢。”   以德报怨?顾青麦自嘲一笑,“含玉,所见不一定真实,所听也不一定真实。只有用心方能感受到真假。”见小丫头一脸的苦恼之神,她又笑道:“要你这么快的接受你必是不明白,你家小姐也是用了十五年的光阴才明白这件事。”   “小姐,奴婢会用心学。”   这丫头天赋不高,但好在忠厚。“你只须牢记多留心、少说话,多做事、少串门就可以了。”见含玉点头,顾青麦又道:“含玉,留你在我身边是因为你对我忠心,对顾家忠心。所以,无论以后我在相府发生了什么事,我爹那边你都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如果我爹因为我的事再陷朝堂,我的身边留不得你,顾家也留不得你。”   虽然只相处了半年时间,但这个小姐不是她见过的一般女子。看着小姐猛然间冷下来的眼神,含玉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小姐,你的病根怎么办?”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阎王叫我三更死,难不成我还能活到五更?这些都不是你操心的问题。”见小丫头的眼又红了,顾青麦叹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天无绝人之境,不谈你所说的那个真心待我的相爷正在想法设法延续你家小姐的命,只说你家小姐在十五年的光阴中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也许会放你家小姐一马也说不定。”   一个绝症之人能将生死看得这般淡泊。无缘由,就是相信自家小姐,含玉点头,“嗯。”   ------题外话------   感谢Yesican、满溪流水香的花花!   感谢满溪流水香的钻钻!   感谢5698708、满溪流水香的赏赏!   012回郡主   铺满鲜花花瓣的浴桶中,出浴的少女被两旁的侍女扶起。少女身材修长,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肌肤胜雪,双眉修长入鬓,眸似繁星,小挺的鼻梁下樱唇红若朱丹,嘴角微向上弯,带着明朗的笑意,整个面庞生动活泼起来。   随着侍女将白底绡花的衫子,黄色百褶裙一一套在少女的身上,少女端庄高贵、文静优雅之神似跃然纸上的翩翩佳人,俏丽多姿、美撼凡尘。   一直在少女身边侍候着的帖身丫头巧慧忍不住啧啧出声,“怎么看也只有我们郡主才称得上大业皇朝第一美人。”   缓缓坐下,看着镜中自己绝美的容颜,许朝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嘟了嘟嘴,“第一美人又如何?如今不过是大业皇朝的第一笑柄。”   “谁说郡主是第一笑柄?”知道自家郡主所说何事,巧慧一边替郡主梳着头发,一边继续说道:“郡主是不知道,如今大业皇朝中有多少好儿男想成为像东方相爷那样的男子以得到郡主的青睐。”   对丫头的话颇不以为然,许朝阳瘪了瘪嘴。只听巧慧继续说道:“前几天得福还带来消息,说皇城内到处传扬着郡主对东方相爷敢爱敢恨、敢作敢当、不离不弃的执着。皇城内的女子都以郡主为典范了呢。”   “我怎么不知道得福来过的事?”   得福是广陵王府的小厮,专门负责为许朝阳传递东方随云的消息和大业皇城内的一些零散八卦。   巧慧利落的将许朝阳那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又将一支镶着一颗质地透明的夜明珠的碧玉簪子簪到挽好的髻上,“这几天郡主不都陪着陛下和皇后娘娘赏梅去了吗?奴婢还不是今天才见着郡主?”   “巧慧,你说我陪着皇后娘娘来相国寺烧高香会不会错了?为什么我的心这几天‘卟卟’的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似的?”许朝阳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身,发髻上的夜明珠散发出浑浊的光摇摇曳曳,映衬得明媚动人的脸颊似含苞欲放的玫瑰,娇艳逼人。   “郡主多心了。郡主是因为一天见不着东方相爷心中就不落实。依奴婢看,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奴婢想着,这段时日东方相爷未见着郡主,只怕也不适应呢。只怕会想着郡主对他的好,保不准就开窍了。”   ‘噗哧’一声,许朝阳两颊晕红,眼珠子黑漆漆的闪亮起来,“那倒也是。随云自入朝以来,何曾想过儿女情事?”   “郡主尽管放心。东方相爷一定会成为我们广陵王府的姑爷的。如果郡主都入不了相爷的眼,大业皇朝还有哪家的姑娘能够入相爷的眼?”说话间,觉得阵阵寒意袭来,巧慧急忙将一件鹅黄织锦的皮袄穿在了许朝阳的身上,又替她裹上了一件鹅黄的大氅,大氅围脖处的白狐茸毛更映衬得许朝阳姿色绝艳,再灿烂的锦缎也黯然失色,巧慧叹声赞道:“论美貌,大业皇朝有谁敌得过郡主?论痴心,郡主追逐了相爷六年。论才情,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冠皇城。放心吧,如果相爷不选郡主的话,太阳只怕要打西边出来。”   许朝阳再度嘟了嘟嘴,“如果随云真喜欢我,何以要我追逐六年?时间越长,我的心就越忐忑不安。”   “那是因为郡主情根深种才会患得患失。我们旁人看得可明白了,即便是夜老夫人看着你的时候笑得就像看到儿媳一样呢。谁不知道夜老夫人心中的最佳儿媳是郡主?”说着话,巧慧又利落的将一个暖炉塞到许朝阳的手中让她捂着暖手,接着说道:“再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过了夜老夫人一关还怕过不了相爷那一关?”   “你尽拣好听的说。如果夜伯母果然看中我,就应该让夜贵妃订下我方是。”   “夜贵妃恃宠而骄那不都是和皇后娘娘置气?夜老夫人干嘛要在这个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郡主放心,那夜贵妃虽然得到了半年的主婚权,但京城的文武百官哪个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哪个敢与我们许家为敌?他们纷纷将已及笄的女儿早早订亲不就是不想淌这趟浑水?”   那倒也是。她许朝阳看中的人哪个敢抢?再说她放话京中谁敢不顾及三分?   “奴婢都看出来了。自打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相国寺,陛下和皇后娘娘又回到了原来没有夜贵妃的日子,恩恩爱爱羡煞旁人。如今皇后娘娘身怀龙子,又如此得宠,趁着这时机,郡主再求皇后娘娘下一道赐婚的懿旨不就成了,想来陛下这一次一定不会阻拦。”   闻听巧慧之言,许朝阳秀眉挑起,用手戳着丫环的额头,“还用你说?”   主仆二人正在房中笑闹,外面传来侍女的声音,“郡主,得福来了。”   “进来。”看着小厮进来,许朝阳急忙问道:“这几天随云可好?皇城内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卟通’一声,得福跪在了许朝阳的面前,“郡主,相爷成亲了。”   听得不甚明白,许朝阳略倾着身,“什么?”   得福抬起头又道:“东方相爷成亲了。”   ‘叮当’一声,许朝阳怀抱的暖炉掉到了地上,她一把拽住得福的衣领,“不可能。”她来相国寺不过半月而已,他东方随云就能成亲?   “相爷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听着巧慧的问话,得福回道:“顾家。”   “顾家?”许朝阳和巧慧异口同声,均现茫然之神。   “就是前段时日方方返京的兵马大元帅顾自强顾老爷子家。”   许朝阳‘啊’的惊叫一声,继而问道:“东方家和顾家不是有仇么?”是她大意了?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相爷是何用意。郡主你们腊月初八前往相国寺后,起初相爷一切都还平静,可不知怎的,相爷突在腊月十五那顾家小姐及笄之日亲自上顾府订亲,接着到皇宫请了夜贵妃的懿旨,十八就成婚了。”   一扫端庄秀雅之神,似来自大海的夜叉,许朝阳抬起脚,一脚踹倒得福,“该死的奴才,为什么不早来报?连夜赶来的话,本郡主还可以阻了这场婚事。”   得福急忙从地上爬起,再度跪好,“因了郡主吩咐要二天一报相爷的消息,上一次小的来报过消息往回赶的时候碰上雪崩阻了行程,赶回京城的时候相爷已经成亲了。所以……所以……”   许朝阳不可置信的倒退椅中坐下,“雪崩?雪崩?不对,东方家和顾家不是四代仇深?随云为何要娶顾家千金?本郡主听说顾家千金是个药罐子啊。”   得福知道自家郡主的脾气,也不想犯在她的手上,于是机灵的只捡一些也许能让郡主消气的话题说道:“如今京中流传相爷娶顾家千金是为了报东方家的四代深仇。”   报仇?许朝阳倏地站了起来,“巧慧,备马,本郡主要连夜赶回京城。”   “郡主。不可!”眼见郡主满脸怒容在房间找马鞭,小厮得福急忙跪着爬到许朝阳的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腿,“郡主,上次雪崩的山道还未清理完整。小的也是九死一生才过来的呀。郡主娇贵之躯,怎么能够冒那个险?”   “是啊,郡主。”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巧慧急忙周旋,“相爷成婚已是不能更改的事实,郡主冒着生命危险赶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听奴婢一劝,继续留在相国寺中,到时候和陛下、皇后娘娘一起回京。陪好了皇后娘娘,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再说,得福也说了,相爷娶那顾家千金不就是为了报仇么?”语毕,急忙使眼色看向得福。   得福接到巧慧的眼色,会意说道:“是啊,郡主。小的听闻相爷之所以娶顾家千金是为了阻止顾老爷子的招婿之举。一来顾家再无后可传,二来顾家千金进了相府只有吃苦受折磨的份。人们传言,依那顾家千金的病弱之躯,不出一年就会受尽折磨而死。小的还听闻,顾家千金进相府的翌日就被夜老夫人罚跪了一整天,命都丢了半条。”   抓着马鞭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听了小厮和丫头的劝,平息心中的怒气,许昭阳说道:“巧慧,得福,你们说得对。本郡主要保住这条命再从顾家那贱人手中夺回随云。看谁还敢将本郡主说的‘敢在腊月嫁入相府者一律只有站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份’的狠话当作空谈?也许不用本郡主夺,本郡主可以笑看随云是如何折磨死那顾家贱人。只是可恨那顾家贱人竟成了随云的原配。”那她以这一介郡主之尊再该如何?   “郡主,想通了最好。相爷不是为了报仇才娶那顾家贱人的么?”见主子平了气,巧慧牵过许昭阳的手,轻轻的拉着主子到椅中坐下,“再说这天下除了陛下外,如今谁还大得过皇后娘娘?回京后,郡主请皇后娘娘下一道赐婚懿旨,言明‘两头大’,郡主不仍旧是相爷的正室?等那顾家贱人被相爷折磨死后,郡主就是相爷唯一的妻子了。”   两头大?许昭阳眯着眼,狠狠的看着大业皇城的方向,“顾青麦,该死!”   013回八卦   太和酒楼,端的是人声喧闹。   太和酒楼的掌柜万年青是当朝皇贵妃身边最红的嬷嬷万嬷嬷的大哥,所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地痞流氓都不敢到这太和酒楼滋事,否则就是自己将自己的脑袋当白菜,任人砍剁。   太和酒楼散出的消息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嗤之以鼻,在乎你自己是否拿捏得准分析得真。总之,太和酒楼一开,向来都是人群济济,生意好得其它的酒楼只有眼红的份。   腊月二十八,眼瞅着年关将近,该是人们回家准备年货的时候了。但太和酒楼的厨房仍旧是炊烟不断,热水、热茶、热酒、热菜、热汤不断的端到人满为患的一楼大堂。   大堂内,一群人正围着一名身材清瘦的老者,而那老者一手执着一块醒木,一手端着茶碗,不时的将醒木往木桌上一拍,接着又口水四溅的大侃特侃起来。只见围在老者身边的人不以为意不时的将老者喷到自己脸上的口水抹去,接着又津津有味的听着老者的下一段精彩八卦。   “我的个天老爷霭,你们可知道那顾家千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众人口调一致,眼睛同时泛亮。   “仅仅新婚十日,相爷对她可谓万千宠爱在一身。每天会有两名太医到相府为顾家千金治病。如果哪天顾家千金受了夜老夫人的罚,那么那天到相府的太医会增至四名。四名啊,不下给宫中的各位娘娘诊病的阵势。”   答案终于揭晓,有人失望有人叹息,有为顾青麦庆幸的也有为自己输了银子后悔莫及的。只可惜赌局二天前已封,要不然真要再去下一注的好。   “更让人羡慕忌妒恨的是,你们可知道那顾家千金如今用什么泡药浴不?”   “什么?”无论那是不是美人出浴,想来总是香艳刺激旖旎无限,众人的脑袋不自觉都凑到了老者的面前,唯恐落下一个字。   “牛奶,牛奶啊!”老者的言语相当的激动。   “牛奶?!”反问的人同时掏着耳朵,真是让人羡慕忌妒恨霭。   “更听闻相爷亲自为顾家千金沐浴更衣,那个体贴入微,啧啧啧……听闻夜老夫人心痛病犯了。”   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这些听八卦的人也矛盾了。顾青麦生活得不好,他们会为之惋惜。顾青麦生活得好,他们会输银子。   “真真是满室春意燃不尽,从此相爷不早朝啊。”   听着老者的一声羡叹,有人起哄,“老不朽,有钱无钱,你也讨个媳妇好过年啊。”   “讨媳妇?”老者又拍了一下醒木,叹气连连,大有痛不欲生之感,“如今大业皇城内,如果你给不起人家姑娘牛奶浴的话,又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老朽是不做这个指望喽。诶,老朽还听说,那顾家千金的皮肤长期经牛奶的沐泡后大有起色,一扫原来那腊黄的颜色,白里透红呢。”   “老不朽,这你也知道?又是拾掇我们的吧,上一次我输的银子还没找你算帐呢。”   老者一抬茶杯,指向方才说话那人,“诶,话可不能这么说。正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全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太和酒楼的规矩……小道消息出门作废。要不然,当初你在老朽我这里得的消息赚的银子为什么不分老朽一份?”   “是啊,是啊。”有人拍着那人的脑袋,“多事,一边去。老不朽,接着说,后面还有什么?”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回来了。”   “难怪你这个老不朽方才说‘从此相爷不早朝’的话,原来皇帝陛下回朝,相爷可以不再忙于朝务了。”   “正是,正是。皇帝陛下归京,从此相爷无需早朝,啧啧啧……依相爷对顾家千金的宠爱,不知又会传出多少花边情事。”   “老不朽,这花边情事多是你杜撰的吧?”   “诶,此言差矣。”老者慢慢腾腾的喝了一口茶,抹了下嘴角,又继续说道:“老朽我凭一张利嘴吃饭。无论哪一条消息,老朽都是花真金白银买来的。你们信则有不信则无,还是那句话,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掏不掏腰包可就是你们的事喽。”   “信信信,快快快,说下一个重点。”众人口径倒也一致。   老者手一伸,“银子。”   正说到高潮处,哪有不听的道理?立马有人从腰包中掏出银子丢到了老者的面前。老者一一扫过众人,直到听者见者有份的掏出银子,老者这才又道:“你们可还记得郡主许昭阳?”   “那哪能忘?她不是随皇帝陛下到相国寺进香去了么?”   “正是,要不然东方相爷的婚事哪能那么顺利?”   老者得意的掳了掳短须,“说得是呀,谁不知道许昭阳郡主痴恋东方相爷六载有余仍旧穷追不舍,可叹可叹啦。”   “难不成她还有嫁相爷之心?”那可就只有走偏门当妾的份。   “这也说不准啦……”老者声音故意拖长,吊足人们的胃口,这才道:“听朝中传来的消息,郡主闹得死去活来,皇后娘娘有两头大的打算。可是……”   所有人止不住咽了口口水,“可是什么?”   清瘦老者神秘的看向一众好奇的人群,“相爷去了承乾宫。”   “承乾宫?”众人一致发声,而后似乎有所明白的相互看了一眼。承乾宫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夜柔的寝宫。   清瘦老者不停的点头,“皇贵妃娘娘和相爷兄妹情深打小一起长大。如今相爷对顾家千金正在兴头上,哪肯再娶一房伤顾家千金的心?是以,老朽肯定东方相爷是去求皇贵妃娘娘想办法打消皇后娘娘两头大的打算。”   “这样一来,皇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就又杠上了么?半年前为了郡主和相爷的婚事就杠上一回了,如今要再杠上一回?”   “唉呀,我看东方相爷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男人嘛,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今天你宠着这个,明天就会爱上那个,总有一天他会有对顾家千金食之无味的时候,倒不如也娶了那许郡主坐享齐人之福。再怎么说许郡主可是我朝的第一美人,别人求都求不来。”   “兄台的见解果然与众不同,要不你怎么就当不了相爷呢?”回话的人明显是讽刺。   “张三,你欠揍?你怕老婆不敢纳二房,就来鄙视我?”   眼见二人要开战,有人拦住道:“诶诶诶,二位别闹,依我说,可以先给许家郡主名分。相爷如果担心委屈了那顾家千金,可以一直等到对顾家千金失了兴趣再去宠幸那许郡主。退一万步来讲那许郡主追相爷那么多年,此情苍天可鉴啦。我相信许郡主也不在乎再等一段时日,再怎么说有了名头的等总比那苦守在闺阁的等要有指望得多。”   “有道理。如此一来,皇帝陛下也就不会为难了,总是夹在皇后和皇贵妃中间的日子还是很难受的。再说她们二人不都怀着龙子么,气着了谁都不好。”   “是霭……是啊……有道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看着议论纷纷口水横飞的一众人,老者手中的醒木一拍,一时间大堂安静下来,他整了整嗓子,“诸位,京城开年最大赌注,赌许家郡主能否嫁入相府和顾家千金两头大。本金一两起注,元霄节封赌,花朝节兑现。各位爷,年后见喽。”   ------题外话------   谢谢yesican的花花!   014回皇后   皓月当空,月光似水流过精致的角楼,在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浑浊之光。   乾清宫,大业皇帝宸天佑的寝宫。宫殿飞檐之上两条金龙金鳞金甲,在月光的映衬下似要腾空飞去,寝殿显得格外的威严气派。   乾清宫中美女如云。   穿着织绣着紫鸯花的淡粉色锦缎长裙的苏婕妤,在额头额外的帖上了一朵绚丽鲜艳的奇葩,把她平淡的额头妆扮得富丽妖娆起来。   宁贵人也别具匠心,今天的装扮颇显淡雅,丝绸般的秀发随意飘散在腰间,仅戴着几串晶莹剔透的珍珠璎珞,天蓝色的缀地长裙映衬出她修长的身子,皓腕上的一对银镯子碰撞有声,抬手掳发间,灵动的眼波里透出妩媚的光泽,欲语还休。   浓艳高贵的凝嫔,冷傲不羁的玉妃……   这群深居皇宫的妃子们都别出匠心的装扮着自己期望得到方方回宫的皇帝青睐。可皇帝的眼光似乎在皇后的身上定了格。   皇后许曼容身着月红色的缀地锦缎长裙,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富丽之极。腰间扎着一根金色的腰带,腰带上大朵大朵牡丹的图案将她略有凸出的腹部很好的遮掩,突现她匀称的身段。身披狐皮绒毛大氅,肌肤胜雪的柔荑紧拽着一方牡丹绣花丝绢,右手尾指上戴着一枚碧玉水晶尾戒,拿绢试唇风情毕现,微抬俏颜,眼光不避不闪的看着大业皇帝宸天佑对她的注视。   “你们都下去罢,有皇后陪着朕。”   闻言,嫔妃们不着痕迹的轻抿嘴角,裣衽作福告辞而去。许曼容柔和的笑着走近宸天佑的身边,伸手帮他揉着他的双肩。   “曼容,你不生朕的气了?”   “臣妾愚钝,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伸出手,宸天佑拉过皇后的手,轻轻的拍着,“本来朕许你懿旨赐婚随云和昭阳成亲,并允昭阳和那顾家千金两头大,可现在……”   “陛下。”许曼容伸手捂住宸天佑的唇,“这件事是臣妾欠考虑了。”   “哦?”   “夜柔妹妹说得对,臣妾赐婚有两不妥。一来夜柔妹妹的赐婚懿旨颁布不到一月臣妾就再赐婚显得臣妾有些仗权欺人。二来陛下对夜柔妹妹办事放心才给夜柔妹妹赐婚的主权,臣妾这般快的下赐婚懿旨的做法否定了夜柔妹妹也否定了陛下。总的来说是臣妾考虑不周,让陛下为难了。”   闻言,大业皇帝的脸上浮起欣慰的笑,“你能如此替朕考虑,朕十分欣慰。”   “是臣妾的错,本不该让这后宫之事纷扰陛下。”   “好了。你如今怀着龙子,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得好生保养,千万不要再为此事烦心。你告诉昭阳,朕即允了,要她放宽心,迟早的事而已,何必急在一时?可不许她再用此事来烦扰你。”   半年前夜柔得到东方随云的主婚权,虽然权力只有半年,可那时的她是彻底的败了。半年后夜柔再度阻止了她的赐婚懿旨,可陛下如今的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这一次,她赢了。许曼容露出柔和的笑,“臣妾谢陛下隆恩。”   看皇后如此温柔敦厚,宸天佑爽朗的笑站起来,挽着许曼容的手,“走,朕送你回延禧宫。”   这皇宫的风向似乎要变了。所有的太监和宫女急忙紧随在大业皇帝和皇后左右,心中却都在揣度着承乾宫中的那位主子是不是要失宠了?   由于宸天佑最宠夜柔,是以将夜柔安排在了离他的乾清宫最近的寝殿承乾宫。如今一众人方方步出乾清宫,许曼容眼尖的发现宸天佑心不在焉的瞟向了承乾宫的方向。她的心略的一沉,强装扬起笑脸,“也不知夜柔妹妹现在如何了?”   “恃宠而骄,不要理她。”   许曼容的笑更明显了,有些安慰小孩子的神情在里面,“陛下。再怎么说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考虑不周才导致夜柔妹妹气极伤神、负气离去。这说明夜柔妹妹性子直,不是那种喜欢将心事掖着、藏着的人。倒不是对陛下不尊不敬。”   “你还为她说好话?”宸天佑有些诧异的看着许曼容,见许曼容笑得真诚,他又道:“曼容,你这般恭德贤良,有你主持后宫,朕也放心了。”   就算去了自己的延禧宫,只怕宸天佑的心不在她这里,倒不如大度一回送个人情。想到这里,许曼容笑道:“陛下,夜柔妹妹有身孕呢,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一来陛下心疼夜柔妹妹,二来陛下会心疼那尚未出生的小皇子。”   见皇后娴惠大度又识大体,宸天佑一颗心不在焉的心收回,不再看向承乾宫的方向,紧紧握着许曼容的手,“朕说不理她就不理她。该灭灭她那骄惯的性子了。再说,你肚中不也有小皇子?朕也疼他。”说着话,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许曼容的肚子,眼中盛满了笑意。   她赢了!许曼容的脸上漾起绝艳的笑容,似夜间的月华洒了一地,看得宸天佑都愣了神,“曼容,朕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美?越来越耐看?”   许曼容‘噗哧’一笑,语带娇嗔,“陛下哪是看臣妾美?想必是臣妾肚中的小皇子的原因。这小皇子是陛下的骨血,能不和自己的父皇心心相映、相互吸引?”   宸天佑闻言,更是喜上眉梢,将头低下,凑近许曼容的肚子,“皇儿,原来你和父皇血脉交融,是以才牵着父皇的心啊。你这个小东西,不但牵着父皇的心,而且还故意将父皇和你母后也死死的拽在一处,是不是?小人精?”   真是情深意浓!瞧这副场景,简直不似高高在上的帝王和帝后,而是一对民间平平凡凡的夫妻。   父爱大发,宸天佑对着尚未出生的小皇子说了些许话,尚未起身,眼光余角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不自觉的,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站直了身子,问向旁边随侍的太监,“这么晚了,爱卿还未休息?”   身边的随侍太监急忙小声回道:“禀陛下。自从陛下去相国寺烧高香,相爷每日卯时进宫处理一切朝务,亥时方归相府。一来一去都会到皇贵妃的寝宫问候道安。”知道东方相爷权倾朝野,可不能让东方相爷将他当老鼠玩死,小太监又补充说道:“想来我们站在暗处,相爷看不见我们,所以没来拜见陛下。”   他们确实正好站在花荫之下,大晚上的还真是不容易看见。‘嗯’了一声,宸天佑的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东方随云的方向,“一如既往,倒是兄妹情深。”   抹过些许意味深长的笑,许曼容说道:“为了相爷和昭阳丫头的事,臣妾让陛下左右为难了。其实我们都忘了正主儿到底是何想法了。不如陛下去问问相爷,他是否有再娶之心?”   宸天佑伸手摸了摸下颔,转头吩咐随行的太监、宫女,“你们不用陪朕了。都好生送皇后娘娘回宫,若出了事,拿你们是问。”   宫女、太监趴了一地,“是。”   “曼容,朕对你又要失言了,不能亲送你回延禧宫了。”   “你们君臣见面自有一番大道理要谈论,岂是臣妾这种妇道人家插得上话的?陛下尽管去吧。再说臣妾自相国寺归来,宫里的姐妹请安问候的,臣妾的身子也乏得狠,想早点休息了。”   “好。今儿个你早些息憩,朕就不去你那里打扰你了。”   “是。”许曼容垂眸掩饰眼中的失望,裣衽作福,“躬送陛下。”   看着宸天佑略带急切的步子往承乾宫而去,许曼容摸着肚子轻叹一声,“赢?言之过早。”   ------题外话------   嘿嘿,八卦都风云了,评论区咋的还毛风云?肿么不谈谈牛奶浴是真是假?肿么不谈谈许昭阳能否嫁入相府?肿么不谈谈皇帝是否抓奸承乾宫?哇,茼子们都好淡定霭,一如女主般淡定啊!   015回谋心   忽见陛下驾临承乾宫,而且身边没有一个随侍,承乾宫的一众太监、宫女愣了神。待回过神正要出声示意贵妃娘娘‘接圣驾’,宸天佑却是摆手示意不许出声,迳自迈着轻缓的步子穿过偏殿,来到正殿主寝门口。   主寝又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夜柔休息的地方,外间是夜柔看书识字、抚琴绣花的地方。   宸天佑隔着帘子,可以清楚的看到东方随云正规正矩的站立在外间,左右还站着几个嬷嬷、宫女,只是他们都背对着他,是以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其中传来宸天佑熟悉的万嬷嬷的声音,“大人。奴婢们是再也劝不住娘娘的。你好生劝劝吧。”   “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陛下不要我了,表哥也不要我了。”   声音显然来自里间,而且明显带着火药味。一听这声音,一听这语调,宸天佑就有些心痒难耐起来。只听东方随云说道:“陛下自相国寺归来,各宫娘娘前往迎接,唯独贵妃娘娘任性的回了自己的寝宫,也不参加各宫娘娘为陛下举办的迎驾宴会。请问娘娘这是置陛下于何地?”   “烧高香他不带我去,一回来就否定我赐婚的懿旨,他又将我置于何地?”   东方随云目不斜视,略显无奈,“娘娘冤枉陛下了。截至目前为止,陛下不但没有否定娘娘的懿旨而且还拦阻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是?娘娘如今贵为一朝皇妃,一言一行都是大业皇朝女子的典范,以后万不可做出这种率性而为、负气而行的事,以免辜负了陛下对娘娘的一片心。”   “心?什么心?如果真有心,我再怎么率性、再怎么负气,他都会宠我、爱我。如果我一率性负气他就不理我了,说明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可恨!”随着夜柔的语音落地,一只抱枕从里间飞出,穿过层层珠帘,几近砸到东方随云的身上。   珠帘不停的左右摇摆着。只听夜柔又道:“表哥你是没看见,那苏婕妤打扮得妖艳异常,宁贵人装扮得妩媚多情,凝嫔高贵浓艳,玉妃冷傲不羁,还有许皇后打扮得似一朵盛开的牡丹……我能怎么样?我这么大一个肚子让我如何装扮都是最丑的。身子比那个枕头还难看。”   捡起地上的抱枕,东方随云苦笑摇头,“娘娘忘了许皇后也有身孕?可她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吸引陛下的眼光。”   “她有身孕就更不应该浓装艳抹,难道她不知道浓装艳抹对肚中的孩子不好吗?难道太医没有告诉她这些吗?如果肚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她担当得起吗?对得起陛下对她的恩宠吗?”   “好了好了,娘娘有孕在身,还是少生气的好。早些歇息吧,臣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明天你看不到我了。”   听到这里,宸天佑身子一震,诧异的看着里间,只听夜柔负气的声音再度传来,“既然他不要我了,嫌我丑了,嫌我蛮横了,嫌我无理取闹了,嫌我让许皇后下不了台了,我明儿个就走,带着弘文走,在外面生下肚中的孩子,以后我们娘仨就在外面生活,再也和宸家没有关系了。”   “你敢?谁给你天大的胆子,许你带走朕的太子和朕未出生的皇子?”   众人闻言吃了一惊,就见着宸天佑已掀帘入内。东方随云等人急忙跪拜,“参见陛下。”   示意东方随云等人起身,耳听里间传来一声冷哼,宸天佑苦笑看着东方随云,说道:“你瞧瞧你这个妹子,被朕骄宠得无法无天了。朕来了她不出来见朕行礼也就罢了,连朕的太子和皇子她都敢带走。”   再闻一声冷哼,里面传来夜柔的声音,“反正还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你生孩子,少一个、两个你也不会心疼。”   东方随云亦是苦笑的看着宸天佑,“陛下勿将娘娘这些负气的话当真,只当童言无忌罢。”   “你这一朝之相也有护短的时候?”宸天佑相当开心的拍着东方随云的肩,又拉着他坐到外间的软榻上,“来,自相国寺归来,我们也没好好说会子话。借此时机,我们好好谈谈。”   早有万嬷嬷差人准备上茶果立在一旁侍候,只听宸天佑说道:“爱卿,近段时日辛苦你了。”   “为人臣子,替陛下解忧,何谈辛苦?”   “爱卿就不要自谦了。你的功劳朕都看在眼中。”宸天佑亲自为东方随云斟茶,接着说道:“倒是许家郡主一事……”   东方随云还未回答呢,里面却传来夜柔的声音,“看看,还是嫌我替表哥选的人不好,选的人差了,所以要改选。如果你真觉得许家郡主那么好,为什么不纳进宫来天天对着、看着、爱着、宠着?”   “你。”宸天佑话说一半停下,似笑非笑的看向里间,奈何雾里看花,珠帘摇曳,看不清里面人的身姿。   看出宸天佑眼中的浓浓情意,东方随云会意的站起来,故意苦笑说道:“都怨微臣,些许家事引得皇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劳心,引得陛下左右为难,都是微臣的不是。”   随着东方随云的话音落地,里间响起环佩之声,紧接着素面朝天的夜柔出现在宸天佑和东方随云的面前。一袭紧身的茶色素净长裙缀地,显出了身段的窈窕也凸出了肚子的隆起。外披一件浅茶色的敞口纱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三千青丝也未加装饰,就简单的用二根丝带束着几近垂到地上。   眼前佳人墨瞳潋滟氤氲,红唇还略带倔强的微微上勾,有一股淡淡的娇媚和顽强,如此素颜风情胜过方才乾清宫中一应刻意装扮的三千佳丽,宸天佑的心似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下,随着佳人及地的长发看去,却见夜柔正赤着一双粉红的脚站在地毯上。   “你这是做什么?”宸天佑将夜柔打横抱起,急步往里间走去,“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件衣服?不穿鞋就跑出来冻病了可怎么好?”   “反正陛下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病了正好。”   “谁说朕不要你了?再说朕什么时候嫌你丑了,嫌你蛮横了,嫌你无理取闹了?”   “你是担心这肚子中的皇子才来看我的……唔……”   听着里间传来的靡靡之音,东方随云轻使眼色呶了呶嘴,万嬷嬷等人会意的往外退去。只听里面又传来夜柔的声音,“慢着,表哥别走。你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什么事?嗯?”   听声音就知道宸天佑早陷温柔女儿乡中不能自拔。也是啊,夜柔方才的模样任哪个男人见了也要从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东方随云长身而立,回道:“有劳娘娘了。微臣的事还是微臣自己解决的好。”   “对了,就是这句话。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的好。陛下,你要答应柔儿,表哥的事由不得他许家作主。凭什么他许家的女儿一个抢了我的丈夫,一个要抢我的表哥。天下的好男人非要被他许家的人占尽么?”   “好好好,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嗯?”紧接着传来宸天佑的轻咳声,只听他继续说道:“爱卿,念及爱卿这段时日的操劳和新婚大喜,朕特允你一月朝假。你告退罢。”   “谢陛下隆恩。微臣告退。”   随着东方随云告退而去,看着拍打着自己不规矩双手的佳人秀发零乱的倒在枕间,因了挣扎和愤怒而唇红似火,衣衫半解,露在外面的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宸天佑心火难奈的抱着撒泼的佳人,伸手刮着她的鼻子说道:“小妖精,是你抢了别人的丈夫。”   再怎么说,按先来后到,她夜柔是在许曼容之后进宫。按照国制,只有皇后才算得上皇帝的妻,也只有皇后才能称皇帝为夫。想到这里,夜柔心有不甘,撇嘴说道:“我的弘文是太子,以后会是大业的皇帝。生前赐封也好、死后谥封也罢,怎么样算我都是太后之尊。是太后就会和陛下一个陵寝。生同寝、死同穴,我就是陛下的妻子。”   停下急解衣衫的手,宸天佑眼神有些震慑的看着怀中的人,“你是这么想的?”见夜柔负气点头,他一把将阻隔着二人的最后衣物褪去,“好,朕答应你,朕是你的丈夫。”   ------题外话------   嘿嘿,下一更,男二就出来了啊。筒子们注意男二的风采!   016回百里   相府,逐风轩。   细腰乍背、五官清俊、凛凛眉目犹如撕风裂雾,清风过处无从挽留,带着隐隐的哀愁。一袭黑衣的男子一手执着碧玉酒杯,一手轻撩着胸前乌黑的头发,双眼微眯的盯着眼前的屏风,似一株摇曳在夜中的罂粟清冷孤绝,心思遥遥,不知其所思。   屏风上挂放着女子衣物,屏风后氤氲水汽冉冉升起不时传来阵阵水声,隐约可见美人素臂轻抬,接着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出,“现在坊间赌注如何?”   “对半开。”声音朗朗碧透,黑衣男子一开口,与他方才的形象有着千差万别。说话间他仍旧目不斜视的看着屏风方向,只是雾里看花花非花,是以带些遗憾的轻呷美酒。   “噢。”屏风里面的声音停顿半晌,终又说道:“这一注,我们就不下了。”   “为什么?”   “捡不了什么便宜,再说他已有觉察了,你行事得小心一些。”   “大不了一掌毙了他。除非……”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除非尊主舍不得。”   “舍不得?”软软糯糯的声音露出一丝讥笑,接着顾青麦自浴桶中起身,明知道屏风外的男子目不斜视,她也没多大的拘泥,而是有条不紊的穿着衣衫,最终披散着一头犹带水珠的黑发绕过屏风出现在黑衣男子的面前。   眼见顾青麦出来,黑衣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相当习惯的拉过屏风上的厚毯,待顾青麦坐到梳妆台前,他将厚毯裹到顾青麦的头上,仔细的替她攒着水珠。“尊主这份尊容回撷坤殿,没有几个人能够认出来。”   看了看自己镜中的容颜,顾青麦用手摸了摸脸颊,“是瘦得厉害了些。”   “恭喜尊主,不必再考虑减肥的事了。”   顾青麦若有所思,“只是在他这般喂养下,我那一身肥肉终得再度反弹。”   “那倒也是。与前些日子相比,这段时日尊主长了不少肉,而且……”黑衣男子将手中的厚毯扔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瓷瓶打开,滴了些许药露到手中,然后轻轻的抹在顾青麦的秀发上,“肤色也好转了许多。尊主,你可知相爷此举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想吃了本尊?”顾青麦待黑衣男子将药露在她的秀发上抹匀,这才站了起来,迳自走到床榻前毫无顾忌的脱鞋上床半躺着,继续说道:“依本尊看,连那第一美人许昭阳他都不屑于吃,哪会啃我这只待养肥的骨头?”   “许昭阳?”黑衣男子轻‘哧’一声,缓缓走到床榻边,撩袍坐到床榻边缘,“尊主如果愿意,属下这就去毁了许昭阳的名节,让她欲嫁无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说不可妄动念,不可枉杀生。佛祖啊,饶了‘贱婢’的惊世骇俗之念吧?”   眼角略微有些抽搐,黑衣男子忍着不将眼前人撕碎的举动,咬牙切齿道:“建弼。属下百里建弼。”   “……贱婢!”顾青麦从善如流。   “尊主,你的眼睛在笑,透出大大的‘贱婢’二字。”   勉为其难,顾青麦微挑秀眉,“好吧,百里兄台。”   终于不再为自己的名字纠结,百里建弼替床榻上的人捂了捂锦被,“这京城的生活确实比撷坤殿的生活好上千倍百倍,也难怪尊主甘愿嫁作他人妇,不再归撷坤殿。”   “这次赢的银子足够你们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人活个七、八上十年,还要本尊去做什么?”   “尊主的意思是打算七、八上十年不归撷坤殿?”百里建弼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人活一世二十余载,也唯有眼前的小女子总是搅得他有失平日冷若冰山、稳如泰山的性格。   “本尊都活不过一年了,回去了你们还不得哭死?还是不回去的好,免得你们伤心伤神。”   托词!有些无以为力无可奈何,百里建弼有些痛心的看着顾青麦,“尊主太不负责了。”   “是你们逼的。”   逼?百里建弼的眼角再度不自觉的抽搐着,“尊主莫要忘了是你抢了我们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令牌之事。”   顾青麦轻叹一声,大有悔不当初之痛,“少不更事,以为抢了令牌可以玩玩,万不想上了贼船。”   “可尊主将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宝药都毁了。”   “本尊不是正在栽培吗?”   “那都是成百上千年集天地之精华的灵物,不是尊主一朝一夕能够栽培得出来的……”猛地将话打住,百里建弼说道:“属下僭越了。”人家是尊主,想怎么毁了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都成,何况不过宝药而已。   顾青麦打着哈欠捂了捂嘴,“知道就好。本尊近段时期不会回撷坤殿了,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事就有劳……贱……呃,百里兄台了。”   “不客气。”   “还有事?”   “属下在想尊主到底舍不舍得让属下去杀了相爷。”   “我顾家已欠了东方家二条人命了,不想再欠下第三条,你不要多事。”   “果然舍不得。”百里建弼的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但很快趋于平淡,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凑近顾青麦耳边,“如果被相爷发现我看着相爷夫人沐浴,我给相爷夫人维护青丝,我替相爷夫人捂被,尊主倒是说说,旦不知相爷知道这些事后会不会加快休了你的步伐?”   “在没有将本尊养得白白胖胖的玩死之前,他不会休了我。”晚间的男子长期挑战她的极限,好在她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就是不知道男子是不是也挑战到他自己的极限了。   “那属下去杀了他。”免得浪费时间。   眼神倏的转冷,顾青麦冷冷说道:“说了不关你的事,还要本尊说第二遍?他无事则罢,他若有事,都算在你的头上。”   “不公平。”   “你都要将绿帽子戴到他头上了,对他可有公平?”   不自在的起身在床榻边站定,百里建弼呶了呶嘴,“按目前情形来看,相爷会一如坊间‘以德报怨,宰相肚中能撑船’所传对待尊主,趁着这段时日,属下回撷坤殿安排好一切,再来京中与尊主汇合。”   “总算说了句人话。”顾青麦迳自躺下,感觉得到百里建弼还未离去,“再来的时候,将乌雅的头带来。”   百里建弼咬了咬牙,“尊主,你忘了你肚中的血蛊是子蛊,乌雅肚中的血蛊是母蛊,她若死了,你必不能活命。”   “你就不能做个假的带来让本尊开开心。”   好不容易将下颔用手合上,百里建弼有些艰难的转身,正待飞身出窗,身后传来软软糯糯的娇喝声‘慢着’。他一个不防丹田之气尽失,‘咚’的一声显些跌下二楼。   看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的人,顾青麦睁大凤眼好奇的盯着,“啧啧啧……这就是南疆十六峒的如影随形啊?”   感觉前所未有的屈辱,百里建弼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步步往顾青麦床前逼近,“尊主,属下觉得这更像是爬墙之举。偷情嘛难免心慌意乱乱了步伐。相爷正好不在,如今天时地利只差人和,倒不如……”   “小姐,洗好了?要不要奴婢帮忙?”小姐今日沐浴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一直守在门外的含玉听到屋中‘咚’的一声动静,站在门口仔细询问。   “不必,我已躺下,你也休息罢。”   “是。”   耳听得含玉退去,顾青麦看向脸上带着冷俊的笑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人,说道:“如果百里兄台乐意变成一堆骷髅,本尊也乐意奉陪。”眼见百里建弼嘴角不停的抽搐,她又道:“将你的鹤觞带走,不要故意留下蛛丝马迹。”   冷哼一声,百里建弼似烟般消失在二楼窗口。   ------题外话------   o(∩_∩)o~   017回鹤觞   本想提醒百里建弼将酒杯酒壶带走,不想仍旧留在了这里,知道他是故意的,顾青麦看着桌上的酒壶和酒杯,无奈的眨了眨凤眼,缓缓起身准备销赃,不想外面传来含玉“姑爷”之声。   知道东方随云回来了,顾青麦急忙倒下闭眼翻身睡去。不久就听到东方随云进了屋子,他的脚步声略有停顿,接着才一如既往的走向床榻脱鞋上床搂住她。   东方随云习惯的凑近顾青麦肩窝,“嗯,真香。”   能不香?每天耗费大量的牛奶并佐以绝世香料除膻除腥,再加上那些通筋活血的药物泡沐,这混和的香味连她自己都有些爱恋了。再也不能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的那双大手视若无存,顾青麦佯装转身睁眼,“相爷,回了?要不要传晚膳?”   东方随云笑意盈盈说道:“晚膳?为夫倒不知娘子居然有好酒量?”   酒量?心知肚明,知道是百里建弼故意留下的赃物,顾青麦也不掩饰,“沐浴前感觉有些冷,是以让含玉端了些酒来先热热身。”   ‘噢’了一声,东方随云似信非信,将唇凑近顾青麦唇边,“如果为夫闻得不错,娘子喝的可是鹤觞?”   真是比狗的鼻子还要灵啊?这么远就闻出百里建弼所喝是鹤觞?顾青麦睑眉沉目,柔顺恭维,“相爷真是品酒高手。”   “可娘子嘴中没有鹤觞的味道。娘子倒是说说,放在那么远的桌子上的鹤觞为夫都能闻到,可近在咫尺的为什么就闻不到?莫不是……要更进一步才能闻得出来?”   感觉得到他的气息丝丝扑鼻,也感觉得到他的鼻端几近挨着自己的鼻端,顾青麦不避不闪,“沐浴后喝了药,估计是药的味道冲抵了鹤觞的味道了吧。”   “嗯,有道理。”东方随云起身趿鞋走近桌边,拿起碧玉酒杯放在手中转了转,又拿起酒壶摇了摇,“啧啧啧……没想到娘子的酒量大得惊人啦。不过呢,为夫在宫中受了许多不自在,没吃好也没有喝好,有劳娘子陪为夫将这剩下的鹤觞伴着几个小菜喝了可好?”   顾青麦也不推辞,直接起身向外喊道:“含玉,上几个相爷爱吃的小菜,我要陪相爷小酌几杯。”   含玉的动作倒也麻利,很快的热菜热汤一一摆上了许多,还用小小的暖炉托着保持着各色汤菜的温度。   亲眼见识着自家娘子果真喝下了二小杯鹤觞并且没有醉倒的意思,东方随云微不可察的蹩眉,直接陈明说道:“娘子不会怪为夫这般所为是有意试探吧?”   顾青麦不动声色,兀自又喝下一小杯鹤觞,“妾身不明白相爷所言何意?”   “你不觉得为夫在试探?”   “试探?”   “如果不是相府守卫森严,为夫只当方才有一位酒中高手在这房中和娘子对饮呢?”   “对饮?”顾青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之后,举起碧玉酒杯,“碧玉酒杯只此一只,何谈对饮之人?自斟自酌罢了。”   “所以说为夫多心了。”东方随云一把将身边的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定,十分享受软玉在怀的感觉,有意无意的用头磨蹭着自家娘子的胸,“娘子今天好雅兴,看来是身体大好了。”   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顾青麦歌功颂德起来,“与前段时日相比,妾身这身子确实好了许多。多谢相爷垂怜,替妾身精心调养。”   东方随云不得不感叹张、罗两位太医的水平,成亲之始还只是腊黄肌肤的自家娘子如今肤色已透白晰,假以时日这身上长满了肉就可谓肤如脂凝了。   “坊中盛传为夫替娘子沐浴之事,总不能只担了虚名的好。明日起为夫休朝假,以后娘子沐浴之事全权由为夫负责。好歹也可算闺房一乐。”   头痛啊,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整吗?顾青麦低声道:“妾身过意不去。”   “噢?”   “相爷对妾身的厚爱,妾身无以为报。如果再以这一身排骨似的身子惊了相爷导致相爷恶梦频生,妾身就更过意不去了。相爷若真有心,倒不如等妾身涨些肉的时候再替妾身沐浴,那样妾身就不会吓着相爷了。”   胸腔中忍不住一阵阵的闷笑。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的女子,可惜可惜……她为什么会是顾自强的女儿?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有些失怔,很快回复心神说道:“娘子所言是关心为夫?”   “这是自然。”   “为夫现在有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需要娘子配合。”   顾青麦借敛衽之机将东方随云在她胸前磨蹭的脑袋推离了些,“妻从夫纲,妾身谨听相爷安排。”   “郡主回来了。”   顾青麦明知顾问,“郡主?”   抬起好看的眼,东方随云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家娘子,“娘子没听过坊间传闻?”   “坊间传闻?妾身打小出生边陲、长在边陲,进京之前又伤重在身,回京即嫁进了相府,哪有时间听什么坊间传闻?”   原来她是没有听到坊间传闻是以在他的面前才这般淡定不知恐惧?难道顾自强疼惜女儿是以也没有将坊间传闻告诉她?东方随云心思转念间,浅笑说道:“许皇后有意亲下懿旨,要为夫娶那许昭阳郡主为妻,与娘子两头大。”   露出欢天喜地的笑,顾青麦由衷的说道:“妾身一介民女之躯能够和当朝郡主两头大是妾身的荣耀。这是天大的好事!”   顾青麦语毕,忽然感觉抱着她的手加重了三分力道。只听东方随云说道:“娘子如此说,是置疑为夫对娘子的浓浓爱意吗?”   浓浓爱意?瞧他那眼神……唉,如果是从心而发就好了。想到这里,顾青麦不仅为自己心中所想吃了一惊。   “你是为夫亲订的娘子,为夫爱你不及,何以有再娶什么郡主与娘子两头大的打算?”东方随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挑开顾青麦中衣的束腰襟带,冰凉的大手似蛇般钻进她的中衣感受着大掌下那滑嫩的肌肤,“娘子始终没有将为夫当丈夫看待……想来只怕是我们仍旧没有洞房的原因。如果有了夫妻之实,想来娘子对为夫方才的话会吃一点点的醋。”   顾青麦又想吐血了,她忍忍忍,决定忍成内伤也不能让这个在她身上任意妄为的男子变成一堆白骨。   “今夜为夫心旌动摇难以把持。娘子,夫妻敦伦天经地义,不如就趁着这大好月色我们夫妻共赴巫山如何?娘子……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害羞了?”   不是害羞,她想死了算了啊。她实在不忍心眼前这雌雄莫辨的美男子变成白骨啊。庙堂终究不比江湖,江湖可以刀头舔血、快意恩仇、一了百了。庙堂多了许多束缚、规矩、以命偿命。再怎么说父亲还在庙堂被人软禁,她若真一个情不自禁让东方随云变成一堆白骨,她逃得了,父亲逃不了啊。忍忍忍,再忍,权当她顾青麦坐在一堆白骨中间罢!如此一想果然便少了许多旖旎风情,头也不痛了。   东方随云不知顾青麦所想,只当她的脸红是他挑逗而起,手越发的不规矩起来,“放心,为夫一定不会伤着娘子,一定会让娘子满意。”   是谁说这个丞相爷有着高风亮节的情怀和胸怀天下的慈悲之心?如果她顾青麦现在有徒弟,她一定要告诉她的徒弟一定要记住一个真理,越是在人前光鲜的人内心定有着无比的阴诲,而这阴诲的一面向来只对自己人展露。   自己人?她是他的自己人吗?顾青麦方方想到这里,脑袋不由自主被东方随云拉了下去,紧接着一记亲吻落在她的脸颊上,眼见着那微勾的红唇离自己的唇越来越近,顾青麦再也忍不住的扭过头,一声低呕之下,方才喝的鹤觞吐出大半。   “娘子,你真是深谙打击之道啊。”   真是该死啊。好不容易聚集的一点真气为了逼出鹤觞再次荡然无存。“对不起,我……妾身有点头晕。”顾青麦语毕,身子不由得瘫软在东方随云怀中。   ------题外话------   谢谢奶茶528的钻钻!   谢谢满溪流水香、zqs232的赏赏!   o(∩_∩)o哈哈~群啃一口!咱们的麦子可爱不?   018回心跳   年二十九,由于昨晚贪杯醉酒而再次误了给婆婆请安时辰的新妇顾青麦习惯性的跪在了听露轩的大堂,自打嫁入相府以来,她觉得和她最亲切的莫过于她跪着的蒲垫了。其实跪着也没什么不好,真的能活气通血并且能慢慢的聚集些许真气。所以,她跪得倒也乖巧。   这位少夫人端的是与众不同,这是相府的仆众们对顾青麦的一致看法。若说原来的少夫人面黄肌瘦,脸上毫无血色,如今的少夫人经过少爷的调养肤色越渐白晰。正所谓一白遮三丑,白晰的肌肤映衬得少夫人唇红似血、眸黑似墨玉,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并透着一股病态的美。更甚者是她那一头乌发,自打嫁入相府以来就从来没有绾起过,如瀑如布般就那么披泄身后,似一匹上好的绸缎随着微风轻摇,有种说不出的空灵飘逸。   更有甚者,有的人就那么看着看着就会着迷。一如现在站在远处看着自家娘子的东方随云。他好看的眼睛眯着,穿过层层雪幕可以看到漫天雪花偶有少许随风送入大堂,雪花一瓣一瓣的飘在他家娘子的乌发、翠衣上,凭添一股说不出的情思。明艳圣洁、洁而不媚、媚而不妖,就似那要在月夜开放的昙花,猛然间绽放万千芳华吸引万千目光,而后静静合扰,静寂无语。   “含玉,你家小姐为什么不喜欢绾发?”   “回姑爷。小姐出生在边陲,长在边陲。生活习性多少有些入乡随俗。如果奴婢要替她绾发,她就吵嚷着头皮痛,不让奴婢碰。所以,小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老爷也拿小姐无可奈何。”   他喜欢自家娘子那一头乌发,自打在洞房夜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除了有那一头乌黑如漆的秀发外,更有着一双似剪水的眸瞳,而要看到那眸瞳中的英气尽泛,却总得将她惹怒之后方能看见。当然,当看到那英气尽泛的眼神后,她一般也会晕厥过去。而昨晚,他明明看到自家娘子的眼眸中泛起一股魅惑,带着丝丝妖艳……想起昨晚他真的不介意身体力行而她却晕醉在他的怀中,东方随云不禁苦笑一声,轻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递到含玉的手上,“替你们家小姐披上。”   “是。”   看着含玉捧着大氅远去,东方随云闭上眸,唇畔绽出一丝复杂的笑。也许是鹤觞的原因,昨晚的他似乎真的有点把持不住。他似乎越来越喜欢和自家娘子谈话的方式,明明清淡如水却偏字字珠玑,明明柔弱不堪却偏不显懦弱,明明怒火难耐却偏万般隐忍……隐约中,似乎看到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长发垂地、双颊晕红、凤眼含春、嘴角含笑向他缓缓走来,自有一股英气,又带一抹魅艳,少女的图像越来越清晰——自家娘子?!   感觉心的跳动,东方随云猛地睁开眼睛,再度看着远方大堂上已是裹上了自己狐裘大氅的自家娘子,他猛然间懊恼的握拳直击廊柱,“不会,也不允。”   “少爷,老夫人请你去敬佛堂。”她有看到东方随云要含玉替少夫人送大氅的一幕。水卉的声音尽量的压低不要让自己的怒火外泄。   东方随云无视水卉的存在,迳自往敬佛堂而去。行自敬佛堂中,只见母亲跪坐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他缓步上前,亲自上前点燃香烛,跪下行礼。   “云儿,二十年来,昨晚你是第一次没来敬佛堂上香。”   “昨儿个晚了,儿子的不是。”东方随云说着话,又躬身扶起母亲。   “皇后可有为难你?”   “一切都过去了,儿子的事由儿子自己作主。”   “又是柔儿帮的忙,是不?你算算你欠了柔儿多少。”   这种‘欠’也不排除夜柔的私心所为。知道说了也无益,东方随云话未说出口。只听母亲继续说道:“莫若听为娘一句劝,娶了那许家郡主的好。我儿虽位极人臣,但有个郡主当妻子对你只会有好不会有坏。如此一来广陵王也不会再为难予你。为娘一直记得你当初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知道你对那顾家千金如此宠爱肯定事出有因,为娘肯定你们两个以后终得分开。既如此,对那许家郡主我儿莫若早娶早做打算,一来为东方家留后,二来和广陵王改善关系,三来陛下少生许多烦扰,皇后和柔儿如此明争暗斗下去,娘担心陛下会对她们两个都生厌恶之心。到时候谁来保柔儿的安全,谁又来护你的周全?”   “娘,还是那句话,一切有儿子,娘尽管放下心来。如果娘这般喜欢孙儿绕膝之乐,正好,儿子朝假一月,保证在这一月中让娘听到好消息。”   闻言,夜老夫人伸手捂胸,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儿子,“你……你的意思是……”   “她是我的娘子,是我东方家的媳妇,本就应该替东方家传承子嗣啊。”   “你!”夜老夫人抬起手戳了戳儿子的额头,“你这个不孝子。娘错信你了。”   东方随云揉了揉额头,“娘。她生十个、八个的不都是随我东方家的姓?不更气着顾家的列祖列宗?”   “你老实说,是不是又要来替你那宠爱万分的娘子说情?”   “娘,你明知她的身子弱、经不住。”   “那你有没有想过娘的年岁大了,也经不住打击了?”夜老夫人的口吻有恨铁不成钢之嫌,恨恨的坐到一旁的软榻之上,“好,娘成全你。可是,她要想让我认下她这个媳妇,就得经过一层层的考验。”   “考验?”   “东方家的媳妇都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你那受宠小娘子的容貌为娘暂且不论。只是那厨艺却要对得起东方家的列祖列宗。”   东方随云闻言,略感兴趣的摸着下颔,“不知娘要如何考验我家娘子的厨艺?”   “按东方家的家规,每年年夜饭上的一百零八道菜系,其中最重要的八道菜系必须由东方家的媳妇主刀。”   八道?“如果她不会呢?”   “那就在列祖列宗的灵前跪三天三夜。”   “娘。”   夜老夫人摆了摆手。“当然,如果你心疼你家娘子。也行,她可以不跪。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纳水卉作小,替我东方家开枝散叶。”   又是水卉?东方随云睨向一旁脸羞红得低头摆弄衣角的青衣丫环,嘴角抹起一丝讥笑,“水卉?”   “奴婢在!”   “你大了。”   水卉抬起头,无限娇羞的看着痴痴念念了数年的人。   “该嫁人了。”   嫁?不是纳?水卉的脸有些苍白了,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不够资格嫁。只听东方随云说道:“何嬷嬷的儿子不错,过了年,本相将你许给他。”   “不,少爷,奴婢……”   “本相定的事由得谁能更改?你若不依我东方府也留不得你。”东方随云嫌恶的拂袖避开水卉的拉扯,又看向自己的母亲,“娘,我家娘子也跪了几个时辰了,足够了,儿子要带她回逐风轩了。再说昨晚贪杯的又不只我家娘子一人。”   几个‘你’字后,夜老夫人顺手举起身边的紫檀拐杖往儿子的身上打去。东方随云急忙避开,在一众奴仆们的目瞪口呆中离开了敬佛堂直往听露轩而去。   ------题外话------   谢谢5698708的赏赏!   祝亲爱的茼子们妇女节快乐!o(∩_∩)o哈哈~   019回父爱   瑞雪兆丰年。   大业皇朝帝都上空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各家各院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主人们拿着扫帚纷纷跑出屋子自扫门前雪,燃鞭放炮好不热闹。   顾府门前,显得犹为冷清。   大堂内,顾自强听着忠叔的禀报,眉头一直就没有松开过。   “姑爷对小姐可谓宠爱倍至,看来老爷多虑了。如今坊间传尽姑爷是如何以德报怨之事,即便是含玉那丫头带回来的消息,说的也都是姑爷为了保护小姐如何和夜老夫人杠着的事。为了小姐,姑爷还挨了夜老夫人的打呢。”   “会不会是他们母子二人演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而我的麦子夹在母子中间左右为难?”   “老奴也曾这样问过,含玉说不会。姑爷如今拒绝着许郡主又拒绝着夜老夫人提议的通房丫头,相府的一众人都看在眼中,不会有假。男人嘛,除了老爷忠于国事少了许多闺房乐趣外,旦凡有点家势的不都是能有几个就是几个?再说依姑爷的人品家势地位,三妻四妾都不为过,他也没有必要让养育了他二十年的夜老夫人伤心。老奴还听说,因了姑爷无纳妾之心,夜老夫人连日来叹气不止,头发白了不少。这可不是做假做得出来的。”   “可是,麦子的回九之期都……”   “老爷,老奴也打听了。回九之期的时候小姐正好发了病,当时有四个太医在相府抢救小姐。其实在回九之期的前一天姑爷就做足了准备,奈何小姐抢救过来后身子虚弱,太医交待不可劳累,是以姑爷才压下回九归宁之举,说是年后一并拜访。”   “抢救?”顾自强心惊的站了起来,“麦子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得罪了夜老夫人?小姐在敬茶的时候不小心将茶水泼到了夜老夫人的身上,数九寒冬的,夜老夫人惩罚小姐在天井边洗衣物,又冷又累,唉,小姐才刚调养得有起色的身子又累跨了。”   顾自强脸色死灰的坐到了太师椅中。婆婆教训媳妇天经地义,即便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得有丝毫的怨言。再说夜老夫人的教训和惩罚都说得过去,晚起罚跪也好,洗衣受罚也罢,都再正常不过。宫中的几位娘娘当初不也被皇太后教训得只有点头的份。   “好在姑爷将小姐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宫中的太医和姑爷的交情也深,好歹救活了小姐,老爷就不必再操心了。”   隐隐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顾自强又想不明白不对劲在何处。只得以手支额,半晌才道:“这么说来,是我太多疑了?”   “不是老爷多疑。大业谁不知道顾家、东方家的仇怨?再说夜老夫人对老爷犹为误解,唉……往事不提也罢。只是姑爷在夜老夫人的教导下仍旧能够做到宰相肚中能撑船,真是后生可畏啊。想来顾家、东方家两家的仇怨在小姐和姑爷这一辈总会了了。”   “但愿吧。”神思老远,顾自强回答得有些言不由衷。   老管家‘噗哧’一笑,又道:“老爷你是有所不知。如今京中盛传许多商贾贵族为了让自家妻女肤色亮丽,不惜挥洒万金狂购牛奶给妻女沐浴,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似小姐的肤色转变得那般奏效,啧啧啧……他们哪知道我们小姐是天生丽质,不是什么牛奶一泡就能够泡得出来的。”   女儿颇有妻子当年的英姿,虽然称不上倾城倾国,但如果不是坠落冰川受尽药水之苦,也定然不是其貌平平之辈。只是在他遍请名医替女儿诊病的过程中却又让女儿背上了一个药罐子的名号却是出其不意。当时回京途中他灵机一动,也罢,药罐子就药罐子吧,看在药罐子的份上,东方随云也许会手下留情。   “老爷当初致仕归京的时候只怕就揣测到了京中的危险,是以才会让那些抵毁小姐的说辞流言满天飞吧?”   顾自强苦笑点头,“我接到圣旨就已猜到是东方随云的用意了。东方随云能够以年少之姿入相并且能够左右陛下的心意,这般心机不可不防。奈何我顾家有愧于东方家在先,而我又……唉,顾府只剩麦子,她一介女流必不是东方随云的对手,是以我故意让大伙传出麦子无貌、无品、无才之说,目的就是让东方随云放弃报仇雪恨之心。”   “老爷是听闻姑爷性喜挑战的传闻吧?”   “是啊。我想着麦子已经被我抵毁得这般不堪肯定就引不起东方随云的兴趣,也许会放过我顾家一马。到时候我再替麦子订一朴实的人家,从此隐于大业,世上将再也不会有我顾家的子孙出现。那必不会再有东方家、顾家的世代怨仇了。只是万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东方随云居然订亲请旨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当初我还以为他这是釜底抽薪,狠到要让我顾家无一丝血脉存世。”   闻言,老管家摇头叹息,“老爷,我们以及世人都误会姑爷了。”   “误会?”顾自强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总觉得这般平静之下定隐藏着什么滔天的波澜。”   “老爷多心了。即便是有,以小姐的聪颖灵秀,定能化祸为福。”   想起女儿的秀外惠中、平淡如水却又看尽尘世的谈吐,顾自强嘴角抹起欣慰的笑,“是啊,是我小看麦子了,也是我小看女子了。”   “老爷才没有小看女子呢,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夫人随军征战……”说到这里,忠叔的眼睛泛红,用手抹了抹眼睛,“瞧老奴这张嘴,大喜的日子……”语毕,直是拿手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罢了。”顾自强长叹一声,魁梧的身子站了起来,“是我对不起他们娘仨。所以,我再不能对不起麦子。忠叔,消息来源可靠不?”   “老爷放心。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消息都是老奴花真金白银买来的,错不了。”   “这就好。麦子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据广陵王府的人传来的可靠消息。许昭阳仍旧不死心,又想着什么别的办法蠢蠢欲动啊。”   顾自强闻言,冷哼一声,不屑说道:“我倒希望许昭阳去闹一闹呢。最好闹得不可开交,闹得陛下能够让麦子和相爷和离,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以‘下堂女无颜见江东父老,我愿携女终老山林’为借口,脱离这京城的鸟笼,和麦子过着畅游山水的日子。”   “可如果小姐对姑爷情愫暗生不愿离去呢?”   这种情况也不是不无可能,毕竟东方随云的满身风华令多少大业女子的心不得安宁。沉思半晌,顾自强道:“那就另相别论。如果麦子真喜欢上东方随云那小子,如果东方随云对麦子不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我就是在这京城的鸟笼中被囚禁一辈子也可以,我要在这京城保护麦子不受任何人欺负,包括郡主也不可以。”   “老奴估摸着许郡主不是个吃素的主,她痴恋姑爷那么多年,哪有让人捷足先登的道理?更不会有与人二头大的打算。我看她如今开出二头大的打算不过是先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候进了相爷府就由着她来了。”   顾自强再度冷哼一声,说道:“不过一个异姓王的妹子,不过一个异姓的郡主,她大哥对我朝有什么贡献?不过一曲《广陵散》深得陛下的心罢了。又不是世袭爵位,还真怕他许家盖过我顾家二十年的赫赫战功不成?忠叔,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放心,你家老爷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不会轻易生轻敌之心,所以,我要一切最真实可靠的消息,为了麦子,我要做到天衣无缝。”   ------题外话------   谢谢灿烂以及、满溪流水香的花花!   谢谢心若海、13620222605、5698708的赏赏!   020回剥光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   相府的厨房显得格外的拥挤。大到相府管家、帐房先生、管事嬷嬷,小到守门、守院、端茶送水的丫环、小厮都涌到了厨房。只因他们都相当的好奇,少夫人能否通过当家老夫人的考验。   因了过年过节,比往时少了许多的规矩,再说过年过节前期所有的准备工作已是完毕,人们等的也是大玩特玩、大吃特吃、大喝特喝的事,是以厨房人满为患倒也不足为奇。   “来了,来了,少夫人来了。”   听着议论声,顾青麦柔顺低眉垂眼,一副标准的居家小媳妇的模样。心中却暗哧,这赫赫相府的一众人居然都是爱看热闹的。只怕是某些人别有用心的安排,故意来看她这位少夫人是如何出丑的罢。   含玉的嘴一直嘟着,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自家小姐打从回顾府就一直养伤,哪曾见自家小姐动过刀、切过菜、杀过鱼、宰过鸡?退一万步来说,小姐是千金之躯呀,怎么能进这奴仆们进的地方?这不是存心刁难吗?眼见着一众奴仆们看好戏、看热闹的神情,她拽住自家小姐的胳膊,“小姐。”   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手,示意小丫头不要将心中所想太过表露,顾青麦凑近小丫头的耳边,“含玉。放轻松些,不要让你家小姐紧张。听不听话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出来是另外一回事,明白不?”   怎么不明白?如果做不出来那八道菜系,了不起是罚跪的问题。可如果不听话,无视东方府的家规,那个惩罚只怕就不是罚跪的问题了。说白了,一如小姐所言,这都是一个‘态度’问题。   厨房的大锅烧着水,厨房内热气腾腾如云似雾。山珍海味、青的蔬菜、红的鸡鸭鱼肉堆满了案板灶台。方方步进厨房的顾青麦看得有丝诧异,这大冬天的,相府的这些春、夏之季该有的蔬菜是哪里来的?平时吃着就有疑惑,想着只怕是花高价从南方运来的,可如今看着堆得满满的青蔬,她肯定这些青蔬不是南方运来的。   “拜见少夫人!”   看着一众作揖、作福恭敬的拜着她的奴仆们,顾青麦扬起标准的恭德贤良的笑,“罢了,大过年的,都免了罢。”自从那几个老的管事嬷嬷受了自家相爷的训,从此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对她参拜的礼节倒还真是不少。其实,对于这些礼节,她最是头疼!   “谢少夫人!”   语毕,厨房管事的嬷嬷将一盆泡好的河虾递到顾青麦的面前,“少夫人,按东方府的家规,那八道菜系中的第一道菜是芙蓉大虾,请少夫人先将这些河虾去壳。”   含玉眼明手快,“我来。”   “不可。”厨房管事嬷嬷将盆收了回来,笑道:“难不成丫头也想当相府的半个主子?”   ‘嗯?’了一声,含玉不明白的看着管事嬷嬷。只听厨房管事嬷嬷笑道:“这是东方府的家规。历年来,只有东方府的媳妇才能做这些事。”   终于明白那管事嬷嬷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那个嬷嬷居然说她想当相府的妾室?含玉红了脸,懊恼说道:“我只说帮我家小姐剥虾壳,你胡说些什么?”   闻言,厨房管事的嬷嬷不急不慢的说道:“东方府的家规,年三十这一天,八道菜系从始至终,只能由东方家的媳妇一人动手,其余的人都不得帮忙或者协助。”   “含玉,退下。”   听着自家小姐的吩咐,含玉一跺脚站在了一边。只见自家小姐接过那厨房管事嬷嬷手中的大盆放在案板上,挽起手袖,细细的剥了起来。只是小姐天生是千金之躯,怎么可能做过这种事,看看,不时‘嘶嘶’出声,却是被虾的外壳刺伤了。   以为这剥虾壳不是什么难事,万不想那虾壳将自己的手不时的刺伤?看着盆中还剩下一大半的河虾还未处理,顾青麦不由得纠结眉头。唉,若是在南疆,到大海中捞一、二只大海虾做一道冰镇生鲜多好,哪容得这小虾米像螃蟹似的在这里横行霸道将她的小手刺得满目疮痍。   顾青麦正神思间,一个不防,将那虾壳硬生生的刺进手掌,含玉‘呀’的一声急忙跑过去抓过自家小姐手中的河虾丢掉,又急急的将那刺进自家小姐手掌的虾壳拔了出来,“小姐,怎么样?奴婢来帮忙吧。奴婢只帮着剥壳,又不是帮着掌勺。”   顾青麦将手掌受伤处放到嘴边轻吮以阻止血液继续流出,正待说话,外间响起婆婆夜老夫人的声音,“不准。”   紧接着,在水卉的搀扶下,夜老夫人迈进厨房,厨房管事嬷嬷急忙命人摆了一张太师椅,夜老夫人安心的坐下。看了看顾青麦被虾壳刺得惨不忍睹的手,又说道:“这道芙蓉大虾是东方家历代媳妇的拿手好菜,由不得其他人帮忙。有帮忙者,一律视为觊觎东方家媳妇之位。”   觊觎?含玉有千个万个帮自家小姐的心,此时只得低了头,退到一旁,再也不敢说一个帮忙的字。   随着夜老夫人语落,东方随云一袭青衫,外罩白狐裘茸大氅步进厨房。相爷本就生得玉树临风、风浪倜傥,如今这一袭便衣出现,真真是谁道人间无谪仙啊,瞬间将许多婢女的眼神吸引了去。   阿弥陀佛,食色性也、食色性也。认为那些婢女的眼神中透露出剥光自家相爷衣物的嫌疑,顾青麦心中默念着口诀。   看着自家娘子红通通的小手,东方随云笑问:“娘子,要不要为夫帮忙?”   呃?这个帮忙该如何算?算不算得上是觊觎东方家媳妇之位?但看了看婆婆那骇人的眼光,只怕是会越帮越忙?想到这里,顾青麦微微福礼,“谢相爷。妾身希望自己能够胜任。”说着话,又精心万分的去剥那些河虾去了。这个时候,她宁肯那些河虾刺着她的手,也不想让自家相爷那风光霁月的神采刺了她的眼。   好不容易啊,终于将那些个河虾的衣服剥光、装盘、上蒸笼,顾青麦的鼻端有了些许的汗珠。   ------题外话------   谢谢玲珑豆的花花!   021回震撼   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方从灶台边转身,鼻端上的汗还未擦净,厨房管事嬷嬷又端着一个盆来到了顾青麦的面前。   “少夫人,八道菜系中的第二道菜是珍珠雪耳,这珍珠雪耳中的桂鱼需要将桂鱼的刺一根根的挑出,然后将桂鱼肉剁成茸配以银耳、油菜、鸡蛋、姜末等配菜完成。”   刺要一根根的挑出?吃鱼就吃鱼,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吃到肚中最后出来的不都一个样?盯着厨房管事嬷嬷递过来的装有桂鱼的盆,努力平复眼角轻微的抽搐,顾青麦浅笑盈盈接过水盆,看着那条在盆中悠哉游哉的桂鱼,头疼着如何下手?   平素吃鱼都是整条整条,有头有尾,如今要吃的是鱼茸?那么到底该如何将这条活蹦乱跳的桂鱼先宰了并且宰成鱼肉茸?问题是如果她好不容易将桂鱼真宰成肉茸了,他们会不会又要她将这些肉茸重新拼装成桂鱼?想到这里,她不确定的看了管事嬷嬷一眼,“嬷嬷,鱼肉茸?”   厨房管事嬷嬷点了点头。   好吧,没吃过猪肉但并不代表着没见过猪跑。顾青麦将装有桂鱼的盆放在案板上,再度挽起衣袖,和那盆中的桂鱼斗法斗智。   看着顾青麦抓鱼的那一幕幕,厨房中所有的人不自觉的用手揉了揉眼睛。说句实在话啊,少夫人抓桂鱼的手段真不怎么高明,屡次让那活蹦乱跳的桂鱼从手底逃脱,那双本就没多少肉的手被桂鱼那坚硬的鳍划伤不少地方。   终于知道自己的这番作为是徒劳无益,顾青麦不得不停下抓鱼的举动,不知不觉中以手支颔,颇为苦恼的盯着仍旧悠闲的游走在盆中的桂鱼。   忍耐是有限度的。   接着,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顾青麦居然将整盆的水和桂鱼倒在了厨房的青砖地上,失了水的桂鱼在地上拼命的挣扎。顾青麦‘嘿嘿’笑了两声,转身找到一把菜刀,准确无误的一刀剁下了那条先前还在地上活蹦乱跳的桂鱼的头。   好血腥啊!所有的人不自觉的‘啊’了一声。却见顾青麦抬头憨憨笑道:“这下好处理多了。”   这刀法干净利落,是她误打误撞还是……东方随云不自觉的看向身边的随侍擎苍,只见擎苍瞪目张嘴,显然也是颇受刺激。   水卉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白,最后故做沉稳的接过一旁手有些发抖的丫环手中的茶,恭敬的递到夜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喝茶。”   猛然惊魂。夜老夫人接过水卉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重新将茶放到水卉手中,用手轻掳了掳胸口,这才瞪眼看向顾青麦,“媳妇,鱼不是这么杀的。”   顾青麦闻言傻了眼,杀鱼还有讲究?   显然,还未从方才血腥的一幕回过神,厨房的管事嬷嬷终于在夜老夫人的干咳声中回过神,急忙解释,“少夫人,鱼要先去鳞、再剖肚去内脏,然后片肉、挑刺、剁茸。”   哪有这么麻烦?顾青麦将鱼头拿到手中摆了摆,“那要头吗?”见管事嬷嬷摇头,她继续笑道:“这就是了,既然不要头,管我如何剁得鱼茸?”   闻言,东方随云的眼睛不自觉的一跳,继而,眼中闪过诡谲的光。接着,他就见自家娘子挽袖捡起那无头的半截鱼身放在案板上,以她独有的方式慢慢的拔着鳞片。   拔啊?!厨房内不自觉的响起“嘶!”的声音,紧接着,所有的人不自觉的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胳膊,以确信那疼痛不是在自己的身上。   终于看不过眼了,夜老夫人不得不再度干咳二声,“媳妇,鳞不是这么去的。”   讲究还真多,管我怎么去?只要去了不就成了?心中的话没有说出口,顾青麦当作没有听到的,仍旧认真的有一片没一片的拔着鳞片,最后大功告成,她提着无鳞的鱼身再度憨憨笑了,“终于……拔光了。”呵呵,这相府的厨房还真是有趣,不是剥光的就是拔光的。想到这里,顾青麦的眼睛不自觉的瞟向厨房角落里那只活蹦乱跳的野山鸡,待会子这些人不会为难她去将这只野山鸡的羽毛脱光吧?   一时间,厨房静寂无声。所有的人默默的看着顾青麦以她特有的方式剖了鱼肚、除去了内脏,最后静静的站在那里一根根的挑着鱼刺。那鱼刺比虾壳要硬细得多,那双本就被虾壳刺得乱七八糟的手在剔鱼刺的时候再度惨不忍睹,真可谓千疮百孔。大家一致认同,这桂鱼的肉茸还未成功,少夫人的手倒有些肉茸的感觉了。   看着自家少夫人用刀剁着鱼茸的一幕,擎苍实在是为那砧板感到痛心,也剁了太多空刀了吧?是以,他叹气看向东方随云,摇摇头,以示方才少夫人那惊世骇俗的一刀实在是误打误撞。   之于顾青麦杀鱼的壮举,夜老夫人也不想再受到惊吓,是以吩咐着厨房的管事嬷嬷们仔细教导着顾青麦一一完成后来的梅花白玉、乌龙吐珠、桂花干贝、鸭丝掐菜、凤凰展翅等年菜。   这几道年菜虽然没有剥虾壳、去鱼刺般痛苦,但那受伤的手总得在刺骨的冷水中浸泡,被虾壳和鱼刺刺伤的地方冻得也真够扎心。忍,她顾青麦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区区冰水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对于拿一只山鸡冒充凤凰做那道凤凰展翅,顾青麦有些嗤之以鼻。   “少夫人,八道菜系中的第八道菜是繁花似锦。寓意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是要东方府的人时刻谨记,如今生活的来之不易,不能忘记过去的艰苦。”   顾青麦终于知道什么叫不忘记过去的艰苦了。因为这道菜中除却那些新鲜青蔬为配菜外,主菜居然是用盐腌制过的咸菜?   看着自己被鱼虾刺得遍布疮痍的手,看着被冷水浸得比红辣椒还要红的手,看着肿得比旁边的猪蹄子还要肿的手,这双小手如何还能承受那盐渍之苦?那不是要她这双小手报销?顾青麦绷在脑中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题外话------   谢谢juluayuki的花花!   022回领教   忍无可忍,那便无需再忍。   “婆婆,为什么不让媳妇先做这道繁花似锦?”这样的话,至少可以避开盐的腌渍之痛,她顾青麦不想让自己的手变成腊猪手。   “怎么?我没说你前面七道菜做得不文不类、太失水准就不错了,你倒来挑我这个老婆子的毛病?”   “媳妇不敢。媳妇只是觉得可以先做这道繁花似锦,然后再做其余的菜。”如今她那伤痕累累的手再去做繁花似锦的话,无疑相当于冬天盐制腊肉。‘相府不缺腊肉吃’的话没有说出口。   闻言,夜老夫人缓缓的站起,走到顾青麦的身边,看着媳妇惨不忍睹的小手,撇嘴笑道:“如果媳妇认为我这个婆婆是有意为难?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老婆子我按照媳妇方才的做菜顺序将这些菜重新做一遍。如果我老婆子有一句怨言,或者做的菜达不到东方家媳妇的标准,我老婆子一样到敬佛堂受罚,跪三天三夜。”语毕,也不待顾青麦出声,夜老夫人迳自走到案板边卷起衣袖忙碌起来。   看人家那道芙蓉大虾的准备工作,人家剥河虾的速度堪称完美,那双手和剥光了衣服的虾肉可谓相映成辉。瞧瞧用于珍珠雪耳的桂鱼,人家在桂鱼身上挑刺的手法可谓精准,简直就像在给桂鱼按摩。再看看梅花白玉、乌龙吐珠、桂花干贝三个年菜,啧啧啧,活灵活现,如雪盖红梅,似双龙夺珠,赛鲜贝吐蕊,色、香、味俱全,简直是菜中极品,顾青麦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鸭丝掐菜,婆婆将鸭丝切得长短粗细极是匀称。凤凰展翅,婆婆将那山鸡真装扮得犹如展翅飞翔的凤凰,那刀法、那手艺……顾青麦的头不自觉往肩膀里缩了缩。   随着芙蓉大虾、珍珠雪耳、梅花白玉、乌龙吐珠、桂花干贝、鸭丝掐菜、凤凰展翅等七道年菜色彩缤纷、香味四溢的摆上了桌子。顾青麦的头再度往肩膀中缩了缩。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最后一道菜是繁花似锦,何止那道菜是繁花啊,夜老夫人那姿势、动作犹如转花一样,那些菜乖乖的听从着夜老夫人的调令,一一的飘到了雕花的盘中,一时间,满厨房暗浮着青菜配合着腌菜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掌声如雷,厨房中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拍起了手掌,‘好好好’的叫了起来。夜老夫人嘴角噙笑,亲自将繁花似锦端到了顾青麦的面前。   似一个小老头般,顾青麦的头已全然缩进了肩膀,“婆婆,媳妇错了。”   夜老夫人将繁花似锦与先前的七道年菜放在了一处,真真是赏心悦目令人垂涎欲滴。没有因为八道年菜就将衣服弄得脏乱不堪,夜老夫人的衣物仍旧光洁如新,她拿毛巾擦了擦手,将毛巾缓缓放下,“我这样做是告诉你,老婆子我不是挑你的刺、拿你的短,我只是以我当年自己当媳妇的标准来要求你。媳妇,这样做不为过吧?”   看看自己浑身挂着的虾皮、鱼茸、鸡蛋液、面粉,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啊,真够窝囊!顾青麦急忙摇头,“媳妇知错了,会去敬佛堂受罚。”   早知道仍旧逃不过受罚的命,前面的那几个菜就不做了。早知道双膝仍旧逃不过罚跪的命运,倒不如好好的保全好这双手。唉,只是态度决定一切,至少她顾青麦曾经努力过,没有轻言放弃。只是可惜了自己这双千疮百孔的手,仍旧没有为自己的腿减少受罚的命运。只怨自己艺不如人。顾青麦一边想着一边往敬佛堂方向走去。   “娘子,让为夫看看你的手。”   默默想着心事的顾青麦哪听到自家相爷的话,无视的从东方随云身边走过。厨房中看热闹、看好戏的奴仆们再度震惊了:少夫人真真是被少爷宠得没有天理了,居然不和少爷打声招呼?   吉祥的灯笼挂了起来,大红的门神帖了起来,响亮的鞭炮放了起来,一道道年菜、一坛坛美酒端了过来。相府的花园穿梭着忙忙碌碌的小厮、丫环。花厅中,摆放着数桌酒席,酒席上各色菜系、茶果、好酒堆得是琳琅满目,显得喜庆之极。   因了相府中的那些老嬷嬷是东方家的老奴仆了,每年的年夜饭,夜老夫人会多准备几桌子酒菜。她和儿子在上坐,几位老嬷嬷和管家、帐房先生在下坐,然后其余的奴仆们按照职位等级高低一一排坐,一众人和夜老夫人母子同庆除夕,数年来,相府的年夜饭倒也不冷清。   只是今年,本应该多一个人的上坐,相府的少夫人缺席,所有的人吃得别有心思。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相府的管事嬷嬷何嬷嬷开了口,“每年看着老夫人做这年菜啊,简直比看大戏还精彩。”   “可不,让老奴总是回忆起老夫人当年进东方家的门的时候的事。”   “就是不知道少夫人能不能够将老夫人的这些绝学学到手啊。如果学不会,真真失传了就可惜了。”   “想二十年前,从金沙江传来消息,老夫人怀着少爷不知所踪,我们啦,担心了好长的时间。好在老天爷保佑,老夫人和少爷平安归来啊。”   一提到金沙江,夜老夫人的脸猛地悲痛起来。素来少有喝酒的人猛地喝了口酒,说道:“往事还提它做什么?若非你们几位老家人替我东方府守着那份薄产,就算我们母子历尽千辛万苦的归来,侥幸没死在关外也会饿死京城街头。”   二十年前金沙江一战,传来东方随云的父亲被顾自强误杀和夜老夫人怀着子嗣不知所踪的消息。东方一族其他族系兄弟就打上了京城中东方府老宅的主意,好在几个老奴机灵的将房屋地契偷偷的藏了起来,否则,流浪回京的夜老夫人带着年幼的东方随云真就要饿死街头了。这也是夜老夫人为何如此善待这一众老奴的原因。   “东方家的二老爷现在肯定后悔死,只怕他做梦也没有料想到我们少爷如今是如此的有出息。”   闻言,夜老夫人冷笑道:“什么东方家的二老爷?说起来和我们这一支东方家隔着五代的血缘关系呢?抢夺财产的时候就来了,我们母子有难的时候他肯帮一下忙不?东方家,哼哼,还不如我们夜家的兄弟。”一提到夜家的兄弟,夜老夫人想起了夜柔,她忙道:“云儿,为娘替柔儿准备的过年的一应礼品都送到柔儿手中去了么?”   那些礼品,多是为夜柔在宫中行事方便,上上下下打点所有太监、宫女的礼品。每年,夜老夫人会在这些礼品上做足功夫。   ------题外话------   谢谢熊猫海的钻钻!   谢谢满溪流水香、youzufeigu94的花花!   023回多情   母亲的神态柔和,一扫往日的严厉。东方随云知道母亲现在的心情极好,是以拣着能够引得母亲高兴的话题说道:“娘放心。那些礼品已悉数派发各处,娘不必担心柔儿在宫中的状况。柔儿还说要找机会说服陛下,要到相府省亲看娘呢。”   闻听儿子说夜柔有可能会出宫省亲,夜老夫人果然更是高兴,说道:“好啊,好啊,说起来,如今这相府啊,就是柔儿的娘家啊。”   夜老夫人的这一句‘娘家’之词也不为过。当年,夜老夫人携着儿子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京城。可那五代以外的东方族人欺负孤儿寡母,想通过族长的权势将京中东方家的老宅夺到手。好在那几个不离不弃、死守老宅的老奴出主意,让夜老夫人将东方家的老宅卖了,投奔了夜老夫人的大哥也就是夜柔的父亲处。一来躲避东方族人的打扰,另外一方面说是躲避顾自强的追杀。那个时候,夜府就是夜老夫人和东方随云的避风港。   念及往事,夜老夫人又叹道:“时光飞逝,白驹过隙,如今大哥家只剩下柔儿一个了,唉……没有人比柔儿更帖我这个老婆子的心。”说到这里,夜老夫人看着儿子说道:“以后要对柔儿好,知道不?”   “娘,儿子懂的。”   也许是喝了些酒,夜老夫人今晚的话极多,她看了看阔气的相府,又道:“搬了无数个家,都没有东方家老宅的感觉。”   “娘,儿子不是已经将东方家的老宅买回了?娘若思念老宅得紧,儿子将家搬过去。”   闻言,夜老夫人‘去’了一声,有些宠溺的看着儿子,“为娘住在这里还不是心疼你?这地方离皇宫近,你卯时上朝的时候啊就可以多睡会子。若在东方府的老宅,你寅时就得起床,那哪休息得好?”   在朝中呼风唤雨的相爷,在母亲面前却是没有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风,东方随云只是抱住夜老夫人的双肩摇着,“还是娘心疼儿子。”   猛地敲着儿子的头,夜老夫人故做严肃,“知道就好。知道就赶紧让娘抱个小孙孙。娘也没几年好活了,若看到你有儿子,娘到了地下也好去见你的父亲和你们东方家的列祖列宗。”   “是,娘。”眼见母亲笑意盈盈,东方随云站了起来,又道:“为了保证我东方家子嗣昌盛,儿子我得先将我家娘子的身体底子打好。”   夜老夫人眉头一蹩,“你……”   不待母亲将话说完,东方随云已是招手命含玉过来,“含玉,告诉本相,我家娘子喜欢吃些什么,本相一样装一些去。”   “是,姑爷。”   虽然弄不明白儿子为什么那么宠爱媳妇,但好歹是过年期间,夜老夫人也不想闹出什么母子过年不和的笑话,也不想失了方才母子热络的气氛,是以也没有多说什么,由着儿子挑着各色年菜。   “含玉,你看看你家小姐还需要些什么,如果敬佛堂冷的话,你多准备几个暖炉去,她的身子受不住冻。”   含玉心生感激,盖好食盒,作福说道:“是,姑爷。”   “去罢。”   少爷亲自为少夫人装食盒,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这相府的天是不是要变了?少夫人的劫难是不是要过去了?就在众人都各自揣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层层的通报,“广陵王府许郡主到。”   穿着粉红的皮袄,裹着白狐围脖的大氅,衬得她清丽细致的面庞婉风流转。一袭白底绡花的衣衫,粉红的百褶裙完好的烘托出她聘婷秀雅的身段。人未到,香已至。带着满脸的春风、眉眼含笑,许昭阳踱步进了相府的花园。   紧紧跟随在许昭阳身后的是她的帖身丫头巧慧,还有随侍小厮得福。得福狗腿的给夜老夫人和东方随云请了安,又和一众相府的管事嬷嬷、管家、丫头、小厮们打过招呼,这才笑嘻嘻的摆手示意王府一众随行的人上前请安。只是最奇的是,那些随行人员人人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一应礼节见过,夜老夫人笑着拉过许昭阳的手,“昭阳丫头,年年今天少不了你的份。来,和往年一样,与伯母一处。”   许昭阳嘴角含笑,坐到了夜老夫人的身边,“巧慧,快让伯母瞧瞧。”   “是。”巧慧急忙命那些手提食盒的人上前,又亲自将食盒一一放在桌上,最后小心翼翼的打开。   波澜不惊,似早就知道那食盒中有什么,东方随云只是一如既往的笑看着从那些食盒中拿出来的芙蓉大虾、珍珠雪耳、梅花白玉、乌龙吐珠、桂花干贝、鸭丝掐菜、凤凰展翅和繁花似锦。当这些属于东方家媳妇最拿手的绝活一一摆上桌面的时候,只听许昭阳说道:“伯母,六年来昭阳不敢懈怠,这八道菜色伯母瞧瞧,可比往年有长进?”   夜老夫人满脸含笑的拍着许昭阳的手,“瞧瞧这些菜的颜色,真好看。比我这个老婆子做的都好看呢。嗯,还没吃,就闻到香了。”   “真的?”许昭阳笑得更是开怀了,亲自站起来,殷勤的将那些菜一一挑了些送到夜老夫人面前的小碟中,“伯母再尝尝这些菜的味道如何?”   夜老夫人将所有的菜一一尝过,不停的赞赏,“好好好,味道不错,软的酥口,香辣的也正宗,特别是这道繁花似锦,嗯,让老婆子我的食欲大增呢。”   能够得到夜老夫人的夸奖,许昭阳露出艳丽的笑,似一株玫瑰开在娇阳下,热情洋溢。“随云,你也尝尝。”   东方随云眼中闪过一抹诡谲,勾唇笑道:“旦不知郡主今年做这八道菜送到我东方府来所为何事?”   许昭阳闻言,一时愣了神。倒是夜老夫人手快的拍了拍儿子的头,“明知顾问。”   “儿子真的不知。”东方随云语毕,仍旧笑容满面的看着许昭阳,“还请郡主为本相解惑的好。”   “随云。”许昭阳有些幽怨的看着东方随云,继而咬着红唇赌气说道:“我的心,你真的不知?大业皇朝人人均知,你若不知,就有些矫情了。”   略带怔愣,东方随云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莫不是依旧如往年般,郡主仍旧没有放下对本相的一颗心?”   “一晃六年,如何放下?”   东方随云闻言摇头,“郡主,以往你、我皆是单身,任人以讹传讹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二人行得正、坐得端即可。只是如今本相已是有家室的人了,郡主还是避避嫌的好。再说,本相也不想引得我家娘子误会。”   ------题外话------   o(∩_∩)o~   024回无情   见不得东方随云如此腔调提及她最恨的顾青麦,许昭阳猛地站了起来,“我家娘子,我家娘子,你总是口口声声‘我家娘子’的称呼着,有没有替我考虑过?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眼见许昭阳眼中氤氲,东方随云内心几不可查轻叹,俊目微眯,“郡主,你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永远不可能走到一处,你又是何苦?”   听得出东方随云的声调放缓,许昭阳急切的抓住东方随云的手,“是因为我大哥吗?是因为我堂姐吗?我说过,我的事和大哥、堂姐不相关,他们是他们的朝堂,我只是你的昭阳啊。朝堂中的事不要牵扯到家事中来,好不好?”   东方随云的眉拧到一处,眼中抹过嫌恶,不着痕迹的摆脱许昭阳的手,回道:“家事?如今本相的家事就是我娘和我家娘子。本相是一朝之相,不想让大业皇朝的人留下是是非非的话题以影响朝庭在国人眼中的形象,是以,郡主,以后这‘家事’二字还是莫要说出口的好,免得国人误解。更免得我家娘子误解。”   闻言,许昭阳赌气的将面前的各色盘子推到一边,“又是‘我家娘子’?如果不是顾家那个贱人,今天,坐在这里陪着你和伯母吃年饭的就是我。”   “可现在陪在本相身边的人是我家娘子。”东方随云哪壶不开提哪壶,时时用‘我家娘子’四字刺激着许昭阳,希望她知难而退。   “她人呢?”问话间,许昭阳冷笑着指着桌上的菜,“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些年菜应该是伯母做的,因为你家娘子没那个水准也没那个水平做出属于东方家女主人的特色菜来。”   东方随云接过擎苍递过来的帕巾,擦了擦手和唇角,“现在做不出来,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出来。”   “你为什么处处为她说话?”   “因为她是我家娘子啊。”说话间,东方随云缓身站起来,向着怒视着他的母亲说道:“娘,郡主好久没来了,想必她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儿子就不打扰你们了。”   许昭阳不甘心,又想拉东方随云的衣袍,“随云,你……这般不愿陪着我?是要去敬佛堂陪着你那个正在受罚的娘子吗?”   不着痕迹避过,眼神倏地转冷,东方随云的眼光似冰寒的箭,看得许昭阳一个哆嗦。只听东方随云说道:“我相府的事还由不得你插手。”说到这里,东方随云似想起什么讥笑说道:“对了,顺带再告诉郡主一声,早间我娘说了,凡插手东方府年夜饭属于东方家媳妇八道年菜的人,都有觊觎东方家媳妇之位之嫌,郡主,不要让人误解你的好。觊觎两个字很伤人的,特别是对于地位尊贵非凡的你而言。”   “随云,你……”许昭阳双眸浅湿,本待再追上已出花厅的人,夜老夫人已是一把抓住她并示意她莫作声,接着夜老夫人向外喝道:“你给我站住。”   东方随云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身,“娘,儿子已然吃饱了。”   “你要去哪里?”   “我家娘子身子打小就弱,我自当陪在她身边。”东方随云语毕,也不待母亲再发脾性,看都不看许昭阳一眼,迳自转身而去。   陪?是要在敬佛堂陪跪吗?夜老夫人由不得怒气横生,“你个不孝子,你就跪着吧。依你今时今日所为,在你东方家列祖列宗面前跪一辈子都不为过。”语毕,眼见儿子的身子略顿却又义无反顾的离去,她更是捂着胸口叹气连连。   对于坊间传闻东方随云如何宠爱顾青麦之事她早有耳闻,只是如今亲眼所见东方随云为了顾青麦居然抵触他一向尊敬的母亲,许昭阳感到大出意外,震惊之极,她无限委屈眼中含泪的看着东方随云远去的背影,扶着夜老夫人坐下,“伯母息怒!”   “这个不孝子,我就不明白了。他那个受宠小娘子烧的菜别说难登大雅之堂了,就连阿猫、阿狗都不见得会吃啊,怎么就那么牵挂他的心?为了那个受宠小娘子他还时不时的和我翻脸,我是白养了他,白教了他喽。”   坊间传闻夜老夫人不待见顾青麦她亦知道,如今见夜老夫人懊恼连连,许昭阳嘴角再度荡起一抹绝艳的笑,明眸不再幽怨,而是亮了起来,“伯母,扫兴的事不再说了,昭阳陪您过个好年。”   “好,伯母就喜欢你这丫头。”   因了她的婚事,堂姐许曼容屡屡受夜柔阻碍,几近成了后宫的笑柄,她不想再连累堂姐了,唯一的方法就是搞定眼前的夜老夫人。想到这里,许昭阳说道:“伯母,昭阳眼见相爷一如坊间传闻般忤逆伯母,昭阳为伯母心痛。愿意进府陪在伯母的身边为伯母解忧。”   进府?岂有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夜老夫人叹道:“丫头,苦了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儿那个倔脾性,如果他……唉……”   言犹未尽,夜老夫人的余下之言再也清楚不过。感到脸上过意不去,许昭阳强笑道:“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昭阳从来没有觉得有多委屈有多苦。只要伯母愿意,昭阳愿进相府服侍伯母。”   夜老夫人心疼的拍打着许昭阳的手,“丫头,你这是何苦?”   “我对随云之心大业皇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敢想敢做,不是一个藏得住自己心事的人。六年了,没有名份的空等我任世人嘲笑都不在乎。如果伯母允了,昭阳有了名分在相府等就有了盼头。伯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开了口,随云一定会听的。”   “丫头啊,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今那个不孝子还听不听我的话都是个问题啊。”   “方才的情形昭阳也看见了,随云和伯母若长此对立下去,终会影响你们母子的感情,倒不如让昭阳来做这个恶人。所以,伯母只要允了昭阳进门,它日对付顾家千金的事全包在昭阳身上。”   明知道儿子所为也许不是表像下的那般简单,可是儿子再三的忤逆她却是事实。如今连她都有些不确定儿子的真实心意了。许昭阳的话令夜老夫人心中一动,“就算我同意,昭阳丫头,你想一想。柔儿会如何看我这个姑姑?她肯定会认为我对她赐的婚不满。所以啊,现在可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一段时间吧,等柔儿哪天心情好了,我去和她说。”   还是要通过夜柔那一关?许昭阳的心有些许的失落,但夜老夫人不抵触她进相府,事情总算有了盼头。   ------题外话------   谢谢5698708的赏赏!   025回恍然   踩着积雪,东方随云一迳来到敬佛堂,没有直接进内,而是静静的盯着敬佛堂的门,若有所思。   “小姐,这双手可怎么得了,受这么多伤,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得起来呢?”一听就知是含玉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自家娘子的声音,“艺不如人,活该啊。”   听到这软软糯糯的声音,东方随云的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一抹笑来。准备推门的手再度停了下来。又听含玉继续说道:“奴婢觉得小姐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噢?”   “你瞧瞧,这些菜可都是姑爷亲自替你选的呢。老夫人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说什么。想来老夫人肯定妥协了。奴婢觉得,有了姑爷对小姐的恩宠,这相府中以后谁还敢给小姐使脸色?不久后,小姐在相府一定会红得发紫的。”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再度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虾的大红之日,便是它的大悲之时。”   闻言,伫立在门外的东方随云眉头轻蹩,这是谒语么?似乎也有些道理。在他沉思的功夫,里面再度传来软软糯糯的不屑的声音,“什么鸭丝掐菜,这要切细那要匀称,哼,养个巨型蜈蚣,下了那蜈蚣的脚足够了,不用切也不用拿尺子量,都匀称极了。什么凤凰展翅,拿山鸡比凤凰?还不如烹只孔雀呢,只只都有凤凰那么大……”   莫看自家娘子平日唯唯诺诺、卑微屈膝一副标准的居家小媳妇的恭顺,但在口舌之争上从未落入下风,而且偏偏还让人觉得她是柔弱不堪的。莫看自家娘子平素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稳如泰山的恭德贤良之神,但那眼中稍纵即逝的英气和魅惑全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如今听着自家娘子似调侃、似不满、似玩笑的唠叨着东方家年菜的诸多见解,东方随云有种想笑又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这段时日以来的疑惑豁然开朗,他家娘子只怕是韬光养晦之辈,那茫然不知所措的神采下面掩饰的只怕是滔天的惊涛骇浪啊。   是因了他家娘子打小生活在民风开化的边陲地带是以不似关内女子娇柔娇惯?似乎又全然不是,念及此,东方随云轻手推开大门,“娘子,为夫来了。”   站在佛堂门口一袭青衫的人俊美得超凡脱俗,仿佛不沾世俗。那眉、那眼、那唇无一不是出众之色,谪仙啊!只是,他在门外听了多久?知道了她多少?她还要装作茫然无知么?那样会不会露馅?以后是不是时不时的应该机灵一点,以免被他看出破绽?顾青麦一边思索着一边示意含玉将正在喂她吃着的凤凰展翅佳肴放到食盒中,嘴角略微有些抽搐,“妾身惶恐不安。这大过年间的,天又冷,相爷还是回屋憩着罢。”   “回屋?”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敬佛堂,解下随身的狐茸大氅披在了顾青麦的身上。接着,他直挺挺的跪在了东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又怎可独自飞?逐风轩中没有娘子的身影,为夫只感无趣。”   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在敬佛堂陪着她?顾青麦有些傻眼。   又来了?又是这副茫然不知所措之神,其实他家娘子的内心应该相当明白他此刻的举动吧?内心几不可查的轻笑,东方随云说道:“为夫决定就在这敬佛堂中陪着娘子,以免娘子孤单。”   孤单?她顾青麦要的就是独处啊。“相爷厚爱,妾身感动。只是相爷若在这里冻坏了身子,妾身更是罪孽深重。”若是让那个万能的婆婆知道最心爱的儿子在敬佛堂陪跪受罚,以后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惩罚她顾青麦啊。眼前这位聪明睿智的相爷是真不知其中的道理还是故意挑战婆婆的权威好刺激婆婆再来惩罚她?   星眸半掩,遮去他眸底流动的诡谲,东方随云只是睨了自家娘子露出袖口的那满目疮痍的纤手,无由的心生一股子疼痛,伸手抓过,仔细吹着,“还疼不?”   受宠若惊啊。这可是在东方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这位相爷是真打算将东方家的列祖列宗气得再活过来吗?顾青麦再度傻眼的看着自家相爷。   东方随云不时的轻抚着自家娘子的双手,又从怀中掏出一盒子药膏来,“这是尼罗国的贡品,可以很好的治疗针扎、利刺之伤。前儿个我逛太医院留了心,不想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他的意思是说他知道她会受这些伤痛?顾青麦的脑袋有些短路,因为自家相爷的心真的很深很深,深得她有些捉摸不定了。正在她思虑间,只听自家相爷又道:“娘的要求是过于严格了些。可东方家的主母历代以来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以后,娘再罚娘子的时候,娘子看在为夫的面子上,忍着些。”   “是妾身的不是,一无是处。”最好那位严厉优秀的婆婆有‘出妇’的考虑,她举双手赞成。   “谁说我的娘子一无是处?”东方随云将那双受伤的小手涂满了膏药,又用手轻轻的揉搓着,务必让那些膏药深入肌肤起到更好的疗效。“不过是所擅长的不一罢了。依为夫看,以娘子的聪慧,它日所作所为一定会超出我娘。”   这个寄望也太高了点,她顾青麦真的只能仰望。只是,他看出她的什么优点了?至少目前为止,她相当的低调作人啊。她是哪里漏馅了?低头思虑间,只觉得那双先前还在冰凉疼痛的手如今透着丝丝的暖意,因了那药膏的作用,再也不觉得疼痛了,而且那药膏透着一股浅香,令人心旷神怡。   “娘吃过很多苦,受过许多罪,又含辛茹苦的将我养大,人生磨砺太多,才有了今日今时的种种风光。娘子不必太过自责自卑,假以时日,为夫相信娘子亦能做出一如母亲所做的佳肴,能够成为东方家合格的媳妇。”   合格?她顾青麦才不在乎合不合格?她在乎的是是否努力过。她从来没有期望能够成为东方家合格的媳妇,她只希望尽点绵薄的力量将东方家、顾家两家四代的仇怨化解,完成老父亲的心愿,从此携着老父亲终老山林,逍遥快活一生。   “娘子,你在想什么?有听为夫说的话吗?”   顾青麦猛然回神,低头怯生生答道:“相爷教诲,妾身定当牢记。”   只怕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罢。东方随云也不言明,只是命含玉拿了暖炉过来递到顾青麦手上,“好好捂着,那些药膏因了热度渗透得会更快一些,过两、三天,娘子的手就会完好如初了。”   她的手抱着暖炉,他的手捂着她的手,怎么看都不像在佛堂中,有点脱离礼教的感觉。她顾青麦现在是大家闺秀啊,应该合理的给点建议,显得顾家是多么的教女有方。再说,如果这位风光霁月的相爷真要陪着她跪在这里,她的心脏只怕承受不住他后面还将上演的重重‘柔情蜜意’,想到这里,顾青麦略略用力收回手,“相爷,《妇诫》有交待,佛堂之中……”   东方随云笑着松了手,目光闪了闪,将眼光移至列祖列宗的牌位上,不待她语毕,他问道:“娘子可知道顾家和东方家的恩怨?”   不是陪跪,是秋后算帐的时候来了?原来她自作多情了?顾青麦急忙从善如流,卑微得几近五体投地,“是顾家对不起东方家在先。”   026回了悟   对于顾青麦那副卑恭之态,若在原来他只当是闺阁教诲所至,只是如今当他重新看过他家娘子后,东方随云久未逢敌手的挑战之心激起千层浪花。‘噢’了一声,他貌似沉痛的看向顾青麦,“娘子的话是发自肺腑之言还是出自岳父的教导?”   眼睛躲躲闪闪,显得极度的慌乱,显得似犯了滔天的大罪,顾青麦的话处处透着痛定思痛。“无论是家父还是妾身,都深谙其理。”   顾自强承认他顾家错了吗?大感意外。东方随云步步紧逼,“顾家承认错了?”   点头如蒜,顾青麦的认错态度相当的明显。“大错特错。”   这般急于认错倒显得有些言不由衷。嘴角勾笑,东方随云揶揄问道:“那我的爷爷杀了你的爷爷是对、是错?”   那还用问?你的爷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杀了我的爷爷,也是添加的‘莫须有’罪名啊。只是如今,她是举着化解两家仇怨的旗帜来的啊,虽然要秉着一力认错到底的态度,但也不能冤枉了自己的爷爷。极力隐藏住眼角的跳动,顾青麦道:“先祖的是非功过后辈不可妄自评说。”   “噢?”   “总而言之,顾家欠了东方家两条人命是事实。”顾青麦谦卑得有些自己鄙视自己了。   东方随云却不打算放过她,他是相当的期待能激起自家娘子眸中的火花,“你的曾祖父以‘莫须有’的罪名置我的曾祖父予死地。我的爷爷卧薪尝胆十年杀了你的爷爷。岳父最厉害,手刃一百零八敌将的同时又杀了我的父亲。按照这番推埋,除非为夫杀了娘子方能抵消东方家、顾家四代的恩怨啊。”   “贱妾命不足惜,如果真能抵消东方家、顾家的四代恩怨,这条贱命相爷拿去即是。”也总算完成了任务,也可以摆脱血蛊的痛楚,一箭双雕也无不可。想到这里,不禁挑眉勾唇微笑。   顾青麦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话音可以听得出她的话不似玩笑。东方随云摇摇头,语气很是惋惜,“娘子是这样看为夫的?”   是这样看你就是傻子!内心轻叹一声,顾青麦决定曲线救国,“这段时日妾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才发觉妾身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小人、君子的界线划得可真好。东方随云开心的问道:“如此说来,娘子认为为夫是君子?”   “妾身万不该以小人之心揣度相爷‘宰相肚中能撑船’的高风亮节、虚怀若谷、堂堂正正、深明大义、豁达大度、襟怀坦白。”   忍住胸腔再度要不受控制发出的闷笑声,东方随云眯眼看着自家娘子,“放心,为夫疼娘子都来不及,怎舍得用娘子的命来抵消两家恩怨。娘子,倒是和为夫说说,你的名字由何而来?”   不拿她的命保不准要拿她父亲的命。只是他的话转得倒快。顾青麦不得不随着自家相爷的话答道:“母亲当年随父亲征战沙场,身怀六甲仍旧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在一场战事中母亲发作,慌乱中躲进一片麦地生下了我,也因了此,父亲替我取名青麦。”   难怪自家娘子的眼中时有丝丝英气,原来是秉承岳母?“岳母巾帼不让须眉,令为夫感叹。只是历年来朝庭的战表中却未记载岳母的沙场战绩,也未记载岳母为国捐躯的壮举,这是何因?”   “母亲不是为国捐躯,而是因为妾身。”   “噢?”   顾青麦的心几不可查的痛了痛,只得又道:“母亲因为征战的劳累外加生产的辛苦,在麦地生下我时大出血,父亲和哥哥们赶到的时候也没有救回母亲的命。所以,送往朝庭的战表没有母亲的功迹。”一直以为父亲将她丢在师门是因为她克死了母亲,但经过半年的相处,她才发现她误解父亲了。   捕捉到自家娘子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悲伤,别样情愫暗生,东方随云伸手抱住顾青麦,“若非战事,岳母又如何会在麦地生下娘子?又何以因了条件简陋而丢掉了生命?所以,岳母是为国捐躯的。依为夫如今的能力,可以为岳母追封荣耀。娘子可同意?”   逝者已逝,要那么多荣耀做什么?不但不是荣耀,也许还会成为生者的绊脚石。顾青麦低头敛衽,借以推开东方随云,回道:“相爷有心了。只是妾身听父亲说,母亲一生征战沙场仅仅是为了陪着父亲而已,倒不是为国为民。那份荣耀不要也罢。再说当今圣上已追封妾身的两个哥哥骠骑将军、龙骑将军之职,对于顾家而言已是天大的荣耀,足够了。”   “本想为岳母尽点孝心,娘子既如此说,为夫就当方才的话没说罢。”   “相爷之心,家母地下有知当含笑。”看着东方随云讳莫如深的眼神,顾青麦心念微动转过话题继续说道:“家母若存活于世,一定会衷心感叹相爷是大业皇朝的股肱之臣。”   “股肱之臣?为夫手无缚鸡之力,仅凭三寸不乱之舌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若真说股肱之臣的话,岳父一生为国征战沙场、杀敌无数、保我疆土那才是真正的股肱之臣。只是如今坊间盛传岳父被困京中是因了陛下对岳父二十年兵权的忌讳,更有甚者盛传出主意将岳父软禁京中的人是为夫。娘子倒是说说,如果真如坊中传言,真是为夫软禁了岳父的话,当朝陛下是不是过于重文轻武了些?”   “此言差矣。为国君者皆知文臣武将缺一不可的道理。内有贤臣辅佐,外有良将抗敌,文武兼备方能保一方国土平安。不说当今陛下胸怀天下,只说陛下的仁爱谦让就不会做出重文轻武抑或软禁忠臣的事来。若真是软禁,陛下又何以赐下那般大的府邸给我父亲养老?传闻传闻……有道是传闻失实,即是传闻,相爷还是莫要理会的好。就这段时日相爷对妾身的好,妾身是断不会相信相爷会做出那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来的。”   字斟句酌,果然深藏不露啊。原来有一个名唤顾青麦的女子就这样润物无声的步入了他的生活,这无疑是份意外,只是这份意外却带给他一份莫名的惊喜和心动。是好?是坏?是拒?是迎?想到这里,睨眼看向低头恭顺的自家娘子,那副神态无来由的会惹得他喜欢逗弄她。方才的心思全然抛却,东方随云露出狡黠的笑,对着顾青麦的耳垂哈了口气,满意的看到顾青麦红透的耳垂并且习惯性的僵住身子时,他不由发出一声轻笑,“听娘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为夫当再不为那坊间的传言劳心伤神,传闻传闻,不理则罢。”   不会吧?在他东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居然这般暧昧,而且大有亲热之嫌?顾青麦暗自磨牙的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握在大掌之中且拉到离他的心最近的位置,只听东方随云说道:“每次和娘子一席谈话之后,为夫都止不住的心痒难奈。如今为夫很是期待三天后与娘子在逐风轩的再度抵足夜谈,或赏月、或赏雪,定不负良辰美景啊。”   ------题外话------   谢谢六色魔方的花花!   027回计划   延禧宫,是大业皇朝皇后许曼容的寝宫,虽比不上夜柔寝宫承乾宫的富丽堂皇,但也布局巧妙、玲珑别致,展现古色古香之韵,一如她一朝皇后的身份地位巍然屹立。   许昭阳高兴的坐到许曼容的身边,得意的摸着许曼容的肚子,“就凭姐姐肚中的龙子是嫡母嫡子,看她夜柔还能得瑟到什么时候?”   将手指盖在许昭阳的红唇上,许曼容佯怒道:“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休要胡说。”   “相国寺中,妹子我可是亲眼看见了陛下对姐姐的宠、对姐姐的爱,又回到那个夜柔没有进宫时的日子了。哼,她不就是先姐姐生下皇子才受陛下之宠的么?如今姐姐也有了,妹子我就坐等她倍受冷落的一天。”   “你这个死蹄子。你若真嫁进相府,以后就是夜贵妃的表嫂,到时候哪还会将我这个姐姐看在眼中。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到时你念着我成全你的姻缘之事不对我落井下石我就直念阿弥陀佛了,哪还指望着你会心心念念的盼着夜贵妃失宠?”   许昭阳俏皮的将头埋进许曼容的怀中,“姐姐。你可冤枉死妹子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舍得舍弃随云而随你去了相国寺烧香?”   许曼容‘噗哧’一笑,将许昭阳的脑袋推开了些,“我可还记得当时你急得两边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呢。只是,让为姐感到高兴的是你为了姐姐的安全终于选择了姐姐,所以呀,无任如何,姐姐会成全你的。”   许昭阳感动的看着许曼容说道:“半年前为了妹子的事,姐姐憋屈了。如今为了妹子的事,姐姐又受委屈了。”   嘴角抹上一丝牵强的笑,许曼容的眼有些发红,“不屈,还好。”   心疼许曼容委曲求全,许昭阳恨声说道:“她夜柔仗着陛下恩宠数番拦下姐姐的懿旨,这两笔帐,妹子都会替姐姐讨回来的。只要妹子我嫁入相府。一段时日后,一定会让随云对我言听计从。表妹又如何?一个深宫怨妇而已。时间长了,别说皇上了,我相信随云也会反感她。到时候,姐姐,你就等着妹子我的好消息罢。”   许曼容好笑的看着妹妹,“好消息?”   “正所谓百炼钢也化绕指柔……虽然随云如今对我不冷不热,但我会有本事让随云对我惟命是从。姐姐,你放心,只要有妹子,一定帮姐姐的孩儿、我的小外甥夺到太子之位。”   “你。”许曼容再度伸手捂住许昭阳的红唇,四下看了看这才说道:“你这张嘴,不为我带来祸事便罢了,哪还指望你能替我带来好事?”   “姐姐放心。妹子虽然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但行事分得清轻重。这延禧宫内外都是我许家安排下的人。”   许曼容轻叹一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沉重的身子,“好歹我许家还有你和大哥,要不然,我独自一人在深宫该如何是好?”   “姐姐。”许昭阳随之站了起来,扶着许曼容在寝宫内慢步,“最艰难的时刻都过去了。陛下对你回心转意了,你又争气的怀上了龙子,依今时今日陛下对你的宠爱,取代她夜柔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内有你的枕边风,外有大哥亲自上书奏请,废去弘文的太子之位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许曼容嘴角抹上一抹苦笑,“在相国寺的时日,陛下万事还依着我。只是一回了宫,他的眼中再也没有我了。如今回来这长时间了,他来我这延禧宫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   “那不是因为姐姐有孕在身么?万事不方便。”   “夜贵妃不一样有孕在身?”   许昭阳将懊恼的许曼容扶着坐下,劝慰说道:“姐姐。万事要看好的一面。想当初她夜柔得宠之时,你们后宫的三千佳丽能够见到陛下的身影加起来都是一个巴掌可数。如今陛下的心虽然还在夜柔的身上,但也移了不少姐姐这里来了。只要姐姐有耐心,以后会越来越多,多得陛下的心中只会有姐姐再也不会有夜柔。”   许曼容摸着肚皮,轻声道:“姐姐知道。只是我许家只剩下我们兄妹三人,朝中再也无人帮衬,陛下纵有再多的心在我的身上,却也不可能为我这未出生的孩子争取更多的好处。”   “姐姐,你多虑了。”   许曼容苦笑着摇头,“大哥虽贵为异姓王,手中终究没有实权,既算不上文臣也算不上武将,不过盛世之时替陛下寻寻乐子罢了。别看陛下对朝事貌似无心,但孰是孰非还是分得清清楚楚,更分得清孰轻孰重。如今卓闻人能够替代顾老爷子当上我朝的兵马大元帅还不是因了东方相爷的举荐?如今他们二人一文一武掌管着大业皇朝的生死存亡,陛下就算有心将我的孩子贵以太子之尊,只怕也得忌讳他们二人。再说太子废立之事不是小事,关乎朝堂的安稳动荡,不可轻易言废啊。”   许昭阳得意的蹲在许曼容的面前,仰头看着许曼容忧愁的脸,说道:“姐姐,你要相信妹子,只要妹子嫁入相府,一定会为姐姐争取随云这一票,只要随云愿意帮姐姐,我这个小外甥的太子之位是迟早的事情。”   许曼容轻揉的摸着许昭阳的头发,“你说得轻巧。想想半年前,姐姐好不容易求陛下赐下赐婚的懿旨,奈何夜柔恃宠而骄阻了懿旨并且求得半年主婚的特权,那个时候她和姐姐就杠上了。半年后,她再度阻止了我的赐婚懿旨……唉,不想陛下又答应了。”   对后宫的争宠许昭阳多少看了些眼中,在她的心里她要帮的只有许曼容一人。她拍了拍胸脯,“姐姐放心,小外甥的事包在我身上。夜柔和陛下是小别胜新婚,陛下当然要依着她。可是,陛下再怎么宠她,也有腻烦的一天,不似姐姐这细水长流的感情。再不济,我们找几个罪名罗列到她的头上,让她一身不是屎也是死。一个名声臭了的贵妃的孩子谁还会尊为太子?那个时候,不怕陛下对她不烦腻。随云再怎么疼爱着那个表妹,但我也是他的妻子啊,到时候两头都是亲戚,帮谁不是帮?随云不作声,其余的人谁敢作声?我再让大哥上书奏请废掉太子,定能一鼓作气一蹴而就。”   许曼容轻叹一声,“叫我如何感激你呢?你的事我以一国皇后之尊都赐不下来。而我的事却要烦你日夜操心。”   “怨只怨妹子考虑欠妥让她夜柔钻了空子。姐姐如今的委屈都是因了妹子而起。夜伯母不反对昭阳进相府,一切事都有转机。妹子的事,姐姐就不必再挂心了。安心生下皇子吧,外面有妹子和大哥。一切,放心!”   ------题外话------   谢谢cranesoft、zqangela的花花!o(∩_∩)o~   028回探病   历年来过年都要大庆的东方相府今年格外的冷清。只因东方家的当家主母夜老夫人病了,病得不轻。更甚者是东方家的少夫人也病了,至今没有清醒。坊间传闻,夜老夫人是气病的,而少夫人是被夜老夫人折磨病的。   冬日暖阳柔和的照在顾青麦苍白的容颜上,她伸手捂着眼睛,直到眼睛能够适应刺眼的光线这才缓缓的睁开。晚上强搂着她入睡的相爷早已不见了人影。她常常有些怀疑,东方随云是如何在不惊动她的情形下起身离去?她的武功虽说没什么回圜,但警惕性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一边想着,顾青麦一边艰难的移动着自己的身子,试图坐起来靠在床头。   “小姐醒了?”外面传来含玉的声音,接着含玉掀珠帘而入,绕过屏风,行至床榻前。利落的扶着顾青麦坐起来,并塞了个引枕让顾青麦舒服的靠在床头。   顾青麦揉了揉晕沉沉的头,映像停留在敬佛堂她刑满释放的时候,婆婆痛不欲生的看着陪着媳妇受罚的儿子那凄婉的眼神,还有婆婆那花白的头发,一如父亲花白的头发一夜全白般瞬间也全白了。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受不了罚跪的苦,膝盖痛得失去了知觉而晕倒。   “含玉,我睡了几天?”   “小姐晕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了?许多事情有些模模糊糊。她能够感觉得到有一个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抱着她,念叨着‘你不能死,本相的人由不得他人决定生死,你也不能’的话。顾青麦任含玉又拿一个引枕替她垫上,这才看向含玉,“婆婆怎么样了?”   “皇贵妃娘娘每天派四名太医前来为老夫人诊病,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老夫人的那头头发……”含玉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见小姐清澈的眼神盯着她,含玉咬了咬唇又道:“老夫人的头发全白了,显得苍老了许多。”   敬佛堂中,她亲眼目睹自家相爷为了她和婆婆起了争执,婆婆似失去了一切的支持力瘫软到了太师椅中。都说养儿防老,如今东方随云这个儿子不但不能防老,似乎还给他的母亲带来无尽的烦恼和痛苦,为了她顾青麦又几度拂逆婆婆的旨意……她揣度他的心错了吗?她是小人之心了吗?他果真是‘宰相肚中能撑船’吗?顾青麦疑惑了。   见自家小姐久久沉思不语,含玉又道:“小姐和老夫人病重期间,皇上派人送来许多奇珍异草,期望能治好小姐和老夫人的病,而且……”   含玉的话未说完,突地,逐风轩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迎贵妃娘娘凤驾、贵妃娘娘吉祥’的声音。   皇贵妃娘娘来了?夜柔!顾青麦隐隐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不对劲在何处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夜柔前来是看望还是指责?年前成亲,夜柔送了许多赏赐,件件出自大内珍品。从那些赏赐中可以看出夜柔对东方随云的不一般,国人也许认为这个不一般是兄妹之情,可她却敏感的嗅出一丝不一样来。这丝不一样出自数年来她练就的直觉,说不清道不明。   “含玉,你家小姐醒了吗?”东方随云那漫不经心的话从门外传了进来。   “回姑爷,小姐醒了。”   “醒了就扶你家小姐坐起来,贵妃娘娘来看望她了。”   闻言,含玉早已三步并作二步的迎至门前,敛衽作福,“恭迎贵妃娘娘凤驾,贵妃娘娘吉祥。”语毕,又急忙伸手揭起内室的珠帘。   东方随云率先一步进入内室,迳自往他家娘子的病榻旁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含玉,还不去搬个椅子来请贵妃娘娘入坐。”   含玉红着脸,急忙再度敛衽,接着小跑到玉屏榻前搬了个软垫的椅子放在了顾青麦的病榻前。   东方随云未顾及紧随其后的夜柔那张红里透白的脸,只是紧紧的盯着顾青麦,撩袍坐到病榻边缘,带丝挂心、带丝揶揄,神色复杂的问道:“娘子,醒了?”   顾青麦微微颔首,“妾身刚醒。”说着话,她挣扎着要下床给夜柔行礼。   知道顾青麦的用意,东方随云出手极快的摁住她的身子,“贵妃娘娘身份之尊贵是对外人而言的,对自家人而言你还是她的表嫂呢,这私底下的不拜也罢。再说娘子疾病缠身,下不得床。”语毕,东方随云回转头看向已在软椅上坐下的夜柔,“你说是不?柔儿?”   一声‘柔儿’的称呼,将夜柔心中的怒气暂时压制下来,她略带冰冷的眼光看向顾青麦,“表哥说的是,一家人,无需见外。再说表嫂身子有恙,又在养病之期,还是不要下床的好。”   她的膝盖也经不住七拜八拜,闻言,顾青麦机灵柔顺的重新靠在床头。东方随云热络的服侍着顾青麦,直到将顾青麦的靠姿调得相当的舒服他方吁了口气。二人视线短暂交接,一见顾青麦似抵触又万般认命接受的神情,东方随云的心情就大好起来。   “表嫂可觉得好些?”   成亲这么久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大媒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大业皇朝的风云人物,顾青麦由不得对夜柔多打量了一番。这位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三千青丝斜绾起流苏髻,上面嵌着一枝淡红色的宝石簪子,剩下的半半青丝披于腰间,有几分随意却又不失体统。腰间玉带上淡红色的宝石和簪子上的淡红色宝石遥相呼应,衬着身上披着的一件纯红色的绒毛外衣,整个人似在一片红云之端,显得高贵、文雅,皇贵妃娘娘的范儿十足。只是那一双桃花眼媚意天成却又带着丝丝忧虑,小小的酒窝衬着桃花眼,星星点点的闪烁着喜悦、哀愁、倔强,抑或还闪着一丝妒忌?   妒忌?这是顾青麦的又一个直觉。听到夜柔的问话,顾青麦移开打量夜柔的眼光,颔首作答。“有劳娘娘费心,臣妇一切尚好。”   夜柔浅浅一笑,妩媚动人之极,回头对东方随云说道:“表哥,信得过妹子的话,容妹子和表嫂私下说几句体几的话,如何?”   东方随云长笑起身,“可不许谈久了,你表嫂的身子方方恢复,久坐不得。”   似乎看到夜柔眼中一闪即逝的幽怨,接着又见夜柔笑得似百合盛开,顾青麦更是笃定自己心中的直觉。只是夜柔的战火要烧到她身上,她有点冤。   “娘子,表妹出宫一趟不容易。你好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陪陪她。如果实在是坚持不住也不要勉强。柔儿兰心慧质、心性善良,不讲繁文缛节,定不会责怪你的。”   将这位眼中带着妒忌之火,心中带着丝丝怨气的女子表扬得这般彻底?是为了堵住待会子的狠薄责怪之词么?顾青麦佯装不知,轻颔首道:“相爷教诲,妾身谨记。”   轻柔的拍了拍顾青麦的肩,似给自家娘子鼓气般,东方随云又用‘爱意’的眼光看了顾青麦许久,直到顾青麦的脸上现出不自在之神,他才满意的离开。“含玉,一柱香后记得给你家小姐泡药浴。”   也就是说,一柱香后要开始赶人了?要不然她堂堂一朝皇贵妃也不能呆在这里帮一介臣妇沐浴抑或观赏人家沐浴吧?夜柔恨恨的咬了咬唇,目光冰冷的看向病榻上含羞带娇低头绞着手指的顾青麦。   ------题外话------   谢谢949805312的赏赏!   029回试探   眼前女子芳龄二八,年前方及笄就嫁给大业皇朝不知多少大家闺秀恨嫁无门的如意郎君。削瘦的鹅蛋脸一如外界传闻,如今不再是腊黄一片,也许是由于方才东方随云的体贴恩爱,她如今两颊晕红,淡绿的绸衫衬得她如新月清晕,似花树堆雪,浑身上下莫不透露出一股病态的美。   莫说,这种美也挺能打动一个人的,特别是保护欲极强的男人。念及此,夜柔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青麦,“在相府一切可习惯?”   “劳娘娘牵挂,一切尚好。”   “可有怨本宫赐婚之事?”   抬起头,顾青麦盯着夜柔那笑意不达眼底的桃花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顾老爷子一身彪柄,听闻顾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两个为国战死沙场的顾家公子更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怎么偏偏这位顾家千金似乎有些呆呆傻傻?夜柔有些鄙夷的看着顾青麦的茫然不知所措之态,继续说道:“顾老爷子为国争战一辈子,习惯了沙场点兵,如今致仕在京猛然清闲下来可还习惯?”   “皇上厚恩,顾家没齿难忘。”   这份尊卑之神,她夜柔在皇宫中见得多了,如今见顾青麦也不过是这般的平庸之辈。一丝侥幸、一丝忌妒相伴而来。夜柔的心有些复杂。“只要顾老爷子不要认为本宫是为难你们顾家就好。”   顾青麦又仰起她茫然的眼,不明所已的看着夜柔。   万不想心心念念的人一力宠爱的女子就是这等货色?夜柔替东方随云不值起来。挪身坐至床缘边,“顾家和东方家有百年的恩怨,你顾家又只剩下你一根独苗,却偏偏被本宫指婚嫁入东方府……如今坊间传闻的都是对表哥不利的话,说表哥这是釜底抽薪,要顾家断子绝孙呢。”   “这些传言,相爷也曾在臣妇面前说到过。臣妇当时就说了‘传言传言,多有不实,不必当真’的话。如今娘娘再度提起,臣妇劝娘娘不必在意那些传言,娘娘方才也见了相爷是如何精心呵护臣妇。有道是谣言止于智者,相爷对臣妇的心臣妇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一生一世不敢忘怀。”   几不可查,夜柔的嘴角抽搐两下,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就好,到时候在顾老爷子面前,表嫂可得为本宫和表哥说说好话。”   “无需臣妇提及,父亲明白娘娘和相爷的苦心。出嫁前父亲就告诫臣妇,说相爷不计前嫌愿意娶臣妇是臣妇三世修来的福分,要臣妇时刻谨记出嫁从夫的妇训,将坊间流传的那些谣言不要放在心上。日久见人心,会让大业皇朝的人看到‘将相和’的一天。父亲现在虽不在任上,但仍旧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他老人家长言家和万事兴,只要民间不再对东方家、顾家的那些陈年往事感兴趣了,百姓就会专与生产,百官就会专与朝政,陛下也就会不再为此等小事烦忧。”   眼前的女子明明唯唯诺诺,可这番大道理说得倒是通透,想来是顾老爷子家教之功。夜柔赞许点头,“表嫂能够如此深明大义,顾老爷子能够想得如此通透,也不枉表哥年前请旨的苦心了。只是有件事,本宫想问问你的意见。”   再度摆出唯唯诺诺之神,顾青麦茫然的看着夜柔。   “许昭阳!”   莫不是来说媒指婚的?顾青麦暗自揣摩。   看她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夜柔眼中尽是探寻之神,问道:“表哥难道没有和表嫂提及他为何要娶你过门?”   “不是为了‘将相和’吗?”   夜柔的眼色冷了三分,眉宇间尽是鄙夷,嘴角带着轻笑,“看来,表哥没有将事情最主要的原因告诉表嫂。”   顾青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表哥自十四岁夺魁,十八岁入相,二十岁入主内阁以来多少官宦士绅之家想得此贤婿。可广陵王府的许昭阳仗着她是大业皇朝第一美人和尊贵无人能及的郡主身份放言天下,世上除她外胆敢嫁入相府者只有站着进横着出的份。”   “许昭阳真有这么……狠?”顾青麦有丝害怕的抖动着身子,手握拳举至嘴边轻声的咳嗽着。只差没说她似乎不是‘站着进’的话,她似乎是被人抱着进来的。   真正是病体娇弱!夜柔冷哼一声,接着顾青麦的话不屑回道:“她再怎么霸道、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有权势,再怎么美丽,就是入不了表哥的眼,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停止咳嗽,顾青麦急忙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眼神。   “因为表哥心中有了心爱的女子。”   是你吗?心中揣度,却未言出,竟有一丝兴奋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念头凭空升起。顾青麦故意露出受伤的神情,“臣妇知道臣妇的姿容、才色都配不上相爷。不知那女子在何处?求娘娘找了来,成全相爷。”   “成全?”夜柔的眼中冒出丝丝的火花,恨恨的盯在顾青麦绞着锦被的那纤细的手上,“旦不知表哥听了表嫂这句话,心中会作何感想?”   终于不再绞着锦被,顾青麦坚强的抬起头,“相爷若真寻得心爱的女子,即便要将臣妇下堂,臣妇也愿意。”   “下堂?倒不至于。这件事情,表嫂也不必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瞧着落落寡合的夜柔。她顾青麦倒希望东方随云拐了当朝最受宠的皇贵妃私奔!要不然她这个下堂妇如何退避三舍?她真的非常大度的想想尽办法的成就他们这一对苦命的鸳鸯,免得她在相府荒渡岁月。   “半年前,许昭阳亲自请旨且得到皇后的赐婚。本宫……唉,我虽然恃宠而娇拦下了懿旨,但陛下也只给了我半年时间指婚的权力。而且这个权力还加了许多桎梏,譬如必须是朝庭大员的千金,这些千金必须年已及笄且没有论及婚嫁。”   “京中多官宦,应该不愁这些条件。”   夜柔苦笑一声,“是不愁。可是你忘了许昭阳先前放过的话么?不谈她是郡主的身份,也不谈她的哥哥是当朝的异姓王爷,只说她的堂姐贵为当朝的皇后。你想想,那些朝庭大员哪敢得罪许家将自家的女儿嫁给表哥?于是纷纷将及笄的女儿择婿成婚,唯恐表哥上门订亲。”   顾青麦似懂非懂的点头,“想来臣妇方方从边陲进京,对朝中的事不大了解,是以……”   “是以你倒成了那个宠儿。”   宠儿?她顾青麦从来没有觉得她嫁进相府就成宠儿了,至少她那久经折磨的腿就从来没有好过。虽然原因都是她的‘不争气’造成,但这无疑是对她肉体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打击。   “也许是天意,偏你又巧过及笄之旦?许昭阳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你。如今她气急败坏,再度请皇后娘娘下了要与你‘两头大’的赐婚懿旨。”   顾青麦做出‘我明白’了的神情,语带笑意,“前阵子听相爷提及此事,臣妇当时相当欣喜的说终于有一个妹妹要来与臣妇共同侍候相爷了。”   “你是这么说的?”夜柔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盯着病榻上神态自若的人,见顾青麦又不知所措的点头,夜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表哥当时怎么说?”   030回威胁   若有所思的看着神态焦躁,眼中充满着希望、希冀的夜柔。顾青麦真想说点什么刺激的话刺激刺激这个可怜的深宫宠妇。但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顾青麦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寻思良久,蹩眉说道:“由于高兴,臣妇多喝了两杯,醉了,后面的事不记得了。”   夜柔又缓缓的坐到了床缘边。她有听过顾青麦醉酒受罚的事。只是东方随云如果因了要娶许昭阳露出高兴来,对许昭阳和东方随云的婚事,她必须一力阻止。她可以允许东方随云的身边有女人,但绝不允许东方随云身边有他可能会爱上的女人。心中一动,她缓缓试探问道:“高兴?”   “臣妇高兴的是,郡主那么尊贵的身份不介意和臣妇‘两头大’,是臣妇的福气。”   原来如此!再度露出鄙夷的神情,夜柔冷笑道:“枉表哥方才那般待你。你可是辜负了表哥的一份心了。”   辜负?顾青麦又茫然了。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一看就痴痴呆呆的,想来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也摔坏了脑子。夜柔语重心长的说道:“许昭阳求得的第二道懿旨又被本宫拦下了。如今她恨本宫定是入骨三分。”   又拦了?那唱不成好戏了?顾青麦这次真有些急了。“娘娘为何要如此?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平常。再说臣妇的身子也不争气,根本不能服侍相爷,相爷若再娶一健康美丽的女子,一来可以替臣妇分忧,二来也可替东方家传宗接代啊。”   “表哥将你当宝,你却将他当草。本宫真替表哥不值。”见顾青麦不明所已的盯着她,夜柔嘴角微勾,“边陲民风昏沌,想来你对男女情事尚未领及,不说也罢。只说如今陛下为了表哥的婚事也犯头疼,本宫的话陛下得依,但皇后娘娘的话陛下也不能总是拒绝,如今陛下左右为难之际,说出只要表哥同意陛下就圣旨赐婚的话。”   如果同意的话早在六年前就同意了?顾青麦再度嗅到一丝不一般,感觉有个陷阱正在向她慢慢的靠拢。   “方才本宫向表哥传达了陛下的旨意。表哥对这件事看得极淡,只说再娶之事得经过两个人的同意。”   两个人?有她?顾青麦只觉得头皮发麻。东方随云摆明了是想将烫手的山芋丢到她的手上。   “表哥说,第一次娶亲没有征求姑姑的同意,导致姑姑如今病魔缠体……”   顾青麦摆出一副要到夜老夫人面前下跪认错的姿态。“臣妇知罪。”   “所以,表哥说,再度娶亲一定要征得姑姑的同意。至于第二个人就是表嫂你了。”   果然有她!无疑晴天霹雳!她顾青麦看来要被人架到刀俎上一回了。她同意这件事必将得罪东方随云,她不同意将得罪婆婆夜老夫人和尊贵无比的许郡主。得罪东方随云应该没什么问题。再怎么说东方随云如今摆明了是一副‘高风亮节’的姿态宠着她。如果得罪了夜老夫人和郡主……   “本宫想知道,表嫂可同意许昭阳进相府?”   权衡利弊,她一百个同意,一万个举双手赞成。顾青麦抬起欣喜的眼,却见夜柔的眼光冰凉之极。只听夜柔说道:“可是,本宫告诉你,如果你同意的话,顾老爷子将面临诸多的麻烦。”   此话透着赤果裸的威胁!她顾青麦从不惧任何威胁。只是如今她一不能动手,二不能动脚,万事不能随心所欲。眼前这个美丽高贵的皇贵妃明显是告诫她,如果她顾青麦同意了,父亲将有无妄之灾。致仕在家的父亲虽德高望重,但也经不住这美丽妖娆的皇贵妃在当朝皇帝陛下耳边吹的枕边风。明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她仍旧茫然不知所措的问道:“麻烦?”   心中鄙夷眼前女子痴傻,但夜柔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你莫不是忘了许昭阳曾放言天下,世上除她外胆敢嫁入相府者只有横着出来的份的话?你若真允了她来,试想想,她会如何惩治你?”   顾青麦懦弱的低头,“臣妇当小心谨慎,不与她打照面即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那许昭阳霸道、狂飙,眼中揉不进任何沙子。就她追逐表哥六年不离不弃而言,你当知她的执着。你想想你父亲,顾老爷子会忍受唯一的女儿受那许家郡主的气吗?到时候顾老爷子气不过,振臂一呼,那些曾经跟随过顾老爷子的人齐齐响应,那番气势……一呼百应啊,不要说陛下了,本宫也会怀疑顾老爷子的气势似乎可以僭越皇权啦。”   皇权最为毒辣,除了当朝皇帝外,没有任何臣子能够僭越它。能够一呼百应的人都会死在秋后算帐上。这番道理她顾青麦如何不懂?只是如今,她仍旧得装着糊涂,“家父一生为国征战,娘娘一定要在陛下的面前替家父说说好话啊。就算家父为了臣妇的事得罪那许家郡主,想来也是爱女情深,和僭越皇权八杆子都打不着啊!”   “看在表哥的面子上,本宫是可以在陛下的面前替顾老爷子说好话。可是本宫在皇宫又能得宠几时?总有失宠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和许家郡主的事情越演越烈,京中人云亦云、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难保陛下不听信其它欲置顾老爷子于死地的人之言?”   只要你夜贵妃不在皇帝的耳边吹枕边风将我爹冤枉死就行。心知肚明,顾青麦故意挤出两滴眼泪,拼尽全力柔弱的坐了起来,也顾不上礼节的一把拽住夜柔的手,“娘娘,求你帮帮臣妇一家啊。”   “帮?”夜柔嫌恶的将那十指纤细的手拂开,不经意的用手中的绢巾擦了擦,又道:“靠山山跑,靠人人倒。万事不如求自己。要想杜绝日后的麻烦,表嫂只要拒绝那许家郡主进门即可。这不是简单得多?”   顾青麦一副感恩戴德的谦恭模样,“娘娘一言,臣妇如醍醐灌顶。臣妇定不同意那许家郡主进相府。好在贵妃娘娘点醒,否则以臣妇的愚钝,一定会害了家父。”   夜柔长吁一口气,“明白了就好。”   观夜柔的神情,越发可以肯定自家相爷和这当朝的贵妃有着什么。顾青麦又故作心焦的求道:“这样一来,家父当不会被臣妇的事牵累。只是皇宫中,还得娘娘时不时在陛下的面前说些好话。家父一生为国征战,绝无狼子野心。”   “放心,这是自然。”   看来,夜柔是十分惧怕许昭阳进相府了。以许昭阳的美丽才情,夜柔只怕是担心东方随云真爱上了那许昭阳吧?只要她顾青麦守好相府的门不让许昭阳进来,她夜贵妃就得替父亲说好话,也好,双赢。大不了自己再次得罪婆婆大人,膝盖受点罪而已。顾青麦正沉思间,外间传来含玉的话,“小姐,该泡药浴了。”   闻言,夜柔神情莫测,冷笑道:“真是个忠心的丫头。进来罢,本宫的话也说完了。本宫还得到听露轩看望姑姑去。”   031回棒喝   夜老夫人所居的听露轩建在荷塘之上,虽然为夏天的凉爽创造了条件,但到了冬天却也奇冷。为了解决冬天奇冷的问题,东方随云将整座听露轩的地板之下重新改建砌道通上热源,而这热源的源头来自相府的厨房。一旦到了冬天,厨房的火不断,就有不停的热气通过砌道传到听露轩。是以如今外面虽然春寒料峭,但听露轩中却是温暖之极。   走在弯曲的廊桥上,夜柔轻蹩眉头,盯着一池塘的败荷良久,这才抬起皓腕指着满塘的残荷说道:“想当初表哥和姑姑回京,在何嬷嬷他们几个忠厚老家人的帮助下变卖老宅投奔我父亲,虽然有父亲的安慰,可姑姑仍旧日夜思念姑父,哭得双眼几近失明。好在府中有一名医说可以收集荷叶上的露珠为姑姑洗眼去掉眼疾。从此后,无论表哥和姑姑住在什么地方,这荷塘却必须有一个。而我,每天一大早就会和表哥划着小船为姑姑采集荷叶上的露珠。”   念及往事,东方随云神态柔和,“那些年,亏了你。”   “我还记得,为了让姑姑到冬天也可以用荷露洗眼,为了保存那些露珠,我和表哥还找了许多朗中研究了许多草药,终于能够将那夏天采集的露珠存放到第二年的夏天,从此之后,姑姑一年四季都可以用荷露洗眼了。”语毕,夜柔怀着思念的眼神看着颓败的荷塘,似乎可以看到少年时那段最美好的日子,每天和心爱的人泛舟荷塘,或采露珠,或摘莲子,银声笑语,夺去多少人羡慕的眼光。   东方随云却只是转过头甩动袍袖,作出请的姿势,示意夜柔下廊桥进花园。   一旦提及往事,东方随云虽然神态柔和一扫平时的冰冷,但却从来不多言及。明白他此为是为了杜绝她心中的憧憬,夜柔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步下廊桥往花园走去。花园遍布狮柳、醉柳、浣沙柳,因了春寒,柳树枯枝随着寒风起舞,全然无夏天一片绿色婆娑起舞之美景,但枯枝虬杆和那花园中的亭台楼榭、小桥流水、矮墙漏窗巧妙的合为一体,沧桑通幽,别有韵味。   “表哥,百行孝为先。姑姑的话,多少还是听些。姑姑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他心中何曾不恼不悔?只是事出有因,他不得不如此。只能等一切事了了,他再到母亲的面前请罪。念及此,东方随云回道:“娘娘交待,微臣自是牢记。”   又换成‘娘娘’的称呼了?“都到了自家庭院,表哥还是如此礼数?”夜柔的话说得有点酸。眼见东方随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她轻叹一声,一迳往夜老夫人的寝房而去。为了防止随行的太监、宫女打拢了夜老夫人的清静,夜柔命那些太监、宫女都守在了夜老夫人的寝房之外。   “姑姑!”   “柔儿!”   听着里间传来母亲苍老无力的声音,东方随云心中一酸,急忙紧随着夜柔步入房内,却见母亲瞥了他一眼,那眼中盛满了心灰意冷之神。只听母亲又道:“我和柔儿有些体已的话要说,你不必待在这里,尽管去守着你那心爱的小娘子去罢。”   母亲的话有负气的成分。东方随云愧疚之极的坐到夜老夫人的床缘边,亲自接过母亲手上的药碗递到水卉的手中,这才说道:“娘,儿子想陪着你。”   “你还有时间陪着为娘?”夜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儿子,只是伸出无力的手拉着夜柔坐到自己的身边,“我是命薄,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说着话,居然掉下几滴泪来。   见夜老夫人落泪,夜柔的满腹委屈也迸发出来,亦是掉泪说道:“姑姑,别哭。你不是还有柔儿吗?柔儿这不是来了吗?”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为夜老夫人细心的试泪。   “娘,柔儿,你们?”东方随云最惧女人的眼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心中亦是百味陈杂。   “表哥,你去罢。我和姑姑多时不见。想和姑姑说些体已话。”   知道母亲仍旧没有原谅他,东方随云只好起身,“娘,那儿子告退了。”   夜老夫人看都不看儿子,只是冷着脸不作声。   自感无趣,看着母亲满头的白发,东方随云轻叹一声,无可奈何的看了夜柔一眼,终是步出母亲的寝房。   见东方随云出去了,夜柔这才柔顺的趴在夜老夫人的怀中,“姑姑。柔儿回来了。”   “还是柔儿知心。虽在深宫却从来没有忘记过我这个老婆子。这一次不是送药就是派太医为我这个老婆子治病。比那不肖子还帖心。我只当没那个不肖子罢。”   “姑姑,不要误会表哥。表哥此为,也许另有原因也说不准。”   另有原因?夜老夫人不解的看着夜柔,“柔儿,你还要为那个不肖子说话?”   “姑姑,您想一想。二十年来,姑姑含辛茹苦将表哥养大成人,表哥岂有不感恩的?再说母子连心,就算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姑姑再想想,表哥明知顾家、东方家两家的世仇却偏偏如此作为,难道真是为了那‘宰相肚中能撑船’的高风亮节?退一万步想,就算表哥真将那顾家贱人置于死地,难道坊间就会说表哥没有‘宰相肚中能撑船’的大度了?只要表哥仍旧稳居宰相之职不一样傲视天下又何惧那些坊间传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柔儿都想得透,表哥会想不透?”   夜老夫人眼中升起希冀之光,“柔儿,你和云儿自小一起长大,最是知他的心。如今听你分析,姑姑觉得也有道理啊。那个不肖子此为莫不是真有苦衷?”   肯定的点点头,夜柔回道:“我方才见了那顾家贱人。一无相貌,二无人品,三无才智。比平庸的人不知平庸了多少倍了去?表哥如此疼她、宠她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人品?才智?”夜老夫人念叨着夜柔的话暗自点头,又道:“至于媳妇的相貌……约摸有几分她母亲的影子,只是如今疾病缠身,倒教人看不出来。若真有病体全愈的那天,倒也有几分看相。”   夜柔不屑轻笑。“表哥岂是重相貌之人?要不然怎么就看不中许昭阳?依柔儿看,表哥更看中一个人的才华、才智,那顾家贱人痴痴呆呆的,此生无望了。柔儿有种直觉,表哥之所以如此宠爱那顾家贱人是想得到些什么。是了,一定是。是以表哥不能将心中的计划和秘密告人。”   “不可告人?”夜老夫人再度迷茫了。继而眼神又凌厉起来,“再怎么有不可告人的原因,难不成还要瞒着我这个将死之人?别人不信也就罢了,我是他的母亲啊。”   “越是母子不和,越发能做实表哥疼宠那顾家贱人的事实,表哥要得到的东西就越容易到手啊。”眼见着夜老夫人惊异连连,夜柔心中一动,又问,“姑姑,这么些年,表哥除了为那顾家贱人同你置气外有没有其它的事同你置气?”   夜柔的话如当头棒喝,夜老夫人直是拍着脑袋说道:“我的儿。你一言惊醒梦中人啊。经你这一提醒,姑姑又想起一件事来。十年前,姑姑第一次告诉云儿东方家和顾家的宿怨……”   不待夜老夫人说完,夜柔奇道:“表哥是十年前才知道东方家、顾家的宿怨?”   “为了保住东方家唯一的血脉,我一方面带着你表哥躲着顾老贱子的追杀,一方面又担心云儿年小口不牢实,是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东方家和顾家的事。直到他十岁那一年,我见他年少沉稳,是以方将两家的宿怨和你姑父不是被顾老贼子误杀一事告诉了他。不想过了些时日,云儿一扫往日沉稳的脾性,偏要我带着他去边陲一趟。”   按时间推算,那个时候顾自强正在边陲且手掌重权,夜柔疑道:“莫不是表哥听了两家的宿怨后想前往边陲报仇?”   “姑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那不是明摆着羊入虎口?是以极力的反对。不想那个不肖子居然要独身前往,姑姑没有办法,只好和他去了边陲一趟。那是那个不肖子第一次和姑姑置气。”   032回抽丝   十年前的置气而行和十年后的置气而行,两者之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夜柔百思不得其解,又细想想,十年前东方随云一力前往边陲肯定和顾自强脱不了干系,十年后东方随云娶顾青麦一样和顾自强脱不了干系,那么,两次置气而行的事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念及此,夜柔心中一动,“姑姑,表哥到了边陲可有什么异常行为?”   “自从告诉他你姑父是冤死的事后,你表哥每日拿着珍珠链子想着心事。”   “珍珠链子?”   脸上抹起丝丝讥笑,夜老夫人冷声说道:“说起这珍珠链子,他顾老贼子手上也有一个。”眼见侄女脸上越来越糊涂的神情,夜老夫人轻叹一声,“往事不提也罢,只怪你姑父遇人不淑,着了顾老贼子的道。”   对往事相当的感兴趣,知晓了往事也许就能解开东方随云心里的秘密,夜柔撒娇的摆着夜老夫人的胳膊,“姑姑,柔儿知道一旦提及往事你就会心痛,但是你能不能将二十年前金沙江姑父冤死之事详细的告诉柔儿。柔儿真的很想知道。”   一时间,硝烟弥漫、杀声阵阵、痛呼连连、尸横遍野的场景一一从夜老夫人脑中闪过,她的眼中升起氤氲,“还不到时候。你和云儿感情甚深,一旦告诉了你,难保你不会告诉他。”   原来表哥也不知?夜柔正诧异间,只听夜老夫人又道:“云儿的翅膀一天不长硬,云儿的能力一天不能和顾老贼子分庭抗礼,我就不能将那天亲眼所见的事告诉他。”   能够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夜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云儿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有能力,他的努力发奋我都看在眼中,我知道他是想替他爹报仇,他虽不说,但母子连心啊,我能够体会得到。可是,可是……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他怎么就娶了顾老贼子的女儿?起初我以为云儿此为是要顾家断子绝孙,可后来无数的事实说明,不是,根本不是啊,你说姑姑能不和那个不肖子置气?”   “姑姑息怒。”夜柔一边替夜老夫人揉着胸,一边笑道:“表哥的苦衷柔儿都能感觉得到,姑姑怎么就感觉不到?柔儿看姑姑这段时日是过于专注那顾家贱人反倒失了往日的精明。”   夜老夫人一怔,继而露出释然的笑,“可不是?还是柔儿最贴心,你这一分析让老婆子我放心不少。至于二十年前金沙江一事,时机到了,我自会和你表哥说明,你也无需在我这里打听消息去向你表哥汇报。”   被夜老夫人一语中的,夜柔不好意思的笑了。   “姑姑最庆幸的是十年前边陲之行后云儿总算知晓了凶险,愿意和我一起返京。这一返京啊,姑姑就遇到了最帖心的人。”   “姑姑也是柔儿最亲的人。”   想到大哥对她的好,护她的好,夜老夫人轻拍着怀中的夜柔说道:“若非有你父亲收留我们母子,我和云儿如今身在何处还是问题呢?”   “表哥是人中蛟龙,在哪里都会有一番作为的。”   她也一直以儿子为傲啊。闻言,夜老夫人心中对儿子的不快又去了三分,叹道:“只是好人不长命啦,大哥早逝,留下你一个……为了云儿你又只身进宫,唉,我东方家欠你夜家太多、太多!”   “瞧姑姑说的。姑姑不也是我夜家的人?”夜柔一边娇笑着伸手轻揉着夜老夫人的胸口,一边说道:“姑姑再也不要伤神了,既然肯定表哥有为东方家报仇之心就别再怀疑表哥。要知道,柔儿就是怀疑表哥的能力才进了皇宫。”说到这里,她鼻子一酸,眼睛红了起来。   夜老夫人急忙伸手替夜柔擦着眼泪,“我的儿。要怨就怨姑姑,当初真应该阻止你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还好。陛下宠爱有嘉,一般都由着我的性子,柔儿在宫中也没什么拘束。”   “柔儿这样说,姑姑心安许多。”说着,夜老夫人笑眯眯的摸着夜柔的肚子,“这段时间这个小淘气有没有磨着你?”   见夜柔摇头且神情不热络,似乎极度不愿提起这个尚未出生的小皇子。夜老夫人又问道:“弘文呢?可好?”   “好着呢。”   “你要多看看弘文,多疼疼他。他好歹是太子,以后的一国之君,你的身份地位可全凭他了。”   “姑姑。柔儿懂的。”夜柔坐直身子,轻轻的替夜老夫人捶着腿,“柔儿的事不劳姑姑伤神,柔儿此次前来,还是因为表哥的事。”   “那个不肖子。不提他也罢。”   “姑姑。你都觉得柔儿分析得有道理了,怎么就不原谅表哥呢?”   “若要我原谅他,好,再纳一房或者再娶一房,替我添几个孙儿孙女,我就原谅他。若要娶的话……”想起许昭阳拜托一事,夜老夫人心中一动,“最好是昭阳丫头,那个丫头也如柔儿般知我的心。”   原来姑姑真有将许昭阳娶进相府之心!夜柔有些焦急,“姑姑。万万不可。”   “为何?”   “京中百官分为三派。一派以表哥为首掌着大局,一派以七皇爷为首存心给陛下难堪。第三派却是以广陵王许胤祥为首也不可小觑。但这广陵王既不和表哥为伍,也不和七皇爷为党。说和表哥政见不和吧偏偏走得亲近,说和七皇爷走得亲近吧实则貌和心不和……”   朝庭党派之争已趋白热化,只差一捅即破。随着东方随云权力越来越大,宸天佑已起防范之心,一来要用东方随云,二来又想制约东方随云的势力,三来更不想联手七皇爷坐大七皇爷的权势,是以这才推出许胤祥并力促其成为第三派,不但想让第三派来均衡东方随云和七皇爷的权势并且期望从二人的势力中分一杯羹。   一为她不让许昭阳进府的私心,二也却是为了东方随云,见夜老夫人认真的听着她说话,夜柔又道:“如今三派貌似平和,内里实则波涛暗涌。如果姑姑同意了许昭阳进府,表哥貌似如虎添翼,实则卷入无底深渊了啊。”   闻言不甚明白,夜老夫人疑惑问道:“如果昭阳丫头进相府,那许胤祥将不再为难云儿,云儿和许胤祥的矛盾将和解,这只有利无弊,怎么说云儿倒卷入无底深渊了呢?”   “姑姑,当今陛下疑心病极重,他最忌讳的是谁的权力大过了他。陛下之所以推出许胤祥不就是为了制约表哥和七皇爷?如果表哥真娶了许昭阳,那就是说表哥存心拉拢陛下竖立的第三派人马。姑姑将心比心想一想,陛下会如何想表哥?与此同时,七皇爷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哥的权势如日中天?这个时候,七皇爷一定会抛下自傲之心和陛下合力对付表哥,到时候,表哥的权势再大,要对付的却是皇族的联手啊。”   皇族联手,儿子就算有飞天的本事也必死无疑。想到这里,夜老夫人不禁冷汗直冒。   见夜老夫人已将她的话听进去三分,夜柔继续说道:“姑姑想一想,这么多年表哥为什么不娶许昭阳?那是因为表哥早已看透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广陵王为什么允许自己的妹子这般胡来却从来不和表哥言明结亲之事?那是他和表哥划清界线的同时向陛下证明他广陵王为着陛下的一颗心。最为关键的是,姑姑,你再好生想一想,陛下为什么连番答应我的无理阻拦?是真的对柔儿宠爱至极?不是的,柔儿这一次才是陛下推出的棋子啊。”   033回剥茧(一更)   朝堂之制自古以来是制衡原则,朝中势力绝不可一面独倾。必有几股势力相互制衡方能牵制权力以保朝堂安定,别看宸天佑天性多疑,却是深谙其道。看似答应了许曼容的请求,其实是刻意笼络许胤祥。看似宠溺着夜柔,却是成功的将夜柔以‘恃宠而骄’为名推出去制衡了三方权势按兵不动,然后以亏欠了许曼容为由进一步善待许胤祥,这番善待其实是为宸天佑自己增添了更牢靠的后盾。在这次请婚、阻婚、再请婚、再阻婚的闹剧中最大的受益者是宸天佑。夜柔正是看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许曼容尽失颜面,可谓深谙帝王之心。   听了夜柔的细细剥茧,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夜老夫人直是拍着许昭阳的手背,惊叹连连,“我的儿,亏了你提醒。这段时日,为了那个不肖子的婚事,我都犯老糊涂了,好在你心思剔透,要不然姑姑就要犯大错了。”   “表哥看透陛下之疑心,是以才将许昭阳能否进相府的权力全权交给姑姑和那顾家贱人。即如此,为了保证表哥万无一失,姑姑绝不能答应许昭阳进相府。”见夜老夫人直是点头同意,夜柔又道:“而且,柔儿为姑姑献一箭双雕之计来了。”   “一箭双雕?”   “方才来见姑母之前,柔儿先去见了那顾家贱人。那顾家贱人居然枉费表哥疼她、宠她之心答应那许家郡主进门?好在柔儿和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虽未说及朝堂三派之争的利害,却是以顾老贼子的安危威胁那贱人,那贱人总算点头同意不准那许昭阳进相府。”   听了夜柔的话。夜老夫人的精神来了一大截,“如此说来,我可以以‘忌’之名惩罚她,抑或让云儿休了她?”   以顾青麦那番姿色和才智,只怕表哥一辈子都不会爱上那样的女人,只要是表哥不爱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她才不会太过羡慕嫉妒恨,她的心才会好受一些。想是这样想,说却不能这样说。“休?倒不至于。表哥娶顾家贱人必有深意,若是休了,只怕表哥的目的不好达成。柔儿所说的一箭双雕是指利用顾家贱人拒绝许昭阳进府一事既可为姑姑进行开脱,又可拿此事大做文章惩罚那顾家贱人,何乐而不为?”   对啊。她虽然已经明了儿子不能娶许昭阳的利害关系,但表面上也不能和广陵王府撕破脸皮,只要推出顾青麦,拿顾青麦不允许昭阳进相府大做文章即可。这样一来,坊间尽传的肯定是顾青麦的忌妇之名,一来保护了儿子不受皇族联手所迫之苦,二来她更有机会和借口一如既往的严格要求顾青麦如何做好东方家的媳妇。这不是一箭双雕是什么?想到这里,夜老夫人更是心疼夜柔的兰心惠质,握住夜柔的手说道:“柔儿,你心思聪慧无人能及,莫若再想个办法,让你表哥再纳一房妾室?”   纳妾?夜柔闻言,心中再度纠结起来。   “姑姑听你的话,就当云儿是有苦衷的。可是,云儿一天不成事我就要等一天,云儿一年不成事我就得等一年,如此等下去何日是个头?再说,你表哥都二十有一了,该有后了。柔儿啊,你和云儿向来知心,你帮姑姑劝着些,让他纳一房小妾或者收个通房丫头,好歹为我东方家开枝散叶啊。”   杜绝了许昭阳进相府的可能,不可能杜绝其她的女人。只要不是她最大的情敌进相府,其她的女人她也不在乎了。暗自咬了咬牙,夜柔说道:“姑姑如此说想必是选中了哪个丫头?姑姑尽管说出来,柔儿一定劝表哥纳了那个丫头。”   “纳谁呢?”   随着东方随云清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夜老夫人和夜柔二人同时转头看去,但见东方随云已是换了一袭青衫步入房内,满脸的笑意盎然,更添人物俊彩。   想来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他才如此开心。夜柔笑道:“表哥这是打哪来?”   “逐风轩。”说着话,也未理会夜柔由笑脸变惨白,东方随云迳自撩袍坐到床缘边,看着母亲说道:“还是女儿知心啊!柔儿一来,娘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你这个不肖子。”夜老夫人又疼又爱又恨的戳着儿子的额头,“你家娘子又给你灌了什么蜜汤,瞧你满脸春风的样子。”   “您媳妇和儿子说了几个回合的话,体力不支再度晕倒了。”说着话,想着方才逗弄自家娘子再度晕厥的场面,东方随云的心由不得大好起来。   “云儿。你和媳妇成亲之前曾答应过为娘,怎么宠她是你的事,至于如何教导她成为一个好媳妇则是为娘的事,这番话你没有忘吧?”   “儿子当然没忘。”   “好。古人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你成亲不久,可依媳妇那身子要想孕育子嗣太难。听娘的劝,你就纳一房妾室给你们东方家开枝散叶。好歹为娘哪天如果真大去了,也好有脸去见你们东方家的列祖列宗。”   “娘,以后儿子的妻妾之事,全凭娘和你媳妇作主。儿子定当不再过问。”   “好。”夜老夫人神色大好,坐直了身子拉着儿子的手,“柔儿说得对。昭阳那丫头虽然讨人喜,但终与我东方府无缘,只能对那丫头说声抱歉了,断断不能娶进门。”   “娘的意见和你媳妇的意见不谋而合。正好,你媳妇也不同意儿子娶那许家郡主进门。儿子方才还笑称你媳妇对儿子果然有点情意懂得吃醋了呢。”   “你。”夜老夫人又气又急的再次戳着儿子的额头,“柔儿在这里,你说话还这般没个忌讳?”   夜柔终于将僵硬的脸部肌肉再次活动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无妨。这说明表哥将柔儿当一家人在看。对了表哥,关于纳妾之事,姑姑方才还说要柔儿劝劝你呢,你……同意不?”   “好啊。”漫不经心,东方随云答应得畅快,看着母亲欣慰的神情他又道:“既然娘有意,儿子再只征询我家娘子的意见就是了。”   想着顾青麦那副唯恐出错的唯唯诺诺之神,夜柔露出鄙夷的神情,暗想顾青麦定是会同意的了,只是不知好事了哪个丫头?心事转念间,只听夜老夫人说道:“为娘都同意了,她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她若真敢不同意,我儿可以‘忌’之名休了她。”   “休?娘,儿子怎么舍得?”   看着儿子露出多年不再的撒娇神情,夜老夫人冷哼一声,“好,你舍不得休一定有你的道理。娘再相信你一次。可是,她若是不同意,娘要惩罚她,你不能再忤逆为娘了。”   东方随云有些心疼的摸着母亲的白发,“娘的头发都白了,儿子哪还敢再忤逆娘。万事都由着娘罢。”   “好,那就水卉了。”   ------题外话------   o(∩_∩)o~   谢谢13620222605的赏赏!   今天有二更!   034回期待(二更)   送走夜柔,东方随云漫步步回逐风轩。他倒是真的想知道自家娘子会如何看待水卉的事情。想到这里,心中竟充满了期待,期待着再次见到顾青麦的隐忍之神,最主要的是期待着顾青麦能够一口回绝这件事,那对他而言将是何种的惊喜。   惊喜?东方随云的心猛地一窒,脚步在进房间的霎那间停住。   “姑爷!”   含玉恭敬的敛衽作揖,而后接过顾青麦刚刚喝完药的药碗,悄无声息的退下了。房中再度只剩下顾青麦和东方随云二人。   顾青麦有些叫天天不应的感觉。猛然觉得上天派一个叫东方随云的人下来是为了考验她的脾性的。方方清醒的人又要再度被眼前这个讳莫如深的人再度逗晕不成?苍天,能不能让她有点清醒的日子?   他家娘子的脸色不再腊黄,略显苍白,也许是方方喝药的原因,药色润得红唇带着乌黑,她的眼睛此时不再如初始成亲的时候那般唯唯诺诺的盯着他,而是带着点防范。很好,他要的就是一只待宰的猎物那防范的看着猎人的神情。她此时的眼睛不再似初始成亲的时候那般毫无光泽和生气,而是沉静黝黑若瑰丽的黑玉,时不时的闪着丝丝英气。她从始至终没什么变化的就是那头乌亮光泽的头发,自始自终都未绾起过,从来是随意的披泄而下,站时随风摇曳或垂及地面,睡时就会铺满床榻,成了自成亲以来他最乐意看到的风景。   对于一个男人这般似看猎物般的看着自己,顾青麦由不得心中起寒,“相爷?”   “嗯?”   “有事?”   “嗯!”   “与妾身有关?”   “娘年纪大了,一心盼望着东方家的孙子能够出世。只是依娘子目前的身子来看,孕育子嗣确实太为难娘子了,是以娘决定让为夫先纳房小妾好为东方家传宗接代。”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平复自己的心神慢慢的踱近床榻边。   陷阱?直觉告诉她又是一个陷阱!她家相爷那风情万丈的表妹已是给她布了一个陷阱并且逼着她跳下去了,不想眼前这个风情万种的相爷也要给她布一个陷阱,只看她愿不愿意跳下去。只是……不跳不行,没有转圜的余地啊。想到这里,顾青麦只觉得喉间一阵不适,似乎又有腥味漫了上来。只好轻咳数声,将那要出口的血痰硬逼了回去。“纳妾?好事!”   这就是她的答复?真是寡然无味啊。一点预料中的惊喜也没有,东方随云脱了靴子上床,刻意挤到了顾青麦的身边。笑着倾身向前,“为夫似乎又闻到酸味了。”   酸味?去死吧!是谁说这位相爷聪明睿智、学富五车?她顾青麦现在是实话实说啊。   看她又是那副隐忍的神情,东方随云叹了口气,要想他家娘子能够清醒的认识到她才是相府的女主人这件事只怕还得一些时日。“娘子,莫不是忘了《妇诫》?”   “出嫁从夫,妾身从来不敢懈怠。”   她的躬卑让他总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啧啧两声,东方随云叹道:“娘子,看来,你仍旧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那又如何?摆正了的话,以后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东方随云将顾青麦紧紧抱在怀中,将头埋在她那如云似缎的秀发之中,发出一声喟叹,“如今抱着娘子就像抱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感觉。”说着话,他的手又不老实的去解着她的衣物。“特别是娘子身上这药香,让人止不住的心动。”   对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再也不能熟视无睹,顾青麦语气有些懊恼,“相爷,现在天亮着呢,《妇诫》有云:日间……”   不待顾青麦将话说完,东方随云终是忍不住轻笑二声,停下游走在自家娘子身上的大手,“好,那便等到夜间!”   夜间?顾青麦心头‘腾’的窜起火苗。抱着她的男子夜夜挑战她的底线,直到将她弄晕逗厥之后方才罢手。只是现在他这‘好,那便等到夜间’是为何意?是真要开吃了还是又想猫耍老鼠?下一次那位‘贱婢兄台’来了的话,要‘贱婢兄台’将这位相爷大人阉了的好,免得时不时的引得她心跳加快,而且做一些非常不道德的春梦。   再见顾青麦咬牙切齿的隐忍之神,东方随云心情大好的一手扳过她的肩膀,一手扳过她的头,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倾身吻上。   佯做咳嗽,顾青麦及时偏头,那一吻便落在了她的秀发上。   东方随云笑了,语气带着几分不正经,“娘子害羞了?”   仍旧咳嗽几声,咳嗽得太过激烈,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染红了捂着红唇的绣帕。   看着绣帕上的一滩血,东方随云的眉头不禁蹩了起来。难道自家娘子真的活不过今秋?虽如此想着,他仍旧是快速的翻身下床去拿茶水。   顾青麦一边用绣帕试着嘴角,一边接过东方随云递过来的茶水,露出一丝虚弱的笑靥,“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的。”   东方随云回以浅笑,“无妨。血腥,快漱漱口,免得反胃!”   也不客气。这一切都是他挑战她的极限造成的,用用当朝尊贵无比的相爷也不为过。顾青麦接过茶杯漱了口,又将杯子递给东方随云,“多谢相爷。”   “娘子对为夫为何还是这般见外?”东方随云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再度上了床挤到了顾青麦的身边,重新将她环在胸前,“来,为夫替你揉揉。”说着话,仔细轻柔的替顾青麦揉着肩,捶着后背。   哪个少女不怀春?这番温柔体贴……顾青麦又想死了。如今他给了她太多的宠爱疼惜,她都分不出是真是假?若非忍术超常,今天一定会功亏一篑,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动摇她心中的信念。   “娘因了为夫总是护着娘子而久郁成疾。如今娘已妥协,娘说只要为夫纳了水卉为妾,为东方家传下香火,她老人家就不再管你我之事,万事都由着你我。娘将日子都定好了,三天后是个好日子。”东方随云话说得轻淡,心却有些紧张的想听听怀中人是何种态度。这种心境,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不解。   ------题外话------   o(∩_∩)o哈哈~   亲爱的茼志们,今天的二更哦!   看谁动了谁的心,看谁恸了谁的情,两个强自压抑情苗生长的人是如何撞出‘爱’的火花,让‘爱’的火花强大的萌生?嘿嘿嘿……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035回恶人   水卉?那个长相清秀却总是一副杀人的眼光看着她的丫头?这种事情也要向她报备?简直是多此一举,心中暗自嘲讽,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顾青麦拿帕子掩唇轻咳,“婆婆既然决定了,那相爷就按婆婆的要求纳了水卉吧。”   顾青麦话方说完,已感觉抱着她的手加紧了三分力道,自家相爷那略带隐怒的声音响在了耳畔。“娘子又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吗?不要忘了,你是本相的娘子,是东方府未来的当家主母。本相纳不纳妾、娶不娶亲,都得经由娘子说了算。唉,看来,还是因为你我夫妻没有圆房,是以娘子始终没有将自己看作本相的妻子?”   若再惹怒抱着她的相爷,顾青麦肯定自己的腰骨也要断裂了。不想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有那般大的力气?她很懂得委屈求全、万事妥协的道理,改口说道:“纳妾之事婆婆已经做了决定,妾身如果反对的话只怕作不得主。”   “原来娘子的心中还是有为夫啊?如此说来,娘子是不希望为夫纳水卉为妾了?”   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只是如今抱着她的人明显以‘圆房’要挟着她不得同意,她哪还敢愿意啊,是以坚定的摇头。“妾身不愿!”   “如此说来,娘子还是有些吃醋的?”   “嗯。”   从善如流啊。东方随云再度扳过自家娘子的身子,紧盯着自家娘子的眼眸,“如此说来,娘子对为夫还是有稍许情意?”   “相爷厚爱恩宠,妾身就是个石头人儿也该捂化了。如今正是相爷宠爱妾身之机,妾身容不得别的女人来抢走相爷的这份厚爱。”言不由衷啊,顾青麦说得自己都想吐了。   权且当真。东方随云欣然享受,相当领受这份‘浓情蜜意’,脸色极其‘动容’,继而若莲之盛开,笑得潋滟,“真不枉为夫对娘子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见它鬼的一见倾心!依她当日模样,路上的狗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这个相爷的话说得比她的话还言不由衷啊。她这风驰电掣的婚姻到底为她带来了什么?就为她带来一个叫东方随云的男人?一个令她开始感到头疼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的眼中为什么看不到虚情假意,为什么眼中的笑明明真挚得不能再真挚,诚恳得不能再诚恳,不似成婚初始看着的皮笑肉不笑?是他的演技日有提高还是她的防范日有颓废?   再见潋滟之笑,顾青麦心似鹿撞。演戏,肯定是演戏!一定是演戏!想到这里,她故作委屈失落,“可夜贵妃说妾身不过是糊里糊涂闯进相府的宠儿而已。”   闻言,东方随云的嘴角扬了起来,“她的话,娘子也信?”   “夜贵妃高贵美丽、端庄柔媚、聪明机智,妾身还有许多向她学的地方。她既如此说了,妾身想着,只怕有一定的道理。”   “娘子不必为夜贵妃的话耿耿于怀。娘子只要知道为夫非常庆幸自己作出的决定,能够娶到娘子,是为夫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最正确的选择?几不可查,顾青麦的眼角抽了抽。从此她就要为这‘正确’的选择甘当硕鼠、韬光养晦、费尽心机!一步步将向往低调做人的她逼得往高处行事?他倒是真会给她找事做啊。   “既然娘子不同意为夫娶那许家郡主为妻,也不同意为夫纳那水卉为妾,为夫一定听从娘子的话,权当当初未经娘子同意就草草订下亲事而给娘子赔罪。娘子放心,若为了这两件事娘再刁难予你,万事有为夫,大不了为夫和娘子再一起跪在敬佛堂作伴。”   还作伴?罢了!罢了!在你那个尊贵的表妹的威胁下她不得不反对许昭阳入相府。在你的威胁下她不得不反对水卉为妾。恶名都由她担了,她顾青麦都已经里外不是人了。对外,许家郡主一定会恨得生食其肉;在内,她得时刻防范着那个叫水卉的丫头有一天会不会心血来潮的下点老鼠药她吃。如果再加上这位风流俊秀的相爷大人陪跪在敬佛堂,那婆婆大人的病岂不更是雪上加霜?如此一来,她顾青麦的名声就不是一点的狼藉了,而是遍地狼藉了啊!   “婆婆罚妾身下跪都占着‘理’字,是妾身的错。妾身会学着当一名合格的好媳妇。只是以后妾身又犯错受罚之时,求相爷再不要做出那陪着受罚的事。只要相爷有心疼妾身的一颗心,妾身就感激不尽了。”   “娘子如此说,真真让为夫疼也不是、爱也不是。”眼见着顾青麦再度咳嗽起来,并且咳得眼泪汪汪,两颊因了咳嗽泛起病态的胭脂红,东方随云心疼的拍着她的背,“若非娘子身子不好,今天晚上,为夫一定会让娘子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夫妻情爱。”   如此说来,他愿意放过她了?顾青麦闻言松了口气,突地庆幸起自己这一身的病来。好在病了,否则她在这妖孽的攻势之下,一定不能全身而退了。不但不能全身而退,只怕又得搭上东方家的一条人命。   “娘子放心。为夫很有耐心,一定会等到娘子病愈的那一天,为夫也坚信娘子一定会为我东方家带来一窝小萝卜头和小花骨朵的。”   猝不及防,顾青麦再度咳嗽起来。眼前的人笑得真是妖孽啊。总是在她心平气和之机能让她再度气血翻涌。现在她终于体会到恨得牙痛是什么感觉了,原来就是这种感觉。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绪,要不然那好不容易汇聚的一点真气又要在这个人身上败光,顾青麦温顺百倍低头含羞点头,转身习惯性的窝在了自家相爷的怀中,眯眼养神。   “三天后,为夫带你去京城转转。让娘子感受感受大业皇城年间的气息。”   三天后?纳水卉的日子?三天后就三天后吧,反正她这个恶人是当定了的。   已然相当的习惯自家相爷这般抱着她入睡,若云彩环伺、似清风缭绕,丝丝温暖、淡淡叩心……顾青麦感觉有些困倦,眼皮沉沉的合上。梦中,恢复武功的她将再次挑逗得她到了极限的东方随云一掌拍散,却偏偏的,那些云儿化作千万片云彩围在了她的周围。气恼之下,她拿来一个大麻袋将那些云儿一股脑的装了进去,最后点了一把火,准备将那些云儿烧得一干二净,可云儿化作了雨,从天空飘然而下,似泪,颗颗晶莹剔透……   感觉得到顾青麦沉重的呼吸,东方随云小心翼翼的抽出被她枕着的手,缓缓的侧身坐起,将她滑落额间的头发掳到了脑后。看着如云的乌发中那苍白的小脸,他嘴角抹起一抹笑,极其的自然。   由心而发的笑?!一时间,手僵住。带着些许欣喜、疑惑、迷茫,东方随云的眼中有诡谲之光而过,他悄悄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带着些许纠结的眼光看着已然熟睡的人。一度不再讳莫如深的眼,再度讳莫如深起来。   036回傻眼   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至少不是一个恭德贤良的女人!   是女人不都是唯夫命是从并且对婆婆点头哈腰的么?   可是她不但不唯夫命是从,而且屡次拂逆婆婆的意思,三天前不但严辞拒绝了自家丈夫要娶许家郡主的念头,更是在丈夫要纳小妾的日子将丈夫拽出了门,堂而皇之的闲逛在大业皇城的大街小巷。   其实她的腿脚还不是十分的灵活,她非常的不想逛街,更不想和穿着官袍的自家相爷一起逛街。那样太过瞩目,她为人向来低调,真的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只是如今,权衡利弊之下,顾青麦只好陪着自家相爷走在大街小巷之中,笑意盈盈的看着天空,听着一众人对她的纷纷议论。   湛蓝的天空偶尔飘过几朵白云,娇小的她偎在一身紫袍的他的臂膀之下是一副多么优雅迷人的画。可是,在这幅画下,又有谁知道他的一双大手相当有力的伸进她的大氅之中紧握着她的细腰,令她动弹不得。   其实她不娇小,但在他的臂膀之下,不得不娇小啊!   这条巷子不长,真的不长,平时走的话估计也就百步左右,可如今,似乎非常体贴身边的人,似乎知道自家娘子的腿脚不够利索,东方随云决定至少用五百步的时间走完这条路。然后去太和酒楼歇歇。   太和酒楼中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本来应该在家窜门走亲戚的人,因了年后的赌局一大早就到了酒楼来听八卦了,外界春寒料峭,内里小二跑得大汗淋漓。太和酒楼内云蒸霞绕,处处弥漫着酒香、茶香。   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仍旧是八卦传出的地方。传八卦的仍旧是那个清瘦的老者。只见他慢腾腾的喝了口茶,又拍了拍醒木,“被一个横空出世、名不见经传的顾家千金拒之门外,那许郡主六年的痴情付诸东流,能不伤心、伤情、借酒消愁?正在她喝得迷糊之际,一个人出现了。”   “谁?”口径真够一致啊。   “一个男人!”   “男人?”   “纵观整个大业皇朝,能够近得了许郡主身的男人还有谁?”   “东方相爷!”众志成城的惊呼声,紧接着,二楼传来一巨大的打砸桌子的声音。伴随着这声巨大声响传出,楼下一众听八卦的人不约而同抬头观望,久不见二楼再有动静于是又都看向清瘦老者。只听一名硕壮的、长着三角眼的汉子问道:“诶,老不朽,方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噢,对了,那许郡主最后怎么了?被东方相爷送回王府了不?”   清瘦老者‘啧啧’两声,“送回王府?兄台,你也太不解风情了。”   “难道相爷没有将许郡主送回王府?莫不是在外开了房?然后是春心荡漾难自抑……许家郡主乘着酒性以身相许?”真希望千钧一发之际那顾家千金将这对苦命的鸳鸯抓奸在床,说话之人脸上露出唯恐天下不乱之神,越想越香艳。   清瘦老者用手中的醒木重重的敲击那汉子的头,“你想得也太色了些。你们也不想想,如今东方相爷的心思全放在那顾家千金的身上,哪还有将其她的女子看在眼中的道理?你们所想都错了。”   “到底怎么了?”再度异口同声。   清瘦老者轻抿嘴角,“东方相爷见许家郡主哭得伤心,心有不忍。于是带着许家郡主重新将他们二人原来最喜欢闲逛的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任那许郡主哭了个够。最后才抱着哭得气厥的许郡主回了广陵王府的醉云阁。”   大业皇朝人人均知广陵王府醉云阁是许昭阳的寝房,为了向天下昭示她追逐当朝相爷的心,许家郡主毫不动摇的将自己的香闺起名醉云阁。据闻,那‘醉云阁’三字还是当朝相爷亲笔提写的呢。   “唉,可惜了。其实许家郡主敢爱敢恨,虽霸道了些,但六年啊,心真够痴的。东方相爷就算是块石头也有被捂热的一天啊,如今我都有些替郡主不值。”   “是啊,论才华,那顾家千金不抵许郡主。论相貌,那顾家千金更是比不上许郡主。莫非那顾家千金有什么娇媚之术,让东方相爷对她死心踏地?”   “我听说边陲地带有一种巫术称摄魂。可令被摄魂之人死心踏地的追随下咒之人并且无条件听从下咒之人的命令。那顾家千金打小在边陲长大,莫不是学了这种巫术?”   “胡说。顾老爷子是何等英雄,怎么可能令他的女儿学那妖邪之术。再者说,那巫术碰到菩萨活佛,哪还有敢逞强的道理?夜老夫人日夜勤于佛事,自是有佛祖保佑的人,那些巫术邪蛊哪能近得了相爷之身?”   “有道理……诶,你们看,那是不是相爷?”   随着最后一人的惊呼,一众议论的人纷纷将头转向酒楼的大门,大门外那宽阔的大街上,那一袭紫袍神采飞扬,举手间风情万千的人不是当朝东方相爷是谁?只是那偎在东方相爷怀中的那名笑容满面的女子是谁?端的是与众不同,那满头未绾的长发飘扬起舞,和东方相爷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兜兜缠缠,似乎要打成结了。   “今天不是相爷纳妾的日子么?”   “是啊,听说是夜老夫人最喜爱的一个丫头,深得夜老夫人的欢心。”   “瞧瞧东方相爷一身得体的相袍,可想而知东方相爷对今天纳小妾一事有多么的看重,就像对待国事般的看重。”   “可东方相爷为什么出来逛街了?”那纳的小妾怎么办?   清瘦老者斜睨了酒楼大门方向一眼,漫不经心说道:“相爷身边的女子就是顾家千金,相府的少夫人。”   是谁说顾家千金没有一丝看相的?看看,一身浅蓝色的上好织绵绸衣裹着她纤瘦的身躯。牡丹红的狐茸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如云的长发未作任何装饰就那么随意披散身上几近及地,随着春寒料峭的风左右摇曳,有一种飘飘欲仙似乎要随时被风吹去羽化成仙的感觉。就像一摊云偎在蓝天中,如今的顾家千金非常幸福的偎在东方相爷的身边。   太和酒楼的大堂沸腾了。素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听众一致同仁的抛弃了清瘦老者涌到了酒楼的门口。   “诶,你们想想,今天本是相爷纳妾的日子。如今相爷被顾家千金拉了出来。莫不是顾家千金不准相爷纳妾?”   “嗯。十之八九是这么回事。瞧瞧相爷的相袍?瞧瞧相爷的牵强笑脸。唉,看来,相爷纳妾的事也泡汤喽。十有八九是被当堂拉出来的。”   闻言,所有的人突的醍醐灌顶,继而,行动一致的再度扑到那八卦的清瘦老者面前,“老不朽,我们赌了吧,赌那许郡主嫁不进相府。”想想三天前许家郡主的醉酒,再看看今天纳不了小妾的相爷,还等什么啊。   清瘦老者摸了摸短短的胡须,“各位爷,可不要怪老朽没有提醒你们。世事变化无常,今天你们所见的未必就是真的。再说离元霄之期尚有几天,这么快下赌有点冒险。依老朽的意思,不如再看几天。”   说得也有道理。如今方方开年,离元霄确实还有数天时间,倒也不至于这般着急。三天前东方相爷有情有义的将那许家郡主送回王府,想来还应该有些扯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在里面,保不准又娶得成也说不定?嗯,再等等。念及此,众人再度转头看向那对缓缓的向太和酒楼走来的一对男女。   ------题外话------   谢谢玲珑豆的花花!   谢谢满溪流水香、5698708的赏赏!   037回巧遇   不愧是太和酒楼,雕梁画栋、斗拱交错,一砖一瓦精雕细刻,别样气宇轩昂。早在边陲就听过往的旅商说及皇城之中太和酒楼的宏伟壮丽、古色古香,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特别是挂与太和酒楼二楼的那张鎏金匾额上所刻的‘太和酒楼’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在太阳的光线下折射出如梦如幻的光华,似龙飞、如凤舞,龙飞凤舞若斗破苍穹破匾而出。   “好楼,好字。”顾青麦止不住的惊叹。   “字是为夫写的,酒楼的老板请人拓的,娘子信不?”   信!当然信!为什么不信?只是对于那张过于接近自己脸颊想得到她点头认可的俊脸,顾青麦觉得有些窒息。“相爷,您穿着官袍呢。”   “又如何?”   “《妇诫》有交待。身穿官袍要避开儿女情事,恐失官体。”   “娘子的《妇诫》记得朗朗上口,倒不知《妇诫》上有没有一条记载着对于丈夫的求爱,身为人妻的又该如何?”   再次感到头疼,顾青麦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轻咳两声,目光飘忽的掠过大街上过往的人群。她觉得,他穿着官袍陪她逛街是故意的,是唯恐天下之人不认识,是以以官服示人,向天下人标榜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就是相爷夫人。   “娘子!”   顾青麦突地收回心神,抬眼看向对她柔情呼唤的相爷大人。   “许昭阳在二楼。”   瞅了一眼,果然!那又如何?他想看二女争夫的好戏吗?顾青麦急忙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谦恭模样。   摆出一副受伤的神情,东方随云的话无不透露着痛心疾首。“娘子,不要忘了。如果年前你和岳父大人没有赶回京的话……”   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年后归京就好了,至少避过那半年之期,她也不至于卷进这场喷狗血的恋情之中。   看出顾青麦悔不当初之神,东方随云无端心生怒意。一把搂过她面面相对,“娘子,不要让为夫时刻提醒你,娘子的身份。”   身份?还能是什么身份?在丈夫纳小妾的日子拖着丈夫出门闲逛?恶妇、嫉妇之名只怕不出明天就会传遍皇城,不出月余则会传遍大业皇朝。   在顾青麦神思间,东方随云趁其不备,一记香吻已是落到她那失神的眼眸上。   一声轻呼伴着一众抽气声相继传出。轻呼声来自顾青麦,抽气声来自太和酒楼一楼大堂。   太和酒楼的掌柜万年青早已三步并作两步的步出酒楼,作揖说道:“大人驾临酒楼,敝酒楼蓬荜生辉,大人请。”   “将最好的雅间准备着,将最拿手的酒菜准备着,不要扫了我家娘子的兴。不要拿一些乱七八糟的酒菜来敷衍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可是喝鹤殇的人。”   鹤殇?古时珍酒,酒中极品。大堂内一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直盯着风流韵致的东方相爷拥着顾青麦上楼而去。   鹤殇,整个大业皇朝年均产酒十坛,据传皆为宫庭所备,是以民间少有。民间少有并不代表着太和酒楼就没有。对于太和酒楼能够拿出一坛鹤殇来,顾青麦不禁对太和酒楼再度另眼相看一分。   几杯小酒下肚,顾青麦病态的脸上又抹上一抹胭脂红。   似乎有意将她灌醉,似乎想再度看到她那魅艳的眼神,似乎想证实第一次喝鹤殇时他那反常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冲动?东方随云再度拿起酒壶,“娘子,来,为夫再为娘子斟上一杯,权当赔罪。”   “罪从何来?”   “为夫不该在今日纳妾,伤了娘子的心。为夫保证,回相府后就将水卉赶出相府。为夫也保证,以后,无论身边也好、心里也罢自始自终仅娘子一人。”   这番柔情蜜语,全然不贪念有些假,全然无视不可能。没原由的,顾青麦的心竟是动了动。是不是这段时间生活过于跌宕起伏,偏要闹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生活来个天下大乱方能尽兴?   顾青麦思索间,一声娇喝声自隔壁的雅间传来,“万掌柜。”   听声音,就知道语气不善,砸场子的来了。顾青麦不禁有些好奇的看向隔壁的雅间。而身边东方随云的反应就有些令她奇怪了,只见他俊眉微挑,似看好戏似的看着万掌柜去了隔壁的雅间。   “万掌柜,你这酒楼无视皇权。”   “郡主,冤枉。小的酒楼何曾敢无视皇权?”   郡主?哪个郡主?是那个许昭阳?顾青麦呶了呶嘴,似乎有点明白自家相爷为何是那份表情了。   “你任那说书的老东西在酒楼编派本郡主。”   “郡主,小的酒楼素来有个规矩。话虽可乱说,但出门则废。郡主是酒楼的常客,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   “可这个规矩今天就得改喽。怎么,仗着夜贵妃是你妹子的主子,皇家有人给你撑腰就万事不惧?不要忘了,本郡主的姐姐还是皇后呢。”   顾青麦闻言,眉头不由自主的轻挑,果然是许昭阳。   “请郡主恕罪,这酒楼的规矩只怕改不了。”万掌柜的声音倒也不卑不亢。   “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规矩难道还大得过国法?你如果不改,本郡主今天就要让你的酒楼烟消云散。”   这郡主对于方才一楼大堂的人所说的桃色情事也不是全然反对,甚至有故意让它们漫延的意思。如今突发雷霆之怒,十有八九是因了看到东方随云对顾家千金柔情蜜意的一幕,更有甚者是听到东方随云对顾家千金发下的种种爱的誓言这才找茬。只是那个当家的相爷稳坐如泰山,似乎有意看他是如何处理这件事,万年青觉得有些委屈。   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响起,顾青麦耳听得隔壁雅间的门再度被推开,接着传来一个男子温朗的声音,“昭阳,不许胡闹!”   “大哥!”   大哥?广陵王许胤祥!听到隔壁的动静,顾青麦觉得更有意思了,天生的直觉再度袭来,牌越来越精彩,也越来越狗血了。   虽然贵为一朝之相,但好歹许胤祥也是王爷。善于官场上虚伪、华丽、鬼话连篇、奢靡的气息,东方随云再也不能抱着听热闹的心听着隔壁的动静,而是潇洒的起身迳自往隔壁雅间而去。   038回求次   自打三天前被顾青麦严辞拒绝再也没有嫁进相府的可能之后,许昭阳除却借酒浇愁外也不怎么妆扮自己了。今天的她穿得相当的随意,三千青丝随意绾了个髻,简单的插着一根镶嵌着红色宝石的簪子,余下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腰间。虽脸蛋白净,但眸子无神似一潭死水。一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束缚,挂块羊脂玉。衣裳虽节俭但也盖不住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见到缓步进入雅间的东方随云,她突地浅浅一笑,妩媚尽展,眼啊眉啊都活了起来,就像那潭死水中突地投进一块石子溅起无数水花的感觉。   “随云!”许家兄妹二人的称呼相当的亲切。   “王爷、郡主。真是有缘,既然碰到了,不如一处的好。”东方随云官话连篇。   “好!”   当东方随云带着许胤祥、许昭阳兄妹步入隔壁雅间的时候,也是顾青麦第一次好好打量大业皇朝第一美女许昭阳的时候。美,确实美,只是眸瞳中的气息若冰一样寒冷。尽管这雅间暖和似春,但当顾青麦看到许昭阳的眼睛的时候,不自觉的感觉到那年在极海之冰中被冰封的感觉,由不得打了个寒颤。   “娘子,怎么了?”东方随云细心的发现自家娘子那个小小的动作,非常体贴的上前询问。   顾青麦出于直觉的回道:“冷。”   冷?东方随云看了眼雅间的暖炉,又转头看向万年青,“万掌柜,再添一个暖炉过来。”语毕,还非常细心的替自家娘子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   “随云宠妻、爱妻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如今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听到许胤祥温朗的声音,顾青麦不再看许昭阳那似要杀人的眼光,将眼光转向大业皇朝第一闲散王爷身上。一身青纹锦衣,青藤皮靴,修长的身躯配上清俊的雅彦,倒也风度翩翩、风流倜傥,只是和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妹妹站在一起显得逊色了许多。   “娘子。这位是广陵王爷许胤祥,这位是广陵郡主许昭阳。他们是许皇后的兄妹。”   卑微的站起身,顾青麦柔柔弱弱的敛衽作福,“臣妇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许昭阳冷哼一声,露出鄙夷的神情。许胤祥却是急忙还礼,“我和随云亲若兄弟,见面只当自家人见面,以后弟妹不必如此多礼。否则真真是愧煞为兄了。”   知道官场的虚伪、谄媚和空话,顾青麦露出讨好的面容,“王爷一语让臣妇有了见到自家人的感觉,臣妇为相爷有王爷般的好兄弟感到高兴。”   “弟妹真会说话。”许胤祥‘哈哈’笑着作出请的姿势让顾青麦重新入座,又反客为主的一把拉过东方随云,“随云,为兄真是羡慕你啊,娶得如此德才兼备的女子。”   再闻一声冷哼,许昭阳的声音带着丝丝唳气,“大哥,你和随云多时不见,只怕要谈及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你们男人家要谈的话题我们女人家不感兴趣,我倒想和嫂夫人好生单独的聊聊呢。”   “昭阳,没规没矩!”   说话的是许胤祥。但显然,这个哥哥是治不住自己的妹妹的。看着定定的盯着自己的冷眼,顾青麦一笑,“郡主所言正是臣妇想说及的。相爷,就请你和王爷到隔壁雅间谈你们男人间的话题。妾身正好陪着郡主谈谈闺阁中的悄悄话。”   “好。”东方随云答应着,拍着自家娘子的手,“为夫就在隔壁,有事叫一声即是。”   “嗯,妾身知道。”   看着心心念念的男子和大哥步出雅间,许昭阳轻蔑的看着顾青麦,“也不知道你有哪点好?居然将随云迷得神魂颠倒?”   她倒真想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来个孤男寡女相见甚欢,然后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熟饭,这才不枉坊间盛传的‘巫蛊、媚术、摄魂’之名,只是可惜的是她真的不想她顾家又欠东方家一条人命。想到这里,顾青麦心中有些五味陈杂,“也许这就是命吧。”   “命?”许昭阳恨恨的拍着桌子,毫不客气的坐到顾青麦的身边,一双眼似杀人的匕首刺向顾青麦,“你的命为什么就那么好?”   好?她顾青麦的命一点也不好!   幼失母亲,起初在师门还算得上比较阳光的茁壮成长,只是后来的她不得不绝杀、叛逃、绝境、恶战、生与死……从此她身处的不是无边无止的黑暗就是徘徊在无穷无尽的生死边缘。从此她身边流淌着不断的血,那些血,不是她的就是他们的……   及笄之年,因了家族恩怨,她成了人家的猎物。偏偏她这个猎物还不能反抗,不是不具备反抗的资本,而是不具备反抗的权力,谁叫顾家欠了东方家呢?所以,她只好将自己当只老鼠般的活着。   见顾青麦久思不语,新仇旧恨一并迸发,许昭阳阴冷的问道:“为什么拒绝我嫁入相府?是怕我嫁进相府后从你的身边抢走随云吗?”   抢?若真能抢,六年前就抢走了。心中暗笑,顾青麦不动声色,“郡主将心比心,就知道臣妇为什么拒绝郡主嫁进相府了。”   “将心比心?”许昭阳一时间愣住了。   明知道隔壁的人听得到这边的谈话,顾青麦决定史无前例的对某些人吹嘘一番。“相爷品如芝兰玉树,形若皓月秋风,才盖诸葛陈平,如此举世无双之妙公子,又有哪个女人不想得到他的专爱?郡主若得这般夫婿为伴,可愿他再娶妻纳妾?”   “当然不允。”许昭阳冲口而出,继而发觉自己上当了,又道:“可是,你一无品,二无貌,三无才,和随云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你不觉得站在随云的身边是委屈了随云?”   “臣妇知道配不上相爷。是以,臣妇愿意以一人之私苟且偷安的呆在相爷的身边,相爷疼爱臣妇一天也好、一年也罢,臣妇都知足了。”   最见不惯这种唯唯诺诺、谦卑谨慎之态,许昭阳鄙夷的说道:“只要你答应我嫁入相府,我答应你必不碰随云,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夺去随云对你的疼爱。我等,等到随云不再疼爱你的那一天,多少天,多少年我都愿意等。”   “郡主这是何苦?”   “我虽贵为郡主,但行事向来不矫情。我既然敢公开追逐随云六载有余,自是不会在乎其他的人说长道短。就算我求你,让我有个名分的等,总比独守空闺的等要有指望得多。即便随云疼爱你一生一世,我也认了。我愿意无夫妻之实的等一辈子。”   唉,东方随云你是何德何能,害得如此性情的女子为你如痴似癫?说得她顾青麦的心都有点疼了。“依郡主的样貌、才情,臣妇不敢冒这个险。”顾青麦的话说得有些违心。   许昭阳决定退一步,“那……妾呢,本郡主愿意以妾的身份等随云一辈子。”   “郡主,人都是有私心的。臣妇仍旧不敢冒这个险。请郡主原谅。”   “你。”祈求的眼光倏地变冷,许昭阳的神情似地狱来的催命无常,脸变得极度的狰狞,“好歹毒的嫉妇,本郡主都这么低三下四了,你仍旧不愿意成全我和随云。即如此,本郡主得不到,也要让你得不到。”   039回护妻   一道白光闪过,夹杂着利刃破空的声音呼啸而来。   顾青麦原本笑意盈盈的目光突地变得十分的犀利,目光迳自集中在破风而入几要扎入自己胸口的利刃,似要将利刃看透般的冷冽,一抹妖冶的光自顾青麦眼中迸出,真气积聚,素腕轻翻,‘啪’的一声搭在了许昭阳的手腕上。   一股无形的大力直击许昭阳的手腕,她‘啊’的一声迫于压力不得不将手松开,‘唰’的一声,利刃割下几缕顾青麦的长发在空中翻飞一个极美的弧度不疾不徐的直往许昭阳的胸口而去。   若扎中,许昭阳必死无疑。   动作几近是一气呵成,也是她这么些年来置对手于死地不留一丝一毫喘息机会的习惯。眼见着利刃要刺中许昭阳的胸口,顾青麦眼中闪过异样的诡谲之光,突地似一个受了巨大冲击力又全然不懂武功的女子,她猛地从椅中滑落摔倒在地上,姿势极其的难看,四脚朝天。   椅子倒地的瞬间撞击到许昭阳的腿脚,许昭阳痛呼后倒的同时险险避开了利刃的攻击,利刃失了准头‘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和先前被利刃割掉的顾青麦的秀发几近同时落地。亮白的利刃和乌黑的秀发形成强烈的对比,那利刃居然是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   眼见着许昭阳也要摔个四脚朝天,一抹黑影急速而至,一把将她抱住并腾空而起。   顾青麦正为黑衣人的身手震愕间,黑衣人却是在抱着许昭阳腾空的同时伸腿急踹倒在地上的她。由不得黑衣人如此猖獗,顾青麦真气再度聚积,突地,腹中一道翻天覆地的痛逼得她的真气全无,眼睁睁看着来人的腿踹上了自己的腰腹,一个不防,人已被踹飞。   露出一丝苦笑,满头的乌发如云般包裹着被踹飞的顾青麦急速往雅间的大门撞去。这世间若无一个高手出现,她顾青麦将被踹飞出二楼并且会直直落在一楼的大堂,运气好一点撞着个把人将别人撞成残废她还可以捡条命,运气差点,定然会摔得脑浆迸裂死相相当的难看。自家相爷就算有回天之力也当救不回全身骨骼分崩离析的她了。   自救?!她还不想死!顾青麦眼尖的瞅到那二楼的围栏,到时候,她拼命也要忍住肚中血蛊的作孽将自身的长发扬起挽住围栏一时,至少可以减少冲击力,至少可以减少掉落大堂的撞击力,至少可以保一条命再来慢慢的调养。   在顾青麦考虑自救方案的同时,一抹青衫飞至,正是方方端来暖炉的万年青。   不及细想,万年青抛掉手中的暖炉,飞身而起抱住已被踹出雅间的顾青麦,感觉到怀中人所受的力道,万年青气沉丹田化解力道的同时脚尖勾住二楼的围栏,借力硬生生重新抱着顾青麦飞回雅间。   “好功夫!”一楼大堂的人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当是万年青露了一手,齐齐的拍起掌来,却不知二楼雅间已是风起云涌。   万年青丝毫不敢大意,只当那抱住许昭阳的黑衣人是要劫持当朝郡主,在他放下顾青麦的同时已是掌出如风的直击那黑衣人而去。   未有丝毫的惊慌错乱,救人、护人、夺人的身手一气呵成,黑衣人看得为万年青喝彩的同时不得不推开许昭阳和万年青交起手来。   惊天动地的几招一闪而过,雅间内菜碟桌椅翻飞。   顾青麦腹部疼痛难忍,冷汗涔涔而下,直是捂着肚子靠在墙上,冷眼看着打斗的二人。那黑衣人身着墨色交领长袍,外罩黑貂皮裘,套纹蟒墨青官靴,缓带轻衫,手持纸扇,剑眉朗目,不惊不慌的应对着万年青的招招杀手,顾盼间流露出摄人的神采。   是他?秦愿!   紧紧盯着打斗场面的顾青麦全然忽视了那双恶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趁着顾青麦不妨,许昭阳拾起被顾青麦拍飞在地上的匕首,突的大喝一声,直扑顾青麦而去。   “昭阳!”   “娘子!”   两声惊呼出自急匆匆赶来的许胤祥和东方随云。   眼见阻挡不及,东方随云伸出右手一把将顾青麦环抱拉入怀中后退出一步的距离,左手出于直觉迳自抓向仍旧不离不弃破空刺来的匕首。匕首在离顾青麦胸口一寸之险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刃锋立时划破他的掌心,血从指间喷涌而出,东方随云痛得闷哼一声兀自不松手,厉目看向神情错愕的许昭阳。   “大人!”万不想主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伤,万年青一声怒喝,掌不留情,杀招破风直击秦愿而去。   见东方随云受伤,又见许胤祥使眼色,秦愿略点头,一个转身避过万年青的掌风,兔起鹘落间,已是没有了身影。   血顺着东方随云那如玉的手沽沽而下,印得那若胭脂红的指甲悚目惊心。这是一双拥有着完美比例她时有收藏之心的手啊,顾青麦的心由不得疼了,不顾自身腹中的巨痛,伸手握住那鲜血淋漓的手,“相爷!”   可见自家妹子那一刀刺得有多狠,是要人命啊。许胤祥‘啪’的一声掴到许昭阳的脸上,“昭阳,该死,还不向随云赔罪。”   万不想东方随云会冒了出来,更不想东方随云会手抓利刃救护顾青麦,被一巴掌打醒的许昭阳惊呼一声“随云”后松了手中的匕首。东方随云这才感到万分痛楚的呲牙咧嘴松手,‘叮当’一声,匕首带着血溅飞在地上。   许昭阳的眼红了,一把拉开顾青麦,急急的抓着东方随云仍旧滴着鲜血的手,“随云。你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   东方随云的脸上带着微笑,可那微笑中带着无比危险的气息和冷然,“郡主,今日之事,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本相不和你追究。但是,如果下次再让本相看到你有伤害我家娘子之心,不要怪本相没有提醒你,即便你贵为郡主,本相也能将你绳之以法。”   “随云。对不起。”许胤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幻着色彩。接着,不顾许昭阳反对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箍得她动弹不得这才说道:“我会叫御医前来诊治。”   东方随云露出一丝讥笑,“不劳王爷了。本相倒要看看,本相受伤的消息一经传出,有哪个御医敢懈怠?”   “相爷。先得止住血。”顾青麦没有顾及自家相爷和许胤祥的谈话,迳自抽出自己袖中的绣帕,仔细的替东方随云包扎起来。   自家娘子的绣帕可谓独具特色,清一色皆绣以昙花。只是如今,他的血染红了那洁白的昙花,倒显得昙花别具妖艳,这份妖艳和她喝过鹤殇后偶尔露出的魅艳之神颇为神似。   似乎有滴滴晶莹落下浸染了那妖艳的昙花,一滴、两滴……东方随云的眼不自觉的柔了起来,直待顾青麦将绣帕的结打好,他伸出右手,轻抬起她的下颔,“娘子的眼泪是为为夫流的吗?”   她流泪了吗?好多年了,她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即便受那血蛊之痛,即便受尽那叛杀之苦,她也从来是咬紧牙关的忍过、越过。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泪已流尽。如今乍听自家相爷问话,顾青麦一愣,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果然,有泪!   只是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巨痛让顾青麦再也忍受不住,晕厥之际,她听到那声熟悉的惊呼‘娘子’的声音,她的笑若昙花一现般绝美绽放。   原来如此啊!   爱上你之前,不知泪再为何物。   爱上你之后,才知泪为你保留!   040回花悟   二女争夫,血溅太和酒楼。相爷爱妻心切、护妻心急,亲为爱妻挡利刃,如今重伤在身,待在太和酒楼不能动一步,生死命悬一线。   太和酒楼自二楼以上全部封锁,一楼大堂人群络绎不绝,连坐的椅子、吃饭用的桌子上都站满了人,个个引颈眺望,期望得到最新消息。   原来说书的清瘦老者显然说得唇干舌燥,早已换上另外的人继续捕风捉影的吹嘘着风云八卦,听者不胜唏嘘,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瞧,第五十二个太医。”   大业皇朝太医院中除却随皇太后到香山寺礼佛的太医外,留守京都的只剩下五十二名太医。   “哟,这不是张太医吗?您老人家是最后一个赶到的。快上去,顺便替我们报道一下最新消息。”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太医哼哼哧哧的点着头,又伸出手摸出自带的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长吁一口气,拍了拍随身携带的医箧,经过御林军的指引上二楼而去。   一楼大堂的人再次不约而同的引颈看向二楼的方向。   顾青麦痛厥晕倒之时,生怕变生不测,不敢有丝毫的举动,东方随云急忙将她抱上三楼的天字一号房,无需他传话,大业皇朝的太医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赶到,如今回着话的是罗太医。   “夫人身子本就薄弱,时有吐血现象发生。如今又受那歹人一脚,加上先前的病疾未除,此次只怕……”   一直紧盯着顾青麦痛蹩的眉头,东方随云赫然抬眼,厉声问道:“只怕什么?”   瞧这眼神,一扫平素的光风霁月,阴冷之极。罗太医一个寒碜,瞥眼见张太医到了,似看到了救星,“老张来了,相爷还是请老张替夫人把把脉吧,夫人的病一向由他诊治。”   一见相爷的神情,再见满屋束手低头无语的太医,张太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汗再度流下,却也壮着胆子揖手,“相爷,下官斗胆为夫人把脉。”   东方随云移到床缘边坐定,让出一角让张太医好把脉。他继续看着那痛蹩着眉头的小脸,心由不得有些痛了。为什么会挺身而出挡利刃?似乎出于本能,可这种本能如果是为了其他人,他会吗?史无前例,他感到一种害怕,怕她再也醒不来。这种怕让他清楚的知道,长久以来他否定、不准、不允且不承认的事——来了。   终于把脉完毕,张太医瞧了罗太医一眼,见罗太医点头,张太医了然与胸,揖手说道:“相爷,夫人此次如果能够挺过劫难,三天后当醒。”   东方随云眉心微拢,“三天?”   张太医谨慎的躬身答道:“下官断言,三天后夫人若是醒了,再细心调养,身子定不会受此次病痛的影响。”   听出话外音,东方随云俊眼微眯,“三天后醒不了呢?”   张太医‘卟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紧接着,所有的太医都跪了下来。只听张太医说道:“那就请相爷为夫人安排后事吧。”   后事?心猛烈的撞击,东方随云俊目圆睁,‘呼’的站了起来,“再说一遍?”话虽冷厉,但已失了往日一贯的从容稳重。   张太医头也不敢抬,“那……那就请相爷为夫人准备后事。”   东方随云极力掩住心中的巨恸,止住自己的神情,撩袍坐到床缘,盯着瘦弱无比的脸颊,半晌方道:“如果三天内我家娘子归天,太医院就等着全盘洗牌吧。”   皇城八卦满天飞。虽总算清楚明白了东方相爷的手受了伤,但真正受重伤的却是相府少夫人顾青麦。东方相爷为了不让爱妻受路途之苦,特意留顾青麦在太和酒楼养伤。一时间,太和酒楼的生意比平日翻了二番。遗憾的是太和酒楼的二楼、三楼是禁地,未经御林军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闯,是以太和酒楼的一楼大堂显得有些人满为患。   大业皇帝都派御林军来保护太和酒楼了,可想东方相爷在大业皇帝心中的份量。   赌坊兴起新注,生意一时间翻了二番,大抵是赌此次那顾家千金能否活过三天。今天,正是那顾家千金能否活过来的关键的第三日。   留在太和酒楼替顾青麦治病的是长到相府的张、罗两位太医,一如既往的替顾青麦拿过脉后,张太医仍旧叹气摇头,看着三天不眠不休的东方相爷那憔悴的容貌,“相爷,让下官替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东方随云一甩衣袖,“不用。”   “相爷。就算夫人醒来,如果你又倒下去了,夫人心里何堪?只怕又经不住这个打击啊。再说老夫人心心念念,你是要老夫人又急出些什么病来不成?好歹将伤口处理了,免得感染喽。”   上,他不能对不起现在在家中替他担着心的母亲。下,他对自家娘子隐隐有了股不舍的情意。罗太医的话说得在理,东方随云伸出手,任罗太医将三天前顾青麦包扎在手上的绣帕解了,上药、消毒、再重新用纱布包裹。   “这么深的伤口?不想许郡主如此狠心,这是要夫人的命啊!好在下官筹到上好的去腐生肌的药,过不了几日,相爷的伤口就可愈合。只是相爷再不可固执,若不每天换药的话,轻则留下疤痕重则轻残啦,这好的手,还要批奏折呢,唉……”   听着罗太医的话,见他将那方带着血和泪的昙花绣帕要装入医箧中,东方随云急忙伸出手,“拿来。”   想必是顾青麦的绣帕,罗太医急忙恭敬的将绣帕递到东方随云手中。东方随云抓着绣帕仔细的看着,“你们下去吧。”   直待张、罗两位太医躬身退下。东方随云这才将紧盯着昙花绣帕的眼睛重新看向仍旧昏迷不醒的顾青麦。   “为夫清楚的记得,成亲那天,娘子穿的肚兜上也绣着昙花。为夫当时揣测,难道娘子是在向为夫声明你知道我们的婚姻若昙花一现?当时为夫还觉得娘子是多此一举了。昙花一现的缘起缘灭至少会荡起别样的涟漪,而为夫和娘子注定不会有什么交集,即便是‘一现’都不会有。”   “后来为夫才知道,娘子素喜昙花,无论什么体已的绣帕抑或衣物上都喜欢绣上这花儿的模样。娘子是想保留住昙花一现的万千风华么?‘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虽然它的传说动人心魄,然男女二人终是不能相知、相守,总是错过并且一再错过,缘起、缘落、缘灭,花开、花落、花归……”所以,他向来不喜昙花。   东方随云俊目微闭,深吸一口气,似乎能闻到那一种淡淡的幽香,是昙花的幽香。这幽香让他猝不及防的陷进一方天地,触目所及,遍地昙花。一样的花香,一样熟悉的味道,偏偏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和原来的体会却有着天壤之别。那开过的昙花虽被风吹散,旧时的绰约风姿不再,而它骄傲等待着的,势必是来年的相遇、相识、相知。   悟!脸上漾起了然的笑。“呵呵,为夫似乎也喜欢上这昙花了呢。”   041回地驭   睁开眼,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东方随云定定出神。最终,眼光又再度落到手中紧紧拽着的那方绣帕上,绣帕上的点点泪渍将血全部浸染,显得那昙花更是层次分明。这当是一朵血色昙花,一朵永不凋谢的血色昙花,永远绽放着妖艳的光彩,无需期待着来世的相遇、相识、相知……今世已有着万千风华。   “所以,娘子,你不能死,没有为夫的允许,你不能死。你还得回答为夫,那眼泪是否是为了为夫而流。”   东方随云自言自语间,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继而传来随侍擎苍的声音,“大人,万掌柜回来了。”   东方随云将血染的绣帕塞入怀中,头也不回道:“进来。”   万年青急忙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精致的盒子,“大人,弄到了。”   “千年紫玉人参!”东方随云一把抓过万年青手中的盒子急急打开,一道紫光一闪而过,满屋飘着淡淡的蓝色幽光。他欣喜若狂,“辛苦你了。”   “大人和夫人在属下的地盘上受劫,是属下保护不力,属下该死。这点小事,赎罪都不够。”   “足够了。”   千年紫玉人参乃千年参王中的极品。这枝人参还是大业皇朝建国之初邻国的君主所赠,据说它有起死回生之效。有病者食之百病全消,将死者服之可起死回生。是以两百多年来,一直藏于皇宫大内。只是后来皇太后疼爱七皇子,将这枝紫玉人参送给了他,据说七皇爷为了保存这枝紫玉人参,摆下了‘十方阵’,妄想入阵偷参者必遭惨死。如今被万年青偷了来,相当不易了。   “擎苍,去,此事不能有太多人知晓。你亲自去熬了来。”   “是,大人。”   眼见着随侍擎苍出门熬参汤去了,东方随云欣喜的撩袍坐到床缘,“娘子,你有救了。”   风流俊雅的相爷何曾有过这么不修篇幅的时候,万年青感慨万端。“大人对夫人真是情深意重。”   一句话提醒了东方随云,“那天将我家娘子打伤并且与你交手的那个黑衣人查清楚了没有?是谁?”   “秦愿。”   秦愿?东方随云俊眉微蹩,“天下第一大马场‘秦岭马场’少场主?”   “是他!”   “大业财富若分十分,秦岭马场就要占去二分。据说秦岭马场不但提供我皇朝的战马、军马,还为江湖提供马匹作为运输之用。是以在朝庭和江湖都吃得开。”   “大人所言甚是。江湖虽多险恶,却是人才济济,如今的江湖有五人最为出类拔萃,其中这秦岭马场的少场主秦愿就是其中之一。”   东方随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来京中所为何事?他为什么要伤我家娘子?”   万年青微偏头想了想那日的情景,“那日的情景也十分奇怪。属下端着暖炉进来的时候,瞥见那秦愿抱住了将要倒地的许郡主,同时伸脚踢向了夫人。因了猝不及防,属下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被踢飞。”   “许昭阳倒地?你的意思是说……许昭阳很有可能是被我家娘子摔倒的?”   “当时许郡主虽然差点倒地,但夫人却早已是瘫软到了地上。”   闻言,东方随云百思不得其解。顾青麦病体不堪,哪有将一个手持利刃充满怀恨的郡主推翻的道理。再说顾青麦不也倒地了?   似乎知道主子心中所想,万年青道:“属下后来想通了,也许是夫人为了躲避郡主的刺杀,倒地瞬间的惯性力带着那许郡主同时倒地罢。”   说得也有道理。东方随云略点头,又道:“本相要秦愿在皇城的一切活动事宜。一丝一毫不能偏漏。”他总觉得这秦愿出现得蹊巧,特别是救许昭阳却对顾青麦下毒手有些匪夷所思。   “是。”   若有所思,东方随云垂下视线,良久,嘴角才缓缓勾起,“方才万掌柜说江湖中有五人最为出类拔萃,除却那秦愿外,但不知另外的四人是谁?可否为本相所用?”   主子平素对江湖之事少有问津,偶尔感兴趣的时候也只问个一二,只是今天看主子的神情似乎很有兴趣,万年青知无不言,拱手回道:“这五人中,排在最首的是地驭门的门主。”   “地狱门?够狂!”因了名号,东方随云对这地狱门起了丝丝好感。   知道主子理解错误,万年青解释,“大人,不是牢狱的‘狱’字,而是驾驭的‘驭’字。”   地驭门?东方随云有些愕然。   “是地上、地府中所有一切均可以驾驭的意思。”   即能驾驭活在地上的生灵又能驾驭存在地府的鬼魂?东方随云不自觉的挑了下眉,只听万年青又道:“地驭门传世两百多年,几与大业皇朝并驾齐躯。虽从不在江湖上露脸,但两百年来江湖敬畏成习惯,是以这个门派的门主向来被江湖尊称为首,无人敢僭越。”   “说得这般神乎其神,两百年来,怎么也没见地驭门中有哪号门人出来兴风作浪抑或拯救万民?”   万年青急忙躬身解释,“这地驭门一直是江湖的传说。属下年青气盛的时候想仗着一身本事寻得那地驭门,奈何总是寻不到匹毛,更别谈见到地驭门的门人了。想来江湖中其他的人也应该一如属下般是只闻地驭其名不见地驭其身的。”   闻言,东方随云露出一丝讥笑,“想来是树大怕招风的道理。你想想,若真有人在江湖中自称老大了,只怕就会引得江湖各门各派蜂拥而至的去缴灭那个老大。江湖人深知其中的道理,为了求得个平和心安,是以都不以老大自居,却故意烘托出一个也许本就不存在的地驭门当替罪羊。”   主子向来料事极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万年青笑了起来,“大人说得是。所以,如果大人想要这地驭门的门主为大人所用,只怕难之又难。”   东方随云轻抚了抚仍旧晕睡的顾青麦的额头,“还有三人呢?”   “排名第二的是秉绝世美貌的南疆香主乌雅。”   “乌雅?”有些耳熟,东方随云略闭目,想了半晌,终于想到了出处,“莫不是前任南疆大王的夫人?前任南疆大王的夫人也名唤乌雅,也秉着绝世美貌。只不过自南疆大王去世后,这位乌雅夫人被南疆新主赶出了王庭。”   “说的正是这位乌雅夫人。据传这位乌雅夫人被逐出王庭后,一改原来在南疆当夫人的温柔敦厚,而是相当的狠毒霸绝,再加上她内功刚猛盖世又擅长巫蛊之术,是以很快的统领了南疆的江湖,被尊为香主。”   042回撷坤   一介女流在被赶出王庭成为弃妇后,居然凭借着一身功夫和胆识成为南疆江湖的首领?东方随云由不得对这位乌雅有些另眼相看。   “再怎么说是南疆新主对不起乌雅在前。如此说来,这位乌雅夫人,不,现在应该说这位乌雅香主倒是个人才,万掌柜,她能不能为本相所用?”   万年青闻言,神秘一笑,“据传,乌雅清姿绝世,艳若红莲,一颦一笑甚是无邪。更有传闻,这位乌雅香主性喜涉艳,旦凡俊雅的男子都逃不出她的手心。一旦被她所掳,必对她死心踏地。”   微挑俊眉,东方随云摸了摸自己的脸。据传他这张脸在大业皇朝美男榜中排得进前十。若他没有将乌雅据为已用反倒被乌雅拿了,实在是不划算。再说南疆和大业皇城相隔千里之遥,若真出什么事要乌雅相助,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既如此,还是不作她的指望的好。“那便作罢。”   “大人英明。”说实在的,主子的俊颜在大业皇朝数一数二,他都有些害怕主子的相貌哪天一旦被乌雅看上了,只怕就有些说不准了。主子不去招惹乌雅最为保险。想到这里,万年青又道:“排名第三的,是位于南疆和西陲交界处的撷坤殿尊主顾三郎。”   “撷坤殿?顾三郎?”   “这撷坤殿是江湖新起的门派,并且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迅速跃成江湖门派中的冠楚。最为传奇的是,据闻殿主顾三郎至今无人知其是男是女,只传闻那顾三郎魅艳若妖,似魔界阿修罗来至人间,其莲华容姿,天下人不敢觑其一笑,深恐一念坠入凡尘万劫不复。”   ‘哦?’了一声,东方随云大感兴趣,“世上有如此奇人?”   万年青郑重其事的点头,“更甚者,江湖传言,见过顾三郎真容的人莫不为之癫狂。其中就有南疆香主乌雅和西陲大漠狼王庄少蒙。”   “果然不分男女?”一扫平日的漫不经心,东方随云的声音有些拔高。那乌雅已秉绝世美貌,是女人中的极品。那庄少蒙他也熟悉,是西陲的领主,男人中的英雄。如果这两个人都喜欢那顾三郎,也就是说那顾三郎确实无人知其真身了。   “自乌雅一统南疆江湖,南疆仅有南疆十六峒不服乌雅管辖。而位于西陲境内的西陲八场大漠狼王也奈之无何。那顾三郎不知来自何处。只知道这顾三郎独挑位于南疆境内的南疆十六峒和位于西陲境内的西陲八场,将所有峒主和场主的令牌囊括怀中,自此建立撷坤殿并被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人马捧为殿主。如今这撷坤殿总坛设在南疆和西陲交界处。”   见主子听得入迷,万年青又道:“因了乌雅和庄少蒙都对顾三郎爱极的原因,无论是南疆、西陲的朝庭也好还是南疆、西陲的江湖也罢,是人就给这撷坤殿十足的面子,因了此,江湖再无人敢与之匹敌。本来以这位顾三郎的威风应该在江湖中排名第二,奈何这顾三郎终究是初出茅庐,是以排在了乌雅的后面。”   东方随云沉思半晌,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依这位顾三郎在南疆和西陲的能力,如果我大业皇朝能够争取这位顾三郎的帮助的话,那我大业皇朝的边陲将安稳许多。边陲百姓的生活也会平顺许多。再则,闻人守边陲的话也会轻松许多。”   “卓元帅听到大人如此体恤他,又当感动得落泪。”   想起从小的玩伴卓闻人那张时不时夸张得爱哭爱笑的脸,东方随云笑道:“排名第四位的莫不是就是秦岭马场少场主秦愿?那你直接告诉本相排名第五的是谁吧。”   万年青摇了摇头,“秦愿排名第五。排第四的是海上霸主蓝昊泽。他的船只统领四海,不光我大业皇朝,就是其它大海彼岸各个皇朝也都有他的生意。只不过他的主要生意在我们大业,按照大人方才所言,若大业皇朝的财产分作十分,秦岭马场分去二分的话,蓝昊泽的海上生意也要占去二分。”   “好。”东方随云站了起来,意气飞扬的说道:“联系蓝昊泽,一定要为我们所用,这样一来,以后在海事战略上他能够非常好的帮助我们。另外找人联系撷坤殿,若能将顾三郎引为本相所用,何愁我大业皇朝不稳固?至于秦愿,本相知道此人不能用了,他只身入京,十有八九已为京中某人所用,不要打他的主意,免得打草惊蛇,只需将他的行踪打探清楚即可。”   “是。属下一定按大人的安排,尽量联系蓝昊泽和顾三郎。至于秦愿,属下一定会派人跟踪。”   东方随云和万年青正说得兴起,外面传来擎苍的声音,“大人,药煎好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东方随云止不住的嘴带笑意,“进来。”   擎苍小心翼翼的将药端了进来,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上。这才将药递到东方随云的手中。“大人,都煮进去了。”   “会不会太猛了点?”万年青不无担心。   “娘子的病痛太多,下猛药虽然伤身,但好歹却能救回她一命。至于以后的调养,本相会慢慢来。”   万年青急忙示意擎苍出门守望,又道:“可张太医、罗太医说夫人的病得慢慢去除,不能太过猛烈,否则……”   “那两个老不朽,生怕一个不小心将我家娘子治得归了西本相饶不了他们,是以才慢工细活的熬些没用的药。哼,如果按照他们的药方,不说三天,就是三十天,娘子也醒不来。”   知道主子做事一向有分寸,万年青不再多说些什么。只见主子一如既往的轻轻的吹着药汁,最后尽数倒入口中,接着抱起夫人,亲自一口口的喂了下去。那番轻柔细腻之神,看得万年青由不得又叹了口气,“大人,你爱上夫人了?”   爱?最后一口参汤没有喂。东方随云愣了神。如果一个属下都看出来了,他自己还有什么不能承认?这份爱是好是坏?一朵恶花下如何开出善之果?一份仇恨的种子下萌生的感情如何能开出善之花?俊眸微眯看着紧闭的凤眸,东方随云将最后一口参汤吞入自己的腹中,神色复杂的盯着顾青麦看了许久,这才轻轻的将顾青麦重新放在床榻上并盖上锦被捂好。头也不回的对万年青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几不可查的轻叹,万年青躬身退出天字一号房。猛见一身材魁梧、满头白发的老者冲上楼来,他急忙说道:“大人,顾老爷子来了。”   ------题外话------   谢谢zhysop、熊猫海的花花和赏赏!   043回意外   东方随云闻言,急忙收回盯着自家娘子的复杂眼神,开门作揖,“岳父!”   “贤婿。”顾自强每天到这太和酒楼天字一号房来一趟,看看女儿怎么样了。也亲眼目睹了女婿是如何疼爱女儿的一幕幕。如今乍见东方随云憔悴的面容,心中的芥蒂全然放下,“贤婿,麦子怎么样了?”   “岳父不必担心。小婿敢保证,早则一柱香,迟则明儿一早,娘子就会醒来。”   顾自强急忙走到床榻边,见女儿的脸色泛着一抹红晕。看来是好转的现象。“张太医、罗太医真神了,说三天就是三天。”顾自强难免欣喜,转头看向东方随云,“当然,这也是贤婿不辞劳苦照料有方。”   “小婿应该的。岳父请坐。”见顾自强坐下,东方随云笑道:“娘子自嫁入相府以来,或多或少因了小婿、家母的原因总是病体缠身,只待娘子醒转身子大好后,小婿将带着娘子回门一趟。请岳父大人饶恕小婿回九之期没有归宁之罪。”   “无妨。无妨。只要麦子和贤婿过得好即可。讲不按规矩都无所谓。老头子也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岳父一生为人豪爽,生性淡泊名利。小婿佩服之致。”眼见顾自强的眼光停在自家娘子的身上丝毫没有转移,东方随云眸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岳父,有些话,小婿总觉得要摊开来讲的好。如果总在心中窝着、揶着,反倒将我们东方家、顾家两家真的生分了。”   顾自强回头,有些讶异的看着东方随云,“贤婿想要说些什么?是顾家和东方家两家的四代仇怨?”   东方随云点头,“小婿如果在讲述的过程中有所冒犯的话,请岳父大人见谅。”   喜欢这种耿直的性格。心中也是藏不住话的人,顾自强点头,“贤婿请说。”   东方随云仔细的替自家娘子又捂了捂锦被,这番细腻,顾自强自是看中眼中。只听他说道:“小婿的曾祖父被冤以‘莫须有’的罪名……”   不待东方随云将话说完,顾自强摆手制止,“是我顾家对不起东方家在先,贤婿无需再提及。若贤婿想报仇,尽管将我这老头子的命拿了去。”   东方随云‘哈哈’一笑,道:“岳父大人说笑了。如果真是以命抵命,小婿的爷爷当初不也为了报仇而杀了您的父亲么?”   顾自强轻叹一声,“是啊。当年,你爷爷一力要报仇,并且成功的以‘莫须有’的罪名诬死我父亲。父亲临终前叮嘱再三,要我自立自强,出人头地,为顾家报仇。是以母亲替我更名顾自强。报仇?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就算我报了仇又如何?总有一天东方家的子孙又会来报仇。”   “如此说来,岳父大人放下报仇的心了?”   顾自强沉思半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东方随云探求的眼神,不避不闪,答道:“自从父亲临死前叮嘱我报仇,母亲含悲随父亲而去,我找到你们东方家,不想……唉,当时,你父亲尚未及冠。我和你父亲言及顾家和东方家的一切,都不胜唏嘘,我们二人约定,自我们这一辈起不再有厮杀,不再提报仇之事。所以,我们二人结拜了兄弟,一起投军,一起到边陲,一起打仗,穿一条裤子,吃一个锅里的饭,睡一个坑。”   “有这回事?”   见东方随云神情极度的诧异,只怕是夜老夫人对那段往事从未提及,顾自强回道:“这件事,你的母亲夜老夫人应该知道。如果贤婿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去问你的母亲。”   真是大出意外,东方随云一时间还真不能做到稳若泰山,又见顾自强自怀中拉出一条链子来,那链子上挂着一颗浑圆的珍珠,大若鸽卵。东方随云的眼睛不淡定了,闪出异样的光彩。只听顾自强说道:“说来,我和你父亲也是有缘。在去投军的路上。一日经过海边,在海边拾得一贝壳,贝壳中居然有两颗硕大的珍珠。而且大小、光泽一模一样。我们兄弟二人约定好,以后这珍珠就做为我们兄弟感情的见证,虽然顾家和东方家经历了数十年的仇恨,但我们相信两家的仇恨一定会一如珍珠般,经过岁月的洗礼,经过疼痛后终会磨得平平整整。”   努力平复心神,东方随云将珍珠随意捏在手中看了看。“果然是珍珠中的极品。”   “你可曾见到你父亲的那颗珍珠?”   东方随云紧抿下唇,垂下眼眸,眸中略过一丝诡异之彩,半晌方答道:“没有。”   “也是啊。你父亲仙逝的时候你尚在娘胎,何曾会见过?”顾自强轻叹一声,将珍珠把玩在手中,又道:“后来,我和你父亲二人将军饷存了起来,然后全部给了一个能工巧匠。请那匠人将这两颗珍珠精心打造成能够穿戴的链子并且将珍珠中间掏空,如果有心愿的话就写个字条将心事藏在珍珠中,如果有不满再或者有什么秘密,也可以写张字条放在珍珠里面。有时我和你父亲二人会旋开对方的珍珠看对方的心愿、不满抑或秘密。那段时日,是老夫最为舒心快乐的时日。”   看着顾自强含笑、怀念、向往的神态不似有假,东方随云再度拿过珍珠,眼神极其的复杂,“原来这珍珠可以旋开么?看着浑然一体,也未见任何磨合的痕迹啊。”   “这就是那能工巧匠的厉害之处。不知其中秘密的只当是一颗完整的珍珠。有谁会发现其中的秘密呢?再说自从那匠人过世后,这秘密只有我和你父亲二人知道。只是如今,随着你父亲的仙逝,这世间知道其中秘密的只有我一个喽。唉,也不知道,你父亲的那珍珠链子到了何人之手?”顾自强一边说着话,一边迳自又去取那珍珠。   东方随云眉头轻跳,松手,看着顾自强又将珍珠链子重新放入怀中。只听顾自强又道:“如今,这颗珍珠一直跟随着我,就是为了使我时刻记得你的父亲,记得我们那段兄弟情份。”   “不想岳父和父亲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小婿回去后,得好生向母亲询问求证。”   东方随云的话露出丝丝怀疑,顾自强自然听得出来,他低下头长叹一声,“转眼二十载已逝。自金沙江一战,我……误杀了你的父亲。你母亲当时只怕是恨我入骨,对往事必不会提及。我找了你们母子许久,奈何总是不见你们母子的消息。为了这件事情,我时有到你父亲的坟前请罪,发誓要找到你们母子并给你们母子安定的生活。直到十年前,我得到消息,你们母子回了京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我方放了心。”   ------题外话------   亲爱的茼子们不要怀疑偶为什么没有回复书评,因为偶现在有事外出不在武汉,文文由编辑大大整理、审核上传,不会断更,来,群啃一口!o(∩_∩)o哈哈~   回归之时回复书评哈……表拍偶!   044回反问   为何顾自强所言和母亲所言绝然不一?东方随云的眼中布满疑问。可他坚信母亲不会有错,再怎么说,小时候他和母亲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一直躲避着追杀。在他童年逃难的日子里,那些追杀他记忆犹新。直到他十岁那一年,母亲告诉他,追杀他们的人叫顾自强。想到这里,东方随云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顾自强怀放珍珠的地方,眼色更深了。   顾自强再度叹了口气。“我知道,如今我说这些你肯定难以相信。但这一切是事实。不管怎么说,你父亲是死在我的手上,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如果你要报仇,老头子的命尽管拿去。这样的话,我还可以下去陪着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再也不会孤单了。”   错?保护好?东方随云眸色越来越有光彩,继而轻笑二声,“岳父是顶天立地的护国英雄,说的话小婿岂有不信的道理?只是这段误会也好、误解也罢延续了二十年,要让小婿全信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即便小婿现在说小婿相信了,不恨顾家了,岳丈大人又信么?可是,再怎么说,小婿也是读过那么多年的书的人,经过那么多年的官场,终是懂得孰是孰非的一些大道理。父亲和岳父这一辈都知道冤冤相何时了的道理,如果小婿仍旧抓着过往的仇恨不放的话,岂不是连父亲都不如。正所谓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岳父要相信小婿,仇恨总有全然放下的一天,只是还需一个过程而已。小婿娶娘子,就是要时刻的禁醒自己,放下屠刀,忘却仇恨。”   东方随云的一番话听得顾自强热血沸腾,激动的站起来。“贤婿。你能如此坦然自己的胸怀,我这个老头子已是很高兴了,够了,够了,相信你的父亲也可以含笑九泉了。那我这个老头子原来做的一切都值了、都值了。”   顾自强的话,东方随云又有些不解了,什么是值?什么是够?正疑惑间,传来顾青麦虚弱的声音,“爹?”   “麦子!”   “娘子!”   “相爷,妾身怎么了?”模糊中有倒下去的映像,有血蛊在肚中翻山倒海的痛。   “娘子,你可有得罪过秦岭马场的少场主秦愿?”见自家娘子茫然摇头,东方随云又看向顾自强,“岳父和秦岭马场可有来往?”   顾自强轻抚胡须,细思片刻,说道:“我在边陲之时,战马十之八九出自秦岭马场。可是我和马场的老场主交情甚深,时有往来,没有什么事犯在那个什么少场主手中啊。而且那个少场主见了我还总是‘顾老伯’的叫着,极懂礼数。”   “想来总是一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事了。也许岳父大人一些好心说教之言倒被秦少场主怀恨在心,要不然,娘子也不至于受那秦愿一脚。”   听着东方随云的解释。顾青麦没有作声。她和秦愿肯定是没什么交集的,也不会存在什么仇恨。当时的情景,秦愿明显是来救许昭阳的,是以出手极狠。看来,许昭阳在秦愿心中的分量不轻。只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要不然,就会透露她有功力一事,一些事只怕就不好办了。   “岳父,娘子已是醒了,您老也该放心了。一连跑了数天,您看,您的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小婿建议岳父大人先回府中休息。再说娘子方方苏醒也虚弱得狠,该休息了。过几天等到娘子能够大动了,小婿定带娘子回顾府归宁并小住几日。”   “好!”顾自强拍着女儿的脸,“麦子,你好生休息。爹走了。”   “爹好走。”   知道女儿方方苏醒身体虚弱得紧,顾自强兀自逞住女儿欲挣扎着坐起来的身子,“好生息着,爹等你回来。贤婿,麦子都交托给你了。”   “岳父放心。擎苍,送岳父大人回府。”   “是,大人。”一直随侍在门外的擎苍推开房门,揖手说道:“顾老爷子,请。”   直到听到脚步声皆已下楼,东方随云方小心翼翼的关好门,迈步走到床榻边,定定的盯着凤眸睁得大大的自家娘子。   “相爷。”   “嗯?”   “谢谢!”   又是道谢?东方随云听着心感不悦。如此道谢总显得他们二人极度的生疏。但能再次听到自家娘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即便现在虚弱无力,他的心仍旧高兴起来。撩袍坐到床缘边,伸手摸上她的肚子,“还痛不?”   “痛,到现在妾身都有些头晕眼花呢。”   “以后,为夫必不抛下娘子一人。”说着话,东方随云的指腹轻抚上自家娘子的面颊,神色有些复杂地来回摩挲着。   这般轻柔与往日不一。顾青麦看着柔情似水不带一丝伪装的眼神,丝毫没有如原来般刻意躲避。她伸出手摸上自家相爷那胡子拉茬的脸,“相爷,妾身又晕睡了多久?”   这是顾青麦第一次这般主动的亲近他。东方随云心中一悸,本已僵硬的脸突地又放松下来,“三天。”   “相爷照顾了妾身三天?”   “娘子如此问,为夫心中真不是滋味。娘子病重期间,为夫还会放心谁来照顾娘子?”   也是。在东方府大病小灾不断,都是这光风霁月的相爷亲自照顾,除却含玉,他很少假手她人。顾青麦拉过东方随云受伤的手,看着上面包扎的纱布,问道:“如果当时是妾身拿着刀刺向许昭阳,相爷挡不挡?”   “为何要挡?”   心中一震,顾青麦反向问之:“妾身要杀人啊。会有牢狱之灾?”   “为夫与你一同上公堂,一同去坐牢。”看着顾青麦震惊的眼神,东方随云伸出未受伤的手再度摸上自家娘子的脸颊,“你是为夫的娘子,为夫要救的只是你,要陪的也只有你一人。”随着音落,东方随云自己都愣住了,有些话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说多了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瞧自家相爷的神情震愕,何尝不知自家相爷心中的纠结,一如前段时日她未看清自己的心般的纠结。   不能因为天要下雨就不远足!   不能因为人之终死而不求生!   不能因为恨之将至而不去爱!   一切只是欲罢不能、欲恨不能,那又何必欲爱不能?顾青麦心内微叹,拉过那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红唇上轻轻一吻。   再度感到心悸,东方随云稳定心神问道:“娘子还没有回答为夫,那天的泪,是不是为为夫而流?”   看着眼前的相爷极力的装着漫不经心且带着一丝小小的期待,顾青麦眼中升起一抹揶揄之神,跳着火花,带了丝得意,避而不答,“相爷认为呢?”   ------题外话------   o(∩_∩)o~   045回初吻   很好,很聪明的答案,即没承认也没否认,这个问题重新丢回给了他,让他不得不再度忐忑不安、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下去,东方随云很想恨得牙痒痒,可看自家娘子的眼神与以往绝然不一,心中又似被什么挠着般,总有一股痒痒的感觉告诉他,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看着自家相爷千变万化、时喜时悲全然无往日意气飞扬之神采,如一株在月夜盛开的昙花忽地凋谢无语,顾青麦笑了。“莫若妾身出几个题来考考相爷,相爷若全答对了,妾身一定不再推脱,定将那泪是为谁而流告诉相爷。”   东方随云脸色阴沉,嘴里却轻松自若说道:“问。”   “相爷为何娶妾身?”   “一为报仇,二为躲婚。”   虽然她早知结果,但万不想东方随云答得真够爽快,一时间,顾青麦倒不知再如何问下去。   “可还有别的问题?如果没有,请回答为夫先前的问题。”   “相爷为何从不假手她人照顾妾身?”虽然以他身份地位之高做这些事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但这份持之以恒实属难得,她真不能全然漠视。   “一为讨好娘子好让娘子放下戒心,二也是为夫依着自己的心在行事。”   又回答得这般爽快?虽然她顾青麦晕厥了,可多少听了些自家相爷和万年青的对话,也听了些自家相爷和父亲的对话。自家相爷的话很坦然,他没有忘却仇恨,可他正在努力的约束自己放下屠刀,他不过是在用她约束他自己心中那棵仇恨的种子,即如此,那她就来化解他心中的仇恨罢。   “是。”   “嗯?”东方随云一时间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妾身的泪是为相爷而流。”他能依心行事,她又为何不能?   心中止不住的高兴,比当年考中状元还要兴奋,东方随云有些欣喜若狂,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猛地,他脱了鞋上了床,挤在了顾青麦的身边。“娘子今天是第一次主动亲近为夫,而且说出那般柔情蜜意的话来,真真令为夫心旌动摇难以把持……”   有些傻眼,顾青麦盯着兴高采烈的人,不自觉遥想到了春梦。   “娘子想到哪里去了?”   如一记猛棒将她砸醒,顾青麦看着眼前俊美的人眸色变深,一身零乱的衣衫显示他多天未睡的事实,略带疲倦的眉间带着一股纠心的忧郁,只是那红唇却是微微的勾起,眉飞色舞间总带着点邪佞的气质。来不及退让,已被自家相爷环住,耳畔传来暖暖之气,“为夫几天未眠,如今娘子醒了,想抱着娘子一起躺会子说说话而已。娘子想成了什么?”   如此亲密,如此吹气吐兰,使得人不得不往那不道德的底线想去。   放弃在她耳垂轻咬,他抬起头,满意的看着自家娘子已然红透的脸颊。真是奇怪了,为何越看自家娘子越顺眼?越看自家娘子越有韵味?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想到情人眼里出西施,东方随云不禁苦笑起来,这是孽缘么?一个他怀着万般心思有意选中的娘子,偏偏引起他莫大的兴趣,偏偏在兴趣挑逗之中,他对她生了情、生了爱。那么,在这份感情来了的时候,为何不坦然接受?   见自家相爷终于放弃了蹂躏她,却只是看着她出神,顾青麦诧异问道:“相爷,有事?”   “为夫活了二十载,二十载清心寡欲、心若磐石。如今女色在怀,哪有苦着自己的道理?”   这番没头没尾的话,顾青麦先是一怔,而后发现他缓缓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头和他面面相对不能动弹,突然之间,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等……”   话未说完,红唇已被攫住。温暖的气息夹在青松之气迎面扑来,丝丝入鼻。顾青麦身子僵硬,一时间没有了主意。唇不是没被他碰过,她知道这些天来他都是直接用他的嘴喂她喝药。可那个时候她晕厥着,而如今她清醒着,这算得上是初吻?   怀中的人似乎是个不解风情的丫头,比他当年不动情念还要心若止水。对于顾青麦僵硬的反应,东方随云不依了,索性用力咬破她的唇瓣,直到她吃痛他才离开。   “娘子,可还满意?”   顾青麦眨着凤眼,仍旧还未从吃痛中回神,伸手就要抚上被咬破的红唇。东方随云眼明手快的出手抓住,“娘子,你方才的反应让为夫深感失望。看来娘子是不满为夫的吻。不过,熟能生巧,以后练习得多了,为夫总会让娘子满意,而娘子也总会有反应的。”   这番话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容不得她细想,唇畔上的痛让顾青麦吃痛惊呼,正如了东方随云的意,长舌直入,努力的加深自己的吻,努力的与自家娘子唇舌纠缠。   这个吻跟之前又有不同。这一次的吻带着十足的霸气侵略和狂野,她的心跳丝丝加快。   感觉得到她一如自己般生涩的回吻,东方随云的心起丝丝窃喜,巧妙的将吻转为挑逗,直到她的呼吸有些不畅,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眼前人小脸上倔强的神情明显是隐忍着唇瓣之痛,但眼中的迷蒙不似原来的演戏而是由心而生。东方随云低声笑道:“娘子,这次可还满意?”   再不满意,她的唇将受尽虐待。顾青麦终于回神答道:“相爷劳心劳力,只是妾身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哈哈’大笑数声,东方随云指腹抚过自家娘子红唇破裂处,“娘子,既然知道为夫一切都是以报仇有前提,却仍旧向为夫交出这颗心,以后若是吃苦,可会后悔?”   后悔的是谁?吃苦的是谁?痛的是谁?一切未有定论,“相爷不妨试目以待。”   东方随云看着自家娘子自信满满的神情,伸手拂过她柔滑的秀发,又俯头在她唇瓣处蜻蜓点水一吻,“既然你我有缘结为夫妻,就算娘子后悔,为夫也不放手。”   外表光风霁月,笑看天下人的相爷,内里果然是阴晦的,而且这阴晦的一面,确实是对自已人展露无余,而她,现在真的是他的自己人。   “娘子,知不知道,为夫爱极你如今的神情。明明心中有丘壑,却偏偏装作懵懂无知。明明眼前千难万难,可你轻易不言败、不言弃。带丝隐忍、带丝坚强、带丝倔强,就这样敲开了为夫的心。为夫今天的心情很好,这全是娘子带来的,即便是在梦中,为夫都会好好的回味良久……回味无穷……”   把玩着她的秀发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只觉得自家相爷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顾青麦盯睛细看,人竟已是倒在旁边睡了去。苦笑的揉着自己吃痛的双唇,知道红唇肯定被自家相爷蹂躏得红肿不堪,可这种痛正好可以盖过她心中的痛。   “你若不放手,我又如何会放手?”   也许是因为三天三夜没有休息的原因,东方随云睡得很安详,就像那放放绽放过的昙花,一现后静寂无声,无意争宠,却叫人暗暗心喜。   顾青麦缓缓起身,摸着自家相爷的睡容,晕黄的烛光映衬着他的俊颜,带着几分轻柔,透着几分莫测,更多的是显露着丝丝憨态。   淡淡的笑靥在顾青麦的脸上化开,突地,笑靥不再,而是幻为冷厉,“真该死啊,乌雅!”无论如何,她得想办法解除身上的血蛊,就算不为她自己也要为了一个叫东方随云的男人。她必须解掉这血蛊之痛。对于她的未来多了一个他,她开始十分期待起来。   ------题外话------   谢谢silence79的钻钻!   谢谢水月洞天湖的赏赏!   o(∩_∩)o~事情办完,偶回来了!群啃一口!   046回探病   太和酒楼,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袭宝蓝色的绸缎直缀衬出他修长的身躯,面相斯文俊秀,俊眉朗目,那不怒而威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清新华贵之态,特别是他唇角虽然含笑,但眼中透出丝丝犀利之光,让人不自觉的回避着他的眼神。在他周围的几个人看着明明是男装,但怎么看总有点女性化的感觉,特别是那嗓门,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则透露出阴阳怪气。   守着二楼楼梯的御林军一见那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人手里展示的令牌,一时间跪了下去,在那客人一声冷哼中,那御林军一个机灵爬起来迳自往三楼跑去。紧接着传来脚步声,下楼的,居然是三天三夜未下楼半步的东方随云。   除了那受伤的手仍旧包得似一棕子外,东方相爷的神情看起来好极,作揖请了那客人往三楼而去。   太和酒楼一众好八卦者不自觉的相互挑眉明示暗示,只怕那客人来自大内。要不然,东方相爷怎么会亲迎自二楼?   来的客人正是大业皇朝的皇帝宸天佑。他一边往楼上走着,一边询问了一些事情,最后才说出想看看‘东方夫人伤势如何’的话。   似乎早就知道宸天佑前来的目的,东方随云只是轻叹,唯恐将事情说得太过于简单化。“若非陛下仔细叮嘱张太医、罗太医日夜勤于内子病体,只怕如今内子仍旧在昏迷之中。若内子果如张太医、罗太医所言三日后当再也醒不来,那微臣只怕就再也不能为主上分忧了。”   这番话的意思是如果顾青麦有什么事,他就会不再为大业出力了吗?是要退出朝堂吗?宸天佑有些震惊的看着东方随云,只听东方随云又道:“所幸内子感戴陛下隆恩,终是争气的醒了过来。只是如今内子伤病在身,那一身污秽之气却是近不得陛下之身,以免冲撞了龙体。”   自古非亲人染疾,其他染疾者皆不得接近皇帝之体,是为避免病者过了病气到皇帝身上,如今宸天佑不但亲自来了,而且还不讲忌讳的要前往探视顾青麦,东方随云只好出言提醒。   “无妨,爱卿与朕亲若一家,只需将帐帘放下即可。”   宸天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东方随云只好摆手示意擎苍前往顾青麦休息的房间做好准备。   “爱卿的手如何了?”   “小伤,休息几日即可痊愈。”   宸天佑、东方随云二人说话间已是来到了三楼,擎苍早已在三楼的天字一号房做好了准备。见宸天佑到了,急忙跪拜,“恭迎陛下。”   宸天佑只是摆了摆手,看向那严严实实垂挂着的大红帐幔,他知道那个病体缠身的顾青麦只怕就在其中。果然,一时后,那大红帐幔中传来柔柔弱弱、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臣妇病体不堪,恭迎不了圣驾,请陛下恕罪。”   “罢了,夫人身子未好,这些礼节不讲也罢。朕只是来看看夫人可好些了?若还需要一些珍药尽管开口,皇宫中有的就有夫人一份。”   大红幔帐隐隐约约显现宸天佑修长的身影,顾青麦其实很想看看大业皇朝的皇帝到底长个什么样,但好歹她现在是病体缠身,只得一路将‘好奇’压下,回道:“谢陛下隆恩。得蒙陛下青睐厚待,不惧病体过气移驾至病室探望,臣妇惶恐不安。”   宸天佑闻言却是长叹一声,“朕亦是惶恐不安啦。”   “这世上还有令陛下惶恐不安的事?若真有,也是臣子们未尽到心。”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擎苍递过来的茶递到宸天佑的手中,又示意宸天佑坐下。   “自从发生许昭阳行刺之事,曼容夜夜难寝恶梦频生,爱卿是知道的,曼容和许丫头是姐妹情深,生怕朕下旨为难了许丫头……唉,她这番夜夜哭闹,朕都担心她肚中的小皇子……”   原来是来唱苦肉计的。东方随云也不点破,只是迳自喝着茶。   见东方随云只是喝茶,宸天佑看似十分苦恼的看着东方随云,“爱卿,这件事,你看?”   东方随云放下茶杯,笑着回道:“陛下,事发当日微臣就说了,看在许王爷的面子上,这件事不追究也罢。微臣既然决定不再追究此事,那许郡主自当不会受什么责罚。皇后娘娘勿需担心,保住小皇子才是重中之重。”   闻言,宸天佑心中长吁一口气,但想着自己还少不了东方随云,决定还是要做做样子以示圣恩隆宠,他佯装着喝了口茶,“爱卿虽然不再追究此事,但许昭阳那丫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刺杀东方夫人,大业皇朝以礼、法、义、信、诚治天下,她作为一朝郡主居然以身犯法,于情于理都必须惩罚她一二。”   顾青麦清楚明白当今朝堂势力三分的局势,如果东方随云追究此事,广陵王被逼急了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和皇帝联手,但这难保相爷党就不和皇爷党联手抗敌。第二种可能是和七皇爷联手……但无论是哪一种联手,七皇爷的势力坐大成定局,到时候宸天佑只是悔之晚矣。如今宸天佑故意唱苦情戏目的就是希望东方随云不再追究,一来他更进一步拉拢了许胤祥,二来他仍旧可以利用东方随云去和七皇爷周旋。   一想到这次行刺事件她和东方随云吃了苦头,总不能只好事了许家和宸家,再说怎能让许昭阳那般逍遥法外?总得吃点苦头的好。心思转念间,顾青麦轻咳二声,“陛下,可容臣妇说两句。”   “讲。”   “许家也好东方家也罢,都是国戚,如此一看许家和东方家也算得上是亲戚,再说那广陵王还称相爷是兄弟,臣妇看着他们二人真真是兄弟情深。既然又是兄弟、又是亲戚的,自古有言‘家和万事兴’,臣妇想着,那‘惩罚她一二’的事就作罢吧。”   兄弟?东方随云和许胤祥的关系真好到那个份上去了?这也是东方随云放过许昭阳的原因吗?宸天佑的脸不仅阴沉了下来。   眼见宸天佑的脸色有变,东方随云不动声色,只是看向大红帐幔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方才不也说了大业皇朝以礼、法、义、信、诚治天下?为夫和广陵王的关系再好也不能罔顾国法。先前为夫不打算追究此事的做法真真是不配坐在一朝之相的位置上,如今听了陛下的教诲只觉汗颜之至,你一个妇道人家,又多说些什么?”   真是夫妇同心啊,擎苍不仅呶了呶嘴。这样一来,宸天佑就算不治许昭阳也得治许昭阳了。果然,宸天佑开了口,“爱卿,不必责怪东方夫人,想东方夫人心善,是以吉人天相的避过此劫。至于许昭阳那丫头的行为已引起民愤,定不能轻饶。”   从‘惩罚一二’过渡到‘定不轻饶’,看来陛下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东方随云压下心中的讥笑,“微臣起先还只想着和许王爷的交情,想摁下此事,如今听了陛下一言如醍醐灌顶,一切都听陛下的吧。”   得罪了许胤祥,以后许些好处自能拉拢。讨好了东方随云却是成功的牵制了老七,宸天佑权衡利弊,许曼容那哭花了脸为许昭阳求情的事也只好暂时压下了。“朕决定将许昭阳的郡主头衔从正五品降至正七品。许胤祥教妹不力罚俸禄三月。另外,他们兄妹二人必须给爱卿和东方夫人赔罪。”   ------题外话------   谢谢wiwlz的钻钻!   047回秦愿   广陵王府。   若有若无的古筝之音纷乱传来,时银瓶乍破若水浆迸,时铁骑突出若刀枪鸣,时有幽愁暗恨生,时有梦啼红阑干。   缓带墨衫,双眼含着郁郁之神的秦愿寻着古筝之声往翠竹森森之地走去。   茂密葱茏的竹子沿着错落有致的甬道起伏有至的逐渐合围,形成一圆拱形的天然屏障,人走在屏障之下,放眼望去,各处亭台楼阁散落在凤尾森森之中,白砖红瓦不时闪现,清新不落俗套,别有脱离俗世红尘的一番气息。   直至广陵阁前,秦愿驻脚,蹩眉看着在阁中弹奏着古筝的许胤祥。   没有主旋律的琴声忽地中断,在一段漫长寂静无声后突地又如异峰突起般蹦出一个极为晦涩的音响,听者一个激灵只觉毛骨悚然。曲调断断续续的演奏着,就似那将死之人,随时要吞下那最后一口气偏偏又总是再度神志清明起来的感觉。   是心绪烦乱乱了曲音?秦愿的心颤动起来。   许昭阳行刺东方夫人未果,被陛下罚郡主品级降至正七品且当面赔罪,奈何许昭阳娇惯蛮横,宁死不去。陛下大怒,将她的品级降至最低等的正九品并且罚禁足广陵王府三月……无论她是不是禁足于广陵王府,受了那二十庭杖,只怕三个月也出不了门。倒是独自出面给东方相爷夫妇赔罪的许胤祥的难堪却是谁都看在了眼中。   秦愿思索间,那晦涩、阴森、诡秘、纷杂的曲调琴声嘎然而止,只见许胤祥神思遥远,似仍旧沉醉在方才的琴曲之中随着音乐在轻轻的摇曳。   “王爷!”   霍然惊醒,许胤祥看了眼秦愿,又抬头看了看如血的残阳,微眯眼将太和酒楼那天所发生的事重新滤了一遍,终是叹气说道:“秦少场主,你那天太过莽撞了。”   “我知道。”答着话,秦愿轻迈脚步,缓缓的走进广陵阁,坐在了许胤祥的对面。“可是,那天事出紧急,我不得不去救昭阳。”   救?许胤祥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那顾青麦出手相当诡异,不似我见过的任何一门一派的武功。而且狠毒之极,若晚一刻,昭阳可能会没命。是以我……没有考虑那么多。”   面露讶异,许胤祥问道:“顾青麦的武功有那么厉害?”   露出茫然的神情,秦愿又十分的不解。“说来奇怪。顾青麦那番出手看似凌厉之极,可当我救下昭阳顺势踢飞她的时候,她本身却又全无内息。”   “哦?”   看着许胤祥再度疑惑的目光,秦愿又道:“明明我见那顾家千金出手狠毒,可她偏又全无内息,我也相当的疑惑,至今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索片刻,许胤祥说道:“再怎么说那顾青麦是将门千金,只怕多少学了些她父兄的身手,是以方有那般招式。只是她素来体弱多病,是以没有什么内息。那番武功造诣,只怕是花拳绣腿而已。”   “王爷如此解释,倒也说得过去。要不然,那天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拼着会武功却要故意受我一脚的危险将自己的命置之脑后。”   “只是你下手也狠了些。”   “我当时救昭阳心切,没有想那么多。怎么会知道那顾青麦只是个花架子?”秦愿说着话,看了醉云阁的方向一眼,“昭阳……这几天如何?”   想到自家妹子那天当庭庭杖二十,屁股虽被打开了花却仍旧咬紧牙关不掉一滴泪。苦笑一声,许胤祥叹气摇头,“我也不知我许家的妹子到底怎么了?一个和他相府的表妹争宠争爱而倍受冷落。另一个为了他伤痕累累。是不是我许家前世欠了东方家?”   秦愿冷哼一声,面露戾气,“还不是京城中的八卦满天飞,人云亦云,拢乱了昭阳的心。然后让昭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想着那天太和酒楼的大堂中,那群八卦之徒杜撰自家妹子醉酒,秦愿气得怒拍桌子的一幕,许胤祥笑道:“你那天也太急躁了些。”   “那些无事生非之徒。哪天犯在我的手中,定叫他们生不如死。”语毕,秦愿还做了一个捏死蚂蚁的动作。   “那倒不必。”摆了摆手,又担心秦愿不知太和酒楼的厉害而生出其他的事来,许胤祥继续说道:“那些传播八卦的人都是万掌柜的人。这万掌柜是当朝皇贵妃最宠信的嬷嬷万嬷嬷的哥哥。京中是官就得让他三分。再说,这太和酒楼和江湖中的人多有往来,是江湖和朝庭都吃得开的主,不要招惹的好。在京城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湖?”秦愿蹩眉想了许久,眉头顿时展开,“是啊。那万掌柜的身手还真不可小觑。招招是致我死命的狠招。他如此救护那顾青麦,莫不是他和相爷有什么联系?”   “能有什么联系?总不是牵上夜贵妃的关系?再说,如果顾青麦在他的太和酒楼出了事,依随云的处事风格,他万掌柜能有好果子吃?就算他是万嬷嬷的哥哥又如何?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本王想着这也是万掌柜急于出杀招救顾青麦之故。”   “相爷果有如此疼爱顾青麦?”   眼露复杂之神,许胤祥漫不经心说道:“若说以往本王只当随云是演戏。可那天随云不顾一切的救下顾青麦却是本王亲眼目睹,由不得不信。若杀顾青麦的是其他人,本王尚会怀疑随云演的是苦肉计,可伤随云的是我的妹子,本王不得不信坊间传言是事实了。随云只怕是放下了两家的仇恨,真想亲自上演一出‘将相和’的戏码了?”   “王爷说说看,依顾家、东方家四代深仇大恨,东方相爷如此行事到底所为何因?”   “还不是为了他那个千娇百宠的表妹?”见秦愿不解,许胤祥摇头笑道:“秦少场主身处江湖,又怎会知道这官场中的学问?”   “愿闻其祥。”   “如今守在边陲的卓闻人虽然和随云是生死兄弟,可边陲将领多服顾老爷子的管教。再说,不要看顾老爷子如今致仕在京,但只要顾老爷子振臂一呼,本王可以保证,大业皇朝的百万兵马中仍旧有十万兵马会听从他的调遣。这也是陛下为什么将顾老爷子软禁京中的原因。随云深谙陛下之心,是以和顾府结亲。此番手段可谓一箭双雕。一来证明他宰相肚中能撑船的高风亮节,二来他无形中就掌握了大业皇朝的十万兵马啊。这些兵马以后和卓闻人的兵马将是他表妹夜贵妃的坚强后盾。说白了,就是夜贵妃的儿子……弘文太子的坚强后盾。”   ‘噢’了一声,秦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旦听得一声轻哼,只听许胤祥又道:“四代世仇、个人恩怨和天下一比又算得了什么?比得上他东方家出一个皇帝来得更实惠么?比得上他以后挟外甥以令诸候更威风?随云的心思,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秦愿苦笑二声,摸了摸脑袋,“王爷高明,对于朝堂之事我确实愚钝了些。只是如今我已露了面,下一步再该如何?”   ------题外话------   谢谢silence79的钻钻!   048回筹谋   秦愿露了面,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以万年青的为人处事之精,只怕早将秦愿的身世摸了个一清二楚。这也是他不允秦愿这几天来广陵王府的原因,就是怕万年青知道了他和秦愿早有联系的事实。只是如今事分轻重缓急,他也不能太让秦愿憋屈,毕竟秦愿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想到这里,许胤祥说道:“既然露了就无需刻意隐藏,只管光明正大的在京中游玩一些时,然后光明正大的从我广陵王府进进出出,不要像原来那般小心谨慎了。依随云的为人,你伤了他的夫人,他必会将你的情形打听了清清楚楚。若掖着、藏着让他嗅出点什么反倒不好,有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之嫌。”   “相爷会不会为了顾青麦报仇?”   沉思片刻,许胤祥摇头。“随云若知道你的身份,当知道你们马场和朝庭的关系,想来会给你三分薄面。到时候我替你们二人引见,只说你是无意中见到昭阳倒地一幕,只当是顾青麦要杀昭阳是以出手相救而误伤了顾青麦。后来得知伤的是相爷夫人,你心中甚是不安,是以多方想办法结识本王,想找个中间人游说游说。”   “如果东方相爷给王爷难堪呢?”   讥笑数声,许胤祥不屑说道:“难堪?随云给我难堪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本王自当将所有的难堪咽下去,这些不是你操心的问题,本王知道孰轻孰重?”   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突地又想起一事,秦愿急忙说道:“我方才来王府途中,听闻七皇爷的府上出了状况?”   “状况?七皇爷不是陪皇太后到香山寺烧香礼佛去了么?能出什么状况?”   “王爷可还记得七皇爷府中有一枝极品人参?”   “紫玉人参!”许胤祥站了起来,相当震惊的看着秦愿,见秦愿嘴角露出煞有介事的笑,他心中一惊,“紫玉人参出事了?”   “听闻七皇爷将那紫玉人参看得极其珍贵,特布下十方阵守护。不想那盗贼居然有通天的本领。不但盗去了紫玉人参,而且还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会是谁?谁有这么高超的本领?“你们江湖中可有此等奇人?”   “听老父说,江湖有一惯盗,绰号千手观音,凡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人能够藏得住、掖得住。旦凡他作案之前会声明他作案的时间。可是,就是这般神奇,纵你千防万防,他就有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取走他想要的东西的本领。”   “千手观音?”这么厉害!许胤祥心念一动,“他人呢?如果能为我们所用,此次大事一定可以事半功倍啊。”   “绝迹江湖了。”   “绝迹了?”露出可惜之神,许胤祥又道:“你怀疑,这紫玉人参是他盗的?”   “能够来去无踪并且成功破解十方阵,这天底下除了他再无他人。只是奇怪的是此次紫玉人参被盗之前没有传出任何风声,又有点不似他作案的手段。”   许胤祥抿着嘴,轻抚了一下古筝,听着古筝奚奚落落的琴声,他缓缓的坐下,“旦不知七皇爷回京,若知道他看比命重的紫玉人参丢了会是如何震怒?那紫玉人参是皇太后疼他,赏给他的。听闻七皇爷将那紫玉人参看作命根子呢。”   “王爷。恕江湖中人性情直爽,言出无忌。听闻当年先帝驾崩后,皇太后有意将帝位传给七皇爷。只是今上是太子,顺应天命的即了位而已。有这回事么?”   许胤祥讶异的看着秦愿,“看来,宫闱秘事藏不住,居然传到民间了。秦少场主所问本王只略知一二。”   原来今上宸天佑和七皇爷宸天极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他们的母亲偏爱小儿子宸天极,在先帝驾崩之时,她有心促宸天极登基。奈何太子继位是天经地义的事,朝中许多大臣以死要挟并要血溅金銮殿。皇太后终是女人,一见这阵势早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顺应天命的让宸天佑继承了大统。   说了这段陈年往事,许胤祥继续说道:“可是,皇太后心中仍旧有些芥蒂,是以她老人家一般总是出外礼佛,在礼佛的同时呢喜欢带着七皇爷。这也是你来京中却少有见到七皇爷的原因。”   “如此说来。七皇爷差一点就当上皇帝喽?”   嘴角露出讥讽之笑,许胤祥说道:“那紫玉人参就是皇太后赏给七皇爷的,希望作为七皇爷未得帝位的损失。”   “若得了帝位。一根紫玉人参又算得了什么?世间珍宝奚数尽落囊中。”   “说是这么说,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难道你要让七皇爷负气的将紫玉人参扔回给陛下不成?如果七皇爷不接受那紫玉人参,保不准陛下会认为七皇爷仍旧有不死之心。”   秦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紫玉人参真的有那么神奇,能令人起死回生?”   ‘哧’了一声,许胤祥直是摇头,“若真有那疗效?先帝驾崩之前为什么不用?只能说那紫玉人参确有药用奇效,但却不似民间传闻的那般神乎其神。而七皇爷故意将那人参看得极重,说明他尊重太后的一颗心。”   “王爷所见终非愚等所见。王爷对我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某心存感激。”   知道秦愿是性情中人,所言从不矫情。许胤祥说道:“这种客套话不说也罢。谁叫我们是兄弟?秦少场主,它日我们有出息了,你封王拜相的时候也就来了。”   “秦某是江湖中人,见不得官场的讹虞我诈,封王拜相非我所愿。我只希望王爷一如当初的承诺,将昭阳许予我即是。”   “这不成问题。昭阳如今吃了那么大的亏,碰了那么大的壁,想来对随云应该死心了。秦少场主是江湖侠客中的冠楚,又英姿勃勃、一表人材,更难得的是这么多年来对昭阳痴情如一,如果我是昭阳,是块石头也早已捂热了。相信本王,昭阳一定会有接受你的那一天。正因为本王坚信有那一天,所以从来不将你看作外人。”说到这里,见秦愿眼中闪着感动又带着一丝焦虑,许胤祥爽朗的拍了拍秦愿的肩继续说道:“放心。就算那一根筋的丫头仍旧不为所动。一旦你有封王拜相的那一天,一道圣旨的事情而已。”   闻言,秦愿眼睛一亮,“王爷现为可不可以为我请一道赐婚的圣旨?若王爷信得过我,即便得到昭阳,我仍旧会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许胤祥为难的摇了摇头,“虽然本王也极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妹夫。可朝庭中没有郡主下嫁江湖人士的先例。虽然昭阳现在郡主的级别降至了正九品,可好歹仍旧是一名郡主。再说,我对外是闲散王爷,如今却突地要巴结你秦岭马场,居心何在?明眼人、喜欢挑刺的人一眼就可以看穿,那样一来,我们的大计就要付诸东流了。相信我,秦老弟,不出两年,昭阳一定会是你的。”   “好。”秦愿站了起来,豪气如云的说道:“这么多年我都等了,这两年又有什么不能等?王爷放心,王爷要的这份东西,就是拼却我的性命我也要将它弄到手,权力巅峰指日可待。”   “好!本王要的正是秦老弟这句话。”   广陵阁中,飞散着许胤祥和秦愿二人的笑声,惊飞了一众憩息的小鸟扑翅而去。   049回福祉   自从许氏兄妹受罚,京中官员几近一边倒,无论是七皇爷的人马还是许胤祥的人马,有不少集中在了太和酒楼,每天到太和酒楼探病的人数不胜数,多数都是送重礼、拍马屁、重寻靠山之辈。   看着堆集如山的礼品,顾青麦有丝震愕,也终于明白东方随云在大业皇朝有着怎样举足轻重的地位。   “擎苍,记下这些送礼的人没有?”   “按大人的吩咐,都记下了。”   顾青麦捋了一缕头发把玩在手中,煞有介事的盯着手捧着《兵法》头也不抬的东方随云。依他所言,这些送礼的都不堪大任,倒是那些没送礼的,他却欣赏他们的硬骨头,他有想法将那些硬骨头一一啃到口中。   感觉得到一缕眼光始终盯着他,东方随云终于抬起头,看了顾青麦一眼,见她仍旧不避不闪的盯着他,他一动不动,就这般和她大眼对小眼的相互看着。她的身子痊愈,他心中高兴非常,眼光不自觉的就看向她的腹部,那里应该可以孕育子嗣了,只是……那个眼神倔强且带着丝丝揶揄之气的小丫头似乎相当的不懂情趣。总在他情意绵绵之时惹得他兴致全无偏偏又惹得他心痒难奈般的斗志昂扬。   对于自家相爷那般赤果裸透露着‘贪婪’二字的眼神,顾青麦向来是视而不见,说不垂涎自家相爷的美色是假的,说对自家相爷的照顾无动于衷是假的,说自己心若磐石也是假的,这些日子,他将她的心蚕食了不少倒是真的。只是她体内的血蛊注定了她不能有丝毫情欲,否则欲壑必将难填,必将使对方送命。是以对于他有意无意的‘勾引’之举,她只好按兵不动。好在他虽时有阴沉着脸,但却仍旧乐此不彼,似乎将如何钓到她看做了他人生最大的乐趣。   “娘子,这般看着为夫,鱼饵下得够足。”   鱼饵?猝不及防,顾青麦闻言轻咳两声,立即淡酡染遍,连雪白的耳垂也感觉到烫了起来。难道她看他的眼神非常的有情意?为什么她不觉得?眼见着他放下书缓缓向她走来,想着他平素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中做出的各种调戏之举,她的娇躯一时有些僵硬,不自觉的坐正了身子。   擎苍对这些事似乎司空见惯,仍旧目不斜视的记录着礼品并且分门别类,而临时调到太和酒楼照顾顾青麦的含玉则有些羞红了脸,撇嘴扭头盯着外面的天空,无视那正在自家小姐耳垂边吹气吐兰的俊美姑爷。   关外民风其实相当的开化,她顾青麦见得多了去,甚至有时还抱着好奇的心态看着他人的恩恩爱爱,只是如今这恩爱降临到她的身上,她多少有些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的感觉。感觉得到在耳垂边吹气吐兰的人热气呼到了自己的脖颈处,她不着痕迹的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娘子此举,为夫真是气馁。娘子不必如此躲着为夫,若非娘子倾心相许,为夫一定安分守己收敛自己的行为。”也因了此,他不再和她共榻,他暗示很明显,除非她邀请。   在众目睽睽之中这种行为算得上收敛,那放纵又将是何种情形?一想到放纵,顾青麦心中不由打了个寒噤。决定以后有事无事尽量少看自家相爷,免得他误会是鱼饵之举。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嘴,吸了口气,“相爷,妾身的身子好了许多,是不是该回去了?”既然她举着化解两家仇恨的旗帜,她决定付诸实践,相爷也好、婆婆也罢,她要化解他们二人心中的坚冰。再说这太和酒楼高手如云,她想修炼内功调养身息却不能够,只有回了相府,在逐风轩中,那是她的一方天地,非常适合她重新拾回自己的功力。   “不急,再待两天,看看状况再说。”看着自家娘子越发有精有神的神情,只当是紫玉人参果然发挥了药效,东方随云开心说道:“如果娘子觉得在这里闷得慌,不如为夫带娘子到这酒楼的后花园转转。”   后花园中遍种松柏,因了初春,树竿泛绿,叶吐新蕊,看着高大的松柏,看着松柏之下品种繁多的花草,顾青麦的眼睛为之一亮,如果她看得不错,这些花草貌似平凡,其实都是稀世的药珍。   “娘子,是不是觉得还是花前月下来这后花园的好?听着风吹松柏之声,看着漫天的月光,闻着遍地的草香,再说些甜言蜜语,那番诱惑自就可以水到渠成。无需你等着我上钓,我期望着你上钓,是不?”   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顾青麦热气又开始窜上面颊,无视自家相爷说得太过露骨的‘情’话,指了指远处的亭子,“憩憩吧。”语毕,迳自往那亭子而去。   方才还笑嘻嘻的脸有些阴沉下来,继而再度漾起诱人的笑,如果她真这么好吞入口中,那就不是他的娘子了。紧步跟在她的身后,很快的追上她的脚步,东方随云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轻挽着她的腰身,举步往亭子走去。   亭子中早已布好茶水糕点,顾青麦吃着糕点喝着茶,看着后花园中的一切,有意无意的问道:“这后花园,不是非常人能进得来的吧?”要不然怎么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外少见人影。   “这是为夫的地盘。”东方随云丝毫不隐瞒,感觉得到春寒袭人,他褪下自身的大氅披在了顾青麦的身上,“未得为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原来这里是他的地盘,那万年青只怕就是他的人了。朝庭中能够呼风唤雨的人在江湖中多少会留着一手,自古官匪勾结,仕途方才坦荡。顾青麦想到这里,不仅微挑着秀眉,等待着自家相爷的下文。   “仅靠他宸家给为夫的那点俸禄哪够维持一家的开支,为夫只好另谋它路为自己创造实惠。”   大业皇朝不禁止官员经商,东方随云所为也在理法范围之内。“只是不知相爷除却这太和酒楼之外,是否还有另外的产业?”仅她每月的医药费用只怕就可耗光他一年的俸禄,这太和酒楼的收入虽多,却肯定是不够他开销的。   对于她愿意打听他的一切,东方随云暗暗欢喜,这说明她越来越在意他了,他不介意与她分享,“娘子这般打听为夫的底细,是不是想以后将为夫的这点子私有财产都纳入囊中?好歹娘子得给为夫留点私房钱的好。免得为夫走出去身上却掏不出一个子儿来惹得人笑话。”   看着东方随云斜睨着看她的眼神,顾青麦眼角止不住的跳动。他们是夫妻,可偏偏不同于她所看见过的那些夫妻,这夫妻之道,她只怕得好好的请教请教他人。   “娘子,回相府后,安排为夫睡什么地方?”   暗示讨要福祉?顾青麦不动声色喝了口茶,“相府是相爷的地盘,相爷想睡什么地方就睡什么地方?”   如今他非常后悔自己的君子行为,自每晚不再抱着自家娘子入睡后,他似乎有些不习惯,有些夜不能寐。如今机会来了,东方随云当然是当仁不让,“那就逐风轩罢!”   他那目光中透露着贪婪、饥渴。顾青麦的头皮有些发麻,心中有些愧疚,觉得自己的回话都有些厚颜了。“逐风轩中客房众多,不知相爷选中了哪一间?”   “娘子,你对为夫真就这般深恶痛绝?”东方随云的话无不透露着心痛,接着又不甘心的提醒,“娘子难道就不知为夫希望离娘子睡觉的地方越近越好?”   逐风轩的主寝分内外室,外室又一分为二,最外面是守夜的丫头或者擎苍休息的地方,靠近内室的则是书房,摆有软榻。无视东方随云期待的脸,顾青麦佯装不知,“那就书房罢,离妾身睡觉的地方最近。”   050回情关   东方随云一向浅眠,回到相府后更是夜不能寐。一大早,一夜几近未眠的他一如以往般的自己梳洗干净,更换好了衣衫,缓步走进里间,那里曾经是他的寝房。   绕过屏风,可见睡在床榻上的顾青麦睡得相当的安稳。东方随云心中长吐一口气,轻撩衣袍坐到床缘边,盯着自家娘子的睡颜仔细的瞧着。以为她会一如他般因了水卉的事睡不着,却不想她睡得如此的沉稳,东方随云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多希望因了水卉的事,自家娘子似泼妇般的闹一场抑或是柔柔弱弱的哭一场,可万不想她居然相当的平静,平静得他都有些害怕,害怕太和酒楼中的那些情意都是假的,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害怕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他。   一想到自家娘子的无动于衷,东方随云又变得牙痒痒起来,几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希望她为了水卉的事哭闹,这样说明她看重他;又不希望她为水卉的事哭闹,否则她就不值得他用尽心机的去引诱。哼,这种复杂的情感他早就明白了,他是深陷情网不可自拔了,只是她对他不但是不冷不热,而且还带着点若即若离的味道。对于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行为,他相当的不甘。   “哼,为夫的忍耐是有限的。为夫不介意到时候将那君子的行为全部抛之脑后并对娘子下毒手,让娘子知道我是你的夫。”   一阵唠唠叨叨的声音将顾青麦惊醒,感觉到有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抚,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家相爷俊脸上那复杂的山雨欲来的神情。   心念一声‘糟糕’,顾青麦机灵的从床榻上翻身而起。自从昨天被自家相爷用八人大轿风光无限的从太和酒楼抬回相府,她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早起,一定要及时给婆婆请安。   “别急!”本来先前还对自家娘子恨得牙痒痒的感觉全然抛却到了脑后,心中瞬时充满了怜惜。东方随云伸手抱住她,不由自主的将下颔抵在她那柔顺的秀发上,“有为夫,为夫陪娘子去。”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是在一拔又一拔的严厉、冷酷、残忍、绝杀、叛逃下挺过来的。能够挺过来,除却大多是靠她的实力外,有一部分则是靠她的直觉和侥幸。如今抱着她的臂膀温柔有力,让顾青麦突然觉得她自己非常的娇小,也是一个需要被人疼、被人宠的女子。她抬起头,望进自家相爷那双多情的朗目中。   如墨的凤眸不再一无生气,似夏夜的星空闪着熠熠的光芒。原来再无需他逗弄,自家娘子的凤眸中能够闪现丝丝英气,英气之外还带着点妖艳和魅惑。配以她苍白的容颜、病态的娇躯,脸颊间染的一抹酡红,东方随云猛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燥了。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头已是顺从自己的心缓缓的低下,轻吮在那带着伤口且微肿的红唇上。   似生怕弄疼她唇上的伤口,一下、两下、三下……轻轻碰凑又轻轻离开,蜻蜓点水般的在她的唇边留恋。可怀中人僵硬的身躯让东方随云再度不满,若再度气急咬伤那红唇,旧伤上再添新伤……他有些不忍,伸出手,在她的胳肘窝挠痒痒。   顾青麦不防,娇哼一声,红唇开启。东方随云趁势长舌直入,浅吻变作深吻,带着几分试探,带着几分缠绵,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僵硬的身躯不再僵硬,顺着自己的心,顾青麦紧贴在自家相爷的怀中,双手环抱着自家相爷的细腰,开始留恋起这新鲜刺激的感觉。而他的一双大手有些急躁的、不安分的解开她的衣衫。   耳畔传来他含糊不清的喘息和‘麦子、麦子’的声音。他一向称她‘娘子’,如今乍听‘麦子’之名,顾青麦霍地清醒,脑中一个机灵,偏过头使命的咳嗽起来。   眼露焦虑,东方随云伸出手紧抱着顾青麦,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终于咳出一口血痰,顾青麦整个人似生命被抽离般,瘫软在自家相爷怀中,闭着眼想着心事。她的一生闯过很多关,过过很多坎,无疑这一道情关,将会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难关。将披散在额前的秀发捋至脑后,她抬头嫣然一笑,“相爷方才可还尽兴?”   尽兴?哼,若真尽兴就不是这般状况了!只是看着她脸颊上病态的红晕,东方随云心中抹过疼惜,嘴角却是泛起邪气的笑容,“为什么总在为夫要下毒手之际,娘子总是咳嗽难忍?”   她确实是存心躲着他,难道他看出来了?顾青麦有丝汗颜,但他眼中明明写着‘担心’二字却是做不得假,“妾身的咳嗽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闻言,东方随云眸中泛亮,“如此说来,娘子方才还是愿意接受为夫?”   她方才似乎确实有些情不自禁,这可不是好现象,想到这里,顾青麦低头蹩眉,不作答。   他已全然交出一颗心,而她似乎总在犹豫不决,东方随云心中的不甘再度升起,脸阴沉下来,“总是让为夫一人在前面苦苦痴等,娘子这不是打击人吗?”   抬头看着那似带委屈又带幽怨更带着几分饥渴的眼神,顾青麦心中一跳,“妾身会尽量追上相爷的步伐,定不让相爷在前方苦等。”   对于她这番肯定的答复,东方随云嘴角不自觉的含笑,伸手抚着顾青麦的秀发,目光仍然炙热,“最好不要太久。”   “是是是。”她非常的顺从,从呼吸声已听得出自家相爷心境平复,不再似方才般如狼似虎,顾青麦决定转移话题,免得多生事端,“含玉在外面等着呢。再晚又要误了给婆婆上茶的时间。还是让含玉进来罢。”   为自己方才一念间的情动意动感到不可思议,东方随云早已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含玉,进来罢。”眼见含玉端着一应洗漱用具进来,东方随云指着桌子说道:“放在那里,我来侍候你家小姐。”   含玉煞是讶异的看了顾青麦一眼,见自家小姐点头,于是恭敬的放下一应洗漱用具,又翻箱倒柜的替顾青麦找着合体的衣物。“小姐,虽已开春,但现在还冷得狠。再加上你受伤方愈,还是穿厚一些的衣物罢。”   待含玉替顾青麦找好了衣物,东方随云已侍候顾青麦漱了口、洗了脸,又亲自接过含玉选中的衣物,小心翼翼的替顾青麦穿上。   “小姐,药。”   每日起床的头件事啊。顾青麦无奈正待接过含玉递过来的药,东方随云早已抢先抓过药碗,又亲自试了试,问道:“怎么还是这么苦?本相上次从皇宫太医院拿回的尼罗国觐献的蜜饯呢?你放了没有?”   含玉委屈的低下头,手绞着手帕,“被水姨娘拿走了。”   水姨娘?水卉!顾青麦由不得心中苦笑。婆婆大人这一回是铁了心了,虽然纳妾当日她和自家相爷出门闲逛并逛来一场无妄血灾,但婆婆大人仍旧替水卉正了名、摆了酒。也就是说,水卉是东方随云明正言顺的妾了。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以目前她在婆婆眼中的劣势状况而言,她暂时还不能挑战这份根深蒂固的权威,只能等待机会伺机而动、一击即中。   ------题外话------   偶也来呐喊一把:收藏、收藏、求收藏,只有收藏,写文兴致长高涨,写文才有盼望。只有收藏,才能从小鬼起步,才能逐步奔向小康!   o(∩_∩)o哈哈~   051回标准   顾青麦正沉思间,只听‘咣当’一声,地上药碗破裂、药水四溅,却是东方随云懊恼将手中的药碗丢到了地上。只见他的眸子透出层层的寒,似冰柱般射向含玉,“她要拿走你就让她拿?”   含玉嘟嘴说道:“相府所有的事物都有明细调度。那管库房的老嬷嬷和水姨娘的交情好。再说水姨娘说那尼罗蜜饯是要给老夫人用的,做下人的哪一个敢反对?所以……”   “水姨娘?水姨娘?谁许你们喊水姨娘的?”   听着东方随云过冷的话语,含玉更委屈了,“老夫人有交待,谁不尊喊‘水姨娘’就赶谁出相府。相府的人也还罢了,奴婢是顾府来的……”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如果她不尊称水卉,那夜老夫人第一个要开赶的人则是她了。   好看的朗目倏地微眯,露出危险的气息。东方随云紧抿的唇突地勾了起来,“含玉。”   含玉急忙作福,“奴婢在。”   “去传水姨娘过来。”   啊?含玉有些没听懂。只听东方随云又道:“她这么热衷于当姨娘,就应该知道当姨娘的规矩。在这相府中,你家小姐是她的主子,哪有一大早不来给主子请安的道理?去,传了她来。”   他承认水卉的身份了?水卉会和她共侍一夫?顾青麦的心突地有些空荡荡。但她本人对晨昏定省这一套本就相当的反感,正所谓已所不欲勿施予人,“相爷。算了。”   轻瞟了顾青麦一眼,东方随云迳自对含玉说道:“去。告诉水姨娘,若是误了请安的时间,就在逐风轩外跪三天三夜。”   听了东方随云的话。含玉的小脸得意起来,很明显,姑爷是要为自家小姐涨威风啊。于是,再也不用怀疑自己的耳朵,一个转身,已不见踪影。   “相爷,何苦?”人的一生很长,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她只想在这一刻,拥有他一心一意的好就好。若明着针对水卉,到时候吃亏的肯定会是自己。   东方随云扶着顾青麦在梳妆台前坐定,“本相倒要看看,一个家奴,巴心巴肝得到姨娘这个身份又如何?是不是会悔不当初?倒是娘子你的态度,很是令为夫心中忐忑啦。”不但平静之极,如今更为水卉说话?   他想看她为了水卉的事一哭二闹三上吊吗?哭的女人太柔弱没出息,闹的女人过于飙悍太过愚蠢,上吊的女人太傻只会好事别人。再者说,水卉是个无趣的女人,聪明的女人断不会拿自己的尊严去挑战那么一个无趣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水卉还是自家相爷根本不感兴趣的女人,她又何苦去哭、去闹、去上吊?若他真爱,断不会叫她受委屈。若他真爱,断不会宠幸水卉。若他真宠幸了水卉……   感到心中一窒,原来爱是如此自私,一旦拥有就绝不会让她人得到?可她自己再该如何拒绝自家相爷越来越露骨的灼灼情意呢?她不能给,又绝不愿给其她人?念及此,顾青麦鄙夷自己自私的同时也有些纠结。   不知自家娘子心中所想,东方随云只是等着她的回答,奈何见她久不出声,只好出言提醒,“娘子?”   顾青麦猛地回神,盯着菱花镜中期待的目光,“妾身相信相爷!”   一句话,他心定矣。东方随云相当舒心的替自家娘子梳头,“娘子这三千青丝,大业皇朝中无人能及。为夫很是好奇,莫不是娘子打小喝药的原因?”   若真是打小喝药,想必这头乌发早就枯黄不堪了吧?“妾身想着应该是吧。”把玩着菱花镜镜面,顾青麦心不在焉的回答。若真有水卉受宠的那一天,说明自家相爷对她的情也执着不到哪里去,断的时候也不必太留恋、太心疼。   一头青丝整理完毕,终于感觉到顾青麦的漫不经心,东方随云探究的注视着顾青麦千变万化的神采,“娘子,在想什么?”   不及防,自家相爷的吻已是落在了脸上。顾青麦心中一惊,耳已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她低声提醒,“相爷,含玉她们来了。”   东方随云故意伸出双臂搂紧顾青麦,还偏偏吻上她的红唇。   珠帘轻晃,含玉和水卉二人已然入内,见此春光满屋的情景,二人都定定的站住。含玉羞得红了脸,而水卉则咬紧了红唇,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瞥了眼二人站立的方向,东方随云头也不回的说道:“这里是逐风轩,谁允许你冒冒失失就闯进来的,相府的规矩都忘了?”   唇几近咬破,水卉微欠身子。“奴婢知罪。”   “既然知罪。”东方随云指着地上摔碎的药碗,冷眼看向水卉,“重新替少夫人熬一碗药来。”   “是。”   “如果熬的药有一丝苦味,你就喝了罢。直到熬出一碗不苦的药来,本相再来定度你到底赎没赎罪。”   再度欠身,水卉咬唇答道:“是。”   “还不快去?少夫人如果因了你煎药而误了给老夫人上茶的时间,本相拿你是问。”眼见着水卉悲愤转身,东方随云又道:“还有,将地上的碗拾起来,将房间打扫了再去。既然甘心做妾,就要有个妾的样子,服侍好了少夫人,你这个妾才当合格了。”   为妾者服侍好正室是本分,姑爷拿这个标准拿捏着水卉合情合理,就算水卉它日告到老夫人那里去,老夫人也无可奈何。想到这里,含玉不免又得意起来。   自从水卉升级为姨娘级的人物后,夜老夫人专门将寄翠苑赐给了水卉居住,并且赐了两个丫头翠文、翠薇照顾她的起居生活。   看着她们的主子在厨房辛苦的熬着药,翠文、翠薇有丝不忍,相互看了眼后,翠薇悄悄的去了听露轩,翠文则想接过水卉手中的扇子帮忙扇炉火。   水卉避过翠文的手,“我自己来。”   “水婕娘。”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少爷有命,我就不能偷懒。”打小在东方府长大,能够从一个家奴熬成半个主子,水卉知道在一个大家宅院的生存之道。   看着水卉仔细的扇着炉火,不时的添加着药材和蜜饯,翠文拿毛巾替水卉擦着额头的汗珠。“少夫人有什么好,一不许郡主进门,二不许少爷纳妾。如今回了相府却独霸着少爷,令姨娘独守空闱,奴婢都看不过眼了。”   独守空闱?如今相府中只怕有不少人笑看这件事吧?但看着翠文确是一副幽怨之神,确实是为她抱不平,水卉一笑,“以后看不过眼的事会有许多,但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必须先吃得苦中苦。明白不?这些话,今天我只对你说。你方才的话,以后万不可说出口。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水卉语落,先前到听露轩通风报信的翠薇已是回了,她看着翠文点了点头,意思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看着翠文、翠薇二人间的互动,水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这两个丫头太嫩了,她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一为妾者的本分,严格按家规行事的老夫人必不会为她出面。但这两个丫头能够为她着想也不是一无是处,一段时间的教导,必可成为她的心腹。   052回打劫   听露轩中,夜老夫人神色怏怏的歪在病榻上,几个老嬷嬷正服侍着她吃着药。明明五十不到的年纪,如今看着似七十有余的老妪。   听着几个老嬷嬷添油加醋的叙说着水卉在逐风轩的待遇,夜老夫人一笑,轻轻放下手中的药碗,“你们也无需为水卉那个丫头叫屈,她既然甘心为妾,这是妾室该做的。”   “老夫人,您这是?”有嬷嬷不解了,不明白老夫人心中用意。   “我不也在用好媳妇的标准要求着媳妇?如今你们少爷用妾室的标准严格的要求着水卉丫头也属应当。水卉丫头为人机灵、忠厚,你们十个也比不上她一个。只要你们少爷承认了,以水卉丫头的贤惠体贴,还怕你们少爷这块顽石不点头?”   “老夫人说的是。”   “还有。你们的眼睛给我睁亮一些。旦凡水卉丫头受委屈的时候,你们都帮衬着点,以后水卉丫头得势了自有你们的好处。不要说我老婆子没有提醒你们,哪个男人不沾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算如今云儿对我那病怏子媳妇是热在兴头上,但依我看,媳妇那身子只怕熬不过两、三年了,只怕还要死在我这个老婆子的前面。我呀,就安心的等着水卉丫头为我东方家开枝散叶,保不准这相府的未来主母是她也说不定?所以,不要在后面说三道四、落井下石,不要看好戏的希望她出糗。”   听了夜老夫人的吩咐,一个老嬷嬷笑道:“瞧老夫人说的,少爷是老夫人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世上有谁会比老夫人更懂少爷?如今老夫人看好水姨娘自有一定的道理。不谈水姨娘是老夫人看中的人,如今就说她姨娘的身份,我们这些老脸都得给她三分薄面。这些道理,我们懂。”   轻“嗯”一声,夜老夫人微欠起身,“你们几个是随着我多年的嬷嬷了。这个世上,除云儿和柔儿外,最亲的也就是你们了。你们放心,就算它日我病老归西,你们也不要担心。银子啊,我早已替你们预备下了。”   一番长话,夜老夫人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又一个老嬷嬷急忙伸手扶着夜老夫人,直到夜老夫人咳嗽出一口痰来,老嬷嬷含泪道:“为了少爷、为了我们,老夫人操了一辈子的心了。少爷若再这样和老夫人闹别扭,我们做奴才的都看不过眼了。老夫人恕奴才们多嘴,少爷真正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瞧瞧把老夫人气得……一下子似老了十多岁。”   “无妨、无防。你们跟我都那么多年,什么体已的话不说?只是你们得用心想想,人的变化果然有那么大?不要说他心中没有我这个老娘了,难道他心中连自己的列祖列宗的事都忘了?”夜老夫人说到这里,嘴角抹上一抹诡异的笑,又道:“依我看,未尽然。十有八九有什么事瞒着我这个老婆子。如今啊,你们少爷的心思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够猜得出来。我呢,要相信自己的儿子。自此以后啊,他们小夫妻的事我就不管喽,安心的读我的佛经即是。”   不管了?几个老嬷嬷相互看了眼,管事嬷嬷何嬷嬷试探着说道:“那少夫人?”她们再该如何对待?   “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应该牵扯到他们的身上。”说着这些话,夜老夫人有些出神,接着,她叹了口气,指着远处桌上摆放的佛经,“拿来我看看。”   何嬷嬷急忙按照夜老夫人的吩咐捧了佛经来,“老夫人,方喝了药,身子还乏着呢,休息一段时日吧,菩萨也不会怪罪老夫人偷懒。”   何嬷嬷的话方落地,外间响起一个丫头的声音,“老夫人,少爷、少夫人、水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又误了上茶的时间?”何嬷嬷明显不满。   “见怪不怪。再说,如果今天我为难你们少爷的心头肉,只怕你们少爷要将罪过推到水卉丫头身上去。再怎么说,是水卉丫头的药熬得不及时。”   “是,老夫人。”   眼见着何嬷嬷掀了帘子,引了东方随云、顾青麦、水卉三人进来。待三人行过礼后,夜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经拍了拍床缘,“云儿,来,坐到为娘的身边来。”   看着母亲雪白的头发、苍老的容颜,闻着满屋的药味,东方随云有些难受的撩袍坐到母亲的身边,“娘,身子可好些了?”   没有回答儿子的话,夜老夫人兀自拉起东方随云受伤的手,“这伤口还得好生清理上药,不能留下什么后遗之症。我儿的手可是拿笔写天下的手。”   “张太医、罗太医他们二人每天为我换药,殷勤得狠,娘不必担心,不出十天,定然痊愈。只怕连疤痕都不会有。”   “这就好。”夜老夫人小心翼翼的握着儿子的手,看向一旁站立的顾青麦和水卉二人,“你们两个以后都要谨守《妇诫》尽心尽力的侍候云儿,一来不可让云儿为了家事操心,二来替我东方家开枝散叶。如果哪天让我听到一些你们妻妾不合的话来,我自会家法侍候。”   水卉面露喜色,欠身作福,“是。”   打劫啊!自家相爷活生生就这么被人抢去了一半?看着水卉过于欣喜若狂的神情,顾青麦眉头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东方随云指了指水卉的方向,“娘,儿子……”   不待东方随云将话说完,夜老夫人拉过儿子的手,“我儿不必多言。自古有云‘长者赐,不可辞’!我儿孝心可嘉,肯接纳水卉,为娘心定矣。”眼见儿子要再度开口,夜老夫人又道:“早间的事为娘听说了,是水卉丫头的不是。只是如今,你该罚的也罚了,该交待的也交待了。我儿可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人,又是一朝之相,可不能出尔反尔。难道我儿要整个天下笑话我这个老婆子为我儿挑错了人?”   眯了眼,东方随云笑道:“娘说的是。”   “好。既如此,为娘也有些事不得不说,不得不交待一二。”   053回交待   原来,夜老夫人交待的居然是关于晨昏定省的事,她叮嘱着一应人,以后除却节日外,其余的日子不必再来她这里讲这些个礼节了。说是年纪大了,想偷个懒多睡会子,也想清静的礼佛,无需小辈们的请安问候。   老夫人此为明明是给她找台阶下,免她因了熬药总是受东方随云的责罚。水卉正感动连连,只听夜老夫人又道:“水卉丫头,你这个当妾室的就得有个妾室的样子,我这里的晨昏定省可免,但少夫人那里的不能免,不得怠慢,明白了没有?”   “是,老夫人。奴婢记下了。可是,奴婢仍旧想每天过来照顾老夫人。奴婢习惯了。”   “这个习惯得改。”   夜老夫人说着话,瞅眼顾青麦仍旧傻傻的站着,于是冲着水卉招手,示意水卉来到自己的身边。待水卉小心的走过来,夜老夫人亲自拉了水卉的手,预备将水卉和东方随云的手放在一处。可水卉一见到东方随云俊目中的戾气,心由不得一寒,从夜老夫人的手中抽出手,‘卟通’一声跪在了夜老夫人的床榻前,“老夫人。”   心中知晓水卉对儿子是又敬、又爱、又怕,夜老夫人也不为难,只是摇头叹息,“水卉丫头,好好珍惜自己的福气。连人家郡主都争不到的位置你这个丫头倒是争上了,所以,好好侍候云儿,好好侍候少夫人,慢慢来,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忍一时之难,成人上之人,夜老夫人的话水卉岂有不懂,急忙点头,“奴婢记下了。”   看着婆婆一门心思的护着水卉,为水卉着想,顾青麦心中苦笑连连。只是婆婆那头白发和苍老的容颜确实令她有些感到过意不去。如果说原来她觉得婆婆和自家相爷是演戏,可现在她只能坚信自家相爷是真的伤了婆婆的心了。婆婆如今铁了心帮着水卉无非是想要一个孙子,难道是想教育出一个孙子来报仇?   “媳妇,你过来。”   猛然听到婆婆唤她,顾青麦吃了一惊,呆呆的答应着往前走了几步。东方随云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顺势坐到了床缘,顾青麦就那么被自家相爷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看着小夫妻亲热的场面。夜老夫人的眼中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终又是长叹一声,“媳妇,我这个老婆子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你是相府的少夫人,是云儿的心头宝。这相府以后的当家大事,就都交给你了。”   顾青麦心中苦笑,婆婆此为是用权力买自家相爷的一半身子啊,无非是要她好生善待水卉而已。“婆婆春秋正盛,媳妇年青,只怕管不来。”   “管不来也要管。这相府的一应收入、支出、婆子、媳妇、家奴的事都交予你了。不要说我老婆子偏心,我是看着水卉丫头长大的,这相府中的一草一木有多少棵她都背得下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水卉丫头即是。”   人家老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不答应就有些矫情了。顾青麦温顺答道:“媳妇当谨记婆婆教诲。”   夜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又交待了所有的人以后在各自庭院用餐的事,不是节日不必要聚在一处用餐的话。   “娘,儿子还想每天到娘这里来蹭饭吃呢。”   夜老夫人绕过顾青麦的头,用手指戳着儿子的额头,笑道:“你是一朝之相,还怕没地方用餐?倒是我这个老婆子,打算从今天起吃斋念佛,做个修行之人。如果你忍受得了修行之苦,就来娘这里吃斋吧,也不怕多你一口。”   东方随云笑嘻嘻的将头搁在自家娘子的肩窝,“那还是罢了。儿子向来鱼肉惯了,哪受得了吃斋的清苦?再说,儿子的一身鱼肉酒气若惊拢了菩萨,惹得菩萨怪罪娘那就是儿子的罪过了。以后啊,儿子就陪着你的媳妇在逐风轩中用餐即是。”   夜老夫人闻言直是摇头,“我儿的一碗水可得端平喽,不能厚此薄彼。不光是逐风轩……”说着话,示意何嬷嬷扶起了跪着的水卉。拉过水卉的手,又道:“水卉丫头的寄翠苑也得光顾。”   “九五之尊的皇上也只宠着柔儿呢,娘难道要皇上将宠柔儿的心分一半出来去宠其她的人不成?”   这也是股肱之臣?大业皇帝若听到自己的相爷这番话,不知会有何想法?顾青麦不自觉的想笑了。但这番话,她听着很舒心。   夜老夫人一掌劈在儿子的头上,“你这个不肖子。这些话,在自家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传到陛下耳中,有你好看。罢了罢了,老婆子我既然决定潜心礼佛,对你们的事也当不再过问,只是水卉丫头是你的妾室,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她的好。我再怎么说都无用。”   见儿子笑嘻嘻的对她的话不赞同也不反对,夜老夫人看向何嬷嬷,“你领着少夫人和水姨娘去库房各处转转,另外,将帐房的一切帐薄都交到少夫人手上,各处的钥匙也交到少夫人手上。”   “是。”何嬷嬷急忙欠身作福,只听夜老夫人又吩咐道:“还有,不要仗着你们是服侍我多年的老嬷嬷就不给新主母面子。我东方府的家规一向甚严,不管做什么都讲一个‘理’字,若你们犯了家规,我也护不得你们周全。”   “瞧老夫人说的?”又一个老嬷嬷笑着站出来,对着顾青麦恭敬作福,“从此之后,我们自当听从少夫人的安排,少夫人说一我们不说二,少夫人要我们往东我们一定不往西。”   夜老夫人‘嗯’了一声点头,“媳妇、水卉丫头,你们和何嬷嬷她们去吧。我有些事,要单独和云儿说。”   单独?顾青麦忽地觉得心底酸楚,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如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那黑暗之地争先恐后的爬出来,从未有过的害怕猛地袭上她的心,直觉告诉她,婆婆要说的事与二十年前金沙江之事有关。   ------题外话------   o(∩_∩)o哈哈~   麦子掌权了哈,洗牌的日子指日可待。真相是什么呢?码字去、码字去!   054回往事   待何嬷嬷领着顾青麦、水卉等人出去。夜老夫人再度拉过儿子的手,“云儿,你是不是觉得为娘今天的行为很怪?”   “娘做事自有娘的道理。”东方随云伸手摸向母亲的白发,“都是儿子不孝,让娘操心、伤心,这满头的白发……”说及此,语气竟有些哽咽。   “好孩子。为娘没有白心疼你,也没有白教导你。娘相信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娘啊,再也不会怀疑云儿那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来是他顾家的气数已尽了,的话。为娘吃斋念佛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娘。”东方随云将头埋在母亲的怀中,眼中抹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心竟出奇的苦了起来。“娘,能不能告诉儿子,爹和岳父大人是不是兄弟?”   兄弟?心中只觉悲愤填膺,眸中闪过悲痛欲绝的神情,夜老夫人嘴角一阵轻笑,继而轻拍着儿子的背,“娘知道,那顾老贼子天天往太和酒楼跑。只怕灌了不少迷糊汤我儿喝了吧?”   “岳父说,爹和他是结拜的生死兄弟。两人个一起投军,一起做战,是那种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岳父还说,娘……知道这些事。”   “你信吗?”   东方随云在母亲的怀中抬起头,眼睛不避不闪,“儿子信。”   儿子的眼睛中有企盼、有期待。他在企盼什么?他在期待什么?做为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知?心似被剜了一大块,夜老夫人面露痛苦之神。“一如你爹般,你爹就是相信那顾老贼子的什么生死兄弟之情,所以才会死在顾老贼子的口蜜腹箭之下。”   口蜜腹剑?东方随云眼中抹过疑惑。“娘,儿子不明白,如果岳父果然追杀我们母子,那他知道我们母子在京城的消息却没有派人前来追杀,为什么?”   夜老夫人冷哼一声,“天子脚下杀人,他顾自强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说,你舅舅当年是京机府台,手下也有一帮人马,他顾自强想要在京机府台的地盘杀人,只怕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小时候,他和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那逃难的日子和躲避追杀的日子,他记忆犹新。母亲和岳父应该都没有说谎,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随云心中矛盾不解间,只听母亲继续说道:“也有可能他顾自强太过自大,他的官越当越大,大到他认为我们母子不再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再是他的威胁,就算我们母子有一千张嘴只怕也打不赢这场官司,所以他放弃了追杀。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我儿会有如此出息,他更没有料到我儿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股肱大臣?他更没有料到的是我们东方家再度压过了他顾家?只怕他现在正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尽办法对我们母子斩尽杀绝。”   听出母亲的语气一步步的拔高,东方随云急忙伸手替母亲平着胸口的气。   “儿子,为娘知道你的心一如你爹般善良。你爹当年也将他顾自强当作好兄弟。可万不想他顾老贼子心怀歹毒,一方面和你爹称兄道弟好让所有的人认为他放弃了仇恨是仗义之人,另外一方面他却是想着如何置你爹与死地永远不得翻身。”   东方随云闻言,抱着母亲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三分力道。他知道,母亲终于要说出二十年前的事了。曾经多少个日夜他都想听母亲将当年的事讲给他听,可现在……他心中居然漫过了丝丝害怕。   “当年,你爹和顾老贼子结拜兄弟没错。他们两个一起投军、一起作战、好得穿同一条裤子也没有错。可是儿子,这并不代表着他顾老贼子就没有罪,并不代表着他顾老贼子没有杀你爹。儿子,你知不知道,为娘……为娘是亲眼见到顾老贼子杀了你爹啊!”   ‘啊,的一声,东方随云震惊的脱离了母亲的怀抱,抬头看着泪雨翻飞的母亲,心彻底的绝望,也彻底的乱了。   “为娘既已打定主意吃斋念佛,对红尘往事当全然放下。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娘早已打定了主意,是该将一切告诉你的时候了。”   一时间,似有什么要从东方随云的心破茧而出,他的心狂啸着:不要说,我不要听。   看着儿子波涛翻涌的眼神,夜老夫人的心苦比黄莲。人生在世本无多日,何必对往事执着不放?依儿子现在对媳妇的爱……也许恩怨了结的最后,受伤最深的会是自己的儿子。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痛为何要她一人承受而放他人逍遥法外?无视儿子眼中的痛苦纠结,夜老夫人轻叹一口气,“二十年前,金沙江畔……”   叙说中,夜老夫人眯着眼,似看到二十年前金沙江一战的血流满地,似看到江中如血的江水奔腾不息的往东流去,她挺着方方显怀的肚子,走过尸骨遍野的茫茫戈壁滩,穿过横七竖八倒着的战旗、刀剑,惊慌害怕的把眼光投在每一个倒在地上的士兵脸上。   “好在,那些尸身中为娘没有看到你爹。所以,为娘怀着希望一路寻去。终于,在一方岩石的后面传来声音。你知道是谁的声音吗?”   二十年来,他从来没见母亲有如此痛不欲生之态。总是见母亲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原来母亲将这份痛苦一直深埋在心底。这痛,本不应由母亲一人承担,他有责任分担。东方随云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直沁心脉,不由自主的答道:“是爹?”   “大哥,他们母子是无辜的,他们母子是无辜的呀。”夜老夫人苍白的唇不停的重复着二十年前自家夫君的话,泪再度如雨翻飞,在几声呜咽痛哭过后,她平复心神接着说道:“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我太熟悉你爹的声音。我欣喜的往岩石方向跑去。我欣喜的跑过岩石。亲眼见到……见到……”说到这里,夜老夫人闭上眼睛,浑身打了个激灵,身子害怕的抖了起来。   东方随云急忙抱住母亲,“娘,不说了,不要说了。儿子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既然是母亲亲眼所见,他还怀疑什么呢?又何必让年迈的母亲如此的痛苦,重历过去痛心的一幕?   “不,我要说。”夜老夫人睁开眼睛,一扫方才的痛楚,满脸的肃杀之神,满眼的恨,“我亲眼见到你爹被几个南蛮子架着往远处拖去,而地上还有许多南蛮子的尸身……就在此时,那顾老贼子大喝一声‘好,我答应你,的话,然后……然后将手中的大刀挥向了你爹。你爹在倒地的瞬间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我,他痛苦的看着我,拼尽一切力气地冲着我喊‘快跑、快跑,,我……为娘当时吓傻了,呆呆的看着一切,直到意识到你爹有可能要离开我们了,为娘这才扑上去,死命的摇着你爹,求他活过来。”   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到当年金沙江畔那惨烈的一幕,东方随云的眼睛红了,他亲自为母亲试着泪,心却一阵一阵的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痛是为母亲的、父亲的、还是为他的?   “你爹临死前,偷偷的将他最喜爱的珍珠塞到我的手中,口不时的闭合着……为娘,为娘就那么看着你爹断了气。当时,估计顾老贼子和那几个南蛮子是猝不及防,万不想我会出现,是以他们都呆呆的看着我。直到又一批大业皇朝的士兵赶到和那些南蛮子交起手来。为娘看那顾老贼子本是要来抓我,估计是那几个南蛮子亲眼目睹了他杀你爹的事情,他想杀人灭口,于是他又转身和那些后来的大业皇朝士兵一起杀那些南蛮子去了。”   东方随云心中一惊,失声说道:“娘是说,顾自强通敌?”   夜老夫人点头。“我估计你父亲发现顾老贼子通敌的事了,所以顾老贼子一不做、二不休,联合着几个南蛮子将你爹杀死。要不然,那些架着你爹的南蛮子如何解释?顾老贼子亲自举刀杀了你爹如何解释?你爹临死前说的‘大哥,他们母子是无辜,的话如何解释?紧紧拽着你爹交给为娘的珍珠,为娘知道,你爹肯定是想叮嘱我将珍珠交予你为他报仇。所以,趁着顾老贼子和那几个南蛮子打斗的机会,我忍痛离开了你爹。从此就过上了躲避追杀的日子。”   终于知道了一切,东方随云的眼中不再痛苦迷茫,而是露出骇人的光芒。眼见着母亲咳嗽,他急忙起身端来茶水给母亲喝了,接着又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再度撩袍坐到床缘,替母亲揉着胸口,“儿子明白了。那顾老贼子眼见事实被娘撞见,娘又趁乱跑掉了,他担心娘说出这件事实,是以倒不如他自己承认的好。于是就捏造了误杀我爹的谎言,好掩盖他和南疆通敌的事实。”   夜老夫人直是摇了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看见了又如何?他顾老贼子怎会将我放在眼中?我说的话又有谁会信?他何必要说误杀?”   “那……”顾自强为什么要说‘误杀,呢?那些大业士兵不都是后来才赶到的吗?顾自强明明可以说是那些南蛮子杀了父亲啊。   “我想知道你爹的尸骨埋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一直躲在边陲注意着顾老贼子的一举一动。直到后来我听说顾老贼子居然承认是他误杀了你爹,哼……荒唐啊,好笑啊……起初我也不明白,可后来才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原来那些南蛮子使用的兵器都是狼牙棒,而你爹明明是中刀而亡,那个时候,手中有刀的只有他顾老贼子一人,他抵不住悠悠众人之口,是以才说出因杀南蛮子的时候杀红了眼从而也误杀了你爹的话来。什么杀了一百零八敌首?我看是杀人灭口。若真有一个南蛮子被我朝的士兵活捉,只怕他顾老贼子的罪行在二十年前就大白于天下,什么兵马大元帅?只怕是误国的大奸臣。”   “误杀?忠臣?”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的响,东方随云的声音若暮鼓晨钟那般远、那般沉。“顾自强!岳父!顾老贼子!藏得好深!”   “为娘今天告诉你这一切,就是希望你不要像你爹一样又上了他顾老贼子的当。又枉死在顾老贼子的口蜜腹箭之下。顾老贼子在通敌的事实下都能够将一切丑事摆平并且成功爬上了兵马大元帅之位,他的心机之深只怕举世没有敌手。”   这就是母亲一直不告诉他真相的原因吗?母亲是担心他不是顾自强的敌手反被顾自强所害?只是……通敌?通敌?如果顾自强果然通敌,又如何护得大业皇朝边陲安稳?可如果不是通敌为何要杀死自己的父亲?他本来对这件事有两种猜测,如今听了母亲的话,他只能肯定一种结局,那就是父亲绝对不是被顾自强‘误杀,,顾自强说出‘误杀,的话来就有假。假只说明一种结局:顾自强有鬼!   看儿子久不作声,夜老夫人又道:“我儿是不是怀疑,如果那顾老贼子若真通敌,那我大业皇朝的兵权在他的手中撑了十数年为何没出什么状况?为什么他甘心为了保护大业皇朝而妻离子散弄得几近孤家寡人一个?哼哼,为娘早就想透了,那是因为知道他丑事的人都被他杀了,那一百零八敌首只怕就是顾老贼子的冤死鬼。”   杀?是啊,那些名单上的人相继先后身亡……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接口说道:“母亲是说他杀了那么多人,染了那么多血,包括他的兄弟的血……所以,他后悔了,他想重新做人。在一切罪证都消失的情形下,他放心的、一步步的登上了我朝兵马大元帅的将位。”   “后悔?”笑得几许凄婉,夜老夫人咬牙切齿说道:“后悔就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发生过的就是事实,无法抹杀的事实。后来,为娘慢慢也想清楚了他对我们母子不斩尽杀绝的原委,一方面是因了你舅舅的原因,另外一方面只怕也是为了堵众人悠悠之口。你想一想,如果我们母子活在世上,不就更坐实了他当年杀你爹的行为是‘误杀,么?要不然,他若真是存心杀你爹的话,哪还有你我母子活下的机会?真实的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所认为的事实。顾自强深谙其道,硬将一起有意谋杀说成误杀,并且成功的让所有人相信了这个事实。”   拳头捏了又放,放了又捏,东方随云的眸中变幻着波澜,时而汹涌、时而平静,最后,他似做了什么决定,安慰母亲说道:“娘。一切交给儿子,从此,娘不必心痛、不必担心。”   摸着儿子的脸颊,“你爱上媳妇了,是不?”眼见儿子眸中闪过痛苦的神情,夜老夫人轻叹一声,“其实说起来,你和媳妇还是蛮有缘的。想当初,你爹和顾老贼子称兄道弟的时候还笑言,旦凡以后生下的孩子是男孩则结为兄弟,是女孩则结为姐妹,是男女则结为夫妻的话,并且约定好以珍珠为聘。只是不想后来……”   不想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如果不是顾自强杀了自己的父亲,他和自家娘子应该非常的幸福吧。觉得心中一阵剜心的痛,东方随云轻轻将头埋进母亲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冤孽、冤孽,一切都是冤孽,若非他顾自强作茧自缚,又如何会伤到我儿?伤到媳妇?”说到这里,夜老夫人的眼又红了,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为娘怀着你的时候,你爹还说,等你满十岁那年就将珍珠交给你。金沙江畔……你爹临死前将珍珠偷偷的交到我的手上,只怕就是想……是想要我完成他的遗命,快跑,带着你跑,将你养大成人替他报仇。二十年了,我总算不付你爹当年的遗愿,将你养大成人。有这些就够了。至于报不报仇,就都是你的事了。为娘不逼你。无论你如何做,为娘再也不逼你。为娘要的,只是有个小孙孙,以后为娘百年见了你的父亲,也好向他有个交待,起码完成了一件事。”   闻言,东方随云猛地睁开眼,幽潭中泛起丝丝亮光,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感觉,心中的纠结猛地放下,“娘,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娘就安心的等着小孙孙喊‘奶奶,的那一天罢。”   只当儿子听懂了她的话,夜老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娘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说了,娘对得起东方家的列祖列宗了。娘再也不会怀疑我儿的所作所为,一切,由着我儿。诶,云儿,为娘交给你的珍珠呢?怎么总是不见你戴着它?”   讳莫如深,东方随云的眸划过丝丝复杂的神彩,“那是爹的遗物,儿子自私能够随意摆放?娘放心。儿子将它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055回发威   婆婆要她管理相府,就算只拿到一根鸡毛,她也得当做令箭来使唤。顾青麦坐在轮椅上跟随着相府的几个老嬷嬷穿行在各处宅院、帐房、库房,而挂在含玉脖子上的钥匙则越来越多,‘叮哩咣当,的响个不停。   几个老嬷嬷只当顾青麦痴傻,无论什么事情,交待也好、叮嘱也罢,都是一言带过。又相互的时不时看上几眼,似乎想看顾青麦的笑话。水卉见顾青麦一直是那怏怏之神,只当顾青麦不懂,是以也带着几分得意的眼神看着顾青麦。   将整座相府逛下来,顾青麦伸了伸懒腰,看向一直推着轮椅的含玉,“好了,扶我起来走走。坐乏了。”   含玉急忙停下推轮椅的手,将轮椅锁住。接着揭去顾青麦盖在膝盖上的薄毯,扶着顾青麦站了起来。   四顾看了眼,顾青麦指着不远处的逐风轩说道:“各位嬷嬷,以后有什么事就到逐风轩花厅回我即是。”   何嬷嬷不满的站了出来,“相府有规定,每日卯时到议事厅议事。”   卯时?那个时候要她起床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情。顾青麦睨了何嬷嬷一眼,“婆婆都说了一些习惯规矩都得改改的话。何嬷嬷又何必总守着原来的规矩?既然婆婆发了话,我这个当媳妇的总得遵照执行,有些规矩改了的好。至于那个议事厅就改了吧,改成待客的花厅。还有那个卯时议事的规矩也改了,改成……呃……辰时。”   本来还要反驳,水卉给了何嬷嬷一个眼色,接着笑着上前扶着顾青麦说道:“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语毕,她睃了何嬷嬷等人一眼,“老夫人都说了,这相府的事都交给少夫人了,你们还罗嗦什么?”   “是!”   几不可查,顾青麦轻挑秀眉。看来,这帮婆子们听水卉的话啊。那明摆着她这个当家少奶奶是摆设?老虎不发威,都拿着当病猫不成?再怎么说,她还是非常期待能够当好东方家的媳妇的。想到这里,她伸出手,“含玉,将方才下人们的名册拿来。”   含玉急忙恭敬的将名册递到顾青麦手中,只见顾青麦有一页、没一页轻手翻看着名册,时不时的念叨着一众人的名字,继而,顾青麦一笑,将名册合上,“何嬷嬷,我来这相府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这名册上的有些人,我没有映像?”   何嬷嬷心中一惊,未有表露,但态度比方才收敛了许多,陪着老脸露着笑,“少夫人自入相府以来,身体一直欠佳,有些人没有打上照面也是有的。”   顾青麦点了点头,似乎相当累的坐到轮椅上,“含玉,推我回逐风轩。何嬷嬷,按照名册上的人数,将所有相府的下人聚齐了,我要见见。”   一时间,何嬷嬷等几个老嬷嬷震惊的相互看着,脸上的色彩斑斓多变。顾青麦只当没看见,头也不回的叮嘱道:“不要说些什么这家的孙子周岁某些人去吃酒去了,那家的人生病了某些人看病去了的话。一柱香的时间,我要见到名册上所有的人。”   目瞪口呆的看着含玉将顾青麦推进了逐风轩,何嬷嬷有些心焦的看着水卉,“水姨娘,怎么办啦?”   这相府的下人实际人数和名册上的人数有着天壤之别。虚报名头吃空饷的事不是一天两天。看在几个老嬷嬷是东方府的老家人份上,夜老夫人对这些事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由她们去了,水卉大体上也知道其中的一些缘由。只是如今,看那个痴傻的少夫人似乎要动真格似的,她一时间也无了主意。   见水卉不说话,其中一个老嬷嬷回话道:“怕什么?老夫人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老夫人都由着我们了,她不过是方方接管相府的一个多病少主母,又能奈我们何?”   “是啊。想当初东方府家破人亡,要不是我们几个死守着那栋宅院,老夫人和少爷归京的时候,只怕连憩身的地方都没有。”   “何止憩身?只怕连吃的都没有。早饿死了。老夫人念着我们当初对他们母子不离不弃,是以才由着我们贪一点、拿一点……”   不待几个老嬷嬷将话说完,水卉摆手道:“好了,好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少夫人此次只怕要大动。你们还不快去将人都集合喽。我到老夫人那里去一趟。这件事,只有老夫人出面解决了。”   “还是水姨娘好。”何嬷嬷讨好的舔着老脸凑近水卉边上,直是拉着水卉的手,“难怪老夫人说,以后啊,这相府的当家主母会是你水姨娘。”   知道老夫人看重自己,水卉不无得意。可眼前的事也比较紧急,她方方当上半个主子,这些老嬷嬷可是她必不可少的帮手,她们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想到这里,她说道:“讨好的话不说也罢,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过这道坎。老夫人对你们情深意重,可少爷对少夫人百依百从。再说老夫人如今将大权都交给少夫人了,哪有第一天就和少夫人唱反调的道理?老夫人平生做事都讲一个‘理,字,如今明显是我们这边亏了理,只怕老夫人会由着少夫人行事了。”   听了水卉一言。几个老嬷嬷如梦初醒。终于明白老夫人早间所说的替她们留下一份养老的钱银是怎么回事了。也就是说老夫人早有料到少主母会有将她们开赶的一天,只是不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已。   当东方随云和水卉一左一右的扶着夜老夫人走进逐风轩花厅的时候,顾青麦只是抬眼睃了一下,有些扎心,感觉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含玉急忙机灵的替夜老夫人、东方随云让座、上茶,水卉则习惯性的站在了夜老夫人的身后。   “我这个老婆子本打算不再管相府的一应事。也早已交待了相府的事都由媳妇处理。只是万不想,媳妇管理相府的第一天就出了如此大事。都是你们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嬷嬷闯出来的祸事。就算你们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吃苦受累那么多年,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媳妇,你尽管按你的方法去做。”   顾青麦微挑眉,礼貌的欠身,得到夜老夫人的点头,她又缓缓坐下,拾起桌上的名册,“何嬷嬷,你是这相府的老管事嬷嬷了,我呢,一一对照名册细看了看,你耐些烦,仔细听听,看看我说得准不准。”说到这里,顾青麦细声咳了咳,又道:“管事嬷嬷捏造了两名。花匠捏造了三名。厨师捏造了两名。大丫环捏造了两名。小丫环捏造了十名。轿夫捏造了两名。守门小厮捏造了五名……”   一一听下去,东方随云不由得怒了,“这还了得,堂堂相府二百号人,就有四十余人是捏造出来的。那大业皇朝这数千万之人,捏造的又有多少?亏本相是一朝之相,万不想自已家中就养着一窝硕鼠?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都不得安宁,哪还有本相治国的道理?来人啊,去找人牙子来,将她们都卖了。”   一时间,满地跪的都是人。几个老嬷嬷哭得是死去活来,直叫着‘少爷开恩、少夫人开恩、老夫人开恩,的话。   半晌,夜老夫人站了起来,唬着脸说道:“你们都是老嬷嬷了。到老落个为老不尊。你们是被猪油蒙了眼、糊了心了?真正让人可恨。”说着,夜老夫人又转身看向儿子,“云儿,再怎么说,她们这些人当年跟随我们母子二人吃苦受难不离不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是一帮老人了,经不起折腾了。娘啊,为她们准备了一些养老的银子,我看云儿就饶过她们一回,让她们拿了银子去东方家的老宅养老去吧。”   东方随云闻言,看向顾青麦,“这件事,娘子定夺罢。”   顾青麦再度轻咳二声,用绣帕试了试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婆婆为你们求情,看在你们多年主仆的情分上,这件事就罢了。拿着婆婆为你们准备的养老银子,到东方府的老宅去养老罢。”   “谢少夫人开恩,谢少爷开恩,谢老夫人开恩。”这帮老嬷嬷早就在相府捞足了银子,如今又得老夫人另赏的一笔银子,能够全身而退,还有地方可养老,何乐而不为?是以都急急连滚带爬的去收拾着各自的行装。   至于那些和何嬷嬷等人助纣为虐、贪食钱银的大丫环也被赶了不少。但她们的命可就没有何嬷嬷等人好,顾青麦直接让人叫了人牙子来卖了。   看着媳妇果断的处理着内宅事务,夜老夫人的眼中抹过赞赏的神情,眼见着顾青麦不出半天的时间就将相府原本乌烟瘴气的内宅整肃一清,她看向一众仍旧跪在花厅的人,“以后无论什么事,你们都要听少夫人的安排。若再犯个什么事想着求我来开恩,那是不可能的。旦凡再有什么人犯了东方府的家规,一律撵了去,永不许再进东方府。水卉,你随我去看看那些老嬷嬷,送送那些老嬷嬷吧。”   “是。”水卉说着话,搀扶着夜老夫人出了花厅而去。   根据名册上的年龄和入府时间的长短,顾青麦又重新任命了一些管事先生、管事娘子、管事丫环。其中有专门管帐房的,有专管库房的,有专管花草树木的,有专管厨房茶水的,一一分派下来,那些原来长期在几个老嬷嬷的手下不能出人头地的几个年青娘子都升了职。那些原本总受那几个大丫环欺负的小丫头都晋升成了大丫环,哪有不开心的?个个心悦诚服的誓死效忠   眼见着一众人都诚惶诚恐的发着誓,顾青麦重重的合上册子,手指着老管家义伯说道:“以后,义伯仍旧是相府的大管家,管理所有府中小厮、男仆等外院事务。义伯,何嬷嬷她们几人走后,婆婆那里、厨房那里少了许多空缺,你费点心,再买些忠厚的、手艺好的人来填补空缺。”   义伯急忙揖手,“是,少夫人。”   “至于原来何嬷嬷管事嬷嬷的位置暂时由含玉代替,含玉负责管理所有丫环、女仆的内宅事务。所有的事,你们只需和含玉说,含玉再来禀报我即是。”   “是!少夫人。”语毕,剩下的丫环、娘子们则一脸羡慕的看向了含玉。   含玉夸张的看着胸前的一大串钥匙,终于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要将所有的钥匙交给她了,原来自家小姐早就存了这一手?   “含玉,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含玉双手乱摇,身上的钥匙‘叮当,作响,“奴婢怕担当不起。”   “难道你要你家小姐以一副病弱之躯每天奔波劳累在这相府之中?”东方随云含笑走到顾青麦身边,看着仍旧震惊着的含玉说道:“本相觉得你家小姐的安排合情合理。如果你不愿意,本相和岳父说一声,换个既能照顾你家小姐又能管好相府内宅事的丫头来。”   要她离开自家小姐?含玉相当的不舍,急忙拽着胸前的钥匙说道:“我愿意,奴婢愿意。”   嘴角噙着笑,眼睛迸射着如夏日般灼热的光芒,东方随云定定的看着顾青麦,头也不回的吩咐,“这就好。从今天起,全部按照少夫人吩咐的安排下去。都散了罢。”耳听着一众人的脚步声消失,东方随云体贴的抱起顾青麦,“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休息。若从此后你每天如此劳累,为夫会心疼。”   眼尖的发现了自家相爷眼中的不一般。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扫而过?似痛如醉,嘴角的笑也不似今儿一早,而是有点复杂。顾青麦打量揣测间,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为夫今天方发觉娘子是治家的高手。看来为夫仍旧是小瞧娘子了。今日一见,刮目相看。原来我家娘子有此等贤能啊。”   “相爷,你觉得我只派四个丫环去服侍婆婆会不会少了点?要知道婆婆是水卉服侍惯了的?少了水卉只怕不行啊。”   东方随云意味深长的看着顾青麦,“娘子是想将水卉打发到母亲的身边,让水卉跟着母亲吃斋念佛吗?”   她是无心之言,未想自家相爷想多了。顾青麦凤眼圆睁的瞪着他,只听他又说道:“娘子,吃水卉的醋了?”   醋?顾青麦不屑的撇嘴,轻‘哧,一声,“连大业皇朝最英明神武的相爷都有这般见识,如此说来,水卉定不能派去服侍婆婆了。要不然,相府所有的人只怕都会一如相爷所想,是妾身故意刁难水卉。”   “便是故意刁难了又如何?”绕过屏风,东方随云笑着将顾青麦轻轻的放在床榻上,自己亦是脱了鞋子挤了上去,“娘子若不做那恶人,为夫来做便是。只是,为夫如果将水卉解决了,娘子拿什么感谢为夫?”   眉心不自觉的一跳。顾青麦出于直觉挡住自家相爷伸过来的手,“妾身还没向相爷讨要好处呢,相爷怎么倒向妾身讨要好处起来?”   “哦?”   “妾身带着有病之躯,还要照顾你们相府这一大摊子事。以后更是得劳心劳力的将相府的外院、内宅管好、治好,相爷倒是说说,拿什么感谢妾身?”   东方随云轻点自家娘子的鼻尖,“首先,娘子所说的‘你们相府,这四字不妥,这相府不单是为夫的,也是娘子的,更是我们的。其次呢,娘子的要求合情合理,只管说,要什么,为夫都替你办到。”   “妾身想回府看看父亲,如果有可能,妾身还想和父亲住一段时间。”   语毕,顾青麦发觉自家相爷那柔和的眼神猛地变得有些诡异,神色又有些复杂了。继而只见他一笑说道:“为夫当是什么要求?不过是见岳父?娘子有所不知,在娘子受伤晕厥期间,为夫就答应岳父了,等娘子身子好些了,为夫就带着娘子回顾府归宁,顺便小住一段时日。”   借着作福,顾青麦不着痕迹挡开东方随云那双不老实的手,“谢谢相爷。”   不知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懂。东方随云猛地扑倒顾青麦,“那娘子拿什么感谢为夫?”   “妾身没打算要相爷处理水卉啊。”处理水卉多的是办法,犯不着欠一个人情。   “可为夫答应了娘子回家的请求。娘子多少应该表示表示感谢。”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已是咬住了她的耳垂。“娘子,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你说他会长得像谁?”   冷汗几近滴了下来,这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今天为什么会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他不是一直在等着她的邀请的吗?可看他眼中的灼热之光,似乎……耳边的气息有些火热,继而传来些许意乱情迷的暗哑之声,“不如我们试着生一个就知道了。”   不过是为了知道长得像谁就想生个孩子?有这样的人?顾青麦佯装自家相爷在和她开玩笑,“相爷这是在钓妾身吗?”   钓?想到自己和她的约定。东方随云心中不由暗恼。心中的柔情早已烟消云散,但又有许多的不甘,兀自抱着顾青麦问道:“为夫希望孩子长得像我,心思如娘子,你说好不好?”   有点受伤的感觉,顾青麦不满了,“为什么要长得像相爷?”   露出‘那还用问,的神情,东方随云剑眉轻挑,“难道娘子不觉得为夫长得……呃……比娘子更有看相一些吗?”   说得真够婉转。顾青麦再度不屑‘哧,了一声,“相爷所谓的心思如妾身是说妾身心机深吗?”   东方随云低头亲吻一下怀中人的脸颊,“要知道当初为夫初见娘子的时候,以为娘子一无是处呢?可后来,娘子在敬佛堂的一番言论令为夫猛然醒悟,娘子是大智若愚的人啊。今天看着娘子有条不紊的处理相府的外院、内宅之事,更是证明为夫的眼光没有错。”   “眼光?当初还不是为了逃避郡主的逼婚,被逼无奈才挑中了妾身?”   “娘子这是在和为夫算帐吗?”东方随云的心由不得大好起来,他最喜欢看自家娘子凤眸中的英气和灵动,那证明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他抓得到的生命,他才不信他家娘子活不过冬天?“也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罢。”   注定?顾青麦眼角绽开一丝笑意,很快的笑意浸染到了眉梢、嘴角。猛不及防,东方随云就亲了过来,她只好偏头躲过,“相爷,累了一天了,乏了。”   东方随云不满她的手总是阻挡着他的手,略微使力,将她的手搁到了她的头顶不能动弹,又伸出另外的一只手,硬将顾青麦的头转了过来,“可娘子还没说拿什么感谢为夫。不如就生个孩子吧。为夫太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娘子共同孕育的孩子。”   自家相爷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就是不打算放过她?如果在原来她不适咳嗽或者说‘乏了,的话,他必会停下一切举动照顾她,可现在……他似乎非常想要一个孩子?甚至连那什么君子协议也全然抛却脑后?她用了一分力抽回自己的手,“相爷决定认输了?”   东方随云一愣。接着将她的手抓住贴近自己的胸口,“娘子想一想,我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是举世无双啊,难道你一点也不期望看到吗?”语毕,挑衅似的看着她。   脑中不自觉的想像着一个小婴孩的形象,顾青麦心中一柔,“妾身当然期望看到。”   东方随云俊眸微亮,笑得愉快,“这就是了,那娘子还犹豫什么?”   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顾青麦有些后悔她方才的答话,“等……唔……”唇已被封住,感觉到熟悉的松柏之气扑鼻而来,更带着一丝狂野和一丝不容拒绝,顾青麦心中警铃大作,一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的躲避着自家相爷的求欢,一边又务求不让自家相爷发现她在拒绝他,心中却暗自想着,如果自家相爷果然不放过她,她只好点了他的睡穴,然后再想个借口搪塞了过去的好。   “姑爷、小姐,张太医、罗太医来了。”   门外含玉的叫声替顾青麦解了围。东方随云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他利索的翻身下床整理着衣物,然后坐在床缘边看着顾青麦如桃花般红透的脸庞。这番景致令他怦然心动,思索间,他放下锦帐,将顾青麦和外界隔绝。   “进来。”声音明显带着火药味,连东方随云自己都听得出来。   珠帘掀起,张太医和罗太医二人背着医箧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接到东方随云不善的一瞥,二人不仅打了个哆嗦。看着相爷有些零散的墨发,看着不比往常的锦帐下垂,还是张太医老练,他揖手说道:“相爷,替夫人看病的时辰到了。”   东方随云懒洋洋的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走到张太医的面前,眼中带着危险的气息。“你不觉得今天来早了些?”   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张太医用袖子抹了抹汉,“相爷。这个时辰是您规定的。”这不是让人左右为难?   “是啊,相爷。上次我们来晚了一刻,您还罚了我们。”罗太医不想老友为难,出面作证。   东方随云微愣,听到顾青麦似轻笑了二声,他有些不自在起来。撩袍再度坐到床缘边,掀开锦帐一角,示意顾青麦将手伸出锦帐。细细的盯着顾青麦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头也不回的说道:“既然来了,还罗嗦什么?还不来看看夫人的情形如何?”   似得到特赦令,张、罗两位太医急忙躬身上前,各自替顾青麦拿脉后却是久不作声。东方随云有些焦心的问道:“如何?”   “上次的伤痛已然无害,只是……”张太医看了罗太医一眼,又看着东方随云,“相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不是病情加重了?东方随云心中一沉,疑惑的看了眼张太医,起身说道:“含玉,领张太医、罗太医到外间书房去。”   眼见着含玉将两位太医引出了寝房,东方随云摁住顾青麦欠起的身子,“娘子好生躺着。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为夫去看看,有什么的话,为夫待会子过来告诉娘子。”   知道自已体内有血蛊作祟,而张、罗两位太医不是出自南疆,自是看不出病之结症。再说方才她做了点小小的动作,那张、罗两位太医只怕……想到这里,顾青麦轻点着头,顺从的躺了下来。   眼见东方随云有些担心、焦躁的绕过屏风,顾青麦心中有丝汗颜又有丝感动,“相爷,放心。我一定会逼出体内的血蛊,与你长相厮守。”若真要长相厮守,非得逼出体内的血蛊不可,可现在她功力只捡回一二,能不能逼出血蛊都说不准,保不准在逼动血蛊的时候自己亦会血尽而亡。“可是,我一定要试一试,一定要!”   东方随云步入书房,都没来得及坐下,已是开口问道:“老张,老罗,夫人的病到底如何?”   看着素来波澜不惊、沉稳淡定的相爷焦急之神,张太医轻抚短须笑道:“相爷勿急,夫人的身子无虞。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夫人的面说,是以才避开。”   长吁一口气,东方随云这才坐到书桌边,“那有没有好转的现象?”连起死回生的紫玉人参都让自家娘子吃了,难道也没什么疗效?   “相爷对夫人果然是下了血本啊。”张太医好奇的看着东方随云,又问道:“相爷这段时日可有给夫人吃过什么?”   眼睛一亮,东方随云答道:“总不是你们开的一些药方再加上各国进贡的一些珍品,本相都让我家娘子尝了尝。”   “这就是了,可能是这些药品和珍品共同发挥的作用吧。简直是奇迹啊,夫人的脉像明显比年前好了许多。”   闻言,东方随云欣喜的站了起来,“说重点。”   张太医见东方随云全无无往日的戾气,叹道:“相爷爱夫人之心,果然……唉,只是夫人的身体眼下看着虽然没什么凶险,但要想彻底的去掉病根却是难上加难。”   “怎么说?”   “下官汗颜,至今还是没弄明白夫人的病根所在,所以也无法找到对症良药。仅能开一些治疗气血两亏和治疗寒疾之类的药控制住病情……不过,下官可以肯定的是夫人此次脉像确有好转。”说到这里,张太医意味深长地看了东方随云一眼,又道:“可是下官要提醒相爷的是,那男欢女爱之事,相爷得悠着些。”   什么意思?东方随云有些不明白了。“罗里罗嗦的,直说无妨。”   “调养为重。”   “那孩子呢?能孕育不?”   原来相爷是着急想得一麟儿?张太医轻叹一声,“调养这种事得慢慢来,若想夫人受孕,先得打好底子再说。”   也就是说,目前不能有孩子?东方随云由不得心中一凉,有一种淡淡的苦在心中漫延,“老张的意思是说夫人现在孕育子嗣不妥?”   第一次瞧见东方随云那般失意的神情,罗太医有些愕然,“相爷这么想要孩子?”可夫人的身子能不能够将孩子安全的生下来,抑或能不能够活到孩子足胎都是问题啊。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   “你们不觉得孩子可以很好的唯系夫妻之间的感情?”   这一句无头无尾的话令张、罗两位太医越发的不明白了。但想着东方随云如今的重点问话都围绕着孩子,想来是夜老夫人逼得紧吧。想到这里,张太医说道:“相爷若急于想得麟儿,不如先纳一房妾室传宗接代,哦,对了,听闻老夫人已为相爷纳了一房……”看着相爷猛然变危险的眼神,张太医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得干咳二声,“如果相爷一力想要夫人孕有子嗣,依夫人身体好转的趋势来看,倒也不是不可。”   “老张,你确定?”   张太医含笑点头,“相爷不妨再忍一忍。依夫人如今这般奇速的好转,下官可以断定,一个月后,夫人的身子会好许多。那个时候,孕育子嗣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丝欣喜跃上东方随云的眸子,语气止不住的激动起来,“真的?”   张太医再度点头,继而神色严肃的说道:“可是,夫人孕育子嗣的后果有可能相当严重。”   心一沉,方才的欣喜荡然无存,东方随云问道:“怎么说?”   “相爷应该知道,年前为夫人号脉的时候我们就说过。夫人是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啊。虽然绝境逢生,但终是大伤元气。再加上病根的原因,夫人要活过今年的冬天很难了。”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本相才不相信这些鬼话。如果我家娘子真活不过今年的冬天,怎么可能身子的状况大有好转?”   “所以说,世事多变。下官暂时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夫人的身子油尽灯枯是事实。就算经过调养能够孕育子嗣,那孩子能不能够在夫人的肚子中存活?抑或是夫人能不能够活到孩子足月的时候将孩子生下来?这些相爷都得做好准备。”难道相爷真的一如坊间所传,要在夫人的肚子中活生生的取出东方家的子嗣吗?想到这里,张太医心中一个哆嗦。   心似猛地被剜了一大块,东方随云猛地捶着书桌,“本相不信。”语毕,他站了起来迳自往内室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两个老不朽,今年不要管其它的事了,将心思放在我家娘子身上,我不但要我家娘子活着,我和娘子的孩子也必须活着。”   内室之中,顾青麦全然听到东方随云和太医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逼回眼中的微湿,闭上眼睛。一时间,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坐在了她的身边。   细细的看着顾青麦的睡容,这睡容,他已相当的熟悉,而且一日更甚一日的喜爱。伸出手,东方随云抚上她的脸颊,不停的摩挲,“人生为棋,我愿为卒,行动虽慢,可谁曾见我后退一步?”   早已平复自己的心神,顾青麦睁开眼睛,“相爷,妾身不会有事的。放心。”   她说无事,他便相信。东方随云展颜笑道:“娘子方才没睡着?”   顾青麦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乏了,闭眼养养神,顺便想着一些事该如何处理。”   想到她今儿一整天都在处理内宅、外院的事,确实是透支了她的精气神,一边想着以后万不可要她如此操劳得静养为是,一边半倚在顾青麦的身边,东方随云嘴角再度泛起邪气的笑,“那有没有想过如何处理感谢为夫的事?”   对方才的事还念念不忘?知道张太医、罗太医的话他一定会记在心中,也知道他在这一月内必不会再有让她受孕的打算,顾青麦兀自大胆说道:“相爷想要妾身如何感激,妾身就如何感激。”   俊眉不自觉轻扬,东方随云笑眯眯的执起她的小手摩挲着自己的下颔,半晌方说道:“不如让为夫离娘子再近一些吧。要知道,漫漫长夜颇是难熬。”   这番问话说明他也不敢离得太近,毕竟那样过于危险。这个男人现在将她看得比子嗣似乎更重要一些。想到这里,顾青麦睃了眼屏风前的屏榻,扬着下巴点了点屏榻方向,“相爷如果不嫌那屏榻硬板,不如就躺在那里,每日陪妾身说会子话,也可渡过漫漫长夜。”   越来越喜欢这种相处的方式,也越来越喜欢这种相处的感觉,东方随云俊眸乍亮、笑得邪气,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一口,“为夫随遇而安惯了,怎么会觉得这屏榻硬板,正是求之不得啊。”   ------题外话------   汗啦,我昨天的一章节死活传不上去,今天忙着联系编编大大,现在努力以万字更赎罪哈。至于入v公告,我只好码到留言栏中,海涵海涵!   056回探亲   元霄一大早,东方随云禀过母亲后前往顾府,并声明要在顾府小住几日。夜老夫人已是吃斋念佛、静心修养的人,对于儿子在团圆之日却要前往顾家也没什么意见,只说她一个老婆子已全然抛却了红尘之心,这些磕磕绊绊的事不必再来请示她。   大包小包丰厚的礼品装满了马车,而且相府的下人们还在不停的往马车上装着礼品。坐在八人抬的软轿中,顾青麦掀帘看着后面不堪重负的马车,笑道:“相爷,够了,难不成想将整坐相府搬去不成?”   “搬去又如何?大不了以后为夫就住在顾府。到时候娘子可不要嫌为夫吃空你顾府的钱粮。”   顾青麦‘噗哧,一笑,“我爹为官清廉,一生未有积蓄,可好歹朝庭给了一大笔银子他养老,相爷要是不嫌,尽管去吃去喝,至于吃空?嘿嘿……总不是有我这个女儿养着?到时候,羊毛出在羊身上。”   “娘子的意思是要假相府之资济顾府之私?”   顾青麦斜睨了自家相爷一眼,“妾身若真要假相府之资接济我顾府,还用得着劝相爷不要再往马车上放东西?”   看着马车上确实已是满满的,再装下去就有些招摇过市了。东方随云摆了摆手,“罢了,时间不早了,走罢。”   赶马车的是擎苍。含玉得意的坐到擎苍身边,将挂在胸前的钥匙故意弄得‘叮哩咣当,的响。   “显摆。”   看着擎苍稳如泰山的脸庞,听着他不冷不热的嘲讽,含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爹是顾府的管家,如今我是相府的管事大丫环,本姑娘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些钥匙我就是要拿到我爹面前显摆显摆的又如何?”   前面的八人抬大轿中,东方随云和顾青麦说说笑笑倒也热闹,而后面马车上的擎苍和含玉的互不对眼也十分有看头,一行人引得大街小巷的人是议论纷纷。随行在软轿和马车边上的几个大丫环、管事娘子也与有荣焉的听着大街小巷的人议论着相府新任主母大刀阔斧的三把火。   突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看服饰是御林军打扮,十数人金戈铁甲的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软轿前齐齐拉住马缰,继而整齐有序的跳下马,跪在了软轿前,“拜见相爷!”   东方随云俊眉微拢,面有不悦,“何事?”   “贵妃娘娘有请。”   “本相在休沐期,万事等休沐期满了再说。起轿。”   可跪在软轿前的御林军仍旧不肯起身,东方随云不由怒了,讥笑道:“怎么?怕得罪贵妃娘娘?怎么就不想想得罪本相你们会是什么后果?”   御林军相互看了眼,为首的御林军统领宁南星再度揖手说道:“陛下……陛下也请相爷到宫中去一趟。”   陛下?东方随云呶了呶嘴,看向聚精会神的盯着轿外情形的顾青麦,“娘子。你先回顾府,为夫处理好陛下交待的事情就到顾府陪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再说自家相爷拿的还是天子俸禄,她深知皇权的霸道和威严。只是这一次,这请自家相爷的理由先后说得有些让人费解。但皇家的事本就透露着诡谲,管它呢。顾青麦点头说道:“相爷不必担心妾身的事,好男儿当以国事为重。”   准备下轿的东方随云颇为好奇的转过头,眼带丝丝揶揄,“哦?”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时有丢掉原来的伪装以真实面目示人,自家相爷好久没有看到她那一本正经的神情了。如今这揶揄的神情只怕是他多时不再玩弄的心又被挑逗起来了。在他促狭的笑中,顾青麦轻咳二声,“《妇诫》有交待: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唔……”   好一番热烈、缠绵、悱恻的吻,东方随云笑意盈盈的看着顾青麦略肿的唇,“娘子觉得为夫这御妇的威仪如何?”   “咳咳……可上九天揽日月。”   ‘哈哈,一阵长笑,东方随云心情大好的下轿,又亲自将轿帘掩实,对后面的擎苍说道:“好生侍候着夫人。”   “是。”   不再多言,东方随云翻身上马,跪着的御林军纷纷起身,一众人驰马扬鞭,疾往皇宫方向驰去。   顾府门前,张灯结彩,顾老爷子顾自强早率一众家亻}在门口翘首以待。见相府的软轿到了,顾自强急忙和忠叔迎了上去。只是见女儿一个人下轿,顾自强的眼中露出一丝讶异,紧接着又似明白似的长吁了一口气,拉着女儿的手问道:“云儿可是要陪伴你婆婆?”   顾青麦笑着摇了摇头,“来的路上被御林军传唤到皇宫中去了。”   “有急事?”   “陛下急诏。”   顾自强一迳牵着女儿的手进了顾府的大门,“君有命,臣不得不从。云儿是一朝之相,事情比别的臣子多出一倍不止,以后因了锁事只怕也会长期不能按时归家,你呀,得看开些。可不能因了这些事和云儿闹别扭。”   颇有不满,顾青麦煞有介事的看着父亲,“口口声声‘云儿、云儿,的叫着,爹呀,才几天啊。你怎么尽说他的好话?”   顾自强慈爱的将手摸向女儿的脸颊,“瞧瞧你的气色,瞧瞧你的神采,比年前嫁过去的时候何止好上十倍、百倍?这不都是云儿的功劳?”   父亲说的倒也是事实,顾青麦顾盼流转间,没有接父亲的话。只听父亲又说道:“如今你都成了亲了,有了丈夫,是大人了,行事不可像往常般没大没小。爹听说你都管家了,好好,好啊,以后无论做什么,要多想想云儿,多想想婆婆,不可由着性子来。这门亲事虽然来得匆忙,但说起来你们也是有缘,想来是你仙逝的公公有意撮合……”   父女二人说话间,已是来到大厅。早有下人备好茶水,顾自强拉着女儿入坐,接着塞了个红包到女儿手中,“你初次当家,偏偏又遇上那些老嬷嬷吃亏空的事。为父想着相府的帐房只怕有很大的漏洞,这些银子是爹替你备下的,万一有个什么接济不周,你也不必心慌。”   顾青麦将手中的红包拿在眼前晃了晃,笑道:“爹这可是将养老的命根子都给女儿了呢。”   看着女儿可爱、娇憨的模样,顾自强又怜又爱的说道:“爹的不都是你的?现在给了你,以后留给你的就少些。现在不给你,以后留给你的就多些。”   “那女儿还是希望爹以后多留些给女儿。”说着话,顾青麦将红包重新放入父亲的怀中,转头吩咐着含玉和相府过来的几个大丫环、小厮将一应礼包、礼品送到父亲、忠叔和各下人居住处,余下的堆到库房。直到吩咐完,她才又看向父亲,“爹,你不必担心女儿在相府吃不开。虽然那些老嬷嬷贪了不少,但相府的底子厚,没存在太大的亏空,女儿还应付得来。再说,相爷的俸禄不是相府经济的主要来源。”   “哦?”   “女儿大体看了看,相爷还有一座茶庄,一间绸缎庄,还有一座农庄和一座山头。这茶庄、绸缎庄、农庄为相府带来不少钱粮。如今在相府能够支付的银子有五万两之多,如果再将各庄今年秋后的利润算上,只怕要超出十万两。这些啊,才是相府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顾自强闻言,直是咂舌,“还是后生可畏,不想云儿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大的能耐。”   “爹以为这大业皇朝的人个个像爹一样清廉耿直?爹为官一生却仍旧不知官字两张口,上口奉承,下口贪银……”   “胡说。”顾自强打断女儿的话,说道:“官字两张口,上要为君,下要为民。”   “好好好。”顾青麦认输的直是摆着手,“只是,爹呀,清官是官,这奸官也是官。可是,如果想当好一名清官,必得比奸官还奸才成。爹为官二十余载,还没看透?”   闻言,顾自强默不作声。只听女儿又道:“相爷深谙其道。是以才能爬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呼风唤雨。”   “你是说云儿的官当得……”   顾青麦急忙再度摆手,“没有。不是爹想的那样。总体来看,女儿还是相当欣赏相爷的做派。如果女儿处在相爷的位置上,想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必如他一般罢。”   见女儿露出欣赏之神,顾自强欣慰说道:“我儿是喜欢上云儿了?”   小脸微红,顾青麦道:“不是爹说出嫁从夫吗?女儿不过是谨遵父命罢了。”   顾自强笑了,伸手拍着女儿的脸颊,“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和你娘很像。”   “娘?”   长叹一声,顾自强有些伤感,“如果你娘活着,看着你有这一天,该有多高兴。”   顾青麦歪了头靠在父亲的肩上,“爹想娘了?”   摸着女儿的长发,顾自强感叹说道:“爹啊,老喽。这段时间不时的就会想着原来发生过的事情。特别是和云儿在太和酒楼一番长谈后,对你公公的事记得最为深刻。”   抬起明亮的眸子,盯着父亲动容的神情,顾青麦问道:“方才女儿进门的时候爹还说我和相爷有缘想必是仙逝的公公有意撮合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顾自强自颈中拉出链子,伸手抚着链子上那硕大的珍珠,“这样的珍珠链子有两条,无论是链子还是珍珠都一模一样。一条就是为父现在手上的,另外一条在你仙逝的公公手上,只是随着他的仙逝,那一条珍珠链子再也没看见了。”   虽然是顾府的千金,但自有映像以来就在师门,对顾府的事还真不是非常的了解。顾青麦“哦”了一声,期待父亲继续讲下去。   “麦子。若为父离开人世。你一定要替为父保管好这珍珠链子,务必找到另外的那一条,让两条珍珠链子得以团圆。”   顾青麦好奇的抓过珍珠拿到手中仔细的摩挲。只听父亲又说道:“当年,你的曾祖父杀了云儿的曾祖父,可云儿的爷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杀了你的爷爷,当我赶到东方府想报仇的时候,东方府正在办丧事。原来云儿的爷爷完成祖辈叮嘱的事后心愿了了,尽是含笑而去。当时云儿的父亲,也就是你公公还年少,比为父还要小两岁。为父的刀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   “后来呢?”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看着你公公稚气的容颜,为父和你公公谈及了东方家和顾家的两代深仇大恨都不胜唏嘘。我们约定,只当打了个平手罢。从我们这一代起,从此不再言及报仇之事。”言及此,顾自强又将在太和酒楼和东方随云长谈的一番话告诉了顾青麦。   知道了父亲和公公二人的生死兄弟之情,顾青麦才知道了顾家、东方家曾经一度有放下仇恨并希望共同重震两家雄风的时刻,只是两代世仇造就双方迅速凋零,悔掉一切容易,重建一切则难啊。顾青麦只是在心中腹诽着。   “佛家有言:勘破、放下、自在。放下仇恨的日子,是为父最为自在的日子。天可怜见,让我们兄弟二人意外得到这举世难得的珍珠,做下这一对代表着兄弟之情、举世再无第三件的珍珠链子。只可惜,世事如风,你公公手中的那一条已不见了踪影……”   看父亲失落的神情,顾青麦劝道:“爹不必感伤。老天让你们得到一回,一定会让你们得到第二回的。”   将珍珠放入自己的怀中,顾自强摸着女儿的头发,“乖。”   “爹不如将珍珠链子给女儿。以后女儿有机会出门在外的话,叮嘱各玉器古玩店铺留心些,保不准就找到第二条呢?”   “看到这珍珠链子啊就像看到你仙逝的公公一样。这珍珠链子现在可不能给你。等为父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或者真的无能为力的时候,为父就将它交予你。”   力不从心?无能为力?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只当是一位致仕的老人拿着过往的东西回忆往事打发无聊的时光聊以慰藉,顾青麦点头,“无防,这珍珠链子的样式女儿记在脑中了,到时候画了出来,一样可以让各玉器古玩铺子注意。想必找得到。”   “我儿有这份心,为父满足了。”顾自强将女儿的脑袋推离自己的肩膀,又道:“走,到你的绣楼去看看,一如你出嫁前的样子,没变过呢。爹每天派人去打扫。你久在边陲地带,尚未见过槐花,你不是还吵着说要看槐花是什么样子的么?如今那槐树上都冒了绿芽了,早则四月初,迟则四月中旬,只怕就要开花的,到时候你可记得要回来看看。”   顾青麦只是点着头,挽着父亲的手,“好啊。我还记得爹说过那槐花可以吃,可以蒸包子,可以泡茶呢。”   “是啊。你母亲最喜槐花。可她一生随为父在边陲地带征战劳累,少有见到槐花……”   摆着父亲的手,顾青麦劝着神伤的父亲,“爹不是在娘的坟前种满了槐树么?娘在天之灵,都会看到的。”   “嗯。我儿说得对。”顾自强笑着又拍了拍女儿的脸,“果然是大人了,懂得劝慰爹了啊?是云儿的功劳吧?老实和爹说,是不是真喜欢上云儿了?”   轻‘嗯,一声,不再多言,顾青麦静静的陪着父亲往绣楼而去。   顾自强闻言却是笑逐颜开的拍着女儿的手,“好、好、好啊。和云儿在太和酒楼一谈,为父彻底放下了心。原来想着云儿是要来报仇的,不想是为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既然云儿有放下报仇的心,那么你当时刻为着他着想。正所谓夫妇齐心其利断金。想东方家、顾家的仇恨在你们的努力下终会烟消云散。”   “散不了的话大不了打回原形。”顾青麦无不俏皮的说着,又笑看向父亲,“顾家的大门那个时候还是会对女儿敞开吧?”   眼露欣慰,苦笑摇头,顾自强说道:“你是爹的心头肉。这顾府的大门不为你敞着还为谁敞着?”   方方跨入后园,一片绿意盎然,顾青麦轻‘呀,一声,欣喜的跑到已是冒出嫩芽的槐树林中站定,“果然发芽了呢。这芽这么好看,花只怕更好看。”   “你在师门难道就没见过这嫩芽?”   “再怎么好看哪有自已家里的好看。”   “麦子,有没有怨爹将你送到了那里?”   顾青麦摇了摇头,“在那里,女儿学到了很多东西,过得很精彩。”   看着女儿陶醉、闪亮的凤眸,顾自强欣慰上前两步,“你们师门门规甚严,即便是为父也不能入你师门半步……”   顾青麦知道父亲如今有些内疚十数年没去师门看过她,她笑着打断父亲的话,“爹不是让两个哥哥时不时的去看我吗?”   “那也只限一年两次。”顾自强的话无不透出失落。   “有两次就足够了。女儿知道有两个爱我的哥哥,有一个爱我的爹。在师门的时候,我每年盼着哥哥带着爹为我准备的东西的那一天到来呢。”师门门规苛扣,若非门徒,任何人不得入师门领地半步,否则必死无疑。至于两个哥哥,因了是门徒所出,每年允许有两次探视她的机会。“爹,您后悔不?如果当初让大哥、二哥弃武从文的话,他们不会战死沙场。”   顾自强轻叹一声,“人各有志。再说你的两个哥哥打小跟在为父身边习惯了沙场的征战,虽然他们英年早逝,但死得其所,我顾自强因为有他们两个儿郎而感到骄傲。从来不曾后悔。”   顾青麦忍不住摇头叹息。想到那一年,猛然不再见大哥、二哥替她送东西来了。于是,她纠缠着四师傅偷溜出师门寻找……   “过去的事为父不想再提及。如今为父的心思全放在你的身上。有道是爱屋及乌,当然也就希望云儿好。所以,你要尽你所学,暗中辅佐云儿。只有他好了,你才好。我们东方家、顾家就都好。”妻子和女儿同出一门,妻子的本事他亲眼目睹,顾自强坚信女儿的本事应当和妻子不在伯仲之间。   闻听父亲之言,顾青麦‘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云儿在朝中最大的敌人是谁?”   广陵王爷许胤祥和七皇爷宸天极。只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广陵王许胤祥似乎存在故意挑衅之嫌。想到这里,顾青麦回道:“近段时日,许胤祥跳得挺欢的。”   顾自强略点了点头,“他跳得欢的主要原因除许皇后、夜贵妃的原因外,我们现在住的这栋宅子其实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这栋宅子居然和朝中的拉帮结派牵扯上了?顾青麦有丝不明白,期待着父亲的下文。   “麦子,你可知道,在大业皇朝流传着一个说法,旦凡在端午节出生的孩子,男克父、女克母。”   一提及克母,顾青麦的心痛了痛,看向父亲。顾自强却全然不觉,继续说道:“这栋宅子,就是一个端午节出生的孩子留下来的。”   原来先帝在位时,一共孕有七个儿子,今上宸天佑排行第五,和七皇爷宸天极是皇太后所出。在他们二人之间有一个六皇子名唤宸天佐,是先帝最宠爱的沈贵妃所生。偏偏那个六皇子出生的日子不好,是端午节,克父的日子,是以一出生就被遣送出宫外独养。   民间都有将端午出生的孩子抛弃的习俗,何况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没有将那孩子杀掉已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听了父亲的讲述,顾青麦正深思间,只听父亲又说道:“先帝的子嗣本就多舛,前面的四个儿子都在未成年之前要么病死、要么从树上摔下来摔死,如今好不容易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又是个克父的,是以先帝相当的懊恼。”   病死?摔死?顾青麦的心起层层寒意。只怕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吧,这双手只怕就是当今的皇太后?要不然,她的两个儿子怎么就都活了下来?只是皇太后若真有此为,是不是也太欲盖弥彰了些?   “钦天监测出六皇子‘天煞孤星,克父不祥,送出宫门,可避此劫,的十六字命格,从此六皇子生活在了宫外。先帝越来越宠沈贵妃,又久不见六儿子对他造成什么克父的影响,是以爱屋及乌,请钦天监选了风水宝地大兴土木兴建这栋宅院。”   这栋宅院原来是六皇子宸天佐的。顾青麦摸了摸脑袋,如今他们父女住了进来,那宸天佐呢?   “宅子建成,可万不想六皇子长到一岁的时候突然抱病身亡,这栋宅院也就那么闲置下来了。”   看来宸天佐也没有逃脱被皇太后迫害的命运?顾青麦在心里腹诽着,口上却是说道:“原来,这是一处皇家宅院啊。”说得难听些,是凶宅啊!   “正是。不想数年前,许胤祥一曲《广陵曲》被当今陛下惊为天籁,不但赐异姓王爷之尊,而且不久后,陛下更是要将这栋宅院送给广陵王做王府并赐许胤祥国姓。”   顾青麦惊呼:“宸?”   “其实赐国姓也不是什么大事,先朝有例,对大忠、大勇之人赐国姓的不在少数。只是许胤祥本就有王爷的身份,如果再赐以国姓……你想一想,多年以后谁人能说得清楚?皇族血统岂容他人混淆?那些文武百官对赐国姓之说是一致的反对,连带着这栋宅院也就反对了下来。”   “相爷是反对者之一?”   “就算不是云儿反对,但也是以云儿为首的那帮势力反对声最高。陛下权衡利弊,最后不得不让步。另赐了宅院给许胤祥。国姓之说也再未提及。”   可是如今,为什么没有人反对他们父女住进来?   似乎看出女儿眼中的疑惑,顾自强解释道:“陛下因了许胤祥之事搅得三方势力水火不溶。三方势力都想以得到这栋宅子成为最大的赢家。”说到这里,顾自强苦笑二声,“如果再不均衡三方势力,势必火拼。陛下灵机一动,以我是大业皇朝的忠臣为由赐下这栋宅院给我养老,如此一来,三方势力的地下活动这才烟消云散。”   原来他们父女是宸天佑下出的棋子。不过父亲一生为人臣子,是甘当棋子的吧。顾青麦苦笑道:“只是万不想我成了相爷的妻子,最终这宅子之争也就是说相爷赢了。然后我们父女同时得罪了许胤祥、七皇爷?”   “同时得罪倒也不尽然。毕竟坊间遍传云儿是为了要报仇才娶你的话。只是万不想云儿后来会如此善待你。如今七皇爷是个什么行情为父暂时还打听不到,但许胤祥本要到手的肥肉就这样被云儿拿走,心中肯定不甘。那许家郡主用利刃刺杀你时,为父想了许多,只怕这里面不光有云儿的原因,这宅院只怕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那倒也是,能不是一块肥肉吗?又是国姓、又是宅院的。如今宅院泡汤了,国姓必不会再提上日程。顾青麦思虑间,只听父亲又道:“所以为父提醒你。一来帮助云儿注意许胤祥这个人,二来也是提醒你小心谨慎行事。”   “女儿明白了。女儿会小心谨慎行事的。”   “人说夫妻贵在相知。如今你和云儿恩恩爱爱,为父替你高兴的同时也替你担着心。你要不要将你所从师门的事告诉云儿,免得他日后责怪你对他有所保留。要知道,当初你母亲碰到我的时候,除却你们师门不该透露的事情,其它的她对为父可是没有任何隐瞒。”   思索片刻,顾青麦一笑,不疾不徐的说道:“女儿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父女二人相见,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时间天已黑了。吃过晚饭,看女儿神色不是非常好,脸色疲乏,本来想带着女儿出去赏花灯的人打消了出门的念头,顾自强只是吩咐着含玉好生服侍着女儿到原来的闺房休息。   一整晚,东方随云未归,也没有给顾府带来任何口信。   057回喜服   一大早,顾青麦从睡梦中惊醒。习惯性的看了眼身边,没有见到那个总是坐在床缘边细细看着自己的人,心居然有点失落。继而她自嘲一笑,父亲都说了自家相爷公务繁忙,以后常有不能及时归家的状况发生,她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难道就因了睡梦中夜柔似夜魔般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   含玉极其细心,早已听到里间的动静,“小姐,醒了?”   低‘嗯,一声,“进来罢。”眼见着丫头手捧着衣物进来,顾青麦问道:“我昨天要你帮我找的那些东西呢?”   含玉呶了呶嘴,示意顾青麦看书桌,“我早先进来一趟,看小姐睡得香着呢,就没有惊拢小姐,放那里了不是。”   香?苦笑一声,顾青麦坐了起来。昨天身子虽乏,但总想着自家相爷在宫中所为何事?严不严重?一直到拂晓方才睡去。只是她的警觉性确实越来越差了。连含玉进来她都察觉不到。   含玉一边替自家小姐穿着衣物,一边问道:“小姐,你要那些劳什子做什么?莫不是自己要替自己看病?”   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顾青麦笑着趿鞋下床,行至桌边,“昨天我看着爹和忠叔他们趁兴喝酒都有醉意。爹年纪大了,忠叔的年纪也大了。我和你都不在他们的身边,他们身边又没有更贴心的人。我这个当女儿的得为他们想一想。所以准备了一些药丸,以防万一。”   含玉感动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真好。”   “还不是你待我好?”顾青麦笑着一一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解释道:“这是醒酒丸,以后啊。我爹和你爹再有喝醉的时候,要下人们泡在茶里,可以很好的解毒消肿、解酒理气。瞧瞧,这是活络丹,老人家大了,身子骨哪有年青时候活络,难免有磕磕碰碰的时候,这些药可以活血消肿、清热止痛。这是化咳散,老人家好咳嗽,这药可以化痰止咳、清肺明目……”   一一的介绍着药物的作用,顾青麦又吩咐含玉将这些药的药效都记在一张纸上,分门别类的放好,“你在顾府待的时候长,比本小姐更知道哪个丫头细心、忠心,将这些药交到她手上并告诉她,只要将我爹和你爹侍候好了,以后自有她的好处。”   含玉有些感动的抹着泪,“瞧小姐说的。老爷、小姐待我们下人犹如家人,这顾府上下的家仆们哪有不对老爷好的。小姐放心,奴婢会按照小姐的吩咐将这些事办好。”   “本小姐从不怀疑你的实力。”   “诶,小姐,这个瓶中装的是什么?怎么写啊?有什么药效?咦,这瓶子真奇怪,怎么开啊!”   眼中抹过复杂的神采,顾青麦将那药瓶放到含玉的手中,“这瓶药是安神的药,不必留在这里。你先替我保管着,我要的时候你再给我。”   闻言,含玉不无担心,语气有些焦急,“小姐又睡不好了吗?要吃这安神的药才能入眠?”   轻咳二声,掩饰住眼中的不安,顾青麦道:“叫你收着你就收着,罗嗦什么?”   “哦。”   “对了,这药不要让相爷发现。”   “为什么?”   顾青麦瞪了含玉一眼,“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在小姐身边久了,自然就有些随性了。含玉‘嘻嘻,一笑,“小姐,你真厉害。懂这么多药效。难怪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病。”   顾青麦喜欢含玉这种坦荡、不矫情的样子,笑道:“如果你家小姐真的只能活一年抑或一年都活不到呢?”   “奴婢才不信呢。”含玉将手中的药瓶放入怀中,又道:“不谈姑爷如今花这番心力的救治小姐。只说原来啊,奴婢时有听老爷说起老夫人和你的事呢。”   顾青麦有些糊涂了,“老夫人?”   “就是小姐的母亲啊。”   “哦?”   “老爷常自豪的说,老夫人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有巾帼之气的奇女子,不但懂得五行八卦、医卜相术,武功更是一流。小姐呢和老夫人师从一门,肯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姐你是不知道,老爷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整张脸都闪着光呢。”   顾青麦的眼有些湿润了。虽然父亲当年以不会照顾女婴为由将她送走。可她却认为父亲是因了恨她克死母亲是以眼不见为净的将她送往了师门……虽然后来屡番自我安慰哥哥也好、父亲也罢都是爱她的,但心总有失落。如今想来,父亲是因了忘不了母亲,想再看到一个母亲般的女子,是以才将她送往师门的吧。   “诶,小姐。我时有问我爹你在什么地方学艺。可我爹总是摇头说不知道。说那个地方好奇怪,好像总在变化似的,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身在何处?”   当然不知道!当然分不清东南西北!顾青麦心中暗笑。师门门规甚严,非门徒不能入门半步。即便来看她的两个哥哥,也总在离师门数十里之遥的禁地之外等候她出来相见,而且只是远远的相望。   见小姐久不吭声,而且面露笑意。含玉更是问道:“小姐,能不能告诉奴婢,你到底是在哪里学艺啊。”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好奇。知道多了,也许连命都保不住。”   见自家小姐神情严肃,含玉急忙摆手摇头,“奴婢不想知道了、不想了。奴婢还想留着这条命好好的照顾小姐呢。诶,小姐,你学艺的事能不能够让姑爷知道呢?”   顾青麦无意吓唬这个忠厚的小丫头,只是有许多事,知道了未见得就是好事。她笑着拍了拍含玉的头,“如果你家小姐透露了丁点不该透露的消息,也许,你家小姐的命也会没有的。”   含玉心焦的站了起来,抓住顾青麦的手,“小姐,奴婢真的不问了。小姐打奴婢两耳光,当奴婢多嘴了。对于小姐学艺的事,奴婢在姑爷面前一定不提半个字。”   “时机成熟,我会亲自告诉他。”   一个丫头如果透露了她家小姐学艺之事,明显就有告状的嫌疑,那样还会造成姑爷和小姐之间的矛盾误会。含玉深谙其理,直是点头,“奴婢只知道以后照顾好小姐,帮助小姐打理好相府的内宅事务,替小姐分忧,其余的一切不知、一切不问。”   “含玉,我相信你。放心,无论本小姐身在何处,海阔山遥,小姐的身边有你一份。”   含玉放心的,眼含着泪的直是点头。“嗯嗯嗯。含玉跟定小姐了。”   含玉的话音未落,绣楼外槐林中传来顾自强和东方随云爽朗的笑声,只听顾自强说道:“云儿,你熬了一夜了,休息休息,待会子晚间,我们翁婿再好生喝几杯。”   “谢岳父大人体谅。”   顾青麦急忙将绣楼的窗户推开,果见父亲和自家相爷正站在槐林中双双抬头看着她。“爹、相爷。”   “麦子。云儿在朝中熬了一夜,你快服侍他早些休息休息,不要吵着他。”   “爹。”顾青麦似笑非笑的看着父亲,“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他是你亲生的啊?”   顾自强爱怜的睨了女儿一眼,又回头笑看向东方随云,“瞧瞧,被我宠坏了。”   “小婿喜欢的正是娘子这个脾性。”   “好了,好了。你快上去休息去罢。”   “小婿去了。”   趁着东方随云上楼的功夫,含玉机灵的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收拾起来,待东方随云上了楼,她恭敬的欠身作福告辞而去。   见东方随云脸上疲倦之神,顾青麦急忙上前替他解下大氅,又拉着他坐到床缘边替他更衣脱鞋。   这是顾青麦第一次这般殷勤服侍他,东方随云低头,趁机在顾青麦脸上亲上一口,“知道岳父方才在下面和我说什么?”   “嗯?”   “岳父说,你还没看过槐花,到时候这园中的槐花开了的时候,他要我放你回来看上一看。”   “你怎么说?”   东方随云顺势将自家娘子搂到怀中,笑道:“为夫说,就是小住一段时日又如何?”说着话,直是将自家娘子往床上拖去。   “相爷,不妥。”   “有何不妥?难得这里没有屏榻。”鼻端飘来的淡淡药香扫去了他满脑的晕沌,目光不禁落在她纤细柔美的颈上,凑近轻轻啃咬起来。“为夫可以抱着娘子睡了。”   没想到熬夜一晚的人如今仍有这么好的兴致。顾青麦有些后悔不该将那安神药让含玉拿走,要不然如今肯定能派上用场。她眼珠一转,看着尚敞开的窗户,手指了指,“相爷,窗户还没关呢。那风时不时的吹进来,冷!”   “你当为夫要做什么?”东方随云眼睛微眯的看着顾青麦,伸出修长的手,轻柔的抚着她的脸颊,“老张、老罗有交待,娘子这一月要以调养为重,至于受孕之事只能等一月之后,虽然为夫有考虑让娘子喝阻子汤来避开孕事,但娘子所喝的药够多的了,如果再喝下那阻子汤,为夫担心和娘子先前喝的药起反应,是以,必不会让娘子喝的。为夫如今这般待你,不过是想抱着你好好的睡一下而已,习惯了。”   习惯了?正如她也习惯了一样?顾青麦睁大凤眸看着半眯着眼说话的人。方才还大话连篇的人,如今却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顾青麦含笑看着熟睡的人,轻轻的动了动,摆脱他的桎梏,下床将窗户关上,又行至床边坐定,定定的看着。看来自家相爷的定力十足,至少这一个月她不必担心自家相爷会‘诱惑,她?只是一个月后呢?她有感觉,他极度的想要一个孩子,到时必不会放过她。“先用梵香露,躲一时是一时罢。”她才不会大方到将自家相爷推给其她的女子呢。   梵香露是师门研制出来的一种能安神静气的药。只要沾上少许,就会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就会熟睡过去。不但不会伤身,而且会让人睡得如临仙境般舒适,一觉醒来心净澄澈。   也许真的太过劳累,东方随云好生一睡,再睁开眼的时候已到傍晚。   “相爷,醒了?”   “娘子没休息会子?”   “睡了会子。方方醒来。”   东方随云翻身而起。展了展胳膊,“真舒服。”语毕,直接趿鞋下床。   顾青麦急忙替他张罗起衣物,只听东方随云笑道:“总算等到娘子替为夫更衣的这一天了。”   顾青麦闻言一愣。想起新婚翌日自家相爷故意挑逗她的一幕不禁笑了起来。是啊,以往都是他早起,都是他服侍她。这还是她头一回替自家相爷更衣呢。终于系好玉带,只听东方随云问道:“娘子,为夫十分好奇,成亲那天,你准备的喜服是什么样式的?”   手由不得一抖,顾青麦抬眼看着神情十分认真的自家相爷,有些腼腆的说道:“相爷何以有此问?”   “想当初,为夫逼婚,顾府只怕来不及准备喜服,所以为夫亲自准备了喜服随着迎亲队伍送来。”   “相爷想得周到。”顾青麦说得有些汗颜,语气中尽是恭维。   “可为夫记得,岳父叮嘱你家的那个老管家,要他将为夫替娘子准备的喜服‘换,下顾府准备的喜服。当时为夫还觉得为夫多此一举了。再怎么说,你是兵马大元帅的千金,哪有准备不及喜服的道理。”   顾青麦将东方随云拉到梳妆台前坐定,替他梳理头发,“相爷肯定听错了。”   错了?讶异的回头,东方随云偏头想了想,“如果为夫没有记错……为夫记得清清楚楚,岳父大人当时说的是‘将喜服替小姐送去,让她换了罢,的话。”   “相爷肯定听错了。”扳过自家相爷的脸对着镜子,通过镜子,顾青麦无比坚定的看着自家相爷,目光不避不闪,又道:“爹肯定说的是‘让她穿上罢,的话。”   “好了,娘子,不要和为夫玩咬文嚼字的游戏。快将那喜服拿出来让为夫瞧瞧。”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镜子中替自己梳头发的自家娘子的红唇咬得死死的,“娘子,怎么了?”   几声‘嗡嗡,之音,东方随云听得不真切,问:“你说什么呢?娘子?”   “我们没有准备喜服。”   “嗯?”这一回,轮到东方随云不淡定了。   “我们没有准备喜服。”顾青麦只好再重复一遍。   眼中抹过异彩,东方随云转身,一把将顾青麦拉入怀中坐到自己的腿上,“这么说来,那天……”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顾青麦实话实说。“妾身……妾身身子不适,惧冷,还偎在被中睡着呢。”   东方随云的脸色相当的复杂,红白青绿的变幻着,继而只见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此说来,是为夫自作多情了?娘子,你知不知道,越是知道一些事实真相,为夫就越是期待,为夫和娘子的孩子如果有了娘子的大智若愚,到底会具何等风采,为夫翘首以盼啊。”   含玉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时候,非常不巧的碰到自家姑爷和自家小姐太过激烈的一幕。小丫头脸一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知道顾青麦的身体底子薄,感觉得到她呼吸不畅,东方随云终于放弃了对自家娘子的惩罚,“如何?”   拼命的咳嗽着呼吸新鲜的空气,顾青麦呛得泪水涟涟,“妾身知错了。”   呃?莫非自家姑爷在惩罚自家小姐?含玉急忙上前解围,“姑爷,该洗漱了。”接着,十分体贴的拍打着顾青麦的背,替自家小姐顺着气。   东方随云心满意足的一边洗漱一边说道:“含玉,本相和擎苍说好了,今晚你们就回相府去。”   “为什么?”   将热热的毛巾自脸上揭下,东方随云笑道:“也只有你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本相的厉害。你没听说过本相的话是不容拒绝的吗?”   含玉头一低,撇了撇嘴。   “为什么要含玉和擎苍回去?”顾青麦疼自己的丫头,勉为其难的发问。   指着含玉挂在胸前的一大串钥匙,东方随云笑道:“她这个管事大丫环若长期待在顾府,我相府的人不都得饿死?”   原来是这么回事。含玉憨态可掬的笑着挠了挠脑勺,“那奴婢今晚回相府将事情处理了,明儿一早赶过来服侍小姐和姑爷。”   “不必了。”东方随云洗漱完毕,相当舒服的拿起一块精致糕点塞入口中,“陛下本要放本相一月休沐之假,但他言出无信,昨儿个居然将我抓到宫中忙和了一晚上,难保明天不会又将我抓到宫中?为了躲他,明儿一早,我要陪着你家小姐上山,到山中躲清闲去。”   原来真的是陛下找自家相爷做事去了啊!看来她昨晚的梦是杞人忧天了。知道有一座山头是自家相爷的财产,如今他为了躲避朝事愿意和她去休养生息,顾青麦自是高兴。“好啊。”   含玉眼睛一亮,“奴婢也要去。”   “本相和你家小姐是为了躲纷扰当神仙去的,你跟去做什么?再说,本相已向擎苍交待过了,相府的事,交给你们二人了。”   含玉有些闷闷的,擎苍人长得虽然不错,但那张脸太冷了,有种冰块的感觉,不喜欢和他待在一处。   看出小丫头的心事,顾青麦一笑,“含玉,如果你想和我去当神仙的话,今儿个回相府后,将钥匙交给水姨娘。请水姨娘代为掌管相府一段时间罢   “才不交给她,交给她以后要不要得回是问题。就算要得回,只怕银子也被她搬空了。可奴婢又想和小姐一起去当神仙,这可怎么办?咦,有了,奴婢回相府将一切交给义伯,义伯比水姨娘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小丫头。再怎么说水卉是姨娘你是奴婢,你居然仗着你家小姐的宠看不起姨娘?”   见东方随云满脸笑意,知道自家姑爷定然没有生气,含玉的胆子又大起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姑爷既然知道奴婢是小姐的人,就不该这么说奴婢,更不该那般为水姨娘说话,不过一个妾,有什么了不起,还比不上奴婢的管事丫环拿的月银多。”   顾青麦好笑的睨了含玉一眼,“还真是把你宠坏了。”   “好了,好了。多个人照顾也好,也许为夫有什么疏忽的地方、大意的地方呢。这丫头随你时间长,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含玉闻言,高兴得只差蹦了起来。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你去将擎苍叫来,本相有些事要吩咐。”   又要她去找那个冰块?含玉嘟囔了两句还是嘟着嘴出了门。   ------题外话------   谢谢满溪流水香的钻钻、花花、赏赏!   058回脚印   东方随云拥有的山头名唤隐水山,占地20顷左右。快马加鞭的话,离大业皇城是一天的路程。   本来东方随云是为了躲清静到这山中静养,不想含玉跟来了,接着擎苍以不放心相爷大人的安危也跟来了,相府的一应事都交予了相府的管家义伯。   山道难行,不能乘马车或坐轿。担心顾青麦的身子骑不得马,东方随云特意让两个身手矫健的轿夫随行,抬了顶滑杆竹椅让顾青麦坐在上面,而他和擎苍、含玉则都骑着高头大马相随。   “哈哈哈哈,小姐,你是没有看见水姨娘那张绿了的脸。咬牙切齿的看着奴婢将钥匙交给义伯呢。”   为含玉的爽朗开心感到由衷的高兴,顾青麦睨了她一眼,“死丫头。”   “谁叫那个水姨娘当初自以为是,仗着大丫头的身份处处编派我、排挤我。我想熬碗燕窝给小姐吃,她就趾高气扬的说‘不可,一切用度有安排,的话。我想自己烹条鱼给小姐吃,她就阻止说‘不许,厨房的用度是安排好的,不能为一个人搞特殊、开先例,的话。后来我自己要跳到湖中抓鱼吧,她居然刁难我说那湖里的鱼也是相府的资产,要经过库房批准才能打捞……我呸,更可恶的是,她居然将姑爷为小姐特意准备的尼罗国蜜栈也私自拿了去,一颗也不留给小姐,还说是给老夫人用,哼……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给老夫人用?不过是仗着管事大丫环的身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罢了。这一回,我也要她尝尝管事大丫环的厉害。”   看着含玉端坐马上,心无城府的学着水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还真学了个十足十,顾青麦更是笑开了颜。她瞥了眼冰块擎苍,又看向兀自不停的唱着小曲的水卉,“如此说来,你很喜欢当管事大丫环喽?”   含玉得意的点头,“那当然。”   顾青麦故作失落之神,轻叹道:“小姐我本打算将你收为相爷的妾室,看来,你不会愿意了?”   一句话,三个人的脸都绿了。含玉的脸红、白的变幻着,东方随云的脸笑得是‘怒气横生,,而擎苍脸上的冰块似乎化了些,松动了不少。   “小姐,你很过分。”   含玉的一句话,似乎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顾青麦却仍旧不知死活的笑道:“咦?莫不是你看不起我们大业皇朝俊美无俦、权倾朝野的相爷?”   含玉被逼急了,脸红透,叫道:“小姐,你再这样说,奴婢回相府去了,不理你了。”   擎苍深有同感。自从这位当家少主母和相爷大人坦诚相对后,她这个脾性还真得有人受得了。   “娘子,玩笑适可而止。”眼中竟是危险之神,东方随云出言威胁。   顾青麦只是觉得这样躺着上山很无聊,想打发打发时间而已,见东方随云满眼的警告,她轻咳二声,“不过说笑而已。你们怎么这么当真?再说,我的丫头我哪有不懂的?她呀,一门心思想找个喜欢她的人,然后夫唱妇随的过着日子,但前提条件是她不作妾,也不允许自己的丈夫纳妾,是不,含玉?”   “小姐怎么知道?”话猛然出口方知道自己失言,含玉闹了个满脸飞霞,嗔道:“小姐好坏,不理你了。”语毕,一扬马鞭抽到马背上,马儿负痛,急疾而去。   “擎苍,快追上那个小妮子,她不懂山路。”   听着当家少主母的吩咐,擎苍毫不迟疑的打马追去。   东方随云意味深长的看着顾青麦,“娘子,你是故意的?”   顾青麦秀眉微挑,“相爷不觉得,他们二人很配?”   望着擎苍和含玉消失的山道,东方随云将马鞭支到下颔,若有所思的点头,“确实很配。”   因了一行人走走停停,天色已是暗了下来,离隐水山还有一段路程,若走夜路的话多有危险。擎苍早得东方随云的吩咐,在一处农院前等候。眼见东方随云和少主母来了,他急忙上前作揖,“大人,少夫人,都安排好了。”   东方随云翻身下马,从滑杆竹椅上扶起顾青麦,“还有一段路程,来不及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顾青麦左右四顾,“这户人家呢?”   “这户人家当家的姓沈,是为夫那座山头的管事,人称老沈头。因了要管理山中的事务,为了方便起见,他携着自己的妻女住在隐水山的寨子里,所以这间屋子一直空着。偶尔回来打扫打扫、修葺修葺。今儿个正好让我们派上用场了。”   这泥巴糊的茅草屋虽简陋,但好在宽敞。夜间闻着山间青草的气息,极是舒坦,是以顾青麦一夜好睡。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看着顾青麦有了精气神,东方随云自是高兴,招呼一众人用过早餐后,又踏上了去隐水山的路。不出半日,已进入隐水山地界,早有得到擎苍通知的老沈头领着一众庄农迎接出来。场面倒也热闹。   顾青麦站在最高处仔细看了看,这山绵延起伏,颇似一尊熟睡的巨佛的感觉,远远的还有两座湖,一状似金龙,一状似弯月。   “那像金龙腾飞的湖名曰卧龙湾,那状似弯月的湖名曰月亮湾。”东方随云兴致颇高的一一指着远处的风景替顾青麦作着介绍,“每到雨季,卧龙湾和月亮湾的湖水会高涨,那个时候看它们,又是一番景致。”   原来自家相爷一旦摆脱朝庭锁事的繁忙,投入到这大好的河山中,竟也会抛却那副总是挂在俊脸上的讳莫如深之神,满脸的热情洋溢令他倍增神采、别具风情。一时间,顾青麦亦是觉得心情飞扬起来。   “月亮湾处在山坳之中,所以,为夫令所有的庄户将村寨建在月亮湾附近。一来那里冬暖夏凉,二来那里可以很好的避过山火。”   听着东方随云的讲述,顾青麦想起相府中的一些用度,“妾身方才上山之际,看见这里竹笋丰美,想必府中吃的竹笋就出自这里吧?”   东方随云直是点头,“不光是竹笋,那些各式果蔬,鸡鸭鱼肉、牛马羊肉可都是出自这里。娘子如果有兴致又不觉得身子乏的话,为夫再带你去各处走走。”   在东方随云的带领和亲自讲解下,顾青麦不得不佩服自家相爷的生财之道。原来这片山林被东方随云根据各处的地理形貌和气温差异,很好的划分成许多片。那竹林就不多说了,竹笋自有竹笋的用处,还有那成片成片的青菜种置地,自家相爷居然用大棚将那些菜地围了起来,按照自家相爷的话说‘如此一来,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新鲜青蔬了,。   更奇的是果林成阵,桃林、杏林、枣林到处可见。一年四季的果子这里可以供不应求。顾青麦看得‘啧啧,称奇,直叹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般生财的头脑,想着日后若回了撷坤殿,也得好生推广推广才是,要不然总是守着那方穷山恶水多无趣。   在那大山最险恶之处,不适合种置果蔬的地方,东方随云命人种置的是杉木和香樟,如今已是小有气候,只待十年以后,这杉木和香樟成林将是别样壮观。   “因为山间毒虫较多,有了这些香樟树,它们散发的气味可以很好的驱走那些毒虫。所以,旦凡是夏天,这里的蚊虫是少之又少。还有那些杉木,瞧瞧,如今虽然还不是参天大树,但到了秋天倒也层林尽染,衬着那卧龙湾和月亮湾的湖水,可谓万山红遍、漫湖碧透了。”   看着自家娘子已全然陶醉在这片美景之中,东方随云心情好极的凑近她的耳边,“如今,这些杉木可终于派上大用场了。”   顾青麦茫然回神的看着自家相爷笑得不正经的脸,不自觉的问:“用场?”   “留给我们的女儿做嫁奁啊。”   岂有不知女子的嫁奁多以杉木打就。顾青麦脸倏地通红。只是自家相爷在闺房中玩笑打趣也就罢了,怎么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说出这等话来。就在顾青麦觉得有些下不了台的时候,传来老沈头的婆子沈大娘的声音,“少夫人有喜了?恭喜大人!恭喜少夫人!”   顾青麦的脸更红了。   全然抛却往时的威严,东方随云‘哈哈,大笑,“沈大娘,你误会了。本相说的是以后的事,可不是现在的事。”   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沈大娘有些窘的欠身万福,“老奴多嘴了。”   “不过,本相可是要借沈大娘的吉言。你说是不是,娘子?”   顾青麦清咳二声,看向远处一片白茫茫的移动的物什,“那是什么?”   “羊群啊。”语毕,东方随云凑近自家娘子耳边,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说道:“山那边养着数百头牛,娘子当初沐浴用的牛奶都出自这里。”   眼见自家娘子红透的脸颊,东方随云‘哈哈,大笑着又为顾青麦讲解着这隐水山中哪片地区养着马,哪片地区饲养着山鸡、还有卧龙湾和月亮湾中饲养的鱼、鸭,“这些牛羊马、鸡鸭鱼之类的,每年除却供应庄寨和相府的用度外还剩余不少。多余的本相令他们都卖掉,其中八成入相府的库房,另外的两成作为他们一年的辛劳费,让他们自己留着罢。”   老沈头的脸上笑起一波波的皱纹,“大人心地善良。不但养活了我们这村寨一寨子的人,而且还让我们手头有活钱,可以自由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那是因为你们做得好,是你们该得的。”   不想自家相爷的管理这般随性,一反他在朝堂人任何人都不相信的作风,却是如此的相信这群勤劳朴实的村民。   继续替自家娘子介绍着这里的风景,东方随云带着一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了月亮湾附近的村寨。虽然在最高处隐约可见这村寨,但终究不如近看清楚。顾青麦细看去,旦见一幢幢具有乡村风情的精致青石小屋或散落在苍翠树森之中,或坐落在成片成片的花圃之中,还有的就耸立在青草地上。只是看似随意,但顾青麦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布置有八卦阵的影子。所有的建筑物都建在生、死、惊、伤、杜门等重要位置上。看来自家相爷也懂奇行八卦之术,想来是为了御防山间猛兽的罢。   转眼间经过几幢青石屋,来到最大的一幢青石屋前。这间宅院与其它的宅院相比,外面没有丝毫的不一,都是青石垒就、扶苏灰瓦,只是更气派了一些、更大了一些,显得它有些出类拔萃,上刻‘随园,二字。   令顾青麦感到最奇怪的是,无论是随园也好还是护在随园周围的那些青石屋子也罢,它们的围墙却是高出了主建筑许多,不知为何会有此设计?   似乎看出顾青麦眼中的疑惑,东方随云笑道:“这山间进了秋天就干燥难奈,不时有山火的现象发生。这围墙砌得高,可以阻挡山火烧进屋子中。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青麦再度赞叹点头。以后有机会回了撷坤殿,一定要将这一套学会。免得那些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焚烧又建。   “娘子久在边陲,只怕未见此等风景吧?”   没有答话,顾青麦只是一笑算是同意了,拽着自己的大氅进了随园,一时间眼前一花,满眼的富丽堂皇。屋内居然是青一色的红木家具,和外观青石灰瓦的简单大方相比起来,这内里实在是有些奢侈过度。她故意扬眉笑道:“依妾身看,将围墙砌得那般高的原因只怕是还可以防盗吧?”   东方随云不置可否的笑着摇头,“这是为夫的山头,谁敢盗?娘子且试试看,这里即便是夜不闭户,这些摆设也不会有一件丢失的现象。”   那倒也是。这村寨的布置一如八卦阵,偷的那个人进得来只怕出不去。再说这村寨的人都是东方随云买的奴仆,如今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可以悠闲的过着舒适的日子,当然就更忠心于他了?最关键的是,大业皇朝有明文规定,未经人许可而擅进他人产业都,轻则鞭杖三十,重则流放,谁又敢踏进这隐水山一步?   “你们去将那上好的山珍野味一一煮了些给我家娘子尝尝,我家娘子若吃好了、长肉了,本相临走的时候有重赏。”   东方随云的一句话,顾青麦接下来的生活就觉得她自己是一只等待被催肥的羊。   不出两天,顾青麦能够清楚的叫出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也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更了解了他们的生活方式。男人们在处理完山中、寨中的一切事务后,空闲下来的时候多会钓鱼、摔跤、打猎打发时间,而妇女婆子们则会或打纸牌或绣花打发时间。   看顾青麦在这里处得开,时不时手痒的加入到那群婆子们中间玩纸牌,东方随云也不打扰她,却是陪着老沈头或者其他的人去钓鱼打猎。   这一日,顾青麦又加入到了打纸牌的行列大军中,正忙得不亦乐乎,含玉焦急的跑过来,“小姐,小姐,不好了。”   顾青麦的头都不抬,“什么不好了?”   “孙二娘他们家打起来了。”   孙二娘?那孙二娘的男人沙青长得人高马大,专门负责村寨青菜的栽培和供给。而那孙二娘长得玲珑娇小,若他们两口子打起来,只怕孙二娘会吃亏?想着孙二娘昨天还送了她一双绣花鞋垫,顾青麦决定去帮帮孙二娘。想到这里,她将手中的纸牌扔到桌上,“不玩了,我看看孙二娘去。”   那些本陪着顾青麦打纸牌的妇女婆子们一蜂窝的也往沙青、孙二娘家赶去。还未到他们住的屋子呢,远远的就传来孙二娘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顾青麦加快脚步小跑几步来到沙青、孙二娘家院前,猛地推开门,就见那沙青正把孙二娘倒扣在他腿上,他手上还拿着一根带刺的藤条,一鞭一鞭的抽打在孙二娘的屁股上,口中还在不时的叫骂着什么。   大喝“住手”,眼见着沙青仍旧红了眼的打着孙二娘,顾青麦大急上前抢夺沙青手中的藤条,“住手。”   沙青估计是打红了眼了,未及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兀自一甩胳膊,顾青麦不防,被他摔倒在地。   含玉大叫着‘小姐,,其余的妇女婆子们一看出大事了,一个个冲上来,有人夺藤条,有人直是将沙青和孙二娘拉开,一个老婆子喝道:“好你个愣头青,你也不看看摔着了谁?”   沙青这才往地上瞄去,眼见含玉扶起的人是顾青麦。这才知道自己方地的莽撞,一时间他也吓得没有了主意,“少……少夫人,奴……奴才……”   不待沙青那语无伦次的解释说完,顾青麦气极的抓过一个妇女婆子手中的藤条,死命的抽在了沙青的背上,“我这样打你,你疼不疼啊?疼不疼啊?”   沙青不也躲,任顾青麦的藤条抽打在自己的身上,更不敢反驳。   顾青麦再度又抽了沙青一藤条,“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有能耐和其他的男人摔跤去,躲在家中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一边说着话,一边见孙二娘仍旧在抽泣着,再看孙二娘屁股的衣裤处竟是透出血迹来,顾青麦更气了,不闻不问的死命挥着手中的藤条抽打在沙青的背上。   “少夫人,不打了,别打了,饶了他吧。”   此时那孙二娘居然替自己的丈夫求着情。顾青麦不解,“我替你教训你的丈夫,你居然还替他求情?”说着话,顾青麦将手中的藤条递到含玉的手中,“接着打,打得他也出血为止。”   含玉得令,接过藤条亦是抽打起来。她平生最恨男人打女人,是以下手毫不留情。   眼见着自已的丈夫被含玉抽打,孙二娘急了,上前拉扯。奈何其余的妇女婆子们也看不惯那沙青打老婆的行为,有意无意的扯住孙二娘的手,孙二娘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丈夫的前面。一时间,孙二娘急了,急急的走到水井边打了一桶水。   其余的人只当孙二娘闯不进去只好作罢,是以都没搭理她也没注意她,万不想孙二娘打了一桶水过来大喝一声,“再不住手,我泼水了啊。”   妇女婆子们指指点点的说着沙青的不是,人声嘈杂,含玉听得不甚真切,仍旧执行着自家小姐交给她的任务。   “住手!”   这一声,大家都听真切了。齐齐往孙二娘的方向看去。含玉方转过头,就见孙二娘一桶水往她的方向泼来。顾青麦终是练过武功的人,动作快些,再加上她离含玉最近,下意识的她一个挺身而出站在了含玉的前面。   ‘哗啦,一声,整桶水将顾青麦浇成了落汤鸡。   “啊,小姐!”   “少夫人!”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在顾青麦的左右,顾青麦用手抹了抹脸,睁开凤眼,又用手拍打着衣上的水。只听那沙青怒喝一声,“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婆娘,居然敢泼少夫人?”   说着话,那沙青再度一个反手,将孙二娘抓了起来,一如方才般的反扣在他的腿上,抓起含玉丢到地上的藤条,再度抽打在孙二娘的屁股上。   一边替自家小姐拍打着身上的水,含玉一边怒回头喝道:“你还敢打?”   顾青麦苦笑着一把拉住含玉,“算了,是她自己欠揍。”她算是看清楚了,这孙二娘比谁都护着沙青,她真是多管闲事了。   含玉闻言,突想起这桶水是孙二娘为了救沙青泼的,也生气起来,“活该。不管你了。”说着话,她急急的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快。这天还冷,又湿透了,好歹得换了,免得又病了。”   那些看热闹的妇女婆子们也知道孙二娘的不是,也不再劝,任由着她被沙青打,也都护着顾青麦回随园而去。   随园之中,东方随云今天倒也没有出门钓鱼打猎,却是躺在屏榻上眯眼小憩。一时间外面吵吵闹闹的,他本就浅眠,如今听到这声音有些不耐烦,起身正要喝止,擎苍急冲冲的进来,“大人,是少夫人,浑身湿透了。”   浑身湿透?东方随云由不得看看天,没下雨啊。“莫不是掉湖里了?”说着话,已是披衣下了屏榻,急急的扣好腰间玉带,鞋都来不及穿就跨出房去。一眼就见到顾青麦浑身湿透的被含玉搀扶着进了园。   “娘子,没事吧。”见顾青麦小脸苍白,东方随云急忙命含玉进去替顾青麦换装,他怒气横生的看着后面跟着的一帮婆子,“为什么不保护好夫人?”   众妇女婆子们相继跪倒在地,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是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个大概。东方随云由不得苦笑,原以为自家娘子是不小心掉到湖中去了,万不想尽是被人泼了水了。“去把孙二娘给本相传来。”   东方随云话方落地,只听一阵大哭声传来,紧接着是沙青拎着孙二娘来了,他一把将孙二娘扔在地上,自己亦是‘卟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请处罚小人,不要责怪二娘,小人已将她往死里打了。”   这个时候他居然又来卫护孙二娘?要替孙二娘担当责罚?东方随云冷笑道:“既然是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方才怎么只懂得打女人?既然你请罚,那本相依了你,来呀……”   “相爷。”里间传来顾青麦的声音,接着她继续说道:“算了,相爷,这件事是妾身的错。再说孙二娘本不是要泼妾身,妾身是替含玉挡了水。”   东方随云在朝中虽然阴狠毒辣、变化无常,但在这隐水山倒是性情随意、开朗之极。再加上这隐水山上的居户这么多年为他拼死效力,多少有些感情。如今听顾青麦劝解,是以也听进去了几分。他对沙青说道:“少夫人替你们求情,本相这次就饶了你们。只是不罚罚你们夫妻,终是难以服众。”   “谢大人,谢夫人,听凭大人、夫人的处罚。”   “本相昨天在北坡打猎,看见那里山坡上的草少了许多,想来是山羊吃了的原因。你们夫妻二人是种菜的好手,想来种草应该也是内行。如今正是草长鸢飞的时候,本相罚你们从南坡移些草到北坡栽种。”   这就是处罚?沙青急忙叩头,“是,大人,小的定不辱命。”说着话,直是站了起来,又一把拎了还在抽泣的孙二娘离开了随园。   “你们也都去罢。”   闻言,堂下跪着的人一哄而散。待人群都散尽,东方随云这才走到内室,看见顾青麦已然换了一套干爽的衣物,头发上的水在含玉的帮助下攒得也差不多了。他伸手摸了摸顾青麦仍然有些泛白的脸,“没哪里不舒服吧?”   顾青麦笑着摇了摇头。“就是有些冷。”   见自家娘子神色还好,眼睛依然熠熠有神,东方随云放了心。摆手示意含玉下去。   本来是替顾青麦另披大氅保暖的人,无意中看到顾青麦赤着的一双脚,小巧纤细、雪白剔透,东方随云心中一动,用手指了指自家娘子的脚,又指了指自己的脚,“踩上来。”   “相爷没穿鞋子!”那方才他一直光着脚在外面审那些人了?可见他方才是多么急的冲出去的。   “娘子不也没穿?”   “不要,相爷,地上是青石,冷。你的脚会受不了的。”   “无防。为夫不怕冷。”   不顾自家娘子扭捏之态,东方随云颇带着几分赖皮之举,几番挑逗之下,更是将自己赤着的脚塞到了顾青麦的脚下。接着环住自家娘子的腰身,将二人很好的用大氅裹在了一起。“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   有了他的体温,能不暖和?心生一股感动,整个人也暖了起来,不再扭捏,顾青麦伸手抱着自家相爷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感觉得到他带着她,移动着脚步,一步、二步、三步……整个人似有些醉了,耳畔传来自家相爷的声音,“怎么样,这样走路的感觉如何?”   从来没有这样走路的感觉。最多是师傅们牵着她的手鼓励她学步。如今被自家相爷抱着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的走着,无论是他在走还是她在走,一步一个脚印,留下的却是两个人的足迹。   “为夫希望娘子答应为夫,愿意一直陪着为夫这样走下去。”这样一来,他的人生中只会留下她的足迹。而她的人生中也仅会留下他的足迹。他们二人的足迹再也不会分开了。   怎么不懂自家相爷语中的意思。他这是邀她与他共渡一生啊。似在大冬天喝下一碗热呼呼的汤,顾青麦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甚至是五脏六脾都热乎起来。她抬起凤眸看着自家相爷的眸,斩钉截铁的答道:“好,我答应你。   059回段氏   春日阳光暖洋洋的照在顾青麦的笑脸上,她手上正拿着一副纸牌,犹豫着该出哪张。   “这张。”含玉机灵的建议。   “好。”顾青麦笑着将含玉建议的纸牌打了出去,一时间,一个老婆子高兴得叫了起来,胡了,胡了,老奴又胡了。“   顾青麦不无遗憾的睨了含玉一眼,含玉吐了吐舌头,耸肩跑掉了。   纸牌重洗,众人又一一的抓牌。   ”少夫人,你可知道沙青为什么要打孙二娘?“   想起那天沙青打孙二娘,孙二娘为了救沙青泼水,后沙青又为了孙二娘甘愿受罚的一幕幕,想来夫妻是情深意重的。顾青麦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不提也罢。“   ”大人仁厚,夫人善良,这才放过他们夫妻,若是别家的主子,只怕断不会依的。“   通过这几天的交往,顾青麦知道自家相爷在这里极得人心。虽然这里只有零散的三十几户人家,不到二百号人,但个个对东方随云毕恭毕敬、崇拜有嘉。她也知道了自家相爷在朝庭中是官场的脸,在这里却是他活生生真实的脸。   ”夫人是不知道。那愣头青沙青怀疑孙二娘在外有男人。“   男人?顾青麦睁大眼睛,看不出来啊,娇小柔弱的孙二娘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可依着孙二娘那天又死命的救护沙青来看,应该不可能。”不是说怀疑么?难不成沙青见到过?是我们这寨子中的?“   对于顾青麦连连发问,老婆子笑道:”我们这寨中的人都是大人的人,男人们有了大人的许可方能出山。妇女婆子们是没有机会出山的。再说山中什么都有,连看病的朗中,大人都替我们安排好了,我们出去干嘛?所以啊,孙二娘另外那个相好的一定是这寨子中的。“   边陲地区民风开化,南疆在男女情事上更是放任,比如说乌雅……一想到乌雅,顾青麦由不得打了个冷颤。她又问道:”是谁?“   老婆子神秘一笑,另外的几个也笑了起来,”是谁我们不知道。只知道那孙二娘替那男人绣了双鞋垫。“   鞋垫?顾青麦的脚拇指抓了抓地面,她现在垫的鞋垫就是孙二娘替她绣的。一想到这里,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们还听说。沙青明明见孙二娘连日连夜的在赶着绣一双鞋垫,可不知怎么了,那双鞋垫后来就不知所终了。沙青一气之下,认为是孙二娘送给哪个男人去了,是以将孙二娘打了一顿。“   不分清红皂白就打人一顿?感觉到自己的罪恶,顾青麦再度用脚拇指挠了挠自己垫着的鞋垫。只怨那鞋垫是孙二娘趁着无人私下送来的……唉,看来自己这顿水也没有白淋,原来自己在这件事里确实充当着主角。想到这里,她更有些不自在了,”那……孙二娘没有说送给了谁?“直接说了不就不挨打了吗?干嘛要守口如瓶?   ”哪敢哟。宁肯打死也不说那鞋垫的下落。“   顾青麦的凤眸眨了眨,猛然间明白了。这孙二娘送鞋垫之举明显是刻意奉承和讨好主子,如果传出去了,只怕隐水山中这数百号人都要笑她孙二娘,而且还会取笑沙青娶了个懂心机玩手段的娘子。孙二娘担心遭人取笑,是以才不说出鞋垫送予谁了吧。   想到这里,顾青麦摸了摸鼻子,这对夫妻倒也有趣,看来哪一日,她得当着沙青的面将鞋子脱了,让沙青看看她鞋子中的垫子。可又一想,沙青是个耿直人,如果知道自家的婆娘玩心机讨好主人,只怕又会将自家婆娘打一顿。唉,还是算了,反正该挨的打也打了,该受的处罚也受了,该淋的水也淋了,一些事,还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前些时啊。元五家的不也一样?还不是闹得不得消停,如今夫妻二人不又如胶似漆的?“   顾青麦知道,那个元五是替自家相爷管理湖塘的,那湖塘的鱼都靠元五那一身好水性。可偏偏的,元五的那个婆娘生得五大三粗,而元五生得瘦小不堪。只是她来这里不久,倒还真没听说元五家的什么事。这个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些小道消息打发时间的好。”什么事啊?也是另有男人了?”   ”这回可不是元五家那婆娘有男人,而是元五那小子在外头沾惹女人了。”   咳咳……顾青麦干咳二声,”女人?“   ”那还是大人和夫人到这里来之前发生的事了。元五那小子打的鱼,有多的不都要拿到市集上去卖么?原来啊,每天不管多晚他都要赶回来。可偏偏的,有一天,他没有赶回来。然后,元五家的婆娘不依了,将两天后回来的元五啊痛扁了一顿,唉哟,那婆娘也真狠心,真真将元五的门牙打落了两颗呢。“   虽然打得很惨,也想像得出那天的精彩,可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啊。顾青麦干笑说道:”元五承认了?“   ”元五哪敢承认?只说那天卖鱼的行情好,他一高兴买了些酒、贪了杯。实在是走不动了。是以在老沈头那家泥巴茅草屋中睡了一晚,真没有在外找女人。“   这倒也是。顾青麦想着老沈头家那间茅草屋是空屋子,没有第二个人,看来,元五的清白是有些说不清楚了。只是依她看,元五有那么狠的一个老婆,只怕也不敢在外胡来。   又听着几个老婆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三十几户、两百来号人家的家长里短说了许多,顾青麦不禁有些愕然,怎么那些夫妻处理家事的态度、手法与她家相爷的全然不一。她再留心听着那些老婆子讲一些风花雪月的事,似乎她家相爷的手段与这些人家里的男人更是不一,那自家相爷对她那些所谓的‘爱意,到底是不是爱?   ”所以老奴就是感叹啊。还是夫人有福。天底下哪有再好得过大人去的男人?“   一个老婆子的感叹将沉思中的顾青麦惊回神,她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嘴角。   ”那还不是夫人敦厚善良,这才会得到大人的爱护。“   又一个妇女婆子称赞起顾青麦来,顾青麦再度报以皮笑肉不笑。   ”哟,那不是段家寡妇吗?看,果然是,山灵那丫头他们也回来了。“   山灵?顾青麦知道山灵是老沈头的女儿,现年十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山灵,身材高挑,笑靥纯朴自然,一如这山间的风。至于那个段家寡妇,那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婆子倒也热心,大体上说与顾青麦知晓。原来这段家寡妇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她的官人名唤段二郎,一家三口据说是逃难到的这里。东方随云可怜这一家三口,允他们在这里居住并给他们提供食物。可是有一年,那段二郎只说想念故土,期望回故土看看,是以携妻拖子的踏上了归程。   说到这里,那老婆子不胜唏嘘的摇头,”早知道就不应该回故土啊。不久后,那段二郎的媳妇来了一封信,说是段二郎染上疾病身亡了,如今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大人听说此事后,命老沈头派人去接,说是仍旧在这隐水山中给段氏母子一方天地安个身。老沈头于是派山风、山石兄弟去接他们母子。“   ”那段家寡妇名唤什么?“   ”谁知道?‘段氏、段氏,的唤习惯了,也没人去注意。“   顾青麦回头看了眼段家寡妇,又问着身边的老婆子,”那段家寡妇怀中的孩子就是段家二郎的儿子?“   ”可不?才五岁呢。名唤段小朗,成了没爹的孩子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待山风、山石去接段家农妇的时候,老沈头又悔不当初,急忙派了山灵也跟了去,说是好有个照应,免得落人口实。要不然啊,山灵只怕也像我们一样,一辈子都出不了这座山?“   这个安排倒也合情合理。顾青麦不禁替老沈头的安排叫起好来。   说话间,山风、山石、段家寡妇母子、山灵都来到了寨子前了。一众人见过,互相请安问候,好不热闹。只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顾青麦发现山灵看她的时候,眼中居然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没在在意那丝挑衅。顾青麦对那个五岁的段家小朗倒是颇感兴趣。虽说这里民风纯朴,但正常的家庭还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的传出些是非来,何况是寡妇?难免以后不传出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想到这里,她又见段家寡妇甚是可怜,是以决定将段家寡妇母子带在自己的身边。   不想当家主母这般心善,段氏哭得如梨花带雨,直是磕头谢恩,又摁着儿子段小朗给顾青麦叩头。顾青麦直是扶起他们母子,”叩头做什么。以后我还要请师傅教小朗读书识字呢,难道你要对我五体投拜?“   原以为他们母子再无活路。不想老天眷顾,掉下来这么好的一个主母,段氏更是欠身万福说道:”谢夫人,谢夫人。“   只要顾青麦高兴,任她做什么决定,东方随云都由着她的性子。如今见自家娘子又收了一对母子,他也没多说什么,反倒先吩咐擎苍教段小朗武功,并许诺一回相府就替段小朗请个先生,教他识字。   ”大人和夫人的知遇之恩,如同民妇的再生父母。大人又吩咐擎苍大爷教犬子武功,这份恩德民妇无以为报。至于请先生教导犬子一事,民妇实在是不敢再有劳大人和夫人了。一来民妇虽然是一妇道人家,但好歹也颇识几个字。再者犬子生性顽皮,民妇担心他惊拢了先生倒是不好,所以,民妇想着自己先教着的好,让犬子大一些、收些性子,再烦劳大人请先生教导犬子。”   段氏的话说得条理清晰、脉络分明,显然受过良好的家教。东方随云闻言点头,”你们母子既然是夫人点名要的人,你们的事情全权交由夫人负责。夫人若同意了,本相自是不反对。“   ”含玉。“顾青麦直接吩咐自己的丫头,”记下段氏的话。另外,我们回相府的时候,你在逐风轩替段氏和小朗安排一间屋子,一切吃穿用度按你的标准。“   段氏闻言,再度喜极而泣,跪在地上,”谢夫人。“   060回山灵   老沈头是这座山头的大总管,他的地位自然非比一般,那么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待遇相较于其它的庄户子女而言,地位自然也要高一些。两个儿子山风和山石倒还忠厚,只是那个女儿山灵就有些恃宠而骄了,俨然将自己看做隐水山的大小姐了。   这一日,东方随云兴致颇高的出外打猎。随行的有山风、山石兄弟,擎苍不离左右自是跟去。不想那山灵也吵嚷着跟去了。   顾青麦一如既往的和寨中的妇女婆子们聊天、摸牌,只是现在多了一对母子,段氏母子。而那段氏的脸上再不见初来时的凄苦,有了笑靥,在她清丽的脸上倒也增了几许色彩。   ”我说段氏啊,也不知你哪辈子修来的福,碰到了夫人……“   众人无不又对段氏的因祸得福而感叹一番,段氏无不回应着感恩戴德、知恩图报的话。顾青麦只当没听到的,自顾自的摸着牌。一时间,含玉紧张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小姐,小姐,姑爷受伤了。“   伤了?顾青麦心中一惊。照说有擎苍在,自家相爷应该不会有事啊。再说出外打过那么多次猎了,哪有受伤的道理?想是这么想,但顾青麦仍旧丢掉手中的牌往随园跑去。   待顾青麦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随园,旦见老沈头、山风、山石父子都跪在地上,不及细想,她急忙奔进内室,只见自家相爷闭着眼躺在床榻上,青衣随侍擎苍侍立在旁边一脸的焦急,那个山灵却是哭得泪人一般的端着药碗准备喂东方随云喝药。   心生一股手机的怒火。”我来。“顾青麦调整呼吸,急步上前将山灵手中的药碗端了过来,冷冷说道:”这是内室,没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进来。”   一直以为顾青麦笑得和善,只怕是敦厚老实可欺之人,如今猛见顾青麦冷下来的脸,山灵吃了一惊,回话有些哆嗦,”夫……夫人恕罪。事出紧急,奴婢……奴婢也顾不得许多了。“   ”出去。“想到这个山灵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着自家相爷的样子,顾青麦的声音不由又冷了几分。   ”是。“山灵又怨又恨、又急又燥的低头退出了内室,跪在了父亲的身边。   眼见含玉打着暗示,知道山灵在外面跪着呢,顾青麦端着药碗在床缘边坐下来,盯着自家相爷仍旧紧闭的眼,头也不回的问道:”擎苍,怎么回事   擎苍将事情的细节大体讲了一遍。原来在打猎过程中,山灵的马不知怎么回事向东方随云冲去,眼见着山灵要摔下马背被踩在马蹄之下,东方随云竟是一把搂过山灵,双双滚落马背掉入山沟。因了东方随云一直护着山灵,滚落沟底的山灵没什么大碍,倒是东方随云的腰身撞上了一根树桩,受了重击,是以痛晕了过去。擎苍和寨中的朗中仔细检查过,好在没受什么内伤,喝些活血化瘀和压惊的药应该无事。   难怪沈山灵方才的眼光恨不得是以身相许的模样,原来是自家相爷救了她。这救命之恩当然得以身相许喽。想到这里,顾青麦由不得有些生气,直是将东方随云的头粗鲁的抬起来,将药碗送到东方随云嘴边,”喝。“   奈何自家相爷纹丝不动。顾青麦更气了,”有本事英雄救美,就要有本事醒来。要不然,展现那个英雄气概做什么?除非是郎有情妾有意。“   ‘噗哧,一声,东方随云笑着睁开眼,摆了摆手,示意擎苍出去。这才看向顾青麦,”娘子,吃醋了?“   ”醋?吃药吧你。“   东方随云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药喝完,直是皱眉说道:”侍候娘子喝药的时候为夫可是温柔倍致、小心谨慎,生怕苦着了娘子。再瞧瞧娘子替为夫喂药,简直是比小白都不如。“   小白?顾青麦傻了眼,不明白的看着自家相爷。   ”为夫小时候养了只狗,替它取名小白。有一次它生病了,为夫也是一如娘子这般灌它喝的药。不过呢,当时为夫的语气比娘子的语气要和善得多。”   小狗?这个时候他还有闲情讲笑话?顾青麦由不得睁大凤眸,”老天怎么不让你的头撞在树桩上,从此变得呆傻一点或者干脆让你失去记忆呢。“   越来越少有‘妾身、相爷,那些文字绉绉的话语,东方随云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撞了头,为夫也不会失忆。要不然忘了娘子可如何是好?“   这番话说得顾青麦心中一柔,有些眼红说道:”那你还去逞那个英雄?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若真出事了我怎么办?“   见顾青麦真情流露,东方随云由不得心一软,将她拉入怀中。”为夫做事有分寸。当时事发突然,再说沈山灵又是老沈头的女儿,若掉到她那边,定然被马踩踏尚不知能否活命。而为夫这边是面不急不缓的陡坡,下面是山沟,水草丰美,掉下去也不会有事。所以为夫毫不迟疑的就救下她滚到了山沟中。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万不想腰身碰到一根废树桩上,是以痛晕了过去。”   知道自家相爷是救人之心,顾青麦再也发不出脾气,掀起自家相爷的衣物查看那涂满了药物的腰身,”还痛不?“   ”娘子吹吹,就不痛了。“   她总认为自己和自家相爷的夫妻情事与这庄中的老少婆子们不一样,也和南疆、西陲那些过于开化的夫妻情事也不一样。可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着自家相爷那般看着自己,无形中她想到他方才说的那叫小白的小狗,他这眼神是不是和小白学的?   顾青麦心思转念间,只觉得一股力将她拉倒,接着唇已被人堵住。原来吻技生疏的东方相爷如今可谓是吻中高手、炉火纯青,也越来越食髓知味。情形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他幽深的眸子突然如火般的炙热,双手环拥着她,目光熠熠生辉。”娘子,你这唇角、颈畔都留下了为夫的烙印,旦不知身上若留下为夫的烙印会是何种风情?“一语落地,感觉自己的身子像火把似的燃烧起来,不可抑制。   感觉得到他身子的异常反应,顾青麦满脸通红,”相爷。老沈头他们一家还在外跪着呢。“   东方随云有些懊恼的看了怀中的人一眼。闷闷的翻身而起,”娘子,你能不能够不要总是在这种时候打消为夫的积极性。“   顾青麦自觉愧疚的坐起来,轻抚着自家相爷的胸,”相爷见谅。相爷现在不正伤着吗?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再说相爷不是说妾身的身子还要调养吗?最要紧的是,你连人家的女儿都救了,又怎么忍心人家跪那么长的时间?“   这隐水山一直交由老沈头打理,少却了自己许多事,是以他才会毫不迟疑的救下那沈山灵。如今让人家一家人都跪在外面确实没必要,东方随云说道:”擎苍,告诉老沈头,本相已无大碍,让他们都退去罢。“   ”是。“   本待再拉着自家娘子温存,奈何一阵急步的小跑步声闯了进来,接着还有含玉的声音,”沈山灵,不可无理。“   沈山灵打小生在山中、长在山中,又和两个哥哥学了些拳脚,那含玉怎么是她的对手。沈山灵仅一个甩手,含玉倒退十几步,好在被擎苍抓到这才稳住。   沈山灵动作灵敏,此番行为又大出众人意料,擎苍猝不及防又要救护含玉没有拦住她也就不足为怪。看着突兀闯进来的沈山灵,东方随云冷声说道:”怎么?有事?“如果在朝堂,这样的人,他早就玩死了,哪任由得如此胡来?   ‘卟通,一声,沈山灵跪在地上,”大人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只愿做牛做马,侍奉大人一辈子。“   一辈子?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啊!顾青麦摸了摸鼻子,当做没听见的,看好戏的眼光看向了东方随云。   岂不知沈山灵话中的意思?东方随云又见顾青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微恼,说话有些不耐烦了。”无需做牛做马,只需帮着你的父母、哥哥将这隐水山的牛马侍候好了即可。你可以下去了。“   老沈头和山风、山石直是跪在外面叩头,只听老沈头说道:”该死的孽障,还不出来?惊拢了大人、夫人,你皮痒了是不?大人,请恕老奴教女无方,让老朽将那不懂规矩的孽障带回去施以家法。“   ”爹,女儿不是不懂规矩,女儿只是报恩心切啊。“沈山灵朝着外室说了两句话,接着又回头焦急的看着东方随云,”大人性情和蔼,为人慈善…   和蔼?慈善?和蔼慈善不过是对这隐水山中的人,如果让眼前这个小妮子见识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东方相爷,只怕她的心承受不住。沈山灵的话还未说完,顾青麦‘噗哧,一声笑了。   这声笑是什么意思?东方随云有些恼火,是笑他非和蔼慈善之辈吗?”娘子,你什么意思?“   沈山灵的话尚未说完,可眼前的大人和少夫人是什么意思?都有些没看到她似的,大人明明在笑,可眼神为什么有股冷风吹过的感觉。少夫人明明在笑,可似乎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没有深刻去体会大人、少夫人笑的含义,沈山灵再度说道:”大人不念救命之恩,奴婢更感念大人豪情豪迈。可是,大人,常言说得好,男女授受不清……“   ”咳咳咳……“顾青麦由不得咳嗽起来。有个‘妖孽,般的丈夫似乎真不是什么好事。垂涎的人太多,自己也不忍掌控。只不过她的咳嗽引得沈山灵怒目而视,为了缓合以后有可能‘共侍一夫,的关系,顾青麦将绣帕掩着嘴,掩饰着自己的笑意,故意问道:”男女授受不清?“   ”该死的孽障!“跪在外间的老沈头已是急怒攻心,怒声说道:”大人为了救你,连命都不顾了,你这个孽障居然还在这里说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话?你不是皮痒,你是找死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这个孽障?“   擎苍摁住激动得欲起身的老沈头,”老沈头,看大人如何定度。“   含玉早已按捺不住,一把掀起帘子进了去,指着沈山灵的额头骂道:”好不要脸的死奴才,你什么身份?一个奴婢的身份也配和我们姑爷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话?不说我家姑爷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当涌泉相报也就罢了,居然死皮耐脸的要缠着我们姑爷不放,你到底是何居心?“   ”含玉。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也不是奴婢的身份?“顾青麦睨了丫头一眼,又好意的转头看向被含玉骂得狗头喷血的沈山灵,缓缓的出声问道:”倒是和我说说,你和我家相爷如何个男女授受不清了?我替你作主。“   ”真的?“沈山灵的眼兴奋起来,只是看着东方随云忽然冷下来的目光,她的心不由得冷了起来。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声。   顾青麦缓缓下床,轻柔的扶起沈山灵,”山灵,你只需和我说那天的情景即是,如果我家相爷真有什么凑及了女孩儿家底线之事,我替你当家作主。“眼见着何山灵的眼光瞟向了东方随云,顾青麦拉着何山灵转了个身,继续说道:”你应当知道,相爷纳不纳妾的事全权交由我处理,如果我不同意,就算是一朝郡主都入不了相府,所以,说给我听听?“   早就听闻这位少夫人有着全权处理大人纳妾之事的权力,沈山灵是即恨又羡,如今她的终生大事都掌在这位少夫人的手中,她能不事先讨好?是以,她不好意思红脸说道:”那日大人救了奴婢滚入山沟的时候,大人……大人的……唇……“说到这里,她羞赧的低下了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颊。   顾青麦秀眉止不住的一跳。不说在滚落的过程中二人相拥相抱。只说那磕磕碰碰的牵扯肯定会有不少。只是如今说的什么亲吻面颊之言……仔细看沈山灵的神色,明摆着是要以身相许,如果此时说‘这些倒还不至于,的话,只怕这个不懂事的沈山灵会说出更甚的话来。那个表面看着面皮有城墙厚的东方相爷的脸翻得其实是相当快的,只怕这沈山灵真不知是如何死的。与其让她死得不知所踪,倒不如帮她顾青麦做点好事。想到这里,顾青麦轻咳二声说道:”如此说来,相爷也确实凑及了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的底线了。”   感觉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身后袭来,顾青麦仍旧不慌不忙的说道:”只是山灵丫头。你要知道,相府中已经有个水姨娘了,如果你要入相府,排名可就在水姨娘之后了?“   喜极而泣,沈山灵再度‘卟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做牛做马都愿意,又怎么会计较名分?奴婢懂得先来后到的规矩。“   ”好。“顾青麦扶起沈山灵,轻柔的拍着她的手说道:”一看就是个懂事的丫头。你回去好好的整理整理包裹,我们回相府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们回去罢。“   ”谢少夫人,谢少夫人。“沈山灵急急欠身作福,接着又飞快的扫了眼脸上阴晴未定的东方随云,再度急急的欠身作福,满脸飞红的飞速而出,拉着跪在地上的父亲,”爹,爹,女儿能侍候大人了,能永远侍候大人了。“   老沈头出其不意,山风和山石兄弟也傻了眼。万不想福祸相倚,沈山灵一而再、再而三的闯祸,却不想居然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父子三人愣了半晌终是扑在地上叩头,”谢少夫人,谢大人!“   ”少夫人都允了,你们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   东方随云的话冷冷的从内室传来。沈山灵急忙拉起父亲和哥哥,再度说了些谦恭的话退了出去。紧接着,含玉也红着脸、咬着唇出了内室。   ------题外话------   麦子纳山灵究竟有何打算?哈哈哈……朋友们猜猜?咦,好像差了几个字,无妨,以后我会在其它的章节补偿给茼子们滴……多多一点,少少一点,终会均衡的……   061回贡品   暮春二月,正是草涨莺飞的季节,只是燕山山岭那避阳的一面,却仍旧有些许积雪未化,山风吹来,仍旧有春寒料峭之感,顿觉寒意袭来。虽然如此,经过长途跋涉的官兵仍旧觉得有些热,纷纷解了衣衫,脱了军帽,直是抓着脖颈的汗巾在脸上不停的擦试着额头的汗珠。   已近午时,阳光照射下来,官兵们更是觉得热了,纷纷抬头看着正午的骄阳,其中一人对领头的说道:“大人,憩憩吧,喝口水也是好的。再说明天就可以到野云渡了,一定不会误了日子。”   领头之人虽骑着高头大马,但日夜赶路也累得慌,看了看均有疲惫之色的部下,他扬起马鞭指着远处的茶寮说道:“辛苦各位兄弟了,这一路上不是各位兄弟神勇护宝,我方承志怎么可能这般出色的完成任务?好,都到那燕山茶寮憩憩脚。”   方承志,大业皇朝的兵部侍郎。此次受兵部派遣,押解朝庭各处进贡进京的贡品。说起这批贡品,那是相当的贵重。原来今年四月下旬是大业皇朝的皇太后五十寿辰的日子,大业皇帝宸天佑早传圣旨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圣旨一下,文武百官、各地官员、南疆西陲等附属领地的当家无不想破脑袋的筹集着世间少有的宝贝进献,期望得到皇太后的赏识,一举成为朝庭举足轻重的人物。   皇家贡品年年有,年年不一。按惯例,各地贡品经过层层审核,由户部官员把关,将这些贡品聚集在离大业皇城肆佰里远的丰业镇,然后待各地贡品聚齐,再由兵部安排人员统一押送进帝都,如此一来会显得相当的大气、隆重和喜庆。由于都知道这是皇家贡品,虽然每年只有一百官兵押运,但也从来没有失过手、出过事。   今年恰逢皇太后半百,可谓是人生寿辰中的大事,是以今年这批贡品的数量和尊贵程度较往年可谓翻了一番。兵部尚书今年格外派出两百官兵前来助阵,并派出方承志领队,以确保万一。   方承志好弓马,祖上是大业皇朝的功臣,再加上方承志顶着世荫袭位仍旧参加了武举的选拔并且夺得探花郎,于是就有些年少轻狂,行事未免有些浮夸。这次朝庭给他重任,他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收起浮夸本性,沿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如今方承志允了大家可以到燕山茶寮喝茶,那两百官兵急忙赶着大大小小的马车往茶寮的方向走去。早有两个副官讨好的先行打马赶往茶寮,呼喝着将在那茶寮喝茶的人都赶了走。   那先前在茶寮喝茶的人见是一帮军爷,知道得罪不起,也只得悻悻离去。茶寮的掌柜不敢马虎,急忙招呼着小二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军爷,要不要喝些酒解乏?这可是本店新进的汾酒,十年陈酿,开坛那个香……飘十里啊。”   看着茶寮老板讨好的笑脸,方承志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那押运的两百号官兵都有些垂涎的样子,他将手中的大碗茶一口喝掉,“不用了,朝庭的事要紧,喝酒会误事。兄弟们,我方承志在这里保证,一旦老佛爷的这批寿礼安全进帝都,太和酒楼,本侍郎请你们喝三天三夜。”   “好!”所有的人都卖方承志面子,不约而同的附和起来。   方承志哈哈大笑数声,“上茶!”   眼见着他们端出来的茶水需要经随行军医银针试毒然后再分派到各处官兵手中喝下,茶寮老板讨好说道:“军爷真是治军有方,这般小心谨慎,看哪个强盗敢打军爷的主意。”   “那倒是。”一直陪在方承志身边的副官其中一个开了口,有些得意的说道:“方大人神箭威武,天下谁人不知?这400里的路,要经过五凤山、黄泥岗、万丈崖,个个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山路险道,藏龙卧虎之辈数不胜数。可一看是我们方大人押运,个个恨不得将他们寨中的宝贝拿出来要我们方大人一并带到京中献给老佛爷贺寿呢。”   “哈哈哈……”官兵笑声响成一片,方承志举手作揖,说道:“此次押运平安无事,也不全是我方某一人之劳,大家都有份。只是如今更不能大意了,除非过了野云渡,大家才能放下一颗心。今天累了,大家不必赶路了,晚上就在燕子坞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天一举过了野云渡,然后兄弟们都可以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睡喽。”   两个副官闻言,更是拍马溜须的说着些方承志如何神勇、如何豪气的话。也许是离帝都近了,再加上一路的吃食都有随行的军医检查,方承志的戒心松了许多,听着那些恭维话,他有些得意,于是和所有的官兵讲述起当年他不靠世荫参于武举夺得探花郎的壮举之事。   方承志滔滔不绝的讲,众人听得拍手称好,副官之一趋势奉承道:“大人,要不给属下们露一手,让这帮兵娃子们看看方大人的神箭破石之力?让我们都开开眼界。”   早已被人哄得意气飞扬,方承志豪气的站了起来,“随我来。”   两个副官急忙狗腿的跟在后面,其余的官兵则都站了起来,看着方承志站立的方向。只见方承志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说道:“你们道那石头离我这里有多远?”   副官眯眼看了看,“百步开外了。”   “当年吕奉先辕门射戟也就百步,好,你将本侍郎的弓取来。还有你,去那巨石上作个记号,看本侍郎是如何破记号而入,穿箭入石的。”   两个副官急忙取弓的取弓、跑到巨石处做记号的做记号,一切都准备完毕,方承志将他的铁胎弓拉开,“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界。”说着话,拉满弓,‘嗖,的一声,箭若流星般直往远处的巨石飞去,势若破竹般的直插进巨石记号处,只剩下末端的箭翎随风飘扬。   “好。”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看来,这有时爱说大话的方承志还真有两下子,也不是全然的胡吹乱侃之徒。   茶寮掌柜看得是眉飞色舞,讨好说道:“平素只听闻‘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的千古绝句,如今总算是见识了真正的没入石棱中的传奇。军爷,您那箭就让它留在那石上如何?赶明儿再有来往的客商,小老儿替他们都讲说讲说今日奇事,让他们都知道军爷的神勇。”   闻言,方承志更得意了,“好说,好说。”说着话,将铁胎弓交到副官的手上,“放回本侍郎的马上。”   “军爷,说句实在话。往年每年运往帝都的贡品小老儿也见识过。似乎都没有今年的多啊。”   “你懂什么?”方承志重新坐回先前喝茶的位置,战袍一撩坐下,接着说道:“今年是老佛爷五十大寿,陛下这是讨好皇太后呢。陛下都讨好老佛爷,其余的人哪个敢怠慢?”   茶寮掌柜一边抹着桌子一边不停的点头。“军爷一说,小老儿就明白了。小老儿还听说陛下赦了好多死罪的人,那些犯了偷鸡摸狗的事的人则都无罪释放了。”   “百行孝为先,陛下这是为老佛爷积福呢。”说到这里,方承志向帝都的方向揖了揖手,又看向那茶寮掌柜说道:“我告诉你啊。那个最大的箱子看到了没有?”   茶寮掌柜顺着方承志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看到了,足有两人之高。”   “本侍郎告诉你。那是一整尊南海的红珊瑚,可最奇的是,那珊瑚居然长得如观音菩萨的形象。然后那南疆疆主请匠人仔细修饰,啧啧啧……你是没福气看了,本侍郎看了眼,那菩萨就如真的一样飘在祥云之上。老佛爷最是礼佛,若是见了,不知会有多么的欢喜。我看啦,南疆只怕会免十年的税贡。”   茶寮掌柜闻言,也‘啧啧啧,的赞叹起来,“还是军爷有眼福,小老儿今生是没那个福份了。不过,这些贡品从小老儿这里走过,小老儿已经很沾光了。”   由于茶寮掌柜方才讲了许多拍马的话,并且要将他的穿箭入石的事作为传奇讲给每一个路过的人听,方承志由不得对这个茶寮掌柜的话就多了起来,他又指着一处马车说道:“猜猜,那最小的盒子中装是什么?”   茶寮掌柜的头摇得像拔浪鼓,“往年进贡的人给小老儿讲的不过是书法、古画、碑贴、铜器、玉器等稀世珍宝。方才军爷所说的珊瑚观音像已是令小老儿咂舌,这小的,只怕价值也不会比那珊瑚观音的价值低。”   “算你是个识货的。”方承志拍着茶寮掌柜的肩,继续说道:“你方才不是说沾光的话?告诉你,不只是你,还有我们这些人,都沾了光啊……佛光!那可是佛祖真身舍利。”   “唉哟,我的活菩萨。”茶寮掌柜吓得站了起来,继而‘卟通,一声跪了下去,向着装有佛祖真身舍利的马车直是叩头。   见茶寮掌柜猥琐的样子,方承志一把将那茶寮掌柜拉了起来,“瞧你那熊样,起来吧。”   茶寮掌柜抹着汗,“军爷,别说了,别说了。说了这些可都是稀世珍宝,小老儿一一拜下去只怕一天一夜都拜不完,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怕什么。”方承志将茶寮掌柜摁到旁边坐下,“文房用具、刺绣缂丝、玛瑙水晶这些算什么。你是不知道,西陲狼王特地上贡了一尊汉白玉白菜,那青绿的菜梆、浓绿的菜叶……啧啧啧……看着似活生生的一兜白菜,让人垂涎欲滴、不忍移目啊。”   “军爷。你就这么相信小老儿?不怕小老儿是打劫的?”   “打劫?”方承志‘哧,笑一声,拍着茶寮掌柜的肩说道:“你当本侍郎是浮夸轻狂之徒不知道孰轻孰重?告诉你,这一路行来,不是老店我们不住,不是官道我们不走。你这茶寮在这里少说开了二十年了吧,以为本侍郎不知道?”   茶寮掌柜憨笑着摸着脑袋,“侍郎年青有为,办事沉稳,是我大业皇朝之福啊。”   “本侍郎再告诉你。”方承志听了溜须拍马的话就止不住的得意,恨不得将心拿出来给那识得他大智大勇的人看,他一一指着马车说道:“那一箱箱的蟠龙纹盘、兽面纹壶、公鼎牺尊都算什么。最要紧的是,那辆马车上装的东海夜明珠、北海珍珠……”   不待方承志将话说完,茶寮掌柜急忙止住他的话,“好好好,小老儿知道了。不说军爷这一路的小心谨慎,吃的食物都有军医检查。只说这些宝贝,就算小老儿真是打劫之人,只怕劫着这些宝贝也卖不出去。这些都是举世珍品、独一无二,谁又敢买呀。买家卖家一旦被官府查出来,不都是杀头的份?”   “掌柜的,见识果然不小。”方承志笑得爽快,接着又道:“掌柜的。你我一见也算投缘,只是本侍郎如今公务在身。以后罢,以后有时间了,我来找你聊天。或者路过这里的时候,本侍郎再来和你讲讲邻国的故事。不和你多说了,不说了……众位兄弟,走喽走喽,加把劲赶到燕子坞,睡个好觉。”   “各位军爷慢走,好走,有空再来小老儿的茶寮坐坐啊。”   天色清寒,枯苇摇曳,江岸小桥,一片初白。寒风萧瑟,湖水微波。打渔的人收了网,赶路的行人缩瑟前进,一时间,天空中竟是飘起雪来。   看着轻盈飞舞的雪花,方承志说道:“好在前些时赶路。如今就算下一场再大的春雪也不怕了。”   “春雪是灾啊。也不知这雪下的时间长不长。但愿不要太久,我老父亲还种着一亩二分薄地呢。”一个副官说话中无不透着担心。   又一个副官笑道:“放心。这不是下的雪,是远处山上的积雪。随着风吹来,让人感觉下起雪而已。”   “诶,看,看,燕子,燕子!”   随着两百官兵惊喜的叫声,方承志抬头看去。果见成千上万只燕子啁啾声声,在暮色的天空中展翅高飞。   一个副官看此情形,叹道:“燕子坞、燕子坞,果然名不虚传啊。小的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的燕子。”   “这么多燕子飞来飞去的,不会是有什么异像或者变数吧?”另一个副官的话说得小心翼翼。   方承志看了眼远处的山脉,赞同说道:“只怕山中有人。兄弟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保护好所有的贡品。”   “大人多虑了。如今眼见着近皇城脚下,还有哪个敢劫不成?”   方承志平时虽喜欢吹嘘,但关系着身家性命的事他还是不敢大意,扬起马鞭指向远处的山,“去几个人,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状况?”   一个副官点了几个人领命而去。另一个副官说道:“那座山头不是我们所经之路,大人太过小心了些。”   “声东击西的事时有发生。虽然这批贡品没人敢打主意,但并不代表着我们可以疏忽大意。小心不会错。”   “是,大人。”副官说着话,打马至队伍最后,“兄弟们,快些,到了燕子坞,有了客栈就有了保障。”   一路行来无事,要到家门了千万不要出事的好。闻言,两百官兵急忙加快了速度,以方承志领头、另一个副官压尾,直往燕子坞而去。   一路平安无事,来到燕子坞最大的客栈。因了是军务,客栈掌柜不敢有违方承志等人的命令,只好请出了原来在这里住着的一众客户,好生赔礼道歉的说了些好话并赔了些银子让那些客户去往了别家客栈。   眼见客栈清空下来,方承志直是点头,赞许说道:“掌柜的,办事效率不错。此次贡品能够安全进京,也算你的一份功劳。”   “瞧军爷说的。小老儿受宠若惊。”掌柜的一边讨好着方承志,一边吩咐小二快快准备茶水食物,直到酒菜都上了来,却听方承志说道:“掌柜的,将酒都下了,上茶。”   “军爷,在小老儿的客栈中还担心什么?小老儿给你们这批贡品担保喽。”   听着客栈掌柜的话语,满堂哄笑起来,方承志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指着其中的几辆马车说道:“知道那里是什么?”见掌柜的摇头,方承志继续说道:“万两真金,十万白银。若真在你的客栈出了事,你可能担保?”   客栈老板直是咂舌摸头,“不敢不敢。”接着回头严厉的对小二说道:“还不把酒都撤了?还想不想脑袋长在自己的身上?”   闻言,店小二急忙机灵的将酒水都下了。接着,那客栈掌柜又见有官兵用银针一一插进茶水、食物中,接着拿出来细看,他深感好奇,“那些军爷是在做什么?”   方承志笑道:“验毒。”   “唉哟。”客栈掌柜吓得一个机灵,急忙跪在地上,“军爷,就是再借小老儿一百个、一千年胆子,小老儿也不敢给军爷们下毒啊。”   方承志笑着将客栈掌柜扶了起来,“不关你的事。这是命令。旦凡这一路行来,所有的食物、茶水都必须验毒,倒不是针对你这一家。”   客栈掌柜抹了抹额头的汗,直是点头,“小老儿明白了,军爷们真是辛苦。那一万真金、十万白银定耗费了军爷们不少的心力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何况我们拿的是朝庭俸禄,应该的,应该的。”   听着方承志过谦的话,客栈掌柜立马又说了许多方承志小心谨慎,以后定会堪当大任的话,直说得方承志身体晃晃然,比喝了酒还要享受,于是又把那南海珊瑚观音、汉白玉白菜、佛骨真身舍利的事说了一遍,接着得意的问道:“掌柜的,你倒是说说,这些比起那一万真金、十万白银又如何?”   “那是无价之宝啊。”客栈掌柜额头直是冒汗,咂舌说道:“看来,小老儿得安排那几个店小二也不要睡了。帮着军爷们守着。”   方承志哈哈一笑,直是拍着客栈掌柜的肩,“不必了!”   方承志的话方落地,那个一直随行的副官却是极快的接口将方承志在茶寮飞箭入石的事说了一遍,不无吹嘘的问道:“掌柜的,你倒是说说,凭着我们方大人如此神勇,又有哪个贼人敢劫这批贡品?”   客栈掌柜直是点头,“说得是,说得是。若真有贼人,只怕也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轻重,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贼人。”   客栈掌柜的话深入方承志的心,笑得更是爽朗了。就在此时,先前派去打探那大山中有无异常状况的副官回来了。只说那大山中没有什么异常状况,那些燕子都飞出来只怕是山风吹落了山阴的积雪,惊拢了燕子,是以飞了出来。   想到方才看到的飘雪场景,方承志点头说道:“好了,辛苦了。我们吃过了,你们也趁热多吃些。兄弟们,一如既往,晚上分两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眼珠子都睁大些、擦亮些,再苦也就这两个晚上了。”   “是,大人。”   见方承志治军严谨,客栈掌柜由不得又将一些恭维的话说了许多,简直是说到方承志的心坎中去了。于是,方承志又和客栈掌柜胡谄乱侃了不少,这才打佯休息。   新月悬挂,四野无人,虫鸣唧唧,夜寒沁人。偶尔有几只燕子飞过,偶尔又有野兔从脚下溜过,守夜的士兵睁大了眼睛,持着大刀长茅,四处巡视。   “赵大,你怎么了?干嘛闭着眼睛,还不睁开,想受军棍吗?”说话的副官语音方方落地,紧接着,一直站在身边的一个士兵就那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又急忙惊呼,“钱二,钱二,你怎么了?”   紧接着,‘卟通、卟通,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副官震惊的看着一一倒下去的守岗官兵,猛然明白了,“有劫匪。”语毕,他站了起来,猛地只觉得头一阵昏花,亦是倒了下去,“有毒?”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艰难的往方承志住宿的房间爬去。他越来越明白,他因了到山中查看状况,回得晚、吃得晚,是以他的毒发得比其余的人都要慢一些。只是,他还没有爬到方承志的房间,人已是停顿不前,再也爬不动了。   062回腹黑   晴空万里,蓝天白云,满山遍野沉浸于春日融融之下,漫漫丛林到处飞舞着各色蝴蝶。好一派山林之景,令人心旷神怡。   一袭青衣的小丫环含玉手持着鱼杆,往月亮湾的方向走去。嘟着的红唇无不透露着小丫头心中的不满。好不容易走到月亮湾,就见自家小姐的湖中倒影若隐若现的在水面上不时的扭动。再抬头看,自家小姐正悠闲的举着吊杆,很是一派享受的哼着小曲。   将手中的吊杆一把扔在了湖中,含玉一屁股坐到了顾青麦的身边,“小姐,你太过分了。明知沈山灵对姑爷心怀不轨,怎么还能让她进相府?”   轻睨丫头一眼,顾青麦凤目含笑、顾盼生辉。她悠悠的靠在湖旁的桃树上,懒洋洋的说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奴婢是为了小姐好。”   “怎么?担心沈姨娘进了相府第一个不饶过的人是你?”眼见小丫头迷茫的神情,顾青麦笑着提醒,“那天,你可把那个心怀叵测的沈姨娘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活该。本姑娘才不怕呢?”眼见自家小姐秀眉微挑,含玉不屑说道:“我是小姐的人,她要动我得掂掂自己的分量。再说,就算我不是小姐的人,我可是相府的管事大丫环,连水姨娘都怕了我,那个沈姨娘更不在我的眼中。”   “那谁在我们含玉的眼中?”想起那天擎苍急急拉扯含玉的一幕,顾青麦笑道:“是不是那个冰块擎苍?”   含玉的脸由不得红了。说话有些扭怩,“小姐。奴婢在说你的事呢。你怎么又扯到了我的头上?我告诉你,我方才出来的时候,那个沈山灵又摸到随园去了呢。”   意味深长的长吁一口气,顾青麦问道:“含玉,你觉得相爷如何?”   “好啊。尤其是对小姐,那好得更是没话说。”   “你觉得相爷喜不喜欢本小姐?”   “何止是喜欢,奴婢看姑爷爱小姐都爱到骨头里去了呢。”   有这么厉害?顾青麦眼皮一跳,“如果相爷真有你说的那么爱着本小姐,那么……那个沈山灵再怎么勾引相爷,相爷应该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方是。”话是这么说,可心仍旧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自家相爷这几天的行为有些……反常?   “自古有言‘女追男、隔层纱,,奴婢是担心……”   不待含玉将话说完,顾青麦摆手说道:“许昭阳追了相爷六年之久不也没追到?再说如果相爷对那沈山灵动了心、动了情,你家小姐……也不是那么不大度的人,也许,到时候你家小姐离开的时候才无牵挂。”   含玉惊异的看着顾青麦,“小姐要离开相府?”   “有时候,人的一生不一定由自己作主啊。”顾青麦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了会子呆,又笑道:“也许你家小姐真的活不过一年了。”   含玉轻‘啊,一声,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拉着顾青麦的手说道:“那怎么办啊?”   “其实,在这一年中,如果相爷给了我最真挚的爱,为了我不碰任何女人,你家小姐这一辈子,足矣。”   自家小姐的话说得有些像交待后事,含玉更心急了,“小姐,你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吗?可奴婢见你在山中的这段时日,身子各方面都很好啊。”   眼见小丫头的担心之态,顾青麦伸手揪着含玉的脸颊笑道:“不是你想的样子。你家小姐的身子如今好得狠。”只是体内的血蛊如何都逼不出来。再加上她留恋起自家相爷,担心破蛊而出的话会丢了性命,到时候就见不到他了,她有些舍不得,不想冒险。“如果没有他,你家小姐也不至于如此畏手畏脚啊。”   他?她?不明白自家小姐的话,含玉发愣的看着顾青麦。顾青麦‘哈哈,一笑,为了不让小丫头担心,她拍着小丫头圆圆的脸颊说道:“你觉得你家小姐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人么?”   从来不这么认为。含玉坚定的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姐为什么要纳沈山灵进相府?”   含玉生气的摇头。   “如果当时我不答应沈山灵,只怕后面沈山灵会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来。也许什么相爷不小心亲了她的唇的话都说得出来,反正相爷当时痛晕了,只能由着她胡说。”   “小姐明知道沈山灵是胡说还纳她进府?”   顾青麦苦笑摇头,“我不是为了你家姑爷的名声考虑么?虽然相爷在朝中向来不计较什么名声,可在这里,我觉得,这里的相爷才是真实的相爷,你不觉得你家姑爷在这里和在京中全然是两个人吗?”   含玉摸着脑袋想了想,“在京中,姑爷向来不苟言笑,即便是笑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姑爷笑得很真,待所有的人都好。”   “这就是了。你家姑爷在这里才是真实的自己,可想而知他对这里的感情。这是一块全然令他可以放松的土地,这里的人也是全然让他可以放下戒心的人。狼有暗刺,窥之则怒。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这里是他内心的一片净土,他怎么能容忍有那般心机的人留在这里坏了这里的规矩?”   含玉猛地明白了,大声说道:“如果姑爷不纳沈山灵,那沈山灵还不知会编派出多少没有的事来。小姐如此作为是救了沈山灵?”   顾青麦得意的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响指,“本小姐这是一箭三雕。”   呃?一箭三雕?含玉再度茫然了。   “一来那个老沈头是这隐水山的功臣,隐水山的一切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里面。救了沈山灵也是救了他,那老沈头自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二来,你家小姐如此娴惠大度的替你家姑爷纳妾,可以扫了往日泼妇之恶名。三来嘛,我们在这里清闲了一段时日,回相府的时候呢给婆婆送一个媳妇,婆婆也高兴啊。”   含玉闻言,不自觉的举起大拇指,“小姐真高明。老夫人再怎么吃斋念佛的人,香火传承仍旧是大事。小姐送一个媳妇给了老夫人,那些个想挑小姐错的人就都找不到借口了。”   拍着含玉的头,顾青麦点头赞道:“一点就通。如今可有觉得你家小姐的做法不妥?”   含玉又嘟起嘴,“小姐说得好是好,可看着沈山灵那般讨好姑爷的样子,还没进相府呢,就当自己是相府的姨娘了,看着恶心。而且更气人的是,姑爷对那个沈山灵似乎越来越好了呢。”   顾青麦闻言轻咬红唇,确实是越来越好了啊。她知道自家相爷这般做是带着负气的原因在里边,可长期看着,她似乎也有些看不顺眼了。更甚者是自家相爷这段时间居然以要养伤为由自觉搬进书房。想到这里,顾青麦不由苦笑起来,其实他能够远着她,对她而言只有好没有坏,只是如此故意疏远,她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小姐,你真的要纳沈山灵进府?”含玉早看出自家小姐这几天的神情似乎有些反常,还略带着点点醋意。   顾青麦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湖面。   “其实,要沈山灵进府,不一定要纳她当姨娘啊。进府当个丫头不也一样?”   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顾青麦抓起鱼杆,“好吵的丫头,好在鱼儿终是上钩了。”   含玉急忙伸手帮着自家小姐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装入篓中,又继续说道:“小姐,你倒是说说,奴婢方才的建议可好?”   顾青麦从容的将鱼饵上好,再次将鱼线抛入湖中,半晌方说道:“丫头,你可听说过将计就计或者将错就错?唉呀,反正就是将就了。”人一旦陷入感情的深渊,许多事情她本人未见得看得清楚,许多事情就有些诚惶诚恐。一如自家相爷如今对那个沈山灵的态度,毕竟这几天,都是沈山灵在书房照顾着自家相爷,所以她只好眼不见为净的躲出来钓鱼。   将错就错?小姐是知道做错了又拿不下面子?含玉心中想着,脸上浮起笑意,站起来说道:“那好,奴婢回去将那个沈山灵赶走,再也不许她说什么要进相府为妾的话。”   顾青麦苦笑着拉含玉坐下,“如今这隐水山的人都知道本小姐替相爷做主纳了沈山灵了。只差说些什么歌功颂德的话了,你是要他们笑话你家小姐出尔反尔么?”   “难道小姐为了面子就忍心丢掉姑爷?”   丢掉?丫头也看出来了么?一直以为东方随云对她的感情很深,一直认为他这几天故意亲近沈山灵是负气、是想刺激她,可如今,她有些不确定了。他对她的感情不也是从虚到实、从实到有、从有到深,从先前的演戏到后来的情真意切?如果他和沈山灵也演出感情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想到这里,顾青麦轻叹一声,“如果是你的,别人抢是抢不走的。如果不是你的,你再怎么抓,他都不是你的。如果你家姑爷对你家小姐的情分只不过是昙花一现,一如你家小姐所言,到时候本小姐走得也不会有牵挂。”   自家小姐此时的目光全然扫去了平时那坚定、似笑非笑之神,含玉有些心疼的坐到自家小姐的身边,“无论小姐去哪里,奴婢都跟着你。”   “好。”顾青麦拍着小丫头的头,盯着小丫头看了许久,“含玉,不要替你家小姐担心。”   “嗯。”   看小丫头仍旧是焦心之神,担心小丫头回去后在父亲面前告状惹得父亲担心,顾青麦决定替小丫头灌点镇静剂。“其实,你家小姐允沈山灵进府,还有更深一层用意。”   含玉迷糊出声,“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眼见小丫头的眼睛泛起神采,知道小丫头明白了,顾青麦由衷的笑道:“再知道你家小姐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吧?以后无论你家小姐做什么,你不要替你家小姐担心,明白了没有?”   小姐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啊。含玉直是‘嗯嗯嗯,的点头,“明白了。奴婢再也不怀疑小姐的心智了。”水姨娘是老夫人的人,小姐动不了她。如今找一个人去搅和搅和,保不准就拔除了那颗眼中钉。想到这里,含玉又兴奋不起来了,“可是小姐,如果这两个姨娘联合起来对付你怎么办?”   顾青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摇头,“傻子。你就不知道给她们制造点矛盾?”   含玉闻言,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家小姐,继而佩服得五体投地,点头如蒜的直是‘嗯嗯,的应着。一时间,远方传来擎苍的声音,“少夫人,大人有请。”   东方随云有请?顾青麦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还好,确信太阳是打东边升起来的。只是那个负气在先,假戏越来越真做的自家相爷到底意欲何为?在她觉得他真的离她越来越远的时候,他居然又来请她?   顾青麦和含玉二人一路随着擎苍回到随园。一进大门就看到沈山灵意气风发的站在花圃前。脸含笑意,面灌春风,一见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含玉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见到顾青麦,沈山灵急忙上前作福请安,“请少夫人安!”   “免了。”顾青麦摆了摆手,又问,“相爷呢?”独留佳人孤身赏花,可是辜负了眼前的一片春光灿烂之景。   “大人……大人在内寝等着少夫人。”   眼见沈山灵说话羞红了双颊,顾青麦由不得心中一痛,想像着只怕是眼前这女子和自家相爷在内寝中干出什么肮脏龌龊事来,无论如何,她得吩咐擎苍将那张梨花木大床给毁了、换了的好,她顾青麦睡的床岂容她人沾染?   含玉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愤怒难挡,直是开口讥笑道:“都要进相府的人了,怎么这般没有理数?不知道前面要加上‘回少夫人的话,几个字吗?”   “这……”   “多嘴。”顾青麦睨了自家丫头一眼,又笑看向沈山灵,“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别和一个丫头较真。不要文字绉绉的回那些个话,听着不习惯。再说沈妹子和我不见外,说话才不这般生分的,是不?”   “正是,正是。”沈山灵急忙点头,看了眼含玉,作福说道:“它日进了相府,还需管事多多提醒方是。”   没进相府倒也谦卑,只是依她沈山灵在这隐水山中的作风,这般恭德贤良似乎不是她沈山灵的本性。含玉本待再在话中挑刺,见自家小姐的眼光睨了过来,一时间想起方才小姐的一番话,想着自家小姐还是不要和沈山灵树敌的好,是以冷冷说道:“进了相府自有相府的规矩,哪用得着我提醒?你严格按照相府家法做事,自没人挑你的错,只会说你的好。”   “谢管事教诲。”   不再搭理做作的沈山灵,含玉拉了顾青麦往里屋走去,“小姐,姑爷不是找你有事么?还不快去?免得姑爷责怪给人可趁之机。”   看着含玉和顾青麦远去的背影,沈山灵露出得意的目光,不屑的撇了撇嘴,“死丫头,它日犯在我手中,有你好受。”   擎苍尚未远去,听着话,冷笑撇唇,当作没听到的亦是随着含玉、顾青麦而去。   方入内寝,就见自家相爷正风情万种的躺在黄梨木的床榻上。想着方才的想像只怕是真有其事,要不然他不会有如此慵懒之态?想到这里,掩住心中小小的跳动,顾青麦恭敬的问道:“不知相爷传妾身前来所为何事?”   这般恭敬谦逊,又回到那个成婚之始的相爷夫人了。东方随云翻过身,指了指受伤的腰身,“这几天,为夫睡书房那个冷板凳颇是辛苦,娘子帮为夫揉揉。”   只怕是做那些肮脏龌龊事劳累的吧?虽如此想着,顾青麦仍旧顺从的上前坐到床缘,仔细的替他揉了起来。   “娘子果然恭德贤良,不但细心为为夫挑选妾室,原来还有这般好的按摩身手?早知道就不让山灵替为夫按摩了。”   山灵?叫得真是亲热!顾青麦不屑撇嘴,手上轻一下、重一下的继续揉着、搓着。   “看来娘子特别适应这大山中的生活。赶明儿得了闲,为夫再带娘子来这里修身养性。”   是要回京了?顾青麦没有问出声,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见自家娘子久不出声,而且这段时间对他刻意亲近沈山灵也没多大的反应,东方随云由不得有些恼怒,猛地翻过身,直直的看着自家娘子,“为夫要多谢娘子了。”   不避不闪,顾青麦含笑虚心求教,“多谢?”   “山灵啊。”东方随云细细的盯着自家娘子的眼眸,不放过她眼底的任何波澜,接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为夫居然不知道山灵如此乖巧懂事。为夫一直以为山灵有些霸道不堪呢。”   仍旧没什么波动,顾青麦‘哦,了一声,似乎这件事与她无关,可有可无。   这番无动于衷的神情再次伤了东方随云,他从床榻上缓缓的坐了起来,摆手示意含玉和擎苍退下,这才看向顾青麦,“好在娘子淑德替为夫纳了她,要不然,这么好的女孩子,为夫可就要错过了。”   自家相爷对沈山灵真的生了情、生了意?眼皮一跳,看东方随云神情享受不似有假,一副男人方方吃饱餍足的神情,顾青麦心中怒火猛生,再也装不下去了,一把将东方随云推倒,就要起身离开的人却被自家相爷又反手拉回到床榻上。   东方随云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娘子终于生气了?”   生气?他是为了惹她生气吗?可看他方才严肃的神情,再想一想沈山灵方才那羞赧的女儿姿态,顾青麦讥笑说道:“妾身哪敢生气?男人三妻四妾人之常情,再说山灵妹子是妾身替相爷纳的不是?怎么可能生气?”   明明是生气之极的神情,却还嘴硬的不承认。东方随云多时没有逗弄她难免有些心痒难耐,他‘噢,了一声,接着说道:“如此说来,为夫方才借用了娘子的床让山灵……”   不待东方随云话说完,顾青麦在他怀中挣扎说道:“相爷所为,妾身非常的赞成,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妾身正为如何让相爷能够宠幸别的女人以传承下相府的香火而大伤脑筋呢。有时罪恶的想着让相爷能够和某些妾室孤男寡女来个相见甚欢,最后按捺不住寂寞骚动来个干柴烈火、生米熟饭、水到渠成……”   努力憋住胸腔中将要发出的闷笑,东方随云说道:“原来娘子如此苦心为为夫着想,为夫真是感动啊。”   “一来妾身不懂风情,总是打消相爷的积极性,二来这具破身子能不能替相爷传承子嗣还说不定,什么调养一月都是空谈。所以,相爷能够宠幸别的妾室也是妾身之福。《妇诫》有交待,七出者嫉、恶、淫、无子……唔……”   好久没有留恋她口中的味道,如今吻来只觉于愿足矣,说话的声音略带着沙哑,“原来娘子吃起醋来是这个样子啊。为夫倒不知道,娘子的嘴是这般的不饶人。”   顾青麦冷哼一声,扭过头,闭上眼。如今因了血蛊,她简直就是废人一个,文不成、武不就、身体一团糟……   随着顾青麦愤怒转头,她粉颈中那细细的吻痕都呈现在东方随云的眼中,眼神不自觉的放柔,低下头又在粉颈中细细密密的啃咬起来。   拽紧拳头,顾青麦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当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冷静就要一拳挥出的时候,只听东方随云说道:“知道为夫和沈山灵方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总不是龌龊肮脏之事?顾青麦冷哼笑道:“总不是男女授受不清。”   又闻顾青麦不冷不热的腔调,东方随云禁不住又笑了起来。伸手扳过她的头,“为夫倒也没有想到沈山灵的胆子有那么大?”   顾青麦露出一个‘果然,的眼神,再度的鄙夷。可是,自家相爷对那沈山灵的称呼由先前‘山灵、山灵,的唤着,忽然转成‘沈山灵、沈山灵,的直呼着,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   “想不想听?”   “不想。”顾青麦回答得有些言不由衷。   “好罢,不想听就不听,既然娘子提及‘调养一月是空谈,之事,不如我们来试试看是不是空谈?”   她的身子表相看着大好,他的腰伤似乎也好得差不多了。自从她被他无意哄得说十分期待他们的孩子长得像谁以来,他厚颜无耻的认为已成功的钓到她了。如今这眼神……不善!顾青麦急忙答道:“妾身很想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轻叹一声,东方随云有些失望的看着顾青麦,“娘子,你这打击之道何日才是个头?何苦总是打击为夫的积极性?”   顾青麦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原来这也算是打消积极性?妾身以为相爷对方才发生的事更具积极性。”   “如果方才的事确实令为夫觉得很是积极,娘子会如何?”   这是试探还是……顾青麦怒视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觉得这床已是相当的肮脏了,“妾身会将这张床拖出去销毁了。”   露出一丝欣慰的笑靥,东方随云高兴的亲了自家娘子的脸颊一口,“娘子这番吃醋的模样,也不枉为夫替娘子谋划一场。”   谋划?在这张床上和别的女人暗渡陈仓也是为她谋划?原来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喜新厌旧。顾青麦再度鄙夷的看着自家相爷。   “沈山灵方才说,如果那天为夫死了,她就随为夫一起去死。”   “生死相随啊!妾身恭喜相爷得到红颜知己了。”   伸出手轻轻的揪着自家娘子略微带肉的脸,东方随云也不介意自家娘子那鄙视的眼神,又道:“而且她还有意投怀送抱。”   “相爷高风亮节,胸怀天下,壮志酬酬,怎能不满足一个小女子的可怜乞求?”   再度笑出声,东方随云正经说道:“娘子到底要不要听?”说着话,作势要去解自家娘子的裙带。   顾青麦急忙伸手拉住自家相爷的手,“妾身再也不插话了,一定仔细的倾听,好好学沈山灵妹子的乖巧懂事。”   对于顾青麦这副吃着满天飞醋却仍旧不承认的态度极是满意,东方随云说道:“其实,在沈山灵以‘男女授受不清,为由死乞白赖的要呆在为夫的身边而且娘子也同意纳她为妾那时起,为夫当时心念一闪,不如就成其事实!”   “成其事实?”果然水到渠成了!果然巫山云雨了!只觉得一阵恶心,顾青麦用尽全身的力气急急的推着身上的人离开,趴在床缘边干呕起来。原来是这么个成其事实!说得好听些是给痴情女创造机会,说得不好听些不过是男人的花心而已。   东方随云急忙翻身下床,在桌上拿了茶杯递到顾青麦手中,“快漱漱口,免得反胃恶心,一天吃的都吐出来了。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你看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就不能听为夫将话说完吗?含玉,含玉,进来将这里清扫一下。”   趁着含玉进来打扫的功夫,趁着东方随云去放茶杯的功夫,再也不能在这床榻上呆着了。顾青麦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走到屏风前的屏榻上躺了下来,幽幽说道:“含玉,待会子叫擎苍进来,将那张黄梨木床给扔出去烧了。”   含玉红了眼,一边清扫着污秽物一边回道:“是,小姐。”   “是什么是,竟添乱。”东方随云示意含玉清理干净后出去,又急急的走到屏榻边缘坐定,“娘子胡说些什么?”   推开自家相爷拉扯的手,顾青麦有气无力的说道:“别碰我,脏。”   朗目倏地笑了起来,笑得春暖花开,笑得春雨绵绵,东方随云再度压上自家娘子说道:“娘子嫌弃为夫的身子?娘子以为为夫碰了那沈山灵?”   能不是?都成其事实了都。也是她顾青麦该离开的时候了。她不想再在这里做停留了。既然东方随云不再计较顾家、东方家的仇恨了,既然东方随云有放下顾家、东方家仇恨的心,她再留在东方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她当初进东方府不就是举着化解两家的旗帜去的么?如今好歹总算圆满的完成任务了吧。   不知顾青麦心中所想,东方随云兀自说道:“如此说来,娘子是想独占为夫,可见为夫在娘子心中的地位了。”   再有地位,她顾青麦尚懂得该舍即舍、该断即断的道理。扭过头,闭目养神,计划着再该如何?   只当顾青麦是负气,东方随云扳过她的头,“娘子,听为夫把话说完。为夫方才所说的‘成其事实,是说的那天成全沈山灵想当妾室的事实。”   那还不是一样?原以为是她顾青麦自己非常大度的纳妾。万不想却是造就了一对鸳鸯?   “所以,当时为夫就以腰身受伤为由搬到了书房,然后还让沈山灵来照顾为夫。”   郎有情妾有意,很好,很好!   “为夫让沈山灵时刻感受到为夫对她的新奇和兴趣。”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很好,很好!   “只到今天,对于沈山灵的投怀送抱,为夫觉得时机成熟了。”   嗯,忍忍忍,不要再度恶心呕吐,再怎么说这屏榻不是那肮脏之地。   “为夫一边小心避开她的投怀送抱,一边向她承诺,一旦回了相府,为夫不但要风光的纳了她,而且还要将她的地位提到水卉之前。”   避开?前?咦?有问题啊,这是什么意思?顾青麦由不得好奇了,睁开了眼。   看自家娘子凤眸中猛然闪出的火花,看来她终于听出些门道了。东方随云笑道:“还想不想听?”   “不想。”   不理顾青麦的言不由衷,东方随云继续说道:“为夫还对沈山灵说,之所以要将她的名分排在水卉之前,是因为纳水卉是我娘的意思并非我所愿,而纳她是我的意思,那她的名分当然要排在水卉之前喽。”   难怪花圃之中,沈山灵像灌了蜜汤般的羞赧甜蜜,原来是眼前人给人家吃了定心丸啊。对于东方随云前些时还说只有她一个,如今这般快的又腻上一个,顾青麦觉得离开他一点也不过分,就像打铁要趁早一样,离开也得快刀斩乱麻。   仍旧不知顾青麦心中所想,东方随云继续说道:“为夫还对沈山灵说,成其好事不急在一时,为夫还承诺沈山灵,回相府后本相还要宴请同僚,以示本相对她的宠爱和看重。”   不急于一时?那就是说,她方才想多了,自家相爷居然没有动那沈山灵?顾青麦疑惑起来,那他讲这么多到底是想说明什么呢?   “娘子不是一直视水卉为眼中钉吗?”   怎么这么快就转了话题?顾青麦睨了自家相爷一眼,“谁说的?”   “娘子如此爱为夫,怎么可能允许为夫的身边有第二个女人?所以,娘子肯定视水卉为眼中钉。”   知道自家相爷尚未宠幸沈山灵,顾青麦的心由不得大好起来,哧之以鼻道:“自恋!”   “可水卉一直得娘的厚爱,娘子也无法下手。如今,正好,借刀杀人。”   似乎明白东方随云的用意了,顾青麦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相爷,“你要借山灵的手‘杀,了水卉?”   东方随云挑眉点头,“有何不可?现在娘子终于知道为夫替娘子谋划的是什么了吧?”   “然后再来惩治山灵?”   “嗯哼。”   “为什么?”   “一来沈山灵不该将心思用到本相的身上,本相不杀她已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二来嘛……”东方随云捏了捏顾青麦的脸颊,“因为为夫爱娘子啊。为夫不希望娘子看着水卉伤脑筋。倒不如让娘子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他果然在谋划?只是这谋划和她先前为了安慰含玉所说如出一辙……只是依他的狠劲来看,那两个妾室就算不死,只怕也是两败惧伤,再说山灵和水卉也不是什么大恶之徒。站在她的立场,只是想让她们知难而退罢了,她真的不想害及性命。虽然如此想,但顾青麦仍旧有些感动。“不觉得狠了些?”   “为夫做事从来只讲结果,不求手段。更何况这里是一片净土,一片不允任何人来沾染的净土。”   这里果然是他心里的净土。只是这副讳莫如深之神……官场上的那个相爷又回来了,顾青麦伸出手摸着自家相爷的脸颊,轻叹一声,套用了含玉的话,“如果她们两个没有矛盾并且联合起来对付我怎么办?”   “她们没有矛盾,娘子不会制造矛盾吗?”   真真是蛇鼠一窝啊!   ------题外话------   谢谢5698708的赏赏!   063回分析   恐怖、血腥的场面。   衙门的仵作心胆惧裂的穿行在横七竖八的尸身之间,有的仵作在清理尸身表面的污秽并且记录死相之形状,有的仵作记录尸身倒下的地点并且在图纸上一一标明记号,还有的仵作待前面的人都记录详实后,将尸身一一搬到高僧们做法事的场地中放平,然后再度清理一遍那些尸身面颊上的污垢,务必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官兵们保持着最干净的状态重新投胎。   “禀相爷。兵部押运贡品共二百零八人,兵部侍郎方承志,副官傅建义、林忠武以及余下二百零五名官兵无一存活。燕子坞客栈掌柜一家十三口,客栈小二共八人无一幸存。此次遇害人数共计贰佰贰拾九人。”   朗目中透着史无前例的阴沉,东方随云摆了摆手,缓步穿行在平放着的官兵尸身间,一一揭起蒙在官兵脸上的白布,沉声说道:“命户部准备二百零八套战衣过来。将所有官兵换上新衣,让他们体体面面的走。”   “是。”随着东方随云前来的御林军中多有这些身亡官兵的兄弟,也有这二百零八官兵的生死之交,所有人无不热泪盈眶,一边答应着东方随云的吩咐,一边又急急的去帮着仵作抬放尸身。   一时间,乌鸦、秃鹫蜂涌而至,东方随云站在战车上向弓箭手挥手,“放火箭,不能放一只进来,不能让我大业皇朝的好男儿缺胳膊少腿,否则,阴司路上,他们会比别人慢。”   倾刻间,如雨的火箭纷纷射向天空,那些准备来吃食腐肉的乌鸦、秃鹫要么中了火箭,要么纷纷慌乱逃走,一时间,天空再度安静下来。   “所有官兵分做三班,一刻不得停憩,如果被本相发觉有偷懒者令这二百零八名好男儿少了一根头发,本相有你们好看。”   “是!”   张太医悄悄的走近东方随云身边,“相爷。你上次受伤的地方还未完全好呢,如今又熬了三天三夜,该憩下了。”   “你叫本相如何睡得着?”东方随云阴沉着脸看着远处的荒山,沉沉说道:“燕子坞、燕子坞……大业皇朝开国两百余年,除却战争,哪有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发生?这是本相治国不力啊!”   “大人这一个月不是在休沐么?”张太医好生安慰。   休沐?东方随云撇嘴冷笑,“能够在离天子脚下不远的地方劫了皇太后的贡品,这般本事不是一天、两天的筹谋能够成事。只怕筹谋了十天、半月抑或一年甚或更久,再怎么说,本相脱不了干系。”   张太医清叹一声,“朗朗乾坤,大千盛世,有谁会料到发生这种事?历年来又有谁打过贡品的主意?兵部尚书今年已是小心翼翼的派出比往年多一倍的人押运,不想还是出事了。”   东方随云半晌不作声,只是看着远处的山岭想着心事,最后又突地问道:“尸检结果如何?”   “大业皇朝最精锐的仵作都在这里了,下官想,应该快了。”   正说话间,一名年老的仵作上前躬身行礼,缓缓说道:“相爷,结果出来了。”   “如何?”   听着东方随云冷冷的语气,老仵作低头答道:“方侍郎连带二百零七官兵皆是中毒而亡。”   二百零八官兵无一人有外伤现象,早在预料之中。东方随云默默看着一排排的白布床架,轻声问道:“如果本相记得不错,历年押运贡品的队伍中有军医随行,所吃食物皆会查验是否有毒,难道此次方侍郎没有给食物验毒?”   见老仵作低头不作声,张太医思索半晌解释说道:“下官也看过方侍郎等人的尸身,也怀疑过是中毒而亡。只是下官奇怪的是,方侍郎等人的腹中未查验出酒精之物,也就是说方侍郎还是非常的遵守押运的规矩没有贪杯。如果方侍郎能够做到不贪杯,那么下官可以坚信方侍郎肯定会做到餐餐食物、茶水验毒,是以,下官肯定方侍郎一定给食物验过毒。”   对张太医的话表示赞同,东方随云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摆放着的燕子坞客栈掌柜和小二的尸身,“这些人的尸检结果如何?”   老仵作急忙答道:“他们没有中毒,都是死于一剑封喉之下。”   一剑封喉?东方随云眼光看向身旁的御林军统领宁南星,“这一剑封喉的武功起源何处?”   宁南星作揖回道:“一剑封喉起源于天山一脉,后广为流传,经各门派的不断改进,可谓精彩纷呈,习武者只要是懂剑、会剑的都会使用这一招。”   也就是说,察无可查了?东方随云眯眼似有所思,“宁统领,离这里最近的憩脚点是什么地方?”   “离此贰拾里远的地方有一茶寮,名唤燕山茶寮,那茶寮掌柜还说方侍郎他们一行人那天在他们那里喝过茶,一切都好好的。”说到这里,宁南星将那茶寮掌柜所说的方承志百步飞箭入石的事说了一遍。   “燕山茶寮在那里开了多长时间?”   “二十年是有的,去年小人押运贡品的时候还经过他们的茶寮喝了茶的……”宁南星又讲起去年他押运皇家贡品时经过那家茶寮时那家茶寮掌柜的殷勤侍候,又道:“后来那茶寮掌柜还给下官讲解了历年来押运官在他那里喝茶的事,简直比大业皇朝的皇家档案还要详尽。”   东方随云默默的听着,直到又一批乌鸦、秃鹫前来袭击,他才回过神。待又一批火箭将乌鸦、秃鹫驱散,东方随云觉得有些累,揉着发胀的额头举步往燕子坞客栈而去。   张太医急忙给宁南星使眼色。明白相爷三天三夜没休息了,宁南星急忙摆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再烦扰东方相爷。张太医则跟随着东方随云往燕子坞客栈的方向而去。   燕子坞客栈最大的房间,万年青正在那里等候,对于这次燕子坞的惨案,他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绪。因了身份的特殊,他也不好去给那些尸身做尸检,是以只是在房间等着东方随云,好及时为东方随云解忧。   眼见着东方随云归来,身后跟着张太医,擎苍急忙上前,“大人。”接着,在东方随云的耳后耳语几句。   东方随云闻言,回头对跟随前来的张太医说道:“老张,本相要休息会子,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你去将所有的案卷理个头绪出来,然后拿来给本相看看,本相要仔细研究研究。”   “是,相爷。”   眼见着张太医远去,东方随云这才步入天字一号房。万年青已是急步上前作揖拜见。   “有事?”   “属下接到擎苍的飞鸽传书,知道大人如今一筹莫展,是以前来看看能不能帮助大人解疑。”   不以为然,东方随云冷笑两声,“解疑?当本相傻了么?他们想看本相的笑话,是以都说些官场上的应付话。哼,不过廖廖数语,本相已是分析出三种可能。”   “三种?”擎苍和万年青同时发问,接着擎苍又问道:“大人知道真相了?”   “第一,要么是本相的政敌所为,此举无非是想让本相下不了台。哼,这帮蠢材,若真是只和本相为敌就做出这等有违天伦的事,人神可共愤之。再说,那批宝贝他们如何贩卖得出去?”   主子的政敌谁都清楚,无外乎许胤祥和七皇爷。但主子说的那批宝贝贬卖不出去倒不敢苟同,万年青答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原来那许多的国宝不也有流出的时候?都流到邻国去喽。”   江湖有江湖的办法,他向来不小觑。听了万年青的话,东方随云心中一惊,急忙吩咐擎苍,“向所有水路、陆路的关隘发出通辑令,所有的物件,大到马车,小到首饰盒子,一律只许进不许出。着画师画出南海珊瑚观音像、佛祖真身舍利、汉白玉白菜等贡品的幻影图形张帖到大业皇朝的大街小巷,本相倒要看看,有谁敢私下买卖?”   擎苍急忙按照东方随云的吩咐下去办事去了。万年青问道:“大人方才说有三种可能,还有两种可能是什么?”   “第二种可能,是一夜暴穷损了财的人家为了这贡品之财富买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你只需派所有鸽哨查一查,近段时日,我大业皇朝有哪一大户家族突的败落了即可。”   “属下记下了。”   脸上阴晴不定,东方随云在室内来回走了数遭,最后终是说道:“最后一种可能,也是本相最不想预见的可能。”   如果前面的两条猜想成立,那也不过私人恩怨。那是什么‘可能,会令主子如此眉头深结呢?见东方随云的神情不同以往的严肃,万年青知道事情肯定严重了。心中正想着,却听东方随云缓缓说道:“皇室的窝里斗抑或……改天换日!”   窝里斗?改天换日?万年青震惊的看着东方随云,“谁?”   东方随云阴鸷的眸瞳抹过一丝异彩,不疾不徐的说道:“总不是有权有势却又得不到权势的人。”   “七皇爷!”万年青惊呼出声,又四下看了看,“怎么可能?七皇爷一直陪着皇太后在香山寺礼佛。再说皇太后最疼他,他犯不着让他母亲的生辰不好过啊。不是百行孝为先?”   东方随云只是诡异的睇了万年青一眼,“贼喊抓贼的事你还少见么?保不准是皇太后合着自己的小儿子犯的事,然后再给另外一个不喜欢的儿子难堪。”   皇太后一直不喜欢大儿子宸天佑却喜欢小儿子宸天极的事是众所周知。如今皇太后和小儿子相互勾结故意出题为难宸天佑,这样一来,窝里斗也不无可能。只是那改天换日又是何种说法?是窝里斗后宸天极胜出吗?   万年青正沉思之际,只听东方随云说道:“陛下有权却无势,七皇爷有势却无权……啧啧啧,皇家的事真真是令人费解。万掌柜,你说说,如果先帝还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却想将权势都结合起来,那是不是就会出现改天换日之说?”   闻言,万年青瞪大了眼睛。那何止是改天换日,那简直就是谋朝篡位啊!只是主子的设想太过惊世骇俗。他一个游方民间的江湖艺人也知道先帝的八个孩子最终只活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事,又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个儿子活在世上?民间对于仅有皇太后生的两个儿子活了下来传言甚广,都说其余的妃子们生的孩子是皇太后下毒手杀掉的。   “宸天佑……宸天极……宸婉君……”东方随云眯眼细细的分析着脑中出现的一个个皇家成员,最后笑道:“诶,万掌柜,你说说,宸婉君有没有可能是个男儿?”   宸婉君是男儿身?大业皇朝最尊贵的八公主是男儿?主子的设想有时候也太背离事实。万年青的脸彻底的黑了。以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看着东方随云。“如果宸婉君是男儿身,卓元帅不也至于躲她躲得那么远?”   本来似塞了一团棉絮的脑子因了万年青的这句话而清明起来,东方随云笑着倒在床榻上,直是盯着帐顶说道:“八公主终究不是老佛爷所出。你说说,老佛爷那般宠着八公主所为何来?”   八公主是唯一一个不是皇太后所出却活下来的孩子,母亲容太妃早已薨逝,皇太后念她年幼丧母,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扶养,对她的宠爱不下七皇爷。若真是女儿身,早就被老佛爷发现了,哪会活到现在?念及此,万年青说道:“太后再怎么疼八公主,八公主不也是女孩儿身?能和她的两个儿子夺江山么?不过掩悠悠众人之口罢了。”   悠悠之口?东方随云惬意的将双手枕在头下,“如果连民间都怀疑皇太后欲盖弥彰了些,你觉得先帝会不怀疑吗?皇太后有必要做出那么明枪明刀的事将火往她身上引?哼,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皇家的事……算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如果本相假设的第三种可能成立,大业皇朝就不是死这二百零八名官兵的事了。”   “大人说的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见东方随云闭着眼睛不作声,万年青问道:“大人有何打算?”   “蓝昊泽和顾三郎的事办得如何?”   对于东方随云猛然问出这句话来,万年青不解,但仍旧回道:“撷坤殿的顾三郎暂时没有联系上,但蓝昊泽已是联系上了。”   东方随云轻‘嗯,一声,脸上未见任何表情。万年青忙解释,“说起来也是巧了,当年属下曾经救过蓝昊泽母亲一命,是以蓝昊泽一听在下在替相爷卖命,他二话不说,说无需相爷的茶庄、绸缎庄的分红,他愿意替相爷尽力,只为报答母亲的临终遗言。”   “哦?”东方随云的朗目睁开,似笑非笑的看着万年青说道:“如此说来,本相欠你一个大人情喽?”   “不敢。”万年青急忙垂手站立,一本正经的说道:“若非大人,属下只怕早已转世投胎了。”   东方随云‘哈哈,一笑,“早投胎也没什么不好?难道你不觉得在本相手下做事很难受、很辛苦?”   “属下觉得活得很潇洒、很自在。”   见万年青说得诚恳,东方随云再度眯上眼睛,“你想一想,和本相在政途上树敌最大的是谁?”   “顾老爷子……咳咳……现在不算,排除那些起不了什么大风、大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人外,剩下的就是许胤祥和七皇爷。”   “那么在皇家中,谁最有野心期望得到帝位?”   那还用问吗?万年青瞅了东方随云一眼,耸肩表示这个问题很白痴。   不以为意。东方随云又道:“本相的第一种假设中有老七,本相的第三种假设中又有老七,你不觉得箭头全指向七皇爷,显得这件事很幼稚?”   “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导大人向这方面去想?”   “不错,那引导本相去怀疑七皇爷的人隐藏了很深啦。深得本相不得不怀疑,先帝还有第三个儿子活在世上。”   难道主子还在怀疑宸婉君是男儿?万年青吓了一大跳。疑惑说道:“就算有第三个活在世上又如何?想用那批财富造反不成?哪来的军队?”   “军队?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这批贡品,还怕收买不了人心?”东方随云提醒着万年青,即而他猛地翻身坐了起来,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你记不记得秦愿?”   “秦岭马场的少场主?”前些时有过交集,为误伤顾青麦一事,秦愿在许胤祥的陪护下到太和酒楼大摆宴席谢罪。只是主子如今猛地想到秦愿是为了什么?万年青一时还真想不透。   “秦愿找许胤祥作保赔罪,显然是担心本相怀疑他们早有往来……哼,欲盖弥彰啊!万掌柜,你想一想,许胤祥和秦愿如果联合起来,这可是官场和江湖联手,这笔力量不可小觑。”   官场和江湖?万年青终于明白主子要说什么了。许胤祥是今上宸天佑的人,而主子现在撇开七皇爷不谈,明显是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许胤祥,也就是说,“大人怀疑这批贡品是许胤祥受了今上的指使劫的?”   东方随云的眼中熠熠生辉,“不错。什么百行孝为先,她皇太后不也一直没怎么看重陛下这个儿子么?万掌柜是不是觉得本相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   “大人的思维属下总是跟不上。”令万年青汗颜的是,主子每一次的推敲极准,赛过了他这个老江湖。   “本相的政敌少不了许胤祥,第三条可能中皇家事务也少不了许胤祥的掺合,也就是说,本相猜测的第一种、第三种可能性中都有许胤祥,许胤祥……许胤祥……他在暗,而七皇爷在明。哼,本相偏不查那明处的人,偏要查那暗处的人。万掌柜,你多派些鸽哨给本相盯紧些。若真是他,本相不信他不会露出马脚。”   “是,大人。”   考虑事情也不能那般绝对。东方随云又道:“还有,至于第二种可能,你通知蓝昊泽在海上注意些,将那些贡品的幻影图形也给他一份,要他留心海上贩私。”   “属下明白了,一定按大人吩咐去办?只是大人,您仍旧要呆在这里消耗时间?”   “消耗时间?本相在这里替那二百零八名忠魂作法事,做完法事本相自会回京请罪。本相会以‘此案无头无尾,所有当事人杀得干干净净,只能等贡品出手的时候再查,为由请陛下封案,哼,本相都可以肯定了,九成是他皇家惹的祸,管它是改天换日也好还是窝里斗也罢,本相只不过是当只替罪羊罢了。到时候了不起罚俸禄一年,降职一级。”   好在大人不需要那些俸禄过日子。万年青撇唇一笑,“大人看得倒是通透。”   “兵部尚书玉照那个老东西今年为什么要比往年多派出一百官兵?莫非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宁南星为什么避重就轻说一剑封喉凡习武之人都会?本相再不懂武,至少也知道伤口的深浅、流血的多少却是可以分辨出死者到底死于谁人之手。能够让客栈的掌柜、小二他们死得那么快且没有痛苦的身手,只怕是你们江湖上所谓的剑客中的高手了,万掌柜,再派一些鸽哨出去查探江湖上最有名的剑客,能够将一剑封喉练习得出神入化的剑客有哪些人?”   “就算查到了,也有可能是栽脏嫁祸。”江湖血腥,多有惨痛的例子。很多冤冤相报的到最后才知道杀错了人。   明白万年青所言何意,东方随云低头沉吟半晌,“本相自然分辨得清,你尽管去查即是。还有,此事不可声张。”   “属下明白。”   064回婉君   永寿宫,梅林成阵,成群结队的仙鹤在梅林中优雅的迈着步子,林间偶尔跑出几只梅花鹿来,那群仙鹤也不害怕,仍旧悠闲的穿行在梅林之间找着食物,或仰天长鸣,或拍翅浅飞,这派景致,乍眼看去,晃似南海仙境。   宸天佑脸色阴郁的走在梅林间,随行开路、压阵的太监、宫女等人大气不敢出,直到永寿宫的正殿门口,守宫的太监、宫女们见皇帝来了急忙跪迎圣驾,紧接着永寿宫中走出一批莺莺燕燕的嫔妃。其中最显眼的是怀有身孕的许曼容和夜柔二人。   “恭迎陛下!”   看到许曼容和夜柔,宸天佑那阴郁的心总算好了许多,伸手将二人扶起,又示意苏婕妤、宁贵人、凝嫔、玉妃等妃嫔起身。紧接着,只见一身形婀娜的女子穿着淡黄的衫子从永寿宫中快步而出。   但见此女容姿清秀,双眉弯弯,小巧的鼻子微翘的红唇,整张脸带着笑意带着俏皮,虽然她穿的衣饰不怎么华贵,但她颈中戴的一整串镶着夜明珠的链子硬将她那张瓷娃娃般的脸凭添了雍容华贵和不容侵犯。还未到宸天佑的面前,她已是扬起素臂,“五哥。”   看到皇妹宸婉君,宸天佑的心放宽了许多,这个皇妹打小和他最亲,他最不喜这个皇妹文字绉绉的叫他‘陛下、皇上,,他喜欢皇妹一如小时候唤他‘五哥,,这样,他才觉得她仍旧将他当作一家人在看。宸天佑的笑在脸上荡开,“婉君。”   “五哥,恭喜你了,两个嫂嫂都有了,你马上又要多两个儿子了。”说到这里,宸婉君凑到宸天佑的耳边,“母后本来唬着一张脸,可阴沉了。可如今见两个嫂嫂都有了孩子,母后的脸啊是阴雨转晴天,好了许多。”   宸天佑闻言,忐忑不安的心放下许多,一把搂着皇妹的肩,“还不是要恭喜婉君,你又多两个侄儿了。”   宸婉君闻言撇嘴,“有什么恭喜的?明年的红包我又得多封两个。本宫一年的例银只怕他们都看不上眼。”   “我的儿子肯定是看不上你那点子例银的。我可以教你一个好办法。”看着婉君颇感兴趣的眼,宸天佑笑道:“要闻人从边陲带些什么南疆、西陲的特产宝贝什么的,一定能逗我儿子开心。”   宸婉君闻言满脸通红,酒窝微现,面色腼腆起来,扭怩之下气得小脚一跺,“五哥!不理你了。”   宸天佑好笑的看着婉君,“害羞了?”   “能不害羞?”说话的是一袭锦衣流云长衫的男子,面相和宸天佑颇为相似,只是看着更年青一些,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眉目如画、目若秋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向宸天佑,“五哥。你总在婉君的面前揭她的短,她能不害羞?”   松开搂抱着皇妹的手,宸天佑一拳头打在了来人的肩头,“天极。你也在?”   “母后余怒未消,七弟我担心五哥在母后面前当受气包,是以先来为你垫垫底,五哥如何感谢我?母后的气,七弟我替你承担了不少。”   意味深长的一笑,宸天佑一手牵着还在忸怩的婉君,一手抓着意气飞扬的宸天极,缓步往永寿宫的正殿走去。   皇宫的建筑大体上都有些相似,都有偏殿、正殿,而后正殿又分数间,其中主寝又分内、外两间,一般接见皇族时都在主寝的外间。如今永寿宫主寝外间的软榻上,一年约五十上下的妇人端坐其上,一袭迤逦拖地的大红凤仙花长袍裹着她微微发福的身子,头发梳得光亮整洁,珍珠碧玉摇随着她头的摆动不停的晃着。眉眼带笑,貌似柔和,但眼神却是清冽如泉,眼见着三个孩子有说是笑的携手走了进来,她的目光一凛,放下手中的茶杯,指上红红的丹寇映着尾戒上的宝石戒指发着碜人的光芒。   放开皇妹和皇弟的手,宸天佑长身而揖,“孩儿给母后请安。”   皇太后轻‘嗯,一声,摆手,示意一旁的老嬷嬷给皇帝赐坐,接着招手让宸婉君坐到她的身边搂在怀中,这才看向宸天佑,“贡品一事查得如何?”   “东方爱卿已有书信前来。”   皇太后面带欣喜,“有眉目了?”   宸天佑摇头,略显无奈,“信中说,押解贡品的二百零八官兵无一幸存。已让各家属前去辨认过,确信无疑。这件事情,那帮劫匪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爱卿说,无从查起。”   ‘啪,的一声,皇太后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无从查起?那朝庭养着他们做什么?”   夜柔赶忙缓步上前,亲自替皇太后斟茶,柔声说道:“母后勿急,想来陛下还有话未说完。母后香山礼佛,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哪能急出个一二来?若真急出个一二来,不说我们心里难受,陛下心里只怕更心疼。再说那些贡品,都是老天爷赐给母后的呢,那些人说抢就抢得了,说劫就劫得走的?只怕他们抢了、劫了也没那个福气守着它们。”接着她又打出亲子牌,拉过许曼容,笑着对皇太后说道:“最重要的是,现在,您还有两个未出世的孙儿,都想看到佛光护佑的奶奶,都想沾沾奶奶的佛性呢。”   皇太后最是礼佛,又爱孙子,夜柔的话都说到皇太后的心坎中去了,方才的急怒已是去了大半,她一边轻轻的摸着夜柔的肚子,一边对宸天佑说道:“还说些什么?”   “爱卿说,已画下所有贡品的幻影图形,已通知了水路、陆路各关隘、衙门,对所有的物件都要进行详细的检查。只要发现其中的一件物品,事情就好办了。”   皇太后闻言不无担心,“这样一来,相爷阻挡了那想贩卖贡品的贼人财路,那些贼人如果不想官司在身,会不会情急之下毁了贡品?”   宸天佑摇头说道:“他们敢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人间惨案,必是动用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就算那劫匪的主谋想销毁,但那些从者只怕也舍不得。再说,那些贡品都是人间极品,又有谁能忍心将它们销毁?如今这批贡品的出路被爱卿堵死,想来那劫匪会等一段时日再将贡品出手。一旦他们出手,我们就可以人赃俱获。”   “只是,到底要等多久?”   “儿子无能。”宸天佑站了起来,躬身低头说道:“在母后寿辰的日子即将到来之际还给母后添堵。”   皇太后轻叹一声,摆手示意宸天佑坐下,“你又何曾会想到发生此事?只是本宫本是敬佛礼佛之人,在本宫千秋的日子,却无辜枉死了那么多的官兵,罪过罪过,菩萨都会怨我啊。”   “母后一心向善,菩萨怎么忍心责怪?菩萨要怨也是怨那劫取贡品之人,要罚也是罚那些恶徒。”   皇太后闻言,轻呷一口茶,“你说得倒轻巧。对于那二百零八官兵的后事,你是如何处理的?”   “东方爱卿已命户部给所有官兵着了新衣,又请了高僧替他们做法事、念往生咒,同时孩儿也吩咐吏部、兵部一起处理这件事的善后事宜,所有遇难家庭发放怃恤金,怃恤金的分量足够将那些尚无劳动能力的子女养大。儿子过问过,清明节期间,都已发放到位了。”   轻‘嗯,一声,皇太后直是点头,“你这样做,我这颗心也好受一些。这样一来,觉得我的罪过减了不少。你说的仍旧要为我举办寿宴的事我看就做罢了吧,将那些为寿宴准备的银子都送给那些身亡官兵的家中,权当我的一份心。”   “母后慈善是我大业皇朝的子民之福。如此一来,大业皇朝上至百官、下至百姓,只怕都会将寻得那批贡品当已任。”   听着许曼容的话,皇太后欣慰的点头。看向宸天佑说道:“瞧瞧,曼容真知心,我儿好福气。”   “也是母后的福气不是?再怎么说,曼容是您的儿媳妇啊。”   眼见着一家子其乐融融,夜柔笑道:“母后将那寿宴用的银子捐出是母后的事,可我们为人子女替母后庆贺寿辰却是我们的事。柔儿建议,母后将庆寿宴用的银子捐出的事要诏告天下以示母后的慈悲之心,而我们为人子女的呢就来凑个份子,替母后庆生,办个小小的家宴,你们说好不好?”   家宴?皇太后闻言眼睛放亮,极度的柔和欣喜,直是将夜柔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如搂着宸婉君般的搂着夜柔,又是摸着夜柔的脸说道:“我的儿,你就是个小人精,难怪天佑那般疼你,我都恨不得疼着你呢。”   脱离皇太后怀抱的宸婉君不服气了,故意嘟嘴说道:“瞧瞧,母后只知道疼皇嫂,都不要我了。那孩儿就不凑份子了,孩儿生气了。”   ‘噗哧,一声,皇太后的心情大好,一手抱着夜柔,一手伸到宸婉君的脸颊上使劲的捏了一把,“这样算不算疼?”   一时间,阴沉了几天的永寿宫乌云散去,众人都活络了不少,多时不说话的七皇爷宸天极笑道:“我看皇嫂的这个建议好,依孩儿看,母后,您寿辰那天的小小家宴可不能只限我们几个。还需得请和皇室有关的家族。比如说许王爷、昭阳郡主是许皇嫂的兄妹,东方相爷、东方夫人是夜皇嫂的表哥、表嫂,我们啊,将这些与皇族沾亲带故的也接了来,又简单热闹又不失一家子人聚在一处。母后看可好?”   本就喜欢小儿子,如今小儿子说的话更令皇太后心喜,她看向宸天佑说道:“瞧瞧,瞧瞧,你的皇后、贵妃,你的弟弟、妹妹都替你出着主意呢?一个个恨不得都替你分忧解难,替你背黑锅。”   宸天佑憨憨笑道:“皇后和贵妃不都是母后教导媳妇有方?她们都是和母后学的呢。七弟、八妹不也是母后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孩儿好福气是有了世上最好的母后。”   心中对这个儿子再怎么不喜,终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再说这个儿子一直孝顺有嘉,她左右也挑不出个不是来。本来想趁着这次贡品事件发发飙,可这件事情儿子处理得也极好,说得也头头是道,这无头冤案也只好等下去了。一如夜柔所言,老天赐的福分是逃也逃不掉的,她就安心的等着贡品再现人间的一天罢。想到这里,皇太后看向宸婉君,“曼容和柔儿都有了身孕,这后宫中就数你精力最旺,你呢,好好的和苏婕妤、宁贵人、凝嫔、玉妃等人按照柔儿和你七哥的建议,替母后办个小小家宴即是。”   宸婉君撒娇的倒在皇太后的怀中,“孩儿方才的话是气话呢。母后尽管放心,孩儿一定完成母后交待的任务。”   “好好好。”皇太后直是拍着宸婉君的手,又笑眯眯的问道:“既然接的都是自家人,那你接不接卓闻人啊?”   “母后。”   看着宸婉君再度忸怩的神情,众妃子们都掩嘴笑了起来。太后又怜又爱的看着宸婉君,“瞧瞧,你那点子小心事,别说母后了,你这帮哥哥、嫂嫂他们哪个看不出来?”   大业皇朝的宸婉君公主忠情于守着边陲的新任兵马大元帅卓闻人,这已是皇族不传的秘密。   太后见女儿忸怩作态极是憨态可掬,她看向宸天佑,“天佑,依我看,还是将卓闻人调回京师罢。”   宸天佑笑道:“边陲重地少不了他。如果婉君有心,可以去边陲啊。”   “去!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皇太后睨了宸天佑一眼,又抱着宸婉君在怀中直是摸抚,“我就这一个闺女,比你们两个儿子都贴心。你们都可以离我远远的,独独她得离我近近的。这样,你下道赐婚圣旨,让卓闻人回来先完婚再说。”   “母后。”宸婉君急了,摆着皇太后的手,“孩儿的事要自己解决,才不要皇家赐婚呢。”   “你这个孩子?”皇太后睨了宸婉君一眼,“母后是为你好。你和卓闻人那孩子也认识了那么多年了,可看看,你都快成老姑娘了还待字闺中?你不要忘了你是我们大业皇朝最尊贵的公主。”   “就因为尊贵,所以我的终身大事只能由我自己作主。母后,婉君答应你,女儿一定会嫁出去的。”说着,她用力握紧自己的拳头,在太后的面前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又引得一众人都笑了。   被宸婉君左摇右摆的晃得有些头晕,“随你,随你。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我的弘文孙儿呢,还不抱来我看看?”   065回回京   自从在隐水山接到朝中急报,东方随云随着宁南星、张太医等人赶往燕子坞后,顾青麦按照东方随云的吩咐仍旧在隐水山静养身子,每天游山玩水、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不惬意。如此一来身子恢复得极快,功力也恢复了不少,顾青麦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功力恢复的话她做任何事都可以不再顾忌,忧的是随着她功力的恢复,那体内血蛊的力量似乎也在一天天的强大。   “再怎么办啦。”仰天长叹,天空出现一个又一个人的影子,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还有……四师傅,顾青麦眼中黯然神伤。接着,她又咬着牙磨起来,“可恶的贱婢,居然不给本尊来点消息?看本尊回去后如何收拾你?”   “小姐,小姐,擎苍来了。”   远远的传来含玉清脆的声音,顾青麦回头看着含玉跑来的方向,果然,在含玉的身后,紧紧跟随着的不是冰块擎苍是谁?   “少夫人!”   “何事?”   “大人已处理完燕子坞的事,不日即将归京,特派小人来接少夫人。”   轻咬嘴唇,顾青麦放下手中的钓杆,似笑非笑说道:“就没说接沈姨娘归京的事?”   擎苍的脸有些抽搐,低首垂眉,揖手答道:“大人说其余一切少夫人自会安排。”   安排?能够有什么安排?总不是先挖个坑,再来个挑拨离间抑或诬人通奸,打得那些姨娘们满地找牙,然后她则笑嘻嘻的看着水姨娘也好、沈姨娘也罢背着包裹一步三回头的走出相府?可她们真跳进坑中,她再该如何?想到这里,顾青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的神情由不得沉郁起来。   “小姐,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听着小丫头关切的问候,顾青麦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回程的路上,顾青麦仍旧坐着滑杆竹椅,擎苍、含玉骑着马一左一右的跟在两旁,因了段氏母子和沈山灵同行,顾青麦吩咐山寨中的放牛娃赶了辆牛车拉着他们三人。是以这个下山的队伍有些壮观也有些奇怪。   看着天边西沉的夕阳,顾青麦幽幽说道:“这个速度,要想赶回京城是不可能的了。一如上山之初,在老沈头家那茅草屋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罢。”   “是。少夫人。”擎苍大手一挥,早有跟随相送的山寨中人打马往那泥巴茅草屋中做准备工作去了。   “姑姑,姑姑,我要坐滑杆。”   “小朗,不许喊姑姑,喊夫人。”   听着段小朗稚嫩的声音,本是一直看着夕阳想着心事的人心情大好起来,顾青麦伸出手,“来,到姑姑这里来。段姐姐,小朗还是孩子呢,有必要那么教训他?小朗唤我姑姑说明他喜欢我,不把我当外人看,是不是,小朗。”   小朗急忙点头,在含玉的帮助下上了顾青麦所坐的滑杆竹椅。怀抱着小朗,顾青麦一一指着远处的风景告诉小朗那是什么、这像什么,二人的笑声不时的从滑杆上传了过来,段氏更是感动,举袖抹着眼角,“少夫人真是好人。”   沈山灵眼神有些阴沉,“你的福气。”   “还要感谢沈姑娘不远万里、不辞劳苦的接了我们母子回庄子,要不然……”   摆了摆手,沈山灵有些鄙夷又带点自负的看着段氏说道:“以后,唤我沈姨娘。”   段氏眼中抹过一丝惊诧,即而低头恭敬说道:“是,沈姨娘。”   见段氏如此这般快的就屈服于她,沈山灵有些得意,更感到权力带给她的痛快感觉。“放心,到了相府,就算没有少夫人,我也会一如在接你们母子回归的路上般照顾你们母子的。”   “谢……谢谢沈姨娘。”   没有听出段氏话中的尴尬,沈山灵只是点头,看着远方的风景和越来越近的家门。那间破旧的泥巴糊的茅草屋,她再也不必要住在这样的屋子中了,她再也不会来这山中了,即便是回,也是相爷带着她风风光光的回这里省亲。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勾起来。   段氏仔细看着沈山灵的笑靥,内心由不得轻叹了一口气。这沈姑娘人不错,只是太过自负了些,心也太大了些。   庄子的人麻利,很快的收拾安排好老沈头那间泥巴茅草屋的一切,待一众人都用过晚餐前往各自的房间休息的时候,这住宿的问题摆了上来。再怎么说,这茅草屋通共才三间屋子一间厨房,顾青麦是主子,肯定得独自占用一间。沈山灵好歹是个姨娘,要她和其她的人共用房间,她也有些不乐意。含玉和孙氏母子共用一间房的话,擎苍只有站在外面守夜的份了。那些前来护送的庄子中人和抬轿的轿夫就更不用说了。   “含玉,你和沈姑娘一间房。”眼见丫头眼中不满,顾青麦睨了一眼说道:“沈姑娘以后好歹是相府的半个主子,你这个当丫环的得好生服侍。”   “可奴婢是小姐的丫环。”   “知道是我的丫环还不听我的话?”顾青麦再度睨了含玉一眼,又看向段氏母子,“段姐姐,你、小朗与我住一处。”   “夫人,这怎么可以?”段氏有些受宠若惊。   “好哇,好哇。”段小朗早已蹦跳起来,直往顾青麦怀中扑去。   顾青麦一边抱住小朗,一边对擎苍说道:“另外的那间房,你们几个人分两班守夜,好歹轮流休息会子。”   对于顾青麦的安排,擎苍无异议,并且对顾青麦这种随遇而安的个性相当的欣赏。沈山灵本不喜和含玉一间,但顾青麦那句‘半个主子,说得她极中听,是以也就将自己当半个主子的时不时唤着含玉服侍。   这段氏人长得极是清秀,不但学识不一般,而且肯定具奇谋。这是顾青麦第一眼看到段氏的感觉,是以她从来不小看段氏,并且想将段氏纳为已用。   房间内,看顾青麦盯着她出神,段氏摸了摸自己的脸,“夫人,小妇人脸上有什么吗?”   顾青麦含笑摇了摇头,“段姐姐,你别忙了,过来休息罢。”说着话,她往里靠了靠,又将已是熟睡的段小朗往里挪了挪,腾出更大的地让段氏来睡。   “不用了,不用了。”段氏急得直摆手,指着地上说:“小妇人就在这地上睡就可以了。哪能和主子一张床?小朗已是僭越了。”   “过来吧。”   顾青麦这三个字透露着一股子威严和清冷,段氏心中一惊,由不得往床边走去,小心翼翼的躺在了儿子的身边。   “段姐姐是哪里人?”   “南方人。”   “南方?”顾青麦蹩着眉,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说些体已的话,她扭头看向段氏的方向,“大业皇朝的最南边有条金沙江,那条金沙江是大业皇朝和南疆天然的分界线,而位于大业皇朝最南端的澜沧卫城的城主就姓段,段姐姐可听说过那位段城主?”   段氏不慌不忙、不避不闪的答道:“怎么没听说?说起来,我们还和那段城主是亲戚呢,只是隔得远了不怎么亲。再说,我们这一支越来越穷,人丁也越来越少,小妇人想着,只怕段家的族谱上都不会写上小朗的名字了。”   顾青麦闻言,轻点了点头。“常言道‘富在天边有远亲,穷在身边无人问,的话,千古皆然。诶,段姐姐,听闻那澜沧卫城的段城主训练了一支土司亲军,那些土司亲军战时练兵,闲时务农,可有此事?”   “夫人知道的真多。”   “我生在边陲,长在边陲,时有听父亲说起这些事,也就留了心。”   段氏对顾青麦越来越有好感,也就没什么保留了,“那段城主手下有三个千户,每千户统领350户人家。”   顾青麦眯眼说道:“如此算来,那段城主手中的兵力也不少啊。”   段氏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半晌,没听到段氏搭腔,顾青麦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发呆。   “少夫人,有难解的心事?”见顾青麦点头,段氏小心翼翼的又道:“说出来,也许小妇人可以替少夫人解忧。”   “你家相公活着的时候可曾纳过妾?”   纳妾?段氏的眼睛由不得红了起来,举袖抹着眼角说:“怪小妇人命苦,那好的相公,唉,说什么纳妾,疼小妇人和朗儿都来不及呢。”说到这里,她猛然清醒,瞧顾青麦的神色,段氏再度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是为了……”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房屋。   段氏指的是沈山灵和含玉的房间,顾青麦也不矫情,点了点头。   见顾青麦这般看重她,并且一点不隐瞒心中的想法,段氏更是感动了,“旦凡是女人,有哪个愿意替自家的男人纳妾收房的?”   顾青麦闻言‘噗哧,一笑,心情大好,‘哦,了一声。   “夫人如果真为这事烦心,小妇人倒有一个方法,不知夫人愿不愿听?”   顾青麦好奇的扭过头看着段氏,“说来听听。”   “听闻,大人府上还有一位水姨娘。”听顾青麦点头轻‘嗯,一声,段氏又问道:“水姨娘可有单独的庭院?”   露出疑惑的眼光,顾青麦再度点了点头。   段氏悄悄的爬了起来,凑近顾青麦的耳边,“夫人,可不要怨小妇人心毒,只是依小妇人所见,大人心中肯定是有夫人的。只是那沈姨娘野心勃勃,夫人不得不防啊。”   沈山灵野心勃勃和水卉有没有庭院有什么关系?顾青麦仍旧茫然的看着段氏。   “小妇人是过来人。相公虽然不愿纳妾收房,但公公替相公收了不少。当相公收第一个妾的时候小妇人很是难受,可后来随着收的妾越来越多,小妇人倒不难受了,还巴不得越多越好。”   听得有些意思了,顾青麦好笑的看着段氏,“继续说。”   “然后,小妇人将她们都关在一个院子中,让她们相互眼红、相互猜忌,小妇人就只看她们演的好戏。”   咦?顾青麦眼睛一亮,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啊。水卉不是有座寄翠苑么?那她可以以‘学习,为由,让沈山灵‘暂时,住在寄翠苑,这样一来……好戏上演得似乎会更快一些。想到这里,顾青麦笑意盈盈的看着段氏,“多谢段姐姐替小妹出主意。小妹心中已有良方了。”   段氏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顾青麦,“夫人不会觉得小妇人心毒吗?”   顾青麦伸出手,拍着段氏的肩,“若不将我看作自己的妹子,你断然不会说出真心的话。妹子只有感激的份。时间晚了,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闻言,段氏的眼又红了,夫人不但收留他们孤儿寡母,而且总是口口声声的姐妹相称,更难得的是对儿子宠爱之极没有偏见,是以,她决定,以后要死心踏地的为顾青麦办事,全当报恩。   ------题外话------   谢谢满溪流水香的赏赏!   066回糊弄   全然放下心事的顾青麦一夜好睡,直到金鸡报晓方才醒来。洗漱过后,招呼着一众人用过早餐,这才重新踏上回京之路,临近黄昏,总算是赶回了大业皇城。   水卉提前得到通知,知道顾青麦归来,率领着一众管家、丫环、小厮出门迎接,倒也颇有看头。只是当看到那个意气飞扬、面相清秀的沈山灵时,水卉有些发怔,“这面生的丫头是?”   “沈姨娘。”   听了含玉的话,水卉吃了一惊,接着心中无端的升起一股子懊恼。   有戏啊。顾青麦故意拉起沈山灵的手,睨了含玉一眼,“什么沈姨娘?还没办酒宴呢?不要坏了沈姑娘的闺名。等为沈姑娘正了名,你们再唤一声沈姨娘吧。水姨娘,婆婆是不是在敬佛堂?我要带沈姑娘去给婆婆请安。”   紧咬着唇,水卉点了点头。   看着顾青麦热络的拉着她的手,沈山灵有些受宠若惊,如今她对顾青麦越发捉摸不透了。   敬佛堂中,夜老夫人看着长相秀美、身材健朗的沈山灵,点了点头,很是赞赏的看着顾青麦,“媳妇谨守《妇诫》,我这个老婆子很是欣慰,以后这相府的事不必再来向我禀报,一切你自已看着办吧。”   眉由不得一挑,顾青麦低眉顺眼,“是。”语毕,亲热的牵着沈山灵的手步出敬佛堂。   一路上,顾青麦询问了一些近来发生的家事,管家义伯都详细的做了解答,顾青麦点头道:“好,我不在府中这段时日,各位都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银,所有人多发半个月的作为奖赏。”   一时间,整座相府欢腾起来,“谢夫人。”   直走到寄翠苑,顾青麦猛地拍着额头说道:“瞧我这个糊涂劲。难不成要将沈姑娘一直牵到逐风轩不成?”   段氏早在含玉的面前说及了昨晚和顾青麦所说的事,含玉极是灵活,接话说道:“姑爷有吩咐,除却小姐、我、擎苍以及在逐风轩负责守夜、添茶水、扫院、守院的丫环、小厮外,其他任何人擅闯逐风轩者,直接赶出相府。”   “含玉,你看看,这相府还有没有空着的院子?给沈姑娘安排一间。还有,安排两个丫头给沈姑娘。”   “小姐。”含玉上前恭敬的作福,“前些时走了不少的老嬷嬷,倒是空下了不少房间。”   “胡说。”顾青麦不悦蹩眉,拉过沈山灵到含玉的面前站定,“看清楚了,沈姑娘不是老嬷嬷,更不是买来的奴婢,她是相爷正疼在心里的人儿,你敢让她住到下人的院子中去?”   含玉有些着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果要整理出新的院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义伯,你在相府多年,倒是说说,可还有整理得极好的院子等着沈姑娘住的?”   相府的管家义伯急忙垂首答道:“空的院子虽然有,但多是陈年未住的,没有丝毫的人气,得派人清理。少夫人,含玉管事说得对,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看了看已是阴沉下来的天,顾青麦有些头疼的看着沈山灵,“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就让沈姑娘住在寄翠苑啊。”   听着含玉的建议,顾青麦看向水卉,水卉只是低了头没有作声。她又看向沈山灵,明显的,沈山灵也有不满。顾青麦故意生气的说道:“含玉,你又胡说了,哪有让沈姑娘住在水姨娘的苑子的道理?”   “怎么不可以?”含玉是少夫人最得宠的丫头,又是相府的管事大丫环,向来有些恃宠而骄,相府的人听惯了她的语调,只听她继续说道:“寄翠苑有东厢和西厢,水姨娘住在东间,那西间的房都空着呢。正好,让沈姑娘住到西间去,她们两个以后还有个照应。沈姑娘初来乍到,水姨娘兰心惠质,正好可以教教沈姑娘以后如何当好半个主子,保不准还增加她们的姐妹之情呢。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姑爷看着不知会多高兴呢。”   眼见自家小姐不满的睨着她,含玉挺胸说道:“小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以为只是新增一座院子的问题吗?院子开了,所有的小厮、丫头、房间布置、花园布置都得重新来过。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奴婢可是听擎苍说了,姑爷如今因了燕子坞的事,被降职一级罚停俸禄一年呢,所以,这一年,我们相府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若真是为姑爷好、为了相府好,奴婢相信水姨娘也好、沈姑娘也罢,都不会反对奴婢的建议的。是不是?”   是不是?水卉和沈山灵面面相觑,这个含玉管事大丫环将这个问题严重到是为了相爷和相府好的程度上了,她们能不同意?能不同舟共济渡过这一难关?再说自从得罪了含玉后,水卉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不卖含玉一个面子,谁知道后面的日子又会如何?想到这里,水卉笑着上前,拉过沈山灵的手,笑看着顾青麦,“少夫人,含玉丫头说的是,我那寄翠苑的西间空着呢,让沈妹子住到我那去吧,我们也好作个伴。至于丫头一事,奴婢看一律从简吧,奴婢有翠文服侍就可以了,至于翠薇就服侍沈姑娘去罢。”这样的话,沈山灵的一举一动将被她牢牢掌控。   闻言,顾青麦看向沈山灵。沈山灵还能说什么?愣愣的点了点头。   顾青麦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含玉,打今儿个起,沈姑娘的一切用度均按水姨娘的标准。只是沈妹子,如今因了燕子坞的惨案,皇太后的寿辰都要从简。国难当头,相府行事也不能太过张扬。相爷虽有心替你办酒正名,只怕现在也是力不从心。义伯,好歹明儿个办几桌好酒菜,我们相府的人热闹热闹,一来替沈姑娘正名,二来替相爷接风洗尘。”   沈山灵本想在纳妾宴席上惊艳亮相,如今听了顾青麦的话不得不缩头。再怎么说连皇太后的寿辰都只办小小家宴了,她这个妾还能张扬到哪里去?如果她想风光嫁纳的话就得等,等到国难过去方是。可是她不想等,不如依着顾青麦的安排早些正名的好。想到这里,沈山灵作福,“是,一切听姐姐安排。”   姐姐?含玉差点又要发脾气,却是被顾青麦的眼神给止住。好歹没将那‘要不要脸,还没正名呢,少夫人都不会喊,的话说出口。   安排好沈山灵,顾青麦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逐风轩,又亲自替段氏母子安排了房间。这才匆匆用了晚餐,泡进浴桶中,有些累的闭上眼睛。   “小姐,小姐。”含玉小心翼翼的推了推自家小姐,“水冷了。该起来了。”   顾青麦惊醒,苦笑起来。想来是赶路太累,再加上沈山灵的事,是以她有些困倦吧。她自浴桶中起身,任含玉服侍她穿衣梳发。   “含玉,我要你替我保管的那瓶药呢?”   含玉从怀中掏出瓶子,递到顾青麦的面前,“小姐说这个东西重要,奴婢一直带在身边呢。诶,小姐,奴婢真是笨,至今还没琢磨出怎么开这个瓶子呢。”   嘴角噙笑,顾青麦接过药瓶,将药瓶的盖子轻拧,然后轻轻一摁,一滴药露就出现在她的手指上,看着含玉目瞪口呆的神情,顾青麦笑道:“好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去睡罢。”   “奴婢不累。先服侍小姐睡了再说。”含玉一边说着话,一边服侍着顾青麦躺下,“明儿个我就将山中带来的特产给我们顾府送去。”   “明天还有宴席呢。”   “有义伯他们,再说还有段姐姐呢。”说到这里,含玉捂着嘴一笑,凑近顾青麦耳边细说段氏教她说的话,顾青麦只是‘小丫头,皮,的说着,只听含玉又道:“好在有段姐姐,要不然我哪懂那些。小姐可好,多一个军师了。”   “以后,多跟段姐姐学着些。”   “知道了。明天我将东西送去后尽快赶回来。”   顾青麦轻‘嗯,一声,“对了,你看看顾府的槐花开了没有。爹当时说早则四月初、迟则四月中旬槐树会开花的。如今都四月中旬了,想必开了吧。如果开了,你将那院中的槐花摘一些来。”   “小姐这么惦念着愧花,为什么不回顾府小住一段时日?姑爷不是答应了小姐,槐花开的时候回顾府住一段日子的么?”   “你懂什么?嫁出去的姑娘不能常回娘家居住。再说,明天要替相爷纳妾,如果我回了顾府,不知这皇城的人会如何说我呢?”   含玉笑着替顾青麦盖好被子,“小姐在乎那些说辞?”   顾青麦顺手将药瓶放在枕下,“去睡吧。”   待含玉步出里间休息去了,顾青麦居然睡不着了。她索性坐了起来,盘膝坐下,重新游走着体内的真气,只是快到丹田的时候,巨痛再度袭来,冷汗涔涔。“该死。”不得不停下,顾青麦怒拍床榻,“乌雅,待本尊破了你的血蛊,一定叫你生不如死。”似乎回忆到被种血蛊的那一天,眼神痛了起来,“只是……四师傅……你……真的是帮她?”   感到心中的痛楚,顾青麦似一瘫乱泥般倒在床榻上,体内的真气乱窜,直到好不容易平复,她方拉过锦被盖上,再度闭眼沉思良策。如果是原来,她肯定会九死一生的试一试,但现在她有了牵挂、有了不舍,不是万全她不想冒险。“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相爷,我不会让你久等,我不能太自私,不能……”   头脑晕晕沉沉之际,只觉得身上猛然覆上了重物,顾青麦吃了一惊,眼睛尚未睁开,唇已被人堵住。出于直觉,本待出手反击,可这味道太过熟悉,劈出去的手改为环拥住压着她的人,热烈的回应着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吻。   得到回应,东方随云兴奋起来,急切的伸手解着自家娘子的衣物,喃喃说道:“娘子怨为夫自私了?让娘子久等了?”   久等?自私?顾青麦心中一惊,清醒了许多。看来她方才所想入梦,只怕说了些含糊不清的梦话。以后她得更小心谨慎些方是。睁眼看着自家相爷满脸的潮红,可以看到他俊目中的浓浓情意。一时间,她有些傻了。   “一别两月有余,有没有想为夫?”一边问着话,东方随云的手却是没停下。   想啊。当然想。她现在也知道食髓知味是什么感觉了。如今他的这番火热,她更明白什么是小别胜新婚。可是……她一把抓住自家相爷的手,“相爷。”   急于解衣脱衫的人没有注意到自家娘子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痛苦,犹自问道:“怎么了?”   “我……我……口渴。”事发突然,万不想他会半夜回来?顾青麦慌慌张张的找着借口。   ‘噗哧,一笑,东方随云挑眉说道:“为夫喂你。”语毕,已是再度吻上今夜他不打算再放过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逗着她,要她与他亲昵。他是劳劳记住太医的吩咐,若非因了燕子坞的事情,只怕他早就将自家娘子吞入腹中,保不准现在她腹中早就有一个娃儿也说不定。   感觉得到自家相爷解衣物的手相当的笨拙且带着一丝颤抖,不似平日开玩笑那般利索,她明白,他不打算放过她了。顾青麦再度找着借口,“相爷,一路风尘,你不去洗洗?”   “为夫洗过了。”   好吧,这一身松柏之气,确实是洗过了。“相爷,妾身的月……月信……”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东方随云终是停下手来,“娘子,你不是一直非常期待为夫和你的孩子长得像谁吗?”   那是你期待的好不好?   “娘子,不要再找着那些蹩脚的借口了。也不要再试图打消为夫的积极性。你的身子,为夫哪有不清楚的?”   顾青麦闻言有些汗颜。对于在自己的身上越来越胡搅蛮缠的手不知再该如何打发之际,耳畔传来熟悉的、略带暗哑的声音,“娘子,别怕。”   原来他一直认为她是怕初为人妇是以抵触着他?其实她怕的是他会变成一堆白骨啊。一想到白骨,她浑身一个激灵,所有的理智恢复。一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的避过自家相爷那胡作非为的手,一方面将手伸到枕下启动药瓶开关,一滴梵香露滴到她的手中。   “相爷,你累了。”   “为夫不累。”他现在有精神得狠,非常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如雪堆就的脖颈、锁骨一路吻了下去。   “相爷一路从燕子坞赶回的吧,肯定累了。”   听着自家娘子似睡非睡、如糯似磁的声音,猛然觉得身下的人有些模糊,东方随云摇了摇头,大手奋力的扯落顾青麦最后裹身的肚兜,一时间春光乍泄,他有些沉闷的脑子再度清明起来,身下的人也不模糊了。   “麦子!”   又闻‘麦子,之称,顾青麦心中一痛,故意娇羞着伸手抵住自家相爷的胸口,将另一只手上滴有梵香露的手指在他的唇边细细摩挲着。   盯着自家娘子含着氤氲的凤眸,上一刻还感觉相当兴奋的人,随着一丝清香窜入鼻端猛然间觉得有些疲倦,东方随云心有不甘的再度摇了摇头,奈何双眼似铅般重就是抬不起来。“麦子,我……真的……累!”·糯·米·首·发·   顾青麦将自家相爷拉入怀中,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那就睡罢,睡罢。”   直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沉沉的睡去,顾青麦才移动着身子,将他调整好睡姿,默默的重新穿着自己的衣物,盯着熟睡的人出神。   她能够感觉得到自家相爷对她的情意越来越露骨,而他想要一个孩子的心愿是那般的迫切。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急切的想得到一个孩子,可夫妻敦伦本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她不希望他沾染上别的女人,那她就更不能让他为她守身如玉的空守一辈子。   梵香露,只能用于应急,却不能用一辈子。那对他——不公平!   “对不起,相爷,相信我,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一定会有。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不会!”   067回穿鞋   一觉醒来,东方随云只觉神清气爽,少有的头脑通透,他揉了揉前些时还觉得有些发胀晕眩的头,居然再也没有晕胀的感觉。猛然,一股熟悉的药味飘入鼻端,他扭过头,就看到顾青麦正安详的睡在他的身边,一只胳膊还搭在他的腰间。   一时间,他笑了起来。得到她回京的消息,昨晚他连夜赶回相府。   纠结大半夜的顾青麦临近拂晓才睡着,此时睡得正香,随着东方随云的身动,她翻了个身,帖身的中衣领口微敞,露出几分风月。东方随云眼角扫过,脑袋不由‘嗡,了一下,她身上的斑斑青痕,那都是他留下的烙印!昨夜那旖旎的画面尽数涌入脑中,嫩白如雪的肌肤,软若无骨的身体,梨花带雨的深情相望……一想到昨晚他是抱定要吃掉她的心思,可后来他睡着了?他不由得懊恼起来。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东方随云得出结论。右手支脑侧躺在自家娘子的身边,目光炯炯的望着她。可是眼光,不自觉的就会被她脖颈处的青痕给吸引了去,身体似哗啦啦点燃的火把烧了起来,先前还怜惜的看着青痕的眸子突然如火般炙热起来。   感觉得到似猎物般被人紧紧的盯视,顾青麦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家相爷那如火如荼的眼神。   “娘子,对不起。为夫昨天太过劳累,如今养好了精神,神清气爽,为夫得完成昨晚没有完成的壮举。”   顾青麦一时傻了眼。万没想到睡了一觉的人养好了精神想到的第一件事仍旧是昨晚未尽的风月之事。难不成她还要再用梵香露再让他好生睡上一觉?她急忙伸手挡住自家相爷,“相爷,今天有大事呢。”   东方随云哪里肯依,“什么大事?什么大事都比不上传宗接代的事。”   苦笑一声,顾青麦说道;“还真是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事。”   终是停下不规矩的手,东方随云诧异的看着自家娘子。   “我昨天已让义伯他们做好准备,准备几桌上好的酒菜。”   “吃酒?”   “替相爷接风洗尘,顺带……纳妾。”   东方随云拍了拍脑袋,“为夫早忘了这档子事了。娘子既然安排好了也不急于一时,再说宴席总不是晚间?时间还长着呢。”   “如果相爷在今天这个纳妾的日子里和妾身在逐风轩恩爱一天,那寄翠苑的两位姨娘只怕就会联合起来先解决了妾身再说。”   “寄翠苑?”东方随云沉吟半晌,猛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娘子是故意将她们二人安排在一处?”   “嗯哼。”顾青麦也不避讳,知道就算避讳只怕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妾身相信寄翠苑的两位姨娘一会子一定会相携着到我这里请安。那……”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在自家相爷的胸前划着圈圈,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能给两位姨娘制造合作的机会。   有些不甘的咬着唇,东方随云权衡利弊,终是翻身而起,“好,也不能只贪一时之快。”说着,他伸手揪了揪自家娘子的脸,“为夫暂且忍一忍。   长吁一口气,顾青麦亦是翻身而起。抬手将额前秀发往后捋去,猛然间臂袖下滑,藕臂上深浅不一的青痕令她的脸倏的胀红。如果手臂都是如此,那她身上……   本是趿鞋下床的人,回头见顾青麦盯着她自己的手臂发呆,再细眼瞧她手臂上的吻痕,一时间他又看向了她的脖颈、锁骨……东方随云眸色一沉,蹬了脚上的鞋子,重新钻回被子中。   “相爷,水卉她们要来了……唔……”   东方随云发了狠,“让她们等着。”   空气中有了靡艳的味道。顾青麦有些悔不当初,她不可能无止境的用梵香露,那样自家相爷总是昏沉沉的深睡也不是一回事。“相爷,如果两位姨娘见相爷贪恋在妾身这里,肯定……”   说的话再度被自家相爷吞入腹中。半晌东方随云说道:“为夫直接将她们撵走,什么坐山观虎斗,为夫等不了。”   “妾身的名声早就败得一塌糊涂了,如今正是用两位姨娘翻身一雪前耻的时候,相爷,你就给妾身一个机会。”   因拒绝许昭阳进相府,顾青麦忌妇之名在大业皇朝广为流传,这件事是他这个当丈夫的做得不光彩让她背了恶名。如今她要利用这个机会翻盘他应该支持,可他燥动的心如何停得下来。“娘子还是在乎名声的人?”   “妾身可以不要名声。但父亲一辈子忠于职守、为国为民。所以,无论如何妾身得为父亲着想。”好歹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总得为老父挣些面子。   听到自家娘子说起岳父。东方随云的眸色从炙热狂波逐渐转为淡若止水,神情颇为无奈失意,终是轻叹一声,摸着她红透的脸颊,“为夫服侍你更衣。”   再度长吁一口气,顾青麦决定不再给自家相爷反悔的机会。直是将他推下床榻,“你快些穿,我自己穿。”   “为什么?”东方随云的话尽透着不满。   顾青麦有些急了,“时间不早了,水卉她们真的要来了。你快些穿,再来帮我也不迟啊。难道要两位姨娘帮你更衣吗?”   “吃醋了?”东方随云笑得开心,伸手刮了刮自家娘子的鼻子,“好,为夫快些穿再来帮你穿。除了娘子以外,任何女人休想替为夫更衣。”   报以一个最灿烂的笑。顾青麦好生的推着自家相爷,待他去寻衣物,她亦是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将一应衣物在锦被下操作穿上。   东方随云一边着衣一边看着小心翼翼穿衣的顾青麦,‘啧啧,笑道:“娘子,你也太信不过为夫了。为夫那么长的时间都等了,还真会急于这一时吗?”   可方才的行为已是明确的告诉了她,他真的等不了了。顾青麦穿好一应中衣,确信不会再露春光,这才坐了起来,连头发也不敢捋了。笑道:“你既已穿好,就来帮我罢。”总不能将他推得太远,太远的话也许会伤人心。   这话东方随云爱听,急忙上前帮顾青麦更衣梳头。一切都整理好,顾青麦有些感动的搂着自家相爷的脖颈,“相爷对妾身真好。”   能够看得出她眼中的柔情,让东方随云想起昨晚上她眼含氲氤摩挲着他的唇的一幕,心中一动,伸手搂过自家娘子,“因为娘子答应过为夫,会一直陪着为夫走下去。”   想起随园中东方随云赤脚带着她走路的一幕幕,顾青麦笑得柔和,“莫若相爷再带妾身走走?”   第一次是他赖着走的,这一次是她请求的,何乐而不为?东方随云示意顾青麦将脚踩到他的脚背,一如随园般的带着她在房中慢慢的走着。   “娘子这段时日,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个男人还在担心着张太医、罗太医所说的她活不过今冬的话吗?顾青麦为了安慰东方随云,展颜一笑,踮脚在自家相爷唇上一吻,“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所以,张太医、罗太医他们说的话,相爷大可不必太过担心。”   东方随云闻言咧嘴笑了起来,顾青麦只觉得眼前一片花儿盛开,模糊了双眼。只听他有些欣喜的声音传来,“真的?真的好多了?”   “自已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妾身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现在这般好过。”说是这么说,顾青麦心中仍旧有丝黯然。   “为夫相信娘子,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姐,奴婢要进来了。”   顾青麦一边回答着‘进来罢,,一边推着东方随云要他放开她,哪知他不但不放,而且故意将她抱得更紧了,将头搁在了她的颈窝处,脸颊亦是粘到了她的脸颊上,仍旧慢慢的移动着步子。   含玉领着一早来给正房少夫人请安的水卉和沈山灵进房,看到的就是那么和协温馨的一幕。含玉惊呼,“姑爷,你什么时候回的?”   “昨晚上,没有惊动你。”东方随云说着话,眼见顾青麦不停的使着眼色,想起不能让水卉和沈山灵一致同仁,他有些舍不得的任顾青麦抽回了她的脚。   “水卉,少夫人的药煎好了没有?”东方随云一边问着话,一边不容顾青麦拒绝的将她摁坐到椅子上坐下。   水卉咬唇答道:“煎好了。尼罗国的蜜枣也准备好了。”   “嗯。”东方随云回头看向沈山灵,“在相府可有不习惯?”   “水姐姐对我很好。”沈山灵本不相信昨晚上水卉所言,如今一早所见,她不得不信了。看来,为了得到相爷的心,只怕真的要和水卉站在一条线上了。   再度点头,东方随云又对沈山灵说道:“昨天少夫人为了安排你住宿的事忙了一天,今天又要为本相纳你之事操劳,水卉既然替少夫人熬好了药,你总得为少夫人做点什么,呃……就穿鞋子吧。”   自家相爷这是什么意思?再看水卉和沈山灵相互打着眼色,顾青麦猛地明白,水卉早就先下手为强了,两位姨娘只怕已经结成联盟了。东方随云这样做是故意的。   咬得红唇几近破裂,沈山灵方替顾青麦穿好鞋子。水卉又急忙端上药,顾青麦一口喝了下去,水卉急忙恭敬的接过药碗,站在一边。   “本相今天纳妾,是天大的喜事。虽然讲究先来后到,可是水卉,山灵是本相亲自挑中的人,是以她以后的地位在你之上,月银比你多一倍。”   本来还在想和水卉结成联盟先取得相爷的心再说,不想相爷居然真的兑现了隐水山的诺言,这么说来,她在相爷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沈山灵心花怒放的作福,“谢大人。”   水卉心中虽愤懑不平,但考虑到她现在一个人不是顾青麦的对手,更不能再轻易给自己树敌了,是以浅笑作福,“是,大人。”   “娘子,今日纳妾一事,要令你受累了。”   真是佩服自家相爷啊!只需轻轻一拔,眼前结成联盟的两位姨娘现在心中只怕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那以后她是不是不能太得意也不能太大意了,可不能有什么事犯在他的手上,更不能因为爱恋就失了平日的警觉心。想到这里,顾青麦浅笑盈盈,“《妇诫》有训,妻子为丈夫纳妾是应该的,怎么能够谈累?”   好久没有听顾青麦说《妇诫》的话了,东方随云又有些心痒难奈起来。摆手说道:“这里用不着你们了,你们下去吧。水卉,带着山灵到各处熟悉熟悉相府。另外,替山灵准备一套喜庆的衣物。好歹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沈山灵见东方随云吩咐水卉替她准备衣物,自是高兴,迳是直接拉了水卉的手就走。水卉咬着牙齿,缓缓作福,“是。”   既然自家相爷要将那两个早已结成联盟的姨娘活生生拆开,她顾青麦也没有必要掺合进去,那就由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水卉替兴高采烈的沈山灵准备去罢。她看向含玉,“你回府中一趟,将昨儿个准备好的那些个土特产带回去。告诉我爹,纳妾是我的主意,要我爹不必担心。还有,不要忘了看看槐花开了没,若开了,记得替我带些回。”   “带?多没意思,槐花早就开了,为夫带你去看。”东方随云说着话,不待顾青麦反对,迳自拉着顾青麦的手,直往后院而去。   看着消失在后院角门的两道身影,水卉撇嘴笑看着沈山灵,“我昨晚的话,你终于相信了?今天可是你大好的日子呢,看看,大人陪的是谁?”见沈山灵的眼中透露出委屈、愤懑,水卉继续说道:“想不想更上一层楼?”   “水姨娘有什么办法?”   这么快就不称‘姐姐,了?摁住心中的懊恼,水卉冷笑一声,“现在没有,可保不准将来就有了。”   沈山灵也不是吃素的主,“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山中有一句话叫做枪打出头鸟,你是要我当出头鸟?”   “我是看在大人是真喜欢你的份上。也许现在大人喜欢少夫人仍旧比喜欢你多一些,但只要你动用心思,总有一天,大人会喜欢你多一些。那个时候,你只要在大人面前说些姐姐我的好话,让姐姐我分一杯羹即可。”   “大人说我的地位在你之上,你怎么能让我称你姐姐?”   忍住伸手掴人的冲动,水卉低眉顺眼,“好,我称你姐姐,可以了不?”眼见沈山灵得意起来,只当沈山灵真是东方随云选中,水卉压下心头的怒火又道:“好姐姐,我可和你说好,大人对少夫人的宠爱可不只你今早所见,还有更多,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对于顾青麦,一开始她认为顾青麦总是憨憨的笑着,以为顾青麦傻,应该是可以任人宰割之辈。后来顾青麦冷脸命她出房的时候,她感觉顾青麦自有一股威严不可抗拒,她知道顾青麦不是那般好对付的。本来,昨晚上水卉与她讲了一晚上如何对付顾青麦的事,她尚在犹豫以后她该如何对待顾青麦,是恭敬有嘉、刻意讨好还是恃宠而娇、刻意刁难?只是今早那替顾青麦穿鞋的一幕深深的刺激了她,恨恨的看着后院角门的方向,沈山灵说道:“这口气我一定要讨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顾青麦替我们二人穿鞋子。”   068回誓言   长发束冠,仅插以银簪。余下头下披散在脑后齐及腰身。剑眉飞扬,目光幽深如潭。一袭青色的织锦长袍,缀以藏青色绣纹,腰系一条藏青色蓝绫长穗绦,一走一动,满身的风华随着阳光闪着淡淡的光晕,显得整个人耀眼异常。   顾青麦不得不叹服,自家相爷无论走在哪里,都相当的吸引人的眼球。更可恨的是他极会着装,她有时就想着,将他穿上乞丐的衣物会是何番模样,会不会有别样的风采。   “娘子,想些什么呢?”   “今天是你纳妾的日子,如果又被人看到,只怕又当是我拉了你出来。恶妇之名终是摆不掉喽。我可怜的父亲……”   看着顾青麦自怨自艾的神情,东方随云笑着将她拉到一边,“走,我们走无人走的小道。”   小道?顾青麦这才发现,确实有一条小道通向顾府的方向,只是这中间还有一座非常豪华的住宅,“这是哪家的住宅?”按规模看,应该是后门。   “广陵王府。”   “广陵王府?”为什么在正街上却是看不到它的大门抑或是围院呢?   似乎看出顾青麦的疑惑,东方随云解释道:“广陵王府的建筑面积没有顾府大,只有顾府的一半左右。在广陵王府的正大门前还有二条街道,数排民房住宅,临街的就是各式店铺了。是以,在顾府大门的主干道上,你是看不到广陵王府的大门的。除非横穿那二条街道和数排民宅。”   原来是这样。顾府当初是为六皇子准备的宅院,横贯京都几条街,这也就难怪广陵王府不能和顾府相提并论了。   看着顾青麦的脸色红润,不似原来走了少许就气喘吁吁的模样,东方随云心情大好,一路牵着她的手往顾府后院的方向走去。小两口各自谈及这两个多月分开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倒也有话说。不一时已是到了顾府后院。顾青麦高兴的要举手敲门,东方随云却是一把拦住,“不要惊拢岳父。”   “为什么?”   “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如果被人传出岳父居然隆重接待我们,大业皇城的人会怎么说?”   女儿拉着女婿闲逛置妾室不顾,父亲提供‘避难,的场所,教导‘有方,啊!顾青麦摸了摸鼻子,“有其父必有其女!”   “正是,所以,我们得小心翼翼的不让顾府的人发现,偷偷的进去,玩过后再偷偷的溜出来。免得岳父为难,看到我们招待不是,不招待也不是。   自家相爷想得真是周到。顾青麦不无感动,可是犯难的是,这高的围院该如何翻过去呢?她都已闻到那不时随风飘来的淡淡花香了。   看出顾青麦的顾虑,东方随云挑眉笑道:“要不,为夫先爬上去?”   爬墙?有点偷情的感觉。顾青麦扭过头,当作没听到的。   东方随云却是故意在她的脖颈处哈了口气,满意的看到顾青麦往旁边悄悄的挪了挪身子,他轻笑一声,“擎苍!”   一条黑影出现在面前。顾青麦不得不叹服擎苍武功的神出鬼没和对东方随云的忠心耿耿。   “擎苍,送本相和少夫人过去。”   “是。”   一一将东方随云和顾青麦送过围墙,擎苍很是尽职的守在了后园的门口,以免有人来打扰。   转过院门,就是槐′林了,顾青麦的闺房绣楼就屹立在槐林中。   槐香阵阵,清香怡人,那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洁白的槐花似串串珍珠缀满枝头,挤在一片片嫩绿的叶子中,卿卿我我,说不尽的花团锦簇、道不尽的缠缠绵绵。   ‘呀,的一声,顾青麦欣喜的跑到一颗老槐底下,抱着树干转起圈来,抬头望着绿叶白花,那玲珑白花似随风起舞的风铃在她的头顶旋转,阳光透过稀疏枝叶洒在她的笑脸上,空气中流动着丝丝缕缕的花香,沁人心脾。   一阵风吹过,院中便铺满了浅浅的落花,若花雨,亦撒了顾青麦满身,她那从未绾起的长发上似缀上了颗颗珍珠,整个人一如那花野间走来的花之精灵,震摄了东方随云的眼,也震摄了东方随云的心。他轻轻的唤了声‘娘子ˇ。   兀自‘咯咯,笑着在身上拍打着槐花的人没有听到自家相爷的叫声,顾青麦只是将从身上拾起的槐花放在口中轻嚼,“咦,甜丝丝的,略带着青涩。相爷,你也来尝尝。”   东方随云嘴角含笑缓缓走到顾青麦身边,伸手替她将落在她发间的槐花一颗颗的摘下来,又一颗颗的送到她的手中让她尝个够。满足的看着她低垂的眉、微翘的唇,整张小脸无不生动起来,就似那洁白朴素的世界中的经典,亦似那一簇簇谦虚倒挂着的槐花,暗吐幽香而不张扬,浑然素雅而不媚俗,淡淡的恬静着、优美着……   “相爷,你也尝尝。”顾青麦将手中的槐花送到东方随云唇边,这才发现他的双眸似滴得出水来的看着她,一时间,她心一抖,手由不得想抽回。来   及时抓住自家娘子的手,就着她的手,东方随云将槐花咬入口中,却顺势吮吸了一下她的手指,令得她又不自在的抖了一下。   空气里弥漫的是甜丝丝的氤氲,芬芳馥郁,令人陶醉,躁动的心有了期望。   原来,当爱来临的时候,是那般的悄悄渲染、了无痕迹。念及此,东方随云一把将自家娘子拉入怀中,低头吻了过去。   虽然她顾青麦打小在师门长大,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事数不胜数。虽然边陲民风开化,她可以笑看红尘眼都不眨一下,但儿女情事一旦真降临到她的头上,她终是有些羞涩,再加上光天化日之下,自家庭院之中,多少都有些不自在,是以暗中较劲的推着东方随云。   推推拉拉中,东方随云踉跄几步退到身后的巨石上靠住。而他却是死不松手的紧拽着顾青麦的手,再度让她和他一起沉沦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浅吻深吻之中。方才她似花间精灵的一幕震摄了他的心,有那么一瞬,他有种她不属于他的感觉,丝丝害怕、丝丝甜蜜、缕缕情动,是以让他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似想以此证明,她是他的,不会离开他。   直到感觉顾青麦呼吸不畅,东方随云这才放过她,伸手抬起她的头,仔细看着被他吻得艳红的唇,又伸出手指细细的摩挲着。   “老爷,姑爷……”   含玉的话还未说完,顾自强及时捂住小丫头的嘴。他扭头重新看向槐树底下、巨石之旁两两相拥、两两相望的人,一时间,苍老的眼中浮起欣慰的笑容。   今天是自家姑爷纳妾的日子,可姑爷说是带小姐赏花就不见了踪影,却不想是回了顾府。如果此事传出去,世人都会说顾老爷子教女无方。含玉也机灵,悄声说道:“老爷,那我们还要进去为小姐收集槐花吗?”   “不用了。”   “那……”含玉举着手中的花蓝,有些犯愁。   “我想看看麦子。”顾自强的虎目中有些许的泪,就算含玉回来说女儿亲自替女婿纳妾是另有目的,就算含玉说东方随云对女儿有多么多么的好、多么多么的宠,总不及如今亲眼所见。如今见此一幕,他的心全然放下。   槐林中,全然没有发觉院外的动静,顾青麦干咳两声以解除自己的尴尬,伸手到东方随云的眼前,“相爷,花儿都被揉坏了。”   看着顾青麦将手展开,看着被她捏得蔫蔫的槐花,东方随云伸出一只手,将槐花轻轻拿捏起来,“这槐花不但可以生吃,也可入药呢。”   “药?”   依旧靠在巨石上,怀抱着自家娘子,东方随云点头,“槐树浑身上下都是宝,槐木可供建筑、造船、做器具等等,这槐树的花、果、根、皮皆可入药。特别是槐花,生吃起来清爽甘甜带丝青涩,但蒸熟了吃或泡茶喝别有一番滋味。我记得小时候,还吃过娘为我烙过的槐花饼,是将槐花剁成馅和在白面里再加上蜂蜜一起烙,香极了。没有别的味道能和它相比。”   “那以后在隐水山多栽种一些槐木,我学会了烙槐花饼的话烙给你吃。”   东方随云笑眯了眼,低头亲吻自家娘子的额头,“好啊。”   心中柔柔的,顾青麦靠在东方随云怀中,猛地心中一动,想起方才来的路上他为燕子坞中那些官兵是如何中毒而亡的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她刻意问道:“相爷,这槐花虽好,可是有没有和这槐花相冲的食物?莫要将那相冲的食物和槐花一起煮了,后来却起不良的反应。相爷快提醒妾身,免得到时候妾身好心办了坏事。”   不明白自家娘子的用意,东方随云问道:“相冲?”   顾青麦点头,再度刻意提醒,“妾身打小在边陲长大,和游牧民族走得近。那些牧民告诉了妾身许多食物相冲的害处。呃……比如说,狗肉和黄鳝就不可同食,否则食者必亡。羊肉和田螺不可同食,否则食者会引起腹胀。甲鱼和苋菜不可同食,同食则会中毒……”明显感觉到东方随云的身子一震,知道他只怕思及到了燕子坞之事,顾青麦故意装作卖弄的继续说道:“牛肉和毛姜不可同食,同食必亡。驴肉和黄花不可同食,同食可致人心痛致命,对了,还有一次好险啊,妾身喝过甘草泡过的茶,又垂涎那鲤鱼之味的丰美,正准备吃鲤鱼的时候,牧民中一个老伯告诉妾身‘吃不得,否则会中毒丢命,的话,吓得妾身出了一身冷汗呢。”   东方随云心思通透,早已将这些禁忌和燕子坞中毒之事联系起来,“中毒?丢命?”   顾青麦故作天真,直是点头,“是啊,明明是两样无毒的东西,偏偏先后吃食后就会出现中毒或者丢命的现象,说出去谁信啊?不过,好在那个老伯告诫,我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呢。所以说,相爷学识渊博,一定要告诉妾身,有没有和这槐花相冲的食物,妾身谨记心中,免得日后生祸事。”   东方随云一把将顾青麦紧紧的搂在怀中,语气失了一惯的从容自若,“娘子,你知不知道,你是老天赐给为夫最好的礼物。”   稍有得意的挑眉,顾青麦故作茫然,“礼物?”   使劲在顾青麦额头上亲吻一口,东方随云说道:“燕子坞之事一直令为夫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来,定是贼人利用了食物相冲的道理致使方承志等二百零八官兵中毒而亡。”   真真佩服自家相爷的机智,能够这般快的就将她的话和燕子坞之事联系起来。顾青麦却得继续装傻,“相爷说的,妾身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紧。只要为夫明白了即可。”不以为意,东方随云说话间松开顾青麦,拍着身后的巨石,“这块石头倒有些看头。如果为夫没有看错的话,这块只怕就是大业皇朝开皇在建朝之始开河道时获的一块巨石,因了它似铁非铁、似石非石、色苍声铮,当时国人皆称它神石,大业开皇更信它为灵瑞,遂命名为灵石,本来一直矗立在大业皇宫,偏因了先帝对沈太妃的宠爱,更因了先帝对六皇子的宠爱,硬是搬到了此处。可万不想……”   “可万不想人人传言可以辟邪的神石却成了镇宅的凶器,这坐宅子也成了凶宅?”   “娘子也听说了这宅子的来历?”   顾青麦点头道:“前些时回来住的时候,爹告诉了我一些这宅子的情况。爹还开玩笑说,他一生杀的人太多,世上还有谁凶得过他?所以呀,大鬼小鬼都不敢来找他。爹还说,陛下只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是以要他住在这里当敢石呢?”   敢石?知道敢石是人们拿回家中镇宅辟邪用的石头。东方随云笑了起来,“保不准陛下怀的就是那个心思。利用岳父的杀气将这凶宅中的一切戾气都赶走,然后再将这里收为已用呢。”   “相爷是说陛下私心?”哪有这样说陛下的臣子,她爹好歹致仕在家,可以说些无忌讳的话,可眼前这位光风霁月的相爷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啊。   东方随云耸肩表示不无不可。“陛下也是凡人,是人……”说到这里,他掐了顾青麦的脸一把,继续说道:“都有私心。”   眼见着东方随云在巨石上抚摸,顾青麦奇道:“你在找什么?”   “既然是灵石,为夫瞧瞧,上面有没有名字?”   顾青麦一头雾水,“名字?”   “听人说缘定三生呢,这三生呢说的就是三生石。听闻在世的男女能够结为夫妻,都是因了名字刻在了那三生石上,一旦在三生石上刻上了名字,那三生三世都会在一起。”   顾青麦见自家相爷严肃的神情,‘噗哧,一笑,“这又不是三生石。”   “我说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东方随云说着话,从腰间拔出匕首,细细的在巨石上刻了起来。   顾青麦上前细看,隐约可见了,是几个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大字:东方随云、顾青麦。这是自家相爷要和她约定三生?一时间,顾青麦的眼睛有些氤氲起来。   见东方随云又认真的将所刻的字用匕首再细细的加深,想来是担心年深日久这石头会有腐蚀现象发生罢。如果是原来,她不费吹灰之力,可以以指代笔入石三分,可现在她很享受的看着他刻字的过程。轻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身,任头轻靠在他的背上,“相爷,我答应你,三生石上,今世盟约,三生三世,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嘴角抹上一抹笑,胜过万千风华,胜过满院的槐花,东方随云拍了拍围着他腰身的手,继续手中的活。直到鼻端出了浅层细汗,他终于呼道:“好了。”   顾青麦抬眼看去,七个大字深深刻在灵石之上,若龙凤缠绵、相依相偎没有尽头。“真好看。”   “比太和酒楼的字如何?”   “更好。”   东方随云得意转身,刮着自家娘子的鼻子,“因为这是为夫用心写的。”   顾青麦伸手摩挲着那几个刚劲有力的字,心中升起股股柔肠,只听东方随云说道:“娘子,传说生死轮回之途,有一条河叫忘川,还有一条河叫记川。喝一口忘川的水就会忘记今生的一切,喝一口记川的水就会记起今生的一切。可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生死轮回的规定,所有的魂魄必须先经过忘川喝忘川的水……一旦他们喝了忘川的水就会再也记不起去喝记川的水,于是就会忘记前尘的一切。所以,它日我们夫妻若走在轮回途中,为夫一定会先看着你喝忘川的水,然后牵引你喝记川的水,当娘子记起一切的时候,为夫再放心的去喝忘川的水,因为,为夫知道娘子会牵引着为夫去喝记川的水。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忘了谁。”   “好!”   小夫妻二人在槐林耗时太长,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东方随云和顾青麦二人都觉得肚饿,这才想起一天了,居然没吃什么东西。东方随云这才唤道:“擎苍,送本相和少夫人出去,顺带再采些槐花。”   一一将主子和少夫人送过墙院,擎苍看向顾自强和含玉的方向,点头作揖。早听到东方随云的吩咐,含玉急忙将手中的花蓝递到擎苍的面前,接着又帮着擎苍收拾着往花蓝中装槐花。   顾自强飞身上树,看着院外携手消失在小道上的两个背影,眼角爬上了满满的皱纹。“故儿,看到没,麦子好幸福呢。”   069回不甘   广陵王府的后院,小厮得福本是打开了后院的门,猛地,他将后院的门又关上,神情紧张的看着身后的许昭阳。   “死奴才,做什么?”许昭阳极度的不满。抬腿预备将得福踹开。不想得福居然跪下抱住她的腿说道:“郡主,虽然三个月的禁足令解除了,但您的伤好得不是很彻底,能不能不要出门,等伤养好了再说。”   丫环巧慧觉得事情肯定不是得福说的那么简单,再细看得福在不停的使眼色,她心思玲珑,周旋说道:“郡主,奴婢觉得得福的话说得有理,不如过两天再出门罢。”   许昭阳一腿将得福踹开,“过两天就晚了。”   巧慧急忙上前扶着许昭阳,又怒瞪了得福一眼,“也许得福听来的消息有误。”   误?现在大业皇城尽传顾青麦为东方随云再纳一妾之事,这不是打她这个郡主的脸吗?她要去看看,那个妾有什么好?好得过她这位郡主?“大哥不许我出门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奴才也不许本郡主出门吗?好,你们不允,我现在就要大哥将你们两个卖了。”   卖?得福和巧慧傻了眼,明知许昭阳语中有呕气的成分,但这位郡主行事向来不计后果,保不准真的卖了他们也说不定。虽然这位郡主脾性不好,但在她的身边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身份高出其他的奴才一等,是再好不过的差事。如何舍得被卖掉?想到这里,得福只好机灵的爬起来,恭恭敬敬的打开门。   许昭阳冷哼一声跨出后院,脚步就似钉了钉子般,再也挪不动。一时间心中怒火横生,一巴掌掴到了得福的脸上,“你是看到他们才关上院门不许本郡主外出,是不是?”   得福委屈的捂着脸出不得声。不待得福回话,许昭阳猛地往熟悉的身影追去,“随云。”   东方随云和顾青麦猝不及防,同时回头看向许昭阳。   许昭阳瘦了很多!顾青麦有丝抱憾。   “郡主,巧啊。”一边说着话,东方随云一边不着痕迹的站在了顾青麦的身前。   擎苍收拾槐花去了……这男人是想保护她,顾青麦心中掠过一层暖意。   “巧?说明我们有缘。”许昭阳回着话,看向东方随云曾经被利刃划伤的手,“随云,你的手?”   “无妨。”   许昭阳的眼睛转到顾青麦的身上,见顾青麦讪讪的笑着点头,她心中一时懊恼难挡,“随云,听闻你这位受宠的小娘子又替你纳了一房妾?”   东方随云机警的睃了眼四周,看到熟悉的鸽哨符号,他明白,万年青已派人保护在四周了,他这才放心的搂过顾青麦笑道:“我家娘子恭德贤良,如此替本相考虑,是本相的福气。”   “福气?”许昭阳怒气冲冲的瞪了眼顾青麦,又看向东方随云,“随云,你看看你那受宠小娘子替你纳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奴婢还是奴婢。要貌无貌、要才无才。这个顾贱人是怕有人超过她,是以选了些连她都不如的人来侍候你。随云,你是我朝的相爷,是风华霁月的人物,怎么能够毁在这些乱七八糟、猪狗不如的女人手中。”   这话可不中听。顾青麦冷冷说道:“就算相府中的女人都是无貌无才的女人,但总比郡主这损人之际还能出口成章的无品的人要好得多。自古女子重德,是你这般无品无德之人,也难怪进不了相府,连给相府的妾提鞋都不配。”   “贱人,你敢说本郡主无品无德?”许昭阳不自觉的扬起手。   东方随云将顾青麦护在怀中,“郡主,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人须自重而后人重之。本相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令郡主这般深信本相对郡主有一颗真挚的心,如果真是本相误导了郡主,本相给郡主赔礼道歉。如果是郡主的一厢情愿,那本相就要劝诫郡主,及早抽身,回头是岸。”   闻言,只觉得心中比胆汁还苦,许昭阳眼中氲氤横生,语气有些哽咽,“随云,我到底有哪点不好。你要娶那顾家贱人不要我?是我没她好看、没她有才华?好,我比不上她,总比得上那些个小妾、小奴罢。可为什么,你总是这般替她说好话。要知道,只要你点头,我就是你的。”   “郡主的这份执着,令本相心生寒意,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别过了。”   话不投机?眼见着东方随云要转身离去,许昭阳不故矜持的跑到小夫妻二人的面前展臂拦住,“随云,我什么名分都不要了。哪怕是和你私奔,我也不在乎,只要能够在你的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顾青麦心中轻叹,这郡主只怕已入魔障,回头很难了。   轻蹩眉头,东方随云呼道:“巧慧,你家郡主是不是喝酒了?醉了,说胡话呢。传出去可不好,快送你们郡主回府的好。”   “是是是,郡主是喝了不少酒,肯定是醉了。惊扰了相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巧慧从震惊中回过神一边敷衍着一边睃了得福一眼,得福机灵,急忙和巧慧上前,一左一右的要搀扶着许昭阳回王府。   许昭阳挣脱巧慧、得福二人,直是怒视着顾青麦,“我许家的宅院被你顾府抢了,我许家的宸姓被你顾家阻断了。我的随云也被你抢走了,你这个贱人,本郡主不会放过你的,不会。”   东方随云再好的掩饰也由不得怒了,“郡主。从今天起,你每天三柱高香的求菩萨保佑我家娘子平安无事,否则,我家娘子若真出个什么事就不要怪本相都算在你的身上。你信不信,本相会十倍奉还。”   没有听懂他的话,就见东方随云已是搂着顾青麦而去。待终于想透东方随云话中的意思,小夫妻已无了踪影,许昭阳一个踉跄,咬着牙退后几步,一路跑回王府的醉云阁,扑在床榻上失声痛哭起来。   得福、巧慧二人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不停的走来走去。只到许胤祥前来,怒瞪了他们二人一眼,他们二人才恭敬的束手站立在门外,任许胤祥推门而入。   看着大哥一副冰冷的脸,许昭阳痛哭道:“大哥,我好恨!”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   知道妹子恨的是顾青麦,许胤祥轻叹一声,撩袍坐到她的身边,“既然得不到,就放下吧。”   “如何放?六年的感情要妹子付之一炬?大哥,你从来没有踏足过情场,如何懂得男女情爱之不离不弃、蚀骨三分?”   一抹痛楚从许胤祥眼中扫过,他缓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大哥从来没有涉足情场?如果大哥告诉你,大哥所爱的女子每天和别的男人逢场作戏,她每天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刻意讨好奉迎,还要委曲求全的展颜欢笑……”   本在呜咽哭泣的人霍地回头看着今天这个不一样的大哥,“大哥,你你……她是谁?”见大哥不回答她的话,许昭阳再度问道:“大哥爱着的那个女子是谁?”   一丝苦笑漫上许胤祥的脸,他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大哥是王爷,要哪个女子会得不到手?是哪个女子有那般福气得到大哥深厚、隐忍的爱?”   没有回答许昭阳的话,许胤祥只是迳自说道:“这个世道很公平,是你的就一定会是你的,就算曾经失去过,但经过努力一样会是你的。大哥相信天道酬勤。”   “大哥是说妹子只要努力争取,总有一天仍旧会得到随云?”   倏地回神,许胤祥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也许近段时日操心太多,他的神经绷得过于紧张,不想却在开导妹子的时候无意透露了自己的心声,看妹子茫然求证的神情,许胤祥展开一个笑颜,摸着许昭阳的头发,“有失必有得,失去随云不见得就是坏事,也许会有一个比随云更优秀的男子在等着你也说不定。”   许昭阳不满,“那妹子要大哥忘了那个女子,大哥可忘得了?”   不屑一笑,许胤祥说道:“对于男人而言,有时候,为了一些事情,什么都放得下。”   放得下?那也就是忘得了?许昭阳愣愣的看着大哥,猛然发觉,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大哥。   似乎知道今天自己的反常,许胤祥再度摇了摇头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来那个春风满面的王爷又回来了。他轻叹一声,拉过绣帕,仔细的替许昭阳试着挂在脸颊上的泪,“相信大哥,会为你找一个真心爱着你,一心待你好的人。”   是那个秦愿吗?许昭阳又将头埋在锦被中呜咽出声,“可妹子只喜欢随云。”   “没试着喜欢另外一个人,没试着对另外一个人敞开心扉,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仅仅有一个东方随云呢?”   070回错了   月儿高悬天际,相府红色灯笼满挂,将夜色渲染得十分的吉祥喜庆。   夜老夫人只喝了口沈山灵敬的茶就又去敬佛堂去了。顾青麦喝过茶,看了眼跪在面前的人,“以后好好服侍相爷,不要辜负了相爷待你的一片心。”   “是。”沈山灵一袭淡红浓妆,面带娇羞,姿色更胜隐水山中三分。一双杏目有意无意的瞅向了正襟危坐的东方随云。   “山灵,你初来乍到。按东方府的规矩。从明天起,你卯时就到少夫人房中请安侍候,不要怪本相没有提醒你,若有误,家法处置。”   顾青麦可以看到沈山灵震愕的瞬间,接着又见她恭敬作揖,“是,妾身遵命。”   “什么妾身?”含玉挺身而出,手指向水卉,“难道水姨娘没有教过你吗?这个相府中,能称‘妾身,的只有我们小姐一人,你们虽然是妾,但只能称‘奴婢,,来人,讨打。”   “含玉。”顾青麦轻喝住小丫头,又站起来扶起沈山灵,“沈妹子是初来乍到,一些礼节还需学习,你如此吓唬人家,相爷会心疼的。今天好歹是沈妹子的大好日子,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以后吧,以后再犯的时候再罚。”   “谢……谢谢姐姐……”   沈山灵的话未说完,含玉拖长音‘嗯?,了一声。沈山灵一个哆嗦,急忙改口,“谢……谢谢少夫人不罚之恩。”   东方随云冷眼看着眼前一幕,摆了摆手,“喝酒。燕子坞中已沾一身讳气,今儿个得好好洗一洗。”   相府管家义伯很是会办事,置的几桌酒菜虽算不上丰厚,但也不简朴,给足了沈山灵面子,很是符合一个正受宠的妾室的身份。   东方随云也许是因了纳妾的原因,一直兴致颇高的和众人喝着酒。擎苍本就是和东方随云走得近的人,如今越发没大没小的敬着酒,东方随云来者不拒,好不得意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大人,少喝些,醉了。”   独立逐风轩中,回忆着方才纳妾宴的一幕幕,脑中最后剩下的就是沈山灵那句含羞带娇的看着自家相爷说的一句话。顾青麦猛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是如何无辜的卷进这场争夫风波的?她如今又在做着些什么?平生潇洒恣意的她如今真的心甘情愿在一个金丝笼中等待着并且尽量的想只留下她一个人待在这金丝笼中?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太和酒楼中,他手抓利刃,“以后,为夫必不抛下娘子一人……为夫与你一同上公堂,一同去坐牢……你是为夫的娘子,为夫要救的只是你,要陪的也只有你一人……娘子还没有回答为夫,那天的泪,是不是为为夫而流?”   隐水山中,他万般柔情裹着她,赤脚贴脚的走路,“踩上来……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怎么样,这样走路的感觉如何……为夫希望娘子答应为夫,愿意一直陪着为夫这样走下去。”   槐花林中,他细细的刻着名字,誓言铮铮,“我说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所以,它日我们夫妻若走在轮回途中,为夫一定会先看着你喝忘川的水,然后牵引你喝记川的水,当娘子记起一切的时候,为夫再放心的去喝忘川的水,因为,为夫知道娘子会牵引着为夫去喝记川的水。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忘了谁。”   即使是今天广陵王府的后院门,一向在他人面前淡定的相爷有些不淡定了,“从今天起,你每天三柱高香的求菩萨保佑我家娘子平安无事,否则,我家娘子若真出个什么事就不要怪本相都算在你的身上。你信不信,本相会十倍奉还。”   一幕幕闪现在她的眼前,“是的,这是我顾青麦想要的生活。”她肯定自已心中的念头,抬眼往寄翠苑的方向望去。   他醉了,她知道他是存心醉的,可醉了的他真的能够全身而退?顾青麦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了。   今夜难以入眠!   原来孤枕难眠就是现在的写照?   顾青麦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那个沈山灵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谁知道那日隐水山中她是不是有意制造危机让东方随云救她?可今天,自家相爷醉了,也许逃不过沈山灵的万千风情并会和她成其好事……越想越觉得可怕,顾青麦掀被翻身而起,额头上已是冒出冷汗来。   轻试了试额间的冷汗,顾青麦苦笑一声,不过一晚而已,以后自家相爷不在她房间过夜的日子会越来越多,那她再该如何渡过那漫漫长夜?   轻叹一声,下床趿鞋,顾青麦行至窗边推窗而望,一轮弯月悬挂天边,群星闪耀围着孤月。很形象啊,如今她家相爷就似那明月,她顾青麦也好,水卉、沈山灵也罢,就是那些围着月亮的星星。   “顾青麦,你当初不就是想看坐山观虎斗?你当初不就是想看看你家相爷的定力如何?你当初不就是希望用其她人转移你家相爷对你的注意力好给你更多的时间解决问题?如今,你作茧自缚了吗?”并且,这张网越结越大,越结越深,自己已深陷其中。   爱有多深,网就有多大吧?想到这里,顾青麦再度苦笑一声,若心不沦陷自无烦扰,如今心已沦陷,就有些庸人自扰了。“相爷,我应该相信你,一定要相信你。”他一反常态故意饮酒,肯定是想避过今晚的洞房。   天边的月儿一点点的西沉。顾青麦的眼光不自觉的瞟向了寄翠苑的方向,那里红灯高挂,在夜色中极为显眼,满院的风光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寄翠苑的东厢房已是一片黑暗,想来水卉的心必也不好受。猛然间,顾青麦觉得她和水卉有些同病相怜了,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可是,水卉啊,相爷只有一个,你不要怨我。”   寄翠苑的西厢房仍旧灯火辉煌,想来是沈山灵正在为东方随云解酒吧,再或者……顾青麦想得有些扎心,不自觉的闭上眼睛摇着头,“顾青麦,你不要乱想,相爷说了,要你相信他,相信他。”说到这里,她深吸口气,平息脑中的烦乱,睁开眼,霍地,寄翠苑西厢房的灯亦是熄了,西厢房中一片黑暗。   心猛的跳动起来,顾青麦神情紧张的转头看向房门口。她希望此时自家相爷突地出现在她的房门口,一如既往的进屋,然后抱着她说些或恼或逗的话。可是,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听府外传来的更夫的声音,子时。   不会来了,自家相爷肯定不会来了。来了又能如何,她目前根本不能属于他。想到这里,顾青麦再度回头看向寄翠苑的方向,那院子中仍旧张挂着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而东、西两间厢房处在一片黑暗之中,静寂无声。“你就是派擎苍来传个话,让我放心也好啊。”   顾青麦又找着借口,脑中最后的弦绷得紧紧的,一旦听到屋外的动静,也许自己的弦会绷断吧?只是,屋外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时间,满脑中都是婆婆要自家相爷‘百行孝为先、纳妾生子、开枝散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心猛地凉了,他这段时日不就一直想有一个孩子吗?可她不能给他。是怜惜她的身子还是他查觉了?是以今晚故意彻底的醉了好完成婆母大人的叮嘱?   如此这般胡思乱想,府外的更声再度响起,丑时!   这般长的时间,该做什么都该做完了。顾青麦抚去额头的冷汗,不再看向寄翠苑的方向,苦笑着将窗户关上,呆呆的坐在桌边,盯着床榻出神。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顾青麦欣喜的转头看过去,却不是她想看到的人。   “小姐,睡吧。”   看来,含玉也知道她没睡,在心乱?原来她这般的掩饰不住心中的情、心中的意了么?顾青麦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含玉,你觉得你家小姐是不是无事找事?”   “小姐要相信姑爷。”日间槐园所见的一切,含玉相当的相信自家的姑爷。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来她顾青麦也有看不穿、看不透的一天。   含玉咬着唇,扶着自家小姐上床榻休息,又不安的问道:“小姐,如果相爷真的、真的宠幸了沈姨娘?你……你会如何?”   身子一颤,顾青麦呆愣的坐在床缘上。继而一笑道:“你家小姐能如何?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是平常。”   含玉不信问道:“小姐真这么想?”   不这样想又如何?她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够改变的是对自家相爷的一颗心。如果他果真宠幸了别的女人,她唯一能够做的是完成当初嫁进相府的任务,然后彻底的消失在他的面前,从此相忘于江湖,她仍旧做她意气飞扬的顾家三郎。“也许,也许要花费一些时间忘却,但,时间会带走一切,一定会的。”   听不真切,含玉问道:“小姐,说什么?”   悚然一惊,顾青麦回神。如今她没有武功也就罢了,怎么连警惕心也时常犯浑?想到这里,正待说话,却听府外猛地再度传来更夫敲更的声音,寅时!   “小姐,寅时了,不要再瞎想了,快些睡。再过一个时辰,沈姨娘和水姨娘要来请安,你不养好精神,难道要那两个姨娘看小姐憔悴的面容吗?”   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任含玉替她攒着被子,顾青麦闭上眼,“含玉,睡去吧。”她期待着,期待着卯时的到来,这样的话,她的揣测将不再不安。   卯时方至,沈山灵非常守规矩的出现在顾青麦的寝房中。看着沈山灵双眼通红的眼,顾青麦的心不由扎了一下,难道是一晚上没睡?干什么去了?一时间,那旖旎的画面不自觉的涌入脑中,心一时间乱了。   沈山灵一边服侍着顾青麦梳洗,一边语带懊恼的说道:“少夫人,你要替奴婢做主。”   做主?能做什么主?顾青麦斜睨了沈山灵一眼,这才发现沈山灵面带薄怒。照说昨儿个是洞房,小两口应该情深意浓。依着沈山灵的性子应该是止不住的得意方是,哪有一大早就求人作主的道理?莫非……顾青麦先前慌乱的心升起一丝喜悦。   “水卉那个贱人,趁着大人喝醉,居然将大人拐到了她的东厢房。”   闻言,顾青麦的头‘嗡,的一下,“什么?”   “水卉那个贱人,趁着大人喝醉,居然将大人拐到了她的东厢房。”沈山灵说到这里,眼见顾青麦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只当顾青麦是难以置信,是以她跪到顾青麦面前,“少夫人,昨儿个是奴婢和大人的洞房花烛夜啊,水卉那个贱人如此羞辱奴婢,奴婢以后如何在相府待下去?”   “好不要脸。”含玉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把将跪在顾青麦面前的沈山灵推倒,继续说道:“自己留不住人还到我家小姐面前哭诉,有本事到东厢房将水姨娘掴一顿,告诉她那个‘贱,字是如何写的。”   耳中断断续续的传来含玉教训沈山灵的声音和沈山灵呜呜咽咽的哭声,想到昨儿晚上寄翠苑早就熄了火的东厢房,想到昨儿晚上她还觉得有些对不住水卉……顾青麦不觉苦笑一声。若是沈山灵,昨儿晚上只怕自家相爷还能全身而退。至于水卉,向来觊觎自家相爷,那眼神就相当的赤果裸,既然敢厚颜无耻的将自家相爷诱去了东厢房,只怕酒醉的东方随云被水卉吃了个干干净净。   一切都完了!顾青麦感到丝丝心痛。   眼见顾青麦的神情痛楚,含玉急忙上前说道:“小姐,水姨娘不地道,按照东方府的家规,当庭杖责二十。”   杖责?杀了她都不为过,顾青麦心中醋海翻波难以平静。只是耳中再度传来沈山灵那委屈的哭声,她心中猛地一亮,自家相爷如此做法,似乎非常好的挑起了水卉和沈山灵之间的矛盾,将那两个早已达成联盟的两位姨娘彻底的撕开了啊。想到这里,顾青麦的心中又升起丝丝的欣喜。莫非……   屋外响起丫环的声音,“少夫人,水姨娘来请安。”   顾青麦平定心神,轻声吐道:“进来。”   嘴角含笑,双眸含春,一副吃饱喝足的神态,水卉风情万千的敛衽作福,“水卉请少夫人安。”   见水卉那般风情……顾青麦的心由不得沉到了谷底。心不再痛、不再酸也无任何感觉了,麻木的看着水卉,“相爷呢?”   “大人卯时去朝中了。”   “你这个贱人。”沈山灵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掌挥向意气风发的水卉。   ‘啪,的一声,水卉的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迹。沈山灵还不罢休,再度挥掌相掴。水卉急忙躲避并呼‘少夫人、少夫人救我,的话。   含玉对水卉素来无好感,再加上不耻水卉勾引自家姑爷,是以她故意站在顾青麦的面前,做足护着自家小姐免得被那两个疯女人误伤的姿势,其实却是像个甩手掌柜似的站在一旁看着好戏。   水卉在相府虽是丫头,但也是娇生惯养的丫头,自是比不上山中跑上跑下的沈山灵的力道。哪躲得过沈山灵的步步进逼,梳得光顺的头发被沈山灵扯乱,涂了上好胭脂的脸蛋被沈山灵抓出数道血痕,衣物更不用说,被沈山灵抓得稀烂,鞋子都脱了一只。一时间,顾青麦的房间是精彩纷呈,胭脂、洗漱水、眉笔满天飞。   眼见着闹得差不多了,含玉喝道:“够了。”   水卉被打得瘫软在地上,沈山灵亦是打得没了力气。听了含玉的一声怒喝,二人都抬头看向含玉,只见含玉大声向外喝道:“少夫人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的?还不进来将这两个不懂规矩的拖到柴房中关起来?”   外面的几个大丫环起先不敢进去。如今听了含玉的吩咐,急忙一顺溜的跑了进来,也不顾水卉和沈山灵的苦苦哀求,只是拖着她们二人往外走去。含玉骂骂咧咧的声音断续传来,“你们不是不知道相爷有多宠少夫人,偏要看到少夫人被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女人气病?偏要看少夫人病倒你们方才养了眼?告诉你们,如果少夫人这次病倒了,你们都逃不了被卖掉的命。我将你们都卖了再重新买一批忠心的回来。”   “够了,含玉。”顾青麦突地有一种全身心憔悴异常的感觉。她苦苦等了一夜的结果不想是如此收场?再多的情、再多的爱,再多的揣测、欣喜、失望……都没有用了,她很累。   眼见着自家小姐的眼睛浑沌起来,含玉大惊失色,“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顾青麦只觉得自己神思缥缈,虽听得见丫头的惊呼声,但她仍旧倒了下去。一觉醒来,已是三天后。   “小姐。你终于醒了?”   看着丫头含玉担心的眼神,顾青麦咧嘴一笑。伸了伸胳膊长吁一口气,“告诉你家小姐,这一次睡了多长时间,真是神清气爽啊。”   含玉急忙扶起顾青麦靠在床头,又拉过引枕替自家小姐垫上,“小姐吓坏奴婢了,这一次,你整整睡了三天呢。”   三天?自己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血蛊真的对她的身子有这般大的破坏力?顾青麦心中泛起疑虑。只是看眼前含玉的神情,顾青麦哑然失笑,伸手刮着含玉的鼻子,“你会吓坏?也不瞧瞧那天你有多威风,吓得那些丫环都哆哆嗦嗦的呢。诶,对了,那两位姨娘你是如何发落的?”   “姑爷很是生气,仍旧将她们关在柴房呢。说是等小姐醒后由小姐发。”   还关着?顾青麦轻蹩眉头,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将杯子在手中轻轻的转着,最终似有若无的问道:“相爷呢?”   “方才还在这里。张太医和罗太医替小姐诊过病后,姑爷送他们两个去了。”   顾青麦轻呷一口茶,将杯子递到丫头手中,“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小姐这次是忧郁积怀,再加上不堪烦扰导致气血上涌而发的病。要静养。”   在她顾青麦的人生中,没有过不去的坎。即便是她人生中最为凶险的情关,她亦会相当坦然的应对。整整三天,她虽昏睡,但在这三天中她思虑颇多。即已泥足深陷,退必然会有层层伤痛,但伤疤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定会悄然消散风中。无论自家相爷对那两个姨娘的态度是真是假,是演戏还是动真格,她都会陪他演下去,大不了最后的结局,“我仍旧做我意气飞扬的顾三郎。”一语出口,心释然不少。   “小姐,说什么呢?顾什么?”   “我是顾家最值得骄傲的顾家三小姐啊。”   顾青麦一理通百理融,心情大好,不待含玉多问,只是吩咐着含玉替她梳洗更衣,一切收拾完毕,东方随云正好进屋,“娘子,你醒了?”   看着自家相爷担心、欣喜的眼神,顾青麦心中悄然升起一丝犯罪感。她应该相信他的,可……女人的心容不得一粒沙子啊。原来,女人的心真真是海底的针。她含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相爷今天没有上朝?”   见顾青麦神清气爽,这三天的担心一扫而空。东方随云热络的抱着顾青麦说道:“再过两天是皇太后的五十大寿,陛下虽下令文武百官不得打扰,但好歹也要替太后她老人家办个像样的家庭宴会,我们这些和皇族沾点亲的都在邀请之列,是以放假两天,要我们想个什么法子逗皇太后高兴呢。”   她可做不来逗皇太后高兴的事,是以,顾青麦只是微挑眉看着东方随云等着他的下文。   “能想出什么法子?到时候,为夫将娘子带到皇太后老人家的面前献宝,让太后她老人家看看我东方家的媳妇就是了。”   真真是小气,再怎么说拿一、两件宝贝充个数也行啊。顾青麦由不得‘哧,了一声。   似乎知道顾青麦的冷讽所谓何来,东方随云笑道:“你懂什么?我们去都是作陪而已,真正的主角不是我们。”   “当然喽,是太后嘛。”   东方随云摇了摇头,笑道:“可知道八公主宸婉君?”   公主?顾青麦的眉不自觉挑高,心一跳,莫非?   “太后这次是要选女婿呢。”   果然。顾青麦呶了呶嘴,“选中相爷了。”来就来吧,反正已经有两个了,不在乎更多,最好是连那个许昭阳也娶了进来,那戏就更热闹了。段氏不就说过吗,人越多越好演戏。   东方随云举手轻弹顾青麦的额头,“胡说什么呢?八公主喜欢的是闻人。”   闻人?顾青麦一愣,“兵马大元帅卓闻人?”   “娘子认识闻人?”   顾青麦笑道:“不是他去接我爹的手?听说过,没见过。倒是相爷,‘闻人、闻人,的称呼着,相当的亲热啊。”   “闻人是我舅舅的门客之子。当年我投奔到舅舅府上的时候认识了他。他素来喜武,而我素来喜文,但这并不妨碍我和他的友情,再加上我们年岁相仿,自就混熟了。后来结拜了兄弟,我比闻人长一岁,他称呼我大哥。”   “相爷位高权重,掌着大业皇朝一应朝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加上一个熟得不能再熟,亲若兄弟的卓闻人掌着大业皇朝的一应兵权,啧啧啧,如果我是陛下,都得防上你们一防。”   闻言,东方随云的眸子一亮,笑意爬上眉梢,有趣的看着顾青麦,“那娘子再说说,为夫该如何揣度陛下的心呢?免得它日功高盖主,成为刀下枉魂?”   “这还用妾身提醒吗?”顾青麦颇是小女人气的睨了东方随云一眼,摆脱他的双手,独自坐到太师椅中,“相爷的隐水山,只怕就是相爷以后的终老之地吧?”   东方随云不依不饶的上前,挤到自家娘子身边坐了,“哦?”   “隐水山离帝都近,它日陛下若真对你生嫌隙,相爷可以自请到隐水山中务农,既少了帝都中的许多束缚,又在陛下势力所及范围之内。别人只当那里是软禁你的牢笼,可相爷将那里当逍遥的天堂。”   东方随云的眸子更亮了,“谁说是我一人的天堂?是我们的,是为夫和娘子的。”   那眼神,透露着太多的情和真,一时间,顾青麦又为自己所做的决定纠结了。她误会她家相爷了吗?她怎么能够不相信她家相爷呢?   “娘子,想什么呢?”说着话,不待自家娘子出声,东方随云已是吻上她的红唇,柔柔软软的轻巧之极,许久他又喃喃问道:“是不是想问为夫,三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相爷做事自有相爷的道理,何需告诉妾身?”说得轻巧,但顾青麦心中却是希望东方随云能够主动告诉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心中似乎都在狂嚣着放下那一晚,他喝醉了,他醉酒动心,他醉酒动情,他醉酒动性……   不知顾青麦心中最真的想法,东方随云咧嘴一笑,“当张太医说娘子是心胸郁积导致气血不畅的时候,为夫还只当娘子想多了,不想却是为夫小看了娘子的沉稳啊。”   他这是变相的告诉她,他全身而退了吗?顾青麦心中一喜,继而又是一悲,能够全身而退又如何?以后还有无数个夜晚,难道她都要再如三天前的那个夜,千千万万遍的假设、欣喜、失望?如果早知道这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如此的折磨人,她必然不会设下这番心思独吞这苦果,只是如今戏已开演,她不得不吞。   当然不知道顾青麦心中所想,东方随云眼神转为冷冽,“水卉和沈山灵那般烦扰娘子,导致娘子病情加重,娘子打算如何处置她们?”   处置?顾青麦幡然惊醒,这才想起水卉和沈山灵二人还关在柴房中,她抬头准备开口的人,霍地看到东方随云眼中升起的丝丝玩味,她心头不由一跳,干咳二声说道:“按东方府的家规,水姨娘恃宠而娇坏人好事,当庭杖责二十。沈姨娘有失妾室妇德,但念及她委屈在先,当庭掌嘴十记即可。”   东方随云露出失望的眼神,“为夫还以为娘子会趁此时机将她们二人都逐出相府呢。”   逐出?看来他比她还焦急一些。顾青麦笑了,伸手在他胸口划着圈圈,“相爷这里舍得?”   她全然无视他三天前到底做了什么,他有丝失落。她全然心安理得的相信着他,他又有丝欣慰。如今见顾青麦在他的胸口划着圈圈,小女人态表露无余,东方随云的心有些痒了起来。正待一把抱起自家娘子,突听门外传来管家义伯的声音,“大人,卓少爷在太和酒楼候着呢,要老奴来传个口信。”   “闻人回来了?”东方随云的眼中抹过异常的欣喜,又回头看向顾青麦,“娘子,陪为夫看看闻人去。”   看他高兴之神,一如隐水山中那个相爷又回来了。只怕他们兄弟二人见面当有许多话说,顾青麦笑着摇头,“妾身觉得有些头晕,想休息休息,再说水姨娘、沈姨娘二人还在柴房,妾身得处理她们二人的事。”   “那好。含玉,服侍好你家小姐,如果再有晕倒的事,本相可真要到顾府换人了。”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一扫以往稳若泰山的习性,急冲冲的出逐风轩而去。   071回争风   柴房中,沈山灵和水卉衣衫零乱的瘫软在墙角。   东墙角瘫着的是水卉,西墙角瘫着的是沈山灵。此时沈山灵尚还有力气的怒视着水卉,再度骂出强有节奏的词,“贱人。”   水卉这三天吃的苦比她一辈子吃的苦还多。虽然在相府为奴为婢,但好歹将夜老夫人待她像亲闺女一样,何曾挨过打、受过骂?如今被沈山灵屡番打骂,自是再也忍不住,“你又好到哪里去?不也就一个妾,一个留不住男人的妾。”   不提还好,一提那还得了。沈山灵一直视洞房之夜为她人生的奇耻大辱,一时间强撑着站起来,歪歪扭扭的走到水卉身边,再度踹了水卉一脚,“我是妾也比你高出一等,是排在你前面的妾。你居然敢公然夺走大人,你信不信我将你卖了。”   “卖?”水卉往墙角里挪了挪,毫不服输的扬着头,“我虽是相府的丫头。可只要我一句话,老夫人就会将我的卖身契还给我,我就是良人一个。哪像你,永远的奴籍,那才是说卖就可以卖。”   “你。”沈山灵再度扬起手,猛听水卉一句‘够了,之词,她一时愣了神,手却是挥不下去。   水卉也有一肚子的火。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全然不知。只知道她回房的时候东方随云已醉瘫在她的东厢房。当时考虑到和沈山灵的联盟之事,知道此时万不能得罪沈山灵,是以她决定扶东方随云去西厢房。可万不想东方随云错将她当沈山灵,只是叫嚷着喝酒。看着东方随云如痴似狂的笑喝着美酒,那个时候,她全然忘却了一切,想到的就是留下他,向所有相府嘲笑过她的人证明,她水卉不是一个摆设,也是东方随云需要的女人。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在东方随云屡屡的劝酒之下,她喝得醉晕晕的,一觉醒来居然是第二日的卯时了,擎苍正守在她的身边,见她醒了说道:“大人上朝去了,要我留句话你,说昨日喝多了走错了房,沈姨娘肯定会到少夫人面前告状,要你快些到少夫人面前说明事实真相,免受家法皮肉之苦。”   这是少爷在为她担心吗?就这一句话,她水卉觉得自己十数年来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值了!   只是后面的发展始料不及,前往逐风轩请安解释的她被沈山灵疯了般的扑打,更听说少夫人被她们二人疯狂的行为气得旧病复发,今天已是第三天了,如果少夫人不醒来,她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关一辈子?想到这里,水卉越想越恼,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沈山灵说道:“够了,争什么?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少爷……”猛地,她住了口,如果说出那天她和东方随云无夫妻之实的事,那岂不是给那些看她好戏的人留下更大的话柄?没有本事将少爷留在身边也就是了,留在身边居然也没能将少爷服侍好?她水卉丢不起这个人。   “你和大人怎么了?你取代了我的位置和大人洞房了是不?贱人。”   再度‘啪,的一声,水卉的脸上又留下五指印,嘴角流血,可想而知沈山灵那一掌的力道不轻。水卉将口中的血吐出,冷笑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在这里闹,得好的却是少夫人?”   沈山灵蹲下来,怒视着水卉说道:“是啊,你想看到我和少夫人闹,然后得好的是你,是不是?你如意了,你成功的在我成亲的那一天抢走了我的男人。”   “我不是故意的。”水卉越解释越乱!   “那你是有意的。”沈山灵更是不饶人。   “我说过,我们要联合起来,否则,我们两个都会被逐出相府。”   “你抢了我的男人还要我和你联合?你当我是傻子吗?”   “好,沈姐姐,我承认那天我错了,好不好?可你也得听妹妹我一句劝,我们两个真的不能再闹了。而且我们两个必须得联起手来,否则我们就会像何嬷嬷她们一样,被少夫人揪着空子赶出相府。”   多少也听水卉说了些一众老妈子被顾青麦赶走的事。沈山灵不屑说道:“怎么能拿我和那些老嬷子比?我是大人心爱的女人。”   心爱的女人还走错了房间、认错了人?水卉心中腹诽着,嘴角一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瞧瞧,我们两个在这里你打我、我骂你,得到了什么?少爷来看过你了?来看过我了?没有,少爷天天守在少夫人的身边,眼中看的、心中有的只有少夫人一人而已。”   “你若不抢走大人,大人如今眼中、心中当只有我一人。”一想到那天的耻辱,沈山灵胸中的手机之火再生。   水卉冷笑一声,“不要说妹妹我泼你冷水,你若想做到少爷心中、眼中真的只有你一人,还需努力。”   “努力?”   “你知道少爷对少夫人的爱有多深吗?深到东方家、顾家两家四代的深仇大恨都不去报。深到为了少夫人居然忤逆老夫人并且让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老夫人一夜白头。试问,你有这个能力吗?”   沈山灵一听,偏头想一想。隐水山中,东方随云对顾青麦确实有求必应,看得她都眼红。   “姐姐,听妹妹我一句劝。”知道沈山灵的脾性,水卉顺着老虎的毛摸,“就算我‘抢,了你的洞房夜,可那只有一天而已。以后你就会知道,少夫人有本事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抢走少爷,让你独守空闺。”   “不会,大人说了的,他会宠我的。”   知道沈山灵为人单纯,说的话只怕不会有假,如此说来,少爷对沈山灵真的有情有义?那她更不能留下沈山灵了,她要用沈山灵对付了顾青麦,然后她再来渔翁得利。想到这里,水卉说道:“好姐姐,我和你打赌。无论是我也好还是你也罢,如今在少爷的心中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你看看我们所处的环境,如果少爷心中真的有你有我,为何不来接我们回寄翠苑?”   “哟?还想回寄翠苑呢?”说着话,一袭布衣的妇人推门而入,却是厨房的新任管事嬷嬷柳嬷嬷,她端着托盘进来,将托盘上的食物一一放在地上,接着说道:“我可是听含玉说了,太医替少夫人把脉了,说此次少夫人是气恼攻心、惊怕过度,再加上她那样的身子儿,醒不醒得来还是另一回事呢。”   沈山灵和水卉同时‘啊,了一声,“现在呢?好些没?”至少目前她们知道,顾青麦不能有事。   “很难说。”柳嬷嬷摇了摇头,又颇似苦心劝戒的说道:“我们当下人的,就要有个当下人的样子。可不能欺着少夫人宅心仁厚就在她的面前无法无天。”   宅心仁厚?水卉嗤之以算,她从小为奴为婢,看尽世人的眼色。打小练就一双善于查人观色的眼,那个少夫人看着是个病秧子,实则强悍得狠。瞧瞧,一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不就将老夫人原来的心腹之人都赶走了?如今相府的一应丫头、嬷嬷也好,管家、帐房先生、小厮也罢,要么是那个病弱的少夫人亲自在相府原来的奴仆中挑选的,要么是那个病弱的少夫人重新买进的,如今相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里还有为着她水卉说话的人,个个像看好戏似的看着她只等落井下石的机会。   沈山灵来自山中,头脑当然没有水卉灵敏,她只知道自己能够待在东方随云的身边并且成为东方随云最爱的女人即可。要想成为东方随云的女人,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出了这柴房的好。是以,她抓住柳嬷嬷的手,“柳嬷嬷,求你到少夫人面前说句好话,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在她面前打人了。”   “现在可不是少夫人说了算。我听含玉说了,少爷对你们气晕了少夫人的事相当的震怒,已是说下话来,少夫人好则好,倘若少夫人有个什么好歹,你们两个都得陪葬呢。”   陪葬?沈山灵一下子吓慌了,也不管这趟子事是不是由于水卉引起,急忙拉着水卉的手,“我们怎么办?再怎么办?”   水卉还是有心机一些,一把摔脱沈山灵的手,从怀中掏出几文钱递到柳嬷嬷的手中,“柳嬷嬷,求你再到前面去打听打听,看少夫人醒过来没有?”   柳嬷嬷为难的盯着手中的钱,叹气道:“好吧,谁叫老奴是奴才呢,好歹你们两个也是少爷的女人。以后得了势,可得替我这个老妈子多说两句好话。”   水卉和沈山灵点头如蒜,“谢谢,一定的,一定的。”   柳嬷嬷出了柴房,将门带好上锁。转身过了一个走廊,将手中的几文钱掏出来递到含玉的面前,“大管事,都在这里了。”接着,又将她听到的水卉和沈山灵的谈话告诉了含玉。   “啧啧啧,还姨娘呢?真小气。柳嬷嬷,做得好,也不枉本管事看重你。以后将她们的话都来说与我听。”含玉说着,另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到柳嬷嬷手中,“去告诉她们,算她们命大,我家小姐已是醒了。若非我家小姐求情,姑爷本来要逐她们两个出相府。要她们两个念在我家小姐宅心仁厚的对她们的份上,以后都老实一些。还有,我家小姐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们两个虽身为东方府的妾室,但也不能置东方府的家规不顾,水姨娘以小欺大、坏人好事,杖责二十。沈姨娘争风吃醋、口不留德,掌嘴十记。”   “是,大管事。”柳嬷嬷本待要走的人,猛地又想起一事,“大管事,那个水姨娘的褥子上……”   未见红?含玉心中明白,不奈说道:“再怎么说本管事还是个姑娘家,有些话还要本管事说得那么明白?你该说些什么就说些什么去,犯不着来请示我。”   柳嬷嬷看含玉神情就明白了,“大管事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题外话------   谢谢奶茶528的钻钻!   谢谢chenjjj的钻钻和花花!   嘿嘿,卓闻人来了……好戏来了……   072回闻人   夜色悄悄降临,太和酒楼挂起大红的灯笼,灯光映照在帝都的御街上,月光、灯火交相辉映,更显得一派融和、意境无限。   二楼的雅间,一身宝蓝色狐茸领长裰,将男子的俊雅身姿衬托得尊贵非凡。玉冠束发,墨发轻扬,浅笑不离唇,唇边还深噙着两个酒窝,大大的眼睛闪着似墨玉般的光彩。随着左耳上一串黑珍珠不停的摇动,那大大的眼睛中流光溢彩,和黑珍珠散发出来的光相映成辉。   乍见卓闻人这身装束,东方随云有些不能接受,“这身装扮真够不伦不类。”   卓闻人笑得开心,直是上下拍着自己的装束,“怎么样?怎么样?喜欢这套装扮不?告诉你啊,自从包黑碳看到我这身装束后,那从来似被雷劈焦的脸居然有些白了,哈哈哈……兄弟我替大哥你也带了一套回来,以大哥这番美貌穿上这身衣物,肯定是不男不女,哈哈……这衣物是南疆的,这耳环可是西陲独有的,那里的兄弟们都好这一口。瞧瞧,瞧瞧,耳洞,扎下去的时候痛得我都哭了……呜呜呜……兄弟我这可都是为了大哥你啊,为了大哥你不得不扎耳洞,扎了耳洞那些兄弟们才服我管啦。大哥,来吧,夸小弟两句,入乡随俗、以德服人,或者尊老爱幼都成。”   对卓闻人一惊一乍的话以及期待的目光不以为意,东方随云脸上闪着淡淡的笑意,“我岳父的耳上就没有穿洞。”   期待的目光霎那间停顿,卓闻人氲氤的泪被逼回眼眶,哀怨的眼神倾刻间变为好奇,他以手支颔,“瞧你说起岳父之时的神态?可疑,相当的可疑啊。诶,你真的不报仇了?”   东方随云睨了好友一眼,“你说呢?”   “你若不报仇,就不是东方随云了。想小时候我不过藏了你的衣服,你居然害我光着身子跑回家,啧啧啧,过往的一切真令人忆之落泪。”   想起小时候的胡闹,想到如果将这件事告诉顾青麦,不知她会是什么表情,不知不觉间东方随云笑了。   “啧啧啧……除了在隐水山中,从来没见你笑得这般开心过?是什么让从来不表露心事的相爷在这帝都居然能放下面具真诚的一笑?可不要告诉我,是因了我这个兄弟。说出来我都不信的。呃,让我猜猜。”自说自话一直是卓闻人的拿手好戏,只见他掐着指头算了起来,接着以一副夸张的、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哦,原来是娶了一堆老婆回家的原因。不得了啊,有妻有妾,坐享齐人之福啊。不过,大哥,你也不能笑得这般令人垂涎啊,妻妾多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小心后院起火,喂喂喂……松手松手,疼疼疼。”   东方随云直是揪着卓闻人左耳上的黑珍珠坠子,“才不过半年,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回京也就罢了,居然没有先通知我?”   卓闻人小心翼翼的掰开东方随云紧拽着黑珍珠的手,揉着自己被扯红的耳朵,十分委屈的看着东方随云。“我倒想避开这一档子事呢,谁知道陛下会下旨命我回京?”   下旨?东方随云讥笑说道:“陛下如今行事越来越有独到之处,连宣你进京都不通过内阁了。”   卓闻人‘嘿嘿,一笑,“谁叫你在朝中广植党羽、权霸朝纲,我若是陛下也得时不时的给点颜色你看看。让你知道,谁才是大业皇朝真正的主子。”   这倒是实话,不以为意,东方随云睨着卓闻人,半晌说道:“你一归京就来找我,也不先去见陛下,不怕陛下将你当我的党羽查办喽。”   卓闻人不屑撇嘴,“如今陛下极力撮合着我和那个八婆的婚事,不就是想拉拢我?一旦我拒绝了这门婚事,你看着,兵马大元帅就不是我的喽。”   “你期望是你的吗?”   “谁稀罕?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去边陲的。不过说真的,去了一点也不后悔。那里的景色,啧啧啧……何止用大漠如雪、长河落日来形容?我告诉你啊,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残阳将整个天空染了个遍,就似一张浓墨渲染的水墨画。每当大雨洗涮过后,那里透露的就不是简单的粗犷和豪迈了。虽没有江南烟雨的婉约,但却有着天然去雕饰的雄壮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喜欢上那里。”   没有被卓闻人夸张的神态左右,而是相当痛心的看着他,东方随云的语气中透露出恨铁不成钢之嫌,“闻人,本相要你去边陲是守国土、保家园的,不是要你去游山玩水、观赏风景的。”   “我有闲情雅致游山玩水、观赏风景说明我将那里管得好啊。有了多余的时间,不玩白不玩,哪天调回京中,那就再也见不到了,那多可惜。”   “边陲一切可好?”   卓闻人神秘一笑,“知道我写给你的信都要被人拆了检查,所以,放心,都记在脑中呢。”说着,他拍着脑袋说道:“顾自强……咳咳咳,大哥的岳父啊,是我卓闻人在大业皇朝要佩服的第二个人。”   第二个?东方随云哑然失笑,“那西陲大漠狼王庄少蒙呢?还排在第一位吗?”   卓闻人不自在的干咳二声,借着喝茶掩饰脸红,又笑嘻嘻的说道:“大哥又不是不知道,兄弟我向来佩服那神秘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人,如今见到了庄少蒙,嘿嘿,也不过如此。”   “那排在第一的是谁?”   闻言,卓闻人神采飞扬起来,大大的眼睛熠熠生辉,“顾三郎。”   “顾三郎?”东方随云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继而亦是相当感兴趣的问道:“撷坤殿的尊主顾三郎?你看到他了?是男是女?”   卓闻人煞有介事的盯着东方随云,继而拍着桌子笑道:“大哥,什么时候你对另外的人有过这么大的兴趣?呃,当然,除了顾家的人。咦,这顾三郎似乎也姓顾啊!你不会是因了恨着顾家,是以想将姓顾的一网打尽吧?”   东方随云闻言一怔,继而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方才来这里的时候,看到八公主就在附近的胭脂铺呢,而且是女扮男装……”   “好好好,小弟错了、小弟错了。”卓闻人吓得双手摇摆,接着似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蹦到窗口向外看了看,继而将所有的窗户一一关上,这才讨好的来到东方随云身边坐定,“兄弟我告诉你,你可不能陷害小弟,否则,兄弟我就去勾引你那个受宠小娘子,让你吃吃兄弟我的苦头。”   “你敢?”东方随云一扇子敲到卓闻人的头上,“快说说顾三郎的事。”   摸着隐隐发疼的头,卓闻人又笑了起来,“大哥,怎么一提你那受宠小娘子,你就止不住的笑得这般勾人?你有没有考虑一下下,不要笑得这般的勾人,会引人暇想啊。”   “万掌柜。”   东方随云语落,万年青推开雅间的门,恭身站立,“大人有何吩咐。”   “川香胭脂铺,有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闻人一定喜欢。”   “慢慢慢。”卓闻人再度跳了起来,急忙点头哈腰的拉着万年青坐下,又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好,这才摸着头上的汗水,“好好好,我告诉你、告诉你,诶,大哥,你怎么对顾三郎的事这般感兴趣?那顾三郎的事传到关内来了?”   “前些时万掌柜告诉了我些许江湖中的事,我对顾三郎和蓝昊泽很是感兴趣。如今海上霸主蓝昊泽愿意为我所用,差的就是顾三郎了。可偏偏的,就是联系不上那位顾三郎。”   东方随云语毕,万年青亦是说道:“元帅有所不知。大人联系顾三郎的真正目的是想着如果顾三郎为我们所用,依顾三郎和庄少蒙、乌雅的交情,元帅在边陲也可以省心很多。”   闻言,卓闻人感动的看着东方随云,眼中再度泛起氲氤,“兄弟远在边关,大哥都想着要给兄弟省些事。大哥,你待兄弟真好。”   见惯了卓闻人这唱戏的本事,东方随云再度用手中的扇子敲打着他,“快说,如何?”   卓闻人懊恼的摸着脑袋,“大哥,说句实在话,兄弟我也没见过顾三郎,更不知他是男是女。”   忍住要揍人的冲动,东方随云手中的扇子被折断,他咬着牙齿说道:“那你还说第一个要佩服的人是顾三郎?”   卓闻人有些委屈的看着东方随云,“兄弟我就喜欢那些神秘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人啊。当初那庄少蒙不就是只闻其名才引起兄弟我的好奇,如今见着了,也不过如此。兄弟我至今未曾谋得顾三郎一面,听到的却都是他的传奇,大哥想想,兄弟我能不好奇、能不佩服?”   简直是歪理,要想从他这里打探到顾三郎的消息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东方随云问道:“那第二个人为什么是我岳父?”   “那可是由心而生。”卓闻人语露欣赏,面露佩服之神,“到了边陲我才知道,你那位岳父大人真真是可撼日月、可拔山河的男子,边陲到处都传扬着他杀敌护国的丰功伟绩。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是那种只听不去查的人。后来我私服到边陲各地暗访,我的乖乖,高到商贾,低到乞丐,没有不说顾老爷子好的,原来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顾老爷子的好,就说那些乞丐吧,顾老爷子的俸禄就放在丐帮,只要有哪个乞丐生病了,那些俸禄就是那些乞丐看病的本钱。更难得的是,顾老爷子将那里所有的农田划片管理,军人们闲时务农,战时打仗两不误,即节约了朝庭的军粮,又为那里的百姓谋得了一份口粮。”   听着卓闻人讲述着顾自强的桩桩件件,东方随云的眉头不觉越蹩越深。只听卓闻人又道:“我以为接手边陲的事后,那些个将领会欺我年青专给我找茬,可万不想那些将领按照顾老爷子的交待,不但同心协力的辅助我,并且时不时的带我去边陲了解民情、了解民意,我之所以那么快的就喜欢上了那里,一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那里有着一群血性男儿。”   说到这里,卓闻人见东方随云若有所思,一时间凑近东方随云耳边,“我说大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二十年了,依顾老爷子的为人,是不可能存着小人之心杀了伯父的。算了,好不?”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东方随云说道:“你以为我不想算了?”   见东方随云神情纠结,显然心中有很重的心事。卓闻人叹气摇了摇头,看了同样有些无奈摇头的万年青,“老万,去将你这里最好的酒拿来,我和大哥要一醉方休。其它的事,以后再谈。”   073回醉酒   顾青麦是被一阵细细密密的吻惊醒的,鹤觞?!   “娘子,你答应过为夫的,三生石上,今世盟约,三生三世,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声音很是沙哑,笑容似秋月摇曳湖水之中,俊目有些意乱情迷,看着努力抱着自己的人,顾青麦知道,自家相爷喝多了。   一想到喝多了,就想起他纳妾那天亦是喝醉的一幕,本来她还怀疑他酒后乱性,可水卉非完璧之身的事在相府盛传,她明白那是因为她家相爷酒后未乱性的原因,水卉是冤枉的了。而他的这一招,很好的将联盟的水卉和沈山灵撒开并且互相生疑生忌直到大打出手。想到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顾青麦的心中不觉柔柔的,伸手抱住他的头,“相爷,麦子答应你,不离不弃,忘川之始、记川之末,麦子陪着相爷。”   酒后乱性也要看是对什么人。顾青麦非常清楚自家相爷的心思,只是看他醉意朦胧、朗目微眯,她的心又划过丝丝痛楚,将早已准备在手中的梵香露轻轻的拭在了他的红唇上。“相爷,你醉了,醉得很厉害,好好休息,好好睡。”   翌日,东方随云从酒醉中醒来。习惯性的看了看身边,无人。   顾青麦却早已是起了。她可不想自家相爷一早醒来又如上一次般兽性大发,那就真不好应付了。听到床榻上的动静,她捧起早就准备好的衣物来到床缘边,“相爷醒了?”   眼见着顾青麦穿戴整齐的笑看着他,东方随云由不得有些懊恼,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起这么早?”   “两位姨娘一大早过来请安,妾身担心她们吵着相爷,是以要她们都回了。”   东方随云闻言,很是不满,“以后不许请安了,娘子什么时候醒,她们什么时候来服侍。免得扰了你的瞌睡。”   这倒是个好主意,顾青麦故意敛衽作福避开东方随云的拉扯,“谢相爷厚爱。”   “那我们再睡会子。”说着话,东方随云将怀中的人往床榻上拖。   “相爷,今儿个有事呢。”   有事?什么事?   看着东方随云疑惑的目光,顾青麦说道:“昨儿晚上来了一对兄妹,那位男子自称东方烨,那位女子自称东方又儿,说是你们东方家的叔伯兄弟姐妹。”   冷哼一声,东方随云一大早的柔情蜜意消失无踪,翻身而起,“什么叔伯兄弟?当初我和母亲流落街头的时候,他们不帮忙一把也就是了,居然觊觎我东方家的老宅子,想据为已有并将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府去。”   “相爷。”顾青麦趴在东方随云的怀中,双手缠着他的腰身,“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他们必是受了什么难才想着来投奔你的。再说,那位女子还牵着一名三岁的小女孩,一看就是赶了长途并且没有吃饱的样子。”   因了顾青麦软软的趴在他的怀中,东方随云心中的怒气一扫而空,抚着她的背问道:“你怎么处理的?”   “我请示过婆婆。婆婆说这件事我拿主意即可。我想着终归是你们东方一族的族系兄弟,是以将他们暂时安排在从阳阁,等相爷回来再做打算。”   十分享受自家娘子趴在他怀中的感觉,东方随云取过引枕靠在床头,“你说的这对兄妹,是我二叔家的儿女。二叔的三个儿子中,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犯了人命案,当初还来求我说情想捡回一条命。哼,国有国法,我岂能偏私?还偏叮嘱刑部叛了个秋后斩。另外的那两个儿子因了二叔年前过世,他们闹分家闹得厉害,你说的那个东方烨是庶出,没分到什么财产,只怕是来找我回去主持公道的。”   不想东方烨居然是庶出,看那气度,以后必是不凡。顾青麦静静的趴在东方随云怀中,等着他的下文。   “至于那个东方又儿,是东方烨同胞的妹妹,虽是庶出,但性格要强,嫁为人妻后,偏偏她婆婆性格更强,婆媳关系不和终导致‘出妇,,婆婆又嫌她生的女儿,将她们母女一并赶出门,是以东方又儿只好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如今二叔过世,这对庶出的兄妹十有八九被赶出来了。”   难怪看着面黄肌瘦,原来是被赶出门的。顾青麦叹道:“难道庶出的孩子就不是人?干嘛就分不到财产、得不到公正的待遇?这庶出的祸也是你们男人惹下的,不纳妾哪有庶出之说?没有庶出自然就没有那些受苦的庶子、庶女了。”   “娘子是在隐指什么?”东方随云好笑的抬起顾青麦的下颔,俊目紧盯着她略带幽怨的凤眸,“娘子是在提醒为夫不能有庶出还是告诉为夫娘子大度得狠,就算以后为夫有庶出,娘子也会将那些庶子、庶女当人看?”   睨了自家相爷一眼,顾青麦懊恼的要起身。东方随云却是紧紧的抱住说道:“为夫深感奇怪。每次睡在娘子身边都很安详,每次起来就神清气爽,为夫在想,娘子莫不是为夫的安神药?总能令为夫神清气明?”   安神药?顾青麦心中一惊,她从来不小看自家相爷的心智,莫不是他发现什么了?可是后面东方随云说的话,又让她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只听东方随云说道:“以后啊,旦凡有什么烦心的事,为夫就抱着娘子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用烦了。”   想起昨天东方随云喝了不少酒,顾青麦问道:“相爷昨天喝醉了?”   颇为懊恼,东方随云的语句无不透露着遗憾,“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醉得不省人事?又一次放过吃掉娘子的大好时机。那该死的鹤觞,赶明儿我叫万掌柜将那鹤觞砸了,不要再留着了,免得坏事。”   “相爷喝那么多酒,有心事?”   不避不闪的看着自家娘子探寻的眼睛,东方随云笑道:“不过和闻人长时间没遇到了,聚在一起就多喝了几杯。”   “怎么不请卓元帅到相府作客?”   “不许。”东方随云将抱着顾青麦的手搂紧,开玩笑的说道:“打小闻人就喜欢抢我喜欢的一切,昨儿个他还扬言要从我的身边夺走你呢。”   为东方随云居然有如此小孩子气的举动‘噗哧,一笑,顾青麦伸手摸着昨晚涂过梵香露的红唇,“妾身保证,他抢不走的。”   轻轻的吸吮着顾青麦的手指,东方随云心有不甘的说道:“闻人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你的事打听了个清清楚楚,为夫怎么能够不担心?”   越说越离谱,但从东方随云的语气中,她知道他和卓闻人的感情肯定相当的不一般。顾青麦好奇问道:“那个八公主和卓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起来,那还是十年前的事了。每逢天热的时候,我和闻人经常相邀到一处离皇城不远的小溪里泅水,有一次闻人居然将我的衣物藏了起来,害得我只穿着中衣走回家。后来为了报复闻人,趁着他泅水的功夫,我将他所有的衣物都藏了起来,咳咳……他只好光着身子回家。”   狠,真够狠!顾青麦嘴角上扬,“然后?”   “非常不幸的是,他在回家的途中碰到了八公主。”   顾青麦好笑的睨着自家相爷,“古人云七岁不能同席呢,那个时候都十一、二岁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了,可丢脸了。”   “其实,其实……”东方随云说得有些勉强,用手比划了比划,“其实,闻人也不算全裸,他编了一件草裙扎在腰间。所以,八公主也没将闻人看全。但是,八公主从此粘上了闻人是事实。”   原来有这般有趣的往事!顾青麦‘嘿嘿,笑道:“算起来,你还是卓元帅和八公主的大媒。”   “什么大媒?”笑得邪气,东方随云继续说道:“闻人避八公主都来不及。不是万不得已,不是陛下、太后诏见,他都不去皇宫。因了这件事,他从此将我恨上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他必夺之。”   夺?她才不信呢。“夺还拜了兄弟?”   东方随云‘哈哈,大笑起来,“我和闻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在某些时候,我们又可以争个你死我活。”   再一次看到东方随云这般爽朗的笑,顾青麦明白卓闻人和东方随云的关系了。是那种打死不离亲兄弟的关系。“那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下旨赐婚,这样一来,不但替皇族揽获了兵权,也牵制了你啊。”   朝堂之上,自古以来是制衡原则,此消彼涨、此涨彼消,高高在上的帝王绝不会让手中的帝权一面独倾。宸天佑想要卓闻人当妹夫无非是为了牵制他。如今宸天佑的那点子心思被自家娘子分析出来,东方随云能不欣喜异常?“娘子深谙朝局之道啊。”眼见顾青麦得意挑眉,他点着顾青麦的鼻子,“陛下此举无非是担心哪天他大行之后我会挟外甥以令诸候。闻人若成了他的妹夫,皇族不但揽获了兵权,而且看在闻人是我的生死兄弟的面子上,就算哪天我想挟外甥以令诸侯,也得收敛收敛。”   外甥?宸弘文!“你想挟外甥以令诸候吗?”   “我只是兑现当初对夜贵妃的承诺。”   夜柔曾经是你的爱人吗?顾青麦心中一跳,摁住将要出口的话,又问:“可卓元帅现在不同意,怎么是好?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下圣旨赐婚?”   “陛下倒是想下旨赐婚呢。只是八公主向来自负,她坚信以她的方法能够让闻人对她敞开心扉。是以对太后和陛下都有交待,她的幸福要靠她自己争取,不允许皇族插手。”   “这个公主比某些郡主有骨气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东方随云俊眸中窜出丝丝火花,盯着顾青麦看了良久,这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娘子是说为夫也是没有骨气的人吗?”   嗯?   “为夫不也是利用皇权才得到的娘子?”语毕,东方随云不顾自家娘子的反对,硬将顾青麦拉上了床榻,“只是令为夫深以为憾的是至今都没将娘子吃到腹中,这才是真真的没有骨气。始终心怀忐忑,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中途睡着、醉倒,为夫都要怀疑为夫的身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顾青麦一边不着痕迹的阻挡着自家相爷越来越不规矩的手,一边回道:“相爷,近午时了,你们东方家的弟弟、妹妹、外甥都等着你呢。如果我们这个时候了还不出去,相爷是要他们看妾身的笑话不成?”   “什么弟弟、妹妹、外甥,为夫才不管他们。”   顾青麦急忙找着另外的理由,“再说两位姨娘好不容易反目成仇了,相爷今天如此作为,是要她们两个再度同时恨上妾身?”   “恨了又如何?”   听这语气……知道他今天抱定不放过她的心了。顾青麦急道:“就算你族中之人再怎么对不住你,你是一朝之相,要有容人的雅度,要有宰相肚中能撑船的气魄。这样国人才会信服于你。再说两位姨娘,一位是新宠,一位是新婚,相爷也得做做样子,好歹要哄哄她们。”   再多的兴致也已索然无味,东方随云停下不规矩的手,有些负气的看着顾青麦,“你真希望为夫和她们二人多在一处?”   情急之中,顾青麦也不多想,点头称‘是,。   冷哼一声,东方随云翻身而起,迳自趿鞋下床,推开顾青麦要上前服侍更衣的手,利索的更衣出门而去。   看着东方随云负气而去的背影,顾青麦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得试一试了,即便丢命,也好过如此倍受折磨。”   074回病发   东方随云心情大好,不但留下东方烨、东方又儿还有那个小外甥女冷千柔住在了相府,而且命人将从阳阁好生的整理、打扫,并且叮嘱顾青麦为从阳阁配置了嬷嬷、丫头、小厮。一应按照东方烨兄妹在东方家族的排名,称东方烨‘三少爷,,称东方又儿‘四小姐,,至于冷千柔,则称‘小小姐,。   这番待遇,令东方烨兄妹受宠若惊。   没有理会受宠若惊的同族兄妹,东方随云又好心情的吩咐厨房在逐风轩大摆宴席,并且命人请来了水卉和沈山灵。   水卉和沈山灵方从柴房中放出来,之于顾青麦放过了她们,但东方随云是否放过她们还心怀忐忑,是以站在一旁有些唯唯诺诺。   东方随云笑着挥手,示意二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布菜上酒,“念在你们初犯的份上,念在少夫人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本相也不再计较你们所犯的事。只是以后,你们两个要好生服侍少夫人,不要再给少夫人添乱。”   闻言,水卉和沈山灵欣喜若狂,急忙作福,“谢少爷”“谢大人”的说了一通,又向坐在对面的顾青麦作福,“谢少夫人。”   顾青麦眼盯着东方随云故意亲近水卉、沈山灵,是以对她们的感激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自叫苦。她知道自己早间的行为伤了自家相爷的心了,而他如今此番故意亲近水卉、沈山灵的行为也是做给她看的,目的就是希望激起她的忌妒之心。他这种行为虽然带着负气成分,可多多少少是因她而起,苦就苦在她的身体不允许她有夫妻房事。这样也好,就让他负气一段时日,她也好全力应付肚中的血蛊。   “明日本相要到宫中为太后庆寿,本来只想带娘子一人前往。如今看娘子身子单薄,是以决定带上水卉和山灵,只当是服侍你的丫头罢。”   水卉和沈山灵闻言,欣喜若狂浮上脸颊,笑得灿烂。   不能吃醋,不能吃醋,绝计不能表现在脸上。顾青麦极力压抑心中的酸意,点头道:“一切听凭相爷安排。”   见顾青麦一如既往的淡然,东方随云心生闷气,笑看向沈山灵,“山灵,本相与你的洞房之夜错过了,都是本相贪杯惹的祸,如今一些事也都落下帷幕了,本相今晚也有闲情,就到你的西厢房休息,今晚你好生准备一下,不要让本相失望。”   水卉最能查颜观色,她能感觉得到今晚的气氛不比往常,她明显的看到顾青麦稍微愣了一下,她也能感觉得到东方随云的话是故意要对顾青麦说的。只是粗枝大叶的沈山灵没有感觉到罢了。很好,她可以看着顾青麦和沈山灵鹬蚌相争了。到时候,她渔翁得利,相府中一应传她非完璧之身的人死定了。想到这里,她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沈山灵听了东方随云的话,早已喜不自胜。如今又见水卉讥笑,只当水卉是妒忌,她心中更是得意,对于水卉在寄翠苑给她上的课又全抛到九霄云外,得意万分的说道:“大人厚爱,奴婢不胜惶恐,定不负大人美意。”   “很好,山灵的直爽是本相最为看中的地方。”说到这里,东方随云亲热的注视了沈山灵许久,最后似乎不舍的看向面相平静的顾青麦交待着一些事,“娘子,作为相府的少主母,为夫以后的寝宿问题就全权交由娘子负责了。”   交给她负责?是逼她接纳他吗?是惩罚她今天早上不接纳他吗?顾青麦心比黄莲还苦。可一众丫环、奴仆都看着她,她不得不点头,“妾身谨遵相爷教诲。”   “很好。”东方随云冷冷的看着面无波澜的顾青麦,起身说道:“今天也晚了,大家散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准备进宫的一切事宜。”   “是。”   默默的看着沈山灵兴高采烈的追逐着东方随云的脚步而去,顾青麦的唇几近被自己的牙咬破。如果应付水卉是装醉,那这次全然清醒的应付沈山灵再该如何?霍地,她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他的寝宿问题都交到自己的手上了,以后她还得安排他该往何处休息的事宜,难道每次她都要这样胡思乱想一番?然后心痛一番?够了!是他的事,他当会解决,她不必心乱。   “少夫人。”   “段姐姐。”   “少夫人伤心了?”   伤心?不如说是担心吧。顾青麦展颜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方才大人根本就不想去沈姨娘的房间,是以后来才会说出由你安排大人的寝宿的话。可少夫人为什么不顺着大人的话说明天皇宫的事繁琐,今晚得好生商量,还望大人留宿逐风轩的好?”   她又何曾不明白自家相爷话中的意思?顾青麦苦笑说道:“过了今天,明天呢?后天呢?下个月?明年呢?我能找足理由留相爷在我的身边?”   “过一日是一日,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少夫人。”   顾青麦闻言心惊,是啊,过一日是一日,连她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是否真能够在自家相爷身边待一辈子,那为什么不让自己快活的活着、任性的活着?可是……考虑到自身的状况,顾青麦的眉头皱在一处,“我……我暂时不能服侍相爷。”   服侍?段氏是过来人,再加上她心思玲珑,明白顾青麦所说何事。“少夫人的意思是喜欢大人却又不得不赶走大人?”   段氏冰雪聪慧又是妇人,含玉终是姑娘家不方便说及。这也是顾青麦愿意将夫妻之事说与段氏听的原因,如今看段氏果然明白她所言,顾青麦也不避讳,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   “可以和小妇人说说是为了什么?”   就算她对段氏有好感,但事关重大,她不可掉以轻心。想到这里,顾青麦直视着段氏半晌说道:“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又不想让人知道,特别是不能让相爷知道。”   明白的点了点头,段氏说道:“小妇人看大人是喜欢少夫人的。大人今天的言谈举止莫不是带着负气的成分。如果少夫人暂时不能取悦大人却又不想大人近了别的女人,小妇人倒有一个好办法,既可以看出大人对少夫人的心,又可以将大人拉回少夫人的身边却不急于宠幸少夫人。”   天底下有这么美的事?顾青麦欣喜的站了起来,“说说看。”   段氏走近顾青麦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果然,顾青麦嘴角上扬,笑得相当的开心。“段姐姐,你真是女中诸葛霭。”   段氏脸红的一笑,低声说道:“这也是少夫人对我们母子好,小妇人能不感恩图报。”   “那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可不能说给其他的人听。即使是含玉,也不能说。”   “少夫人放心,小妇人明白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   顾青麦点了点头,就近坐到床缘边,叮嘱说道:“好了,你现在就去寄翠苑,告诉相爷,我的老毛病犯了,要相爷速请张太医、罗太医二人来逐风轩诊治。”   段氏急急“嗯”了一声往逐风轩外跑去,跑了两步的人又跑了回来,“要不要先给含玉说说,免得她担心?”   “她担心才显得这件事是真实的。不要告诉她的好。”   段氏再度点头,急忙提起裙摆,急冲冲的往寄翠苍而去。   “相爷,不要怪妾身的自私。妾身真的不想失去你,更不想你拥有别的女人。如今,妾身倒要试一试能不能逼出血蛊,如果逼得出则是老天垂怜。如果逼不出因此送命……”说到这里,顾青麦闭上眼睛,苦笑说道:“也好,眼不见为净,再也不胡乱猜测了。”   语毕,顾青麦双腿盘于膝上,双手以兰花指放于膝,一时间,各色光环在她四周流溢,随着冷汗溢出额角,十指的指甲缝中,亦有鲜血不停的滴出。   十指滴血?这是以往没有过的现象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青麦震惊的看着从十指中不断涌出的血,乌雅的话在她的脑中盘旋。“血流尽,血蛊出。”   可是,不置之死地又如何能后生?努力压住肚中的痛楚,顾青麦兀自运着独门内功,指甲缝中的血仍旧不停的涌出,觉得喉咙处的甘甜,顾青麦再也忍不住的喷出一口血来。肚中的血蛊似知道宿主要将它毁灭,在肚中翻江倒海起来,伴着一阵阵巨大的痛楚,顾青麦闷哼一声瘫软在床榻上,“不舍啊,终是不舍。”因了牵挂,终是不舍。如果放在原来,她宁肯和血蛊同体而亡也必不受血蛊的控制。   “到底怎么回事?”声音相当的愤怒并带着惊慌。   “大人,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给少夫人送水果,就见少夫人躺在床上不停的叫唤着,似乎极度的不舒服啊。”   回话的是段氏。段氏真将东方随云哄来了?原来自家相爷的心还是在她的身上,要不然,不会这般快的就赶来逐风轩。   “含玉她人在哪里?她怎么照顾她家小姐的?”从声音中可以知道他的急切,也听出他声音中有几多责备。   “含玉清帐去了。”   “娘子、娘子!来人、快来人!”   “啊!”   顾青麦听见的最后的声音是自家相爷拔高八度的声音以及段氏的惊叫声。只怕段氏也没有想到,她顾青麦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次到底醒不醒得过来。   075回豆蔻   逐风轩的书房,张太医和罗太医二人颇为苦恼的看着东方随云,连夜赶来为相爷夫人诊脉,脉相令两位太医太过震惊。   “老张、老罗,如何?”   一旦碰上顾青麦的事,当朝的相爷总是不再一如以往的波澜不惊。张太医轻叹一声,摇头说道:“近段时日,相爷有没有按照下官的叮嘱为夫人配药?”   近段时日,顾青麦说身体大好,不想再吃药了,还说‘是药三分毒,的话,东方随云眼见她脸色红润,精神状态极佳,是以也就由着她没再吃药。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心生懊恼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找到病症所在,张太医抹汗说道:“下官方才拿脉,发觉夫人的脉像极度的混乱,大有血要流尽之势。”   东方随云面露惊骇,“流尽?”   “这也是方才少夫人的指甲中为什么会有血流出的原因。”   方才的情形着实吓人,当他和段氏掀帘进入房内的时候,看到的就顾青麦奄奄一息的瘫软在床榻上,口中涌出的血倒是其次,更骇人的是自家娘子的手指甲缝中亦有血不时涌出。想到方才骇人的一幕,东方随云至今心痛难忍,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家娘子已是去了。那个时候,他希望自己替自家娘子流着血。   “相爷莫急。止血顺气的药已悉数喂下,因先前的底子打得好,夫人过一个时辰自会苏醒。只是苏醒以后,相爷切记再莫给夫人断药了,否则……”张太医话至此却是不敢再说下去。   “否则怎样?”   罗太医见张太医冷汗直流,他替着回道:“去岁下官和老张就曾断言夫人能不能活过今秋是个问题。唉……近段时日因了相爷的细心调养,夫人的身子大有起色,下官们只当夫人活过今冬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万不想相爷疏忽了,只看着夫人有起色的表相却忽视了夫人本就油尽灯枯的内里啊。所以,那些药是再也不能断的。”   自从顾青麦吃过紫玉人参后,身子恢复得相当的好。他曾经侥幸的认为她的病根已除,只待细心调养既可。可万不想她最大的病祸仍旧存在,是他被她大好的表相欺骗了?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懊悔的将桌上的一应物什扫到地上,“本相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而言之,本相要看着我家娘子好生生的活着。”   见当朝相爷少有的发着脾气,只当东方随云是一如既往的希望顾青麦能够活过今冬。张太医眼睛一亮,揖手说道:“相爷,下官想起一桩事,也许可以延续夫人的命。”   东方随云面露欣喜,“说,什么事?”   “只要相爷得到那个东西,夫人的命定可延续。”   东方随云有些焦躁,“罗嗦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本相也要弄到手。”   “无极豆蔻!”   闻听张太医之言,东方随云震惊回道:“无极豆蔻?”   张太医郑重其事的点头,“传闻无极豆蔻乃稀世奇珍,有起死回生之效。”   关于无极豆蔻的事,东方随云也略有耳闻。无极豆蔻存世三粒,长在天地无极边缘地带,一浴火而生,一若水而存,还有一颗活于土木。浴火而生的一粒在西陲大漠狼王庄少蒙手中,若水而存的那一粒在南疆疆主乌诺哲手中,最后活于土木的那一粒在大业皇朝的皇宫,因了先帝对女儿的疼爱,送予了当朝八公主宸婉君。   “擎苍,擎苍。去,找到闻人,说本相要无极豆蔻。”   知道东方随云和卓闻人的关系,也知道卓闻人和八公主的关系,看来那颗无极之土木豆蔻必会到手无疑。张太医长吁一口气,“相爷,八公主手中的无极之土木豆蔻乃万物之根源。食无极豆蔻者当先食土木豆蔻,这也许是天意啊。”   怀着一丝希望,东方随云期待的看着张太医,“那是不是说我家娘子从此之后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夫人的身子在无极之土木豆蔻的作用下,熬过今冬没有问题。”   熬?什么意思?东方随云阴冷的看向张太医。张太医一个哆嗦,只得揖手答道:“方才下官替夫人把脉,夫人的身子一如老罗所言,油尽灯枯了啊。再加上先前流血太多,即便在下官的药物作用下醒来,即便是按照下官的药方进行调养,但能够活过今秋就不错了。是以,夫人吃下无极之土木豆蔻,最多也只能熬过今冬。”   见东方随云眼神抹过痛楚,张太医心中一动,莫非相爷不只希望顾青麦活过今冬?猛然,张太医脑袋开光,想起东方随云急于要子嗣的问题,是以揣度说道:“当然,如果相爷有办法弄到其余那两粒无极之浴火、若水豆蔻予夫人吃下,那夫人再多活一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有了这一年的时间,下官和老罗也许会寻到治疗夫人的法子也说不定。”   另外的两粒?东方随云的心升起丝丝的希望,缓缓的坐到书桌边,默默的想着心事。   “相爷。下官还要再多说一句,相爷早前有让夫人受孕的打算,如今只怕得搁一搁了。”看着东方随云茫然的眼神,张太医又道:“夫人的身子如今风雨飘摇,就算吃下无极之土木豆蔻也只能保证安然活过今冬,所以……”   意思相当明显了,东方随云岂有不知,他感到浑身疲软的摆了摆手,“本相知道了。”   命含玉送走张、罗两位太医,又命水卉、沈山灵去熬药,东方随云缓缓揭起珠帘步入内室,眼见着床榻上的顾青麦脸色苍白,他满怀心事的坐到床缘边伸手摸着顾青麦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娘子,放心,为夫一定会将另外的浴火、若水两粒无极豆蔻弄到手。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   书房外,含玉送走张、罗两位太医,眼睛都是红的,显见得哭过。再一瞧段氏,段氏的眼睛居然也是红的。含玉强牵起一丝笑容,“段姐姐,我家小姐不会有事的,不会。”   “可方才。”段氏指了指张、罗两位太医离去的方向,“太医都那般说了,我……我的心都是乱的啊。”   乱?含玉握住段氏的手,“段姐姐,我家小姐宅心仁厚,老天会保佑她的。”   段氏心虚的看了含玉一眼,“其实一开始,我以为少夫人是存心装病,可万不想……”看着含玉越来越糊涂的眼神,段氏将自己出谋划策要顾青麦装病一事说了出来,又道:“可我真的不知道,少夫人的病居然这般严重啊。都是我咒的,都怨我,好端端的干嘛要少夫人装病啊。”   “小姐一直有这个病根,怨不得你。”含玉安慰着段氏,又叮嘱说道:“只是今天这事,你千万不要说给我家老爷知道,免得我家老爷担心伤神。”   连顾老爷子都不能知道,那说明这病很厉害了?段氏有些心焦,“到底要不要紧?”   “段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小姐初进相府的时候比现在还不如,人都道活不过一年。可你看看,隐水山中,我们小姐不一样活得活蹦乱跳的?看着哪像个病人?再说,姑爷那般爱着小姐,不但有太医为小姐治病,还想办法要去搞到那什么无极豆蔻。我呀,有预感,姑爷会想尽一切办法弄到另外那两粒无极豆蔻的,我们小姐会没事的。”   含玉追随顾青麦的时间比她追随的时间要长,自然清楚一切,听到这里,段氏再也不似先前的担心,“那就好,那就好。”   见段氏这般替自家小姐担心,含玉欣慰说道:“你有这份心,真不枉我们小姐待你。噢,对了,小朗呢,这两天怎么总不见他?”   一提儿子,段氏笑道:“只怕在从阳阁呢。”   想到从阳阁中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娃冷千柔,含玉笑了。“相府本就没小孩,小朗也甚无趣。如今有了千柔作伴,当然就喜欢往那里跑了。由着他罢,再过两年请了教书先生就不会这般自在了。”   两年?想到顾青麦的命也许活不过一年,段氏又红了眼,“也不知道小朗有没有那个福气?”   “段姐姐,又来了?”知道段氏柔弱,只怕是担心顾青麦活不了两年,那相府她就没有了依靠,还谈什么请教书先生之事?含玉亲自替段氏抹去眼泪,又道:“前儿个我家小姐和我说,段姐姐性子沉稳,为人处事比我强百倍、千倍,要我将相府大小事务慢慢的交到你手中呢。”   要她管相府内宅的事?这是天大的荣耀啊。段氏有些难以置信、受宠若惊。   “如今正是时候。你瞧瞧,因了我时常要处理相府的一些事,照顾小姐就难免分了心。从此后你就替我家小姐好生的管着相府内宅的事,我呢,就安心的、全心全意的一门心思侍候好我家小姐,我们各有分工,你说好不好?段姐姐,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只当你方才替我家小姐的担心都是假的。”   话说及到这个份上,段氏能不应承下来?急忙点头,“好好,我答应你。”   “这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和义伯、帐房先生商量商量。对了,以后啊,这些钥匙都交给你了。”见自家姑爷仍旧在房中没出来,含玉明白姑爷只怕有许多话要和自家小姐说,是以趁着这个时间,她将钥匙一一交到段氏手中并言及是哪个地方的,该注意些什么,一一交待完毕,她又道:“段姐姐,你仍旧住在这逐风轩中,有什么事和我、和我们小姐相互有个照应。”   拿着串串钥匙,段氏有些激动,“明白了。”   含玉再往里间看了看,仍旧没有动静,想着水卉、沈山灵煎药只怕还得一些时候,她一把拉过段氏说道:“走,趁着有时间,我将你领到义伯他们那里支会一声,告诉他们,你来替代我是我家小姐的意思。”   “谢谢你,含玉。我有事做了,就不觉得是在相府白吃、白喝、白住了。”   “你放心,这相府的一众奴仆们可听我们小姐的话了。”说到这里,含玉骄傲的将顾青麦将相府的一众老奴驱散到原来的东方老宅的事说了一遍,说得段氏直是咂舌,只听含玉又道:“现在相府的奴仆都是我们小姐的人,都听话得狠。所以,以后你也不要感到害怕,不要认为他们会不服管。要像我一样,能打则打、能骂则骂,威风竖起来了,看谁还敢小看你这个柔柔弱弱的段家娘子?”   ------题外话------   谢谢湖边的紫背天葵的花花!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厚颜的说:我还要、我还要!   076回恩人   皇家宴会,流光溢彩,虽然皇太后懿旨她的五十大寿不可大操大办,但因了与皇族沾亲带故的家族不少,一个小小的家庭宴会仍旧比寻常人家的大肆庆祝还是盛极许多。   宴会的地点设在御花园中。御花园正中搭着一座戏台,戏台上那准备演出的戏班子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相爷新婚燕尔就不知所踪、不见踪迹,是存心躲着我们么?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之人生得意事尽囊怀中,怎不令人艳羡?呀,这位就是顾老爷子的千金了吧?相爷护妻心切,直到此时此日方让我们一睹东方夫人的风姿,要罚、要罚!”   “玉老爷子玩笑了,本相不过忙中偷闲带着我家娘子游玩一番而已,怎能称是存心躲着你们?至于罚么?太后大寿,待会子本相请诸位喝个够。”   从东方随云的称呼中,顾青麦知道眼前这位满头白发,面相颇威风的老头子是兵部尚书玉照,他是大业皇朝的兵部尚书,更是当朝玉妃的父亲。玉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许皇后和夜贵妃。   紧接着,一袭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身材颀长的年青人来到东方随云的面前。含笑作揖说道:“东方兄,今儿总算得见嫂子一面,你这花护得也实在是谨慎了些?这是嫂子吧,小弟苏怀逸。”   苏怀逸?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内阁次辅,名气和官运直逼自家相爷,亦是年青气盛之辈。只是那双眼睛中阴郁之气太盛,显见得心机还不够深沉。知道眼前这位锋芒过露的苏怀逸是后宫中苏婕妤的哥哥,更知道这苏怀逸是玉照的二女婿,顾青麦不动声色的含笑作福。   因了东方随云自成亲休沐以来,这是第一次携妻出现在公众场合,是以东方随云的身边围着的人相当的多。一一介绍问候下来,顾青麦也将全场的人认了个遍。如今将他们夫妻二人引往首席就坐的人正是御林军统领宁南星,是后宫之中宁贵人的哥哥。   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权力啊。顾青麦内心由不得感叹连连,表面看着一派春意融融,内里其实各怀鬼胎。虚伪、谄媚、浮华的官场话、空话是鬼话连篇,带着一股子做着、奢靡的气息。   东方随云体贴的扶着顾青麦入座,“娘子,累不?”   顾青麦柔和摇头,轻声问道:“怎么不见相爷心心念念的卓闻人?”想认识的没有认识,不想认识的倒认识了一大堆。   “他拿不到无极豆蔻,哪有脸来见我。”   瞧着东方随云略带懊恼、外带指责的神态和语气,顾青麦笑意盈盈说道:“相爷此为这是不是重色轻友?”   东方随云还未说话,旁边传来‘哟,的一声,紧接着,许昭阳一袭大红锦衣出现在顾青麦面前,“小两口好不亲热,真是羡煞旁人。”   “郡主才冠皇城貌赛王嫱,多少好男儿求之不得。它日不知哪家好儿朗博得郡主青睐,多少人会忌之、妒之,郡主又何需羡煞旁人?”   顾青麦话一落地,所有的眼光几近都投了过来,赤果裸的看热闹之嫌。原来这些文武大臣也都是爱凑热闹的。顾青麦内心微汗,仍旧笑意盈盈的看着许昭阳。   许昭阳对东方随云之心,大业皇朝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如今听了顾青麦的话,脸上顿时白一阵红一阵的变幻着,她猛地看向东方随云,“随云,你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小娘子说话的吗?”   “臣妇不小了,去岁及笄,今岁已在吃二八的饭了。按臣妇这个年纪,大业皇朝中有的女子已做了两个孩子的娘了。”   有些人的眼角不自觉的挑了挑,有些人的嘴不自觉的咧了咧。显然,他们对顾青麦的话相当的感兴趣。明着说得相当的有理,暗地里却是在讽刺许昭阳年近二十的人了仍旧待字闺中。   听话听音,许昭阳也不傻,“你”字出口,手已是甩了起来。   “郡主,自重。”东方随云的话说得相当的冷淡,神情更是冷若冰霜,“上次本相已说过,若再伤了我家娘子,本相定不轻饶。”   “随云,你……你为什么总为这个贱人说话?”她真看不出顾青麦有什么好,他难道是眼睛瞎了?   “昭阳。”许胤祥出现在一众人的面前,伸手拉过许昭阳,回头笑看东方随云说道:“舍妹来之前喝了些酒,说了些酒话,随云不要介意。”   “王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本相和王爷虽不似兄弟却胜似兄弟,视郡主若妹妹,又怎会责怪她醉话连篇。”   又是一番真正的鬼话连篇,顾青麦微撇嘴没有作声。   在宁南星的安排下,一众人都入了座。紧接着,“陛下驾到、皇太后驾到”的通报自远方层层传来,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齐声朗道:“恭迎圣驾,恭迎老佛爷,祝老佛爷万寿无疆。”   不想一个小小的家完好办得如此喜庆,皇太后笑意盈盈,连连示意众人平身,接着又一一见过前来的女眷。因了是第一次见到顾青麦,由不得多看了两眼,又招手示意顾青麦走到身边,一把抓住顾青麦的手,“颇有顾老爷子的神彩,一见就知是他的女儿。这番英气羡煞本宫啊,本宫只恨没有一个亲生的女儿。”说到这里,将手腕戴的凤镯就那般褪到了顾青麦的手腕上。   她和皇太后本不熟络,如今皇太后此举是为何意?顾青麦有意推辞,皇太后却是抓住她的手不放,“本宫一见你就喜欢,可不能扫本宫的兴。”   无视一众妃子、女眷羡慕、嫉妒、恨、震惊的眼光,心中已是了然这凤镯代表的意义只怕不浅,顾青麦只得作福说道:“谢太后。”   皇太后又笑意盈盈的看向东方随云,“东方相爷,你可会怨本宫偏心?”   宸天极的眼神明显有些挑衅,宸天佑的眼神明显有些阴鸷,只当没看见这二人的神情,东方随云笑着作揖,“回太后老佛爷,太后垂爱内子是她的福气,微臣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怨老佛爷偏心?”   “那就好。”皇太后再度转头看向顾青麦,只是拉着顾青麦的手不放,“如果不介意,我就称呼你一声‘麦子,吧,听顾老爷子说他称呼你就喜欢称‘麦子,。”   这话显得老佛爷和父亲似乎极度的热络啊。顾青麦不动声色,“是,老佛爷。”   “他们男人有男人的话题,我们女人有女人的话题,还是不和他们一处。麦子,你就陪着本宫在这里坐着吃酒看戏。”   顾青麦猛然有些后悔来这皇宫了。原来这里是这般的无聊透顶,还处处透露着礼节。但既然来了就得应付,是以带着标准的恭德贤良的笑作福,“是,老佛爷。”   “母后,不公平。”说着话,宸天极出现在一众人的面前,他看了顾青麦好一会子这才看向皇太后,“是谁规定男人和男人一处,女人和女人一堆的?皇儿就要和母后一处。”   本就喜欢小儿子了,如今见小儿子如此神态,一时间溺爱泛滥,皇太后戳着宸天极的额头说道:“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哪有一天到晚粘在母后的身边不是讨要吃的就是讨要喝的道理?该替母后讨个儿媳妇了。你看看你皇兄,弘儿都快二岁了,还有两位皇子即将出生……”   不待皇太后将话说完,宸天极急忙拉着母亲入座,“母后,儿子知道了,知道了。您吃菜、喝酒、看戏,儿子还是陪着五哥和东方相爷他们的好。”   这场面看着温馨无限,可皇太后至今还没有和大儿子说上一句话,明显的,当朝天子有些冷场。虽然在太和酒楼听过宸天佑的声音,但终究是未见其人,这是顾青麦第一次细看宸天佑,发觉他的唇有些乌黑。   顾青麦心中微凉,这唇乌黑说明两点,要么这宸天佑吃过一种慢性毒药,要么宸天佑有着先天性的心病,否则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如果是中了慢性毒药,那依着为她治病的张太医、罗太医等人医术之高明,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再说皇帝的膳食有人预先尝试……也许是她多心了罢,这位大业皇朝的天之骄子十有八九应该是有先天性的疾病原因。   一众人都见过礼,按照皇太后的要求分坐两处,男子一处,女眷一处。顾青麦这才一一认识了装扮得有些妖艳的苏婕妤,冷傲不羁的玉妃,高贵浓艳的凝嫔,妩媚多情的宁贵人,盛若牡丹的许皇后……   这苏婕妤的艳和她哥哥苏怀逸的冷绝然不一。玉妃的冷倒是完好的衬托了玉老爷子的家教。宁贵人的笑和她的哥哥宁南星有相似之处。只是那个高贵沈艳的凝嫔没有什么话,只是低头闷闷的吃着东西。许皇后是顾青麦第一次见到,和许昭阳有些相似,但若论起美来,许胤祥和许曼容都差了许昭阳许多。只是皇后如今的颜色极好,一看就是沉醉在温柔乡倍受宠爱的小女人模样。   “麦子?本宫也随着母后的称呼,唤你一声‘麦子,吧。早闻昭阳说及你聪明伶俐,心思巧致,东方相爷爱你之极,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如今一见,本宫极是喜欢。以后若你有闲暇,时不时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如何?”   聪明伶俐?心思巧致?明显是官场上的话了。顾青麦恭敬坐在下位,纤手转动着桌上的参茶,脸上绽放着守礼谦逊的笑,灿若星辰的眸子低垂,眉头莫名纠结。许昭阳对她之恨自己最清楚,皇后三番两次的赐婚之举也丢尽了皇后的面子,如今皇后这番‘彬彬有礼,的话她若应承下来,以后就得时时来宫中受教。如果不应承下来,就显得她相当的无礼,还会无故涉及父亲的教女问题。想到这里,她抬头巧笑嫣然,“皇后娘娘教谕,臣妇不敢忘怀。”   呃?教谕?要她进宫也算教谕?许曼容有些愣神,难道这位相府的少主母果然有些痴傻不成?想到这里,许皇后的眼光看向许昭阳,果然,许昭阳的眼中有了鄙夷,口中明显的‘哧,了一声。夜柔看得也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参茶,明显的不打算帮顾青麦的样子,还颇有看好戏的嫌疑。   皇太后眼见许昭阳‘哧,声,目带冷冽的看了许昭阳一眼,继而和蔼可亲的看向顾青麦说道:“你父亲可好?”   “托老佛爷的鸿福,父亲身子还健朗。”   “这就好。这就好。你可有时常回去看看?”   第一次见面,皇太后就是这般慈爱之神,令顾青麦相当的疑惑,似乎她和皇太后之间不存在什么好的利益抑或坏的过结。念及此,顾青麦就着皇太后的话答道:“臣妇的身子不争气,躺在床榻上的时日多,能够站起来的时日少,为了让父亲少生烦忧,是以少有归家。倒是相爷,时不时会前往拜访。”   “哦。”皇太后的眼中抹过难解的光芒,又说道:“东方相爷不成亲则罢,一旦成亲了,原来是这般护着自家的娘子,麦子好福气。本宫啦,本来还甚为顾家、东方家的四代深仇忧心,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顾青麦抬头直视着皇太后,笑得好不娴柔,“说起来,臣妇有一段时间也认为相爷会报仇呢。何曾想相爷高风亮节,是真正的宰相肚中能撑船。相爷说这些小事和国之大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社稷平安了,这些小仇、小怨不足挂齿。相爷还时常教导臣妇说‘为相者,要修身、齐家,然后好辅助陛下治国、平天下,的话。”   皇太后的神情相当的五味陈杂,笑看着顾青麦说道:“好啊,我儿得此贤相是他的福分。何愁我大业皇朝不会万世昌盛?”   认为顾青麦总算做对了一件事,夜柔先前鄙夷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说道:“表哥得了母后夸赞又要乐得着不了地了,母后少夸他。”   皇太后‘哈哈,一笑,“该夸的时候还是得夸的。”   早知道顾青麦的身子之事,许曼容趁机说道:“麦子,陛下比东方相爷大不了几岁,马上就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你呢,可有喜?东方相爷天纵奇材,你可得多努努力,为东方家开枝散叶方是正理。”   最恨表哥沾染别的女人,也知道许曼容是想见缝插针,夜柔急忙解释,“我听表哥说过,表嫂身子素来不好,如今还在调养期,至于子嗣问题,只怕得缓一缓了。”   闻言,许曼容嘴角扬笑,秀眉轻扬,“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东方相爷疼爱麦子是一回事,替东方家开枝散叶是另外一回事。哪有等着麦子的身子调养好再开枝散叶的道理?依本宫看啊,趁着母后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如来个喜上添喜,母后瞅瞅,看看哪家的姑娘合眼,将她赐给东方相爷可好?”   明知道许曼容打着想将许昭阳赐给东方随云的主意。皇太后也不点破,直是护着顾青麦说道:“东方相爷如今是不小了,可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只怕还有一段时间的热乎劲。这个时候本宫赐婚岂不是扫兴?还是等麦子的身子大好,东方相爷的心安下来再说。”   她还真担心皇太后允了许皇后所求,那样她就阻止不了了。不想皇太后居然驳了许皇后所求,夜柔长吁一口气。   皇太后居然屡番为着她说话,顾青麦疑惑连连,却是不表露的仍旧咧着嘴笑看着各位妃嫔的表情。夜柔的表情太过明显,好像是她夜柔的丈夫不纳妾松了口气的感觉。许皇后的表情有些皮笑肉不笑,如今她皇后娘娘只怕是黔驴技穷了,自家的妹子再也走不了皇家赐婚一途了。苏婕妤、玉妃、宁贵人、凝嫔表情不一,许昭阳就更不用说了,是那种标准的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的表情。   似乎知道冷了许曼容、许昭阳,皇太后又精心的拣了些话来说,专门抬高许胤祥,其她的人也急忙应和。顾青麦看得是叹气连连,原来这女人间的假话也是可以鬼话连篇的,为了巩固权势、地位,有的心甘情愿的被权势玩弄,有的却愿意做权势坚强的后盾。   “哈,昭阳,原来你在这里,找得我好苦。我还以为你会随在东方相爷身边呢。”   一声娇俏的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这是顾青麦第一次见到宸婉君,眼中直觉是一个开朗、明艳、有着一对可爱小酒窝的女孩。   “走啊,窝在这里做什么?我带你去玩去。”宸婉君不待许昭阳作声,也不和皇太后等人打招呼,迳是拉着许昭阳而去。   顾青麦微挑眉。心中‘哧,笑,一个爱而不得,一个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位是当朝的公主,一位是当朝的郡主,似乎有些同病相怜,也就难怪这般友好。而那位宸婉君公主,似乎故意亲许昭阳疏她顾青麦,目的就是要让她顾青麦难堪啊。   “婉君这个死丫头,眼中没有我这个老婆子也就罢了。居然也不和你们诸位嫂子打打招呼。你们等着,本宫差人将她唤来好生的罚罚她。”   许曼容知道自己方才的提婚之举不合时宜,是以站起来说道:“臣妾就喜欢婉君这不拘束的性子呢。我们这些嫂嫂们看中的也是她那明朗的性子,母后又何苦罚她?”   夜柔急忙亲自为皇太后递上参茶,“不说婉君为了这次家宴劳心劳力。只说婉君这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看着就讨人喜欢。母后倒是说说,你舍得下手打婉君么?”   “好了,好了。她这性子都是你们这些嫂嫂们惯事的。我这个老婆子还能说什么,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算了罢。咦,戏上演了,快看看,你们想看些什么?本宫命人点去。还有啊,不喜欢看戏的也不要勉强,各自玩去罢,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我知道你们都想开开眼界。”   唉,后宫中的争斗她还不适应。她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后宫中的女人。是以,顾青麦借着酒喝多了想吹吹风为借口,离开了那群言不由衷的女人。只是奇怪的是,在最角落的地方,还摆着数桌酒席,而坐在酒席上的都是年岁较大的女人,其中以一位身着华服的女人最有看相,一瞧就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还不快点,磨蹭什么呢?都放利索些。端稳些,别洒了酒水,老佛爷心善,没忘记慈宁宫的那些老皇妃呢。”   “你看看,沈太妃穿得最是贵气。她当年是最不服老佛爷的,如今穿得这般隆重来为老佛爷庆寿,说明她总算被老佛爷感动了。”   听着过往的太监、宫女们的叽叽喳喳,顾青麦大体上知道了,那些角落中吃着酒席的女人是被先帝宠幸过的女人们,而那位身着盛装、最有看相的中年女子就是先帝最爱的女子沈容。只是这位沈太妃的眼光一直看着皇太后的方向,全然没有方才宫女、太监们所说的感动之态,那眼中的恨……顾青麦这么远都能够感觉得到。想起民间所传,想起六皇子的死,顾青麦摸了摸有些泛冷的胳膊。   一时间。男人们那边哄闹起来,广陵王许胤祥抱着古琴上了戏台,并且将戏台上唱戏的人赶了下去。接着,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曲调高昂的响起,继着震撼人心的绝望怒吼过后,那曲调再度一转,似来自山谷幽处的小溪在月光的牵引之下,饶过假山,越过花草,直奔月光之下、戏台之上弹琴的许胤祥而去。   琴声若高山流水遇知音,似春江月夜潮难平,赛江河入海万鼓擂,犹松林涛声静心音,浑然天成、宛如天籁。本来喧闹的宴席此刻变得静寂起来,悄无声息。所有的人无不闭上了眼睛沉醉其中,随着音乐摇曳。   顾青麦却听出不一样的心声,不是愉悦而是压抑,不是明媚而是阴森,有幽怨、有叹息、有沉沦、有挣扎……这说明,许胤祥的心中有事?   “广陵绝音贯日月,溪涌蓝关星空残,士为知己为何物?易水寒曲终人散!”   轻声念毕,顾青麦的眼光不自觉的瞟向了沈太妃处,沈太妃原先一直恨恨看着皇太后的眼终于转了方向,而是久久的盯着许胤祥,更令顾青麦震惊的是,沈太妃居然流泪了。是琴曲使然还是另有原由?顾青麦再度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冷的胳膊,迈步往其它的方向转去。阿弥陀佛,好在她不是皇宫中人,否则,只怕她也会为那幽怨的叹息和沉沦前的绝望而挣扎流泪。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今晚来的女眷多,游园的人也多。知道这些人都是皇族亲戚,太监、宫女们机灵的指引着她们到哪个地方去看最有景色并告诉她们待会子会在何处放烟火。   素来低调,顾青麦小心翼翼的捡着些花荫、树荫的地方走着,她不想太过引起人的注意。有一个引起人注意的丈夫就够了。走着走着,到了一处极为清静的地方,看着高大的殿宇,顾青麦奇怪了,明明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为什么空空如野?   “长春宫!”   顾青麦知道,长春宫是八公主宸婉君住的地方。只是公主住的地方为何这般冷清?又一想,是了,今天是太后的寿辰,公主扛着大头,只怕人手都安排御花园的事去了罢。想到这里,她正准备转身而去,却从长春宫中传来‘救人啦,有没有人,的声音。   男人?绝对是男人的声音。顾青麦可以肯定,太监的声音不会这般粗旷。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只好再度侧耳倾听,粗旷的声音继续传来,“来人啦。有没有人?都哪去了,都投胎去了?”   无缘由的,顾青麦轻笑一声,迈着轻缓的步子往长春宫中走去,她倒要瞧一瞧,是哪个男人这般胆大的在长春宫中大喊大叫,明明是喊人救命却还要那么拽的抱怨声声?   这番景致真是奇怪。顾青麦眼盯着那个直挺挺的坐在正殿太师椅中的一个男人。她可以肯定这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长相相当明朗可爱的男人。最奇的是,他的左耳居然还吊着一串黑珍珠,一如他黑若墨玉的眸般,如今他也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啊,鬼……鬼啊!咦……不是,你有影子,你不是鬼。我说这位姑娘,你有事没事的干嘛装鬼吓人?你能不能将你的头发扎起来,起码用块帕子系住,这样披头散发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特别是在深夜,很容易引起人的暇想。”   居然说她最为看重的一头秀发是披头散发?居然将她当成深夜来临的女鬼?顾青麦颇受打击,撇了撇嘴,决定不再对眼前这怪异的男子好奇,准备转身离去。   “喂,等等,等等。这位女鬼……呸呸呸,这位姑娘,这位神仙妹妹,等等。”   神仙妹妹?看来是有求于人了。明明男子相当的焦急,可仍旧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也不站起来伸手拉她,顾青麦不得不再度好奇的回头看着坐在太师椅中纹丝不动的男子。   “喂,神仙妹妹,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你不是这宫中的宫女吧?噢,对了,管你是谁,太好了太好了,快快快,快救我。”   救?眼前这可爱的男孩还真是燥舌。看在他的一番穿着打扮颇有关外人装扮的份上,顾青麦好心情的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长春宫中?”   “我?你居然不认识我?”   男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顾青麦奇怪的是他的语气虽然夸张,可是身上却全然没什么动作。猛然间她明白了,“你被点了穴?”   “咦,神仙妹妹,你居然知道点穴?”   对于自己冲口而出的话,顾青麦有些后悔,不过她很快的解释,“见识过,看着有些像。胡乱猜测而已。”语毕,就见男孩满脸的悲观失望,她又笑道:“怎么了?”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活的,居然不会解穴?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愿闻其详。也许,我可以找个人来帮你解穴。”   “帮?”   顾青麦将桌上的茶拿到手中轻呷一口,“当然,如果你是偷儿,我就帮不了你了。”深夜被人囚禁与宫中,十有八九是屑小之徒。只是这般囚着,又实在是令人费解。   “偷?我卓闻人是身世显赫、身家清白的兵马大元帅。会偷?”   卓闻人?!原来他就是自家相爷的生死之交啊。顾青麦由不得睁大眼睛盯着卓闻人细细打量。继而,她看到卓闻人起先生气的脸孔似泄了气的皮球,只听他说道:“不过,这一次,够丢脸,本元帅确实是偷儿。”   “偷?”这一回,轮到顾青麦傻眼了。来长春宫偷什么?偷人?呃……咳咳……听自家相爷所言,眼前这卓元帅似乎不屑于八公主啊。   “喂,神仙妹妹,帮个忙。认识当朝相爷东方随云不?”   沉住气,顾青麦轻轻点了点头。   “去送个信,要他请人来救本元帅。”   “有什么好处?再说,你是偷儿,而且偷的是长春宫中的东西,得罪的可是公主。我胆小怕事,怕万一被公主知道是我通风报信救的你,然后她一怒之下杀了我。”   卓闻人哀怨的看着顾青麦,“神仙妹妹,你是神仙啊。你懂不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顾青麦摸彩了摸鼻子,“神仙妹妹是你叫的,不是我自诩的。”   卓闻人眯眼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人,继而咬着自己的唇,“好吧好吧,你不想当神仙妹妹就算了。这位姑娘,本元帅在这里叫了大半夜了,口干舌燥的,给口水我喝总是可以的吧?”   盯着桌上可望不可及的茶杯,顾青麦不自觉的笑了。看来,那位八公主宸婉君恶整的手段相当的有一套,真真是看得到喝不到啊。正想到这里,只听卓闻人又道:“这位姑娘,请你发发爱心、发发善心好不好?”   “这茶的味道不错。”顾青麦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接着,在卓闻人不可思议似要杀人的眼光中,她又缓缓的倒了一杯茶,“只是,你确信自己要喝这茶?”这茶被下了药了啊,她肚中有血蛊,可解世上万毒,包括媚毒。   卓闻人在这长春宫已干叫一天了,口干舌燥得很,直是点头。“你放心,一杯茶十两银子,只要你喂我喝了,我以后肯定兑现。”   顾青麦微挑眉,“宁拆七坐庙,不拆一桩婚。既然是你要喝,我没有不成全的道理。”语毕,她将茶水小心的一一灌入卓闻人的口中。   不明白顾青麦话中的意思,卓闻人终于喝到了茶,干涸的嗓子似灌溉了溪流,一时间满身的舒爽,意犹未尽,“再来一杯,二十两。”   将她看成贪财之辈,顾青麦也不恼,“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说话间,她又倒了一杯给卓闻人喝下。   舔着唇,卓闻人相当舒服的眨了眨眼睛,“谢谢你啊。诶,本元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到时候,本元帅脱了困怎么将银子交给你?”   “有缘自会相见。只是我很好奇,听闻卓元帅是一等一聪明机智的人儿,怎么今天会沦落到成了偷儿的份?”   “民间真有传本元帅是一等一聪明机智的人儿?哈哈哈,太好了。”卓闻人不无得意,接着又说道:“喂,这位姑娘,想个办法给东方相爷送个信,幸好今天老佛爷大寿,他一定在宫中,他会来救我的,一百两银子。”只当眼前女子爱财,方才喂茶不就是为了银子么?一百两,应该足够了。   “东方相爷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呢?”   “你告诉他,他要的无极豆蔻我已经搞到手了,他自会相信你。”   无极豆蔻?顾青麦睁大凤眸,原来卓闻人是来偷无极豆蔻的?咳咳,看来,罪魁祸首是她,卓闻人是因了她才落到此番境地。想到这里,她的眼光不自觉的看向桌上带了媚药的茶,头有些疼了。似乎有些落井下石并且落井的是她的……恩人?!   “喂喂喂,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啊。难道你知道无极豆蔻的妙用?本元帅告诉你啊,无极豆蔻虽然被本元帅偷到了,但现在不在本元帅的身上,所以你不能趁火打劫,还是乖乖的到御花园给东方相爷通风报信拿到一百两银子的稳妥。”   盯着自说自话的卓闻人,顾青麦猛然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心中暖暖的,看着看着眼中居然流露出怀念。   “喂,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元帅,本元帅有断袖之癖,是不会接纳女人的啊。你不能趁火打劫的再添加什么要本元帅娶你的条件。”   是了,是了……四师傅,他好像原来的你呀!顾青麦的眼中泛起氤氲,有些泪眼朦胧的盯着眼前那张明媚的脸。   “诶,你别哭啊。就算本元帅不娶你,可是本元帅保证为你找一个好夫家,好不好?这位姑娘,拜托了,没时间了,那个八婆放了话,如果本元帅在放烟火之后还没有逃脱的话,今天晚上就要吃了本元帅。这位姑娘,行行好,别哭了,你想想啊,本元帅有着断袖之癖啊,怎么能够误了一朝公主呢?”   八婆?公主?断袖之癖?顾青麦笑了起来,抬头逼回眼中的浅湿,“你喜欢的是东方相爷吗?”   呃?卓闻人的眼睛睁得似铜铃。继而拼命的咳嗽起来,“茶茶茶茶!”   多喝一杯和少喝一杯没什么关系。无奈之下,顾青麦只好又替卓闻人倒了一杯茶,并且小心的喂给他喝下。   终于止住咳嗽,卓闻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顾青麦,“你到底救不救,不救的话不要问太多私人的问题。”   “我就这一个问题。”她是真的好奇。   卓闻人若有所思,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盯着顾青麦,“你和东方相爷有仇?”   四代深仇大恨,顾青麦点了点头。   “你希望本元帅色诱东方相爷,然后替你报仇,以偿还今天你对本元帅的救命之恩?”   ‘啪,的一声,顾青麦觉得自己的下颔掉到了桌子上,再也回不了原。接着,为了找回自己的下颔,她不得不趴在了桌子上,身子剧烈的抖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就流了下来。   “本元帅告诉你,本元帅就是杀了自己也不会杀了东方相爷,因为东方相爷是本元帅的生死兄弟。还有,士可杀不可辱,好吧,这位姑娘,本元帅也不要你救了,来吧,你杀了本元帅吧,本元帅的贞洁不能栽在那个八婆的手中。”   试去笑得肚痛的泪,顾青麦抬起头,“我在想一个问题。”   “不用想了。我是绝计不会杀东方相爷的。他掌管朝堂难免得罪许多人,要杀他的人何止你一个?本元帅保护他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因了自己的小命就去动他的命呢。”   “我在考虑到底救不救你。”   眼中升起一丝希望,带着异彩,卓闻人问道:“你能救我?”   顾青麦点了点头。   “你会武功?”   目前暂时没有恢复,就算恢复了也不能在他的面前显摆,他和自家相爷可是打死不离的亲兄弟啊,那会浮了她会武功的事实。顾青麦只得耸肩摇头。   “你闲得发慌是不是?没有武功还在这里来磨叽本元帅?”卓闻人语毕,‘蓬,的一声巨响在外响起,他和顾青麦都吓了一跳,接着,远处的天空先后相继升腾起五光十色的焰火,卓闻人的脸瞬时苍白,“完了完了完了,放完焰火那个八婆就要回了,看来不会再有人经过了。快快快,快救本元帅。”   顾青麦简直为那宸婉君公主折磨人的手段暗叫那个精彩。这空荡荡无人看管的大殿偏偏就没有一人能救卓闻人出走。太监、宫女不消说,无人敢动手。来往的宾客更不消说,谁会闯入公主的寝宫?可以说,今天晚上她若不是阴差阳错的走着花荫之道来到这里,卓闻人只能是望月长叹看着远处人影绰绰……真真是叫人看得到却是摸不到的纠心啦。   “这位姑娘,咱们合计合计,只要你今晚救了本元帅,以后你就是本元帅的生死兄弟。”   “那……东方相爷呢?”   整整一天不能动弹,身子早已麻木,卓闻人不愿再受其苦,“他闪一边去吧。”   呃?这就是生死兄弟啊,这明显是狗急了跳墙。顾青麦由不得又想笑了,摸了摸下颔,“这样啊……”   “好姑娘,快,先将本元帅拖出这长春宫,找个位置藏起来,等本元帅的穴道解了,本元帅就可以逃出升天了。”   从‘女鬼,到‘神仙妹妹,,从‘这位姑娘,到‘好姑娘,,他的称呼变得倒是快,看着卓闻人谄媚到了极点的笑,顾青麦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我的力道不是很大,不知道拖不拖得动,你忍着些。”   天上的焰火很好看,不但有动物图案,而且还有文字,拼合起来是‘祝老佛爷万寿无疆,几个字。   “这人真真是聪明,瞧瞧,祝老佛爷万寿无疆,还有兔子、老鼠,花儿,哈哈……唉哟,慢点慢点,轻点轻点,我的头,我的腰,我的……腿……这位好姑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的拖着我,至少应该避开这些山啊、树啊什么的吧。”   顾青麦一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拽着卓闻人的衣领拖着倒退着走,一边说道:“如果避开这些山啊、树啊什么的,就得走大道了,大道上都是御林军,你是想让他们将你追回去?”   “啊,还是粗鲁一些吧,弄伤了本元帅也无所谓。”   终于临近一湖泊,四处无藏身之地,看了远处的假山一眼,顾青麦看着十分悠闲的躺在地上的卓闻人,“卓元帅,那边有坐山,你能不能再忍会子,我将你拖到山后藏起来。”   “好好好,快快快。我知道那山中有个山洞,藏人很容易。”   顾青麦撇了撇嘴,又捡着花荫处,吃力的拖着卓闻人往假山走去。   “嘶……这位好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将本元帅拖到荆棘丛中,啊……树桩树桩……我的脸,我的脸!”   “卓元帅,你再这样叫,是想回长春宫当驸马吗?”顾青麦有些后悔了,若被人发现,她这一朝相爷夫人拖着未来的驸马算怎么回事?   “谁要当驸马?快点快点,本元帅再也不吭声了。毁容都不吭声。”   拜宸婉君太过自负所赐,好在这里人烟稀少,再加上花荫、树荫,顾青麦终于将卓闻人拖进了山洞,已是累出了一身的汗。山洞很小,正好可以挤下两个人。今晚月亮十分明亮,山洞四周有小洞隙,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四周的景物。   “卓元帅,你的穴位还要多长时间可以解开?”   “还得一柱香的时间。”   看着卓闻人奇怪的盯着她,顾青麦暗叫一声‘糟,,只怕是那茶水中的媚药起作用了,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一柱香后他的穴道解了,她逃不逃得脱?想到这里,她看了眼离假山不远的湖泊,如果将兽性大发的卓闻人推到湖中,如果卓闻人定力十足,这湖中的水应该可以解除他身上的痛苦。可是,更安全的办法是,她离开他方是上策。   看着顾青麦起身离去,卓闻人先发制人,“喂,这位好姑娘,凭咱们方才患难见真情的交情,你不会丢下本元帅不管吧?”   “我只是替你去寻些吃的。”顾青麦说得汗颜,说得言不由衷!   若非被点了穴受制于人,卓闻人早就要抱着顾青麦失声痛哭,“好姑娘,你果然是本元帅的生死兄弟。它日别说一百二十两了,一千二百两为兄也舍得。”   都为兄了?她才不管他给多少银子呢,重要的是她觉得不欠他什么了。再怎么说他当偷儿是为了她的无极豆蔻。顾青麦回头笑道:“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顾青麦方方踏出山洞,猛然发现前方走来两道身影,她急忙委身重新钻进山洞中,又将杂草杂树将山洞掩藏,并且捂住卓闻人那噪舌的嘴,用另外的手指了指,示意他看那两人来的方向。   人儿越来越清晰,居然是御林军统领宁南星和凝嫔?   卓闻人和顾青麦的眼睛同时浮起一丝看好戏的念头,二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只见高贵浓艳的凝嫔将一个香囊递到了宁南星的手中,然后慢悠悠的往远方走去。宁南星拿着香囊傻呼呼的在那里笑了许久,最后亦是追上凝嫔,二人相携着离去。   “陛下是不是要被人戴绿帽子了啊。”卓闻人的声音透露出唯恐天下不乱的语调。   这就是大业皇朝的兵马大元帅?如果被陛下听见他的臣子这副调侃语调,是不是要气得吐血,痛悔自己用人不淑?   “诶,你是不是有病啊,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噢,估计是方才拖我的时候累着了。其实,你长得也挺有看相的嘛,只要多长些肉,就不会是这种病态的感觉。瞧瞧你的眼睛,标准的凤眸啊,还有这头发,又黑又亮又柔,是怎么打理的?怎么这么好?”已经能够稍许动弹的卓闻人忍不住伸手抚上顾青麦的头发,并且尽力凑近闻了闻。   顾青麦兀自盯着宁南星和凝嫔消失的方向,全然没有发觉身后的人已是能够活动了,她头也不回的说道:“天生的。”   “天生都有这么好看的头发啊。不过,再怎么看,你都没有本元帅生得好看。老天天生赐我一副好皮相。”   呃?顾青麦终于回了头,看着眼前相当自恋的笑着的人。只听卓闻人又问道:“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本元帅你叫什么名字呢?”   “告诉你,你会承受不住。”   “难道你也叫宸婉君?”卓闻人故意扮出害怕十分的表情,继而又笑嘻嘻的说道:“来吧,只要不是叫宸婉君,任何名字,本元帅都承受得住。”   顾青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正待说话,继而,她的凤眸眯了起来。   随着顾青麦的目光,卓闻人看向外面的花园,又来了两道身影。身影越来越近,居然是他的好兄弟东方随云和当朝贵妃夜柔。东方随云在前四处观望,夜柔在后紧随。接着,夜柔冲上几步猛地从背后抱住东方随云,东方随云显然没有料到吓了一跳,努力掰开手后转过身,接着是二人怔怔的看着。   “陛下是不是要被人戴绿帽子了啊。”顾青麦的声音透露出方才一如卓闻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语调。   “胡说。”卓闻人有些气闷的看着东方随云、夜柔的方向,“东方相爷和夜贵妃是兄妹,无论做什么也只是对妹妹般的感情对待夜贵妃。”   顾青麦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远方,夜柔似乎冲动的说了些什么,然后扑到了自家相爷的怀中。嘴角撇过一丝讥笑,山洞中的假岩石被顾青麦掰掉一块,“当朝贵妃对当朝相爷投怀送抱,接着会不会来个情意难奈、干柴烈火的私奔?”   卓闻人显见得听不进顾青麦的话,伸手一把捂住顾青麦的嘴,“闭嘴。”   接着,卓闻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只因东方随云似乎推开了夜柔,可夜柔却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东方随云显见得是吃惊不小,四处大呼着‘来人,,紧接着,不少的御林军、宫女、太监都涌了上去,再紧接着,那里所有的人都急往承乾宫的方向奔去,很快,方才吵吵闹闹的地方安静下来。   卓闻人松手,不再捂着顾青麦。只是奇怪的看着顾青麦眼中复杂的眼神。半晌,顾青麦诧异一笑,又用手指了指方才动静过大的地方,卓闻人再度扭头看去,一时间,他眼似铜铃。又有两个人,许曼容、许昭阳。   “皇后、郡主发现了东方相爷和夜贵妃的私情,啧啧啧……郡主现在只怕是恍然大悟,为何夜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她嫁入相府了吧。明天的好戏只怕要一台接着一台啊。”   听着顾青麦云淡风轻的调侃声,卓闻人的眼有些深沉的盯着她。“她们不会傻到去陛下的面前去说这件事。要不然,夜贵妃完全可以说成是后宫中的女人争风吃醋故意编派她。陛下向来疼惜夜贵妃……再说,东方相爷不是叫了那么多的人去救夜贵妃?那些人都可以证实东方相爷和夜贵妃之间是清白的。”   “清白?可先前的搂搂抱抱是怎么回事?再不济,我们也可以去当证人啊,指证当朝相爷和皇贵妃卿卿我我,藕断丝连。”   “你敢?”也许是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卓闻人又笑嘻嘻的说道:“也许我们方才见到的都是假像。毕竟我们没有听到东方相爷和夜贵妃说了些什么。也许夜贵妃是不舒服这才要靠到东方相爷的身上找依靠,你说是不是?你看看,我们两个藏在山洞这么长时间其实也没有什么,如果被人看到了不一样也会误会?”   顾青麦咬着唇站了起来,“你很维护你的好兄弟。”   卓闻人也站了起来,因了山洞过小,他不得不低着头,“所以,你只有两种选择。”   全然没有惊觉卓闻人的穴道已解,顾青麦只纠结在先前自家相爷和夜柔的纠缠之中。她有些失神,“选择?”   一扫方才笑嘻嘻的神情,卓闻人的脸冷了下来,“要么死,要么跟我走。”   死?看向卓闻人冰冷的眼眸,顾青麦霍然惊醒,“你担心我会去做证人,证实许皇后、许郡主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这样一来,你那好兄弟的前程不但毁了,还有可能会祸及九族。”   “你很聪明。”卓闻人似乎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脸上有汗涔涔而下,“可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忘恩负义的杀了你,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你只能跟着我。”   知道卓闻人体内的药性已发,顾青麦咧嘴一笑,“只是你现在这样子,能够带我走?”   突地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卓闻人毫不迟疑的将匕首刺向自己的胳膊,一时的痛楚令他神智清明起来,一把抱过顾青麦,“不防试试。”   077回慌乱   长春宫。   乱了!   宸婉君指手划脚的四处指着叫嚷,“找,一定要找到。”说着话,她看着桌上的杯子,猛地将茶杯一气都推到桌上,‘叮当,声悦耳,茶水四溅。“找不到闻人,你们都死定了。”   帖身宫女铃铛小心翼翼的来到宸婉君的面前,“公主,那穴是宁统领点的,宁统领再三保证了的,四个时辰内,任卓元帅的武功有多高强,都不可能冲破宁家的独门点穴功夫。”   闻言,宸婉君猛然醒悟,“你是说,有人救走了闻人?”   铃铛点了点头。   宸婉君四处看了看,那些急于寻人的太监、宫女的神情不似有假啊。“不会,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与本宫作对?”   “不是我们长春宫的,保不准是另外哪个宫的也说不定啊。”   宸婉君眯眼想一想,“本宫和其它任何哪宫的人关系处理得都还可以,是以那些皇嫂们不可能这般对我。一定是闻人自解了穴道或者只解了一半,正在往哪里爬呢。所以,你们都找仔细喽。”   “早就对公主说过不要‘玩,,干脆成其好事,卓元帅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肯定会负责的。”   “你懂什么?你以为本宫将那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媚药下在茶中就是为了那春宵一刻?本宫告诉你,如果他卓闻人因了媚药真忍不住了,本宫就再也看不起他。”   公主就是喜欢出些馊主意恶整卓闻人。这些话铃铛说不出口,只得又说道:“现在怎么办?从放了焰火归来到现在,我们找遍了长春宫了,找不到啊。”   “那再到外面找找,看看有没有藏到哪个山洞或者石桌、石椅底下。有没有藏在树上、花丛中,都仔细的搜。”   铃铛露出一丝担心的神情,弱弱问道:“公主,如果卓元帅早已冲破了穴道,那……那……”她指了指地上被摔碎的茶壶、茶杯,意思不言而喻。   宸婉君怒气冲冲的一拳头擂在桌上,懊恼的坐下,“本宫该听你的话,留些人在这长春宫看守的。”   还不是你太自负了?铃铛不敢说,只得小心翼翼的靠近宸婉君的身边,“如果卓元帅没有忍住宠幸了别的女子,公主,你……”   闻言,宸婉君急得哭了起来,一扫先前的霸道蛮横,“是本宫害了他,他会恨本宫一辈子的。他再也不会原谅本宫了。”   “公主,别哭。”铃铛急忙安慰着公主,又是拍背,又是摸头,又急急说道:“原先公主给卓元帅设下的每一关,卓元帅不都轻易的化解了吗?这一关一定也会躲过的。再说,依奴婢看,卓元帅的心中、眼中还是有公主的,要不然怎么会总是来找公主呢?明知道公主喜欢恶整他,他仍旧喜欢来挑战?”   “早知道会出现这个意外,本宫就不捉弄他了。直接让他拿了无极豆蔻走了就是,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啊。”   “公主,公主……”声音自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小小巧巧的宫女跑了进来。   宸婉君欣喜的站了起来,“找到了?”   小宫女弱弱的摇了摇头,“不是的,还没有找到卓元帅。”   “那你慌个什么?”宸婉君再度坐了下来,趴在桌上准备失声痛哭。   那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说道:“御花园中乱了套了。”   御花园中乱了?不会是卓闻人就地干了某个宫女出现什么先奸后杀的事了吧?想到这里,宸婉君吓得倏的一下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东方夫人不见了。”   宸婉君掏着耳朵,“谁?”   “东方夫人,东方相爷的夫人。”   “啊?”宸婉君和铃铛同时捂住了胸口,两人似乎有灵犀的相互看了一眼,接着,宸婉君急急说道:“说,怎么回事?”   “起先,东方家的少夫人陪着皇太后、皇后娘娘她们说着话的人,后来说酒喝多了要吹吹风,这一吹风就再也没有回来。东方相爷满园子寻她未见,所有的太监、宫女、御林军都说没见到。东方相爷只好出了御花园寻找,寻到御湖的时候,偏偏碰到在那里散步的夜贵妃,偏巧夜贵妃娘娘的肚子痛了起来,东方相爷只好派人先护送了夜贵妃娘娘回承乾宫,待夜贵妃娘娘的病痛强了些,他又带人在寻他夫人呢。直是到现在,也未寻到罢了。”   宸婉君对顾青麦有映像,偏因了许昭阳的关系,她有些替许昭阳打抱不平,是以没有搭理顾青麦。“你说的东方夫人是不是那个披散着一头秀发的女子?”这般装束,要人不记住实在是太难。   小宫女急忙点头,“公主瞧见了?在哪里,快些说,陛下还说找到东方夫人的赏银百两、赏绢一匹呢。”   “照说,她的装扮很奇特,走到哪里都应该给人留下深刻的映像。有没有问守宫门的御林军,也许出了宫自己回了相府也说不定。”   “就是因为东方夫人的扮相不似我们京都的女子,是以御林军也好、太监宫女也罢,对她映像极深,都说未见过她啊。”   大活人就这样飞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宸婉君的心头。事情不会这么巧,哪有卓闻人出事,顾青麦也出事的道理?莫非……想到这里,她有些害怕的瘫软到椅中,“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相爷不会放过我,闻人也不会放过我。”   小宫女听得不真切,直是摇着宸婉君的胳膊,“公主,你说什么呢?”   铃铛是知道其中详情的,当然也就知道宸婉君担心的是什么。她将小宫女的手拔开,“你再去前面探探情况,有了最新的进展立马回来报给我们知道。”眼见着小宫女飞速离去,铃铛低头附耳说道:“公主,那茶中下媚药一事只有你知、我知。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就算出了事,为了国家的稳定,卓将军就算怀疑也必不会供出公主,了不起是他自己到东方相爷面前请罪。再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以东方相爷和卓元帅的生死之交,东方相爷断然不会太过责怪卓元帅的。”   “可是昭阳说,东方相爷对顾青麦宠爱倍致,甚至将顾青麦的命看得比他自己的还要重啊。要不然,要不然,东方相爷也不会要闻人想办法从我这里拿什么无极豆蔻啊。如果东方相爷不原谅闻人,依闻人那脾性,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一定会的。”   “公主,你静静。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也许卓元帅和东方夫人不在一处呢。他们同时失踪只不过是巧合而已啊。”   听了铃铛的劝,宸婉君安静下来,“快,我们也去找找。”   “公主,现在不能找。”   宸婉君诧异的看着铃铛,只听铃铛说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说方才是和大家开玩笑呢,其实卓元帅早就被我们放出宫去了。”   “为什么?”   “卓元帅来去宫中自如,当然不会引起人的怀疑。可是如果卓元帅真的带走了东方夫人,也就是说卓元帅可以轻而易举的带走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这话传出去,陛下一定会对卓元帅起疑心的。”   闻言,宸婉君再度震惊,立马醒悟,“快,叫那些人别找了,按你说的办。”   铃铛急忙冲出长春宫,又喊道:“好了,好了,大家别找了,公主闹着玩呢。公主说是她自己偷偷的将卓元帅放了以试大家的忠心呢,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这位公主早就以恶整出了名,是以大家对铃铛说的话也没什么怀疑各自散去。眼见着一众人要散去,宸婉君又道:“对了,方才前面传来消息说东方相爷的夫人在御花园中走失了,你们到皇宫各处看看,帮着各处找找。”   宸婉君的话方落地,方方跑到前面打探消息的小宫女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谁?卓闻人还是顾青麦?还是二人在一起?   “东方相爷传来口讯,说是找到东方夫人了,已携着东方夫人归府了。”   顾青麦找到了?宸婉君和铃铛同时长吁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事情没有她们想像中的那般糟糕。明白宸婉君眼神中的意思,铃铛安慰说道:“放心,明儿一早,奴婢会去金銮殿打探消息。”卯时,所有的臣子当在那里议早朝。只要卓闻人在,那就什么事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题外话------   谢谢pokam123的花花!   谢谢满溪流水香的赏赏!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看着票票排行榜一天天的往前进步,心情好激动!进步就是胜利!   谢谢,群啃!   078回意外   自家娘子失踪了?   东方随云愤怒之极,最先考虑到的就是夜柔,也许是夜柔对顾青麦嫉妒之极,是以做出那疯狂之事囚禁了顾青麦。再者是皇太后和七皇爷,因为掌握住了顾青麦无疑就掌握住了顾自强,那相当于掌握了大业皇朝的十万精兵。最后是当朝陛下宸天佑,就像担心自己的儿子被东方随云控制一样,他也拿了顾青麦控制着东方随云。   当晚,他向外言明寻到了顾青麦其实是假,因为无论是他所怀疑的哪一号人所为,皇宫中再也不能闹得沸沸扬扬了。人在皇宫中失踪是无视皇家的权威么?而他在皇宫中大肆寻找无疑是增加了顾青麦的危险性,万一真是那三方所为,而他又寻得急,只怕他们都有杀了顾青麦灭口的可能。是以,他让擎苍扮作了顾青麦上了轿出了皇宫。   夜,极静,披散头发的擎苍裹着大氅,一直低着头躬着腰,是以没人看出他的真实面容。只当真的是那个披头散发的东方夫人。   逐风轩中,东方随云焦躁的走来走去,他真的一时一刻都等不了,原来失去自家娘子的感觉是这般的心痛,前一次的病痛他已领教过一次,而这一次,似乎又比上一次深得多。   “大人,万掌柜已经潜进宫中去了,如果真在皇宫,他一定寻得到。所以,大人,你镇定一些,夫人不会有事。”   “叫本相如何镇定得下来?”东方随云仍旧前后不停的走动着,“如果夫人真囚禁在皇宫倒还好,问题是如果转移了位置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们那般声势浩大的在宫中寻人,在那般戒严之下,没人有能力将夫人送出宫去。再说,属下的信鸽放得及时,我们出宫的时候万掌柜已到了,所有的行迳逃不出他的眼睛,如果真有人运夫人出宫,那夫人肯定会被万掌柜救下。”   万年青的一身轻功惊世骇俗,世上无人能及,他所训练的鸽哨更是有着以一抵十的本领。如果他们要找一个东西就没有人能瞒过他们的眼睛,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闻人的无极豆蔻尚未到手,娘子的身子方好一点,如今又耽搁了喝药时间,如果接连两天喝不到药,只怕救出来也已经……”说到这里,东方随云有些害怕的不敢再说下去,他都怕他家娘子经此打击活不过秋天啊。   “少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倒是大人,马上就要上朝了,如果不好生梳洗一番,大殿之上会惹人怀疑。”看着过于憔悴了些。   是啊。今日上朝,他得用心分析宸天佑的每一句话,然后还得去看看那个骄惯的夜柔,最后还得到老佛爷那里就燕子坞的事请请罪。东方随云正想到这里,外面传来万掌柜的声音,“大人。”   东方随云快速将窗子打开,万年青飘然而入。不待万年青落地,东方随云急问,“如何?”   “不在宫中。”   不在?东方随云难以置信,“确信?万嬷嬷那里呢,你和她见过了?”   “夜贵妃那里太医满殿,陛下也在那里,属下暂时不能和妹子接触。但皇宫之中,属下已找寻遍了,确实没有。不过大人放心,为防万一,属下仍旧安排鸽哨在皇宫四周守卫,连只苍蝇飞出皇宫我们都会一清二楚。”   夜柔动了胎气,太医在承乾宫替夜柔保胎,也难怪万年青接近不了万嬷嬷。只是这事太过于诡异。东方随云缓缓的坐到太师椅中,支着下颔,细细想了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也回忆了一众人所说的话,似乎记起宸天极对自家娘子的眼光过于留恋了些,“七皇爷的府邸呢?”   “属下去探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他家娘子到底到哪里去了?东方随云恨恨的捶着桌面。一时间,外面传来含玉的声音,“小姐,姑爷,卯时了,水姨娘、沈姨娘请安来了。”   “少夫人昨儿休息晚了,好不容易方方睡着,让她们回去。”   “是,姑爷。两位姨娘,请。”   听着水卉、沈山灵的脚步声远去,东方随云摆手示意万年青告退,又向外喊道:“含玉,你进来。”   含玉推门而入,看到擎苍吃了一惊,又见东方随云仍旧穿着昨晚的衣物似乎一晚没睡的样子,再看了看床,空无一人。“小姐呢?”含玉一边惊呼着,一边往床榻跑去,左右上下的翻着锦被找着人。   “你家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含玉不可置信的盯着东方随云,又看了眼擎苍,见擎苍点头,她再度看向东方随云,“不见了?”   东方随云将昨晚的诡异之事说了一遍,又千叮咛、万嘱托的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待会子向相府所有的人说少夫人因了参加皇家宴会劳了神,身体大不好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少夫人静养,有违者一律逐出相府。”   含玉眼泪都急了出来,“那,那老爷呢?要不要让老爷知道?”   顾自强?东方随云想了想,摇了摇头。“此事有了结果本相自会亲自到岳父面前解释。无需岳父担心、操心。”   想起小姐曾经叮嘱过她不许让老爷操心的话,含玉含着泪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准备梳洗,本相要上朝。”   水卉和沈山灵走在花园甬道上,不时的回头张望着逐风轩的方向。眼见着东方随云穿着朝服出院上了软轿,水卉故意刺激沈山灵说道:“瞧瞧,不说昨晚的皇家宴会不让我们参加了,只想想当初你还怨我夺了你的洞房夜,可看看现在,一连两晚上,大人都宿在逐风轩,连面都不曾让你见上一面。你怎么不怨少夫人夺了你的洞房夜?你怎么不去打少夫人两个耳光?”   “我干嘛要去找这个诲气?依少夫人那个身子,只怕活不了多久了,她若死了,到时候,我自然而然的就是这个相府的少夫人。我才不上你的当,撮合着我去和少夫人斗,你好渔翁得利。”   “你。”水卉冷笑看着沈山灵,又激将道:“就算少夫人去了,你以为大人就会替你扶正?要知道,洞房之夜连连出差错,是不吉之兆呢。”   沈山灵也变聪明了,讥笑说道:“就算我的两次洞房夜都搞砸了,但总比有些人不是完璧之身的好。”   再也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水卉咬唇掴了沈山灵一掌,“你胡说。”   沈山灵不是吃素的主,立马‘啪、啪,两下还了回去。指着水卉怒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故意激我去对付少夫人。我告诉你,就算我上了你的当去对付了少夫人,就算我和少夫人两败惧伤,到时候你也当不了相府的主母,一个德行败坏的女子哪有资格坐上相府主母的位置。”   水卉捂着疼痛的脸羞愧难挡,偏偏又不能说她其实未被相爷宠幸之事。如果原来能忍,现在更必须得忍。只要少爷心中明白就好了。忍得一时之气方能成为人上之人。只是眼前这个嚣张的沈山灵,却是再也留不得了。得想个什么办法将沈山灵赶出相府的好,要不然,不但不能帮她成事,而且还会破坏她的好事。   “一大早的,两位姨娘这是在做什么呢?”   说着话,段氏牵着儿子段小朗来到水卉、沈山灵的面前,盯着二人面上的五指红印,段氏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继续说道:“相爷方方吩咐下来,少夫人的身子受了累,不大好,要静养。如果吵到了,任谁都不留情面逐出相府。”   又病了?沈山灵的眼中露出得意的神采,睨了水卉一眼,一人独自缓缓往寄翠苑的方向走去。   看着沈山灵得意而去的背影,水卉咬了咬唇,看了看敬佛堂的方向,她唯一的靠山夜老夫人就在那里,现在是动用靠山的时候了。她不想有顾青麦死后那个沈山灵抢了她蓄谋已久的位置,不能!   和段氏假惺惺的说了会子话,然后礼貌告辞。水卉举步来到敬佛堂,见夜老夫人静静的敲着木鱼转着手中的佛珠念叨着《金刚经》,水卉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静静的跪在一边。   直到念完一整篇《金刚经》,夜老夫人这才看向水卉,“什么事?”   水卉‘啪,的一声,将头叩在了地上,“求老夫人帮奴婢。”   帮?夜老夫人眼露冷厉,“东方府容不得以小欺大的女人,更容不得不贞的女人?媳妇能够容得下你,倒真让我刮目相看。”   闻言,侍候在夜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嬷嬷都露出讥笑来。   水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变幻着,“老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啊。”   冤枉?夜老夫人眼见水卉梨花带雨,心中一动,想必其中另有隐情,她摆了摆手,示意一众服侍的丫环、婆子下去,这才看向水卉,“说吧,怎么个冤枉法?”   “其实,少爷到奴婢东厢房的那一天喝醉了,将奴婢当作了山灵妹子。少爷兴致很高,奴婢情不自禁陪着相爷多喝了几杯酒,等奴婢醒来的时候,少爷已然上朝去了。”   相府传水卉非完璧之身的话夜老夫人本就多有不信,水卉是她一手扶持大的人,心中、眼中只有儿子一个,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不贞之事?可她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无能之辈,毕竟儿子和媳妇的恩爱大家是有目共睹。如今听了水卉的话,她方恍然大悟。“起来说话。”   水卉急忙抹去眼中的泪站了起来,又扶着夜老夫人坐到软榻之上。   “如此说来,云儿并未宠幸于你?”见水卉点头,夜老夫人又问,“你为何不将此事说清楚。”   “老夫人是知道的,奴婢一心一意念着少爷、想着少爷。偏偏奴婢命薄,不得少爷的欢心。就是这妾的身份也是老夫人强压给少爷的。全相府的人都在等着看奴婢的笑话,所以,所以……”   “所以你将计就计想堵众人悠悠之口?”眼见水卉眼中落下泪来,夜老夫人叹道:“如今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要少爷和老夫人相信奴婢是清白的就行。”   “你可知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依你今时今日之名声,就算我存心帮你,却也永远不可能当东方家的媳妇,一辈子有个妾的名声就算对得起你了。”   水卉心比黄莲苦,再度跪在了夜老夫人的面前,“奴婢不求名分,只求能够待在少爷身边给少爷做牛做马都成。”   定定的看着水卉少许,夜老夫人轻叹一声,扶起她说道:“今日你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就是想说这件事?”   她今天是来告状的。“新来的沈姨娘很嚣张,时时以打压奴婢为乐。还盼着少夫人早死,她好爬上少夫人的位置。”   “一个奴籍,当妾就是得了道了。她还敢存那份妄想?”   听老夫人话中的意思,那是断不允沈山灵当媳妇的了,不如趁此时机,让老夫人赶走沈山灵的好,想到这里,水卉说道:“老夫人,奴婢有些担心,依沈姨娘的意思,少爷似乎真许诺过她什么。”   儿子行事向来乖张,保不准也真有点什么。夜老夫人思虑间,只听水卉说道:“沈姨娘不但言语粗暴,而且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老夫人瞧瞧,我脸上的印子就是她打的。老夫人再想一想,如果沈姨娘真得了少爷的宠爬上了少主母的位子,依她那等人品,人家会怎么看待相府的少主母,会怎么看待东方府的少夫人?到时候,被人说三道四的仍旧是少爷啊。”   嘴角抹过讥笑,夜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思索了半晌,“相府的一应事我已交予媳妇了,一切都由她安排。”   见夜老夫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态,水卉急了,“可少夫人这段时日屡有犯病,根本不能堪以大任了啊。”   又病了?夜老夫人手上的佛珠突地停住,眯目半晌,“很严重?”   水卉急忙点头。“前日听说吐血不止,而且最吓人的是血都从指甲缝中流出来了。偏偏少夫人好强,仗着身子好了又随着少爷去宫中为皇太后庆寿,这不,又发了,今早奴婢去请安的时候都未见着人呢。”   “这样说来,我东方家的子嗣又得往后推了。”说到这里,夜老夫人轻叹一口气,看着水卉期待的眼神,她招了招手,示意水卉近前,“我知道你的一片心,是为东方府好,是为云儿好。所以,只要在不触犯东方府家规的前提下,无论你做什么,我老婆子能够做的就是保你一命。”   如此说来,老夫人还是维护她的,水卉露出惊喜的神情,感动得急忙跪下磕头,“谢老夫人!奴婢一定谨遵老夫人教诲,不再让老夫人为奴婢的事忧心。”   夜老夫人摆了摆手中的佛珠,“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079回斗智   金銮殿,大业皇朝议政、上朝的地方。   殿内梁坊饰以和玺彩画,巨柱沥粉贴金云龙图案,地铺以金砖。大殿中央七层台阶的高台上雕镂最为精美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后方摆设着七扇雕有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宝坐前方陈设着宝象、甪端、仙鹤、香亭等物,香烟缭绕。   “臣苏怀逸有事启奏。”   宝座之上的宸天佑点了点头,只听苏怀逸说道:“燕子坞一事至今三月有余,那帮贼人仍旧不知所踪,微臣建议再派人协助东方相爷察理此案。”   苏怀逸年青气盛,名气名声直逼东方随云,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如今这番奏请,无疑是惊天巨浪,在静寂的大殿上击起不小的浪花。说得好听些是协助,说得不好听些是责怪东方随云办事不力。   暂时不想得罪东方随云,但也不可小瞧了苏怀逸,许多臣子明哲保身,垂头不作声。   “苏卿家觉得派谁合适?”   “我看派他最合适。”说话的是卓闻人,几近是蹦出来的,他笑嘻嘻的蹦到苏怀逸的面前,拍着苏怀逸的肩膀说道:“老苏啊,如果抓了那帮贼人,你一定要掀了那帮贼人的老窝,让他们片瓦不留。如果是山中的贼,就烧了那山,让他们再也不能占山为王。如果是海上的贼,就烧了他们的船,让他们再也不能横行海上。哦,对了,还有啊,这还不够狠,本元帅教你一招最狠的,不论你是如何处理这些贼人的,要在这些人的老巢泼上十足的狗血以去诲气。免得影响老苏你的前程啊。”   出其不意,苏怀逸有些傻眼的看着卓闻人,“卓元帅说笑了。察案是臣子应尽的职责,哪有去诲气和前程之说,这是两码事,怎么可以混淆而论?”   卓闻人睁大眼睛,相当稚气的问道:“原来老苏也知道不能混淆而论啊。那你为什么就那般断定要派人协助东方相爷?噢,不要作声,本元帅想一想,这件案子似乎发生在东方相爷休沐的时候啊,那个时候应该是老苏你在主持朝政,你不感谢东方相爷为了收拾你搞砸的乱摊子劳心劳力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说现在要去协助东方相爷收拾乱摊子?这乱摊子到底是谁的?”   大殿上一时再度静寂无声,谁不知这卓闻人是东方随云的生死兄弟?这卓闻人的连番问话已是极度的挑明苏怀逸方才所奏就是废话。再说卓闻人所说也有一定的道理,燕子坞发生惨案的时候,东方随云正在休沐,这件案子本来应该由苏怀逸负责,只是陛下不是非常的笃定苏怀逸能够破了此案,是以才急急诏回在隐水山休沐的东方随云去处置。   “东方相爷因了这件事降了爵位、减了俸禄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如今老苏怎么能够倒打一耙说东方相爷办事不力?”   苏怀逸被卓闻人的连环发问激得是面红耳赤,连连解释,“下官没有说东方相爷办事不力。”   “咦?那是本元帅方才听错了?”卓闻人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苏怀逸的肩,笑嘻嘻的看着宝座上的宸天佑,“陛下,恕闻人的性子直,将苏尚书的意思理解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语毕,卓闻人安静的退至一边站立,又规规矩矩的似一尊雕像般,好像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   玉照看了看情形,明白不可妄言,但也想帮一把自己的女婿,是以躬身而出,“陛下,燕子坞一事,那帮贼子的心思都能打到皇家身上来了,那其余的平民百姓呢?一日不给百姓一个交待,大业皇朝的百姓一日就会惶恐不安,老臣建议多派人手尽早将此案察破以平定民心。”   “平定民心?”卓闻人再度跳了出来,走到玉照的身边,首先鞠了一个躬,接着十分佩服的眼神看着玉照,“玉老,听闻此次是您亲自派了两百官兵押运那批皇室贡品?”   玉照知晓卓闻人鬼灵滑头,知道不可随意说话让卓闻人抓到小辫子,方才的苏怀逸就是最好的证明。虽不明白卓闻人为什么要那么问,他还是点了点头。   卓闻人更是露出五体投地的神情啧啧出声,“玉老,原来你懂得占卜之术啊,无论如何,你不可藏私,一定要教教闻人不可。”   占卜?他不懂啊。玉照两手一摊,“卓元帅所言,老夫惶惑。”   “如果本元帅记得不错。历来皇室贡品的押运都是一百官兵,可偏偏的,今年那批贡品却是派了两百官兵押运。如果不是玉老算出那批贡品会有此劫,何以会做出多安排一倍兵力的部署?所以闻人对玉老的先见之明是佩服不已啊。”   卓闻人的话在金銮殿上掀起不小的涟漪,东方随云呶嘴眯眼看着宸天佑的神情,宸天佑的神情似乎也有些如梦方醒的感觉。   不是他!东方随云在心里做了小小的判断,决定将宸天佑从那批劫匪的可能人员中去除。   玉照也是精明之极的人,哪有听不出卓闻人言语中的意思,一时间急了,“卓元帅,老夫为大业皇朝尽忠数十年,一直忠心耿耿……”   “啧啧啧,玉老,你说些什么话啊?本元帅只是想和玉老学学占卜之术,怎么将玉老急得似出了一身汗似的?都是本元帅的错,瞧瞧,来来来,本元帅替玉老擦擦。”说着话,卓闻人居然真的当殿帮玉照擦起汗来。   玉照知道宸天佑起疑,急忙拂开卓闻人的手,躬身说道:“陛下,此次皇室贡品关系到太后大寿,是以老夫才多安排了人手……”   卓闻人再度拍着玉照的肩,笑道:“玉老,这话就不中听了。如果大业先皇先帝天上有知,怎么有种只有太后的大寿才是大业皇朝最正经不过的事的感觉啊,其余的先皇也好,先帝也罢,他们的事似乎都没有太后大寿的事重要。”   真是越解释越乱。玉照看着卓闻人笑嘻嘻的脸庞,一时间,雪白的胡须都抖动了起来。他错了,真的错了。错在不该挑着卓闻人在朝的时间来挑东方随云的刺。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摆袍站了出来,紧盯着卓闻人说道:“卓元帅,你这话可是大不敬了。先皇、先帝的事也是你红口白牙能够随便拿来开涮的?还不跪下谢罪?”   方才还喜笑颜开的卓闻人,一听了东方随云的话,立马像一颗蔫了的茄子,立马跪在了金銮殿上,“陛下,闻人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请陛下责罚。”   宸天佑苦笑的看着卓闻人,又看了眼侧殿那探头探脑的自家皇妹的小脑袋,他摆了摆手,“你的个性,朕不是不知,肚中藏不住话的。权当你童言无忌罢。”   卓闻人感激涕零的磕头说道:“谢陛下隆恩。以后微臣一定管好微臣这张嘴,免得惹来祸事,让陛下左右为难。”   东方随云懒洋洋的睇了卓闻人一眼,“好在陛下知晓你的个性,不责怪与你,还不起来,跪着干什么?难不成是想让陛下亲自下来扶你起来?还有,以后上朝有个上朝的样子,看看你这一身装扮,哪是大业皇朝的元帅,简直就是一关外来的游牧人,瞧瞧你的耳朵,看看大业皇朝哪个男人会穿耳洞、戴耳环?”   随着东方随云指责卓闻人,金銮殿上的气氛比方才活跃了少许。而卓闻人就像一个知错认错的小孩子似的站在东方随云的身边受教。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不要仗着陛下宠你、信你,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再怎么说,你现在代表着大业皇朝百万官兵的形象。”   “知道了,知道了。”卓闻人讨饶的鞠躬作揖,又嘻皮笑脸的看向宸天佑,“陛下,闻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决定在京中多待些时日。”   “噢,昨儿个你不是还说今天就要动身的么?”想起卓闻人为了躲避宸婉君而迫不及待的请旨,请求在太后宴会完毕后速速回边陲的一幕,宸天佑忍不住笑了起来。再度看向侧殿上躲着偷看的宸婉君一眼。又道:“如果你愿意在京中多待几日,是好事。最好是将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并解决了。”今天见卓闻人这般维护东方随云,更是坚定了要将卓闻人纳为妹夫的决定,让他牵制东方随云。   岂有不知道宸天佑言外之意?卓闻人避重就轻说道:“既然陛下答应闻人多偷懒几天,那闻人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陛下,闻人在京中也不认识什么人,最铁的就是东方相爷了,陛下能不能够让他陪闻人逛逛聊聊?”   眼见着侧殿后宸婉君的小脑袋不停的点着,宸天佑又笑了,这个皇妹最担心的就是卓闻人一声不吭的就跑回边陲躲着她。如今卓闻人愿意留下来,他倒也乐得送个人情,于是笑道:“东方爱卿,你可愿意替朕陪陪闻人?”   东方随云不以为然的看了卓闻人一眼,这才恭敬的看向宸天佑,“微臣谨遵圣谕。”   卓闻人高兴得再度跳了起来,“果然,真真是闻人的好陛下、好兄弟。只是陛下,东方相爷都答应陪着闻人了,那闻人还有个不情之请。”   宸天佑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闻人知道陛下少不得东方相爷。可是闻人不希望玩得高兴的时候,陛下又有什么事诏东方相爷回朝议事。所以,将东方相爷手中的那些什么劳什子的事都搁一搁,或者另外派人替陛下分忧的好。”   闻言,谁也不知道卓闻人此话的意思。这是明着帮东方随云呢还是卸东方随云的权呢?正疑惑间,只听东方随云说道:“陛下,微臣手头上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唯有燕子坞的事不可轻易搁浅,但近期陪着卓元帅的话,难免会疏忽大意。所以……”   东方随云的话未说完,卓闻人已是欣喜上前攀着东方随云的肩膀说道:“好哇,好哇,这个主意好。陛下,让东方相爷将燕子坞的事交出去。咦,对了,方才老苏和玉老他们两个不都说想协助的么?不用协助了,让他们主断算了。这样一来,东方相爷陪闻人方能尽兴啊。”   宸天佑最关心的不是贡品,而是大业皇朝的江山掌在谁人手中。燕子坞的事可大可小,而卓闻人是能够牵制住东方随云的最佳人选。想到这里,宸天佑笑道:“准奏。”   殿侍太监最能体会万岁爷的心,是以立马清嗓子说道:“陛下口谕,自即日起,燕子坞一事由吏部尚书苏怀逸、兵部尚书玉照负责主断。其余各刑部、兵部、工部和府台衙门一力协助。”   文武百官急忙跪倒伏拜,“遵旨。”   明明拿到了燕子坞的主断权,可苏怀逸、玉照仍旧出了一身汗。若是他们争取来的尚可理解,可这是东方随云亲自送的,这般出人意料让人总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心无缘由的起丝丝寒噤。   眼见一众文臣武将无话可说,接到宸天佑的眼神,殿侍太监急忙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宸天佑几近走下台阶的人,看着一众臣子散去,他又再度踱回台阶,坐到宝坐上,“东方爱卿,留步。”   东方随云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宝座的方向。   “爱卿,昨晚母后见了东方夫人极是喜爱。偏你护妻心切的带走东方夫人也未和她老人家打个招呼,母后生气了,说是要你亲自将东方夫人送到永寿宫,她们好叙叙话。”   不是皇太后!东方随云心中笃定不是皇太后拿了自家娘子。再见宸天佑说得极是自然,东方随云心中再度笃定可以排除宸天佑了,那么皇宫中能够无声无息拿了自家娘子的人只有是夜柔了。想到这里,东方随云笑道:“内子体弱,昨晚吹风后旧病复发,情急之下微臣带她回府,是以没有和皇太后打声招呼,微臣的不是。待内子身子好后,一定带她到永寿宫请罪。”   “东方夫人病了?”露出关切的眼神,宸天佑看了眼立在身边的殿侍太监,“去太医院传旨张太医、罗太医为东方夫人治病。”   东方随云恭敬作揖,“谢陛下。”   “说起来,昨儿病的人还不少。柔儿吹了些冷风,肚中的皇子差点不保,你好歹是她的表哥,替朕去劝劝她,叫她别再哭了。都保住了还哭什么?”   “是,微臣这就去。”   在宸天佑唤住东方随云的时候,许胤祥已是放慢了脚步,此时也回身笑道:“东方相爷和夜贵妃兄妹情深,令人好不羡慕?”   这话外有话啊,东方随云亦是含笑说道:“许王爷和许皇后的兄妹情深,更是让本相望尘莫及。”   闻言,许胤祥笑得神秘,“昨儿晚上,幸有相爷在御湖边散步,要不然,夜贵妃肚中的皇子只怕难以保全,真真天佑我大业,皇子总算是保住了。”   夜柔昨晚独自散步,肚痛差点流产,若非东方随云及时发现,十有八九那个孩子就保不住了。只是许胤祥今天的语气说得有些暧昧,句句透着迷阵,宸天佑本多疑,此时闻言,心中已是有了不爽。   看着许胤祥,东方随云笑得柔和,“本相可不是到御湖边散步,本相到御湖边是去寻内子的。当时本相还看到王爷、许皇后、许郡主兄妹三人聚在一处说得好不热闹。本相本来想上前问王爷有没有看到内子,后来又不想打扰你们兄妹相聚,是以返回。不想在路途却是碰到倒地的夜贵妃。真是险之又险,若本相晚到一步,现在夜贵妃肚中的孩子还不知是何情形?如今经王爷提醒,本相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我大业皇朝之幸啊。只是令本相相当好奇的是,夜贵妃素来身子健朗,不过喝了一点小酒哪有几将导致流产的道理?”   眼见宸天佑的身子一震,东方随云又道:“微臣请陛下详查夜贵妃昨天喝的酒是谁送的?谁陪的?怎么只有夜贵妃一人独自倒在御湖边?陪着夜贵妃的宫女、太监那些人呢?”   东方随云语毕,瞧宸天佑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了,怀疑夜柔的晕倒是有人蓄意谋害,只是还得再添把火的好,是以挑高眉看了卓闻人一眼。   卓闻人机灵的眨了眨眼,走到许胤祥面前,“许王爷,你们三兄妹都在御湖边就没有人看到夜贵妃倒在地上?”   就算看见了,现在也不能说看见。许胤祥握拳答道:“我……我们兄妹离夜贵妃倒地的地方较远,没看清楚,所以……”   “够了。”宸天佑生气的挥袍甩袖下了玉砌台阶,又道:“若爱妃的孩子有事,爱妃有事,所有在御湖边的人都逃不脱干系。东方爱卿,陪朕去承乾宫问个清楚。”   卓闻人当仁不让,“本元帅也要去。”   东方随云、卓闻人、宸天佑三人到达承乾宫的时候,也正是夜柔发脾气的时候。里间传来万嬷嬷苦苦的劝慰声。   “你们这帮奴才太过大胆,都不要命了?又是什么事惹得柔儿生气?”   承乾宫的一众人都急忙跪伏在地,“恭迎陛下。”   没有理会跪着的人,宸天佑三步并做两步的急忙揭起珠帘步入内室,就见内室满室狼藉,万嬷嬷等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柔儿,怎么了?”眼见夜柔负气倒在床榻上不理他,宸天佑怒视向万嬷嬷,“你们这帮奴才,又怎么惹着柔儿了?她若有个好歹,她肚中的皇子若有个好歹,承乾宫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陛下,太医吩咐娘娘喝的安胎药,娘娘就是不喝啊。奴才们劝不动。”   “没用的东西。”宸天佑看了眼万嬷嬷端在手中的药,接了过来,“将这里收拾好了。”   万嬷嬷等人急忙快速的收拾着地上被夜柔砸得稀烂的物什。只见宸天佑讨好的撩袍坐到夜柔的边上,耸着她的肩膀,“柔儿。来,看在朕的面子上,喝一口。”   “不喝,苦。”   “朕命人取蜜栈来。”   “不吃,甜。”   不同于后宫中那些屈服于他的女人,宸天佑最喜的就是夜柔这副耍横的模样,是以又劝道:“那看在我们儿子的份上,喝一口?”   一听儿子,夜柔起身,小小的呷了一口就再也不喝了。眼中的泪却簌簌的流了下来。   宸天佑最怕的就是夜柔痛哭,哭得他头疼、心疼。“又怎么了?”   夜柔梨花带雨的扑到宸天佑的怀中,“喝了有什么用?只怕会保不住。”   保不住?宸天佑震惊的看着夜柔,只听夜柔又哭诉说道:“想起昨晚上,我就害怕。”   一提昨晚上,宸天佑的眸色变深,回头怒看向万嬷嬷等人方向,“朕养着你们这帮奴才是做什么的?怎么让柔儿一个人在御湖边吹风晕倒?”   万嬷嬷小声答道:“回陛下,起初奴才们是陪着贵妃娘娘的。无奈中途碰到公主和郡主,她们二人急着要拿御酒,贵妃娘娘就命奴才们去拿。奴才们想着有公主和郡主,贵妃娘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可,等奴才们回的时候就不见公主、郡主、贵妃娘娘的影子了。”   有这回事?宸天佑回头看向夜柔,只见夜柔红着眼睛说道:“本来我是陪着公主、郡主的,一路不知不觉就往御湖的方向走了。后来公主说是要放烟火,是以离开了,就只剩下郡主和我了。”   “后来呢?”   见宸天佑紧紧逼问,夜柔扭了扭身子,“别问了。”   “为什么不问?昨晚你为什么不同朕说?”   “昨晚我不是晕了吗?神智都不清楚了。今天回想起昨晚的一切,我都感到后怕。”   怕?本就对御湖边许家三兄妹不救夜柔起了疑心。宸天佑心中一动,“怕什么?”   夜柔‘唉呀,一声,脱离宸天佑的怀抱,“怕我们的儿子会没有了啊。”   看夜柔的神情就知道她想极力隐瞒些什么。宸天佑重新将夜柔抱回怀中,“不对,如果许昭阳陪着你,为何你一个人独独晕倒在了御湖边?”   闻言,夜柔的眼睛又红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宸天佑,悠悠说道:“如果我说了后面的事,陛下肯定会盛怒,朝中肯定会传我是诬陷许家的小人。后宫又会传我恃宠而娇、造谣编派。”   许家的人?联系着夜柔先前所说‘孩子会不保,的话,联系着许家三兄妹明明在御湖边却不施援手,明明是许昭阳和夜柔在一处,许昭阳后来跑到哪去了?宸天佑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决断。眼见夜柔委屈的想保着孩子,委屈的不道破前因后果,委曲求全的想保后宫的安宁,宸天佑心中更是喜欢她三分,摸着她的肚子说道:“柔儿放心,朕会放出话去。若我们的孩子没有了,谁都不要想再有孩子。”   “真的?”夜柔震惊的看着宸天佑,显然被他的话深深的震撼了,“陛下真将我们的孩子看得比谁的孩子都重?”   “柔儿以后是要陪着朕躺在皇陵中的人呢,你说呢?”   羞愧、惊喜、震撼、震慑、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五味陈杂,夜柔似一只猫般柔顺的趴在宸天佑的怀中。半晌,她哽咽说道:“陛下,我要喝保胎药,我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就乖。”宸天佑亲自服侍着夜柔将保胎药喝完,只听夜柔又是哭又是笑的说道:“陛下,我还想见弘文。要弘文回来好不好?我想亲自教导他。”   按大业皇朝的律法,出生的皇子一般由奶妈哺育。宸弘文出生的时候就由奶妈照看着住在了景仁宫。偏因了宸弘文是宸家的第一个孙儿,皇太后虽不喜欢儿子但却喜欢这个孙儿,是以旦凡皇太后在宫中,宸弘文大多数时间会由皇太后亲自教导。做为母亲的夜柔,也只能是在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方能见上儿子一面。   “朕到母后那里说一声,时不时的让弘文来承乾宫陪你。”   紧紧抱着宸天佑的腰身,夜柔摇了摇头,叹气说道:“算了。母后喜欢弘文也是为陛下争了口气。不要因了我让母后对陛下又生嫌隙。”   在这深宫中,也只有夜柔敢在他的面前直言母后不喜欢他,宸天佑有丝感动的抬起夜柔的下颔,“柔儿能够理解朕的难处,朕很欣慰。”   夜柔拍了拍肚子,“还有一个呢。这一个生下来,陛下得答应我,我要亲自将这孩子养在身边,养在承乾宫。”   “好,朕答应你。”宸天佑轻刮着夜柔的鼻子,又看了眼外室的方向,“你表哥和闻人都不放心你,都吵着要来看你,你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朕也有事要去处理,你替朕好好的陪陪他们。”   “是,柔儿谨遵圣旨。”   拍了拍夜柔的脸颊,宸天佑起身,看向一旁的万嬷嬷等人,“替娘娘梳洗打扮,以后若让朕再见这里乱糟糟的场子,都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是。”   宸天佑和东方随云、卓闻人打过招呼后迳自出了承乾宫。一时后,夜柔一席盛妆步出内室来到外间,出现在东方随云和卓闻人面前。   看着一席金凤长袍,头戴金钗,姿色美艳的夜柔,卓闻人‘啧啧,出声,“柔儿越长越美了,不得了,不得了。”说着话,捂着胸口直是夸张的喘着气。   见惯卓闻人这副样子,夜柔‘噗哧,一笑,软软的坐到外间的软榻上,“说吧,你们两个是真来看我还是另有所图?”   卓闻人毫不客气的坐到软榻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酥糕放进嘴中,“当然是来看你的,想着昨晚上惊心动魄的一幕,本元帅至今惊魂未定呢。”   亲自替卓闻人斟了一杯茶,夜柔斜睨了卓闻人一眼,“真有那么严重?我怎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卓元帅的心中有那么重要的位置?”   “柔儿可以怀疑天下人,就是不能怀疑本元帅对你的一片心。”说到这里,卓闻人笑嘻嘻的将夜柔递过来的茶一口饮尽,又冲着夜柔眨了眨眼睛,“诶,如果许昭阳和你在一处,那后来怎么……怎么……”说着话,他直是指着东方随云的方向,后面他看到的一幕他却是问不出口。   宸天佑和夜柔方才的话听得明白,东方随云更是明白宸天佑急急而去肯定是要向宸婉君求证夜柔所言是否属实。既然夜柔昨晚先后和宸婉君、许昭阳一处,这样说来,夜柔昨晚没有囚禁自家娘子的时间?   夜柔顺着卓闻人手指的方向看着东方随云,见表哥眼中似乎没她似的想着心思,不由得懊恼,“我方才与陛下说的可都是真的。只是后来,我见表哥慌慌张张的似乎在寻找什么,以为表哥寻的是我,我嫌许昭阳碍事,趁她不注意摆脱了她,就悄悄的跟到表哥的身后喽。”   卓闻人恍然大悟,难怪昨晚上看见东方随云和夜柔一前一后,然后夜柔从东方随云身后抱住他。看来,是夜柔对东方随云仍旧不死心了。这可不是好事!想到这里,卓闻人一双俊眉几近竖到头顶。   从来不在卓闻人面前掩饰,夜柔看着他这副好笑的样子,再度‘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跟着又如何?表哥的心思全然不在我的身上。他慌慌张张寻的是他那个受宠小娘子。表哥,坐。”   “微臣站着即好。”   夜柔有丝懊恼,“有闻人在这里,还怕人说什么嫌话?”   “为人臣子当守为人臣子的本分。”说着话,东方随云睨了正悠闲的吃着糕点喝着茶的卓闻人一眼。   卓闻人视而不见的笑了起来,“咦,这眼神比刀子还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夜柔讥笑一声,看着卓闻人说道:“你不知道表哥对我有多狠心。”   狠心到将她连番推开?卓闻人再度看了东方随云一眼,想到昨晚上还有许曼容等人看见那番情景,卓闻人担心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许昭阳也许其实一直跟着你,依她那性子,见你和随云在一处,十有八九会编派出一些事来。刚才在金銮殿,许胤祥说的话就有些模糊概念、暧昧不清。”   夜柔闻言笑道:“跟着又如何?许胤祥挑拨又如何?万嬷嬷早就将金銮殿的情形告诉了我。再说,我是在陛下的逼迫下不得不将他们兄妹供出来,我可是保着家和万事兴的态度为了他们兄妹在陛下的面前委屈求全呢。如果他们三兄妹还要去恶人告状,倒霉的只怕是他们。”   都说男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其实女人动静自如帘后谋略丝毫不差。依她今时今日的观察力、胆识、梨花带雨的手段、谋略,她已经完全具备了在深宫中好好活下去的能力。东方随云长吁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卓闻人亦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夜柔。只见夜柔一笑说道:“当然,如果不是表哥和闻人在外做我坚强的后盾,我又哪能在后宫中如鱼得水?”   “放心,有我和大哥,一定保你无忧。一定保弘文顺利登基。”   “你的话我一点也不怀疑,倒是表哥……”夜柔斜睨向东方随云站立的方向,又道:“如今表哥心中、眼中都只有一个顾青麦。我都要怀疑表哥当初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我都觉得只要顾青麦愿意拉着表哥走,表哥肯定会义无反顾的随着顾青麦走,哪还会管我和弘文的死活?”   “微臣会一直守在弘文的身边,直到他有能力当好一个皇帝。”   听了东方随云一如以往的誓言,夜柔的眼笑得眯了起来,“仍旧是我的好表哥。如今我外有表哥疼着,内有陛下宠着,我倒要顾青麦看看,谁才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哼,坊间所传也当得了真?她还真以为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这番话……可以笃定自家娘子没有被夜柔囚禁了,排除了宸天佑,排除了皇太后,如今再度排除了夜柔,那到底是谁囚禁了自家娘子?东方随云的眉蹩了起来,顾自强?会是顾自强吗?可顾自强明明知道他们有多么的相爱,又怎么可能将顾青麦强行从他的身边夺走?   不知东方随云心中所想,但见东方随云眉头蹩着,夜柔讥笑一声,“十有八九又想着他那位小娘子了,总有一天,我要让顾青麦在我的面前认输。表哥,你不过是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对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而已。”   “微臣和娘娘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但微臣可以肯定的是,微臣一直将娘娘看做微臣的妹妹。”   “你……”   眼见夜柔要发飙,卓闻人急忙站起来说道:“喂喂喂,柔儿,你不能吃着锅里的还望着碗里的啊,陛下那般待你,你还不感动?”   “感动?当然感动。”夜柔的眼神猛地变黯,低头说道:“听了陛下那些话,哪个女人会不感动?可是,他那话真的只对我一个人说么?他有那么多的女人,你能保证他的话只对我一个人说过?如果是表哥,如果是表哥……”说到这里,夜柔抬起头来,眼中有浅湿,“柔儿相信,表哥的话只会对一个人说,绝不会对第二个人说。”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原来心中那小小的成就感就是这样堆砌而成!我的成就感都是茼子们成就滴……耶!群啃!O(∩_∩)O~   080回田园   能够顺利的走出皇宫,卓闻人感到丝丝诧异。左右四顾,确信自己身旁没有跟着长春宫的太监、宫女,一时间夸张的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   看着卓闻人似解脱的表情,东方随云随手抡了卓闻人一拳,不想卓闻人痛得大叫一声,接着,只见拳头抡到的地方冒出血渍来。   东方随云惊骇的看着冒血的地方,“怎么了?你受伤了?”   卓闻人‘嘘嘘,两声,示意东方随云噤声,这才一把将东方随云拉到宫墙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给你。”   无极之土木豆蔻!东方随云欣喜的将锦盒接过打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你是因了这无极豆蔻受的伤?”   卓闻人恨得牙痒痒的点头,“那个死八婆,下一次犯在我的手上,我下她十包媚药。”   呃?媚药?东方随云由不得睁大了眼睛。   “那个死八婆,故意引我入圈套。然后将我点了穴关在长春宫。我胡乱的叫了一整天,能不口干舌燥?是以将那个八婆放在我面前的茶喝了个一干二净。咦……不对,不对,她也喝了的啊,她怎么会没事呢?不对,不对,我得回去问问她。”   她?只当是宸婉君,东方随云好笑问道:“你不会真犯了事将公主吃了吧?要不然陛下今天一早也不会说要你办了终身大事的话。”   “那个死八婆?本元帅宁死也不会吃她。”说着,卓闻人将衣袖卷起,“瞧瞧,为了约束本元帅体内的药性,本元帅自残两刀。哼哼,最后还在冰库中静坐了一整夜。”   东方随云笑着将无极豆蔻揣入怀中,用拳头抵了抵卓闻人的胸口,“辛苦你了。”   “大哥的事就是小弟的事,谈什么辛苦?你快些回去将这药给嫂夫人吃下,赶明年生个大胖小子,认我当干爹啊。”   “好啊。你呢?不到相府去看看?我娘还想见你呢。”   卓闻人神秘的冲着东方随云一笑,“本元帅有更重要的人要陪。”眼见东方随云诧异的眼神,他笑道:“昨天,本元帅不是中了那个死八婆的圈套吗?后来被一个人救了,是本元帅的救命恩人啦。”   卓闻人此人最讲义气,即使是当元帅恨不得也当个‘侠帅,,若是救命恩人那就定是生死之交了。东方随云笑道:“什么时候替我引见引见。”   似见了鬼般,一双手直是摆着,卓闻人急道:“见不得。”   “为什么?”   “她是你的仇家。”   仇家?东方随云偏着脑袋想了想,他一生得罪的人太多,可他的仇人怎么可能去帮卓闻人?“哪家的?”   卓闻人双手一摊,“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昨晚上陪我在冰库熬了一夜,病倒了,在我府中休养呢。”   病倒?不知道名字?只当卓闻人所言的‘救命恩人,是个男子,东方随云更诧异了,“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仇家?”   卓闻人四下看了看,偷偷凑近东方随云的耳边说道:“昨晚上,她救我的时候,力气太小,只好将本元帅拖到了御湖边,就是御湖边那个假山的山洞中。”   假山山洞?东方随云眯眼想了会子,约莫有那假山的映像,“然后呢?”   “然后,看到凝嫔娘娘勾引宁南星。”眼见着东方随云的眼睛睁大,卓闻人‘嘿嘿,闷笑两声,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当时揶揄着‘陛下是不是要被戴绿帽子了,的话。正在这个时候,你和柔儿就出现了,而且我和救命恩人都看到了柔儿从你身后抱你的一幕,虽然你将柔儿掰开了,可是,后来你和柔儿居然就那般两两相望,你知道不,你也太不小心了。”   回想昨晚的一幕幕,东方随云苦笑一声,“我只是出其不意,是以有些愣神,倒还真不是你所说的两两相望。”   “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很是唯恐天下不乱,居然学着本元帅的腔调说‘陛下是不是要被戴绿帽子了,的话。紧接着,你和柔儿果然搂搂抱抱的。原来你真想给陛下戴绿帽子啊。”   东方随云好笑的又给了卓闻人一拳,“瞎说什么呢?我推了几次,害得柔儿都动了胎气了。”   “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个时候似乎相当兴灾乐祸啊,居然说你会‘携着柔儿来个干柴烈火的私奔,的话。紧接着,柔儿倒了,你唤人将柔儿送走后,你知道谁出现了吗?”   听得认真,东方随云不自觉的问道:“谁?”   “许皇后和许昭阳。”说到这里,卓闻人又神秘的说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那救命恩人可兴奋了。说是只要许皇后和许郡主到陛下面前去告状,她就去当证人,指证你和柔儿卿卿我我。”   果然是仇家了。东方随云眼中漫出一股寒意,似冰般直射卓闻人眼中,“杀了他。”   卓闻人闻言,颇显苦恼的摸了摸脑袋,“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若杀了她就有些忘恩负义了。再说,我将她一直带在身边,她逃不掉的。”   知道卓闻人心善,东方随云可不手软,“万事不可留有余地,更不能留下祸患。更何况我和柔儿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经他如此一说,倒显得真有什么似的,非杀不可。”   卓闻人急忙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向你保证她不会离开我卓闻人半步。”   东方随云看了卓闻人半晌,意思不言而喻,现在何止半步,只怕一里地都有。   知道东方随云眼睛透露的信息,卓闻人干笑两声急忙举手发誓,“小弟我跟你保证,她不会触及你的利益。一旦真有触及你利益的苗头,无需你动口,本元帅杀无赦。”   “他人呢?”   “在我府中。不是说了吗,病了。”   “听天由命。”东方随云迈步走开,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必给他请医看病,由着他自生自灭。”   卓闻人再度摸了摸脑袋,嘟嘴说道:“真是为难。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生死兄弟,我到底该怎么办?”   怀着郁闷的心,卓闻人回到卓府。一间小小的四合院。推开院门,左右两边是耳房,正前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圃,经过花圃小小的甬道来到尽头,可以看见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坐北朝南,分为三间,正中间是花厅,东厢是卓闻人休息的寝房连带书房,西厢是卓府的老管家夫妇休息的地方。   自从卓闻人去了边陲,这卓府中除了长期替卓闻人守着院子的管家夫妇外就没什么人了,是以老管家将两边的耳房,原来本是下人住的地方进行了改造,左边改成了厨房,右边改成了冰库。   宸天佑不是没动过给卓闻人赐府邸的心思,奈何卓闻人以‘远在边陲、少有回京、免得浪费,为由一一回绝了。再说一旦接受了陛下的恩赐,躲宸婉君就更不容易了。   “卓叔、卓叔,那个病着的姑娘呢?我不是说了,不要让她离开的吗?”卓闻人四下跑了一圈没有发现顾青麦的影子,心下有丝慌,可真不要出什么事,可别真找许曼容等人告状作证人去了。   老管家卓叔急忙从厨房中奔了出来,指了指后院的方向,“那位姑娘一大早醒后,看我们院子后面的地长了太多杂草,正拉着你卓婶在那里除草呢,说是要将后院那片地开片菜园子出来。”   除草?开菜园?卓闻人急忙绕过主屋来到后面那个杂草丛生的院子,只见两抹身影正在那院子中忙碌着,正是顾青麦和卓婶。   卓婶胖乎乎的身子正艰难的蹲在地上,一点点的扯着那些杂草。而顾青麦也没有憩着,正弯着腰在锄地,未束的长发就那么拖在地上。   猛然间,卓闻人咧嘴笑了。急急的跑到顾青麦的旁边,抓过顾青麦手中的锄头,“我来,你休息休息。”   “咦,你这个兵马大元帅也懂用锄头?”   “本元帅呀,最喜欢乡间的生活,如果不是为了大哥,我才懒得在这京中住着呢。”   卓婶抬头笑道:“我们少爷啊,最喜欢东方相爷的隐水山,要他在那里住一辈子都愿意。”   隐水山,好地方。顾青麦点了点头,“所以卓元帅不愿打理这小小的院子。”   卓婶是第一次见自家少爷带姑娘回家,急忙解释,“姑娘,你瞧瞧,我们这院子其实也不算小。因了少爷长期在边陲不怎么回来,再加上我们夫妻上了年纪也懒得动弹,是以就没有好好的整理这个院子,让姑娘见笑了。倒不是我们少爷的不是,我们少爷可是个好小伙啊。”   卓闻人哪有听不出卓婶护短的意思,笑嘻嘻的看了顾青麦一眼没有说话。   顾青麦一边将卓婶整理出来的杂草扎成草把子,一边说道:“这些杂草可以烧饭,待会子让卓叔拖到厨房去。”   “嗯,好。”见顾青麦一点不嫌脏、不嫌累,卓婶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既然少爷回来了,我就按姑娘的吩咐去街上买菜苗去。另外买条鱼回来烧给姑娘吃。”   “谢谢卓婶。”   卓婶最怕的就是卓闻人真将那个喜欢恶整的公主娶回家中。所以,她极喜欢像顾青麦这般秀秀气气的女孩,只当顾青麦就是未来的卓府少奶奶,她现在急于给卓闻人和顾青麦创造在一起的机会,是以说着话就绕过主屋打算离去,不想正好碰到卓叔,她急忙一把拉过,指了指后院又呶了呶嘴,“小两口正忙着呢。”   “真是小两口?”   “你这个老东西,除了那个不请自来的八公主,我们家少爷什么时候带女孩回来过?再说,今早上,那姑娘不是从少爷房中出来的?”   卓叔闻言,笑着摸着头,“好好好,我们少爷终于开窍了。”   卓婶将卓叔拉至一旁,“我去买点好菜,另外买些菜苗回来种。你呀,将饭慢慢的煮。”说着,直是使着眼色。   明白老婆子的意思,卓叔急忙点头,“去去去,你快去,我老头子肯定不去后院打搅他们小两口。”   后院本就不大,二分地左右,有了卓闻人的帮忙,很快的杂草整理干净,地也开了出来,翻后重新上肥,整理出四厢小菜园。   “我告诉卓婶了,要她买些小白菘、百花菜、花生、红薯和苦瓜的苗子、种子回。这第一厢就种小白菘,容易成活。第二厢种百花菜,既可鲜吃又可腌着吃,味道极好。第三厢种花生,以后结了花生炒了吃很香。第四厢地最大,种红薯最合适,冬天烤来吃味道最美。”说到这里,顾青麦扬手指着后院的围墙,“至于苦瓜,可以就栽在这院子边上依着这院子往上结藤。以后长的苦瓜吃都吃不完,夏天的时候解热又去乏。”   有种回归田园的感觉,卓闻人笑着回道:“都依你。”   “依我?”顾青麦笑睨向卓闻人,“如今我在你们卓府,算是做客呢还是囚禁?”   “当然是做客。”卓闻人急忙解释,又指着卓府的范围说道:“只是,你不能走出卓府,就算要出去也得我陪着。还有,如果本元帅要回边陲,你也得陪着本元帅前往。”   “这样啊?”顾青麦把玩着手中的石头,好笑的看着卓闻人,“你这般带着我在身边算什么?”   也是啊,堂堂一朝兵马大元帅带着一位姑娘在身边算什么?卓闻人想了想,“你到底是谁?你怎么懂种菜?又怎么会出现在皇宫?”   “你这一溜串的问题,我到底先回答哪一个呢?”   “对了,还有,你明明也喝了那茶,可是你……你……”   顾青麦明知顾问,“茶?什么茶?”   难不成眼前的人百毒不侵?卓闻人不可思议的盯着顾青麦,“你是谁?为什么和我大哥有仇?到底是什么仇?能不能解?”   一想到东方随云和夜柔两两相望你搂我抱的场景,有些懊恼。顾青麦长叹一口气,坐到一旁的树桩上,“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肯定会到东方相爷那里去告状,所以还是不告诉你的好。我还想在这里多悠闲几天呢,理理头绪。”   也是啊,东方随云的意思是要杀了她呢。看来他们两人还真是不对盘。卓闻人磨蹭到顾青麦身边,用手替顾青麦梳着头发,“这好的头发,拖到地上都脏死了,要不,吃了午饭后我帮你洗洗?”   想到原来都有四师傅、百里建弼替她打理头发,顾青麦点头道:“好啊。”   “少爷,这位姑娘,开饭了。”卓婶搓着手来到后院,一见卓闻人替顾青麦打理头发的一幕,又不好意思的退后几步,“菜都烧好了,再不吃就冷了。”   顾青麦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扭头问道:“卓婶,菜苗买回来了?”   “可不,按照姑娘的吩咐,百花菜、小白菘,苦瓜、花生、红薯的苗子、种子都买了些,等吃过午饭,我和老头子就来栽上。”   终于替顾青麦将头发理好,卓闻人说道:“要不,扎个丝帕什么的吧。”   “不。”顾青麦急忙摆手,“千万别扎,头痛。”   头痛?不等卓闻人回神,只听顾青麦说道:“将这堆杂草把子推到厨房去吧,够厨房烧几天的呢。”   不曾想后院这一打扫整理居然这般好看,看着整齐有序的后院,卓婶都有些不好意思,“瞧瞧,姑娘真是勤快,这显得我老婆子真真是懒虫一个。”   “卓叔和卓婶不是上了年纪嘛,上了年纪的人是有些懒得动弹的。不如趁着我和卓元帅都在府中,吃过午饭后,我们将前院的花圃也整理出来。”   前院的花圃倒是时不时的整理,不像后院这般杂乱无张,卓婶急忙笑着抢过卓闻人手中的推车,说道:“好啊,先吃了饭再说,肚子饿着怎么做都不成。”   这位姑娘很奇怪,不愿扎头发,总是将头发就那么披着,可看习惯了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又见少爷不时为顾青麦挟菜,殷勤之极,卓叔和卓婶更是喜得直是想着要怎么布置新房的事上去了。   吃过午饭,卓婶和顾青麦负责将那些菜苗种上,卓叔和卓闻人负责给菜浇水,稍微一整理,后院看上去绿油油的一片,好看之极。极有成就感,顾青麦展臂长吸一口气,“嗯,再过几天,这些菜苗都活过来,这里的气息将会更好。”   卓闻人少有的一本正经,来到顾青麦面前,“前院呢,前院打算怎么处理?”   “前院还是种花的好。我看前院花的品种还挺多的,只是要整理一下。走啊,看我来安排。”   因了在隐水山中学了些种菜、种花的知识,顾青麦现在就派上了用场。首先指使着卓闻人、卓叔等人将花圃间的杂草去除,留下颜色艳丽的紫罗兰和成片的绿油油的比紫罗兰低少许的雾竹。起先卓叔等人不明白顾青麦的用意,但既然她高兴,他们也没事做,是以都依着顾青麦的指指点点,这里拔一块、那里去一块后,顾青麦拍了拍手掌,“大功告成。卓叔,卓婶,卓元帅,你们来看看。”   三人急忙跑到顾青麦站的地方,一看之下都惊呼起来,“卓府!”   原来顾青麦站的地方正是卓府的大门入口处,甬道两旁除了绿油油的一片雾竹留下后,间或留在雾竹中间的紫罗兰组成非常明显的‘卓府,二字,‘卓,字在甬道的左手边,‘府,字在甬道的右手边。   “我看这院子没有挂牌匾,就将这花圃稍加利用利用,如何?”   卓叔、卓婶、卓闻人同时兴奋难当,“好,非常好。”卓闻人更是为顾青麦的心思灵秀拍手称赞,“本来不打算在这里住的,既然现在这里整理得这么好,本元帅就勉为其难的在这里多住几天罢。”   卓叔和卓婶见少爷愿意住在这里,急忙打来水要顾青麦、卓闻人二人洗手,又急急的去厨房烧着茶。   还记得卓闻人方才的话,顾青麦奇怪问道:“你不住这里?打算去哪里?”   “夜伯母想我了,大哥说让我住他的相府去。如果不是因了你的原因,我中午就随着大哥回相府了。”   顾青麦微蹩眉,心中很是奇怪,照说她失踪一事在朝中应该引起很大的动静啊,怎么卓闻人回来不说呢?一边洗着手,顾青麦一边问道:“朝中没发生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卓闻人就着顾青麦洗手的水洗着手。又领着顾青麦步入花厅坐下,继续说道:“累了一天了,硬将我这个狗窝变成花园了,来,喝点茶。”   接过卓闻人递过来的茶,顾青麦轻呷了一口,“相府呢?相府也没发生什么事?”   “相府?相府能发生什么事?噢,对了,你以为许皇后将我大哥给告了是不?告诉你,你真的得识时务的好,许皇后不告则罢,如果她真的告了,只怕连皇后都做不成喽。”见顾青麦诧异连连,卓闻人神秘说道:“反正以后你也逃不出本元帅的手掌心,本元帅不妨告诉你实情。”说着,将日间在金銮殿、承乾宫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个详细。   之于东方随云和夜柔的手腕,顾青麦从来不会怀疑,只是这般赤果裸的将帝王玩弄在手上,顾青麦觉得有些不地道。暂且抛过打听相府是如何处理她失踪一事,她咂舌说道:“你们可都是拿俸禄的臣子,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你们的陛下?”   “他又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呢?”卓闻人有些不屑,‘哧,了一声又道:“陛下多疑,谁都不信,这也怨不得我们都要防他一手。即便你去陛下面前说了实情,他会想你这番做为的目的是什么?打垮对方是不是想得到什么好处?这样揣度人的心思很累的知不知道?所以,一些事看到当没看到的,听到当没听到的是保身之举。”   “你的意思是劝我将昨晚看到的忘了?”   卓闻人有些为难的摸着脑袋,“怎么说呢?大哥要我杀了你。”   杀?顾青麦睁大凤眸不可置信,“为什么?”   “大哥做事从来不留余患。再说昨晚的事实属误会,他担心你以讹传讹误大事。”   “身正不怕影子斜,心中无鬼怕什么以讹传讹?”居然要杀她,真真是让人……等等,顾青麦猛地说道:“你是怎么和他说我的事的?”   “本元帅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却是他的仇人,而且非常不巧的看到了他和他表妹嗯嗯啊啊的一幕。”   “就这?”见卓闻人睁大眼睛拼命的点头,顾青麦笑了起来,明白东方随云只怕还没有猜出这个‘救命恩人,是她顾青麦吧。“那你呢,决定了没有?杀不杀我?”   “我才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事呢。”卓闻人‘嘿嘿,笑了两声,又十分认真严肃的看着顾青麦,“这位姑娘,我不能总这样喊你吧?总得有个名字吧?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愿透露你的真名,不妨本元帅替你取一个,怎么样?能够被本元帅赐名姓是一件非常风光的事。瞧瞧,本元帅长得玉树临风,说话文字绉绉,干活出得体力,打仗武艺超群……喂喂喂,你,你别哭啊。好了好了,不取就不取,不取了。”   顾青麦见卓闻人惊慌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替她擦泪还是该替他自己擦泪的神情,不觉‘噗哧,一声又笑了,“好啊,烦卓元帅赐个名字。”   将赐名字一事早已抛诸脑后,对于顾青麦时哭时笑的举止,似有什么涌入他的心中般,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卓闻人先有一会子的怔愣,接着又干咳两声说道:“女人心、海底针啦。只是你这样哭哭笑笑的说明了什么?不会是喜欢上本元帅了吧?本元帅告诉你啊,对于男人而言,娶了老婆肯定会死定了,本元帅目前还不想英年早逝,所以不要妄想本元帅会以身相许的报恩,来来来,告诉本元帅,你……嫁人了没有?”   卓闻人语毕,用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顾青麦。见顾青麦似打量、似探寻的眼神看向他,他忽觉得脸有些热的急忙拿过茶杯装作喝茶。   顾青麦避重就轻,装傻充愣,“我不会说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话。因为你说过,你有断袖之癖。”   “咳咳咳……”卓闻人喝到口里的茶全喷了出来,眼泪鼻涕几近分不清楚,“这些话不要太放在心上,咳咳咳……年纪轻轻总记着这些太过阴影的事可不好,咳咳咳……这样活在世上也会很无聊,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们都爽朗的活在世上好不好?来来来,告诉本元帅,你……有没有嫁人?”   顾青麦低头看着漂浮在茶杯中的茶叶,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点了点头。卓闻人的表情不得而知,但顾青麦知道时间过了许久许久,终于,卓闻人的声音传来,“你夫家是谁?”   “你是要赶我回去?”   “不。”卓闻人这般急切的说出话后吃了一惊,又急急的重新坐回桌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   “陪着家人参加太后的寿宴啊。”   “不对啊。”卓闻人不可思议的再度跳下桌子,“朝中没有哪家说有走失女儿……呃……走失夫人的事啊。”   “我丈夫还要人杀了我呢。”   “什么?”卓闻人惊得一跳三丈高,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本元帅知道了,你是为了躲避你丈夫的追杀这才逃到了长春宫,偏巧不巧的救了本元帅,偏偏本元帅又带你出了宫,你丈夫寻不到你是以干脆就认为你死了,也就没有报人口失踪的来寻你?”   东方随云和夜柔的事总令她有些不爽,夜柔那挑衅的看着她说东方随云心中曾经有过爱人的一幕幕回映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心绪有些烦乱。原来,当爱来临的时候,自私到就算他的过去她也要开始介意起来了啊。既然心结结不开,不如陪着这位噪舌的兵马大元帅一些时日,她倒要看看,东方随云到底是如何解决她失踪的问题的。想到这里,顾青麦对卓闻人自猜自说的故事情节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低头喝着茶。   见顾青麦低头喝着茶,卓闻人越发肯定了他的猜想,“放心,你尽管住在本元帅这里。就算你丈夫是官场中人,就算你丈夫寻了来,本元帅当着你的面将你丈夫打个满地找牙,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然后还要将马粪都塞到他的嘴里,问他这好的娘子为什么要糟蹋,为什么想着要人杀了她?”   终于抬起头,顾青麦似哭似笑的看着卓闻人,却见卓闻人有些别扭的将眼睛挪开。又听他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人生很阴暗?”   这位噪舌的兵马大元帅和四师傅真的好像,似又回到了原来在师门渡过的最开心的那段时光。“不啊,很好,很好,好得很像我的……我的一个故人。”   卓闻人的眼又明亮起来,有了异彩,“你是说,我们一见如故?”   顾青麦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难怪本元帅也有这种感觉。好了,一如皇宫中你救本元帅时本元帅说的,只要你救了本元帅就是本元帅的生死兄弟了。我们结拜兄弟吧。”   兄弟?她是他的大嫂啊?以后怎么算?“卓元帅还没有赐名字呢。”顾青麦找着理由推辞。   “既然我们一见如故,你又说我很像你的一位故人,莫若本元帅替你取名‘怀故,如何?喂喂喂,你别又哭啊……好好好,怀故不好听、不好听,不叫怀故、不叫怀故。好好好,暂时不结拜了、不结拜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能不能多叫我几声……我……我的……”   “喂,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了?血,血啊,卓叔、卓婶,快、快来人,快去请郎中。”   081回揣测   风吹过,淡淡的,飘来花的清香,她知道,这是她最熟悉的藏波罗花,那六月开放的红红花朵遍布吉隆山坡。风吹过,成片的藏波罗花似千条万条红丝带绦荡在绿绿的草原。每每这个时候,四师傅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疯跑在吉隆草原,并且用藏波罗花编成美丽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一时间,整坐草原和山坡都润朗起来。   “怀故,瞧瞧,四师傅编的花环美不美?想不想要?想要的话就说一句怀故愿意和四师傅生同衾、死同穴的话哦。”   那时的四师傅十一、二岁,在她的眼中却是无所不能。她唯四师傅马首是瞻。   “怀故!四师傅告诉你,不要盯着四师傅以外的男子看,更不能好奇的盯着看。四师傅不允许我的怀故移情别恋。”   那时的四师傅十四、五岁,皎如玉树临风,色若春晓之花,面目略带邪气,眼中盛着诸多似笑非笑。最奇的是,他的额头居然长出一颗状若滴水的胭脂痣,只是这胭脂痣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怀故,来,四师傅告诉你,如果有人长得雌雄莫辨并若春梅绽雪似秋菊披霜,还有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更有着笑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同时还具有无事献殷勤的体贴入微,那么这个人就是妖孽。”   “妖孽?”   “我的怀故就是妖孽啊。”   “那怀故要是碰到妖孽怎么办?”   “要么防,要么躲,要么忍,要么让,韬光养晦方是根本。”   那时的四师傅十七、八岁,眉目间的邪气更盛,一笑之下让人恍不开眼睛,似一道强光刺了过来,她伸手摸向四师傅的额头,“四师傅,你的胭脂痣终于长成了呢?”   四师傅的眼中有兴奋、有无奈、有不舍、更多是透露出一股子坚强,“怀故,四师傅一定会完成绝杀谷中的修行,与我的怀故团圆。”   团圆,团圆,再度团圆,男子额头的胭脂痣血光万丈,眼中是冷冷的寒,唇似千年的玄铁般泛着乌青的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顾青麦拼命的伸着手,慌乱的抓向无垠的苍穹,一时间碰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有力的握着她,声声急切的呼唤着,“姑娘,姑娘,醒醒,醒醒啊。”   她又晕倒了?是在地驭门还是在撷坤殿?顾青麦猛地将眼睁开,看到三个脑袋在自己的面前,逐渐清晰,是三张焦急万分的脸,卓闻人、卓叔、卓婶。血液回归大脑,她知道了,是在京城。   “姑娘,你怎么样了?”卓闻人少有的紧张,不再一惯的嘻嘻哈哈。   “我怎么了?”   “你……你……你浑身流血啊。连指甲缝中都流出血来了,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了啊?要不然本元帅喝茶有事,你喝茶怎么就没事呢?是不是以毒攻毒了啊?郎中说你已油尽灯枯了是怎么回事?”   指甲缝中又流血了?顾青麦吃了一惊,抬手看了看。衣物不是自己的。只听卓闻人说道:“我让卓婶帮你重新洗过换过了。那身衣服上都是血啊。”   她没有运功,为什么会流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她的劫数到了?顾青麦震惊的看着自己苍白的手,眉头深锁。   “姑娘,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听着卓闻人急切的寻问,顾青麦笑道:“无妨,这是我的老病根了。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只要喝些药就会好。”   “可是,可是那些郎中都吓跑了啊,不给你治。”   那当然了,连太医都拿不准,何况郎中?若真医死了,他们就得担责任啊。能不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本元帅去传太医来。”   “不。”顾青麦急忙阻止,一来太医认识她,二来她这发病的原因她得好生琢磨琢磨,“万一太医认出了我怎么办?”   也是啊,眼前这位姑娘可是出席过皇太后寿宴的,万一真有太医认出她并告诉了她夫家怎么办?不是他怕她夫家,只是……卓闻人正沉思间,只听顾青麦说道:“你拿笔来,我写个方子,你按这方子上的药去抓,煎了我喝就没问题了。”   卓闻人急忙将顾青麦扶起来,又急急的不顾礼节的替她穿着鞋子,“还是带你到御街医馆中去看看的好,御街医馆的大夫水平又要好一些,听说和太医院的人不相上下呢。”   御街医馆?御街那一条街的人只怕都认识她啊。“卓元帅,你确定要带我去御街医馆?”   “放心,看病的银子本元帅来支付。怎么样,夸我两句,落落大方、千金散尽、英雄豪气……咳咳,谁叫本元帅打算和你结拜兄弟呢。”   “兄弟?”卓叔和卓婶同声叫了出来,又指了指卓闻人和顾青麦二人不知再说什么好。   顾青麦还想在这里住两天呢,不想这般快的就回相府,是以推托说道:“我今天失血过多,太累了,实在是走不动。有劳卓元帅亲自跑一趟,按我写的药方将药抓回来熬给我喝。这样,如果我喝后还不见好,卓元帅再带我去御街医馆看病。如何?”   见顾青麦脸色苍白,似乎真的一见风就会倒的感觉。卓闻人又急忙将顾青麦的鞋脱掉,重新扶着顾青麦上床榻休息,“好,听你的。”   少爷从来不曾这般细心照顾过一个女孩,眼中从来没有表现得这般体贴焦躁,兄弟?卓叔和卓婶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现在的年青人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抓着顾青麦写的药方,卓闻人匆匆跑到御街医馆,急急拿了药步出医馆的时候却是在医馆门口不巧的碰上了擎苍。“咦,擎苍,你也来抓药?谁病了?大嫂?”   擎苍最怕这噪舌的卓闻人,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   卓闻人不满的唠叨了声‘冰块,后已是如飞而去。擎苍看得极是咂舌,什么时候这卓闻人居然有先弃人而不顾的?他好奇的看了眼医馆里面,又看了眼卓闻人消失的方向,摇头耸肩来到医馆掌柜处,拍下一张处方,“掌柜的,按这方子抓药。”   这条御街上的人,谁不认识擎苍啊。掌柜笑眯了眼的拿起处方,“好的,好的。擎苍大爷,你稍等会儿。”说着话,掌柜急忙将处方交到一旁打杂的小徒弟手中,“去,快些。”   小徒弟接过单子急忙按方子上的药方抓着药。只听掌柜的讨好问道:“擎苍大爷,这是给谁抓的药?”   “少夫人。”   难得擎苍这个冰块能够冒出三个字来,掌柜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又讨好的问道:“你家少夫人不是有太医看病么?”   “百家所长。”   简单的四个字从擎苍的口中吐出来,掌柜的润了半晌,明白了。东方相爷为了治好顾青麦的病是下了血本了,不但官方的太医院,就是民间的这些医馆也不懈怠,期望找到最好的解决病症的途径。他‘啧啧,赞道:“你们少夫人真真好福气。”   擎苍只是‘嗯,了一声,看着小徒弟灵活的抓药。接着小徒弟‘咦,了一声,“这药方和方才卓元帅拿来的药方几无二样。”   擎苍偏了偏头,又看了眼医馆外卓闻人离开的方向,“卓元帅病了?”   “活蹦乱跳的,看着哪像生病的样子?”掌柜的将小工手中的处方拿过仔细瞧了瞧,点头道:“嗯,确实。大体上都是止血活络的药。”   擎苍心中疑惑,但小徒弟已是将药都包好,掌柜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承惠十两二钱银子。”   丢下银子,擎苍直接拿了药回相府,心中却捉摸着要将方才碰到卓闻人的事告诉东方随云的好。   因了要将戏作足,东方随云故意放了张太医、罗太医二人的假,却让他们二人留下处方,只是另派擎苍到附近的医馆抓药,然后由含玉煎了送到逐风轩,是以相府的人一致都认为少夫人的病不轻,在逐风轩养病呢,两天未见也就没有引起怀疑。   含玉接过擎苍抓来的药,默默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得出来含玉哭过,眼睛红红的。擎苍出声说道:“放心。”   听到擎苍出声,含玉转过身,咬着唇问道:“姑爷真能找到上姐?”   擎苍点了点头,“少夫人至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少夫人还活着。依大人的能力,如果大人找不到,这世上就没人能找得到了。”   擎苍素来少言语,这次说了这么多。含玉紧张忐忑的心松懈不少,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相信姑爷。”   闻言,非常难得的,擎苍居然笑了。含玉看得愣了神,原来这冰块也会笑?“姑爷、姑爷在书房等着你呢,说是……说是你回来后快些去见他。”   擎苍闻言,不再看着含玉,急忙转身往逐风轩书房而去。擎苍到的时候,万年青正站在东方随云的身边。只听万年青说道:“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将顾府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顾老爷子这两天除了舞刀弄剑外就是和忠叔等人下棋喝酒。”   见东方随云的眼光看向他,擎苍急忙将手上的槐花蜂蜜放在桌上,“大人,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将礼品以少夫人的名义送到了顾府,顾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还特特的问了少夫人的身子状况如何,还让属下带了少夫人最喜欢的槐花蜂蜜,依属下看,顾老爷子还不知道所发生的事。”   “如此说来,岳父也当排除。”负着手,东方随云来回的踱着步子,“皇宫中所有人的嫌疑可以排除,其余剩下的只有七皇爷府和广陵王府,也只有他们两人的车马可以不接受检查……万掌柜,你要加派人手守住这两个府邸,确保万一。”   “属下明白。”   似乎想起什么事,东方随云的眼睛亮了起来,“万掌柜,擎苍,你们还记不记得本相大婚的时候下过赌注,有一个人也大赚的事?”   擎苍和万年青同时点了点头,万年青恍然大悟,“大人是说……少夫人的失踪也许和那人有关?”   “本相有一种直觉,那人对东方家、顾家熟极,会不会是他……”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东方随云心生一股寒意,整整两天了,如果真是那人,自家娘子只怕早就出了京城了。念及此,他颀长的身子猛地瘫软到了太师椅中,拳头上的青筋毕现。   “大人勿急,事情也许不是大人所想,毕竟那人自下注后再也没有出现。再说那人将兑银转移至它处兑现,肯定不是我京都中人。即非我京都中人,他要想做到人不知鬼不觉的将少夫人运送出京,只怕比登天还难。”   也是。京都防护重重,如果不是脸熟或者久住京都的人,没有人际关系,要想混出那层层关卡是难之又难。听了万年青的劝慰,东方随云的心放下不少。   “大人是关心则乱。”   擎苍的话一语中的。东方随云苦笑没有作声,他现在也终于明白这关心则乱的真正含义了。这两天来他所想、所预计的都是最可怕的后果,觉都不敢睡。自家娘子不过失踪两天他就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啊!   “大人,还要报仇?”   擎苍的又一句话,似雷电击在东方随云的头上。报仇、报仇,母亲二十年来含辛茹苦的教导,自己十年的寒窗苦读,似乎都是为了复仇那条路,只是如今……随着对自家娘子的理解越来越多,他早已方寸大乱!   “大人,算了吧!”   擎苍素来少言,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劝慰他,东方随云明白,擎苍是将他和顾青麦的情爱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擎苍是为了他们夫妻二人好,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就这样过一生。人生到头来,不就那回事,黄土一堆,为什么不‘能尽欢时须尽欢,呢?可他的人生注定不能随波逐流。想到这里,东方随云苦笑问道:“擎苍,大业皇朝屹立两百余年不倒的基石是什么?”   “礼、法、义、信、诚。”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若心不正,一切枉谈。本相身为人相,首要就是正心。本相分得清孰是孰非,岳父是岳父,夫人是夫人,不可混淡。若岳父无罪,本相也治不了他,若岳父有罪,本相当将他绳之以法。”   闻言,擎苍和万年青都明白了,他们主子的心境发生变化了,不似原来力图将顾自强置予死地。而能够改变主子心境的应该是少夫人了。主子现在只是期望以法礼来制衡顾自强,如果顾自强无罪则无需什么报仇之谈,如果顾自强有罪,那无需主子动手,等待顾自强的将是国之器法。只是,这寻找罪证和做实罪证的过程中,都是主子一手所为,到时候,顾自强被诛于国之器法,少夫人能原谅主子所做的一切么?   就在万年青和擎苍都在揣测的时候,二人的耳边传来东方随云悠悠的叹息之声,“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岳父无罪,有罪的会是谁?”   ‘轰,的一声,万年青和擎苍傻了眼的相望。主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主子如此大胆的揣测,颇有不孝之举,甚至彻底的颠覆了主子当初的意志满满!   自古忠孝难两全!   这个问题很纠结,可他们是属下,属下只盼着主子好,只是现在气氛过于沉闷。是以,擎苍决定说另外的话题,“大人,属下在御街医馆碰到了卓元帅。”   “闻人病了?”   擎苍急忙摇头,“活蹦乱跳的,好着呢。不过奇怪的是,他拿的药方和少夫人的药方差不多,几无二样,听掌柜的说也是止血活络的药。”   想起卓闻人自残手臂以抵制八公主所下媚药一事,东方随云笑道:“闻人的手臂受了点伤。你替本相准备一份礼,替本相去看看他。”   一想到卓闻人那时不时连绵不断比女人的裹脚布还要长的语调,擎苍感到有些害怕的摇了摇头,“大人,还是让义伯去吧,属下话少。”   明白擎苍话中的意思,东方随云又笑了,“好了,就让义伯去。对了,万掌柜,那燕子坞的事查得如何?”   “大人不是将燕子坞的事甩手给苏怀逸和玉照了么?”   “那是明着甩,暗地里查。免得本相在明、那些人在暗。”   万年青了悟,揖手说道:“按照大人的吩咐,属下专程派了几拔人到燕山茶寮去看了看,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异常,那茶寮一如以往的卖着茶,茶寮掌柜一如既往的谈着历年来的趣事。特别是方承志飞箭入石却命丧燕子坞一事如今说得更是神乎其神。”   “那家茶寮的特色茶是什么?”   “花茶、蜜茶、老茶各色茶都有,最有特色的当属甘草茶了。”   “甘草?”东方随云一扫先前的疲软,双眸闪亮,顾府槐′林中自家娘子那一番‘甘草和鲤鱼不能先后而食,否则会中毒丢命,的话不停的在他耳边重复。他欣喜的看向万年青,“你再派鸽哨去燕子坞走一趟,让他们查一查,燕子坞客栈中,方承志等人有没有吃过新鲜的鲤鱼?”   万年青有些不明白,“客栈的人不都死了么?”   “你就不能派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渔民贩鲤鱼去过那客栈?或者往更远的野云渡去问问,有没有人曾经来他们这里买过大量的鲤鱼?万掌柜,亏你在江湖漂了那么久,没听说过甘草和鲤鱼先后同食就会中毒丢命的话么?”   万年青一拍脑门,“属下明白了,这就去。”   眼见着万年青飘身而去,东方随云看向擎苍,“马上就端午了,方才皇太后派人传话出来,要少夫人端午那天陪她游湖,你说该如何是好?”   “拖一日是一日,实在万不得已,只说少夫人的病还未好转,暂时出不得门。”   东方随云长叹一声,轻捶着桌面,“这是本相碰到的最棘手的事情,全无头绪。”   “大人何不找卓元帅商议此事?”   “他?”东方随云苦笑着摇头,“这段时日,他能够躲过八公主的纠缠就不错了,哪有心思帮本相寻他的大嫂?”   一想到卓闻人最头痛八公主宸婉君,擎苍也由不得苦恼的摸了摸脑袋,“属下向来愚笨。也不知该如何办了?”   “走一步是一步吧,如今我家娘子掌在那人手上,那人无非是想要挟本相。本相就等着他出招。只希望,他尽快出招,不要耽搁了本相替我家娘子治病的时机。”   ------题外话------   谢谢ffO14、5698708的赏赏!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从初始的一百多名,进步到如今的70名,耶!继续码字,加油!   082回夺妻   端午时值仲夏,大业皇朝子民的习俗要煮兰草汤沐浴以去除有可能在未来的一年中发生的皮肤疾病。更因了这一天是毒月之恶日,邪佞当道五毒并出,是以不但要在门上悬挂艾叶、菖蒲、榕枝以驱鬼,更要将宅院薰苍术、白芷以避疫。   卓闻人很少对这些节日感兴趣,是以相当用心的记着要买的一些东西,口中念念有词,“艾叶、菖蒲、榕枝、苍术、白芷、雄黄酒、粽叶、糯米、诶,卓婶,有必要要这么多?好吧好吧,不要这样看着我,继续说,本元帅都记下来。”   卓叔好笑的看了眼低头写着单子的少爷,对顾青麦笑道:“少爷对这些节日向来不上心,此次这般上心皆是因了姑娘的缘故。”   顾青麦虽然知道端午节,但因了生长在关外的原因,从来没有正式参与过,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端午节,是以相当的好奇。在卓叔的解说下,她终于知道了大业皇朝些许端午的习俗。她颇懂药理,以药理来解说的话,应该是夏季天气燥热人易生病,瘟疫也易流行,再加上蛇虫繁殖易咬伤人,是以才形成这些习俗,久而久之就传成了驱鬼避邪。   在卓婶的唠叨、叮嘱之下,卓闻人终于将要买的东西一一写好揣入怀中,大手一伸拽住顾青麦的手,“走啊,明天就是端午了,今天我们得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免得明天措手不及。”   看着卓闻人的手,顾青麦撇了撇嘴,这一出去,有可能会引来东方随云,她还想在卓府躲清闲似乎就不可能了,是以清了清嗓子,“卓元帅确定要带我出去?”   “早就要你陪本元帅一起去逛街,你总是不同意,今天可不能再推辞了,否则就是不给本元帅面子,看不起本元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顾青麦颇觉为难。也罢,顺其自然吧。再说这几天她旁敲侧击的在卓闻人面前问了不少东方随云和夜柔的过往,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些羡慕夜柔陪伴了东方随云那长的时候而已。羡慕,稍微带点嫉妒吧?   见顾青麦低头沉思,只当她同意了,卓闻人硬将她拉出了门。   大街很拥挤,并不是顾青麦想像的她会成为众矢之的,一段时间后,她都有些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就算她曾经很‘风光,的在御街上走过一遭,但大业皇城的人并不是人人认识她顾青麦。不一时的功夫,卓闻人按照卓婶的吩咐买了不少端午必备物品,怀中抱的物品已是堆集如山,几近看不到前方的路,不知不觉,二人逛到了御街。   一应端午用品,御街上的品种最是齐全。卓闻人连连感叹,“早知道早些来这里还好了,免得走了那么多的冤枉路。”语毕,猛然发觉大街上看着他的人眼神有些奇怪,确切的说,是看顾青麦的眼神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卓闻人有些不明白的摸了摸脑袋,接着脑中灵光一闪,想他兵马大元帅身边的女子向来是那个看似温柔灵秀实则嚣张跋扈的八公主,如今猛看到他身边这个奇特的女子是以人们才好奇了吧!   想到这里,卓闻人不无得意,从此之后那个好恶整的八婆再也休想打他的主意了,因为他身边也有女子了。越想越是兴奋,一只手抱着几近高过他脑袋的一应端午物品,一只手又从怀中抓出单子细看,“卓婶真罗嗦,买棕叶也就罢了,居然叮嘱本元帅一定要买最长的。”   “我听卓叔说那是因为吃完粽子后会做一个游戏,吃粽子的人要将各自包粽子的叶留下来比长短,长者为胜。”   眨了眨眼,卓闻人显得俏皮可爱之极,“本元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这些岂有不知?倒是你,似乎是第一次过端午似的,不要以为本元帅只听卓婶在吩咐买些什么,本元帅的耳朵可一直听着你和卓叔的对话哦。”   “我生在边陲,长在边陲,对关内的习俗不是很懂,虽然听说过这个节日,但要说过端午节,还真是第一次。”   “你是边陲人?南疆边的还是西陲边的?”卓闻人恨不得将挂在身上的艾叶、菖蒲、榕枝、雄黄酒等物全部抛掉,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出一只手,“本元帅可管着南疆至西陲那一带的边陲地带呢,回边陲的时候,你就跟着本元帅回边陲去吧。放心,本元帅护你周全。”   “再看吧。”   只当顾青麦所言是顾忌他很难护得她周全。卓闻人不屑的将怀中所有的物品放在一旁的摊子上,双手摁住顾青麦的肩膀说道:“你不相信本元帅的能力?告诉你,本元帅如果要办一件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时候。你若不信,就随本元帅走一趟,让你见识见识本元帅的厉害。”   虽然关外不太讲男女授受不清,但她现在好歹也是当朝相爷夫人,顾青麦不着痕迹的摆脱卓闻人的手,顺手拿起小摊上的一个香包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递到卓闻人的面前,“闻闻,里面有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高本,好多草药呢。”   卓闻人也不接过,就着顾青麦的手闻了闻香包,“你怎么一下子闻出这么多种药出来?本元帅闻着都一个味。”   “我这是久病成良医啊。”   见顾青麦说得俏皮,全无往日病态之神,卓闻人颇是高兴,“你要是喜欢,本元帅给你买一个。听卓婶说,这些香包不但闻之提神,而且有吸汗的作用呢。她还一再叮嘱本元帅一定要替你买一个。”   见这香包缠以五色丝线,用五色碎布缝成,碎布上又绣着各种图案,然后贯之以彩线搐使如花形,甚是小巧可爱,更因了里面包裹的草药而香气扑鼻,顾青麦欣喜的点头,“好哇,这个花案我喜欢,就这个。”   小摊摊主左看看卓闻人,右看看顾青麦,见来了买家当然是乐意的,还想多做点子生意,是以推荐道:“夫人,可还要买多些?”   “买多怎么说?”问着话,卓闻人一边捡出了个荷花样式的香包,一边对着光线比划着,一时又拿到鼻子前闻闻。   “家里人多的话可以多买些当礼物送,图个节日的气氛。”小摊摊贩热心的指着小摊上的各色香包说道:“这送香包可是有讲究的。这些绣有梅花、菊花、桃子图案的香包是老年人喜欢的,可以买来送给父母长辈。绣着飞禽走兽如虎、豹子、猴儿、斗鸡这些图案的香包是小孩喜欢的,可以买来送给孩子。至于少爷、夫人手中拿的这种荷花、并蒂莲花图案的香包则是年青人喜欢的,一般是未婚夫妻相互赠送的。”   闻言,顾青麦一时有些怔愣,接着有点尴尬,放下手中的香包,顺手拿起一旁的五色彩丝,而卓闻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预备付银子的手缩了回,亦是放下了手中的香包。   “这是什么?”   听着顾青麦的问话,小摊摊主急忙回道:“这是五彩缕,也称长命缕。是五色丝结成的索,或悬于门首,或挂于床帐,亦可系于手臂处。能避鬼及兵,令人不病瘟。”   “这个好。”卓闻人将顾青麦手中的五彩缕抢到手中,亲自为顾青麦系在了手臂处,“保你长命,不再吐血。”   对于卓闻人的热心,顾青麦很是感动,复又从摊子上取了一根五彩缕,亦是亲自系在卓闻人的手臂上,“你也一样。”   卓闻人低下脑袋,凑近顾青麦眼前,再度俏皮的将眼睛眨了眨,十分欣喜的说道:“如此说来,我们两个都会长命百岁喽?”见顾青麦点头,他又雀跃说道:“好,一起长命百岁。”   语毕,卓闻人丢下一两碎银,抱起先前买的那一大堆艾叶、菖蒲等物,“走,回家。”   只当真是回家,顾青麦率先一步跨出,却不料卓闻人居然快速转身再度丢了一两碎银给小摊摊贩,接着快速的捞了两个并蒂莲图案的香包揣入怀中,接着笑嘻嘻的追上顾青麦。   看着少爷和顾青麦抱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回来,卓婶和卓叔二人笑得眼睛都眯到一处,急忙接过,又细细的分门归类,“这是要挂在门上的,这是要挂在蚊帐上的,这是要用来熏屋子的,这是要用来煮汤沐浴的,这是……”   眼见着卓婶、卓叔二人忙碌,顾青麦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去了后院整理那片菜地。看着绿油油的一片菜地,她不由得轻叹一声。御街上,她看到了太和酒楼掌柜万年青那双睁得再也不能大的眼睛。想太和酒楼的幕后老板是自家相爷,而万年青……如果她估计得不错,东方随云一定会亲自登卓府拜访,至于是什么时候,那就得看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了。   只是这个位置之重,连顾青麦都始料不及。   当东方随云听闻万年青说及御街上看到的一幕,有些震惊,有些愕然,有些回不过神,还有些莫名其妙、难以置信,更多的是相当受挫,几近是咬牙切齿的直接冲出了相府。   经过御街医馆的时候,东方随云猛地回头,接着眼睛一亮,“擎苍,本相记得你说卓元帅到这里抓过药?”   卓元帅?原来不是一直称闻人?药?相爷现在还有闲情问那档子事?擎苍有些愕然,其实他一直相当的愕然,一直还没从万年青所带来的消息中清醒过来。如今主子问及数天前的事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仍旧点了点头。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步进医馆。医馆的掌柜一见东方随云,立马亲自上前迎接,“相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敝馆简陋,不知能为相爷提供些什么?”   “卓元帅在这里抓药方的单子。”   大业皇朝谁人不知东方随云和卓闻人的关系?相爷的脸很冷,是不是说相爷很担心卓元帅的伤势?掌柜的不敢怠慢,急忙亲自到柜台处查找,翻到帐目一页,找到相应的单子编号急忙将那张药方抽了出来递到东方随云的手上。   东方随云俊目急急扫过,‘啪,的一声,将药方拍在了柜台上,脸上尽是苦笑之神。“擎苍,按照这药方抓十剂药,包好了,我们替卓元帅送去,他真的是得好好的补补了。”   掌柜的急忙按照东方随云的吩咐包了十剂药恭敬的递到擎苍的手上。擎苍丢了一锭金子,急急的追上东方随云,直往卓府而去。   未经通报,直接踢门而入,满眼瞧见以花汇编造而成的‘卓府,字样,东方随云的眼睛眯了起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卓闻人从厨房中探出头来,一见是东方随云,他急忙将衔在口中的粽叶吐了出来,放下手中正在无头无绪包裹的粽子,“大哥,你居然舍得大驾光临寒舍?”接着,他夸张的往西边的方向看了看,“咦,太阳没有往东边落啊。噢,小弟知道了,大哥是知道小弟这里很热闹是不?小弟告诉你啊,我这可是头一次这么热衷于过节呢。快来快来,小弟教你如何包粽子,今儿晚上让你开开浑、尝尝鲜。”   东方随云怒瞪了卓闻人一眼,冷哼一声,步入厨房四下查看,没有看见自己想见到的人。一丝诧异扫过他的眼眸,他示意擎苍将手上抱的药统统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   眼见堆积如山的中药,卓闻人看得目瞪口呆,“大哥,你上门送什么不好,偏要送这么多药来,你咒小弟我生病呢?像上次义伯送的东西多好,都是上等滋补品。大哥还是将这些药都拿回去的好,换些中用的补品过来。”   闻言,东方随云皮笑肉不笑的走到卓闻人的身边,一手抓住卓闻人自残时手臂划伤处,痛得卓闻人‘嘶嘶,直叫,他却是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卓元帅,本相这是关心你啊,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总得补补的好。”   卓元帅?本相?而且皮笑肉不笑的捏着他的痛处?大哥生气了!别看卓闻人平时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刻绝不含糊,“大哥,大哥,松手,松手。小弟向你保证,小弟不会离开她身边半步,她一定不会将那晚皇宫的事透露半个字的。再说,小弟打算将她带到边陲,这样的话,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放过她好不好?再怎么说她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啦。”只当东方随云是气他没有杀救命恩人,是以才这般恶待他,卓闻人急忙为救命恩人开脱。   东方随云再度冷哼一声,放开卓闻人的手,不待卓闻人反应过来,他已是驾轻就熟的去了右边的库房,亦是四处查看后迳自往后面的主屋而去。   花厅、卓闻人住的屋子,卓叔、卓婶住的屋子一一检查之后,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东方随云不觉有丝奇怪。难道万年青看错了?不可能啊,万年青的眼睛不可能出差错,再说御街医馆那药方上的字迹是顾青麦的字啊。   卓叔和卓婶本也是高兴东方随云的到来,只是对于东方随云这般横冲直撞似找什么的行为颇有些不能理解,都茫然的站着、看着。   卓闻人苦苦的跟随在东方随云的身后不时的为救命恩人求情,“大哥,你要相信小弟,小弟什么时候给你添过乱子?看在小弟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饶了我的救命恩人一命好不好?放她一马好不好?”   “这段时日你很清闲啊?不打算回边陲了?”东方随云一边问着,一边站在花厅正前方四处查看着,又看到那前院用花草汇成的‘卓府,二字,有些伤他的眼睛,“卓元帅,什么时候有这份闲情雅致养花弄草起来?”   闲情雅致?只当东方随云是松了口,只当东方随云是准了他的请求,只当东方随云的用意是要他不再当一个闲人而是快些带着救命恩人回边陲,卓闻人笑得咧开嘴,“大哥,小弟能有什么闲情雅致?不过大哥放心,边陲的事无需担心,边陲有包黑碳呢。你是不知道,那里的人将那被雷劈过的包黑碳当作是包黑子转世,对他的话是趋之若鹜啊,比本元帅下的命令都要管用得多。当然,大哥既然担心边陲的事情,小弟绝不马虎。过完端午,小弟马上带着救命恩人离开京城回边陲。”   鸡对鸭讲。东方随云斜睨了卓闻人一眼,视线转到主屋的后方。若有所思,脚不停憩,直往后院而去。   “大哥,我告诉你,后院小弟我开了出来,不再是杂草一片了,如今开了四厢地,到时候闹粮荒的时候,小弟我送些红薯啊、花生你们吃啊。保证你们不会……”话未说完,卓闻人猛地住口,只因东方随云的眼神不一般,有欣喜、有懊恼、有震惊,总而言之是百味陈杂的看着正蹲在菜园前的救命恩人的身上,而救命恩人那披散的长发拖了一地。   只当是卓闻人、卓叔、卓婶来了,顾青麦头也未回,“卓元帅,这里有几颗小白菘的苗枯了,得重新补上,要不然就可惜了。”   这软软糯糯的声音确凿无疑,东方随云猛然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这几天的担心和痛居然被自己最没有算到的人涮了一遭?   太静,静得有些碜得慌。卓婶急忙打着哈哈,“好,好,我明儿早就去农家移几颗苗子回。”   “还有啊,卓婶,有些苗子上有虫子了,还得买些药来洒在这些菜上面,要不然,我们还没吃上,虫子就将这些菜……”顾青麦话未说完,就听到一声再也熟悉不过的“娘子”的称呼。   真快啊,不过半个时辰,她家相爷就到了卓府。看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还是相当的重的,顾青麦心中的忐忑、烦躁都放了下来,缓缓的回过头,看见东方随云就那么似哭似笑的站在她的身后。再往后,是冰块擎苍脸上那震惊得一塌糊涂的神情,还有卓闻人似被雷劈中的神情。一想到皇宫中御湖畔所见的一幕,顾青麦仍旧有些不爽,回过头,重新盯着绿油油的菜地。   “娘子。”东方随云快速几步走上去,蹲在顾青麦的面前细看了许久,直到终于确信看的不是虚幻的人像时,他方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娘子,真好,你还活着。”就算是卓闻人的恶整,他也认了,至少他的爱人还活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要知道,这么多天来,他将一切最可怕的可能想了又想、算了又算,却没有哪一种如现在的场面让他来得震惊和欣喜。   看到主人和少主母团圆的一幕,知道他们二人有许多话要说,擎苍终于恢复了意识,非常负责的将仍旧目瞪口呆的卓闻人、卓叔、卓婶请出后院。   感觉得到抱着她的男子似要将她揉进身子般,终于体会到了他害怕失去她的程度有多深,顾青麦长叹一声,“你都抱过别的女人了,还有闲情逸致抱我?”   抱过别的女人?东方随云若醍醐灌顶猛地醒悟,难怪他家娘子宁肯呆在卓府也不愿回相府?难怪她见了他一点也不兴奋而且还平静的转过头?原来,“你是闻人的救命恩人?”   “是啊。为了掩盖你和当朝皇贵妃恩恩爱爱的一幕,你还要杀我灭口呢。”   杀人灭口?东方随云猛地回想起要卓闻人将那救命恩人不留活路、病死由天的一幕,心中一阵慌乱,紧接着是一阵庆幸,“为夫不知道闻人说的人是娘子你啊。”   “相爷,经此事件后,你以后做事是不是该为一些人留些活路呢?”   活路?东方随云心一震,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的凤眸,继而,他笑了,“娘子,你吃醋了?”   吃醋?她不否定,是很吃醋,但不是吃御湖畔那一幕的醋,而是吃夜柔可以陪着他一起长大的醋。因为夜柔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比她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要长许多。   “为夫那天是为了寻你,没有想到夜贵妃从后面冲了过来,更没有想到她会那般大胆。是以为夫拒绝了几次,结果还弄得她差点流产。”   这解释,卓闻人已说了很多次。那天她也亲眼所见,再分析觉得确实是那么回事。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呢?夜贵妃为什么不去抱别人,偏要抱你?”   对于顾青麦这般吃醋,东方随云是又喜又恼,喜的是她的这份小女儿情态证明了她看他之重,恼的是不能因了这份无辜就罚他独守空闺并且胡乱猜测差点急出白发来。看来这是一个比较长远的话题,东方随云就势坐到了地上,拉着顾青麦坐到他腿上,习惯性的环抱着她,“娘子,如果为夫说,夜贵妃喜欢为夫,你信不信?”   “信!”顾青麦答得很是肯定。   “如果为夫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夜贵妃,娘子信不信?”   当然信。可是现在顾青麦相当纠结的是过去啊。再说夜柔曾经非常挑衅的告诉过她,自家相爷曾经爱过一个女人。如今看来,非夜柔莫属了。“可夜贵妃曾经在我面前说过,相爷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   夜柔有这样说过?东方随云感到一丝愕然,想到自家娘子生病的时候,夜柔曾前往逐风轩探望并且有过一次长谈,只怕就是那一次的谈话中夜柔说的罢。东方随云问道:“娘子相信了?”   不但相信,而且当时有点唯恐天下不乱。顾青麦咬牙点了点头。   一声长叹,东方随云说道:“为夫若真爱上一个人,必不会爱上第二个人。”   他现在是爱她的,也就是说,她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也将会是唯一的爱人?他这是间接的在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爱过夜柔?心中有丝欣喜,但又有点斤斤计较,顾青麦有些别扭的问道:“如果夜贵妃不进宫,相爷会不会爱上她?”   “呃……”东方随云想了许久,又道:“年少时陪在我身边的除了闻人外就是夜贵妃了。若非进宫,依那青梅竹马和懵懂之情往后发展也不无可能。”   “哼。”顾青麦扭了身子,离了东方随云的怀抱甚远。   这番吃醋的模样东方随云爱极,再度伸手拉过顾青麦,“可是,一切都没有也许啊。这就是天意,老天让我碰到娘子并且深深爱上娘子。”见顾青麦仍旧僵硬的坐在自己的腿上,东方随云竟是笑了,“娘子这番吃醋,莫不是想逼着为夫讲些违心的话说与你听?”   “嗯?”   “方才为夫所言的‘若非进宫,依那青梅竹马和懵懂之情往后发展也不无可能,的话就应该违心的不说出来?”   又闻这句懊恼的话,顾青麦再度撇了嘴,想要离开偏偏被自家相爷环抱住。只听东方随云说道:“为夫很庆幸,好在没有对任何女人动情,好在老天让为夫碰到了娘子。为夫可以对娘子保证:过去,为夫的心中没有装下任何女人;现在和将来,为夫的心里、身边只会有娘子一人。”   这话,是女人都爱听。顾青麦猛然发觉她也不过是个小女人而已,听了这些话,心不自觉的放柔,软软的趴在了东方随云的怀中。   “娘子生病,为夫心痛焦躁,恨不能代娘子受那病痛的折磨。娘子失踪,为夫将所有最坏的可能全都算计了一遍,若真有歹人害了娘子,即便他贵为天子,为夫也要倾尽所能将他拉下马为娘子陪葬。娘子,你信为夫不?”   当然信。只是为人臣子,居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如果父亲在这里,肯定要罗嗦两句。顾青麦一时间笑了,自家相爷这句话无疑是爱的宣言啊。“可是相府怎么没有传出我失踪的话?”   一想到这几天自己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她却是躲在卓府吃干醋,东方随云苦笑道:“起先我以为是陛下、太后、七皇爷拿了你想要挟我,是以不敢将你失踪的事宣扬开来,担心他们被我逼急了杀人灭口。”   难怪没有传出她失踪的话来,顾青麦了然了,同时心里又有些汗颜,可以想像得到自家相爷这几天的焦头烂额了。   “经我一一查证后,确信不是他们。但还是不能宣布你失踪的消息,一来我在陛下他们面前撒了谎。二来我怕惹得岳父担心。三来我更怕那拿了你的人狗急了跳墙……”   “如果一直找不到,你当如何?”   “一定找得到,为夫心中有感觉,不过时间问题。最坏的结局就是拿你之人要挟为夫做一些为夫不愿做的事情而已。”   “若真的是呢?”顾青麦有些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无论什么事情,为夫都答应他。”   一如太和酒楼中他说愿意陪着她去坐牢的话,这誓言是何其的相似,“我有什么好?惹得相爷费心、费力的牵挂至厮?”   “娘子的好,只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只要为夫知道就可以了。”东方随云语毕,却是低头吻上顾青麦的红唇,轻柔之极,生怕碰碎了一只瓷娃娃似的,当知道这尊瓷娃娃确实在他的怀中并且并未远离也不是梦的时候,他才放心大胆的加深这个吻,几近将二人揉为一体。直至感觉自己呼吸有些不稳的时候,他才罢休。   轻轻的摩挲着被他吻得有些微肿的红唇,东方随云心中一动,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顾青麦手中,“打开。”   疑惑的将锦盒打开,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什么?”   没有回答顾青麦的话,东方随云只是取了药,送到了顾青麦的口中。   入口即化,满嘴生香,沁人心脾,只觉得身体通透,异样的舒服。“药?”见东方随云笑得柔和,顾青麦眼睛一亮,“无极之土木豆蔻?”   “据说这药能起死回生,为夫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伸手勾着东方随云的脖子,顾青麦嘴角浮起一抹笑,“你的兄弟对你真好,为了你是两肋插刀啊。”   “是啊,他对我是很好。好得让我似热锅上的蚂蚁活活煎熬了数天。好得他将我家娘子藏在府中让我在外漫无目的的寻找。好得我被他耍了都不知道还一直和他称兄道弟?”   看着东方随云咬牙切齿几近变形的脸,顾青麦‘噗哧,一声笑了,“我没有告诉卓元帅我是谁。偏巧卓叔和卓婶都没见过我。”   闻言,东方随云震惊了。   “卓元帅挺噪舌的,容不得我多说两句话。再说他认定我是你的仇人,甚至恨不能杀了我替你掩盖御湖畔的一幕。”   “他敢?”东方随云已全然忘却了自己曾经吩咐卓闻人要杀顾青麦的往事了。   顾青麦好笑的看着他,“卓元帅还说,如果我救了他,他就和我结拜兄弟,将你这位大哥闪一边去。当卓元帅听闻我夫家要杀我时,更是对我夫家恨极,说是要打得你满地找牙,打得连婆婆都不认识你,然后还要将马粪都塞到你的嘴里……唔……松手,松手。”顾青麦越说越有趣,看着自家相爷越来越臭的脸居然也是一种享受啊。   “闻人这小子的人生真的很阴暗,看来,得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猛药?顾青麦想到卓闻人那晚自残保持头脑清醒并且回冰库降温的一幕幕,笑道:“他连媚药都挺得过去,还有什么猛药他挺不过去?”   “恶人自有恶人磨,八公主就是他的猛药。”   “大哥,大哥,小弟错了,小弟错了。”   听到卓闻人急急认错的声音,东方随云和顾青麦同时回头,就见卓闻人几近痛哭流涕的脸,贴得他们很近,将小夫妻二人吓了一跳。接着,只听卓闻人再度急急的说道:“我对那个八婆真的没有任何感情啊,连讨厌她的感情都没有,那就别谈喜欢了。大哥,你饶了小弟,小弟知错了,呜呜呜……”   一朝兵马大元帅居然会哭,而且还真的挤出几滴眼泪?顾青麦看得有点惊魂未定。接着见卓闻人猛给她使眼色,她有些为难,是要她替他说好话吗?她脑袋猛地一亮,“相爷,别为难卓元帅了,卓元帅都告诉妾身了,他有断袖之癖,不可能喜欢上女人的。”   “咳咳咳……”声音同时来自于卓闻人和东方随云。卓闻人咳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猛然间有想抱着头撞墙的冲动。东方随云却是回过神笑道:“所以说,对于他这种阴暗性格,必须得开猛药治治。呃……这样吧,先把本相带来的那十副药煎得喝了,至于下不下八公主那副猛药,看那十副药的疗效再说。”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卓闻人鼻涕眼泪一抹干净,有些恨恨的看向顾青麦,“这位姑娘,你为什么不告诉本元帅你的名字,否则本元帅这次不会吃这么大的亏?”左算右算、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是他有些冤。   顾青麦微挑眉,“你可还记得我说的‘告诉你,你会承受不住,这句话?”   想起皇宫那晚他和她说过的话,卓闻人终于知道痛不欲生和悔不当初是什么感觉。可是,他真的非常的无辜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为了她去偷无极豆蔻才着了那个八婆的道啊。阴暗?什么阴暗?他的人生非常的光明灿烂。   想到这里,卓闻人俊容有着难得一见的认真,平静直视着顾青麦,然后清楚的说道:“大嫂,虽然你长得没有大哥好看,虽然你的皮肤没有小弟的好,但好歹你的皮肤比包黑碳要白许多,而且你的头发是小弟见过的最美的头发,这样吧,大嫂教教小弟护发密笈……呃,不要那样哭着看着小弟,小弟是很认真的,大嫂这神情是说这护发密笈很繁锁一时不能领悟?教起人来很费神?好吧,小弟勉为其难的到相府中去住几天,大嫂费点心,多教导教导小弟,好歹先改变改变我这阴暗的头发再说。呀……啊……大哥,松手,松手,小弟的耳朵很疼,疼疼疼!”   083回真相   回到相府,已是深夜,忙碌了一天的人都没有用膳,东方随云担心顾青麦饿着了,急忙吩咐含玉去准备酒菜。   卓闻人非常不地道的跟了来,并且一路跟进了逐风轩。只是他郁闷的嚼着手中的馒头以颇不甘的眼神看着吃着好酒好菜的东方随云夫妇。终于,他跳到顾青麦的面前,“大嫂,你瞧瞧大哥对小弟的待遇,这馒头这样吃下去,我的肠胃都阴暗了我的人生能不阴暗吗?大嫂,你现在该知道小弟的人生为什么这般阴暗了吧,遇到这样一位小器刻薄的大哥,小弟我能不近墨者黑吗?”   看着东方随云又近变形的脸,顾青麦忍住笑声,“卓元帅,坐。”   卓闻人立马颇有气势的笑坐到顾青麦边上,“大嫂,以后叫我闻人就可以了。”   “闻人。”   顾青麦从善如流的叫喊,惹来东方随云的一声冷哼。知道东方随云还在为被卓闻人‘涮,了一事懊恼,顾青麦只是笑了笑,看向卓闻人道:“你不打算回卓府了?”   “我多少年都不回卓府了,如果不是那天皇宫中的误打误撞,我才不回卓府呢。嗯,这个菜好吃,香、爽,吃一口我的心就爽一次,性格果然阳光了一点。”   被卓闻人那夸张的神情整得‘噗哧,一笑,顾青麦又问,“你多少年不回卓府都在哪里混呢?”   “在相府啊。”斜睨着眼看着东方随云,卓闻人神秘的凑近顾青麦耳边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以后断不可再说本元帅有断袖之癖的话,因为旦凡在相府,我可都是和大哥同榻而眠的。啊……大哥,你打我。”   难怪东方随云和卓闻人的关系那么好,原来卓闻人也相当于是相府的主子!   “快些吃,吃了去睡。”   听着东方随云冷冰冰的吩咐,卓闻人的眼光不自觉的转向书房内侧的里间,那可是东方随云的主寝,也是他卓闻人原来的主寝。   似乎看出卓闻人的用意,东方随云道出‘休想,二字。   卓闻人撇了撇嘴,“重色轻友。”语毕,急忙护着头,“那本元帅今晚睡哪里?”说是说着,却是斜眼看着书房的软榻,如今大哥只怕连这软榻都不会让他沾边了。   “客房。”逐风轩中多的是。一般的人想住还住不了呢。见卓闻人嘴中不满的塞满食物,东方随云笑道:“如果不愿意,可以回卓府啊。”故意将‘卓府,二字说得极重。   卓闻人举双手投降,嘻嘻笑道:“不必了,客房很好、客房很好。”   “闻人,明天端午节呢。你真就只留卓叔和卓婶在卓府独自过节?”   听了顾青麦的询问,卓闻人不屑的撇嘴,“本元帅在边陲的时候又何曾陪过他们?一般情形下,如果逢年过节本元帅又不在京都,义伯会去陪他们,不必担心。再说,端午的东西本元帅替他们都准备好了,这对他们来说已相当难得了。”   “话比饭还多,还不快吃了去睡?”   “哦。”   眼见着一朝兵马大元帅就那么委委屈屈的端着饭碗狼吞虎咽,顾青麦有些傻眼。终于用饭完毕,各自回房梳洗憩息,东方随云又讲了许多卓闻人和他小时候的趣事给顾青麦听。   原来卓闻人之所以长期住在相府除却因了东方随云的关系外,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躲避宸婉君。卓闻人如果住在卓府,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如果宸婉君‘杀,到,他躲不了。这相府就不一样了,面积比卓府不知大了多少去,那八公主找来的时候,他可以这个园子藏藏,那个院子躲躲,一般都能顺利的躲过八公主的追捕。   听了东方随云的讲述,顾青麦恍然大悟,但对于那八公主居然出动御林军围府的行为却是极度的不屑,追人追到这份上,她如果是男人也会吓跑。   在自己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眼见着顾青麦已是熟睡,知道她这段时日没有休息好,东方随云小心翼翼的趿鞋下床,又替顾青麦整理好锦被,这才开门而出,直往卓闻人睡的客房而去。   似乎知道东方随云要来,卓闻人的房门并没有关。“大哥!”   东方随云缓缓进门将门关上,“将皇宫那晚的事讲我听一遍,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怎么就这么巧,搞得打死不离的亲兄弟居然琢磨起自己的老婆来了?   一扫过去的嘻嘻哈哈,卓闻人将他盗无极豆蔻中了宸婉君的埋伏然后被宸婉君囚在长春宫偏巧被顾青麦救了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疑惑问道:“大哥,你真的了解大嫂吗?”   听了皇宫中的一切,东方随云的神思尚未回来,只是‘嗯?,了一声。   “大哥,大嫂居然对媚药没有任何反应。你知不知道,小弟我亲眼见大嫂喝下两杯茶没事这才喝下那些茶的。”原来卓闻人早就怀疑那茶中有问题,只是见顾青麦喝下两杯都没事这才放心的喝,不想仍旧出事了。   终于回过心神,东方随云解释说道:“你大嫂的身子一向弱,每天不断药,也许是因了那些药的原因导致她能够自动抵御那些毒药吧。”   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卓闻人又偏头想了想,“大哥,小弟觉得表面的大嫂和内里的大嫂不是一个人。”   眼睛闪过一丝兴趣,东方随云煞有介事的盯着卓闻人。   “你是不知道,在御湖畔的假山山洞中,她见了那么多事一点也不震惊,而且明摆着有点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姿态,那语气、那神态,绝不是白天所见的神态。”   东方随云嘴角抹上笑靥,“初成亲的时候,我只当她是唯唯诺诺、无才无品、无貌无智之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这才发现,原来她是一个韬光养晦之辈。”   “原来大哥早就发现大嫂的表里不一?”   东方随云含笑点了点头。   这笑,似月华绽放了一地,一如大哥在隐水山的笑。“所以大哥爱上她了?”见东方随云又坚定的点头,卓闻人有些着急,“那顾老爷子?”   “岳父是岳父,她是她,不可一概而论。”   “可他们是父女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长叹一声,东方随云颇为苦恼的以手支额揉着太阳穴,“知道么?起先我是存了置顾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娶了她,可后来……我知道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她,即使这爱是刀山火海,我也跳定了。当我知道我爹和岳父曾经是生死兄弟的时候,我甚至期望岳父杀我爹确实是一场误会。可是,我的期望很快的化为泡沫。”   听着东方随云说及夜老夫人在金沙江畔亲眼所见的一切,卓闻人的嘴再也没有合上。眼见着东方随云的痛苦之神,卓闻人只是喃喃说道:“那……你,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还能怎么认为?”东方随云顺势抓起卓闻人手中的酒杯,猛地一口灌到了口中,“母亲的痛哭历历在目,母亲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会有假?当时我有恨不能杀了岳父之心。可……杀了岳父,我必定会失去你大嫂。我……我深爱着她,必不想失去她。所以,当时,我卑劣的想要和你大嫂生一个孩子,如此一来,就算哪天我杀了岳父,因了孩子,她也不可能离开我。”   卓闻人似乎能够理解东方随云当时的心态,默默的灌了口酒到口中,等待着东方随云的下文。   “隐水山一行,我看着她和那帮山民们和乐相处没有丝毫元帅千金的架子,我看着她对段氏母子的精心照顾……即使是带回沈山灵,你大嫂虽然嫉妒万分,却没有一如后宫中的那些女子般做出歹毒的事来,依她的心智,我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就能成事。她不但不陷害沈山灵和水卉,反倒总是为了她们二人求情……想到原来母亲对她的刻意刁难,想到她的屡屡忍让,我不得不怀疑,岳父既然能够教出她这般聪慧、大度的女儿,那岳父又怎么可能会是狡诈、奸恶之辈?”   卓闻人心中一惊,双眼圆睁的瞪着东方随云,他明白东方随云的话外音了,如果顾自强不是狡诈、奸恶之辈,那谁才是?   “信不信由你。可以说,你的大嫂改变了我许多。从开始我期望报仇,到后来期望岳父真是误杀我爹,再到后来母亲告诉我一切后我竟……呵呵……做为东方家的子嗣而言,我真的很不孝,很不孝!”   看出东方随云的痛苦,卓闻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拍了拍东方随云的肩以示理解。如果这件事放在他自己身上,只怕也会如东方随云般不知所措。这是卓闻人第一次看到如此痛苦、如此迷茫的东方随云,一扫以往的意气飞扬,一扫以往的目光熠熠,一扫以往的淡定自信,一扫以往的从容不迫……长叹一声,卓闻人狠狠的夺过东方随云手中的酒杯,用手紧紧抓住东方随云的肩头,“大哥,既然如此痛苦,有没有想过,算了。”   “怎么可能?”东方随云伸出双掌捂住自己的脸,手肘撑到了双膝上,声音若洪钟嗡嗡的传来,“那份名单就似一个梦魇,夜夜向我呼啸扑来,我不得不查下去……不得不!这件事查下去的结局只有两个,一,岳父是大奸大恶之辈;二,我父亲是大奸大恶之辈。若岳父是大奸大恶之辈,以国之器法,我当诛之,如此一来我势必失去你大嫂。如果我父亲是大奸大恶之辈,人死万事休,我定不会让国人翻出老帐来侮辱我的父亲,所有的罪当由我来受,那个时候,我必不会连累你大嫂……这件事,无论是哪种结局,对我而言,都是失去她。”   东方随云很少和人说心里话,即使亲近如擎苍、万年青,他也不会如此的全抛心声,只有在卓闻人这里他才能彻底的放松。说了心中的苦后,他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只到心里渐渐的平静,他方重新将捂着脸的手放下来,以平静的神情看向默默喝着酒的卓闻人。   “其实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知道卓闻人是希望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这事忽略过去,从此不再提及,好好的享受这难得的一世情缘。“我又何曾没有这样劝说过自己?可开弓已没有回头的箭,对母亲、对顾家、对东方家,我必须有一个交待……”说到这里,东方随云笑得勉强,“既然注定我将失去她……对于第一种结局,我卑劣的希望用一个孩子锁住你大嫂会离开我的步伐。对于第二种结局,我更卑劣的希望能够有一个孩子,在没有你大嫂的日子里,这个孩子将会是我对她所有的祈盼和寄托。”   虽自私,但也是委曲求全,爱人之心无过错。卓闻人心内叹息,抓起酒壶迳自走到床榻边,歪身床头,跷着腿,就那般对着壶喝着酒。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一朵恶之花下如何结出善之果?也许连老天都在惩罚我,惩罚我不知道缘惜眼前人,惩罚我的自私卑劣。”见卓闻人抬眼看着他,东方随云苦笑说道:“你大嫂的身子不适合孕育子嗣,至少是近段时间不可以。”   卓闻人闻言一下子蹦了起来,“是啊,是啊,大嫂的身体确实很不好啊,大哥,你知不知道,大嫂在我那里曾经流了好多血啊。”   东方随云闻言心惊,“血?”   卓闻人直是点头,“是啊,浑身上下都流着血啊。即便是手指甲缝中都有血涌出。吓死我了。我急着请来郎中,可不想那些郎中一见大嫂的情形,都吓得跑了。直到大嫂清醒,她自己写下药方我才到御街医馆替她抓药的啊   在卓府见顾青麦神色尚好,一直以为顾青麦再未出现那浑身出血的一幕,如今听了,东方随云由不得担心,接着他又缓神说道:“放心,你大嫂吃了无极之土木豆蔻,应该不会再出现那吓人的现象。”   “你是说你见过大嫂浑身出血的现象?”见东方随云点头,想着顾青麦已然吃下一粒无极豆蔻,也知道那无极豆蔻有起死回生之药效,想必她的身子应该再无大碍了吧?卓闻人又问,“那大哥决定和大嫂生个孩子吗?”   东方随云苦笑着摇头,“如果当初我还存着那自私的想法的话,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   “一来,张太医、罗太医他们告诉我,你大嫂的命活不过今年秋天。二来……”   不待东方随云的话说完,卓闻人吓得再度蹦了起来,凑近东方随云面前,“秋天?”接着,他快迅的掐指算着,“那,只剩下半年时间不到了?”   见卓闻人这般惊慌,东方随云倒是笑道:“不必惊慌,你忘了,你大嫂吃了无极之土木豆蔻的事?”   他怎么又忘了无极豆蔻?想必是关心则乱了吧?卓闻人心中莫名的苦笑,接着又听东方随云说道:“可是,只一粒土木豆蔻不能解决你大嫂目前的病体,最多只能支撑她活过今冬。张太医、罗太医说,如果弄到其余的浴火、若水两粒无极豆蔻的话,可以保你大嫂活过一年。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他们二人也许就能找到救治你大嫂的法子。”   “那两粒豆蔻在什么地方,我替你去取了来。”   东方随云感激的拍了拍卓闻人的肩,“第二粒无极之浴火豆蔻在西陲大漠狼王庄少蒙手中,第三粒无极之若水豆蔻在南疆疆主乌诺哲手中,依张太医、罗太医的吩咐,必须先吃下浴火豆蔻,最后吃下若水豆蔻。如果顺序吃反的话,吃了也是枉然。”   “我和庄少蒙还算有些交情,如果开口从他要,也许他会卖我一个面子。只是那乌诺哲,他太过阴毒,我和他少有交集,只怕不好弄到手。”   “这个我想过了。今秋有两位皇子出世,到时候我建议陛下邀庄少蒙和乌诺哲前来喝酒,看能不能和他们套套交情将那两粒无极豆蔻弄到手中,如果实在是弄不到,只好想些非常手段了,只是……就算你大嫂的身子好了,我都有些担心她因了孕育子嗣会不会再度丢命?是以如今……我只期望她能够好好的活着。孩子的事暂时放到一边罢。”   “原来大哥爱大嫂这么深啊。”卓闻人有些呆愣的重新抱着酒壶走到床榻边,重新倒在床头,再度跷起一条腿放到床缘边,又直是对着酒壶喝着酒,半晌,他才道:“既然那条路你要走下去,那么你托我办的事我已了解了一二,你要不要听?”   韵华易逝,流光催人,转眼春去秋来。何必惆怅亲爱分离?很多时候,不知道也许比知道要好上许多,糊涂比清醒要好上许多。东方随云抬头看向窗外那淡淡的月色,突地,那月儿似乎幻化成了许多人的脸,有母亲的痛哭、有妻子的笑脸、有岳父的撼山之气……一时间,一股股凉意直透心底,身子一震,东方随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唉,大哥,看你那样子,其实你不想听啊。你怕,怕小弟查到结果,一旦结果明了,无论哪种情形,你就会失去大嫂,是不是?与其这般担惊受怕、患得患失,不如不知道罢。”   这么多年了,必须有一个交待!东方随云平复心神,回头坚定的看着卓闻人,“不,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   “大嫂的母亲顾老夫人不知来自何处,只知道她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和顾老爷子的感情甚深。可奇怪的是,顾老夫人的武功明明高出顾老爷子许多,可顾家的两位公子所学的武功却不是出自顾老夫人,而是出自于顾老爷子。”   “想必岳母的武功再高强也抵不上男儿武功的刚猛。再说男儿本应该学刚猛之流的武功。”   卓闻人闻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顾老夫人的死很是可疑。”   可疑?东方随云吃了一惊,“我听你大嫂说过,岳母是生她的时候大出血而亡。”   “表面上看是那样,可我走访了那里所有的稳婆,那些稳婆中不乏替顾家两位公子接生的人,她们告诉我,顾老夫人的身子很好,前番都能顺利的生下两个儿子,后面的第三个孩子绝不可能导致顾老夫人出血而亡。而且顾老夫人怀着大嫂的时候,顾府的二公子都十岁了。是以,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妇人恢复生养的体力。”   这说明了什么?是有人谋害吗?东方随云震惊的看着卓闻人。   似乎知道东方随云心中所想,卓闻人又道:“顾老夫人生大嫂的时候虽然正逢战中,但身边还有几个亲随女兵跟随,是以不可能遭人陷害。我后来去察过,那几个亲随女兵随着顾老夫人的死皆已退役,好在军中尚留有她们的档案,本元帅好不容易找到了其中的一个,幸亏还活着一个啊,你知道那位女兵说了些什么?”   不自觉的感觉到紧张,东方随云接口说道:“什么?”   “那位女兵说,顾老夫人待她们几个女兵恩重如山,是以,顾老夫人即使仙逝了,她们也要维护顾老夫人的威望。”   维护?威望?什么意思,东方随云糊涂了。   “当然,本帅的难缠令那仅活的女兵不厌其烦,终于给本元帅缠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眼睛倏地一亮,东方随云即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卓闻人,只听卓闻人又道:“那女兵说,事隔这么多年,几位相约死守秘密的老姐妹均已仙逝,如今我找上门来只怕也是天意,天意让她不将那秘密带到地下。于是,她就告诉了本元帅那个秘密是什么。”   “快说。”东方随云有点懊恼卓闻人卖关子了。   “她说,事隔这么多年,回想顾老夫人生孩子的那一幕,至今觉得恐怖。”   恐怖?东方随云心中一动,“难道不是产后大出血?”   “到底是什么原因,那位女兵说连她们都分不清了。反正那个时候,顾老夫人浑身上下都是血,包括眼睛、耳朵等七窍……哦,对了对了,包括手指甲缝都在流血啊。”   手指甲缝?东方随云猛然觉得心倏的缩紧了,接着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心莫名的痛了起来。   眼见着东方随云似乎非常痛苦的揪着胸口,卓闻人吓得从床榻上蹦了下来,一下子跳到东方随云的身边,伸手扶着东方随云坐下,“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了?”   颤抖的伸出手,东方随云抓着桌上的杯子喝了少许酒,总算稳定了心神。“后来呢?”   “哦,大哥是不是联想到了大嫂也曾经手指甲缝中出血的事?你担心大嫂和顾老夫人之间是因了……因了遗传才导致……导致大嫂时不时的出现浑身出血的现象?你是怕大嫂总有一天也会……也会那般?”   抹过心中的痛楚和不安,东方随云直是问道:“岳父就没有怀疑过,毕竟手指甲缝中都有血涌出,如何解释?”   卓闻人叹了口气,“顾老夫人生大嫂的时候正在战中,当时她的身上有着许多敌将的血,所以当顾老爷子赶到的时候,那群女兵只说顾老夫人脸上、手上的血是敌将的,顾老爷子也就信了。再说当时,顾老爷子看着顾老夫人……唉,听女兵们说,一时间,顾老爷子那乌黑的头发都花白了呢。”   是恋妻之深么?如此有情有意的男儿怎么可能……东方随云的心由不得颤抖起来。   “那群女兵见顾老爷子伤心至厮,一时间更不忍心告诉顾老爷子实情了,她们担心顾老爷子承担不了事实真相,是以,她们只说顾老夫人是亡于产后大出血。”   原来岳母是死于全身性的大出血,并不仅仅是产后出血?一想到顾青麦那浑身出血的一幕……东方随云的心思不知飘了多远,耳边再度传来卓闻人的声音,“其实,这件事还有更诡异之处。”   东方随云心思敏捷,很快就领悟到了另外还有什么玄机。是以收回心神,仔细的听卓闻人说道:“那个女兵说,当顾老夫人生大嫂的时候,额头有血光闪过,接着额上出现一粒若水滴状的胭脂痣。”   水滴?胭脂痣?血光?东方随云拍着脑袋若有所思,总觉得相当的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也许当时岳母浑身出血,导致那流在额头的血状若水滴也说不定。”   “我当时也这么解释。可那女兵说,平时顾老夫人化妆的时候总喜欢在额头画上水滴胭脂痣。可那天敌方是夜袭,顾老夫人还没来得及上妆就披甲上阵,额头上绝对没有画胭脂痣。而偏偏在顾老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忽地出现胭脂痣且绽放着血色光芒,如果只是她一人见了那就当看误了也罢,但她们几个女兵都看见了啊,这就不好解释了。哦,对了,特别是在顾老夫人血流尽的时候,那胭脂痣极度的妖艳而后一闪而逝。”   “血流尽?”东方随云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张、罗两位太医‘血吐尽,自是药石罔效了,的话在他的耳边不时的响起。   “那几个女兵想着顾老夫人对她们的好,想着顾老爷子对她们的好,这般诡异之事若传出去,只怕会惹得边陲动荡不安,再说逝者已逝,她们也不想让顾老爷子痛心,是以她们都没有对顾老爷子说这件诡异的事。”   没有听卓闻人在说些什么,东方随云整个人就陷进那‘血流尽,三个字中。   “这是顾老夫人的事情,还有顾家两位少爷的事,大哥还想不想听?”看着东方随云从未有过的颓废,卓闻人不忍心的说道:“顾老夫人的事你听得已是耗尽心力了,顾府两位少爷的事就不说了吧?”   东方随云倏地回神,“说。”   “好吧。顾家两位少爷的生平就简单了许多。顾家大少爷战死沙场时年仅二十,尚未娶妻生子,后圣上追封骠骑将军。顾家二少爷战死沙场时年仅十五,更是未婚,后圣上追封龙骑将军。”   这件事情东方随云也有查过,十年前的檀渊之战,在自贡地区的金沙江畔、澜沧卫城旁边,大业军队和南疆铁骑血战七天七夜,双方死伤无数。许多人尸首分离,有的被战马踩得面目不清,有的被战马踩得只剩下骨头渣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是以无论是大业主帅还是南疆主帅,达成一致协议,将所有人就地掩埋。然后那些未回营报道的人都以为国战死上报朝庭。顾府的两位公子顾昊苍、顾昊穹同时阵亡于那一场战争,尸骨无存。   似乎能够看到那场战事的惨烈,东方随云闭上眼睛,“没有逃兵?”   “你说的是十年前你在自贡地区无意中偷听到那林府台的话吧?知道林府台家有一个侄儿是逃兵的事?”见东方随云点头,卓闻人又道:“按时间推算,那个逃兵应该是檀渊之战中的逃兵。我按你的吩咐去查了的,十年前的血战中,林府台确实有一个侄儿战死沙场,报的是英烈,并发放了怃恤金。我去查了林府台一家老小,那个侄儿确实不在了。”   “当然不会以原来的名字存活于世,肯定是以另外的名字存活于世。”东方随云冷静的分析,讥笑道:“可惜的是,我掌权的时候那个假仁义的林府台已是致仕回了家乡,否则我一定要让那林府台好好的看看本相是谁?至于他那个侄儿么,本相有映像,右眼角有一显眼的青胎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山不转水转,只要他林家的人还想在官场上混,本相相信总会再见到他的。倒是本相的大舅子和二舅子……闻人,如果有人对我说他们还活着,你信不信?”   ------题外话------   谢谢熊猫海的钻钻!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我是一只小蜗牛,爬呀爬呀爬……我是一只小蜗牛,爬呀爬呀爬……   请亲爱的茼子们用《东成西就》中欧阳锋的唱腔伴唱《小蜗牛》……   感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昨晚兴奋了,多码了一个小时,多写了一些……加油啊!   084回竞渡   端午,应皇太后之邀,顾青麦再次入皇宫赴宴,此次宴会的场所摆在了御湖。御湖上停着两艘画舫,舫高两层,四面开窗,坐在舫中,可以看见御湖四面的景象。文武大臣们占据一艘画舫,应邀出席的女眷则上了另外一艘画舫。   为了烘托节日的气氛,御湖岸边还停着四艘龙舟,船体狭长、细窄,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龙尾上刻着鳞甲。龙头的颜色有红、黑、灰、白四色,将四艘龙舟很好的区分开来。   顾青麦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自是有些好奇,是以四处看着。除去一应的茶水以外,这满画舫的主食是以粽子、糕点、咸蛋为主,酒则是以雄黄酒为主,净手的盆中装的都是煮好的兰汤。因了和卓闻人逛街买过这些端午用品,她多少知道那挂在画舫四周的是艾叶、菖蒲、榕枝等物。   顾青麦正张望间,只闻岸上传来‘陛下驾到、皇太后驾到,的话,紧接着,当所有的人跪下的时候,再度传来太监‘祭祀典礼始,的话。   一如民间看到的那些祭祀活动,无非是点香烛、烧纸钱、念祭文等,只是不同的是,念完祭文后,那群太监、宫女居然将供在供桌上的鸡、米、肉、供果、粽子等物都丢到了湖中。顾青麦睁大眼睛,“浪费啊。”   “这是去邪崇、攘灾异,祈求农业丰收、风调雨顺,家事、国事万事如意。”回话的是一个妇人,她又指着远处的龙舟,解释说道:“同时也是保佑待会子划船平安,图个吉利。”   虽不认识身边这跪着的妇人,但因了这妇人的解释,顾青麦对她生一股好感,点头道了声‘受教,谢谢,。   妇人却是红着脸,低回了声‘不用,则再没出声了。   祭祀完毕后,宸天佑和皇太后等一众人在太监、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向画舫行来,宸天佑带着老七宸天极自是去了文武百官的画舫,皇太后则是携着许曼容、夜柔等人到了女眷的画舫。一时间,君臣礼仪行毕,众人都坐了下来。   皇太后亲热的拉着顾青麦的手说道:“听东方相爷说上次你身子不好,病了,可好些了?”   “老佛爷厚爱,臣妇的身子好了许多。”   “这手怎么还是冰凉了的?”   顾青麦恭敬回道:“打小身子就如此,习惯了。”   “想来是缺血所至,这可得好生调养,女人缺血可不是好事,要不得。可不要为东方相爷省银子,女人啦,得先好好的善待自已。”   皇太后为什么会对她格外的关注?顾青麦心中有几分明白。既然皇太后没有挑明,她顾青麦当也不挑明的好,没有回答皇太后的话,顾青麦只是报以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捡着皇太后喜欢的问道:“怎么不见八公主?”   一提起宸婉君,皇太后就笑逐颜开,“谁知道又疯到哪里去了?不理她。”   皇太后语毕,湖面上就有了动静。紧接着,有近百个太监纷纷往那御湖中停放的四艘龙舟上爬去。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更有甚者还没有爬到龙舟上就掉入湖中的,引得岸上、画舫上观看的人哄声而笑。   “还是老佛爷有办法,想到这由太监们竞渡的乐事。”   原来是皇太后闲得无聊,是以想出在御湖中竞渡的赛事,宸天佑当然听命,急急的让工部的人做出这四艘龙舟,并别出心裁的按照那龙舟的红、黑、灰、白颜色让太监的手臂也系上对应颜色的五彩缕进行区分,系红五彩缕的上红龙舟,系黑五彩缕的上黑龙舟……如此一来,那些太监们很快就知道自己该上哪艘龙舟了。   虽然吵吵闹闹,但因了事先的准备工作安排得好,是以很快的,一众太监就上了自己该上的龙舟,顾青麦细数了数,那些太监分两边坐定,每边12人,共24人。随着一声号角响起,那些太监们都慌里慌张的摇着船桡,只见那红色和黑色的两艘龙舟已是驶离了湖岸,往预定的方向划去。再见那灰色的龙舟不停的在岸边转着圈圈,居然是找不到方向了。   看到这情景,所有的人再度大笑起来,竟都不再看向那红、黑两艘龙舟,而是独独看向那正忙得团团转的灰龙舟。就在灰龙舟上的太监不知道该如何使力让船离岸的时候,那白龙舟上的太监终于掌握了窍门直冲入湖,一个不小心将灰龙舟撞了开去。   一来本就不懂掌握力道,二来被撞得猝不及防,灰龙舟上的人‘卟通、卟通,数声尽数落入水中,一时间湖中叫骂声一片。那白龙舟上的人却是不闻不顾直是追前面的黑龙舟、红龙舟去了。   万不想会出现这戏剧性的一幕,但这一幕也将一众人逗得极是开心,可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皇太后更为自己想出这个娱人方式感到高兴,直是笑道:“灰龙舟上的人各赏宫缎一匹。还有,他们就别比赛了,好生去换了衣物,免得着凉。”   本就为没有发挥好有些懊恼,不想老佛爷有赏,一时间,那落在水中的太监都高兴得直是叫着“谢老佛爷赏赐”的话,急忙爬上了岸去换衣物去了。   待灰龙舟的太监们走了个精光,众人这才看那竞渡的三艘龙舟方向,那黑龙舟已然取胜,黑龙舟上的太监都高兴得手舞足蹈,很是兴奋。   宸天佑对此次比赛很是满意,摆手说道:“黑龙舟上的人各赏宫缎一匹,白银十两。红龙舟、白龙舟上的人各赏纹银十两。”   居然都有赏。所有的太监急急跪下,“谢陛下赏赐。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以为竞渡的游戏已结束,不想湖岸上又响起了锣鼓声,一红衣女子提着锣乱敲一阵,仔细一瞧,却是宸婉君。只听宸婉君说道:“母后、五哥,婉君也想竞渡,望母后、五哥允许。”   宸天佑防着天下所有人,就是不防这个妹妹,而皇太后对宸婉君亦是爱极,如今见她兴致这么高,能不同意?皇太后笑问道:“你打算怎么竞渡?”   “宫女和女眷。”猛听得两艘画舫上响起唏嘘声,宸婉君解释道:“每艘龙舟上12名宫女,12名女眷。如果女眷的人数不够,则让诸位嫂嫂们充个数。”   宫女表演倒也不出格,这女眷和皇妃表演却是不合时宜,皇太后有丝犹豫,“女眷不合适,万一她们和方才那些太监般落入湖中可怎么是好。”   似乎早就知道皇太后会如此,宸婉君又笑道:“都是宫女也行,可是,每艘龙舟的船头上要放一面大鼓,而且擂鼓的必须是朝庭命官。上至东方相爷,下到宁统领,本公主点着谁就是谁,都不能推脱。今天无臣子、无大小。”   以宸天佑为首的那艘画舫上的文武百官都转了身,宸天佑知道这帮臣子们都不想娱人,是以露出严肃的神情说道:“太后难得高兴,公主难得凑兴,点着谁就是谁。一如公主所言,今日无臣子、无大小。”   皇上发了话,谁敢不听,一众臣子只得鞠躬作揖,“是。”   见宸天佑同意了,宸婉君更得了意,再度响锣间,只见近百名宫女穿着或红、或黑、或灰、或白的衣物跑到了宸婉君的身边。皇太后指着宸婉君笑骂,“这个死妮子,先斩后奏呢。”说是说,可仍旧是相当喜爱的看着宸婉君下面会怎么安排。   卓闻人最是机灵,一见宸婉君穿着红衣就知道她肯定是要上红龙舟的,而且他肯定是逃不过被点名的噩运,是以翻身而出,几个蜻蜓点水已是略身至湖岸上,引得所有的人都‘好好好,的喝彩起来。   笑得开怀,卓闻人举手说道:“本元帅自告奋勇,本元帅最喜欢白色,就在白龙舟上擂鼓。”   宸婉君闻言,嘟了嘟嘴,但卓闻人抢了先机,她还真不能将卓闻人强行拉到她的红龙舟上,只得示意一名宫女给卓闻人的额头系上了一根白色五彩缕。见五彩缕系好,宸婉君又道:“好了,请卓元帅和白衣的宫女们上白龙舟。”   直待白龙舟上的准备就绪,宸婉君又转身看向画舫方向,“请吏部尚书苏怀逸。”   清咳二声,苏怀逸只得下了画舫,上了一艘小船,由着小船将他送至岸边。只听宸婉君说道:“苏尚书选哪艘龙舟?”   “黑龙舟罢,方才黑龙舟取胜,图个吉利。”   宸婉君又示意一名宫女给苏怀逸的额头系上了一根黑色五彩缕,按部就班的让苏怀逸和黑衣的宫女们上了黑龙舟。   看来这宸婉君是有备而来,安排得有条不紊,完全不似方才那些太监闹得没有头绪。紧接着,在宸婉君的点兵点将下,宁南星被安排上了灰龙舟,而东方随云则被安排上了红龙舟。   看着拿着棒子不知怎么用的东方随云,宸婉君笑道:“东方相爷,如果你敲得没有节奏感导致本公主这支要夺魁的队伍输了,本公主可饶不了你。”   从来没有这样玩过,要他如何擂鼓?东方随云将手中的棒子递到宸婉君手中,“公主擂给本相看看。”   最恨东方随云总是包庇卓闻人,奈何总是拿不住他的短,这一次允许臣子无大小可算让她抓住一次机会了,能不让她好好的为难为难至高无上的相爷?想到这里,宸婉君得意的挑眉,“相爷自己领略。”   看出宸婉君挑衅的眼神,东方随云为难的将手中的棒子翻来覆去,叹道:“如果输了,不过一匹布而已,只可惜了闻人买的香包。”   香包?宸婉君的眼睛亮了。“什么香包?”   东方随云从怀中掏出一个绣有并蒂莲的香包,“这个呢是闻人买的,委托本相送给某些人的。如果本相待会子输了抑或一个不小心掉入湖中,这香包可就废了,也枉废了闻人的一片心啊。”   当然明白那香包代表着什么,宸婉君举手欲夺,东方随云却是机灵的将香包放入怀中,“这个香包呢,还是等比赛完了后,本相再交给公主的好。”   一听这香包果然是给她的,宸婉君竟是有些扭怩起来,抢过东方随云手中的棒子在鼓上擂了几声,“就这样重复,明白了没有?”   东方随云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点头接过棒子。只见宸婉君展颜一笑,转身对着红龙舟上的一众宫女说道:“计划改变,本公主要夺得头魁,你们都仔细些、用力些,明白了没有?”   这船上都是宸婉君的心腹,本来要恶整卓闻人的,不想卓闻人机灵的开溜了。可公主聪明的留下东方随云,准备让东方随云代卓闻人受过,不想东方随云用一个香包就让公主改变了主意。明白卓闻人的香包对公主有多大的意义,众宫女点了点头,铃铛率先说道:“公主放心,头魁是我们的,香包一定是公主的。”   目瞪口呆的看着红龙舟上的一幕幕,卓闻人不可置信的伸手入自己的怀中,他昨儿个买的两个并蒂莲样式的香包居然只剩下一个了。他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东方相爷,你卑鄙。”   东方随云也不示弱,“彼此彼此。”居然想觊觎他家娘子,是兄弟也不能当兄弟。   自知理亏,卓闻人郁闷的转过头,看着白龙舟上的一众白衣宫女,“那个八……八公主许了你们什么好?”   “只要助公主成功,我们人手得一两银子。”   “好。”卓闻人将鼓死命的擂了一下,笑嘻嘻说道:“无论胜败,只要你们听本帅的,所有的人,本帅付二两银子。”   ‘耶,的此起彼伏声,卓闻人得意的看了眼咬着唇的宸婉君一眼,又挑衅的看了东方随云一眼,“东方相爷,小心些喽。”敢偷香包,一定要让他变成落汤鸡。   随着岸上的锣鼓声响起,此次四艘龙舟都相当有节奏的往终点方向划去。宫女们居然比太监们划得还要好,看来宸婉君确实做足了功夫。一时间引得两艘画舫和湖岸上观热闹的人都大声的叫起‘加油,来。   迅楫齐驰、棹歌乱响、喧振水陆、观者似吼。倒也颇有民间看端午竞渡的气势。宸天佑和皇太后看得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直是笑看着即将冲向终点的红龙舟。突地,起了变化,原来紧追不舍的白龙舟在卓闻人的指挥下竟是生猛的撞上了红龙舟的舟尾,红龙舟上的人猝不及防,‘唉呀,几声尖叫,有几名宫女已是翻身落入湖中。   卓闻人武功了得,硬生生使力将白龙舟的撞击力减少得最轻,是以白龙舟只是轻轻的晃了晃而已。只听卓闻人大叫道:“唉呀,非常不小心,不是故意的。”接着,又使眼色那些白衣宫女,那些白衣宫女明白啊,于是接着再度使力拼命摇桡,在要离开红龙舟的时候,居然用舟尾猛摆了红龙舟的舟头,站在舟头擂鼓的东方随云一个不稳落入水中,可怜那些红衣的宫女们,好不容易要爬上龙舟的人再度掉入湖中。   站在白龙舟上的卓闻人‘哈哈,大笑着直是擂着鼓。只可惜因了和红龙舟争斗,反倒让紧随其后的黑龙舟再度夺魁,以苏怀逸为首的黑衣宫女队取得胜利。   只要宸婉君没有掉入湖中,皇太后就乐得什么似的。“麦子,快去瞅瞅相爷去,不要冻着的好。”   虽然有人救东方随云,但顾青麦还是为东方随云担着心,又瞥眼见夜柔居然也是担心焦急的看着,她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夜柔这般明显的表露,只怕有一天终究要害了自家相爷啊。   红脸、白脸都让卓闻人唱了,将水中的东方随云提上了白龙舟,顺手将东方随云怀中的香包摸了过来,卓闻人笑道:“东方相爷,这湖水的滋味如何?”   东方随云唇色发白的看着卓闻人,“卓元帅,你小心一些。”   “我等着。”绝不示弱,卓闻人回得也快。   这就是大业皇朝亲若兄弟的相爷和元帅?有的臣子苦笑,有的臣子观望,有的臣子当个没见到的,只有宸天佑吩咐道:“还不替东方爱卿去准备一套衣物?”   “不必了、不必了。”卓闻人摆着手,又道:“这宫中怎么可能会有东方相爷的衣物?陛下莫不是让东方相爷穿一身太监服出皇宫?或者穿女人的衣物出皇宫?呃……陛下,不要笑,微臣说得很正经。诶,你你你,你们笑什么?本元帅所说不对吗?陛下,依微臣的愚见,这祸事是微臣闯下来的,就由微臣送东方相爷回府的好,好在那软轿中还有薄毯,就算将东方相爷剥光了包在薄毯中也比让他穿太监或者宫女的衣物出去的强。顺便微臣还得带东方相爷到医馆去一趟,如果东方相爷感染了风寒,好歹这医药费也得微臣出。当然,如果陛下觉得方才微臣有娱人之乐的话赏微臣两个也不成问题。”   这卓闻人说话向来疯疯癫癫不着边际,宸天佑苦笑说道:“好好好,一切依你。快,扶东方爱卿回府去。”   “慢着。”宸婉君懊恼的蹦到白龙舟上,伸手,“我的香包呢?”   “香包?什么香包?”   明知卓闻人是故意的,宸婉君手指向东方随云的胸前,“在那里。”   不待卓闻人伸手,东方随云伸手掏向自己的怀中,不见了?再在身上到处摸了摸,仍旧没有?一时间他明白了,瞪眼看向卓闻人。见卓闻人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东方随云只好又回头看向宸婉君,“估计方才落入湖中的时候被水冲走了。”   见东方随云上上下下的摸着找香包就明白了,宸婉君跺了一下脚,看向卓闻人,“你要赔一个香包给本公主。”   卓闻人撇了撇嘴,“凭什么?”   “如果不是你将东方相爷撞入湖中,东方相爷怀中的香包就是本公主的。”   “那你继续找东方相爷要啊,与本元帅何干?”说到这里,卓闻人朝着女眷的画舫高声叫道:“东方夫人,八公主从相爷要香包,你允不允许啊。”   “你。”宸婉君再次跺了跺脚,一个扭身,居然飞身上了湖岸,推开一众宫女独自去了。   卓闻人一手拖着东方随云,一手抓过一支竹桡,借力划水之下亦是飞身上岸,又向着画舫喊道:“东方夫人,你下不下来啊,你不下来我就送东方相爷回府了啊,东方相爷的额头有些烫呢,嘴唇都白了,鼻涕……咳咳,疼疼疼,大哥,松松松。”   085回情错   因了落入御湖,东方随云受了小寒,但好歹身子打小扎实,喝了姜汤发了身汗已是好了许多。他见顾青麦似乎对端午的习俗极是好奇,想着她长年居关外只怕是没见过的原因,是以决定带着顾青麦去看夜间的端午。   顾青麦要出门,含玉肯定是要跟着的。正好,段小朗缠在含玉的身边,一听说顾青麦要出门逛夜市,第一个跳了出来,举手表示他要去。   一旁的段氏很是不好意思,一把将儿子拉了过来,“小朗,大人和少夫人是有事,不要闹。”   极是喜爱段小朗,顾青麦将段小朗拉到自己的身边,“好啊,姑姑带小朗出去逛夜市。”   段小朗高兴得‘哦哦,的叫起来,急忙跑往自己的住处找背包翻存银。段氏脸红的对着顾青麦作福,“蒙少夫人厚爱垂怜,收留我们母子,现在小儿又总是给少夫人添乱……”   知道段氏行事向来小心翼翼,唯恐给人添麻烦,顾青麦摆手打断她的话说道:“若非你竭尽全力、任劳任怨的为着相府好,我又怎么会对小朗那般喜爱。段姐姐,以后这见外的话少说的好,免得妹子觉得生疏。”   “是,少夫人。”   段氏话音方落,段小朗已是背着背包跑了过来,也不顾东方随云的神态如何,迳自拉了顾青麦的手就往外跑。被段小朗使出的三分小力拉着,顾青麦只得笑跟着段小朗往外走去,却是回头叮嘱东方随云、擎苍、含玉三人快些跟来。   路经从阳阁,顾青麦看着段小朗若有所思,拉住段小朗站住问道:“你平素可有找千柔妹妹来玩?”   段小朗点头,又道:“就是她太小了,不好玩。小朗还是更喜欢和擎苍叔叔一起练功。”   想到冷千柔的乖巧可爱,顾青麦心中一动,看向后面已是赶上来的含玉等人,“含玉,去问问三少爷、四小姐和小小姐,看他们愿不愿意出去逛夜市?如果愿意的话就和我们一道出去,图个热闹。”   知道自家小姐一直善待着东方烨、东方又儿、冷千柔三人,含玉急忙点头进了从阳阁。   东方随云心中颇怨顾青麦不解风情,带了一个碍事的段小朗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带上那么一大帮子人?于是甩袖不搭理顾青麦,迳自去了前方的小亭等着。   不一时,东方烨、东方又儿、冷千柔已是出现在顾青麦的面前。东方烨一向言语就少,只是垂手站在一边,有些拘束。倒是东方又儿是嫁过人的,知道一些规矩,急忙作福说道:“多谢嫂嫂美意,只是又儿感到身子有些乏了,就不出去了。”   “你做什么呢?怎么身子会乏?”   听了顾青麦的问话,东方又儿急忙解释,“做了一天的女工。又给小朗、小柔这两个孩子缝了两件衣裳。”   东方又儿虽是庶出,但很是要强。虽然顾青麦替她们母女分发有月银,但她总是又另做一些女工拿出去卖了换钱。顾青麦知道这些事,对于东方又儿的自立自强倒也不反对,只是说道:“做女工伤眼,还是少做的好。如果你手头急缺银子用的话就和段姐姐说一声,不必苦着自己。”   一个庶出的女儿,娘家看不起,婆家瞧不上,如今虽然是寄居篱下,但待遇却是好过以往的任何地方。东方又儿闻言,眼有些泛红,“多谢嫂嫂关爱,又儿记住嫂嫂的话了。”   顾青麦点了点头,又看向东方烨。这东方烨比东方随云要小两岁,眉目中颇有东方随云的几分影子,只是更清瘦些。“三弟呢,你也不出去?”   东方烨急忙作揖说道:“小弟看了一天的书,也觉得身子有些乏了,想早些休息。”   这东方烨也是颇有志向之人,虽为庶出,虽寄人篱下,但也要强。每天去得最多的地方是相府的书房,立志要在今秋的秋试中鲲鹏展翅一翻。也因了此,东方随云对他的态度改观了三分,吩咐府中的人由着他看书不要打扰,并叮嘱义伯,如果他缺些什么书只管去买即是。   “寒窗苦读、一举成名的志向虽好,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你瞧瞧你瘦成什么样了。到时候参加考试的时候,人家只当你大哥没有善待你呢。”说到这里,顾青麦看向含玉,“含玉,记下了,以后给三少爷多添一个菜、一个汤,费用算在我的头上,从我的月银中扣。”   心中颇生感动,东方烨长身而揖,“多谢嫂嫂。”   “谢什么,等你高中的那一天再谢我不迟。既然你们兄妹都不愿意去,那就小柔吧,我看小柔的眼睛很是向往呢。是不是啊,小柔?”   冷千柔虽只有三岁,但随着母亲吃过很多苦,比一般的孩子心智成熟得要早些,听了顾青麦的问话,她很是想去,可又怕母亲不允许。她怯怯的看向母亲的方向,见母亲含笑点头,她这才急忙看向顾青麦,“是的,舅妈。小柔想去。”   顾青麦示意含玉抱过小柔,这才又看向东方烨、东方又儿,“你们兄妹既然不去,可有要嫂嫂带的物什,比如说书啊、针线布匹什么的?”   东方烨和东方又儿急忙摆手摇头,东方又儿说道:“段姐姐按嫂嫂的吩咐,从来不少又儿的针线布匹。三哥的书就更不用说了,有了大哥的吩咐,三哥只愁书看不完呢。”   眼见兄妹拘束,顾青麦也不多言,看了看天,已然暗下来了,时间不早了。“好吧,即如此,你们就回去吧。稍晚,我要含玉将小柔送回来。”   东方烨和东方又儿再度作揖,“谢嫂嫂。”   二人话方落地,却见段氏拿着笔和一坛酒过来,显见得是跑过来的。原来段氏猛然想起今天是毒月恶日,小孩子出门逛街得画虎辟邪,这才急急的拿着雄黄酒出来追人,好在顾青麦等人在从阳阁停留,总算是赶上来了。   第一次过端午,顾青麦由不得有些兴奋,亲自取过段氏手中的笔,在段氏的示意下,沾上雄黄酒,分别在段小朗和冷千柔这两个孩子的额头用雄黄酒画上了‘王,字。   东方随云在前方的小亭中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擎苍走过来摧人。顾青麦又和段氏叮嘱了些照顾夜老夫人的话,这才一手一个的牵着段小朗和冷千柔行至前方的亭子。   “大舅舅。”   听着冷千柔弱弱的称呼,东方随云手摸着下颔,看了看顾青麦牵着段小朗的手,他居然一扫往日的冷淡,含笑走到冷千柔的身边,牵过冷千柔的手说道:“走啊,大舅舅带小柔去看竞渡。”   本就喜欢三舅舅,因了这个大舅舅和三舅舅长得好像是以也非常的喜欢大舅舅。可大舅舅一般总是冷言冷语的亲近不得,如今大舅舅这般和蔼可亲,冷千柔有些受宠若惊,欣喜的抬眼看着东方随云,“谢谢大舅舅。”   “哈哈,你们去看竞渡、逛夜市,怎么少得了本元帅?”说话间,卓闻人已是飘然而至,一袭白袍,在夜色下飘然而动,有乘风踏月的潇洒。   东方随云狠剜了卓闻人一眼,“摆脱公主了?”   “不摆脱,我敢来扫你们的兴吗?”说着话,卓闻人一把提起段小朗将他放在自己的背上,“走喽。”   见自家娘子终于不再牵着段小朗了,东方随云将冷千柔的手松了,示意擎苍背着冷千柔,他则去扶了顾青麦的腰身,一行人这才出府而去。   顾青麦没有想到夜间的端午比白天又胜出许多。那沿河的龙舟上挂着红红的灯笼,江中漂浮着河灯,相映成辉,将夜空渲染得极是辉煌夺目。还有的龙舟别出心裁,故意冲向那急流处,然后那急浪就从龙舟的船头龙嘴中喷吐出来,如龙吞云吐雨一般。更有胆大的船手故意分别站在船头船尾有节奏的顿足压船,一时间,那龙舟起伏就如游龙戏水一般,数条龙舟一长条一齐舞动更是状观。   “卓叔叔,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段小朗极活泼,见此美景哪有愿意被束缚在他人背上的道理,直是拍着卓闻人要求放人。   卓闻人无奈,只好将段小朗放下。那冷千柔最是以段小朗马首是瞻,亦是要擎苍将她放下,她主动的牵着段小朗的手一边问着些话,一边和段小朗指指点点的。   这个时候,段小朗就发挥着自己是小男子汉的威风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颇有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的气势回答着冷千柔的一应好奇。含玉和擎苍看得直是笑着摇头不止。   看了眼走在最前面手牵着手的东方随云和顾青麦,再看了眼紧随其后手牵着手的段小朗和冷千柔,卓闻人的眼光落到擎苍和含玉身上,虽然他们二人没牵手,但也是并排着走啊,而且有说有笑的,相当的和谐。   只有他,落了单。自感无趣,卓闻人撇了撇嘴,飞身到东方随云的面前,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大哥,我到前面去抢个位子,免得到时候连坐下息脚的地方都没有。”   对于卓闻人的自动请缨,东方随云求之不得,点头同意间,卓闻人已是不见了踪影。估计段小朗被冷千柔缠得江朗才尽了,又不好意思,是以摆脱了冷千柔的手,又再度牵着顾青麦的手陪着顾青麦一路走着、逛着。   对于段小朗这般不解风情,对于顾青麦对段小朗听之任之,东方随云有些不爽,回头示意冷千柔上前,亦是牵着冷千柔的手一路走着、逛着。   未料想这个一惯冷面的大舅舅今天对她这般好,冷千柔起先还有些小心谨慎,但终是小孩子习性,一段路程后,对着东方随云已是又能说又能笑了,惹得东方随云亦是笑意盈盈。直走到河道的尽头,冷千柔抬着小手指着远处人群堆集处问着东方随云,“大舅舅,那里在做什么?好多人,好热闹。小柔想去看。”   “好哇,大舅舅带小柔去看。”   之于东方随云一反常态那般喜欢冷千柔,顾青麦归结为是那小女孩名中也有一‘柔,字的原因,也许是让东方随云想起了小时候的夜柔罢,心中略有吃味,撇了撇嘴,牵着段小朗的手说道:“走,姑姑带小朗去那灯火最辉煌的地方看热闹去。”   那灯火最辉煌亮如白昼的地方却是在进行马球比赛,旦见二十多人分别骑着骏马,马尾扎成了辫子,打球的人头戴幞巾,足登长靴,手持球杖逐球相击。一时间是你呼我喝、精彩纷呈。段小朗是男孩,最是喜欢这种运动,不停的拍掌叫好,又眼尖的发现那骑在马上一袭白衣持棍打球的人正是卓闻人,他大叫道:“卓叔叔、卓叔叔。快呀,打呀,好,耶,进了!”   因了擎苍要保护东方随云,是以只有含玉陪在顾青麦的身边,卓闻人在马上见顾青麦身边没有人保护,于是不再混在马球队中,潇洒的跳下马将机会让给另外那些跃跃欲试的人。   早有组织比赛的人给卓闻人送来方才进球的奖品,是一截百草。   将百草交到段小朗的手中,卓闻人说道:“给,待会子用这百草和冷家那个小妮子好好的斗斗,这根百草一定会赢。”   卓闻人说的‘斗百草,也是端午的一个游戏,就是将要参予比赛的百草相互交叉成‘十,字状并各自用劲拉扯,以不断者为胜。小孩子最喜欢玩这个游戏,段小朗当然欣喜莫名的接了过来,好生的揣在怀中。   卓闻人又指着不远处的射箭场所,兴高采烈的对着顾青麦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原来那射箭场所也是游戏项目之一,就是将一根柳条仅留数寸,削去皮,然后要一人骑马持着削去皮的柳枝在前跑,后面骑马的人用无羽横簇箭射那柳枝,射中的同时那持柳之人必须将断柳即时捞到手中,这才视为赢,否则皆为输。这是考验二人的合作能力。   卓闻人有意一试,含玉打小亦是生在关外,当仁不让的当那个持柳骑马跑在前的人。卓闻人闻鼓声将手中的无羽横簇箭射出,含玉手中的柳枝即断,她眼明手快的将断柳捞到手中,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发出‘好好,的叫声。作为奖励,组织比赛的人将最大的粽子交到了含玉和卓闻人手中。   含玉抱着粽子笑着对顾青麦说道:“小姐,今晚我们这一队赢定了。小朗有卓元帅赢得的坚韧无比的百草,奴婢这里又有了最大的粽子,等吃完粽子来比粽叶长度的话,姑爷他们那一队人马哪能比得过我们?”   原来这小妮子早就将两派的人区分得这般清楚了?不过这话说得及是,顾青麦笑着点头看向东方随云和冷千柔的方向,只见擎苍抱着冷千柔,而东方随云似乎提笔在写些什么。知道顾青麦好奇,卓闻人细心解释说道:“那是‘踏柳,,是地方官府举行的宴会,一般是邀请城中士大夫宴饮赋诗。我看他们是认出大哥了,是以请大哥提笔写字。”   “你大哥对这些不都是不屑一顾的么?”   “好歹他是一朝之相,这亲民活动的举止还是得做足。要不然,怎么落得那光风霁月之名?”   听着卓闻人的解释,顾青麦由不得笑了。又问,“你方才不是自告奋勇在前面替我们打点的么?怎么安排的?”   卓闻人指着远处一艘小型画舫说道:“就是那里,是本元帅好不容易定下的画舫,如果这个时候去订的话,只怕再也订不到了。走,去那里坐着,待会子还有夜间竞渡呢。”   夜间还有竞渡?想起白天皇宫中那搞笑百出的竞渡,顾青麦起了兴致。直是拉了段小朗和含玉的手往画舫而去。这画舫比皇宫御湖的画舫小了许多,但小巧玲珑别致,亦是四面开窗,可以很好的看到河面上的夜景。舫主是一位年界四旬的妇人,相貌和蔼可亲,一见顾青麦等人到了,急忙摆出茶水糕点,又摆了粽子、咸蛋等特放在画舫正中的小桌上。   顾青麦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粽子,细细的打量着远处将要参加竞渡的几条龙舟,那些龙舟的四面悬有小灯笼,想必是待会子比赛的时候不会被黑灯瞎火的撞上。   “大婶,这竞渡比赛的奖励是什么?怎么样才算是赢?我们从河那头逛过来似乎没看到终点线什么的标识啊。”   听着顾青麦的问话,舫主笑指着河面说道:“看见没,那是什么?”   “鸭子!”顾青麦、段小朗等人异口同声。   “这就是了。这里没有终点,待会子只待擂鼓一响,这些竞渡的龙舟就开始划向那些鸭子,谁抢到的鸭子多,谁就赢。那抢到的鸭子就是他的。”   居然还有这种比赛?段小朗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直是推着卓闻人,“卓叔叔,快,你也去抢一些来,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烤鸭肉吃。”   “大嫂,你呢。”   “我听小朗的。”好久没有在外面吃烧烤了,很是怀念啊。   “那好,本元帅就再辛苦一次,一定夺几只鸭子回来。”   卓闻人离去后不久,东方随云和擎苍已是寻了来,冷千柔毕竟太小,已是趴在擎苍背上睡着了。段小朗撇了撇嘴,掏了掏怀中的百草,甚是遗憾没有人和他比划比划。倒是含玉看出段小朗的无趣,急忙将马球比赛中所得的粽子递到段小朗面前,“瞧瞧这个,带回去给你娘,就说我们今天赢了。”   “我们真的赢了?”   含玉指着熟睡的冷千柔,“她都累得趴下了,自动弃权。”接着,她又指了指两手空空的东方随云,“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如何和我们比粽叶的长度,你看看这桌上的粽子有哪一个大得过咱们的?”   那倒也是。段小朗笑着将粽子放入背包中,“好,带回去在我娘面前显摆显摆。”   又一个好显摆的?擎苍不觉撇了撇嘴,让舫主寻了个暖和的屏榻将冷千柔放在屏榻上睡下,又盖好被子免得她被河风吹凉,这才伸展着胳膊坐到桌边喝着茶,更趁着段小朗不注意,居然将段小朗藏到背包中的粽子亦是顺手牵出来吃了。因了段小朗正在为河中抢鸭的卓闻人加油全然没注意,含玉一个回头却是发现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擎苍,擎苍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仍旧全无羞愧之心的当着含玉的面将粽子吃完,最后将粽叶放在了段小朗的背包中。   看顾青麦看得聚精会神、眉飞色舞,不停的为卓闻人鼓气。东方随云不禁笑了起来,伸手从后面环抱住她,“娘子,为夫有些后悔。”   头也不回,只是看着河中那些被逼急了居然腾空飞起的鸭子和抢鸭抢得昏天暗地的一帮人,顾青麦‘嗯?,了一声。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为夫后悔应该跟着闻人学些功夫的,这样的话,即可以打打马球,又可以射射箭,还可以抢抢鸭。”   这语气似乎有些酸啦。顾青麦这才回头,果然见东方随云满眼酸相。她不觉笑了起来,原来一如她注意着他般,他也将他们这边的活动注意了个一清二楚啊。   随着擂鼓之音结束,抢鸭活动告一段落,以卓闻人为首的龙舟抢得水鸭最多,高达12只,龙舟上一共就六个人,是以人均两只。段青麦和东方随云说话间,卓闻人已是提着两只鸭子跳上了画舫,他将手中的鸭子丢到舫主的手中,“去,处理好,就在这里烤了吃。也算你一份。”   “谢谢卓元帅。”说着话,舫主抓着鸭子已是高高兴兴的下了画舫去了。   看着东方随云那般抱着顾青麦,卓闻人撇嘴说道:“相爷,众目睽睽呢,还有小孩子在场,注意点影响。”   东方随云不介意的‘哈哈,一笑,指着眼睛已是眯上的段小朗道:“这小子再好的精力也要睡过去了。”   也是,小孩子的精力能够有多充沛?眼见段小朗已晕晕欲倒,东方随云吩咐擎苍和含玉将那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的抱好送回相府。擎苍是东方随云的随侍,本不大愿意离开,但见有卓闻人在,权衡之下放心的离去。   那画舫舫主的动作倒也伶俐,很快的将鸭子杀好洗净切块,又搬来炉火铁丝、铁网等物,利落的将鸭肉放在铁网上烧烤着。   好久没有吃到这种纯正的野外烧烤,顾青麦相当的怀念。是以帮忙翻烤着,惹得舫主只说‘不用,不用,的话,生怕脏着顾青麦的手。   眼见顾青麦少有的真性情流露,而且少有的这般有兴致,东方随云的心情大好,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舫主,“这画舫,本相租一晚,你下去罢。”   莫说这锭银子只是将这画舫租一晚,就是买下这画舫也足够。画舫舫主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只是说着一些吉利话下了画舫。   眼见画舫舫主下了画舫,东方随云俊目睨向卓闻人。卓闻人四下看了看,他还真成多余的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本元帅得的百草没有用武之地,本元帅赢的粽子没有用武之地,本元帅抢的鸭子也不属于本元帅,罢了罢了,我还是一个人去喝些酒的好。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话,他飞身上岸,其实也不敢走远,只是坐在河岸的小酒肆内密切的注意着画舫的动静。擎苍不在,他可不能疏忽大意。   月上中天,河上的竞渡活动早已结束,留下的是散落在河面的星星点点的河灯,画舫中的烤肉香味飘了出来,顾青麦也无顾忌,直接用铁丝串了放在嘴边不计形象的啃着,直道‘好吃,好吃,。   一直就不怎么喜欢这种烤食,见顾青麦吃得那般有味,东方随云亦是串了一块送到嘴边,轻咬了口,蹩着眉放下了。   “相爷不喜欢。”   “小时候和母亲四处流浪,吃得最多的就是这种野外的烧烤,当时为夫就发誓,以后有银子,定不再吃这种东西。”   想起东方随云母子的流浪生活多少和顾府有关,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顾青麦仍旧有些歉疚,“相爷小时候吃了许多苦?”   “习惯了。”一边回着话,东方随云一边浅笑着挪到顾青麦的身边,伸手环抱着她,“为夫看娘子倒是很喜欢吃这种烤食。”   那是因为她吃得少,只有偷偷跑出来才有这种口福。顾青麦柔和一笑,“边陲之地,多是游牧民族,我是习惯了那里的口味。”   “娘子若喜欢,为夫命厨房以后每日上一道烤食。”   这般讨好她?顾青麦主动用油乎乎的嘴亲吻了一下东方随云的脸颊,“不必了,偶尔吃一下才有味,长期吃的话确实会腻味。”   这般蜻蜓点水,逛街时因了那些无关的陪同人员引起的不爽一扫而空,又见顾青麦红唇上沾满了油腻,在月光下衬得油光闪亮极是诱人,东方随云心中一悸,不受控制的低头吻向怀中人儿的红唇。   眼见着自家相爷满眼的情意,顾青麦暗叫一声‘糟糕,,今日出门没有带梵香露,更不可能用点穴的手段,那样的话,远处河岸上的卓闻人一定会有所怀疑,而自家相爷今天一没有喝酒,二没有疲惫不堪,若点了穴只怕……   “娘子,在想什么呢?”东方随云不满顾青麦的魂不守舍,加重了搂着她的力道,低喃之后,再度和自家娘子唇舌纠缠着,直到怀中的人果然‘十分用心,的回应着他,他才算满意。   心慌意乱,顾青麦不知所措,猛然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在画舫上啊,门窗大开,想来自家相爷不过是亲吻而已,不过是亲吻。才想到这里,只听‘咣当,数声响在耳边。顾青麦吓了一跳,睁眼一瞧,画舫上的数扇窗子已然合拢,这画舫已然是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一时间,她心大骇起来。   河岸上的卓闻人亦是发现画舫的窗子全然关闭,只当出了什么异常状况。他倏的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直至酒肆的酒旗边他又停驻脚步,霍地咬牙转身,一拳头擂在了挂酒旗的旗杆上,震得酒旗不停的摆动。   “你心痛了?”宸婉君衣裙飘飘,从远方的黑暗处走来,满脸落寞的神情,一扫平日的娇俏和胡闹。   卓闻人冷冷的看了宸婉君的方向一眼,回过头,仍旧站在酒旗下一动不动。   “你心动了?”宸婉君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卓闻人的身边,问话间,眼睛泛起少有的红。   身体一震,卓闻人闭上眼睛,没有回答宸婉君的问话。   宸婉君凄婉一笑,看了眼河中随水漂浮的画舫,从画舫的窗子中透出些许余碳灼灼的光线,隐约可见相拥的两个身影就那般纠缠着。画舫外四周高挂的灯笼亦是随着画舫不停的摇晃,“这么多年,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你的步伐,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为什么会停下自己的步子等着她?一个有夫之妇?”   “你想多了,他们是我的大哥和大嫂。”   “这是你的心吗?”宸婉君笑得凄怆,缓步走到卓闻人的面前,伸手抚上卓闻人的脸颊,用力的将卓闻人的眼睛撑开,“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卓闻人别过头,不敢直视宸婉君的眼睛。   “那个香包,是为她买的,是吗?”   紧拽着拳头,卓闻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么多年来,因了宸婉君‘强势,的追求,他惧女人如命,可万不想,第一次为之心动情动的女人是有夫之妇,而且这个夫是自己的大哥。   “我恨她。”   听着宸婉君凄厉的叫声,卓闻人身子一震,紧张说道:“不许你伤害她。”   “你心疼了?我还没出手呢,你就心疼了?”宸婉君指着河中的画舫,讥笑说道:“瞧瞧,人家是夫妻,情深意浓、爱语连绵,他们关你什么事啊?你为什么要为那么一个女人心疼、心痛、心动啊?她到底有哪一点好?”   “如果真讲得出原因,也许就不会……”不会爱上她!   他终于承认了。他承认得好干脆?宸婉君茫然的倒退两步,看着卓闻人似哭似笑的脸,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神情。感觉心中的痛,宸婉君又上前两步,抓着卓闻人的胳膊肘儿摇着,“忘了她。”   “我会尝试。”   脸上浮起一丝希望,宸婉君笑中带泪,“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什么关系?”   “亦敌亦友,亦兄亦妹,亦君亦臣,亦近亦远。”   心中浮起苦涩,宸婉君有些后悔这些年来恶整卓闻人的一幕幕,也许正是因了这些恶整方导致卓闻人一步步的离她越来越远。但也因了这些恶整,她和卓闻人的心却是离得越来越近,她有时告诉自己,追不上他的步伐那就追上他的心罢,可惜,当她真正了解他的心的时候,他却爱上了别的女人。   “如果她不是你的大嫂,你会如何?”   夺!   他的眼透露了一切,这时候的卓闻人不是平日那个嘻嘻哈哈的卓闻人,这个时候的卓闻人心中所想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她太了解他。宸婉君低喃说道:“我真是庆幸,她是你的大嫂,这样的话,我还是有机会的,是不?”   “没有。”卓闻人转过身,看着画舫。画舫的窗子已然重新全部打开,里面传来顾青麦阵阵的咳嗽声。显然,密闭的画舫空气不流通,再加上烧烤碳灰的原因,体弱的她只怕受不住东方随云那太过狂热的抚爱。   东方随云轻轻的替顾青麦揉着胸口,二人衣物零乱,零散的头发相互纠结,可以看出方才的一幕有多惨烈。“娘子,如何?”   顾青麦咳嗽连连,一时间竞是咳出一口血痰来,血痰咳出后,咳嗽方止住。东方随云看得脸上起了死灰之色,又急忙找来茶水替顾青麦漱口。   “为夫真想吃了你。”   想?只是想?一边漱着口,顾青麦疑惑的抬头看着自家相爷。若非方才这里浓烟弥漫,只怕就不是想的问题了。   “可是为夫害怕啊,害怕娘子的身子不能承受孕育之苦。”   “相爷为什么不尝试用阻子汤?”事后喝下阻子汤,一样可以避孕。当然,顾青麦问得很是心虚。   “自从闻人说你的身子对媚药都能自行抵制后,为夫更是坚信你的身子不能再喝任何其它的药了。若起了反应,如何是好?”   原来他是为她的身子着想。顾青麦柔和的倒在东方随云的怀中,伸手环抱着他的腰。只听东方随云又道:“等为夫将无极之浴火、若水两粒豆蔻弄到手中,彻底去除娘子的疾病,为夫……”说到这里,东方随云猛地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继而又掠过悚然清醒的光,“娘子,你曾经和为夫说过,岳母是因了产后大出血而亡?”   顾青麦点了点头。   “会不会有遗传?”如果真有遗传,也就是说,即便他家娘子身子大好,她和他也不能孕育子嗣,否则他家娘子一样会丢命。原来,一份恶花所结的情缘果然不可能结出善果,原来老天早已将他和她的路步步封死?他和她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事物成为牵盼,除了那份岌岌可危的情。   遗传?顾青麦抬眼看向东方随云。眼见他眼中紧张之极,顾青麦笑道:“怎么可能?相爷怎么会想到这件事?”   ‘可是岳母在生你的时候浑身出血,那状态和你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话东方随云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的抱着顾青麦想着心思。   “咦,那是……八公主?”   东方随云眼瞅着河岸的方向,看着两个人影迎风而立,他笑道:“闻人果然还是没有逃出八公主的追捕。”   又追上了?想起八公主带御林军将相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一幕,顾青麦笑着摇头。“好歹这鸭子是闻人的功劳,怎么能够让人家独立寒风,唤上来,一起吃罢。”   轻柔的替顾青麦整理着衣物,又整理好她的头发,东方随云道了声‘好’。   ------题外话------   谢谢silence79的钻钻!   谢谢茼子们的票票,越靠前,越激烈啊!有点硝烟弥漫的感觉,哈哈……   086回报复   天气逐渐炎热,顾青麦本来还有些头疼如何拒绝自家相爷求欢的问题。可奇怪的是,自端午之后,东方随云的行为相当的怪异,再也不似原来那般喜欢缠在她的身边。   顾青麦有些疑惑:是她的个人魅力出了问题?   对于东方随云独霸屏榻而眠,偶尔秉烛夜谈的怪异行为,顾青麦定义为清心寡欲期行为。这对她而言只有好没有坏,毕竟不能总是用梵香露或者点穴去控制自家相爷对她越来越深的情欲,事情总会有败露的一天,也许那个时候就是伤害夫妻感情的时候。她得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解决她自身的问题。血蛊,绝对不能控制她!恢复功力成了她的首要之急。   “小姐,两位姨娘似乎又想造反了呢?”   “由她们。”无论她们二人如何造反,又入不了自家相爷的眼,一段时日后又怎么会甘心独守空闱,只怕会自请离去。她和她们二人耗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看着细细盯着帐本的自家小姐,含玉颇是不满,伸手将帐本摁住,“小姐?”   哪里不懂小丫头担心的是什么?顾青麦叹了声,拍开含玉的小手,“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若动了水卉,你家小姐里外都落不到好。传出去,对父亲的名声也不好。大业皇朝的人只会说我爹育女不仁。”   “那沈姨娘呢?”   “含玉,你知道兵法上布阵最讲究什么吗?”   嗯?怎么小姐从家事谈到了兵法?含玉正疑惑间,只听自家小姐说道:“布兵打仗最喜欢讲究犄角之势,这样一来,三方都可相互牵制。总比两方明刀明枪拼个你死我活要强许多。”   似乎有些明白了。含玉嘟嘴点了点头。眼见着顾青麦将帐本翻完,知道自家小姐将帐目已是看全,含玉合上帐本抱入怀中。只听顾青麦又道:“含玉,以后你可是要管家的人,好好和段姐姐学学。”   段氏所做的帐目,与往年那帐目相比不但条条清晰而且方便复查,就是不懂帐目的人看了也有种一目了然之感。在段氏的精心谋划下,相府今年的吃穿用度不但比往年都有所改善,而且同期进银多出两成,段氏可谓管家有方。   知道小丫头想到的肯定只是如何管理帐目上的事,顾青麦笑道:“待人处事也要和段姐姐好好的学学。”   含玉不满的嘟嘴,“奴婢一辈子跟着小姐,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奴婢只操小姐的心就是。”   对含玉的话颇是感动,顾青麦拍了拍小丫头的脸颊,“好了,你去罢,看了一天的帐,我有些累了,想躺会子。”   含玉只是嘟囔着嘴,没有动。   “怎么了?还有事?”   ‘哦,了一声,含玉仍旧没有挪动脚步。不知道小姐和姑爷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一直喜欢缠着小姐的姑爷对小姐若即若离,而且几次含玉都发觉姑爷躺在屏榻上。起初以为是天热的问题,可后来她准备了降温用的什么冰块之类的东西,万不想姑爷仍旧躺在屏榻上,而且宁愿盖着薄衾躺在屏榻上。含玉有些为难的摸着脑袋,红了脸说道:“小姐。姑爷……姑爷是不是不喜欢你了?”   眼见着含玉将眼光瞟向屏榻,顾青麦不禁有些哑然,原来这个小妮子也觉查到了?“胡说什么呢?这段时日相爷忙于国事,身心疲惫,你不多熬些人参、燕窝给相爷补补身子也就罢了,瞎想些什么呢?”   含玉听得一愣一愣的,左右总算是听出个头绪来,难怪姑爷不缠着小姐,原来是姑爷身心疲惫的问题。想到这里,她眼睛不禁闪了闪光,心中已有了主意。   含玉是相府最得宠的大丫环,厨房中少有见她的身影,今天,含玉却在厨房忙了一整天。段小朗平素极缠着她,寻到厨房来,趴在含玉的背上,“玉姨,你在忙什么呢?”   一边拍着背上的段小朗下来,一边继续用扇子扇着炉火,“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别将我一天的功劳都废了?”   段小朗将鼻子凑到药罐前,“好香啊。是熬狗肉吗?”   含玉笑着用扇子拍了拍段小朗的屁股,“如果是狗肉还少得了你的份。去找小柔玩去。这不是小孩子能够喝的,是熬给大人喝的。”   大人?哪个大人?段小朗糊涂的摸了摸脑袋,看着擎苍走来,做了个鬼脸,一迳往从阳阁跑去。   “含玉,大人回来了。少夫人问你准备好了晚膳没?”   “马上好,马上好。”含玉一边将炉子上的药罐小心的拿下来,又取来一个精致的茶盅,将药罐中的汤水缓缓的倒入茶盅。   “少夫人又不舒服了?”擎苍有丝诧异,自从少夫人吃了无极之土木豆蔻后,这段时日看着身子很好啊。   “不是的,这是熬给姑爷喝的。”   “大人?”擎苍更诧异了,走近闻了闻那药罐,“大人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懂什么?”利索之极,含玉分别将装满了药汤的茶盅和几样精致小菜放在餐盒中,“这是少夫人叮嘱我熬的,养身茶。”   养身茶?看着含玉神秘兮兮的样子,擎苍更糊涂了。只好另找话题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告诉小朗我偷吃了他的粽子,如今倒好,要我多教他一套武功。”   “那是代价。”含玉俏皮的说着,提着食盒而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一张雪纸飘了出来,擎苍眼尖,知道是草药处方,只当是顾青麦的,他俯身拾起,‘诶,了一声,但含玉腿快,已是不见了身影。擎苍看着上面的处方,“鹿茸、何首乌、人参、冬虫夏草、白术、枸杞子、菟丝子、仙灵脾、巴戟天、肉苁蓉……这都是些什么啊?大人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一边说着,一边将药方揣入怀中。   随着擎苍远去,水卉、沈山灵二人出现在厨房的拐脚处,水卉撇嘴说道:“你听清楚那些药方的名字了吗?”   沈山灵摇了摇头,“不大记得。”   终是山野村姑,无知之极。她水卉可是长期和一帮粗使嬷嬷打过交道的人,也听了一些浑话。多少知道那药方是干什么的?不想翠文、翠薇来禀报的消息还不错,含玉大丫环的亲自下厨果然藏有玄机啊。   “你知道是什么?”   水卉鄙夷的看了沈山灵一眼,凑近沈山灵的耳边说了些话,只听得沈山灵杏目圆睁张大了嘴。水卉不怀好意的拐了拐沈山灵的胳膊,“现在你知道了,大人为什么被那狐媚缠得脱不开身了吧?说是病,哼,不过是幌子而已。”   “不想少夫人为了贪图享乐居然置大人的身体予不顾?”说着话,沈山灵气得牙痒痒。杏目喷火的看着逐风轩的方向。   “你可还恨我夺了你的洞房夜?一个洞房夜算什么?以后那千百个日子才是正经。如今你应该明白了吧,少夫人以她病弱之躯却总能让大人在逐风轩留宿,我的好姐姐,你也该开开窍了。”   开窍?沈山灵若有所思,猛然醒悟。   瞧着沈山灵那闪亮的眼睛,水卉内心轻哼一声,脸上浮起一丝不屑的笑。   大业皇朝的盐运是大业皇朝税收的主要来源,盐税几乎占了国家税收的一半。与南疆仅金沙江之隔的自贡地区是产盐胜地,几近控制着大业皇朝近半数人的食盐问题。为了方便运输,大业开皇开凿了伊娄运河,这伊娄运河很好的将金沙江各流域的水道联通,方便自贡的食盐通过伊娄运河运送到大业皇朝的各个地方,虽然一路要经历众多的穷山恶水、激流险滩,但水道盐运最能节省运程和运费,是以官府采用的最有效的盐运手段一直是水运。   东方随云这段时日关心的问题就是盐运的问题。原来自贡地区数月来普降暴雨,导致伊娄运河上塘水道水流揣急、波翻浪涌,其磅礴气势打翻了不少运盐的船只,船毁人亡、食盐流失。官盐运不到中塘、下塘水道,于是,贩运私盐盛行。   一边看着奏折,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喝着茶,东方随云只觉得今夜格外燥热,不觉松了松领口,“含玉,拿冰来。拿汗巾来。”   还要冰?含玉撇嘴又抱着满钵的碎冰送到东方随云的书桌上,又递上一块冰过的汗巾,东方随云随手接了,擦了额头、脸上的汗,又迳自递给含玉,再度专注着奏折,又不时的提笔在上面记了些什么。   看着被姑爷喝得一干二净的茶,含玉微挑了挑眉,又看向里间,只见自家小姐仅着中衣正靠在床头小憩。   “含玉,倒茶来。加冰块。”   含玉不满的嘟了嘟嘴,“姑爷,子时了,该休息了。”   东方随云将目光移向窗外,清冷的月光透窗而入,映得书房格外的明亮。窗口处那被夏风吹得时不时东倒西歪的灯笼隐约可见。他又回头看了眼堆在桌上的一堆奏折,本不关他的事,他却得劳心劳力。“罗嗦什么,倒茶去,这堆奏折不批完,明天一样休息不了。”   姑爷原来这么忙啊。含玉只得嘟嘴去倒茶,又十分不愿的将冰块加了两块茶杯中。这番动静已是惊动了顾青麦,她本靠在床头调息经脉,一个周天下来,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功力恢复指日可待,然后她将尝试用功力逼出血蛊,绝不像上次那般冒险涌血。她笑着趿鞋下床,来到含玉身边,接过含玉手中的茶,示意含玉不要作声,小声叮嘱,“你去睡吧,这里有我呢。”   “小姐,那……”含玉指了指东方随云的方向,嘟着嘴低下头,明显的不满。   哪不知小丫头的心思,顾青麦敲了敲含玉的头,“快去睡。明儿一早还有得忙的呢。”她现在要的就是东方随云的清心寡欲啊。这个小妮子又怎知其中的奥妙?   ‘哦,了一声,含玉放缓脚步步出寝房,再回头,只见姑爷仍旧在看奏折,头也不抬的接过小姐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再倒一杯来。多加些冰块。”   还要?顾青麦看着东方随云额头沁出的汗,原来自家相爷这么怕热啊,难怪独卧屏榻、清心寡欲。她不动声色的又去倒了杯茶,添加了几块碎冰,递到东方随云手上。   再次一饮而尽,一滴水顺着东方随云的嘴角滑下,顺着纤美的脖颈一路婉蜒进入他领口,偏偏领口的衣襟被他解开,顾青麦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那滴水一迳流至锁骨以下不见了踪影。这番景致,顾青麦不觉吞了吞口水,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尽快恢复功力然后逼出血蛊,最后将这美得不可方物的相爷吞入腹中的信念。   不知身边捧茶侍候的是顾青麦,只当是小丫头含玉,喝过冰茶后仍旧觉得浑身烦躁不堪,东方随云再度扯了扯领口,将手中的空杯递到她手中,“还要?”   还要?看了看东方随云潮红的面颊,又看了看他额头仍旧不停流下的汗珠,顾青麦用力闻了闻,猛然发觉那汗味中透出的几股药味不对。她又闻了闻茶杯,嘴角抹过丝丝苦笑,含玉那个小妮子坏大事了。   久不见应声,东方随云不耐烦的抬头,正待开口,却见自家娘子凤目轻蹩的盯着杯子,不经意间便已是风情万种。一时间只觉一股火从腹部升起,顿时口干舌燥起来,放下手中的笔,一把将还在拿着杯子发呆的人拉到怀中,很快的攫住自家娘子的红唇纠缠起来。   顾青麦也爱极自家相爷这般与她缠绵,自是热衷于回应,只是情势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他的手越发不老实起来,摆明了,情欲动了的相爷在那些个十全大补丸的作用下将她暂时不能孕育子嗣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并且抱起她直往内室而去。她不禁苦笑起来,这男欢女爱本就是极平常之事,可到了她这里却偏偏是艰辛无比,好在她功力恢复了五成,手不着痕迹的压到他的百汇穴上,丝丝真气渡入东方随云体内。   本是欲火难奈、口干舌燥之人,在情动欲动的功夫却是浑身凉爽起来,只觉得丝丝凉气不停的从后脑和嘴中传入自己的体内,东方随云的神智逐渐的清醒,很是诧异的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怎么回事?他和自家娘子是如何进了里间的?又是如何上了这张床?他怎么全然没有映像?   他对她的情欲到了如此地步可不是好事,毕竟她现在的身子不宜受孕,只怕也经不起折腾。想到这里,东方随云理智回归,拍了拍顾青麦的脸颊翻身下床,“为夫还有一些奏折要批阅,今日偷懒,明天一样也睡不了。”   知道自家相爷的理智已是归来,顾青麦一边不着痕迹的拉过薄衾盖住衣衫有些零乱的身子,一边故意找着话题,“很重要?出了什么事?”   “自贡的盐运出了点乱子。”   自贡?那里离乌雅的老巢不远。不会是乌雅吧?顾青麦吃了一惊,“乱子?”   “由于暴雨成灾,自贡地区上塘的官盐运不到中塘、下塘,于是私盐贩子成灾。自贡盐运税收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   顾青麦当然知道自贡盐运的重要,也知道私盐贩运给大业皇朝将会带来怎样的损失,接口说道:“既然私盐贩子有运盐之道,那朝庭为什么不走私盐贩子的运盐之道呢?”   闻言,东方随云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原来盐运也有陆运、海运、水陆杂运等多种方式。自大业开皇开凿了伊娄运河发展盐运以来,几近没有人再走原来的盐道,主要是为了节约费用才将原来的盐道都弃之不用。如今在节约费用和税收之间,疏轻疏重不言而喻。“还是娘子心思聪慧,帮为夫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明天为夫就奏请皇上,让自贡的盐司先以陆运的方式将官盐运至中塘或下塘,然后再水运至大业皇朝各地。如此一来,还可以肃清上塘至中塘这一带的私盐贩子,一举两得。”   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再度在床缘边坐了下来。顾青麦担心他再度上床,只好又捡着话题,“不是说,那自贡地区是七皇爷的番地么?怎么不让七皇爷去处理,反倒要劳累你这位相爷?”   “照说,按大业皇律,七皇爷应该长守番地才是,可自贡地区鼠疫虫患频繁,皇太后哪舍得小儿子去那种地方吃苦?是以居在京中的日子比居在番地的日子还要长,唉,皇家的事,谁敢管?再说,清官都难断家务案呢,何况是皇家的家务?皇太后一句话,陛下唯马首是瞻。陛下的一句话,我们这做臣子的当然得劳心劳力了。”   看来这棘手的盐运之事其实是皇太后交待下来的了,宸天佑转手与东方随云而已。“那相爷是唯陛下马首是瞻?”   见自家娘子笑得娇憨,偏带丝狡黠,东方随云止不住心中一动,已是蹬了脚上的鞋子,上了床。   “相爷,天热着呢。”   “为夫好久没有抱着娘子睡了。”东方随云说着话,已是挤进薄衾抱住了自家娘子的腰身,一时间,火热再度袭来。   感觉得到他那一搂中隐隐透露出占有,顾青麦心头暗暗叫苦。耳畔却传来他极度低沉暗哑的声音,“娘子,为夫……为夫出了几身汗,要去洗个澡。”   只怕是冲冰水浴吧。心生一股感动,顾青麦点了点头,却猛不防红唇再度被攫住,东方随云已是附身其上,一迳顺着本能想攫取更多。   这可不能如了他的意,顾青麦本能地挣扎起来。但明显能够感觉自家相爷的气息紊乱,声音也因那些十全大补丸的再次来袭而失去一贯的清润,“麦子,给我……你吃了无极豆蔻……应该不会有事……应该不会……”   又是‘麦子,,顾青麦心头一跳,自家相爷情动难敌的时候总喜欢这般称呼她,她再该如何是好?今天绝对不能用梵香露啊,次数多了以自家相爷的聪明一定会有所觉察。随着他在她身上的啃咬加深,她只得紧咬牙根说道:“相爷,你不是说要去洗澡?”   “待会子……我们一起洗。”声音有些意乱情迷。   “可相爷身上的汗味太重。”终于,在她身上啃咬的动作全然停下,顾青麦兀自咬牙说道:“妾身闻不得这身汗味。”   明显是赶人。颇受打击,东方随云几近是咬牙切齿的看着身下的人,“娘子,你的定力确实比为夫高了许多。”   这眼神,不怀好意,顾青麦心跳由不得加快。   “为夫得好好学学。”   学?什么意思?不待顾青麦回神,东方随云已是大手一伸,将她的衣物全都扯去,没有方才一丝一毫的慌乱,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急切,而是狠狠的吸吮着被自己控制在身下的人儿的每一寸肌肤。   丝丝刺痛惊得顾青麦轻‘啊,了一声,心有了异常的感觉。随着他的大手在她的身上点燃的一撮撮火苗,将她的心似煮沸般,神思已然远去,血蛊之忌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身子不自觉的放软,口中不觉发出‘嘤咛,之声,什么‘做鬼也风流、朝生暮死又如何,统统涌进她的脑中,即使是飞蛾扑火也认了。一味的把将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人拉得更近更紧,只想得到更多、更多……   东方随云的嘴角弯了起来,刚才还在赶他走,如今却是……笑得得意,他凑近顾青麦的耳边,“娘子,现在可还嫌为夫身上的汗味重?”   “嗯?”顾青麦的声音本就软糯,因了情欲显得更是低哑三分。   她的神情虽然迷茫,但却带了丝无措,能够这样左右韬光养晦的自家娘子令他很有成就感。明知她情欲蠢动,脸上的潮红不比以往,东方随云摁住心头的悸动,兀自说道:“为夫自觉身上汗味极重,还是先去洗洗的好。”   汗味?洗?这种时候?顾青麦猛然清醒,眼睛不再迷茫,看着自家相爷笑得好不得意的脸,她心中突地明了,他这是赤果裸的报复啊。   看着顾青麦失望、怔愕的神情,东方随云更是得意,翻身而起,趿鞋下床,披衣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无端的怒火从顾青麦的心底涌出,倏地坐了起来,捡起一个枕头直往东方随云身后砸去。奈何他已是揭起珠帘而去,枕头落在了珠帘之后。   “我是为了保你的命,你居然报复我?”语毕,顾青麦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所有的理智回归她的大脑,更为她方才的意乱情迷感到后怕。好在自家相爷是存心报复,也好在他出了那么多的汗,将那十全大补丸之类的都挥发了出来。要不然,后果真是可怕……可怕……   后怕的瘫软到了床榻上,顾青麦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外间书房已有了动静。却是东方随云沐浴归来,在外间书房睡下了。   看来,那个清心寡欲期的相爷又回来了。只是如果他真的是清心寡欲期,那他为什么不敢进来睡屏榻?霍地,顾青麦似乎明白了,端午之夜,情动意动的东方随云那‘娘子,你曾经和为夫说过,岳母是因了产后大出血而亡……会不会有遗传,的话不停的回放在顾青麦的耳边。   因了她的身子,他才清心寡欲!想到这里,顾青麦心生一股感动,带丝酸、带丝甜。酸若大夏天喝到的冰梅汁,丝丝沁脾。甜若大冬天喝的一碗热米酒,丝丝润心。   “相爷,你真傻啊。相信妾身,一定会替你生他七个、八个孩子的。”   087回诏见   皇太后再度诏见,顾青麦不得不入宫。思索半晌,终是戴上皇太后赐她的凤镯,好歹算是尊敬长者所赐。   前番两次进宫,都没有看个仔细,如今随着永寿宫管事公公的步子,顾青麦好好的将皇宫的风景浏览了个仔仔细细。直到永寿宫前,对那站在花园中傲然的身影,管事公公恭敬的躬身,“七皇爷。”   一袭得体的青纹锦衣,一柄不离手的青绸折扇,剑眉朗目,斯文俊秀,带着亲切的笑,却流露出一种华贵之威,这是宸天极给顾青麦的映像。“臣妇给七皇爷请安。”   “起来罢。”宸天极的声音丝丝轻柔,不似宸天佑的阴鸷,也不似坊间所传的多么霸道。如果仅从声音来听,应该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   “谢七皇爷。”只当宸天极也是要去见皇太后,顾青麦起身,垂手侧身侍立一旁,期待宸天极先行。   看着顾青麦的恭敬之神,宸天极勾唇一笑,用扇子指了指远方的亭子,“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与东方夫人小坐一叙?”   “太后……”   “母后去长春宫了。”   顾青麦有些讶然,皇太后不是诏见她么?怎么又会去了长春宫?那诏见她的到底是皇太后还是七皇爷?若是七皇爷,为何不在他的皇爷府?心中百个念头回转,她只得躬身作福,“臣妇不胜惶恐。”   “请。”   一湾碧水,一池新荷,两道垂柳,男的俊颜,女的飘〔逸,并行在百花盛开的草坪之中,别有夏日情怀。   清风亭,徐徐清风袭来,扬起顾青麦未绾的长发,恍了宸天极的眼,“东方夫人的头发可谓大业皇朝的一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来之则受之。来得自然,长得自然。”   原来是这般,所以才不绾?“今天以母后之名请东方夫人进宫一叙实属唐突,还望海涵。”眼见顾青麦茫然之神,宸天极唇角含笑,“能够集东方相爷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绝不是一个胸无点墨、无才无品之辈。东方夫人,你说本王所言对么?”   能说不对么?那是公然藐视皇族。顾青麦不再茫然,抬眼直视宸天极,“臣妇愚钝,是不是应该将皇爷所言当作赞赏?”   ‘哈哈,几声大笑,宸天极说道:“果然心思玲珑,无缺传信果然不假。”   无缺?四师傅!如遭雷击,顾青麦身子震了震。也许只是巧合,不会有其它,不会!想到这里,她展颜一笑,“听皇爷的意思,那个名唤‘无缺,的人似乎认得臣妇?但不知七皇爷所言的‘无缺,是何人?”   眼前的女子从先前的慌乱很快的平复心神,宸天极嘴角抹过赞许的笑,合起手中的折扇,“无缺是本王在关外认识的一个游侠,很是推心置腹,是以有些结交。”   关外,果然是四师傅!?四师傅向来以闲云野鹤自居,很少和官府中人来往,为什么要和宸天极联系?他透露了她多少事?“游侠?臣妇对他着实没有映像。”   轻轻的将扇子展开合上、合上展开,宸天极煞有介事的盯着顾青麦,“他不过一游侠,而东方夫人是堂堂兵马元帅府的千金,当然和他没什么交集。”   看来四师傅这次只是小小的吓唬了她一下而已。为不引起宸天极的怀疑,顾青麦又问,“既然没有交集,那他如何知道臣妇的事,还偏偏写信告诉皇爷?”   “不过是人托人打听了一些而已,想来许多是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多有不实。”   “但有一点本王很感兴趣。无缺说,东方夫人自出娘胎后就被顾老爷子送往它处,可有此事?”   “臣妇如果说没有呢?”顾青麦心似鹿撞,但仍旧稳坐不动,“皇爷想一想,父亲爱我如命,怎么可能将我送往它处?”   “据无缺说,是令堂的师门?”   它处?据说?也就是说四师傅透露的不多,眼前的七皇爷知晓的也不多。顾青麦仍旧不动声色,“不说母亲出自何师何门臣妇尚且不知晓,只说臣妇自打出生克死母亲后总认为自己是罪人一个,哪敢在父亲的面前打听母亲的半点子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父亲真要将我送入母亲的师门,一个出生就克死母亲的不祥之人那师门又怎敢收留?再者,父亲一生忠义,怎么可能将臣妇这不祥之人像烫手山芋般的甩给其他的人?”   顾老夫人之死他多少听说了一些,如今听了顾青麦所言,宸天极由不得点头,“东方夫人所言甚是。要不然,令尊也不会说出辛苦扶养东方夫人长大的话来。”   原来这位看似温润的七皇爷其实是暗藏心机,先见过父亲再来套她的说词。看来四师傅只是敲山震虎,并没有告诉宸天极太多事,要不然宸天极也不必如此枉费心神的打探。想到这里,顾青麦不再心惊,故作黯然回道:“臣妇自出生克死母亲,遭了天遣,身子骨一直不好,父亲花费许多心血替臣妇治病都……至今令老父牵挂忧心。唉,臣妇真真是枉活人世。”   暂且相信顾青麦的话,宸天极又道:“其实,本王今天冒我母后之名诏东方夫人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不敢。请王爷吩咐。”   “本王的妹妹宸婉君。”   宸婉君?端午那夜,画舫之中喝醉了,让卓闻人送回的。出什么事了?可惜卓闻人于端午次日不告而别去了边陲。   “下月初八是舍妹十八生辰。她想前往花神娘娘庙求个签,求她和闻人的姻缘。希望东方夫人能够作陪?”   这件事何以要宸天极说及?宸婉君可以让宫人传个话抑或她自己到相府来提及亦可啊。何必大动干戈?虽如此想,顾青麦仍旧恭敬作福,“臣妇定不辱命。”   宸天极有意无意轻叹一声,“本王真是羡慕弘文。”   弘文?太子?羡慕侄儿?帝王之心仍旧未死?顾青麦思虑间,只听宸天极又道:“不瞒东方夫人,十年前,朝中若有一、两个扶持本王的人,如今的九五之尊就是本王了,关五哥什么事?”   这七皇爷向来和皇帝不对盘,仗着有皇太后的护佑,从来不怕表露。如今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所为何因?   “瞧瞧弘文,不过两岁。倒有个好舅舅,似天神般的护着他。”   舅舅?说的是东方随云了。顾青麦不得不出声,“相爷所为皆以大业皇朝为重,臣妇坚信相爷所为不是什么护佑外甥之私心。臣妇相信,任谁在太子之位,相爷一样会鼎力辅佐。”   “不管怎么说,内有一个受宠的母妃,外有一个权势不小的舅舅,如今再添加东方夫人您,弘文可谓如虎添翼啊。”   “臣妇?”   “东方夫人居然不知?”眼见顾青麦又现不解之神,宸天极笑着摇头,“坊中传闻,顾老爷子虽然致仕京中,但只要老爷子振臂一呼,可抵大业皇朝十万兵马啊。”   顾青麦苦笑,“坊中传闻多有不实。”   笑得意味深长,“空穴不来风。东方相爷此为可谓棋高一着,文武兼备之下,还有谁敢撼动弘文的位置?”宸天极将扇子合上,紧盯着顾青麦又道:“若非东方相爷抢了先机,本王又怎么会如此被动。如果不是东方相爷将你娶到手中,你应该是本王的王妃。”   话转得太快,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顾青麦震惊的睁大凤眸,不避不闪的盯着宸天极。   宸天极指着顾青麦腕间的凤镯,“这凤镯,是大业皇室婆媳代代相传之物。本应该给许皇嫂,可许皇嫂偏偏入不了母后的眼。”   原来皇太后偏私到此地步,居然将留给皇后的凤镯准备留给小儿媳,是在暗示什么?只是如今这凤镯是万万不能戴在她的手上了,思虑间顾青麦故作惊骇的站起来,褪着手腕上的凤镯,“如此是臣妇鲁莽了,不该收这尊贵之物。”   “无防。”宸天极压住顾青麦的手,重新将凤镯替她戴上,“自从知道东方夫人和东方相爷成亲后,这凤镯对于本王来说没有意义了。想当初,本王和母后都预备订下你实是看中顾老爷子手中的兵权。如今见了夫人,唉,本王真真后悔,为何没有先下手?”   兵权?顾青麦心中由不得笑了,这七皇爷倒是一雅人,居然将他的谋朝篡位之心毫无保留的托盘而出?不怕她告发?猛然,她又笑不起来了。这七皇爷好毒啊,一方面让她认为他毫无心机,另外一方面,这亭中就只有他们二人,她如果要告发,谁信?顾青麦再度站了起来,恭敬作福,“王爷厚爱,臣妇惶恐。”   “东方夫人,你太谨慎了。哦,对了。无缺还说他给东方相爷写了一封信。”眼见顾青麦身子一震,宸天极继续说道:“难道东方相爷没有和东方夫人提及?”   这话明显是挑拨离间,顾青麦掩饰心中的震惊,平静说道:“想必皇爷知道坊间那些关于臣妇和相爷的传闻,太多太多……相爷对那些传闻早已置若罔闻。而皇爷所言的那位无缺游侠的信,想来也会被相爷置之一笑罢。”   细细打量着顾青麦的变化,眼前的女子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宸天极若有所思的说道:“东方夫人。令本王相当好奇的是,你知道东方相爷的一切,可东方相爷熟知你的一切么?”   之后闲聊的话题无非是一些坊间传闻。通过闲聊,顾青麦明白,宸天极对她关外的事其实一点都不知晓。这说明四师傅还是知道她的底线的。但她想不明白的是,四师傅为什么要和宸天极联手?联手是为了什么?   从皇宫回到相府,顾青麦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四师傅既然出现了,也就是说四师傅的伤养好了?那她的两个哥哥……想到这里,顾青麦霍地坐了起来,惹得含玉吃了一惊,“小姐,你怎么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顾青麦现在蓦然发觉,原来她仍旧是掌在四师傅手中的风筝,无论她′怎么想飞,都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知道小姐有心事,含玉只是服侍着她睡下,默默的出了内间,看了外间书房的软榻一眼,姑爷这段时日睡的都是这里,为什么?正想着,东方随云已是归来,轻轻的问了些含玉关于顾青麦进宫的情况和吃药的情况,又轻轻的踱步进来看了看‘睡着,的顾青麦,再度踱出了里间,在外间的软榻上躺下。   顾青麦的眼缓缓的睁开,眼中都是冷漠的寒。她不是不想回顾府看看老父亲,可如今宸天极肯定派了人在顾府门前守望。她回去无疑会被宸天极怀疑是和父亲套口信去了,那就有些欲盖弥彰。   只要四师傅透露的事情留有底线,父亲那里应该可以应付自如。倒是自家相爷这里,四师傅透露的事到底有多少?自家相爷为什么不和她说?宸天极的话在她心里确实击起不小的涟漪,那封四师傅写给自家相爷的信就如针般扎在胸口,扎得她一下出不来气。   恍恍惚惚,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藏波罗花?   顾青麦猛地睁开眼睛,相府,仍旧是相府,不是吉隆草原,不是。转头看向紧闭的窗户,没有任何动静,细听外间书房自家相爷均匀的呼吸,顾青麦的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苦笑,因了那封无影的信,她似乎又做梦了呢。   一大早,水卉和沈山灵守在逐风轩前请安。听着含玉的禀报,东方随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里间,“要她们等着。”   含玉遵命退出书房。东方随云整理好自己的衣着,缓缓的走到里间,顾青麦仍旧在沉睡。这段时日,她的睡眠状况极好,他心中升起丝丝惊喜,更肯定了无极豆蔻在她体内发挥的作用,是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弄到另外两粒无极豆蔻,当再不忍受这分房之苦。   分房之苦?一想到卓闻人所言岳母诡谲之死,东方随云的心又寒了寒。“不会、不会,一粒无极豆蔻你已有了此番良好的状态,如果有了另外两粒,断然不会出现岳母之事,断然不会。”   不会又能如何?东方随云蹩眉坐到床边缘,仔细盯着睡梦中的人,缓缓的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来,这封信,他该相信吗?   “我欲何求?执子之手。相看变老,至死方休。此生如厮,足矣。”心中做了决定,东方随云咬唇站了起来,走近书桌边,揭开灯罩,将信放近火烛,片刻间,信似火蝴蝶般飘然而逝。   闻到一股纸烧焦的味道,顾青麦醒转,看到东方随云就那般站在书桌前烧着信……信?她倏地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感觉得到身后有人注视,东方随云回过头,展颜一笑。“娘子,醒了?”   平时起床都不见他,顾青麦缓缓的坐了起来,“相爷还未去上朝?”   “水卉和沈山灵守在门口,为夫倒不好出门了。”   两位姨娘起得比上朝的人还早啊!是按捺不住了?是想卷铺盖走人还是要出手?无论她们要做什么,都不及她现在所面临麻烦的万分之一,顾青麦指着书桌方向,“相爷方才在烧什么呢?”   “信。”   信?   眼见顾青麦眼神疑惑,东方随云走到床缘边坐定,“是自贡食盐的事。”   顾青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有着落了?”   “自从上次为夫采纳娘子的建议重新开通水陆路盐运古道,那些私盐贩子再也没有用武之地,而且被官府抓了不少。”   看东方随云神态不似原来那般心事重重,顾青麦为他高兴,“恭喜相爷成功解决了大业皇朝的税收难题。”   “还不是娘子的一番话提醒得好?虽然水陆盐运耗费的费用比水运的高出不少,但至少杜绝了私盐的贩运,捡回了官盐的损失。”   既然官盐的事解决了,她得说点别的事。“相爷,八公主的生辰,约妾身去花神娘娘庙求签。”   东方随云偏头想了想,“太后昨儿诏你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和妾身谈这件事的是七皇爷。”顾青麦一边说着话,一边着衣趿鞋下床。   习惯性的,东方随云亲自替她梳着头发,也没多问,只是说道:“想必是受皇太后所托。”   顾青麦微竖眉,又不能将昨天的事和东方随云摊牌,“相爷,如果七皇爷有夺嫡之心,大业会如何?”   “大业不会如何,他必死无疑。”   看东方随云说得云淡风轻且毫无余地,顾青麦又问,“是谋朝篡位的人都没好下场的必然吗?”   “娘子既然知道,又何需来问为夫?”摁着顾青麦的肩膀,东方随云从菱花镜中看着她越来越健康的容颜,在她的脸颊上香吻一口,这才看向外间方向,“含玉,让她们进来。”   水卉和沈山灵躬身进来,作福,请安!   想起这段时日根本没有踏足寄翠苑,只怕她们二人又要联手了吧。东方随云笑咪咪的看向水卉和沈山灵,“这段时日,可有怨本相没去看望你们?”   水卉最是会察颜观色,急忙作福说道:“少夫人生病,奴婢二人都心焦不已,恨不能来逐风轩照顾。只是手拙,怕碍了事。”   沈山灵看着白里透红的顾青麦,“水姨娘所言正是奴婢所言。少夫人,奴婢看你的气色相当的好,奴婢有一喜事斗胆请少夫人成全。”   喜事?顾青麦微挑眉,“说。”   “今日是奴婢的生辰,寄翠苑中,奴婢略备了酒席,请少夫人赏光。”   “是我的疏忽。含玉,将那套玉镯、玉簪取来送给沈姨娘,另外要义伯多准备一些酒菜,费用都算在相府的支出上,无需沈姨娘破费,权当为沈姨娘庆生。”   “谢少夫人。”沈山灵感激的下拜,接着又含情脉脉的看着东方随云,“大人,今晚……”   “山灵喜事,本相一定到贺。”   088回奸计   夜色悄然降临。为了替沈山灵庆贺生辰,寄翠苑中大摆宴席,欢声笑语,倒也热闹。   听露轩中,夜老夫人看向水卉,“一切,都办妥了?”   水卉感恩的跪了下去,“谢老夫人成全。”   “谢什么?你不也是为了我东方家着想?”扶起水卉,夜老夫人缓缓的坐到软榻上,“去将少夫人请来。”   “是。”水卉怀着激动无比的心直奔寄翠苑。临近寄翠苑的门,她往西厢房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不屑、得意的笑,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很快,她恢复以往的巧笑嫣然,疾步进了苑门,匆匆来到西厢房。分别给东方随云和顾青麦请过安后,这才从怀中掏出一锦盒,递到沈山灵手中。“老夫人说身子乏了,不能来,要你不要介意。特命我将这份贺礼带来,并叮嘱若是为东方府生得头胎,定有重赏。”   沈山灵含娇带俏,“谢老夫人赏赐。”躬身将锦盒接了。   接着,水卉看着顾青麦,裣衽作福,“老夫人说请少夫人去听露轩一趟,有事交待。”   自从将相府的大权交到自家娘子手中,母亲已很少过问相府的事,除了念经,一般都在听露轩。如今母亲将顾青麦唤去,无非是想替他和沈山灵制造机会,如此这般想,东方随云笑看向顾青麦,“去吧。如果晚了,不必再来寄翠苑了,直接回逐风轩休息罢。”   知道自家相爷有办法不沾染这群女人,并且极有可能要引得这两个女人再斗上一斗。顾青麦轻颔首,步出寄翠苑。   含玉不放心,随后服侍。   一路走到听露轩,看着满池的荷花,或若雨伞撑于池面,或若浮萍浮于水上,偶有荷花现其间,或绽开如伞,或含苞欲放。偶有清风徐徐,荷叶倒了一丛丛、荷花倒了一片片,荷流香波,阵阵芳香袭来,驻足廊桥,仿若驻于画中。   如此美景,当令人心折,奈何……顾青麦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纸尚未烧尽的纸角,纸上龙飞凤舞写着一‘顾,字,虽然那‘顾,字已缺了一角,但那字迹,是四师傅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四师傅告诉自家相爷的事是可以让自家相爷置顾府于死地的事。   她和自家相爷的情缘尽了么?呵呵,原来她的心仍旧不够强大、不够狠,仍旧有些忐忑,不能坦然面对两家的仇恨。如果说起先她觉得自家相爷有报仇之心甚是无聊,那如果自家相爷杀了父亲,她呢?要报仇吗?如果报仇,是不是她也很无聊。   “小姐,你怎么了?”含玉说着话,伸手去抚顾青麦脸上的泪珠。   她又流泪了吗?顾青麦诧异的伸手摸着脸颊,果然,有泪。   “小姐,如果你不愿姑爷宠幸沈姨娘,奴婢这就去请姑爷过来。”   “不必。”顾青麦唤住含玉,“一些事,要躲躲不过,只有来了,一件件的解决方是正道。”   似懂非懂,含玉点了点头。“咦,那不是何嬷嬷?”   何嬷嬷早被驱逐出相府,虽然在东方家老宅养老,但因了和夜老夫人的感情,时不时的会前来探视。顾青麦笑道:“婆婆没什么兴趣爱好了,有两个老人来说说话也好。”   何嬷嬷似乎也看到了顾青麦主仆二人,笑嘻嘻的上前作揖,“少夫人,含玉丫头,老夫人正等着呢。”   不疑有它,顾青麦和含玉步进夜老夫人的听露轩,缭缭香气扑鼻而来,顾青麦由不得蹩眉,安魂香?婆婆为何要用安魂香?思虑间,身后的含玉已是倒下。那她是要倒还是不倒?不倒的话岂不是漏馅?还是倒吧,看看婆婆大人到底要唱什么戏?   命何嬷嬷等人将倒在地上的顾青麦和含玉扶上床榻,夜老夫人又替顾青麦盖上一床薄衾,“媳妇的身子弱,可不能出事,你确信这药的分量对她的身子没影响?”   虽然不明白婆婆到底意欲何为,但因了婆婆替她盖薄衾和顾念她的身子,顾青麦仍旧生了一丝感动。只听何嬷嬷回道:“放心,老奴心中有数。”   “将这些味道都散了吧。”   又传来婆婆的声音。何嬷嬷答应着,立时,那些安魂香已然被檀香驱尽,空气清晰起来。   “将含玉丫头送到逐风轩,免得云儿怀疑。”   “是,老夫人。”   是那几个被赶到东方家老宅的老嬷嬷的声音,不想她们今天都回了?顾青麦的心有丝兴奋,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唉。我的命不长喽,总得看到东方家的孙子才有脸去见我那老头子。媳妇啊,婆婆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唯独此事不地道,你不要怨我。”   “老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何嬷嬷的声音明显有些迟疑。   “其实,如果媳妇不是顾家的女儿,老婆子我还是很喜欢的。虽然现在看着她容貌平平,其实那神采与亲家母像极,一旦媳妇恢复健朗,柔儿也好、昭阳也罢,都比不上她。”   顾青麦心中暗喜,原来婆婆大人明白得狠啦。果然是阅人无数,只是听这话音,难道婆婆和母亲很熟?细想一想,也是,父亲和公公亲若兄弟,母亲和婆婆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   “老夫人不恨顾老夫人?”   夜老夫人一笑,“恨?为什么要恨?是我艺不如人、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老头子痴恋亲家母数载也是情有可原。再说,老头子自从娶了我后和我相敬如宾,从来不觊觎亲家母的风姿,我为什么要恨?”   一时间,顾青麦脑中是热血沸腾,原来,公公痴恋过母亲啊。后来才娶的婆婆!   “老夫人这是大人大量。”   顾青麦耳边传来婆婆的笑声,接着听婆婆说道:“什么大量?老婆子我的一生都是按我的心意行事。一生追逐着老头子总算是结得良缘。老头子虽然冤死,但总算为我留下一个儿子。儿子又争气,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的一生,足矣。”   “老夫人一点报仇的想法也没有了?”何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软榻边。   “报仇?由得我一个老婆子出面?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都做了,如今要看的是云儿如何做?我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是想看到东方家的孙儿而已。”   何嬷嬷有些不理解,摸着脑袋看着夜老夫人的方向,“可少夫人的身子……”   “她这个身子啊,委实是不好。唉,如果能够孕育子嗣,以后若真有个变故,云儿也不会伤心……”说到这里,夜老夫人直是摇头叹气,接着又道:“身子不好也就罢了。说句实在话,以她那做菜、做饭的水平,哪个婆婆会喜欢?至于那些手工女红,只怕根本连穿针都不会。是的,相府的少夫人是可以无需学会这些,可万一有一天大厦倾轧呢?又该如何?如果从这些方面看,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媳妇。”   顾青麦听得有些心虚,但也有丝不满,再怎么说,人各有志,她会的那些合格的媳妇未必就会啊。   “可是啊,人各有长处。你瞧瞧,相府自从她管理之后,各处都现生机,财源广进,事事有条有理。”   何嬷嬷听得不好意思的笑了,“老夫人还是责怪我们这些贪嘴的奴才?”   “责怪你们就不会安排你们后面的生活?不会安排你们住进东方家的老宅?”夜老夫人说到这里,居然有些喜爱的伸手摸着顾青麦的脸,“老婆子我行事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不是什么都分不清的人。”   何嬷嬷叹道:“依老奴看……老夫人其实挺喜欢少夫人的。”   闻言,顾青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婆婆大人第一次如此亲腻自己啊。那抚着脸的手虽然不再有年少时期的柔滑,但那饱经风霜的老茧说明婆婆是吃过很多苦的人啊。一时间,那种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母爱感觉,慢慢的涌进心间。   “我也看出云儿为什么会喜欢她了。确实是逗人疼。深藏不露啊。比起昭阳的嚣张跋扈和柔儿的心机深深,她才更适合做我们东方家的媳妇啊。”   何嬷嬷一向是随着主子的喜好而喜好,既然主子喜欢少夫人,那她以后也得喜欢少夫人。想到这里,她‘啧啧,两声,“可惜,为什么是顾家人?要不然,和老夫人肯定亲密无间。”   夜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她和云儿的缘分其实早已天定。老头子活在世上的时候就曾经戏言,若顾家、东方家有男孩、女孩儿,不论相差多大,一定结为夫妻的话。唉,天意弄人,恨只恨顾老贼子太毒啊。”   毒?父亲真是有意杀了公公?顾青麦的心不禁沉了下来。继而,她开导自己,不会的。父亲一向光明磊落。她相信自己的父亲!   “依老奴看,少爷如果真报仇成功,那少夫人……”   “云儿行事有分寸,与我一般,一是一,二是二,他顾老贼子的事怎可牵扯到媳妇的身上?”   “老奴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急急解释,何嬷嬷说道:“老奴说的是如果少爷报仇成功,那也就是坐实了顾老贼子故意杀害老爷的事实,那时顾老贼子难逃国法。虽然顾老贼子死于国法之下,但终究是少爷查证出一切事实啊。到时候,少夫人能不恨少爷?”   “老婆子我是将要入土的人了,又何曾想将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两个孩子的身上?而且还是两个相互深爱着的孩子?可是,国有国法,皇天厚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恨就恨吧,反正这两个孩子无缘。”夜老夫人说得有丝遗憾,盯着顾青麦看了许久,“如果到时候媳妇恨云儿,要离开云儿,我许她和离。就算我欠这个孩子的吧,私下里我没有少罚她,虽然是按媳妇的标准在要求她,但也有报仇的私心成分在里面。”   和离?老夫人居然允许媳妇休掉儿子?这对少爷是多大的打击?何嬷嬷再度震惊了。   同样震惊的也有顾青麦,婆婆如此肯定父亲有错,是亲眼所见还是怎地?而且,婆婆还允许自己和离休夫?顾青麦正沉思间,只听婆婆又问道:“王嬷嬷她们几个怎么还没回?”   夜老夫人语毕,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王嬷嬷等人的请安声,还说着‘都办妥了,的话。顾青麦很好奇,她们这几个老嬷嬷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好了,我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云儿明天会责怪我,但好歹我是为了东方家。再怎么说,媳妇这身子不能孕育子嗣,而且……我希望,一旦媳妇和云儿和离,水卉可以填补媳妇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云儿至少不会伤心至厮。”   孕育?水卉?填补?这都是什么啊,顾青麦越来越糊涂了。   何嬷嬷长叹一声,盯着顾青麦说道:“按说呢,我们这几个该恨着少夫人,一点不留情面。但是呢,东方府好我们又高兴。少夫人如果不这么做,我们东方府又如何好得起来?所以啊,相比之下,老奴觉得水卉……水姨娘真真是比不上少夫人。”   “比不上又如何?她同你们一样,不也是为了东方家好?”夜老夫人趿鞋下软榻,不忘替顾青麦攒了攒薄衾,“云儿的性子随他爹,一旦娶了一个女人,必对那女人一心一意。只是他偏偏娶了顾家的千金,娶了顾家千金就罢了,偏偏暂时不能孕育子嗣,这样一来,我这个老婆子就不得不出手算计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喽。”   算计?亲生儿?子嗣?顾青麦脑中灵光一闪。寄翠苑中自家相爷那酒中也许……含玉被扶回逐风轩是为了掩相爷耳目。情难自控的相爷肯定会奈着性子回逐风轩,那现在躺在逐风轩床榻上的人是水卉?!   “但愿水卉能够一举得男,这样云儿当不会责怪她,也会体谅我这个老婆子的苦心。”   “万不想沈姨娘居然是个不安分的主。居然想借着替她庆生之机骗少爷喝下那虎狼之药。”说到这里,何嬷嬷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满脸的不屑。   王嬷嬷冷着脸接口说道:“这要放在原来,这样的人是直接用棒子打死。老夫人,你看,如何惩罚沈姨娘。老奴看,这样的人留不得,留下去会害了少爷。”   虎狼之药?!只是这虎狼之药不是水卉、婆婆她们下的?而是沈山灵下的?水卉她们只是草船借箭了而已?顾青麦心中大急,却又出不得声,现在围着的人太多,她不能醒来啊。   夜老夫人闻言想了半晌,摸着手中的佛珠,“明天云儿肯定会发雷霆之怒,沈姨娘的事由不得我们操心。倒是水卉……”   “少爷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既然和水姨娘生米煮成熟饭,一定会负责且有个交待。”   听着王嬷嬷的话,夜老夫人点了点头。“好在水卉发现那沈姨娘的狠毒之心……”   顾青麦急得不知所措,一时间她又苦笑起来,如今就算她赶回逐风轩又能如何?她不能满足自家相爷啊。想起前番含玉的弄巧成拙,那不过是十全大补的药……可如今,沈山灵下的是虎狼之药啊。试问世上的人有几个能抵得过那虎狼之药?   “更可恶的是,沈姨娘居然想将那虎狼之药下到少夫人和三少爷的身上,想造成少夫人和三少爷通奸的事实。哼,这般歹毒的女人,东方府留不得。好在水姨娘精明,将沈姨娘的计划全盘的掌握了,否则,东方府不知要传出多大的丑事……”   通奸?她?东方烨?顾青麦苦笑连连。难怪她被婆婆召到了听露轩,其实婆婆是间接的将她带离那虎狼之药的险地。那东方烨呢?想必应该也不会有事,夜老夫人一生光明磊落,定然不会让东方家传出丑闻。只是这计划真是沈山灵想出来的?顾青麦不相信!也许沈山灵是螳螂捕蝉,水卉是黄雀在后。因为,整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水卉啊。这般大的计划,含玉怎么没有探查到?看来,相府有被水卉、沈山灵收买的人。   不说顾青麦在听露轩干着急。只说东方随云在寄翠苑喝酒过后,身体的反应让他恍然大悟,暗念一声‘糟糕,,本待起身的人却是被沈山灵摁住,一时间,只觉得沈山灵的手似火般将他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点燃。   “大人,今晚就留在这里吧?让山灵侍候大人。”   看着沈山灵在自己面前变形的脸,一时间又似乎是顾青麦的脸,东方随云暗自叫苦,想起卓闻人的自残方式,他手中无刀,于是伸手揪了自己的腿部,一阵痛惹得他神思清明了一些,“擎苍。”   擎苍猛地现身,一见东方随云不对,急忙上前扶住。   “回逐风轩。”   擎苍二话不说,扶着主子就要离去。奈何沈山灵扑了上来,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我见犹怜似人间极品。东方随云努力保持平静,“擎苍,命人绑了她,明天发落。”   发落?再看主子的神情和那满头淋漓的大汗,擎苍猛然心惊,毫不迟疑的吩咐那些傻眼看着不知出了什么事的仆众绑了沈山灵丢进柴房。他虽一边吩咐着,但脚却是不敢停步的携着主子如飞而去,少倾便飞落逐风轩。   感觉浑身热血难奈,如果再不松开擎苍的手,东方随云只觉得他会变态的将擎苍就地阵法。急急推开擎苍破门而入,瞥眼间见含玉趴在外间的书桌上,看来是在等人。这是习惯。看来他家娘子回来了。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毫不迟疑地步入里间。   月影朦胧,床榻上躺着一人,背对着屏风的方向。那衣物,是自家娘子的。东方随云狠了狠心,急步奔至床榻边,伸手扳过自家娘子,“娘子,对不住了。明天只得冒险让你喝阻子汤了,不过为夫一定会让张太医……谁?你是谁?”东方随云霍地站了起来后退几步,这人身上没有他喜欢的药香之味?   “少爷……”水卉翻身下床,一把抱住东方随云,急急的去扯着东方随云的衣物。   只觉得自己的意志力一点点的崩溃,随着‘擎苍,二字一声怒吼,东方随云已是摆脱水卉撞倒了屏风。   本在外间招呼含玉睡下的擎苍一时间大惊,破门而入,就见自家大人倒在地上,衣衫半解的水卉正要扑上去,擎苍一个箭步上前拉过水卉,一把扶起东方随云,“大人。”   “擎苍,刀。”尚存一丝理智,卓闻人手臂上的伤口在东方随云眼前不停的闪现。   擎苍不解,直当东方随云是要杀水卉,立马拔出身上的佩刀递到主子的手上。只见东方随云接过刀,大叫一声,划向了自己的手臂,一时间,鲜血如注。   “大人。”擎苍失声惊呼。   水卉愣了神,嘴不时的颤抖着,嗫嗫说出‘少爷,二字。   痛自脑中掠过,东方随云冷静下来。恨恨的看着衣衫半解的水卉,“少夫人呢?少夫人在哪里?”   从来不曾见少爷如此狂暴的表情,水卉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直是摇头,“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说。”东方随云将刀驾在了水卉的脖子上。   水卉‘卟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真的不知道。”   “来人。”东方随云的一声怒喝,早已惊醒了含玉和在最外间守夜的一帮丫环、小厮,他们急急的跑了进来,只见少爷手臂血流如注,而水卉则是衣衫半解的跪着。   “将她绑了关到柴房。”   听了少爷的吩咐,那些丫环、小厮急忙拿绳的拿绳,塞布条的塞布条,将仍旧在挣扎的水卉拖了出去。   含玉因了安魂香的影响,至今仍旧有些迷迷糊糊,她看了眼倒地的屏风,再转头看向床榻,“小姐呢?”   “你家小姐在哪里?”   看着少爷提着刀,手上流着血,含玉整个人都糊涂了。手指着听露轩的方向,“奴婢和小姐到了听露轩……”后面发生了什么她真不知道了。   东方随云脸色一变,“擎苍,快,去听露轩。”   “大人,你。”   “本相随后就到,你快去。”   擎苍不敢有误,急忙飞身而出。含玉一把拉住东方随云的手,“姑爷,发生什么事了?我家小姐呢?我是怎么回逐风轩的?”   似火烫般,东方随云一把摆开含玉的手,急急的提着刀出了逐风轩往听露轩跑去。但愿不要太晚,女人之间的争斗他看得太过清楚,无非楚楚可怜、挑拨离间、装流产没孩子,再诬一个与人通奸,然后还要天下人看她出糗……脑中想过千百种可怕,人已至听露轩廊桥。   擎苍飞速而至,“少夫人没事,在听露轩睡下了,有老夫人陪着。”   知道擎苍不可能冒然将顾青麦从母亲手中夺回来,东方随云长吁一口气,为自己方才脑中想像的千百种可能感到内疚,他不该用那般下作的想法去想像自己的母亲。而现在他更不能将顾青麦从母亲的身边拽走给母亲难堪,他宁肯相信这件事母亲从来就不曾插过手……可身体中的热似要膨胀暴炸般,一咬牙,一个转身从廊桥上跳了下去,整个人浸在了水中。   ------题外话------   谢谢searchfainy的钻钻!   谢谢亲爱的票票!爬呀爬,爬呀爬,前面的路好激烈啊。现在我要撒娇,下个月,茼子们一定要用所有的票票砸我哈,最好是在一号、二号砸,砸得我晕头转向,砸得我上票票榜,群啃!   四师傅党们,准备好了,下一章节,四师傅现身了哈!   089回赌局   花神娘娘庙位于皇城外的香山旁,离京都有两、三天的路程。娘娘庙约十来亩地,坐东朝西,小小一个山门,前殿供奉着花神娘娘,后殿供奉着王母娘娘,中殿供奉着送子娘娘。前殿、中殿、后殿都有各自的围院,两侧又都有围墙,廊庑和侧门相连相通,庙内种着参天的古树。   因了供奉的是花神,是以到这里上香的多为女子。由于这里地处偏僻往往不能当天往反,所以庙中安排着许多的厢房供上香的女子居住。至于那些护送女子来上香的男人都安排在了山脚下的客栈。   宸婉君如今入住在花神娘娘庙中,左右厢房中入住的是顾青麦、许昭阳,她们二人都是受了宸婉君之邀来为宸婉君祈福的。   今天,宸婉君求的姻缘签不是很好,她自已感到郁闷,是以早早的休息了。睡在她右厢房的是顾青麦。   由于发生沈山灵给东方随云下那虎狼之药的事件,自那天起,顾青麦就没怎么好睡了。万不想东方随云以一介书生之力硬是自残自身并跳入水中压制住了药性,虽然压制住了药性,但由于伤口浸了水感染了伤寒,如今仍旧在病中。她之所以到这花神娘娘庙来,一来是为了陪宸婉君,二来其实也想替自家相爷求个平安福。   沈山灵居然买通厨房管事嬷嬷柳嬷嬷买得那虎狼之药倒是大出顾青麦的意料之外。按照含玉所言,那柳嬷嬷早被含玉收买监视着沈山灵、水卉的一举一动,万不想柳嬷嬷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将了含玉一军。平时拿着含玉的小打发,暗里却拿了沈山灵一大笔。   说起来,也是顾青麦疏忽了,因了隐水山的原因,柳嬷嬷长期和隐水山的管事老沈头有着联系,再加上沈山风、沈山石兄弟二人长期送隐水山的新鲜菜蔬和鸡鸭鱼肉等物下来,接手的也是柳嬷嬷,柳嬷嬷对沈山灵另眼相看两分也不为过,只是此次……他们做的事太过了。   自家相爷发了雷霆之怒,不顾老沈头父子三人的肯求,将沈山灵卖了,至于卖到了何地,只怕已被人牙子转手几趟了吧。而那个想草船借箭、见缝插针的水卉,差点被东方相爷劈了,若非婆婆求情……想起那天自家相爷的震怒,顾青麦心有余忌亦生感动,她万不想自家相爷居然将利刃劈在了床榻上,将逐风轩那张曾经属于他们二人的床劈了个稀烂,然后命人送出去烧掉了。   想到自家相爷以带病之身亲自劈了那床榻后倒地的瞬间,顾青麦心疼的闭起眼,将手中的《妇诫》轻拍到了床头。也不知自家相爷如今可是彻底的好了?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平安福,顾青麦咬了咬唇,签不是好签,但并不代表着没有转机。   她的签上云:岭上白云朝未散,田中青麦旱将枯。自生自灭成何事,能逐东风作雨无?   他的签上云:舒卷意何穷,萦流复带空。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莫怪长相逐,飘然与我同。   (素馨小花解释:这两首诗分别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和皎然之手,一时看见了很是喜欢,是以结合着‘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传说杜撰了《我家娘子》这个故事,亲爱的朋友们可以根据这两首诗和传说猜猜后面的故事情节,呵呵……)   耳听得庙中传来的报更声,丑时末了。路上一路颠簸本就辛苦,再加上前几天不离不弃的守在自家相爷身边直到他脱离险境,几天未好睡,如今每天胡思乱想已疲惫不堪,眼睛慢慢的合上,有了睡意。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替她盖上了薄衾,知道是含玉,顾青麦放心的一个翻身,安心的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青麦被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吵醒。权当将山风听错了,可那哭声不停的传来,顾青麦再度侧耳倾听,确实是哭声,是女子的哭泣声。哭得好不悲惨?   听声音,就在她这间厢房的隔壁。她知道那厢房住的女子是兵部尚书玉照的小女儿玉溪,当朝玉妃的亲妹子,吏部尚书苏怀逸的嫡妻。也是端午之时在画舫上提醒她端午祭祀由来的妇人,她对那个玉溪颇有好感……顾青麦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出门在外,宸婉君对她似乎有些鸡蛋里面挑骨头,而许昭阳那眼神更是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这番热闹还是少瞧为好,免得热闹没凑成反倒惹一身腥。如此一想,顾青麦再度翻个身,卷了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免得那哭声不停的传到她的耳中。   可是,那哭声越来越清晰,顾青麦懊恼的翻身而起,“含玉。”   睡在屏榻上的含玉急忙欠身,“小姐,是不是吵得睡不着?”   原来这个小妮子也没有睡着?顾青麦知道含玉一向喜欢探听八卦,“知不知道那苏夫人为什么哭得那么惨?”朝中又没传玉照抑或苏怀逸出了什么事,如此哭泣,真是有失吏部尚书夫人的风范。   含玉坐到顾青麦的身边,神秘说道:“苏夫人是来求姻缘签的,期望能够重新收回苏尚书的心。”   见自家小姐好奇。含玉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她。原来那玉溪初入吏部尚书府的时候得尽苏怀逸的宠爱,奈何苏怀逸年青气盛,喜爱流恋各大花坊,京都花坊魁首天娇就入了苏怀逸的眼,广陵王爷许胤祥投其所好,不但为天娇赎了身,而且高调的将天娇送给了苏怀逸。苏怀逸盛情难却纳了天娇为妾。听闻自从天娇入了尚书府,苏怀逸已很少去玉溪的房间了。   “这次那苏夫人来求签,不想昨天求的姻缘签是下下签,说是以后夫妻的相处不看好,依着她今时今日的状况她倒能忍受。可今天她求的子嗣签偏巧又是下下签,想着苏怀逸纳妾就是寻了她无出的原由,这才伤心致极,越想越痛,哭得止不住了。”   苏怀逸的风采仅在东方随云之下,居然纳一名花坊魁首为妾?倒也是性情中人。只是这般对待嫡妻,有宠妾灭妻之嫌,按大业皇朝的律例是可以‘和离,的。“这般伤心,为什么不和离?”   “和离?”嘴角挂起一抹讥笑,含玉不屑说道:“如果这玉二小姐连苏怀逸都可以休离,那这大业皇朝中还有哪个男子敢娶她?小姐不要忘了,那苏尚书的名气、人气可是紧逼姑爷的。”   那倒也是,如果苏怀逸都入不了玉溪的脸,那还有哪个男子能够入她的眼?又有哪个男子敢冒着被她休的危险去娶她?如果她真休了苏怀逸,她的后半生要么独处一辈子,要么只有当妾的命。   “所以奴婢只羡慕小姐,瞧瞧姑爷对小姐多好,水姨娘也好、沈姨娘也罢,都入不了姑爷的眼。姑爷的身边至始至终只有小姐一人。”   顾青麦的心中有淡淡的温馨和感动,却也有着淡淡的无奈。如今她的武功虽然恢复了七成,但奈何就是不能将血蛊逼出,一旦运用功力逼血蛊的时候,血必定会从七窍和指甲缝中流出,止都止不住,她试了几次,为这个现象大感诧异。长此下去,就算血蛊被她逼出体内,但她的血必将流尽,命将不保。可不逼出血蛊,她永远不可能替东方家开枝散叶。   “真真可笑的是,那玉二小姐也是想不透,想着来花神娘娘庙上香的话更是便宜了天娇夜夜留宿苏尚书身边,于是将天娇也带来了。这一下倒好,签求得不好,眼中还天天盯着钉子,终于忍不住,暴发了。能不哭?”   含玉的话方落音,就听见玉溪发出‘叫那贱人来,的话,紧接着,隔壁厢房中有了大的动静,听得出是那陪着玉溪来上香的几个老嬷子拖着天娇并且骂骂咧咧的声音。   顾青麦由不得挑高了眉,想端午那日在皇宫见到的玉溪知书达礼、文雅清秀,不想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泼妇之态而已,轻叹一声道:“怪只怪男人为什么要三妻四妾?一个女人足矣,女人多了,后院能不起火?”   含玉‘噗哧,一笑,“寄翠苑不也差点起火了?”   知道含玉是打趣她,顾青麦也不恼,心中颇是润心,至少自家相爷从无纳妾之念,至少自家相爷身边、心里只有她一人。脑中不由回忆起和自家相爷在隐水山、槐林的一幕幕,由不得嘴角微勾。   这世上就是几人欢喜几人愁。这边顾青麦由心而笑,隔壁厢房就传来了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声和讨饶声,伴杂着玉溪那狠毒的‘我让你妖,让你媚,让你笑,的话来。可想而知,玉溪正在惩罚那名唤天娇的女子。   这内宅的妻妾之争不下皇宫后院的嫔妃之争,想来那冷傲不羁的玉妃娘娘只怕传授了许多如何折磨人的招数给玉溪了吧,旦不知是针扎无痕还是夹棍残指?抑或是抽打个几十鞭子更或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毁了那天娇的容一了百了?   “小姐,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呢,别管了。实在是睡不着闭眼养养神也好。”   好在方才按下了去探望玉溪之心,顾青麦有丝庆幸。正准备听含玉的话躺下闭目养神,一时间传来宸婉君的怒喝,“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要哭都死到外面去哭。”   顾青麦摸了摸下颔,凤眼窜起丝丝火苗,只怕是有好戏了。紧接着从纸糊的窗户上映现许多的身影匆匆而过,从身影来看,有宸婉君。   再说宸婉君带着跟随着她来的几个老嬷嬷和宫女经过顾青麦的厢房,站定在玉溪的厢房前,听着里面的哭声,咬牙一脚将玉溪所住厢房的门踹开,就见玉溪正拿着一根簪子在扎天娇的脸。   天娇正求救无门,猛地看到宸婉君,一下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一把扑到宸婉君的脚前,“公主,救命啊,求公主救救奴婢。”   看着天娇那粉懒的脸颊到处冒着血滴,宸婉君心中倒抽一股凉气,她阴冷的看向玉溪,“苏夫人,就算要罚自家的婢子,也不该如此大动肝火,更不该在佛门之地动此酷刑?你就不怕佛祖责怪?”   “怪?”玉溪笑得比哭还难看,站起身走到宸婉君的面前,“佛说人人平等,容臣妇就不参拜公主了。如若佛祖真责怪臣妇就应该将臣妇收了去,免得臣妇在这世间受苦。倒是公主应该将心比心,求了个下下签心情又能好到哪儿去?”   宸婉君当然也知道苏怀逸一家子的事,再加上她确实求了个下下签,如今被玉溪如此奚落,心中的懊恼一时间无法发泄,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天娇吼道,“当什么不好,偏要当人家的妾,是你自己选的命,求不得人也怨不得别人。哭什么哭?”语毕,竟是一脚将天娇踹开。   天娇被宸婉君一脚踹开,嘴角却是微勾,趁势故意撞倒在了玉溪的身上,玉溪一个不防,竟是直挺挺的倒下,后脑勺撞在了桌角上,血立时冒了出来。   “啊”的惊叫声一片,接着陪玉溪来上香的老嬷子有的护玉溪往罗汉床上抬,有的要拿天娇的人,也有可怜天娇趁乱故意帮她一把的,一时间,厢房中好不热闹。   而天娇的身子却是极度灵活的在人群中蹿来蹿去。一时间已是蹿出了厢房,猛地撞开了顾青麦所住厢房的门。   顾青麦和含玉都吓了一跳,含玉护主心切的守在了顾青麦的身前,怒视着天娇,“大胆奴才,想干什么?”   这名唤天娇的女人身穿淡绛纱衫,约摸二十四、五的年纪,只怕和苏怀逸的年岁相差不多,都说年纪是杀手,可在这天娇的身上却是看不出来,她的身材极好,可谓妖娆多姿,长发披肩,用一根细细的绛纱系住,一双眼充满着惊慌,却偏偏让人我见犹怜。最奇的是她嘴角边有一颗细细的黑痣,嘴角轻掀间更增人物俏媚可谓女人中的尤物。   在顾青麦打量天娇的同时,天娇已是扑到了顾青麦的罗汉床前,“东方夫人,求求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不待顾青麦出声,外面传来许昭阳的一声冷‘哧,声,“你求她就求错了。她最恨当妾的人。你不知道么?东方府的两个妾方方在她的算计下被东方相爷逐出相府了。”说着话,许昭阳面带冷笑的踏进顾青麦的厢房,盯着天娇继续说道:“求她不如求本郡主。”   看了眼不动声色的顾青麦,又看了眼冷笑凛然的许昭阳,天娇疑惑间,外面已涌进许多老嬷嬷和宫女,包括宸婉君在那边处理好玉溪的伤势后亦是跟了进来。“天娇,苏夫人被你撞得不省人事了,你还想跑?”   “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是公主踹开奴婢,奴婢这才撞到少夫人身上的。”   “你……”宸婉君一时气结,但当时的情形似乎确实如天娇所言,可是依她的力道,还真不可能将天娇踹得那么老远,她有丝丝的疑惑却偏偏说不出口。   一时间,厢房内俱无声息。猛然,从外间传来‘啊,的惨叫声甚是碜人,宸婉君转头‘怎么回事,的话方落地,几个黑衣蒙面人已是出现在一众人的面前,从身形来看——男人!   蒙面男子的出现一时间吓得含玉颤抖起来,她急忙展开双臂完全将顾青麦护在身后。看着含玉的举动,顾青麦心生一股感动,这个不会武功的小妮子这个时候是不怕死的护主呢。不过正好,她可以从含玉的胳膊肘儿底下将那群蒙面男子打量得清清楚楚。这群男子目光闪烁、凶光毕露,如果她猜得不错,是江湖杀手。只是这群杀手为什么会杀到花神娘娘庙来?要杀的是谁?   众人对立片刻,很快杀手们找准了方向,劈向了宸婉君、许昭阳等人。那些和许昭阳、宸婉君前来的嬷嬷、宫女也不是吃素的,都会几手三脚猫功夫,勉强应战,好在胜在人多,倒也撑得住一时。   含玉心中大急,擎苍虽然受了东方随云的命随行护驾,可因了他男子的身份宿在山脚,如今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情急间,想到腰间的信号弹,她急忙拔了出来。可房间内刀光剑影、打打杀杀、人满为患,她根本没有办法冲出去,就算在房中点燃信号弹,信号弹也甩不出去。“小姐,怎么办?”   “东方夫人,我们可以从那里逃出去。”说话的是一直趴在顾青麦罗汉床前的天娇,语毕,她还指了指窗子的方向。   她根本就没有作出救护天娇的举动,这天娇为什么要对她这般热心?心中诧异,顾青麦却是不动声色,故意颤抖着说道:“这样不好吧,郡主和公主都有危险呢?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能够弃她们不顾?”   眼见着宫女、嬷嬷又有几人倒地,天娇有些急了,“这群杀手看来是知道郡主、公主的身份,故意来打劫的,和我们无关啦。”   打劫?顾青麦凤眼微眯露出一丝冷艳之气。如果她看得不错,那些杀手虽然在努力的和许昭阳、宸婉君拼杀,但眼光却是时不时的瞟向她顾青麦,似乎生怕她跑了并防着她跑了似的。看来他们想刺杀的对象应该是她顾青麦。如今这番刺杀宸婉君、许昭阳,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已。为何要杀她,这些杀手是受了谁人的指使?   想到这里,顾青麦的眼光看向那个趴在床缘边一力要自己跳窗逃跑的天娇身上,真真是有意思啊,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天娇……明着是要她快跑,暗里却是意无意的堵了她下床的路。似乎是故意为杀手指明该杀的人在什么地方。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天娇和蒙面杀手是一伙的。做出如此判断,顾青麦倒有些坦然的看着眼前的厮杀。   许昭阳的还击不是十分的卖力,似乎有些想独自脱身的感觉,若非有宸婉君在场,只怕这位许郡主早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郡主是极希望她顾青麦被这群杀手杀死的。宸婉君招招下杀手毫不留情,可以肯定公主和杀手无关。   如果这群杀手是许昭阳派来的。她顾青麦可以理解,毕竟是许郡主的情敌,许昭阳要杀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眼前这位似乎被一众厮杀吓得如雨打花枝的天娇,她可以肯定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从未谋面的妾室上演一出‘苦肉计,的戏然后想趁乱杀了她,是为何?   眼见着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了血泊当中,含玉急道:“小姐,怎么办?”   “烧。”   听着顾青麦冷冷的语气,含玉和天娇同时吃了一惊。但含玉向来以顾青麦的命令是从,是以毫不犹豫的将厢房中所有易燃的物品摔乱,然后推倒了烛火,‘哧,的一声,火势迅速燃了起来。   出其不意,猛见厢房中起火,激战的人都速速退到了厢房外。厢房内只剩下顾青麦、含玉、天娇三人。   看出天娇脸色上的一丝慌乱,顾青麦犹自不动的看着她,“这位夫人,你还不打算冲出去?”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顾青麦,天娇倏地站起来,“好,奴婢扶着东方夫人一起冲出去。”语落,如箭羽短刃已是滑出素袖握于掌心。   由不得她放肆,顾青麦有意无意一把抓住了天娇的手腕,“有劳夫人了。”语毕,顺势趿鞋下床。   丝毫未看出门道的含玉迳自在前面开路,未有听到身后短刃‘叮当,的落地声。   天娇疑惑,也不知道顾青麦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抓着她的手正好控制在软穴上,力道虽不大,但那一阵阵酥麻的感觉逼得她不得不弃了手掌心中的箭羽短刃。而且这位东方夫人似乎也没有觉查那短刃落在地上,兀自拉着她的手冲出了厢房,跳出了火海。   厢房外,一片混战!   眼见顾青麦脱离了火海,宸婉君边战边看向她的方向,“东方夫人,快跑。”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她,令顾青麦心中一暖。细细看了看交战的情形,那帮蒙面杀手虽然对宫女、嬷嬷痛下杀手,但总是有意无意的避过许昭阳和宸婉君。看来,这中间的曲折不是一点、两点了。   “是啊,东方夫人,快走。”天娇变被动为主动的翻腕,成功脱离了顾青麦的掌控,并且一掌将顾青麦推离了极远。   “小姐。”含玉急急奔上去搀扶咳嗽连连、不停的捂着胸口的顾青麦。   天娇的力道用得真是好啊。硬将她推到了一众杀手的面前,顾青麦不仅连连苦笑,“含玉,我没事。”更令她诧异的是,天娇的武功不弱,绝对不是一个花魁的身份那么简单。好在她没有在天娇的面前卖弄武功。她还可以继续看戏。   “杀,一个不留。”   听着杀手发出的叫嚣声,顾青麦只觉得好笑,为什么说是‘一个不留,却都扑向她?既如此,她咬了咬牙,一把将含玉推开,“含玉,快放信号弹。”说着话,已是一头扎进阴暗的树林中。她不能让宸婉君带的人为她枉死,她要引开这些人,她更想知道到底是因了什么原因天娇要杀她。天娇行刺是否和苏怀逸有关?如果关系到苏怀逸,只怕就要扯上自家相爷了,那定然和朝事有关……   树林的低矮荆棘不停的扯着她的长发,顾青麦苦笑连连,若非想查出这帮杀手的真实目的,她完全可以凭借现有的功力将这些人杀个片甲不留。听着身后传来‘小姐、东方夫人,的惊呼声,顾青麦咬牙施展三分功力,极度轻松的穿梭在树林中,不时的故意让荆棘割破一点衣物好留下记号,很好的将那群杀手带出了重重树林,站在了悬崖边。   “东方夫人,怎么不跑了,想不到你跑得倒快?”   顾青麦故意作出极度害怕的样子,颤抖的声音连自己都听到那柔弱的哽咽,“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只想当个明白鬼。”   “阎王那里,你会明白的。”随着杀手的话落,满天的飞刃直扑顾青麦而去。   这是要置她与死地且故意要她死得不明不白。那她也不必心存善念。一个不留。就在顾青麦一念间,一声长啸破空而来,瞬时间,满天的飞刃化为粉末纷纷飘落在了顾青麦的面前。   这啸声对顾青麦而言再熟悉不过——百里建弼。袍袖中的真气立马荡然无存,随着山风摆动的仍旧是她素洁的衣袍。   杀手震愕的看着踏月而来的人,似踩着月之光华来到人间的阿修罗,满脸的笑意盈然,满眼的邪佞横生,端的是丰姿隽爽、湛然若神。更有甚者是来人那一身轻功犹如鬼魅,杀手们同声惊呼:“如影随形?”   如影随形是南疆十六峒的嫡传武功,世上真真将这如影随形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人当属南疆十六峒的峒主百里建弼,江湖传言无人出其左右。百里建弼亦正亦邪,杀人无数,其中这‘无数,的人中大半皆因他一时兴起,小半则是他看不顺眼。他若要杀人,从不讲理由,手段比杀手更狠十分。   一想到百里建弼的传闻,再看他笑嘻嘻的站在顾青麦的面前双手环胸的睨着他们,杀手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啧啧啧……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本座可看不顺眼。”   不顺眼?想到传言……杀手们再度往后退了一步。   顾青麦也不客气,似碰到救命稻草般,急忙拉住百里建弼的手恳求,“大侠,求你,一定要救救奴家。”   不自觉的抽搐着眼角,百里建弼含笑点头,“好说,好说。”   “救?那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随着娇咤声传来,紧接着,一袭黑衣裹身的蒙面女子跃到了一众杀手的面前。   看身形,和方才那个穿着淡绛纱衫的天娇很是相似。只是天下女子身材何其相似,倒不能因了相似就认定眼前的蒙面女子是天娇。再说,这衣服换得也太迅速了些。顾青麦捏了捏百里建弼的手,意思是一个不留。   百里建弼会意长啸,“那就试试。正好本座近来闲得手痒。就拿你们祭手罢。”   如果说原来那些杀手还惧百里建弼,但随着蒙面女子的到来,杀手们也增涨了不少的勇气,很快的上前围住百里建弼和顾青麦。   百里建弼摇了摇手指,对着一众杀手‘嘘,了两声,指着顾青麦说道:“这位夫人一看就柔弱不堪,哪受得住我们恶斗的血腥,不如让她在旁边憩憩?”眼见那群杀手将眼光看向了黑衣蒙面女子,百里建弼又笑道:“如果本座输了,这位夫人自是你们的。如果本座赢了,你们又能奈她何?”   黑衣蒙面女子轻点了点头,百里建弼轻拉着顾青麦,将她领到悬崖处坐定,“在这里坐好,乖乖的,不要掉下去了。”   知道百里建弼是将她安排在了最安全的地方,顾青麦扬起一丝狡黠的笑,点了点头。“大侠,一定要赢啊。赢了的话,奴家要我家相爷给你封个官。”   百里建弼又有些想咬牙根了,“行侠江湖,从不言谢。”   “那就算了。再说,奴家说的话,我家相爷不一定听。”   耳听得百里建弼和顾青麦说得轻松且不把他们当一回事,黑衣蒙面女子冷哼一声一把满天的锈花针撒出,直扑百里建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这番功力百里建弼不敢小觑,急忙收起平素的浪荡不驯,一本正经的挥动衣袍将绣花针悉数囊于袖中再度挥出,满天的绣花针变了方向直扑那群杀手而去。   顾青麦以手托腮看着眼前的打斗,依百里建弼的功夫,除却那武功极高的女子之外,其余的杀手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应该会毙在他的手下。只是因了那女子的加入,这个过程只怕得稍加延长,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内。如今花神娘娘庙火光冲天,山脚下的擎苍等人应该马上会赶到,如果擎苍加入到这场战斗,则用不了一个时辰了。到时候她得回去好好的看看玉溪的伤怎么样了,伤得真是时候,正好躲过蒙面人的刺杀?她还要看看,天娇怎么样了?天娇是苏怀逸的妾,不一定就是苏怀逸的人,也许是栽脏嫁祸,毕竟天娇是许胤祥送给苏怀逸的。   正在顾青麦沉思间,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若有若无的随着山风送来。刹那间,顾青麦脸色大变,突地苍白,手不自觉的拽紧,素袍不知是山风吹鼓而起还是真气汇聚而起,呼呼左右摇摆,似要乘风归去,又似要驾云而行。   箫声越来越清晰,若心田沐甘霖,如荒野繁青草。继而,曲调一变,似月光铺满小溪潺潺而来,箫声中流出的缱绻依然不改初衷,幽远空灵,似那岁月被吹碎了一地,一直吹到了茫茫的月色之中,吹皱了谁的心?   空气中,传来藏波罗花的味道。   漫天的藏波罗花碎片从天而降,似美丽的蝴蝶扇动着翅膀,似大漠雪花狂歌劲舞,在月色下闪着银色的光。   这番诡谲之景,杀手们震惊了,呆呆的看着漫天飞舞的藏波罗花碎片。霎那间,花儿的银色光圈似利刃一一割破他们的喉,来不及哼一声,杀手们已是纷纷倒地。只是那最后一片藏波罗花碎片却是停在了黑衣蒙面女杀手的面前定住不动,而后直直坠落。   百里建弼神色大变,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早已飞身跃起一把抓住顾青麦直直往悬崖下落去。随着‘小姐、夫人,的惊呼声,方方赶到的擎苍和含玉一声惊呼直奔出手相救,奈何连衣角都没有抓到。   很是不甘,黑衣蒙面女子亦是翻身跃下悬崖,直直坠落在顾青麦、百里建弼面前出掌力劈。   一面要救护顾青麦,一面要应敌,百里建弼再好的如影随形也有些吃不消。如果分出功力对付这黑衣女子,那他和尊主必然要跌下这万丈悬崖,生死未卜啊!   就在百里建弼作出决定吃了那蒙面黑衣女子一掌并且借力飞到对面的山头的时候,黑衣蒙面女子却是轻呼一声骤然收手,紧接着人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撞得上升几丈。她不可思议的、震愕的看着直直往下坠落的顾青麦、百里建弼二人。   不明原由,重新提气,黑衣女子再度咬牙追上,一时间,山风吹起她的蒙面黑巾,顾青麦眼尖的发现女子唇角那颗更增人物俏媚的黑痣,是她——天娇!   方才她暗下杀手本就欲置天娇于死地,只是天娇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救了。被救的天娇仍然不知悔改,不但再度追上且欲再度出手,顾青麦决定再次置天娇于死地。   又一股强大的气流荡开了天娇,控制不住气流的天娇被荡到了对面的山头。似老鹰凌空降落,天娇蹩目看着对面山崖仍旧在坠落的百里建弼、顾青麦二人,知道碰上高手了,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是谁?”知道顾青麦有杀天娇之心,奈何天娇屡番被外力救护。百里建弼很是诧异,是谁有这番能耐从顾青麦手中救人?   顾青麦嘴角抹起苦笑,“吹箫人。”   “他是谁?”   门规甚严,即便是叛出也不能透露师门之事。顾青麦轻叹一声,“本尊的师傅。”   “师傅?”   在百里建弼的惊呼声中,二人已是安全着地。见顾青麦只是转身看向幽暗的峡谷处,百里建弼亦是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模模糊糊、若隐若现,恍惚可见一袭白袍被山风吹鼓如梦似幻,一头乌发随着山风飞舞如诗若画,远处有一人以手按箫,仍旧吹奏着那泄了一地的心碎。   又是藏波罗花碎片铺天盖地而来,顾青麦袍袖翻飞,一声清喝,那沾染着银色月光的藏波罗花碎片纷纷坠地化为无形。   “尊主,你功力恢复了?”方才尊主要杀天娇之际他就感觉到了。   “七成。”顾青麦一点也不敢大意,头也不回,“快走。”   既然是尊主的师傅,又会有什么危险?百里建弼不解,只听顾青麦又道:“快走,否则,本尊也保护不了你。”   保护?难道尊主的师傅要杀他们?百里建弼更糊涂了。   眼见着白影越来越近,藏波罗花的味道越来越清晰,顾青麦由不得苦笑,“他不会杀我,但一定会杀你。”   百里建弼心思敏捷,尊主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尊主一身的谋略智慧,尊主一身的超常直觉,非自然而然而生,定是经过千锤百炼,这千锤百炼不一定是仇家给予的,也有可能是师门给予的。依那吹萧人飞花杀人的本事,杀他百里建弼是绰绰有余,他不怕死,但他不能给尊主增添负担。想到这里,百里建弼低声道:“尊主保重。”   “建弼。”   “属下在。”   “保护好他。”   百里建弼闻言一愣,继而脸颊上露出一股不知是喜、是悲的神情,只见顾青麦仍旧紧盯着白衣人缓缓行来的方向,头也不回的低声说道:“倾我撷坤殿之力,保护好他。”   拳头紧握,百里建弼猛地转身,“好。”语毕如飞而去。浑然不觉片片欲置他予死地的藏波罗花碎片纷纷坠落在他的身后化为无形。   顾青麦的袍袖缓缓落下,面不改色的看着走近眼前的人,指间长长的玉箫暗红似血,配着乌黑的唇,说不出的别样魅艳。额间的胭脂痣如杜鹃啼血,啼在了那最后一款音符上,箫声戛然而止。   是山风拂动了心还是心在山风中漂浮,人虽近在眼前,但却感到这般的陌生和遥远,月儿清幽,相对无语。   “怀故!”   有丝悲凉、带丝热烈,更多的透露着一股执着。原来,他还是有这么多的感情!顾青麦听得到自己的无语凝咽,半晌,方随山风轻轻送出,“四师傅!”   四师傅嘴角微笑,缓缓走近顾青麦面前,伸手摸上顾青麦的脸颊。   若鹭宿风鸭,似寒池泛秋,她的生命似一枚落叶落在他的手掌上,然而她一点也未觉得害怕,只因她看到的是他眼底的沧桑和心痛。   “可有怨为师?”   “红尘多疾苦,本就是一种历程。若非在疾苦中磨砺,又如何悟到生的境界?生者成长也,成长琢磨也。”   微点头,四师傅的眼中有欣慰、有赞赏、有纠结、有熠熠之光。摩挲在顾青麦脸颊的指腹停下,“如若可以,可否让为师一如原来,抱抱我的怀故?”   多少年,再闻‘我的怀故,之称,顾青麦有泪盈眶,猛地点头,那泪就沿着脸颊落了下来。   轻叹一声,四师傅轻搂顾青麦入怀,伸手轻拭她脸颊上的泪。“好多年了,我的怀故再也没有流过泪。”   “四师傅!”这一声,连顾青麦都听得出自己声音的哽咽。   “怀故,那是一条你必须要走的路。为师已然走过,虽然荆棘丛生,但最后必是缤纷盎然,一样也能感受到阳光的炙,月光的凉。”   眼见四师傅额间的胭脂痣迸出血色之光,顾青麦猛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四师傅,不要走,怀故不要走那条路。”   “为师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怀故。那条路上,为师一定会与我的怀故一起作伴。”   “不,怀故不走那条路,永远不走。”那是一条无情无义的路,走来何益?四师傅就是走了那条路后就变了,变得冷血无情。   四师傅的眼中露出纠结、痛苦的光,猛的一把推开怀中的爱徒,“如果为师要杀他呢?”   他?谁?顾青麦一时间怔愣。   “如果你不走那条路,为师只有杀了他——东方随云!”   “为什么?”顾青麦的声音一扫往日的稳定,有些拔高和绝望,“你已经杀了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怀故所有喜欢的人?为什么?”   眼神变幻莫测,四师傅伸手抚上爱徒愤怒绝望的脸,“杀他们是为了磨砺你坚硬的性格不受任何事物牵绊,杀东方随云却是为了你能够活着。”   这是什么逻辑?顾青麦绕是再聪明也有些茫然,她盯盯的看着四师傅,惨然一笑,“四师傅,你不能杀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额间胭脂痣突地黯淡,眉间若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四师傅的声音微凉似风,“怀故,你在威胁为师?”   “四师傅,如果怀故是因了必须走那条路才能活下来,那怀故定然不走,怀故不想因了自己独个的命而践踏那么多的生命。”   四师傅的神情有些动容,眼神闪过莫名的光,“怀故!”   眼见四师傅眼中闪现以往那若春阳般的温暖之光,顾青麦摇着四师傅的手,“四师傅,怀故不走那条路,好不好?”   霍地甩开爱徒的手,四师傅的神情显得极其的莫测,“怀故,不如为师来和你打赌。”   赌?看着四师傅眼中冰冷的光,顾青麦心中一凛,“赌什么?”   “赌东方随云会不会杀了顾老爷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顾青麦心中一凉,“杀如何?不杀又如何?”   “杀则说明人的许多路都不是由他自己决定的,有着许多的不得已,一如为师要你走上那绝杀谷修行之路,一如东方随云要走上杀了顾老爷子之路。若如此,你必须和为师回地驭门走绝杀谷修行之路。”   “不杀呢?”   “不杀的话说明人的许多路还是可以由自己决定的,若如此,为师可以答应你三个要求,但是,你仍旧必须回地驭门走绝杀谷修行之路。”   无论是哪种情形,终究得走那条路啊。顾青麦苦笑连连,但有三个要求总比没有好,好在四师傅仍旧是言出必行。“四师傅,能不能够先答应怀故的两个要求?”   “怎么?我的怀故其实早就知道结局了吗?”   笑得苦涩。顾青麦伸出第一个手指头,“不要杀徒儿撷坤殿的人。”   四师傅略沉吟,点头。   “第二个要求,不要杀徒儿的家人。”   家人?包括东方随云?眸色猛地变深,四师傅的胭脂痣中有诡谲之光在流动,半晌方开口,“好!”   “既然四师傅答应得如此爽快,怀故就和四师傅赌了。”语毕,她笑着伸出手,一如小时候要和四师傅拍掌为盟。   伸出修长的手,‘啪,的一声,四师傅笑得别有意味,“怀故,为师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二哥……醒了。”   090回体贴   不过两天,却尝到了相思之苦,东方随云暗笑自己亦如那些毛头小伙子般情思懵动不可压抑,趁着休沐到了香山。不想等候着他的居然是顾青麦被人拽落悬崖的消息。   “大人,擎苍大爷趁夜派人结滕下山寻找去了,只是到现在仍旧没有消息,想来擎苍大爷仍旧在崖底寻找。”   山脚下听着家奴的禀报,东方随云愤然转身,“带本相去。”他不喜欢这种忐忑不安的等待,他宁肯看到真相。   花神娘娘庙虽然不接待男香客,但现在出了天大的人命案,京机府台丁成和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因现在花神娘娘庙中住着的一众香客地位之尊贵个个都是伸个小指头就能捏死他的人。   宸婉君怒不可遏,陪着她来祈福的嬷嬷死了四人,宫女死了三人。陪着许昭阳来的嬷嬷、宫女亦各自死去两人,但许昭阳显得有些懒懒的,兀自坐在一旁不动声色。   听着其她的嬷嬷、宫女、庙中的女尼、苏府的丫环一一讲述着头晚的事,丁成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最后决定将这件事定性为谋杀,毕竟在这里遇到麻烦的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不是尚书夫人就是……一想到当朝相爷那千娇百宠的夫人掉落悬崖现在仍旧没有消息,丁成和的汗都流了下来。   正在丁成和流汗之际,一个捕快悄悄走到他身边,“老爷,相爷到了。”   若五雷轰顶,丁成和‘啊,了一声没有下文。   “相爷在山顶。”   猛然回神,丁成和急急拿出手帕擦着汗,“那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说着话,他急忙和宸婉君、许昭阳二人陪着笑脸,“公主,郡主,东方相爷在山崖,下官得去……你们看……”   许昭阳久不动声色的人猛地站了起来,比丁成和跑得还快,迳自往山崖方向而去。   宸婉君略蹩了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许昭阳的方向,最后摆了摆手,示意丁成和在前面带路。   山崖之上,含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讲述着那天晚上的经过,东方随云长身直立在悬崖之端,看着深不可测的崖底,心阵阵的寒。   “擎苍发现山上大火急速赶到,带着奴婢一路追寻着小姐被荆棘割破的衣物寻到这里。奴婢……奴婢就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被一个黑衣人拽下了悬崖……呜呜呜……小姐……”   东方随云双拳紧握,一动不动的站着,半晌他方问道:“擎苍下去多长时间了?”   “从小姐掉下去后,至今十二个时辰了。”   十二个时辰?还好!东方随云心中长吁一口气,稳了许多。“含玉,如果那黑衣人和你家小姐真真跌落悬崖丢了命的话,依擎苍的身手,不出十二个时辰就应该有消息传上来。擎苍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说明你家小姐和那黑衣人还活着,或者他们二人受了伤找了处地方在养伤。”   听自家姑爷一言,含玉的泪眼终于带了丝醒悟和惊喜,“是啊,姑爷说得是啊。奴婢怎么没有想到?”   回头看着地上一一排列的杀手的尸身,东方随云若有所思。“含玉,你们追到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非常怪异的事发生?”杀手为什么会放弃娘娘庙中的公主、郡主全体出动来追杀他的娘子?   “奴婢和擎苍一路追来,风中隐隐传来一阵萧声。”   “萧声?”   含玉点头,“那萧声似乎指引着我们来这里似的。等奴婢和擎苍赶到的时候,萧声又似乎在悬崖底,而那黑衣人就拽着小姐跳下去了。”   “只有黑衣人和你家小姐?”   “当时,奴婢看到这些蒙面杀手躺在地上,但还有一个蒙面人没有死,那蒙面人居然亦是跳下悬崖,可能是想继续追杀小姐吧。”   如此说来,那黑衣人应该不是蒙面杀手中的人,要不然,依顾青麦的身子,早被杀手不知杀了多少次了。东方随云想到这里,又问:“可有看清那黑衣人的相貌?”   含玉颇为苦恼的摇了摇头,“奴婢和擎苍都只看到那人穿着黑色的衣物,擎苍还飞去想抓住小姐,可是连衣角都没有抓住。”   记得还有一个活着的蒙面杀手,东方随云问道:“也就是说,当时从这里跳下去的有三个人?”   “两个,只有两个。”看着东方随云诧异的眼光,含玉接着说道:“那个蒙面杀手跳下悬崖后不久被一股气流荡到了对面的山头,不知去向。”   依着含玉手指的方向,东方随云眯目看着对面的山头,那山头离这座山头有数十丈之遥,是什么气流将那蒙面杀手荡到了对面?又是什么事使得那些武功一流的杀手想置自家娘子于死地?是她的事还是他的事?   自家娘子久居关外,长处闺中,她能够有什么事?肯定与她无关。那么,一定是他的事了?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呶嘴看着远处的山头若有所思,半晌,眼睛一亮,似乎有些明白了,定然与他有关。只是那最后的杀手被气流荡到对面的山头这件事很是诡异,只有等自家娘子上来后再问个清楚了。   “随云。”   随着许昭阳欣喜若狂的跑到悬崖之巅,亲热的呼出名字后,她定定的站在了东方随云的身边。看着悬崖,她的神色十分的五味陈杂,“随云,节哀。”   “节哀?”东方随云讥笑看着许昭阳,“节什么哀?”   “随云……”许昭阳手指着悬崖底下,诺诺的作不得声,意思不言而喻。   脸上抹上一抹好笑,东方随云指着自己的胸口,“本相这里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家娘子还活着。”眼见许昭阳神色一变,东方随云继续说道:“如果我家娘子真有个万一,本相宁愿一生为我家娘子守灵,定不续弦。”   “那夜伯母呢?东方家的子嗣呢?”   “这不是郡主该操心的事。”东方随云冷冷的看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人,又道:“郡主,你年纪不小了,如果愿意的话,本相很愿意替郡主作媒,寻得一上好人家,如何?”   “你……”一向得理不饶人、娇横的郡主紧紧咬着红唇,泪花在眼中打转。   “哦,郡主希望给人家续弦吗?这样吧,虽然有些咒苏夫人,也肯定会惹恼玉老爷子,但是本相听闻苏夫人不省人事,只怕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了,苏尚书对郡主一向有爱慕之心,不如本相替你们两个撮合撮合?”   再度一个‘你,字,许昭阳扬起的手缓缓的落下,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水流满脸颊,“随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要怪就怪郡主不该如此纠缠本相。”   “纠缠?”许昭阳退后两步,有些凄厉的看着东方随云,“六年的痴心被你看作纠缠?好,好,本郡主不再纠缠你。本郡主愿你为你的娘子守灵一生。”说着话,急速的转身离去。   含玉有些看不过眼,“相爷,挺伤人的。”   “含玉,你家小姐这番落难只怕和她脱不了干系,你还可怜她′、为她不值?”   一想到小姐三番两次受那许昭阳明里、暗里的伤害,想到此次娘娘庙中诡异的杀手,含玉的头摇得像泼浪鼓,双手直摆,“如果真是这样,奴婢恨不得那郡主去死。”   这个小妮子倒是真心维护着她家小姐。东方随云露出赞赏之神,继而又转身看向急步登上山的丁成和和宸婉君等人。   “下官参见相爷。”   也不扶他起来,也不说要丁成和起来的话,东方随云只是简单的吐出两个字,“支帐。”   呃?支帐?丁成和有些茫然。只听东方随云又道:“将这些尸首抬走,将这里打扫干净,不要吓着我家娘子。”   相爷夫人上来了?丁成和壮着胆子左右睃了一眼,没有啊,传闻相爷夫人长发及地从不绾起啊。   “你是聋子?没听到本相的吩咐?”   一个哆嗦,“是。”丁成和说着话急忙站起来,吩咐着一众属下按着东方随云的吩咐支帐的支帐、抬尸身的抬尸身,一时间,悬崖上好不热闹。   “相爷,你伤了昭阳的心了?”方方上山见许昭阳哭着跑下山,那眼中带着凄厉的绝决。宸婉君有些心疼许昭阳,毕竟是手帕之交。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不答反问,“公主携内子来香山祈福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本相的?”   宸婉君脸上一红,声音有些无伦次,“这……这……事发突然,我……我已经尽量的在维护东方夫人了。只是那些刺客似乎都有意追逐着东方夫人,我……我……”   听闻许昭阳也要陪同宸婉君祈福,本来就有些反对自家娘子上山,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偏宸婉君信誓旦旦,他又信得过宸婉君的为人,再加上派了擎苍保护,是以才许顾青麦陪公主上山祈福,不想仍旧出事了。   不再看向认错的公主,东方随云迳自吩咐着含玉,“去庙中取你家小姐换洗的衣物来。”   含玉起先一愣,猛然想起小姐的衣物被荆棘划破不少,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应着下山而去。   “相爷,是擎苍,擎苍……还有东方夫人,东方夫人啊。”   听到宸婉君欣喜的语调,东方随云急忙看向崖底,可不是擎苍是谁?只见擎苍的背上绑着一个人,正是顾青麦,那满头的长发被山风吹得左右摇摆,只是脑袋耷拉着,也不知道是否受了伤?严不严重?东方随云的心提了起来。   离悬崖顶还有丈余,擎苍一个跃身飞上悬崖,“大人,少夫人无恙。只是受了惊吓,累了。”   擎苍真是知他心,东方随云长吁一口气,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顾青麦的身上,示意擎苍松绑。接着将自家娘子抱入怀中,急步往早已支好的大帐而去。   丁成和终于明白了,也终于清醒过来,急忙命人支火架烧水,又命人去取压惊酒。正忙着的时候,含玉已是取了顾青麦的衣物重新到了悬崖顶。眼见擎苍站在大帐外,她欣喜若狂,“小姐找到了?”   擎苍含笑点头掀起大帐的一角,仅容含玉一人通过。   含玉踏入大帐,首先看到的是姑爷的背影,接着是看到躺在临时支起来的大床上的小姐,惊呼一声,“小姐!”   东方随云轻抬手指‘嘘,了一声,“你家小姐累了,别吵。”   原来只是累了?含玉拍了拍胸口,将手中的衣物放在床上,看着小姐脏兮兮的脸颊,“奴婢去打些水来。”   “嗯。”   含玉步出大帐,靠近擎苍身边,“小姐没事吧?”看姑爷的神情挺沉重的,偏又不能失礼的上前到处检查检查。   擎苍压低声音说道:“没事。我找到少夫人的时候,少夫人正惊慌的躲在一处草丛之后。看到我后,少夫人才晕过去的。”   想来自家小姐肯定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含玉想着就心疼。“那个拽着小姐跳下悬崖的黑衣人呢?”   擎苍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见。“只怕得等少夫人醒后问少夫人了。”   想着自家小姐还脏兮兮的躺在床上,含玉急忙走到早已烧好的热水边,端了盆子,拿了毛巾重新步入大帐内,“姑爷,奴婢替小姐净身更衣。”   东方随云头也不回,直是接过含玉手中的毛巾,沾了些水,仔细的替顾青麦擦起脸来,容颜一点点的清晰,所幸脸上未见任何伤痕,想必脑子不会有事,东方随云再度长吁了口气,这才站起来,将手中的毛巾递到含玉手中,“也不知道身上没有有划伤、破皮的地方,你要小心些。”   含玉急忙点头‘嗯,了一声,东方随云步出了大帐。   姑爷肯定是向擎苍询问悬崖底的事去了。想到这里,含玉急忙仔细的替顾青麦轻轻的脱着外面的脏衣、破衣,又小心翼翼的替自家小姐擦洗着身子,眼见小姐身上并无伤痕,小丫头庆幸得眼都红了。   再度替自家小姐将衣物穿好,含玉这才发现,自家小姐正睁着一双凤目定定的看着她。她惊呼一声,“小姐。”   看着小妮子哭得红通通的眼,顾青麦展颜一笑,“傻丫头,你家小姐向你保证过的,一定会好好的。”   听到顾青麦的声音,本在帐外打听崖底消息的东方随云激动的揭起帐帘,正好看到顾青麦的眼光看过来,二人对视许久,东方随云才笑着举步入内。   在含玉的帮助下,顾青麦坐了起来,有些心疼的拉过东方随云的手,“相爷,你怎么来了?病可好了?怎么瘦成这样了?”   “娘子要为夫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呢?”说着话,东方随云命含玉去拿一盏压惊酒进来。   看着含玉出帐,顾青麦趴在自家相爷的怀中,环着自家相爷又细了许多的腰,“好险。”   轻拍着顾青麦的背,东方随云叹道:“娘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唯愿那些‘活不过今秋、今冬,的话都烟消云散。   含玉端着压惊酒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趴在姑爷怀中十分享受的闭眼养神的画面。她的心中不觉升起一股骄傲和感动,“姑爷,压惊酒。”   东方随云扶起怀中的人,接过含玉递过来的压惊酒,亲自送到顾青麦的唇边,“来,喝一些,去去诲气。”   喝过压惊酒,顾青麦苍白的小脸升起一股红润。东方随云以指腹摩挲许久,“娘子,头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拽你下悬崖的黑衣人到底是何人?和那些杀手有关么?”   顾青麦由不得‘噗哧,一笑,“相爷这么多问题,要妾身先回答哪一个呢?”   看着自家娘子俏皮的神情,东方随云亦是笑了,“好,娘子就和为夫说说那晚的事。”   擎苍的武功出类拔萃,想必定然听到四师傅的箫声,只怕隐约会猜到那箫声和她落崖有关。想到这里,顾青麦说道:“妾身那天被那帮杀手追逐,拼命的跑出树林来到悬崖之顶,眼见妾身性命不保,忽然出现一个黑衣大侠。”   黑衣大侠?想必就是那个拽着自家娘子跳下悬崖的人了。既然她称黑衣人为‘黑衣大侠,,想必那黑衣人是救自家娘子的。东方随云方想到这里,只听顾青麦又道:“那黑衣大侠想必是江湖中的侠客,他对那么多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很是看不顺眼,于是就保护着妾身退至了悬崖边端并且和那些杀手厮杀起来。”   东方随云心中暗念一声‘阿弥陀佛,,若非那黑衣大侠出现,自家娘子只怕早就……想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的拽紧。   看出东方随云的紧张,顾青麦伸手握住他的手,“相爷,妾身不是没事么?好在有那个黑衣大侠保护妾身,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那黑衣大侠虽然杀了许多的杀手,可仍旧躲不过最厉害的那个杀手的追杀,迫于无奈,他只好拽着妾身跳下悬崖。”   原来是为了躲避那个尚还活着的蒙面杀手的攻击这才跳下悬崖的?结合着含玉、擎苍所讲,东方随云心中终于明白了。“后来呢?那黑衣大侠呢?   “别提了。那最厉害的杀手对妾身和黑衣大侠紧追不舍,几番要置妾身于死地,黑衣大侠武功再高强,在保护妾身的同时也不可能杀那个杀手,他只好将那个杀手拍飞到了对面的山头。”   原来那杀手不是遇到什么气流,而是被黑衣大侠拍飞的。东方随云如此想着,又听顾青麦一声长叹,“千算万算,妾身和黑衣大侠虽然安全落到了悬崖底部,可不曾想那里还有一个吹箫的人。”   箫?难怪含玉和擎苍都言有一奇怪的箫音。东方随云心中一动,“是何人?”   顾青麦摇了摇头,“那吹箫之人很是奇怪,和黑衣大侠一见就相互打了起来,妾身看着害怕就躲了起来,后来那打着的二人就不见了。崖底黑暗之极,又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妾身更是害怕,只好胡乱的走着,希望能够找到一条走出崖底的出路,不想越走越分不清方向……”   想到自家娘子在崖底那担惊受怕的样子,东方随云将顾青麦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后来那二人再未出现吗?”   在他的怀中摇了摇脑袋,顾青麦回道:“妾身想着,那吹箫之人只怕是那些杀手的首领,他肯定怨恨黑衣大侠坏了他的好事,是以和黑衣大侠打得难解难分。只是他们二人的武功似乎都差不多,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打到哪里去了,妾身也不知道。反正妾身再也没有看到他们二人。相爷,若是找到那黑衣大侠,可一定要好生谢谢他一番。”   “那是自然,娘子可还记得那黑衣大侠的面貌?”   顾青麦拍了拍脑袋,“头晚上虽然有月光,但看得不是十分的真切,不过,如果看到他本人的话,一定会有映像的。”   这样一来,那黑衣人、吹箫之人的诡异之事就都可以解释了,最主要的问题是到底是谁买通了杀手要来刺杀他的娘子?想起许昭阳的眼神,东方随云心中一动,摸着顾青麦的秀发说道:“想必,这一次,是为夫连累娘子了。”   连累?顾青麦不解的看着东方随云。只听他又道:“为夫很是怀疑许郡主。”   许昭阳对自家相爷很是痴缠,那天娇更是广陵王送于苏怀逸的,莫非这中间真有什么联系?顾青麦正待开口,只听含玉骄傲的说道:“小姐别担心,那许郡主被姑爷鄙视得哭着跑下山了,只怕从此会死了那颗心了。”   听着含玉将东方随云挖苦许朝阳的话说了一遍,顾青麦不仅苦笑连连也是感动连连。有些娇嗔的睨了东方随云一眼。只听含玉又道:“诶,姑爷,你说巧不巧,还真被你说中了。奴婢到庙中拿小姐的衣物的时候,那苏尚书亦是赶到娘娘庙了,可惜的是,那苏夫人终是没有醒来和苏尚书交待后事就仙逝了,唉,真惨。”   苏夫人?玉溪?死了?顾青麦骇然的睁大眼睛,看着含玉,“那……那苏府中其她的婆子、丫环、对了,还有那个妾室天娇呢?她们有没有出什么事?”   “混战中死了一个婆子、一个丫头,至于那个妾室,没有找到,十有八九是被杀手杀了,还不知道抛尸在何处呢?”   如此说来,苏怀逸断然是不知天娇身份的了,要不然怎么会枉死了自己的嫡妻?就算他对玉溪再怎么没有情爱,但看在玉照的份上也不能这般枉杀玉府的二小姐啊。那天娇是广陵王送予苏怀逸的,广陵王此举到底何意?天娇是和许昭阳联手杀她么?是简单的为情起歹意还是其它原因?顾青麦正疑问连连间,只听含玉又道:“还有呢。奴婢出庙的时候碰到急急赶来的玉老爷子。看玉老爷子的脸色,只怕苏尚书的日子会不好过呢。”   闻言,顾青麦心中更是一动。玉老爷子失了小女儿,肯定不会放过苏怀逸。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说出‘天娇是杀手,的话,天娇是广陵王送的人,如果说出‘天娇是杀手,的话谁信?保不准还搞得许胤祥、苏怀逸、玉照等人联手对付自家相爷。那才叫得不偿失。万事,只能等待时机、以静制动。想到这里,顾青麦叹道:“可惜了苏夫人那般好的人。”   “她还好?”含玉不屑的撇嘴,在东方随云的连声追问下,将那晚上玉溪是如何折磨天娇的事说了一遍,只听含玉又笑道:“姑爷,所以说,不纳妾室是明智的选择。”   “死妮子,去,弄些吃的来,本小姐饿了。”   “好啊。娘子饿了是好事。等娘子养好精神,为夫带娘子出去走一趟,保不准会再度碰到那群杀手呢。”若不引蛇出洞,总会留有后患,许昭阳再狠,只怕是被人玩弄在明。而暗地里,肯定有着另外一双手,那双手,箭头直指燕子坞惨案。   ------题外话------   谢谢silence79的钻钻!   谢谢5698708的赏赏!   谢谢亲爱的朋友们的票票!   群啃!O(∩_∩)O~   091回兄妹   雨骤然停憩,明亮的月儿冲破云层高挂天空,如水银般的月光柔和的铺满大街小巷、亭台楼阁。   广陵王府,广陵阁。   依旧天高云淡,依旧清雾缭绕,似涓涓溪流潺潺而过,似绵绵细雨滋润心田。不关风花雪月,不过一曲残阳落照、晚霞如歌,一曲清音,扣动了几多心弦。一曲《广陵散》奏罢,许胤祥坐在琴案前,久久不动身,神思遥远。   一袭紧身黑衣的天娇从暗处现身,一声轻叹,缓缓的走到许胤祥的身后,而后嫣然一笑,有些撒娇的伸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帖在他的背上,“大哥!”   嘴角勾起一抹笑,漾起无边的温柔,许胤祥轻拍着天娇的手,“失败了?”   “大哥对妹子失望了吗?”   牵着天娇的手,将天娇拉到身前仔细的端详,看了许久,许胤祥说道:“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母妃。”   天娇眼中一热,“大哥见到母妃了?”   “皇太后寿涎那天,远远的一眼,就那远远的一眼,寄托了无限的相思和期望。大哥感觉到母妃了,也感觉到母妃感觉到我们兄妹了。”   “母妃可好?”天娇的声音有了丝颤抖。   许胤祥点头。“母妃很好。母妃那天一身华服、万千风华,盖过了那个老妖婆。”   本来还热泪盈眶的天娇,一听‘老妖婆,三字,‘噗哧,一声笑了,“宸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许胤祥轻刮着天娇的鼻子,“你不是宸家的?”   “妹子倒希望我从来就不是宸家的。”什么毒月恶日?什么男克父、女克母?只因出生的日子就注定他们兄妹那永远见不得天日的命运吗?   似乎知道天娇心中所怨。许胤祥轻轻拉过天娇坐到自己的身边,“母妃大智大勇,不但生下我们兄妹,并且保住了我们兄妹的命啊。这个世上,只要母妃不认为我们兄妹是天煞星就可。所以,无论前途有多渺茫,无论前途有多坎坷,为了母妃,我们兄妹不能出丝毫差错。”   “夺了老妖婆儿子的江山,什么忌讳就都没有了。”   许胤祥伸手摸着天娇的头发,“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本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啊。为了为兄的大业,却不得不隐身花坊酒楼。”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当年他们的母亲沈容怀有身孕,好在沈容懂医,推算出他们兄妹将在五月初五日出生。对于毒月恶日出生的孩子,民间尚且全部弃之杀之不让其生长,更何况是帝王之家?   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而且脉像不一,肯定是龙凤胎后,沈容精心为这一对龙凤胎儿女的到来做着准备。   那个时候的皇宫阴云密布,所有皇子要么病死、要么从树上摔下来摔死,明着都有理由,暗里其实有一张无形的网、一双无形的黑手,所有人都知道那双黑手是谁,但谁都不敢捅破。而沈容这对龙凤胎若出生在五月初五,那无需任何理由,必不能活命。   以沈容的医术,可以提前产下这对龙凤胎,可怀的是双胎啊,危险很大,她担心胎儿营养不足先天缺失而造成日后多病。她又想过推后产期,可产期推后她又担心胎儿窒息宫内导致死亡。多方权衡,沈容决定顺其自然,只是买通御医,说怀着一胎。   依先帝对她的宠爱,按照‘女克母,之说,先帝必不允那出生的女婴存活于世。至于男婴,仗先帝之宠,沈容买通钦天监的人撒下弥天大谎,捏造男婴‘天煞孤星,克父不祥,送出宫门,可避此劫,的十六字命格,从此天也、命也……   “这个天下,本来是大哥的。”   天娇说得有些愤懑,即便大哥是天煞孤星,但因了先帝对母妃之宠,爱屋及乌,仍旧给了大哥最阔气的宅院,依旧给了大哥最多的爱,只是……“那个该死的老妖婆,生怕父皇将大哥接回宫中尊为太子,居然将黑手伸向了大哥。”   也许老天不绝他,当时许氏一门正好有个一岁的儿子多病身亡,沈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许以许家一女皇后之尊,这才终于劝动情如姐妹的许氏将两个孩子互换,真正的六皇子宸天佐从此成了许家的长公子许胤祥,这个秘密只有沈容、许氏夫妻、奶娘知道。   许氏夫妻带回宸天佐,对外宣称许家长公子在许氏的潜心礼佛下起死回生。从此之后,许氏夫妻携着六皇子搬出京城避居香山脚下潜心礼佛,而沈容也力荐先帝订下许家叔伯兄弟之女许曼容为太子妃。   一岁的孩子长相没有多大的分别,再加上沈容懂医术,稍微的将孩子的遗容整理一番,乍一看去,那乌黑的小脸就是六皇子宸天佐的模子,是以这件事不但瞒过了先帝,更是瞒过了现今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因了六皇子的薨逝,先帝心痛难忍,从此疾病缠身。但在他的有生之年,他留下了‘沈妃逝后,陪葬皇陵,的圣旨。   念及往事,念及父亲一生痴爱母亲,很是令许胤祥、天娇感动了一番,许胤祥叹道:“照说,母妃的身份是不能陪葬皇陵的。可父皇痴爱母亲如此,我们兄妹一定要完成父皇的遗诏,也要完成母亲心心念念之愿。”   先帝驾崩,沈容心痛难忍,若非顾及到两个苦命的孩子尚在人世,她当陪先帝而去。也因了先帝的驾崩,将本来对红尘俗世早已看厌,只想拥有帝王之爱的沈容的人生理念彻底的推翻,她要报仇,为自己的两个孩子也是为所有皇太后害死的皇子报仇,她要夺得江山,她要光明正大的和先帝葬在一处,她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永生入不得皇陵。是以,她出手了。   找许胤祥好找,可要找天娇就有些难。毕竟天娇当时是沈容的一个嫡系奶娘藏在裙底下带出的皇宫。那个时候为了禁止天娇哭出声,她们还用软布将天娇的嘴封严,天娇因此差点窒息而亡,至今留下难治之疾。   不想还没等许胤祥他们去找天娇,天娇反倒找上了他们。原来天娇被奶娘带出皇宫后,奶娘不敢有付沈容所托,她将天娇带往它处,吃苦奈劳的倾其所有为天娇请来名师,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武功柔术样样不差的教导她,目的就是为了以后对沈容有个交待。   这是一段辛酸的往事,兄妹二人分别从怀中掏出半块羊脂玉佩,合拢,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凤展翅高飞。天衣无缝,这是他们的母亲在生下他们的时候,忍痛将一整块玉佩裂成两块,兄妹二人各持一块,作为兄妹相认的凭证。   相认的兄妹加快了报仇的计划,许胤祥以一曲《广陵散》成功夺得宸天佑的注目,又在许曼容的枕边风下一步步跃升为大业皇朝的异姓王爷。本属于自己的宅院和皇族之姓眼看着要物归原主、双喜临门,不想被一帮大臣从中破坏。   从此,许胤祥明白了,光有身份不够,还得有权势。于是,他又故意以东方随云、宸天极二人的权势对宸天佑构成威胁为由,终诱得宸天佑立他而起成为第三方权势,看似宸天佑的人,其实他是为了他自己宸天佐。   至于天娇,则凭着一身绝学隐身花坊酒楼,联系着江湖门客,秦岭马场的秦愿就是她的坐上宾。由她引见,许胤祥和秦愿一见相投。更因了秦愿对许昭阳一见钟情,是以卖命于许胤祥门下并且成功的劫得给皇太后祝寿的贡品以助许胤祥一臂之力。   如此桩桩件件,兄妹二人做得相当的吃力但也相当的有成就感,感觉那好日子已在一步步的临近。只是如今,变数突生,东方随云步步紧逼,似乎已查到他们身上来了。   “大哥,谋刺顾青麦失败,再怎么办?”   “破釜沉舟,不能让东方随云再查下去。”许胤祥脸露阴沉,以手指划过脖颈,意思不言而喻。   天娇‘哧,笑一声,“哥哥不怕昭阳责怪?”   许胤祥轻叹一声,“说起昭阳,我亏欠她许多。她本不该卷进这场是是非非之中,奈何……奈何……其实昭阳和秦愿真是天生的一对。秦愿爱她这么多年,一如她爱东方随云般,够痴了。若昭阳愿意,我会成其好事,就当是这么多年为兄对许家的补偿罢。”   “只是一个是江湖草莽,一个是朝庭郡主,身份不可能啊。”   “所以啊,为了昭阳,我们兄妹的事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到时候,大哥我坐上九五之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   天娇有些吃醋的看着许胤祥,“大哥对昭阳真好。”   “这么些年了,不谈猫啊、狗啊的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呢?再说昭阳除却性格上霸道任性些,其余方面还是不错的。”   天娇有些撒娇的抱住许胤祥的腰身,“大哥不是喜欢上昭阳了吧?”   “胡说。”许胤祥轻刮着天娇的鼻子,又道:“大哥对昭阳的喜欢一如对你的喜欢。”   天娇俏皮的冲着许胤祥眨了眨眼睛,“因为大哥喜欢的是曼容姐姐?只怕曼容姐姐肚中的小皇子是大哥的吧?这样的话,就算我们兄妹求不来江山,但为大哥的儿子夺来太子之位,那江山一样是大哥的。”   许胤祥还来不及回话,屋外传来‘叮当,一声。许胤祥和天娇同时变脸,天娇早已一个飞身伸出利爪,很快的抓回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许昭阳。   就算对这个妹子有着再浓厚的兄妹之情,只怕也容不下她了。许胤祥的眼神有些纠结。正在迟疑到底杀不杀许昭阳间,却听许昭阳说道:“大哥,我要嫁给秦愿。”   “哦?”许胤祥、天娇同时感到好奇,天娇捏着许昭阳的手松了三分力道。   许昭阳眼神坚定的看着许胤祥,“妹子嫁给秦愿,秦愿就会更卖命的帮着大哥。”   “为什么?”许胤祥有丝犹豫,方才他们兄妹的谈话,这个假妹子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许昭阳一点也不避讳,看着大哥阴晴莫定的眸子继续说道:“妹子更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哦?”   “妹子要辅佐大哥当上九五之尊,今日他东方随云给妹子的,它日我要十倍的偿还于东方随云。”   由爱生恨?虽然不知道许昭阳和东方随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许胤祥对许昭阳仍旧是有感情的。看着这个假妹子通红的双眼,喷火的眸子,他轻叹一声,上前抱住许昭阳轻轻的拍着,“终于不再痴缠东方随云了?”   许昭阳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妹子就似一个小丑任人耻笑,但只要他不笑就成。可他居然说妹子只有续弦之志,并劝妹子续给苏怀逸。”   苏怀逸?许胤祥和天娇同时相互看了一眼。许胤祥问道:“苏夫人仙逝了?”   “妹子下山的时候,玉老爷子已是上山了。苏怀逸早已赶到,妹子听到庙中一片哭声,听闻确是玉溪姐姐仙逝了。”   天娇咬了咬唇,呶了呶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玉溪那晚那般对她,死了活该!有仇必报是她的宗旨。   杀手确实是天娇亲自训练的一批江湖中人。只因东方随云查到了燕子坞的一些蛛丝马迹,但东方随云身边的人太多,他们近不了东方随云的身,于是转而求其次,期望以顾青麦的死分散东方随云的一些注意力,好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许昭阳也不笨,听了那些话,当然也就明白了天娇的身份,她看着天娇说道:“你再怎么办?还要回苏怀逸身边么?我下山的时候听说苏怀逸在到处找你呢,但传得更多的是你已被杀手杀了抛尸荒野,只怕被豺狼吃了也说不定的话。”   闻言,天娇耸了耸肩,彻底的松开捏着许昭阳脖颈的手,潇洒的坐到了太师椅中,“既然死了,我还回去干嘛?苏怀逸虽也算一方人物,但和东方相爷比起来,心智不及东方相爷。他是斗不过东方相爷的。不过,我们利用他拖住了东方相爷查燕子坞一事的步伐还是有可取之处,不能全然否决。”   “你既已委身于他,等它日事成,为兄让他取代东方随云的位置,好歹你也是首辅的夫人。”   天娇咬着牙不作声,只是用手转着桌上的茶杯,半晌方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到时候再说罢。如今这些儿女情长,不说也罢。”   这些国仇家恨本不关女孩儿的事,如今她这般所为都是为了他,同时也是为了那个命苦的母亲。许胤祥一手抱过许昭阳,一手拉过天娇抱入怀中,激动的说道:“让为兄如何感谢你们?昭阳、天娇。”   “大哥。”   许昭阳、天娇也有些动情,眼中均有泪花。许昭阳笑中带泪说道:“感谢什么?曼容姐姐的孩子都是大哥的,这就是对许家最好的感谢了。妹子所为一来是为了大哥,二来是为了自己血耻,三来还不是为了许家的那点子血脉。”   “好。”许胤祥直是拍着许昭阳的背,有些纠结的问道:“只是,你如何嫁于那秦愿呢?”   即便江湖草莽富可敌国,可当朝郡主和江湖草莽也不可能结为姻亲,除非……许昭阳心中一痛,又定下神来,“大哥,放心,妹子自有办法。”   见许昭阳眼中有痛色,许胤祥似乎明白了,轻叹一口气,没再作声。倒是天娇似猛地想起一件事,“大哥,妹子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妹子的杀手全部死于一种奇怪的花下,可妹子不但奇迹的生还,而且还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推出崖底,妹子可以肯定,推妹子出崖底的人武功卓绝,非一般人能够驾驭。”   “慢慢讲给为兄听。”   听着天娇的讲述,许胤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在三人均感无头绪的时候,漫天的藏波罗花从天而降,伴着月色发着淡淡的银光。只听天娇惊呼,“是它啊,是它,就是这种花。”   广陵王府守卫森严,不是哪个屑小能够进得来的。许昭阳无意听到他们兄妹谈话也是因了许昭阳在王府出入不受拘束的原因。如今那藏波罗花的主人只怕将他们的谈话都听到了吧?许胤祥沉声问道:“不知阁下何方高人?感谢阁下救了妹子一命。”   “救?”声音似来自地狱,透着冰冷的寒,令人毛骨悚然。只听那声音又道:“留她一命是想知道是谁想杀我的徒儿?本尊好来为我的徒儿报仇以绝后患。”   徒儿?百里建弼么?那晚悬崖之上只有百里建弼和顾青麦,肯定是百里建弼。百里建弼的武功不可小觑,那他的师傅……还有那飞花杀人的绝招……想到这里,天娇有史以来感到害怕。   似乎看出天娇的怯色,许胤祥将她拉到身后,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现在呢?”   “现在本尊改变了主意,有兴趣助你们一臂之力。”   助?也就是说,他愿意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能够让天娇感到不安的人一定是一个不简单的人,那这人一定可以助他成大事、成大业,许胤祥心中欣喜,“烦请阁下现身一叙?”   “来时,本尊自会来。”   阴沉的声音语毕,那些飘浮在空中的藏波罗花瞬时粉碎,化为无形。   092回查案   大业皇朝二百二十一年,天佑帝,天授十一年,秋!   山野遍染浅黄。放眼望去,天空、大地、零散的茅草屋都笼罩在一片橘红色的浅雾之中,徐徐的秋风迎面扑来,送来泛黄的落叶。偶尔有一、两只小鸟扑腾着翅膀展翅高飞,随着它的方向看去,蓝天、白云,残阳……端的是好一派夕阳涵返照、其着淡红衫的秋日之景。   一辆不是非常显眼的马车行走在山间小道,‘得得,的马蹄声不断的回响在山谷。赶车的是一身躯凛然、相貌堂堂的青衣汉子,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绿衣着装的小丫头,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花不停的挠着青衣汉子的鼻子。   青衣汉子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偶尔避过那狗尾巴花,然后似怒非怒的瞪小丫头一眼,惹得小丫头看得更是开心。   眼见着目的地‘燕山茶寮,到了,青衣汉子‘吁,了一声,拉紧马缰,转头看向马车,“少爷,少夫人,这里有间茶寮,我们要不要停下喝口茶再赶路?”   车帘掀起,一袭雪衣的青年男子跳下马车。   如果说这马车不起眼,那这雪衣的男子太过显眼,旦见他身材清瘦却不失翩翩风采,容颜疲惫却不失丰神俊秀,坐在茶寮中喝茶的人一致同仁的看向那雪衣男子,继而有人轻声赞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霭!”   闻言,茶寮中其他喝茶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又有人小声议论:“但不知和京都的东方相爷可有得一比?”   “听京中友人传闻,东方相爷之美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想必这位公子应该不及东方相爷的神彩。”   众人议论间,只见那雪衣男子伸手掀起车帘,轻唤一声‘娘子,下来休息会子,后,紧接着,从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来。雪衣男子已是如此风流倜傥,旦不知这将要出来的女子又将是何等绝代风姿?众人的心小有期待起来。   随着女子踏出马车,茶寮中喝茶的人不仅小有失望,这女子虽然肤色雪白如玉,但过于纤瘦。虽然是春葱玉指,但握在那雪衣男子手中显得极其的干瘪。虽然长得纤长,但站在雪衣男子的身边显得相当的娇小。倒是她那一头未绾的长发,随着秋风起舞,极具看相,看着看着,就着迷起来。   茶寮老板三步并作两步出门迎接,“这位客官,可是要憩憩脚、喝口茶?”   东方随云柔和一笑,晃了茶寮老板的眼,急忙不待东方随云回答,茶寮老板迳自吩咐小二,“快,带客官和夫人上座。”   擎苍将马缰交到另外的小二手中,又搀扶着含玉下来,先一步进入茶寮察看了地势,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看这位白衣的少夫人柔弱不堪,只怕身子骨不硬郎。虽蛾眉颦笑、将言未语,但眼中点点粉泪透露出就算这几步路她走得都极其的吃力。而那雪衣男子好耐性的陪着女子的莲步时停时走。   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云鬓浸墨,满头秀发若飞若翔。眼见着那长发就要和雪衣男子的头发纠结在一处,茶寮中喝茶的人看得都有些心急,“结上了,结上了。”   东方随云和顾青麦都有些错愕的抬头,看得那些喝茶的人都不好意思起来,报涩一笑,又重新喝着茶。   扶着顾青麦走到窗边的桌椅边坐下,东方随云体贴的坐到了她的身边。小二早已机灵的将茶端了上来,顺手甩了几根甘草进去,那香、甜立时飘了过来。东方随云赞道:“好茶。”   小二不无得意。“客官肯定是第一次到我们燕山茶寮,旦凡到过我们茶寮喝茶的人都知道,这是本茶寮的老规矩了,二十年都不曾变过。”   “可要另外收费?”含玉最关心的是一路上的费用问题,银子可都由她揣着。只是小姐和姑爷似乎是滥好人,从五凤山、黄泥岗、万丈崖一路走过来,这银子就所剩无几了。再不省着点,只怕不到野云渡就得想办法挣银子了。   小二急忙摆手,“不收费,不收费,是白送的,希望客官以后常常惦记着小店,赚个回头客的名声。”   倒是会做生意,也难怪做了二十年不倒而且越来越旺。擎苍正思虑间,只听店小二又道:“这可是本店新进的汾酒,十年陈酿,客官要不要来一点?”   擎苍看了眼东方随云,又看了眼顾青麦,说道:“少夫人身子不好。还是不喝的好,我们还要赶路呢。”   原来这位少夫人的身子果然不好。正在所有的人猜测间,只听擎苍又道:“听闻京中多有名医,我们少爷是日赶、夜赶的往京中赶路,想尽快寻得名医替我们少夫人治病。喝酒会误事,所以小二哥,还是将那免费的甘草多拿些来我们泡茶喝的好。”   真是恩爱的小夫妻,众人不仅羡慕起那病弱的长发女子来。店小二也不无羡慕,只是他仍旧有些不死心,“好嘞。不过小店还有一些开胃的点心,诸位大爷要不要来一点?”   “秋天干燥,来点梅子润润嗓子也好。”   这话软软糯糯的,听着就是舒服,如此一比较,这白衣女子配那雪衣男子倒也配得狠。原来白衣女子胜在气质和声音啊。   推销成功,店小二眼睛眯成一条缝,几蹦几跳的下去了。东方随云看向茶寮老板,“老板,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   “过了燕子坞、野云渡,走个两天就差不多了。客官不用心急,耽误不了夫人的病情。”   “借老板吉言了。”似乎想起什么,东方随云又问,“燕子坞?可是那二月间发生了惨案的燕子坞?”   “可不是?”茶寮老板唉声叹气的坐到擎苍身边,迳自拿起茶壶亲自为东方随云四人倒着茶,又道:“想那天,那方侍郎还在老朽这里百步拉弓射箭穿石是何等的威风,不想半年不到,只怕早就化为黄土喽。真真是人生苦短啊。这不,那就是方侍郎射箭的大石。”   东方随云等人坐在窗子边,随着茶寮老板手指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的巨石,旦见那里的巨石已被围起,可以隐约见到一红色的圈圈中有一箭翎随风飘扬。东方随云问道:“那就是方侍郎当初射箭的地方?那随风飘扬的可是箭翎?为什么要围起来?”   茶寮老板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来这里的人都要问这件事,都要到现场看一看、摸一摸,日子久了,老朽担心锈蚀了,是以将那地方圈了起来,只可远观,这样的话还可以让人留个念想,可以遥想当日方侍郎射箭入石的神勇啊。不过半年,不过半年啊,所以老朽说啊,还是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好。”   闻言,东方随云若有所思。顾青麦却装作害怕之神,“相公,只怕那燕子坞不祥,我们还是不要走那条路,绕道吧。”   “娘子说些什么呢?就算有两百魂魄,那也是我大业皇朝铁骨铮铮的男儿,何有不祥之说?”   听着东方随云责怪的语气,顾青麦低头卷着衣角,似乎知错的样子。茶寮老板劝道:“夫人莫怕,你家相公所言甚是。再说前往京城必须得走燕子坞,如果实在不愿,那就得翻过那燕山山脉。”   “翻山大约多长时间?”顾青麦犹自问道。   “如今虽是初秋,但山顶只怕已在飘雪,不谈山路难行,那积雪的山路就更难了。就算是个健全人翻那山都有一定的难度,依夫人的身子来看只怕更难。所以老朽建议,还是听你家相公的话,走燕子坞的好。”   听了茶寮老板的劝,顾青麦低下头,似乎妥协了。东方随云柔和的伸出手,抓着她的纤手,“放心,有为夫。”   顾青麦轻柔含羞的点了点头。只听临桌上有人说道:“看得令人好不羡慕。”   知道说的也许是他们二人,东方随云和顾青麦只是相视一笑。只听临桌上又有一人叹道:“羡慕的多着呢,如果知道那许昭阳郡主和秦岭马场少场主秦愿的事,兄台不知道又会是怎生个羡慕法?”   “那许郡主不是一直痴恋东方相爷的么?”大业皇朝皆尽传遍了啊。   茶寮中喝茶的人显然都被这一话题吸引,不仅纷纷侧耳、侧目、搭讪,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许家郡主因爱不得借酒浇愁,秦少场主送佳人回王府,最终酒后乱性,二人生米煮成熟饭。好在秦少场主江湖侠气浓厚、敢作敢当,亲自恳求秦老场主以三年内无偿提供朝庭战马、军马为聘,求得宸天佑一旨赐婚圣旨,当朝郡主下嫁江湖草莽,真真是美女配英雄啊。   “秦岭马场家大、业大,如今又和王室沾亲,那秦老场主无偿提供朝庭战马三年的聘礼不亏,以后有得他赚头。”   “听闻秦少场主和秦少夫人如今是鸳鸯比翼、恩爱情深,好不羡煞旁人。就是不知东方相爷可有丝丝后悔?”   顾青麦微睨着眼看着身边的东方随云,而他只是美人托腮状,似笑非笑的还了她一眼。   “也是啊,当初郡主穷追不舍尚不知郡主的好,如今一旦另择良人只怕心里多少会有些可惜失落啊。”   未再理会那些喝茶的人的八卦调侃,东方随云示意擎苍、含玉二人付了银子赶路。   收了茶钱,茶寮老板亲自将东方随云一行人送出茶寮,又殷勤问道:“客官是打算翻那燕山山脉还是前往燕子坞?”   “内子身子急于求医,翻山太不现实,还是走燕子坞那条道的好。”   听了东方随云的回答,茶寮老板直是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其实半年来,前往燕子坞的客旅不少,再也没有发生半年前那种惨案的事了。再说,燕子坞客栈的老板也换了人了,早已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了,无需担惊受怕。”   茶寮老板一边说着话,一边热情的示意店小二搬来小凳子让顾青麦踩着上马车,直到东方随云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他方重新转身回茶寮和其余的人闲聊。   093回追杀   燕子坞客栈,早已重新装饰一新,任谁也看不出半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那惊天动地的惨案。客栈内人虽不多,但生意也不轻淡。   早有客栈老板热情的迎了出来,殷情的招呼着东方随云等人进去,又按照东方随云的吩咐布置了三间上房。看出顾青麦的疲惫之神,东方随云吩咐着客栈老板将一应吃喝等物送到楼上。   吃毕晚饭,擎苍和含玉各自归自己的住房,他们的上房安排在东方随云、顾青麦所住房间的对面,开门就可见到,出声也可有个照应。一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   梳洗完毕,顾青麦偎在床头闭目养神。   只当她睡着了,任自家娘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东方随云亦是偎在床头细心的翻阅着卷宗。突地,只听顾青麦笑了一声问道:“相爷,你可有失落之心?可惜之意?”   原来她没睡着?知道顾青麦打趣的是许昭阳之事,东方随云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娘子认为呢?”   顾青麦深吸了口气,有些小恼,“多少总有一点吧。”   东方随云瞪着她,带丝挑衅,“娘子希望为夫有吗?”   问题再度抛给了她。顾青麦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在花神娘娘庙求的平安符,咬了咬唇,“不希望。”   轻抬起她的下颔,东方随云低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为夫听娘子的。”   见他手中拿着卷宗,想必定是燕子坞惨案的事了。“相爷可是排除燕山茶寮了?”   “燕山茶寮应该不存在嫌疑,只能说是那帮劫贡品之人利用了燕山茶寮的习惯而已。他们以为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的阴毒计谋,却万不想他们会栽在为夫娶了一位心思剔透的娘子身上。”   明白自家相爷是说她在槐林‘无意,提醒的‘甘草、鲤鱼先后同食中毒而亡,之事。万不想真教万年青的鸽哨查证到燕子坞惨案事发前一天,曾经有一批人到野云渡向那里的渔民大量收购了一批鲤鱼。更奇怪的是,那帮收购鲤鱼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天附近乡镇也没有鲤鱼进行贩卖,那批鲤鱼的去向自然不言而喻。顺藤摸瓜之下,案情一一浮出水面。   顾青麦拍了拍卷宗,“再怎么办?”   “万掌柜的鸽哨已查到秦岭马场,偏偏秦岭马场的少场主和许家郡主成亲,这权与势的结合到底是有利于谁?这太多巧合必不是偶然。”   以大业皇朝的三股势力而言,许胤祥是宸天佑的人,莫不是宸天佑的一箭双雕之计?一来给了皇太后一个难堪,二来无形中聚集了一股财富。可奇怪的是,如果劫贡品之事真是宸天佑指使许胤祥所为,那宸天佑又为何暗下谕旨命自家相爷彻查此案?为什么不让苏怀逸、玉照等人彻查?这里面一定有着另样的玄机。   “娘子想到了什么?”   “此劫案必不是陛下监守自盗。”   东方随云俊眸微亮,“噢?”   “若真是陛下和许胤祥联合作案,陛下没必要要一朝相爷暗中查访。所以妾身敢肯定陛下对贡品被劫一事真的是一无所知。”   “人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果然不假,为夫如今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语毕,极赞赏的在顾青麦的脸上亲吻一口。“娘子再分析分析,陛下点兵点将的要我来暗察此事所为何来?”   “三方势力中,陛下最终选中了相爷。”   一抹笑挂在了东方随云的嘴角,接着似昙花般开遍他的眼角眉梢。放下卷宗,他执起自家娘子的小手捂近胸口,“娘子每每总能给为夫带来出其不意,带来欣喜。”   “那相爷能否为妾身解惑,陛下为什么选中了相爷?”   “第一,我再怎么拥为权势也是为了弘文,为了他的儿子,为了他宸家的江山。而七皇爷虽是宸家的人,但老七一旦夺位成功,弘文等子嗣必将血溅轩辕台,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第二,许胤祥终究太嫩,要想权势滔天还得一段时日,可陛下的身子似乎等不了了。陛下不是没有想过立许皇后肚中的儿子为太子,但太子的废立关系着一朝的安稳不说,要想过我内阁这一关是难上加难。左右都是他的儿子,他没必要为了一个儿子得罪另外的一个儿子。再说,目前许胤祥不是老七的对手,老七的对手从来只有我一人。所以,权衡再三下,他不得不选我。”   看来朝局定了,宸天佑要一力用自家相爷了。这位年青的相爷以后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了,只是……就算他辅助弘文成功,弘文以后会感激他吗?这世上有多少君王喜欢功高盖主之臣?父亲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隐水山,自家相爷真的能平安归隐一辈子吗?   不知道顾青麦心中所想,只当她累了在闭目养神,东方随云又小心翼翼的拿起卷宗细细翻看。   “陛下推出相爷察案,只怕是认为七皇爷劫了皇贡筹谋辎重谋朝篡位。可万万想不到的是,怎么会是许胤祥?”   原来她还在想这件事?乍听自家娘子喃喃自语,东方随云轻抚着她的秀发呶嘴沉思,是啊,一个异姓王爷,一个闲散王爷,为什么要联系秦岭马场作出那杀头的事来?是没银子花?王爷的俸禄也不少啊。如今外加一个占去大业皇朝二分财力的妹夫。富甲天下也不为过。想到这里,东方随云似乎明白了,“除非他许胤祥想改朝换代。”   东方随云的一袭话令顾青麦心头一震。如今他一心一意待她,即便是燕子坞惨案一事也都没有瞒着她。而她对他瞒的却是何其多?想到这里,顾青麦伸手环住东方随云的腰,“相爷,如果妾身哪天不在了,你会如何?”   东方随云急忙放下手中的宗卷,紧张的抬起她的头,“娘子这段时日感觉不舒服了吗?”   知道他理解错了,又记起那张太医、罗太医那些‘今秋、今冬,之语,顾青麦急忙展颜一笑摇着头,“妾身感觉很好啊,没什么地方不舒服的。相爷不要紧张,妾身只是觉得人生不能预料,瞧瞧方侍郎他们,前一刻还好好的人,后一刻却已是入了黄土。妾身想起这件事由不得感叹而已。”   长吁了一口气,东方随云抱住她,“若真有那一天,为夫去陪你。”   “不。”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顾青麦急忙伸手捂住东方随云的唇,“如果真有那一天,妾身要你好好的活着,记住妾身,好好的活一辈子。”   “娘子。”东方随云的话透露出不满。   “相爷可是一朝之相呢。这大业的苍生是战乱流离还是和平共处都看相爷了。若妾身真有那么一天,相爷置大业的芸芸苍生而不顾,妾身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生。”   “好,为夫答应娘子,好好的活着,完成该完成的事,记着娘子活一辈子。”   顾青麦有些心涩的将头埋在自家相爷怀中,轻点了点头。   “可是娘子,你答应过为夫,忘川之始、记川之末,一定得等着为夫。”   想起槐林中的一幕幕誓言,顾青麦心生感动,紧紧的抱着自家相爷的腰身不停的点头。耳听得房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顾青麦不动声色的倒身睡下,“累了,困,相爷,妾身要休息了。”   “好。你先睡会子,为夫还要再看看卷宗。”   东方随云的话方落,擎苍的声音在外响起,“大人。”   “怎么了?”   “我们该走了。”   有危险?东方随云俊目微眯,一路行来,在万年青所派的鸽哨的保护下已暗自杀褪许多妄想杀了他们的杀手,不想许胤祥的人仍旧不死心啊。事不宜迟,他翻身下床,很快的裹好顾青麦,连人带被子抱出房间,“娘子,不怕,我们得赶路了。”   马车在月夜中急驰,数抹黑衣身影如蝙蝠般跟踪而至,在夜的渲染下显得更是神秘莫测。东方随云轻挑马车后帘,月色明亮,可以清楚的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黑衣人。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阴冷,“许胤祥,该死。”   瞌睡全无,顾青麦早已整理好身上的衣物,亦是看向马车后那不离不弃跟着的黑影,那功夫不似关内武功的纯厚,带着丝丝关外武功的邪佞。她心中一动,眯着凤目仔细看去。那些黑衣身影兔起鹘落间,约莫有几分地驭门的武功路数。   不可能!顾青麦心猛烈的撞击起来。地驭门的武功从来不外传。除非……除非是活死人!   “怀故,为师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二哥……醒了。”   四师傅的话如响雷劈在了顾青麦的心间,感觉到心一阵阵的痛,她伸手捂住胸口,弯身趴在了东方随云的腿上。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东方随云抱起顾青麦,骇然看见顾青麦的嘴角有血丝流出,他急得大叫,“擎苍,停下来,停下来。夫人不舒服,受不得颠覆了。”   眼见着前方就要到野云渡,漫天的芦苇随着夜风在左右的摇曳,擎苍一咬牙,狠抖着马缰将马车冲入了芦苇荡,很快的,马车消失在了芦苇荡中。   那几抹死咬着马车的黑影杀手站在芦苇荡前有丝犹豫,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中一个长吸了一口气,手指一个方向。   就在几个黑影杀手要杀入芦苇荡的时候,又几抹身影飞身而至拦在了那几抹黑影杀手的面前,为首的正是万年青。只见万年青摆了摆手,几个鸽哨冲进芦苇荡明显是救人、护人去了,而剩下的鸽哨和先前的黑影杀手面面相峙,敌不动、我不动!   那追杀的几个黑影杀手似乎不会语言,只是用手相互比划着面无表情的交流。最终有两个黑影杀手似蝙蝠消失在黑夜中般无了踪影,这场景看得万年青都有些骇然。就在万年青骇然之际,剩下的几个黑影杀手已是发起了进攻,很快的,月夜中反射着各种利刃的光芒和撞击之声。   那追踪入芦苇荡的两抹黑影杀手暂时辨不出方向,是以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又长吸了一口气,手指向一个方向。二人很快的追踪而去。不出一盏茶的时间,追上了顾青麦、擎苍、和万年青派来保护东方随云的鸽哨。   几个鸽哨一见黑影杀手跟踪而至,急忙要擎苍保护东方随云先走,他们却是迎身而上和那两个黑影杀手交起手来,擎苍和东方随云一左一右的扶着顾青麦往前方的渡口跑去。只要到了渡口过了河,那黑影杀手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得过了河再说。而且过河之后就进入了帝都外城,有了守城的官兵保护,那些黑影杀手也不敢胡来。   只是那两个黑影杀手武功极高,不出瞬间已是击毙万年青派来的鸽哨,再度追上了东方随云等人。   “大人,你和夫人先走。含玉,扶住夫人。”擎苍说话间松了顾青麦的手,独自迎上直面而来的两个黑影杀手。   看擎苍的功夫不弱,应该拖得住一时,可以拖得和万年青汇合。念及此,东方随云也不停留,直是拽了顾青麦的手往前方渡口方向跑去。却忽视了顾青麦死盯着那两个黑影杀手中的一个,眼睛一眨也不眨。   “娘子,别怕,前面就到渡口了。”顾青麦小手冰凉且浑身发抖,只当她是害怕,东方随云心急之下抱起顾青麦,“为夫抱着你。”   含玉不放心擎苍,边跑边回头看擎苍和那两个黑影杀手恶战。直到渡口,三人傻了眼,居然没有船只?东方随云苦笑一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原来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娘子,你怎么了?”   顾青麦兀自盯着远处和擎苍恶战的两个黑影杀手发呆。   东方随云替她将嘴角的血擦干净,回头看向擎苍恶战处,疑惑问道:“这批杀手武功怎么比前几批的都要高得多?”   因为他们是活死人啊。顾青麦终于回过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四师傅是逼着她出手啊,她该如何?出手必露身份,以东方随云的骄傲,必不满她瞒了他这长时间。再说,她出手又如何,要她出手去杀自己的二哥吗?可不出手,就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二哥杀死。顾家、东方家,果然是宿敌?   四师傅,你好狠,你和许胤祥他们有联系吗?   正在顾青麦心痛间,含玉一声惊呼往擎苍的方向跑去,原来她眼见着擎苍被一黑影杀手拍飞,心中大急,甩脱顾青麦拉扯的手飞扑了过去。   “相爷,我们要救擎苍和含玉。”顾青麦说着话,顺手摘下身边短树上的叶子吹奏起来。   东方随云当然不知道这吹奏之妙,只当顾青麦是要引那两个黑影杀手过来好给擎苍喘息的时间。他赞同的同时又拉着顾青麦的手跑了起来,边跑边说道:“我们去找找别的地方有没有船只?”   那两个黑影杀手听到顾青麦的吹奏之音,一时间丢下倒地的擎苍,避过急急奔到的含玉,迳自往东方随云、顾青麦的方向而来。   随着音调的改变,那两个黑影杀手茫然的左右四顾,一时间就像是找不到目标在什么地方的感觉,茫然的看着随风摇曳的芦苇。   东方随云拉过顾青麦吹奏的叶子扔掉,“娘子,擎苍、含玉脱脸了,不能再吹了,要不然就将杀手引来了。”   望着被自家相爷扔在地上的树叶,顾青麦傻了眼,张了张嘴偏又出不得声。她方才吹奏的是可以指挥那些活死人进退的曲子啊。那些活死人擅长鼻闻术,一旦不受曲子干扰定将闻到他们的味道然后再度追过来。只是这些话,她该如何说出口。   就在顾青麦叫苦之时,那两个黑影杀手果然再度长吸了一口气,很快的发现了东方随云和顾青麦藏身之处,再度飞身前来。东方随云不明就里,赶紧拉着顾青麦奔跑。   远方的擎苍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影杀手追逐着自家大人,唯盼着万年青再派几个鸽哨来帮帮手。只是依目前的情形来看,万年青只怕也有些自身难保。这帮黑影杀手的武功太过诡异,而且比前几批杀手的功夫又不知高了多少倍去。   耳听得身后的掌风已至,顾青麦故意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东方随云经她一带亦是趴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掌风,东方随云机灵的抱着顾青麦滚了几滚,滚到了一个斜坡坡底,很好的避过了黑影杀手的杀招。   “这一幕,很熟悉。”   听着顾青麦的调侃,东方随云‘嗯?,了一声,只听顾青麦又道:“有没有点像救沈山灵的感觉?”   原来女人吃醋的时候可以全然抛却方才的害怕和慌乱啊。东方随云好笑又好气的一把拉起顾青麦,“有命再吃醋吧。”   本以为他是一介书生,没想到他身手倒也灵活,虽然不懂武功,但却仍旧能够在两大高手的追杀下自保救人,顾青麦由衷的感到丝丝高兴,不再为二哥的忽然出现而痛苦纠结了。   东方随云、顾青麦二人掉落坡底,坡底部风向改变,芦苇更深更密,一时间,那两个黑影杀手再也闻不到他们二人的味道。只得站在芦苇丛中发着呆。   东方随云有些得意的看了顾青麦一眼,示意她不要出声。而顾青麦好笑的看着东方随云,因为自家相爷根本不知道这些活死人是不靠眼睛而是靠鼻子来感应事物的。   又站了一些时,实在闻不出味道,两抹黑影杀手正要腾空而起,猛地风向一变,二人临空的身子在空中似鹰般盘旋而下直扑东方随云、顾青麦藏身的地方而去。   东方随云出于直觉一把推倒顾青麦,整个人已是压到了顾青麦的身上。知道这个男人是全身心的护着她,顾青麦感动的同时手也不闲着,暗地里拔起一芦苇枯枝急急射向扑来的第一个黑影杀手的麻穴,那黑影杀手一个不防中了芦苇枝身子一软,就那般摔在了枯树桩上,正巧不巧的脑袋穿枝而过,竟是不再动弹了。   第二个黑影杀手明显为异变感到诧异,侧耳倾听,又长吸了一口气。似乎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他猛地抱起那倒地的黑影杀手飞速的离去。   半晌身后没有动静,东方随云这才抬起头来,就见自家娘子亦是闭着眼睛似乎是等死的模样,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人。再看了看四周,也没有人。他拍了拍顾青麦的脸,“喂,娘子,他们走了?”   顾青麦睁开眼,亦是四处看了看,露出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的神情,“真的?”   东方随云急忙爬起来,又站起来四处看了看,“确实没人了。”接着,很是高兴的拉起顾青麦,替她拍打着身上的草屑,“娘子,没事吧。”   “没事,相爷呢。”他方才可是不顾一切的护着她啊,顾青麦心中有丝哽咽。   “为夫能有什么事?咦,万掌柜来了。他也脱险了。”   当然会脱险。只因她方才杀人的手段是活死人最惧的手段之一。活死人虽然不具备思想,但具备灵性,若是碰到强敌,自然就不再恋战,而是走人。   “大人,属下保护不力。”万年青面带愧色。   “没事,本相和夫人不都活着吗?”东方随云看了眼万年青身后,“你的鸽哨呢?”   万年青苦笑两声,“越近京城越是大意了,属下带来的人都被方才的黑影杀手杀掉了。若非一个过路的侠客搭救一把,属下的命只怕也丢了。”   东方随云叹气拍了拍万年青的肩,“给他们的家人最好的怃恤。”   “是,大人。”   “对了,那个救你的侠客是谁?”   “他蒙着脸。”   蒙脸?顾青麦知道那个帮助万年青的侠客定是百里建弼无疑。心思转念间看到含玉、擎苍,于是说道:“看,含玉、擎苍他们来了。他们也没事了。”   含玉扶着擎苍一跛一跛的走了来,又急切的来到顾青麦的身边,“小姐,姑爷,你们没事吧?”   顾青麦摇了摇头,“走吧,找条船。”   ------题外话------   谢谢满溪流水香的钻钻!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   094回洞晓   有了万年青的随行保护,一行人的安全就更有了保障。东方随云、顾青麦等人顺利的渡过野云渡,又赶了两天的路,很快的,京都在望。   万年青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大人,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东方随云伸手接过,打开锦盒一看,首先入眼的是一份契约书和往来的密函,契约书中详尽叙及了劫得贡品后如何分成的事。而往来的密函则是出于许胤祥的亲笔手书,包括要秦岭马场暗自招兵买马以图共谋天下之语是跃然纸上。   东方随云‘啧啧,出声,“一个异姓王,而且是一个权势尚未形成的异姓王,怎么就想到这谋朝篡位之事?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嫌人生不够刺激?”说着,他又在锦盒中找了找,居然都是收条、欠条之类的东西,他将这些纸条抓了出来粗略的算了算,“不得了,不得了,三百万两,许胤祥居然借了秦岭马场三百万两的现银。他要这多银子干嘛?吃吗?每天吃一百两也够他吃几十年的,也吃不消啊。”   “收买。”顾青麦凑近细看,仔细翻了翻,“一定是收买人心。”   闻言,东方随云煞有介事的点头。“看来,京中有被他收买的人了。旦不知他会收买谁?嗯……如果本相估计得不错,谁有兵权就收买谁?”   顾青麦撇了撇嘴,“传闻我爹振臂一呼就有十万人马呢。”   “娘子,为夫错了不成吗?”东方随云有些懊恼的搂过顾青麦,为当初为了将顾自强囚禁京中布下的谣言深深的后悔,但同时他又非常的庆幸,若当初没使那非常手段,他要错过的将是自家娘子啊。“可为夫,从来没有后悔。”   对主子这般宠着少夫人习已为常,万年青问道:“这些东西足够扳倒许胤祥了,许胤祥就等着灭九族罢。”   “不错,秦岭马场也逃不掉喽。”   “听着很吃味啊。”顾青麦故意睨了自家相爷一眼,眼见东方随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犹自调侃说道:“谁叫秦岭马场的少场主不识相,居然敢娶觊觎东方相爷美色的女人?少不得要调教调教……唔……”   擎苍、含玉、万年青均做到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纷纷跳下马车打水的打水、洗脸的洗脸、喂马的喂马。   一声痛哼自马车内传了出来,接着是东方随云懊恼的声音传来,“娘子,你居然咬为夫?”   私底下这般亲腻也就罢了,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这般毫无顾及?顾青麦这次是真发火了,捋着散乱的头发说道:“以后你让妾身如何见擎苍、含玉他们?”   东方随云一边擦着嘴角的血渍,一边靠近顾青麦身边,“他们还敢说不成?”   “是啊,他们不会说相爷大人你,但是会笑话妾身我。”   “他们敢?”讨好的再度搂过自家娘子,东方随云挑眉说道:“娘子想想,为夫这般渲示着对娘子的爱,他们哪个还敢小瞧娘子,以后都唯有以娘子马首是瞻的份啊。”   这般马首是瞻不要也罢。她是一个女人而已,又没打算图谋天下。顾青麦不屑撇嘴,正待说话,外面传来万年青的声音,“大人,属下方方接到飞鸽传书,许胤祥在城楼。”   许胤祥在城楼?是迎接他们还是想要夺回罪证?他知道他们手上有了他的罪证了吗?东方随云呶了呶嘴,沉吟片刻,“万掌柜,将锦盒收好,你先进城,本相随后就到。”   “是,大人。”   巍巍城楼,古朴高大、威严耸立,站在城楼之上,极目远眺,远处绵绵群山、丛丛森林由如泼墨,可将一切美景尽收眼底。   眼见着远处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慢悠悠的行来,许胤祥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指了指城楼不远处的长亭方向,“在那里布酒,迎接东方相爷归来。”   “是,王爷。”   远远的可见许胤祥率众迎接出来。擎苍马不停蹄仍旧任马车缓缓前行,“大人,是许王爷。迎接的阵式还不小,给足了面子。”   一声冷哼,东方随云不动声色,“当作没见到的。直接过去,他不拦,不理他。谁知道他在这里到底是为了迎接谁?”   “是,大人。”   擎苍驾着马车,经过许胤祥身边的时候礼貌的点了点头。正准备抽着马儿驶过,许胤祥却是唤住说道:“这不是擎苍大爷吗?”   东方随云也不想让擎苍太过为难,轻掀车帘笑着打着招呼,“许王爷,真巧!”   “东方相爷,巧了!”   不再称呼‘随云,,倒脱了许多虚情假义。东方随云神色自若的说道:“王爷有公务?”   “舍妹和妹夫今日归来,是以在这里设席迎接。万不想和东方相爷遇上了?旦不知相爷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悠闲?哟,东方夫人也在?”   顾青麦掀着车帘笑容可掬的点了个头。   笑得深不可测,许胤祥迳自看向东方随云,“东方相爷,既是遇上了,许某有一事正好要和东方相爷好生聊聊,不知东方相爷是否赏这个面子?”语毕,做出请的姿势,眼睛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顾青麦的方向。   “好啊,就算许王爷不请,本相也会自到。”   看着许胤祥讳莫如深的眼神,顾青麦心中一凛,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一把紧紧的拽住将要掀帘而出的东方随云,“相爷。”   第一次看到自家娘子有害怕之神,只当她是担心他的安全,东方随云笑着拍了拍她的小手,“无防,没事。”再看顾青麦仍旧紧紧的拽着他的手,死活不许他下马车,他心生感动,重新坐到她的身边,俊目泛起炙热之光,在她脸上香吻一口。凑近她耳边说道:“娘子,别担心。大千世界、朗朗乾坤,这么多人看着我和他一处,他要害我,得有那个胆量。”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啊。她担心的是她二哥的问题。而二哥现在似乎正在为许胤祥做事。她有种直觉,许胤祥要拿她二哥说事。   见顾青麦神思遥遥,只当她还在为他担心,东方随云的嘴角泛起邪气的笑,将唇凑近顾青麦唇边,“娘子,你若主动吻为夫,为夫就考虑考虑……”   话未说完,他的唇已被顾青麦覆上,东方随云不由一愣,但很快的,他抱过自家娘子,变被动为主动的加深着这个好不容易诱惑过来的吻。可今天怀中的人有点不对劲,吻得极度的缠绵且带着丝丝霸道,怎么说呢,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想到生离死别,他心中暗暗好笑,没想到他家娘子这般担心他,看来,他因了她而放下一切,是真真正确的选择。心中感动、感叹之际,口中有了涩涩的味道。   东方随云霍地推开怀中的人,这才看到怀中的人满脸的泪珠。一时间,他心痛起来,“娘子,为夫不去了,嗯?不去了。”   顾青麦将头埋在自家相爷怀中。头直是摇。“该来的,总得来。该走的路,一定得走。”   怀中的声音闷闷的,东方随云听得不是非常的明了,“嗯?”   “相爷,去罢。是妾身,想多了。”顾青麦抬起头,伸手在自家相爷唇上的伤口处轻轻的摩挲,又将红唇帖到伤口处轻柔的浅吸,将他伤口上的血渍都浅吸干净,这才展颜一笑,“相爷,保重。”   “放心,为夫马上就回来。”   “相爷。妾身和父亲好久没有见面了,想回去见见父亲报个平安。”   东方随云咧嘴一笑,“如果娘子想在娘家多休息几日也成,为夫会忍住相思之苦,过几天再去接你。”   “好。”   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脸,东方随云也未整理自己零乱的衣衫,直接掀起车帘,轻快的跳下马车,这才拍着衣衫边整理边说道:“这女人啊,就是不能太宠,太宠都上房揭瓦了都。”语毕,将嘴角再度渗出的血渍轻舔了舔。   本就天姿国色,如今这一舔之下,万千风华毕现,看得所有的人愣了神,半晌,回神的人明白了,东方相爷方才在马车中是在干什么了。许胤祥干笑两声,“是小王不识趣,打扰相爷和夫人了。”   “哪里的话,怎么能事事依着女人?走,我们喝酒去。”说话间,东方随云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吩咐擎苍,“出来这么长的时间了,送少夫人回顾府看看,免得岳父惦记。”   “是,大人。”   顾青麦掀起车帘,看了许胤祥方向一眼点头道了声‘让王爷见笑了,的话,这才看向东方随云,“相爷,少喝些,酒伤身。”   “放心,本相的小萝卜头和小花骨朵都还没影儿呢,怎么会喝酒误事?在家洗个香喷喷的澡,等着本相。”   神情羞怯,但眼中没有笑意,顾青麦放下车帘,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下了,她必须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个最好的办法。   马蹄声声,马车奔跑在御道之上。马车前室,含玉和擎苍说话的声音不时的传来。顾青麦心绪烦乱,脑中略过一幕幕二哥要刺杀东方随云而东方随云救护她的画面,咬了咬牙,她揭开马车车帘看出去,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因了傍晚,街道两侧的店面大部份已经关上,只剩下一些零散的摆摊的人还守着摊子,期望再守到两、三个客人。   很快,到了顾府门口。顾青麦在含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迳自吩咐擎苍,“你再辛苦一趟,看看相爷如何?”许胤祥当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东方随云下手,但狗逼急了还有跳墙、兔子逼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呢?   知道事态严重,虽然明知万年青会派鸽哨暗中保护,但擎苍仍旧点头飞身上马车,驾着马车往城外而去。   见女儿归来,顾自强很是欣喜,看后面又未见女婿相陪,“云儿呢?”被女儿拽着,又见女儿脸色史无前例的凝重,他很是诧异,“麦子,怎么了?”   顾青麦迳自拉着父亲往他的寝房而去,直至门口,她头也不回的叮嘱含玉,“你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准靠近,包括忠叔。”   只当小姐和老爷要商量路途上屡番遇刺的事情,含玉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急忙点头,机灵的站在了屋外。   关好房门,顾青麦又将父亲拉到最里间的屋子,知道这里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方才放心,直是盯着父亲苍老的容颜说道:“爹,二哥来了。”   二哥?哪个二哥?什么二哥?顾自强有丝糊涂。   “二哥,顾昊穹!”   “什么?”顾自强更糊涂了。   “爹,你的二儿子,我的二哥,他没死啊。”   ‘啊,的一声惊呼,顾自强有些难以置信,接着脸上又欣喜若狂,“真的?麦子,真的?”   “爹可还记得大业皇朝二百一十年,天佑帝,天授元年的秋天,我朝与南疆的那场檀渊之战?”   能不记得?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顾昊苍,二儿子顾昊穹,在檀渊之战中同时身亡、尸骨无存,后圣上追封大儿子骠骑将军,追封二儿子龙骑将军。一想到这,他的心至今都是痛的,只能时刻以儿子是为国捐躯、死有所值来安慰自己。   “按惯例,那几天是大哥、二哥按爹的吩咐来看我的日子。可是,我等了很长时间,大哥、二哥没有来,我缠着四师傅跑出师门暗中想来看看你们。可万不想碰到了父亲和原南疆大王的血战。看着漫天遍野的尸身,我知道两个哥哥一向杀敌在前,是以不顾一切的翻找着,虽然我期望你们都不在这里,但是……终究让我找到了大哥、二哥的尸身。”   难怪找不到两个儿子的尸身,但那一年战死沙场的人几近都是血肉无归,而他也以为儿子被对方的铁蹄踏得血肉无存。万不想老天有眼,两个儿子是被女儿带走了?不过,等等……顾自强心中一悸,“尸身?”那两个儿子仍旧是战死了啊,怎么女儿又说出‘二哥来了,的话?   “两个哥哥确实已经战死。可女儿我……我少有亲人,如何舍得两个哥哥离我远去?是以,我恳求四师傅救两个哥哥活过来。”   知道女儿的师门极其诡异,也许真能够将人起死回生也说不定。顾自强思虑间,只听女儿继续说道:“四师傅拗不过我,答应我试试看。当时事出紧急,也来不及和父亲言明,我和四师傅将两个哥哥都救到了师门。从此……从此女儿找尽世间珍药来救治两个哥哥的命。只要是两个哥哥需要的,即使是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药圃,女儿也毫无顾虑的去过许多次。盗灵药。”   南疆十六峒?西陲八场?盗?顾自强不是不明白这两个地方在江湖中的地位,女儿所为是冒多大的险啊。“那……那……麦子,你你……”   “如此反复几次后,久贼必犯,女儿被他们抓了个现行。”   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人都不好惹啊,被抓住了必死无疑,虽然女儿现在好生生的活在眼前,可想起女儿差点……顾自强一阵阵的心痛,“我儿如何逃脱的?”   “毁了人家的宝药如何逃得脱?”笑得极是无奈,顾青麦继续说道:“爹是不知道他们哭得有多伤心,唉……反正女儿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只有顺着他们的意思将那些峒主也好、场主也罢的令牌都夺了过来。”   “顾三郎!”顾自强惊呼一声,吓得瘫软到了太师椅中。万不想那名震三方的顾三郎是自己的女儿麦子?当初他还笑言那顾三郎和他五百年前是一家?想到这里,顾自强苦笑起来。   “救活大哥、二哥不是一天、一月、一年的事,也许十年也未见得有成效,也许根本就救不活。所以,这件事女儿一直没有告诉爹是怕爹又伤心一次。再加上朝庭已加追封,如果两个哥哥起死回生的话,爹必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是啊。如今一晃已过十余年,如果说两个儿子活着,定然是欺君之罪。可是,儿子活着对他是最好的安慰啊。“我亲自和陛下解释去。”   顾青麦苦笑一声,摇头,“爹,朝庭的事你还没有看穿?陛下会打自己的脸?”   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何况一朝天子的圣谕?触及皇权,又有哪个天子会收回自己的圣谕?顾自强明白这个道理,他心生一股悲切,难怪女儿时有说出一些‘逝者已逝,要那么多荣耀做什么?不但不是荣耀,也许还会成为生者的绊脚石,的话,原以为女儿那番话是看穿世事,现在才知女儿是为了两个哥哥活着却不能大白于天下而生烦扰。   “麦子,爹本来想留在京城,留在你身边伴着你以弥补将你打小送入师门导致我们父女长期分离的遗憾。可万不想……万不想……麦子,爹要和陛下说身染重疾日夜思念故土,这样的话,爹带着你的两个哥哥到故土隐名埋姓,过着隐居的生活。只是你……从此后你……”又要孤单一人了。   其实父亲的一生也很惨,中年丧子、丧妻,晚年软禁,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早被磨得始消殆尽,如今只想和她一起平平安安的渡过晚年。可如今儿子起死回生偏偏是活死人,活死人也就罢了还成了人家手上的棋子?这个打击无疑会将老父亲又摧老三分。可事出紧急,不得不说啊。顾青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蹲在顾自强的面前,擦着顾自强脸上的泪花,“爹,没用了。二哥活过来了,可女儿不敢保证大哥活过来了没有。如今只有二哥一人归来,可是爹,二哥是……是活死人啦。”   活死人?顾自强再度震惊了。模模糊糊的将女儿所述的一切听了进去,一时间他老泪纵横,“穹儿居然去刺杀云儿?”东方家、顾家的恩怨真就再也解不开了?   世事就是这般难测,现在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许胤祥肯定会别有用心的将二哥顾昊穹推出来,一来作为要挟东方随云不得拿出燕子坞罪证的筹码,二来可以将东方随云的注意力全然转移到顾家、东方家的仇恨上来。   “爹,女儿可以肯定一件事。许胤祥肯定是想以二哥的消息作为和相爷交换燕子坞罪证的条件,可相爷……暂时必定不会答应。”眼见父亲神情疑惑,顾青麦将燕子坞惨案一事详细说了一遍,又道:“一来,他是大业皇朝的宰相,大业皇朝的立国之本讲究礼、法、义、信、诚,他不会因了私情枉顾国法。二来,他也知道二哥一旦现世,顾家将是满门抄斩之罪,女儿斗胆认为,相爷一定会掂量掂量女儿的死活。”   因了先前知道儿子存活世间却又是活死人的消息对他打击过大,让他暂时失了方寸。如今顾自强已是收回心神,“麦子,你的意思是说,云儿不会拿燕子坞惨案的罪证和许胤祥交换,但云儿也不会这么快的将那些罪证呈献给陛下?”   顾青麦直是点头。“以女儿对相爷的理解,他暂时不会交出燕子坞惨案的罪证,那样许胤祥也将不透露出二哥尚活在世上的消息。如此一来,双方各自守着把柄以静制动。”   顾自强虎目中再度露出精明强干之神,一扫先前的疲惫不堪,“好。只要有这个时间段,为父可以趁了这空隙,联系数十万人马杀许胤祥一个片甲不留,打得许胤祥措手不及。但愿陛下能够谅解为父,到时候为父只图将功折罪领了你二哥归隐山林。”   致仕了的老父亲在举手投足间能招集数十万兵马而不是自家相爷传言的十万兵马?顾青麦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原来,自家相爷没有冤枉人啦。只是,父亲如果真成功的阻止了一位异姓王爷的叛乱,多疑的陛下会允许老父亲归隐么?陛下只会将老父亲看作更大的隐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有之。到时候老父亲能否保得住一条命都成问题,更何况是携着二哥归隐?唉,一旦触及国事,父亲就会显出男儿本色,却总是过高的估计了疑心君王的宽容大度。   “爹。你爱女儿不?”   顾自强将手摸着女儿的脸颊,“爱,胜过爹的命。”   眼中有泪浮动,顾青麦将头枕在父亲的膝盖上,“爹,在女儿和陛下之间,你会选择谁?”   “这?”这是忠和义的问题,很难区分。   “女儿相信爹有为了国家奉献一生的雄心壮志,可爹想过没有,陛下会这般相信你么?如果陛下真相信你,又怎么会置爹几十年的战功而不顾将爹软禁在京都?”   轻叹一声,顾自强摸着女儿的头发,“麦子,你说的,爹都懂。可‘忠义,也好、‘忠孝,也罢,为什么‘忠,字都在前头?那是因为忠最为重要。也许这个‘忠,是忠于君王,但其实更多的,是忠于皇朝的子民啦。”   其实,父亲也不尽是愚忠。父亲早就想透了。顾青麦欣喜的抬起头,“爹,你相信女儿不?”   “这个世上,最令我顾自强感到欣慰的是,遇到了两个奇女子。一个是故儿,一个是你。故儿的风采我亲眼目睹过,麦子的风采,为父相信,马上就会目睹。”   “爹,女儿有一条万全之策,不但可以让许胤祥的阴谋彻底的败露,而且还可护得了二哥的周全,更不会让相爷难以抉择。”   “说来听听?”   “可是爹。你必须答应女儿,对待许胤祥这件事,您可以为了国家,但却千万不要相信陛下。”   095回决定   因了秋天,顾青麦绣楼前的那片槐林早已遍染浅黄,落叶纷纷随着秋风飘落。如果说原来槐花遍开的槐林有着说不尽的花团锦簇,如今的槐林却有着别样的箫条清寒。   站在灵石前,顾青麦长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传来似曾相识的缕缕花香,沁人心脾。   “小姐,来,吃两块槐花糕。”   这个时候还有槐花糕?顾青麦将眼睁开,诧异的看向含玉,只见含玉果然用托盘托着数种颜色、小巧玲珑的糕点前来。而那随着风吹来的清香又是那槐花的味道,越来越清晰。“真的,真的是槐花?”   含玉将手上端的一应茶水糕点放在石桌上,一边侍候着顾青麦吃着糕点,一边说着‘吃慢些、小心些、还有好多,的话,似想起什么的又道:“今年槐花开的时候,老爷和奴婢在这槐林中来采槐花,却发现了姑爷和小姐在这里……”话未说完,含玉的脸小有微红。   将最后一块槐花糕吞入口中,顾青麦舒服的拍了拍肚皮。明白小丫头为什么脸红,槐花开的那天,她和自家相爷仅来一次,而那一次……顾青麦将眼光看向身后的灵石,也就是自家相爷所谓的三生石。   三生石上,‘东方随云、顾青麦,七个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大字清晰可见,可见当时东方随云是下了一番真功夫。   “当时老爷吩咐奴婢不得打扰姑爷和小姐,只等姑爷和小姐走后,老爷才命人又采了许多的槐花晒干的晒干、酿制的酿制。只说留着等小姐回府的时候吃呢,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为父亲的帖心感动。一边听着小丫头的唠叨,顾青麦一边站了起来走近三生石边,细细的摩挲着三生石上的七个大字。   “相爷,我答应你,三生石上,今世盟约,三生三世,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说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所以,它日我们夫妻若走在轮回途中,为夫一定会先看着你喝忘川的水,然后牵引你喝记川的水,当娘子记起一切的时候,为夫再放心的去喝忘川的水,因为,为夫知道娘子会牵引着为夫去喝记川的水。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忘了谁。”   回忆当时的誓言,自家相爷虽然贪心,但却是贪的一份永远和她在一起的心。顾青麦嘴角抹起一抹柔和的笑,伸手摸着三生石上她和东方随云的名字。   含玉又端了一杯茶递到顾青麦的面前,“小姐,这么多天了,姑爷怎么还没有带个口信来?”   她又何曾没有胡思乱想?甚至想过她的死活和江山社稷在自家相爷心中疏轻疏重?自家相爷为了她会放弃扳倒许胤祥的机会吗?如今听了含玉的疑问,顾青麦佯装着喝茶,调侃说道:“怎么?一天见不到擎苍心里就痒痒了?”   “小姐。”含玉有些忸怩的跺了跺脚,夺了顾青麦手中的茶杯,一个转身,将茶杯‘啪,的一声放在了石桌上,“奴婢是担心小姐。”   “相府连个小妾都没有,有什么替本小姐担心的?言不由衷。”顾青麦说着话,不疾不徐的走到石椅边坐下。自家相爷这几天对她不闻不问也不传个口信来,看来,她怀疑的事真的来了。自家相爷一定知道二哥顾昊穹的事了。而许胤祥也一定会将事态扩大演变成顾府的二公子刺杀东方家的少爷,这样一来……   “咦,擎苍!”   含玉的惊呼声将顾青麦的沉思打断,瞥眼瞧去,果见擎苍横刀立马站在院子的入口处。再往后看去,心中由不得叹了口气,想见的人仍旧没有来。   “少夫人,大人要属下带个口讯。”   “进来说。”   擎苍犹豫着走进槐林,躬身揖手说道:“大人说,近段时日朝务烦恼,不能顾及夫人了,要夫人在娘家好生休养,相府的一切事有段氏管理,勿念。”   是他还在犹豫吗?毕竟顾家、东方家四代深仇大恨,现在正好用二哥复活一事给顾府安个欺君罔上之罪然后将顾府一众老小一网打尽,放弃这个利用皇权斩杀顾府的机会是不是太可惜了?想到这里,顾青麦心中苦笑,有些鄙夷自己,自家相爷不是那样的人,因了她,他早就将那些报仇等事抛诸脑后了。自家相爷如今犹豫的只怕是江山社稷、儿女私情到底疏轻疏重。   这不是为难人吗?她知道自己在自家相爷心中的地位,更知道大业百姓在自家相爷心中的地位。如果自家相爷为了她抛弃了大业百姓,那他还是她喜欢的那个相爷吗?她虽没有扶世济困之心,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拖那‘扶世济困,之心的后腿。一如她必须去走绝杀谷的路,只是为了不要让更多的人为她枉死般……   见少夫人久久不言语,只当少夫人心中失落,擎苍再度躬身,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大人这几天也不在相府。”   不在相府?莫不是软禁到了广陵王府?顾青麦神色严肃的站了起来。只听擎苍继续说道:“夜贵妃娘娘涎下麟儿,老夫人高兴之极,去皇宫陪护。”   原来是这件事?看来夜柔的恩宠将更一步提升。再怎么说,她的肚皮也真是争气,居然为宸天佑生下两个儿子,而且大儿子贵为太子。想来自家相爷是为了婆婆不得不陪护宫中罢。   “过两天秋试开科,大人是今科的主考官。秋试过后,大人又得忙准备迎接南疆新主乌诺哲、西陲狼王庄少蒙的事。”眼见顾青麦眼睛诧异,擎苍又解释,“他们是来庆贺二皇子的满月宴。是以,大人这段时间……”只怕没时间陪夫人了。   自家相爷要处理的事还真多,明白擎苍后面没有说的话是什么,她更明白自家相爷起初邀乌诺哲、庄少蒙前来的目的,无非是想弄到他们二人手中的无极之浴火、若水两粒豆蔻来延续自己的命。想到这里,顾青麦心中一柔,先前的酸涩之心去了不少。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擎苍说道:“去告诉相爷,我在这里一切安好,要他无需惦记。专心忙于朝政的好。”   擎苍略点头,正揖手告辞,含玉却是一步跨上前,“诶,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好了,不用担心。”   顾青麦听着擎苍和含玉二人的问话,不由得想起野云渡自家相爷救护她的一幕幕,眼神黯然下来,她不得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好自己的老父亲,保护好自己的二哥,保护好他——东方随云。   月色朦胧,清冷的月光浑映出茕茕孑立的孤影。顾青麦独自立在槐林中,感受着秋夜的凉。抬头仰望着秋月,如今多一天在京城,多一天在他的身边已是一种奢侈。心中有一种不可名说的痛,暗涌漩流、慢慢吞噬。人生已成定局,命运已绝决至此,爱与生活必须分离,也许是死别、也许是生离,无论如何做,她只有辜负他,可唯有如此,她方能成全许许多多的人。   “相爷,对不起。”情已至尽头,相思又如何?她终得回地驭门,只能让东方随云死心。   百里建弼一声轻叹,从月色中现身,“尊主!”   “建弼!”   “尊主和相爷真是有缘。”   有缘?这是挖苦还讽刺还是真心诚意?顾青麦转头看着三生石,那三生石在月光的辉映下散发着冷冷的光。   “尊主说巧不巧?属下在撷坤殿接到音讯。说有人在找顾三郎。”   顾青麦缓缓转身,定定的看着百里建弼。只听他继续说道:“一来是想知道尊主近来如何。二来属下沿着音讯的通道一路追踪至京城,这才发觉,原来寻找尊主的幕后人居然是相爷。”   难道自家相爷早就知道了她的事?这段时日的恩爱不过是陪她演戏?顾青麦身子一个踉跄,单薄的身子在月色中颤抖起来。   “尊主不用担心。相爷还不知你就是顾三郎。”   “建弼,能不能一次将话说个清楚?”搞得人心里七上八下、七想八想。   “可想相爷在尊主心中的地位了。”百里建弼露出不屑的眼神,走近顾青麦身边,“尊主是真爱上相爷了?”其实那天在花神娘娘庙中她要求他保护东方随云的时候,他心中早已揣测到,只是不想做实而已。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顾青麦不答反问。   “尊主的身子不但不可能替相爷留下后代,而且还会要了相爷的命。”   “他现在不还活着吗?”   “那是因为他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一丝苦笑浮上顾青麦的唇畔,若非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是点穴、找借口就是用梵香露,如今的东方随云只怕是白骨一堆了吧。只是后来,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他倒真真做到了清心寡欲,却令她几近无地自容、感慨万端。遗憾的是,要离开了,却没有替他留下一男半女,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了肚中血蛊,顾青麦恼声问道:“乌雅呢?”   “尊主放心,乌雅如今尚不知尊主的消息,只当尊主在闭关养伤。听闻她也伤得不轻,能够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只是不知如今她的功力恢复了几成?”   捡回一条命?她当初对乌雅也没有痛下杀手啊,是谁伤了乌雅?   四师傅,一定是四师傅。可四师傅不是帮乌雅的吗?又为何要重伤乌雅?   不管了。这些疑问在走绝杀谷修行之路的时候就应该都会一清二楚了吧。“即便恢复一成,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只因她的毒蛊实在是太厉害。”冷哼一声,顾青麦捋了捋长发,“偏偏本尊从来不为任何事妥协,血蛊也一样。”   百里建弼大吃一惊,“尊主的意思是要逼出血蛊?”   “本尊的功力已是恢复,可以一试。”   “可是,那会血尽而亡!”百里建弼不顾先前故意划下的尊卑之道,急步上前抓住顾青麦的双肩,眼中不无痛心,“尊主,还是想办法从乌雅手中弄到解方。”   顾青麦苦笑摇头,“没用。这血蛊之咒极是狠毒,除了她肚中的母蛊,任何解方都解不了本尊肚中的子蛊。”   这是天大的难题啊,如何在保证乌雅不死的情形下取得她体内的母蛊?要不然乌雅一死母蛊必亡,而母蛊一亡那子蛊必亡,若子蛊亡的时候仍旧在宿主体内,那宿主必是无可救药。   “本尊觉得可以运功一试?”   “为什么?”百里建弼的眼中露出一抹妖艳的光,继而又似西沉的月儿全然无了光彩,“因为相爷?”   “本尊……我,我想替他生个孩子。”她终将离开他,他曾经那么想要一个和她的孩子,想来只怕也是对这一天早有预感,是以希望有个孩子能够成为他们的牵盼吧,如今她的这种感觉也相当的强烈。   百里建弼痛心的摇头,双手放开顾青麦的双肩,“尊主,你会丢命的。再说,如今的局势,你也没有时间了。”   是啊,没有时间了。许胤祥蠢蠢欲动,四师傅步步紧逼,东方随云不得不出手。这一切也许就在明天,也许就在后天,也许就在下个月就会发生,她哪有时间替他去生个孩子?想到这里,顾青麦有些痛苦的闭上凤眸,“一切,都是天意?”若人在初识就知今天如此相爱该多好,也许许多事就不会留有遗憾。   “尊主,不要做傻事?你不是向来信奉不是十拿九稳就绝不轻易行动么?”   “也有很多次,本尊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是尊主的运气好。”   其实运气好也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顾青麦不想说,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功力已恢复十成,其实她试过,功力恢复的第一天她就欣喜若狂的试过,可是逼不出来,而且差点毙命……她如今说出想生一个孩子的话,也许是今晚月色的原因,也许是感觉到和自家相爷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的原因,也许是和自家相爷再也没有团聚的一天的原因……她只是想说出自己心中的话而已,这些话如今是她最真实的期盼啊。   “建弼,本尊只是心中十分的难受。”她素来强大,又有谁知她心中的弱小?她多向往她就是一个平凡的普通家庭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和父母家人生活在一处,可偏偏她命运多舛,出生失母,幼时救兄,长大护父……她一步步的期望着心中天伦之乐的那一天来临,也一步步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只是如今,事事非她力所能及,她不是放弃,而是成全。   百里建弼再度上前,将在风中颤抖的身子搂入怀中,“尊主!”   “一切,按照本尊的吩咐行事。”时不我待,不能因了儿女情长而误事。要痛就一刀斩断,总比那一刀一刀的凌迟要强上许多。   他怀中那个坚强的尊主又回来了。这需要多大的勇气?百里建弼拍了拍顾青麦的背,轻轻的松开她,“尊主真的决定了?”   “不得不如此。”   “那属下就按尊主的吩咐去做了。”   咬了咬艳红的唇,顾青麦坚定转身,头也不回的说道:“去罢!”   “不知花麽看到尊主柔弱的一面会做何感想?”   百里建弼是南疆十六峒的总峒主,花麽则是西陲八场的总场主,他们二人可谓顾青麦的左膀右臂。但左膀右臂再好也是属下,容不得他如此打趣她。就算她曾经柔弱,但也容不得属下如此讪笑,眼见着百里建弼要消失在月色之中,顾青麦轻启朱唇,“你们的婚事该办喽。”   ‘卟通,一声,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咒骂声。顾青麦秀眉一扬,抬头看着西沉的月,嘴角勾起一抹动人心弦的笑,似那月华,洒了一地。   096回心思   大业皇朝的恩科秋试入闱名单出炉,东方烨不负东方随云之望取得解元头魁,这东方烨本就是乡试的会元,如果在明春的春闱能入三甲并在殿试上一举夺魁,那可就是替天下的庶子都争了一口气了。   相府喜事连连,先有皇贵妃涎下第二个外甥二皇子,后有东方烨夺得解元,夜老夫人难得出敬佛堂的人也止不住的高兴,亲自出面吩咐东方随云介绍京城中的权贵和东方烨相识,并且叮嘱东方随云在相府为东方烨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相府有喜事,怎能少了相府的少主母?东方随云命擎苍将顾青麦接了回,而他每天忙于为东方烨拉拢权贵的事夜夜笙歌。   一连三日,为东方烨摆的庆功宴终是完毕,顾青麦仔细叮嘱了段氏一些话,又查看了近段时日的帐目,交待段氏要注意的一些事后出了帐房,迳自往逐风轩的方向走去。   “嫂嫂。”   “舅妈!”   顾青麦回头一看,是东方烨、东方又儿、冷千柔。东方烨的眼角止不住的意气飞扬,而东方又儿的眼中满是欣慰,冷千柔受了母亲和舅舅的影响,小脸上也是笑嘻嘻的。   顾青麦伸手摸着冷千柔的脸,看着东方烨兄妹,“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东方烨长身而揖,“准备到逐风轩给大哥和嫂嫂请安。”   “有事?”   东方烨也不忸捏,“这段时日,如果没有大哥和嫂嫂的照顾,不谈夺魁,我们兄妹的生活只怕都成问题。如今小弟已有微薄的俸禄,想着该是独立门户的时候了。”   就那点俸禄只怕连他一个人都养不活,又如何养得活东方又儿母女?顾青麦知道,东方烨此次中举令大业皇朝中许多学子不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此次的主考官是东方随云,皇城中谣言满天飞,皆是对东方随云和东方烨不利的。如今东方烨要避嫌,说明他的骨头很硬,值得继续扶持。想到这里,顾青麦笑道:“三少爷不必过虑,尽管在相府待着,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来年的春闱你向天下人证明,你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并不是什么关系。”   见东方烨嘴角微翕,顾青麦继续说道:“再者,你既然选择了官场这条道,就应该知道像这样的流言蜚语以后会数不胜数,如果你一一记在心中将会不堪重负。你好生想一想,你是觉得那些流言蜚语重要呢还是自己的前途重要?”   眼中泛着如梦初醒的光,东方烨一揖到地,“嫂嫂一言如醍醐灌顶,小弟明白了。定当不再受外界的干拢。只是小弟已有俸禄,应当不再拿相府所给的月银,不但不拿,而且还要将俸禄全部奉上,以供在相府的生活。”   “你的那点俸禄就留着吧。若它日高中外派为官,到了外地也好打理那些地方上的官员。至于月银,仍旧如从前。好了,你也不必多说了,也就这半年不到的事,前番这长的时间相府都供得起你,这半年的时间难道还供不起你了吗?去罢,好生读书,嫂嫂等着你的好消息。”   看着顾青麦略带疲惫远去的身影,东方烨眼中升起一抹怜惜,东方又儿看得吃了一惊,急忙拉了东方烨的手,“三哥,我们走。”   “舅妈是好人,我喜欢舅妈。”冷千柔虽然不懂什么好坏,但凡她喜欢的她就会说好。   “是啊,舅妈可好了,舅妈对我们一家三口都好。”东方又儿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东方烨急往从阳阁走去。   “三舅舅,以后,你也要给小柔找一个像舅妈那般好的三舅妈。”   东方烨身子一震,回头看向顾青麦离去的方向,眼中漫是柔情。虽出生豪门,却是庶子之身。被赶出家门,她一点不嫌弃的好心收留而且无微不至照顾着他的生活。她心思聪慧,虽不怎么与他打交道,却明白他最忌讳的是什么,那就是做为一个庶子的尊严。她看似弱柳扶风却懂得官场的为官之道,不吝口传身教并且相当聪明的点到为止。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世上会有第二个吗?他此次这般全身心投入科考,也是想证明给她看的吧。   越是想心中情怀越是难捺,东方烨一把摆脱东方又儿紧拉着他的手,找着蹩脚的借口,“大哥方才和苏尚书多喝了几杯,醉了,有些头痛,我给大哥送醒酒汤去。”   “三哥。”东方又儿凄厉的叫了一声,吓醒了怀中差点睡着的冷千柔,只听东方又儿继续说道:“三哥,不要做令你我悔不当初的事。”   “大哥总是因了我劳累,我送杯茶都不可吗?”   东方又儿看着自己的三哥躲避的眼神,轻叹了口气,“自有人送醒酒汤。这事轮不到你。三哥,听妹子一句劝,你……你放下吧。”   心中一震。东方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东方又儿再度轻叹一声,上前拉着东方烨的手,“三哥。大哥和嫂嫂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只能感恩戴德,可不能有丝毫的僭越之心啦。”   原来他一点都藏不住自己的心事。也是啊,他情欲初动,不善伪装,而妹子和他最是亲近,当然就可以看出来。想到这里,东方烨一声苦笑,“对不起,我……”   轻拍着冷千柔睡着,东方又儿再度说道:“放心,这府中除我外,再也没人会看出你的心思。”为不打扰东方烨苦读,从阳阁少有人往,这也是东方又儿只到今天才劝说自己的三哥的原因,“你看嫂嫂的眼神,一如小柔他爹当初看我的眼神,只是如今……”   见妹子脸上苦笑,东方烨霍地明白,一个家庭,不谈婆媳关系、夫妻关系的复杂,如果他再来掺合一脚,那令心中的人置身何处?自己的妹子三从四德、无不贤良都被那刁钻的婆婆‘出妇,,如果因了自己的不慎导致心中的人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岂不是对不起她?除非他很强大,大得能够保护她,大得不顾世俗的一切保护她不受丁点伤害。想到这里,他将看着顾青麦消失方向的眼神收回看向自己的妹妹,“又儿,三哥知道了。”   在东方烨兄妹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后,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月色之中,脸上神情莫测。   没有从方才听到的话中回神,万不想三少爷喜欢上了少夫人?看着东方随云讳莫如深的眼神,擎苍感到一丝心急,“大人。”   微蹩眉,东方随云揉了揉自己发痛的额头,“明天,送三少爷、四小姐、小小姐去东方家老宅,一应月银照旧。”   “是。”这样,起码可以防止东方烨觊觎少夫人之心,它日三少爷高中外派,自就不会和少夫人有任何瓜葛了。   一连三日的流水席,东方随云也颇觉困倦,举步往逐风轩而去。进入轩中,含玉正在最外间低头绣花,又是昙花样式,东方随云看着若有所思,摆手示意含玉不要作声,举步往书房走去。只是方方踏入书房,他心中一悸,却是停住脚步就那般痴痴的看着。   这就是他的娘子啊。轻柔的靠在太师椅中,满头的秀发就那般绕在她的胸前背后,人已浅睡,微闭的眸,雪色的肌肤,微翘的红唇……似雪中寒梅,又淡如风中秋菊。   她已经彻底的蚕食了他的心。可她的心又被他蚕食了多少?燕子坞惨案的证据明明在他的手中,如今他一摁再摁,她那么聪明却是不闻不问,难道她已猜到他和许胤祥做的交易?如果她猜出了交易,是否也就是说她知道她二哥还活着,只是不和他挑明而已。   如果那‘无缺,的信他可以不信,那许胤祥的话他就有些动摇了。毕竟事情是一而再、再而三……正所谓三人成虎。   朝庭追封的龙骑将军复活,这是天大的一个笑话,这是大大的打了宸天佑的脸。宸天佑盛怒之下有可能以顾家出了叛逃的将士为由将顾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依宸天佑的疑心,更狠的做法是诛九族、叛灭门。若放在原来,力图报仇的他定当不会放过此次机会。可自从他的生命中有了她后,他行事有了顾忌……   一边想着,东方随云一边轻轻的走近顾青麦身边,轻轻的抽掉她半握在手中的书,伸出手,抱起顾青麦往里间走去。   早就听出东方随云的脚步,也知道东方随云的脚步停顿了半晌,如今他抱起她,说明他放下了一切选择了她,这个抉择令她又愧又感动又酸涩,抑制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相爷!”   “嗯。”   “客人都送走了?”   “嗯。”   “累了?”   “嗯。”   “那就睡罢。”   “为夫今天想陪着娘子。”说着话,东方随云将顾青麦放在床榻上,脱鞋挤了上来,一如原来般环抱住自家娘子,将下颔抵在她的脑门上。“明天让三弟搬到东方家的老宅去,那里远离闹市,清幽清静,适合读书。以他的聪明,它日必高中。”   “好。妾身会安排几个下人前往服侍,相爷勿忧。”   想到自己的弟弟觊觎自己的妻子,东方随云心中由不得懊恼,生怕妻子被人抢走似的将怀中的人紧了紧,“庄少蒙和乌诺哲到了。”感觉到怀中人身子一紧,只当她是担心无极豆蔻之事,他拍了拍她的背,“放心,为夫都安排好了,那浴火和若水两粒豆蔻一定会让为夫弄到手中。”   顾青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心,自从中了乌雅的血蛊后,她额间的滴水胭脂痣荡然无存,少了那粒胭脂痣,就算自己现在再怎么像顾三郎,庄少蒙应该不会认出她吧?再怎么说,她一改在南疆和西陲的装扮,飘逸的长发完全掩盖了长发束起之时的顾三郎风采。   胭脂痣、胭脂痣……因了胭脂痣,四师傅进了绝杀谷修行,从绝杀谷出来的四师傅六亲不认,直是逼着她不断的杀人、杀人,甚至是杀同门。这样的四师傅她不喜欢,感到害怕也感到陌生,所以她叛逃、出走,奈何四师傅给她制造了一个又一个陷阱,一个又一个绝境,甚至是她命之将绝,四师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绝杀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四师傅为什么偏要逼着她去绝杀谷修行?她心中隐隐有个直觉,一定和胭脂痣有关。毕竟师门之中,只有她和四师傅的额间有那胭脂痣,按照大师傅所言,额间出现胭脂痣者是学有所成。也就是说,地驭门中,只有她和四师傅二人有练习师门《地驭玄冰诀》的天赋。她曾经因了自己年少就拥有这个天赋而沾沾自喜。   但是,因了四师傅的杀戮,她为自己额间长出的胭脂痣感到相当的懊恼,甚至深恨自己长出了胭脂痣。因为她怕,怕去了绝杀谷后,再出来就会变成和四师傅一样的人。是以,她死活不去,因为她放心不下自己的老父亲和两个哥哥。   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回地驭门一趟,该来的怎么躲都躲不过,不想命运会做如此的安排。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如了四师傅的意去了那绝杀谷,无论是生是死,也不至于后来因了认识一个叫东方随云的男子让她对红尘俗念是这般的放不下。   未知怀中人的心思,东方随云迳自说道:“明天是弘墨的满月宴,同时迎接庄少蒙和乌诺哲,娘子明天陪为夫进宫。”   弘墨?夜柔小儿子的名字吧。而他要她陪着进宫,是担心无极豆蔻出什么状况,弄到手就给她吃了吧。想到这里,顾青麦抱紧了东方随云的腰身,眼中再度几要漫出泪水,只是将头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点了点头。   她明白,他是要将无极豆蔻弄到手后再出手,以他讲究礼、法、义、信、诚的信念,他不会置大业皇朝的安稳于不顾,他只是在和时间赛跑,他想跑到时间的前面夺得无极豆蔻,然后再想其余的办法揭发许胤祥。以他的为人必不会受许胤祥的控制,只是如今,他还没有想好万全之策。只知道如果此时交出罪证,许胤祥誓必拼死一搏,内战一起又何谈弄到无极豆蔻?原来这个男人是如此的为着她着想。   可是现在,她在他怀中连哭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夜。   她知道,他如今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他被许胤祥束住了手脚,确切的说,是被她束住了手脚。这个世道其实真的很公平,既然他难得抉择,那么,她来替他抉择罢。   见怀中的人只是静静的趴在他怀中没有出声,想着三天来的劳累,东方随云只当顾青麦累了,轻拍着她的背,“睡吧,睡吧。”   ------题外话------   谢谢searchfainy的钻钻!   谢谢elsawang、meancity76的花花!   谢谢亲爱的朋友们的票票!在这里提前说一声,大家节日快乐啊!   097回出手   本应是人间团圆的中秋佳节,因了小皇子的满月宴,因了迎接南疆大王和西陲狼王的到来,所有臣子不得不放弃和家人团聚共享人伦的机会来参加皇家宴会。   奢糜的气息,空虚的官话、华丽的空话、虚伪的鬼话,献媚讨好在皇家宴会中展露无余。乌诺哲带来的南疆祭司那神秘古老的舞蹈、庄少蒙带来身材高大的相扑武士的表演无疑将晚会推向了高潮,皇宫的夜显得格外的热闹。   好在官员和家眷是分开的,要不然,庄少蒙现在一定会对她起疑心。顾青麦想到这里,悄悄起身,打算到别处走走,远离这权力张场的宴会中心,以防待会子庄少蒙来敬酒的时候被发现。虽然少了胭脂痣,但还是防着些的好。   独自漫步在御湖边,想起那日在御湖假山边看到的一些有趣的事,顾青麦决定仍旧去那个地方看看。   避过御林军、太监、宫女的干扰,方方步入假山山洞,一高大的身影亦是立马钻了进来,顾青麦一声惊呼未出声,来人已是捂住了她的嘴,“嘘嘘嘘,是我,是我。”   声音再熟悉不过,卓闻人!   再晚一刻她就可能会毙了他的命。顾青麦怒视了卓闻人一眼,只待卓闻人讪笑着将手松开,顾青麦斜睨着他,“卓元帅,什么时候也做这种偷鸡摸狗、鬼鬼祟祟的跟踪之事了?”   “什么叫偷鸡摸狗、鬼鬼祟祟?本元帅这是抚今怀惜、故地重游。诶,可别这样看着本元帅,咦,看样子身子情形大好了呢,比上次本元帅看着你的时候长了不少肉,嗯,看着顺眼多了。怎么样,在故地重新看到本元帅的音容笑貌是不是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不要说没有啊,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本元帅一向实话实说,本元帅就有欣喜若狂的感觉呢。”   “闻人!”   “咳咳……其实我非常不喜欢尊称你为大嫂。”   “喊我麦子吧。”   卓闻人眼露异彩,“麦……”名未喊完,东方随云的声音在外响起,“出来!”   一时间,卓闻人方才还顾盼神飞的脸马上似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做了个鬼脸,“大哥,这山洞还可以再容下一人,何必要小弟我出去?此次小弟我可是功劳在身哦。”   一听功劳在身,东方随云已是侧身挤进了山洞,一把将卓闻人拽到了一边,自己却是硬生生站在了顾青麦和卓闻人的中间,伸出手,“拿来。”   卓闻人摸了摸鼻子,有丝委屈的看着东方随云,“大哥,你也太不懂情趣了吧。至少要说些什么感激之类的词啊、句子啊什么的。比如说‘下一次,小弟你受难,大哥我一定快马加鞭的赶到助你一臂之力,绝不落井下石,之类的话。”   顾青麦‘噗哧,一笑,眼光正好落在那洞眼之处。她‘咦,了一声,“你们别作声。”真是巧啊,居然又看到了宁南星和凝嫔。那偷情的二人择着些有花荫、无人经过的小道,偷偷摸摸的往御湖边走来。   因了端午节的竞渡赛事,那停在御湖边的两艘画舫仍旧停在那里,除了定期派人前往打扫外,上面倒也没派人看守。宁南星是御林军的统林,当然深知哪里最为安全,是以一路牵着凝嫔的手往那画舫而去。   东方随云、顾青麦、卓闻人三人不自觉同时挑高了眉,都有些不言而喻的意思。   “小宁子太过分了啊,三番两次的也不怕掉脑袋啊。好在本元帅不是皇帝,好在本元帅没有女人,以后要有也只能有一个,要不然,别的女人给本元帅戴了绿帽子本元帅居然还蒙在鼓里,来世一定会变做青蛙的。”   不搭理卓闻人那乱七八糟的理论,东方随云迳自伸手,“拿来。”   撇了撇嘴,卓闻人‘嘿嘿,笑了两声,“什么东西拿来啊?”   东方随云睨了他一眼,“明知顾问。庄少蒙说了,给你了。”   再度撇了撇嘴,卓闻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本来想亲自献一下殷勤,好在麦子……咳咳咳,大哥,别这样看着我。好吧,好吧,好在大嫂面前讨个好处,留个好映像,不想碰到这么不解风情的大哥。好在庄少蒙义气,听闻无极之土木豆蔻被大嫂吃了,知道这浴火豆蔻也没什么用了,吃了也不过是暴殄天物,是以无私的给了本元帅。本元帅决定,从此以后将庄少蒙当大哥般的看待。”一边说着,一边不甘心的将手中的锦盒递到东方随云手中。   东方随云有些激动的将锦盒抓到手中,急忙打开,月色之下,一状似蚕豆大小的豆子在月色下闪着似火的光芒。   “无极之浴火豆蔻……唔……”   顾青麦话未说完,东方随云已是将豆蔻塞到了她的口中。异香扑鼻而来,一时间,整个身子轻盈之极、通体舒泰。   “怎样?”   看着东方随云担心的神情,顾青麦一笑说道:“从来没有觉得身子这般清爽过。”   总算在冬日之前将这豆蔻给自家娘子吃了,自家娘子的命将继续延续下去。东方随云长吁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遗憾的说道:“方才为夫试探过乌诺哲,乌诺哲也是说既然无极之土木、浴火两粒豆蔻被娘子吃下,那他留着无极之若水豆蔻也没什么用。不是他不给,而是在路途中发生一件怪事。”   怪事?卓闻人和顾青麦同时看着东方随云。   “乌诺哲说,近皇城之时,有人盗走了那若水豆蔻。”   盗?卓闻人眼中闪过冷冷的光,一声冷哼,“好在本元帅多了个心眼,陪庄少蒙前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在庄少蒙的身边放了一粒假的豆蔻。你们猜猜那粒假豆蔻后来怎么了?”   “被盗了?”东方随云和顾青麦异口同声。   卓闻人点了点头,证实他们二人猜测是正确的。   东方随云若有所思,顾青麦低头把玩着自己的长发,眼中闪过诡谲的光,她可以肯定那盗豆蔻的人是谁?四师傅不过是希望她不要承东方随云的情而留念东方随云罢了。   其实无极豆蔻根本解决不了她本身的血蛊问题,只是看着东方随云带着遗憾的神情,她不忍打破东方随云心中最后的信念,出声劝道:“其实吃不吃若水豆蔻都无所谓,妾身现在觉得身子好了许多,妾身更相信张太医、罗太医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救治妾身命脉的良药,相爷不必担心。想原来妾身小时候就有人说活不过一年的话,不想妾身活了十六年了。”   有这么回事?东方随云眸中乍亮。“真的?”   顾青麦坚定点头。“天道酬勤,相爷如此勤与妾身的病体,想来老天也会感动。”   无视卓闻人在山洞中,东方随云伸手揽顾青麦入怀,“只要娘子活着就好,只要娘子活着……”   “别酸文绉绉的啊,还有本元帅在呢,不要光天月下、众目睽睽……啊,大哥,松手,松手,小弟的耳朵快掉了,快掉了。”   “相爷。”顾青麦好笑的伸手抓过东方随云的手,除却握笔的地方有细细的厚茧以外,他的手很柔软,不似一般练武之人的手相当的粗糙,一旦握着,酥酥麻麻的相当舒服,看着他挑衅似的看着卓闻人,她扳过自家相爷的脑袋,“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成了兄弟?”   “你不知道?”卓闻人露出相当吃惊的神情,继而说道:“告诉你,连本元帅都不知道怎么就和他这种人成了兄弟。本元帅现在是上了贼船悔之晚矣……咦,你们看,小宁子和小嫔子出来了。”   东方随云和顾青麦急忙看向画舫,果然,宁南星和凝嫔出了画舫后,一左一右的散去。   最是肮脏帝王家,果不其然啊!   “诶,端午之后,你怎么不告而别?你不是送八公主回宫的么?不是将人家吃了又不好意思,是以躲到边陲去了吧?”   卓闻人嘴角有些抽搐的看着顾青麦,又怒看向东方随云,“大哥,管好你家娘子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本元帅是那么不负责的人吗?告诉你们,她想投怀送抱,本元帅还偏就守身如玉。”   咦?这话外有音啊,莫不是八公主趁着酒性想成其好事,逼卓闻人娶她?平时那八公主不是相当自负的么?怎么也想用这不入流的手段?想起花神娘娘庙中宸婉君保护自己的一幕幕,顾青麦说道:“其实,八公主人挺好的。虽然说话有时霸道了些,性子有时急躁了些,但行事却相当的光明磊落,是那种表里如一的好姑娘。”   “你想当媒人?还是想替我大哥再纳一个妾?啊……大哥,你真真是重色轻友啊,干嘛总是揪我?干嘛不揪揪你家娘子?是她的嘴犯了事……啊,疼疼疼,这一次,疼死本元帅也不求饶。呜呜呜……我要和你割袍断义……”   “相爷。”顾青麦看得不忍心,伸手拉过东方随云的手,“闻人好歹替妾身弄来了浴火豆蔻呢,你不能这么快就卸磨杀驴啊。”   “喂。打个好听点的比方好不好?什么叫驴啊,说‘飞鸟尽、良弓藏,不是好听些?”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你们边陲的军晌我都替你打点好了,这次回边陲的时候顺便带走。”   卓闻人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直是拍着东方随云的肩,“还是好兄弟。如果没你这个大哥在朝中给本元帅坐阵,本元帅的军晌怎么能够要得如此顺利?那本元帅的面子可就要丢尽了。咦,本元帅听边陲的兄弟们说,当年顾老爷子要军晌的时候好难啊……啊……呜呜呜,我的脑袋。”   这件事顾青麦大体上也知晓,父亲当年向朝庭要军晌的时候,朝庭也不是不给,而是故意拖延时间。父亲就算是送银子、找路子,那军晌问题也总是三餐不济,也因了此,为了解决边陲守兵的粮食问题,父亲这才学着澜沧卫城的土司亲军闲时务农、战时练兵的方法。不想颇有奇效,不但解决了边陲守兵的粮食问题,而且也解决了部分边陲居民的粮食问题。可谓是绝处逢生。只是如今从东方随云恶意惩罚卓闻人来看,当年那拖延军晌的勾当只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顾青麦揉了揉鼻子,卓闻人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由不得自家相爷发火。   “走了,相爷和兵马大元帅都不在场,庄少蒙和乌诺哲会怎么想?”东方随云说着话,率先将卓闻人推出山洞,这才跟着出来,后牵着顾青麦的手,三人有说有笑,缓缓的向宴会场地走去。   正所谓故人相逢震撼人心,远远的,顾青麦就可以看到那个比一般人都要高大魁梧的身影,胸脯横阔,气吞山河,有万夫难敌之威!   顾青麦不自觉的低下头,西陲之中,这大漠狼王庄少蒙对她的痴缠……啧啧啧……只是这庄少蒙的大男人主义极盛,手下妃子如云。他偏偏不立王后,说那王后之位是要留给他最心爱的人,也就是她顾三郎。更用他的话来说,王后是用来爱的,其余的妃子都是用来发泄的。   就算这话说得挺感人,可顾青麦仍旧接受不了他这种说法。是女人就是用来疼、用来爱的,没有人能任意践踏任何一个女人的尊严。即便他是权力至尊的大漠狼王也不成。   “哈哈,东方相爷、卓兄弟,你们两个跑到哪去了?让我好找。快来看看我西陲最有名的相扑武士的相扑。卓兄弟,你不是一直想打赢我们的相扑勇士么?现在有机会,你可以上场了。咦,这位是……是……三……三……”庄少蒙那双亮若寒星的眸子由诧异到迷茫,由迷茫到震惊,由于过于震惊,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破了都浑然不知。   明知他是庄少蒙,顾青麦仍旧问过东方随云和卓闻人后,这才盈盈下拜,“臣妇顾青麦,拜见狼王。”   顾青麦?顾自强的女儿?东方随云的老婆?她的大名如雷贯耳,来到大业皇朝,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的事了。庄少蒙大步向前,直逼着顾青麦,盯着她的额头发呆。“咦,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只是像,像……嗯?也太像了啊……就是瘦得太厉害,没精气神……”   见庄少蒙这般盯着他的妻子上下打量,东方随云眼角起一丝不满,不着痕迹的拉过顾青麦,他向前一步挡住庄少蒙那肆无忌惮的目光,“狼王,请。”   这庄少蒙在西陲可不缺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怎么一见顾青麦就是一副色胚样似的?卓闻人诧异之极,心思转念间已是上前一把拉过庄少蒙,“走,看相扑去,本元帅要将你们那些相扑勇士打得鼻青脸肿,够义气吧,本元帅可都是按狼王您的吩咐办事,谁叫那个吃里扒外的勇士夺了狼王的爱妃呢,本元帅替你去报仇。”   夺爱妃?顾青麦苦笑。这狼王看不起所有的女人,是以玩过的女人任意的赏给手下,这般开化的作风和关内绝然不一。关内虽然三妻四妾,但好歹不会随便赏给手下,顶多是将那无用的妾室卖往它处眼不见为净。关外就不一样了,曾经的女人居然还可以去服侍属下。真真是开化啊。·糯·米·首·发·   对于西陲的男女民风,东方随云也只是置之一笑,挽着顾青麦的腰说道:“要不,看看弘墨去?”   今天好歹是弘墨的满月宴,她好歹是弘墨的舅妈,应该去看看。这样的话,至少避免了和庄少蒙的再度碰面。毕竟庄少蒙也不是非常之辈,他方才的话她听得真切,她额间的胭脂痣没有了他很是生疑。但他终究比较熟悉她的每一个举动抑或是眼神,是以,少接触为妙,否则终会露馅。想到这里,她笑着点了点头。   景仁宫是太子宸弘文的寝宫,太子除却偶尔去永寿宫陪伴皇太后外,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宫殿。   如今,他的同胞弟弟弘墨也住进了景仁宫,他更乐得不得了,终于有个小玩伴了,是以去皇太后那里的次数就更少了,不是皇太后诏见,他根本就不去。   至于这个二皇子宸弘墨,夜柔本打算亲自哺养,奈何她也是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今天有热度、明天不一定有热度,宸天佑也觉得夜柔因了孩子对他失去了许多的耐心,想着当初照料弘文的奶娘有经验,是以宸天佑相当放心的将二儿子交到奶娘王氏手中,一并陪着大儿子暂时住在景仁宫。   这样也好,夜柔想儿子的时候就会来看看,不想看儿子的时候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是以这段时间她活得了相当的润心。   一路上,东方随云讲了许多,顾青麦也明白了,那宸天佑对夜柔的宽容真真是……夜柔如果再不知足,以后只怕会悔不当初。   奶娘王氏和一众景仁宫的人看到东方随云和顾青麦到来,急忙跪拜,一时间,从景仁宫中歪歪扭扭的冲出来一小巧的身影,一路稚气的声音高声喊着‘舅舅、舅舅,的跑来。   这小家伙就是将来的大业皇帝啊。这柔柔糯糯的声音真是好听,脆脆嫩嫩的让人怜惜。   “弘文,慢点,慢点。”东方随云一边展开双臂,一边蹲下抱起了摇摇晃晃奔来的身影,“要你小心些,还是这般调皮。”   “舅舅好久没来景仁宫了,弘文想舅舅了。”   这是顾青麦第一次见到宸弘文,短短的腿、胖胖的手,红红的唇,不时的搂着东方随云亲上一、两口。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简直就是宸天佑的影子再生,只是不同于宸天佑的是,弘文的眼睛相当的纯,不似宸天佑那般的阴鸷。此时,弘文的眼睛就一眨一眨的盯着顾青麦,“舅舅,她是谁?”   “是你舅妈。”   “舅妈?”宸弘文再度眨着他长长的睫毛,继而伸出手示意顾青麦抱他,“弘文要舅妈抱抱。”   有些出其不意。东方随云笑着将怀中的弘文递到顾青麦怀中,“看来弘文和你亲呢。一般的人他都不理。”   顾青麦手足无措的将宸弘文抱入怀中,宸弘文的香吻已响在了顾青麦的脸颊上。难怪东方随云会为了这个小人儿这般卖命,这可爱的小生命,谁不想护之爱之呢?顾青麦思虑间,耳畔已是传来宸弘文细细的声音,“弘文喜欢舅妈。”   东方随云佯装生气的敲了宸弘文的头,“不许占便宜。”说着,示意宸弘文过来,他来抱。可宸弘文头一偏,肥短的手搂住顾青麦的脖颈,“舅妈,弘文喜欢你,喜欢你的头发,好美啊。”   简直一小色狼啊。顾青麦苦笑不止,脸颊上已被宸弘文偷香一片。东方随云的脸真的黑了,强行将宸弘文抱了过来,“舅妈的身子不好,受不得累。你如果真喜欢,就安分守己一些。”   顾青麦是第一次抱着这般小的生命,早已有些喜欢,睨了东方随云一眼,“小孩子呢?什么安分守己?”   东方随云做了做鬼脸,“你和弘文倒真投缘。他很少真心喜欢哪一个人,除了我以外,你只怕是第二个了。”   夜柔呢?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吗?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东方随云叹气说道:“夜贵妃多少总有些孩子气。她都未长大,如何懂得照顾一个孩子?她总认为将弘文丢给奶娘就够了,是以,弘文和奶娘的感情还深一些。再则这宫中危机四伏,他的太子之尊太过敏感,所有往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你别小看这景仁宫,前后已查出四位带利刃、三位带绞带、四位带毒食的嬷嬷。”   都是来害这小小的生命的么?顾青麦的心有些疼,摸了摸宸弘文不明白的看着东方随云的眼睛。这个小生命只怕现在还不懂他早成众矢之的了吧?他能够安然的活到现在,多亏了他的舅舅吧。   “这景仁宫的防护是重中之重。所以,这里都是我严格挑选的人马。”   果然,东方随云将这里看得很重。也许宸天佑也知道东方随云的苦心,是以才会这般放心的又将二儿子交到了景仁宫。   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引着顾青麦来到景仁宫最里间,一间小小的宫寝,布满着象征皇家威严的明黄色,一个小肉球正躺在摇蓝中酣睡。   “二弟睡着了,好可爱。”宸弘文从东方随云的身上挣脱着下来,跑到自己睡的床榻上抓来许多玩具,“舅舅,你看,这是弘文给二弟准备的玩具,等二弟长大了,弘文和二弟一起玩。”   东方随云笑着摸了摸宸弘文的头,“乖。”   孩子在小时候都纯净善良,等他们长大的时候只怕为了帝位就会争个你死我活,一如现在的宸天佑和宸天极,也不知这一对兄弟长大后会不会重演历史那千古不变的悲剧?   夫妻心意相通,东方随云拉过顾青麦,“放心,为夫会努力的教导他们,必不出现人间人伦惨剧。”说着话,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勾向熟睡的小婴儿,在婴儿的脸颊上轻轻的碰了碰,“娘子,你说,如果我们有孩子该有多好。”   孩子?顾青麦心中一悸,低下头,就算她现在想有,也没有时间了。她和他终是无缘。   “娘子,怎么了?”   “若有来生,妾身一定替相爷生七个、八个孩子。”   来生?眼睛微眯,东方随云的神色史无前例的严肃起来,缓缓的站了起来,定定的盯着顾青麦,“娘子,你怎么了?”猛然,他心中一动,伸手将顾青麦抱入怀中,“娘子,你是不是瞒着为夫做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顾青麦急忙摇头,眼中有泪却是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妾身,妾身只是觉得自己此生病体不堪,不能为相爷孕育子嗣,只怕,只怕……只能等到来生了。”   不尽相信,东方随云仍是拍着顾青麦的背,“放心。为夫一定替娘子寻到第三粒无极豆蔻,到时候,什么都会有的。”   就算寻到第三粒,也解决不了她肚中的血蛊啊。就算真能解决血蛊,时间也不够了。顾青麦痛苦的点了点头,“嗯。”等一会,圣旨就要颁布了吧。不但大业皇朝知道她断情绝爱的事,西陲、南疆只怕都会知道了吧。她的个人名义是小,所有人能够活着才是大事啊。不得不如此,不得不如此啊。   见顾青麦神色不郁,想着只怕真是因了她在责怪自身的身子原因,东方随云叮嘱了奶娘王氏和宫中守护的人一应话,并答应千求万恳的宸弘文一定会常来,这才携了顾青麦离去。   将到皇家宫宴的现场,花荫之中,许曼容有些彻斯底里的哭声惹得东方随云和顾青麦同时隐身在了花荫之后。   “曼容,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是许胤祥的声音。   “胤祥,我怕,怕这孩子生不出来。”   “不会的,这段时日你太紧张了。是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关的,你看夜贵妃不就生下两个皇子了吗?她不都没事吗?”   “可是,我怕,我怕这个孩子长得不像他,夜贵妃的两个孩子长得都像他啊。”   “像不像不都是我宸家的孩子?谁会生疑?”   呃,什么意思?东方随云和顾青麦同时相互看了一眼,都为许胤祥和许曼容的话不解。   “胤祥,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东方随云蹩眉紧盯着花荫中的男女,前方守着许家的家将,也难怪他们兄妹二人这般大的胆子在这里商量要不要皇子的事了。   “曼容,你看这样,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我们……杀了他。然后嫁祸给夜贵妃,这样一来,夜贵妃定是死罪无疑,那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来日方长,我们还可以再生。”   ‘啊,的一声,顾青麦感觉嘴已被东方随云捂住,抬眼见他的眼眸中闪着诡谲震惊之光。紧接着,东方随云一把拽着顾青麦缓缓的退出花荫,朝着远处的亭子走去。   直走到亭子中,顾青麦的心仍旧堵得慌。真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居然算计到还未出生的皇子身上,那名、权、利就真的有那么重要?不惜兄妹苟合?   东方随云显然也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来,他似乎就是一个天生的权谋家,此时显得有些兴奋的走来走去,“好办了,一切都好办了。只要抓住许胤祥、许曼容乱人伦苟且并视图栽脏陷害夜贵妃之事,可以立刻将许家一网打尽。嗯,直待许曼容将那皇子生出来,不,根本不是什么皇子,也许是……”怪胎?   看着兴奋的自家相爷。顾青麦猛然明白了,他是希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许胤祥,让许胤祥根本说不出她二哥还活着的事实,然后他再来一一收拾。可这番收拾之后呢,仍旧是自己要远离。所以……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切,还是得按自己的计划行事,这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不能出任何差错。   “相爷,让妾身抱抱你吧。”   正兴奋得不停的走来走去的东方随云一时间愣住,就那么任着自家娘子环抱着他。耳畔传来顾青麦软软糯糯的声音,“相爷的怀抱真是暖和啊,妾身真真是喜欢。”   心中升起一股柔情,东方随云还未开口,亭子外传来一阵讥笑声,“哟,真是夫妻情深。表哥,夜深露重的,你就不担心表嫂的身子又犯病吗?”   “夜贵妃。”东方随云轻轻推开怀中的顾青麦,看着夜柔,“你不是在坐月子么?”   “有一件事,比本宫坐月子来得还要令本宫觉得重要,表哥,表嫂,陛下正在宴会那里等着你们二人呢。有圣旨。”   圣旨?东方随云眼中有狐疑,却想不透是什么。只当是燕子坞一事没有如宸天佑的意,又是什么明升暗降、明降暗升之类的玩意吧。   圣旨,果然来了?压住心中的痛,顾青麦平静的看着夜柔,“恭喜夜贵妃,两个皇子都很可爱。臣妇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不能替相爷生下一儿半女,总是在知道后才追悔莫及。所以,臣妇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劝夜贵妃,缘惜眼前人,知足长乐。”   语毕,不理会夜柔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变幻着的色彩,也不理会东方随云那震惊的眼神,顾青麦头也不回的往皇家宴会的地方而去。   她不会给他希望,因为没有希望自就没有失望。   她不会给他爱恋,因为没有爱恋他将不会心伤。   她能给的只有恨,恨的痛比爱的痛更容易让人接受,更容易让人有活下去的勇气,她只要他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好好的活下去。恨就恨一辈子吧。   《大业皇朝史志》:大业皇朝二百二十一年,天佑帝,天授十一年。   中秋。原兵马大元帅顾自强之女顾青麦告发其父隐瞒次子顾昊穹还活在人世一事,帝大怒,削顾昊穹龙骑将军之封爵,满朝追捕顾昊穹,凡藏匿顾昊穹者杀无赦。   同日。顾自强入狱,判重阳决。   同日。顾府其余一应人等因顾青麦大义灭亲、忠于大业之举,免去死刑,改流放。   重阳。原兵马大元帅顾自强押赴刑场行刑,其女顾青麦出现,手持天佑帝允其亲自手刃其父圣旨,人间惨伦,孽女亲刃其父,利刃进顾自强心脏三寸,血喷如注,顾自强当场毙。遵圣旨,尸身由仵作验明正身后交由顾青麦带回。   098回关心   太和酒楼,一如既往人声鼎沸,如今大家最关注的话题是顾家的千金亲弑亲父到底是忠还是孝的问题。   若说忠,在讲究百行孝为先的伦理之下,手刃其父可谓不孝。   若说不孝,但她此举是为了大业皇朝。谁叫顾老爷子犯了老糊涂,居然藏匿亲儿隐瞒未死的真相,还害得皇帝颜面大失的追回顾家二公子龙骑将军的封号。   “自古忠孝难两全啊。只是顾家千金如此作为,也太心狠手毒了些。”   “可不。罔顾天伦、人神共愤啊。如今大业皇城的口水沫子都能将她淹死。要不,她为何天天将自己锁在绣楼,不出绣楼一步。”   “唉,有谁能够算得到,中秋一场满月宴居然会闹得那般收场。”   中秋节的皇家宴会上,宸天佑突下几道圣旨,除却夺顾昊穹封爵的圣旨外,连带将顾府的大公子顾昊苍的封爵亦是罢免。判顾老爷子重阳决。同时,谕旨顾青麦虽大义灭亲、大忠为国,但作为罪臣之女已不配站在一朝相爷身边,是以下旨解除了东方随云和顾青麦的婚约。   几道圣旨让所有参加皇家宴会的人目瞪口呆,据闻即便是东方相爷也是难以置信,更因了气极攻心当场吐血晕倒,一月后清醒,却是双目失明,至今没有恢复视力。   “遥想当初,相爷的风姿、顾家千金的娇宠仍在眼前,不过一年,居然烟消云散。”   好好的皇家宴会不欢而散,南疆疆主乌诺哲、西陲狼王庄少蒙翌日直接各自回了领地。顾老爷子从英雄变成奸雄,人们的是非观念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还有什么变故是马上就要来临的?一时间大业皇朝人心惶惶。   “如今大业皇朝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唉,好在还有卓元帅。”   卓闻人临危受命,返回边陲,以防南疆、西陲趁大业皇朝动荡之时联兵犯境。   “好在皇后为陛下涎下麟儿,唉,多少有了些喜气……”   太和酒楼的二楼,东方随云双目缠着纱布,听着一楼大堂的议论,嘴角抹起讥笑,“万掌柜,这场景,好熟悉。”   去岁也是在这里听着一楼大堂的纷纷议论,那个时候他只想报仇,只想怎么样整得顾家灰飞烟灭,可万不想他会对她动情动念、情根深种、彻底颠覆往日的推论,深种得他不得不去考虑如果他是罪臣之子,那还配不配拥有一个英雄的女儿为妻子的问题。万不想她以雷霆之势打得所有的人措手不及,包括他。   了断亲情、义绝爱人,断情绝爱。“好狠。”语毕,东方随云嘴角不自觉的含笑,如果说原来那个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的她让他深深的爱上了,可现在这个果断干脆的她更致命的吸引着他,让他有了无尽的征服欲望。看来,无论是怎么样的她,都会让他深陷情网、无法自拔。因为,他爱着她啊,一旦爱上了,就爱上了她的一切。   自打眼睛失明,听觉和嗅觉比以往更是灵敏。闻到熟悉的药味,东方随云蹩起眉头,“万掌柜,又是那夜明砂?”   “大人,这夜明砂可不比一般的夜明砂,这可是南疆十六峒送来的千年夜明砂,举世一粒难求。若得十粒,盲眼之人都可治好。百里峒主也真是大方,一送就送来百粒,看来,撷坤殿有意要和我们联手了。”   可以说,能够和撷坤殿联手是近段时日他所听到的最好消息了。“这样一来,边陲之事本相也放心了。对了,许胤祥可有下落?”   自从主子从大病中醒来,将许胤祥的罪证交出后,许胤祥从此隐了身,“想来是躲在哪个老巢了吧。属下办事不力,至今未有查出。”   感觉得到万年青要来解自己缠眼的纱布,东方随云皱着眉头,“可不可以不用这药,太难闻了,臭得狠。”   “这可是治眼疾的人参。大人还是将就一些吧,再说属下在这药中还添加了除臭的香料,臭味很淡了。”   东方随云无法,只得任万年青将纱布解了,隐约中,感觉到眼前有黑影在晃动。“本相看得见了,只不过是一团黑影晃来晃去的。”   万年青闻言大喜,“当初百里峒主送药来的时候就说过,敷药三次,第一次五日,第二次三日,第三次一日,十日必好,看来真有其事。这是第三次了,恭喜大人明天可以重见天日了。唉,看来还是属下无能,属下的那些药为大人治疗那长时间都没有……”   “你说她现在在干什么?”   话猛然被打断,万年青一时没有回神。她?他?谁?继而醒悟,“听说为顾老爷子做了道场后,打算送顾老爷子的灵柩归故土。”   故土?大风镇,离京城好远啊。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他了?东方随云感觉喉间有血腥味翻涌。“你相信她会手刃其父吗?”   “属下那天去了刑场。确实是顾老爷子,确实是刺中心脏,入心脏三寸,顾老爷子血流如柱,当场死亡。”   “有一次,她杀鱼,一下子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的鱼头剁下来,当时擎苍表示她那是误打误撞。后来太和酒楼行刺事件,她避开了许昭阳的利刃并绊倒了许昭阳,当时你也说如果她有武功定然不会受秦愿一脚。如今,她能一刀正中她父亲的命脉,万掌柜,你说说,她到底懂不懂武功?”   万年青轻叹一声,麻利的将东方随云的眼睛重新包好。“应该有,要不然,不会那么准。”   原来他家娘子有武功啊,看来她太过于深藏不露了些。原以为他了解她了,原来他一点也不了解她。   “你觉得她是一个为了疑心病重的帝王尽忠的一个人吗?”见万年青久不回答他的问题,东方随云又问,“你认为,本相会恨她吗?”   “大人对她只有爱。”   ‘呵呵,一笑,东方随云说道:“其实,有时候恨也好,至少可以活得不是非常的麻木,至少可以活得不是那般的悲苦,至少活得充满了力量。只是,本相在她的身上尝遍了喜怒哀乐,都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忘记?能不能忘记?”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知道万年青不明白,东方随云解释,“送顾老爷子灵柩归故土的日子。”   “下元节。”   后天啊。东方随云笑看着窗口的方向,“本相要不要去送送?”   “大人依心而定。”   心?东方随云脑中闪现中秋那晚她奇怪的言论。   “若有来生,妾身一定替相爷生七个、八个孩子。”   “相爷,让妾身抱抱你吧……相爷的怀抱真是暖和啊,妾身真真是喜欢。”   “……臣妇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不能替相爷生下一儿半女,总是在知道后才追悔莫及……缘惜眼前人,知足长乐。”   要他如何恨得起来她呢。他恨的只是她为什么不事先和他商量,打得他措手不及。她希望他恨她吗?宁肯痛恨的活着也不愿他深爱的活着?抑或是痛恨得全然的忘却她吗?为什么要忘却?“妄却?忘却?”东方随云心中一亮,继而一痛,“万掌柜,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大限已到了?”   “大人方方为她弄来两粒无极豆蔻,要想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无极豆蔻也不过是延续她的命而已。如今她不再是他的娘子,太医怎么可能去替她治病。又如何能找到救治她的良方?就算找到了,她已归故土了,如何吃得上?猛然间,东方随云大笑起来,“要我如何恨你?”如今为她担心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都告诉他一个消息,一个他永远也不可能忘了她的消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会恨她的消息。   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咚咚,的传来,紧接着门外传来声音,“大人。”   听得出擎苍的语气相当的急促,一扫往日的平稳。东方随云稍侧头看向声源处,“进来。”   擎苍急忙推开梨花木制大门,看了万年青一眼,“许胤祥有消息了。”   东方随云脸露喜色,站了起来,“在哪里?”   “皇宫。”   皇宫?东方随云微蹩眉,“绑架了陛下?”   “具体情形不知,只知今日早朝,御林军统林宁南星当值,忽地,御林军将整座皇宫围了个滴水不漏。同时,许胤祥出现在城楼上,说陛下有旨,改年号天佐,始称天佐元年。如今早朝的官员皆被控制在金銮殿上。”   “天佐?天佐?好熟悉。”眼睛虽蒙着纱布,东方随云仍旧扶着桌子左右的走动着,继而,他拍了拍脑门,“宸天佐?”   宸天佐?那个早就到鬼门关报道了的六皇子?大人为何要说出宸天佐的名字?擎苍和万年青都诧异了。   “这下可以解释了,终于可以解释了?难怪许胤祥不惜乱了人伦也要与许曼容苟合?难怪许胤祥说出‘像不像不都是我宸家的孩子?谁会生疑,的话,也难怪许曼容会说出‘来日方长,我们还可以再生,的话,原来这一切不是乱人伦,而是……而是宸天佐还活着,以许胤祥的身份活着。”   东方随云的喃喃低语,万年青和擎苍听得明白,一时间二人相当的震惊。万不想许胤祥会是宸天佐。帝王之家最是无情,不谈先帝的七个儿子只剩下皇太后的两个儿子,只说现如今宸天佐不但活着而且还要夺位,就可以猜出当年宫闱秘事的惊心了。   “沈太妃,一定是沈太妃,她在宫中接应了许胤祥。要不然,许胤祥如何躲得过全城的搜捕?呵呵……原来最危险的地方真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谁会到皇宫中去搜许胤祥?”   看着东方随云一扫平日的淡定从容,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勾着唇,万年青疑惑问道:“大人,你一点也不担心陛下?”   “本相为什么要替他担心?许胤祥要报仇,那是他们皇家的事,谁狠谁得江山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擎苍不解的问道:“大人难道忘了,夜贵妃和弘文、弘墨还在宫中,会不会被许胤祥先下手?”   东方随云不屑摆手,“他许胤祥说他是宸天佐别人就信?就算沈太妃为他作证,人们一样可以说沈太妃是孤独的时间太久了,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一个长期关在深宫中的老太妃的话又有多少人会信?七皇爷明摆着也想得天下,这个时候定当也是冷眼看鹬蚌相争的戏?许胤祥唯一的筹码就是本相了,得到本相的支持他方能真正的得到天下。”   如此说来,夜柔、宸弘文、宸弘墨暂时不会有危险。想到这里,擎苍点了点头,只听东方随云又道:“再说,就算弘文、弘墨被许胤祥掌在手中,以万嬷嬷、王奶娘等人的武功,救出弘文和弘墨绰绰有余。”   原来万嬷嬷、王奶娘有功夫啊。擎苍本就对这事怀疑过,如今听主子说了才在心中肯定下来。难怪主子做事总是不慌不忙、稳如泰山。只有这一次,怒极攻心,双眼失明。擎苍正思虑间,又听东方随云说道:“如果本相估计得不错,这个时候,七皇爷一定会来找本相一同联手勤王。”   “大人会答应他吗?”   “为什么要答应?老七定然没有料到许胤祥会反得这般迅速,更没有料到许胤祥会收买了御林军?如果本相估计得不错,只怕京机守军都被许胤祥收买了。老七的大本营在自贡,如今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京机肯定被许胤祥控制得像只铁桶,老七就是想飞都飞不出去了。正好,只要他宸天极妄动,本相就利用许胤祥杀了他以绝后患。”   不想主子到了这种时刻还在想着借刀杀人?万年青和许胤祥正想到这里,只听东方随云又道:“再说,老七找本相联手不也是图我的保护然后借本相的手杀许胤祥吗?哼,若本相真和老七联手,不过是帮着宸家的一个皇子杀掉宸家另外的两个皇子罢了,本相才不上那个当。本相要当真正的渔翁,一直等到他们三个皇子杀得差不多了再出面。”话音方落,东方随云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擎苍,快,去相国寺。”   自从知道顾自强被亲生女儿亲手血刃了后,顾老夫人说要到相国寺礼佛三月。   看东方随云脸色大变,明白是担心夜老夫人被七皇爷的人抑或是许胤祥的人拿去当人质。擎苍急忙揖了揖手,如飞而去。   “万掌柜,快,再派几个人去。”   “大人,不急。”万年青一边说着话,一边出门吩咐几个鸽哨去协助擎苍,等再进屋时,只见东方随云非常怪异的神情站着一动不动,“大人,怎么了?”   “万掌柜,你说,我……我应不应该派人去保护她。”   她?万年青轻叹摇头,“也许,她根本就不需要我们的保护。”他这个老江湖,似乎也看走眼了啊。   “是啊,不谈她可能会有武功。只说她现在和本相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宸天极、许胤祥之流只怕都知道她再也不是本相的软肋了,怎么可能会想到要拿她要挟本相?”   万年青伸手扶着东方随云坐下,“大人,不想了,想想怎么对付许胤祥的问题吧。”   “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耳听得万年青‘嗯,了一声,东方随云解释道:“其实,自中秋那晚,她在皇宫的奇怪言论,接着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后,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又是她?万年青心中暗叹,也许主子是太想倾诉了吧,那就由着主子吧,想到这里,他接口说道:“什么问题?”   “闻人真的回边陲去了么?”   咦?怎么又说到卓元帅的身上去了?万年青疑惑间,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京中发生这么大的事,闻人很关心她,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离开她?我想着,闻人是不是被她安排做什么事去了。”   “卓元帅有什么事都会和大人商量的。”   东方随云苦笑着摇头,“万掌柜难道没有听说过‘重色轻友,这句话吗?一如闻人说本相重色轻友,如今本相怀疑闻人亦是重色轻友之徒。闻人的离京,一定和她有关。”   “大人的意思是?”   “闻人调兵去了。”   “若将边陲的守兵调来京城,那边陲怎么办?”   “谁说一定要调边陲的兵?”   ------题外话------   谢谢moshangqian的花花!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今天好多哦,在此再撒一回娇,月底了,预定下月初的哈!   099回缘灭   已薨的六皇子宸天佐突现人间,要为苦命的自己报仇,要为先帝无故枉死的另外四个皇子报仇,自称天佐帝,改年号天佐。天佑帝、皇太后、后宫嫔妃、皇子都掌在他的手中。御林军统领宁南星居然是许胤祥的人。苏怀逸、玉照临时变节加入到了许胤祥的队伍。一时间,大业皇城风起云涌。   夜,极静,静得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大业皇城也极静,人人闭门不出,心中念叨着‘佛祖保佑,,历年来谋朝篡位最为血腥,若不屠城,则属万幸。   八卦不再流传,人人自危。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投入金銮殿的时候,高坐在龙椅上的许胤祥颇是欣慰的看着一众站在金銮殿的文武大臣。摆了张临时的软椅,坐在许胤祥身边的则是沈太妃沈容,一袭华丽的衣饰硬将她衬得年青了十岁,看着依旧光彩照人。   文官以苏怀逸排前,武官以玉照排在最前列。听着沈容讲述着二十多年前那宫闱的秘事,不想许胤祥是宸天佐,更不想当年沈容生下的是龙凤胎。宫闱秘事本就血腥,只是万不想老佛爷居然这般的狠毒,连连杀掉先帝的四个儿子,如果不是沈容足智多谋,心思玲珑,这六皇子许胤祥如何能够起死回生?   “哀家迫于无奈,只好将我儿和许家已病誓的孩子偷天换日保得皇儿一命。从此,他在许家以许家长子的身份长大。也许众卿家认为哀家是为了一已之私想着那荣华富贵才要皇儿犯下这滔天之罪谋朝篡位?其实不然,当初先帝已下密诏赐我儿太子之尊,奈何太后得知消息生了歹毒之心,派心腹用毒强灌我儿。幸哀家略通医理救下皇儿,并将许家长公子的尸身故意装扮成中毒身亡的模样,这才骗过太后的眼睛。也保全了我儿能够苟活于人世。众位卿家,如果当初太后不生毒我皇儿之心,这皇位怎么会是老五的?”   原来太后这般歹毒。想她成天礼佛,只怕就是为了赎罪。这是所有大臣一致同仁的想法。   “其实,皇位对于哀家母子三人无所谓。哀家要的是老六兄妹能够顺利、平安的活下来。只要老六兄妹活下来,哀家可以什么都不要。可偏偏的,先帝因了老六的薨逝心生惦念,惹得疾病缠身终是驾崩。念着先帝对哀家的宠,对哀家的爱,哀家恨不能随了先帝而去,那样起码可以和先帝同葬皇陵中,哪怕只是以陪葬宫女的身份都可以。可想着哀家那两个苦命的孩子,哀家舍不得他们啊。凭着先帝赐给哀家的遗诏,哀家百年后仍旧可以和先帝同陵,奈何那遗诏被太后得知,不但搜了哀家的寝宫,而且还大逆不道的将先帝遗诏付之一炬。这等妄行,哀家如何看得过眼?是以联系上了哀家的两个孩子,从此走上了夺老五皇位之路。不为别的,只为百年之后,哀家能够躺在先帝的身边。”   最是无情帝王家,沈容此举虽是多情,但只怕终究得遭天遣。一众臣子相互看着,心中明白,却是作不得声。如今他们是砧板上的鱼肉,皇城外的家人现在还不知是什么状况。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也许就是灭九族的罪啊。   许胤祥看着一众不敢出声的大臣,笑道:“将诸位卿家困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等两个人,只要他们来了,只要他们同意了,诸位卿家将都会放回家。”   两个人,东方相爷和宸天极。   因了夜柔母子,东方相爷不得不来。   因了皇太后,宸天极不得不来。   只是已等了一天一夜,那两个最厉害的人物都没有来,看来他们都相当的稳,都想等到最后再来收拾乱摊子。谁都知道,谁能等到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夕阳西斜,残阳如血。该出现的人仍旧没有再现。许胤祥的脸上抹过一丝怒容,“宁统领。”   “臣在。”   “传孤旨意,酉时一到,杀皇太子宸弘文。戌时一到,杀皇二子宸弘墨。”   这是逼东方随云现身啦,看来,许胤祥要拉着东方随云一同对付七皇爷了。这样一来,只要杀掉宸天佑和宸天极,这皇室可就只剩下他宸天佐这一脉,到时候不是皇帝也是皇帝了。金銮殿中的群臣一时间只觉得毛骨悚然,都低下了头。   金銮殿偏殿,坐着一众皇家成员。因了被御林军看守而动弹不得。宸天佑、夜柔闻听许胤祥要杀两个儿子同时大惊失色,夜柔惊声呼叫,“许胤祥,你会遭天遣的,一定会的。”   宸婉君露出痛苦的神情,看着抱在奶娘怀中的宸弘文、宸弘墨兄弟,亦是惊声呼道:“他们是你的侄儿啊。”   只有皇太后,低着头,很是平静。倒是宸天佑平静的看着他的母亲,“母后,老七居然到现在都不来救您老人家,是不是很失望?母后,您有没有为您曾经做过的事后悔?”   “侄儿?”龙椅之上,许胤祥啧啧,两声,“婉君,看在你承认孤的身份上,孤决定放你一马。”   “不,你放过弘文、弘墨吧,杀我啊,放过他们,他们还小。”   “杀你?”讥笑二声,许胤祥又道:“杀你,东方相爷会来吗?杀你,你会与孤争得皇位吗?杀你,孤可不舍。要知道,母妃这些年在慈宁宫中多亏了你的照顾,母妃有交待,皇室之中,你是第一个不能杀的人。”   皇太后终于抬起头,瞪向宸婉君。宸婉君咬着唇,低下了头,“母后,孩儿是可怜慈宁宫中的那些老嫔妃们,不是单单可怜沈太妃一人。”   闻言,皇太后只是怔怔的看着宸婉君,“你真不像皇宫中的人。”   皇太后的声音虽轻,但金銮殿内外听得明明白白。她的意思是说宸婉君太善良,不适合在皇宫中吗?如此推敲,是不是说明先前沈太妃对老佛爷的指责都是确有其事,不是妄加指责?   沈容闻言更是仰天大笑,“先帝,您听到了吗?她承认她是狠毒的人了,她承认她是不择手段的人了,先帝,你看看,这么狠毒的女人,这个杀了你好几个儿子的女人怎么能有资格躺在你身边?”   看母亲过于激动,许胤祥只是轻拍了拍沈容的手,“母妃,一切有孩儿。你不必再焦心劳力了。来人,送母妃回宫休养。”   眼见神情疲惫的母亲被一众人扶下了台阶,护送出了金銮殿,许胤祥这才看向夜柔处,“夜贵妃,你说孤会遭天遣?”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那兄妹偷情应该算得上人人得而诛之吧?”眼见夜柔嘴唇发白,许胤祥指着宸弘文,笑着对夜柔说道:“夜贵妃,想当初你和东方相爷有私情,更为了帮东方相爷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不惜入宫为妃。酉时可快到了,旦不知东方相爷今天会不会感念你原来的恩情前来救你的儿子。”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夜柔娇横的站了起来,手指着许胤祥,“本宫和表哥是兄妹情深,不是你说的私情。你不过一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指鹿为马之辈,谁会相信你的话?就算你夺得帝位,百年之后,你宸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你,你没有脸去见你宸家的先祖。”   “放肆!”随着奏折被许胤祥推翻在地,许胤祥拍案而起,指着夜柔的方向,“将这个女人拉下去,掌嘴二十,如果还不听话,就发配军中,充当军妓。”   “你敢。”宸天佑说着话,已是护到了夜柔的面前,展开双臂将夜柔护在怀中,怒视着许胤祥的方向,“只要你敢,你会后悔的。”   “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还当你是九五之尊?”许胤祥斜靠在龙椅之上,直是摇头,“其实除了对夜贵妃的宠爱之外,你真真是一无是处。只是这个女人,心心念念的人是她的表哥,光风霁月的东方相爷,你真是错爱了。”   见宸天佑这个时候还护着她,夜柔心生感动。抱着宸天佑说道:“陛下,他是疯狗,见人就咬。陛下不要相信他的话。臣妾是爱你的,臣妾是爱着你的呀陛下。”也许一开始她有幽怨,但宸天佑对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她震惊和感动,也满足了一个女人所有的虚荣心。多年的宫中生活,她已经习惯了宸天佑的宠爱,如果一旦出宫,也许她还有些不习惯。   如果他宸天佑一辈子疑心病重的话,唯独对眼前的夜柔没有疑心。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娇横的女人对他的改变,特别是第二个儿子出生后,她要亲自哺养令他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越来越深。也因了此,他将二儿子交给了奶娘,更是一心一意的独宠着她。唯恐二儿子打搅了他和她的好事。如今看她说出爱他的话,够了,他觉得够了。“柔儿,朕相信你。”   “好。孤倒要看看,如果在东方相爷和五哥之间要你选择活一个,却不知你会选择谁?”   一时间,夜柔的脸色苍白,唇也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当大殿前的时针指向酉时的时候,远处传来太监一阵阵‘东方相爷觐见,的通报声。很快的,可以看到东方随云蒙着双眼在张太医、罗太医的搀扶下步进了金銮殿。后面跟着不离身的随侍擎苍。   “舅舅……呜呜呜……”很显然,宸弘文因了这场面的诡异吓得不轻,如今见到东方随云就像是见到了亲人。   “弘文,不怕,舅舅来了。”东方随云的声音风淡风轻,似珍珠般颗颗落在金銮殿的每个角落,一时间,许多大臣的心竞定了下来。   “东方相爷真是吉人天相,因了眼疾错过上朝,更是错过孤昨天的好戏。”   “好戏?”东方随云‘哧,笑一声,“真真是好戏啊,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好戏。”   “东方相爷,不妨我们打个商量。”许胤祥终于离开龙椅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台阶前,“如果东方相爷答应助孤一臂之力,灭了老五、老七,你将是我大业皇朝的异姓王。”   不屑一笑,东方随云笑道:“王爷不怕我成异姓王后抢了你的江山吗?”   明显是说他这个异姓王夺江山的事。许胤祥恼怒起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你做不出决定,孤一样杀了弘文。”   “要不,打个商量。”东方随云虽然蒙着双眼,但仍旧听得出许胤祥声音的方向,“用我的命换弘文的命罢。”   “表哥。”夜柔的惊呼声。   “爱卿。”宸天佑的轻呼声。   听到声音,东方随云知道宸天佑等人应该被困在偏殿,他转头看向偏殿的方向,“为人臣子,替君分忧。微臣无能,保不得陛下总得保住皇子才是。”   “既然你存心求死,好。”许胤祥摆了摆手,示意御林军将宸天佑、夜柔拖了出来,指着夜柔说道:“你方才不是说心中没有你表哥吗?现在是时候了,在老五和你表哥中选一个罢,你选的会活着。记住,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夜柔的脸色苍白,看了看蒙着眼的东方随云,又看了看一直护着她的宸天佑,再看了看被奶娘抱着的两个儿子。香炉中的香一点点的燃得几近无影,她猛地冲脱宸天佑的怀抱,就在众人以为她选择了东方随云的时候,她却是一头撞在了大殿的金柱上,立时间血染雪额,痛晕了过去。   “柔儿!”宸天佑摆脱御林军,冲上前抱起夜柔,撕下自身龙袍的一角系在了夜柔受伤的额际。“张太医,快来帮爱妃处理伤口。”   张太医抖了抖,仍旧是上前为夜柔处理伤口去了。   听动静就能够想像方才的一幕有多惨烈。东方随云讥笑道:“王爷,欺负妇孺算什么英雄?哦,王爷有拿人短处的习好,我呢也学了不少,不如我也拿一个人来与王爷做做交换?”   是谁?难不成东方相爷抓了许昭阳做人质?就在一众人都疑惑的同时,东方随云摆了摆手,只见承乾宫中的万嬷嬷居然抱了个襁褓过来,站在了金銮殿之中。   “旦不知王爷认不认识这襁褓?”   明黄色的襁褓证实着这个孩子应该是方方出生不久的皇三子。只是东方相爷拿着皇三子要挟许胤祥是什么意思?难道许胤祥会为了这个假外甥心甘情愿的受东方相爷的要挟?就在众人都觉得东方随云此为不可取的时候,许曼容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胤祥,救孩子,救救孩子。”   为什么求许胤祥?为什么他的皇后眼中似乎只有许胤祥?宸天佑不笨,若有所思的看着蓬头垢面的许曼容,又看了眼稳若泰山的许胤祥。只见许胤祥只是睨了万嬷嬷怀中的襁褓一眼,淡淡的挥了挥手,“曼容,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胤祥,救救他,救救他。他是我们的骨肉啊。”初为人母,许曼容有些以子为重。   大殿中一片唏嘘之声,原来许皇后的孩子不是陛下的,是许胤祥的。许胤祥居然将绿帽子戴到了陛下的头上?不过,再怎么戴,似乎那骨肉也是宸家的骨血。   “曼容,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孤许你皇后之尊,你担什么心呢?”   “不,胤祥,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不要了,皇位也好,后位也罢,我们都不要了。我们只要孩子好不好?”   闻言,许胤祥不满,“曼容,你居然因了一个孩子要孤放弃这么多年来辛苦筹谋得来的江山?”   “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你不是不能肯定?”许胤祥不耐烦的盯着许曼容,“既然不能肯定,那就当作不是。孤要的是孤的血脉,纯正的,孤的血脉。”   可怜许曼容怀着孩子就有些疑神疑鬼,既不能肯定是宸天佑的,也不能肯定是许胤祥的,又担心生出来长得太过于像许胤祥而让宸天佑怀疑,又担心长得太像宸天佑而让许胤祥怀疑。如今拼死将孩子生了下来,终于体会到一个做母亲的心了,不想心爱的人根本就不认这个孩子。那她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就白废了?   “曼容,你放心,孤许你的后位不会变。”   后位?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仅一个皇后之位对她而言有什么意义?她要的不是皇后的地位,而是一个女人该得的爱啊。可是,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不给她爱,如今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不打算再给她爱,那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一时间,她有些糊涂了。   “许曼容。”宸天佑怀抱着夜柔,怒视着许曼容的方向,恨不能撕碎了她。   猛地清醒,许曼容跑到宸天佑的身边,“陛下,陛下,救救我们的孩子,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宸天佑嫌恶的摆开许曼容的手,“滚。”   “陛下,为什么不救我们的孩子?”   疯了,许曼容疯了。产前的抑郁加上产后的打击,终于导致她神智有些不清了。   “姐姐,不怕,妹子来了,妹子来帮你救孩子。”随着清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许昭阳一袭绿衫,妩媚绝伦的站在了一众人的面前,陪在她身边的黑衣男子清新俊逸,正是秦岭马场的少场主秦愿。   “抓了东方随云,换回我的小外甥。”   在许昭阳的示意下,秦愿已是飘身至东方随云身边,鹰爪当空抓下,眼见就要抓到东方随云的头顶,擎苍出拳还击,二人很快的战到一处。   大殿之上居然就这般开打了?所有的大臣一时间拿不准是站在原地还是找个地方躲一躲。有几个忠于东方随云的早已悄悄的围到了东方随云身边,很好的将东方随云围了起来。而万嬷嬷也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东方随云的身边,很好的保护着东方随云不受外界的干扰。   掌影、拳风、利刃的撞击声、小孩子的哭声相继传来,大殿上很是杂乱。   “擎苍,住手,再打下去,孤就杀了弘文。”   东方随云的身边虽有万嬷嬷保护,可弘文的身边似乎只有王奶娘,王奶娘又要顾及弘墨……考虑一定要周全,擎苍蹩眉咬牙跳出打斗圈,回到东方随云身边站定。   “东方相爷,你就一个护卫,能够翻起多大的浪?车轮战也得把他累死。”   听着许胤祥的话,东方随云撇唇一笑,“谁说本相仅一个护卫?”   随着东方随云语落,一道白影已是出现在金銮殿上,宸婉君眼睛一亮,‘闻人,二字已是脱口而出。宸天佑的眼睛也亮了,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好在赶到了。所幸赶到了。看看衣服,还好还好,总算对得起我这张貌比潘安的脸。”   许胤祥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你不是回边陲了?”   卓闻人好笑的看着许胤祥,“谁说本元帅回边陲去了?那是唱戏,懂不懂?唱戏。诶,小宁子,你太不地道了,睡了小嫔子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帮着陛下守江山?却要帮着一个拿着你的短处的人打江山?啧啧啧,不会是人家既许了你小嫔子,又许了你兵马大元帅之职吧?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被本元帅猜中了?猜中有奖。”   卓闻人的行事向来无头无尾,许多人都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只有身临其境者方能明白。一如宁南星,一如偏殿中的凝嫔,一如坐在龙椅上的许胤祥,三人的脸色齐齐变幻着色彩。许胤祥最先稳定心神,“你一个人赶回来有什么用?能够救一个东方随云出去就是天大的本事了。”   卓闻人不屑的看着许胤祥一笑,“本元帅能够进得来是有原因的。王爷就没有想过本元帅为什么能够完好无损的进来?”   难道外面的人马被他控制了?许胤祥有些不相信。只见卓闻人身手快捷的飞到偏殿,秦愿当仁不让的飞身跟上,阻止着卓闻人要救人的举动。   “这位大侠,你是侠义之士,本是笑傲江湖之辈,怎么能够为了一已之私就助纣为虐呢?也不怕江湖笑话?哦,对了,你们秦岭马场的财富占去大业皇朝二分,只怕早就是许王爷的看门狗了吧?对了对了,秦少侠只怕是为了大业皇朝的第一美女才甘心当看门狗的吧?你可知道兔死狗烹这句话,小心赶明儿许王爷将你的钱花光了就会将你烹了啊。”   在混战中居然还能说这么多似真似假的话,秦愿也不上当,而是专心和卓闻人对打,一时间卓闻人还真拿秦愿没有办法。心下亦是焦急起来。他可是想要抢出弘文、弘墨啊,其余的人他才不管呢。   许昭阳趁乱抓向了万嬷嬷怀中的三皇子。哪料万嬷嬷手一沉一拂,许昭阳已是几个踉跄后退多步。秦愿见状,急忙飞身回救许昭阳,摆手间,数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已是将卓闻人围住。   “大哥,放心,不说我秦岭马场五千壮士以一挡十都在殿外恭候大哥的调遣。就是十万御林军和京机守军也誓死为大哥效命。卓闻人是虚张声势,他进得来,出不去了。”   闻言,许胤祥心定。人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散了那么多的钱财,那些人怎么可能就那般的不堪一击呢?   随着一声娇笑,大殿内又多了一道黑影,却是蒙着面的宸天娇。她先走到苏怀逸的面前,盯着苏怀逸看了许久,“相公不记得奴家了?”   那双眼睛,再也熟悉不过,苏怀逸终是认出了她,“天娇?”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选对了队伍。以后,你就是天佐帝的驸马呢。”   天娇?驸马?苏怀逸如遭棒喝,“你是天娇公主?”难怪许胤祥要将天娇送给他,原来那个时候就看中他?看来,他以后不但是天佐帝的首辅,更是天佐帝的驸马啊,真正的皇亲国戚。   万不想天娇居然就是许胤祥的双生妹妹。玉照为自己的选择有些后悔。念及两个女儿一个在宫中不得宠,一个又已逝,身边无子是以认了苏怀逸为子,想着以后由苏怀逸养老送终,是以这才和苏怀逸选择相同的道路。万不想苏怀逸将来可能成驸马。如此说来,他还会看得起这个曾经的岳丈么?   似乎看出玉照心中的犹豫,天娇娇声说道:“玉老爷子,放心,以后,我随着我家相公唤你一声爹。”   闻言,玉照心中感动,心中的忐忑不安总算是定了下来,更是坚定了要扶持许胤祥的决心。   情势急转直下,明明方才东方随云有优势,可随着秦愿的人马和天娇的到来,东方随云的劣势已是暴露无遗。许胤祥‘哈哈,一笑,“东方相爷,其实,就算你救下老五也没用了。你知不知道,老五太过花心,后来偏又独宠,得罪了不少后宫中的女人,女人因爱生恨也是很可怕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都不明白。只听许胤祥继续说道:“自从孤决定为母妃争取她该得的一切后,上至曼容,下至凝嫔,都在不知不觉中给老五你下着慢性毒药啊。”   毒?宸天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摸了摸自己的唇,难怪近段时日腹部生痛却察不出原因,而唇色发黑也察不出原因,一直当是有着先天性的疾病,不想却是中了毒?他眼光巨震,看向许胤祥的方向。   “老五,很难相信吧,在你面前刻意讨好的异姓王爷其实是你的六弟,在你面前刻意奉承的广陵王如今夺了你的江山,在你认为随时可以捏死一个异姓王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异姓王早就置你予死地?在你利用着他的时候,他也在利用着你。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看在我们兄弟一脉的份上,孤会替你完成。”   “许胤祥,不要老五、老五的叫着,你还没有资格。”放开夜柔,宸天佑冷冷的站了起来,“朕为什么不写禅位诏书?看看你眼前的玉玺,是真是假?”   许胤祥疑惑的伸手将案上的匣子打开,将玉玺抓到手中仔细查看,“大业传国玉玺?”再定睛一看,‘玺,字少了一点,假的?一时间,他大怒,将玉玺‘咣当,一声丢到了金銮殿上,“真正的玉玺呢?”   “如果我说在老七那里,你信不信?”   七皇爷,宸天极?许胤祥眯眼看着从容之极的宸天佑,分析着这话中的可能性。最后他大手一挥,“搜。”这宫中的御林军都是他的人马,不信搜不到。再说,宸天佑怎么可能会将江山拱手交给宸天极?   直至月亮升上半空,玉玺仍旧没有下落。而七皇爷宸天极仍旧没有出现。难道宸天佑真将国家交给老七了。许胤祥有些坐不住了,百官虽然掌在他的手中,但东方随云却未屈服,外又有宸天极的虎视眈眈,他的处境不是非常的妙。千算万算,怎么就算漏了玉玺呢?   正在许胤祥大为恼火之际,只听‘咣当,一声,整座金銮殿震动起来,紧接着,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偏殿居然被金钢栅栏合体包围起来。不容那些被围在金钢栅栏中的御林军缓过神,宸天佑出手极快的将那几个御林军置予死地,最后伸手抓向了凝嫔的脖颈,毫不怜惜的扭断。   “许胤祥,就算你是我宸家的人,但却不是我宸家正宗的后继人,宸家的每一个帝王都知道这金銮殿上的一个秘密,一个可以死里逃生的秘密。而这金钢笼,就是给身处险境的真龙天子藏身的地方,刀劈不断,火烧不裂。”   这金钢笼四四方方,很好的将宸天佑、夜柔、两个皇子等人拢在其中,虽然间隔以金钢栏杆,但也遍布金钢丝网,即使是射箭也射不进。不想这金銮殿上还有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难怪宸天佑一定要带着众人在偏殿听沈太妃讲述过往?难怪宸天佑一直不是非常的慌张?许胤祥心中懊恼的同时,讥笑说道:“不吃不喝,能撑几天?”   “死之前,明白就够。”宸天佑将凝嫔的尸身毫不怜惜的甩开,重新从宸婉君的怀中抱过夜柔,“朕素来疑心,不相信任何人,经此一劫,能够留在朕身边的,都是朕信得过的人。许胤祥,你方才不是说想听朕的遗言?朕就告诉你。”说到这里,他转身看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众爱卿,朕此次若不幸遇难,着立皇长子宸弘文继位。东方相爷擢升摄政王,弘文帝满十二岁亲政。”   ‘哈哈哈……,许胤祥大笑数声,直是指着宸天佑说道:“玉玺不在,圣旨何用?”   “自有人起草朕的遗诏,也自有人会将玉玺盖在遗诏之上。这些,不劳你操心。”   也就是说,起草遗诏的人在殿上,而藏着玉玺的人也在殿上。许胤祥面露凶光,大手一挥,“愿意支持孤的人站到左殿去。不愿意支持孤的人统统杀无赦。直到有人愿意交出玉玺为止。”   一时间,金銮殿上的一众大臣是慌乱得不知所措,如果现在不站在左殿,马上就是血染金銮殿啊。那些本就归顺了许胤祥的早就跑到了左殿,那些贪生怕死的还在犹豫,而支持东方随云的起先就已经围在了东方随云的身边。东方随云听得明白,轻声吐道:“去左殿,本相保你们无虞。”   一个一个的传下来,那些护卫在东方随云身边的人都蜂涌跑向了左殿。许胤祥不知道东方随云暗中许了话,只当那些人是害怕被杀死,‘哈哈,大笑起来,“东方相爷,瞧瞧,这些人因了想活下来,抛弃了你呢。”   东方随云只是勾唇一笑,没有作声。而许胤祥却是大手一挥,“将那些反对孤的人都抓了起来,一个个的杀,逼也得逼出玉玺。”   大殿上的打斗声立马传来,卓闻人、擎苍怎么能够让人捆,誓死的保护在了东方随云的身边。见一时间拿不下卓闻人等人,许胤祥大手一挥,“先绑那些人。”   大殿内的御林军急忙将那些还未选定站在哪队的人都一个个的捆了。只听许胤祥说道:“每一柱香,杀两个,直到他们说出玉玺的下落。”   随着许胤祥的话落音,两名臣子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宸天佑大怒,“许胤祥,住手,小心遭报应。朕答应你,你现在住手,朕可饶你不死。”   “不必,不用你饶恕,等杀完了他们,孤再来杀你。诶,老五,如果你真心救他们,说出玉玺下落,孤可以饶他们不死。”   嘴露讥笑,宸天佑说道:“许胤祥,朕来讲个故事你听,听了这个故事后,你会后悔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雅致讲故事?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随着一柱香时间的到来,又两个臣子的惨叫声传来。   没有为大殿上相继倒下的臣子动容,宸天佑缓缓的说道:“我朝,有一个兵马大元帅,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十年前,檀渊之战,他的两个儿子都倒在了战场,当时,他以为他的两个儿子为国捐躯了。朕也感动于老英雄的大忠为国,特追封老英雄的两个儿子骠骑将军、龙骑将军之职。”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这说的是顾自强啊。陛下怎么会说顾自强是英雄了呢。前段时日不还说顾自强是奸雄?   “可是,令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英雄的次子还活着,这不是打了朕一个大大的耳光吗?朕素来最恨有人骗朕,朕也向来忌讳老英雄手中的兵权对朕造成的影响。是以,朕毫不犹豫的以‘欺君罔上,之罪叛了老英雄重阳决。”   心中一动,东方随云侧耳倾听,他想不透的也许可以通过宸天佑的讲故事了解个彻底。   “老英雄在入狱的时候,一力要见朕一面。他告诉朕,有人要谋反,要朕调兵做好防范。唉,朕生性多疑,那个时候哪曾想有人会谋反,只把老英雄的话当耳边风,只当老英雄是要四方大营的人进京围城救他,从而逼得朕不得不放了他。所以,朕将老英雄写往四方大营调兵的信都没收了。”   四方大营?河南大营、河西大营、河北大营、河东大营,掌管着大业皇朝的百万军马。如果京中有难,四方大营的人出动的话……许胤祥的心小小的动了一下,但四方大营的人他也收买了一部分,再说顾自强已入了黄土,四方大营的人还会听他的话?想到这里,许胤祥的心静了下来。   “可偏偏的,我朝的新任兵马大元帅听信老英雄的话,一力要前往四方大营送信。朕当然不允。为了这件事,新任的兵马大元帅居然威胁朕,如果不让他去送信,那他就将边陲的守军都调回京师。”   这说的是卓闻人了。不想卓闻人忤逆圣上,要调边陲守兵进京?那可是腰斩之罪啊。   “你们都知道,朕的八妹喜欢这个新任的兵马大元帅。八妹以她自己的性命相要挟,如果朕不让新任兵马大元帅去送信的话,那她就要血溅在朕的面前。没办法啊,朕喜欢这个八妹,宠着这个八妹,更少不了这个八妹。是以,只好妥协的和新任兵马大元帅达成了一个协议。”   协议?会是什么?就在众人听得好奇的功夫,大殿上再度传来两个臣子的惨叫声。一时间,大殿上的血腥味传了过来。   宸天佑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朕和新任兵马大元帅说,允许他前往四方大营送信。但朕也和他事先说好,如果真有人反,他前往四方大营送信的事可以一笔勾消。可如果他送了信,不但没人谋反,反倒是让四方大营的人围城救走了老英雄,他必须承认自己的过错并娶朕的八妹为妻,然后带领边陲将领追杀四方大营的叛匪和老英雄。”   如果顾自强真被四方大营的人救走,那就是叛国之罪,卓闻人追杀也不为过。而且卓闻人当了驸马,兵权就落入皇家,宸天佑此招也算为自己留了后路。   “新任的兵马大元帅答应了,他去了四方大营。眼见着重阳的日子来临。仍旧没有等到新任兵马大元帅的消息,朕既然下了圣旨就不能出尔反尔,可若杀了老英雄……朕又有点左右为难,就在这个时候,老英雄的女儿出现了。”   东方随云身子一震,说到顾青麦了。   “老英雄的女儿说,她是受她父亲之命来的。她说她父亲说了,当年那追封一事已让朕失了颜面,如今不能因为空等消息让朕的圣旨再度失了颜面。她更告诉朕说,老英雄说了,不怨朕,要朕按照圣旨的安排杀了他。”   原来陛下有不杀顾自强之心,或者那个时候他不过是想掌着顾自强,免得四方大营的人真围城的话,他掌着顾自强也好做人质?   “老英雄的女儿见我犹豫不决就说道,她愿意亲弑其父。即使四方大营的人来了,无论是勤王也好还是围城也罢,杀老英雄的人是亲女,想心四方大营的人也奈之无何。罪过都算在她的头上,一切与朕无关。她还说,她相信她的老父亲明白她的苦心。她更说,她宁肯大逆不道却要维护皇权的威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她父亲的尸身她要带回故土,从此她要跪在她父亲的坟前请罪。”   金銮大殿上‘啊,了一声,居然是顾青麦亲自请旨弑父?太过大逆不道啊!可罪臣的尸身是不允家人收走的,顾青麦此举似乎是为了保得她父亲的全尸。真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   “朕当时真的很犹豫啊。可看老英雄的女儿说得铮铮有词、信誓旦旦,于是朕就想下一道圣旨又何妨?如果老英雄的女儿抗旨不遵的话,不正好更有理由将这对父女都掌在手中?那四方大营来的人来围城的话就更得忌讳一二了。不想……不想……”   不想重阳节那天,顾青麦亲刃其父,利刃进顾自强心脏三寸,血喷如注,顾自强当场毙。尸身由仵作验明正身后交由顾青麦带回。   “就在朕震惊于老英雄女儿所作所为的时候,东方相爷也交出燕子坞惨案罪证,紧接着,新任兵马大元帅的信送到了,他说,四方大营人马除却河南大营的人马不听调令外,其余三大营的人马已在开拔的路中。”   河南大营?许胤祥冷汗涔涔而下。因为河南大营被他买通了啊。如今宸天佑讲得只字不差,也就是说,河南大营的人马已经被另外三方大营的控制了吗?   “如今,朕方恍然大悟,一切大错均已铸成,朕……朕犯下了今生最大的错误。朕真不该杀了老英雄啊,他才是真正的忠臣,他临死前都替朕着想。而朕却因了一个追封的面子问题置他于死罪……错错错!”   早知道顾自强不可小觑,是以一直按兵不动,直待他正法后才动手。可万不想顾自强在临死之前居然会为宸天佑振臂高呼,呼来三方勤王之师?许胤祥心中由不得苦笑,难道这篡位之举果是要遭天遣的么?他看了眼在大殿上的天娇、许昭阳、秦愿,想着御林军、京机守军之众,把心一横,“来了三方勤王之师又如何?孤杀了你宸家所有的人,只剩下孤一人,继承大统的也就只有孤一人了。”   “你!无可救药。你知不知道,卓元帅的到来说明勤王之师不日即到?”是以他宸天佑才放心的将一家人都罩于金钢笼中,只待勤王之师杀退谋逆之兵就可重新出来。   卓闻人笑着举手,“是啊,是啊,本元帅作证。三方大营的兵马应该不出两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唉,只怪本元帅心急,跑得比兔子还快。将他们丢得太远了点。”说是说,笑是笑,可手也没闲着,和秦愿时不时的过过招,免得一个不小心,东方随云被秦愿抓走了。   擎苍虽然不忍那些被捆的臣子被杀,但他双拳难敌四手,终是阻止不了又有两名臣子倒在了血泊中。一时间,大殿上再度混战了起来。外围的御林军层层涌进,万年青原先安排在皇宫的鸽哨人数不多,秦愿带来的人功夫不错,再加上许昭阳、天娇等人,很快的,东方随云这边的劣势就显出来。那些被捆的臣子不但没有被救出来,更是激起了许胤祥的血性,直接挥手示意御林军将那些捆着的臣子杀无赦。即使是万嬷嬷也看不过眼了,将三皇子交到东方随云手中,她也加入到救人护人的行列中去了。   金銮殿上是一片混战。   正在这时,有一个御林军模样的人小跑步至许胤祥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许胤祥的眉头蹩了起来,“跑了?”   那御林军点了点头,“本来将夜老夫人掌在我们手中,偏偏的杀出一个人来,劫走了夜老夫人。”   许胤祥扭头看向蒙着眼睛的东方随云,是他吗?所以他才这般淡定的站在金銮殿上?“顾头领他们呢,没和你们一处吗?”   “先不在,后来赶来的,但仍旧不是那人的对手。”   能够打败顾昊穹他们的人到底是谁?正在许胤祥疑惑间,只见顾昊穹等人面无表情的进了来,居然出手直击大殿中那些杀人、捆人的御林军。   这是怎么回事?许胤祥的额头冒下冷汗。如果顾昊穹等人临阵倒戈,那以他们那杀人如麻的手段来看,他这一方未见得能赢啊。   擎苍诧异的看着顾昊穹等人,找个空档凑近东方随云耳边,“大人,是在野云渡追杀我们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现在居然来帮我们了?”   野云渡?东方随云心中一震,一把拉下绑着眼睛的纱布。其实他的眼睛今天已是好了,只不过万年青不放心,偏要他再多蒙一天。如今一揭下纱布,除了起先的模糊之外,慢慢的,东方随云看清了大殿中的情形。果然其中一个是野云渡那晚追杀他们的人,只是哪个是许胤祥口中所言的顾头领?会是顾昊穹吗?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帮人为什么又要帮他们?   因了顾昊穹等人的倒戈,很快的,大殿上的局势扭转过来。外围的御林军层层涌进又层层倒地,丧命在顾昊穹等人之手。   顾昊穹等人杀人的手段干脆利落,看得秦愿是心胆俱裂,只好一迳的保护着许昭阳,再也腾不出手去和卓闻人纠缠,卓闻人趁势救了不少被捆的臣子。   就在天娇对顾昊穹等人反水的行为震愕连连间,一阵幽扬的箫声若有若无的传来,紧接着,漫天的藏波罗花屑从天而降,她‘啊,的一声,那吹箫飞花杀人的人来了,奇怪的是今天这藏波罗花没有闪着杀人的光华,只是纷纷从天而落,铺满大殿的各个角落。   随着箫声、花香的到来,顾昊穹等人脸上均现迷茫之神,呆呆的站在大殿上,继而只见顾昊穹大手一摆,所有的活死人同时杀向了卓闻人、万嬷嬷等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在东方随云震愕间,擎苍急急站在他的面前护人,“大人,是这曲子,少夫人坠崖的时候,属下听到的正是这曲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胤祥也不明白了。顾昊穹他们怎么一时帮敌方一时帮自己?   随着卓闻人、万嬷嬷、鸽哨等人受伤,在一阵尖厉的哨声中,顾昊穹等人居然又收了手,迟疑的看着前方,显然,他们也糊涂了。   听到哨声,东方随云心中一悸,他再熟悉不过,野云渡那晚,他听顾青麦吹过。只是因了这哨声,这帮面无表情的杀手就停止屠杀又是怎么回事?猛然间,东方随云似乎有些明白了,顾青麦那晚说是吹叶子引开黑衣杀手,其实是通过叶子发出的声音控制着黑衣杀手。可是,她为什么能控制他们?她和他们有关吗?   在东方随云疑惑间,金銮殿外,箫音逐渐加强,似一鼓鼓的海潮铺面而来,大殿中懂音律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懂音律的则茫然四顾。东方随云懂音律,只觉得耳鼓似要暴裂般的难受。他一只手抱着三皇子,另外一只手却是无论如何也捂不住两只耳朵。   树叶哨声再度响起,似存心和那箫音对抗,一时间是此消彼涨,一时间是此涨彼消。最终,似乎是箫音战胜了哨声,只见顾昊穹等人对着卓闻人、擎苍、万嬷嬷等人痛下杀手。随着擎苍、万嬷嬷等人倒地,眼见着卓闻人躲不过顾昊穹的杀招,一袭白袍从金銮殿外直飞而入,素手翻腕间,将顾昊穹拍飞数丈之远,救了卓闻人一命。   这蒙面女子是谁?她的出现一时间令厮杀的金銮殿肃静下来。   虽然她不再任长发披泄满身,仅束独辫于头顶,编以四股麻花直垂身后,任那麻花辫系于腰间束带之上,但那身材,那露出蒙巾外的那双凤眼……东方随云的心跳动起来。   随着顾昊穹被白袍女子拍出金銮殿,另外的活死人蠢蠢欲动,齐齐直扑白袍女子而来。旦见白袍女子微蹩凤目,轻甩袖袍间,漫地的藏波罗花屑升上空中随风起舞,整个大殿弥漫着藏波罗花的花香。随着花香的散出,白袍女子袖袍翻飞于漫天花屑之中,在那艳红的花雨之中显得格外的鲜润,似雪击红梅、若嫦娥舞袖,说不出的空灵飘逸,道不出的旖旎如画。   就在人们震惊于这雾薄孤山的画面之时,那随着白袍女子起舞的藏波罗花在旋转的过程中似渡上了月亮的光华,层层花屑之端发出银色光线,顷刻间金銮殿中的御林军凡被花屑触碰者皆闷哼倒地。又见她衣衫飘〔动素手轻拍,其他几个围着她的活死人被轻巧的藏波罗花击得离她四五丈之远。而她却似一株迎风而立的凌波仙子,定定的站在原处,动也不动。   只手起手落间,围着她的人被她击退,满殿屠杀的御林军尽皆倒地。这番诡谲的武功,令金銮大殿上一时静极。   “娘子!”   蒙面女子闻言,身子一震,缓缓转身看向东方随云的方向,清澈的凤眸顾盼生辉、湛湛有神。   卓闻人再度有了被雷劈中的感觉。是她,肯定是她!   “娘子!”东方随云情不自禁的再度呼出心底呐喊了千万次的名字。却猛地见她倒退而去,似一只翱翔在天空的雪鹰飘出了大殿。   她要走了吗?来救了他,救了他们后就将再也不出现了吗?压下喉间上升的腥味,东方随云不甘心的直追而出,将要迈出金銮殿殿门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流直击而来,他被反弹得直往后飞去撞在了卓闻人的身上,一口鲜血就那么吐了出来。   紧接着,随着阵阵箫声传来,那几个先前被蒙面白袍女子击飞的活死人再度跃回了金銮大殿。只是这次他们没有再开杀戒,只是定定的站在大殿,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众人随着箫声往大殿外看去,但见漫天皎洁的月光之下,一人吹箫踏月而来,风吹着他一袭白袍,有飘飘欲仙之态。近了,近了,乌黑的唇,血红的箫,诡谲的曲调,凌厉的眼神,更悚目惊心的是他额间那状若滴水的胭脂痣,耀放着别样的光芒。   是风送了他来,还是他送了风来,金銮殿上所有的人只觉得外袍衣袖已纷纷鼓起。   一曲完毕,吹箫人持箫而立,大家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东方随云。那眼神似悲悯万物,又似痛不欲生。   震惊与来人额间的滴水胭脂痣,东方随云的神志有些飘忽。一点也没有觉得来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满着诡异,倒是擎苍嗅到了危险,他凑近东方随云耳畔,“大人,危险!”   擎苍语毕,旦见吹箫人嘴角轻笑,抬手间,片片藏波罗花屑从指间飞出,耀着月华之光,飞了过来。   方才已目睹了白袍女子用这花儿杀人的厉害,见花儿飞近,擎苍急忙出掌力劈,万不想那些花屑虽被他的掌风劈得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却仍旧是不依不饶的往东方随云的方向而去。   恍眼间,卓闻人已是立在了东方随云的面前,极速的脱掉了身上的外袍挡着那些飞来的花屑,‘轰,的一声,他的外袍似被利刃割破般成了片片蝴蝶在金銮殿上飞舞。   ‘啊,的一声,金銮殿上的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这吹箫人的武功只怕比方才那蒙面的白袍女子更是深不可测,从他出手要置东方相爷予死地来看,他应该是许胤祥的人。   吹箫人看着落在地上的藏波罗花屑,又看向卓闻人,“不错。”   卓闻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霍地见先前飘身而出的蒙面白袍女子急速的飘然而至,立在了吹箫人面前,很好的挡在了吹箫人和东方随云之间。   “四师傅,你答应过怀故,不伤他。”   “他不再是你的家人!”   没有听眼前的二人在说些什么,东方随云脸色苍白的盯着二人,神思飘到了很多年、很多年前……   “四师傅,这大晚上的,你带怀故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练功!白天你要吸天阳之灵气,夜间你得纳月阴之精华。特别是在这乱坟岗中,月阴之精华最重,最有助于我的怀故练功。”   “怀故以为四师傅将怀故带到这里来又是想故意吓唬怀故,然后四师傅好看怀故痛哭流涕的脸。”   “喂,小哥哥,怀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岭上白云,能逐东风。怀故,以后有缘得见,就唤我‘逐风,罢。”   东方随云的脑中似闪电般的掠过许多画面,有倩女小肥鬼那时而可怜兮兮、时而崇拜的眼神,有四师傅额间的胭脂痣迸发血色光芒的一幕幕……   “四师傅,为何相逼?不!”   在白袍女子凄厉的惊叫声中,东方随云只觉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这个怀抱是多么的熟悉,他收回神思,朗目定定的打量着他熟悉的容颜,乌黑如漆的秀发、熠熠有神的凤目,眼角处似雪堆积的肌肤……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娘子。”   顾青麦心中一悸,丝毫不敢大意,抱着东方随云急退数丈才止住身形,担心东方随云被她和四师傅之间的罡气所伤,是以将他送到了卓闻人手中。再转身,顾青麦的袖袍已鼓气。卓闻人离得近,感觉到那鼓起衣袖的不是风,是杀气、是罡气。   四师傅的眼角微蹩,配着乌黑的唇,显得格外的冷若冰霜,“怀故,你不是四师傅的对手。”   “不防一试。”   “好。”   月儿西移,预示着拂晓即将来临,满殿的烛火倒映出大殿上所有人的身影,将影子拉得又瘦又长。   漫天的藏波罗花屑将四师傅和顾青麦隔开,花屑在二人的罡气下粉碎无踪,徒留一缕花香,让人疑似梦中。   只一抬手,那血色玉箫便挟着风雷闪电,带着山呼海啸的威势铺天盖地而来,似若雷霆万钧,犹若排山倒海。   看着冲向血浪中的白色身影,擎苍和卓闻人禁不住惊呼,但见那白影似闪电进入层层叠叠的箫影中后,从那箫影中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冰玉昙花,似洁白的云朵成片成片的聚积在一处,风风韵韵,没有穷尽。箫影有多宽,云就有多阔。   随着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金銮大殿抖了三抖,眨眼间,在绝斗中的两抹白影已然分开,四师傅的嘴角有血丝隐现,而白袍女子脸上的蒙巾早化为飞灰,不但嘴角流血,即使那有神的凤目中亦是血流如注。   是她?顾青麦,那个病怏怏的兵马元帅千金?原来,虎父果然无犬女啊!   东方随云的眼染遍了红色,她为什么又流血了?又是七窍流血?不,比七窍还多,连带手指甲缝都在流血。那雪白的外袍遍染红色。也就是说,她又浑身出血了?东方随云惊呼一声‘娘子,后摆脱卓闻人跑向顾青麦处。只是未近顾青麦身边,人已被四师傅挥袖拍飞,好在后面卓闻人赶到接住,否则轻伤残、重毙命。   四师傅只是阴沉的看着血流如注的徒弟,心中一股戾气无处发泄,她真就不要命了吗?“好,四师傅答应你,不伤他。”   本是单膝跪在地上以手支撑地面的人,猛地瘫软到了地上,“谢谢四师傅。”   按她的计划,本来她可以带着他对她的恨全身而退,她回地驭门去走她的绝杀谷。偏偏因了她不忍而去救了夜老夫人,于是又生如此变故,引来师徒的一场血战。   呵呵……原来她真的活不过今冬,血蛊的猛然发作,功力顿时溃散。若非四师傅发觉及时收回功力伤他自己,她早已然毙命。   只是如今,怎么也控制不住生命的抽离,原来不是生离,而是死别。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舍不得的人仍旧是他。本想让他怀着生离的恨,不想终究让他记住了死别的痛。“四师傅,徒儿有话和他说。”   四师傅阴鸷的眼神看着她,终是回头,看向远处的东方随云,“你过来。”   东方随云急急的跑向顾青麦的身边,一把将瘫软在地上的人抱起,“娘子。你怎么了?别怕,为夫来救你。张太医、罗太医,你们快来,快来救我家娘子。”   原来,他对她一直就没有恨。无论她如何做,他都不会恨她。可惜……可惜……情缘已尽。“相爷,没用了。妾身注定活不过今冬。枉费了相爷求得那么多的灵丹妙药。来生,妾身定补偿相爷。”   来生?补偿?“不。”东方随云紧紧的抱着顾青麦那似飘落在秋风中的身子,“不,为夫不要来生,不要,只要今生,只要今生。张太医、罗太医,你们还不快过来?”   张太医、罗太医一直躲在角落,如今战战兢兢的过来,蹲下为顾青麦把脉,继而相继叹息摇头,黯然的跪在了东方随云的身边。“相爷,下官无能。”   真没救了?东方随云脸若死灰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张太医、罗太医二人,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凑近顾青麦的耳边,“怀故,怀故。岭上白云,能逐东风。怀故,以后有缘得见,就唤我‘逐风,罢。”   闻言,四师傅的眼眯了起来,似乎看见乱坟岗中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灿然一笑,恍若东风拂过,十里桃树,花开烂漫。   “你明白你四师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你四师傅的意思是要你长大后和他结为夫妻……多谢侠士提醒。我知道……侠士厚爱。若有来世,我期望能成为您的徒儿。”   “四师傅说的‘四师傅以外的男子,指的是诸如这个小子般的男子,明白了没有?”   心中一惊一悸,四师傅的眼定在了东方随云的脸上,似乎想寻找当年那少年的影子。   “逐风?”顾青麦‘呵呵,笑了两声,缘来真是妙不可言。原来他们十年前就已相识,眼见东方随云不停的点头,她又问:“逐风轩?”   生怕怀中的人是个瓷娃娃一碰即碎,东方随云轻‘嗯,一声,不停的点头。眼见顾青麦嘴角的血不停的喷出,而他只知茫然的举袖擦了又擦。   顾青麦抓住他徒劳无益的手,从她腰间解下在花神娘娘庙求得的平安符递到东方随云手中,“如今妾身终于明白,这签文上所说是什么意思了。”   她极少佩带佩饰,自打从花神娘娘庙回来后,她的腰间总挂着两个平安符,他偷偷看过,也不明那签文上说的是什么,只知道有点意思的是签文上有白云、有青麦。如今,他似乎也明白那签文上说的是什么了。因为他是逐风,她是怀故。他们终是有缘人,今生不能在一起又如何,还有来生。眼见她的眼慢慢的阖上,他眼前一片模糊,凑近她的耳边,“娘子,怀故,忘川之始,记川之末,三生三世,今世盟约。勿忘……勿……”   东方随云的话尚未说完,只觉得嘴中已被四师傅塞进一粒药丸,不得已吞了下去。他惊愕的看着四师傅。只听四师傅说道:“看在十年前的缘份上,忘尘丹,忘却情缘,是为了你好。”   忘却?要他忘了她。“不!”他答应过她,在没有她的日子里要记住她,记住她好好活一辈子。东方随云将脸颊贴到顾青麦已然阖上眼的脸颊,“为夫不要忘了娘子,不要。”   忘尘丹?顾青麦嘴角抹上一抹绝尘的笑,就似那昙花开了一地。   如何相忘?   亲自为她送服紫玉人参的他也沾染了紫玉人参,紫玉人参正好可以克服忘尘丹的药性。四师傅不知,不知他曾经用紫玉人参救她一命。   他忘不了她,根本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第一次,居然看到他哭了,那颗颗泪珠中,有着他们一点、一滴的过往……   “踩上来……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怎么样,这样走路的感觉如何……为夫希望娘子答应为夫,愿意一直陪着为夫这样走下去。”   “相爷,我答应你,三生石上,今世盟约,三生三世,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说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所以,它日我们夫妻若走在轮回途中,为夫一定会先看着你喝忘川的水,然后牵引你喝记川的水,当娘子记起一切的时候,为夫再放心的去喝忘川的水,因为,为夫知道娘子会牵引着为夫去喝记川的水。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忘了谁。”   “相爷,如果妾身哪天不在了……妾身要你好好的活着,记住妾身,好好的活一辈子。”   “好,为夫答应娘子,好好的活着,完成该完成的事,记着娘子活一辈子……可是娘子,你答应过为夫,忘川之始、记川之末,一定得等着为夫。   泪晶莹剔透,过往的一幕幕若花飘飞…她的眼渐渐的模糊,她不甘心,她想伸手抓住曾经的过往,那鲜血沽沽的手就抚上了他的面颊,“相爷,不哭。忘川之始、记川之末,妾身永远等着相爷。”   《大业皇朝史志》:大业皇朝二百二十一年,天佑帝,天授十一年!   十月十五日。原广陵王许胤祥联合秦岭马场意图谋朝篡位,河东、河西、河北三营勤王之师挥师皇城,破河南大营军力二十万,破御林军、京机守兵十万。活捉许胤祥,削爵位、判斩立诀,行刑台上一曲《广陵散》,曲终人散,血染古琴。   同日,助纣为虐之宁氏一门、玉氏一门、苏氏一门斩立决,祸及九族。   同日,兵马大元帅卓闻人率河东大营军力挥师秦岭马场。   同日。沈太妃薨,天佑帝遵先帝遗诏,厚葬皇陵。   同日。皇后许曼容状态疯癫,口出蜚语,不堪国母之姿,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为安天下民心,帝亲自滴血认亲,皇三子宸弘扬为帝之血脉,封惠王。   《大业皇朝史志》:大业皇朝二百二十二年,天佑帝,天授十二年!   春:今上病入膏肓,力开恩科,春闱一试,三人脱颖而出,状元冷语新、榜眼柳立诚、探花东方烨。   夏,帝托孤丞相东方随云,是为摄政王!   秋,帝崩!太子登基,是为弘文帝。   ------题外话------   谢谢碧天晴的花花!   谢谢lengliya的赏赏!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月初了哦,该砸就砸吧,砸到下一卷《江湖之远》见了哈!   祝朋友们节日快乐!群啃!   100回独白(随云)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陪着母亲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母亲的眼中总是闪着痛苦、仇恨和害怕的光芒,但更多的时候,母亲的眼神非常坚定,她告诉我,我们一定会活下去,而且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是带着我到处奔波,从母亲的语气中,我仅仅晓得我们不停的搬家是为了躲避着仇家的追杀,至于这个仇家是谁,我无从知晓。我只知道我有过许多的名字,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和母亲的名字就会更改一次。   直至我十岁那一年,母亲告诉我,我叫东方随云。追杀我们的人是当朝的兵马大元帅顾自强。   当母亲将父亲的遗物,一条珍珠链子庄重的递到我手中的同时,她也告诉了我东方家、顾家的四代深仇大恨。从此,我就知道我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每天,我会摸着那珍珠链子出神:顾自强的名字如雷贯耳并不陌生,他是我朝的大英雄、大豪杰,他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   有一天,一个不小心,我居然扭开了珍珠,原来那珍珠是空心的,里面有一张破碎的、不完整的纸条,看情形,应该是正好从原来的纸张上撕下来的中间页面,那残破的页面上密密麻麻都是名字。   看着这些名字,我悚目惊心。由于走的地方多,所以那上面的名字我多多少少都有些熟悉,他们要么是我朝的文臣,要么是我朝的武将。还有一个名字虽然不是非常的完整,但仍旧可以看到‘顾自,二字,从撕碎处我揣测着,应该是‘顾自强,三字。只是奇怪的是上面没有我爹的名字。   我脑中一亮,缠着母亲讨要了父亲原来的笔迹,可偏偏的,父亲的笔迹和那残缺页面上的笔迹全然不一。也就是说,这是他人写的,被父亲收留在了珍珠中,而且是父亲从他人手上撕下来藏起来的。   这份名单意味着什么?是否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呢?   我脑中划过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会不会是一份通敌名单?我父亲因为掌握了这份通敌名单,是以才会被顾自强杀害?   因了这个大胆的猜测,我兴奋不已。决定凭着这份名单将顾自强拉下马,就算拉不下马,也要他说出当初为什么杀害我父亲。   不顾母亲的反对,我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前往边陲的路。我没有将珍珠中有名单的事告诉母亲,我担心如果不是我所想,拉不了顾自强下马会让母亲失望。那个时候的我年仅十岁,多的是愣头小子的愣劲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母亲担心我出事,只好跟我前往。   记得那一年是先帝天授元年的一个秋天,当我和母亲赶到大业皇朝边陲的自贡地区的时候,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事,史称檀渊之战。而在那场战事中,顾自强力抗外敌,再一次证实了他大英雄、大丈夫的本色。   顾自强功勋如此显著,我一个愣头青能告倒他么?趁着夜色,我偷偷溜到自贡地区的府台衙门,想看看那里的林府台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如果这个林府台是一个清官,我就将名单交给他并递上状纸,请他为我的父亲申冤。如果这个林府台只是个逢迎拍马之辈,我决定回京城,找我的舅舅再来谋划。   只是不想,当我偷偷溜到林府台家后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更为惊天的秘密。原来林府台的侄子居然是逃兵,是檀渊之战的逃兵。按照大业律法,逃兵一律是杀无赦且祸及九族。从他惊慌失措的语气中,我知道了这场战事的残酷。血流成河、白骨累累不说,更有许多战死的将士被南疆的铁骑踩得渣滓不剩。顾自强的两个儿子也战死于这场战事。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不小心绊动了脚下的花盆,花盆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在里间密谋着再该如何安排林府台侄儿的一众人。从他们的密谋中我知道这林府台肯定不是一个为民作主的官,是以决定不同他为伍。趁着夜色,躲避着林府台手下的抓捕,我一路跑回住处通知母亲我们在金沙江畔汇合,同时为了引开那些追杀我的人给母亲逃跑的时间我逃进了乱坟岗。   乱坟岗、乱坟岗,我没有想到,在乱坟岗救我一命的会是你——我的娘子!   经边陲一劫,我明白,许多事情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在这个是是非非的官场之中,没有人能替你作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一能靠的是自己。   金沙江畔,寻到母亲,我看到母亲泪流满面的看着一块巨石发呆,也许她想起了什么吧?这里,是顾自强‘误杀,我父亲的地方吗?我扶着母亲往京城的方向走去,“娘,相信儿子,不久的将来,儿子一定会为东方家报仇血恨。”   回到京城,等待着我和母亲的是东方家族叔伯兄弟的排挤,好在几个老家奴忠心,我和母亲变卖了老宅,住到了舅舅家。从此我勤读苦学,只图一举成名,在官场中混出个人样来,将顾自强通敌卖国的事实查出来,为我的父亲申冤。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路过关斩将,夺得状元之魁。此时的我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密切的关注着我手中名单上的那些人的下场,相当有意思的是,那些人要么身染重疾,要么发生意外,总而言之,在我仍旧只能巩固我的权势的时候,那些人全然离开了人世。   只有顾自强一人仍旧如日中天的活着。这事太过诡谲,我越来越肯定我手中掌着的是一份通敌卖国的名单,肯定是顾自强担心他的暴露于是杀了所有有可能知道他往事的人或者战友。之所以不动我的母亲,我想是因了我舅舅的原因。   我舅舅是京机府台,手上掌着一定的实力,他为人善权谋,在京城有着‘狐狸,之称,他总是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扳倒顾自强的时候,如果要扳倒如日中天的顾自强,得有人证、物证而且必须一击即中……我的许多为人处世、官场逢迎、工于心计之举都来自于舅舅的教益,在他的教辅之下,我一步步的走到了大业皇朝丞相的位子上。舅舅临终之前,叮嘱他的党羽皆为我所用,是以,我的权势一步步的高涨,手中的实力甚至大过了一国之君。   宸天佑一方面要用我抵制宸天极,另一方面又想控制我的权势,于是故意树立许胤祥来左右我和宸天极的势力。因了此,夜柔进了宫。一来,她不想因了她引起我和宸天佑之间的君臣嫌隙,二来,她希望进宫助我一臂之力,牵引许皇后的枕边风。三来,那个时候我虽位极人臣,但手中所掌的也不过是文臣,没有武将终是实力不足,不足以和顾自强抗衡。   夜柔深知我复仇之心,在没有和我商量的情形下毅然进了皇宫。对于夜柔进宫,我感到力不从心,同时也不敢苟同。但我仍旧答应了她,必帮她在后宫永远有一席之地,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欠舅舅的。从此我们兄妹二人内外合作,一步步,我走到内阁首辅的位子。   宸天佑天性虽多疑,但他是真心的喜欢夜柔。内有夜柔的聪明决断,外有我的推波助澜,很快的,宸天佑立了弘文为太子。我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终没有辜负对夜柔的承诺,终没有辜负舅舅疼我、教我之心。   接下来,我全副身心放在了对付顾自强的事情上。因深谙先帝的疑心病,我分析着顾自强手握重权二十载的利弊,同时也呈述着顾自强致仕之后的利弊,先帝果然听信我的分析,不但下了顾自强的兵权,而且将他软禁在了京城。于是,我推出了卓闻人,一个和我亲如兄弟的人接替了顾自强兵马大元帅的位子。   文有满朝文官,武有闻人,顾自强的末日到了。替父亲洗雪的日子来了。   可惜的是,顾自强杀了所有名单上的人,我没有人证。这场官司就算打下去,只怕也是一桩无头案,最终的结果仍旧会是顾自强‘误杀,了我的父亲而已。   再怎么办?   说起来好笑之极,就在我想破脑袋的想着如何算计顾自强说出真相的时候,我听到一些消息,说顾自强打算招赘女婿。天意么,你所有的条件正好够指婚的标准,毫不犹豫,我定下了你。   此番订亲可谓一举多得,绝了顾自强的念头,绝了许昭阳的念头,困住了顾自强,也许还能感动顾自强,让他自觉的说出当年金沙江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不说,我将一路继续调查下去,有你在我的手中,我已毫无忌讳。   可万不想,在演戏的同时,我陪进去的是我的一颗真心。从起初的不准、不允、不承认,到后来的相知、相爱、相濡,我就那么一步步的陷了进去。喜欢你明明心中有丘壑却偏偏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喜欢你眼见着千难万难却带丝隐忍、带丝坚强、带丝倔强的样子,喜欢你长发及地不加梳理的飘逸,喜欢你……总而言之,喜欢你身上的一切。   随着对你的了解越来越多,我十分的迷茫,岳父能够教出你这般聪慧、大度的女儿,他又怎么可能会是狡诈、奸恶之辈?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岳父有不得不杀我父亲的原因。   那份名单成了我的梦魇,从起初坚信岳父是通敌叛国,到后来怀疑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忠臣,岳父杀了这些忠臣的原因就是为了隐瞒我父亲的什么事,也许父亲才是通敌叛国之人?   我的想法实属大逆不道。仅凭岳父和父亲的兄弟之情,就让岳父做出如此残忍杀害忠良的事,似乎不符合岳父做人的标准。依岳父大英雄、大丈夫的气概,他杀的当是奸佞啊。如果他杀的都是奸佞,那他的名字为何也在奸佞之中?他杀了他们是想隐瞒什么?   这份没有我父亲名字的名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人子,为一朝之相,于公于私我都得查下去。查下去的结果无外乎两个,要么岳父是忠臣、我爹是奸佞,要么我爹是忠臣、岳父是奸佞。   如果岳父是奸佞,为了我苦命的母亲,为了枉死的父亲,作为人子的我不能不报父仇。为了大业皇朝的礼、法、义、信、诚,一朝之相的我不能偏私。岳父必受国之器法!而因了我的推波助澜促使岳父走向断头台,你必不会原谅我。   如果我爹是奸佞,作为人子,我将顶替他承受一世的骂名,只有这样,我爹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投胎转世。一个奸佞之子,又如何配得上大英雄的女儿?那个时候,我必不会拖累你……   无论是哪种结局,我都将失去你。   对于第一种结局,我卑劣的希望用我们的孩子锁住你会离开我的步伐。对于第二种结局,我更卑劣的希望我们能够有一个孩子,在没有你的日子里,这个孩子将会是我对你所有的祈盼和寄托。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的体质不宜受孕。一朵恶花下果然不能结出善果!   可是,不要紧,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于是,我停下了一切搜寻罪证的脚步,缘惜眼前人,我宁愿一世相陪。   就在那时,我收到一封署名‘无缺,的游侠的信,他告诉我,你的两个哥哥还活着……   如果你的两个哥哥还活着,那说明他们是檀渊之战的逃兵,岳父枉报军情,顾府枉受追封,都是灭门之罪!   本来,我这个一朝之相不能偏私,对这一切有可能触及国法的事都要严肃查处、严加惩治。可因为有了你,我一步步的退让,一步步的躲着视而不见。游侠的信我烧了,只当它是坊间传闻。   “我欲何求?执子之手。相看变老,至死方休。此生如厮,足矣。”   紧接着,许胤祥也提出了你二哥活着的事,并且告诉我,你二哥就在他手上。正所谓三人成虎……这一次,我不得不信,我只好暂时摁下了燕子坞的惨案,图谋着用另外的办法置许胤祥于死地。我所做的一切只图能够看见你,只图你在我的身边。那个时候,我已全然放下了一朝丞相之责,放下了百行孝为先,硬将放手的箭拉了回。   可是,你好狠,狠得既干脆利落,又致命的吸引着我。你亲自揭发你二哥尚在人世的消息,搅乱了许胤祥的计划;你亲手弑父,震惊了整个大业皇朝的人;你……我夫妻情断,我心痛难忍,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打击,我一病不起,再次醒来,岳父已被你……   可我有种感觉啊。你这样做,目的就是让我恨你,因为恨,可以让人有生存下去的勇气。你这样做,目的就是让我忘却你,因为忘却,我以后的生活肯定不悲苦、不麻木、活得充满力量。   可怎么办呢?你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也好,你干脆果断、了断亲情也罢,我的心里始终住着你。当我在你的身上尝遍了喜怒哀乐,要我如何恨你?要我如何忘记你?   忘却?忘却?明明记得吃下了忘尘丹,按照四师傅所言,是为了我好。可是,为什么我不但没有忘却我们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而且随着年岁的增加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足以让爱着你的心温暖满足。   犹记得我们二人赤着脚,我抱着你走路的一幕幕,“踩上来……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怎么样,这样走路的感觉如何……为夫希望娘子答应为夫,愿意一直陪着为夫这样走下去。”   犹记得槐树林中,我们许下的诺言,“我说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所以,它日我们夫妻若走在轮回途中,为夫一定会先看着你喝忘川的水,然后牵引你喝记川的水,当娘子记起一切的时候,为夫再放心的去喝忘川的水,因为,为夫知道娘子会牵引着为夫去喝记川的水。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忘了谁。”   犹记得燕子坞客栈中,你对我的细细叮咛,“相爷,如果妾身哪天不在了……妾身要你好好的活着,记住妾身,好好的活一辈子。”   我的一辈子,到底还有多久?   光阴似箭,转眼已到弘文帝康德元年,朝事纷如棋局,南疆、西陲蠢蠢欲动。风云际会之时,难得还有一片净土,在这净土之上,槐花再度开遍,为夫可以站在槐林之中想着你。   “相爷,我答应你,三生石上,今世盟约,三生三世,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驻足月下,看着悄然开放的槐花,都是你肆意的笑颜,醉酒的睨眼,隐忍的怒火,还有……还有金銮大殿上万千风华的一瞬绽放,艳如昙花、亮若流星。原来你早已固守在我的生命中,成了我心中再也清理不了的痕迹,随着日月的延长,逐步的沉淀、沉淀、再沉淀,终于厚重得滚滚红尘中,我的心、我的眼再也容不下任何其她女子,因为我的心中一直有你为伴。   那方和着你的泪、我的血的昙花绣帕,就放在离我的心最近的地方,那里有你的体温,也有我的体温,我们的手一直牵着,我们的心一直连着,日日浏览、细细品味,回忆已足够我的余生再也无泪、无怨、无恨。   仇恨又如何?不过过眼云烟。碰到爱的人若不珍惜,徒留的恨会令人悔不当初。所幸,我真心爱着你,你也真心爱着我,这一世,足矣!   “娘子,等着为夫,忘川之始,我信你,等着我……”   101回独白(青麦)   我的出生注定了我命运的不一般,打我有记忆开始就在师门,陪我最多、护我最多、爱我最多的是四师傅。他如兄、如父、如师的伴着我在师门的每一天、每一刻。   可是我希望能够陪在我最亲的人身边,比如说我的父亲,比如说我的哥哥……我一直认为我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是以父亲不喜欢我,这才将方方出生的我丢到了师门。直到我遇到父亲并被父亲救活,我才知道,我错了。虽然我不在父亲的身边长大,但他的父爱一直陪伴着我。   地驭门是一个相当神秘的江湖门派,门规甚严,以至于我的两个哥哥受父亲之命来看我的时候,我都不能和他们太过亲近。但是,能够看到他们,却是我人生最期待、最幸福的事。一年两次的见面,我总是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的到来。   直到有一天,约定的日子,我的两个哥哥没有来,我偷偷的溜出去找他们……他们死了?战死沙场了?   欲哭无泪,我央求着四师傅做下了有违天道的事,央求着四师傅将我的两个哥哥起死回生。那时的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要我的亲人能够活在我的身边。既然师门有驾驭地上、地府中一切生灵的能力,为什么不拿来一试?   四师傅对我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我们二人瞒着所有的人,着手救活我两个哥哥的秘密事情。后来,四师傅进了绝杀谷修行,救活两个哥哥的重任全盘落在了我的肩上。   因了四师傅对我的溺爱,地驭门所有的机关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出地驭门搜寻着治疗我两个哥哥的奇珍药草而让其余的同门没有任何查觉。知道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灵药遍地。我毫不犹豫的、时不时的去那里盗取灵药。   别看我的年纪小,别看我还没有练就地驭门的正宗武功,但仅凭手上的这点子功夫,足以称霸江湖。   据大师傅说,地驭门的武功深不可测,旦凡练成者,上斩妖魔、下斩鬼魂,人间更是无敌手。只是遗憾的是,自地驭门开创两百余年来,即便是开派祖师,也没有练成《地驭玄冰诀》,而要练成《地驭玄冰诀》,前提条件是练习地驭心法之人额间必须出现胭脂痣。   两百余年来,出现胭脂痣的门人屈指可数,除却开派祖师练成胭脂痣外,我的母亲、四师傅、我,我们三人可以说是地驭门难得的翘楚,特别是我,骨质奇佳,悟性奇高。   我记得四师傅额间出现胭脂痣的时候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听大师傅说,我的母亲当初也练习出了胭脂痣,一如四师傅般若隐若现、时有时无。只有我,额间的胭脂痣出现的时候,再也没有消失过。   按照地驭门的门规,额间的胭脂痣一旦练就且再也不消失之人,必须去绝杀谷修行。十八岁的四师傅去了绝杀谷……只是三年了,四师傅仍旧未从绝杀谷出来。三年的分别,四师傅出来肯定会吓一跳,因为年仅十一的我已然练就胭脂痣。   练就胭脂痣的我相当兴奋,恨不得现在就进去找四师傅,期待着和四师傅一起在绝杀谷修行。可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他们要我等等看,等四师傅出来后,问清楚里面的情形再说。   知道他们都疼我,我点头答应了。再说我对两个哥哥放心不下,只有等四师傅从绝杀谷中修行出来,将两个哥哥交到他的手上,我才可以放心的进绝杀谷。   当我以为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又过了一年,四师傅从绝杀谷中修行而出。他变了,脸上不再有原来阳光般的笑容,有的只是阴鸷的眼神,紧抿的唇角。他只是盯着我额间的胭脂痣,那眼神居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可我额间的胭脂痣,我本来要向四师傅炫耀的啊。   从此,四师傅一扫当初宠我、溺我之心,而是在最严酷的地方训练我,极海之冰、练狱之火、毒虫噬咬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痛苦的是,当大师傅责怪他不该如此严格要求我的时候,他居然将大师傅错手杀死?当二师傅责骂他无血无情的时候,他可以将二师傅毫不犹豫的杀掉。最后是三师傅……三师傅决定叛出这冷酷的师门,终是斗不过四师傅,亦是被四师傅残忍的杀掉。   我知道,四师傅这样做是想让我恨他,越是恨,我额间的胭脂痣就越是血亮,越是放着耀眼的光芒。   我和三师傅一般,恨这师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恨四师傅的冷血,毫不犹豫的叛杀出师门。   可身为地驭门门主的四师傅还是不放过我,他放出一批又一批门人来追杀我,曾经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弟啊,可如今,为了生存,为了救活我的两个哥哥,为了活着见我的老父亲,我的身上沾满了同门的血。   一次次我杀得不忍心,随着他们回去,一次次我又重新叛逃。我哭过、闹过,甚至用死威胁过四师傅,可他就是不放过我,并且一力逼着我进绝杀谷修行。   如果说原来我对进绝杀谷还充满着兴奋期待。如今我只有恨,恨绝杀谷,我恨不能将它一把火烧掉。四师傅就是进了绝杀谷后由人变魔,变成我恨不能杀之的魔。所以,我发誓不进绝杀谷,甚至不惜和四师傅奋力拼杀。   四师傅从绝杀谷出来后,每隔一段时间要闭关一次,我每次利用他闭关的时候叛逃。希望逃到一个他找不到我的地方,我的同门师兄弟们找不到我的地方……可每一次,他都有本事找到我。   也许是他太了解我吧。我只能这样解释。   有一段时间,四师傅居然不逼我了。令我相当奇怪的是,他总是默默的看着我出神。我大摇大摆的走出地驭门,他也不派人来追杀我了。我以为四师傅终于想通了,知道我不想变成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是以他终于放弃将我造就成一个十恶不赦之徒的计划了。   顾府我不能归,老父亲肯定会担心我是被师门逐出……再说两个哥哥还未苏醒,也只有地驭门的力量才能将两个哥哥起死回生。从他们的恢复情形来看,我可以肯定,四师傅其实一直没有放弃救活他们的事,于是,我放心的游走在南疆、西陲的边陲一带。仍旧时不时的到南疆十六峒、西陲八场去顺手盗些名贵的药材治疗我的两个哥哥。   虽然我和四师傅闹得很不愉快,但因了我特殊的身份,我在地驭门仍旧可以随进随出,有时候四师傅看到我,也只是默不作声,我时有在想,他之所以着手救我的两个哥哥,也许就是想以此牵绊着我,因为只有这样,我仍旧不得不时时的回地驭门看一看。   有道是‘久盗必犯,,终于有一天,我被南疆十六峒、西陲八场的人当众抓了个现行……以我的武功要想跑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看着他们可怜兮兮的眼光,唉,拿人家的手短!在他们声泪俱下的声声讨伐中,我不得不答应赔偿他们灵药,不得不答应照顾着他们的生活。为了将戏演足,我不得不夺了他们那些峒主、场主的令牌。   后来百里建弼不无得意的告诉我,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人早就发现我盗他们灵药的事,只是对于我的出手很是好奇,对我的武功更是欣赏,他们故意隐忍不发。很多时候他们甚至故意放出灵药灵性的幌子引诱我前来,直到有一天,他们认为时机成熟了,是以才合作演出那场感人至深的痛哭场面。   原来我上了贼船?从此我呼百里兄台为‘贱婢,!   既然师门是‘地驭,,那我就要‘撷坤,,总有一天,我要将地驭门摘掉,让他不再存于世间,我要为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报仇……只是,当我的功夫足以和四师傅抗衡的那一天,我会舍得杀四师傅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一直痛着我的心。   自我以顾三郎之名担任撷坤殿的尊主后不久,南疆十六峒遭乌雅挑衅。原来南疆十六峒一直不服乌雅管辖,如今却听命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顾三郎,乌雅能不恨得牙痒痒?是以大举进攻南疆十六峒,想置我于死地。   那一战没什么悬念,乌雅的武功再狠毒霸绝,和我的地驭心法比起来,简直是小乌见大屋,我打得她直是看着我的胭脂痣发呆出神。可悲的是,我和乌雅决战时候的装束比较中性化,亦男亦女。乌雅将我当作了男人。从此,她向江湖放言,我顾三郎是她的男人,只要我顾三郎愿意和她结为连理,她将解散她身边所有的美男。   唉,师门的事、家里的事还没理出个头绪,我哪能再陷进这档子事中?更何况我是女人。再加之那个时候适逢大漠狼王庄少蒙也在为难西陲八场,企图以兵力征服西陲八场回归他管辖。长期在外游手好悠惯了的西陲八场如何愿意再受官场束缚,我是他们的头,只好亲自出马解决了庄少蒙的刁难。   虽然我仍旧穿着中性化的衣物,但庄少蒙一眼就认出我是女子,他的后宫佳丽无数,但他亦放出话来,我顾三郎是他的女人,有任何敢觊觎顾三郎者,杀无赦。当然,这个杀无赦的名单中包括了乌雅。   从此我成了江湖的新宠。江湖流传着我收服南疆十六峒、西陲八场,成立撷坤殿,挫败乌雅、收服庄少蒙的各种传奇。更是对我是男是女的身份百般的猜测。   女子出名不是好事,若出的是任重道远的侠名则更是祸不单行。栽在南疆十六峒、西陲八场那些人痛哭声中的我深有此感。是以,由着那些人猜去吧,趁着庄少蒙和乌雅总是相互挑刺决斗的时刻,我则专心的应付着四师傅可能会发起的狂风暴雨。因为我觉得,四师傅这般平静的表相下一定暗涌着滔天巨浪。   果不其然,四师傅出手了,而且是和乌雅联手。以乌雅的身手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可外加一个四师傅,我必死无疑。更为可怕的是,四师傅居然助乌雅一臂之力,将血蛊硬生生的置于我体内。   巨痛蚕食着我,望着冷酷无情的四师傅,我毫不迟疑的出了杀招。在四师傅被我的掌力拍飞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四师傅眼中似乎有解脱的神情,我的心一动,有什么是我忽略了的吗?   但当时情况危急,还有乌雅我必须处理,在我要将乌雅毙于掌下的时候,她告诉我一个消息,我身中的血蛊是子蛊,母蛊在她的体内,如果她死,我必亡。她还告诉我,不要试图逼出血蛊,否则必定是血流尽的命运。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还告诉我,旦凡中血蛊者,不能行男女欢爱之事,否则血蛊必会欲壑难填吸尽对方骨血令对方变成一堆白骨。唯一的解药就是她,因为她体内有母蛊。   我明显的查觉到体内的真气在溃散,如果此时受制于乌雅,必会成为她的肉裔。这个时候,四师傅摇晃着过来了,我是趁着他蹩眉之际对他下的杀手,也许那个时候他后悔将血蛊植入我腹中了吧?无论他有没有后悔,但在他蹩眉的一念之间我第一次击伤了他,也为我的逃生创造了机会。我不想受他的约束,更不想受乌雅的束缚,是以,我就那么从千年冰川上跳了下去,在最后一丝真气尚存的情形下,我还在做着自救的事情,这是我多年叛逃之中形成的习惯。   再睁开眼,我看到了忠叔、含玉、我爹!   从此我感受到了父爱,这份父爱来得虽然晚了些,但却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啊。虽然血蛊夺去了我的真气,虽然血蛊阻止我恢复武功,但失去真气和武功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正享受着父爱、亲情,普通的天伦之乐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啊,如今触手可及。   一切的改变,来自于认识了你。   一旦到了危险的地方,多年绝杀的直觉告诉我,我必须再度强大,是以我重新拾起荒废的武功图自保。   明知你是有预谋,明知你是为了躲婚,也明知你对我是虚情假义,我也当仁不让的对你虚情假义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屡番明争暗斗下,我看得出你的纠结一如我纠结的心。从此,我的梦中多了一个你,未饮鹤觞,心已微醉!   你的桃花劫却惹来你为我挡刀,让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也许最终的结果是万念俱灰,但却再怎么也挡不住我跃跃欲试的心。   隐水山一世相伴的相邀,槐树林三生三世的诺言,让我庆幸认识了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幸福。原来除却父女、兄妹、师徒之外,还有这般奇妙的爱恋。   逼出血蛊,成了我的当务之急。   可是,自从认识了你,让我对生命有了不舍,不是我不用功,而是我无论如何用功,不但逼不出血蛊而且会造成大量血液喷出的场面,一次次的吓着了你。直到在卓府,我没有运功,血却是止不住的涌出,我似乎突地明白了四师傅为什么一定要我进绝杀谷修行的原因。   果然,该来的一切,都来了。四师傅来了,二哥也来了。原来世界真的很公平,有得必有失。当我逆天道救回哥哥的同时,我必须舍掉我的爱人。   我注定要回绝杀谷,我注定要走那条我不得不走的路。可是在走这条路以前,我希望成全你们所有的人。所有我爱着的人。   父亲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回故土,守在母亲的坟边。可无论父亲做什么,他始终是宸天佑的眼中钉、肉中刺,始终都回不了故土,唯一解脱的方法,就是死。   万全之策已然布好,一丝一毫不能出差错。   我告发了二哥还活在世上的消息。   父亲的心脏长在与常人相反的方向,这是一个秘密,只有我们父女二人知道的秘密。从此,父亲解脱了,剩余的日子他将永远活在他梦寐以求的故土,陪在我母亲的身旁。   只是苦了你,虽然我逼得许胤祥不能拿二哥作文章,很好的将你解脱出了许胤祥的控制。但你承受不住突然而来的打击一病不起,一病将近一月,再醒来时双目失明。我只能暗中吩咐百里建弼替你送去眼疾良药,所幸,你的眼睛安然无事。   至于解除我们的婚约,是我求的宸天佑。我是一个告发亲父的人,又是奸雄的女儿。你是宸天佑的股肱之臣,不但辅助着他,以后更会辅助着他的儿子,他们不能没有你。所以,你的身边必须站一个的光风霁月女子,而那个女子不可能再会是我。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宸天佑很爽快的同意了我的请求。   痛就让痛深些吧,既然拔出了刀,一刀扎下去痛彻心扉,这样,对大家都好,有时候,世间只剩下恨比世间只剩下爱要好许多。   爱而不得会令人忧伤,会令人颓废,会令人不知不觉的消亡。   而恨,有时是人活下去的勇气,至少不会悲伤!   那个时候,你恨着我吧,要不然怎么会一病不起、双目失明?   恨就恨吧。我要的就是你恨我。这样我才能放心的离开你前往绝杀谷,而你也可以很好的活着。   偏偏的,知道许胤祥要以婆婆做人质要挟你,我毫不迟疑出手相救。四师傅认定与你相关的一切都将扰乱我在绝杀谷中的修行。依他的话说……断情绝爱、无欲则刚。他要杀了你,以绝后患。   知道四师傅派我二哥他们刺杀你,我安排好了婆婆后急急赶到皇宫,最后的决战终是以四师傅胜利而告终。   原来,缘尽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你认为我死了,其实我也以为我死了,只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在地驭门。   四师傅告诉我,你亲自扶丧,将我和父亲葬在了故土……然后,他也给我吃了忘尘丹。依他的话说:东方已忘,你记住又如何?   呵呵,我有点笑命运的安排,如果四师傅那段时日不是在养伤,他就会知道我们吃了紫玉人参的事了,就会知道这忘尘丹对我们无用。这是个秘密,一个可以让我们彼此记住对方的秘密。   能够承载住这份秘密的……是爱!   本来担心因了爱,你会悲伤。如今我却相当庆幸你认为我死了。因为你答应过我,在没有我的日子里记着我好好的活过每一天。因为我也答应了你:忘川之始,记川之末,我会等着你。   日月如梭,转眼一年有余,离开你的时候是飒飒秋风之际,如今已是隔年的初夏,又是一年槐花开遍的日子。我惊喜的发现,绝杀谷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阴森恐怖,一如四师傅所言,这里一样有日的炙热,有月的冰凉。更难得的是,这里居然有几棵老槐树,此时遍树的槐花迎风起舞……恍眼,似乎回到了顾府的槐园。似乎看到了你在槐园的三生石上刻着我们的名字。   每当我坠入一个结界,四师傅就会出谷一次,为我下一次的劫做着准备。而每一次,他都会带来你的消息。他讲给我听的时候,我就听着,全然不问,因为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还记得你。   从四师傅带回的消息中,我知道,宸天佑驾崩了,弘文继位了,你当摄政王了,你搬家了,摄政王的府邸就是原来的顾府,你将我的绣楼取名‘槐园,,我知道,亦是‘怀园,的意思。   我虽在绝杀谷,却知道你的一切消息。如今,我终于知道四师傅为什么要用那么严格的手段要求我了,这绝杀谷真不是个好地方。这里的极冰之城比我原来经过的极海之冰还要残酷,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方才走出。这里的炼火之城比我原来经过的炼狱之火更为严酷,我也花了半年的时间方才走出。   如今,又花了半年的时间,我走出了毒噬之城。我终于明白了四师傅的苦心,在地驭门的时候,我所经历的苦和这里的劫难比起来,只能算是小乌见大屋。如果他不狠心,如果他任由着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宠着我,我必闯不过这里的每一个结界。我必怀着希望等着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他们来救我。   可是,四师傅,为了我,死了那么多的同门,值得吗?   “怀顾,你要走最后一个结界了,深渊之城。这个深渊,四师傅陪着你。”   四师傅一扫原来在地驭门时的阴鸷,变得又有些原来的样子了,脸上有了笑容。我喜欢这样的四师傅,但也抵触着这样的四师傅,因了三位师傅的死,因了那许多同门师兄弟的血,我还恨着他。   听四师傅说,如果我闯过这个深渊之城,也许会造就两百余年来地驭门唯一一个练就《地驭玄冰诀》的传奇。   唯一?“四师傅,你没有闯过这个结界吗?”   四师傅听了我的问话,撇过头,白色的衣袍随着山风起舞,他率先跳入了结界之中,“怀顾,为师不舍。”   不舍?看着四师傅的影像笑着离我越来越远,我毫不迟疑的纵身跳入深渊之城。   既然躲不过,我只有闯。心中有信念,就算是无底的深渊,我一样可以闯过。我想做你的妻,伴随着你生活在平淡的俗世,安静的注视着你,给你片刻的柔情或任意释放我的娇嗔。在你疲惫的时候,为你泡一杯红茶,在氤氲的茶香里,我可以轻揉着你的额际。我要闯过结界回到你的身边,为你生七个、八个孩子,再也不让那种悔在我的心中滋生。   心未央,情未了,你等着我!   102回独白(无缺)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在地驭门。我上面有三位师兄,他们的武功非常的高,但他们都没有我聪明,他们要一月学会的武功,我不出一天就可以学会。他们要学一年的心法,我不出一月就能掌握。所以,在他们都勤于练功的时候,我有很多的时间在吉隆草原上放飞自己的心。   直到我十岁那一年,一个小肉球的到来,转移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粉嫩的肌肤,乌亮的眼睛,小巧的唇,四处乱抓乱踢的手和脚……一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大师兄给你取名‘怀故,,只因你的母亲名唤‘故儿。,   “严格说起来,你不是四师弟,而是五师弟。若非故儿叛出师门……”   叛出师门?为什么要叛出师门?这里有蓝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原,这里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叛出?   后来我才知道,你母亲是为了爱,她爱上了你的父亲,不惜和师门绝裂,叛杀成功,出了地驭门。   自地驭门开派两百多年来,能够依地驭心法练就额间胭脂痣的,你母亲是第二人。第一个人则是开派祖师,他虽练成了胭脂痣,但自打他进入绝杀谷修行后,再也没有出来。   按照地驭门的规矩,除非胭脂痣定型不散,否则,即便是时隐时现阶段,也不可进绝杀谷修行。   你的母亲叛杀出地驭门的时候,额头的胭脂痣虽然尚处在时隐时现阶段,但无论是大师兄、二师兄还是三师兄,根本就不是你母亲的对手。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你的母亲叛杀出谷?   我想,你母亲有可能是担心进绝杀谷修行后会一如开派祖师般再也出不来,是以在爱和忠之间,她选择了爱,义无反顾的叛杀出地驭门,从此跟随在了你父亲的身边。   知道你母亲的事,我相当的兴奋,并且将你母亲看作传奇。从此我待你更好了,无论白天黑夜,我都守着你。   随着年岁的一点点增涨,见不得别人对你好,见不得你对着别人露出天真的笑容,懵懂的情怀在我的心中暗生,我知道,我爱上你了,虽然你还很小很小,但我有耐心等着你长大的一天。   “怀故,快说,快说怀故要和四师傅生同衾、死同穴的话。”   “怀故!四师傅告诉你,不要盯着四师傅以外的男子看,更不能好奇的盯着看。四师傅不允许我的怀故移情别恋。”   从你一点点小,我就给你灌输着这种观念。可不知道你是存心还是无意,明明聪慧无比的你却总是记不住这句话。我时有患得患失,于是越发变本加利,无论你要我为你准备吃的、喝的抑或穿的、玩的东西的时候,我都要引诱你说出这番话才让你将这些东西拿到手。   当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的额间居然出现胭脂痣了,虽然时隐时现,可这是个奇迹,大师兄等人相当的激动,说不曾想又出现一个传奇,他们都期待着我能从绝杀谷中修行成功,成为练成《地驭玄冰诀》的第一人。   说句实在话,我很犹豫。一方面因了学有所成有些兴奋,另一方面我却舍不得你。想到你母亲因爱而不去绝杀谷,我是不是也可以因爱不去呢?练不成就练不成吧,有什么比得上我的怀故更重要?我还要守着你长大呢。   一旦想透,从此后,我再也不练功了。除了偶尔教教你并期待着你如果能够长出胭脂痣的话,那么我们两个一起去绝杀谷修行。就算一如开派祖师进了绝杀谷永远没出来也行,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   可是,天意啊,无论我如何疏于练功,但在教授你武功的同时,不自觉的就会运功行气,虽然我时时压制,但额间的胭脂痣终是再也隐不去。那一年,我十八岁。   “怀故,四师傅一定会完成绝杀谷中的修行,与我的怀故团圆。”   再说,如果哪天你也练就了胭脂痣,我好歹走在你的前面可以替你开开路。因了此,我毅然决然的踏进了绝杀谷。   早知要受这么多的苦,当初不教你地驭心法就好了,我庆幸你尚未长出胭脂痣,一旦杀出这些结界,回地驭门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止你继续练习这地驭心法。   虽然我有练习地驭心法的天赋,奈何我心中牵绊太多,特别是对你的牵绊。因了这些牵绊,极冰之城、炼火之城、毒噬之城花了我将近三年的时间方才走完。最后,当我豪不犹豫的跳进深渊之城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大师兄在这里?他是和我在开玩笑吗?难道我闯出绝杀谷了?我欣喜的跑向他,可他却将匕首刺进了我的心脏。我震愕的看着他的影子在我的面前消失,我失去了知觉。   当我清醒的时候,已至深夜。心口的痛十分的巨烈,我清楚的记得方才发生的事情。心隐隐的痛。   一个人出现在我的身边,扶起了我,是二师兄。   二师兄先以悲悯的眼光看着我,不待我将方才的事说完,他居然趁我不备拔出我胸口的匕首,血就那般喷薄而出。   二师兄这是要置我与死地吗?看着二师兄的影子在我的面前消失,我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里是幻境,我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我收摄心神,点了止血的穴道,运功疗伤。不再受外界的干扰,不再受那些熟悉的声音的诱惑,经过十天十夜,我的伤口全然愈合。   我再次踏上了征程,途中我遇到了一些同门,这些太拙劣,他们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他们又没有胭脂痣,我能清楚的知道他们是幻像,是以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了他们。直到三师兄出现,我有些犹豫,三师兄的武功极高,不管有没有胭脂痣,他素喜冒险,来到这里也说不定。   但是,我还是多了一个心眼。虽然和他一路说笑、一路闯关,但我还是时刻的注意着他会不会出手伤我。只到我碰到你。   “怀故?”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笑着向我跑来,一如小时候般伸手要我抱。三年不见,你长大了,长高了,长得更漂亮了,可是你额间怎么会有胭脂痣呢?莫不是你也练就地驭心法了?眼前的你是幻像还是你调皮真的跑了进来,我分不清楚了。   可对你的思念,我仍旧伸出手抱紧了你。   “四师傅,怀故也长胭脂痣了哦。可以和你一起闯关了。生同衾,死同穴。”   听了这话,我的心柔得能够滴出水来,我抱着你,“好,四师傅和我的怀故一起闯关。”   我、三师兄、你一起往深渊之城的尽头走去。可眼前,一个妇人生孩子的情形着实将我们三人吓了一跳。她的身边有许多的女兵,而那些女兵都吓傻似的看着地上生孩子的妇人。那妇人的额头闪着血色的胭脂痣,浑身上下不停的出血。   一个诡谲的声音响在空旷的浓雾中,“你先前生下两位公子,皆因你额间的胭脂痣时隐时现未长牢固之故。如今临产之日,你的胭脂痣却是忽的出现且再也隐不去,你犯了《地驭玄冰诀》的大忌。生产必亡。”   《地驭玄冰诀》?生产必亡?我心中大骇,急忙跑上去想帮那痛得几近晕厥的产妇,但我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了,看向空旷的天空,我出声问道:“大师,如何可以保住这妇人的命?”   诡谲的声音再度传来,“破结界自能破命运。可她没有进绝杀谷修行,没破结界,孩子出生之日,就是丢命之时。”   看着妇人痛苦的大叫,我心有不忍,“大师救救她,她现在不就在绝杀谷么?”   “谁说她在绝杀谷?你现在看到的是幻境,是十一年前的幻境。”   十一年前?幻境?在我的心有些模糊的觉得好像要抓住什么的时候,那诡谲的声音再度传来,“怀故,你不来看看你的母亲么?”   我震惊的看着地上仍旧在不停的出血的妇人,原来她是你的母亲?现在居然是你母亲生你的画面?十一年未见母亲的你激动的扑到了那妇人的身上,直是‘娘、娘,的叫着。   太过诡异,我心起一丝担心,这是幻像,一定是幻像。不能让贪念亲情的你沉迷在这幻像中。我要拉你出这危险的幻境。当我想将你拉离你母亲身边的时候,天空中又传来那诡谲的声音,“这般小的年纪就练就了胭脂痣,真难得,真难得。只是,年纪越小,受的苦将越多。”   闻言,我心中一惊,拉你的手停顿了少许。三师兄似乎也看出情况不对,他对着天空问你将受什么苦?   浓雾深处,声音再度传来,他告诉我们,你十一岁练就地驭心法,如果破结界成功,练就《地驭玄冰诀》,自能解除因了练习地驭心法造就的胭脂痣的一切魔咒。如果不破结界,你受的苦将多于常人,再过几年,你将或半年、或三月出现七窍流血的现象。更严重的是,如果止不住的话将会血尽而亡。唯有破结界方能破魔咒,而这个时间只有十年,旦凡因了练习地驭心法而出现胭脂痣并且不再消褪者,无论男、女,如果不破结界,剩下的生命只有十年。   当然,如果在这个时间段中,你要嫁人生子的话,孩子出生之日就是你的死期之时。也就是说,十年都不会有。   你的母亲之所以能够生下你的两个哥哥,皆是她侥幸的尚未稳固胭脂痣。只到你出生的瞬间……她的胭脂痣忽地稳固了,可她的命也丢了。   想透其中的厉害关系,我放心的长吁了一口气,无妨、无妨,好在你还有十年的时间,而我也还有七年的时间,至少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我相信合你、我二人之力,肯定能够闯过结界。   只要闯过结界,你将不再受你母亲曾经受过的苦,可以好好的活着。当然,我也可以好好的活着。我走到痛哭的你身边蹲下,扶起你,“怀故,不哭,这是幻像。”   “即知是幻像,四师傅为什么要来扶我?”   仍旧是那清澈的眼神,仍旧是那天真的笑脸,仍旧是那俏皮的语气,可你的匕首一如那天大师兄刺中我胸膛般的刺向我的胸膛。   “四师弟。”三师兄惊呼一声奔向我,立即举剑往你的身上刺去。明明知道你是幻像,可是,当看到三师兄的剑要刺向你的时候,我仍旧替你挡开了,哪怕只是幻像,我都舍不得伤害你。   我和三师兄纠缠着,你在一旁笑嘻嘻的看。就像一个无事人般。最后三师兄打急了,“好,你不让我杀她,那我来杀你。”   当三师兄的剑刺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感到了整个生命的抽离。我要死了么?我回头看向你的方向。   “四师傅,只要你杀了怀故,就可以过关了。你杀了怀故吧。”   你祈求着我杀你。近在咫尺,我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只是贪婪的看着你的脸颊,贪婪的看着你的笑颜。   见我久不动手,你和三师兄都消失不见了。   “心中执念太多,如何破得结界?”又是那诡谲的声音。   “如何才算得上破此深渊之城?”   “到了那里,自然明白。闯过结界,解除魔咒,解除《地驭玄冰诀》两百年来的魔咒。从此,修习地驭心法有成就者将不再受其苦。”   我心中划过一丝酸楚,“这次,我失败了,是不?”   浓雾黑暗处传来一声叹息,“终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什么意思?我不能明白,但我知道我必须活下去,只有我活下去,你才能活下去,我‘哈哈,笑了两声,“谁说执念不好?这份执念告诉我一定要活下来,我要去阻止我的怀故练功,若阻止不及,我和她同来闯关。”   “她是两百年来难得的奇材。胭脂痣已然形成。”   你的胭脂痣居然练成了?我心中无比的痛,早知道就不教你地驭心法了。可是如今,悔之晚矣。正在我懊恼之际,那诡谲的声音又道:“结界之城,破则不破。”   什么意思?   似乎知道我不明白,浓雾黑暗之中再度传来一声叹息,“结界在每个人的心中,若道破这里的玄机,则结千丝千结,世上再也无人能破此结界。”   也就是说,我不能提醒你要做些什么准备?否则,这个结界将再也破不了。如果破不了,你最多只能活十年?若你爱上哪个男子并且一心要和他生下孩子,孩子出生之日就是你的离世之时?我闭上眼,算着时间,来时用了三年,回时是否也要三年?   不,我得快些赶回去,为你争取时间。当我九死一生、心急火燎的往地驭门赶的时候,又一一走过曾经走过的路。我痛恨着他们阻挡着我要救你的时间,是以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杀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杀的是幻像还是事实。   回的路程,我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当我终于突破修行的第一道结界极冰之城的时候,身后再度传来诡谲的声音,“记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回头看着空荡的幽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破则不破,那个恶人我来当定了,这个地狱,我来下定了。   当出谷的我看到你额间胭脂痣的时候,我几近万念俱灰,绝杀谷中的一切居然是事实?   从此,我用最严格的方式教导你,一切只为能破除魔咒,延续你的命。   极海之冰、炼狱之火、毒虫噬咬,我一一按照绝杀谷中的一切布置,你很聪明也很用功,但三位师兄不知其中的原由,他们素来疼惜你,不满我这般教导你的方式,可他们哪里懂我这是在与时间赛跑,希望你能够一击而中。同时,我当着你的面做出最残忍的事,杀了三位师兄,目的就是告诉你,他们都死了,以后你在绝杀谷看到的将都是幻像。   可私底下,我将他们三人又都起死回生,只是将他们静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我要为他们送去药草,而我总是对你说,我要闭关。   你不知其中的缘由,我偏不能道破。为了你能活下来,我只好一遍遍的伤你的心,你哭过、闹过并且以死威胁过,我知道你心中念着你的两个哥哥,念着你的父亲,必不会寻死,是以,无论你怎么闹,我仍旧做着我必须做的一切。   转眼你就十四有余,你很固执,固执得让我心痛。我犹豫了,我也累了,决定算了,人各有命,不可强求,由你去罢,到时候,黄泉路上,我替你开道,反正我会走在你的前面。   你在撷坤殿闹得风声水起,却让我发现了另外一门也许可以消散你胭脂痣的良方。我无意中知道了乌雅有一种蛊称血蛊,这血蛊不但可以消散人体的功力,而且会聚积宿主的血液。在宿主血液充足的时候它会吸食,在宿主血液缺少的时候它又会释放。   是以,我想,散去你的功力可以让你免受绝杀谷的痛苦。即使你因了地驭心法的原因发病流血,那血蛊却可以补充你体内的血液令你不至于丧命。   当我将血蛊植入你身体的片刻,我听到你凄厉的痛呼声,听着那声惊叫,我心痛难忍,蹩眉之间,你已对我出了手。在你拍飞我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你额间的胭脂痣颜色在悄然的变淡,我会心的笑了,终于放下一颗心。   只是我没有想到乌雅也留了一手,原来这血蛊是受母蛊控制的,母蛊在她的体中,从此你要受制于她,这点我竟是不知。这样一来,我杀她不得。只好将她重创,至于能不能捡回武功,那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在你跳下千年冰川后,我也跳了下来。但是,没有发现你。因为你心中期望与亲人团聚的执念不下我心中救活你的执念。我坚信你还活着,遍寻不到你后,我的伤势也加重起来,只好回地驭门修养,同时着手着救治三位师兄和你两个哥哥的事情。   当我修养出关的时候,却听到一个令我心胆俱裂的消息,你居然成亲了?   令我痛不欲生的是,你爱上了他?就在我对你最严酷,在你对我一次次的失望和恨中,你爱上了他。你为了他居然想重新拾回功力逼出血蛊?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散去你的功力是散你额间胭脂痣的。   植入血蛊是恢复你体内血液的。   这些,你都不明。只知道逼出血蛊后可以和他生儿育女。却不知生儿育女之时也是你命丧黄泉之际。   你的功力在慢慢的恢复,但同时伴着血液如注往外流的情形越来越频繁。天意么?天意逼得我不得不继续走原来的路?如果结界不破,我在人世所剩时间不到三年了,既然你已动情,在我仅剩的时间中,我必须逼着你、帮助你破结界,结界一破,你至少能够成为一个可以结婚生子的正常女人。但在破结界之前,你必须断情绝爱,否则永远闯不过绝杀谷中深渊之城的魔障。因为在那个结界中,你要杀的是你最爱的人。我当年下不了手,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定然也下不了手。   除非我先置他于死地,权力之争是他一惯喜好的,宸天极是他的克星,宸天极若得帝位,一定不会留下他,是以,我决定帮宸天极得到帝位。可是无意中,我发现了许胤祥的真实身份,是以决定改帮许胤祥……   另外,为了挑起你和他之间的恨,让你离开他。我以‘无缺,的名义写了一封你两个哥哥还活在世上的信给他,目的是期望他记起东方家、顾家的四代深仇,好置顾老爷子予死地。如此一来,痛恨着他的你一定会随我回地驭门闯绝杀谷,在结界中就算碰到他,你也当会杀了他以报杀父之仇。   奈何?他对你的爱已深,深得他全然放下了这么好的一个报仇机会,他烧掉了那封信!   我不得不出手!   “怀故,不如为师来和你打赌。”   “赌什么?”   “赌东方随云会不会杀了顾老爷子。”   我和你讲好条件,你也愿意随我回地驭门。同时你非常聪明的杜绝了他杀顾老爷子的机会,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我必须答应你三个要求,前面两个可有可无,只是第三个……我知道第三个要求才是最重要的,我十分期待,你的第三个要求会是什么?   断情绝爱,无欲则刚。但贪念红尘的你始终不能领略这一点。当然,好笑的是,我也没有领略。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让你能够活下去。   明明要和我回地驭门,你中途却偏偏的要去救他的母亲。既然你如此放不开,我当杀了他以绝后患,即使你会恨我,但我只要你能活着。   金銮大殿一战,所有人当你毙命,好在乌诺哲手中的无极之若水豆蔻在我手中,三粒无极豆蔻皆入你腹,可以说是天意,我将你起死回生。   也许我的做法很卑劣,也许我私心中还是想得到你。我逼着你们二人吃下了忘尘丹,其实吃下这忘尘丹还有一个好处,你忘了他,结界中下杀手的话也许就不会犹豫。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成功的闯过结界,解除魔咒,解除《地驭玄冰诀》两百年来的魔咒。从此,修习地驭心法有成就者将不再受其苦。   因绝杀谷中的极冰之城、炼火之城、毒噬之城我来回闯过,当我再看到它们的时候,都是平坦的大道,而我知道,在你的眼里,都是火、都是冰、都是毒……这是因心生的魔障啊。原来只要曾经来回闯过,可以不必再闯。我没有陪着你,我只是偶尔来看看你然后为三位师兄送药治病,他们都好得差不多,知道你和我同时闯绝杀谷都很是高兴。我没有告诉他们此为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怕破则不破,而他们也非常聪明的不问,似乎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我非常庆幸,你比我聪明,我当初用三年的时间走完的结界,你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照这样的话,我相信,以你我的聪明,合你我二人之力,破深渊之城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毕竟,你所爱的人已然忘却。   我唯一没有破的结界就是深渊之城。如今,我跳入了深渊之城,耳畔传来那似曾相识的声音,“你又来了?你不是不舍么?”   我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是不舍,但我更想知道的是,在这个结界中,出现在我的怀故眼前的人会是谁?”   因为,那将是你最爱的人!   我很矛盾:   期望出现的是我。这样的话我将是你最爱的人。可如果出现的是我,你会不会杀我,舍不舍得?会不会影响你破结界、破魔咒?   期望出现的是他。这样的话,因为忘却,你下手应该毫不留情,这样的话你可以成功的闯过结界、破魔咒。   “四师傅,你没有闯过这个结界吗?”   “怀故,为师不舍。”   眼见着你毫不迟疑的随我身后纵身跳入深渊之城,我嘴角漾起笑,该来的,都会来!   ------题外话------   谢谢满溪流水香、wiwlz的花花!   谢谢searchfainy、anitabeibei的钻钻!   谢谢5698708的赏赏!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好感动,仅有的票票,无论一票也好,二三四五六票也罢,都给了我,555……   还有票的茼子们不要兜着啊,砸啊,争取重新砸上票票榜!   群啃!   103回自贡   大业皇朝二百二十三年,弘文帝,康德元年,秋!   由于在夏初之际,金沙江江水暴涨,泥沙顺流而下,导致金沙江以下支流伊娄河出现泥沙堆积现象。伊娄河自被大业开皇利用并和各河道辟成运河以来一直是大业盐运要道,如今泥沙淤涨、运河淤浅,大型船只难以通过,曾经一度灭了的私盐贩运再度猖獗起来。   月儿缓缓升上天际,月色下,摄政王府的亭台楼阁隐隐约约被树荫掩映,栏杆的疏影倒映在槐园的地面上,一派清幽的景象。   夜已经很深了,天清如水,风淡露浓,槐园内烛火忽明忽暗,东方随云支手托腮看着烛火默默出神。两年前的夏天,产盐盛地自贡地区数月来普降暴雨,导致伊娄运河上塘水道水流湍急,打翻了不少运盐船只,船毁人亡官盐流失。在他犯愁的时候,一个女子待在他的身边替他解惑。   “既然私盐贩子有运盐之道,那朝庭为什么不走私盐贩子的运盐之道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次日他请旨重修原来废弃不用的盐道,不但减少了大业税收的流失很好的将官盐运往大业各地,更是在沿途剿灭了不少私盐贩子,两年来,再也未闻私盐贩子之声。   如今西陲、南疆接连遭受干旱和鼠疫,国力大降,大有蠢蠢欲动之势想从大业捞些钱粮,从而造就了一些江湖人士铤而走险,再加上伊娄运河河道淤积,机会不容错过,私盐贩运再度席卷重来。   “私盐贩子卷土重来,娘子你却从未入梦。”语气间尽是气馁和不甘。语毕,东方随云从书桌上翻到一张药方,依擎苍所言,是含玉去开的方子,那药方上记载的却是十全大补之药……   想起那天的情形,东方随云眼底绽开一丝笑意,然后这笑意渐渐从眼底溢出落在眉梢嘴角。这方子一定是含玉私心所为了,毕竟那天自家娘子是泼尽冷水将他蠢蠢欲动的心扑灭。   “这丫头……娘子,含玉不是丫头了,她是擎苍的妻子了。你不总是有意撮合他们的么,如今如了你的愿,忘川之始,你看到了他们的幸福了没有?为夫很是羡慕啊!”   喃喃自语的人,没有觉察到擎苍的走近。兀自盯着手中的药方出神。   “大人,三少爷来了。”   东方烨来了?东方随云将手中的方子递到擎苍的手中,“这方子你拿去,本王用不了。你倒是要潜心研究研究的好。”   擎苍的脸有些微红,伸手接过药方,如果当初不将这药方交给大人就好了。如今反被大人挖苦。   “让他进来罢。”   东方烨步入书房,长揖而拜。东方随云只是摆了摆手,指着不远处的太师椅,“坐。”   “这次我保举你当上了自贡地区的盐运使,可有信心将那帮私盐贩子一网打尽?”   旦凡在家中,东方烨知道东方随云比较反感官场上的一应称呼,是以坚定回答道:“一定不负大哥所望。”   东方随云‘嗯,了一声,又道:“其实以你的资质,天授十二年的春闱之试,你本可夺得状元之姿,可有怨大哥?”   若状元及第,东方烨将包揽会元、解元、状元之姿,将是大业皇朝开朝以来继东方随云后的第二人。若先前他是有遗憾且有些怨的话,两年来,他却是看透了许多。“若非大哥苦心安排,如今小弟肯定是跳得高、摔得重。”   经过两年官场的历练,东方烨已小有沉稳,举手投足间颇有东方随云当年那迫人的威严。东方随云暗点头,“重要的不是你曾经得到过什么,而是你即将得到什么。”   “小弟明白。”   “自贡那边的情形我都替你打听清楚了。贩卖私盐的主要是伊娄河漕帮帮主吴为,这吴为隶属南疆香主乌雅管辖,因了乌雅护佑,这吴为不知天高地厚,很是猖狂自负。”   大体上也听说了乌雅之名,也知道乌雅统领着南疆的江湖。东方烨小心回道:“如果小弟在自贡镇压不住吴为,可否求助澜沧卫城的城主段士棋?”   澜沧卫城本在自贡地区,只是不属于自贡管辖而已,至于那个城主段士棋……东方随云略蹩眉,思索半晌,“说起来,这个段城主是我们朝庭的一品大员,可按他们的习俗,澜沧卫城的人向来自力更生不依朝庭。如果你因了私盐一事去找他,只怕不妥。”   不妥?东方烨看着大哥,期待着下文。   “一来他们从来只接受朝庭的诰封而不接受朝庭的资助,朝庭中的大小事件均与他们无关。二来,我总觉得,私盐的再度猖獗、吴为的过分自大……不但那自贡地区的府台林文定,只怕连澜沧卫城也脱不了干系。”   大哥的判断力一向极准,这也是他为官这两年务求努力达到的方向,东方烨点了点头,“小弟明白了,不但不能找他们,而且一些事也不可和他们明说。”   “你可以求助漕运总督。听闻他正受七皇爷之命,在自贡地区督察漕运事务。”东方随云试着提醒,漕运总督掌管着大业皇朝的粮、盐、铁器等的运输事务,盐运如果出现麻烦,找他最为合适,他手上有兵。   东方烨闻言一怔,脸上的神色不自然起来。那漕运总督是同科的状元冷语新,也是他曾经的妹夫,又儿的前夫,千柔的父亲。   看出东方烨脸上的神情极是尴尬,东方随云摇头,这官场的阿谀奉承、真真假假,这三少爷还得历练历练方是。一颗过于火热的心在官场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掩盖不住表相的人总得吃亏。“这样,我修书两封。一封予闻人,要他密切关注你在自贡的一切状况。另外,我还会休书一封撷坤殿,撷坤殿的南疆十六峒峒主百里建弼一直和我有来往,撷坤殿在西陲和南疆的边界,离自贡二百里路之遥,如果闻人救你不及,百里建弼也可帮你一把。”   原来大哥和江湖门派也有联系?东方烨不仅有些咂舌,看来自己要学的何止目前他眼前所见的,那幕后未见的还不知要学多少年。“多谢大哥替小弟考虑周到。”   “把又儿母女带上。”   呃?她们?东方烨愣了神,“前往自贡地区一路穷山恶水,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吃得了那种苦?何况还要带一个孩子?”   没有说明原因,东方随云只是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了桌子上,“兄妹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再说又儿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我会加派三百御林军与你前往。另外,一旦到了自贡那种一人当道万夫莫开的地方,那些兵马只怕也无用武之地,我让擎苍陪你们去,另外再派一些亲信家丁相随。”   擎苍是大哥最得力的助手,如今将擎苍派予他可见大哥将他们的安全看得有多重要。东方烨感动起身作揖,“谢大哥。”   “在那里要低调作人、低调行事,多融入当地百姓。还有,如果碰到冷语新在那里视察,你和他得和睦相处,不要失了自己盐运使的身份。”   “大哥的苦心教诲,小弟谨记心中。”   “嗯,去罢。”   眼见东方随云露出疲惫之容,东方烨起身告辞。只听东方随云又道:“出发前去看看娘。”   夜老夫人自被顾青麦救出藏于香山花神娘娘庙后,全然不再过问世事,对于儿子至今未娶亲之举她也不再有什么说词,只是在花神娘娘庙潜心带发修行。但东方随云知道母亲心中的心结,无非是想看到东方家的孙子。是以他亲自到东方家祠长老那里提出将东方烨、东方又儿过继到夜老夫人名下之事。东方烨、东方又儿本就是二房赶出的庶子、庶女,如今又是摄政王亲自开口,二房哪里敢不答应,急急的允了并改了族谱,东方烨、东方又儿都算是夜老夫人的子女了。   东方烨回身道:“是。”   直到听不见东方烨的脚步,东方随云才起身行至里间,就那么合衣倒在床榻上,摸着床榻上的薄衾,闭目养神,神思已飘到老远。感觉得到有阵风吹来,东方随云眼也不睁开,只是说道:“万掌柜。”   “是,大人,是属下。”   “事情可打听清楚了?”   万年青不答反问,“大人今夜又难入眠?”   嘴角抹过丝丝苦笑,是啊,今夜难以入眠,有多少个日夜他就是这般合衣闭眼养神连他自己都不怎么记得了。只知道能够安心睡的日子不多。   “若非大人误打误撞和夫人共同食下那紫玉人参,依大人这般透支自己的身子,早就……”万年青猛地住口,似乎明白了。大人如此作为是即不想负了承诺,又不想夫人一个人守在忘川太久。一旦透支体力而去,对朝庭、对先帝、对天下、对皇太后、对幼帝多少总有个交待。想到这里,万年青眼中微湿。   “可有查清楚四师傅是何方高人?”四师傅的事情一直困扰着他,只是自家娘子已逝,四师傅全然无踪。唯一有头绪的是那一年的乱坟岗。   轻叹一声,万年青摇了摇头。“属下不力,仍旧没有将夫人的师门打听清楚。不过,属下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东方随云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万年青,“噢?”   “属下近段时日辗转于西陲、南疆等地,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如大人所猜测,那些私盐贩子的突起果然和澜沧卫城有关。”   盐税是大业皇朝国之命脉,损益盈虚动关国计,东方随云坐了起来,仔细听万年青的下文。   “澜沧卫城的城主段士棋并非嫡出,真正的嫡出且能够继承城主爵位的嫡子名唤段伟泽,奈何段伟泽生母早逝,老城主宠妾灭子,偏疼了庶长子段士棋。”   对这件事,东方随云有稍许映像,“不是说,段伟泽感染了鼠疫去了,澜沧卫城后继无人这才立庶出的段士棋的么?那份奏请段士棋继爵位的折子我有映像,而且那诰封的诏书我也有映像。”   “那是官方的。属下听到了民间的传言。说那段伟泽为了躲避庶兄的迫害,不得已携着妻儿躲避它乡。在段老城主病逝的那一年,段伟泽还回过澜沧卫城,可不久后就传出段伟泽感染鼠疫身亡的消息……”   平常人家为了孩子、家产也有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那富贵之家、爵位之家、皇家为了爵位、皇位什么事干不出来?杀人放火也不足为奇。东方随云撇嘴说道:“如此说来,是段士棋杀害了段伟泽?”   “不但如此。人们还多传言,说是老城主临终之时发现自己一生的荒唐,不该宠妾灭妻,是以要将爵位传予嫡子段伟泽,但庶子权力日益庞大,段老城主知道嫡子不是庶子的对手,是以趁着弥留之际命心腹之人传回嫡子,想在过世前将位子传给嫡子。但为时晚矣,段伟泽回是回了,哪是庶兄的对手,不但未见着老父亲最后一面,自己的命也丢了。”   保不准那段老城主也是死于那庶长子段士棋之手。想到这里,东方随云眉头一跳,“不是说那段伟泽还有妻儿的么?妻儿又在何方?”   “奇怪的正是这一点。据说,段伟泽回澜沧卫城的时候居然没有带着妻儿。属下想着,那段伟泽只怕也不是一个笨人。明知道那是虎口,何必送妻儿去冒险?属下想着,他肯定是将妻儿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能继爵位,必会去接妻儿归来。如果不能继爵位,十有八九是裹尸而还,又何必拖累妻儿?”   东方随云闻言怔了怔,“倒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也是个好儿子。”父亲弥留之际,就算那澜沧卫城是虎口,他段伟泽必须得去啊。“澜沧卫城向来只要朝庭的任命诏书,其余一切均是自给自足,也不向朝庭交纳税贡,虽然澜沧卫城属大业管辖,虽然那段伟泽有冤,但本王也不能替他申冤报仇。再说这么多年,段士棋也没犯什么过错,抓不住把柄。”   “大人还别说,这一回,段士棋还真有把柄落到我们手上了。”万年青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东方随云的手上,“这是乌雅写给段士棋的信。命段士棋打开澜沧卫城的通道,任她的人马通过,到时候贩盐的所得是三七分成。”   段士棋不出一兵一卒,仅是借个道就能从这私盐所得中分出三分成来,真是老天掉馅饼的事。东方随云仔细的将信看完,笑道:“就算抓住把柄又如何?那段伟泽的妻儿找不到也是无用。不过,这抓私盐贩子倒是有了门路。我道这两年那些漏网的盐贩都躲在了何处,原来都躲在了澜沧卫城?”   “可不?他们居然也参加了澜沧卫城的土司亲军。”   知道澜沧卫城的土司亲军战时练兵,闲时务农,东方随云问道:“如此增加编制,你可有去查对过?”   “属下顺便去查了查。不得了啊,大人,按编制,那段士棋手下本应该只有三个千户,每千户统领350户人家。可是,三个千户倒没什么变化,倒是每个千户统领的人家何止350户?少者800户,多则1000户啊。活生生多出1500户,都记在了一本暗帐上。”   1500户?东方随云闻言心惊,如此算下来那土司亲军可就增加了一万的兵力?只怕不光是段士棋和乌雅联手的问题了。和乌雅的联手无非是为了给那凭空多出的近万人一口饭吃,只是段士棋如此坐大自己的势力意欲何为?看来这自贡地区果然有问题,而自贡地区是老七宸天极的番地……   “万掌柜,你这消息可靠不?”东方随云的心有些兴奋,看来他的揣测一点也没有错,他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这一刻。一旦这件事处理完毕,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万年青郑重点头,“是撷坤殿的人冒了生命危险打听到的,不会有错。”   一说起撷坤殿,东方随云问道:“这一次,你可有见到那个顾三郎?”   万年青耸了耸肩,摊了手,脸上的神情甚是遗憾,“说起来真是惭愧,至今未见顾三郎真容。唉,万某这么想结识的一个英雄人物偏偏就是结识不到。”   “朋友贵在相知。就算没有见面,他顾三郎不也和我们达成了共识。愿意共进退?”   想起百里建弼那般大方的送药送物并且殷勤的探送消息,万年青总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蹊巧,再怎么说,撷坤殿和他没什么交集,不似蓝昊泽般有救母之恩,这般大方的接触,难道真是喜欢这里的茶叶和绸缎的原因?   “对了,你上次回来说那顾三郎和乌雅大战受伤,乌雅养伤闭关不出。如今乌雅出关了,只怕那顾三郎也出关了吧。”   “是啊。属下这次去的时候就差那么一点点啊。百里建弼说顾三郎已是出关,因了长时间没有出来活动,那顾三郎决定远游、走走亲戚,是以属下到撷坤殿的时候,顾三郎正好离开了。可以说是擦肩而过啊。”   眼见万年青露出悔不当初之神,东方随云笑了起来,“这一次三少爷要带三百御林军前往自贡地区亲自押运官盐并沿途剿灭盐匪,我已派擎苍跟随前往。你这般想见顾三郎,即如此,你替我送封信到撷坤殿,请百里建弼关注一下三少爷在自贡的安危,保不准就见到顾三郎也说不定。顺便带几个鸽哨暗暗跟随在三少爷的身后辅助他。”   “那大人的身边?”万年青有些担心。   “你放了那么多的鸽哨保护我,还担什么心?你和擎苍一明一暗的保护好三少爷是正理。”   那倒也是,不谈他的鸽哨,如今主子身为摄政王,常在身边护佑的御林军不下二十余人,有哪个刺客妄想刺杀的话,只怕未近十丈的距离就已万箭穿心了。只是主子现在这般苦心的辅助东方烨,莫非……想到这里,万年青心中一动,“大人,你莫不是想尽快将三少爷辅佐成材,然后好提前功成身退?”   没有回答万年青的问话,东方随云只是迳自说道:“这次三少爷成功归来后,该为他着手准备婚事了。”老母亲再怎么不念红尘,终究抱孙心切,有个孙儿也好解了母亲的心结。   “可三少爷心中喜欢的、恋着的是……”眼见主子脸色阴沉下来,万年青猛地打住,‘夫人,二字未说出口。   东方随云索性替万年青开口,“你们的夫人只有一个,你们夫人的丈夫也只有一个,任她活着还是在忘川,我等的人,她等的人,只有我们彼此。”   万年青心内几不可查轻叹,“大人,蓝昊泽来信,说是钓到了大鱼,他问什么时候大人有兴,前往品尝品尝。”   钓鱼?东方随云的眼有些茫然,心底涌起酸酸的、楚楚的、暖暖的疼铺天盖地而来,心底翻起滔天之浪,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要破茧而出。   104回昙花   大业皇朝的盐运使东方烨出使自贡。摄政王亲送出皇城,直至日落西山,东方随云仍旧站在城楼之上不肯离去。   高高的天穹里,云彩呈现出斑斓的颜色,广阔的原野上,铺满了败落的黄叶,天地苍茫,一片衰飒零落之景。夕阳映照着远处的山峰,浓郁的秋色和绵延的山峦犹若泼墨画,迷蒙湛清。   “娘子,你若主动吻为夫,为夫就考虑考虑……娘子,为夫不去了,嗯?不去了。”   也是在这城楼之前,拿到燕子坞惨案罪证的他被许胤祥拦截,他以自身的安危诱惑自家娘子主动亲吻他,可万不想,自家娘子真的主动亲吻且极是缠绵,那个时候,他似乎就感觉到了一股生离死别的味道,可当时的他大意了,只简单的认为是她舍不得他,担心着他的安危,担心着他会被许胤祥谋害……   “娘子,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开始着手准备着一切事宜了,是不?怪为夫,大意了,大意了……原来,为夫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从来没有。”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断了东方随云的思绪。直至城楼前,马上的人利落跳下马,跪拜城楼之下,“请王爷安。禀王爷,皇太后身子有恙,张太医、罗太医不敢擅自作主,请摄政王爷前往商议。”   如今的皇太后是夜柔,而当初的太后老佛爷已贵为太皇太后。宸天佑驾崩之时,夜柔哭得恨不能随了宸天佑而去,但两年下来,她那颗本已死去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东方随云蹩眉冷笑一声,“既然张太医、罗太医都在那里,还要本王商议什么?”   跪在地上的士兵一时间愣了神,冷汗涔涔而下。只听东方随云又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张太医、罗太医如果医不好皇太后,也就是说皇太后的大势已到,你尽管去回话,就说本王说了,着内务府预备皇太后即将大归的事。”   如今的东方随云就似那全然出鞘的宝剑,浑身散发着万丈的光芒,自有一股咄咄逼人之势。不谈一般的小老百姓,就是朝中的文臣武将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如今他这般说话,张太医、罗太医当再也无需担心皇太后的无理取闹,依摄政王所言,就是医死了都没关系。   宁肯得罪皇太后,也不能得罪摄政王,深谙其理,那士兵机灵的称‘是,,然后重新跃上马背直往皇宫方向而去。   陪在东方随云身边的是段小朗,虽十岁不到,但个子长高了不少。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东方随云,“大人,我们再到哪里去?”   “去海边。”蓝昊泽在那里等着他。再说,看着大海他心情也能得到释放。   “大人不去岭云马场散散心吗?”   秦岭马场助纣为虐图谋篡位,卓闻人亲自带领人马查抄、封家产、剿叛党。除秦愿、许昭阳逃脱外,其余党羽尽皆入狱,轻者流放、重者斩刑。后马场被一巨贾买下重建,同时巨贾还答应无偿提供朝庭战马、军马之需五年。   秦岭马场更名岭云马场。   对于岭云马场的幕后老板,人们多有揣测,有人说是占着大业财富二分的海上霸主蓝昊泽,也有人说是南疆香主乌雅,更有人说是撷坤殿尊主顾三郎,江湖揣测颇多,结果出面周旋岭云马场事务的人是皇城太和酒楼的掌柜万年青,一时间万年青成了江湖中新的权贵,江湖排名取代了秦愿,排名第五。   “夫人的祭日快到了,我要去看看夫人。”   大风镇离皇城有千里之遥,是自家娘子的故土,岳父、岳母、自家娘子都葬在那里。每年的秋天,他就会启程前往。走陆路,往回得两月有余,如果走水路,日程会缩短许多,今年有蓝昊泽的海船,他在大风镇就可以多陪陪自家娘子了。   原来大人要走水路去大风镇。段小朗仍旧稚气的声音问道:“那小朗呢?要不要小朗跟着去?”   往年除却随行的御林军外,基本上都是擎苍、万年青派的鸽哨跟随,如今他们都不在身边,虽然明有御林军,暗有鸽哨,可身边没一个照顾自己起居的心腹却是不方便。但小朗年纪太小,再说段氏只怕也不舍。   看出东方随云的犹豫,段小朗朗声说道:“大人,就让小朗陪您去罢。反正小柔今年也不在,去了自贡了。”   闻言,东方随云哑然失笑,摸了摸段小朗的头,“如果你随我去了大风镇,你娘亲怎么办?”   母亲一直打理着摄政王府的一应内宅、外院的事,本就相当的辛苦,如果自己又去了远地,母亲肯定又要平白的多操一份心。想到这里,段小朗也有些纠结了。   看出段小朗的纠结,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东方随云拍了拍段小朗的头,“回去吧,好好的照顾好你的母亲,好好的替我照顾着王府。再说,这京城中有什么动静,你得快马派人报给我啊。”   是啊。他现在是摄政王爷最得力的鸽哨之一,怎么能忘记自己的本分呢。段小朗点了点头,“是,王爷。”   安排好京中的一切事宜,东方随云带着一众随从去了海边。蓝昊泽早得消息恭迎到码头。   波澜壮阔的大海,一望无际的蔚蓝,三条战船停靠在码头,战船上的蓝色风帆迎风鼓涨。一如现在在船头迎接东方随云的蓝昊泽的衣衫,迎着海风不停的翻飞。星目剑眉、风神俊秀,颀长的身躯、不羁的神态,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蓝海主。”   “摄政王。”   “蓝兄。”   “东方兄。”   随着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哈哈哈……,的大笑声传来,二人相携了手,直往最大的战船而去。“东方兄再不来,我就要到府上去请了。”蓝昊泽的声音很轻,就像风吹过树梢般的轻柔,完全不似人们传言中的海上霸主那粗犷的形象。   “就算蓝兄不请,我也要不请自到。”   二人一路说着些客套话,又问了分别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些什么事,说着话已是来到了战船设置的客舱坐了下来。   这个客舱非常简陋,四面开窗,设置在战船的最高层第三层。通过窗子,可以清楚的看到海上飞翔的海鸟和大海中遨游的海鱼。   吹着海风,东方随云的心很快的静了下来,不再烦乱。   “东方兄此次是钓鱼呢还是……”   “去大风镇吧。”   大风镇?顾青麦的故乡?蓝昊泽心内轻叹,只是稍一摆手,船上的船长、水手等人就明白了,都安静的退下,然后又有人端来海鲜、海茶等物什。   每年这个时候,东方随云的心就会相当的烦躁,只要到了大风镇又会好转。可能成了习惯。蓝昊泽虽然是第一次送东方随云去大风镇,可也听万年青说过一些事,明白顾青麦在东方随云心中的地位。是以一路上,他尽捡着些东方随云感兴趣的话题逗东方随云开心,也捡着一些其它皇朝国家的乐闻趣事讲给东方随云听了不少。有了蓝昊泽,东方随云那烦躁的心果然平静了不少。   这战船的速度又比那些小商船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不出一月,船已近大风镇码头。蓝昊泽早命人准备好了所有的祭品,随着东方随云登岸。   知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如果你和他们斤斤计较了,反倒是失了兄弟之义。东方随云也不多和蓝昊泽客套,而是一路任由蓝昊泽打点,不出一天的路程,就来到了埋葬顾氏一门的山头。   大风镇,顾名思义这里是大风集聚之地,这里的房子也多是东西走向,走在平坦的路上几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那站在山巅就可想而知了,随时有被风吹跑的可能。   看着远处一抹青影孤立坟前,蓝昊泽的心瞬时有些酸楚的感觉。往常总听万年青说起东方随云的痴情,总不及如今的亲眼一见。他一人孤独的站在坟前两个时辰了,一动不动的,也许是在回忆吧。听万年青说,他和顾青麦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不想却有这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说话的是蓝昊泽的妹妹蓝心。这段时日她和东方随云也混熟了。只知道东方随云总喜欢看着远处的大海发呆,偶尔会掏出一绣花手绢细看。她总是在想,这样一个混混噩噩、痴痴呆呆的人是人们传言中的那个气势迫人的摄政王吗?只是如今看了东方随云孤立坟前的身影,她似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痴痴呆呆的了。不由低声叹道:“君子如玉、明玉如水!”   蓝昊泽摸了摸蓝心的头,“走,大哥将他的事讲给你听。”   看了眼站在一里之遥护卫的御林军,知道东方随云不会出什么意外,蓝心点了点头,随着大哥往近处那小小的青石屋走去。   “万大哥说过,那青石屋是东方兄特意修筑的,目的就是来祭拜嫂子的时候他好住在这里。”   蓝心不解的看着大哥,“住?”   “听万大哥说,东方兄从来不休沐,将所有的休沐日积攒起来,每年有三个月的假期。他总是利用这三个月的假期前来看望嫂子。但因了他摄政王爷的身份,无论他是走水路也好还是走陆路也罢,总有相迎、相送的人。这样一来,他在路上的日子总是一再的耽搁,能够在这大风镇陪嫂子的日子屈指可数。”   蓝心摸了摸脑袋,回头看了眼远处仍旧站立着的青衣身影,“那这一次可以说我们躲过了许多人?”   蓝昊泽点了点头,“所以,我准备了许多吃的、喝的,只怕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了。”   “一个月?”蓝心的嘴嘟了起来,长期生活在海上的她如何住得惯陆地?   看出妹子心中的不满,蓝昊泽笑了起来,“如果你不愿意就回船上去罢。大哥在这里陪着即是。万大哥有交待,不能轻视东方兄的安全,如今他位高权重,内有七皇爷不死心,外有西陲、南疆蠢蠢欲动,他若有事,大业岌岌可危、百姓生灵涂炭。”   吐了吐舌头,蓝心摸了摸脑袋,眼尖的看到一个身影往下山的路走去。那下山的路极隐蔽,不似他们从山道而上。她一个飞身跃到了那身影的面前,“站住。”   出其不意,身影急忙稳住脚,“姑娘,何事?”   蓝心围着身影转了起来细心打量,应该是个老头子,头发都白了。只是那帽子……她一边伸手要揭那身影遮住大半个脸的草帽,一边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的?”   老头子的身子也灵活,一个侧身避开,再度说道:“姑娘,老夫有急事要下山,请勿阻拦。”   下山?蓝心更疑惑了。支着下颔又围着老头子转了半晌。此时,蓝昊泽也赶了上来。揖手说道:“老人家是何方人氏,怎么出现在这荒山野地?怎么不走山道偏要走这小道?”   老头子揖手回道:“老夫是这里的猎户,因了敬佩顾老爷子的英雄之气,每年顾老爷子的祭日,老夫都会前来祭拜。不想今年东方王爷来得比往年要早,老夫担心惊扰了他,只好走小道下山。”   原来是来祭拜顾老爷子的人。看了看远处守着山道的御林军,蓝昊泽暂时相信了眼前老头子的说辞,示意妹子让道。“老人家,请。”   老者似乎求之不得,急忙下山而去。看那腿脚,应该是一个练家子。说是猎户应该不假。可是看了看这隐蔽的山道,蓝昊泽招手示意自己的人过来,“派二十人来守住这后山。”非常时期,东方随云一定不能出什么事。   蓝心听了东方随云的许多事后,心中虽感叹,但终觉得这里无趣,在几个侍女的陪同下回了战船。   直至月上中天,东方随云方回青石屋。见蓝昊泽将这里布置得极好,一应吃喝睡之物俱全,又见蓝昊泽另外派人将后山守得牢固,知道是担心他的安危,东方随云甚是感激。“这一带民风甚是纯朴,不会有什么事,倒不至于草木皆兵。”   “这几个月,东方兄的安全可都交在我的身上了。我可马虎不得,免得到时候万大哥见笑。”   不过一个救命之恩,万年青却是全身心的辅佐他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万年青,他的许多事也不会完成得那般成功。东方随云轻靠在简易的木板床上,只听蓝昊泽说道:“东方兄,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将就着吃点吧?”   将就?看了眼桌上的山珍海味,如果这些是将就,不知道在蓝昊泽的眼中什么才算得上是大餐。东方随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饿。”   几不可查,蓝昊泽眉头蹩了蹩。果然,一如万年青所言,东方似乎不是非常的有活着的意志。内心轻叹,他坐到床缘边,“东方兄,如果你明年还想有命来看嫂子的话,今天就得好好的吃点东西。”   没有搭理蓝昊泽,东方随云迳自问道:“蓝兄,听万掌柜说,你们江湖中有一个门派,称为地驭门,是江湖的龙首?”   对于东方随云的话不是非常的理解,蓝昊泽只是点了点头。   “更听闻说,这个门派的人能够驾驭生灵万物。无论是地上的生灵还是地府的鬼魂?”   这在江湖上已不是什么秘密,蓝昊泽再度点了点头。   东方随云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如夜间的星辰,他从硬板床上翻身而起,“蓝兄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可曾见过地驭门的人?”   “东方兄,你……”   “我曾经答应过我家娘子,忘川之始,记川之末,要她等着我。只是……离弘文亲政还有许多年,我担心、担心她等不了。我想寻到地驭门,希望以他们的能力助我去忘川看看我家娘子。”   看着眼前这个人人眼中惧怕无比的摄政王,原来不过一个痴情的男儿。国事放不下、妻子丢不开、还有一个吃斋念佛的老母亲时刻盼着有后……感到眼中微湿,蓝昊泽说话的声音带着他都能听到的哽咽,“东方兄有没有想过,也许地驭门只是传说。就算有那地驭门,也许也是江湖中的人夸大了他们的能力,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驾驭地上或地府中一切的能力。”   东方随云讪讪然一笑,歪身重新倒在了硬板床上,“是啊,如果真的有,天界定不允、魔界会不让、地府也不许。要不然,岂不是要扰乱三界?”   看着东方随云失落的神情,蓝昊泽心生不忍,纠结半晌终是做了决定,“不过,对于这个地驭门,小弟还真是知晓一二。”   东方随云‘哦,了一声,感兴趣的看着蓝昊泽。只听蓝昊泽说道:“说起来,这地驭门和我们蓝家的先祖还颇有渊源。来,东方兄,我们边吃边聊。”   知道蓝昊泽是为了他好,东方随云也太想知道地驭门的一些事情,是以重新翻身而起,坐到了桌边。   蓝昊泽亲自替东方随云斟上参茶,“蓝家先祖中有一人,曾经为地驭门做过事。”   喝着手中的参茶,东方随云眼泛起丝丝喜悦,“那就是说,地驭门不是传说,而是事实存在?”   蓝昊泽点头。“不过,说起来也有两百年了吧。听老祖宗们说,这是我们蓝家的不传秘密。如果说出来了,也许会遭地驭门门徒的追杀。是以,这件事,除蓝家的接班人代代以口相传外,未留下任何记载。”   这么神秘?追杀?东方随云盯着蓝昊泽,“如果为难,不说也罢。”   蓝昊泽未将东方随云的话听进去,兀自说道:“两百年前,我们蓝家是以擅奇形八卦、辨阴阳五行而闻名世间,其中有一个先祖才智过人很得地驭门门主的赏识,正逢地驭门创门之始,于是,那个门主请我们蓝家的老祖宗前往吉隆山设置阵法、阵门。”   吉隆山?东方随云微眯朗目,偏着头,“似乎没听说过有这个山啊。”   “可不,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什么吉隆山。我想着,只怕是代代以口相传后,终是有传错了的也说不定。”   无论是不是传错了,但地驭门存在是事实。东方随云问道:“后来呢?阵法、阵门可都布置好了?”   “当然。以老祖宗的聪明,不出二十年的时间,终于将整坐吉隆山设置成了一座奇门八卦阵。据我的先祖留传下来的话,那里有山坡,名唤吉隆坡。那里有草原,名唤吉隆草原。当然,那里还有最险恶的一个谷,名唤绝杀谷。”   “吉隆坡?吉隆草原?绝杀谷?”东方随云轻声念叨着,心思很是深远。”   “我的先祖虽然不知道第一任地驭门的门主是谁,但却知道他的姓氏是聿明。”   “聿明氏?”   蓝昊泽不回答东方随云的话,只是问道:“东方兄可知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故事?”   摸了摸胸口处藏着昙花血帕的地方,东方随云勾唇一笑,“昙花原是一位花神,每天开花四季灿烂,她还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玉帝得知后大发雷霆之怒,将花神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的昙花并且将那年轻人送到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蓝昊泽点头笑道:“不想东方兄居然也知道这个典故。”见东方随云摸着胸口笑得柔和,不明就里,蓝昊泽继续说道:“但在这个故事中,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聿明氏。”   “哦?”   叹了口气,蓝昊泽说道:“多年过去了,韦陀潜心习佛、渐有所成,全然忘记了昙花女神。而昙花女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的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她就守在韦陀下山的山道上并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就是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韦陀始终没有记起她。”   一股淡淡的哀伤冲击着东方随云,他伸手掏出藏在胸口的血帕,递到蓝昊泽面前,“这是我家娘子的绣帕,她所有的贴身用品上都绣着昙花。起初我本因了昙花只能绽放一瞬的芳华,凋谢过后相当的难看而不喜欢昙花,可因了娘子,我渐渐的有所改观。原来,昙花虽被风吹散,旧时的绰约风姿不再,而它骄傲等待着的,势必是来年的相遇、相识、相知。”   这番痛悟才造成他如今对往事仍旧念念不忘吧?顾青麦何其幸!蓝昊泽接过绣帕细细查看,叹道:“昙花女神等候着相遇、相识、相知,奈何韦陀再也记不起。昙花女神从此忧郁孤苦。直到一日,有一位姓聿明的年青人经过昙花女神的身边,问她‘你为什么哀伤,。而昙花女神对于聿明氏非妖、非魔、非仙,做为一介凡人却能看到她的真身很是惊异,只说了一句‘你帮不了我,的话。”   东方随云接过蓝昊泽递过的绣帕重新放入怀中,默然半晌,“昙花女神的事受佛祖、玉帝所拢,妖魔鬼怪、神仙活佛只怕都不敢插手。何况一介凡人?当然也就帮不了她。”   “是啊。聿明氏作为一介凡人却能看见昙花女神的真身,可以说他们真是有缘人。40年后,聿明氏又从山道经过,再度看到忧郁的昙花女神,重复问‘你为什么哀伤,之话,昙花女神也认出那聿明氏,只是说了句‘你也许帮不了我,的话又默默的等候着韦陀。”   不一试,又如何知道结局?聿明氏能够两番碰到昙花,保不准就是天道有变啊。东方随云默念间,只听蓝昊泽又道:“聿明氏见昙花女神不愿说出心中的苦恼,只好一笑走开。花开花落、日月如梭,转眼间又过了40年,聿明氏已是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他经过灵鹫山的山道,再次看到了昙花女神的真身,重复问了80年前同样的话。”   东方随云心中一动,“昙花女神这次有没有拒绝聿明氏?”   蓝昊泽摇头,“昙花女神见聿明氏的执着,三次看出她的真身也许真说明他们二人有缘。于是将她和韦陀的事告诉了聿明氏。聿明氏只是微笑的看着昙花盘膝而坐说了句‘我只是来了断80年前没有结果的那段缘分,的话后圆寂了。”   缘分?圆寂?真是让人唏嘘。东方随云默默喝着手中的参茶,心里居然似乎感受到了聿明氏心中的痛。聿明氏这般执着的40年一复一问,只怕对昙花女神的执着亦是心存爱恋了吧。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射到聿明氏老人眼睛上的时候,聿明氏老人的魂魄居然出窍,他说了句‘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的话后拽着昙花女神的手直往灵鹫山飞去。在灵鹫山,昙花女神和韦陀相见,而韦陀在聿明氏老人的讲述下也终于想起了昙花女神。”   “难得,难得。”因了全然沉醉于这个故事,东方随云不知不觉的吃着桌上的食物。   见东方随云肯吃肯喝,蓝昊泽淡然一笑,“佛祖知道韦陀这么多年的修行仍旧是没有忘却前缘,是以准许韦陀下凡,许他和昙花女神了断尘缘。可聿明氏老人因违反了天规,所以一生灵魂漂泊,既不能驾鹤西游也不能入东方佛国净土,终受天罚、永无轮回。”   “爱就是成全吧。聿明氏老人因了爱着昙花女神,是以大义成全。如此想来,昙花女神和聿明氏老人方是最有缘的一对。昙花女神为爱痴守,聿明氏老人为爱成灰……咦,蓝兄,你说这段故事,莫不是这聿明氏就是开创地驭门的聿明氏?”   “是,也不是。”蓝昊泽神秘的看着东方随云,见东方随云疑惑连连,他解释说道:“原来,在聿明氏老人奄奄一息之际去见昙花女神的时候,早已料到自己会魂魄无归,是以叮嘱他的家人,为他选择了吉隆山设置障碍,到时候他的魂魄自会回归吉隆山,不受仙界、魔界、妖界、地府的束缚。他要等,他也要等昙花女神和他了却尘缘。一旦这尘缘了却,他必将不再受永无轮回之苦。”   原来吉隆山遍设五行八卦,目的是避开仙界、魔界、地府的束缚,也让永无轮回的魂魄有所依。一缕魂魄再来痴等,这一等,就是千年、百年了吧。   “起初,聿明氏老人的家人对他所说的话全然不信。直到聿明氏老人的真身被发现在灵鹫山下,他的家人才信了聿明氏老人的话。但灵鹫山一日,世上已千年。寻到聿明氏老人真身的是聿明氏的不知多少辈的后人了。好在聿明氏的后人记着先祖的交待不依不饶的寻找,终于将聿明氏老人的真身运回了聿明氏老人先前指定的山头。”   “吉隆山?”   蓝昊泽含笑点头,“于是,这世间就有了地驭门。”   那就是两百年前地驭门的始创。也就是说创地驭门的是聿明氏老人的后人?东方随云感叹道:“聿明氏老人的真身能够回归,想必他的魂魄当再不受三界所扰。”   “尘世风云变幻,世事本多难料,谁知道在这千年的等候中聿明氏老人的魂魄是否真的就承受着永无轮回之痛?依小弟看,他的大义、他的成全,早已令他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了。”   “你是说,聿明氏老人早已脱胎换骨,转世为人了?”   蓝昊泽笑道:“小弟本没有这番灵光的大智大慧。只是小弟的老祖宗曾经留下一句话来,说是总有一天,昙花女神、韦陀、聿明氏会聚在一世。而在这一世,昙花女神的选择将彻底破除吉隆山设置的魔障,魔障一除,吉隆山不再,聿明氏魂有所依,不再受佛祖断言所困,从此可以正大光明的轮回。   东方随云疑惑问道:“魔障?”   “聿明氏老人虽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但千年的等待……唉,他虽在五行三界之外,可昙花女神仍旧在五行三界之中轮回啊。他们生不能相遇、死不能相随……唉,心中的执念能不魔障频生?是以,当我的老祖宗布置下所有吉隆山的机关的时候,差点就不能活着出来。”   “怎么回事?”   “吉隆山机关重重,险地耸耸。本来我的先祖还夸夸其谈,只当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杰作。万不想魔雾频生,一瞬间,整座吉隆山如云里雾中,所有的机关、障碍在一瞬间倒转阴阳。若非地驭门门主眼明手快的拽出他,只怕如今……”   没有蓝氏一脉了吗?   看着东方随云熠熠生辉,闪烁着无限问号的眼神。蓝昊泽又道:“门主本不愿放归我的老祖宗,他担心我的老祖宗将地驭门的秘事告诸了天下引得天下好奇之士群雄逐鹿。我的老祖宗却是心灰意冷,只说自己设的机关、障碍他自己都解不了,又如何能将自己这等丑事告诸天下,吉隆山之事他必不向世人提及。念在我的老祖宗设置吉隆山机关有功的份上,门主终于决定放归我的老祖宗,同时他叮嘱,如果在世间听到一丝一毫关于蓝门一族泄漏地驭门之事的话,那蓝氏一门将遭受地驭门无条件的追杀直至灭门。”   心中吃了一惊,东方随云看着苦笑的蓝昊泽,掷地有声说道:“放心,这件事,我必不告诉第二人。更不会传到我东方氏后人的耳中。”   “其实,这件事说不说出去无关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蓝氏一门向来最重孝义,不过是遵循着先祖的遗言罢了。”见东方随云默默点头,蓝昊泽又道:“自我的老祖宗从地驭门归来,他不再允许蓝氏后人修习五行八卦、阴阳学说,也不允许蓝氏一族存于陆地,而是将蓝氏一族转战大海。想来是在躲避地驭门的同时告诉地驭门我蓝氏一族真的无心透露地驭门之事罢。可老祖宗临终前终是心有不忍也心有不甘,是以留下代代接班人以口相传的遗嘱。”   是啊,自己凭着一生的绝学设置的障碍转眼幻成魔障,自己也解不了,能甘心么?蓝氏先祖留下这口口相传的遗嘱,只怕是期望着后辈之中能出现一个有缘人罢。想到这里,东方随云问道:“可有地驭门的地图?”   蓝昊泽耸肩摇头摊手,“地图没有,但留有一首诗。”   “诗?”   “日出东方兮,野岭披金,地府洞开。月娘西沉兮,孤兔皆隐,驭兽无疆。大风飞扬兮,岭断秦关,门匿玄机。悠悠我心兮,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蓝昊泽唱毕,颇为苦恼的说道:“这首诗传了两百年了,我们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们只猜测是地驭门的地理位置,可是这首诗中并没有透露任何地名啊。”   眉心不自觉的一跳,东方随云若有所思。继而,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定是,一定是,就算不是地图,但也和地驭门有关。”说着话,东方随云直是将那首诗写了下来,然后将每句的第十个字圈起来,豁然是‘地驭门仙,四个字。   “地驭门?仙?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地驭门在仙界?”   东方随云直是笑着摇头。“聿明氏老人既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又怎么可能和‘仙,有关?我想着,这个‘仙,是同‘先,的意思,是蓝兄的先祖希望蓝氏后人能够解了地驭门的机关、阵法。以慰先祖的在天之灵。是以你的先祖才不停的叮嘱‘莫失莫忘,。”   似有所悟,蓝昊泽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是了,是了,一定是。还是东方兄厉害,这般快的就道破玄机。咦,玄机?东方兄,你看这‘门匿玄机,之句,也有‘玄机,二字呢?你再猜猜,这中间有什么意思?”   东方随云拿着雪纸不停的看着。最后黯然长叹一声,“这中间的玄机我还真猜不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世间真有地驭门,它应该在秦岭一带。”   “为什么?”   “你看这‘岭断秦关,一句,似乎是说这地驭门横断了秦岭的意思。”   见东方随云眉头深锁,蓝昊泽很是无奈的说道:“如果真是秦岭一带,那就不好办了?”秦岭绵延数千公里,西陲、大业皇朝、南疆都有秦岭山脉,绵延之长、范围之广甚至大于燕山山脉。若地驭门真在秦岭一带,一点点的搜去,不说几年,几十年都搜不到啊。   ------题外话------   谢谢oversky2028的钻钻!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   O(∩_∩)O~   105回三郎   自贡地区,穷山恶水,再加上灾荒不断,这里可谓人烟稀少。如今偏偏被私盐贩子走出一条道来,可见私盐的利润之高。   人烟稀少、穷山恶水并不代表着这里一无是处。倒也层林苍翠、山环水绕,别有天然庭院的景致。   东方烨、东方又儿、冷千柔坐在马车内,三百御林军骑马随行在左右。冷千柔六岁有余,涨得越发的可爱,梳着一对羊角小辫,齐整的留海,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珠乌黑若漆,掀着车帘子一眨一眨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三舅舅,这里的房子怎么都建在木桩子上?”   东方烨笑着揭起帘子,将脑袋依在冷千柔的小脸上,看着远处的吊脚楼,“那是因为这里蛇、鼠、野兽众多,是以将房子建高一些。”   ‘哦,了一声,冷千柔又说道:“回京城后,我要将看到的这些景致都告诉大舅舅。”   “想大舅舅了?”   冷千柔点头,眨着她的大眼睛,“也想外婆、段姨、小朗。”   东方又儿摸了摸女儿的头,又专心的缝着手中的鞋垫。   不再看外面的风景,冷千柔趴在了母亲的膝上,“娘,你缝了这么多的鞋垫,做了这么多的鞋子,到底是准备送给谁啊?”   “这地方磨鞋子,多做几双给你三舅舅穿啊。”   “可这些鞋子、鞋垫的大小不一样啊。是要给大舅舅吗?可大舅舅穿的是官靴,不必娘来缝啊。”   东方又儿脸上一红,没有搭话。东方烨倒是叹了口气,心里明了,冷语新就在这附近巡察,这些鞋子、鞋垫只怕是做给冷语新的罢。一路沿着陆路从下塘、中塘行到这里,听得最多的是关于冷语新的事,妹子虽总是待在马车中,但住客栈的时候难保没听到些什么。   “下一站就到上塘镇了。听说,漕运总督现在亦在上塘镇巡察,不知碰不碰得上?”   听着三哥淡淡的语气,东方又儿一愣,继而低下头,又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漕运总督是谁?比三舅舅的官还要大吗?”有三百御林军护驾,冷千柔只当三舅舅是不得了的官了。   东方烨摸着冷千柔的头说道:“漕运总督名唤冷语新,是三舅舅的顶头上司。”   可怜冷千柔被赶出冷府的时候尚在襁褓之中,中间又经历外祖父去逝后又被几个无良的亲舅舅赶出东方府的事,直到三岁在相府安定下来才有了后来稳定的生活。如今乍听冷语新之名,当然很是陌生,但亦是好奇的说道:“咦?原来总督姓冷?和我一个姓呢?他的官比三舅舅大,那大得过大舅舅吗?”   在冷千柔的心中,只有一个大舅舅东方随云,然后有个三舅舅东方烨。而大舅舅的官是最大的,因为所有的人看见大舅舅都是大气不敢出的垂手立在一侧。包括那个小不点的皇帝,都喜欢趴在大舅舅身上撒娇。   明白孩子最喜欢攀比,东方烨柔和笑道:“这世上,除了皇帝外,最大的官就是你大舅舅了,那个冷总督的官怎么可能大得过你大舅舅?”   闻言。冷千柔得意的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带着羊角辫都左右摇摆起来,“这就好,这就好。”   东方又儿只是看了冷千柔一眼,没有作声。   “听说,冷总督新纳了一名小妾。”眼见着妹子的眼圈红了,东方烨冷哼一声,“六年来他对你们母女不闻不问,就算你对他还有心思,也不要怪三哥无情无义。”   “三哥。”东方又儿放下手中正在纳制的鞋垫,眼泪‘扑簌,而下,泪眼朦胧的看着东方烨说道:“当初,他并没有休掉妹子。”   妹子果然还对那冷情之人存着心思。东方烨心生懊恼,“出妇和休妻不都是一样?”   “婆婆不喜欢我,并不代表着他不喜欢我。他对我……”忆起往日的恩爱,东方又儿再度流下泪,“就是他对我太好了,婆婆忌恨,这才会出妇休我。”   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痛哭,冷千柔直是替母亲擦着眼睛。“娘,不哭,不哭。”   抓着女儿的小手,东方又儿的声音极度的哽咽,“我虽然被赶出冷府,可好歹也听了些他的消息。婆婆逼他再娶,他都没有娶,只是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回去安慰婆婆。正室的那个位子……那位子……”   “那位子你当是留给你的?”东方烨语毕,甩袖出了马车。‘再说他现在是七皇爷的人,和大哥是死对头,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三哥。”东方又儿看着三哥跳下了马车,不仅抱着女儿痛哭起来。喃喃说道:“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却始终没生一个孩子。不就是念着我们母女?不就是想将那位子留给我?”   “娘,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什么位子啊?他是谁?”   看着女儿害怕的眼神,害怕的神情,东方又儿止住眼泪,摸着女儿的头说道:“小柔,他是你父亲。”   “爹?”从来没有见过爹,冷千柔有些呆愣。   “你爹就是漕运总督冷语新。”   原来比三舅舅官职还要大的冷总督是她爹?冷千柔急急问道:“那爹为什么不要我们?从来不来看我们?”   “小柔。不是你爹的错。”   六年来,冷语新一直未娶正室,只怕是还念着旧情,这样的话,她也不能让女儿恨冷语新。是以,东方又儿将自己是如何被婆婆出妇的事说给冷千柔听了。   冷千柔恨极,“奶奶这么坏?怎么这么刁难娘?”   “小柔,为人子女,不可说长辈的不是。”东方又儿见女儿小脸一楞,只好又对她解释,“再怎么说,你奶奶生养了你父亲,明白吗?”   从来没有见母亲有过如此严肃的神情,冷千柔点了点头。只听母亲又说道:“你爹不忍看着娘受苦,是以只好答应你奶奶将娘出妇。但同时他告诉娘,他不会再娶正室。”   小小年纪终是不懂太多。只知道母亲受了许多苦,父亲不能保护母亲,保护了母亲就是不孝。冷千柔默默的趴在母亲的怀中,“那这些鞋子、鞋垫是给爹做的?”   “有你三舅舅的,但绝大多数是替你爹做的。你爹自当官以来,走的地方多,鞋子破损得也快。”   “娘怎么知道?”   “娘在你大舅舅家做的那些针线活,卖的银子除了再买布料替你们做衣物外,另外一部分都做了你爹的衣物、鞋子,然后娘要冷府的一个老嬷嬷悄悄的带给了你爹。不过,你爹并不知道那些鞋子、衣物是娘做的。只当是冷府的老嬷嬷替他买的罢了。”   听得有些心疼,冷千柔揉了揉母亲的胸口,“娘这是何苦呢?爹又不知道。再说,奶奶必不会让娘回冷府的。我们就住在大舅舅的东方府多好,谁也不敢欺负我们。”   京城中的东方老宅如今就给东方烨、东方又儿、冷千柔居住了。更因了东方随云摄政王的原因,京中是人都给东方烨三分薄面,当然威风。“小柔,你奶奶……你奶奶五年前就过世了。”   过世了?冷千柔诧异的看着母亲。   也是好笑,当初将自己赶出冷府后,婆婆就病了,一年后就闭了眼。想起往事,东方又儿继续说道:“你奶奶过世后,你爹守孝三年。出孝后正好赶上春闱,一举成名夺得状元之姿。”说到这里,东方又儿的眼睛都亮了。   “哦,小柔有映像了。就是三舅舅中探花那一年的事吧?”   东方又儿点了点头。“你爹出孝后找过我们。但我们已在东方府。你爹担心别人说他是存着高攀之心,是以才去参加了春闱。偏偏逢先帝身子骨不硬朗,先帝驾崩国丧一年。所以你爹……”   “只好不来找娘。”   笑得柔和,东方又儿说道:“娘也只是这么想。再加上你爹仕途方方起步,总得做出些成绩给人看才好。”   冷千柔扳着手指头算着,欣喜的抬头,“国丧正好一年了。”   是啊。国丧正好一年。自冷语新考取功名日夜操劳,以他自己的实力做到漕运总督这个位置,比其他的人付出的又何止一倍的辛勤劳动。无非是想做给她们母女看,无非是想到时候争回她们母女。   “可是,三舅舅不是说爹又纳了一个妾室了吗?”   闻言。东方又儿心中一沉。先前的喜悦尽化泡影。是啊,六年,再怎么有感情,六年的时间不短,什么感情都会变淡吧。如今他明明知道她来了,来了上塘,为何还要纳一妾室?虽然男人纳妾天经地义,她不反对他纳妾,可这样做是告诉她,她对他而言不再重要了吗?想到这里,东方又儿苦笑道:“六年了,也许……很多事都有了变故。”位高权重的他只怕对她不再留恋了吧。   似乎能够感受到母亲心内的凄苦,冷千柔静静的趴在母亲的身上不再作声,马车内安静之极。一时间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拜见总督大人。”   总督?爹?冷千柔一下子蹦了起来,急忙伸手去揭车帘。东方又儿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女儿的手,“不可。”心中七上八下、患得患失。   看着母亲紧咬着红唇,冷千柔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好重新依在母亲的怀中,听着外面传来三舅舅的声音,“下官来至上塘,还未前往拜见总督大人,烦劳总督大人亲往迎接,惭愧、惭愧。”   “东方兄哪里的话。不说东方兄是今上亲奉的钦差,只念我们同科同班之谊,小弟我来迎接也不为过。还望东方兄不要责怪小弟的鲁莽才是。”   兄?小弟?听着马车外熟悉的声音,三哥和前夫现在说的都是些做作的官场奉迎拍马之话,东方又儿的心冷了又冷。按大业皇朝的法典,虽然被休的女子有为自己找婆家的权利,可这么多年和三哥相依为命,三哥的话她得听。如今三哥这番生冷疏离的话,证明了三哥必不接受冷语新。只是从风掀起的车帘缝看去,熟悉高大的身影穿的是她缝的衣、纳的鞋,她的心一时间又充满了希望。   冷语新的眼不时的瞟向了东方又儿母女乘坐的马车,“东方兄,那马车中……”   明知顾问。东方烨也不含糊,“家人。”   知道东方烨恨着他,冷语新也不多言,伸手指向远处的客栈,“上塘客栈中,小弟替你们订下了所有的房间,安全得狠。憩息后,明天起程也不迟。”   看了秋色暮暮,关外的秋已然有雪花飘落。天色已晚,也只能在上塘憩息。东方烨作揖说道:“烦劳冷大人安排,不胜惶恐。”   冷语新似乎长吁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所有来迎接的官员以及护送东方烨的御林军再度起程。不一时来到上塘客栈,冷语新非常有序的安排着所有的人住了下来。直至最后两间正房,一间是留给东方烨的,另外一间,他看了看未有丝毫动静的马车。   做为漕运总督,如此低眉下眼,如此殷勤服侍。又想着妹子终是被婆婆出妇,错也不全在冷语新身上,东方烨的脸色有些暖和,语气不似方才生冷,“又儿,小柔,下来吧。”   东方又儿伸手掀起车帘,就见冷语新急急投过来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接着他将眼光转向了那个蹦下马车的女儿,脸上绽放了一朵笑意。   看着冷语新笑看女儿的神情,东方又儿的心定了下来。看来那个小妾在冷语新心中应该不会有太深的地位。如此思虑着,她亦是踩着御林军递过来的小杌子下了马车。   冷语新哪还顾得上自己总督的身份,早已三步并做两步奔至冷千柔身边,一把将冷千柔抱起,“小柔。”   一时间不习惯父亲的亲热,冷千柔将脸离得远远的,小手撑着父亲的胸膛,“你是谁?”   女儿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冷语新一时间有些哽咽,“我是你爹。”   冷千柔撇了撇嘴,看了三舅舅一眼。三舅舅冷哼一声没有作声。她再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只是略点了点头。   “爹。”   清脆的声音敲在了冷语新的心间。只觉得看人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他正待点头答应,一个女子的笑声传来,“哟,官人怎么突地就有了一个女儿,奴家看看。”   妾?东方又儿和冷千柔同时看向那穿着大红衣衫出现在一众人面前的女子,一时间,连东方烨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大冷的天,穿得真够少的,一看就是浪于风尘的女子。   “哟,好可爱的小丫头,这眼睛和官人的一模一样呢。”红衫女子说着话,摇摆着身躯,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一一作福,“奴家给各位爷请安。   东方又儿眼睛一红,从冷语新手中抱过冷千柔,迳自上楼而去。耳中隐隐传来那小妾的浪笑声,“这位大人是不是就是官人方才说的东方大人?还不替奴家引见引见……”   急步步入房间,东方又儿将门反手关上,靠在房门上,流下泪来。不想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纳了一名风尘女子?   “娘,那个女人真漂亮。”冷千柔实话实说。   也不知那小妾名唤什么,长相不似关内人,有着关外人的血统,相貌极其的俏丽,特别是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吸引着人看了进去。浑身透着丝丝青春活泼的气息。如果不是举止和衣服过于浪荡,猛一看去只当是坠落凡尘的仙子。   再看看自己,年老色哀,是男人只怕都会选那名仙子吧。东方又儿闭目胡思乱想间,冷千柔早已挣脱了她的怀抱跳了下来,在房间内左看看、右看看,极是好奇这里的布置不同于关内的布置,这里的布置都充满着一种野趣的味道。   一时间,外面响起敲门声,东方又儿稳定心神开了门,见擎苍站在外面,“擎苍大爷,什么事?”   “四小姐和小小姐的饭菜是送上来还是……”   “送上来罢。”她不想再看见那个薄情的人。   擎苍略点头,转身下楼而去。不一时端上了四菜一汤,东方又儿一见,居然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一时间心又软了下来。在东方府虽然生活无忧,但终是寄居在他人府下,是以都随着他人的口味。如今猛然看到自己曾经喜欢的口味菜系……想必是冷语新还记着。   有一口没一口味同嚼蜡般的吃着饭菜,东方又儿问道:“含玉妹子快生了吧?”   想到妻子大腹便便的样子,擎苍眼角堆笑,点了点头。   “都是我们兄妹拖累了你,要不然,你可以守在京中等待孩子出世。”   “有大人、段氏,我一点也不操心。倒是留在京城,看着含玉的肚子我都有些怕,总是患得患失的看着她,惹得她心慌。这样也好,等我回去的时候,孩子都落地了。”   东方又儿一笑,又亲自给冷千柔挟了些菜,直是劝着冷千柔喝了些汤,这才问道:“我三哥住在哪里?”   “对门。”见东方又儿神态扭捏,擎苍心思明透,知道东方又儿想知道冷语新的住处,他一笑说道:“冷大人住在三少爷的隔壁。”   那个小妾呢?东方又儿差点脱口而出,终是止住。问了又怎么样?人家现在好歹是他的妾,明正言顺。不像自己,连名分都没有。闷闷的吃过晚饭,怀着郁郁之神,东方又儿替女儿梳洗更衣,自己亦是梳洗后靠在床头默默的想着心思。一时间就那般半眯半睡了过去。   一大早,东方又儿在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中醒来,看了眼空旷的房屋,看了眼桌上摆放的鞋子、鞋垫,她叹了口气,替女儿梳洗完毕,牵着女儿的小手下楼。冷千柔都能感觉到母亲的失落,看了眼讨好的笑看着她的父亲,她嘟了嘴,跑到东方烨面前,“三舅舅,今天早上吃什么?”   东方烨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只因昨晚上他查夜,发现一桩大事,八公主宸婉君居然混到御林军中跟来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宸婉君居然将惠王宸弘扬给私自带出来了。经过一晚上的审讯,知道御林军都不敢得罪宸婉君并且替宸婉君打着掩护,终于造就了今天的事实。   见三舅舅的脸色史无前例的严肃,冷千柔顺着三舅舅的眼光扭头看去,“弘扬!”她时有到宫中陪小皇帝,当然也就知道惠王宸弘扬了。   宸弘扬因了特殊的身份,在皇宫中比较受排挤,好在姑姑宸婉君总是罩着他,是以日子才好过一些。别看方方二岁年纪,但天性敏感,显得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听到冷千柔和他打招呼,他只是咧开嘴羞涩的笑了笑,没有同龄孩子的兴高采烈。   冷千柔性格本就柔顺乖巧,和宸弘扬打过招呼后已是走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和他说着一些只有小孩子之间才听得懂的话。而宸婉君,则似犯了错似的在东方烨的注视下一直就没有抬起头过。   其实她好歹也是堂堂一朝公主啊。只是如今她有错在先,是以只好任东方烨发着脾气。她也有委屈啊,再怎么说宸弘扬是宸家的骨血,因了放心不下宸弘扬,担心宸弘扬遭太皇太后的毒手,是以她丝毫不敢离开宸弘扬半步。因了此,她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也搞得不是很好了,在皇宫中也受到了一些排挤。她和卓闻人的事就更不用提了,太皇太后不待见她了,喜欢她的五哥驾崩了,卓闻人又总是躲她躲得远远的,两年来根本不归京城,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的带着宸弘扬和小宫女铃铛混进了东方烨的队伍,指望到了自贡后,取道去西陲边陲看看卓闻人。   虽然他的大哥是当朝的摄政王,但好歹人家是公主。东方烨见宸婉君一直低着头认错,也觉得自己太过严厉、僭越了些,只得干咳两声,“既然公主尊驾想巡视自贡盐业,那微臣一定尽心陪同并一力护得公主周全。”肯定不能让宸婉君带着惠王回京了,也只有等这里的事处理完后,一并归京,也好有个保障。   如此说来,他愿意带着她去自贡了?宸婉君抬起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有劳东方大人了。”   既然公主要随行,冷语新这个在自贡地区巡察的漕运总督自然得护驾,是以和东方烨的队伍一起往自贡城而去。   相较与山清水秀的自然风景而言,自贡城就显得浓重厚墨了许多,青石铺就的道路,那青石缝中满满的磊着厚厚、青青的苔藓。道路两旁的民居多以三层木质结构的房屋为主,很少有砖瓦结构的屋子。与其说是三层木质房屋,其实最下面一层是隔空层,一如吊脚楼的模样。只有二楼和三楼才是住家。   宸婉君、铃铛暴露了身份,是以和东方又儿母女同坐在马车内。冷千柔对这里的房屋和道路两旁摆设的物件很是感兴趣,不停的拉着宸弘扬的手说着话,宸弘扬的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到了自贡城,很意外的,自贡府台林文定居然没有派文武下官前来迎接,看来是想给京城来的人一个下马威了。林语新相当的有经验,他明白,今晚上只怕不好过,按林文定等人行事的方式,凡是不好生接待的京官,很少有命能够活着走出自贡城。看来,林文定要下杀招了。   看着前妻和女儿在,冷语新没有将有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说出来,而是以一个漕运总督的身份亲自将东方烨等人迎到朝庭设置的驿站。   驿站,一座宽大的宅院,也是这自贡城中唯一的砖石结构的房屋。冷语新命令属下将所有的御林军一一安排在驿站中住下,又专门挑选了四间相邻的上好的正屋,一间给东方烨、擎苍居住,一间给东方又儿母女居住,一间给宸婉君、铃铛、宸弘扬居住,最后一间是他和那个小妾居住。   安排好了所有人的住宿问题,冷语新又热络的和东方烨商量着御林军守岗、轮岗以及如何解决这么多人三餐的问题,一切布置妥当,已是夜幕时分。   本就赶了一天的路,如今好不容易休息下来,众人用过晚餐后就各自散去休息。一时间,整座驿站显得安静之极。紧接着,悉悉落落的飘起雪来。   东方又儿又不能入睡,那个小妾似美人蛇似的,一整天就那般柔弱无骨的靠在冷语新的身上,而冷语新除了笑眼看女儿之外,一整天也再未看向她。看来,昨天冷语新的激动不是因了她,而是因了血脉相连的女儿。冷语新是标准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想到这里,东方又儿恨恨的用剪刀将手中的鞋垫、鞋子剪了个稀烂。突地,房顶上响起细微的动静,只当是有什么老鼠跑过,东方又儿不以为意。紧接着,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惊叫声,“老鼠、老鼠啊。”   老鼠有这么可怕?听那声音,守夜的御林军似乎叫得相当的惨。东方又儿不明白的将窗子打开,‘啊,的一声,急忙将窗子关上,直是拍着胸口。   方才那一幕太可怕了,成千上万的老鼠似一片黑色的溪流般涌了过来,涌过之处,那御林军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是梦,是梦!东方又儿使劲的揪着自己的胳膊。疼痛难忍。这说明不是梦。   她再度将窗子推开一条小缝,再度‘啊,的一声,她急忙将窗户的栓栓死。太可怕,太可怕了,那老鼠似受什么控制似的,直涌守夜的御林军而去,变成白骨的御林军也许还好受一些,可怕的是那些被老鼠咬得缺胳膊、少腿的御林军,正痛苦的倒在地上叫唤着。   原来这里的老鼠是吃人的?!   想到这里,东方又儿急忙看向床榻上熟睡的女儿,猛地跑过去,一把抱起女儿急急的替女儿穿着衣物,只希望将女儿穿得越多越好,穿得越厚越好。   冷千柔沉睡中被母亲粗鲁的穿衣动作惊醒。睁着迷茫的眼,“娘。”   东方又儿不待说话,房门猛地被人推开,是东方烨。只听东方烨说道:“快,将这药水酒到身上。”   药?东方又儿急忙接过药瓶,匆匆的洒到女儿和自己的身上。方方处理完毕,只见宸婉君、铃铛抱着宸弘扬已是匆匆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宸婉君的问话,东方烨只是说了句‘你们都不要出门,的话就抓过东方又儿手中的药瓶冲了出去。   东方又儿、宸婉君都害怕的坐到床榻上,对方才眼见的一幕仍旧难以置信。直到擎苍进了来,她们的心方安了许多。   “东方大人将药洒到这屋子四周了,老鼠必不敢再来。”   原来这自贡地区的老鼠真的吃人,难怪总说这蛮夷之地鼠患成灾,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厉害。宸婉君问道:“东方大人是早就料到有此一手,是以早准备好药水了吗?”   能够说这药水是万年青急时送来的吗?肯定不能,是以对于宸婉君的问话,擎苍只得点了点头。   铃铛拍了拍胸口,“好在东方大人有先见之明。”语毕,亲拍着怀中的宸弘扬。原来宸弘扬仍旧睡着,没被惊醒。   “让小王爷和小柔一处睡吧。”   东方又儿的话方落地,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冷语新的小妾,她似受了极大的打击,害怕得花枝乱颤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知道她是冷语新的妾,也知道东方又儿和冷语新的关系,宸婉君等人都不搭理那小妾,只是坐在一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两个孩子。   时间真是难熬。外面不时传来御林军的惨叫声和老鼠的‘吱吱,声,突地,屋顶洞开,数抹蒙面黑影跳了进来。宸婉君认识其中的两个,惊呼出声,“秦愿!昭阳!”   许昭阳冷冷的伸手,“给我。”   宸婉君不笨,知道许昭阳要的是什么,一个转身趴在床榻上,护着宸弘扬,“不,他是我宸家的骨肉。”   “可那个老妖婆要害死他。他也是我许家的骨肉,我不会害他。”   “你们是反贼,跟着你们,弘扬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听着宸婉君说出‘反贼,二字,许昭阳冷冷一笑,“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反贼谋朝篡位呢?如果当初不是那老妖婆歹毒得要置我大哥予死地,我大哥怎么可能流落民间?太子之尊、九五之尊早就是我大哥的,哪还有宸天佑、宸弘文的帝位?”   在这屋中避难的人,大多知道这些皇宫闱事,宸婉君有些急了,“可现在定则定矣,我是弘扬的姑姑,必会保他无虞,你何苦要带着他和你走那条充满荆棘、餐风露宿的路?”   “昭阳,不必多说!”秦愿语毕,示意跟随前来的人直接抢人。   房中除了擎苍有功夫外,宸婉君也就是个花拳绣腿,东方又儿更不用提了,只是趴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生怕那些刀啊、剑啊的不小心伤到孩子的身上。冷语新的小妾就更不用说了,抱着脑袋躲在墙角直是发着抖。   擎苍双拳难敌四手,眼看落入下风,又有几抹身影从屋顶飘然而入。虽然蒙着面,但擎苍眼尖的发现为首的是万年青。   原来万年青先偷偷的去处理老鼠的事去了,现在才赶到这里,眼见擎苍危险,是以出手帮忙。他直接搭住秦愿的剑,吩咐擎苍,“去保护好公主。   高手相拼,几招就见分晓。和秦愿电光火石般的几招一闪而过,万年青‘啧啧,出声,“原来秦少场主的剑是这般的利索,甚至高过了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第一剑客。看来,燕子坞客栈掌柜家一十三口和八名店小二的命都是丧在秦少场主的一剑封喉之下了。”   秦愿心中吃惊,剑却不留情,“阁下是谁?为何要插手?”   “路见不平而已。”万年青云淡风轻的说着。   因了万年青带人加入,局势明显的扭转,秦愿带来的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擎苍的武功也不弱。眼见就要将秦愿等人困死。突地,天空中传来一阵靡靡之音,有埙、有箫、有笛。   随着若有若无的韵律传来,一阵娇笑声跟着传来,紧接着,东方又儿等人所处的屋子四分五裂,万年青、擎苍等人急忙抱起不会武功的一众人纷纷飞出。   雪夜之下,一顶豪华的软轿停在不远处,一应红衫的婢女们提着灯笼守在软轿四周,最奇的是,雪地之上,还卧着十数个绿衣的俊美男子,那些俊美男子的手中要么执萧,要么握笛,有的捧着埙,想来,方才的曲子应该是他们吹奏的吧。   随着这曲子的变换,那些老鼠或进或退,或吃人或吃梁柱,直至曲子停止,似一股黑色的溪流猛地入了大海般,老鼠已然不见了踪影。似乎这些老鼠是听命与那曲子的感觉似的。   这番情景,实在是诡谲。东方烨不自觉的靠近了万年青、擎苍等人。而冷语新则是靠近了新纳的小妾,只听小妾轻声耳语,“乌雅。”   乌雅?这群人中,万年青武功最为高强,已听出耳语,原来这软轿之中的人就是闻名南疆的香主乌雅!难怪方才在数声娇笑声中屋子会四分五裂、荡然无存,想必发出笑声的人定是乌雅无疑了。这番武功,真是不可小觑,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再怎么办?   “听闻大业皇朝派了盐运使来清肃自贡私盐之路,更听闻那个东方盐运使的俊美在大业皇朝排名第七,本香主心痒难耐,特赶来看看。”   乌雅性喜涉艳,俊美的男子一般逃不出她的手。原来她是听了东方烨的美名这才前来的?万年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吴为,哪个是东方大人,站在他的身边去,本香主好生的比划比划。”   吴为?伊娄河漕帮帮主?私盐贩子的头子?看来,乌雅此行也不单单是为了东方烨而来,只怕更多的是为了盐运而来。万年青方方念及此,只见雪地中的那群绿衣男子中,有一个绝美的男子站了起来,风风韵韵的缓缓行来。   咳咳……万不想吴为长得如此……如此绝色,可以和自家主子一比。正在擎苍思虑间,已听到万年青传来的警告,“保护好三少爷,是乌雅。”   原来是乌雅,乌雅性喜涉艳……那方才的话就都可以理解了,擎苍不自在的靠近东方烨身边,“三少爷,麻烦了。是乌雅香主。”   乌雅?东方烨也知乌雅之名,起先对那轿中传出的话不甚理解,如今彻底的明白了。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变幻着,继而一声冷哼,摆手说道:“弓弩手,准备。”   “哟,脾性倒是挺大,看来你就是东方烨了?嗯,本香主喜欢。脾性越是大的越是俊俏这话果然不假。吴为,站住,不要吓坏了本香主的小心肝。”随着乌雅声音落地,软轿的帘子不用手掀已是飘起,乌雅从软轿中缓缓的走出来。   一袭逶迤拖地的红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腰间金丝软罗系成一个大大的牡丹花结,显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鬓花低垂斜插牡丹花,将那本就桃花尽泛的眼显得更是勾人心魄。每走一步,娇媚无骨却是艳绝三分。一颦一笑靥比花娇,素指轻抬,指向东方烨,“本香主要他。”   乌雅语落,原本卧在雪地上的那十数名绿衣男子忽地腾空而起,纷纷的飘向了东方烨所立之处。   万年青和擎苍也不敢含糊,急忙挺身立在了东方烨之前。东方烨早已摆手,“放弩!”   放弩?万年青苦笑。这三少爷以为现在是在打仗么?这是对付江湖中的高手,那些弓弩还不够那些高手挠痒痒。   情势很快被万年青料中,只见那发出的弓弩在空中散为灰尘,而以吴为为首的那帮绿衣男子已然飘至东方烨一众人面前,伸手毫无顾虑的抓向东方烨。   万年青和擎苍同时出掌救护。一时间和那些绿衣男子战在一处。   “哟,小心肝,保护你的人还不少。不过不要紧,只要你从了本香主,从此之后,有本香主护着你。”   东方烨早已脸色泛白,万不想弓弩对这些人全然无用。眼见万年青、擎苍直是战着后退,他又羞又怒,“乌香主,你胆敢伤害朝庭命官?”   ‘哈哈哈……,乌雅的笑声惊散飞落的雪花,一时间,地上的雪花亦被惊起,缠缠绕绕的将东方烨裹住,只听乌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朝庭?什么是朝庭?世上最肮脏、龌龊的地方就是朝庭。”   眼见着东方烨被雪裹住要送到乌雅面前,又一女子的娇笑声响起,随着声音的传出,一直站立在冷语新身边的那个小妾忽地飞起直奔东方烨,一拍一拉之下,活生生将东方烨给拽了回来。   此番变故,东方又儿看得愣了神。万不想冷语新身边的小妾居然是个武林高手?   乌雅眉头轻蹩,忽地笑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花麽!你放着堂堂西陲八场的场主不做,却是心甘情愿的当人家的妾,啧啧啧,真是丢尽三郎的面子。”   天!原来这个天仙似的小妾居然是撷坤殿西陲八场的场主花麽?众人都有些难以消化。只听花麽说道:“香主既然提到我们尊主,不妨卖我们尊主一个面子,放了这位东方大人如何?”   乌雅沉思半晌,挥了挥手,以吴为为首的那帮绿衣男子纷纷飘回原地,再度卧在了雪地上。只听乌雅问道:“三郎可好?”   “香主都好了,您认为我们尊主会如何?”   她的武功根本不及顾三郎,如果她都好了,顾三郎肯定早就好了。乌雅思及此,指着呆愣的东方烨问着花麽。“为何要护他?”   “花麽我一生好歹看中了一个男人,偏偏这个男人是朝庭的漕运总督。这位东方大人正是我夫家的手下,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夫家肯定逃不脱朝庭的责问。”   “朝庭不是个好处所,你一个随意江湖惯了的人,如何能够再入朝庭?不如本香主助你一把,夺了你夫家回撷坤殿,逍遥自在的好。”   自从乌雅被南疆新主乌诺哲赶出王庭后,对朝庭有着相当的固执偏见。花麽闻言苦笑,“谢香主美意,不过出嫁从夫,花麽还是想以夫家为主。”   闻言,乌雅冷哼一声,“傻子。”接着,手作劈刀状,霎时间,地上雪花似箭直扑花麽而去。花麽也不含糊,腾空而起,似夜之精灵避开雪之罡气,几个翻身已是单膝跪在了雪地上,嘴角却有血丝涌了出来,显见得,受伤不浅。   “花麽,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舍不得你夫家的朝庭之路,本香主又如何舍得我的小心肝?你走你的阳光道,本香主过本香主的独木桥。吴为,将小心肝护送到轿子上,伤一根头发就要你的命。”   “是,香主。”   吴为的手法很怪异,万年青和擎苍都不是他的对手,眼见着吴为的手抓向了东方烨,忽地凭空又飞来一人,一袭黑衣,在雪夜中显得极是潇洒恣意。出手敏捷的挡住了吴为的手。吴为眉头一挑,飘身回了乌雅的身边。   “哟,看来不是花麽要护夫家,而是撷坤殿要护东方家啊。”乌雅一阵香风的来到了百里建弼的面前,薄薄的亮粉色嘴唇挑起一个很美的弧度,一股清香吹到了百里建弼的脸颊上,“百里峒主,别来无恙?”   百里建弼咧嘴一笑,笑得甚是邪气。“雅儿,一别三年,很是挂念。这三年,有没有想本座?”语毕,还轻佻的抬起了乌雅的下颔。   也不拔开百里建弼的手,乌雅只是媚笑的看着他,“又哄我呢?如果真这般挂念本香主,如何舍得归入三郎门下?”当年,南疆可只有南疆十六峒不服她管辖。   “那是因为本座吃醋。”百里建弼放开抬着乌雅下颔的手,指着一众卧在雪地上的绿衣男子,“如果雅儿将这帮人都遣散了,本座定当陪在雅儿身边。”   一阵娇笑,笑得花枝乱颤,“这个位置是留给三郎的。”   百里建弼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样的话,本座仍旧得归在三郎门下,无论如何不能让三郎独占雅儿一人。好歹要在三郎面前说说你的坏话,让三郎无论如何也不接受雅儿。”   看着是打情骂俏,实则是鬼话连篇。乌雅的娇笑转为冷冽,眼神似雪般的堆集。感觉得到她要出手,百里建弼早已飞身避过,急急的扶起仍旧在地上跪着的花麽,神色中尽是担心和焦急,“如何?”   花麽苦笑着摇头。根本就不是对手。万不想出关的乌雅武功更甚原来一筹,“合我二人之力,不是对手。”   百里建弼眼露诧异。见花麽眼中神情坚定,他回头看向乌雅,“雅儿,打个商量。”   “说。”   “本座赶路赶累了,好歹让本座休息休息。”   “好啊。”乌雅风情万种的转身,雪花在她的身后漫起一片红彩,她就似那飘移在雪地的红莲,缓缓的往轿子的方向飘去,雪地上没有留下一个足迹,接着,传来她柔弱轻鸿的声音,“那就都到本香主的南疆香峒去休息休息罢。”   “我撷坤殿的人就不劳动乌香主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透着一股子冷冽,透着一股子不可抗拒,更透着一股子威严。百里建弼和花麽同时似被雷劈中了般,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下颔。   乌雅倏地回头,“三郎!”   大雪翻飞中,旦见一纤细的身影缓缓的走来。一袭纯月牙白的衣袍穿在来人的身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流韵味,近了近了,随着人影越来越近,最先入眼的是来人那一头红似鲜血的头发,仅束独辫于头顶,辫子是非常精细的四股麻花辫,垂于背后顺势似腰带般缠于腰身,更衬得身材的修长。   万年青饶是镇定之极的人,也不禁随着擎苍、东方烨等人‘啊,了一声,好像……少夫人!   凤眼含春,长眉入鬓,眸若繁星湛湛有神,红唇浅笑,颊边微现梨涡,一头血红的头发更衬得她肤色奇白,冰雪上反射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凝脂般的肌肤下隐隐透着浅浅的胭脂之色。修长的手上戴着一双纯白的白羽手套,脚上蹬着一双白藤军靴,随着她轻盈的步伐,飘动间已至众人面前。   是男?为何有这般长的辫子?为何有这般娇俏的容颜?修眉端鼻、秀美无伦!   是女?为何穿着一套男人的衣衫?为何有令人窒息的气势?如风飒爽、如冰皓洁!   完全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   更奇的是,她的额间有一状若滴水的胭脂痣,绽放着万丈的血色光芒。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在那光芒中不能自拔。   随着她在乌雅面前站定,方才还艳比牡丹的乌雅瞬时凋零无了色彩。   “三郎!你的头发……”   嘴角轻抬,瞬时似有万丈光芒从那被乌雅唤作‘三郎,的人眸中迸出,软软糯糯的声音缓声吐道:“乌雅,本尊要血蛊!”   ------题外话------   朋友们五四快乐啊!   谢谢searchfainy的钻钻和花花!   555……票票排名往下直垮,但仍旧要谢谢亲爱的茼子们仍旧不停支持的票票!原来潇湘的票票大战真的如此硝烟弥漫啊!   106回策略   天色已然泛白,大雪仍旧没有停下,昨晚的一切就似一场梦。   但看着驿站中只剩下的一百来号御林军,东方烨知道,昨天晚上不是梦。那群可怕的老鼠来过,南疆香主乌雅来过,撷坤殿尊主顾三郎来过。   最终,乌雅被顾三郎带走了,那来去如风的顾三郎留给人们的只是一缕清烟,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般。   “大嫂的额间没有胭脂痣。顾三郎的额间有一颗状若滴水的胭脂痣。”说话的是东方又儿,似梦游般的以手支着下颔。   “少夫人的头发是乌黑乌黑的,而那顾三郎的头发却是血红血红的。”擎苍说得很是纠结。   “大嫂笑得柔和,一见就是女子的娇俏。那顾三郎笑得邪魅,全然让人分不出是男、是女?”东方烨思潮起伏,神思老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是啊,大嫂总喜欢将头发披散,而那顾三郎的头发束于头顶。”东方又儿再度说着顾青麦和顾三郎之间的不同。   比较之下,居然有那么多的不同?擎苍似乎有点映像了,“可少夫人最后在金銮大殿一战的时候,也是独辫束于头顶。”   世上怎么可能有长得那么像的人?除非是双生姐妹?可顾老爷子仙逝了,这件事还真无从查起。   “百里峒主?花麽场主?”东方烨的意思很明显,希望撷坤殿的人不要再让他们这般无谓的猜下去了。   百里建弼适时出声,“我们尊主来无影、去无踪,本座也不知她来自何方。”自从金銮殿一战后,尊主芳魂渺渺,东方随云亲自送葬……说句实在话,昨晚他似被雷劈中了般,至今还未清醒。   对尊主那一头血色的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当的疑惑不解,花麽也解释,“尊主独挑南疆十六峒、西陲八场,最忌别人问她的出身。本座也不知她来自何方。只知道她保护着我们撷坤殿一众人不受人欺负。”昨天见到尊主,她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只有一股欣喜若狂,尊主活着?不枉他们这般为尊主筹谋。   这就有点麻烦了。擎苍眼睛一亮,“我回京城去。”   回京城?告诉东方随云吗?百里建弼眼睛眨了眨,明知顾问,“回京城去干什么?”   “大人对少夫人最是熟悉,只要大人见了顾三郎,自然就能见分晓。”   百里建弼撇了撇嘴,“你是说,你们王爷认识我们尊主?”   “贵尊主长得太像我们少夫人。”擎苍只好解释。   明知故问,花麽似乎吃了一惊,“不是传言,两年前大业皇朝金銮殿一战,你们的少夫人香消玉殒了么?”   是啊。尸骨都葬在大风镇了。按时间推算,现在大人只怕还在大风镇吧。擎苍有丝黯然,“这事太诡谲。哪有这么像的人?”也不知道万年青追上去了没有,以万年青的武功都追不上的话,这事只怕也无从查起。就算主子来了,碰不到顾三郎的面也是枉然,也许还会害得主子又害相思?   就在众人都沉默的时候,冷语新闯了进来,“你们看见公主了没?”   一直沉浸于昨晚的震惊中的人们哪曾还关注着宸婉君?闻言之下左右看看,这才恍然醒悟,宸婉君、铃铛、宸弘扬似乎一直没出现。   东方烨倏地站了起来,“秦愿、许昭阳呢?”   不见了!   肯定是秦愿、许昭阳趁乱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宸婉君等人。   “快,通知自贡地区的林府台,全力封锁水路、陆路。”没有注意到冷语新听到这话时蹩了蹩眉,东方烨又急急的吩咐着擎苍,“擎苍,麻烦你跑一趟卓元帅那里,告之公主失踪之事。”   “那大人,你这里……”主子交待他要护好三少爷,擎苍有些担心。昨晚的老鼠之患历历在目。   似乎看出擎苍的担心,百里建弼拍了拍胸脯,“有我们呢。”   南疆十六峒的峒主和西陲八场的场主都在这里,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擎苍略咬了咬牙,“好,属下去给卓元帅报信。”   眼见擎苍要急匆匆而去,东方烨忽地问道:“昨晚上的那个侠士呢?”   知道问的是万年青,擎苍回身答道:“那是王爷担心大人路上会出不测安插在大人身边的暗卫,他说既然撷坤殿的人都赶来协助,他就放心了,他要回京保护王爷,连夜起程了。”万年青毕竟是主子的人,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原来大哥考虑得这般周到,不但明着有擎苍保护,暗里还派了暗卫?东方烨心生感动,点了点头,“你去罢。等等,你会不会将顾三郎的事和大哥说?”   擎苍也很犹豫,“两年了,王爷的心……唉……一旦提起,只怕不妥。”   “那个侠士会不会在大哥面前提起?”   万年青办事成熟稳练,不是十拿九稳向来不会冒险。再说还得看万年青到底能不能够追上顾三郎,一切都还没有定数。想到这里,擎苍说道:“不会。他不会让王爷陡增烦忧。”   两年来东方随云日夜操劳国事,谁都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累得没有时间去想其它的事。任谁看了都心痛。擎苍的话也代表了这里所有人的心声。百里建弼和花麽看了眼,呶了呶嘴,没有作声,再说他们两个确实不知道这两年来尊主居然还活着?活在在什么地方?如今又去了什么地方?何苦惹得东方随云有了希望又徒增失望呢。如果尊主有意,必会去找东方随云,如果尊主无意,就算东方随云来找她,只怕也找不到。   就在众人再度沉默的功夫,一名随行军医闯了进来,“冷大人,东方大人,不好了,有五名伤兵出现发热现象,下官断定,是鼠疫啊。”   鼠疫?众人吃了一惊。同时想到昨晚上那被老鼠吃得只剩下白骨的御林军和被老鼠咬了却侥幸活下来的伤兵,看来那些伤兵终究难逃一劫。   东方烨对鼠疫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但冷语新长期巡视于各漕运码头,是以知道鼠疫的厉害,他急忙推着擎苍,“你快走,再过一个时辰,林府台得知消息后一个都走不了。还有,将又儿和小柔带上,她们身子弱,只怕抵制不住鼠疫的传染。”   本来对冷语新一直有怨言,如今见冷语新居然要她们母女离开,目的就是保护她们母女,东方又儿心生感动,“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陪三哥。”   “又儿,现在不是倔强的时候。你知道鼠疫是什么吗?一旦感染上了,寒战、发热、头痛、恶心、呕吐,接着会糊言乱语,最后是七窍流血、呼吸衰竭而亡。就算是死了也不得安生,浑身的皮肤会变成黑紫色。”   知道因鼠疫而亡的病者又称‘黑死病者,,也知道鼠疫病者通过咳嗽就能感染,东方烨也担心着东方又儿母女的状况。“又儿,听话,快带小柔走。”   “那你……”东方又儿看了眼三哥,又看了眼冷语新。   “我是盐运使,怎么能够弃兄弟于不顾。再说我还要留下来查清昨晚那老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听了东方烨的话,东方又儿又看向冷语新,眼中尽是不舍。   花麽轻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红色的瓷瓶,“只有三粒。”语毕,将药瓶中的药一一倒出,一一放在东方又儿、冷千柔手中,“这是可以防止鼠疫的药,吃下它可以防止病毒侵体。”   这么说,她们母女可以留下来了?东方又儿急忙将药丸塞到女儿口中,自己也将药丸急急吞下。   花麽能够以撷坤殿西陲八场场主的身份出现在冷语新的身边甘愿作妾,说明冷语新断然不是七皇爷的人,东方烨也不笨,隐隐有了感觉,他将最后一粒药丸递到冷语新手中。“你比我藏得深。”一直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又儿母女相随。如今总算明白了,大哥是想成全冷语新一家三口团圆。那样的话,冷语新一定是大哥的人,冷语新活着,对大哥的事帮益会更大。   东方又儿纠结的看着那粒药丸,现在才醒悟,还有一屋子的人需要它。而与她最息息相关的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够吞下那粒药丸。   冷语新将自己手中最后的一粒药丸送到老军医面前,“这几天,都要看你的了。如果你感染上了,那些兄弟就都没指望了。”语毕,不待老军医反对,已是将药塞进了老军医的嘴中,迫其吞下。   老军医含泪哽咽说道,“大人将生的希望留给下官,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冷语新又转头看向擎苍,“我怀疑这事和林府台有关。只怕我们的消息还没有通报到,他的兵马就要赶来将这里围死了。你快走,时间不多了,速去通知卓元帅派兵马来解围。”   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擎苍急忙揖手而去,瞬时间就消失在了一众人的眼前。   果然一如冷语新所料,擎苍方方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自贡地区府台林文定的兵马已是包围了驿站。只许进,不许出!   这也太欲盖弥彰了些。这里报信的还未起脚呢,那边就来人围驿站了?东方烨心中有底,揖手笑道:“这里的一应生活起居食物、药物有劳林府台了!”   林文定站在百步开外,作揖说道:“东方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不说东方大人是国之栋梁,只说就算是小老百姓出了这等事,下官也得马不停蹄的赶来,将事态控制到最低损失。东方大人、总督大人尽管放心,这外面的一应事,都有下官照应。”   照应?东方烨心中冷笑,他也不笨,只是在京中总有东方随云的照顾,是以事事顺心未遇挫折,如今方来自贡就遭此大劫,联想到昨天林文定未派官员迎接,今天林文定的快速包围驿站,他就明白了,看来,林文定是要置他们予死地了。   一如东方烨所料,很明显,林文定是想将这被围在驿站中的一应人往死里整。一日三餐的饭菜虽然送得及时,但药物却总有些拖拉。东方烨、冷语新知道不能坐以待毙,急忙将那些伤亡严重的和未感染的人隔离开。将那些感染者咳嗽出的血痰掩埋起来,所有的人分碗而食,用过的碗筷都用热水消毒。   虽然考虑得面面俱到,但御林军中仍旧倒下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眼见事态严重,冷语新全然杜绝了东方烨和病人接触,事事亲为。   东方烨虽知道冷语新是为了他好,但好歹他也是朝庭大员,是以总想亲历亲为。每每此时,冷语新就会拿出总督的身份压制着东方烨不允他出外接触病人,即使是和林文定打交道,冷语新也一肩承担。两天后,冷语新不幸感染上了鼠疫,全身抽搐着躺在床塌上。   东方又儿死活不肯将冷语新抬到病区,仗着自己吃过药丸,硬是将冷语新留在了自己的房间,“我们夫妻好不容易团圆,死也要死在一处。你们都出去,我来照顾他。”   “我要照顾我爹,小柔要和爹在一起。”   老军医本就感念冷语新的让药之恩,当然不希望将冷语新抬到病区,因为抬到病区的人虽然经过治疗,但没有一个活下来的。既然这对母女吃过药丸,她们要照顾就由着她们照顾罢。“这位夫人放心,下官必不会透露此事。吉人自有天相,总督大人仗义豪爽,想来老天会让他逃过些劫。”   东方烨被花麽拦在房外,不能得知冷语新的病情,只得急急的吩咐军医,“老军医,麻烦你了。”   “东方大人放心,只要有下官一天在,下官定然每天来为总督大人治疗。倒是大人你,不能再操劳了,免得感染上了,那这剩下的几十号御林军兄弟就都没指望了。那些枉死的兄弟也没人替他们报仇了。”   被围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期待着能够避过此劫,为死去的那些兄弟雪冤。东方烨点了点头,“放心。擎苍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转眼已过十天,冷语新奇迹似的不再抽搐了,也不再咳血痰了。老军医直称这是奇迹。“想必是这位夫人照顾得细心的缘故,再加上这里没有交叉感染,是以总督大人能够活过来,真是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   听到老军医说冷语新能够活过来,东方又儿哭得趴在了病榻前,“语新,语新,你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因了冷语新好转,老军医用中药熏了病房后,允许东方烨进来。花麽、百里建弼二人亦是尾随了进来。   “东方大人,下官还要去给另外的地儿熏药去。”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东方烨长吁了一口气,在这位尽职的老军医的协助下,剩下的数十号御林军再也无人感染上了,再过两日,如果没有高烧现象者出现,也就是说,他们都成功的渡过了鼠疫之劫了。   眼见花麽全无防范的坐到病榻之上,依在冷语新的身边,“你你你……”东方又儿指着花麽说不出话来。大方的女子见过,这般大方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可又不能说,再怎么说人家救过三哥,又给她们母女吃了救命的药丸,母女才有照顾冷语新的机会。   十天的相处,花麽也明白了冷语新在东方又儿心中的地位,是以决定不再隐瞒。再说那位东方烨似乎有些感觉了,要不然不会这般任由他的妹子照顾冷语新,“知道你前夫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为什么会爬上漕运总督的位置?”看出东方又儿眼中欣慰的眼神,花麽笑道:“不要告诉我,仅是辛勤可以说明一切。”   难道不是辛勤吃苦的原因吗?东方又儿疑惑间,只听花麽说道:“入朝为官,不管你是贪官还是清官,不管你是有才还是无才,只要你跟对了人,那么仕途一般都会坦荡无阻。”   跟对了人?谁?东方烨已然明白了,但东方又儿不明白。   “你前夫还算是个痴情种子。也正是因了他的痴情。天授十二年的春闱,他能够中状元。”   天授十二年的主考官是东方随云。东方又儿眼中一亮,“你是说,语新跟的人是我大哥?”   “东方家的人果然都不笨。”花麽笑得畅快,也不隐瞒,只是继续说道:“其实,摄政王爷还是相爷的时候,冷大人曾经到相府找过你们母女,奈何摄政王爷要考验考验他,是以和你前夫定下了三年之期。不想这三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总而言之,摄政王爷抬举你前夫是看在他对你痴情的份上,而你前夫也独具慧眼的站在了摄政王爷一边。我这样说,你明白了没有?”   原来冷语新为了她们母女早就找过大哥。是担心在他的守孝期间大哥将她嫁出去了?想到这里,东方又儿心起丝丝感动。   花麽的媚眼抛向了平淡之极的东方烨,“你纵有状元之才,但终是少年心性、不太沉稳,摄政王爷担心你中了状元之后反倒不能脚踏实地,是以这才将你点为探花,让你吃点小小的苦头、从头来过。如今看来,摄政王爷当年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冷大人打入七皇爷内部,终于取得七皇爷的信任,允许冷大人来自贡地区巡查漕运,仅此一趟,冷大人掌握了一应罪证。至于是什么罪证,事关重大,他保密得狠,待他醒后,你问他即是,看他愿不愿意告诉你。”   本来为大哥怎么派他来自贡有些不理解,难道大哥不担心曾经的舅爷兄弟大打出手误了大事?本来还不解大哥为什么要又儿母女相随,原来是大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不但可以整肃私盐贩子,而且也了了妹子和冷语新的大事。想到东方随云的步步安排,东方烨不无感叹,“大哥!”他还得一再修习,才能追上大哥的脚步。   “朝中人人只当冷大人是七皇爷的人。趁着七皇爷要拉拢、利用冷大人之机,摄政王爷将我安排到了冷大人身边保护他的安危。这件事本不应该透露,只是自贡地区的府台林文定如今围了驿站且不让冷大人出去,想来林文定也发现了什么,再怎么说自进入自贡地区以来,我们的行动就都在林文定的眼中。打冷大人看见你们母女后,那看小柔的眼光……唉,能不漏馅?冷大人手中有他们的罪证,而且冷大人还是最好的人证,所以,林文定这次是要置冷大人于死地了。”   也就是说,冷语新逃过鼠疫之劫仍旧会逃不过林文定的追杀?东方又儿心中一惊,“那怎么办?”   百里建弼‘哧,了一声,“有我撷坤殿,还怕他林文定翻起大浪?”   鼠劫那天晚上见识过百里建弼和花麽的真功夫,闻言,东方又儿的心又放心不少。只听花麽又道:“我虽陪在冷大人身边,但冷大人同我说得最多的却是你们母女。原来自打你被你婆婆出妇后,冷大人那些妾也是有名无实的,他说他心中、身边只有你一人。”   东方烨轻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虽然他早有料到,但总不及现在花麽一一道来让人感动。冷千柔虽然小,但也听得懂爹的心中只有娘和她的话,是以相当感动的趴在了冷语新的身上,握着父亲的手。   看来,她的鞋子、鞋垫也好,直裰、道袍也罢,都没有白费。东方又儿眼睛一红,一时间心情澎湃,急急的翻着包袱,“我看他的鞋子有一道裂口了,要赶紧将这双做好的好。还有这关外的天出奇的冷,我得赶紧替他缝制一件驼绒长袍的好,还有袜子……”   “啧啧啧……”花麽直是叹息着,“真是夫妻连心。怪道冷大人总不喜穿官靴,总是穿着一色的靴子、袜子,原来都是你缝制的啊。要不,替妹子我也缝两双?”   妹子?东方又儿手一抖,针就那般扎在了手上,血冒了出来。心突地跳了起来。依花麽的美貌,莫不是和他日久生情?再说,花麽并不是出身青楼,而是出身自神奇的撷坤殿啊,算起来,花麽应该是良家女子,而且是一个不平凡的良家女子。   看着东方又儿时喜时悲的神情,百里建弼揪起花麽的耳朵,在花麽的惊声尖叫中迫其离开冷语新的病床,“戏还没演够?”   “谁说我演戏了?”花麽撇了嘴,拍开百里建弼的手,“我将所有的事摊开来讲,还不是为了让冷大人不再心急火燎、心似煎熬的看着姐姐母女却不能疼爱?还不是为了讨好姐姐和冷大人,以后好歹给我留个名分。”   名分?东方又儿又扎了一下手,一点也不觉得疼。花麽看得好笑,“好了,好了,不说了。要是待会子冷大人醒来,看见你的手成了马蜂窝,保不准冷大人会将我卖了也说不定。”   卖?谁敢卖堂堂西陲八场的场主?这话明显的透露着俏皮,看来是演戏了。东方烨笑看着花麽,这花麽在鼠劫那晚从乌雅的手中救下他并且负了伤,也是这几天才调养好的,“花场主,你身子可大好了?”   “没好的话,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语毕,花麽还冲着东方烨眨了眨眼睛。   花麽生在关外、长在关外,说话都不似关内女子娇羞,透露着一种大方的美。但东方烨终究是一书生,闻言有些汗颜。看出东方烨的尴尬,百里建弼再度揪着花麽的耳朵,“尊主都将你嫁给我了,你还在这里左钓一个右钩一个的,将我这个丈夫摆在何处?”   百里建弼和花麽居然是夫妻?一时间,东方烨兄妹傻了眼。只见百里建弼笑得开怀,“两年前,我们尊主……”百里建弼猛然住口,差点就露了嘴,‘呸呸,两声后,他转而说道:“两年前,我们尊主有感于摄政王爷的知遇之恩,和摄政王爷结成了联盟,协助卓元帅守好边陲,让边陲的民众不受动荡之苦。前段时间,摄政王爷说七皇爷终于相信冷大人了,要派冷大人自贡地区一行,为了保护冷大人的安危,本座不得不和夫人分居两地啊,如今总算团圆了。”   “什么夫人?什么两地分居?我们连未婚夫妻都算不上好不好?再说尊主未归,本场主怎么就知道尊主真将我许配你了?”   “你居然怀疑本座说的话?”   “等尊主回来再说。”   无论这两年东方随云是如何肃清朝中的逆臣,但就是抓不到七皇爷宸天极的把柄。偏偏的,东方随云认定了宸天极有谋反之心,他总想在功成身退之前将宸天极一举擒拿、以绝后患。自贡地区一直是东方随云心中的结,因自贡地区是七皇爷的番地,东方随云也不好找自贡地区的茬,更因了太皇太后的干预,自贡地区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是以才派出冷语新当卧底。冷语新的一行硬将自贡地区打开了一个缺口。至于这个缺口到底有多大,只有等冷语新醒来后才知道,因为冷语新向来只相信东方随云一人,许多事他不会告之他人。   从百里建弼和花麽似真似假的争吵中,众人大体上都听懂了。东方烨震惊连连,更是为了大哥的谋定而后动、放长线钓大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连番计划赞叹连连、自叹不如。“难怪语新能够那般快的断定林府台有问题,督促着擎苍赶快突围出去?看来,林文定和宸天极只怕也脱不了干系了。”   林府台、乌雅也好,段士棋、七皇爷也罢,无论他们都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各取所需,但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谁也逃不掉!   说起自贡地区的知府林文定,在自贡地区是无人不识,可以说,他的人生充满着传奇。传闻他是自贡地区前任知府林有才林老爷宿醉在外和一青楼女子生的,是以一直到成年都没有得到林氏家门的认可。奈何林老爷一生再无子嗣,总得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吧。在林老爷的一再坚持下,林文定在他二十岁那一年终于入了林氏族谱,成了林老爷唯一的儿子。   这林文定也算是发奋图强之辈,不但尽孝林老爷膝下,科举更是没有落下,说起来这林文定走的不是文举,而是走的武举。排名虽然不靠前,但也不落后,中举后在自贡地区当小小的兵头子,有一年带着一帮小兵居然剿灭了一帮声势浩大的土匪,因此一举成名。十几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到自贡地区府台这个位子上,算是接了他老子的班了。   林府位于自贡地区最豪华的街道旁,离府台衙门不过百步之遥,一间三进的院子,颇有江南园林的味道,根本不见自贡地区独特的吊脚楼房屋。   如今在最里间的院子中,林文定正在招呼着伊娄河漕帮帮主吴为、澜沧卫城城主段士棋等人。开口说话的是林文定,“听闻你们香主被撷坤殿的顾三郎抓走了?”   吴为笑得有丝牵强,“香主受了点伤,如今在香峒养伤呢。”   这样说来,乌雅又受伤了?   眼见大家的疑问,吴为解释说道:“有些事关系到本峒的峒规,除非香主首肯,否则我也不能道破。”   既如此,便不再问。段士棋另问道:“剿灭御林军那晚,怎么会出现撷坤殿的人?莫不是撷坤殿的人被摄政王爷所用?”   知道段士棋是疑心撷坤殿的人护卫朝庭的盐运使、漕运总督之事,吴为笑道:“倒不是撷坤殿有意帮助摄政王爷,其实是西陲八场场主花麽爱上了总督冷语新,这才导致南疆十六峒的峒主百里建弼出手相帮。”他那天晚上看到的、听到的也确实如此。   林文定冷哼一声,“主子是看错冷语新了,不过前妻和女儿来了,他就反了水,不再为主子卖命,还拿走了我们的契约、帐本、名册,真真是可恨。”   “拿走了又如何?如今都困在驿站,横竖都是一个死。”   明白段士棋所说的意思不是病死就是饿死?林文定叹息摇头,“那帮人的命也真是大,明明都不送药了,他们居然能够活了过来。”所以,他们现在以粮食短缺为由,每隔三天才送点粮食到驿站做做样子。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   以吴为那儒雅的面相居然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林文定直是摇头,“杀?那冷语新手上的证据怎么办?本府这般掉着他们,目的就是让他们感到心慌、感到死亡一天天的接近,最后精神崩溃之际,不得不将那契约、帐本、名册交出来求个活路。”   “杀了他们找到契约、帐本、名册不就成了?”吴为仍旧不满。   “你以为东西那么好找?冷语新心机之深连我们主子都能瞒过,那契约、帐本、名册只怕藏在了一个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保不准冷语新还给那心腹之人留了话,他死之日就是契约、帐本、名册见世之时?唉……所以,我们得有点耐心,多等等。”   “府台的意思是,那契约、帐本、名册未见得就在驿站?”见林文定点头,吴为似有所悟,“这样一来,就算将驿站烧了也无用了。”   所以,他们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和那些被困在驿站的人比毅力,看那被困在驿站的人会不会精神崩溃。   “府台可有按主子的吩咐,以东方烨等人的笔迹、口吻每三日上报平安的奏折给摄政王爷?”   看着问话的段士棋,林文定回答道:“这些小事,无需段城主提醒。这点假都做不了,主子要我是做什么的?”   段士棋对这回答有些不满,喝了口茶,“摄政王爷的手段真狠,起初我还当那个东方又儿不过是来照顾东方烨的生活起居的,不想是送来软化冷语新的。你们看看,主子培养了两年的人,硬是……唉,还弄了个我们措手不及。”   “谁知道冷语新他会反水?只知道他是主子派来的特使。帐本、契约、名册我们巴心巴肝的拿给他看,哪曾想他留了一手?这一次,错也不全在我们,主子是大错特错。”   “我们的文书送到京了没?也不知道主子会有什么答复。”   听着段士棋和吴为的一唱一和,林文定终究是老谋深算一些,“你们也不要急。目前的形势我们这边明显要好一些。”见二人不明白,林文定继续说道:“再怎么说,摄政王爷如今被我们蒙在鼓中,而主子马上就会知道我们这边发生的事。主子的回复到的时候,只怕摄政王爷仍旧在我们谎报的奏折上做着肃清盐贩的美梦。”   兵家有言‘兵贵神速,,所有的事情往往就赢在一个时间上。林文定说的不无道理。段士棋心生一计,“诶,要不这样。再送食物的话加些毒进去。如果能够毒到东方又儿母女,我们以解药相威胁,不怕冷语新不服软。”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人家有随行的军医。若非那军医的医术高明,那驿站中怎么可能还活得了几十号人?所有的食物只怕是要验毒的。我看……”吴为呶了呶他红红的唇,一时间让林文定、段士棋的心免不了同时一跳,就听他说道:“不如,我请示我们香主,带几个人杀进去,夺了那个冷千柔出来,这样的话,冷语新只怕就真的要乖乖的交出契约、帐本、名册了。”   这个办法比用毒又好了许多。林文定直是点头,“那麻烦吴老弟了。只是那百里建弼和花麽似乎还在那驿站中,你们……”是不是对手?   依吴为等人的功力和百里建弼有得一拼,但为了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吴为开口说道:“放心。待我们香主的伤养好,我一定会劝服我们香主前来。抓住他们只是手到擒来的事。”   隐于暗处的万年青听着席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计划,最后都讲到家事、老婆的事上去了,知道不会再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以灵巧的隐身在黑暗中,直是往驿站的方向而去。   潜进驿站,没有找到擎苍,又眼见东方烨、冷语新等人尚好。估计是没有吃的东西的原因,都有些风吹即倒的感觉。略一沉吟,万年青再度隐于黑暗中。不久,他的鸽哨就背来许多麻袋,有的里面装着腊肉,有的里面装着面食,还有的里面装着药物。   用他娴熟的轻功,万年青避过那些守夜的守兵,一一将东西送到了驿站内,同时留下书信,告诉东方烨等人特别要注意林文定送来的食物,并且要他们提高警惕,防止南疆香峒的人前来抓东方又儿母女威胁冷语新交出契约、帐本、名册之事。另外万年青还说及要到京城向东方随云禀报这里的一切事宜,要他们不要急燥。至少目前林文定还不会要他们的命,只要不交出契约、帐本、名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安排好这里的一切,万年青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去,按时间推算,他觉得东方随云现在应该已在从大风镇回京的路上了。偏巧不巧的,他在路上无意中遇到了宸天极派往自贡地区报信的信使,万年青顺手偷了信,打开火封一瞧,居然是七皇爷写给林文定的信,上只写一个字‘反,!   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最是在行,考虑到这信如果送到自贡地区,东方烨等人就死定了。万年青模仿着宸天极的字另写了一封‘静观其变,的信,重新上了火封封好,塞到了信使的包中。这才放心的踏上了回京之路。   万年青的时间算得极准,当他赶回京城的时候,东方随云和蓝昊泽正好也到了京城。摸着怀中他亲手绘制的顾三郎的画像,万年青顿了顿手,如今国难当前,主子只怕不能分心,再说,令他感到相当丢脸的是,生平第一次,他居然也有跟丢了人的时候?   考虑到这些,万年青决定暂时不将顾三郎长得和少夫人一模一样的事告诉东方随云。只是将自贡地区发生的一些事零零总总的事说了些。最后掏出了那封半路上无意劫得的信。   眼见着万年青递过来的宸天极写有‘反,字的书信,东方随云冷哼一声,“终于逼急了?本王就知道,他有狼子野心。”   “可能是七皇爷发现这次交不了差。毕竟盐运使是三少爷,再怎么隐瞒也隐瞒不了。”   “以后,那些鼠疫死人、缺粮无兵的借口再也派不上用场了。”东方随云说着话,将书信放在书桌上,“有了这封信,太皇太后……”   主子虽然是摄政王,但‘孝,字当头,他也不能将太皇太后怎么地?如今有了这封信,也就是说宸天极有谋反之心,可以诛之。问题是,太皇太后舍得杀自己的小儿子吗?   似乎看出万年青的疑虑,东方随云笑道:“不但不会,保不准为了这个小儿子,太皇太后还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   更出格的事?会是什么事?万年青没问。只听东方随云又道:“看来,澜沧卫城那凭空多出的一万兵力是老七的了。你马上飞鸽传书闻人那里,要他小心谨慎,以防段士棋有诈。另外叮嘱百里建弼、花麽等人,好生保护三少爷和冷语新,至于乌雅……”想到乌雅一力要抓东方烨回南疆香峒,东方随云有些头疼。“那顾三郎又遁形了?”   万年青心里‘咯噔,一下,额头微汗,“属下的功夫真真不及他们二人功力的一半。跟踪不多时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不过,听吴为的意思,乌雅只怕又受伤了,既然受伤了就应该无大碍,想着有百里建弼、花麽保护着三少爷等人,属下这才放心的回京。”   “那顾三郎年岁几何?长得如何?到底是男是女?”   “呃……”万年青又摸了摸怀中的画像,终是顿住手说道:“十八、九岁的年纪,至于是男是女,属下真没分出来,只知道,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   连万年青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东方随云由不得诧异了。直是盯着万年青越来越不自在的神情,“十八、九岁就有如此造化,真真是难得、难得。”   不想再在顾三郎的事情上打转,万年青转移话题,“大人再打算怎么办?”   看万年青的眼神盯着桌上的‘反,信,东方随云笑道:“如果我们现在交出这封信,太皇太后肯定会说宸天极一时间是吃猪油蒙了心,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干不出这种事来的话敷衍了事。”   “那大人的意思是?”   “他宸天极不是想反吗?那就坐实了,让他反去。许胤祥之变的时候本王就小看老七了,原以为老七会来求本王合作,不想他倒沉得住气,硬是挺到最后都没有动一丝一毫。好,既然他沉得住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东方随云似乎有了打算,轻轻的敲着桌面,“本王亲自去一趟自贡,亲自会会林文定、段士棋。”   “属下和大人一起去。”万一碰到乌雅,好歹可以过个几招,否则这大业皇朝排名前三的美男子去了自贡,啧啧啧……后果不堪设想。   “你留在京城。”眼见万年青睁大眼睛,东方随云示意万年青靠近,“老七肯定会日夜为自贡地区怎么没有消息传来焦头烂额,你留在京中给本王盯紧些。另外,如果真把他逼急了,让他反去。”   “啊?”万年青摸不着头脑。   “到时候,你只替本王将弘文、弘墨、皇太后和我娘保护好就是。”说着,东方随云指了指自己的脚下,“知道这地下有什么?”   摄政王府的地下会有什么?万年青越来越不明白主子的话了。正在疑惑的功夫,东方随云笑道:“这地下居然有一条通往皇宫的密道。想来是孝元皇帝为六儿子宸天佐建这座宅院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是为了沈容能够每日见到宫外的儿子而挖的一条母子相见的地下通道。”   如此说来,那孝元皇帝确实够宠沈容。只是这条通道怎么被主子发现了的呢?照说,修筑这种极机密地道的人都会在事成之时遭到杀戮。   看出万年青的疑惑。东方随云叹了口气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窗户,指着槐林说道:“看见那块石头了么?”   不用看都知道,主子旦凡在摄政王府,每日总是看着那石头发呆。明明是大业开皇所谓的灵石,偏被主子说成是‘三生石,,主子更是在那石头上刻上了少夫人和他的名字。   “除去留恋本王和夫人的名字外,令我想不透的是孝元皇帝为什么要将那灵石放在此处。只到有一日,本王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见万年青露出好奇的眼光,东方随云继续说道:“还记不记得太皇太后曾经赏赐一对凤镯给夫人的事?”   能不记得这件事?那是太皇太后第一次见顾青麦的时候褪到顾青麦手上去的。本代表着皇家媳妇的凤镯居然戴到了顾青麦的手上当时红了不少人的眼睛。当时主子还揣测,如果不是他先下了手,只怕太皇太后有将顾青麦订为七皇爷王妃的可能。之于后来还是将凤镯戴在了顾青麦的手上,想必是仍旧不死心。想起主子当年的懊恼、不屑和猜测,万年青点了点头。“属下记得这件事。”   “说起来真是巧了,本王日日留恋于那三生石上所刻的字。有一天发觉,在本王和夫人所刻的名字旁边,有一组非常奇怪的花纹,如果仔细看去,似两只凤凰展翅飞翔。”   凤凰?万年青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主子要说什么了。   “而且那纹路和凤镯上的纹路太过相似。是以,本王好奇的将凤镯压到了那纹路之上,奇迹就发生了。”   听了主子所言,万年青确信,定是机关无疑。不想凤镯是开启三生石的机关?   “三生石豁然而开,本王沿着台阶走下去,发现有一个密道。再沿着密道一路走下去。万掌柜,你可猜得出来那秘道的尽头是何处?”眼见万年青摇头,东方随云‘啧啧,叹道:“一直通向皇宫的慈宁宫。”   慈宁宫?起初是沈容的寝宫。后来是一些老嫔妃们住的地方。没什么人会注意。真够隐蔽的,同时也说明了孝元皇帝对沈容的痴情。万年青思虑间,只听东方随云继续说道:“既然老天让我发现了这个秘密,我哪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你将这地道留够粮食衣物。如果宸天极不反,你要想办法坐实他反。然后将弘文、弘墨、太后、我娘藏在这地道中。至于太皇太后,不要救她,要她看看,她一力宠着的小儿子为了权势还是不是那么讲孝道?”   主子一如以往的狠。万年青垂手而立,“明白了。”   东方随云从怀中摸出一块兵符,细眼看了许久,递到万年青的手中,“这本是可以调动河西大营、河东大营、河北大营、河南大营的兵符,这四大兵营只认兵符不认人。”说着话,东方随云的眼中有了浅湿,这还是自家娘子在临终前悄悄塞到他手中的,他起初不明白,后来在卓闻人的解说下才知道这兵符的霸道之处。而卓闻人当年送顾老爷子的信件时,那信件上就有这兵符的图案。   原来四大兵营自大业开皇以来,只认兵符不认人。但随着年深日久,兵符之事被人遗忘。直到顾自强无意中发现了兵符,试着用了几次,这才发现四大兵营的人虽然听命于兵马大元帅,但一见到兵符后,元帅的话都可以不听。想来,四大兵营仍旧有这个传统,只是没有向外人道矣。   只怕这也是皇家一向忌讳兵权的原因。自家娘子担心位高权重的他受宸天佑排挤,临终之际居然将顾老爷子手上掌握的那般重要的一个秘密放到了他的手上,目的就是为了护他安全啊。   不想主子的手上还有这么尊贵的一个东西,万年青有些汗颜。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的一切仍旧让他摸不着头脑。但他认了,也跟定了。想到这里,万年青将兵符塞到怀中,“属下明白了。只是当年许胤祥之乱的时候,河南大营的人似乎没有听从调遣,这一次会不会历史重演?”   东方随云摇了摇头,“河南大营的人因了上次的事非常的遭受排挤,本王试着用这兵符为他们谋取了不少福利,也让其它三大兵营的人不再嘲笑他们,想来不会再出现历史重演的事,否则,就留不得他们了。”   原来主子在暗中试着调遣过兵力?万年青更震惊了。   没有理会万年青连番遭受打击的神情,东方随云只是说道:“御林军和京城守兵有没有被宸天极买通的人马本王暂时不知道。但如果你护得了弘文等人的安全,想必宸天极也不敢对留守京都的文臣武将动手。毕竟它日就算他登基,也得有人帮衬。所以,你暗中给那些文臣武将传信,就说本王说了,一切由着宸天极,后果由本王来担。他们只管保住性命要紧。”   主子这是要挖一个大坑让宸天极来跳啊。然后合众人之力将宸天极埋起来?万年青摸了摸脑袋,额头上有汗。这是不是同时说明,主子完成自己的大事了,要提前功成身退了呢?   “属下留在京中,擎苍去卓元帅那里了,那谁陪主子去自贡?属下不放心。”   东方随云摆了摆手,“蓝昊泽会陪本王去自贡,你不必担心。安排好京城的事就行了。”   蓝昊泽?如果是蓝昊泽,那他就放心了。蓝昊泽的武功也是出类拔萃的,江湖排名仅次顾三郎,再加上有百里建弼、花麽相帮,就算乌雅出现,应该也抢不走主子的吧。   ------题外话------   谢谢5698708的赏赏!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终于没有再往下垮了,耶!   107回斗虎   自从林文定收到‘静观其变,的书信后,他捉摸不透宸天极是什么意思,只好通知段士棋、吴为等人静观其变。段士棋仍旧回了澜沧卫城修养生息,而吴为也担心乌雅的伤势回了南疆香峒去看情形。   不想这一静观,就等来了当朝的摄政王爷东方随云。一时间,林文定的心‘突突,的跳,未见东方随云的人已然吓得不轻。再怎么说,摄政王爷来到自贡,主上宸天极怎么没有写来书信告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慌乱中,他急忙修书段士棋、吴为前来相帮。另写书信快马报往京城。   大业皇朝二百二十四年,弘文帝,康德二年,春!   由于伊娄运河河道淤泥已是清除,东方随云是乘着蓝昊泽的战船经下塘、中塘一迳来到上塘。   林文定早已携了一众大小官员等候在上塘的码头,当见到那艘巨型战船的时候,林文定等人傻了眼,如果他们能够拥有这样的一条战船,那盐运贩私也就不辛苦了啊。   “摄政王爷大驾光临,下官等人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不知者不为罪。”   好听的声音似幽兰吐芳,哪有半点人们传言中的冷若冰霜。再看摄政王爷的那双盛载着太多神韵的眼,若碧渊幽潭般将人的眼光就那般锁住,让人移不开视线。不说段士棋、林文定看傻了眼,就是方方赶来助阵的吴为也看傻了眼。   这就是人们传言中那个冰清水冷、欺霜傲雪,抬手间滴水成冰的摄政王?   “怎么?本王的三弟为何不来迎接本王?”   这一句话,让林文定等人心中一惊,要知道,他们一直是报喜不报忧的。如果放了东方烨等人出来,只怕……想到这里,林文定作揖回道:“东方大人和冷大人等人尚禁足于驿站。”   “为何?”   这句话彻底的冷了。林文定终于知道人们的传言无误,不自觉的额头就冒着冷汗,“下官无用,招待不周,东方大人、冷大人等人水土不服又感染了鼠疫。”   “他们给本王的奏折上不都说一切尚好?”东方随云明知顾问。   段士棋见林文定冷汗直流,急忙回道:“想来是东方大人、冷大人等人不想让摄政王爷挂心之故,是以说一切安好。”   轻点了点头,东方随云在段小朗的搀扶下步下战船,紧接着跳下战船的是蓝昊泽。   东方随云在段小朗的搀扶下上了软轿,这才摆了摆手,示意一众跪着人的起身。   就算他们有反心,但现在眼前一摸黑的情形下,是反还是不反,心中都没个底。是以对东方随云也不敢怠慢,林文定急急的将东方随云迎到自家的宅院。“敝舍简陋,望王爷海涵。只因山地贫瘠,再加上驿站鼠疫盛行,是以……”   “本王随遇而安惯了,去安排罢。”   好不容易将东方随云以及随行的人员安排下去,天色已晚。林文定又来请示关于晚宴的事情。   “如今天下动荡不安,南疆蠢蠢欲动,边陲战事吃紧,自贡又逢鼠患,本王哪有心思参加什么晚宴?让那些人散了罢。若真有心,每人捐银千两,你将他们捐献的银子买些药材、布料给边陲的士兵送去。”   每人一千两?林文定的眼角直是抽搐,可又不能反驳,急忙作揖,“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眼见着林文定携着段士棋退了下去,东方随云笑看向蓝昊泽,“有没有后悔随着我深入虎穴?”   蓝昊泽笑得洒脱,“既然跟定了,为何要后悔?”   其实早在战船行至中塘的时候,就接到了擎苍的飞鸽传书,原来卓闻人早带兵前来解围,不想半路上南疆疆主乌诺哲杀出,硬生生将卓闻人阻在了自贡地区以外。可以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东方随云带的人不多,蓝昊泽的水手也仅有千余之众。和林文定的三千守兵以及段士棋的两万土司亲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川比大海、小乌见大屋。   不但没有丝毫的慌张,东方随云竟然令其余的两艘战船停在了中塘。他仅带着蓝昊泽、段小朗以及百余名水手来到了上塘,就这般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林文定的老巢。   “旦不知乌诺哲这斜插一杠子是为何?莫不是他在贩盐中也插了一脚?”   听着蓝昊泽的疑问,东方随云笑道:“应该有这档子事。而且我还听闻人说,南疆连年干旱,牧民饿死不少。乌诺哲这是逼得没办法了,又欺我主年幼,是以想趁火打劫,捞一点是一点。这次趁着闻人动兵仓促,想打闻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道卓元帅那边的战事如何?”   “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不出一个月,应该可以将乌诺哲打得灰土灰脸的滚回南疆老巢。”   “你就这么信得过卓元帅?”   东方随云舒坦的靠在床榻上,“闻人这个人呢,过于重侠义之名,他喜欢真刀真枪、面对面的干。如果真按他那个打法,三个月、半年都分不出个胜负。”   “所以?”   “所以我飞鸽传书给他。我一个人到自贡来了,如果想救我的命,就不要讲些什么规矩了,阴谋陷害、小人之风该拿出来的应该拿出来,反正打的是强盗,打强盗还讲什么客气?”   蓝昊泽好笑的坐到东方随云身边,“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卓元帅此番不会听你的。”   “是做小人打强盗还是不顾我性命的当侠帅,他必须做出选择。”   沿途听得最多的是关于卓闻人的事了,对卓闻人颇有好感。蓝昊泽笑道:“不知道八公主救出来没有?”   “时也、命也、运也,依许氏姐妹的那番感情,惠王不会有什么事。依八公主原来和许昭阳的感情,八公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此时救出来反倒坏事,不如就让许昭阳和秦愿控制的好。”   也是,京中恐怕很快就有大乱,这自贡地区也会很快的跟着乱起来。南疆和卓闻人又在打仗,如今哪里都不安全。宸婉君、惠王在许昭阳等人的手中,也许更安全一些也说不定。想到这里,蓝昊泽又问道:“要不要我去驿站看看?”   东方随云摇了摇头。“万掌柜派了鸽哨在那里照应着他们,应该没事。再说为了对付吴为等人,那里设置了不少机关,你去中了埋伏倒不好。何况他们对你不熟,也许将你当作林文定的人也说不定。诶,你今天注意那个穿着绿衣服的人没有?”   绿衣?蓝昊泽仔细想了想,“你说的是那个长得极妖艳的绿衣男子?”   “按照万年青给我的幻影图像,那人定是伊娄河的漕帮帮主吴为了。”   蓝昊泽点了点头,摸了摸胸口的另外一幅幻影图像。据万年青说,这图像是撷坤殿的尊主顾三郎。最奇的是,万年青居然莫名的纠结,说这顾三郎和已逝的顾青麦居然长一个模子,所不同的是头发的颜色、眼中的神情、与身俱来的那种气势,还有那额间的胭脂痣……万年青一再叮嘱,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东方随云,免得影响了东方随云办事。   一路行来,也知道东方随云办事有些一意孤行,但他这番剑走偏锋下蕴藏的莫不是想早些功成身退和妻子团圆于忘川河畔。这种至情至性之人正是蓝昊泽欣赏的,是以他不离不弃的跟随在了东方随云的身边,即使是刀山火海,他也想闯一闯。再说,他也想认识认识那个以‘侠帅,自居的卓闻人,更想认识认识江湖排名在他前面的顾三郎,旦凡看到顾三郎的画像,他就会被那顾三郎额间胭脂痣中散发的妖艳光芒所吸引……   见蓝昊泽久久的摸着胸口不作声,东方随云再度问道:“蓝兄,你说是不是吴为?”   想到万年青的叮嘱,蓝昊泽急忙回神,“是,应该没错。”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真是明目张胆啦,居然敢混在本王的迎接队伍当中?对本王尚且如此,那对三弟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来的当天就给下马威让三弟的人死伤大半,哼,看我如何玩玩他们。”   玩?“那明天……”   “听闻林文定有一个虎房,明天,本王去那里看看。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凑凑热闹。”   东方随云所谓的虎房,就是用精钢制一个特大的笼子,笼子中养着老虎。有时为了赌彩头,会让两只老虎打斗。那场面,极是血腥。   对于东方随云对虎房感兴趣,林文定当然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兴趣,就说明这个人有弱点,有弱点就好控制。是以急忙带着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前往虎房而去。同行的当然有段士棋,吴为仍旧混在人群中,随时注意着动向。   虎房设置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因了春天的原因,一片春意盎然。但随着阵阵老虎的怒吼声传来,眼前的美景让人无心留恋,而是有些毛骨悚然的看向那精钢筑就的虎笼。虎笼内,两只斑斓老虎正烦燥的左右走动着,看到东方随云等人到来,老虎的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面。   跟随着东方随云来的蓝昊泽不着痕迹走到东方随云的前面。不想东方随云拉了他一把,两眼相当有神的看着那两只老虎。“似乎有几天没吃东西了?”   “可不是?这老虎故意饿它几天,互相打斗起来的时候才有狠劲。”本以为东方随云会害怕,不想他居然似乎极度的感兴趣?林文定急忙指着在一旁早就备好的酒席,“王爷请。”   东方随云一边入座,一边极是赞同林文定的说法,“林府台说得是。开始罢。”   林文定摆了摆手,早有士兵将拦在精钢笼中的拦板撤去,一时间,两只老虎形同在一个牢笼中,本就饿了几天,很快就打斗到了一处。   嘶吼声、咆哮声震耳欲聋,因了血腥,那些起先对东方随云还有些唯唯诺诺的官员都不再拘束,而是‘好好,的叫了起来。林文定和段士棋今天可没有心思,只是仔细观察着东方随云的神态。只见东方随云看得是眉飞色舞,显然,摄政王爷是喜欢血腥场面的。   “王爷,既然如此有兴趣,莫不博一把?”   博?只是盯着牢笼,东方随云头也不回的说道:“本王博那白额的老虎能赢。下注一千两。”   白额的?林文定撇了嘴,两只老虎打斗至今,那白额的老虎明显要输了。他本来是想让东方随云捡个便宜,不想东方随云虽然喜欢血腥的场面,但却看不透其中的妙处。“王爷,依下官看,那白额的只怕要输了。”   岂有不知林文定此举是为了送银子?东方随云笑道:“兵法上说,不能将人逼到绝境。否则为了求得生存,那必死之人将发挥超强的战斗力。本王看,用于这两只老虎也不为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文定看了段士棋一眼,段士棋只是摇了摇头,附和说道:“王爷高见。那下官也下注一千两,也博那白额的能赢。”   东方随云终于回头,“段城主,有机会,本王还想去你的澜沧卫城看看。”   段士棋急忙起身作揖,“福祚天佑、不胜惶恐!”   “好,早听说澜沧卫城千户之智、土司亲军之勇。既然如此。本王去定了。”   在东方随云和段士棋有一段、没一段的聊天中,两只老虎也分出了胜负,那白额老虎果然输了,正被那胜了的老虎当作午餐。   东方随云呶了呶嘴,“悔不该不听林府台之劝,一千两就这样没了。段城主,可不要心疼哟。”   “哪里哪里,所谓有失有得,下一局,下官还和王爷站在一边。”段士棋明显是谄媚的笑。   只当东方随云那番话是痛财,林文定挥了挥手,早有一个士兵捧着一本折子上前,林文定接过,递到东方随云面前,“这是下官昨晚按王爷的吩咐收起的捐银,共计十万两。请王爷笑纳。”   东方随云摆了摆手,示意蓝昊泽收下,接着说道:“本王会将林府台忠心为国、誓保边陲安稳,为边陲出财出力的事上报朝庭。林府台,你就等着加官进爵吧。”   “哪里哪里,为国为民是为人臣子该尽的本分。”笑得极假。林文定指着那虎笼说道:“王爷可还愿再看一场?”   “还有?”   想着东方随云输了彩,总得让他捡回的好,林文定指着树林那头说道:“那边还有两只老虎。”   东方随云摸了摸下颔,“又是老虎?”   看这神态、听这语气,林文定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莫不是不喜欢看老虎?”   “喜欢是喜欢,不过不喜欢一而再,看多了无趣。”   这么快就无趣了?林文定有些傻眼。段士棋讨好问道:“那王爷想看什么?”肯定不是女人,传闻这个摄政王爷极是痴情,至今为了已逝的妻子未续弦,身边更无妾室。   “本王喜欢看人和老虎。”   人和老虎?段士棋和林文定相看一眼,很是震惊,林文定探究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方才那老虎赢了本王一千两,本王很是不服,要和它斗上一斗。”   眼见着东方随云站了起来往那精钢筑就的虎笼走去,林文定冷汗涔涔,急忙跟随劝阻,“王爷,万万不可。”   东方随云止住身形,“哦?”   再怎么说,就算他们要反朝庭,可也没有得到主子的通知。退一万步来讲,眼前的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爷。如果真在他这里出了点什么事,别说他的脑袋,一家子的脑袋都保不住。林文定急忙解释,“老虎性残,伤了王爷可如何是好?”   “林府台是担心本王?”   从来没听说过摄政王爷会武功啊。怎么看着真的想进虎笼斗虎似的?但事关重大,不说摄政王爷没有武功,若真有武功也不能让他进去啊。想到这里,林文定说道:“王爷身体乃大业之福。别说下官了,整个大业皇朝的人又有谁不关心?”   “林府台字字珠玑,本王差点因了娱人之事而忘了背负的职责。”眼见林文定似乎长吁了一口气,东方随云指了指虎笼,“既然林府台如此为本王着想,那好吧,你去。”   嗯?林文定还不能消化东方随云话中的意思。只听东方随云又道:“林府台好歹是武举出生,必有撼山岳之气,不妨和老虎斗上一斗,给今天的赌彩头再添兴致。也好让本王开开眼界。”   居然要他进虎笼斗虎?终于明白东方随云话中的意思,林文定却是从起初的精神崩溃到后来心思澄澈。明白东方随云是拿他开涮呢,心中冷哼一声,已有置东方随云于死地的想法了。他斜眼看了那控制虎宠机关的士兵一眼。   那士兵本来还在吃惊于林文定和东方随云的谈话,但一接到林文定的眼光,立马明白的将脚踩到了机关上。   就在众人都为东方随云的话震惊的时候,‘轰,的一声,那精钢筑就的虎笼居然四散五裂,一时间,本在笼中吃着白额老虎的那只老虎呼啸而出,直扑东方随云和林文定的方向而来。   蓝昊泽虽然密切注视着场上的动静,但对于那精钢筑就的宠子居然就那般四散五裂有些出奇不意,待要飞身相救,却眼尖的见一黑影已是飞扑到了东方随云面前,很好的将老虎和东方随云隔开。   是来救人的!做出判断后,蓝昊泽放下心,定住身形。   正在众人为老虎出笼的事大声尖叫、惊慌失措的时候,只见那站在东方随云与老虎之间的人挥出一拳,正中老虎的心口,老虎痛得大吼一声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一时间,大家都震惊于来人矫健的身手,这才发现,来人一头的头发直竖、脸颊黑得似碳。   “边陲守将包文龙护驾来迟,王爷恕罪。”脸颊似黑碳的人跪在了东方随云的面前。   包文龙?那个以包家后人自居的智多星?那个人人称为‘包青天,的边陲副将?不是在和南疆疆主乌诺哲打仗吗?怎么出现在了这里?难道卓闻人已打了胜仗?就在林文定心中盘算的时候,只见东方随云伸手扶起包文龙,“包将军的救命之恩,本王没齿难忘。”   “王爷以后断不可如此任性。”   包文龙的话说得相当的生硬,给人以教训的感觉。那摄政王爷不但不生气,反倒笑嘻嘻的说道:“卓元帅呢?”   “和乌诺哲还打着呢。”眼见东方随云眼中有戾气,包文龙又道:“卓元帅说王爷的身份金贵,以后那种独自游玩、冒险的事少逞强的好。为了保护好王爷的安全,特命末将带着一千人马前来护驾。”   108回揣测   安排好包文龙带来的一千精兵,林文定的神情捉摸不定,不停的走来走去,显见得心情极是烦燥。   “林府台,不必过于担心,有那一千人马又如何?你有三千守兵,我有两万土司亲军,若真要打起来,那一千人马都不够我们塞牙缝。”   说话的是段士棋,日间东方随云要林文定和老虎打斗的事让他也明白了,东方随云是有意的。也就是说,东方随云也许知道了些什么事,毕竟能够爬上位高权重的摄政之位,无心机、无谋略,只怕早就身先士卒了。   “你懂什么?”别看林文定是武举出生,但行事向来老谋深算,“如今卓闻人的大部人马前有乌诺哲困死,后有庄少蒙咬死,卓闻人是腹背受敌。这一千人马能够突围而出,只怕都有以一挡十之勇。”   南疆连年干旱,物资奇缺,乌诺哲早就虎视眈眈的看着大业皇朝,再说如今有了林文定以2400石盐巴作为交换条件的利诱,他能不心动?此次南疆发兵可谓一举多得,是以,乌诺哲毫不犹豫的出面阻挡卓闻人的大部人马。只是令人出其不意的是,西陲狼王庄少蒙和卓闻人的交情甚深,如今也掺和了进来,在卓闻人的后面咬了卓闻人一口,到底是何用意?是苦肉计还是明着抢?到底是敌是友?   段士棋正思虑间,吴为推门而入。晃着手上的雪纸说道:“打听清楚了。西陲这三个月地震、大震不断,不说粮食了,连口水都没有喝的。万般无奈之下,庄少蒙只好抛却和卓闻人原来的兄弟感情,一力的救护自己的子民了。”   林文定和段士棋同时吁了口气,庄少蒙能够咬死卓闻人,对他们而言是有利而无弊,只怕京中的主子不久也会收到这个消息。卓闻人是东方随云最大的帮手,如果卓闻人帮不了东方随云,主子在京中起事就会简单许多。如此算来,起事的事肯定要提上日程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替主子杀了东方王爷,到时候,主子一定会褒奖我们。”   看着段士棋举手做杀人的动作,林文定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也好,只怕主子要我们动手的信就快到了。段城主,东方王爷不是想去你的澜沧卫城看看么?就让澜沧卫城成为东方王爷的墓地。”   在穷山恶水之地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饿死、病死算小,鼠疫而亡任谁都不会来查证。这也造就了林文定等人在这里欺主的事实。可如今要对付的毕竟是摄政王爷,主子一日不成事,这摄政王爷如果真死在了澜沧卫城,他怎么逃得了干系?想到这里,段士棋找着理由推脱,“今天看那包文龙的出手,一拳可击毙猛虎。再加上一直站在东方王爷身边的那个蓝袍人,一直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可看情形,只怕也是当世的高手。如果我猜得不错,只怕是蓝昊泽。”   蓝昊泽?那个江湖排名第四的权贵?想到那艘豪华的战船,林文定和吴为二人如同大梦初醒。吴为惊声说道:“若真如此,那就有些麻烦了。”   本就想避开这烫手的事,段士棋急忙接口说道:“可不是?如果真是蓝昊泽,以他一人之力要想救东方王爷逃出升天不无可能。再加上一个包文龙,我们能不能够置东方王爷予死地都说不准啊。再说主子的信件未到,如果主子又说‘静观其变,而我们却已是动了手,会不会贻误了主子的大事?主子会不会怨我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文定听得直是点头。“段城主所言甚是。如今东方烨、冷语新身边有撷坤殿的人帮忙,东方王爷的身边有蓝昊泽帮忙……如此说来,这件事我们得细心琢磨方是。吴帮主,不知你们香主的伤是否养好了?如果好了的话,能否请你们乌香主再度出山?”   上一次乌雅出山,举手间就毁了东方烨带来的御林军。如果不是顾三郎现身,那东方烨、冷语新等人只怕早就化为白骨了。如果乌雅能来,这事就好说了。再怎么说,乌雅涉艳成性,掳了大业皇朝美男排行榜前三的东方王爷就说得过去了。   “香主的伤好了许多。只是这次那顾三郎做得实在是太绝……”   “顾三郎?顾三郎?老听你说那顾三郎,那顾三郎真有那么厉害?你们香主就真奈何不了他?”林文定的语气中,断定顾三郎是男。   吴为叹了口气。“我们香主是何等的英雄,偏偏就栽在了顾三郎的手上。上一次顾三郎掳了我们香主去,逼我们香主交出血蛊……”   只知道乌雅养的一些虫子、老鼠厉害,倒还不知道乌雅还养着血蛊,但不知这血蛊是什么东西?林文定和段士棋异口同声的问。“血蛊?”   知道他们二人好奇,吴为也不隐瞒,“说起这血蛊,我的身上曾经也有一条。”   ‘啊,的一声,林文定和段士棋上下睃过吴为的身子。只听吴为苦笑说道:“旦凡被我们香主看中却又不从的男子,香主都会用血蛊控制那男子,直到那男子对她死心踏地,她才会收回这些男子体内的血蛊。”   原来血蛊是乌雅用来控制她手下的男人们的?林文定和段士棋明白了。   “旦凡中了血蛊的人,如果和别的人行夫妻之事,那血蛊就会将对方的精血吸光,只至对方成一具骷髅。”耳听得林文定和段士棋再度‘啊,了一声,吴为笑道:“当然,如果对方身怀有母蛊就另当别论了,因为我们身中的血蛊是子蛊,子蛊都受那母蛊控制,而在这世上,母蛊只有一条。”   也就是说,母蛊在乌雅的体内?只是这么大的秘密,吴为为什么要说出来?是真的相信他们二人还是另有原因?   眼见段士棋、林文定疑惑,吴为继续说道:“如今我们香主体内的母蛊被顾三郎掳走,香主精心栽培的血蛊都被顾三郎毁了,是以,这件事说出来也无妨。”   “怎么回事?”段士棋和林文定再度震惊了。   “说起来,这事的起因是四年前了。我们香峒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那男人的额头长着胭脂痣,似血般闪着万丈的光芒。我们香主对那男子一见倾心,其中绝大多数的原因就是因了男子额间的胭脂痣,一如撷坤殿的顾三郎。”   顾三郎的江湖传奇他们略有耳闻,对于顾三郎额间的胭脂痣也早有所闻。更因了那胭脂痣,让人不自觉的就会沉迷于那妖艳的光芒中。   “那奇怪的男子说愿意助我们香主一臂之力将血蛊植入顾三郎体内,生擒顾三郎。我们香主本不信,但不过十招,那男子就将我们香主打得动弹不得。香主无奈之下,只好和那男子订下联盟,二人一同出手,那男子真的将血蛊植入了顾三郎的体内。”   ‘嗯?,了一声,林文定和段士棋都不理解了,林文定问道:“如果说顾三郎中了血蛊,那顾三郎应该受制于你们香主才是,哪有总是把你们香主打伤的道理?”   吴为苦笑一声,“只能说,那顾三郎的毅力非常人。他在中了血蛊的情形下宁死不从,纵身跳下了千年冰川。那奇怪的男子眼见顾三郎跳下了冰川,大怒之下想杀了我们香主。但我们香主告诉他,母蛊的宿主一死,母蛊会亡,那旦凡带着子蛊的宿主都会血尽而亡……”   不想这血蛊还能控制人的生死?只是那奇怪男子不是和乌雅联手的么?为什么又要杀乌雅?林文定和段士棋都有些好奇。只听吴为继续说道:“那奇怪男子听了我们香主的话后,大怒下击伤我们香主,随后亦是纵身跳下。不想这一别,就是四年,直到那一日……”   是顾三郎再度出现掳走乌雅的那一天吗?林文定和段士棋想到了一处。   “说句实在话。那天出现的顾三郎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顾三郎,我和我们香主都有些怀疑。可那声音不会有假,那气势不会有假,那身形不会有假,那一身行头不会有假,还有那一身更胜于四年前的武功不会有假……所不同的就是头发的颜色,原来是黑的,那一日是血红的。”   眼见吴为的神情越来越迷茫,林文定伸手在吴为的眼前晃了晃,“吴帮主?”   吴为猛地回神,继续说道:“但我们香主可以肯定那一日的顾三郎就是四年前跳下千年冰川的顾三郎。想一想,我们香主在连番遭受顾三郎和那奇怪男子的重创下都能重新活过来并将一身武功捡回来,顾三郎能够活过来并捡回武功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想起那一晚,大雪纷飞之中,顾三郎如入无人之境就那般掳了他们的香主而去,吴为仍旧心有戚戚。“那晚,我们拼命救护我们香主而去。不想顾三郎走走停停,似乎故意要等着我们似的,最终,他却是带着我们回了我们的南疆香峒。”   原来那一晚乌雅被顾三郎掳回南疆了?真是可惜,如果那顾三郎晚到片刻,东方烨等人早就成亡魂了,也不至于有现在这样的麻烦,因为所有的事可以推到江湖恩怨中去了。   正在林文定和段士棋感叹间,只听吴为又道:“回南疆香峒后。我们居然看到了四年前那个和我们香主合作的那个奇怪男子。只是他似乎已然无了生命气息,似僵尸般的躺在那里。最奇怪的是,那男子额间的胭脂痣居然不似原来那般放着血艳的光芒,倒有些暗淡无光。”   没有理会那奇怪的男子额间的胭脂痣为何会有此变化。段士棋、林文定二人只是震惊于那个奇怪男子跳下千年冰川后也没有死。是顾三郎找到那男子然后杀了他并且故意将那男子拖到南疆香峒给乌雅看,是给乌雅下马威么   “我当时以为顾三郎是来报仇的。以为那奇怪男子是顾三郎所杀。可万不想,顾三郎居然逼着我们香主交出体内的母蛊,并要求我们香主将母蛊植入那奇怪男子的体内。”   这是什么意思?顾三郎为什么要那么做?顾三郎体内不是有子蛊么?将母蛊植入奇怪男子体内的话不就要受那男子所控?   眼见段士棋和林文定疑惑连连,吴为笑道:“你们猜猜,女子最看中的是什么?”   “容貌。”   见二人回答得异口同声,吴为笑着点头,“正是,我们香主最看中容貌。那顾三郎居然以要毁我们香主的容要挟香主将体内的母蛊交出来。香主起先不从,顾三郎就用匕首在香主的脸上划了一刀,接着划第二刀、第三刀…   想起那天看到的血腥场面,想起顾三郎笑着在香主脸上划下一道道刀口的情景……吴为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顾三郎是香主最爱的人,以一副残缺的面相出现在最爱的人面前……唉,香主终于妥协,将体内的母蛊逼出并且植入到了那奇怪男子的体内。”   难道那奇怪的男子活了?   似乎看出林文定和段士棋的心思,吴为摇了摇头,“顾三郎的举止真是奇怪,为那奇怪男子获得母蛊后,他又将我们香峒所有的血蛊付之一炬,说了些‘留着这些害人的东西何用,的话后携着那奇怪男子如飞而去。”   走了?这事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因逼出体内的母蛊,我们香主受了重创。是以前些时日我只说我们香主受伤了的话。再加上我们香主的脸相有些惨,如今正在恢复阶段,是以接到你们的传信后,她叮嘱我前来助阵,待她的伤好彻底后她会出山助我们成事。”   “如今乌香主体内已没有了母蛊,又失了容颜,你们仍旧听命于她?”   “习惯了。”   吴为的话说得坦然,段士棋和林文定都有些汗颜。在他们的脑中只认同男人三妻四妾,那乌雅一女多夫令他们有些不齿,只不过乌雅武功卓越,对他们成事很有得一助,这才和乌雅走得近而已。只是万不想失了母蛊和容颜的乌雅仍旧能够吸引吴为等人留在她的身边,真真令人想不透。   “既然乌香主愿意鼎力相助。我们又何愁大事不成,就算有花麽、百里建弼、蓝昊泽又如何?”说到这里,林文定又有丝犹豫,“就是不知顾三郎会不会再度出现?”   吴为摇了摇头,肯定说道:“不会。”见林文定诧异,他继续说道:“我们香主在香峒养伤,终于参透出一个道理。顾三郎将血蛊植入那奇怪男子的体内,其实是想救那奇怪男子。”   救?救一个曾经要杀自己的人?林文定和段士棋更不理解了。只听吴为又道:“这血蛊相当的有意思,虽然控制人的情欲,控制人的死活,但它也有一个好处。旦凡植有血蛊的宿主,当宿主身体的血流尽的时候,血蛊能够释放自身的血液补充宿主的血液起到起死回生之效。”   万物有利有弊,果然是生存法则。   “我们香主说,那奇怪男子看似僵尸,可仍残存着丝丝气息。我们香主更是猜测,顾三郎逼着我们香主将母蛊植入那男子的体内,目的只怕就是为了让那男子的血液重新回归。”   听得入迷,段士棋说道:“难道顾三郎是想将那奇怪男子救活,最后再来折磨那男子置死?”   吴为笑着摇头,“不要忘了,那奇怪男子如今体内有母蛊。如果男子死了,顾三郎必死无疑。”   这就真让人猜不透了。在林文定也不解的功夫,吴为解释说道:“我们香主猜测,也许那奇怪男子和顾三郎同出一个师门,学的功夫都有些邪门。正因了邪门,是以功夫才举世难逢敌手。也正因了邪门,也许他们的武功练成至某个阶段就会造成体内血液的大量流失。这样一推算的话,四年前那奇怪男子之所以要助我们香主将血蛊植入顾三郎体内就好解释了,其实那男子是为了救顾三郎的命。而四年后的今天,顾三郎逼我们香主交出体内的母蛊也是为了救那奇怪男子的命。是以他们二人应该不是仇人,也许根本就是亲人也说不定。”   林文定、段士棋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在武学方面也小有所成。听了吴为的解释,都略有醒悟的点了点头。   “当然,一切均是我们香主的揣测,做不得真。无论顾三郎此举用意如何。依我们香主所言,那奇怪男子的生命特征几乎消失殆尽,要想用母蛊起死回生需一段时日,所以,这段时日,顾三郎必是不会出现。”   既然顾三郎不会出现,那他们办事就放心得多。再说吴为等人也不是吃素的,武功造诣不在百里建弼、花麽等人之下,林文定坚定说道:“就这么定了。段城主,找个机会,请东方王爷去你的澜沧卫城作客。然后将东方王爷圈禁在那里,一旦等到主子的书信,我们就动手。”   只要是等到主子的书信动手,他就放心,段士棋点了点头。“没问题。”   屋顶之上,百里建弼紧蹩眉头,再听房中的三人说的居然是些无关的话题,他离开了屋顶,轻巧的消失在了月色之中,没有惊动屋子中谈得正兴浓的三个人。   仗着如影随行的轻功,百里建弼首先去了东方随云等人居住的庭院,飞刀留书。然后再度轻巧的飞回驿站,悄悄寻到花麽,将偷偷听到的那些话讲给花麽听了一遍。   花麽难以置信的张着嘴,半晌才说道:“难道那天出现的真的是尊主?尊主真的活着?”   “乌雅都肯定了的,应该不会错。”   “那胭脂痣?”   尊主最先出现在南疆十六峒和西陲八场的时候,额间是有胭脂痣的。随着尊主中了乌雅的血蛊后,胭脂痣消失无踪,他们和尊主都想不透其中的原因。是以鼠劫那晚看见再度迸发着万丈血色光芒的胭脂痣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有些不敢肯定,那个掳了乌雅而去的人是不是他们的尊主。   可那声音、体形、气势都不会错啊。见百里建弼摸着下颔半晌不作声,花麽又问:“还有,尊主的那头头发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和血蛊有关。尊主的胭脂痣时有、时无也好,尊主的头发时红、时黑也罢,肯定和血蛊有关。”似乎忽然想起什么,百里建弼又道:“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京都花神娘娘庙中发生的事情?”   花麽点了点头。   “那一晚,出现了一个男子,额间的胭脂痣散发着血色光芒。”   花麽眼睛瞪得极圆。“你不是说那人是尊主的师傅?”   “所以,我觉得,吴为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奇怪男子一定是尊主的师傅,那个我在悬崖底下曾经见过的人。而乌雅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八九不离十,尊主和她的师傅练习的武功肯定是相当的邪门,因了邪门,是以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更因了邪门,尊主和她师傅的功力练习到一定阶段就会失血,为了保证体内的血液,尊主的师傅才会想到将血蛊植于尊主的体内。一如尊主现在将母蛊植入她师傅体内是一回事。他们二人都是为了保住对方的命。”   花麽摸了摸脑袋,“这到底是哪家的功夫?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江湖上也没有人说起过啊。”   “江湖上有一个门派,从来只是传说,却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识过他们。”   “地驭门?”   将花麽的震惊看在眼中,百里建弼严肃的点了点头。“我方才也这么想过。可地驭门传世两百余年,若真有练习得身体失去血液一说,应该早就找到解决的方法,更或者这邪门的武功会遭禁锢不准门徒妄加练习……想不透,真想不透……诶,对了,还有胭脂痣,尊主和她师傅额间都有胭脂痣,何其的相似?我想着,只怕也是练习同门武功的原因。”   这般揣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眼下不见尊主的大驾,他们胡乱揣测也解决不了问题。毕竟一直以为尊主在大业皇朝的金銮大殿恶战的时候芳魂已逝。如今想来,那大殿上和尊主决斗的男子只怕就是尊主的师傅了,也正是那位师傅将尊主起死回生、诈死江湖了也说不定。   “唉,当初我被尊主安排着办事去了,终未见金銮大殿一战……”   百里建弼说得很是遗憾。语毕,二人不再说话。半晌,花麽摸了摸脑袋,“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是,依你方才所探,林文定这帮人是一定要置摄政王爷于死地了。只怕你我二人合蓝昊泽之力,仍旧不是乌雅的对手。”   “乌雅不是被尊主伤了吗?不一定来得了。”   “可万一来了呢?再说摄政王爷的长相……”花麽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虽然乌雅的母蛊、血蛊都被尊主毁了,但她性喜涉艳的脾性只怕……”   百里建弼颇有些苦恼的摸着下颔,“也许,乌雅抢走了摄政王爷也好。”眼见花麽震惊得一塌糊涂,他笑道:“你忘了我们尊主挺爱吃醋的,为了抢回摄政王爷,保不准再次现身也说不定。”   “依你所言,尊主救她师傅去了。又如何会知道我们这里的险情?”   百里建弼摸了摸腰间的信号弹,“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我们发个信号弹试试?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啊。”   尊主亲自设计的信号弹,百里范围内清晰可见。以往有事的时候试过几次,还是颇有成效,几无失手。如今……也唯有如此了。要不然,谁会是乌雅的对手?   ------题外话------   谢谢hhyl163wwp的花花!   谢谢searchfainy、bmh96120、满溪流水香的钻钻!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   群啃!O(∩_∩)O~   109回往事   林文定的宅院,如今住着的是东方随云,而这宅院四周,住的是包文龙带来的一千精兵,看包文龙的阵势,大有将东方随云围得密不透风之势。   可对于防守这般严谨,居然仍旧出现飞刀留书一事,包文龙有些郁闷。是以,他那黑碳似的脸就更黑了,有些恨恨的取下匕首,将书信递给了东方随云。   接过书信,瞅了包文龙一眼,似乎知道包文龙懊恼何事,东方随云笑道:“飞刀留书的人是撷坤殿的百里建弼。”   是他?南疆十六峒的峒主?据闻此人的如影随形轻功盖世无双。也就难怪让人摸不着边际了。包文龙心中不再懊恼了。   “倒是你,真的不必要在这里保护我了。不如听我的劝,回那边帮闻人的好。”万不想庄少蒙居然会临时插上一脚,置过往和卓闻人的交情而不顾。不过后来想一想,人家那里三天一地小震、五天一地大震的,为了属下、子民出来抢劫也无可厚非。   没有回答东方随云的话,包文龙只是问道:“信上写了些什么?”   “林文定、段士棋准备将澜沧卫城作为我的坟场。”   闻言,蓝昊泽、段小朗都围了上来,将东方随云手中的书信抢过细看。果然是那么回事。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包文龙说道:“王爷,末将杀出一条血路,护送王爷出自贡地区。”   “出了自贡地区又如何?外面的天就真那般安定?不如降服一个是一个。你回去助闻人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知道东方随云狂,但也不应该这般狂,狂到要孤身和澜沧卫城的两万土司亲军作战吗?包文龙的眼白更多了。   “我倒是觉得你们听东方兄的话的好。”拍着包文龙的肩膀,蓝昊泽笑道:“就算包将军的一千精卫军在这里又如何?难道是那两万土司亲军的对手吗?还不如离去。我向你保证,东方兄的命我保了。”   也是,一千人也不是那两万人的对手。真打起来也是枉死无辜而已。如果蓝昊泽一力要救东方随云,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不起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倒是人多的话也许会顾此失彼。包文龙不笨,可想到来之前卓闻人下的死令,他又不得不继续留在这里。   “我写一封信给闻人,告诉他要你回去是我的意思。再说你这番杀回去,和闻人被围的军队可以形成很好的挟围之势打乌诺哲一个措手不及。”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坐到桌边提笔写信,又说道:“告诉你们元帅,将那最肥美的草地让出来,留给乌诺哲或者庄少蒙。”   让地?那不是太过耻辱?包文龙不明其意,紧盯着东方随云。只听他又说道:“在那些荒凉的戈壁上多挖些战沟、战坑,让那些想偷袭的敌兵陷入坑中,逼得他们不得不走肥美的草地。”   越发不懂了。蓝昊泽煞有介事的听着东方随云的下文。只见东方随云将书信交到包文龙的手上又道:“要闻人事先在那肥美的草原上撒些巴豆。”   ‘噗哧,一声,蓝昊泽笑得捂住了鼻子。这一招,够狠。那些南疆、西陲的战马若吃了撒有巴豆的草,哪还有战斗力?   包文龙也明白了,摸了摸脑袋,“元帅是死脑劲,不会同意的。”   东方随云拍了拍包文龙手中的信,“他不得不同意。我在信中告诉他,我马上就进澜沧卫城去转转。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必须解决乌诺哲和庄少蒙。否则,澜沧卫城很有可能成为我的坟场。”   这是赤果裸的威胁啊。但也只有用这一招逼得卓闻人不得不抛了‘侠帅,之名尽早结束战事。包文龙将信放入怀中,“好,末将一定将王爷的话带到。”   “还有,告诉擎苍,要他不要来我这里。直接去中塘,他老婆含玉替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在中塘等着他呢。另外,将小朗带走,这里危险,我担心保护不了他。”   “不,我不走。”段小朗舍不得的扑到东方随云的怀中。   “小朗。听叔叔的话。你母亲还在中塘等着你呢。再说,你以后还要担当起整个澜沧卫城的重担,不能出事啊。”   “可叔叔呢?”   “叔叔更不会有事。”东方随云摸着段小朗的头,“可叔叔如果分心出来照顾小朗的话,也许就会出事。”   段小朗泪眼汪汪的看着东方随云,极度的不舍。   东方随云笑捏着段小朗的脸颊,“以叔叔传令官的身份离开,嗯?文龙,保护好小朗,不可让他出任何差错。”   这两天也听说了些段小朗的身世。原来这段小朗居然是段伟泽的儿子,也就是澜沧卫城现任城主段士棋的侄子,如果不是段士棋弑父杀弟的话,这段小朗方是澜沧卫城的正主。那段氏听说东方随云要来澜沧卫城,这才将自己隐瞒了许多年的身世告诉了东方随云。   对于段氏的哭诉,东方随云也犹为震惊,是以自贡之行将段氏母子带上。不过东方随云担心一众跟随人员的安全,于是将段氏、含玉等人都留在了中塘让蓝心保护。至于段小朗,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偏按捺不住,这才和东方随云来了这里,见到了杀父的庶伯段士棋。   知道事关重大。包文龙点了点头。“知道了,王爷。一切保重。”   “对了,这里越来越危险,人多了反倒会坏事。我明天会找个借口,令林文定放了三弟、冷语新等人。”   “他肯?”包文龙有些不相信。   “好歹我现在是摄政王。说的话他们得听。”   之于包文龙要走,林文定起先有些承受不住,他不明白东方随云到底是打什么牌?可东方随云以‘前方战事吃紧,要派包文龙增援。担心卓闻人不听本王的命令,是以派本王的小童子为传令官,为由,轻易的就让林文定放走了包文龙、段小朗和那一千人马。   “林府台。真放?”   “走了也好。留着这一千人我心里也没底,毕竟是以一挡十的精兵。再说,摄政王爷在我们手上,怕什么?怕他们杀回马枪、里应外合吗?”   “可我们的名册、帐本、契约?”   林文定摆了摆手,“冷语新他们若真吃软,那些东西早就交出来了,再留下来也无用。如今摄政王爷以‘这长的时间,东方烨等人的病还未治好,想来这里的水平有限,是以让东方烨等人转移它处养病,免得祸及自贡地区其他子民,为由,我还能怎么办?难道和他唱对台戏不成?他现在好歹还是摄政王爷,谁知道主子到底会不会用他?我们犯不着在这件事上得罪他。”   “那倒也是,这长时间了,即没有困死冷语新,也没有饿死东方烨,我想着,肯定是百里建弼的原因。撷坤殿的人功夫神秘诡异,再加上百里建弼的如影随行轻功,要想困住他确实难了些。如果百里建弼和蓝昊泽等人互通消息,那就更不好办了,走了的好。”   林文定冷哼一声,“保不准乌诺哲那帮人会替我们解决麻烦。再退一万步,如今只要有摄政王爷在我们手上,那些帐本、名册又算得了什么?”   远远的看着包文龙的人马走了个精光,段士棋和吴为这才收回眼光。看向坐在软轿中的东方随云。这个摄政王爷是聪明还是愚笨,身在险境中居然丝毫不知情?还让前来护卫的一千精兵全部走光?   “林府台、段城主,本王这几日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你们不必陪着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罢。”   人家现在好歹是摄政王爷。也许主子来的信件中会有‘留他一命、为我所用,的话。还是不得罪的好。想到这里,林文定急忙揖手,“自贡地区多是蛮夷之族。下官还是安排两个当地的居民为王爷带路的好。”   谁知道是带路还是监视?东方随云摆了摆手,“不必了。”   即使东方随云拒绝了,但林文定仍旧安排了人员跟踪,看摄政王爷在干什么?明知道后面尾随着人,东方随云也不生气。由着他们随着,迳自沿着自己熟悉的路一路寻去。   蓝昊泽也不明白东方随云要做什么,但他现在将东方随云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是以警惕的跟随左右、以防不测。若真有状况发生,以他的能力要救一个人走应该不会有问题。   直至行至一片乱坟岗,东方随云不再走动,而是以一副茫然的神情看着其中的一座墓碑,半晌,他走到墓碑边,伸出修长的手在墓碑上抚来抚去。   难道这座坟下埋葬的是东方随云认识的人抑或是亲人?正在蓝昊泽思虑间,只见东方随云转到墓碑的后面蹲下,在那座墓碑下仔细的挖着什么。   位高权重、无所不有的摄政王爷到底想干嘛?是要挖人家的坟吗?蓝昊泽再也淡定不了,睁大眼睛下意识的四下查看,除了那远远尾随在后面躲在树林中的一些人外,没有别的路过的人。看到这里,蓝昊泽长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若被人看见,只怕要将摄政王爷当白天盗墓的人了。   蓝昊泽方方思虑至此,只见东方随云拔着墓碑下的土,一时后,一颗状如鸽卵的珍珠出现在蓝昊泽的眼前。蓝昊泽的下颔合不拢了。“东方兄,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祖上是盗墓的?”要不然不会这么准,谁会知道乱坟岗上的一座墓碑后面居然会有一颗价值不扉的珍珠链子?   “大业皇朝二百一十年,天佑帝,天授元年的秋天,我曾经来过这里。”没有看蓝昊泽是什么神情,东方随云兀自说道:“那一年,我方十岁。怀着一股子愣小子的闯劲期望在这里能够为我死去的父亲伸张正义。”   这座墓碑不会是摄政王爷的父亲的吧?蓝昊泽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可能。如果真是东方随云父亲的墓,以东方随云的能力早就迁回故土了,必不会让自己的父亲孤零零的葬在这乱坟岗中。   “也是在那一年,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声势浩大的会战,史称檀渊之战,大业军队和南疆铁骑血战七天七夜,双方死伤无数。许多人尸首分离,有的被战马踩得面目不清,有的被战马踩得只剩下骨头渣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是以无论是大业主帅还是南疆主帅,达成一致协议,将所有战死之人就地掩埋。然后那些未回营报道的将士都以为国捐躯上报朝庭。”   这个檀渊之战蓝昊泽略有耳闻,当初他尚年幼,只是觉得战争真是一件血腥的事,更庆幸自己生活在海上。   “当时,自贡地区的府台衙门的府台亦是姓林。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林府台是不是正直之人。而我手中的拿着的证据事关重大。我担心一旦交出这个可以置我的仇家于死地的证据后林府台会投靠我的仇家,这样一来,证据就再也拿不回了。是以,我多留了个心眼,趁着深夜悄悄的潜进府台衙门想看看私底下的林府台到底是清官还是浑官?结果让我无意中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秘密?   “原来,林府台正在接见他的侄儿。他的侄儿吓得嚎啕大哭,似疯了般讲述着檀渊之战的残忍和血腥。而那侄儿,就是檀渊之战的逃兵。”   逃兵?按照大业律法,逃兵祸及九族、满门抄斩啊。东方随云发现这个秘密,只怕那林府台不会留活口了。   “我万没想到会偷听到这个秘密。惊慌之下触动了一个花盆。里面秘商着的一众人发现了我,是以派手下前来追杀我……”   蓝昊泽听得心中一动,可以想见十岁的少年是多么的慌乱无助了。   “事不宜迟。我首先跑回去通知我的母亲快些跑,说好汇合的地点后。为了引开那些追杀我们母子的人,我将那些人引到了这片乱坟岗。那些追杀我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我,他们持着火把亦是追了过来……我担心我死了事小,手中的证据被他们搜去了事大。只要证据存在,真相就总有大白天下的一天。是以,我将这颗珍珠链子埋在了这墓碑之后。”   原来这颗珍珠链子是证据?怪怪他在这墓碑之后挖几下就能挖到宝贝呢?原来本就是他埋的?联想着先前东方随云所言的‘为死去的父亲伸张正义,之言,蓝昊泽似乎有点明白了。   “眼见着火把离我越来越近,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到这里,往事如潮水般汹涌的往脑海中扑来,东方随云的手不停的摩挲着珍珠链子,眼有浅湿。   “四师傅,这大晚上的,你带怀故来这里做什么?”   “你四师傅的意思是要你长大后和他结为夫妻。”   “小哥哥,你真厉害。如果是怀故,这个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是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会比小哥哥厉害。”   “喂,小哥哥,怀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岭上白云,能逐东风。怀故,以后有缘得见,就唤我‘逐风,罢。”   听着东方随云讲述着往事,蓝昊泽不仅轻‘啊,了一声。一直当东方随云、顾青麦的相逢、相知、相爱是发生在他们成年后,万不想他们二人在年少的时候就已是见过面。   “那个时候,我家娘子约摸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脸蛋,双眉修长,一双大大的凤眼转动着,相貌甚是英气。最奇的是她满头的秀发未有绾起且任它们垂及地面,随着习习微风左右摇曳。霎那间,我似乎看到一个倩女小肥鬼穿着白袍踏月而来……那个时候,她的四师傅极尽能事的诱惑着她,希望我家娘子长大后能够嫁给他。可我家娘子对四师傅的话不理不睬并且很拽很拽,最重要的是,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会装傻充愣……一如十年后的冬天,我订亲请旨娶了她,洞房花烛夜她亦是在我的面前装傻充愣般。”眯起眼,似乎可以看见当时的情形了,东方随云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若春日和风般绽开在眼角眉梢。“至于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大多是在万年青那里打听到的。蓝昊泽不好意思的伸拳至唇边轻咳两声,“总有点好奇,是以想方设法的打听了些。”   “缘来,真是妙不可言。万不想,她是怀故,我是逐风。”   看着东方随云沉浸于过往的神情,蓝昊泽心内暗叹。如果这段感情教他碰上,只怕亦会思念终身。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伸手碰了碰胸口的那副幻影图像,他可以肯定,画中的顾三郎一定是个女孩子。如果碰上了,这般奇特的女子,他是否会放过?   “缘起、缘落、缘灭,花开、花落、花归,相遇、相识、相知……原来,我和我家娘子认识的时间不止一年,而是十一年,整整有十一年之久。其实,老天待我还是很不错……猛然间,我觉得我和我家娘子像是过了两世的夫妻。”   大业皇朝二百二十一年,天佑帝,天授十一年的秋天,金銮殿一战,顾青麦芳魂消散,成了眼前这位痴情的摄政王爷心中永远的痛。如今已是大业皇朝二百二十四年的春末了,转眼即将三年,人人都当这位摄政王爷应该淡化了对妻子的感情,不想不但没有淡化,似乎越来越深,深得似那陈酿的酒,未开坛,人已醉。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家娘子的功夫出于何门何派?四师傅出于何门何派?为什么他们两个要决战?”   蓝昊泽又干咳两声,“我想应该是各为其主吧。毕竟那个时候,四师傅帮的人是许胤祥。”   东方随云摇了摇头。“若他真要帮许胤祥,以他的功夫,金銮大殿上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哪有就那般离去的道理?我觉得,四师傅就是为了我家娘子而来。”   “好吧,权且当你猜测的是正确的,你这般肯定后又能够如何?打算找到四师傅报仇吗?”   没有直接回答蓝昊泽的话。东方随云只是看着远处那一片广袤的土地发呆。半晌他说道:“我初次遇到我家娘子的时候是在这里,所以我总想着,她的师门应该就在这附近。是以这三年来,我让闻人在这里拜访了这附近所有的江湖门派,可惜,那些门派的掌门人连闻人都打不赢,又如何能够教出四师傅和我家娘子般高深的功夫来?”   “也许当年东方夫人和四师傅也只是路过这里。”   也不无这个可能。东方随云闻言有些黯然神伤。   蓝昊泽摸了摸脑袋,走到东方随云的面前,阻挡着东方随云继续注视远方的目光,“可惜,如果顾老爷子活着的话,找顾老爷子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当年他将东方夫人送往何门何派学艺了。”   东方随云脸上的笑有些莫测,“你相信我家娘子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吗?”   “仵作都验证了,不会有假。”   是啊,如何有假?是他亲自送岳父、妻子的灵柩归的故土大风镇。又怎么可能有假?东方随云低下头来,“我只是想不透。想不透的地方就总觉得透着诡谲。透着诡谲就说明有着许多的秘密。可要解开这些秘密,就要找到四师傅。我也托万掌柜四方查寻,以他那多年江湖经历,居然就是查不出四师傅的底细,你说怪不怪?”   江湖门派的武功大体都有个出处。只要你出手,一般一个招式、一种刀法就可以判定出你是何门何派。只是金銮殿的一战,没有人说得出那武功的出处,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说得出四师傅来自何门何派。   “这世上,还有一件最怪的事。就是你们江湖传言的地驭门。”   地驭门?还没放下那份心?天天对着那首诗研究的人恨不得入了迷?难道他认为四师傅是地驭门的人?   “你们江湖传言着地驭门的武功有多高,门主的功夫更是在江湖排行第一。即使两百年来未见地驭门的任何门主,可偏偏的地驭门却是屹立江湖首位之地风雨如磐。”   “问题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识过地驭门的武功啊。”   “四师傅和我家娘子的武功你们又何曾见识过?”   蓝昊泽颇有些为难的看着东方随云,“东方兄,你不觉得,你已入魔障了么?这……不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重新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你的人生还有许多事要做……”   摆手阻止蓝昊泽继续说下去,东方随云说道:“只要七皇爷的逆党铲除,弘文的江山已是稳矣。”   “倒了一个七皇爷,还有别的七皇爷、六皇爷、五皇爷或者又一个异姓王冒出来。你真的能够放心?”   他又何曾不知?长叹一声,东方随云说道:“我即放心不下弘文,又放心不下我家娘子。所以,我越发要找到地驭门。即使四师傅不是地驭门的人,但以地驭门人能够驾驭地上生灵和地府鬼魂的能力,我期望他们能够助我见我家娘子一面。”   “东方兄,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处理林文定、段士棋,最首要的是如何保得住自己的命,只有保住你的命才能帮助弘文帝稳坐江山,这样大业皇朝的百姓才能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   东方随云默默的看着蓝昊泽许久,终是说道:“担什么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方去澜沧卫城。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让我好生的研究研究地驭门不行吗?”   蓝昊泽有些无语。他甚至后悔将地驭门的事告诉东方随云了。如果说原来这地驭门之于东方随云来说只是传说,如今东方随云坚信这地驭门是事实存在的。这对国家、对百姓是好是坏?   眼见着蓝昊泽沉思,东方随云拍了拍好友的肩,“放心,家事、国事、天下事,我分得清孰轻孰重,断不会胡来。”语毕,东方随云将手中的珍珠链子递到蓝昊泽手中,“这珍珠链子在这里躺了十四年。如今终又回归主人手中,你看看,可看出这里面的奇巧。”   蓝昊泽将珍珠链子仔细的对着光比划。终是摇了摇头。东方随云将珍珠链子抓回手中,左右一拧,那珍珠一分为二。   蓝昊泽看得目瞪口呆,在海上什么样的珍珠他没见过,比这大得多的珍珠他也见过,但能够做得这般细致的珍珠机关,他却是真的没有见识过。只见东方随云从珍珠中抽出一张破纸的残片,听他说道:“这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都是名字,当初我生怕将这东西弄丢了,是以将上面的名字熟记脑中,日日不忘,从此导致我的梦魇。可如今,这些都没用了。因为这上面所记载的人全都死光了,再也没用了。”   没有人证,即使有这物证,一切仍旧是枉谈。也许是天意,一切仇恨注定要烟消云散。只是这番痛悟,总是要在失去之后。想到这里,东方随云一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那残缺的纸张点燃。   看着那残缺的纸张在火中化为飞灰,蓝昊泽拍了拍东方随云的肩,“放下就好。”   “我放不下的事太多,能够放下一件则是一件。”说着话,东方随云将珍珠链子挂在脖子上,将珍珠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走啊,趁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陪我去找地驭门。也许,我又能够放下一件事也说不定。”   “诶,你方才说当年那府台也姓林?这么巧?不会是一家吧?”   东方随云‘哈哈,一笑,“世上的事就真有那么巧。他们不但是一家。这个林文定正是当年檀渊之战中那个林府台的逃兵侄儿。”眼见着蓝昊泽难以置信的神情,东方随云又道:“我对那个逃兵侄儿的映像极深,他的右眼角有一显眼的青胎记。”   想到林文定右眼角那醒目的青胎记。蓝昊泽摸了摸脑袋,“新仇旧恨啦。”   110回推敲   对于跟踪东方随云的人员传回来的消息,林文定始终相当的不理解。他不明白摄政王爷为什么要在乱坟岗待一整天。   “莫不是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替自己先选好坟场?”   听了段士棋的揣测,林文定怒瞪了他一眼,“如果真是如此,他就不会让那一千精兵走光?是人都怕死,哪有明知是死还往里送的?”   吴为做为跟踪人员的头领,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蓝昊泽的警惕性实在是高,五十丈之内我们根本接近不了他们二人,要不然,也当听得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段士棋不屑说道:“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一个是徒有匹夫之勇的海主,就算他们二人都是盖世的英雄又如何?能抵得过我们数万人马?想当年,力拔山兮的楚霸王不也战死乌江?”   “先帝时期能够爬上宰相之位,今天又位居摄政王爷之位,你可不能小瞧。也许他使的是移花接木,再或者使的是声东击西,更有可能他这是疑兵之计,就是要让你我等人捉摸不透。可是不管他使出的是什么,在主子的信笺还没有到的时候,我们都不能动他。不但不能动他,还得保护好他。我有种感觉,觉得主子很有可能会用他。”   三人正在对东方随云的事情颇多揣测的时候,又有一个跟踪东方随云的小卒前来报讯。他在吴为的耳边说了几句,吴为只是蹩目摆了摆手,“继续盯紧些。不要让他们发现了。就算不小心被发现了,就说是为了保护,明白吗?”   小卒急急的点头下去了。吴为这才开口,“知道方才那小卒说了些什么吗?那位摄政王爷这几日不是游山就是玩水,每天和蓝昊泽早出晚归,而且时不时的会和这里的居民说些话,似乎在打听什么似的。”   打听?段士棋紧张起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知道我们私自扩充兵力的事?”   “怕什么?我们扩充的兵力又不是当地的居民?”林文定怒视了段士棋一眼,又道:“段城主,你也经了这么多年的事了,怎么还是这般一惊一乍,该稳重的时候得稳重。所以我说,还是主子沉得住气,即使是许胤祥的皇城之变,主子都没有做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来。如果当初主子沉不住气,早就没影了。”   三年前的皇城之变,许胤祥败在了已故的顾自强手上。若不是顾自强生前忠心的调来数十万兵力,许胤祥早就是当今的皇帝了。主子当年总觉得事出蹊巧,是以按兵不动,如若动了,只怕也早已是顾自强兵下的亡魂了。   原来这澜沧卫城新增的1500户人家,要么是死囚之身,是宸天极用一些病弱的乞丐抵命换回来的,要么是行凶街头的地痞无赖,说起来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并且在大业皇朝早就取消户籍根本不存在的人,是一群见不得天日的人。若想见天日,只有改天换日、重新正身,而澜沧卫城的土司亲军成了为他们洗身的最好场所。   “我总觉得,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了。你们想想,皇城空虚,只有一个年幼的皇帝。真正有权的摄政王爷却独自在外游山玩水。卓闻人如今前有乌诺哲、后有庄少蒙,已是急得火烧屁股顾不了他人了。主子若不趁此时机反更待何时?”   这一回,林文定总算是赞同段士棋的话了,‘嗯,了一声,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吴帮主,摄政王爷游山玩水的事就交给你了,在没有接到主子的信笺时,请确保他的安全。最好是你们香主能够来将他带走,此事就更两全其美了。”   再怎么说,东方随云如今的行为很是令他们不明。杀,杀不得。若直接被人掳走就说得过去了,对年幼的皇帝也有个交待,对即将登上帝位的新主也有个交待。   吴为撇了撇嘴,一时间也有万般的风华。显然,似乎有些吃味。“尽力吧。”如果东方随云被香主收了,那还有他们的份?   当然不知吴为心中所想,林文定放心的对段士棋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布兵布阵了。”说到这里,林文定又看向吴为,“吴帮主,方才那小卒可有说摄政王爷现在何处?”   “野狐岭一带。”   野狐岭?林文定极是诧异,喃喃说道:“那里有‘死亡之海,啊,他去那里做什么?”   “总不是前几天的湖游遍了,这几天想爬爬山?”   听着吴为透露出不屑、不满的声音,段士棋和林文定相视一笑,似乎有些明白吴为对东方随云为什么不满了。如果吴为的姿色在自贡地区排第一无人敢排第二的话,那东方随云的风采可就将吴为直直的比下去了。   说句实在话,蓝昊泽对于东方随云越来越怪异的行为感到十分的不理解。可为了护得东方随云的周全,他只好每日陪着东方随云或游山、或玩水,而东方随云似乎不厌其烦的向当地年纪较大的一些居民打听着什么事。   直到有一日,一位年长的当地居民告诉东方随云这片地域名唤‘野狐岭,的时候,蓝昊泽发现东方随云的眼睛都亮了,甚至有些激动。只听那长者继续说道:“离我们这里约莫二、三十里远的地方,有一片方圆百里之地,被我们祖祖辈辈称为‘死亡之海,,里面虎狼挡道、瘴气环绕,稍有靠近就被那瘴气熏得中毒而亡。祖辈们一代代的传下口令,要我们不要冒险进去,否则肯定是有去无回。可是有些人就是不听祖辈的遗命,仍旧闯了进去,唉   “没有活着回的?”   “有倒是有一个。”   东方随云激动的问道:“是谁?他还活着么?在哪里?”   那长者看了东方随云一眼,东方随云急忙示意蓝昊泽送了一锭金子给老者,老者接过金子叹道:“那人死了一百年了。”   “一百年?”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同时怔愣。   “因了那死亡之海极是神秘,是以很多人相信那里有着旷世的宝贝,于是吸引着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的去探险,可旦凡进去的那些人连影儿都没有回一个,死亡之海也就越传越神。直到一百年前,有一个智谋过人的千户,噢,也就是澜沧卫城的千户,他仗着一身的本领,集结了手下一百号武艺超群的土司亲军,又联合着我们当地的一些郎中,制好那些专门应对瘴气的药丸向死亡之海出发。一个月后,只有那个千户回来,手下的一百士兵和同去的郎中全都葬身于死亡之海。”   “那千户就没有说什么?”   “那千户傻了、疯了,成日里念叨着什么‘鬼、妖、魔,之类的话。不久,亦是追随着那一百名士兵而去。”老者说到这里,将吸在嘴中的长烟杆放在身边的石头上敲了敲,接着又道:“自从这事发生后,一百年来,再也没有人敢进死亡之海了。”   “老人家可知这里什么峰最高。在那最高峰可以看到死亡之海么?”   “我说这位公子,最好不要去。看你这情形,似乎对死亡之海很感兴趣。不是老头子我说你。不说你们仅只两人,想想百年前那技艺高超的一百号人,不都送命了?”   “我只是对这件事感到好奇而已。再说,我只是想站在最高处看看那片神秘的土地。”   见东方随云似乎确实仅是好奇,又见东方随云出手大方,老者抬着手中的烟杆指着远方的一座山头说道:“看见那山峰没?那座山峰称为野狐岭。是以我们这片地区称为野狐岭地区。站在那山峰上,可以俯瞰整片野狐岭的地区风貌。野狐岭西北方向方圆百里之地都是死亡之海所属范围。”   东方随云欣喜的起身看向野狐岭的方向,只听那长者又道:“这位公子,不要说老头子没有警告过你,那死亡之海虎狼出没、沼泽成片、怪雾阵阵、瘴气重重,不说人,就是一只鸟都飞不过去,你年纪轻轻的有好奇心就好,可千万不要做出涉险的事来。”   “谢谢老人家。我只是去看看。”   直至夜幕降临,东方随云和蓝昊泽方爬上野狐岭的最高峰,看着石碑上雕刻的‘野狐岭,三字,东方随云很是兴奋的说道:“蓝兄,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蓝昊泽琢磨着东方随云是不是要利用野狐岭的艰险作为退路?“东方兄是想在这里布兵?”   布兵?东方随云有丝诧异的看着蓝昊泽,一时后他笑了起来,“就我们两人,如何布兵?至于那布兵的事,也是在澜沧卫城。我说的找到了,是找到了地驭门。”   地驭门?蓝昊泽彻底的糊涂了。只听东方随云欣喜的说道:“蓝兄,你忘了你曾经说给我听的那首诗吗?”   “诗?”   “日出东方兮,野岭披金,地府洞开。月娘西沉兮,孤兔皆隐,驭兽无疆。大风飞扬兮,岭断秦关,门匿玄机。悠悠我心兮,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东方随云唱毕,十足兴奋的说道:“当初,我们只知道将这四句话的第十个字圈起来是‘地驭门仙,四个字,只能断定地驭门是在秦岭一带。可是蓝兄,如果你将每一句的第六个字圈起来,又会是什么?”   蓝昊泽眯目想了想:“野、狐、岭、莫?”继而,他有些兴奋,直是跺着自己脚下的大地,“野狐岭?这里就是野狐岭啊。咦,不过,那莫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仔细比对过。也许第四句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你的先祖叮嘱你们不要忘了将这首诗传下来而已。真正的玄机只在这诗的前三句。”   如果说原来他还觉得东方随云有些入魔障,但现在‘地驭门,也好,‘野狐岭,也罢,这么多地点的重合肯定不是巧合,而这野狐岭正处于秦岭一带,也就是说,地驭门被东方随云找到了?蓝昊泽有些兴奋的看了看四周,接着有些失望,“可这里没什么玄机啊?不过一个光秃秃的山峰而已。”   东方随云的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指着野狐岭下西北那片土地说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地驭门应该就是那一带。”   那一带?顺着东方随云的手看去,旦见西北那一片土地之上浓雾翻滚,似有什么要从那浓雾中翻腾而出,只看这阵势,心已起寒意。蓝昊泽心中一动,“死亡之海?”   “不错?”东方随云的神情很是兴奋,“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当你的先祖布下所有的机关后‘万不想魔雾频生,一瞬间,整座吉隆山如云里雾中,所有的机关、障碍在一瞬间倒转阴阳,的话?”   蓝昊泽点了点头。   “那死亡之海浓雾翻滚不正好说明这些再度相符了吗?”   蓝昊泽终于明白东方随云的用意了,“你,你想去死亡之海?”   坚定的点头,东方随云信心满满。   对于东方随云要前往死亡之海一事,蓝昊泽再也淡定不了。毕竟死亡之海是禁地,连只鸟都飞不过去,对付人他没问题,要他对付那子虚乌有的‘妖、魔、鬼,那他还真拿不定主意。是以当晚,在确定东方随云安全的前提下,他独自飞身去追保护着东方烨、冷语新等人撤离自贡地区的百里建弼、花麽等人商量对策。   好在包文龙担心林文定会出尔反尔,他担心到时候前有乌诺哲拦截、后有林文定的追兵就麻烦了,是以一直走得比较慢,看后面有没有跟踪的人。   蓝昊泽的一身轻功亦是惊人,不出两个时辰已是追上了包文龙等人。   这段时日为了应付林文定、段士棋等人,百里建弼时有往来于驿站和东方随云入住的林园互通消息,是以对蓝昊泽也不陌生,并且亲自将他引见认识了花麽、东方烨、冷语新等人。   一听东方随云要去死亡之海,冷语新第一个反对,“不可,万万不可。我听这里的人说,旦凡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过来。王爷若真进去了,大业皇朝怎么办?”   见冷语新神情激动,精神紧张,蓝昊泽无奈的摊手说道:“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东方兄,他定了的事,谁能够改变?”   这倒也是,东方随云行事向来乖张,大家是有目共睹。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见众人都不作声,蓝昊泽从怀中掏出顾三郎的画像递到百里建弼的面前,“这是不是你们的尊主?”   百里建弼和花麽的眼睛同时睁大,东方烨和冷语新也急忙凑上来细瞧,果然,是鼠劫那晚出现的顾三郎,额间的胭脂痣亮丽如血,艳红的头发恣意张扬。   “谁画的?”这要是被尊主知道了得了?百里建弼一把将画像抢到手中,紧张的盯着蓝昊泽,“王爷看到这画像了?”   对百里建弼的神情颇感奇怪,蓝昊泽说道:“这是万掌柜绘制的。他说暂时不要让东方兄看到,免得让东方兄分心。他还说,这顾三郎的面相和东方夫人十足的相似,除却这额间的胭脂痣,除去这满头的红发……”   见蓝昊泽的手细细的摩挲着尊主的尊容,百里建弼只觉得一阵阵的胆寒,急忙将画像转了个方向,“这画像,本座没收了。”   “为什么?”蓝昊泽有丝不舍。   百里建弼不答反问,“蓝海主将我们尊主的画像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想着。如果我们都改变不了东方兄的用意,那就不如从了他。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期望你们尊主能够和我一起护着东方兄进死亡之海。我想,合你们尊主和我之力,闯死亡之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百里建弼的眉不自觉的跳了跳,看了眼花麽的方向。花麽摸了摸鼻子来了个不作声。意思是全由他拿主意就是。百里建弼只好干咳两声,“说句实在话。我们尊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一、两年的,我们都见不到她的面,你教我们到哪里去找她?”   有这样的尊主?蓝昊泽有丝愕然。继而他又问道:“你们尊主可曾婚配?”   花麽和百里建弼同时咳了起来,百里建弼有些警惕的看着蓝昊泽,“蓝海主是什么意思?”   “小弟今年二十有四,小有薄产,江湖排名虽然在你们尊主之后……”   “等等等等。”这是要提亲吗?百里建弼急忙伸手阻止蓝昊泽继续说下去,“你坚信我们尊主是女人?”   “蓝某一生阅人无数,岂会看走眼?只是百里兄台,令尊主是否婚配之事尚请告之一二,定当重谢。”   “这个嘛。”百里建弼摸了摸脑袋瓜子,瞅了花麽一眼,花麽明显看好戏的神情,他只好说道:“都说了,我们尊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别说有时一、两年都不管我们,就是她自己的私事,也从不许我们这些属下问及。一旦问及,就会逐出撷坤殿。是以我们尊主是否婚配之事,蓝海主有意的话还得亲自问我们尊主的好。”   这样啊。蓝昊泽心生小小的遗憾,但至少百里建弼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也就是说,撷坤殿的尊主确实是个女人。想到这里,蓝昊泽又高兴起来。   见蓝昊泽低头沉思,百里建弼将手中的画像在他面前扬了扬,“这画像本座收下了。如果被我们尊主发现,肯定死定了。”眼见蓝昊泽露出不舍、不满之光,百里建弼又说道:“这可是我们尊主的私事。如果被我们尊主发现你藏了她的画像,别说娶她了,就是能不能从她手中活命都很难说。”   闻言,蓝昊泽只好点头,“好吧。只是你们尊主如果现身的话,万望通知蓝某一二。”   百里建弼将画像塞进怀中,“没问题,没问题。”   “看来,明天只有我一人陪东方兄去闯那死亡之海了。”说到这里,蓝昊泽看向冷语新,“东方兄说,你可以将那契约、帐目、名册交给他了。在什么地方,我去取。”   虽然东方随云如今要去冒险,但如果王爷真出什么事,就算他掌着那些契约、帐目、名册也没用。想到这里,冷语新说了声‘蓝海主等会子,的话后出去了,不一时,怀中抱着一个蓝布包裹进来递到蓝昊泽手上,“都在这里了。”   居然是这个蓝布包裹?居然就是那个放在驿站最显眼处的包裹?这是可以扳倒上至七皇爷下至林文定、段士棋之流的重要物证啊。   似乎看大家都震惊的看着他,冷语新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东方烨摸了摸脑袋,终于明白他还要学的有什么了,还有很多……很多   蓝昊泽接过包裹,拍了拍百里建弼的肩,“好了,走了。”   “慢着。”百里建弼有些为难的看着蓝昊泽,“你明天真的要去死亡之海?”   蓝昊泽点头。   有些为难,百里建弼看向花麽,“花麽,这个……你知道的,王爷的安全……”   花麽当然知道东方随云的安全对于撷坤殿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去罢。这里交给我。本场主向你保证,这里的人个个都会活着。”   ------题外话------   谢谢爱读书的我的花花!   谢谢亲爱的朋友们的票票!   哈哈,阿随要进死亡之海了哟……   111回探秘   茂密的丛林,走来三个颀长的身影,惊飞了一众憩在枝头的小鸟,也惊跑了一众一大清早出来觅食的狐兔。   三人行至一巨型的石碑前站定,抬头看着巨石上刻着的‘死亡之海,四个字,又看了看碑文,大体上是‘不听劝阻、后果自负,之类的话。   东方随云看了眼跟随在左右的百里建弼、蓝昊泽,“你们两个可想清楚了,真的要陪我进去冒险?”   之于东方随云认定这死亡之海就是地驭门一说,百里建弼在震惊的同时也有些模糊的认同,毕竟尊主的功夫神出鬼没,毕竟尊主的来历神秘莫测,毕竟尊主的功夫确实不是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的功夫,也许说不定啊。   “百里峒主?”   听到东方随云的呼唤,百里建弼急忙回神,“尊主有交待,王爷的安全动关国计,如果稍有差池,属下这脑袋还能不能长在脖子上都是问题。”   “虽未与你们尊主见面,但神交已久。令尊主这番苦心造诣,它日不知以什么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蓝昊泽的心起了丝丝的疑问,顾三郎对东方随云为什么这么关心?为什么要属下誓死保护朝庭的摄政王爷?最奇的是,顾三郎和顾青麦为什么长得那般相似?“顾?”蓝昊泽一声惊呼,似有什么要从脑中破茧而出,但偏偏又似一滩面糊扯不断、理还乱!   对蓝昊泽猛然出声猝不及防,东方随云和百里建弼同时看向他,“蓝兄,怎么了?”   蓝昊泽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不通而已。”   想不通?什么想不通?   话总得圆下去。蓝昊泽指着百里建弼背着的蓝布包裹,“想不通为什么要将这物证带往死亡之海。”   “我打算将这物证暂时埋在死亡之海啊。”东方随云笑着摆手,不再和二人多说,直是踏步往那浓雾之地走去。   因事先做足了准备,三人都吞食了撷坤殿的避瘴药,是以对死亡之海的瘴气倒也不惧。蓝昊泽和百里建弼既紧张、又兴奋的跟随在东方随云左右。随着越走越深,雾越来越浓,三丈开外已看不清前面有什么。   “不成。”百里建弼上前拉住东方随云的手,将一根水晶般的丝线系在了自己和东方随云的手上,“保险一些,走丢了可不好。”语毕,又递了一根水晶丝线到蓝昊泽的手上,示意他也绑上。   东方随云苦笑看着一左一右绑着自己手腕的人,“叫我以后如何报答你们?”他们这是全身心的护着他啊。   “东方兄只要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就行了。”   东方随云举起手,拍了拍蓝昊泽的肩,“放心,蓝兄的心我懂。再重重不过天下的苍生,我不会置天下苍生而不顾的。”   蓝昊泽一笑点头,伸手作出请的姿势,“那走吧。”   越往前走,越看不清前方情形,三步开外就似无底深渊的感觉。前面的浓雾中起起伏伏,波涛翻滚,又似有闷雷之声不时传来,又似是猛兽的声音呼啸而来,就像那里藏着一只莫名的困兽随时会扑面而来,令人不自觉的胆寒。   百里建弼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另外又从背后的包裹中抽出一支千年松油制成的火把点燃,一时间,方圆十步以内看了个清清楚楚,是树,除了树外还是树。   三人的手虽然相互绑着,但中间的距离尚有一臂之宽,行动上也不受什么限制。蓝昊泽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海上航-行的司南,看了看司南所指的方向,“西北在那边。”   东方随云有些庆幸蓝昊泽、百里建弼在自己的身边。要不然凭着他一股子闯劲,只怕是徒劳无功。   三人在林中兜了大半圈。怎么走着走着,似乎又回到了原来起步的地方?这场景太过熟悉。蓝昊泽看了看手中的司南,“不错啊,是按着这司南的方向走的啊。”语毕,他又左右将司南摇了摇,不停的变换着方向,继而,他的脸色死白,“司南不灵了?”   不灵了?东方随云和百里建弼急忙凑上前细看,果然,无论蓝昊泽将司南摆放在哪个方位,那指针动也不动的只指着一个方向。   “这块司南是大业皇朝最贵重、最灵敏的一个司南了,就是海上起狂风暴雨对它都没有影响。怎么这里就有影响了呢?怎么就失灵了呢?”   “也许是这里的土质对这司南产生了影响。”东方随云说着话,示意蓝昊泽将司南收起来。他却是蹲下,拾着地上的树枝说道:“我们利用树枝,每三步放一个箭头型状,我不信就走不出这片林子。”语毕,用三根树枝摆了个‘个,字型,箭头所指方向就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这个法子好,三步一个标记,又都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是以,每走三步,他们都会蹲下摆个‘个,字,然后回头看后面的‘个,字是否仍旧存在。如此过了一个时辰,三人震惊的发现,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他们方方摆放的一个‘个,字,也就是说,他们又回来了。只不过是绕了个圈?   看来,这里真的是机关重重啊。东方随云的心不但没有失落,反而兴奋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奈何看不到一丝阳光。只能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是未时。他回头对颇是苦恼的百里建弼、蓝昊泽二人说道:“是什么阵法能够让我们从起点回到起点。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应该是八卦阵。我对八卦阵有研究,这个阵法一定破得了。”   看着自信满满的东方随云,百里建弼泼着冷水,“问题是这里既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星星,有的都是怪雾、毒瘴。连前方十步远的范围都看不清楚,就算王爷再能破八卦阵,也奈何不了啊。”   东方随云笑看着百里建弼说道:“谁说一定要太阳、星星?我可以数方才我们到底设下多少个标记,再根据标记个数来判定这个圈大约有多大,只要确定这个圈有多大后,我们就可以确定这个八卦阵有多大。然后依据八卦阵的方位来慢慢推算,必能破阵!”   不想东方随云能够想出这个法子。蓝昊泽和百里建弼无不愣神。只听东方随云又道:“百里峒主,麻烦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我和蓝海主去数到底安排下了多少个标记。你站在这里,我们就知道这里是起点了。”   看着解自己手上水晶丝线的东方随云,百里建弼不无担心的问道:“为什么不就将这些标记一个个的收起来?这样不也能数出有多少个?我们三个也可以不分开,分开终是危险。我总觉得这里毛骨悚然似的。”   “这样也不是不可。可是如果我们将所有的标记收起的话,有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个圈,也许会陷入另外一个困境。既然老天让我们发现了一个阵,我们何不先来将这个阵破了再说?”   “如果……如果你们走不回了,怎么办?”百里建弼仍旧有些担心。   “怎么可能?”东方随云指着地上的‘个,字标记说道:“既然第一次能够回来,那么第二次仍旧能够回来。如果走不回,那说明我们做的标记被人动了手脚,也就是说,这林子中有第四个人。”   这番说话也不无道理,百里建弼叮嘱蓝昊泽说道:“你们小心些,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我这里还有两枝千年松油火把,你们拿一枝去,用于路上照明。还有,蓝海主,一定不要解了王爷手上的水晶丝线啊。”   蓝昊泽好笑的看了百里建弼一眼,“百里峒主。我觉得你应该为我担心。在这阵法重重的怪林之中,我的一身武功毫无用武之地。有用的是东方兄的才智。我得紧拽着他,不能跟掉了的好。”   蓝昊泽的武功比他高出许多,有蓝昊泽跟着东方随云,再加上东方随云的机智,他们二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自己的担心也许真的挺多余的。百里建弼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好吧,你们去吧。”   拍了拍百里建弼的肩膀,东方随云说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申时,我们就可以回来。”语毕,他直是拉着蓝昊泽沿着标记一路往前走去。   看着东方随云、蓝昊泽的身影消失在了浓雾中,百里建弼颇是无聊的坐了下来,无事可干之下,他打开蓝布包,将名册、契约、帐目一本本的翻来看,继而眼睛瞪得大大的,“乖乖,不得了,不得了,坑蒙拐骗、假帐横行、勾结盐贩、私增兵力、意图谋反……啧啧啧,这都是杀头的罪啊。”   百里建弼语毕,觉得耳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他突地抬头,“谁?”   四下查看,又不见任何事物。饶是艺高人胆大,一时间也有汗毛倒竖的感觉。他再定睛看了看,仍旧什么也没有看到。也许是风的声音,自己听错了,毕竟这浓雾中不时传来沉闷的轰鸣声。想到这里,百里建弼安下心来,再度仔细翻看着帐目。“白银十万两,黄金一万两……”   这一次,肯定不是错觉,他又听到了一声叹息,想到这里传言的妖魔鬼怪之说。百里建弼不觉打了个寒蝉,学着顾青麦的一贯腔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切皆是幻,一切皆是像。”   语毕,百里建弼可以非常肯定的,他的耳边响起‘噗哧,的笑声。“谁?”他猛地站了起来,摆好了可攻可防的姿势。   “建弼!”   这声音……这声音,百里建弼的声音颤抖起来,“尊……尊主,是你吗?”   “建弼!”   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百里建弼倏地转身,一个纤瘦的影子站在十步开外,那身形,是尊主无疑。百里建弼突觉得眼睛有些湿,“尊主。”果然活着!   顾青麦轻叹一声,缓缓的向百里建弼走来。一时间,熟悉的容貌出现在百里建弼的眼前,所不同的是那满头的头发。“尊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头发为什么……为什么都红了?”   “本尊只是将血蛊逼出来了而已。奈何因了紫玉人参的原因,血蛊得紫玉人参之精华更长戾气十分。我虽将血蛊逼出,但它也化作千千万万附着于我的头发。”   “那血蛊对尊主的身体还有影响吗?”   顾青麦笑着摇了摇头,额间的胭脂痣映着满头的血发闪着耀眼的光。“血蛊虽化作千千万万,但都已失了生命。只是像染色颜料般,将我的头发染红了而已。可恨的是,它们比染色颜料更狠,本尊怎么洗都洗不褪色,唉,可惜了本尊那一头黑黑的长发。”   只要尊主不再受血蛊控制就好。百里建弼像放下心头的一块巨石,“我说尊主如果体内有血蛊,又怎么会将母蛊植入其他的人体内心甘情愿的受那人控制?原来尊主的血蛊已是逼出了。”   “他是本尊的四师傅。”   四师傅?这样说来,是金銮殿上大战的那个四师傅?百里建弼试探着问道:“是大业皇城香山花神娘娘庙那个人?”   顾青麦点了点头。   “尊主这番作为是为了报仇?”毕竟那个时候,尊主似乎是遭四师傅的追杀啊。   “一如四年前他将血蛊植入我体内般,四年后的今天我将母蛊植于他的体内,却不是为了报仇。”   “那是为了什么?”   顾青麦轻叹一声,“破则不破。”   尊主时常说些佛偈,他不是很懂。既然不是为了报仇,那肯定是为了别的事。尊主不说肯定有苦衷。百里建弼只是好奇的盯着顾青麦的额头,“尊主,你的胭脂痣又回来了?是功夫恢复的原因?”   “是血蛊的原因。”顾青麦伸手摸了摸自己额间的胭脂痣,露出一丝苦笑,“因了血蛊的原因,我的胭脂痣散去了。如今因了血蛊被本尊逼出,是以胭脂痣再度出现。”   有这般神奇?百里建弼似猛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尊主,你怎么在这里?”   “本尊一直就在这里啊。”   “你你你……”百里建弼不可置信的指着顾青麦,“你是说,你是死亡之海的人?”   顾青麦再度点头。   “尊主,死亡之海就是地驭门,是不?”眼见顾青麦略带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百里建弼心中明白了,东方随云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他笑着摸了摸脑袋,“其实,不是属下猜出来的,而是……是王爷猜出来的。”   王爷?顾青麦转身,看着东方随云和蓝昊泽消失的方向默默的出神,眼中居然流露出无限的眷念出来。“建弼,带他走。”   他?东方随云吗?“为什么?”   “因为……本尊不舍!”语带哽咽,顾青麦的手握成了拳头,   不舍?只当尊主口中的‘不舍,说的是舍不得东方随云,百里建弼高兴说道:“既然不舍,那尊主就和王爷团圆啊!哦,对了,如果尊主出现在王爷的面前,王爷肯定会喜欢得晕倒,对了对了,我得先告诉王爷,尊主活在世上的消息,免得王爷一时承受不住?”   “不,暂时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百里建弼有些不解,同时有些为东方随云叫屈,继而他猛然想起,“尊主,金銮殿一战,你不是……不是……”   知道百里建弼想问什么,顾青麦笑道:“死而复生而已。四师傅手上有无极之若水豆蔻,救了我一命。”   四师傅好奇怪啊,在香山花神娘娘庙的时候是追杀尊主。在金銮殿的时候亲手杀死尊主。可偏偏的又用无极豆蔻救活尊主?四师傅这番作为到底是何用意啊?想到这里,百里建弼有些纠结。“哦,对了,我听王爷说,当初四师傅迫他吃下忘尘丹,是希望王爷忘记尊主?可奇怪的是,王爷怎么会没有忘却尊主呢?”   “因为……”想到原来东方随云亲自为她喂食紫玉人参的一幕,顾青麦的头仰了起来,仰去了眼中的浅湿,“因为紫玉人参的原因。”   是紫玉人参抵制住了忘尘丹的药性?百里建弼明白了,直是欣喜说道:“真是老天开眼啊。如今尊主还活着,你们又都没有忘却对方。尊主……”   不待百里建弼将话说完,顾青麦只是摆了摆手,黯然转身,“本尊很后悔,这件事不该瞒着四师傅,害得四师傅……四师傅……本尊是一个有罪的人,辜负了许多人。本尊注定要辜负他,他要守着天下,而我,我要守着四师傅。”   这段没头没脑的话,百里建弼糊涂了。愣愣的看着顾青麦。只听她又道:“倾我撷坤殿之力保护好他。”   原来那个‘他,说的是东方随云。可尊主要守着四师傅是什么意思?尊主不打算和王爷团圆了?尊主移情别恋了吗?一时间,百里建弼有些为东方随云不值,“尊主,你太无情了。你知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历尽千辛万苦的寻找地驭门?是因为他坚信地驭门有驾驭地府鬼魂的能力。他期望地驭门的人能够用这个能力将他送到忘川之始,因为在忘川之始,他坚信有个人在那里等他,他担心那个人等不及抑或忘了。”   “别说了。”知道得越多,以后她会越不舍,即使明知是幻像,她却想贪恋那一时的温情。   “我为什么不说?我偏要告诉你。你知道这三年来王爷是怎么过来的吗?他每天用大量的朝政之事麻醉着自己,每天睡不到一个时辰,即使是那一个时辰也是和衣而卧。你知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这是在透支他的生命。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他是顺其自然去的,他是顺其自然的去寻找那个在忘川之始等着他的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对得起幼帝,对得起一心一意想抱孙儿的母亲,对得起天下的苍生。因为是阎王叫他走,他不得不走?”   泪突的从顾青麦的眼中落下。她紧咬着唇,“建弼,如果你还想本尊两年后能够活着出现在你的面前,就不要再说了。”   两年?活?什么意思?百里建弼一时间睁大眼睛盯着顾青麦。他少有见尊主流泪,今天是第二次……他伸手抚上顾青麦的脸颊,“尊主,你……怎么了?”   “本尊还是那句话,倾我撷坤殿之力,保护好他。”   尊主一力要他们保护好东方随云,她自己却要在这里守着四师傅,难道这中间另有隐情?或者另有苦衷。“尊主,你为什么不去和王爷说个明白。要知道,王爷真的很聪明。他都猜想到你们有可能是地驭门的人。即使你们不是地驭门的人,他用尽心机的寻找地驭门也是为了和你相见啊。如今他果然找到了,你就见见他,和他说个清楚明白。再大的隐情,再大的苦衷,依王爷的才智,一定可以解开的。”   “建弼,你的话多了。”眼见百里建弼再度愣了神,顾青麦又道:“你还当不当我是尊主?”   “感情是一回事,尊主是另一回事。”   “建弼。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喃喃的重复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句,百里建弼也不是傻子,见了尊主的泪,似乎能够感觉到她的痛、她的苦、她的无奈,既然这般不舍,为何不见?他决定采用激将法,“可是尊主,属下担心,王爷的命不长了啊。”   ‘啊,的一声,顾青麦神情紧张的看着百里建弼。“他病了?什么病?撷坤殿不是有那么多草药,都救不了他?他的太和酒楼中灵药更多,也救不了他?”   这是百里建弼第一次看到情绪这般波动的尊主,这说明尊主仍旧关心着东方随云。“也不枉王爷每年将休沐之假积攒下来,去大风镇为你守灵。”   “建弼。说重点。”   “王爷行事一向乖张,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如今卓元帅前有乌诺哲挡道,后有庄少蒙拦截,根本分不出身来这里保护王爷。”说着话,百里建弼将地上的帐目、名册、契约一一捡起丢到顾青麦手中,“尊主看看,整个自贡地区固若金汤,王爷只身前来投入狼窝,哪还有命回去?”   细细的翻看着帐目、名册、契约,顾青麦闭上眼睛,“点了他的穴,将他捆回京城。”   “尊主以为京城就安全了吗?只怕不出几天,京城就会传来宸天极谋朝篡位的消息。”   “他这个摄政王是怎么当的?”   听出顾青麦语气中的责怪,百里建弼撇嘴说道:“尊主以为王爷没有算到宸天极要谋反吗?实话告诉你,是王爷亲自下诱饵诱惑宸天极谋反的。依王爷的意思,迟早总是要反的,晚反不如早反,早反他好将宸天极早些法办,那样的话,他又少了一桩事,他就可以去忘川……”   “够了。”顾青麦苦笑着闭上眼,“他一点也没变。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是啊。王爷是没变。可江湖的局势却变了。朝堂的局势也变了。谁曾想庄少蒙会和卓元帅为敌?又有谁曾想乌雅要亲自抓拿大业皇朝美男排名前三的东方王爷回南疆香峒当她的坐上宾?”   丝丝戾气自顾青麦的眼中一扫而过,额头的胭脂痣发出诡谲的光,“乌雅?”   尊主果然吃醋了。百里建弼心内偷笑。作为属下既然不能逼着尊主和王爷见面,那就将王爷的处境说得越惨越好,越险越好。这样的话,尊主自然会去见王爷,许多事也许就有个交待,有个了结了。   想到这里,百里建弼说道:“如今西陲、南疆战事连连,如果王爷真被乌雅抓走了抑或被段士棋斩杀于澜沧卫城,那天下百姓将不得安生……唉,也好,总算可以去忘川完成一桩事了。咦,不对呀,尊主既然活着,王爷就算去了忘川也无济于事啊,搞不好王爷还以为尊主先行一步了,他急得去喝了忘川的水去追尊主的步伐可怎生是好?”   “你什么时候将卓闻人的噪舌学了个齐整?”   百里建弼摸了摸鼻子,“呃,尊主,说实在的。如果乌雅出手,合属下和花麽之力也打不赢乌雅啊。”   “不是来了个蓝昊泽?”   “可花麽要保护东方烨啊,东方烨在美男排行榜上的排名也不低,上一次若非尊主出现,东方烨早就被乌雅抓回南疆香峒了。要知道,乌雅是听了东方烨的名字才亲自出峒的,如今听了王爷的名字……”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男人也是祸水。”顾青麦的语气透露着头疼,“偏偏不知死活、不知危险的往门上送?”   听尊主的语气,似乎有些动摇了啊,百里建弼适时出声,“尊主,你看?”   没有依着百里建弼的话往下说,顾青麦只是将那些帐目、名册、契约重新包好,“这东西这般重要,不要带在身上到处跑,小心丢失了。”   “王爷说要将这些帐目、名册、契约埋在这里,因为这里最安全。”   埋?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打定还要来的主意了?顾青麦的眼角有些抽搐,嘴角泛起一丝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噬着她的心,心有些痒了起来。“那就埋起来吧。”   “那属下真埋了?”他得慢慢的埋,最好是埋到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回来。   “其实有没有这些罪证都无所谓了。”   也是啊,谋反之罪要么凌迟、要么腰斩,这些罪证又有什么用?如果七皇爷得了势,这些罪证就更没用了。而林文定、段士棋之流急于想得到这些罪证,是出于两个方面考虑。如果宸天极赢了,这罪证可就是他们邀功的好物证。如果宸天极输了,他们必要将这罪证毁了,断然不会让人发现。   想清楚其中的关系,百里建弼摸了摸脑袋,“那就埋这里吧。”   眼见着百里建弼真的稚气的、慢慢的将一应罪证埋了起来,顾青麦苦笑道:“别磨蹭了。走吧。本尊送你出去。他们现在应该在石碑那里。你们汇合后,你想点办法,让他不要再进来了。”   停下手中慢慢的活,百里建弼抬头看着尊主。   “本尊方才将你们布下的标识都移动了。”   难怪故意找了这么多的话题、磨蹭了这么长时间却不见东方随云、蓝昊泽二人回来,搞半天是回不来了?百里建弼有些失望。   “建弼,答应本尊。自贡的事了了,你押他回京城,永远不要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至少这两年不要让他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这样,将不会再令她留恋了吧。那看到的一定不会是他,这样,她就会狠得下心来吧。   “为什么?”怎么又是一个两年?是巧合还是别的?可看着顾青麦严肃的目光,他是属下啊,哪有不听尊主命令的。只是他颇有不甘,“王爷要来,谁拦得住?除非尊主出面去说。否则属下不敢保证。”   顾青麦轻叹一声,“再进来,也许本尊也护不得你们的周全了。”   这一次是因为尊主在暗中保护他们的原因吗?所以他们三人才没有碰到危险?“尊主,要不,你出面骗骗王爷,让王爷死心,一条心不进来,一条心不再找寻地驭门。”   骗?他对她太熟悉。她都不敢离他十步之遥。又怎么可能骗他?顾青麦苦笑摇头,“建弼,你只要知道,本尊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尊好,为了四师傅好,也是为了他好就够了。”   百里建弼在心中不停的琢磨着顾青麦的话,不是非常的明白。但不管怎么说,尊主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做为属下不得不从。他将最后的土撒在了包裹上,站起了身,“好吧,尊主说到这个份上了。属下就尽力试一试,可是如果王爷铁了心要寻地驭门,可怨不得属下。”   只是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从怀中掉出一卷画来。顾青麦将画拾起细看,居然是她,画得还真是传神,“谁画的?”   “万掌柜。”见尊主眼中有怒气,百里建弼急忙解释,“万掌柜看尊主太像……太像……是以他才画了下来,可又怕分了王爷的心,是以一直也没有给王爷看。后来万掌柜将画像交给了蓝昊泽,希望蓝昊泽利用这次来自贡的机会和尊主会上一面。诶,尊主,蓝海主似乎想向你求亲。”   ‘啪,的一声,顾青麦将画卷击打在百里建弼的头上。继而,画卷在她的手中化为了飞灰,“这让他看见了还得了?”   “怕什么?尊主的头发颜色变了,尊主的胭脂痣又重新长出来了,王爷哪认得出来?”   顾青麦没再搭理,只是在前面带路。   “咦,尊主,你都不用火把?看得清前方?”   “你心中有魔障,看到的万物都是魔障。本尊内心一片澄澈,看到的景象自是鸟语花香。”   ‘啊?,了一声,百里建弼摸了摸脑袋,尊主总是讲禅,他真的不懂。要想参禅,似乎还得再修行修行。他本打算一辈子遵循食、色、性也的教条,可偏偏碰到一个叫顾青麦的尊主,这位尊主在临终前安排了几件大事,似乎还安排了他的终身大事,可是……“尊主,花麽不相信你将她许给我了。”   “哦?”顾青麦的眉间掠过一丝惊喜,继而回头,“你终于定下来了?恭喜你。”   “还不是以为尊主芳魂已逝这才死的心,要不然……”   “行了行了,不要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可是花麽说不见尊主,死活不相信。她就要赖在冷语新的身边……”也许是因了冷语新才让他看清花麽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吧,这是不是就是时也、运也、命也?   “放心,那丫头,故意和你唱对台戏呢。你假装去喜欢上某个女孩,看她来不来抢你。”   咦?还有这回事啊?“尊主,这是不是说,你越是追也许越是追不到。而你打算放弃的时候,也许她会醒悟的反过来追你?”   “在情场上,你浪荡了那么多年,比本尊有见解。”   若真有见解,就不会栽在一个叫花麽的女人身上了。自己那‘食、色、性,也的教条似乎会终结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他有这种感觉。“尊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王爷决定放弃你了,你该怎么办?”   身子一震,顾青麦呆愣片刻,继而自诩一笑,手指着前方说道:“往前走十步,可出阵局。”   百里建弼走出几步的人又回头,“尊主,如果乌雅出现了怎么办?”   “你不是有信号弹?”   也就是说,“尊主愿意出手管这趟子事了?”百里建弼心内沸腾起来。只要尊主愿意出手,还怕他们见不了面。“尊主,如果乌雅真出现了,这一次,你将她置予死地算了,免得留下后患。”   “其实,她也是挺可怜的。”   百里建弼闻言,正准备再问一些问题,不想后背被人轻轻一拍,耳畔传来‘去罢,别泄露方才的事,的熟悉之声,紧接着,眼前一阵光明。可以清晰的看见东方随云和蓝昊泽果然站在那刻着‘死亡之海,的巨型石碑面前。   眼见百里建弼走出来,东方随云和蓝昊泽急忙迎上去,“百里峒主,你没事吧?”东方随云上下打量着百里建弼,只觉得百里建弼似乎有种梦游的感觉,他又道:“真是奇怪,明明我们是沿着那记号一路寻着你。却不想走了出来?等我们再想沿着记号进去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居然将记号都吹散了。”   “起初王爷还怀疑这林中是不是有第四人改动了我们设下的标识,因了那阵风,我们怀疑是不是风的原因将那些标识都吹动了。”   听了蓝昊泽的解释,百里建弼终于清醒过来,知道方才遇到尊主的事不是梦。他急忙回头看着远处的树林,“是啊。是好奇怪啊。我明明在那里挖坑等着你们,可不想也是来了一阵风,好大的风,硬将我吹了出来。”   “挖坑?”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异口同声的问。   “那些物证、罪证什么的,王爷不是说要埋在那里么?”   东方随云‘哦,了一声,看了看天色,“酉时了,我们再进去。”   百里建弼想起顾青麦的吩咐,急忙伸臂阻拦,“天都黑了,不方便。”   “就算外界光天化日,里面不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东方随云好笑的拍开百里建弼阻拦的手,“本王非进去不可。越是破不了的阵,本王越感兴趣。”   百里建弼一时间头疼起来,有些无奈的看着远处浓雾的方向耸了耸肩膀,“这我就没办法了。”   “百里峒主,你在说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总得吃点什么东西。然后再好好的商量一下,王爷看看啊,那些标识被风一吹就散,不抵用啊。”   “对。”东方随云之于这话相当的赞同,以手支颔,看向了百里建弼身后背负的火把,“百里峒主,你身上的这千年松油火把有多少?”   总不至于是要用火把烧林子吧?那样的话尊主就要被活活烧死了。百里建弼感到害怕的将火把抱在怀中,“做什么?”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东方随云好笑的将蓝昊泽手中的松油火把拿过来细看,又问,“百里峒主,据闻这千年松油可以燃烧千年。”   “那当然。”百里建弼不无得意,“想当初,这千年松油是我们尊主发现的呢。味道好闻,经久耐用。虽然我不知道这松油是否如传言般的能够燃烧千年,但我身上背的三枝用了这么多年仍旧没有损耗的现象是事实。”   “顾三郎?”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再度异口同声。   百里建弼轻咳两声,“是啊。”   东方随云却是细细的琢磨着手中的火把,“如果将火把做成狼毫毛笔般大小,然后将这狼毫毛笔般大小的火把端装满松油的话,应该足够燃烧一个月不成问题。”   王爷要做火把?百里建弼转头看向那浓雾处再度耸了耸肩,“没办法了。”也就是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东方随云再度进林子是定了的。   “百里峒主,你今天很奇怪。”东方随云将手中的火把重新递到蓝昊泽手中,又道:“怎么老自言自语。似乎相当无可奈何似的。”   “没,没有啊。”百里建弼不停的摆着手,“我是说,我的肚子好饿,饿得没法进去了。”   想起在林子中走了一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东方随云笑了。“好,今晚就算了,明天,明天等本王准备好一切吃的、喝的、用的再来。”   当天晚上,东方随云、蓝昊泽等三人没有回住宿的园林,而是借住在那户告诉他们野狐岭事情的老者家中。老者姓‘商,,三人称呼他‘商老伯,。偏偏那商老伯是一个木匠,很快的就按照东方随云的要求制好了狼毫毛笔般大小的火把,并按照东方随云的要求将底端削成尖状,轻轻往土地中一插,纹丝不动。   “是了,是了,我要的就是这个。”东方随云很是欣喜,“商老伯,麻烦你,能做两百个这般的小火把不?”   “没问题,不要说200个,一晚上的时间,就是500冫个,小老儿也做得出来。”   “那麻烦商老伯了。”   看着欣喜若狂的东方随云。百里建弼为难的摸了摸脑袋。蓝昊泽不解的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儿,“怎么了。你似乎不想进去?我告诉你啊,如果起先我不想,可现在我是极端的想进去啊。你知不知道,不和王爷走这一遭,还真就白来了。而且我有感觉,地驭门两百年来的秘密,一定会在王爷的手上终结。”   百里建弼只是唉叹一声走到远处的树桩处坐下,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尊主,不是属下无能,而是王爷太有才啊。”语毕,感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欣喜的道了声‘尊主,回头一看,居然是东方随云,“王爷?”   “怎么?想你们尊主了?”   点了点头,百里建弼说道:“本座如果没有按尊主的交待护得王爷周全,以后如何有脸见尊主?”   “没那么严重。本王做事分得轻清重。”   “王爷,我们不要进去好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样吧,如果你有其它很重要的事,去处理即是,不用跟着我,有蓝海主,你可以放心。”   “不是。”百里建弼不无苦恼的摸着脑袋,“我……我担心王爷……如果地驭门真的在死亡之海,如果地驭门真有能力将你送去和尊……哦,不,和东方夫人相见,王爷你……还会不会想着回来?”   “回呀,当然回。”东方随云笑拍着百里建弼的肩膀,“你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我只是放心不下而已。再说,就算我打算留在那里,只怕我家娘子也不会允许我置天下苍生而不顾的。你说是不是?”   金銮殿一战,顾青麦可以说是为了东方随云,但同时也救护了许多金銮殿上的无辜。大家有目共睹。宸天佑在驾崩前屡有将顾青麦写入《大业皇朝史志》的想法,却屡番被东方随云阻止,按照东方随云所说,顾青麦最忌死后的追封,更担心这追封不但不会为死去的人带去荣耀,只怕还会成为束缚生者的绊脚石。想起顾青麦的二哥死而复生的事,想起顾自强因了这件事而被斩于行刑台,宸天佑屡有懊恼和悔恨,是以对这件事就作罢了。但顾青麦护国有功的事仍旧被传得是沸沸扬扬。   “百里峒主,你有没有觉得有件事相当的奇怪?”   “嗯?”   “我家娘子告发二舅子活在世间,许胤祥曾经也以这件事威胁我,令我不能动弹。而我也曾经接到过一封自称‘无缺,的游侠的信,他在信中告诉我,我的两个舅子都活着。”眼见百里建弼不可置信的神情,东方随云继续说道:“可自金銮殿一战后,随着我家娘子的仙逝,我的二舅子也好、大舅子也罢,没被人提起过?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是诡谲?”   百里建弼耸了耸肩,“如果王爷都想不透,我又怎么能够想得透?”   轻叹一声,东方随云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我分析,游侠起初给我来信,无非是想借我之手置顾家于死地?我没有理他,于是他这才和许胤祥联手,要不然,许胤祥怎么也会知道我二舅子活在世上的消息并且以此要挟本王摁下燕子坞惨案一事?那名游侠见许胤祥为了一已之私也不愿透露我二舅子活在世上的事,于是这才去威胁我家娘子,我家娘子不得不先下手为强的狠下痛手弑父,其实……其实是为了不让我难堪,不让我手中拽着那么多的罪证却置天下苍生而不顾?我家娘子是为了逼我将许胤祥绳之以法这才大义灭亲。”   百里建弼听得有些动容,“王爷。”   “可惜啊。这么多只能是揣测。”   “也许,也许是无中生有。其实顾府的两位公子早就战死沙场了。”百里建弼说得相当的纠结。   东方随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如果那个游侠说我的两个舅子还活着,我可以不信。但后来,许胤祥又以此要挟我,我就有些缩手缩脚。直到最后娘子亲自告发,我就不得不信了。我的两个舅子也许真的活在世上。而且,我更坚信,我的两个舅子在那个游侠的手上。”   “为什么?”   “因为我的两个舅子还活在世上的消息是他最先透露的。只是最奇怪的是,随着金銮殿一战后,那位游侠似乎也没有出现了。百里峒主,你不觉得奇怪么?这名游侠出现得奇巧,消失得也奇巧,就像四师傅来得突然又去得突然般。”   “你是说,你是说……”百里建弼突的站了起来,“王爷,你是说,你怀疑这名游侠其实和四师傅有一定的关系?”   东方随云坚定的点头。“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曾经怀疑四师傅和我家娘子是地驭门的人。如今我又开始怀疑那名游侠也是地驭门的人。”   “为什么?”百里建弼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受用了。   “至于我为什么怀疑四师傅和我家娘子出自地驭门,想来蓝海主早已告诉过你。可至于这名唤‘无缺,的游侠为什么出于地驭门。是因为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的两位舅子明明在檀渊之战的时候战死沙场,怎么可能又重现世间?岳父为人顶天立地,又怎么可能为那有名无影的追封枉报军情?除非是地驭门,江湖不是传闻地驭门有掌控地府鬼魂的能力么?也许地驭门的人将我的两位舅子起死回生了也说不定。这样算来,那名唤‘无缺,的游侠也许就是地驭门的人。”   闻言,百里建弼肃然起敬的看着东方随云。因为地驭门确实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尊主不就还活着吗?那尊主的两位哥哥被地驭门的人救活也说不准。正思虑间,只听东方随云又道:“既然四师傅、游侠、我家娘子都是地驭门的人。可游侠为什么想利用我的手置顾府于死地?四师傅为什么要杀死我家娘子?他们三人若真是同一门派为什么要同室操戈?所有的疑问只能用一点来解释,除非……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如果我猜得不错,我几乎可以肯定,除非是我家娘子叛逃师门。”   咳咳咳……百里建弼使劲的咳嗽起来,他不得不佩服东方随云。因为四师傅确实是追杀过尊主。也就是说,尊主确实曾经叛逃出了地驭门过。只不过现在因了不得已的原因,尊主不得不重返地驭门。   “百里峒主,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   “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百里建弼又开始傻眼。   “我家娘子聪慧异常,武功出神入化,为什么要叛逃师门?难道是因了她太过优秀导致同门的人都抵制她?是以她不得不叛逃师门?然后地驭门的人再出山追杀她?”   “王爷,你的想像力真丰富,真丰富。”百里建弼有些心虚,心中却琢磨着,如果再碰到尊主,一定要将这些问个清清楚楚。免得如今脑中似一滩米糊。   一声冷哼,东方随云说道:“如果真是出于妒忌之心逼我家娘子叛出师门再来追杀她,如果被本王找到地驭门,本王就放一把火,将地驭门烧得干干净净。”   “王爷,你你你,不打算借助地驭门的力量去……去看尊……呸呸呸……去看东方夫人了?”   “如果我家娘子果是地驭门的人,却遭到地驭门人追杀,我干嘛要借助那黑白不分的门派力量?不但如此,我一定要将它拉下马。我曾经在我家娘子面前说过,无论是谁伤害了她,即使那人贵为当今的天子,我一样要将那人拉下马。”眼见百里建弼越来越震惊,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他,东方随云又道:“当然,如果本王的猜测都是错的,偏本王又真找到了地驭门,可地驭门根本就没有传言中的那种力量,本王一样一把火烧了它。”   这也太霸道了些吧?尊主啊,您就自求多福吧。劝劝你们的门徒,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一切迷团、猜测只有找到地驭门才能辩分晓。从起初想借助它的能力见到我家娘子,如今我越来越有种感觉……”   “什么感觉?”   “你这么紧张作什么?”东方随云看了眼四周,再度看向百里建弼,“我只是觉得,离我家娘子越来越近了。”   ‘啊,的一声,百里建弼吓得从树桩上摔了下来,狼狈的拍着自己身上的杂草,“王……王爷,不要吓人啊,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东方随云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继而,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逼得他猛地回头,“谁?”   百步开外,一个身影已如大鹏展翅般一掠而去。如果看得不错,应该是蓝昊泽。是蓝昊泽也发现什么了吗?东方随云快速的站了起来,急步往那方向跑去,可还未到那百步开外之地,蓝昊泽已是飞掠而归。   “蓝兄,怎么回事?方才是不是有人?你看清楚了没有,那个人是谁?”   对于东方随云一连串的问题,蓝昊泽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看向百里建弼的方向,他缓缓的说道:“我们做的火把都不见了。”   不见了?东方随云不能理解。   “我方才去看商老伯。只觉得有道人影眼前一晃,桌上的小火把已无了踪影。凭着感觉我追了出来,唉……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居然连那人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唯一能看清的是她那一头的红发……”   “红发?”出声惊呼的是东方随云和百里建弼,接着,百里建弼猛咳数声,直是走到蓝昊泽的面前,“蓝海主,你没看错?”   “今夜月光极亮,那人又是一袭白衣,是以,对比极是强烈。”   “红发啊。”东方随云的声音中透露出遗憾,默默的走到一边看着遥远的夜空出神。   蓝昊泽轻轻的拍了拍百里建弼的胸口,他知道那副顾三郎的画像藏在那里,“一样的,红发呢。”   尊主来了?百里建弼有些纠结。尊主不让透露的事他不能透露啊。   之于东方随云和百里建弼方才的话,蓝昊泽也听了些。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百里建弼,“百里峒主,你似乎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们尊主师从何门?”   咳咳咳……百里建弼觉得自己很冤,其实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尊主到底是师从何门,可偏偏不能透露。只好低头伏小,“尊主如果告诉我们,我们就听着。尊主如果不告诉我们,我们从来不问。”   “你们尊主很是霸权。”   “这个……这个……”百里建弼摸着脑袋憨憨的笑着,“谁叫我们是当属下的呢。”   一直看着天空发呆的东方随云突的回头,看着身后站立的两人,“越是不让本王去,本王越是要去。”   去?去哪里?   “你们不觉得,那盗走小火把的人是不想让我们进死亡之海么?那死亡之海一定有本王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尊主,您弄巧成拙了啊。   ------题外话------   谢谢zz111000的钻钻!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一直坚挺不再下滑,嘻嘻……再涨涨美梦啊……   112回幻境   为了能够再次进入死亡之海,东方随云不再似第一次那般去得很是匆忙,而是花了几天的时间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他还专门买了一匹马,将重新做好的小火把和一应吃、喝的、药物、包括测量工具都带了几套,让马驮着。   再度站在死亡之海的石碑前。东方随云相当有信心的指着浓雾翻滚之地,“走。”   “王爷。”百里建弼指了指后面,意思是后面还跟踪着许多人呢。   “由他们。若真迷路或者中毒了,保不准他们还会抬我们回去。再怎么说他们不会给本王找麻烦、扯后腿。因为连林文定都算不定,宸天极到底会不会用我?”   也就是说,就算眼前有千难万阻,摄政王爷闯这片死亡之海是闯定了。   万般无奈,百里建弼几近是三步一回头,五步左右看的跟随在东方随云身后,再度踏进第一次进的树林。令他们三人相当奇怪的是,明明上一次从这里入口是树林啊,怎么这一次成沼泽地了?而且沼泽地上还耸立着一些怪异嶙峋的石头,看着很是神秘。   “蓝兄,百里峒主,我们上次明明也是这个方位进来的,你们记不记得?”   蓝昊泽和百里建弼同时点头,有些茫然的看着这片苍茫的大地。这一次,他们带足了火把,可是似乎不需要,这里一眼可看很远很远,就是一片沼泽地,别说这重量庞大的马了,人只怕也会陷进去。   丢块石头,那石头居然沉进了沼泽地无了踪影。“本王越来越觉得,这是死亡之海抑或是地驭门的人有意刁难。”东方随云左右看了看,“百里峒主,你的轻功盖世,试试看看。”   百里建弼纵身飞起,一跃有数丈之高,几个兔起鹘落间,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已是看不到百里建弼的身影。   突地,狂风大作,方才还一片晴朗的土地上浓云密布。东方随云念声‘糟糕,后,拼命的向远处喊道:“百里峒主,快回来。”   空旷的大地上尽是他的回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仍旧不见百里建弼的身影。   “蓝海主,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其实不一定是沼泽地?”   “怎么说?”   “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将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变成沼泽地。也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那些参天大树整个铲除。是以,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看到的也许是幻像。无论是我们先前看见过的树林还是现在见到的沼泽,只不过是阵门而已。是阵门导致的幻像。”   蓝氏家族虽然是以阴阳五行闻名于世,可到了蓝昊泽这一辈对阵法真的不是很理解,“东方兄,你只管说你的看法,不要征求我的意见。”   “我要进去看看。再说百里峒主在里面,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蓝昊泽看了看马匹。“依我的功力带东方兄没问题,可这马就有问题了。”   “不必,我要牵着这马走进去。”   走?“东方兄,你疯了?”   “如果我料得不错。只要我能够克服这片沼泽地的死亡恐怖,再见的也许会是另外的场景。”语毕,东方随云果然的踏出了一步,很快的,泥足深陷。   “东方兄!”蓝昊泽急忙伸手拉扯。   “不必。”东方随云摆着手,将马缰交到蓝昊泽手中,“即使是看到沼泽漫过我的头顶,也不要救我。”   蓝昊泽觉得东方随云真真是疯了。“好,我陪着你。好歹我练习过龟息大法,能够闭气小半个时辰。按常人来看,你最多只能憋气一刻。如果一刻之时我们仍旧没有如你所愿的破此沼泽幻像,我就带你飞出这沼泽泥潭。”语毕,将马缰紧紧的拽在手中,另外一只手却是牵上东方随云的手,毫不迟疑的踏进了沼泽。   步子越来越难走,沼泽漫过了二人的腰,再也走不动了。看着不停下沉的身子,蓝昊泽苦笑道:“东方兄,你真的打算沉到这沼泽底下看看?”   东方随云坚定的点头。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拉着他不停的要去探寻那未知的领域。   就在沼泽泥涌到二人的脖子的时候,一声大喝声响起,百里建弼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疯了?”   “百里峒主,放心。王爷说这是幻像。他宁愿沉到这幻像的底部去看看,这底部到底有什么。”   “这片沼泽地很大很广,本座花了这么长的时间都看不到它的边缘。你们上来吧,肯定是没用的。”   东方随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但仍旧坚定的说道:“不,不可能。原来的树林不可能不见?这片沼泽地不经过山川的巨大变迁根本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形成。一定是幻像,一定是。”   想起尊主所说的‘你心中有魔障,当然看到的万物都是魔障。本尊内心一片澄澈,看到的景象自是鸟语花香,之话,百里建弼摸了摸脑袋。“好,要死一起死,要看鸟语花香一起看鸟语花香。”   (素馨小花在此警告:此段描写纯是剧情需要,请勿模仿。如果看官有碰到沼泽地的请绕行,不小心掉落沼泽地的请喊‘救命,,千万不要如这文中的三个男猪心甘情愿的跳沼泽啊!再度警告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虽然不懂百里建弼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很快的,百里建弼跳到了东方随云的右手边,利用千斤坠的功夫,很快的沉到了沼泽之中。   “百里峒主,我方才和东方兄说好了。沼泽漫过头顶一刻之后,如果仍旧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就拽出东方兄,不再跟着他胡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令三人相当奇怪的是,那马似乎没有一丁点惊慌。仍旧很温驯的站在那里摇头摆尾。似乎在草原上闲庭信步的吃着草的感觉。可那沼泽明明也快将马儿淹没了啊。   百里建弼首先清醒过来,“马儿的眼睛看不到魔障。”   闻言,东方随云很是欣喜,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随着沼泽漫过头顶,百里建弼和蓝昊泽一左一右的紧紧拽住东方随云。憋气憋气再憋气。就在蓝昊泽和百里建弼心中暗自数到最后一刻准备将东方随云拽出的时候,三人眼前均是一亮,一片绿油油的草原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东方随云、百里建弼、蓝昊泽均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一望无际的草原,间或有红色的花朵开在绿意盈然的草丛间,风吹过,成片的草儿向一边倒去,似一块绿毯飘浮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而那花儿,似千条万条红丝带绦荡在绿绿的草原。随着风,淡淡的,飘来花的清香。   东方随云蹲下,摘了一朵凑近鼻端细闻,“好像,好像那日金銮殿大战时的花香。”   根本就是。百里建弼在花神娘娘庙救顾青麦的时候见过四师傅用这种花杀人的功夫。不过都是花的碎片而已。而现在看的却是整朵整朵。他亦是蹲下摘了一朵细细察看。   蓝昊泽左看右看,“这种花我见过。”   “见过?”   见二人同声发问,蓝昊泽亦是摘了一朵于手中,“我随着船去过很多地方,在一个地方,我见过这种花,那里的人将它名唤‘藏波罗,。”   藏波罗花?!   东方随云的心升起丝丝欢愉,“是它,一定是它。金銮殿中,我就是看我家娘子飞舞在这漫天的藏波罗花碎片中,一定是,一定是这里,这里一定是我家娘子的师门。”   蓝昊泽将怀中的司南再次掏了出来,左右对比看了看,“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在商老伯家就很好,能够很好的分清楚方向,怎么一到这里就又不动了呢?”   这里的草原虽然很是广阔,看似没有什么凶险,但天空却是一片澄澈,蔚蓝得似滴着水般,不似在这死亡之海以外看到的天空。这里的天空似乎分不清楚黑天和白夜的感觉。地上没有三人的倒影。   东方随云从马背上取下测量工具,“无防,有了这些工具,一定不会走失方向。再大的草原,我们都能走出去。蓝兄,你在这里站着定位,百里峒主,你陪着我一起拉线。”   每隔一段距离,东方随云会命蓝昊泽或百里建弼中的一个人定位,另外一个人陪他拉线,然后在定下的位置上插上一支小火把,无论是不是看得见,东方随云都将它点燃。如此这般反复,当小火把点到第100支的时候,东方随云发现一个令他悲观失望的问题,不远处,一支小火把正燃烧着。也就是说,在测量工具的帮助下,他们仍旧是绕了一圈回来了?   东方随云看着手中的测量工具,“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出错。这是最古老的测量方法,可以抵挡所有外界的干拢,除非……除非是人。”   人?百里建弼心中一凛,尊主?肯定是尊主又动了他们的标识,是想让东方随云知难而退?   “这里一定还有第四个人,一定。”东方随云笃定的看着四周。可茫茫草原,除却风儿、草儿、花儿、马儿和他们三个人外,哪里还看得到半个人影。   猛然间,乌云翻滚,雷电挟杂着闪电轰鸣而来,方才明明蓝得似滴水的天空瞬时间下起了暴雨,雨越下越大。好在东方随云准备充足,三人很快的支起了帐蓬避进了帐蓬中。   “按时辰来算,现在应该是酉时。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不防都休息休息,反正下着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这个建议好。蓝昊泽和百里建弼举双手赞成。将所带的包裹搬进了帐篷,又将马儿系在了帐篷外,在帐篷内点燃了另外一支小火把,三人换过干爽的衣物围成一圈吃起了晚餐。   “我一生走过的地方很多,可以说,这是令我映像最为深刻的地方,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听了蓝昊泽的感叹,百里建弼亦是说道:“可不是。本座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么诡谲的地方。我们的影子都没有,诶,这要是说出去,只怕都会说我们是已经……到黄泉路上报道的人喽。”   东方随云只是默默的啃着手中的馒头,看着天地连成一线的漫漫雨空出神。   “东方兄,在想什么呢?”蓝昊泽坐到了东方随云的身边。   “我只是很奇怪。这里为什么有一种令我非常熟悉的气息。好像我生来就应该到这里来的感觉。”   百里建弼摸了摸鼻子,不会是尊主的气息吧。这么神,居然能够感觉得到?他亦是坐到了东方随云的身边,看着雨幕中的草原。那千年松油做成的小火把依旧燃烧着,远远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一条直线,可走到头却能回到起点。尊主,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睡吧,养足精神,我们再试一次。”蓝昊泽对这死亡之海越来越感兴趣,大有陪着东方随云一走到底的决心,更期望死亡之海就是地驭门,这样一来,先祖苦心交待下来的两百年来的遗愿应当可以成功破解,先祖就可以‘仙寿恒昌,了。   “你们两个先睡。我守会子,谁知道待会子会发生什么事。”   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各自拍了拍东方随云的肩,蓝昊泽和百里建弼倒头睡去。   雨停了,天空又蓝得似滴水般,草原又绿了,花儿又红了。风吹来,送来雨后泥土的清香,隐隐随风送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什么味道?   藏在东方随云心中那久久的陈香似乎猛地开坛,酸酸甜甜纷杂而来。是他家娘子身上的药香味道。他猛地站了起来,“娘子!”   照说,百里建弼和蓝昊泽都是武之高手,对于东方随云如此惊呼应该醒转才是,可他们二人仍旧睡得极香。   东方随云猛地冲出帐篷,四处慌乱的寻找着,没有,没有,没有第二个人影。有的,都是小火把发出的亮光。   “娘子,是你吗?你出来见见为夫,为夫知道是你,你出来啊。为夫能够感觉到你。”茫茫的草原上,奔跑着一颀长的身影,慌乱的眼神、零乱的步子,随风鼓起的袍袖,都映衬出他的孤单。   东方随云沿着小火把的方向一路寻去,没有,仍旧没有。全身的精力似乎猛地被抽尽,他浑身瘫软的倒在草原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是你?你现在在大风镇,你现在应该在忘川。”   语毕,他疲软的闭上了眼睛,“你一定在怨为夫,为什么不来找你,是不是?所以,这么多年来,你从来不曾入为夫的梦中?为夫时有在想,心中是娘子最重还是天下苍生最重?我的心可以明确的告诉我,娘子最重。可为夫知道,如果我放弃了天下苍生,娘子必不会原谅我。这也是娘子为什么要为夫记着你好好的活一辈子的原因,是不是?只是如今,为夫累了,为夫真的感觉到很累了……为夫想见见你,想看看你在忘川等得苦不苦?”   一道纤长的身影从草原的尽头缓缓的行来,素洁的白袍随着草原上的风翻飞,血红的头发束独辫于头顶,额头的胭脂痣散发着万丈的光芒。凤目微蹩兮万人断肠,纤腰楚楚兮回风舞雪,莲步轻移兮若飞若扬。   一声轻叹,万般风情绕上眉梢,素若春梅绽雪,洁似秋菊被霜,神赛月射寒江。轻轻蹲下,将躺在草原上的人抱入怀中,“方方下过雨,也不怕冻着了?”说着话,她的眼中流露出眷念来,细细的看着怀中的人,静静的睡着,神若松生空谷,脸因受了地上的寒气显得苍白之极,显得唇更艳了。   顺势坐下,仍旧将人抱在怀中,“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轻轻取下手上戴着的纯白白羽手套,将手在他的红唇处细细的摩挲。感觉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发抖。她伸出一只手掌帖于他的后背,顷刻之间,丝丝白气升起,他的衣物很快就干了。   不忍再盯着熟悉的容颜,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今夜星空灿烂,可惜,怀中的人看不到,也许永远也看不到这吉隆草原上的星空。   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身,找了个极舒服的姿势再度睡去,脸上居然有满足的笑,口中念念有词。她凑近细听,是‘娘子,二字。   一时间,千般记忆涌进脑中,努力尘封的往事铺天盖地飞来。万般酸楚堆上了眼角。   “踩上来……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怎么样,这样走路的感觉如何……为夫希望娘子答应为夫,愿意一直陪着为夫这样走下去。”   “相爷,我答应你,三生石上,今世盟约,三生三世,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说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所以,它日我们夫妻若走在轮回途中,为夫一定会先看着你喝忘川的水,然后牵引你喝记川的水,当娘子记起一切的时候,为夫再放心的去喝忘川的水,因为,为夫知道娘子会牵引着为夫去喝记川的水。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忘了谁。”   因了她的怀抱,他不再觉得寒冷。脸上渐渐的红润起来,艳若霞映澄塘。她终是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吻在日思夜想的红唇上,有泪晶莹剔透,落在他的脸颊上,‘相爷,二字已是软糯出声,无语凝咽。   “知道不?那里的阳光很吝啬,那里的天空每每被阴霾裹缠,我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也感受不到月光的寒。当我感受不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永远都走不出那个结界。我终于明白原来的日子是多么的珍贵,可我偏偏无法守住曾经的明媚和灿烂,只能叹天地无情。于是,我疯狂的想你,一旦想起你的时候,就有微风吹拂的感觉,就能感受到月光的宁静,即使我独自抬头看着月儿,独自承受着那份破碎的相思,但我已经没有了焦虑不安。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一定要走出来,和你团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怀中的人,怀中的人似乎蹩着眉。只当他不舒服,她小心翼翼的替他换了个姿势。   “忽然有一日,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一缕阳光给了我隔世的温暖。明知也许是幻像,但我仍旧……仍旧不忍、不舍。多少个明月夜,我和你漫步在朦胧的月下,长长的路,静静的夜,我踩着你的脚,重复说着曾经说过的话。多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和你散步在美丽的林园,情深深、意绵绵。依旧说着曾经说过的‘三生三世,的誓言……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心旖旎的地方。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直到……直到……”   忆起那一日,四师傅忧伤的看着她,“怀故,四师傅的时间不多了。”   沉浸在小女儿情怀中的她不明白,“不多?”   “怀故,答应四师傅,不要沉迷于幻境,一定要走出幻境。从今天起,四师傅不能再陪你了,答应四师傅,用两年的时间,一定要走出这个幻境。”   四师傅绝望的眼神浮现在她的脑海,她低头盯着怀中仍旧在安睡的人。喃喃说道:“当时,我对四师傅所言的‘两年时间,不是很明白。心中直是想着,如果有两年的时间,是不是说明在这冰凉之极的地方,我还可以拥有你两年时间的温暖?我有丝丝的庆幸,庆幸我能和你待在一起两年的时间,就算破不了幻境又如何?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可万不想四师傅……四师傅……”   四师傅的血不停的涌出,一如她涌血的场景,更惊骇的是,血从四师傅的胭脂痣中喷涌而出,霍地,那血染红了她的眼睛。忆及此,她的眼中有泪滴下,“四师傅用他的血提醒我……不要贪念幻像,否则一切皆只成空。当四师傅的血不停涌出的时候,你消失了,随风而散,我翘首远眺,滔天浊浪的滚滚浓雾中,再也不见你的踪迹。”   “怀故,保重。”   四师傅的眼中有绝望,一如当年四师傅从绝杀谷修行回地驭门时看到她额间胭脂痣的绝望。她心中一动,不再沉迷于幻像消失的痛,她收摄心神急忙扶起四师傅。   四师傅修长的手抚着她的脸颊,“怀故,原谅为师的自私,原谅为师不得不打破幻像,以后,靠你了,也只有你了。保重。”   四师傅额间的胭脂痣不停的变淡,光泽一点点的消散。是血流失的原因么?她的血也曾经这样流失过,可每次都能自动的恢复并且活着?为什么?当时的她只知道不能再让四师傅的血不停的涌出,她必须给四师傅补充血液。她毫不犹豫的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动用功力,将自己的血源源不断的输到四师傅的体内。   “四师傅,你是一诺千金的人,你答应过怀故,要完成怀故的三个要求,还有一个,你没有完成呢,你得完成了。”   “怀故,没用了。放手吧。”   “不不不,四师傅,怀故还有最后一个要求。”语毕,她急速的附身四师傅的耳边,“四师傅,怀故的最后一个要求,是要四师傅活着,永远活在怀故的身边。”   生命从四师傅的躯体中不断的抽离,一抹笑自四师傅的眉角眼梢荡开,弱得不再有气息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的话,“好,四师傅答应怀故……”   看着四师傅阖上眼睛,看着她输入四师傅体内的血仍旧不停的流出四师傅的身体,二人相融的血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有四师傅拉着她的小手奔跑在吉隆草原的场景,有四师傅护她、爱她的一幕幕……   “怀故,瞧瞧,四师傅编的花环美不美?想不想要?想要的话就说一句怀故愿意和四师傅生同衾、死同穴的话哦。”   “怀故!四师傅告诉你,不要盯着四师傅以外的男子看,更不能好奇的盯着看。四师傅不允许我的怀故移情别恋。”   “怀故,来,四师傅告诉你……我的怀故就是妖孽啊。”   “怀故,四师傅一定会完成绝杀谷中的修行,与我的怀故团圆。”   她体内的血似乎不够了,可四师傅如果没有血的话将无了气息,她仍旧执着的向四师傅的体内输送着血液,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救活四师傅,即便是救不活,她也要死在四师傅的前面。在她觉得生命在不断的抽离自身的时候,那流出的血中浮现四师傅第一次进绝杀谷修行所经历的极冰之城、炼火之城、毒噬之城、深渊之城的一幕幕……   “四师傅,怀故也长胭脂痣了哦。可以和你一起闯关了。生同衾,死同穴。”   “大师,如何可以保住这妇人的命……大师救救她,她现在不就在绝杀谷么?”   “四师傅,只要你杀了怀故,就可以过关了。你杀了怀故吧。”   “谁说执念不好?这份执念告诉我一定要活下来,我要去阻止我的怀故练功,若阻止不及,我和她同来闯关。”   “结界之城,破则不破……结界在每个人的心中,若道破这里的玄机,则结千丝千结,世上再也无人能破此结界……记住,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四师傅,你没有闯过这个结界吗?”   “怀故,为师不舍。”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四师傅为她做的一切了。她弱弱的趴在了四师傅的胸前,“四师傅。你植血蛊怀故体内,是为了救怀故的命,是不?你逼怀故走绝杀谷修行,是为了让怀故不受血蛊的控制就能好好的活着,是不?两年,为什么是两年?因为两年后是怀故的胭脂痣满十年的日子,十年是我们的劫,是不?而四师傅你的胭脂痣今天本还未到满十年的日子,你是用自己的死来警醒怀故,幻像和现实疏重疏轻,是不?四师傅,怀故错了,不该瞒着你。怀故不该骗你。怀故现在知道了,怀故应该忘记过去的一切,应该忘了他。”   可是,当她知道一切的时候,都太晚了,四师傅的命没了,她的命也没了,他们终究是没有破深渊之城。   “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难得、难得,一个为爱置之绝境破幻境,一个为情置之死地而后生……怀故,如果要用你最爱之人的血破此结界,你可愿意?”   她抬起虚弱的头,冷笑数声,“怀故最爱的人?怀故一生的爱人有很多,有父亲、母亲、哥哥,还有相爷、四师傅、大师傅,你是要怀故将所有最爱的人都杀绝吗?若真如此,我就先杀了你。”   一声轻叹,缥缈无踪,再也没有声音传来。而她的气息却是强了起来,四师傅似乎也缓存了一丝气息。   她背起四师傅,“四师傅,怀故带你破深渊之城,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背着四师傅的她再也走不进深渊之城,而是被深渊之城的重重魔雾驱赶出来。可结界不破,离四师傅胭脂痣满十年的劫难之日就在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血蛊,替四师傅植入血蛊。   她的血蛊在她闯毒噬之城的时候已是逼出,胭脂痣重现额头,当时她还不明白隔一段时间她的身体就会出血一次而且越来越频繁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她明白了。   “乌雅,本尊要血蛊。”她必不让四师傅受制于人,是以做出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不但毁了乌雅的容,而且逼乌雅拿出了母蛊。   四师傅的命保住了,境况一天天的好转,只待四师傅醒来,她要和四师傅再次并肩作战,重新杀向深渊之城,那个时候,一切幻像都不能左右她。她要对深渊之城的一切幻像杀无赦。   “我本打算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我本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偏偏的,你来了。我都不知道这个你是真实的还是幻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是深渊之城,那么,你应该是真实的。我怕呀,你若不走,那我再进深渊之城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你是真实的还是幻像?万一是真实的怎么办?是以,我想尽办法想让你死心、让你放弃,可偏偏的,越是艰难险阻,你越是迎难而上。”   如今她终于明白四师傅跳入深渊之城时那句‘怀故,为师不舍,是什么意思了。而逼出血蛊的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两年了。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那样不光是害了她,更是害了四师傅。   “我再该拿你怎么办?”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他、抱着他,可是却不能肆无忌惮的拥有他。也许两年后,带给他的将是更大的失望和痛苦,与其失望,不如现在不要有希望。与其痛苦,不如让他认为她一直在忘川之始等着他。   只是,他不走,她该如何?她必不忍心杀他,必不忍心以他之血破咒、破结界……唯一的,就是杀了那浓雾之声,即便是和那浓雾之声玉石俱焚……蹩眉间,她已有了主意,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   怀中的人似梦游般的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娘子。”   “嗯?”   “真的是你?”   “嗯。”   “为夫在做梦?”   “嗯。”   “这是什么地方?”   “忘川。”   “娘子还等着为夫?”   “嗯。”   “娘子不怨为夫?”   “嗯。”   “为夫不走了。”   “那我不等你了。”   “好,为夫走,为夫走。”   “我等你。一直等你办完所有应该办完的事。”   “好。”起先他一动不动,生怕抱着他的人烟消云散,现在他小心翼翼伸出修长的手,抚上熟悉的容颜,乌黑浓密的秀发随风飞扬,如墨的凤眸熠熠生辉,微翘的红唇似含丹露……都是他熟悉的模子啊。他不停的摩挲着,眼睛柔得能够滴出水来,生怕少看了一眼。“娘子为何从来不入为夫梦中?”   “不想你分心。”   “娘子今天为何入为夫梦中?”   “因为你分心了。”   “为夫答应娘子,不再分心,尽快做完该做的事,来陪娘子。”   “嗯。”   “娘子,为夫能吻你吗?”他担心她的魂魄受不住。一吻之下她就不见了。   她却是低下头,将红唇映在了他的红唇上。   原来,是这般的真实。感觉得到心的跳动,感觉得到她的体温,他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浅尝,生怕一个热烈之下她就会不翼而飞。是他熟悉的味道,也是他熟悉的浅唱轻吟,他终于将抱着她的人搂得死紧,生怕她从他的梦中飞走。   感觉得到他这死搂中的占有,也感觉得到他这是不想放弃她,更感觉得到他将那些什么‘天下苍生,只怕早就抛诸脑后只求能够和她在一起,她心生苦涩、心生甜蜜、心生酸软……万般情感陈杂心间,一滴泪就那般落在他的脸颊上。   “娘子,你……”话未说完,眼前越来越模糊,是梦要散了吗,他不甘心的伸手抓向她的头发,奈何……奈何……   广袤的大地,火把烁烁。静寂的夜空,群星耀耀。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脸怀不甘的倒在地上的俊颜。轻叹一声蹲下,抓起他修长的手,将他的手掰开,将她的红发轻轻的自他手中取出。嘴角抹上苦笑,他的心眼可真多,如果让他发觉手中的红发,还不知他会将地驭门闹个什么样的天翻地覆。   百里建弼、蓝昊泽先后醒来,帐逢中未见东方随云,二人吃了一惊,急忙掀起帐帘往外看去,就见东方随云正卧在不远处。   不要冻着的好。想到一处的二人急步往东方随云处走去。走近了,这才发觉,东方随云的眼睛是睁着的,而且是睁得大大的看着那蓝得要滴水的天空。   “东方兄,你……”   “你们信不信,昨晚我到过忘川?”   百里建弼的心‘咯噔,一下,尊主来见过王爷了?蓝昊泽却是蹲下,伸手拉起东方随云,“是梦罢?”   随着站起来,一滴水从东方随云的脸颊上滑落,他伸手摸了摸,放在口中,“涩涩的,是泪。”语毕,他缓缓的看着广阔的草原,“如果真有泪,昨晚的一切是真是幻?是梦是现实?是忘川还是死亡之海?”   “东方兄,怎么了?”   “我见到我家娘子了。她告诉我,她在忘川等着我。但是,如果我不去做我该做的事,她就不会再等我了。”   尊主,你真狠!   113回易容   仗打得很是艰辛,前有乌诺哲挡道,后有庄少蒙死咬,虽然庄少蒙这次不地道的趁火抢劫,但好歹也是为了要养活他那一众属下和子民,是以,卓闻人对庄少蒙也恨不起来。只知道如今站在各为其主的份上,尽着自己的本职。   自从包文龙带着那一千精卫重新杀回营中,卓闻人就急得跳脚,责怪包文龙不知轻重,不知道将东方随云绑回来。而包文龙亦是委屈得狠,只是掏出东方随云的亲笔信给了卓闻人,卓闻人一见信后,更是急得跳了脚,“这不是添乱吗?这不是添乱吗?”   虽然如此说着,但卓闻人只得按照东方随云的安排,解决一个是一个。他故意将水草最为丰美的草原留给了庄少蒙,而且故意丢了许多布匹、衣物在草原上,然后一门心思的去对付乌诺哲。   已近一月,离东方随云给他的期限只有几天了,再不将乌诺哲打趴下,东方随云的命就有点危险了,只是乌诺哲这个人相当的阴险,不好对付,他不似庄少蒙般以为那故意丢下的衣物、布匹、盐巴是雪中送碳、以示友好,而是对卓闻人扔下的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是以,庄少蒙那边的将士、军马早就腹泄得溃不成军了,而乌诺哲的军马、将士仍旧是固若金汤。   庄少蒙对卓闻人这种下三滥的做法相当不齿,但将心比心,自己不也是趁人之危的行为?想着卓闻人终究为他留下了不少吃的、喝的、穿的可以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他安心的在离卓闻人的大营约有百里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这一日,庄少蒙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拿着千里眼看着卓闻人的军营,“卓兄弟,算你狠。”被西陲和南疆围困这么长时间了,一点也不慌乱,看大业那些巡逻的士兵,个个神气得狠。再看看自己属下,个个病怏怏不乐。   接着,庄少蒙又将千里眼对准乌诺哲的军营,大战是一触即发,可以清晰的看到大业皇朝的军马和南疆的铁蹄相峙而立,谁也不让谁。   故事似乎相当的重复,一如当年的檀渊之战,此番大业和南疆的大战地点一样的选在了当年檀渊之战的战场。成败、生死在此一博。   金少江水湍流不息,一座枕木搭成的天台横跨金沙江上,站在天台上,可以看到金沙江水怒吼着往下游而去,一个不防,有一个南疆士兵的帽子被江风吹落江中,瞬时没有了踪影。   乌诺哲,长得高大威武,微曲的头发,深勾的鼻子,大大的眼睛似一对漂浮的灯笼,显得脸上的神情很是深邃。他正独自饮着酒,看着不停的来往于天台摆放牛羊等祭品的将士。   “大王,祭品摆放好了。”   听到将士的禀报,乌诺哲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杯注满,来到天台边,将满杯的酒倒入金沙江中,“父王,孩儿今天为你报仇。”   林文定只当是利用他乌诺哲,却不知乌诺哲此番出兵是一举多得。一来拿了林文定的好,二来可以一雪当年父亲兵败金沙江之仇。三来由于鼠患、干旱,他出兵抢些财富也好养活族人。   “当初,檀渊一战,父王战死顾老贼子手中。如今,顾老贼子已逝,孩儿就杀了它大业新任的兵马大元帅替父王报仇雪耻。然后,孩儿会一力杀到大业皇朝,挖了顾老贼子的坟,鞭尸三日。”   说着话,乌诺哲再度将手中的酒倒到了波涛翻滚的金沙江中。“父王在天之灵。一定要保偌孩儿此番决战成功。”   语毕,乌诺哲摆了摆手,众将士见了,急忙命随军的萨满法师上前祈福。   跳着神秘古老的舞蹈,念叨着神秘古老的祭文,最后在萨满法师的指示下,众将士将所有祭品一一抬起扔入江中,瞬时间,那些祭品被江水冲得没有了踪影。   很快,又有几个士兵绑着一袭淡黄衣衫的姑娘和一位穿着布衣的姑娘上了天台,旦见淡黄衣衫的女子秀眉弯弯、鼻子小巧、红唇微翘,只是神情很是疲惫,正是大业皇朝的八公主宸婉君。而那着布衫的姑娘正是宸婉君最帖心的宫女铃铛。   原来宸婉君、铃铛被许昭阳、秦愿抓走后,辗转反侧却是撞上了乌诺哲和卓闻人的厮杀,本想绕过战场,不想又遇上了庄少蒙的大队人马,万般无奈之下,重新走回头路的几个人都落在了乌诺哲的手中。许昭阳、秦愿顺势推出了宸婉君,以保他们和宸弘扬的命。   当然知道大业皇朝盛传宸弘扬不是先帝之子的事,乌诺哲放下了挟宸弘扬威胁卓闻人之心。知道宸婉君是大业皇朝的公主,而且和卓闻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正好可以拿宸婉君要挟卓闻人,同时方便南疆铁蹄直踏边陲重镇,直导大业皇城。   眼见着宸婉君和铃铛二人被绑上了天台,只要将吊着她们的绳子一一斩断,二人可以一如方才落入金沙江中的祭品般很快的被江水吞噬,乌诺哲的嘴角浮起一丝残忍的笑,走到宸婉君的面前,伸手捏着宸婉君的下颔,“八公主,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宸婉君只是扭过头,没有搭理他。   “想我当初只身进大业皇城参加你二侄儿的满月大典的时候有着多大的勇气。啧啧啧,你们的皇帝也真是有意思,派人杀了我的父亲却来请我赴宴,全然当我是傻子忘了父仇吗?”   宸婉君冷笑一声,“这更说明,我的五哥比你心善许多。你的父亲不是我五哥派人杀的,是你父亲来要争夺我大业的江山,是你父亲要来抢夺我大业的财富,是你父亲无辜枉杀我大业的子民,我五哥派人来杀他,是替天行道。”   ‘啪,的一声,乌诺哲伸手掴了宸婉君一耳光。“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将你祭了我的父王,让你的五哥看看,得罪了我、杀了我父王,他的家人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就是你的族人仍旧会遭受天遣,鼠患、干旱都是最轻的,紧接着什么瘟疫啊、地震啦什么的都将接踵而至,你和你的族人都将继续受着老天降下的惩罚,艰难的过着日子。”   本来想再度掴宸婉君一个耳光,乌诺哲却是停下了手,阴笑说道:“本王知道,你是想激得我杀了你,好让卓闻人不受要挟。本王偏不如了你的意,有你在本王手上,还怕他卓闻人不乖乖认输?不乖乖缴械投降?”   “他不会为了我做这种置大业皇朝万千子民而不顾的事。”   “那我们就试目以待。”乌诺哲说着话,又缓缓的走到方才他喝酒的地方坐下,问着旁边的将士,“卓闻人怎么还没有来?”   “禀大王,探子说,卓闻人早就出营了。”   莫不是做什么手脚去了?卓闻人的机灵他从来没有小觑过。乌诺哲放眼看向滔滔的江水,金沙江以北之地都是山岭,卓闻人若想在那里布下防兵得先通过他这道防线,是以绝不可能。他再看向金沙江以南的土地,大片的戈壁滩广袤无边,若想布下兵防,更是不可能。将所有地方有可能布兵的可能性都杜绝后,乌诺哲又慢慢的喝着酒。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的传来,马上之人白衣随风翻飞,随着人影的靠近,卓闻人的俊颜呈现在一众人的面前,宸婉君有丝哽咽,“闻人,你不该来。”   “公主有难,臣子怎么能够等闲视之?再说,如果公主的命丢在了闻人手中,闻人的兵马大元帅丢了不说,小命只怕也会丢了。”一边说着话,卓闻人策马靠近天台边,缓缓的跳下马,又缓缓的一步步蹬上天台。   “乌疆主,听闻过世的老疆主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更听闻乌疆主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如今怎么也玩起这种只会欺负妇孺的把戏来?”语毕,卓闻人迳自坐到乌诺哲的对面,拿着桌上的酒壶喝起酒来。   “你不怕我在这酒中下毒?”   卓闻人睁着大大的眼睛,好笑的看着乌诺哲,“如果有毒,你会陪本元帅喝吗?”   “可惜可惜,你不是我南疆的人。如果是我南疆的人,定是我的生死兄弟。”   “诶,千万再不要说什么生死兄弟的话。如今本元帅一听生死兄弟这几个字就头疼。一个生死兄弟不顾道义的游山玩水等着本元帅去救,一个生死兄弟背弃同盟在后面打了本元帅一记闷榻,从此之后,本元帅再也不要生死兄弟了。如果要了,还不知道这第三个生死兄弟会如何陷害本元帅。”   乌诺哲嘴角有些抽搐,抬手指着宸婉君的方向,“好,既然你不愿意。本王也不勉强。本王写给你的信想必你看过了,上面的要求可答应?”   “怎么可能答应?一要本元帅死,二要本元帅让关,三还要夺我大业的土地杀我大业的子民,本元帅怎么可能同意?”   “那就是说,你不打算救你们大业皇朝的公主了?”   “为什么要救?本元帅守的还不是她宸家的江山?如果为了她一个人就置天下百姓而不顾,她宸家的列祖列宗也会怨本元帅不分轻重的。”   “你。”乌诺哲看着淡定自若喝着水酒谈笑风生的人,“好,那本王这就将她们都推到江底去喂鱼,祭拜我的父亲。”   “老疆主是鱼吗?”   呃?乌诺哲一时没有明白,只是瞪眼看着卓闻人。   “乌疆主方才不是说要将她们二人喂鱼吗?又说是要祭拜你的父亲,这……不就是说你的父亲是鱼吗?”   ‘啪,的一声,乌诺哲手中的酒杯摁在了桌上,陷进去数寸,可酒杯未碎,酒杯中的水酒亦是一滴未撒,可见乌诺哲内功之深厚。“卓元帅,你既不答应那些条件,来这里做什么?想英雄救美吗?哦,对了,本王可是听闻,那宸家的公主对卓元帅可是痴恋数年啊。只怕一个石头人也早已捂化了。”·糯·米·首·发·   卓闻人嘴角撇笑,“本元帅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也打算只喜欢她一辈子。所以,对于公主的美意我只好辜负了。是以,不要企图拿这些无聊的玩意来软化本元帅本就十分脆弱的心。本元帅这次到这里来就是见公主最后一面,顺便问问公主,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后事,我好去帮她完成了。也算对得起她这几年对闻人的好。”语毕,他将眼睛看向宸婉君处。   宸婉君的泪就那般落了下来,“好,我终于知道你的心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从许昭阳手中救出弘扬,无论如何,他是我宸家的子孙,你……一生一世都要护着他。”   卓闻人点了点头,“好,微臣谨听公主懿旨。”   “卓闻人,本王没有想到你是如此的冷血?”乌诺哲有些鄙夷的看着卓闻人,继续说道:“连本王都替公主不值了。”   “别以为你又高尚到了哪里去?”卓闻人不屑的将最后一口酒都倒入口中,站起来抹了抹嘴角说道:“如果乌疆主真真是高尚之人,又何需出来干这种杀伤掳掠的勾当?不要这样看着本元帅,不要说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子民着想,如果真为你的子民着想,恢复生产才是当务之急,至少可以让你的子民明年不饿肚子,如今你带着他们来这里抢劫,不但什么都抢不到,还令他们的命丢了不少。哼哼,生气了?眼睛瞪那么大干嘛?本元帅说错了吗?至少本元帅敢单枪匹马的到这里来完成我朝公主的遣训,疆主你呢?敢单枪匹马的往本元帅的大营中走一遭吗?如果敢的话,本元帅就将边陲的城防悉数打开又如何?”   听了这番话,乌诺哲的脸上红白青绿变幻着,大怒之下,大掌一挥,一名将士手中的剑斩断了铃铛的吊绳,来不及惊叫,铃铛就那般直直坠入江中被江水吞没。   宸婉君痛呼一声‘铃铛,后是徐徐摇首,“铃铛,是本公主的错,不该拉着你出来,不该。”   “公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早死不一定就不好。节哀。”   “闻人,你可不可以说句实话,你真的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本公主?”她都要死了,安慰一下又如何?   卓闻人坚定的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本元帅这里非常明白的告诉着我,我这里没有喜欢过公主。”   ‘哈哈哈,的大笑,宸婉君笑得凄婉,“好,你没有哄本公主。好,本公主总算不会做一个糊涂鬼,不怨、不怨。”   卓闻人的眼中抹过一丝不忍,轻叹着摇了摇头,看向乌诺哲处,“乌疆主,是不是特后悔,不该以一介女子的命相要挟?不但悔了自己一世的英名,而且也没有将本元帅怎么地?”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不屑的哧笑,卓闻人再度坐到乌诺哲面前,“本元帅既然敢单枪匹马的来,就能单枪匹马的杀回去,你信不信?”   信,当然信。乌诺哲大掌一挥,“容得你走?”语毕,已是伸出手直是擒拿卓闻人而去。   卓闻人不避不闪,任由乌诺哲抓了,兀自笑道:“怎么,大王要亲自出马?”   “本疆主无需任何人帮忙?如果本疆主输了,你走即是。如果本疆主赢了,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这样啊,在本元帅的祭日到来之前,本元帅和公主有几句帖几话要说,乌疆主可愿意让本元帅和公主说几句?好吧,一句也成。”   方才他出手瞬间,卓闻人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也就是说卓闻人知道难逃生天、打也无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卓闻人想趁着和宸婉君说话的功夫救走公主,不但他不答应,这天台上百名一等一的南疆武士只怕也不会答应。想到这里,乌诺哲点了点头,“好。弓弩手,准备。”   “有必要搞得那么紧张?”卓闻人笑嘻嘻的走到宸婉君的身边,“公主,保重了。”语毕,居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早就藏着的利刃割断了吊着宸婉君的绳索,就在乌诺哲等人震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旦见卓闻人早已抱着神情未定的宸婉君就那般跳了下去。很快的,卓闻人和宸婉君消失在了滚滚的江水中。   一路江流湍急,宸婉君被呛得喝了不少的江水,又随着一个漩涡被漩到了江底。本就不懂水性的她眼见性命不保,一直护着她的卓闻人却是眼神复杂的咬了咬牙,将唇贴到了她的唇上。   气息缓缓的渡到宸婉君体内。宸婉君有了丝丝理智。当她感觉到是卓闻人渡气给她的时候,一时间震惊、喜悦、羞怯是袭上心头,心也‘怦怦,的跳了起来。   又一个漩涡漩来,将漩涡中的二人漩出水面,水性极高的卓闻人抱着宸婉君拼命的往岸边游去。当碰到一块石头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使尽全力的将宸婉君拉上岸。   咳嗽几声,宸婉君将呛在肚中的水咳出不少,本以为卓闻人是痛下杀手杀她,却不想卓闻人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更因了方才在水底的亲密接触,宸婉君更是激动,抬头道谢,“谢谢你,闻……闻……东方烨?!”   她是不是喝多了水,眼花了?明明是卓闻人,可眼前的男子怎么突地变成了东方烨?宸婉君不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仍旧是东方烨,不是卓闻人。   东方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唉,花麽说得对,这易容的人皮面具遇水就会脱落,果然,现了原形了。公主,方才多有冒犯,实属无奈,望请公主见谅。微臣东方烨。”   真的是东方烨?宸婉君彻底的傻了眼,“你?”他的亲密接触为什么能够那般扰乱她的心?她的心不是一直为卓闻人保留的么?   “卓元帅接到乌疆主的信后,知道以公主的脾性,定不会让他前往营救。经我们的探子探听的消息,知道公主将会被吊于那天台之上,是以,微臣和卓元帅商议,以微臣假扮卓元帅前来救公主,让乌诺哲误以为卓元帅已亡,然后再趁其不备,我们一举歼灭乌诺哲,大军挥师自贡,去救我的大哥。”   “可你不懂武功啊。”为她冒这个险值得吗?想到这里,宸婉君眼中一亮,难怪东方烨骑马前来的时候是缓缓的下马,缓缓的上天台,原来是不懂武功的原因。可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却以为是从容不迫。也难怪他对乌诺哲的出手一点也不还击,也因了是他不懂武功的原因,可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认命不会逃,如此种种……终于造就了他救了她的事实。   “但微臣的水性极佳。卓元帅听了微臣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后,这才决定冒险一试。”说到这里,东方烨去搀扶宸婉君,继而有些伤神,“恕微臣直言,水中的公主轻许多,这到了岸上,微臣似乎有些拉不动公主了。”   ‘噗哧,一笑,宸婉君又看了眼远方,眼露悲伤,“不知道铃铛怎么样了?”   “微臣只能救一个人。”   “我没有怪你。”宸婉君知道东方烨方才在水中为了救她已是耗尽了体力,她勉强的站了起来,看着滔滔的江水说道:“东方烨,你方才的话是真的吗?”   “嗯?”   “你方才在天台上的话,那些冒充卓闻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东方烨长叹一声,“这些话,都是卓元帅教微臣的,为了不出错。我们是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看来,那些话是真的了。卓闻人是借东方烨之口要她死心。宸婉君苦笑起来,“听说,如果真爱上一个人,不论那个人变成何种模样,自己都可以用心体会到那个人是不是心爱之人。”   虽然不是很懂,但东方烨见识了大哥对大嫂的感情,见识了冷语新对妹子的感情,都是不离不弃的感情,他点了点头,“微臣想着,公主的话应该是对的。”   “可是,本公主追逐了卓闻人那么多年。一切以他的喜好来定自己的喜好。可方才,我却没有感觉出来,那个卓闻人是假的。”   “公主这是在夸奖微臣学得像极了吗?天意吧,虽然我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老天给了我上好的水性,还给了我一副可以鹦鹉学舌的好嗓子。更巧的是,我和卓元帅的身材一般无二……”   宸婉君苦笑着摆了摆手,“你不必安慰我了。其实,通过方才的事我终于明白,一味的追逐并不是对。”说到这里,她独自往下游的方向走去,继续说道:“我的眼中从来只有卓闻人,他总是站在我的前方,于是我不停的去追逐他的脚步,从来没有好好的看看身边的风景。突然有一天,我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风景,原来,站在前面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原来我的身边一直是姹紫嫣红,只是因了追逐他的脚步,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罢了。我很庆幸,今天经此一劫,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东方烨抓了抓脑袋,虽然不大明白宸婉君的话,但他听出来,宸婉君似乎决定不再追逐卓闻人了。他举步追上宸婉君,“公主,再走大约十里路程,包文龙会在那里等着我们。”   “好啊。”宸婉君露出难得的笑,“不知道那个包文龙是不是还如原来那般黑?”   想着包文龙似黑碳的皮肤,东方烨笑道:“旦不知拿牛奶泡的话,泡不泡得白?”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宸婉君经历此番大劫,心思一旦想透,心情也放得极开。于是,尽捡了些原来捉弄卓闻人、包文龙的事告诉东方烨听。   十里长的路,因了宸婉君的健谈,东方烨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或者冷场的时候,二人都相当聪明的避开了江底中亲密接触的一幕,只是说着些年幼时候的趣事,时间很快的过去,不远处,已有数抹身影骑马等在那里。   包文龙一见东方烨和宸婉君走来,急忙打马上前,“公主,三少爷,你们没事吧?”   “有事还会站在这里?”宸婉君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包文龙下马,她复跨上马背,又示意东方烨上马,“你方才在江中救我一命。如今我驮你一段路程,不为过吧?”   东方烨本就是书生体质,在江中已耗尽体力,因了要及时赶到汇合的地点,是以这才拼却全身的力气陪在宸婉君的身边又走了十里路程。如今早就累得只想有张床躺上去的好。听了宸婉君的话,他也不矫情,公主早点将那救命之恩还了也好,免得二人以后还有牵连。是以顺从的跨上了马背,环手抱住了宸婉君。   包文龙的眼彻底的白了,摸了摸那竖立在头上的头发,“天又打雷了吗?”他的一生都很冤,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辈子不做亏心事的他,雷公似乎就喜欢追逐他,只要是打雷,第一个受波及的人就是他,是以,他的皮肤是黑的,他的头发是竖的……   这个公主并不似传闻中的娇横,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东方烨的神思有些飘忽,方才的紧张和救护,十里路程的疲惫,他终于止不住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你醒啦?”   听声音,知道是宸婉君,东方烨急忙爬起来,“微臣参见公主。”   “你我经此大劫,一些礼节能免则免了罢。”眼见东方烨眼中有丝丝的为难,当然知道他心中担心的是那些什么君臣礼仪之类的东西,宸婉君笑道:“其实,我和闻人、东方相爷都亲若兄弟姐妹,是以在某些方面我们也不拘礼数。你瞧瞧,因了我们这些不讲礼仪的人,国法有没有凌乱?国礼有没有偏废?”   公主的意思是将他也提升到和大哥、卓闻人一路的朋友的地位上去了吗?要知道,他一直努力的方向确实就是能够有那么一天啊。东方烨有些激动,“微臣明白了。”   “若真明白了,以后这‘微臣,二字,可以省去了。”   “我明白了。”   “东方家的男儿,果然个个聪明之极。”宸婉君从小茶几上端过来一碗粥,“来,快些将这些粥吃了,养足体力,闻人和包文龙正在大营中商论如何打败乌诺哲的事。”   东方烨接过粥,不讲客气的吃了起来,“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乌诺哲今晚会动手。”   “闻人也是这么说的。他将整座军营挂满了白幡,看上去就像是送葬似的。闻人说,他要生擒乌诺哲,让南疆的人知道他的厉害。更重要的是,他得快些结束这里的事,他得赶往自贡救东方王爷,时间不多了。”   一听说要救大哥。东方烨急忙将手中的粥一饮而尽。急急的擦着嘴角的残粥,又急急的趿着鞋子,“我得快些去看看,好歹要帮卓元帅一把,大哥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题外话------   谢谢searchfainy的钻钻!   哇噻,票票的决战时刻啊,一票难求!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群啃中!   114回破城   初升的阳光笼罩着古老的澜沧卫城,巍然高耸的城门、城楼、城台、城阙,无一不显示着澜沧卫城它的金汤之固和深城深池之貌。   金沙江的支流引入人工修筑的河道,将整座澜沧卫城环绕起来,成了天然的护城河。重达数十吨的金钢吊桥是进入澜沧卫城的唯一通道,派有重兵把守。森森剑戟、密密刀枪、闪亮铠甲,尽显守城将士之雄壮。   高高的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偶有一、两棵顽强的蔓藤破墙而出,缠缠绕绕的延着城墙舒展,透出几分风雨剥蚀之感。   在段士棋的隆重迎接之下,东方随云、蓝昊泽缓步进入澜沧卫城。原来城内是一片广袤的草原,远远看去,居民区、练兵区、农耕区、蓄牧区是井然有序,好一派草原风光。   “段城主,如果本王能够在这澜沧卫城养老,一生足矣。”   “王爷说笑了。”段士棋躬身作揖,又指引着东方随云往最高大的城堡走去,“下官还羡慕着京都的繁华呢。”   “看来本王和段城主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山望着一山高的人啊。”东方随云说笑着,也未理会林文定的神情,兀自又和段士棋说了些话,显得极是亲腻。   见他们二人说得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林文定多了些不自在,“澜沧卫城中可观的景点多之又多,王爷打算先去哪里看看?”   “早闻澜沧卫城率先推出闲时务家、战时练兵的绝好方案,本王就先去耕地看看。”   “想当初,这澜沧卫城多是高山荒地,先祖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将那些荒地也好、高山也罢都开垦了出来,这才有了现在看着似草原的感觉。”   在段士棋的殷勤介绍下,东方随云不停的称赞着段氏先祖和段士棋功劳卓著,最后,才回到了那最高大的城堡,也就是段士棋的城堡——月楼。   晚间的歌舞酒宴自是不少。但东方随云称游玩了一天,累了,早早的就休息去了。他住的屋子在月楼的三楼,最高的楼层,许多暗绿色的蔓藤透过窗口钻进了窗子里,和窗外的月,屋内摇曳的烛火,共同谱出几分阴森之感。   对于东方随云真的孤身进入澜沧卫城的行为,蓝昊泽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侍候。倒是东方随云,似乎有心事似的站在窗前,看着死亡之海的方向默默出神。   侧耳倾听,确信四周没有安排下探子,蓝昊泽终于忍不住出声,“东方兄,再打算怎么办?”   “蓝兄,你觉不觉得奇怪?”   只当是奇怪这澜沧卫城的事,蓝昊泽笑道:“段士棋是真真的糊涂。如果我拥有这片城池,不知会如何过着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何必和忤逆之徒勾三搭四?也许是与虎谋皮不成反倒惹一身腥。”   “那是人各有志,他终是庶子出身,不管是什么都是他辛辛苦苦谋划来的,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和方法,不管是害了多少人抑或是杀了多少人,他总想得到更多,他总认为只有这样才有保障。”东方随云语毕,回头看着蓝昊泽,“我说的令我感到奇怪是死亡之海,我不知道,当我们下一次到达死亡之海的时候,起点又会是什么?”   一念成魔,一念成障,一念魔障全消。   当东方随云、蓝昊泽、百里建弼三人从死亡之海出来的时候,已是十数天后。在死亡之海的草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最终回到了起点。奇怪的是,起点不是最初始的树林,也不是第二次的沼泽,而是一座山,翻过那座山,刻有‘死亡之海’的碑石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搞半天这位摄政王爷对目前的危险是一点都不在乎,在乎的仍旧是死亡之海?蓝昊泽轻叹一声倒在床榻上,头枕着手臂,“谁知道呢?反正,不管东方兄是否要再闯死亡之海,小弟我一定奉陪。”   “谢谢。”   很正经的看着立在窗户前的人,蓝昊泽说道:“其实,我这样做,也是想完成先祖的遗愿。再怎么说,我敢肯定,那死亡之海应该就是地驭门,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唯一要肯定的是,四师傅和我家娘子到底是不是地驭门的人。”东方随云摸着自己腰间的平安符,应该有两个,如今……只剩下一个。是他在梦中的时候,偷偷的塞到了自家娘子的怀中。他只是想通过这样的行径提醒自己,自家娘子真的来过。为了更肯定她来过,他还扯向了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可早上醒来,手中没有头发。   平安符只剩下一个,而他想留下的头发却没有。他只能怀疑也许那平安符不甚遗落在了草原的某个地方。所以,他在那草原找了又找,找了那么多天仍旧没有找到。不想却再度转出了死亡之海,回到了起点。   见蓝昊泽很感兴趣的侧耳倾听,东方承受云停下摸着平安符的举动,继续说道:“我家娘子的两个哥哥都战死沙场。可我的二舅子后来居然奇迹的复活,虽然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到他的事,却终究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那日在金銮大殿上,许胤祥说了句‘顾头领他们呢,没和你们一处吗’的话,那个时候,我的眼睛有点问题,所以听觉十分的敏感。当时我就觉得,也许这个‘顾头领’应该就是我的二舅子。”   蓝昊泽煞感兴趣的坐了起来,两眼熠熠有神的看着东方随云,因为他知道,东方随云的每一个推论最后似乎都会成立。   “紧接着,金銮殿上杀来一群人。这群人很是怪异,时而在四师傅箫声的控制下杀我们的人,时而在我家娘子哨声的控制下杀许胤祥的人。这些人,看上去,应该是一群没有思想的人。”   “活死人?”   听着蓝昊泽的失声惊呼,东方随云大吃一惊,“什么是活死人?”   “就是本已死去的人,通过一些药草或者法力能够让他们起死回生。但他们苏醒后,不具备任何的思想,只会听命于将他们起死回生的人。可这诡谲之术早在两百年前就绝迹江湖了。”   “活死人?两百年前绝迹?两百年前地驭门兴起?蓝兄,你觉不觉得这也太多巧合了?太多的巧合必有原因。是了是了,蓝兄,如果我肯定四师傅和我家娘子是地驭门的人,则一切都好解释了。”   “尽请东方兄解惑。”   “我家娘子天赋极高,在地驭门很是受人排挤,虽然我家娘子素喜韬光养晦,但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于是,她想尽一切办法叛出了地驭门。可在这之前……娘子的两个哥哥因了战死沙场也许被我家娘子救回了地驭门,依我家娘子最初的想法,她应该是想将她的两个哥哥救活而不是成为什么活死人。可因了她的叛离,两个哥哥落在了地驭门的人手上,并且被地驭门的人变成活死人。”   有一定的道理,蓝昊泽点了点头。   “按照你们江湖的规矩,叛出师门的人应该是杀无赦。是以,地驭门另外的一个名唤‘游侠’的人写信给我,希望我利用两个舅子之事重新挑起顾家、东方家的矛盾,让我杀了岳父。这样一来也会祸及娘子被斩杀。地驭门的人明着是想帮我杀了岳父以报我东方家的世仇,实则是想借我之手杀了我家娘子。”   “江湖规矩,叛出的门徒由本门的人杀无赦。不会假手他人。”蓝昊泽对东方随云的这个猜测提出反对意见。   “我家娘子既然能够叛出地驭门,想必地驭门中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那些地驭门的人是担心他们的秘密被我家娘子公诸如世,是以才不得不另谋它法,希望借我之手杀了我家娘子。”   被逼急了,也有这种情形,何况是神秘了两百年之久的地驭门,蓝昊泽再度点头,“假设东方兄这个观点成立,那么东方夫人的武功应该高出她的师傅。可东方兄不要忘了,金銮大殿上,东方夫人是毙于四师傅之手。”   “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说呢。再说那个时候,我家娘子病了。你不知道,我家娘子的身子那段时日相当的不好。时不时就会有出血现象发生,太医都说我家娘子活不过一年。也许是因为病了的原因,是以才会打不赢四师傅。”   “好吧,暂且通过。”   东方随云一点通,百理融,线路一旦理清,许多疑问豁然贯通,“可是,地驭门的人想不到的是,我居然没有理会他们的信。这一下,他们急了,只好派来了四师傅。随着四师傅而来的应该就有我的二舅子。四师傅是想以二舅子的事牵扯住我家娘子,让我家娘子乖乖的回地驭门受罚。要不然,怎么会有我家娘子亲自告发二舅子活在世上一事?”   “照你方才所说,你在金銮大殿上听到许胤祥的话,你那二舅子那个时候应该是听命于许胤祥啊?”   “因为四师傅和许胤祥联手了,我那二舅子当然也就听命于许胤祥。而四师傅,他想借许胤祥的手杀了我。”   蓝昊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如果真是这样,金銮大殿上,四师傅为什么说出‘是为你好’的话?”   知道是喂他吃忘尘丹一事。东方随云蹩眉,一时间又似醍醐灌顶,“因为,四师傅万万没有想到,我和他会是故人。当在金銮殿看到他……当他喊我家娘子‘怀故’的时候……啊,对了对了,四师傅要杀我的原因我知道了,因为四师傅也爱我家娘子。”   想起东方随云讲述的乱坟岗中的一些话,蓝昊泽嘴角有些抽搐,“也许,那个时候是玩笑。”   “不论是不是玩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肯定了我家娘子是地驭门的人,一切事都可以解释了。诡谲的武功……活死人……我二舅子在四师傅来的时候就来了,在四师傅走的时候就再也没被人提起过就都可以解释了。对了对了,还有那藏波罗花,一如金銮殿上的藏波罗花。”   蓝昊泽站了起来,走近窗边,伸手在东方随云肩头拍了拍,“好,我帮你。等解决了自贡的事,我帮你解决死亡之海的事……哦,不,地驭门的事。”   “你相信死亡之海是地驭门了?”   “一个地方不可能出现两个诡谲的门派。如果死亡之海不是地驭门,除非死亡之海消灭了地驭门。”   眉头不自觉的一跳,东方随云颇是赞同蓝昊泽的话。“所以,蓝兄,你说说,地驭门的人那般追杀我家娘子,肯定是对我家娘子恨之入骨了,有没有可能将我家娘子也变成……变成活死人,一辈子听他们的话?”   轻‘啊’一声,蓝昊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东方随云,“你你你……”   “你知不知道,我越是近死亡之海,就越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特别是那天在草原上的感觉,我是追着那熟悉的气息跑出大帐的,后来……后来,我家娘子就来了,说,那是梦。”   见东方随云似又回到那天的事中,蓝昊泽叹道:“说来也是诡谲,依我和百里峒主的武功,你跑出帐外,我们没有不惊醒的道理。可偏偏的,我们两个睡得极熟。”   “也许是地驭门的人故意让你们熟睡,这样一来,可以让我家娘子来见我。要不然,那天的感觉为什么那么真?要不然,我的平安符又怎么解释?”   “平安符也许遗落在那草原了。放心,下一次去,我们再仔细找代。再说,如果东方夫人果然还活在地驭门……”担心东方随云伤心,是以将顾青麦‘活死人’三字省去,仅用‘活在地驭门’代替,蓝昊泽又道:“依你方才的分析,四师傅若真爱东方夫人,又怎么可能让东方夫人来见你?再说,那天的东方夫人,你觉得她是没有思想的吗?”   那天的她有思想、有感情、有泪、有笑,而且说着他们曾经说过的誓言,肯定不是没有思想的活死人。东方随云猛然有些疲惫的走到床边,倒到床榻上,“是啊,肯定是梦。”   “不论是不是梦。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听她的话,要不然,她不等你了怎么办?”   “对。”东方随云又提起了精神,“我得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再说,秋天马上就要到了。我得去趟大风镇了。”   又是忌日?蓝昊泽拍了拍东方随云的肩,走到窗前将窗子关好,又在就近的屏榻上和衣而卧。“睡吧,还不知道段士棋明天会唱什么戏。”   “不管他唱什么戏,我倒想唱一出离间计。”   离间计?蓝昊泽挑眉看向床榻处,只见东方随云一点没睡意的样子,又听他道:“我今天故意亲段士棋远林文定,林文定那只老狐狸有些不舒坦了,只怕在怀疑段士棋和我有点子什么?正好,我明天继续,这样一来,先让他们从内部乱起。”   有所悟,蓝昊泽笑着伸出大拇指在东方随云眼前摇了摇。“接着呢?”   “接着让澜沧卫城也乱起来。”眼见蓝昊泽不解,东方随云笑道:“日间所见的一切,蓝兄,你当真澜沧卫城有表像下的那般平静无波?”   “洗耳恭听。”   “我一直不解,仅靠这澜沧卫城的土地,如何能够养活那多出的1500户近万人?难道真就是一个私自贩盐就能解决的问题?是以,我今天故意要去看耕地,目的就是粗略的算了算那些土地到底能够养活多少人。”   原来他看耕地是算问题去了啊,蓝昊泽习惯性的摸了摸脑袋。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三个千户我都见过了,其中有一个明显对段士棋不满。后来我听他私下说了,这澜沧卫城的土地年出粮大约10万石,正好够澜沧卫城人口口粮。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十三年前起,他们城主居然要他们多交出5万石的粮食,你想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粥,没有土地如何能够有多的粮食?于是从城主到千户、从大军到小兵,一级级的往下压,那些多出的粮食就都压在了苦小兵的身上,是以,别看澜沧卫城如今是一派祥和,三个月前,有一些小兵还叛乱了的,只不过是被镇压下来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段士棋如今变本加厉的要求属下多交粮,一来是为了养活那多出的近万人,二来只怕也是为打仗屯粮罢。想到这里,蓝昊泽问道:“东方兄打算利用那个千户?”   “要利用一切可用之人,这是我们权谋家最拿手的事,看着吧。我不但要让这个千户反了段士棋,更要让段士棋和林文定相互猜忌。”   撇了撇嘴,蓝昊泽的话无不透露出感慨,“东方兄。”   “嗯?”   “读书人,惹不起啊。”   东方随云盯着蓝昊泽看了许久,突地‘噗哧’一笑,“这句话,我更希望出自地驭门门主之口。”眼见蓝昊泽不解,他又道:“我最喜欢挑战。等我将澜沧卫城、自贡的事了了,再做好充足的准备,一定要再访死亡之海——地驭门。”   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洒进月楼的时候,一只信鸽飞到了东方随云所居住屋子的窗口叫唤着。蓝昊泽率先惊醒,利索的翻身下床推开窗户,将信鸽腿上的竹筒取下来。这才放了鸽子远去。   “东方兄,好消息。卓元帅来了,而且还活捉了乌诺哲。”   东方随云本就浅眼,早听得动静。是以翻身而起,“这小子,终于舍得来了。再不来,我的命只怕真要丢在此处了。”   二人一边穿着衣物,一边说着些话。一时间,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奴婢奉城主之命,为两位爷洗漱。”   这声音,好熟。东方随云蹩眉想了会子,偷偷凑近蓝昊泽耳边,说了两句。   蓝昊泽的眼睛亮了,“真的?”   “除非世上真有声音一模一样的人。”   略挑了挑眉,蓝昊泽笑道:“有意思。如果真是的话,昨天怎么不让她和我们相见?偏要今天早上来吓我们一跳?”   “昨天不让她见我们,是因为不知道我们的生死到底如何?如今让她见我们,是因为肯定了我们死定了。让一个曾经的奴婢来戏弄戏弄我们。”   “你是说,段士棋他们拿到七皇爷的手谕了?”   “我想……应该是。”东方随云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又亲自梳好头发,插好银簪,“我在家中就讨厌她打理我的一切,如今大难当前,死前更要保持清白。你去将洗漱的水拿进来,我面前还由不得她放肆。”   感到很有意思的支着下颔,蓝昊泽在东方随云的瞪视下终是将门打开,看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女子,“麻烦姑娘了。”   “妾身水卉,是段城主的八姨娘。”   忍住将要发出的咳嗽,蓝昊泽将水卉手中的洗漱水端过来,“我们王爷说了,见不得有人服侍,就不麻烦八姨娘了。如果八姨娘觉得为难,我待会子和段城主说去,想必段城主不会为难你。”   为难?水卉一声冷笑,看着屋中的东方随云,“少爷,难以置信吧,奴婢在这里居然又碰到了少爷?是不是有缘?”   若非看在母亲求情的份上,水卉当初差点被自己劈了,东方随云转头看向水卉,“原来是八姨娘?本王似乎不再是你的少爷了。”   “是啊,少爷将奴婢卖了嘛。”说着话,不顾蓝昊泽的反对,水卉硬挤进房中,走到东方随云的身边,“不过,少爷‘八姨娘、八姨娘’的叫着让奴婢听出有些酸意了呢?让奴婢来为少爷梳头如何?”   “八姨娘,请自重。”东方随云不着痕迹的避过水卉的手,“如今你是一个妇道人家,应该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可不要让城主看你的笑话。”   “少爷这是关心奴婢吗?”   “本王是担心,一旦沾染上八姨娘的手,本王会不小心吐出来,吐得八姨娘一身,惹得段城主心疼八姨娘啊。”   “你。”水卉怒指着东方随云,继而‘咯咯’笑了两声,“如果少爷你对奴婢尚有一丁点的情意,奴婢今天本打算救少爷出这牢笼,可万不想少爷仍旧一如既往的冷血冷情,看来,是老天要绝少爷的路,怨不得奴婢了。”   “怨?”东方随云嘴角露出丝丝讥笑,“八姨娘,你要记住本王的一句话,对本王而言,哪怕心中留一片怨的地儿,你都没有资格。”   “你?”水卉再度怒指着东方随云,脸色青白红绿一阵阵的变幻着。   “蓝昊泽。你是怎么保护本王的。居然允许一个下贱的姨娘在本王的面前指手划脚。你是要我废了你的手还是脚?”   蓝昊泽急忙上前演戏,“奴才该死,请王爷吩咐。”   “她哪只手指着本王,就废了她哪只手。”   随着东方随云的语毕,水卉惊呼一声,骇然的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手臂,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痛。继而,看着手袖处冒出的血,她这才痛了起来。“少爷,你,你,你不得好死。难怪顾家贱人死得早,有其妇必有其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依大业皇朝律法,凡对本王不敬之人、谩骂之人皆犯下大不敬之罪。废声!”   再随着蓝昊泽的出手,水卉的喉咙处响了一声,只见她的嘴时不时的张合着,却是发不出声来。   东方随云嫌恶的看着水卉,从洗漱的面盆上拿起一块帕子,平摊在自己的手上,这才伸出手紧捏着水卉的下颔,“知不知道,本王最恨有人咒我家娘子早死。本王最憎恨我家娘子以外的女人来沾染本王,如果你的眼睛还有一丝怨气,我就废了你的眼睛。”   一时间脸色苍白,水卉颤抖的低下头。只听东方随云又道:“如今,这又不能说话,又没有手的八姨娘,也不知道段城主还要不要?”   “当然不要。”段士棋说着话,从外面跨进房中,继续说道:“摄政王爷,大厅已备薄酒,请。不必为了一个贱奴弄脏了自己的手。”   松开水卉,东方随云将手中的帕子丢到面盆中,拍了拍手,“还是段城主深知本王之喜好。”   “若真知王爷的喜好,今天也不会派一个这么不懂事的贱奴来搅了王爷的兴。来人呀,将这贱奴拖下去,送到虎笼,正好,节约今天的虎食。”   之于水卉,在她想草船借箭的那天,他就有杀她之心,如今是她自不量力,以一个姨娘的身份来公然挑战一个王爷,可以想见平时的那些恭良贤德是假装的了,死不足惜。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惜,东方随云不待水卉爬过来,已是率先抬脚出了屋子。身后传来段士棋的声音,“还不快拖走。”   来到月楼的大厅,林文定以及自贡地区的大小官员已是候在此处,见了东方随云,众人都站了起来,齐声‘请摄政王爷安’后都跪了下去。   “起来罢!一大早的,今天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一应礼节完毕,将东方随云请到首座,段士棋长叹了一口气。“王爷,说起来,真真教下官们为难啊。”   明知顾问,东方随云不露声色,期待着段士棋的下文。   林文定见东方随云不动声色,心有些寒,但很快的壮起胆子说道:“王爷,京中传来消息……”   “哦?”   “太皇太后大怒。说许曼容之子宸弘扬不是她的亲孙儿,那宸弘文、宸弘墨也有可能不是她的亲孙儿。如今京中由太皇太后老人家亲政主持大局,已是剥夺了宸弘文、宸弘扬所有的皇位和爵位了。”   难怪不称圣上,口口声声的唤着‘宸弘文’,原来,弘文被太皇太后‘废’了?东方随云嘴角浮现一丝讥笑。要想造反也不必找这般拙劣的理由。宸弘文一看就是宸天佑的翻版,哪有不是的道理。东方随云再度‘哦’了一声。   “京中传话来了,说……说宸弘文、宸弘墨是……是王爷的骨肉。”   “放肆。”蓝昊泽突地冲了出来,一掌挥在了林文定的脸颊上,饶是林文定是武举出身,也被蓝昊泽诡谲的身手打得摸不着头脑,只到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被人掴了一掌,一时间恼羞成怒,“这是京中传来的话,是太皇太后的谕旨,要我们拿了东方王爷,回京滴血认亲。”   看来,宸天极没有打算在澜沧卫城杀他。那还不如给这些逆党们下一剂猛药逼得他们出手,他也好有借口和理由收拾他们。想到这里,东方随云讥笑说道:“回京?你们要知道,如果此时不杀本王,它日只要本王缓过一口气来,你们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杀?所有的人吃了一惊,继而都低下头不作声。有人神情勉强,有人神无奈,更多的人则表露出看好戏的意思。   林文定起初为东方随云的狂吃惊怔愣,继而知道这是东方随云的激将法,他回神看向早就准备好绳索的将士,“刻不容缓,遵太皇太后谕旨,绑了东方王爷。”   “绑,我看你们谁敢?”   蓝昊泽方才的出手就诡谲,如今他似一尊天神站在东方随云的面前,一时间,那些拿着绳子、鞭子等物的将士倒还真不敢上前。   林文定貌似委屈的说道:“王爷,你不这是为难下官吗?忤逆了太皇太后,下官是个死。得罪了王爷,下官仍旧是个死。素闻王爷是个分得清青红皂白的人,如果王爷真有冤,回了京城,向太后太后禀明一切,不就成了吗?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问题是本王现在只怕回不了京城啦。”东方随云的话说得颇是苦恼。眼见林文定等人不明白,他叹道:“如果本王估计得不错,不出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澜沧卫城只怕会被卓闻人卓元帅给围了。”   卓闻人来了?林文定心中一惊,他们的探子明明探得卓闻人为了救宸婉君葬身金沙江了啊。“不可能。”   “好吧。不要怪本王没有提醒你。”东方随云貌显痛心的摇了摇头,接着看向一众站在大厅中的人,“你们应该知道本王和卓元帅的关系,他要来,谁都挡不住。再说有蓝海主,本王要走,你们任何人都留不住。最终谁会赢、谁会败,你们心中清清楚楚。三年前许胤祥谋逆的下场你们都忘了吗?”   眼见那些人有的发抖,东方随云又道:“什么太皇太后的口谕?什么陛下是本王的儿子?这些幼稚的话你们信吗?不过是用卑劣的借口谋夺天下罢了。真正传出这些话的是宸天极。本王可以肯定,如今宸天极连陛下的影子都没抓到,更不用说夺取天下了。”   三年前,东方随云、卓闻人、顾自强以雷霆手段将许胤祥杀得是没有还手之力。血的教训还在眼前。只是如今他们就算再怎么不肯,但家人都掌在林文定、段士棋之流手中,他们是不得不从啊。是以,那些官员仍旧低着头不作声。   “本王告诉你们。本王出京之初就掌握了宸天极要谋反的事实,只是没有惊动他。本王更告诉你们,早在本王出京之时,已叮嘱河南大营、河东大营、河西大营、河北大营的人在宸天极谋反的时候进京勤王。当然,本王还可以告诉你们,如今陛下在四方大营中,不在京城。”   东方随云如此说,是为了稳定这些左右摇摆不定的官员的心。再说,万一这是一场持久战……说宸弘文在四方大营手中也好减轻京城的搜捕,更可以减轻万年青的压力。耳听得一片轻‘啊’之声,知道有一大半人相信了他的话,他又道:“知道本王为什么孤身进自贡地区?是为了将林文定这帮宸天极的逆党引蛇出洞。知道本王为什么遣走包文龙?是为了让林文定之流放松警惕!知道本王为什么进澜沧卫城?那是因为本王早就得知澜沧卫新增了1500户近万人的亡命之徒。本王是为澜沧卫城的本地居民心痛啊,本王是为了体验一下澜沧卫城土生土长之人的真心和疾苦。”   原来,摄政王爷早就知道澜沧卫城、自贡地区、宸天极所有的勾当了?要不然不会说出那般准确的数字和出处。段士棋有些傻眼了。   眼见着许多澜沧卫城的本地居民神情有些激动,东方随云看向昨天那个向他抱怨粮食问题的千户,“庞千户,你是正经的千户之家出生,正经的澜沧卫城人,本应该过着逍遥赛神仙的日子,可为了一批不能见天日的死囚,你是被自己的主子打掉了牙齿往肚子中吞啊,委屈受苦的都是自己的兄弟。为什么?帮那些忤逆之徒得了天下又如何?那帮死囚固然可以得到新的身份大白于天下的活着,可你呢,你只不过还是回澜沧卫城过你的小日子。问题是如果那帮忤逆之徒得不了天下,那你可曾想过你的妻小、父母又该如何?”   那都是灭九族的罪啊。庞千户紧咬着唇,手握着钢刀,颤抖起来。   知道庞千户已被说动,东方随云又看向段士棋,“段城主,你段家世代受我皇恩,虽然皇家不给予你什么,但也从来没有收你的税,你澜沧卫城是自给自足的人间净土。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地方羡慕你们澜沧卫城吗?其实这些天,本王和你交谈甚多,知道段城主是一方人杰,本没有那谋逆之心,不过是一时糊涂。古语有‘悬崖勒马、亡羊补牢’之说,段城主,这些话还要本王讲给你听吗?就算你们得了天下又如何?你是能进京当个王爷还是仍旧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宸天极是要将天下的财富分些予你吗?不要忘了,这十三年来,宸天极从你这里要的财富只怕更多吧。”   十三年,居然将他们谋划的时间都说得这般清楚?东方随云难道真是有备而来?就在林文定疑惑间,东方随云又说道:“本王打十三年前起就知道你们的事了。不过是没有抓到把柄而已。如今本王亲自历险,就是钓宸天极上钩。他以为他抓住本王了,哼,他太嫩了些,其实他早就上了本王的钩。”   眼见得一众低头站着的人有经不住打击已然瘫软倒下的,东方随云冷笑看向林文定,“林文定,原名林定国,先帝天授元年檀渊之战的逃兵。后经你父亲,噢,对了,其实是你的叔叔林有才林府台亲自谋划,将你所有的身份重新洗牌,可是,你也许不知道,本王是亲眼见你从檀渊之战逃出来的。”   林文定的唇白了,不停的抖动着,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世事就是这么凑巧,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可曾想过,当年那个被你们拼命追杀的少年有一天会站在你们的面前?”   ‘啊’的一声,原来如今的摄政王爷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林文定傻了眼,其余的一众官员更是傻了眼。原以为林文定是人材,搞半天他也是诛九族的罪。之所以如此辅助宸天极,只怕也是和那近万名死囚、亡命之徒般,也是想重新洗了身份好在光天化日下活着。原来,他们上了贼船,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啊。   想到这里,一些官员已经是连滚带爬的爬到东方随云的脚边,“王爷,王爷救救我们啦。我们的家人被他掌在手中,不得不反,不得不听他的话啊。”   “好。本王在这里替你们作主。今天只要是站到本王这边的人。它日本王定保你们无虞。”接着,东方随云大手一指,指着林文定说道:“倒是林府台,一次当逃兵,一次助纣为虐,死定了。神仙也保不了你了。”   “那我也得拉个垫背的。段城主,快叫你的人马将这些不听话的都捉起来关在牢中。一群没用的东西。段城主?”眼见段士棋不为所动,林文定心中一惊,“段城主,你可要想清楚喽。你可不比那些吃软怕硬的东西,你是头头,领兵的头头,就算你现在站在了摄政王爷一边护着他,它日他也不会保你无虞。”   闻言,东方随云煞有介事的点头,“有可能。”因为这个位子是段小朗的,他没打算留下这个弑兄弑父的人的命。只是偶尔利用一下,吓唬吓唬林文定而已。“但只要你现在弃暗投明,本王可以保你全尸。”   段士棋闻言,脸红一片,“那就反喽。”语毕,大手一挥,另外的两个千户带着将士蜂涌而上。   庞千户早就对段士棋不满,又加上被东方随云说动,他亦是挥手叫道:“兄弟们,誓死保护摄政王爷。保护好了摄政王爷就是保护好了我们的妻儿老小。”   另外那些准备捉拿东方随云的将士一听庞千户的话,一时间犹豫起来。其实他们也对段士棋不满,可碍于那新增的1500户人马都是死囚、亡命之徒,有时不得不屈于他们的淫威。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以当家作主的人,他们真的要一直任那些亡命之徒欺压下去吗?   大厅上,一时静极。蓝昊泽一直捏着拳头抵着自己的鼻子,以免自己太激动,他终于明白诸葛亮为什么敢独自去江东哭周瑜了。原来真的有舌战群儒这桩事啊,虽然东方随云如今战的不是儒而是将,但他几乎可以肯定,东方随云赢定了。   正在此时,一小哨卫跑了进来,“城主,禀城主,不好了,卓元帅围城了。”   卓闻人真围城了?真没死?而且是这般迅速敏捷的围了城?一时间,段士棋惊得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林……林府台的人马已被卓元帅控制了。”   自贡地区的三千守兵被卓闻人拿了?也就是说,东方随云方才所言不是夸大,而是确实早就查到这里要谋反才来的自贡?听着小哨兵再度语无伦次的报信,一时间,更多的人跪着爬到了东方随云的脚边。另外的两个千户有些犹豫,段士棋一下子清醒,捡起落在地上的刀,一把将就近的那个千户给砍了,“马上拿了东方随云。卓闻人再有本事也拿我们无可奈何?再不不听从命令者,都如他。”说着话,直是用血淋淋的刀指着地上已是毙了命的千户。   段士棋的狠劲吓着了另外的那个千户,他大声呼道:“兄弟们,反了。如今不反,谁相信我们?”说着话,直是杀向东方随云的方向。   大厅上一时间乱了起来,庞千户肯定是铁了心要保护东方随云的,是以他手下的士兵和另外的土司亲军打了起来。   澜沧卫城月楼的大厅打得相当的热闹,既而演变成打到了厅外。庞千户的人马本就对段士棋不满闹过事,如今更是新仇旧恨的杀得尽兴。他们只知道,保护好了东方随云以后就有好日子过。   另外那两个千户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那两个千户手下有那些新增的暗户,都是杀人犯和亡命之徒,杀起人来是不眨眼的。就算这边有蓝昊泽,但也不是以一挡百之辈,他不能离东方随云太远,他的责任就是保护好东方随云。   “兄弟们,去将我们守城的士兵叫回来,保护东方王爷。”   听到庞千户的命令,有几个将士急忙撤了刀,纷纷往城门跑去。只要调回守城的兵,另外那两个千户的人马因要和卓闻人的兵马交战守城就会分散许多兵力。庞千户的临时机灵倒起了不小的作用。   林文定本就是当兵出身,后又是中了武举的人,手下也没有消停过。眼见有几个将士要去报信,他飞身而上想将他们置于死地。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调守城的兵过来,在没有抓到东方随云之前,一定不能让庞千户的人马从城楼调回来。   庞千户哪能让林文定如意,早就飞身而上,将林文定给拦了。二人杀了个难解难分。   东方随云气定神闲的坐在大厅中,看着满厅的厮杀,又看了眼一力想杀近自己身边却无论如何都进不了的段士棋,“段城主,如果本王告诉你,你的侄儿一直在本王的保护之下,如今都快九岁了,你相不相信?”   侄儿?九岁?段士棋一个愣神,挥出的刀慢了许多,立时被蓝昊泽瞧了空档,将他点了穴扔在了东方随云的面前。   “段城主。你杀兄弑父在前,谋夺城主之位在后,如果你方才弃暗投明,本王真的可以保你全尸,可惜可惜……按我大业律法的规定,你这一脉,香火无存喽。”   段士棋这下真慌了,偏被点了穴不能动弹,只得死命的求饶,“王爷,求你饶了下官,饶了下官。下官现在就弃暗投明。求王爷护得下官一家老小的安全。”   “原来你也有爱子之心?那你在杀你的弟弟和老父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天?一切,都晚了。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你那个小侄儿的名字吧,他叫段小朗,以后将会是这澜沧卫城真正的城主。对了,你们见过面,就是本王的那个小书童。后悔了?后悔没有认出他、杀了他?啧啧啧……瞧瞧你这眼神,典型的屡教不改啊,叫本王如何答应你的请求?叫本王如何护得你家人的安全?”   段士棋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变幻着,不再作声。   “这样,本王在这里喊一句,看他们愿不愿意为了你放下屠刀。如果他们真放下了屠刀,你一家老小的生死将由小朗决定,你说好不好?”眼见着大厅的厮杀,东方随云放声说道:“你们的城主落在本王的手中,你们再不放下武器,本王就杀了你们的城主。”   眼见着一些将士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林文定一时怒喝道:“兄弟们,改天换日的日子来了。七皇爷在京城已称帝了。只要我们拿了东方随云,我们就都翻天了,可以正大光明的活在日头之下了。”   很快的,这里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林文定为首的那些死囚、亡命之徒,另外一派是以庞千户为首的澜沧卫城世代土司亲军。虽然有少许官员站在了林文定身边,但绝大多数官员却是站在了东方随云的身边。   大厅内外一时静极,形成了鲜明的对峙阵势。东方随云笑着对段士棋说道:“瞧瞧,你认为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哥们,他决定置你的生死予不顾了。他反定了。这一次真后悔了吧,认命吧,那好的日子你不要,偏要这乱七八糟、不得好报的日子。”   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林文定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能够放下武器,不想林文定全然是为了他自己考虑。段士棋悔不当初,“王爷,下官错了。”   “晚了。”东方随云语毕,一时间从远处跑来许多土司亲军,从服饰上看,应该是庞千户的人马,因为庞千户派去的那几个报信的人将月楼的情形一说,那守城的将士哪还有心思和卓闻人的人马恋战,早就撤了回来帮助庞千户了。东方随云对着那些人说道:“去告诉你们的兄弟,这帮囚徒、亡命之徒以林文定为首,要杀你们的城主,你们还愿意为那个林文定卖命么?”   这是要整个澜沧卫城的本土土司亲军与他为敌啊。林文定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将东方随云过早的解决掉,更后悔放弃了那么多捉拿东方随云的机会。谁曾想不带一兵一卒的摄政王爷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居然就将准备了这么多年的兵马分去了一半。“天要亡我啊。”他举高双手,突地双眼血红的盯着东方随云的方向,“我恨,恨当年为什么没能杀了你,让你葬尸乱坟岗。我更后悔,后悔先前我有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偏要放任你到处游玩。”   “那是因为你还拿不定本王的生死。你担心万一你的主子不成事,本王还可保你无虞。只是如今,你主子已是反了,你认定你主子赢了,是以你才向本王下杀手。依本王看,你不必后悔。在檀渊之战时,老天就应该灭你林氏满门,让你多活了十数年已是老天额外的开眼了。”   林文定在言语上根本就不是东方随云的对手。如今更因了东方随云将他的心思分析得极是在理,也根本就是他先前的顾虑所在,他气得手中的刀直是颤抖着,指着东方随云的方向,“拿下东方随云人头者,它日汇师京都,赏银一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如今在利益的驱使下更是蜂拥而上,一时间,月楼大厅内外再度陷入了混战。   再说卓闻人一直在澜沧卫城外面攻城的人,猛见澜沧卫城的守城官兵去了一半,紧接着又来了一批人,很快的,守城的官兵又去了一半。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解之下,招了招手,“包黑碳,去瞧瞧,是不是打算唱空城计,然后好引本元帅上钩?”   包文龙飞身而起,直接到达澜沧卫城的城头,放眼看了看,可以看到远处有一片片黑影在厮杀,他轻巧的跳下城头,将重达数十吨的金钢吊桥放了下来,这才奔出来说道:“元帅,估计里面内乱了,正杀着呢。”   闻言,卓闻人摸了摸鼻子,不屑的撇嘴,“早知道大哥有本事弄得他们内乱,本元帅也不至于急出火来,瞧瞧,瞧瞧本元帅的嘴角,都上火了,肉都啃不动了。”   包文龙苦笑道:“元帅,人还没救出来呢。还不知道是何状况,先救了王爷再说。”   “不理他。本元帅先看看这澜沧卫城的风景再说。等本元帅的火消了,再去看看大哥是死是活。”   这人,明明方才还心急火燎的,如今却是悠然自得。看来,王爷和元帅这兄弟关系真真是令人难解。包文龙正在诧异的功夫,一道红影从眼前掠过,一眨眼间,卓闻人已没了影子,耳听得数万将士齐呼‘元帅’之声,包文龙急忙扭头看去,但见卓闻人被一红衣女子掌在手中困在城楼上。   旦见那女子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赛雪的肌肤,眉目如画,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一袭逶迤拖地的红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明眸流盼的看着卓闻人,“哟,你就是侠帅卓闻人?”   他完全是在没留神的情形下才这般快的受制于人。虽惊骇于来人的武功,但卓闻人仍旧笑嘻嘻的说道:“不要这样看着本元帅啊,知不知道你笑得挺妖的,本元帅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了。还有啊,男女授受不清,本元帅失洁是小,姑娘你失了节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啊。长得貌美如花般的如果嫁不出去,不就说全天下的男子都瞎眼了。”   ‘哈哈’清笑两声,乌雅的神情极度的高兴,“小心肝,真会说话,要不,本香主纳了你,如何?”   纳?本香主?卓闻人本就极大的眼睁得更大了,“你是乌雅?”   “哟,原来小心肝认识本香主,这就更好说了,如何?”   ‘呸’了一声,卓闻人扭过头,“本元帅最见不得你这样的女人,宁死不屈。”   “宁死?”乌雅嘴角带着浅笑,眼神带着娇嗔,直是拍着卓闻人的脸颊说道:“本香主最疼小心肝了,怎么舍得让小心肝去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还是可以的。”   百里建弼、包文龙早已飞身而上,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乌雅、卓闻人的身边。但卓闻人受乌雅控制,他们二人倒也不能出手。包文龙直是叫嚷,“大胆妖妇,放了我们元帅,否则,我大业一定出兵灭了你的老巢。”   ‘啪’的一声,包文龙的嘴角开始流血,乌雅轻笑一声,“人难看也就罢了,话也难听。”   语毕,乌雅轻甩长袖,直击包文龙而去。百里建弼眼明手快,急忙跳出护着包文龙。但乌雅的武功何其高,很快的,包文龙被乌雅击成重伤,百里建弼不得不抱着包文龙无奈跳下了城楼。   “小心肝,听闻你和大业皇朝排名前三的东方王爷是结拜的生死兄弟。更听闻他现在就在这里,如果东方王爷愿意的话,拿他和你交换,本香主倒还是挺乐意的。”   “你们快走,去救大哥,快让大哥跑。”   乌雅巧笑嫣然的睨了卓闻人一眼,“哟,本香主还没打算纳东方王爷呢,小心肝怎么就吃醋了?好吧好吧,看在小心肝的份上,本香主暂时不纳东方王爷,好不?”   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卓闻人有些恶心翻胃的感觉。“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本元帅就都吐了啊。”   “卓元帅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可惜了本香主的母蛊不在,否则……不过,好歹如今有东方王爷,死一个小心肝算得了什么。不值得本香主悯惜、怜惜。”语毕,乌雅的神情由笑转冷,看向城楼下一众抬着轿子的人,“来人,上木驴。”   木驴是南疆的一种酷刑,就是一种木制的‘十’字器具,把人用铁钉将人的手钉在其上,直至被钉的人血流尽而亡。   城楼下数万大业将士的箭在弦上却是发不出,只因他们的元帅也在城楼上。只能眼红的看着乌雅的手下将卓闻人拖到了木驴处。眼见着卓闻人要被钉于木驴之上,百里建弼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手不停的摸到腰间又放了下来,他不能肯定,尊主来救了卓闻人后会不会怨他多管闲事。可尊主和卓闻人的关系也很好啊。   “住手。”   好好听的声音啊,仿佛清泉叩石,仿佛珠落玉盘,闻之魂荡。乌雅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见一青衣的公子和一蓝衣的公子相继出现,而乌雅的目光落在了青衣公子的身上,一时间愣了神,半晌她方回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传闻东方王爷之美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想必这位公子应该就是东方王爷了。”   东方随云已是控制住了澜沧卫城的形势,方方出来就看见了乌雅要行刑卓闻人的一幕,他不听蓝昊泽的劝阻,迳自往乌雅的方向走去,“乌香主,放了本王的兄弟。本王跟你走。”   “呜呜呜……大哥,原来还是你最好。为了小弟居然愿意失贞,你放心,它日黄泉之上,小弟一定到大嫂的面前去替大哥解释得清清楚楚,不是大哥的错,大哥此举实属牺牲自己的贞操护得小弟的贞操啊。”   东方随云无视卓闻人的眼泪鼻涕,迳自看着乌雅,“放了本王的兄弟。”   那眼中盛载了太多的神韵,亮若银河瀑布,闪着琉璃般的光。那神态中盛载了太多的感情,若菊之清雅、似莲之高洁,看着看着就会被那眼光沦陷,无可自拔。乌雅有些恍神,终于清醒过来,妖笑道:“好,放人放人。可是王爷,如果你说话不算数的话,可不要怪本香主不客气。”   “当然算数。”东方随云的话说得淡若浮云,让人抓不住一丝气息。   “放人。”   乌雅一声令下,被吴为缚于手中的卓闻人得了解脱,他不甘心方才被乌雅暗算,是以一脱身就飞身而上,直取乌雅的面门。乌雅冷声轻哼,“不知天高地厚。”语毕,一声轻笑下,卓闻人只觉似有千万根银针扑面而来。   “卓元帅。”百里建弼和蓝昊泽同时飞身而上,一个抱住了卓闻人,一个已是迎上了乌雅。   蓝昊泽将卓闻人安全的放在城楼下,再度飞身而上,迎战乌雅。本处于劣势的百里建弼因了蓝昊泽的帮忙,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口中的血是大量的喷了出来,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拔出腰间的信号弹,点然放向空中。   “信号弹?”乌雅诧异的看着升空而起的信号弹绽放出异常妖艳的云彩,“你是召唤你们尊主前来?”   “知道就好。你将本座打伤,我们尊主一定会为本座报仇。”   原来这信号弹可以召顾三郎前来?东方随云虽然被吴为控制在手中,但止不住的激动,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顾三郎了。蓝昊泽也有些激动,本处于劣势的他精气神全部涨了起来,和乌雅倒也博得一时。   “你是?”   “不相为谋。名字不必道哉。”   “蓝昊泽。”乌雅冷笑二声,继续说道:“今天真是齐了?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朝庭中有名的人物是齐聚一堂。本香主倒要看看,你这个江湖排名第四之辈是不是徒有虚名。”   蓝昊泽武功虽然高强,可和乌雅相比的话就逊色不少。再加之乌雅的武功几度被废又再度拾起,倒更是增涨了她武功的霸气,功力更不是往日可比。百招一过,蓝昊泽就有些吃不消了。   本在和吴为等人打斗想救下东方随云的百里建弼不得不放弃救助的打算,复飞身靠近蓝昊泽身边,努力的和乌雅周旋。   包文龙伤势有些严重,但好歹留有一条命。卓闻人简单的吩咐几句,又命几个副将带兵进澜沧卫城去看看里面的情形。他再度飞身而上向吴为等人攻去,力图救下东方随云。奈何吴为等人的武功虽然不如乌雅,但在江湖中也是佼佼者,卓闻人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是落后挨打的份。   看出卓闻人腹背受敌,东方随云出声说道:“闻人,走,不要理我。我自有办法。要以大局为重。”   “大哥为了小弟都不要贞操了,小弟为了大哥丢了命又如何?”卓闻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继续拼死的往东方随云的方向靠去。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吴为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突地似失了手般,东方随云就那般往城楼下坠去。若是往外坠楼倒还好了,至少有护城河可以缓冲,可偏偏是往城内坠落,那可是土地,不摔得丢一条命,只怕也要摔一个脑残。   “该死。”乌雅眼露怒气,急急丢下蓝昊泽、百里建弼,飞身而下直抓东方随云。   ‘大哥、王爷’的惊呼声一片。就在百里建弼、蓝昊泽、卓闻人相继跳下城楼力救东方随云的时候,一抹黑影似闪电从空而下,势若雷霆的挡住了乌雅要救护东方随云的手,在乌雅还来不及回神中,那抹黑影已是快速的抓起东方随云直飞到远处的草坪之上。   “狼王!”众人齐呼。   万不想庄少蒙居然会救了东方随云一命。只是到底是救还是要挟,现在定论只怕还为时过早了些。卓闻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卓闻人,你居然使出那么卑鄙的手段害我的族人。今日我掌了你的大哥,有事的话,去我的大营再说吧。”语毕,也不待众人回神,庄少蒙就那般带着东方随云如飞而去。   如果说乌雅的武功狠毒霸绝,那庄少蒙的武功则更是刚猛霸气,是以庄少蒙和乌雅总是可以打个难解难分。如今有了庄少蒙,又有了蓝昊泽、百里建弼等人,乌雅知道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是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庄少蒙挟了东方随云而去。   之于卓闻人而言,东方随云落在庄少蒙手中比落在乌雅手中要好许多。庄少蒙要的不过是可以维持他们族人生存的米粮布匹,而乌雅要的却是东方随云的人。   ‘啪’的一声,中断了卓闻人的思路,顺着声音看去,旦见乌雅正怒气冲冲的站在吴为的面前,而吴为的脸上明显的有五个红指印。乌雅清冷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香主,属下是不小心,一来要应付卓闻人,二来……”   话未说完,吴为的脸上再度挨了一记耳光,乌雅再度怒声问道:“为什么?”   捂着发烫的脸,吴为低下头,“属下,属下吃醋。”   乌雅轻叹一声,上前抓过吴为的手,亲手替他揉着脸颊,“本香主何曾偏心过,你有什么醋好吃?”   “他……他……香主看他的眼光,胜过看顾三郎。”   什么?乌雅有些出神,“再说一遍。”   吴为急忙跪下,“香主看他的眼光,胜过看顾三郎。”   真有这回事?乌雅轻抚着自己的衣袖,蹩目沉思,满脑子都是东方随云方才浅笑淡定的神情,一如她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半晌她方道:“是啊,他长得真像一个故人。”语毕,她若有所思,“走,随本香主救人去。”   救?只怕是抢吧。卓闻人撇了撇嘴,他知道庄少蒙和乌雅的武功不相上下,再加上庄少蒙手下的铁骑武功都是数一数二之流,东方随云在庄少蒙那里应该是安全的。是以,当他看到乌雅带着吴为等人坐着软轿如飞而去的时候,这才急忙命随行的将士守城的守城,到城中清理战场的清理战场。   “报告元帅,澜沧卫城的反贼林文定、段士棋被摄政王爷拿下了。”   大哥居然真的孤身拿了谋逆之徒?卓闻人诧异间,又听那禀报的将士解释。这才知道东方随云说服了庞千户的事。而现在,那些以林文定为首的亡命之徒见林文定、段士棋被抓了,早就作鸟兽散了,那些没有趁乱跑走的也被庞千户抓入牢中关起来了。   “大哥,真有你的。但是,你总是给小弟我惹麻烦知道不?”他想去救人,可澜沧卫少不了他,如果是原来,有包文龙,可现在包文龙重伤在身……卓闻人颇是苦恼,看着一个将士从自己身边经过,他急忙叫住吩咐,“诶,你,回大营去,叫三少爷到澜沧卫城来,让冷总督继续守着我军大营,免得乌诺哲的旧部或者庄少蒙的手下搞偷袭。”   “是,元帅。”听命的将士急忙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翌日,东方烨才赶到澜沧卫城,至于澜沧卫城的兵防,卓闻人早已安排妥当。他相当放心的将澜沧卫交到东方烨手上,又叮嘱了东方烨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准备亲赴庄少蒙的大营救东方随云。   “闻人,我……也想去救大哥!”   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一直瞪得东方烨低下头,卓闻人懊恼说道:“你也去?啊?你也去?三少爷,你知不知道你的美色曾经引来过乌雅?如果你去了,你是要本元帅救你呢还是救大哥呢?”   闻言,东方烨的脸红了。蓝昊泽有些看不过眼,拍了拍东方烨的肩,“三少爷,你担心东方兄的安危我们可以理解。放心,有我、百里峒主和卓元帅,一定将你大哥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是啊,东方烨。你应该相信蓝海主、百里峒主和闻人。再说,你大哥心心念念的是澜沧卫城的兵防,如果我们都去救他,澜沧卫城又乱了,你大哥先前的辛苦不就都白废了?我建议你就留在澜沧卫城,帮着东方王爷守好澜沧卫城,以解王爷的后顾之忧。”   听着宸婉君的一番解释,卓闻人煞有介事的盯着她,半晌,“公主,什么时候你也这般讲道理起来了?”   “因为,本公主终于看清生活的本质了。”   极有玄机,卓闻人不是很懂,但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如何救出东方随云。“好了,好了,公主肯讲道理最好不过,好好在澜沧卫城保护三少爷,协助三少爷守好澜沧卫城。不要再到处乱跑了,至于惠王的事,等本元帅解决了大哥的事再来解决。”   本是走了许多路的卓闻人再度回头叮嘱,“还有,不要对乌诺哲行刑逼供,好歹他是南疆的疆主,等大哥回了再来发落。”   “闻人,放心,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了,许多事情,我必不会胡来。”   胡来?不解,卓闻人摇了摇头,和百里建弼、蓝昊泽出澜沧卫城而去。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o(∩_∩)o~   115回相见   115回相见   一望无垠的草原平坦、广阔,像一张无边无际的金黄色毡毯,苍茫浩渺、气势魄人。连绵不断的草原在天空下伸展,横无际涯、一马平川,偶有一条条细细的河流穿过那黄若披金的草原,远远看去,像一条发光的银项链。徐徐秋风送来泥土散发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的庄稼吹得如涟波荡漾。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看着骑着马悠然自得的唱着乐府民歌的大业皇朝摄政王爷,庄少蒙很是好奇,“王爷,你一点也不害怕?”   “为什么要怕?”误打误撞被庄少蒙抢到了西陲,之于他而言只有好,不会有坏。落在庄少蒙手中再好不过。   东方随云语毕,将手中的马鞭指着远处零散的耸立在草原之上的蒙古包,“狼王,这里水草丰美,百姓安居乐业,你为何偏要劳民伤财的进犯我大业的领土?”   “王爷现在看到的是我南边的领土,如果王爷去北边看的话,那里的破败不堪不是人住的地方。如今北边大震连连,许多子民没吃的、没喝的、没穿的,仅我这南方,也养不活北方那些无家可归的子民啊。”   “那狼王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将我们大业子民的财富都抢了,那我大业子民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强者生存。如果你们大业打得过本王,又何惧子民没有生存之道?”   这简直就是强盗理论。东方随云不再和庄少蒙讲道理,而是看着远处成群的牛羊、蒙古包前戏耍的孩子、远处进行着骑马比赛的青壮年,“狼王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可曾愿意陪着你去抢人家的衣食?”   “本王是为了他们啊。”   “也许,他们不这么认为。他们会认为大王是要他们去替大王开疆阔土。”眼见庄少蒙眼生丝丝戾气,东方随云笑道:“你看你的这些子民,在自己的土地上笑得多么的开心,大王在战场上可曾见到如此开心的子民?大王,天灾哪里都有,并不是总降临到你西陲之地,我们大业也有。但是我们大业为什么从来没有来抢南疆、西陲的衣食?那是因为我们大业知道,恢复生产方是重中之重。抢来的衣食能够支撑多长时间,一年?两年?那后年呢,又去抢吗?年复一年的下去,终究是恶性循环。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下,丢得最多的却是无辜的生命。”   是啊。前几年风调雨顺,西陲百姓有吃有喝、丰衣足食,日子过得相当的滋润。这两年不是干旱就是地震,老天似乎要和他做对似的,他这才背弃了和卓闻人的兄弟之情,向大业伸出了魔爪,期望能够分得一杯羹,不想却着了卓闻人的暗算损失惨重。每每是抢回了一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但自己的族人呢,伤亡也很惨重。   见庄少蒙在沉思,知道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几分。要让庄少蒙完全听进去还不是时候,只能慢慢的来。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抬手指着一个在蒙古包前垒石头的老妈妈问道:“狼王,那位老妈妈在做什么?”   “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选一块自己喜欢的石头,围着蒙古包转三圈,然后将石头垒在石堆上,说出自己的愿望,那么这愿望一定能实现。这位老妈妈的儿子方方……”战死沙场了。庄少蒙后面的话说不出口,只是叹了口气。   明白庄少蒙没说完的是什么。东方随云只是默默的下了马,走到那老妈妈的身边,亦是弯身拾起一块石头,围着蒙古包转了三圈,然后将石头垒在了石堆之上。   “王爷方才许的什么愿?”   “愿逝者安息。”   若有所思,庄少蒙不再作声。直到又骑马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他指着远处一座穹庐大帐,“那就是本王议事的穹庐。”   这穹庐大帐不下大业皇朝中的一座殿宇,一应用餐、住宿、议事、宴客等区域分得很是清晰。东方随云步进大帐之中,感觉像是进了一间华丽的屋宇。   早得到消息,大帐中有许多西陲部落的酋长正等在此处,见庄少蒙和东方随云来了,他们急忙起身以掌捂胸行着礼。   一一回过礼,庄少蒙将东方随云拉到主位坐下,自己亦是坐在东方随云的身边,“听了王爷一言,本王心中有些惭愧。虽说恢复生产很是重要,可如今眼见着要立秋,关外的秋天不比你们关内,马上就会大雪纷飞啊,我北方的子民如今衣不裹体,冰天雪地下如何恢复生产?”   “这一点,本王可以向狼王保证。本王回大业之后,一定资助你们盐巴240石,布缎1000匹,棉花5000斤,谷物1200石以保狼王的子民安全渡过此次劫难。另外,明年初春,还会送种粮100石给狼王,以助狼王尽快的恢复生产。”   “好。”庄少蒙解决了心头大事,再度豪情满怀,“不瞒王爷说,这仗再打下去,我们也没有好果子吃。是以才出此下策,拿了王爷来,望请王爷……”   东方随云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其实大业和西陲一直是互存互惠的关系,也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西陲有难,我们大业早就应该出手相帮。只是因了七皇爷宸天极的谋反是以对西陲忽视了许多。不过狼王放心,依本王估计,不出一个月,大业皇城的动乱就可平定。到时候,只要狼王派了使臣去我大业皇城,本王一定将方才所说的物资如数送到狼王使臣手中。”   东方随云在三年前许胤祥之乱中从容不迫、稳若泰山之事庄少蒙早就有所耳闻。如今见他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之神,是以相当的相信东方随云,“好,那本王就等着王爷的好消息了。”语毕,直是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了东方随云手中。   闻到酒香,东方随云心中一动,“鹤觞!”   “王爷真真是品酒的高手。”   东方随云嘴角抹过一丝苦笑,“大业皇朝鹤觞的产量有限,不想在西陲,鹤觞却是用来招待客人的酒,这一比较起来,西陲比大业可富有多了,亏本王方才还说些什么资助西陲的话。”   “王爷误会了。”庄少蒙示意东方随云将手中的酒饮尽,又指着下面一众陪酒的酋长说道:“他们喝的可不是鹤觞。这鹤觞是本王的一个故人最喜欢的酒,是以本王也学着喝上它了,不想喝着喝着就喜欢上了,其余的酒再也入不了本王的口。偏本王嗜酒如命,你们大业酿制的那点鹤觞都塞不了本王的牙缝,这可如何是好?是以本王命西陲的酿酒师寻来古方,将这鹤觞的酿制学了个齐整,酿制的鹤觞专供本王独饮。若非像王爷这般的贵客,本王才舍不得拿出来呢。”   原来在这穹庐大帐中,饮这鹤觞的也只有他们二人而已,从这也可以看出庄少蒙的归顺之心。东方随云笑着将手中的鹤觞饮尽,“那就承蒙狼王厚爱了。旦不知狼王的故人是谁?能豪饮鹤觞,想必定是一风雅之人。”   “三郎。”   三郎?东方随云一愣,“顾三郎?”   “正是。”   “顾三郎到底是男是女?”   “三郎如果是男人,那天底下就没有女人了。”   也就是说顾三郎是女人?东方随云又问:“狼王可以确定?”   庄少蒙冷哼一声,“都是那个乌雅坏了三郎的名声。什么性喜涉艳,连三郎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本王如果是乌雅,早就撞墙算了。”   这样看来,顾三郎肯定是女子了。东方随云笑道:“听闻,狼王的王妃之位是留给顾三郎的。”   “那当然。那些个蠢货色怎么能够和三郎相比?只要三郎愿意,本王将那些个蠢货色都遣出王庭又如何?”语毕,庄少蒙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诶,王爷,还有一件事本王忘了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夫人和三郎长得一模一样啊。”   东方随云有些愣神,只是低低的应了声,“什么?”   “你的夫人和三郎长得一模一样啊。”庄少蒙再度重复一遍,又拍了拍脑门,“噢,对了,不一样,不一样,有些地方又不一样。”   这世上还有长得像自家娘子的人?东方随云有些感兴趣,“什么地方不一样?”   “三郎的额间有颗滴水胭脂痣,你的夫人额间没有。”   滴水胭脂痣?东方随云霍地站了起来,四师傅额间的滴水胭脂痣、岳母生自家娘子之时额间的滴水胭脂痣……他有些激动的拉着庄少蒙的衣襟,“什么胭脂痣?”   未想一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摄政王爷会如此激动,庄少蒙指了指自己的额,“就是这个地方,三郎的这个地方有颗滴水胭脂痣。”   难怪庄少蒙在宫宴之时看自家娘子的时候神态有些迷离,当时他还以为庄少蒙对自家娘子有企图,不想是因了自家娘子长得像顾三郎的原因。东方随云脑中正在分析着种种的时候,只听庄少蒙又道:“还有就是,三郎相当的健康,永远是意气飞扬、神采奕奕的模样。你的夫人太瘦了,一看整一病怏怏的底子,是以,她们二人又不像。”   病怏怏?东方随云的脑子有些乱。可能是喝了鹤觞的原因,他猛地摇了摇头以便自己清醒一些,接着苦笑说道:“我家娘子骑马从马上跌落,导致四肢俱损,接着又不小心的掉入了天池,天池的寒气浸入她的身子,再加上她打小就是用药养大的,是以在连番打击之下导致她的身子越来越差。狼王看见她的时候,当然就觉得是病怏怏的样子了。”   “原来是这样啊。可惜尊夫人已仙逝,如果尊夫人还活着,如果尊夫人随着王爷到了我西陲,本王一定要让三郎和尊夫人见个面,她们二人肯定会吃惊的。”说到这里,庄少蒙又不无遗憾的叹道:“三郎真是狠心,无论本王如何渲示着对她的爱,无论本王的王妃之位替她留了多久,她却是再也不肯见本王。说起来,四年了,整整四年的时间了,他居然连来看本王一眼都不愿意。唉,本王又如何安排尊夫人和她见面之事?”   四年?东方随云揉着脑袋,想理清自己脑中的思路,“四年,为何四年了她都不来看狼王?”   “说起来,还是你们先帝天授十年夏天的事,唉……怪本王大意了。那一年的夏天,乌雅为了夺得三郎,和三郎邀在千年冰川上决战,当时三郎中了乌雅的诡计,身受重伤。三郎又不甘心成为乌雅的傀儡,是以纵身从千年冰川上跳了下去,从此,撷坤殿只传来三郎在闭关养伤的事。四年来,本王屡有去撷坤殿……”   东方随云没有再听庄少蒙说些什么,他的脑子现在真的很乱。顾三郎、顾三郎,顾家排行老三,应是儿子方是,偏偏是女儿之身?为何?是排在她前面的两个哥哥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檀渊之战中两个舅子战死沙场……岳母额间的胭脂痣……顾三郎长得像自家娘子?总觉得有什么要抓住却偏偏又抓不住。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在先帝天授十年的腊月十八娶的自家娘子。然后就发现自家娘子那病弱不堪的身子……   “相爷,尊夫人是否从高处跌落过?”   “我家小姐身子骨向来虚弱,半年前仗着身子好些了,是以不顾老爷反对去骑马,结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四肢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如果下官和老罗拿捏得不错,我们二人可以肯定,夫人的脾肺曾受极寒侵袭,是以导致体内一股寒症去之不竭。这也是夫人为什么总是咳嗽的原因。”   “都是奴婢的错……导致小姐连人带椅的滑入天池,姑爷应该知道,天池的水四季冰刺骨,所以……所以小姐感染了风寒之症……”   含玉回答张太医、罗太医的一幕幕在东方随云脑中闪过,“四年?四年?夏天?冰川?高处跌落、极寒侵袭?”似乎终于抓到了什么,东方随云心中一惊,有些失声的问庄少蒙,“狼王是说,顾三郎自从四年前的夏天从千年冰川上跳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庄少蒙不明白东方随云为什么那么激动,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巧?这么巧?”东方随云缓缓的盘腿坐下,仔细的思索,“按照含玉所言,我家娘子应该也是在夏天骑马跌落受伤,然后再落入天池……”   “王爷,你在说些什么?”   东方随云从沉思中回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庄少蒙,“那狼王有没有发现,我家娘子和顾三郎还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庄少蒙偏头想了想,“你的夫人头发垂及地面,不绾随风摇曳。三郎就不一样了,她喜欢将头发束于头顶,仅编一个四股的麻花辫垂于身后,余者系在腰间……”   再度没有听庄少蒙的话,东方随云的眼迷茫起来。自家娘子那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一直是他的最爱,他更爱极她长发及地的样子,飘逸空灵、与世无争。可金銮大殿一战的她,长发束顶,辫以独独的四股麻花辫……   “唉呀,总而言之,你的夫人看着柔弱,但三郎看着是强大的、精明的,精气神极强的一个人。所以她们二人还是很好区分的。”   这么多的巧合?东方随云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他要亲自去趟撷坤殿了,否则脑中似装满了一坛米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来,王爷,将这一杯干了,我们看相扑。”   “看相扑怎么能够少了本元帅的份?”说着话,卓闻人一袭白衣飘飘的出现在了穹庐大帐之中,飞身在东方随云身边坐下。   “你?”庄少蒙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只是要冲出穹庐大帐去看看他这片领土是不是被卓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兵包围了。   看出庄少蒙的心思,卓闻人笑道:“放心,虽然你我二人往日相交如兄弟,今日敌对似仇人,但无论如何,本元帅是干不出那种背地里偷袭的行当的。所以,本元帅是独个来的。”说着,直是抓过东方随云手中的酒喝了。“嗯,好酒好酒,大哥,比得上你太和酒楼的鹤觞了。”   卓闻人的话说得庄少蒙脸上一阵不自在,讪讪笑着坐下,“卓兄弟,本王不也是不得已吗?”   “放心,就算你有再多的不得已。本元帅也不会与你喝什么绝交酒的。再说,当年为了救我大嫂的命,你是那般潇洒的将无极之浴火豆蔻给了本元帅,本元帅心中可感念着呢。”   “卓兄弟。”   “好啦好啦。本元帅最听不得感激的话。也不要这样眼泪汪汪的看着本元帅。看在我大哥长得又白又胖的份上。本元帅就不与你计较了。当然,本元帅下了些巴豆给你的马儿和属下吃也不应该,正好,两厢平手了啊,我们谁也不怨谁。”   这样算来算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便宜。东方随云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百里峒主呢?”问过百里建弼,也许就会知道顾三郎是否和自家娘子长得像的事。可开口后,东方随云就后悔了,百里建弼似乎没见到过自家娘子,如何比较?   “在路上,碰到那个乌妖了,百里峒主为了保护本元帅,他引乌妖追他去了。”见东方随云一副担心之神,卓闻人又道:“放心,蓝海主去帮百里峒主去了,想必不会有事。倒是我们,走了不少冤枉路,先以为你们回了西陲大营,万不想你们回了西陲了,搞得我们沿路跟踪,累死了。不过大哥,情形不看好哦,那个乌妖似乎真看上你了,亦是沿路跟踪啊,只怕不久后就要到这里来抢人了,大哥,你死定了,肯定会晚节不保……啊,大哥,松手松手……”   正在东方随云和卓闻人闹着的时候,‘啪’的一声巨响,一团黑影被扔进了大帐掉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顶软轿抬进了大帐,抬软轿的是以吴为为首的十数个绿衣男子,也就是乌雅的坐上宾。软轿轿帘轻轻的掀起,露出乌雅那张倾世的容颜来,依旧是一袭红衣,乌如瀑布的发髻上插着一朵盛开的牡丹,将整张脸映衬得比牡丹还要娇艳几分。   “百里峒主!”卓闻人和东方随云一声惊呼,奔向那被扔在地上的黑衣身影,紧接着,大帐内又飞进一个人,正是蓝昊泽。只见蓝昊泽嘴角血丝仍旧在不停的翻涌,直到看见卓闻人、东方随云,他才放心的倒在了旁边的软毯之上。东方随云急忙跑到蓝昊泽的身边,“蓝兄,如何?”   “东方兄,放心,死不了。”一直横行海上,如今到了陆地才知道,真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东方王爷,别来无恙?让本香主一路好找。”乌雅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的向东方随云走近。眼见着她的手要搭上东方随云的肩,庄少蒙飞身而至一把挡开,将东方随云护在了身后。   “庄少蒙,你与我抢三郎也就罢了,如今还想来抢东方王爷?”   庄少蒙嘴角有些抽搐,“我庄少蒙眼中只有三郎,至于东方王爷,他既然在本王的领地做客,本王自是要保他的安全。”   “保?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乌雅的声音清脆入耳,笑音不断,一时间,在座的那些酋长只觉得耳鼓震痛,都难以忍受的捂着耳朵,在地上打起滚来。   庄少蒙大喝一声,强大的气流阻断了乌雅的清笑。趁着这功夫,卓闻人和东方随云急忙将受伤的百里建弼、蓝昊泽都抬到了一边的软毯上。卓闻人身上随时备着军中救急的伤药,分取了两粒喂给百里建弼、蓝昊泽吃下。   啸声被庄少蒙阻断,乌雅带丝诡谲的笑看着庄少蒙,“庄少蒙,本香主的人今儿个到齐全了,你以为今天赢得了本香主?哦,对了,本香主还要告诉你一桩事,方才本香主顺便挥了挥手,嗯,估计明天的这个时候,你这里的人就会死绝了,你还不去找解药去?”   比硬气功,乌雅肯定是赢不了庄少蒙的。可是比毒蛊,庄少蒙一定不是乌雅的对手。如果他现在不去检查属下子民中了哪种毒,也许他的子民真的活不过明天。一时间,庄少蒙有些难以抉择。   卓闻人心起寒意,如果庄少蒙真顾及西陲的子民去了,那以自己的武功,想要救护东方随云,真真是千难万难,再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此时,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听声音,急切得狠,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如入无人之境般,眨眼间,一袭月牙白衣的人儿骑着大红的汗血宝马直接闯进了穹庐大帐。   ‘吁’了一声,马上的人儿拉紧马缰,马儿负痛长嘶,扬着前蹄半晌方站稳了身姿,前蹄不停的刨着地,鼻子中不停的‘卟哧’着热气。   ‘啊’的一声,穹庐大帐中的人愣了神。   旦见此人一头血红的头发,束独辫于头顶,仅编以四股麻花辫垂于身后,余下的辫子则系于腰间,似束带般很好的将她的白袍一分为二,虽仍然端坐于马上,但仍旧显得她的身材修长之极。一双凤目湛湛有神,嘴角浅笑微翕,似乎对大帐中的情形很是出其不意又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修长的手上戴着的白羽手套仍旧抓着汗血宝马的马缰,脚上的白藤军靴仍旧斜踏在宝镫之中,丝毫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三郎!”庄少蒙和乌雅异口同声的出声齐呼。   极有韵味,撇唇一笑,就似那夏日的骄阳洒满了穹庐大帐,顾三郎凤眸轻轻扫过大帐内所有的人,眼光最后落在卓闻人抱着的百里建弼身上,她额间的胭脂痣倏地发出血红的光芒,“庄少蒙,你就是这般待本尊的百里兄台的?”   “三郎,误会,误会。”四年不见心上人,庄少蒙难免有些激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接着,他指着乌雅,“是她,是她伤的百里峒主。”   凤目轻蹩,顾三郎看向乌雅的方向。乌雅心中一惊,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痛了起来,眼角直是抽搐着,展颜媚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三郎不要生气。”   “本尊不生气。”顾三郎轻抬玉手间,直是抚向乌雅秀发间的牡丹,顺手取下凑近鼻端闻了一下,“嗯,乌香主果然享受,这万物箫条的秋天居然还能令牡丹盛开?奇迹奇迹。”   随着顾三郎语毕,手中的牡丹飞出,斜插在了远处的软轿之上。一时间,软轿四分五裂。吴为等人纷纷纵身飞离以避开那软轿碎片的罡气。而那牡丹出奇完整的躺在那四分五裂的轿体之上,和轿体的破败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番功夫,无人能及。就在众人摒住了呼吸的时候,只听顾三郎说道:“乌雅,治好本尊的百里兄台,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就算功夫再不及,好歹她也是香主。顾三郎就这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毁了她的轿子,也太不留她面子了。想起先前的毁蛊之劫,想起自己的毁容之痛……乌雅戾气暗生,大红的衣衫已随风鼓起。   一声冷哼,顾三郎面带笑容轻轻的吹了口气,微挑眉,显得调皮之极,旦见乌雅的袍袖四分五裂,瞬时间,整个人直坠在那四分五裂的软轿上。看着倒在软轿之上狼狈不堪的人,顾三郎缓缓的跳下马背,语气中无不透露出无奈和可惜,“一点长进也没有。”语毕,拍了拍汗血宝马,那马似懂得主人心意般的,‘得得’的奔出了穹庐大帐。   你的功夫却涨了不少?乌雅震惊的看着负手往上座而去的人,“三郎,你?”   缓缓的在上座盘腿而坐,顾三郎顺势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盏酒,迳自饮入嘴中,“多少年了,再饮鹤觞,全然没有当年的味道。”   庄少蒙急急的坐到顾三郎的身边,全然放下大漠狼王的身架,亲自替顾三郎斟酒,“三郎,这些年了,你去哪里了?伤可养好了?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庄少蒙的话,顾三郎只是睨向乌雅,那一睨中,满是冰冻三尺的寒,“乌雅,你居然不听本尊的话?”   尚未明白是什么意思,乌雅只觉得肚中气血翻涌,胸口似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憋得她吐不过气来,随着喉间腥味的涌来,她不得不张口吐血。   “香主,香主!”吴为等人急忙围在了乌雅的身边。   “本尊只说最后一遍,治好本尊的百里兄台。它日若再让本尊发现你伤了我撷坤殿的人,不要说你的这些坐上宾,就是你的香峒,本尊也可让它毁得连渣滓都不剩。”   这才明白是要她救百里建弼,乌雅强忍心头的怒气,缓步走到百里建弼身边,从腰包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入百里建弼口中。   “如果本尊猜得不错,百里兄台身边躺着的蓝袍公子应该是帮助过百里兄台的人,要不然,不会受和百里兄台一模一样的伤。”顾三郎说着话,却是不看向乌雅的方向,迳自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手中的酒,神态自若随意。   乌雅暗咬红唇,又从腰包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到蓝昊泽口中,这才看向似被雷霹中的东方随云、卓闻人二人。只当他们二人是被顾三郎的气势吓傻了,乌雅回头看向顾三郎,“三郎。本香主得罪了你撷坤殿的人实不应该,该赔的罪本香主都赔了。如今,本香主只想要回本香主的东西。”   “哦?”顾三郎这才看向乌雅,神态间顾盼生辉、微睇绵藐,不知道是男子的如风飒爽、如冰皓洁还是女子的俏丽多姿、风情万种。   乌雅手一指,指向东方随云,“他!”   顾三郎的目光不得不再度关注到东方随云的脸颊上,还被雷劈中着?她内心轻叹,外表却是不动声色,“他是你的东西?”   眼见乌雅点头,顾三郎又道:“他明明不是东西啊。”   一时间,穹庐大帐中的人都愣了神,只见顾三郎摇头狂笑,醉态毕现,“他明明是一个人,是乌香主看错了还是本尊喝醉了?”   顾三郎此番说话不无道理,可怎么听着怎么别扭。乌雅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无论如何,他答应过本香主,随本香主走。”   “哦?”顾三郎的眼中再度漫起冰天雪地的寒,直直的盯着乌雅,最后看向仍旧被雷霹中的人,“阁下答应过?如果答应过,江湖规矩,本尊定不过问也不会插手。”   阁下?东方随云终于回过神。心中无端的升起一股怒气。她居然说他不是东西?呃,当然,确实不是,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觉得相当的理屈,一股怒气无从发泄,“是啊,本王是答应过她,随她走。”   “本王?”嘴角漫过似有若无的笑,顾三郎只是喝着庄少蒙斟给她的酒,“原来你是王爷啊?旦不知如何称呼?”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百里建弼吃了乌雅的解药后已是全然的恢复,“尊主,他就是大业皇朝的摄政王爷东方随云。”   ‘呀’了一声,顾三郎煞有介事的盯着东方随云,“原来阁下就是东方王爷?失敬失敬。”说着话,她急忙站起来走到东方随云的面前鞠了个躬,“在下顾三郎,和东方王爷神交已久,如今一见,差点就是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你们江湖中的自家人还真多。方才尊主和乌香主似乎也是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如今尊主和本王居然也是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江湖规矩,天下一家亲,都是兄弟姐妹。”顾三郎说着话,直是作揖,“东方王爷,不知者不为罪,走,三郎我陪着东方王爷喝上几杯,权当陪罪。”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扭过头没有搭理她。心中却是乱极,明明是她,明明是她啊,可头发是怎么回事?胭脂痣是怎么回事?明明埋在大风镇了啊,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明明是他亲自扶灵、亲自下葬的啊。下葬前他不舍又曾经开棺看过,明明在里面啊。难道是天底下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也不完全一样,头发颜色就不一样,还有……还有胭脂痣……   一想到胭脂痣,东方随云再度回头看向顾三郎额间的胭脂痣,那胭脂痣中有诡谲在浮动。只见她的凤眸看向了卓闻人,“这位阁下,不知如何称呼?”   见卓闻人仍旧一动不动,蓝昊泽摇了摇卓闻人的胳膊,“卓元帅、卓元帅。”   “哦,原来他就是边陲‘侠帅’卓闻人,失敬失敬。那么阁下呢,如何称呼?”   “蓝昊泽!”   再度‘呀’了一声,顾三郎再度作揖,“原来是蓝海主,失敬失敬。万不想今天在这里碰上这么多的英雄人物,方才……嘿嘿……实在是失礼,实在是失礼。”   说的是骑马如入无人之境入穹庐大帐的事吗?她可以骑马直闯庄少蒙的穹庐大帐,说明她和庄少蒙的关系果然不一般。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心中有些懊恼,倏地站了起来,“乌香主,你不是要本王和你一道走吗?还不走?”   略低下头,顾三郎轻咬自己的牙龈,半晌笑嘻嘻的抬起头,“东方王爷,你可知和乌香主走意味着什么?”   “你们江湖规矩,天下都是兄弟姐妹,总不是多认个姐姐妹妹的?”东方随云边说着话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乌香主,还不走?”   唉……他生气了,她知道他生气了。别的夫妻一别相逢不知道要怎么样的抱头痛哭,只有她和他,为什么总是和别人不一样?顾三郎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东方随云的背影,缓缓的站起身,负手走向上座入坐,就在她入坐的空档,还未踏出大帐的东方随云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王爷,怎么了?”乌雅一边说着话,一边急急的上前搀扶东方随云。东方随云本想避开,只是心思转念间,任乌雅扶了。   顾三郎以手支颔,眼睛尽是盯着那扶着东方随云的一双藕臂,清声笑道:“既然东方王爷身子有恙,不如先休息会子,等身子养好了再走。咦,乌香主,很奇怪啊,原来你不都是不放过本尊的吗?今儿个居然视本尊为无物,可不要告诉本尊,你已全然放下对本尊的心了。”   “无论本香主如何追逐三郎的脚步,三郎永远是高高在上不可仰望。本香主已被人仰望惯了,实在没有勇气再接受三郎给予的重重打击了,本香主有自知之明,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放手?顾三郎的眼中又露出阵阵寒气、杀意,素手一抬指向东方随云,“为了他?你打算放弃本尊?”   咦,这语调,明明很吃醋啊。乌雅苦笑不已。原来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人才会觉得她的重要,才会重视她。“三郎,你能不能告诉本香主,你到底是男是女?”   顾三郎轻转着手上的酒杯,“是男如何?是女又如何?”   “是男,本香主只能忍痛割爱,再怎么说,本香主再也追不上三郎的脚步了。是女,那还用问吗?本香主还没那方面的爱好。”   顾三郎笑得雅魅,“也就是说,无论本尊是男是女,你都打算放弃本尊了?”   乌雅点了点头。   唉,既毁人家的血蛊、毁人家的容,又当众不给人家留一点面子,人家能不放手吗?似乎相当的心痛,顾三郎有些悔不当初的摇头轻叹,“正所谓好聚好散,乌香主,本尊请你看一场戏如何?就当是往年对香主不敬的陪罪。”   好聚好散?陪罪?乌雅再度点了点头。   “庄少蒙。就借你的宝地一用,也借你的人马一用。让本尊占个便宜,就当是送乌香主一程。”   “三郎尽管开口。”   “本尊最记得你的相扑武士,相扑之术极有气势,不如表演两场我们看看?”眼见庄少蒙连连答应着亲自去招呼去了,顾三郎好笑的再度饮下一杯鹤觞,这才看向卓闻人等人,“总是一并卖个人情。卓元帅、蓝海主、百里兄台,请。”   虽然倾倒于顾三郎的风姿,但也不至于是这般的目瞪口呆啊。蓝昊泽有些暗笑卓闻人的定力太差。扶着卓闻人坐到了顾三郎手指方向的位子。卓闻人却是一把甩开百里建弼和蓝昊泽的拉扯,猛地跑到顾三郎的身边。   就在众人都不明白卓闻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卓闻人伸手摸向顾三郎的头发,眼中的神情极是疑惑。接着,他伸手摸向顾三郎的额头。   轻咳一声,顾三郎不着痕迹的避开,“卓元帅,有事?”   本一直站在乌雅身边的东方随云大踏步走到卓闻人身边,一把将卓闻人拽开,迳自坐到顾三郎身边,“有相扑看为什么不看?闻人,一边坐着去。”   “大哥,你你你……她她她……”   “你什么你?她什么她?还不坐着去?”   卓闻人猛地跳了起来,直是拍着脑门,“做梦,本元帅一定是在做梦。醒来就没事了,肯定是鹤觞喝多了,对,肯定是的。”一边说着话,一边似梦游般的走到蓝昊泽身边坐下。   蓝昊泽此时猛地醒悟,是了是了,听万掌柜说过,这顾三郎长得和已逝的东方夫人一般模样,所不一样的就是头发的颜色和额间的胭脂痣。卓闻人肯定将顾三郎当大嫂看了,是以才会有方才魂不守舍的现象。想到这里,他一把将卓闻人拉到身边坐下,“不是做梦,是真的。只不过,顾三郎长得和你大嫂很像罢了。”   不是梦?卓闻人震惊的看着蓝昊泽,“你怎么知道长得像?你又没见过我大嫂。”   “是万掌柜告诉我的。”说着话,庄少蒙安排的相扑武士已是进来了。蓝昊泽只好停下话题,示意卓闻人看相扑。   卓闻人哪看得进相扑啊,直是把眼光看向顾三郎和东方随云处,如今庄少蒙也到上座坐下了,顾三郎正好坐在了庄少蒙和东方随云的中间,好不威风。   上座再无位,乌雅只好坐在了卓闻人等人的对面,依次坐下的是吴为等人。其余的各部落酋长则自发的坐到了后排。   相扑比赛正式开始,上来的两位选手身材魁梧,几近是在座的人的身材的两倍,其中一个相扑武士身上穿着皮革制成的红色短袖,前襟敞开露出胸部,下穿宽身红色短裤,脚蹬皮制长靴。另外的一名相扑武士穿戴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衣物的颜色是蓝色。   方开始两人打得还难解难分,乌雅等人对这相扑比赛本不感兴趣,只是碍于顾三郎的情面是以耐着性子看着。百里建弼、蓝昊泽对相扑有一定的喜好,是以看得比较认真,卓闻人只盯着顾三郎,而顾三郎看得极其的兴奋,不停的叫着‘好好好,快掀,快掀,提腰、提腰’等话,显然,她是极喜好相扑的。   庄少蒙自是看得神情激荡,倒是东方随云,只是冷冷的、静静的喝着桌上的鹤觞,一杯杯的下肚,然后时不时的瞅一眼顾三郎。   终于,那红衣武士将蓝衣武士的肩袖揪住,一只手提着蓝衣武士的腰胯,只往蓝衣武士的肋骨上一兜,蓝衣武士一个踉跄颠翻在地,蓝衣武士本待站起,只是还未站稳之际,红衣武士伸腿一掀,蓝衣武士再度掀翻在地。   庄少蒙大喝了声‘好,赏一头牛’后,直是看着顾三郎,“三郎,我还安排了一项特别有意思的相扑,你一定喜欢。自从知道你喜欢相扑后,我特意训练了一批女子相扑的武士,你瞧瞧?”   “好啊。”顾三郎一边笑着答应着庄少蒙的话,一边侧头看向东方随云,“东方王爷不喜欢?怎么只喝闷酒?酒喝多了伤身。”   “谢谢尊主关心,本王还知道自己的酒量。”语毕,东方随云目不斜视的看向上来的两个相扑女武士,长得比一般的女人要健壮许多。   其中一名相扑女子穿着皮革制成的红色长袖夹克,下穿紧身红色长裤,脚蹬皮制长靴将裤腿束紧。另外的一名相扑女子穿戴一模一样,所不同的也是衣物的颜色,是蓝色。   第一次看女子相扑,顾三郎显然被她们吸引,不再劝东方随云,而是不停的和庄少蒙指指点点,“好,这一招叫鹁鸽旋,力度不比方才男儿的差。嗯,这一招也好,叫黑虎偷心,不错不错,庄少蒙,你很用心啊。”   “三郎喜欢的,本王能不用心?”   东方随云冷哼一声。庄少蒙听在耳中很是奇怪,“王爷,你不喜欢这女子相扑?”   “还好。”   庄少蒙现在哪有心思陪东方随云,听他说了声‘还好’后,又急忙和顾三郎指指点点起来,“瞧,虎头抱,好招。”   一段时间后,那红衣女子瞧见蓝衣女子的破绽,用右手扭住蓝衣女子,探左手提起蓝衣女子的腰带,用肩胛顶住她的胸脯,直将蓝衣女子托了起来,旋转了四五圈后,一把将蓝衣女子旋到了地上。   一时间,后排的酋长们都叫起好来,顾三郎也大声喝‘好’,庄少蒙直是叫道‘好,赏一头牛、一头羊’的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顾三郎喝下最后一杯鹤觞,“乌香主,庄少蒙都请你看了表演了,你下的毒是不是该给人家族人解了。”   原来留她看戏是这么回事?乌雅如今只想带东方随云走,于是极乖顺的从腰包中掏出一包解药,“将这解药洒在水源处,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毒可解。”   东方随云还是和乌雅走了,而且走得极其的高调,虽然乌雅的软轿四分五裂了,但所兴庄少蒙心里高兴,送了不少马匹给乌雅,是以,东方随云是骑马走的。   蓝昊泽和卓闻人不明白东方随云为什么要随着乌雅走,但他们二人实在是不放心,只好远远的跟在队伍的后面,以便伺机而动。   望着远去的马队,百里建弼痛心的看着顾三郎,“尊主,你真忍心王爷被乌雅吃了?”   再也挂不住方才那一派喜笑颜开的面容,顾三郎怒视着百里建弼,“是他自己要走的,本尊还能怎么样?难道要本尊去勾引乌雅,让那个乌妖放人不成?”   乌妖?学卓闻人?吃醋了、吃醋了,看尊主那酸意泛滥的眼睛……百里建弼暗自低头闷笑,又听顾三郎冷哼两声说道:“你道你们尊主变笨了,为什么要将那乌妖的软轿给废了?因为本尊将那些送她的马匹身上都下了药,不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哼哼,乌妖这帮人就都使不出功力了。”   ‘啊’了一声,百里建弼摸了摸脑袋,狠,尊主一如既往的狠,难怪又是看戏又是送马,搞半天是在拖延时间啦。“那……那蓝海主和卓元帅他们的马?”   “他们的马没事。一旦发现前面出事了,他们自然会救走他,担什么心?”顾三郎生气的是,他居然会选择和一个老女人走,还什么‘姐姐、妹妹’的一通乱认关系?   “那尊主……我们?”   百里建弼的话还未说完,庄少蒙已是大笑着上前,“三郎,难得来一趟,在这里住几天如何?”   “本尊还有事要做。”   有事?要走?庄少蒙有些失望,“三郎,你好久都没有来了,怎么一来就要走?要不这样,你去哪里?本王陪你去。”   “本尊去追乌雅。”顾三郎说着话,已是翻身上马,“乌雅居然为了东方王爷放弃本尊,本尊越想越不甘心,本尊得去和东方王爷比划比划。”   庄少蒙一把拉住顾三郎的马缰,“你要去大业?”东方随云虽然愿意随乌雅走,但前提条件是乌雅必须随他回大业一趟,因为他要回大业处理一些事,包括资助西陲的事,当一切事都办妥后,东方随云再随乌雅回南疆香峒。   “乌雅去哪里,本尊就追去哪里。”顾三郎说的是实话,她现在不得不随着乌雅走。   “你你你……”庄少蒙疑惑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得极大,“你到底是男是女?”   魅颜一笑,顾三郎斜睨着庄少蒙,“大王认为呢?”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群啃!   116回风月   116回风月   马蹄的‘得得’声回荡在草原,一如庄少蒙所言,这关外的天冷得出奇。在关内,明明是秋干物燥的天气,这关外已让人感到摄人的寒意。   似乎看出东方随云有些冷,乌雅策马上前,体贴的解下自己的大氅,亲自为东方随云披上。   本不喜乌雅如此亲腻的表现,但目前在人家手中,只得万事顺着来,他可不想真被乌雅给吃了,特别是在碰到自家娘子的时候。虽然所有的事仍旧似一团疑云,但他的心可以非常明白的告诉他,顾三郎就是自家娘子。他甚至怀疑顾三郎不认他的原因,会不会是四师傅也给她吃了忘尘丹了?如果真是……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很是后悔,真不该意气用事,将自己交到了不该交的人手中。   “东方王爷,在想什么呢?”   有话说也好。东方随云清声说道:“本王在穹庐大帐中见那顾三郎的出手,乌香主和狼王似乎都不是她的对手?”   乌雅眉间有戾气扫过,“收服不了三郎,是本香主引以为终身之憾的事。”   “那顾三郎来自何处?武功怎么会那么高?连本王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见了都震惊之极。”东方随云的问话别有用意。   “本香主也不知她来自何处?”乌雅双眼微眯,想着和顾三郎初见时候的情景,“本香主第一次见到顾三郎的时候,为她额间的胭脂痣心折。只因她额间的胭脂痣,像极了一个人。”   “哦?”   “东方王爷对你朝先前的兵马大元帅顾自强应该不会陌生吧?”   东方随云心中一动,“他是本王的岳父。”   ‘哦’了一声,乌雅甚是诧异的看着东方随云,“岳父?”见东方随云点头,乌雅蹩眉说道:“奇了,奇了。”   “什么奇了?”   “本香主说的三郎额间的胭脂痣像一个人,说的就是像顾自强的夫人……故儿。”   故儿?岳母的名字!由不得心中一跳,东方随云心中更是肯定了,只是说道:“听我家娘子说,在她出生之时,岳母产后大出血……是以,本王对岳母的事知之甚少。更为了不伤及我家娘子的心,本王在她面前极少提起岳母的事。莫非,乌香主认识本王的岳母?”   不答反问,乌雅偏头看着东方随云,“我家娘子?”   嘴角露出一丝笑,似那月华铺了一地,“本王喜欢这样称呼我家娘子。”接着,东方随云的眼神黯然下来,就似那少了星星的夜空,“可惜,她离开本王三年了。如果不是庄少蒙掳了本王至西陲,如今本王应该在大风镇替她守灵。”不想,真让人庆幸啊,掳出了一个奇迹?!   “原来,你也是痴人一个。真像,真像。”   听着乌雅的喃喃低语,东方随云不是很明白,“乌香主说什么?”   “本香主说,你长得很像一个故人。而那个故人也极是痴情,他喜欢的就是故儿。”   心中再也不能淡定了。东方随云知道,他的长相酷似自己的父亲,从母亲的口中屡有提及,说他和父亲长得几无二样。难道乌雅说的‘故人’是自己的父亲吗?父亲曾经喜欢过岳母?可乌雅怎么可能认识父亲呢?依时间推算,那个时候,乌雅在南疆啊,后来还嫁给南疆老主当了王妃。   见东方随云好奇的看着她,乌雅迳自说道:“本香主和故儿交过几次手。若非本香主的毒蛊厉害,只怕早就丧命在故儿手中。而本香主之所以和故儿交手,无非就是想抢回银狼。”   银狼?!谁?是人还是狼?   “银狼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为人极是机灵,待人极是和气。那个时候,整个南疆王庭的人莫不喜欢他。那个时候,本香主正是大好年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莫看我年纪青青,但我的毒蛊之术已是闻名南疆。有一天,我受南疆老主之邀到南疆和他共同研制毒蛊,在那里,我碰到了银狼。”   看着乌雅眷念的眼神,东方随云心中一动,难道银狼是岳父?要不然,乌雅怎么会有从岳母手中抢人的道理?可不对呀,如果真是岳父,那乌雅先前怎么称岳父‘你朝先前的兵马大元帅顾自强’的话?   “本香主对银狼一见倾心,他是我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从此,我想尽办法的接近银狼,总是出奇不意的出现在他的身边……”   东方随云诧异的看着乌雅笑得极度甜蜜的神情,原来这个闻名南疆、性喜涉艳的女魔头也有女儿情怀懵懂初开的时候?   “可是银狼他对本香主看都不看一眼,南疆的人将本香主当宝,包括南疆老主求婚于本香主我都不屑一顾,可对他……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是前世欠了他似的,就是喜欢他,愿意为他做一切事。”   低下头,撇了撇唇,东方随云看着路面发呆。原来,女魔头动情之时也是性情中人。   “那个时候,银狼口中总是‘故儿、故儿’的叫唤着,并且总是泼本香主的冷水,说了些他心中有‘故儿’了,是以绝对不会接纳我,要我死心的话。当时,我猜测着‘故儿’是一个女人,而且是银狼极度喜爱的一个女人。正是因了这个女人,银狼才会不喜欢我,才会对我不屑一顾。是以,我想尽办法的打听‘故儿’的下落,如果让本香主找到,一定要‘故儿’死得奇惨,看她还和我争银狼不?”   闻言,东方随云瞅眼看了策马陪在身边的吴江等人一眼,只见吴江等人听得似乎也极度的认真,想来,这是乌雅第一次提及她的往事。   “奇怪的是,本香主将整个南疆找遍了,也没有发现一个叫‘故儿’的女人。所以我揣摩着,只怕是银狼为了让我死心,故意编派出‘故儿’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人。这样说来,我和一个本就不存在的女子置气那么长的时间真是不值。既然世上没有‘故儿’,那还有谁能够得到银狼的心呢?除了本香主,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再说,我也绝不允许有第二个人觊觎银狼。心中有了决定,那天晚上,我怀着极兴奋的心去找银狼,希望银狼告诉我实情,不要再用本就不存在的人骗我了,可万不想……万不想教本香主听到一个极大的秘密。”   秘密?东方随云的心似有千万的马匹翻腾而过,有种感觉,也许……也许银狼是……要不然,天底下没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原来,银狼是你们大业皇朝安排进我们南疆王庭的卧底。他还有一个生死兄弟,名唤白虎。他们二人一同打进我们南疆王庭的内部,故意取得南疆老主的好感,然后进一步窃取我们南疆王庭的军事机密。也是在那天,银狼获知了一个绝密的消息,兴奋之余少了许多的警惕心,和白虎就那般堂而皇之的谈论着那份军事机密,他们二人甚至商量着,有了这份军事机密的功劳,他们二人可以不必再当卧底了,终于可以回去了,终于可以见到‘故儿’了。本香主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原来‘故儿’不是我们南疆的人,难怪本香主在南疆找不到她?”   银狼?白虎?故儿?东方随云的脑袋有些乱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抓不住。   “真真教本香主感到奇怪的是。原来‘故儿’居然是有夫之妇。银狼口中喜欢的‘故儿’居然是他的大嫂,白虎的妻子?”眼见东方随云露出震惊的眼神,乌雅笑道:“是不是很奇怪?银狼喜欢的居然是自己的大嫂?可当时本香主不这么想,我心中甚至窃喜着银狼只不过是利用他大嫂的名字骗本香主放弃他罢了。所以,我立马跳出来,威胁银狼要他娶我,否则,我就将他们兄弟是卧底的事告诉南疆老主……”   说到此处,乌雅叹息连连,“都怪年青的我太过自负,总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以我为尊、以我为天,包括对我不理不睬的银狼肯定也只是表面做做样子,他心底应该是喜欢我的……可惜啊,世上没有后悔的药可吃,本香主的出现和威胁造成我今生的痛。银狼和白虎二人见我出现,立马想置我予死地,奈何,就算他们的武功再高强,我的毒蛊之术逼得他们不得不节节败退。”   东方随云忍不住出声,“后来呢?”   “后来?”乌雅笑得有丝凄婉,眉宇间尽是颓唐之色,“眼见着银狠不屈服于我,并且极力的想躲开我,我戾气大升,只想着拿了他的生死兄弟,让他的生死兄弟受尽我的毒蛊之痛,这样的话,为了他的兄弟,他必要屈服于我。于是,我对着白虎出手了。可万不想……万不想……银狼居然挺身而上,替白虎承受了那毒蛊之痛,并且极力拉扯住我,要白虎快跑,跑回去照顾‘大嫂’。”   大嫂?故儿?看来,银狼必定不仅是用‘故儿’之名打发乌雅,而是真心实意的爱着‘故儿’啊。   “你是不知道,那是本香主和南疆老主方方研制出来的一种新型毒蛊,在许多战俘的身上试验过,白虎也好、银狼也罢,他们都曾经见识过那毒蛊的厉害。万不想,银狼为了兄弟之情,为了‘故儿’,居然只身承受毒蛊之痛……当时为了救银狼脱离生命危险,本香主只好放过白虎,立马将银狼带到了南疆老主的大帐中。”   难道她没解药吗?   看出东方随云眼中的疑惑,乌雅解释说道:“那是新研制出来的毒蛊,解药分做了两份,一份在南疆老主的手上,一份在本香主的手上。这样的话,我和南疆老主谁都不能伤害对方。”说到这里,乌雅自嘲一笑,“知道不?当本香主将银狼送到大帐的时候,南疆老主说救银狼可以,但有个条件,那就是,本香主必须嫁人,嫁给他南疆老主当夫人。”   原来,乌雅是这样当上的南疆夫人?   “从此,本香主就掌在了南疆老主的手中。世人都道本香主是爱极南疆老主,却不知本香主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得不承欢南疆老主帐下。只是南疆老主卑鄙至极,他知道本香主的心都在银狼的身上,在给银狼解毒蛊的同时,居然又给银狼植入另外一种毒,一种连本香主都解不了的毒,是以,我不得不继续留在南疆老主的身边,继续为银狼寻找着解药。即便我为银狼做了那么多的事,可银狼对我一点也不感恩,也是唯一一个不屈服于本香主的人……他的心中仍旧只有一个‘故儿’,如此过了许多年,本香主也觉得累了。故意找了个空档,放走了银狼,本香主期望通过这条途径找到故儿并杀了她,反正本香主得不到,她也不要想得到。”   这就是她和岳母之间几次交手的原因了吧?如果乌雅口中的‘故儿’是岳母,那白虎肯定是……那他呢?银狼呢?这么像,还用置疑么?   “银狼果然中了我的圈套逃回了大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白虎居然是顾自强,而那‘故儿’确是白虎的老婆。而且,她的功夫相当的诡谲,本香主和她交手几次,都不是她的对手。特别是最后一次,本香主受大伤,若非南疆老主派人跟随,我必丧命在故儿手下。那是本香主第一次被人打伤,第一次……所以,后来本香主看到三郎,看到三郎额间的胭脂痣,我都糊涂了,三郎到底是不是故儿。可她们明显又不像啊,最不像的地方其实也是她们额间的胭脂痣,故儿的胭脂痣没有三郎的有色彩,故儿的胭脂痣似乎是画到额间的,而三郎的胭脂痣是天生而成的……但有一点奇怪的是,故儿和三郎的功夫出奇的像……”   眼见着乌雅陷入沉思,东方随云的心痛了起来,似乎有什么要从心底迸出。他知道,这就是父亲、岳父之间的纠葛了,万不想,上一辈的纠葛会无意中从乌雅的口中得知真相。   “本香主受了伤,回南疆养病。少了银狼做为要挟,南疆老主担心我会离开他,于是根本不替我疗伤,而是一拖再拖,本香主知道,他是利用我的伤控制着我不离开他。想到银狼身上所中之毒要定期服用南疆老主的解药,想到银狼毒发时的痛苦,我一边想着要尽快替银狼寻到最终解药,一边想着自己不是南疆老主的对手,是以刻意装做温柔敦厚的承欢在他的帐下,直至那一年的金沙江之战……”   金沙江之战?岳父‘误杀’了父亲?东方随云心中一禀,侧头看向乌雅。期待她的下文。只见乌雅笑得极是凄惨,“原来,南疆老主给银狼服的解药根本就不是什么解药?而是毒更胜一分的毒药,不过是以毒攻毒而已……银狼服用了太多的毒药,世上再无解药了。我恨,恨不能杀了南疆老主替银狼报仇,奈何,南疆老主带回银狼战死金沙江的消息,还直说银狼是叛徒,死得活该。本香主这才知道,南疆老主利用银狼必须定期服食他的解药之事控制了银狼,要银狼定期将大业的军情上报南疆王庭。”   无端的,东方随云的心又痛了。原来父亲本是大业派往南疆的密探,万不想……万不想最后却成了南疆反打入大业的卧底?是岳父发现了什么,是以大义灭亲杀了父亲吗?原来果然不是‘误杀’,是有意为之。岳父此为是为了保护当时尚未出生的他吗?密探变节,灭九族啊!可是,南疆老主又为什么要说‘银狼是叛徒,死了活该’的话?   “我恨南疆老主悔了我一生,我巴不得他早死好摆脱他的控制。就在这时,传来大业的顾自强屡屡挑衅南疆老主的事,本香主想着,白虎和银狼兄弟情深,白虎此为肯定是恨南疆老主杀了银狼,肯定是想替银狼报仇。要不然,白虎为什么总是打南疆而不去打西陲呢?”   闻言,东方随云不解了。难道不是岳父杀的父亲?可岳父自己都承认‘误杀’了父亲啊,母亲也亲眼见到了那一幕……乌雅所言为什么又不一呢?   “直到那一年的檀渊之战,南疆老主战死,本香主才能够从他的手上得以解脱。本香主本来想去找故儿报仇,如果不是故儿打伤本香主,如果不是本香主受制于南疆老主养伤那么多年……银狼怎么可能会死?可当我找到顾府的时候才发觉,故儿死了许多年了,即便是那一年的檀渊之战,白虎的两个儿子也战死沙场了。想着终究是因了白虎杀了南疆老主才让本香主能够摆脱南疆老主的控制,本香主对白虎没有痛下杀手。从此,本香主隐身南疆香峒,仔细修习武功蛊术,终于成为统领南疆江湖的霸主。”   原来乌雅不是被赶出王庭的?而是她自己出走的?看来,江湖传言有误。   “其实,这么多年来,本香主仍旧放不下对银狼的一颗心,努力的打探着银狼到底是何人?他还有没有家人?可惜,大业也好、南疆也罢,对密探和卧底的身世都极其的保密,本香主查不到一丁点儿线索。”   是啊,如何查?大业皇朝对密探的身世、去向和归属保护得极其严密,如果不是乌雅谈及往事,连他都不知道父亲和岳父曾经是大业派往南疆的密探,而父亲……乌雅再聪明,肯定不会将顾自强‘误杀’兄弟一事想到是白虎‘误杀’银狼一事。再说,她怎么可能想得到有着家族世代深仇大恨的东方昊南和顾自强会是亲如兄弟的银狼和白虎呢?   “听乌香主的语气,对南疆老主是恨极,乌香主可以肯定是南疆老主杀了银狼?”   闻言,乌雅眼中戾气横生,可想而知,这么多年了,她对南疆老主的恨一点也没减少。“当年金沙江一战,南疆老主中了白虎的埋伏,损失惨重。他的一百零八亲卫兵都被白虎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跑回来……哼,如果不是他杀了银狼,那白虎会力斩南疆老主的一百零八亲卫兵为银狼报仇?”   金沙江一战,岳父力斩的一百零八敌首竟是南疆老主的亲卫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嘴角掀笑,说过不再追查,为什么又要再度提起?想想失去时候的痛,想想好不容易老天又给的一次机会……一切往事,让它随风而散吧,一如在乱坟岗将那名单烧毁般,不能再后悔,不能等到要再度失去的时候才知要珍惜。   时间悄然而逝,夜幕悄然降临,风起,月初升。沉浸在乌雅讲述往事中的人已经走出了草原,再往前就是树林险地了。   “在那小溪边搭帐蓬。”   听了乌雅的吩咐,吴为等人急忙翻身下马,突地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极轻巧的下马如今怎地这般困难?急忙提气,这才发觉体内真气已荡然无存。   “香主,我们遭暗算了。”   乌雅微一蹙眉,暗自运气,果然,真气不畅。“好你个庄少蒙,居然这么卑鄙的在本香主的马匹上做手脚,等本香主缓过气来,让你好看。都下马,运气疗伤,逼出软筋散。”   正因了软筋散无色无味,她方才太过于沉浸于往事,再加上马儿身上挥发出的汗味极重,是以才着了道。   东方随云耳听着乌雅的吩咐,心思明亮,知道这帮人中了毒了,一时运不了功了。他方才全是意气用事,如今早就后悔了,真是天助他也,想到这里,他死命的揪了揪所骑的宝马,马儿一声痛嘶,撒腿往夜色中跑去。   看东方随云在马背上东倒西歪似乎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乌雅只当马儿是意外情形受惊吓,是以出声高呼,“东方王爷,小心!”本待飞身去追,奈何体内的真气暂时提不上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随云和马儿一起消失在了前面的树林中。   紧接着,卓闻人和蓝昊泽来了,没看见东方随云,倒是见乌雅等人一个个的都坐在地上行功运气?猛地明白了,卓闻人挑了挑眉,一一上前点了他们的穴,“看你们还想不想将本元帅钉在木驴上?本元帅今天就报仇了。”   “卓闻人,不要乱来,否则,本香主毒死你。”   知道乌雅施蛊令人防不胜防。卓闻人再度点了她的哑穴,免得她从嘴中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蛊来。然后,他一一将吴为等人的衣物脱了个精光,“哈哈……这样的话,看你们还如何去追人?”   蓝昊泽好笑的看着抱着一大堆衣物的卓闻人,“卓元帅,够了吧,再说,这些衣服也不适合你穿。”   “是啊,女里女气的,谁喜欢?”卓闻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顺手将那些衣物扔进了小溪。   看着随着溪流直往下游漂去的衣物,吴为等人眼中冒火,没有衣服穿,他们再如何?正在他们思虑间,只见卓闻人走近乌雅身边,手放在乌雅身上几次又拿了下来,他颇是苦恼的说道:“照说,你身上的蛊应该是最多的。如果不都拿了,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可你是女人啦,真为难。蓝海主,你来。”   乌雅的眸中似要喷出火来。   蓝昊泽轻咳数声,“在下尚未娶亲。”   意思是他也不愿意?卓闻人再度为难的摸了摸脑袋,“那怎么办?那就算了吧,谁叫你是女人呢?”   乌雅的眼中露出感激。   卓闻人又摸了摸下颔,“可是如果你功力恢复了,又追上本元帅要将本元帅钉在木驴上怎么办?”   乌雅的眼中露出‘不会’二字。   “好吧,听闻只要用银针穿透琵琶骨,就可令人的武功尽废,而且不怎么痛苦。本元帅要防着以后被你追杀,只好废了你的武功再说。”   乌雅的眼睛再度喷出火来。   这一次,卓闻人一点也不怜惜,迳自取出腰包中的银针,毫不迟疑的将银针双双扎进乌雅的琵琶骨中。眼见乌雅的汗涔涔而下,卓闻人冷笑说道:“本元帅这是告诉你,不要轻而易举的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更不要轻而易举的就想将一个人钉在木驴上?本元帅也是为了我大业枉死的两百御林军报仇,他们何辜,到了自贡的第一天就遭到你的鼠劫。”   本觉得卓闻人就此废了人家一生的武学过于残忍,但一想到陪同东方烨前来的三百御林军最后仅剩下数十号人一事,蓝昊泽觉得乌雅一点也不可怜了。武功本来是用来造福自己和他人的,如果用来残害他人,还不如没有的好。卓闻人此举,对她已是极大的仁慈了。   随着乌雅的功力消褪,卓闻人的眼睛越睁越大,眼前的乌雅不再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妙妇,而是一个容颜憔悴的老妪。“你你你……妖啊。”   按年纪推算,乌雅确实应该很老了,但因了武功和驻颜有术,是以看上去仅二十有余的模样。如今武功尽失,容颜不再,和先前的美貌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然看上去有些恐怖。想透其中的原由,蓝昊泽说道:“卓元帅,算了。走吧,我们还要去找王爷呢。”   “放心,本元帅寻人最有经验了。顺着马蹄印,应该很快能够找到。不过天色晚了,只怕要等明天天亮再说了,但愿在天亮之前,大哥不要碰到什么老虎、野狼之类的猛兽。”   不再看乌雅一点点老去的容颜,卓闻人和蓝昊泽双双打马入了树林。   一时后,顾三郎和百里建弼也到了此处,一见被点了穴并且被脱得精光的吴为等人,顾三郎摸着鼻子撇嘴扭过头,“卓闻人,算你狠。”她肯定蓝昊泽干不出这档子事来,只有卓闻人想得出来,毕竟卓闻人小时候被东方随云整得曾经就光着身子回家过。   百里建弼看得目瞪口呆,“尊主,看来,我们得好好的学习学习啊。咦,你是谁?咦,你这衣物是乌雅的啊,你你你……你是乌雅?”   顾三郎这才扭头看向乌雅,眼见乌雅琵琶骨上穿着的银针,她轻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一身的武学就这般废了。”无论如何废人武功,但不会用此最恶毒之术,这是江湖之忌,但卓闻人是朝庭中人,当然不讲这些江湖之忌了……如此想着,她慢慢的下马来到乌雅面前蹲下,“乌雅,这一生,你可曾后悔过?”   眼见乌雅有话要说,顾三郎解了乌雅的哑穴。   “三郎,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她不想让吴为他们看见她这苍老的容颜,她宁肯死也不愿意。   “其实,能够活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即便是以一个老妪的面容活下去,能够多活一天也好啊。”顾三郎说着话,将扎在乌雅琵琶骨中的银针取了出来,“乌雅,老了没关系,这是规律,是万物生存的规律。你知不知道,本尊好羡慕你,可以活着。”   “没了容貌,生不如死。”   顾三郎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巾,替乌雅将面蒙上,仅露出乌雅那双仍旧好看的眼睛,“本尊相信,依你的医术,要想恢复容颜是很轻而易举的事。你回南疆香峒吧,不要再出来了。建弼,去,将那溪流中尚未冲走的衣物捡回来,替他们披上。”   “三郎,谢谢你。”   “本尊不需要你的感谢,本尊只要你答应,不要报复卓闻人。”眼见乌雅眼中不甘,顾三郎又道:“这个世道很公平,当你毫不怜惜的杀了那么多的大业将士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当你毫不怜惜的要将他钉到木驴上去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不过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而已。到头来,白骨一堆,什么恩怨都将烟消云散。留给你的,你只会觉得,原来,活着真好。”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看着顾三郎神思极远的眼神,乌雅说道:“三郎,我……我尽量。”   知道乌雅没有将心结全解,顾三郎点了点头,伸手解了她的穴。又见百里建弼为吴为等人一一的披上了一件衣物,虽然穿得不伦不类,但好歹可以裹体。“解了他们的穴,我们走。”   穴道虽然解开,但功力仍旧没有恢复。顾青麦任乌雅、吴为等人打坐,她直是带着百里建弼亦是打马进入树林中。   “尊主,再往哪里去找?这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见。”   “放心,本尊闻得到味道。”他方才喝了那么多的鹤觞,她闻得到那味道。用手指了指前方,“在那里。”   一路顺着鹤觞的味道寻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到一不高不低的山头,顾三郎‘啊’了一声,跑到山头往下看,山底下随风送上来的鹤觞之味更重。“相爷!”一声惊叫,顾三郎已是纵身跃下山头。   原来东方随云骑马闯进树林后慌不择路,居然跑到了山头之上,马儿速度太快拉不住,就那么冲下去了。东方随云机灵的跳下马,但也止不住身形下坠,好在马儿率先滚落下去,是以当东方随云滚落下去的时候正好撞在马儿的身上,他倒无大碍,就是酒性发了,就那般偎在马背上睡着了。   当顾三郎寻到东方随云的时候,只当东方随云已是摔出个什么问题来,急忙将他抱入怀中,“相爷……王爷,王爷醒醒。”   百里建弼亦是飞身而到,只当东方随云真出了个什么事,急忙伸手拿脉,继而长吁一口气,“尊主,不慌不慌,是醉了,王爷好得狠,没受什么伤,他这是醉得睡着了。”   醉了?顾三郎伸手探脉,果然是醉了,脉像显示其余一切均好。一时间,她破涕而笑,“谁叫你喝那么多鹤觞?”   “尊主不说自己关心则乱也就罢了,居然还怪王爷喝多了酒?也不想想,任哪个男人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其他的男人调情的时候,心情能有多好?”   顾三郎蹬了百里建弼一腿,“去,捡些树枝,生些火,现在入秋了,这关外不比关内,保不准还会下雪的。”   百里建弼撇了撇嘴,认命的站起来去拾着柴火。好不容易点燃柴火,他又重新上了山头,将马背上的帐篷等物一一拿了出来,重新回到顾三郎身边,小心翼翼的在顾三郎和东方随云的头顶撑了一个简易帐篷起来。“虽然不能防寒,但起码可以防些雨和雪,有了这堆火,也足够了。”语毕,他丢了一床薄毯给顾三郎,自己亦是极惬意的躺在了简易帐蓬中,将另外的一床薄毯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着仅有的一床薄毯,顾三郎苦笑一声,“都怨本尊平时太宠着你们了。”说着话,她将薄毯铺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将东方随云移到上面,又一脚将百里建弼踹开,将他身上的薄毯一把抽走,“自己再去拿。”   眼见着属于自己的薄毯被尊主盖在了东方随云的身上,百里建弼相当的不满,“尊主,你不能厚此薄彼。”   “他全然没有武功,这荒郊野外的,很容易生病,再说他病了,大业就麻烦了。”   再度不甘,百里建弼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话,认命的重新回到山头去拿另外一匹马上的帐篷、薄毯等物。似乎是为了不打扰尊主、东方随云二人,百里建弼这次只在山头搭了一个简易的帐蓬,裹着薄毯,眼睛睁得极大的盯着山底的动静,他可不能太疏忽大意,免得尊主和东方随云出事。这大晚上的,谁知道会不会跑出猛兽什么的来。   山底下,顾三郎看东方随云的脸色红润,想必是鹤觞的原因。她摸了摸他的脸,体温很是正常,说明他不冷。于是,她放下心,转过身,拾起几根柴禾一一添加到火堆中,好让火势更大一些。   盯着火堆出神的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薄毯中的人已然坐起,亦是盯着她的背影出神。这身材体型明明是她,还有这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无一不证明就是她。可她额间的胭脂痣是怎么回事?这满头的红头发是怎么回事?如果说胭脂痣的事好解释,以他的心智,他可以揣摩得到,也许是和四师傅练的武功相同的缘故,若真如此,结合乌雅方才所言,岳母练习的只怕也是这种武功,那……   “……偏偏在顾老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忽地出现胭脂痣且绽放着血色光芒,如果只是她一人见了那就当看误了也罢,但她们几个女兵都看见了啊,这就不好解释了。哦,对了,特别是在顾老夫人血流尽的时候,那胭脂痣极度的妖艳而后一闪而逝。”   一想到卓闻人所说的一幕幕,东方随云的心打了一个寒噤。是不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不能孕育子嗣,是以才总是避着他,因为也许她生孩子的时候,就是她亡命的时候?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心中一动,可又不对啊,那个时候,自家娘子不也反对过他曾经的试探吗?   “娘子,你曾经和为夫说过,岳母是因了产后大出血而亡……会不会有遗传?”   “怎么可能?相爷怎么会想到这件事?”   那个时候,自家娘子的神情极度的认真,不似在哄骗他啊。再说,岳母先前不也生下两位舅子了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生孕和胭脂痣无关,胭脂痣只和她师门的武功有关?   终于感觉到身后的气息不稳,顾三郎猛地回头,“相……王爷!”继而,她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就似那夏日的骄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王爷的酒醒了?”   讳莫如深的盯着笑得灿烂的人,东方随云猛地伸手将顾三郎拉入怀中,“三郎?怀故?麦子?娘子?本王该如何称呼你?”   一时间心似鹿撞,她动也不敢动,“王爷说些什么?本尊不懂。”   “不懂?”东方随云略带恼火的将怀中的人扑倒在薄毯上,他亦是俯身其上压住她,“要本王解释给你听吗?”   “愿闻其详。”   “先帝天授十年的一个夏天,撷坤殿的顾三郎和南疆香峒的乌雅大战于千年冰川,然后负伤跳下冰川,从此,江湖流传顾三郎在闭关养伤的消息。其实,顾三郎养伤是事实,但她并没有闭关,因为那个时候她回家了,并且在那一年的冬天,她嫁人了。为了掩盖她的真实身份,她骗她的夫家,说她四肢受伤的原因是因了骑马摔伤的,说她体内寒气入侵是因了掉入天池中溺水的原因……”   顾三郎稍微的挣扎了一下,“王爷,你太重了。再说,就这姿势,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莫不是,你真当本尊是女人?”   “是不是女人,本王看看就知道了。怎么,怕了?不敢听本王说后面的事吗?”轻轻的抚着熟悉的脸颊,即便这滑腻的感觉也是这么的熟悉,东方随云兀自说道:“她在夫家韬光养晦、甘当硕鼠,一步步的蚕食了她丈夫的心,可就在她的丈夫为她放弃一切的时候,她居然就那般芳魂无踪了。你知不知道这对她的丈夫是何种打击?”   “哦,王爷。你将本尊当作东方夫人了,是吗?王爷,你误会了,天底下长得想像的人何其多,听闻王爷和夫人夫妻情深,怎么可能分不清自己的夫人和本尊呢?”   “是吗?”东方随云笑得诡谲,眼中闪着丝丝的火光,他伸手在她的脸颊左右各自轻点了点,“就算你这里也长了胭脂痣,就算你这里被毁了容,本王一样认得出你来。知道为什么吗?”他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因为本王从来都是用这里来认人,不是靠眼睛。”   不是靠眼睛,而是靠心?她何曾不知啊,是以,她总是离他远远的,但他总是能够感觉得到,如果这次不是因了乌雅和庄少蒙……   见顾三郎陷入沉思,只当她承认了,东方随云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告诉为夫,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为夫明明将你下葬了啊,而且是眼睁睁的看着你下葬的。下葬之前,为夫还不舍,打开棺木看了很久……很久……”   “王爷,你真的误会了。王爷现在应该关心的是大业皇城的情形如何?而不是本尊是不是东方夫人的事。如果本尊真是东方夫人,那东方夫人在东方府的时候,本尊为何在撷坤殿?难道本尊有分身术不成?”   原来她还是不承认?东方随云心内懊恼重生,冷哼一声,“你撷坤殿为何要无赏的帮助本王?真是忧国忧民?”   “不是拿了茶叶和绸缎么?我们撷坤殿缺这些东西。”   “本王今天恍然大悟,我家娘子和顾三郎似乎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本王的面前过,三郎能不能解释解释?”   “本尊不是在养伤吗?”   “伤?”笑得叵测,东方随云嘴角勾起别样的用意,伸手解着顾三郎的衣襟,“不如让本王看看,伤在何处?”   “你。”眼前的男子居然一如第一次见她时的洞房花烛夜,居然想平白无故的吃豆腐?可真吃的话,只怕她会受不了,她的定力也有限。“听闻东方王爷是我朝一等一痴情男儿。本尊一直久仰神交,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枉我撷坤殿倾力辅助王爷,本尊想,东方夫人地下有知,只怕也会心痛难忍。”   她果然是他的娘子,他的娘子最喜欢给他泼冷水、最深谙打击之道。他开始怀疑那个一力阻止自己进入死亡之海的人是自家娘子,红发……是红发人偷走的小火把啊,蓝昊泽说的话他还有映像。越来越肯定了……那么那个出现在大草原的自家娘子为什么是乌发?是幻术吗?她利用幻术现身谎称在忘川等他就是为了阻止他去死亡之海探秘吗?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才不信他的平安符遗落在了那诡谲的死亡之海。   怎么不晓得这压着自己的男人的心思。顾三郎兀自开口说道:“一直听闻百里兄台说着王爷夫妻那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更听闻东方夫人会在忘川之始等着王爷……唉……看来,东方夫人是白等喽。”   忘川?东方随云的手停了下来,眼神有些迷茫的盯着身下人的容颜,她阻止他去死亡之海明明显示她关心着他啊,可如今看着自家娘子凤眸中没有丝毫感情的笑看着他。为什么?她的眼中为什么会没有感情?难道她关心他真的只是为了结盟的那点子茶叶、绸缎?难道她在死亡之海做的一些事只不过是遵循了百里建弼的嘱托而演戏?东方随云的心底突然起了丝丝害怕,也许他的揣测真的发生了。“你,你是不是也被四师傅喂食了忘尘丹?所以……所以……”忘了他了?   “王爷,你的酒喝多了,说糊话呢。”顾三郎挥手之间,东方随云只觉得身下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只至再也看不清,他有些颓废的趴在了顾三郎的身上睡去。   抬起再也熟悉不过的俊颜,顾三郎的眼中尽是留恋,细细的抚摸,只想永远记住。   “王爷。对不起,妾身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了。若在起初,有这两年,妾身就算拼却这一条命,也当替王爷留下一儿半女,可现在,妾身的命不是妾身一个人的,还有四师傅的。妾身如果死了,一辈子都对不起四师傅啊。所以,王爷,只好委屈你了,只有苦着你了。至少,你还活着。也许这种活着之于你而言是一种痛苦,但之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所以,还是让王爷认为妾身在忘川等着王爷的好。”   语毕,顾三郎万般不舍的将东方随云挪了下来,重新仔细替他盖好薄毯,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两个平安符,她的嘴角漾起一丝苦笑,“你的鬼心思真多。”   他是知道她有幻术吗?上一次在死亡之海趁她不备偷偷的塞了一个平安符到她的怀中,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她曾经来过吗?那个时候她只注意他去抓她的头发去了,只是将头发拿走了,可万不想,后来发现了那个藏在她怀中的平安符。   这一次,他又老调重弹,如果这一次再让他成功,也就是说可一而不可再,第一次可以认为是不甚遗落了,那这一次呢?依他的心智,必不相信这种巧合,他只会将撷坤殿和死亡之海联想起来,然后一定会搅得死亡之海、撷坤殿不得安宁。   顾三郎一边想着,一边将其中的一个平安符重新塞进东方随云的怀中。至于另外一个,她重新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也好,至少你现在认为妾身是撷坤殿的顾三郎,这样可以让你放弃探究死亡之海的秘密。很好,很好。”只有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她才能安定下心神,重新携着四师傅去闯深渊之城。她定定的看着他,取下手上的白羽手套,伸手在他的唇畔不停的摩挲,“深渊之城,不是以你的血就是以妾身的血方能破,若真如此,妾身宁肯流尽自己身上的血……至少,你可以活着,四师傅可以活着。若妾身能够侥幸杀得浓雾之声闯过深渊之城,妾身一定回到王爷的身边,替王爷生七个、八个孩子。”   一大早,东方随云极是神清气爽的醒来,三年了,自打自家娘子离开他三年,他从来没有睡得如此沉稳过。只因……他看了看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东方随云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举目四望。顾三郎呢,如果他记得不错,昨晚上,她明明在他的身边啊。   “王爷,你醒了?”   “百里峒主,你们尊主呢?”   “我们尊主在庄少蒙那里啊,怎么了?”   “不可能。”东方随云伸手掏入自己怀中,一时间抓出一个平安符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安符,“不可能,不可能。”昨晚上他明明放到她的怀中去了的啊,他还记得他和她说了许多话。   “什么不可能?”百里建弼貌似相当疑惑的走近东方随云的身边,看着东方随云手中的平安符,“咦,这不是王爷随身佩带的平安符吗?其中有一个不是遗落在了死亡之海的草原了吗?”   难道昨天自己真的喝多了,做梦了?东方随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的看着百里建弼,“百里峒主,昨晚就你一个人来救本王?”   虽然不明白尊主要撷坤殿的人等她两年是什么意思,但他想着尊主只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去做不能分神,这件事大得即便是东方王爷也不能打扰。他既然已经答应尊主‘骗’走东方随云,他就得说话算话。是以,当听到东方随云的问话的时候,百里建弼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东方随云有些迷茫的看着远处的山脉。“百里峒主,你们尊主来自何门何派?”   “这些事,尊主不说,我们做属下的,也不敢问。”   “你见过本王的妻子吗?”   百里建弼有些汗颜,“我……呃……和王爷有联系的时候,尊……尊夫人已经……已经……”   是啊。百里建弼送夜明砂来替他治眼疾的时候,他家娘子已经亲手弑父且休离相府了,百里建弼当然没见过。就算见过,就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是人家的属下,又怎么能够承认?东方随云嘴角苦笑,“你相不相信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百里建弼拍了拍脑门‘哦’了一声,“我听擎苍说过,我们尊主和尊夫人长得很像。除了头发的颜色,除了额间的胭脂痣,除了……”   不待百里建弼说完,东方随云打断说道:“有再多的不一样又如何?认识一个人,认出一个人,是要凭心里的最真的感受的。”   有些为难,百里建弼举步走到东方随云面前,“王爷,你是说,你能感觉得到我们尊主是尊夫人?”   东方随云避而不答,“她这般躲着我、不认我,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做。既如此,我也当尽快完成该做的事。再说,许多事我也不敢肯定,唯有……”   唯有什么?   看着百里建弼探索的目光,东方随云心中一动,猛然发觉,有许多话和计划必不能告诉百里建弼,他要的是出其不意,他不能让他的计划暴露在了百里建弼的面前,然后紧跟着永远的落于人后。想到这里,东方随云一笑,“如今本王只想先完成澜沧卫城、自贡、京城的事,等一切事了了,本王再把决定告诉峒主。”   王爷真聪明,这般快就想到尊主有可能是要完成什么大事?百里建弼摸了摸脑袋,看向山头的另外一个方向,不知道尊主听了这些话后有何感想?   “走罢,去澜沧卫城。”   “王爷,你不想知道乌雅的事吗?”   “有你们尊主出手,本王相信,乌雅再也打不了本王的主意了。”他才不信那个好吃闷醋的自家娘子真舍得将他拱手让人。如果原来他还觉得撷坤殿义无反顾、毫无怨言的支持帮助他仅是江湖豪情,如今他不这样想了。如果他曾担心害怕自家娘子吃了忘尘丹忘了他,如今他也不这样想了。   肯定没有忘却,正因为没有忘却,所以她才会躲着他。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还有票票的不要揶着藏着哈,月中旬了……快投哈……   117回安排   117回安排   东方随云和百里建弼二人回到澜沧卫城,发现卓闻人和蓝昊泽早就回了。原来卓闻人、蓝昊泽二人在树林中走了和东方随云相反的方向,是以没有寻到东方随云。二人想着依东方随云的机智,大可不必费心在树林中寻找,免得不时错过,是以二人决定先回澜沧卫城看看,就在澜沧卫城等他的好。不出两天,果是等到了。   见到大哥平安归来,最高兴的当属东方烨了。看到澜沧卫城在东方烨的管理下是井然有序,丝毫看不到前些时这里曾经进行过一场大战,而且包文龙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能够下床活动活动了。东方随云直是赞赏着东方烨‘不错、不错’之语。   “大哥,这里还有一封信。”   原来是万年青传来的消息,如今河东大营、河西大营、河南大营、河北大营四方勤王之师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小皇帝等人在他的安排下隐藏得极好,衣食无忧,要东方随云不要担心。   “好啊,好啊。”东方随云看着手中的信是眉飞色舞,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而他也只有将一切事都处理好了,才能安心的处理自家娘子的事。“马上回京,本王要回京城亲斩宸天极。”   东方随云正说到高兴处,只见擎苍、段小朗、段氏、蓝心等人纷纷在澜沧卫城土司亲军的引领下来到了月楼的大厅。   “拜见王爷。”   一应礼节过后,东方随云只是拍了拍神情甚是激动的擎苍,“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属下该死,保护不周,令王爷受了不少罪。”   “可有替你那个大胖小子取个名字?”   “牵黄!”   “牵黄?左牵黄、右擎苍,好、好名字。”东方随云从含玉的手中抱过擎苍的儿子,直是喜爱的伸着手指逗弄着胖小子,“不错,不错。长得越来越像你爹了。”   瞅眼间,只见那庞千户已是来了,东方随云指着段氏笑问庞千户,“庞千户,可还认得这位夫人?”   “你是……你是……二奶奶?”神情很是激动,庞千户急忙跪了下去,“请二奶奶安!太好了,二奶奶还活着?还活着!”   段氏含泪扶起庞千户,“庞千户,我相公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葬在何处?”   庞千户是澜沧卫城的老居民,对段伟泽的事相当的清楚。原来段伟泽接到老城主的信回来探望老城主,入城即被段士棋抓了并且残忍的杀害了,往外只传言说是得了鼠疫而亡。“二奶奶放心,奴才还记得二少爷对小人的好,是以偷偷的将二少爷的尸骨埋在后山,待会子,奴才领二奶奶前去。二奶奶,你得体谅奴才,奴才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啊。”   段士棋为了夺得爵位,连父亲和兄弟都能杀害,何况是身不由已的千户?段氏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只是擦了眼泪说道:“庞千户能够保存我相公的尸骨,我已是感激不尽,何谈责怪?来,你再看看,他像谁?”说着话,段氏将段小朗推到了庞千户的面前。   庞千户越看越激动,直是指着段小朗,“像二少爷,像二少爷啊。难道……莫非……他就是……就是?”   “正是。他是我和相公的儿子。名唤段小朗。朗儿,快,给庞叔叔作个揖,好歹庞叔叔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将你爹的尸骨保存起来了。也正因了此,你爹的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母子遇到了王爷、遇到了夫人……”一边说着话,段氏一边推着段小朗给庞千户作揖,直惹得庞千户又跪了下去,直称‘不敢、不敢,折煞奴才’的话。   这边认亲认得极是感人,那边的蓝心也没有闲着。久在海上的她第一次对这澜沧卫城起了兴趣,和宸婉君更是一见如故,早就拉着宸婉君去看澜沧卫城的风景去了。   眼见着段氏和庞千户等原来的老居民谈得热络,东方随云示意含玉和擎苍进里间说话。   见姑爷的神情不同以往,极是严肃,含玉知道肯定是有大事,是以从东方随云手中抱过熟睡的孩子,跟随在擎苍的身后,一起随着进了里间。   “含玉,如果本王告诉你,你家小姐没有死,你相不相信?”   ‘啊’了一声,含玉有些难以置信。“姑爷,你你你……”不会是入魔障了吧?她是陪着姑爷去大风镇扶灵的人啊。本来顾府的奴才、下人判的是流放,但因了小姐金銮殿一战,顾老爷子的忠义之举,先帝宸天佑收回了先前的流放之判,命顾府之人各自归家。她因嫁予了擎苍,是以一直留在了姑爷的身边。   “含玉,你得说实话,你家小姐嫁入相府之前受的伤,到底是不是骑马摔伤抑或掉入天池浸了寒气?含玉,告诉本王,这对本王而言相当的重要。”   “姑爷,奴婢……”   “岳父已然仙逝,你叫本王再去哪里打听你家小姐的消息?也只有你了,除了岳父外,最了解你家小姐过往的人就是你了。”   ‘卟通’一声,含玉跪在了地上,姑爷这几年的苦含玉都看在眼中,她的眼有些浅湿,“姑爷,都是奴婢不好。其实小姐……小姐的伤不是骑马摔伤的。”   “起来说话。”东方随云示意擎苍扶起含玉,接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可奴婢听我爹说过,发现小姐的时候,小姐是躺在千年冰川之下。”   千年冰川?东方随云的眼睛亮了起来,心中‘卟卟’的跳个不停。“你家小姐的武功是出自于岳父吗?”虽如此问,可他心中可以肯定,定然不是,定然出自于岳母的门派。   含玉摇了摇头,“其实,小姐打一出生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老夫人的师门。”   果然如此。东方随云的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可知是什么门派?”   “听闻老夫人的师门门规甚严,若非门主允许,任何人不得透露师门的事情。别说奴婢我了,就算是老爷,也从来不知道老夫人出自何门何派?”   这么神奇?东方随云不解,“如果岳父不知,那他又是如何将你家小姐送到那里的?”   “送小姐去师门的是我爹。奴婢听我爹说,因了老夫人身上的遗物,那师门的人才收下小姐的。哦,对了,奴婢还听我爹说,当年,老夫人是为了老爷叛出师门的……老爷大体上知道那师门的位置,是以命我爹将小姐送到了那里。”   忠叔?也就是说忠叔知道他家娘子的师门位置?东方随云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忠叔现在在哪里?”   “我爹一直在大风镇啊。”   大风镇?东方随云心中一怔,“不对呀,本王去过几次大风镇,怎么没见到过忠叔?”   “我爹说,陪了老爷一辈子,实在是丢不开,他愿意在老爷的坟前替老爷守一辈子的坟。奴婢想着,我爹之所以不见姑爷的面,只怕是担心见面之后让姑爷想起什么伤心事,又担心打扰了姑爷祭拜小姐的时间,是以才……”   东方随云摆了摆手,示意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家小姐根本不是在顾府长大的?”   含玉点了点头,“其实,奴婢也只比姑爷早半年的时间认识的小姐。”   千年冰川?半年?是了是了,一切迎刃而解了。顾三郎应该就是自家娘子,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含玉,你好好的跟在本王的身边,本王要你看着,本王是如何找回你家小姐的。”   再度‘啊’了一声,含玉呆呆的看着东方随云。“小姐曾经说过,天南地北,她的身边总有奴婢的一份,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东方随云相当的坚定。这件事越来越可疑,而要想解开这疑团,他必须将目前最棘手的事解决掉,然后再全副心神的来处理这桩事。“擎苍,不要目瞪口呆了,本王什么时候判断失误过?”   那倒是。擎苍摸了摸脑袋,“大人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再所不辞。”他只当大人要去地府抢人。   “没那么严重,顶多……”   东方随云的话还未说完,外面响起吵吵闹闹的声音,而且是越来越压制不住,其中最大的嗓门出自卓闻人。   卓闻人又在闹什么事?东方随云和擎苍、含玉出了里间来到月楼的大厅,只见卓闻人正浑身湿透的瘫在太师椅上,浑身颤抖的指着蓝心,“你这个恶婆娘,哪天犯在本元帅的手中,本元帅有你好看。”   原来,宸婉君和蓝心一见如故,讲了许多她和卓闻人的往事,蓝心替宸婉君打抱不平呢,正好卓闻人经过,她故意将卓闻人拽入湖中,这大秋天的,湖水冰冷刺骨,再加上卓闻人不防,硬是活生生被蓝心拉到了湖心。   其实卓闻人小时候会泅水,偏偏因了东方随云的恶整后,他总是担心衣服会不会又被人偷走了,形成了严重的心理障碍,是以再也没泅过水。正因了他将泅水的技术忘了个精光,是以才冒险让东方烨去救宸婉君。不过方才,蓝心笑嘻嘻的招呼他到她的身边,他只当有什么事,万不想被蓝心拉入湖中真真是灌了个饱。   起初蓝心以为卓闻人是装的,可一直将卓闻人拖到湖心后才发觉事情不对劲,只好又重新将卓闻人拖回岸边,是以才导致了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卓闻人抬回月楼,然后卓闻人大骂蓝心的一幕。   蓝心也有些委屈,嘟嘴说道:“我是听婉君姐姐说的吗,是你先光着身子调戏人家在前,后来又……又……”眼见着卓闻人的眼中要喷出火来,蓝心后来的话说不出口。   “恶婆娘,你懂不懂什么叫调戏?本元帅告诉你,本元帅光着身子是有原因的。”一说到这里,所有的新仇旧恨都涌上心间,卓闻人恶狠狠的看向东方随云的方向,“大哥,都怨你,如果不是你藏了小弟我的衣物,我怎么会碰到那个八婆?如果本元帅没碰到八婆,后面也不至于碰到那么多棘手的事。如果本元帅没有碰到八婆,也不至于现在又被这个恶婆娘恶整。小弟的苦归根结底都是你惹下的。”   东方随云握拳至唇边轻咳二声,“起因不也是你先藏了我的衣物。”   闻言,卓闻人傻了眼,原来这世上的事果然是有报应的,如果当初不是他先想恶整东方随云,后面又怎么可能发生那么多的事呢?越想越伤心,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擎苍大爷,快,送卓元帅去换衣物。蓝妹子,你快随我去换套衣物的好,都秋天了呢,别冻着的好。”段氏一边说着话,一边直是拉着蓝心往月楼的三楼而去。   好不容易将一档子事都忙完,已到了晚餐的时间,东方随云在席间宣布了几件事。一件是关于澜沧卫城的城主问题,暂时由段小朗接任,等他回京中再下正规正矩的圣旨下来。再一件事就是澜沧卫城千户的问题,本来有三个千户,其中一个被段士棋杀了,另外一个在混战中亦是身亡了,仅留下庞千户。段小朗虽然聪明伶俐,武功又得尽擎苍真传,但终究太小,东方随云示意卓闻人将包文龙留在了澜沧卫城,成了其中的一个千户。   在澜沧卫城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包文龙已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虽然对卓闻人有些不舍,但想着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以,包文龙同意了。   至于第三个千户,东方随云要段小朗在这里观察一段时日,亲自从澜沧卫城的土司亲军中选定一个智勇双全的人出来担任,一来是锻炼小朗的识人能力,二来亲提的人必能成为亲信,再加上包文龙,这澜沧卫城的安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倒是段小朗,舍不得东方随云,直吵着要随着东方随云去京城勤王。东方随云笑道:“你已是城主了,不能再四处跑动了。再说,你母亲的身子也不方便四处走动了。你瞧瞧,你母亲为了保护你,吃了多少苦?你还舍得让你母亲跟着你四处奔波吗?”   言及此,段小朗低下了头。“那……大人,以后,你能不能时时的来看看小朗,哦,对了,记得带上小柔啊。”   ‘哈哈’一笑,东方随云摸着小朗的头,“也许,小柔离你不会太远。诶,对了,怎么一直不见冷总督?”   东方烨这才插得上话,“卓元帅担心我们的人马倾巢而出,大营空虚,庄少蒙万一突袭怎么办?是以让冷总督守着军营呢。哦,对了,又儿和小柔在那里陪着他。”   “还称冷总督?这次你不再反对他们的事了吧。等了这么多年,也难为他了。终于可以不再委曲求全、小心翼翼了。”   如今大家都知道冷语新是东方随云派到宸天极身边的卧底,也正是因了冷语新,才将林文定、段士棋等人逼得畏畏缩缩不敢痛下杀手。只是可惜了那罪证……   正在大家沉思的时候,百里建弼却是笑嘻嘻的拿出一个蓝布包,“罪证在这里,在这里,无论林文定、段士棋之流反是不反,死定了,死定了。”   “你不是将它埋在死亡之海了吗?”   能说是尊主送来的吗?不自在的看着东方随云,百里建弼解释,“后来不又去了一趟?我一个人去探沼泽的时候无意中又发现了。想来,即便是沼泽,只怕也是我在森林中埋它的地点。我担心下次又有变动,是以取了出来,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说而已。”   也不戳破,权当他的解释说得过去。东方随云又吩咐了一些段氏应该注意的事,又命卓闻人将边陲的守兵一分为二,一部分回边陲继续守边防。一部分暂时留在澜沧卫城恢复生产,待澜沧卫城的所有事项恢复正常后再回边陲。   “大哥,你不带一兵一卒?”   “怕什么?有四方大营的兵,再说还有蓝兄的千余水手,足够了。”   东方随云仅凭一张巧舌鼓动澜沧卫城的内乱,蓝昊泽是亲眼见识过了的,他笑道:“确实足够了。”   “大哥,我不放心,我要和你一同回京。”   知道卓闻人是真关心他,东方随云拍了拍他的肩,“边陲之地少不了你。再说乌诺哲在我们手上,谁知道南疆会不会再来挑衅?文龙如今留在了澜沧卫城。边陲的事你得十足十的费心了,又怎么能随我回京呢?”   ‘哦’了一声,卓闻人十分不情愿的低下了头,只听一声‘哧’笑传来,“还兵马大元帅呢?简直就是一个未断奶的小屁孩。”   “恶婆娘,说谁呢你?”   “谁有反应说的就是谁?”   自己的妹子一向乖巧柔顺,偶尔有调皮的时候也不是这般的针锋相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妹子和卓闻人相识以来,二人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彻底的不对盘。不是恶语相向就是要拳脚相加。眼见着东方随云煞有介事的看着卓闻人,蓝昊泽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不再理会还在争吵的蓝心、卓闻人二人,东方随云迳自看向段小朗,“小朗,你的那些叔伯兄弟你打算如何安排他们?”   “他们终究是小朗的……”   “小朗,官场不比普通的百姓之家,官场中人为了权利、地位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你的善心很有可能给他们制造机会,然后受苦的仍旧是澜沧卫城的民众。”   听了东方随云的话,段小朗明白了,“是,大人。卓元帅回边陲的时候,我会让卓元帅将他们都带走,到边陲充军或者流放。直至五代之后,才允许他们回澜沧卫城。”   摸了摸段小朗的头,东方随云露出赞赏的目光,“段夫人,以后,都看你的了。”当初之所以收留段氏一家,只是不忍心。后来在自家娘子的插手下将段氏母子带回相府,让他时时想起自己和母亲小时候的相依为命,是以才会对段氏和小朗格外的照顾,万不想段氏会是段伟泽的嫡妻。   “大人放心。澜沧卫城,再也不会找朝庭的麻烦。”   段氏的管家手段他有见识,他相信段氏有这个能力,东方随云说道:“明天,将你丈夫的尸骨取出来,本王亲自悼念。让你丈夫可以安息。”   段氏‘卟通’一声跪在地上,“谢大人。”语毕,她哽咽又道:“只可惜夫人……夫人……以后王府内宅、外院的事可怎生是好?”   “不是还有义伯么?再说含玉的孩子也出生了,她不能再偷懒了,有她,你不必担心。”东方随云语毕,示意含玉扶起段氏,这才看向已是休兵罢战的卓闻人,“闻人,我从来没有见你和一个女孩子讲这么多没有风度的话。”   宸婉君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争吵中的卓闻人和蓝心,如今听了东方随云的话,她亦是吃了一惊的看向蓝心处,“其实,你和闻人说的话,比我一辈子和他说的话还要多。”在她面前,卓闻人甚至连这些没有风度的话都懒得说。   ‘啊’了一声,不是很明白,蓝心只是看着宸婉君,“妹子我不是在为你报仇血恨吗?”   “什么仇不仇、恨不恨?他从来没有辜负过我,何谈仇恨?”宸婉君很是潇洒的站了起来,来到卓闻人的身边,“闻人,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亦敌亦友,亦兄亦妹,亦君亦臣,亦近亦远’的关系,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种亲情,一种再也割舍不了的亲情,闻人,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和你结拜成兄妹。”   兄妹?在卓闻人的脑子还晕乎乎的时候,已是被宸婉君拉得跪在了地上,“皇天厚土,我宸婉君在此发誓,和卓闻人结拜成兄妹,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也就是说,令他头疼的公主终于不再纠缠他也将不再恶整他了?终于不再晕乎了,卓闻人急忙举手发誓,说了一样的誓言。   这番变故来得太快。东方随云也是震惊难挡,好在他最先清醒过来,“好好,本王在这里当个证人,闻人,公主从此就是你的妹子了。”   “是啊,闻人,既然你是妹子的兄长了,那妹子有一事相求,不知闻人答不答应。”   不会又是娶啊什么的吧?卓闻人露出害怕的神情。只听宸婉君说道:“替妹子找回弘扬。”   惠王宸弘扬?还真不知道许昭阳、秦愿之流将他藏在了何处。乌诺哲也死活不肯说出宸弘扬的下落。   “好,没问题。包在本元帅的身上。”卓闻人的脸笑得像盛开的花儿一样。   东方随云又想起一事,他叮嘱道:“闻人,你明天就上路。顺便让冷总督过来,我有些事要交待予他。等他到了,我才能回京。”   “知道了,大哥。”   翌日,卓闻人带着大队人马开赴边陲,东方随云则亲自带着澜沧卫城的一众守兵替段伟泽办了一个非常有规模的丧事。可怜段伟泽在死后数年终于魂归祖坟,也算魂有所依了。   只是在东方随云等冷语新的日子里,却是等来了乌诺哲的旧部。   原来乌诺哲的旧部一直在边陲地带窥视着东方随云等人的动静,一旦卓闻人的大队人马回了边陲,他们立即派兵围住了澜沧卫城,条件是东方随云如果不交出乌诺哲,他们就血洗澜沧卫城。   担心战乱一起,城中那些被俘的林文定、段士棋之流再度闹事,这样一来,内外一呼应,澜沧卫城确实会有些吃不消。   东方随云一边派人送信乌诺哲旧部说要再考虑考虑,另一方面却是在澜沧卫城直接审理了林文定、段士棋之流,不以谋乱之名,仅以冷语新搞到手中的那些契约、名册、帐本等就宣布了林文定、段士棋、还有一些亡命之徒的死刑,即日决。   段小朗终于见识了东方随云雷厉风行的手段。摄政王爷此举不但震慑人心,而且很好的给澜沧卫城的守兵上了一堂课,那就是:败者寇,胜者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是以,和乌诺哲旧部人马的生死决战,只可胜、不可败。   眼见着围城几日了,东方随云再无消息传来,乌诺哲旧部有些不耐烦了。但也不敢冒然发起进攻。只能火冒三丈的看着高耸的城墙和蜿蜒的护城河吹胡子瞪眼、哀声叹气。其实他们心中也挺没底的。毕竟卓闻人方去不久,万一杀个回马枪,他们可就是腹背受敌了。正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一直受困于他们的许昭阳、秦愿却是为他们献上了好计。   这一日,在南疆铁骑军营搭就的高台上,出现三个被绑的人。南疆副帅命传令官高声向着澜沧卫城喊着话并射来一封商议文书。   驻守在城头的庞千户急忙将南疆的飞箭留书呈到了东方随云的手上。原来,那被南疆大军绑在高台上的三个人中除却许昭阳、秦愿外,还有一个小孩儿,正是惠王宸弘扬。南疆大军的要求很简单,拿他们三人的命换回乌诺哲。   如果说许昭阳、秦愿之流东方随云根本不屑救护的话,宸弘扬就不一样了,虽然宸弘扬的身份很是特殊,可是终究是先帝亲封的惠王,宸家认定的皇子。   之于乌诺哲,东方随云其实也没想做得太绝,毕竟乌诺哲在南疆子民心中还是有着相当的分量。他之所以一直困着乌诺哲,只是想让乌诺哲经此一堑明白一些不可妄动的道理。如今看着文书,正好各自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告诉乌诺哲的副帅,就说本王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只是用乌诺哲的命换三条人命,也太让南疆吃亏了些,一命换一命罢,只换回惠王即是。至于许昭阳、秦愿之流,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烹得吃了都行。”   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当然皆大欢喜。澜沧卫城重达数十吨的金钢吊桥放了下来,东方随云亲送乌诺哲出澜沧卫城。   万不想还有生还的一天,乌诺哲感叹说道:“南疆一定不再犯边大业。仍旧会以大业的附属国身份每年向大业进贡金、银、铜、牛、马等物资。”   这种话,南疆的祖祖辈辈不知说了多少代了,但哪一代真守诺过?东方随云也不点破,只是顺着话说道:“今年的就免了罢,若真都进贡了,你南疆的人吃些什么去?喝西北风吗?”   “谢王爷。”   “乌疆主,本王的承诺一定不会食言。”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过了金钢吊桥,而南疆的人也抱着惠王宸弘扬站在远处。乌诺哲见状,大声喊话,“让惠王先过来。”   那抱着惠王的人略迟疑了会子,仍旧小心翼翼的往澜沧卫城的方向走来。眼见走了小半截路了,东方随云展颜笑道:“乌疆主,请。”   乌诺哲这才迈着大步往自己的军营走去。只是经过那抱着惠王的人身边的时候,他看了惠王一眼,吃了一惊。只听那属下说道:“疆主,快走。”   押着乌诺哲的庞千户感觉不对劲,急忙伸手夺那南疆将士手中的惠王,那南疆将士也不迟疑,直是松了手任庞千户将惠王夺了去,自己却是携了乌诺哲如飞至南疆的大营。   万不想南疆的人会怀疑大业人的诚意?东方随云冷笑两声,看着庞千户抱过来的惠王,“假的?”心中已然明了,难怪南疆的人会出手夺人。   假的?所有的人愣了神。只听东方随云向着南疆军营的方向朗声说道:“乌疆主,你的人真真是有心啊。”   乌诺哲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可部下所为也是为了救他,他也不能当众苛责部下。只好作揖说道:“摄政王爷放心,本疆主一定将惠王送还给摄政王爷。”   南疆副帅却是凑近乌诺哲耳边,“疆主,惠王不见了。”   不见了?乌诺哲诧异的盯着副帅,只听副帅说道:“属下们正在为如何救回疆主着急的时候,那许昭阳以她可以救回疆主为条件,要我们放她和她丈夫走。”   乌诺哲也不笨,“所以,许昭阳说出用惠王换本疆主的事,你们认为可行,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属下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再说,摄政王爷为了他的两个外甥不见得会救那个野种宸弘扬。可万不想,摄政王爷居然答应了……”   “许昭阳你们放走了?”   副帅低下头,“说起这件事来也巧了。前段时日,我们巡查的时候,正好抓到了乌香主和她的一众男宾,他们的武功像是失了般或者尚未恢复。属下知道疆主最恨乌香主性喜涉艳坏了老疆主的名声,是以将一众人都抓了起来,只等疆主回来后再来发落。这些人本和许昭阳、秦愿等人关在一处,可万不想,昨晚上,昨晚上……”   原来,昨晚上,许昭阳、秦愿不但救走了乌雅等人,更是带走了宸弘扬。同时留书一封,要那副帅以一名假惠王冒充即可,定不会误事。   听到这里,乌诺哲眼中有戾气。可事已至此,他只好隐忍不发,再度作揖看向东方随云,“惠王之事,本疆主一定会查清楚,到时候,一定给王爷一个交待。”   乌诺哲为人虽阴险,但人也守信义,要不然,那些副帅属下也不可能如此冒险的来救他?再说南疆的铁骑也不可小觑,真扛上了又是一场大战,檀渊之战的惨境犹在眼前,受苦的仍旧是边陲百姓……想到这里,东方随云说道:“那本王在京中等着疆主的好消息。”语毕,挥动袖袍,直接入城,金钢吊桥在他身后缓缓的拉起。   眼见着秋意正浓,乌诺哲摆了摆手。“回南疆。”   “疆主,不打算攻城了?”   “知道澜沧卫城是如何败在摄政王爷手下的么?”眼见副帅疑惑,乌诺哲说道:“摄政王爷仅凭一张利嘴,将原来澜沧卫城的土司亲军说动,反了段士棋。他一人可抵两万土司亲军,你倒是说说,如果他现在想点小心思要置你我予死地,是不是眨眨眼的功夫?”   原来澜沧卫城是摄政王爷说赢的啊。那南疆副帅吃惊的看着乌诺哲,只听乌诺哲又道:“再说,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若久攻澜沧卫城不下,我们的人都得饿死、冻死,所以,还是先回南疆的好。”   “那许昭阳、秦愿他们?”   “还真当本疆主会去寻找?哼,他们是一力想置东方随云予死地的人,也好。由着他们闹去。本疆主倒是清楚了一件事,等大业没有了东方随云,本疆主再来收拾大业。”   看来,疆主是极度的忌讳东方随云了,也好,南疆也得休养生息。“疆主,我们走。”   “你去安排。”   站在澜沧卫城的城楼,眼见着乌诺哲的人马很快的撤走,东方随云命庞千户派人再探,直到探得乌诺哲的大部人马已在百里开外,东方随云方放了心。“好了,本王也可以回京了。”   “大人,你不去大风镇了?”段小朗稚气的问着,毕竟大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应该在大风镇守灵,而今年,因了许多事耽搁了。   “去大风镇?哼。本王痴守了三年,也该是移情别恋的时候了。”   移情别恋?莫说段小朗傻了眼,一众围在东方随云身边的人都傻了眼。除擎苍、含玉有些明白外,其余的人都不明白。   “家事、国事、天下事,哪个最重?当然是天下事了。”东方随云看着一众傻眼的人,笑嘻嘻的说道:“等本王解决了这天下事、国事后,再来解决解决自己的家事。”   家事?移情别恋?莫不是摄政王爷要重新娶妻了?终于决定续弦了?   又等了两天,冷语新、东方又儿、冷千柔在花麽的保护下来到了澜沧卫城。只是,东方又儿的神色不是非常好,倒是花麽,整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子。   晚上休息,趁着冷千柔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玩耍的时间,段氏依了东方随云的指使,来到东方又儿房中询问是否愿意再嫁冷语新为妻之事,如果愿意的话,摄政王爷有打算,就在澜沧卫城替他们二人证婚。   这对于东方又儿而言,无外乎天大的喜事,但她却是严词拒绝了,并且一力要和东方随云回京。   这是怎么回事?段氏仔细询问,约摸从东方又儿口中得知了些因果。原来,那花麽极是痴缠冷语新,再说花麽是个好女子,又有那般高的武功可以保护冷语新,东方又儿觉得自己越来越配不上冷语新了,是以决定带着女儿离开,以成全花麽和冷语新,她仅有个女儿在身边留个念想就可以了。   房顶上,冷语新听着东方又儿要离开他并且不打算再嫁给他的话是急得冷汗直冒,偏被花麽点了穴,动弹不得、作声不得。   花麽却是笑嘻嘻的趴在他身边,姿势极是暧昧,“冷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一扫平日的稳重,这般的急躁?”   冷语新只能怒瞪她一眼,明显是‘这还用问?不都是你惹的祸’的意思。   “不枉我这段时间不停的喊她‘姐姐’,不停的讨好她,原只想着能够有个妾室的名分留在大人身边即可,可万不想,真是好姐姐啊,她居然将正室的位子都留给妹子了,妹子真是感动。”语毕,花麽还故意感动的擦了擦眼角。   冷语新有些郁闷,有些抽搐的看着花麽,这不是添乱吗?   眼见着冷语新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衣衫已是湿透,花麽轻笑一声,“好吧,好吧,姐姐这般成全妹子,妹子也当成全成全她的好。”说着话,眼见着房中的段氏屡次劝说无效出门去后,花麽轻解了冷语新的穴,将他拍入屋中。   翌日,眼见着冷语新从东方又儿的寝房中出来,又见花麽牵着冷千柔的手从另外的房中走出来,众人的眼光都有些若有所思。东方又儿的头始终就没有抬起过,一双手直是扭着衣角。   “又儿,大哥和三哥看了,明天是黄道吉日,在这澜沧卫城之中,大哥和三哥作主了,替你和冷总督完婚。”   冷语新自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感激的看着东方随云,又有些羞赧的看着东方烨,最后却是跑到冷千柔的身边将女儿抱在怀中,“小柔,爹和你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本就喜欢爹,再加上爹原来是大舅舅的人,是大业皇朝的英雄,冷千柔能不高兴?直是抱着父亲的脖子不停的点着头。   “冷总督,这些年苦了你了。本王决定了,任命你为自贡地区的府台,当然,漕运总督的位置也是你的。”   冷语新急忙放下女儿,作揖,“是。”   “虽说自贡地区的府台是个土皇帝,但身上的担子却是不清。如今,恢复自贡地区的生产是当务之急,安抚这里的民心是当务之急,深入百姓之中是当务之急,本王希望,三年后自贡的繁华不亚于京都。”   “定不负王爷所望。”   “你放心,这两年,无论你要什么,本王会命户部、礼部、兵部出资、出人、出力,定不让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粥。”   冷语新再也忍不住激动,跪在了地上,“王爷抬爱,无以为报,唯愿身先士卒,完成王爷所托。三年后,如若自贡地区没有达到王爷的期望,下官愿意革职查办。”   “起来罢。”东方随云示意擎苍扶起冷语新,这才看向花麽和百里建弼,“你们两个也该回撷坤殿去了,这长的时间,撷坤殿的事耽搁了不少。”   “我还想陪王爷回京呢。”   终于知道百里建弼为何又是送夜明砂,又是送情报的了,原来……东方随云笑道:“有蓝兄陪我回京就成了,再说,我也担心冷总督、小朗他们又会遭到什么其它的劫难,比如说江湖的私盐贩、比如说乌雅……有百里峒主和花场主在这里镇守,我也不至于太担心。”   蓝昊泽另有打算,站出说道:“东方兄,小弟……嗯……小弟想随着百里峒主去撷坤殿看看。”   东方随云诧异的看着蓝昊泽,“蓝兄不打算和我回京了?”   “蓝海主想去我们撷坤殿提亲。”   听着百里建弼淡淡的语气,东方随云脱口而出,“提亲?谁?花麽?”   “不不不不。”蓝昊泽急忙摆手,俊脸已是薄有微红,“小弟只是想去拜会拜会顾三郎。”草原见了顾三郎真身更是倾心,只是为了保护东方随云而不得不离开,如今想着那顾三郎应该离开庄少蒙的草原了吧,是以想亲自上门提亲。   “哦?”东方随云有些诡谲的盯着神情极不自在的蓝昊泽,看来百里建弼的话有些可信度,这蓝昊泽属江湖中的权贵,无论身份地位、长相钱财都很有看头……想到这里,东方随云缓声说道:“蓝兄还是陪我回京的好。见了万掌柜,将我交到万掌柜手中,蓝兄想去哪里都成。要知道,我的周全可全靠蓝兄了。”   情和义?确实是难以选择。但想到万掌柜对他的叮嘱,又想到东方随云此番孤身杀回京中吉凶难料……蓝昊泽作揖说道:“好,小弟护送东方兄归京。”   看着东方随云诡谲的眼神,百里建弼有种直觉,蓝昊泽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一辈子。摸了摸鼻子,百里建弼看了花麽一眼,花麽则是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颔,聪明如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   “好哇,我也想到京都去看看呢。”   说话的是蓝心,打破了这里暂时的诡异沉静。只见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根五彩缕和绣有并蒂莲图案的小香包,“我在其余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种东西,很是可爱也很是小巧,我要到京中多买一些。以后贩到别的地方去卖,保不准大有赚头。”   瞪大眼睛,包文龙看着蓝心手中的五彩缕和并蒂莲香包,这不是卓元帅最喜爱的两样物什?而且是……瞅了眼东方随云,果然,摄政王爷的脸色更莫测了。   一眼就认出那并蒂莲图案的香包是当年端午之时她想要却没有要到的,宸婉君笑得释然,上前从蓝心手中拿过五彩缕和香包,“这五彩的丝线织成的长缕名唤五彩缕,也称长命缕,是端午之时为了避鬼及兵、令人不病瘟而悬于门首、挂于床帐或者系于手臂上的。至于这个并蒂莲图案的香包,也是端午之时,用于相爱的男女青年相互赠送的礼物。”   蓝心睁大眼睛,看着宸婉君,“只有到端午才能买到?”   不答反问,“你这是哪来的?”   俏皮一笑,蓝心眨着眼睛说道:“那天将卓闻人拖到湖中的时候,顺手从他怀中摸出来的。”   看来卓闻人仍旧没有忘记顾青麦。宸婉君心中轻叹,看了眼东方随云,只见他神情极是讳莫如深,看来卓闻人要遭殃了,这是宸婉君的直觉。她却是对着蓝心说道:“不一定在端午才有卖,如果你要,我派人去找那些作坊,一样可以赶制出许多。”   “好啊。”蓝心俏皮的将五彩缕、并蒂莲香包揣入怀中,“不知道卓元帅为什么将这两样东西看得如此尊贵,也不知道他打算将这代表着情侣的香包送给谁?不管如何,本姑娘让他美梦落空了。”语毕,她还‘哈哈’笑了两声,“婉君,我可替你报仇了。”   “卓元帅如今是我的兄长,他还答应要帮我找回弘扬。蓝心,以后不要再捉弄他了,再见他时,将这两样东西还他的好。”   蓝心冷哼一声,“谁叫他堂堂一介兵马大元帅口口声声的骂我‘恶婆娘’?这是惩罚,要想拿到这两样东西,哼哼,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没有再理会蓝心和宸婉君说了些什么,东方随云心中已是打定主意,他只是和东方烨商量着明天如何替冷语新和东方又儿完婚的事情,又是叮嘱着段小朗以后有不懂不明的地方要请教冷语新之话,终于将自贡地区一大乱摊子事都交待完毕,天已是黑了。   翌日,为冷语新和东方又儿证了婚,东方随云携着蓝氏兄妹、擎苍夫妇一一和百里建弼、花麽、段小朗、包文龙等人告辞后,踏上回京之路。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o(∩_∩)o~   118回勤王   大业皇城,被河南大营、河西大营、河东大营、河北大营四方大营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每座军营绵延近70多里,很好的将大业皇城的城门控制起来,大业皇城中,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东方随云等人赶到四方大营的时候,已近深秋,看着四方大营的将军将战表呈了上来,又听了他们说的近段时间的战事,东方随云只是若有所思。   “王爷,下一步,该如何?”   长期围城也不是办法,军粮供应有限,再说天气转冷,棉衣不能及时送到的话,四方大营的人只怕要饿死、冻死一半的人。   “告诉宸天极,本王回来了。还有,本王从自贡给他带了一些土特产,派人送去给宸天极看看。”   东方随云命人送给宸天极的土特产是几个人头,有林文定的,有段士棋的,还有几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的,也就是说,自贡地区没有成为东方随云的坟场,而且他宸天极的主力军被东方随云灭了,想等着自贡地区的兵马和皇城的兵马来个里应外合的美梦破灭了。   “东方随云。你胆敢杀本皇爷的人,本皇爷就杀了宸弘文、宸弘墨。”   看着高高的城楼,看着满脸肃杀之气的宸天极,东方随云笑道:“你如何杀弘文、弘墨?如今他们都在四方大营,你又如何能够斩杀他们?”   是真?是假?可皇城中确实没有找到宸弘文、宸弘墨等人。眼见东方随云那般镇定,宸天极有些动摇了,“太皇太后还在本皇爷的手上。摄政王爷难道要置太皇太后于不顾?”   东方随云冷哼数声,“之于本王而言,太皇太后是君,本王仅只是臣。君有难,臣只能身先士卒、马革裹尸、量力而行。但七皇爷,本王要提醒你,太皇太后是你的亲生母亲。七皇爷如果想弑母夺得江山,不说会辜负了太皇太后教导你之心,只怕天下人都会耻笑七皇爷是只白眼狼啊。”   百行孝为先,一个弑母的人又有谁能够信服?更何况母亲偏疼自己的事天下人皆知……宸天极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着。只听东方随云说道:“三天后,决战。”   三天?宸天极不敢小看四方大营的力量。急忙组织着一众叛军商量着应对策略,三日来,城楼的巡兵丝毫不敢大意,瞪大眼睛的看着四方大营的动静。可是直到决战的那一日,眼见四方大营的人没有丝毫的动静,而且四方大营的人似乎都在轻松的锻炼着身子,没有丝毫要决战的意思。   这是什么状况?   不要说宸天极疑惑了,即便是四方大营的四个将军也都有些不明白。只见和蓝昊泽下着围棋的东方随云依旧稳若泰山的下着棋,半晌才说道:“三天的时间,本王准备得仓促了些。你们去和宸天极说一声,本王说了,决战的日子改了,定在三天后。”   推迟三天?知道东方随云诡计多端,宸天极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连忙重新布置着城防、兵防。直至三日后,再见四方大营仍旧是兵马未动,连最基本的阵形都没有列一个。   “皇爷,皇爷,摄政王爷又送来了书信。”   接过小卒送来的书信,宸天极展开看后,脸几近气白,将书信撕了个粉碎,“好你个东方随云,又没有准备好,决战时日又推迟七天?”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决战之期?有一个属下不满,“皇爷,不如我们搞个偷袭?”   “是啊,如今四方大营的人之所以一再的推迟决战之日,末将想着只怕是他们的军粮不够了,饿着肚子如何决战?不如趁此时机,我们攻了进去,打四方大营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宸天极冷哼一声,缓缓的坐下,拍着手中的碎信说道:“不要上了东方随云的当。他诡计多端得狠。此举只怕就是想诱惑我们前去偷袭。哼,本皇爷偏不着他的道。”   “皇爷的意思是?”   “眼下快要入冬了。四方大营的人穿的衣物不多。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冬天的雪一下,他们不但有饿死的,冻死的也会跟着来,到时候就会自动撤兵。只要他们撤兵,就说明我们赢了,改朝换代指日可待。如今我们要比的就是谁更有粮食,谁更有衣穿。”   听了宸天极的这一番话,其余的属将都似有所悟,均点头表示‘明白了’,又听宸天极说道:“虽如此说,但城防不可疏忽,仍旧做好七天后应战的准备。”   是日晚,万年青潜入四方大营见到了东方随云,东方随云这才知道了城中的一些情形。知道宸弘文、宸弘墨、母亲和夜柔等人安全,他方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属下觉得那慈宁宫至王府的地道只怕不安全了。是以将他们换了个地方。”   “噢?”   “起先,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将他们藏在秘道,可后来居然发现原广陵王府也有一条秘道通向慈宁宫的方向,和我们的秘道仅十指之隔。属下想着,肯定是沈容知道秘道的秘密,这才叮嘱许胤祥从原广陵王府重新挖了一条秘道通向慈宁宫。”   东方随云略一沉吟,心中明了。当初许胤祥力图宸天佐的园林的时候,只怕就得到了沈容的暗示,知道有一条秘道可以逃生。但万不想宸天佐的园林成了顾老爷子致仕的顾府,依沈容的能力要想从慈宁宫挖一条秘道到广陵王府肯定不可能。而沈容也只能约摸估计着慈宁宫到顾府的秘道大约是在什么位置,是以这才告之许胤祥重新挖条新秘道,力图找到原来的老秘道。只是万不想,许胤祥新挖的秘道离老秘道仅十指之隔。   如果万年青发现了这个秘密,那难保许胤祥的余孽……诸如许昭阳、秦愿之流也许也会发现这个秘密。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心中暗自庆幸,“万掌柜,京中好在有你。”   “属下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个秘密。略使三分力气敲打敲打,居然就打击穿了。属下一迳走去看了看,不得了,燕子坞那批被劫的皇家贡品居然都藏身在那个秘道中。”眼见东方随云感到诡异,万年青继续说道:“许胤祥对那秘道如此放心,想来知道的也没有多少人。属下更估摸着,当初许胤祥能够不翼而飞的出现在慈宁宫,只怕就是借助了这条秘道的原因。”   必是如此了。对万年青的分析直是赞许点头,东方随云问道:“我娘还有弘文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藏在花神娘娘庙当初夫人坠崖的崖底。虽然生活艰辛了些,但好歹也算安全。没有人能够想到找到那里去。”   欣赏万年青的考虑周全,东方随云直是拍着万年青的肩膀,“万掌柜。这京中的事如果不交予你,任谁都完成不了。”   “属下应该的。”说着话,万年青这才看向蓝昊泽,“这段时日,辛苦蓝兄弟了。”   “哪里。可以说,这段时日是蓝某过得最为有意义的时日。不但见识了死亡之海,更是见识了顾三郎。”   “你见到顾三郎了?”万年青几近是惊呼出声,接着有些不自在的看向东方随云。   “何止见到了,万大哥的笔墨相当的传神,可以说将顾三郎的神貌描绘得十足的帖切。”   “笔墨?”东方随云这才开口,看向万年青,“万掌柜,你绘过顾三郎的画像?”   万年青不答反问,“大人见过顾三郎了?”   东方随云也不答反问,“画像呢?”   大人如此平静,是不是说确实见过了?摸了摸脑袋,万年青指了指蓝昊泽,“给蓝兄弟了。”   东方随云再度看向蓝昊泽。   蓝昊泽耸了耸肩,“在百里峒主那里。”眼见东方随云和万年青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蓝昊泽很是遗憾的说道:“百里峒主说,如果那画像被他们尊主看见,他们尊主一定会生气,是以没收了。”   没收?这么简单?东方随云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定然是怕,怕他看见画像的原因不言而喻。也就是说,百里建弼是知道事情原委的人。而百里建弼起初一直不承认认识自家娘子就实属可疑了。看来,要想突破撷坤殿和自家娘子的神秘面纱,百里建弼是关键。   “大人,你……没有惊讶?”   东方随云一笑,“惊讶什么?天底下长得像的人何其多。再说顾三郎和我家娘子不同的地方极多。”   主子这般平静?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凭着多年的跟随直觉,主子这般平静的表相下一定掩藏着什么,一定。   万年青沉思间,只听东方随云说道:“蓝兄,去,通知四方大营,马上发起总攻。今晚攻下皇城。”   蓝昊泽和万年青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只听东方随云又道:“万掌柜,麻烦你潜进城中,告之城中的百官和百姓不要惊慌。只需紧闭门户不要搭理进室抢劫的叛军即可。当然,能够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   “大人,你……”不是说七天后吗?   “我说七天就七天吗?我就是要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觉得本王说的话不作数。在他们疲惫的时候,本王再来个言而无信,将他们一网打尽。”   言而无信?毒啊!如今宸天极守城的人马肯定因了前两番战又不战的事疲于应付了,如今再来一个突袭,哪还有抵抗的力量?   一如万年青和蓝昊泽等人所料,宸天极的人马在极度紧张的渡过六天,又听闻还要再等七天,正全力松懈下来的时候,却遭遇到了四方大营的人合力围攻。而四方大营的人这几日却是养精蓄锐,休息得也好,是以一鼓作气的攻下了皇城。   宸天极尚在梦中的人,被四方大营的人抓拿。   “东方随云,你是小人,不守信用。”   “七皇爷,用兵之道最讲究‘此心不动、随机而行’。难道你不知兵法有云‘兵不厌诈’吗?好吧,就算本王是小人,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一个欲夺侄儿江山的谋反叛逆之辈!本王以大义之军讨不义之敌,天亦助我。”   “你。”宸天极的脸各色的变幻着,看向缓缓行来的母亲,“母后,救救孩儿。孩儿这样做,不也是为了母后能够过上好的日子吗?”   东方随云‘哧’笑一声,“无论你有没有得到江山,太皇太后都是高高在上的老佛爷。每天自会有好日子过。倒是你这一谋朝篡位,倒惹得老佛爷有些不安心了。噢,对了,老佛爷,您还不知道吧,为了让微臣不要攻皇城,七皇爷还拿老佛爷您的命威胁微臣,说是如果微臣攻皇城的话,您的命就有些悬了。”   太皇太后的耳目也多,这些话,当然听过。她有些冷眼的看着脸色一时红、一时白的小儿子,“是哀家太惯着他了,至于如何处罚这孽障,摄政王爷看着办吧。”   “母后,母后,你救救孩儿,救救孩儿。”宸天极一时间慌乱无主,急急的跪爬到太皇太后的腿边,“母后,你最喜爱儿子、最疼儿子了,您一定要救救儿子啊。”   “你都能够拿为娘的命要挟摄政王爷,可有想过为娘还会有再救你的一天。”   见母亲一副冰冷的模样,宸天极恼道:“母后。儿子有这一天不都是因了母后?如果母后当年没有将儿子扶上帝位之举,儿子怎么可能会存那份心思?如果不是母后对五哥百般不满,儿子怎么可能又存那份心思?如果不是母后怀疑弘文、弘墨不是我宸家的种,儿子又怎么可能存那份心思想让宸家的血脉纯正?母后,如今你不能置儿子予不顾啊。”   ‘啪’的一声,太皇太后一掌打到了宸天极的脸上,“如今你倒怨为娘来了?为娘原来对你好都是不应该的?如果不是你天天在为娘的面前唠叨弘文、弘墨不是我宸家的子孙,为娘怎么会一时糊涂?如今想来,弘文也好、弘墨也罢,不都和你五哥一个模子?不是我宸家的又会是谁家的?你不要再丢宸家人的脸了,是宸家人就应该有骨气一些。乖乖的陪着母后,到宸家的列祖列宗面前认罪去罢。”   正在大家都不明白太皇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见太皇太后的嘴角却是流下了血丝。她笑得解脱,“摄政王爷。哀家一辈子活得罪孽深重,无论后来唱了多少经,念了多少佛,仍旧赎不回一生的罪孽,宸家的事就拜托你了。好好待弘文、弘墨……”   太皇太后的话未说完,人已是倒了下去。   “母后,母后。”宸婉君急忙扑上去,抱住太后太后倒地的身子。   毒?!太皇太后服毒自杀了!   经太医证实,东方随云不住的摇着头。辛辛苦苦爬上了权力的顶峰,最后也只是一个服毒自杀的下场。但无论如何,太皇太后的死比宸天极却是有骨气多了。想到这里,东方随云看向宸天极的方向,宸天极似乎终于清醒,缓缓的走到母亲的身边跪下,将抱着母亲痛哭的宸婉君一把推开,迳自抱起母亲,“摄政王爷,请让本皇爷为母后更一次衣,梳一次头。”   方才宸天极只是乱了阵脚,如今他已恢复了平静,依宸天极的骄傲……东方随云默默的点了点头。   不一时,永寿宫传来宸天极自杀的消息。   119回圣旨   大业皇城,百废待新,因了事先的准备做得好,百官也好、百姓也罢,都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京机府台丁成和再一次目睹了东方随云的雷霆手段,对东方随云更是生出十二万分的佩服来,自是成日间不休的忙于皇城的事务。   摄政王爷勤王回皇城,接回被宸天极迫害出走的幼帝宸弘文,平王宸弘墨,皇太后夜柔。举城大庆。   是夜,摄政王爷颁几道圣旨,其中一条是关于大业皇朝的八公主宸婉君的。大体上是说东方烨在金沙江智勇过人救护宸婉君脱离乌诺哲的要挟,是以皇家指婚东方烨、宸婉君,   “大哥,为什么要这样?”东方烨有些委屈,再怎么说,他的婚事他想自己解决,虽然他对大嫂的感情还不到一如大哥般的想死守、死候,但他希望自己也能找一个像大嫂般的女子。可万万不想,大哥替他找了个公主?这不明摆着要受公主的奴役吗?   岂有不知东方烨的心思,东方随云只是解释,“听八公主说,你当日为了救她,做了些男女受授不清的事。”眼见着东方烨的眼睛越睁越大,东方随云又道:“你是读书人,当知名节对女子而言意谓着什么?更何况是一朝的公主?”   心有不甘,极是苦恼,东方烨颇是懊恼的回道:“小弟那样做是为了救她的命。算不上男女受授不清。”   “可公主是看《妇诫》《妇德》长大的女子,从小接受的就是这些理论,你是要让她无地自容吗?”   从小三从四德?他东方烨又不是不知道宸婉君对卓闻人痴缠一事。哪里有半点子三从四德的样子?   似乎知道东方烨心中所想,东方随云说道:“其实八公主告诉我。自从你在金沙江救了她后,让她看清了许多她原来不想看也根本不想顾及的一些事情,让她明白了,原来的她是多么的幼稚。是以,她这才决定和卓闻人结拜成兄妹。其实,三弟,你有没有觉得,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八公主对卓闻人就是这种状况。”   如今圣旨已下,他还能怎么地?最多是发发牢骚而已。大哥如此苦口婆心的解释劝说……东方烨只好认了命,“大哥,小弟会尽量当好驸马。”   “不是驸马,而是丈夫。”眼见东方烨还是一副委屈之神,东方随云笑道:“以后,你自是会见识八公主的好。”   看着三少爷委屈的样子。擎苍摸了摸鼻子:谁叫你当初打着少夫人的心思?   东方随云颁布的第二道圣旨,是任命和东方烨同班同科的榜眼柳立诚为大业皇朝的宰相。这个圣旨一颁布,所有的人心中明了,一直当柳立诚是七皇爷的人,如今知道了,柳立诚是摄政王爷的人。原来摄政王爷居然将先帝天授十二年的状元、榜眼、探花都攮入怀中了。   东方烨不得不叹服,大哥虽然远离皇城,但明有万年青相助,暗有柳立诚相帮,也难怪宸天极的人马会溃不成军。大哥做的每一件事都极有远见,冷语新和柳立诚确实比他要沉稳许多,冷语新能够驻守自贡当一方土皇帝,柳立诚能够坐上宰相之位,他确实得再努力努力的学学方是。   东方随云颁布的第三道圣旨,是说东方烨做为盐运使不但肃清了自贡地区的盐贩,而且在攻破澜沧卫城的平叛战中表现出色,着提升内阁次辅。   东方烨是年青一辈官员中的佼佼者,摄政王爷的弟弟,当今的国舅爷、驸马爷,如今再加上一个内阁次辅……这方权力加身,能不造就他成为新一代的权臣?   不过,无论他如何成为权臣,他终究是皇家的驸马,想来一切都是本着皇家的利益出发吧。再说,内阁的首辅不还空着么?想来摄政王爷仍旧是要亲自掌权的,这方谕旨,只怕是为了更好的直接教导好东方烨。   就在群臣还在各自揣测的时候,东方随云下了最后的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在自贡地区清肃盐贩、整肃澜沧卫城谋逆叛乱之机,撷坤殿倾其财力、人力护得摄政王爷之安危,力助朝庭平得澜沧卫城之乱,应摄政王爷之请,着赐封撷坤殿尊主顾三郎护国夫人之称,并于腊月十八日和摄政王爷完成大婚。钦此!”   ‘轰’的一声,宴会似被炸了锅?夜柔手中的酒杯被她捏碎,碎片深入手掌浑然不觉,表哥居然要成亲了?而且娶的是……江湖门派的尊主?   夜老夫人的眼睛居然也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儿子转了性子了?三年的时间,三年的时间,果然忘却媳妇了?不对,不对……腊月十八?腊月十八,不正是四年前儿子娶媳妇的日子吗?   蓝昊泽不淡定了,心中无端的升起一股怒气,东方随云怎么能够如此一意孤行?怎么能够因了顾三郎长得像顾青麦就堂而皇之的下这圣旨?那他呢,怎么办?   很多人都不淡定了。包括大业皇城的赌坊都不淡定了。只因为摄政王爷的婚娶之事早已是赌坊的赌注,每年的初一开赌,十五封盘,年底结兑。三年来,赌坊陪了不少,今年似乎要大赚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朝庭和江湖,诶,奇闻奇闻。”   “朝庭和江湖从来不存在相互通婚的事例,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爷?其中的玄机真真让人想不透。”   “是啊,今年我的银子可都押在了摄政王爷成不了婚的赌注上,看来,前两年赢的银子都要陪进去喽。”   “我也不明白啊。依摄政王爷的痴情,每年的大风镇之行,唉……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摄政王爷没变好不好?摄政王爷之所以要娶那撷坤殿的顾三郎,是因为顾三郎救了摄政王爷的命。摄政王爷是感念顾三郎的救命之恩,这才会娶她的。”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千古皆然。有人又道:“也许不单单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你们难道忘了当年我朝第一美人许昭阳嫁秦岭马场的少场主秦愿的事?”   那是醉酒误事。有人心中一动,“莫非那顾三郎或者摄政王爷他们二人中也有人醉了酒……”   太和酒楼,一如既往的八卦着,东方随云一如以往的在二楼的雅间听着下面众人的议论,半晌他方笑道:“万掌柜,你还没有清醒?”   万年青至今都没有从东方随云要再婚的事中清醒。一如被派往撷坤殿传达圣旨的蓝昊泽,蓝昊泽是怀着十二万分不满的心去的撷坤殿,想起东方随云那天对蓝昊泽所言的‘你不是一直有去撷坤殿拜会拜会顾三郎的心思吗?正好,一举两得,既将本王的旨意送达,又了了蓝兄你的心愿’之话,万年青心中一阵阵的寒,主子似乎越来越狠了,连身边的人都开始算计了,一如东方烨,一如蓝昊泽,会不会有一天算计到他的头上?不过,好歹他没有存着对夫人的心思,应该不会算计到他的头上。   “万掌柜,你到是说说,蓝兄现在到哪个地方了?”   按照蓝昊泽那般怒气冲冲的情形来看,应该到自贡地区了吧。旦不知百里建弼接到圣旨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日子可是定在腊月十八呢。“大人,你就这般肯定,顾三郎就是夫人?”   “难不成你要我去大风镇扒了夫人的墓,以证实那是一座空坟?”   万年青浑身一个冷颤,急忙笑着摇头,“大人对夫人最是熟悉,当然不会有错,当然不会有。”如果说有错,下一个倒霉的保不准就是他了。   “不谈她的长相,就是那脾性都一个样,怎么可能会出错?最有意思的是,万掌柜,你是不知道,我曾经一意孤行去过死亡之海。”   “死亡之海?”万年青失声惊叫,他听说过,以他的功力他都进不去啊。   东方随云点头,“死亡之海极是神奇。等我将婚事了了,若有兴致,一定要再去探探。你是不知道,第一次进死亡之海的时候,因了那里暗无天日的原因,我、蓝兄和百里峒主莫名其妙的又走了出来。当时我就怀疑里面肯定会有第四个人。你是知道的,越是神秘诡谲的地方我越有兴致。是以,我决定做许多小火把再进死亡之海探秘。”   “后来呢?”   “后来,我们的火把被一个人偷了。当时我只觉得是有人故意要阻止我去死亡之海,可后来想起蓝兄所说那偷火把的人是一头的红发,我就明白了,偷火把的人定是我家娘子无疑了。她这是担心我在死亡之海出了问题,是以将火把偷走以绝了我的念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的猜测是大胆了些,可这世上有红头发的人有多少?再说,自从那晚她来偷过小火把后,我再度进入死亡之海,就梦到了她,虽然头发是黑的,没有绾着……”   耳听得东方随云讲述着梦中的一幕幕,万年青诧异说道:“那如果夫人真在忘川,而大人你……弄错了,怎么办?”但愿下一个倒霉的人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东方随云拍了拍自己的心,“我是凭这里来感觉的,不会错。再说,零零总总,我不得不怀疑,为什么撷坤殿会那般死心塌地的助我?为什么顾三郎从来不出面?她为什么要从乌雅手中救我?救了我又不承认?诶,万掌柜,我想起来了,你们江湖上有没有一种手段能够让明明发生过的事当作没有发生,并且还会当成是梦?”   “大人说的是幻术?这幻术要么是用药来控制,要么是用心智来控制?那些受了控制的人往往会不自觉的入睡或者只当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更严重的会根本就记不起来。”   一如他所料,果然是幻术。可……“我为什么会记得那般的熟悉?”东方随云揉了揉脑袋,继而眼睛一亮,“会不会是我忘不了我家娘子的原因,要知道,我即便吃了忘尘丹不也没有忘却我家娘子么?所以,那些幻术中发生的事,我也没有忘?”   “有这个可能。”   “如何破幻术?”   主子是怀疑夫人用幻术控制过他?万年青摸了摸脑袋,“对于药物,不沾染就是。对于心智方面的控制,不要看对方的眼睛就是。”   东方随云闻言,若有所思。继而嘴角挂起了笑,“是了是了。为什么原来一旦躺在她的身边就觉得相当的宁静,总觉得她是我的安神药,想来定是这个原因了。一如我在庄少蒙的草原随乌雅走后,她也是追来,救我脱险,明明有她,明明有她在我身边的感觉,可第二天,百里峒主居然说他们尊主根本就没出现过,是了,是了,一定是幻术的原因……还有死亡之海,她确实来过,并且骗了我……”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万年青就有疑惑,顾三郎为什么会那般倾其所有的帮助主子,如今因了主子的推断,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主子的推断是正确的。   “只是不知道,我家娘子明明活着,为什么要躲着我?”   “也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万年青只好顺着主子的话往下说。   “苦衷?”东方随云蹩眉沉思,半晌他又似恍然大悟,“对了,对了,肯定是,肯定是。我想着,只怕和他们的胭脂痣有关?”   胭脂痣?万年青迷茫了。   “我的岳母当初生我家娘子的时候,听那女兵说不是死于什么产后大出血,而是死于全身性的出血。临终之前,岳母额间有胭脂痣一闪而灭。还有四师傅,四师傅的额间也有胭脂痣,一如我家娘子现在额间的胭脂痣。也许这颗胭脂痣导致我家娘子不能生孕,她不想耽搁我,不想误了我东方家的后,是以她才会诈死,然后一直躲着我?”   万年青听得有些糊涂,胭脂痣和生孕会有什么关系?哪有这么邪门的事?   “我家娘子是撷坤殿尊主的时候是有胭脂痣的……但嫁我的时候是没有胭脂痣的。也许那个时候她的胭脂痣是时隐时现,她尚不知道胭脂痣的厉害,是以才会和我相知、相爱。可后来,她的胭脂痣定型了,再也隐不去了,她也就知道了胭脂痣的厉害,是以她才会躲着我。”越分析越觉得有那个可能,东方随云有些兴奋的站了起来,“无论怎么说,只要她这次能够随着蓝昊泽回京,一切疑问都可以迎刃而解。”   “如果……如果她不愿意呢?”   不愿意?东方随云冷哼一声,“我要蓝昊泽带了一句话去,如果本王在腊月十八不能顺利成亲,那就是朝庭向江湖开战的时候。不说她的撷坤殿,就是江湖上所有的门派,本王要派兵一个一个的剿了。”   威胁啊?赤果裸的威胁啊。如果顾三郎不嫁摄政王爷,那整个江湖面临浩劫……若江湖果然不存,江湖上所有的门派不会将灭门的事归纠在摄政王爷的头上,只会归纠到顾三郎的头上。因为是顾三郎抗拒朝庭圣旨才导致江湖所有门派灭门的惨境,罪过将全部推到撷坤殿的身上,那个时候,撷坤殿不但面临着江湖同道的指责,还面临着朝庭的剿杀,日子不好过啊!   一如东方随云所料,顾三郎不敢得罪天下的江湖,不但来了,而且是一袭大红的衣衫头盖喜帕的来了。时间赶得真准,腊月十八。   射轿、过火盆、拜堂的步骤一个都没落下,不同的是这一次摄政王爷没有抱着新人拜堂,不同的是这次成婚的地点不是原来的相府,而是现在的摄政王府。不同的是小皇帝居然屁巅屁巅的扯着新娘的大红衣衫叫着‘舅娘、舅娘’。   洞房之内,红烛高照,大红的喜烛滴泪成斑,新郎却是恨恨的看着尚盖着喜帕的新娘。直看得新娘忍不住有些颤抖,东方随云才开口,“百里峒主,别来无恙?”   喜帕‘唰’的一声从头上不翼而飞,百里建弼倏的站了起来,“王爷怎么知道是我?”   “说,你们尊主为何要如此戏弄本王?”   没有回答,百里建弼急急的脱掉一身的新娘喜服,又大方的打开衣柜找着东方随云的衣物套在身上,“别扭死了,终于不再穿着这身行装了。”   “百里峒主,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的话。”   百里建弼有些为难的摸了摸头,“这还不是王爷逼的?你若不逼得那么紧,我们怎么会出此下策?”   我们?“还有谁?”   “蓝海主。”   难怪蓝昊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是恨他夺爱?东方随云冷哼一声,“你们尊主呢?”   双手一摊,百里建弼无奈的摇头,“不知道。”眼见着东方随云眼中的戾气,百里建弼急忙举手发誓,“真的不知道。”   笑得诡异,东方随云走到百里建弼面前,吓得百里建弼直往后退。只听东方随云说道:“百里峒主,我东方家的子嗣传承可是大事。如今本王既已悔了痴情的形象,不介意再毁一次。你们撷坤殿的西陲八场场主花麽长得甚是妖娆,如果你们尊主实在不愿意屈就,不如本王再下一道圣旨,纳了花麽为妾……”   “不。”百里建弼终于不再颤抖,而是相当有勇气的站直了身子,“王爷如此要挟,不怕我将你掳走?”   “你敢吗?”东方随云冷哼一声,“你们尊主扒心扒肝的为着本王好,不说生怕你们一个闪失照顾不好本王,就说给你们一百个胆子子,你们敢得罪你们尊主吗?”   王爷确实很聪明,而且王爷确实很容易拿人的软肋,百里建弼苦恼的摸着头,“原以为缠着尊主是缠住了一条活路。不想她给我们惹这么多的麻烦。唉呀,王爷,由着你办吧,反正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尊主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这次‘嫁’过来是迫不得已,要不然撷坤殿就要得罪天下的江湖了。”   “好。明天本王就去求圣旨,反正花麽现在正好在京都,她不是送亲的吗?明天当个新娘子也不错。”   “王爷。”百里建弼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东方随云,最后只得咬牙切齿的说道:“花麽宁死都不会当妾的,到时候大业只会流传王爷仗势欺人的话题。”   “不愿意当妾啊。”东方随云摸了摸下颔,咬牙半天,又道:“也好,蓝海主不是没成亲?明天本王下旨,让蓝海主娶花麽为正室……”   “不。”不待东方随云将话说完,花麽和蓝昊泽双双冲进洞房,蓝昊泽更有些语无伦次,“东方兄,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靠圣旨解决的。”   “蓝兄,你还没告诉我,我的新娘呢?你可是我派去迎亲的特使啊。”   “东方兄此举太让人意料不到,顾三郎不在撷坤殿,小弟又能如何?只好走一步是一步。”   “最好还可以看看笑话,是不是?”   起初确实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可如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知道事情做得不光彩,蓝昊泽唯唯诺诺的说道:“如果不出此下策,东方兄现在不就要要带兵攻打撷坤殿?就算东方兄不攻打,那其它的江湖门派呢,他们会想尽办法来讨好东方兄,亲自灭了撷坤殿啊。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一路走得多辛苦。”   东方随云‘嗯’了一声。只听蓝昊泽说道:“庄少蒙半路拦截,死活不让我们送亲的队伍前往京都,好在卓元帅在撷坤殿……”   蓝昊泽的话尚未说完,东方随云又‘嗯?’了一声,“他在撷坤殿做什么?他不是守着边陲的么?难怪庄少蒙打来了他都不知道,看本王这次如何罚他。”明摆了,卓闻人是起了疑心或者发现了什么才找到撷坤殿去的。   “现在卓元帅不正好将功补过吗?如今,卓元帅只怕和庄少蒙还打着呢。我妹子如今也帮着卓元帅抗击西陲之兵呢,要不然,那么爱凑热闹的她为什么不来?”   听了蓝昊泽的解释,东方随云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百里峒主,说吧,两条路。一条是告诉我,你们尊主在什么地方。第二条路是花麽嫁蓝兄。你选一条吧。”   花麽有些紧张的看着百里建弼。虽然百里建弼口头上总说他们二人是夫妻,可真正的求婚之语却从来没有说过。更何况百里建弼和所有的女人说话都是这种腔调,她真的有点不放心,期望值也不敢太高。   眼见百里建弼左右为难,东方随云叹道:“不妨本王来说说,如何?你们尊主现在之所以不在撷坤殿,是因为她在死亡之海,是不?”   “王爷怎么知道?”   众人诧异的看着失口惊叫的百里建弼,即便连花麽也开口问道:“死亡之海?什么死亡之海?是那个自贡地区飞鸟都飞不过的死亡之海吗?尊主为什么会在那里?”   原来百里建弼为了安全起见,尊主在死亡之海一事甚至连花麽也没有告诉。   看百里建弼的神情,听他的语气。也就是说,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东方随云轻叹一声,“我们第一次进死亡之海的时候,标识被人移动了,当我们想再进死亡之海的时候,小火把又被人偷了,那偷小火把之人,就是你们尊主,是不?”   蓝昊泽有些映像,‘哦’了一声,“对对对,那晚我看到了一头红发,是了是了,定是你们尊主,是不?”   眼见众人都期望的看着他,百里建弼为难说道:“其实,我知道尊主在死亡之海的事也是我们第一次进死亡之海的时候发现的。当时,你们二人去数标识的数量去了,尊主出现了,要我劝王爷,再也不要进去,说是再去的话,她也护不了王爷你的周全了。”   “难怪那天你的言行神情都有些莫明其妙,原来如此。”   “王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那一天才知道尊主是地驭门的人。”   “地驭门?”众人的失声惊叫声。   “当时,尊主出现的时候将我吓了一跳。我试着问了些,反正尊主没承认也没有反对。”   天?东方随云真猜对了并且分析对了,死亡之海真的是地驭门?那江湖两百年来的秘密是不是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了呢?   看着断断续续进来的万年青、擎苍、含玉、东方烨等人,东方随云坚定说道:“蓝海主,准备上路,本王一定要揭开死亡之海之迷。”死亡之海一定是地驭门,而自家娘子一定师出地驭门。   “不可,王爷。”百里建弼急忙拉住东方随云的手,“尊主屡番劝诫我,两年之内,一定不要让王爷再临死亡之海。”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眼见东方随云戾气的眼神掷来,百里建弼也有些无奈,“当时尊主的神情很是痛苦,说了些‘破则不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舍、不舍’之类的话。哦,对了,尊主还说如果要想她还有命活着出死亡之海的话,两年之内,王爷一定不要再去死亡之海。”   没有再说话,东方随云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半晌,他方问,“百里峒主,这件事,其实你告不告诉我,我都已经知晓了。但是,我仍旧要你的一句话,你们尊主是不是就是我家娘子?”   时间一时间窒息下来,蓝昊泽有些震惊的看着百里建弼,只见百里建弼貌似痛苦的抓着脑袋,终是点头,“是。”   ‘啊’的一声,擎苍、含玉不再认为东方随云入了魔障,含玉更是急切的上前抓着东方随云,“姑爷,小姐活着,小姐真的活着?”   东方随云嘴角扬起笑,“含玉,我说过,你们小姐活着,你不信,如今相信了?”   眼泪自含玉的脸颊上掉了下来,“小姐不地道,明明答应无论天高海阔都有奴婢的一份的,可是她却诈死,害得我们都替她担心、伤心了这么多年。”   “尊主不是有意诈死的,尊主说了,她本来以为自己死了,是四师傅救了她一命。原来那无极之若水豆蔻在四师傅的手中,是以将尊主起死回生。”   原来乌诺哲的若水豆蔻是四师傅偷走的?东方随云心中越来越清晰明了了,“百里峒主,你可还有什么是知道却瞒着我的?”   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百里建弼摸着头,‘嘿嘿’一笑,“若真要知道,只怕也只能让王爷一人知道,这可是事关夫妻之间的事。”   知道百里建弼要说的只怕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东方随云心中一动,摆了摆手,示意一众人都出去。   万年青、蓝昊泽、东方烨等人虽有不满,但也只好摁下千般的好奇之心走到外面,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百里建弼有些疲惫的走了出来,跟着东方随云亦是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显见得……大恸过。   众人都呆呆的看着东方随云,只听他说道:“我家娘子因了我吃了许多苦。若她真有大难,我希望我能够在她的身边帮着她共渡难关。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要我如何再等两年?明天,我们出发。含玉,你带着孩子不方便,你和擎苍二人留在京中,帮我照看着王府。”   “大人,我……”   摆手制止了擎苍,东方随云说道:“此去死亡之海危险重重。能不能活着回来很难说。难道你要含玉和孩子成为孤儿寡母吗?”接着,东方随云看向万年青,“万掌柜,你也不必跟着我,留在京中,保护好我母亲和三弟。如果我回不来了,京中的一切都交予三弟,你以后,跟着他,尽力的辅佐他罢。”   东方烨闻言,眼睛有些微湿,“大哥。”唯愿大哥能够找到大嫂,了却大哥的心愿。   万年青虽说十分的想和东方随云上路,但想着京中的重要性,也只有他才能够熟悉的帮着东方随云,不让东方随云分心,是以,他点了点头。   “三弟。马上派工部的人将原来的广陵王府至慈宁宫的秘道,还有摄政王府至慈宁宫的秘道全部填平,以防许昭阳、秦愿利用秘道闹事。”至于那些藏在秘道中的本应该庆贺太皇太后五十大寿的贡品因了太皇太后的薨逝,陪葬在了皇陵,再也不能见天日了。   东方烨郑重其事的点头,“大哥放心,不出三天,一定填平。”   “云儿。”夜老夫人突的出现在了一众人的面前,“云儿。为娘陪你去。”   东方随云有些出其不意,“娘?”   “为娘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夜老夫人上前拉住儿子的手,和颜悦色的说道:“其实,为娘本不想再过问红尘俗世。可是,云儿将婚期定在今天,为娘想着这个媳妇只怕不简单,为娘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就是媳妇。不要怪外面的人,他们虽都听你的话,但他们也知道你听我的话,是以放我进来偷听了许久。老婆子我一生光明磊落,少有欠人情,既然媳妇还活着,她救过我,我当去看看她,还她这个人情。”   “娘,自贡地区穷山恶水……”   “云儿,不谈那些穷山恶水的话。当初,那般金戈铁马的战场,为娘也曾经陪着你爹走过。你小时候,为娘也带着你走了许多地方,何曾觉得苦过?再说,如今为娘不过是陪着云儿,云儿又怎么会让为娘吃苦受累?好了,云儿,为娘曾经听说过死亡之海的事,为娘少时学过风水学说和阴阳五行之术,你的五行之术不也师从为娘?也许,还能帮上你的忙也说不定。再说,为娘也想去自贡看看又儿和小柔。”   “好,娘。儿子和娘一起去。”   ------题外话------   谢谢熊猫海的钻钻和花花!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555……吐光了,吐光了,大事不妙了……   120回痛述   安排好京中的一应事,东方随云没有直接前往自贡地区,而是先去了大风镇。按照他所说,既然新娶了亲,当然得带着新妇去拜祭拜祭亡妻顾青麦。然后将会转道前往撷坤殿,送顾三郎回撷坤殿归宁。   蓝昊泽的三艘战船,除却一艘被蓝心留下帮着卓闻人打庄少蒙外,其余的两艘一直在他身边,这一次又派上了用场。载着东方随云、夜老夫人等人直往大风镇而去。   因为走的水路,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大风镇。这是夜老夫人第一次来到大风镇,在儿子的搀扶下,她终于爬上了埋葬顾自强一家三口的大山。   默默的看了许久,夜老夫人指着不远处的青石屋,“云儿,你每次来就是在那里休息?”   东方随云点了点头。   “这一次,你打算住几天?”   “儿子心急着去死亡之海,在岳父坟前说几句话就走。”   因了陪同的只有蓝昊泽,是以三人都静悄悄的,只听东方随云说道:“岳父,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婿此次能够解除娘子身上的劫难……”   耳听着儿子和顾自强说着话,夜老夫人又看了看青石屋,“爬半天的山,也累了。要不,去那里憩会子,喝口茶再下山罢。”   “好。”   东方随云和蓝昊泽一左、一右的扶着夜老夫人往青石屋的方向而去,尚未近青石屋,只听屋中传出一声轻叹,“老爷,又想小姐、老夫人了?”   听声音是忠叔?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东方随云、夜老夫人同时蹩眉停下脚步,蓝昊泽不得不停下来仔细倾听。   “能不想吗?”   从青石屋中传出另外一人的声音,居然是顾自强!夜老夫人和东方随云一时间脸色惨白,这大白天的莫不是见鬼了?母子二人心有灵犀的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确信没有听错。   青石屋内,忠叔和顾自强二人正小斟小酌,顾自强显得有了些醉意。“其实,云儿为麦子痴守了三年,也足够了。”   “是啊,不能怨姑爷。再怎么说,小姐也没有替姑爷留下一儿半女,姑爷终究得传后。再说,听闻那顾三郎救了姑爷的命。”   “顾三郎?”顾自强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告诉你,顾三郎其实就是麦子,你信不信?”   忠叔有些傻眼。只听顾自强又道:“当年许胤祥手中掌着穹儿,逼迫云儿不得说出他燕子坞之惨案罪证。麦子那个时候就告诉了我,她就是顾三郎。”   忠叔‘啊’了一声,“那,那,现在的顾三郎是?是?”   顾自强猛地喝了一口酒,“也许是一个同名同姓的罢,再或者说撷坤殿的尊主都唤顾三郎。再怎么说,麦子在金銮大殿一战的时候已是芳魂渺渺了。也许是撷坤殿另提了一个顾三郎,好让其他江湖门派的人不要欺负他们也说不定。只是缘分啦、缘分……云儿再娶的人居然会是顾三郎?”说着,他有些痛心的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石桌上,“我对不起故儿,对不起苍儿、穹儿,后来又对不起麦子。”   “老爷,你今天喝多了。既然已将将姑爷再娶的事放下了,就不必再伤心了。不是姑爷负了小姐啊,姑爷能够守到今天,不容易了。”   “是啊,是不容易。老忠,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一听云儿娶的是顾三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惊,我有多欣喜,我只当我的麦子复活了。是以,我不顾危险的潜进皇城,偷偷的去见了那新娘子,不是……不是我的麦子。”   眼见着老爷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泪流下。忠叔急忙站了起来,“老爷,来,我扶你去休息休息。”   “老头子我真的希望我的麦子能够起死复生。可不想……不想……我对不起故儿,对不起啊。我本来想重新看到一个故儿,我本来想……可万不想将麦子送到了一个万劫不复之地?难怪我屡次问及她师门的事,她只说‘说了,爹会心疼’的话?原来,她在师门吃尽了苦,要不然,她的四师傅为什么会追杀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老爷,你喝多了。”   “我一直怀疑故儿的死,我很怀疑故儿的死。所以,我希望麦子能够在师门了解些什么?可惜……可惜……不但没有解开故儿的死因,即便是麦子也搭上了性命,我这般活着是为了什么?”   忠叔有些心疼的扶着顾自强睡下,“老爷,不是还有两位少爷么?你一定得好好的活着,找到两位少爷,也不枉小姐年少之时救下两位少爷的苦心啊。”   “是啊,为了苍儿、穹儿,我只能苟且偷生,只能苟且偷生。一如二十年前,我也只能苟且偷生的活着,不能去陪昊南。”   昊南?东方昊南?姑爷的父亲,老爷亲手杀死的兄弟?   “昊南肯定在怪我。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有安排好他交待的事情去找他?如今,我哪有脸去找他?麦子没有了,顾家、东方家的仇怨终究只能以顾府消失于人世才得以解决,哈哈……终究得一死才能解决。”   “那不是老爷的错。只能说时势所迫。老爷不也是不得已么?”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也许是因了女婿再娶的原因,顾自强心中悲痛异常,许多话压在心中不吐不快,他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青石屋顶,“其实,昊南也应该算是我大业皇朝的英雄,怪就要怪那个叫乌雅的女人,她太狠毒,居然将毒蛊下在了昊南的身上,令昊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昊南吃尽了她的苦头。忠叔,你知道不,我和昊南是生死兄弟啊,亲若兄弟的人,我哪狠得下心亲手杀自己的兄弟?更何况,他中了乌雅的毒蛊全是为了救我啊,全是为了救我。”   顾自强的话说得没头没脑,忠叔听得不是非常的明白。   似乎回到数十年前,他和东方昊南亲若兄弟的年代,顾自强抓出怀中的珍珠链子,掀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残破的名单,“忠叔,你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禀告疆主,附大业皇朝屈服我南疆人员名单一份,疆主破城之机,请确保以下人员性命继续为我南疆所用……咦?名单呢?撕下去了?咦,有个‘强’字啊,老爷,是什么意思。还有,这最后的署名是……属下银狼。银狼是谁?”   “银狼就是昊南。”   ‘啊’的一声,忠叔手中的残缺纸张掉在了床上。“老爷是说,是说,东方老爷是南疆的探子?”   “是,也不是。”顾自强苦笑着将掉在床上的纸张捡了起来,“昊南和我都是大业打入南疆的卧底,负责将南疆对大业的步兵、用兵详细探听清楚后传回大业。昊南的代号是银狼,我的代号是白虎。你看到的是一份大业皇朝的通敌名单,是昊南准备送往南疆告之南疆老主破大业皇朝后不要斩杀的‘功臣’名单,而这上面的一个‘强’字就是我顾自强。”   功臣?南疆的功臣对大业而言意味着什么?“老爷,你是……”通敌卖国的人?那,卧底又怎么说呢?忠叔糊涂了。   “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对任何人说,即便是麦子问了几次我都没有说,如今,告诉你又何妨?反正人都死光了,死光喽……老忠啊,也只有你陪着我了,这件事,这么多年,像山般的压得我难受啊。”   “老爷,你尽管说,老奴我相信老爷,不论什么时候,老奴相信老爷。”   “即便这份通敌名单上有我的名字?你也不怀疑我?”   忠叔郑重其事的点头。   “好,老忠。你如此相信我,我对你不再隐瞒。”眯着眼,顾自强回到许多年前,脑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那个时候,我和昊南打入南疆内部,取得南疆老主的信任。殷勤服侍于南疆老主的帐下,同时,将许多重要的消息传回了大业。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唤乌雅的女人出现了,她本是南疆老主请来研制毒蛊的人,却不想自打她看到了昊南,于是痴缠着昊南。”   乌雅?是那个南疆香主乌雅吗?她不是南疆老主的夫人吗?南疆老主死后,她被南疆新主乌诺哲逐出王庭了?忠叔的脑中闪过几个问号。   “可那个时候,昊南的心中只有故儿……”   故儿?忠叔惊叫一声,“老夫人?”   叹息良久,顾自强说道:“昊南一直爱着故儿,是以对乌雅的示爱丝毫不看在眼中并且是泼尽了冷水……直到有一天,昊南偷听到一个绝密的行军计划,和我商量着一起离开南疆军营,以这份军事情报,大业一定不会再派我们到南疆当卧底,我们卧底的日子也可以结束了。当我们兄弟二人兴致勃勃的商量着如何离开南疆的时候,乌雅出现了……”   忠叔心中一动,“是那个南疆香主乌雅吗?”   “正是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善使毒,更善于下蛊。我们都见识过被她下了毒蛊的人痛不欲生的样子……知道不能落在那女人的手中,我和昊南开始逃亡,逃跑的途中,昊南为了救我,他拼尽一切力量拉扯住乌雅,拼命的要我快跑,跑回去好保护故儿。当时,乌雅对我已是使出了杀招,为了救我脱险,为了救我……昊南居然替我挡了那毒蛊之劫。”   “啊,东方老爷为了救老爷中了毒蛊?”   “是啊。昊南遭那毒蛊入体之痛,完全是为了救我啊。后来我想,也许他是不想让故儿看到我毒蛊发作的样子,是以才替我承受了那毒蛊之痛。”   痛?那会是一种什么痛?难怪老爷和东方昊南的关系会亲如兄弟,能够替兄弟承受毒蛊的人,该有何等的勇气。   “我虽然逃回了大业,但心中仍旧挂念着昊南,我和故儿几次潜入南疆,企图救出昊南。可总是找不到昊南。直到数年后,昊南自己回了大业。”   “莫不是逃回来的?他身上的毒蛊呢?”   “依昊南的意思,他是怀着一股执念逃回来的,因为。他依然爱着故儿。”   忠叔闻言,直是摇头叹息。   “不想乌雅为了昊南追杀而至,我这才知道昊南是唯一一个不屈服于乌雅的人,也正因了此,乌雅的征服欲望极高,偏要得到昊南不可。可在故儿的出手下,乌雅一次次的败给了故儿,昊南最终留在了大业,从此,我们兄弟又可以天天的在一起。直到后来,云儿的母亲嫁给了昊南。”   “莫不是东方老爷放下对老夫人的心了?”   “起先,我也以为是的。可后来,唉……我们兄弟二人的珍珠链子中,会写许多的心里话。有一天,无意中我发现,昊南在珍珠链子中写着‘必须为东方家留后’的话。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娶的云儿的母亲。”   忠叔低下头,“难得,原来东方老爷和您一样,都是痴人一个。”   “不过后来么,我陆续看了他珍珠链子中的真心话,他说,既然娶了云儿的母亲,就要一心一意的对待云儿的母亲。因为云儿的母亲也是个好女人,如果教他先碰上云儿的母亲的话,保不准他就不会爱上故儿。”   “其实,夜老夫人也是很不错的人,老奴还记得,夜老夫人和老夫人有一段时日亲若姐妹呢。东方老爷有此觉悟,想必也是爱上了夜老夫人。”   “我想应该是吧。”轻叹一声,顾自强将名单放在忠叔的面前晃了晃,虎目蕴泪,“当我发现昊南用左手写通敌叛国人员名单的时候,我才知道昊南居然成了南疆派入我大业的卧底?我不信,我质问他,为何要背弃我们当初的誓言,为何要做有辱国家的事?”   左手?肯定是为了防止书信被截回,字迹让人现形了的原因了。只是依东方昊南那为了兄弟甘愿中毒蛊的豪情,当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啊。   “你是不知道,当我看到这封密信的时候心有多痛。昊南只是默默的站着,一声不吭。当时,我夺了昊南手中的名单。可昊南……他一把将名单欲夺过去,我眼明手快之下转了身,他只撕下了中间的一部分。见我严肃、痛心的看着他,他唉声叹气的将他的珍珠链子打开,将他撕下的破损名单放于珍珠中,说是要让那份破损名单时刻提醒他不再做这有辱大业的事。”   “东方老爷一定有苦衷。”忠叔坚定自己的第一直觉,他不认为东方昊南真成了南疆的卧底。   “老忠,你也感觉到了?你想一想,我和昊南那么多年的兄弟之情,怎么会没有感觉?我逼着昊南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他必须出卖自己的国家?老忠,你知不知道,原来,一切的起因还是在我,还是在我啊。”   ‘啊’了一声,忠叔急忙拍着顾自强的肩,“老爷,不要激动,憩会子再说。或者,明天再说罢。”   没有听忠叔的劝,顾自强兀自说道:“原来,昊南之所以摆脱了乌雅的毒蛊,是因为南疆老主的原因,是因为南疆老主给了昊南解药,但给了昊南解药的同时,南疆老主又让昊南中了另外一种毒,一种不得不定时服用南疆老主手中解药的毒。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知道一切后有多悔恨,都是为了我,昊南是为了救我才受乌雅的毒蛊继而受制于南疆老主,昊南又是为了见故儿才九死一生回的大业……随着南疆势力一步步的庞大,他又担心南疆老主在攻破大业城池之时将我杀了祭旗,是以他在这通敌叛国的人员名单上写上我的名字,是期望南疆老主在破大业皇朝之际,看在我是通敌人员的份上,放过我顾自强一家人的命。只说他得到的消息都是我顾自强故意透露的。”   “原来,东方老爷是为了救老爷所以才在那通敌名单上写上老爷的名字。”眼见顾自强点头,忠叔很是动容,又问道:“那……那……后来呢?”   “我恨我这个当大哥的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兄弟,还害得兄弟为我受尽折磨,我更恨我后来为什么没有救昊南脱出牢笼。我决定帮昊南克服他体内的毒性,不让他受制于南疆老主。因为这件事极保密,我瞒着所有的人,再说,那个时候,云儿的母亲怀上了云儿,而故儿和云儿的母亲私下非常的好,所以,这件事我连故儿都没有说。后来我时有后悔,如果我告诉了故儿……也许,也许……”   通敌叛国是灭九族的罪,此事兹体甚大,顾自强瞒着所有的人可以理解。想到这里,忠叔劝道:“如果是老奴,也会如此,老爷不必自责。”   “昊南告诉我,其实他也想摆脱南疆老主的控制,他曾经尝试着将自己置予死地也不去吃那解药……可试了几次,都不管用,最后只得以我大业军方的情报作为交换,从南疆老主的手中换取解药。也正是因了一次次的屈服,是以他才一步步的走错路。”   “其实,东方老爷也挺可怜的。也许,只有死才是他的解脱。正因了他想到这一层,所以他才会下决心娶了夜老夫人,所以才会说出什么‘必须为东方家留后’的话。”   “是啊,是啊。”顾自强伸手抚去眼中的浅湿,继续说道:“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毒发作的情形,那种痛,如万蚁噬骨啊,每每毒发作的时候,他的脸相完全的扭曲……看着昊南日日忍受着毒痛的折磨,我恨不能替他去痛。不忍看着昊南再受苦,我要昊南写了一份假的军情上报给南疆老主,故意说我大业守军要在金沙江边演习……其实,我将所有的兵力布在了金沙江,目的就是活捉南疆老主,逼南疆老主交出昊南的解药。”   忠叔心中一动,拍了拍脑门,“是不是就是那一年老爷误杀了东方老爷的金沙江之战?”   “正是。”顾自强手摸着珍珠,有些哽咽的说道:“南疆老主果然上当。我和昊南成功的诱得南疆老主到了金沙江……老忠,你要知道,我是私底下行事想逼得南疆老主交出解药,是以,我和昊南故意引开了南疆老主和他手下的亲卫兵。眼见他南疆的铁骑入了圈套,他自己也误入敌营,知道上当了,南疆老主恨极昊南,命所有的亲卫兵攻杀昊南,偏偏在那个时候,昊南的毒发作了……我双拳难敌四手,就算杀得昏天暗日,杀得眼红了,却是怎么也救不了昊南。”   轻‘啊’了一声,忠叔似乎终于明白了,老爷为什么要‘误杀’东方老爷了。   “南疆老主一见昊南的毒发作了,很是得意,命令所有的亲卫兵将昊南押回南疆,他要让南疆的人看看叛徒的下场,吩咐完后,南疆老主迳自跑了。我定是不允那些亲卫兵带走昊南,是以拼命的杀向昊南,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昊南不能被他们带走,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很严重……”   东方昊南给了假消息让南疆老主吃了败仗,那南疆老主肯定会将东方昊南通敌叛国的事公诸与从,到时候,东方家……想到这里,忠叔心中一禀,“老爷,你……你就下手杀了东方老爷吗?”   顾自强惨笑着摇头,“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斩杀自己的兄弟,而且是一个为了我受尽折磨的兄弟?我护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斩杀他?”   眼见老爷眼中的泪不时的涌出,忠叔急忙站起来,递了一杯茶到顾自强手中,“是……是南疆老主的亲卫兵杀了东方老爷吗?”   稳定心神,顾自强喝过忠叔递过来的茶,“不,是我。”   忠叔有些愣神的盯着顾自强,“可老爷,你不是说,不是说……”舍不得吗?   “眼见着昊南要被南疆老主的亲卫兵拖走,眼见着我救不了他,昊南那个时候破口大呼要我杀了他,他说怕再也逃不出南疆老主的手,怕南疆老主揭发他后给云儿母子带来无妄之灾,给东方家带来灭门之祸,我……我……”   忠叔长叹一声,拍着顾自强的肩,“老爷,别说了。”如此说下去,不是剜老爷的心吗?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承受着一世的误解,又有谁能明白这份兄弟之情呢?   “眼见着救人不及,眼见着昊南要被那帮亲卫兵拖走,眼见着东方家将遭满门灭族之祸,其实更不忍心的是,昊南如果被他们拖回南疆,定是生不如死而且会受尽污辱……再加上他毒发时候的种种惨状,也许,他死了方是最好的解脱……是以,我忍痛将手中的大刀挥向了昊南。”   “老爷,如果是我,那个时候,也别无选择。你这是成全啊,真的是成全,不必内疚,真的不必内疚。东方老爷从此得到解脱,九泉之下,他只有感激你啊。”   “不,我内疚,我痛恨。如果我武艺再高超一些,如果我能够提前考虑到昊南有可能会毒发……如果我再多请一个帮手……如果……可有什么用呢,最终是我杀了昊南,杀了为了我受尽折磨的兄弟。”   多请一个帮手意味着事情多一份暴露的危险,明白老爷当初不请帮手的用意却是不能劝说。忠叔只能任顾自强说着些自责的话。过了许久,顾自强才平息下来,又道:“当时,云儿的母亲出现了,她看到我砍杀昊南的一幕,她必会误解我,我很想上去先安慰她,让她稳定情绪,以后再说详实,可……那些南疆的亲卫兵我一个都不能放,因为他们都知道了昊南的事,他们更看到了云儿的母亲……为了杜绝他们以后有可能追杀云儿他们母子,所以,我一个都不能留活口,我只好放弃了安慰云儿母亲的心思,转身去和那些亲卫兵厮杀,直至杀得他们一个不剩……”   这就是老爷在金沙江一战之所以斩杀一百零八敌首的真实原因吗?是为了不让东方昊南的事暴露于天下。南疆老主在死了亲卫兵又死了东方昊南的情形下,当然也就不会再提及东方昊南卧底的事。而且,东方昊南此次出卖的是假情报,于大业皇朝有功啊。若东方昊南真是南疆派来的卧底,南疆又怎么会兵败如山倒呢?   “我恨,恨死南疆老主,所以后来,我总是找南疆老主的茬,目的就是要为昊南报仇。这也是我这一生为什么和南疆的仗打得最多的原因。南疆老主也被我打怕了,他也明白就算他交出昊南的通敌私信,只怕也没人相信,因为昊南用的代号是‘银狼’,‘银狼’是我大业皇朝卧底的好儿郎,再说昊南给他写的信都出于左手,如果南疆老主将那些左手写的信交给我朝,那就是明显的挑拨离间之嫌,谁会相信?就这样,直到檀渊之战,我终于力斩了南疆老主,为昊南报了仇。”   檀渊之战?虽说顾自强有私心的为兄弟报仇的成分,可顾府的两位公子不也是在那一战中阵亡?私心有,忠也有吧。   “昊南的事不能大白于天下,否则只会越解释越乱,没有人会去记昊南曾经为大业皇朝做了什么,只会记下昊南现在为南疆做了什么,这对昊南不公平。所以,我只好以昊南是为了救我反而被我‘误杀’上报了朝庭,这个‘误杀’也是我该承受的,因为我判断失误、决策失误……由于我太多的错误,导致昊南年纪青青的就离开了我。我要用这‘误杀’提醒我一辈子,为他报仇,为他雪耻!”   不想老爷的报复心理是这般的重,这般重的人当初是怎么放下那杀父之仇和仇家子弟结为兄弟?这也说明,老爷和东方昊南的兄弟之情真的很深、很深……   “云儿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是存心杀的昊南,总是躲着我不见我。我派出几批手下寻找她,一来是看她会不会受到南疆的杀手追杀,二来是想和她解释清楚当初的一幕……可后来,我想着,算了罢,越解释越乱,她会信么?恨就让她恨罢,也许只有她的恨才能督促我尽早的完成为昊南报仇的夙愿……老天有眼啊,檀渊之战,那是我和昊南一起为国尽忠,那场战斗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赢了,有昊南的一份,那是我代表着昊南向国家尽忠,昊南在九泉之下终于可以瞑目了。所以,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难怪老爷总是说‘对不起娘仨,但从不后悔’的话。原来,是为了兄弟的信义。   “可事情仍旧没有结束,当初那份通敌叛国的名单在昊南的手上,我知道昊南将它放在了珍珠链子中,可是,我在昊南的身上没有发现那珍珠链子,我存着侥幸的心,希望是云儿的母亲拿走了它。可……我不能再出错了,在昊南的事情上,我出的错太多了,我担心会不会是那名单上的某个人拿走了它,我更担心他们会不会发现那珍珠链子的秘密?一来,我担心他们会透露昊南的事,二来,他们是通敌叛国之人,理当诛之,我何必心慈手软?所以,对名单上的人,我找着各种理由,全部下了杀手。”   难怪老爷当初一力要斩杀一些文臣武将,原来也是因了东方老爷的原因。   “昊南的事,我终于有个交待了。可对故儿,我却负了她一生,她为我生的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如今很有可能是活死人,活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她抛却性命为我生的女儿战死金銮大殿,转眼已过三年……而故儿的死,我至今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是什么原因?”   “老夫人生小姐的时候,不是亡于产后大出血么?”   “故儿为我生下苍儿、穹儿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大出血的现象?何况是第三个孩子?她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我怎么不熟悉故儿身上的每一滴、每一寸?就算故儿浑身上下的血多有敌将的血,但……那种感觉骗不了我。我知道,那几个女兵也许在隐瞒着什么,她们隐瞒的一定是故儿身上诡谲的事,而这诡谲的事……我见过。”   忠叔吃了一惊,“诡谲?”   “还记得故儿喜欢在她的额间画胭脂痣的事么?”眼见忠叔点头,顾自强的神情十分的迷茫,“可是,有几次,我见故儿额间的胭脂痣和画的不一样。”   不一样?什么意思?难不成老夫人的额间真有一颗胭脂痣?   “有几次,我发觉故儿额间的胭脂痣很有光彩,是以用手偷偷的去摸。可万不想,无论怎么摸都摸不掉那色彩。可有几次,我发觉故儿额间的胭脂痣没什么光彩,我又用手偷偷的去摸,一摸之下,那色彩就淡了,再摸之下,故儿的额间什么都没有了。”   “老爷,老爷你是说,老夫人的额间有一颗胭脂痣,只不过是时有时无。老夫人为了让我们不起疑心,是以在额间总是画着胭脂痣。其实不是她喜欢帖花黄的原因,而是为了掩盖额间时有时无的胭脂痣的原因?”   “不错,正是如此。我怀疑,是不是和故儿学的武学有关。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胭脂痣的原因导致了故儿的死……”顾自强虎目失神的盯着青石屋顶,将双手放于脑后枕着,“所以,我将麦子送进了故儿的师门。其实,我真的很想进去,但那师门恨我……恨我抢走了他们的故儿。”   “只怕这也是那死亡之海的人不许老爷去看小姐的原因罢?”   “死亡之海?死亡之海?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有那般严格的师门、师规?老忠,明天,我想出发前往死亡之海,也许,苍儿、穹儿在死亡之海也说不定。我……不能对不起故儿,我得找到他们。我想,云儿已然重娶,想必对这里不会再过度的关注,如果我找到苍儿、穹儿,我会带着苍儿、穹儿守在故儿、麦子的身边,我们一家人也好……”   青石屋的门猛地被推开,夕阳的余晖透过木门透进里屋,顾自强和忠叔同时吃惊的看着站在门前的三道人影,有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东方随云和夜老夫人。还有一位一袭蓝衣的青年,顾自强知道,是海上霸主蓝昊泽。   “岳父,小婿正好要前往死亡之海一趟,不知岳父是否愿意同行?”   121回醒悟   从一阵阵的痛中清醒,蓝心看着一点也不熟悉的屋子。挣扎着坐起了身子。   卓婶方方端着一碗稀粥进屋,见蓝心醒了并且挣扎着坐了起来,急忙放下手中的稀粥,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前扶着蓝心,“姑娘,你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大婶是谁?这段时日都是大婶在照顾我吗?”   “姑娘的问题真多。”卓婶心疼的替蓝心梳着头发,又爱怜的摸着蓝心左手那空空的袖子,“还疼不?”   蓝心盯着自己缺失了的左手,心中无端的痛了起来,额头的冷汗亦是涔涔流下。似回到那一日,她帮着卓闻人对抗庄少蒙的抢亲,庄少蒙的手下力劈向卓闻人。她当时想都没想,只是出于直觉的去保护卓闻人,不想……   留在耳中最后的映像是卓闻人那‘恶婆娘’的惊呼声,接着,她的眼前晃过许多的血渍,她模糊的感觉得到,卓闻人那个时候杀红了眼。   然后是无尽的疼痛和黑暗包裹着她。她可以清楚的听到时常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唠叨着闲话,一辈子,她都没有听过那么多的话,她只觉得,那说话之人很是噪舌。可这份噪舌之下,减少了她的许多断臂之痛。   “恶婆娘,你为什么要救本元帅,你和本元帅不是最不对盘的么?枉他庄少蒙为了抢亲居然置他和我的兄弟之情不顾?好,从此后,本元帅和他割袍断义,他再也不是本元帅的兄弟了。知不知道,他当初从我手中抢走大哥的时候我都不想和他割袍断义,可这一次,我和他割袍断义定了。”   “恶婆娘,你放心,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呜呜呜……虽然本元帅不想以身相许,但是本元帅这一回铁了心了,你放心,无论你好不好得了,醒不醒得过来,本元帅娶定你了。虽然女人很麻烦,但一个也没有会更麻烦。哼,别当我不知道,东方烨是被大哥算计的,谁叫他存了觊觎大嫂之心。当然,本元帅……呜呜呜……本元帅不想被他算计啊。”   “恶婆娘,你就吃一口粥吧,千万别寻死啊,如果真死了,本元帅岂不是要冥婚?那多不划算?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大哥把我当兄弟的时候,只给酱菜和馒头我吃啊,吃得我的肠子都阴晦了……”   断断续续的听着噪舌之人讲了许多过往那忍俊不禁的事,她总想从那黑暗之中笑醒过来。原来这个兵马大元帅是这么的可爱,并不是一个未断奶的小屁孩,不过是天性使然罢了。   “恶婆娘,我们到京了,你放心,如果老张、老罗不能将你的伤治好,不能令你醒来,本元帅就废了他们。”   “呜呜呜……大哥不厚道。兄弟我为他拼命的拦截庄少蒙的抢亲,他居然带着新娘子去了大风镇,也不等我回来喝一口喜酒?他果然再度的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咦,不对啊……难道大哥他也发觉什么不对劲了吗?当然,如果连我都能发现,他不发现那才叫太阳从西边出来……”   从这位噪舌的兵马大元帅所说的话中,蓝心可以清醒的分析,兵马大元帅居然怀疑顾三郎就是顾青麦。有这种事?蓝心只恨自己不能清醒,若不然,定可以陪着大哥去大风镇看个究竟。   在她昏沉的期间,她知道宸婉君来过,不过现在的宸婉君已嫁了人,当然,驸马爷也来过,居然是东方府的三少爷东方烨?还有,擎苍、含玉等人都来过……她知道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是不能醒来。   只到今天,她自已爬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在京城,可具体在京城的什么地方她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太医院,眼前这位慈祥的大婶保不准就是太医院的人。因为一听到这大婶的声音,她非常的熟悉,是那个常在自己耳边讲话的大婶,常为她洗漱的大婶。   “姑娘气色好多了,这一下,我们少爷总算会笑起来。”   少爷?笑?难不成这里不是太医院?是卓闻人家吗?至于卓闻人会笑起来,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么多天来,卓闻人在她耳边的唠叨,不是笑就是哭,但那哭,太假!   “哦,姑娘,瞧我这糊涂劲?姑娘只管唤我卓婶就是。我啊,和我家老头子是少爷的管家。不过呢,整个卓府也就我和我家老头子两个管家,再没有别的下人。当然,姑娘若见了我家老头子,只管唤卓叔就是。”   蓝心咧嘴一笑,“知道了,卓婶。”   “老婆子我就说,凡是我们少爷带回来的女孩,一定是冰雪聪明、乖巧懂事的女孩,瞧姑娘的乖巧劲……”说到这里,卓婶的眼黯然下来,直是摸着蓝心空空的左袖,“姑娘是我们卓府的大恩人啦。老爷和夫人地下有知,一定会保佑姑娘吉人天相,这不,姑娘果然醒了。”   “一点也不疼了。”蓝心安慰着眼泪要夺眶而出的卓婶,笑道:“卓婶不必伤心。我们江湖中人,缺胳膊断腿常有的事。再说,我习惯用右手,少了左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诶,来,卓婶帮姑娘洗漱。”卓婶一边说着话,一边伶俐的扶着蓝心下床,继而替蓝心洗漱完毕,这才替蓝心梳着头发。“姑娘,年关将近了,我们少爷啊,出去买年货去了。这是我们少爷第二次置办这些东西呢。”   蓝心俏皮的看着卓婶,“第二次?”   “我们少爷一向不关心这些事。那还是好多年以前了。少爷认识了他大嫂,哦,也就是顾青麦,当时的相爷夫人。冤孽啊冤孽,少爷碰到东方夫人的时候尚不知是他大嫂。心里就……就……”   眼见着卓婶眼神遗憾之极,蓝心心中一动,难怪在她昏睡期间,卓闻人讲东方随云夫妻的事最多,莫非?   “卓婶我记得啊,那一年的端午,是我们少爷第一次顾着卓府,顾着这个家。亲自陪着东方夫人出去买了些端午必备的东西……”   听着卓婶断断续续的唠叨,蓝心大体上明白了卓闻人和顾青麦的相遇存在着多大的误会了。只是这个误会也太过残忍,卓闻人情窦初开……碰到的人居然是他的大嫂?一想到端午,蓝心伸手摸向怀中的五彩缕和并蒂莲香包,莫非?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不再似起先那要用这两样物什取笑卓闻人并且存着唯恐天下不乱之心,心中居然有着从来没有过的酸楚漫过。   “姑娘,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卓元帅真可怜。”   “是吗?姑娘也是这样认为的?”卓婶终于替蓝心将头发梳好,仔细对照着菱花镜看了又看,“姑娘长得真可爱,和我们少爷真是天生一对?”   蓝心傻了眼,“一对?”   “我们少爷说了,姑娘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娶了姑娘当我们卓府的少奶奶呢?姑娘,你这神情是不同意还是太高兴了?姑娘,你放心,卓婶我方才说了那么多,是不想姑娘和我们少爷以后为了东方夫人的事而生嫌隙,再怎么说,东方夫人仙逝三年了,如今连摄政王爷都续了弦了,我们少爷替东方夫人守了这些年也够了。这不更说明我们少爷是一个重情义的好儿郎?姑娘你说是不?”   蓝心终于知道卓闻人的噪舌师承何处了。她有些想笑,但也不想伤眼前这位热心的管家大婶的心,“卓婶,带我到四处转转。躺了这些时,怪闷的。”   “好啊,吃过这些稀粥,有了体力,卓婶带姑娘看看这卓府。其实,卓府不大,挺小的,若非那一年东方夫人造访,那个乱……”   一路听着卓婶说着那甬道两旁绿油油的一片雾竹丛中间或留下的紫罗兰组成非常明显的‘卓府’二字,还有不大的后院却开垦出的四厢小菜园……蓝心定定的站在了菜园前。   “每年啊,我们少爷都要叮嘱我和老头子将这里种上小白菘、百花菜、花生、红薯和苦瓜……时不时的,我们少爷还要你卓叔将那些青蔬啊用冰镇着送往边陲呢。咦,对了姑娘,你吃过烤红薯没?我们少爷说你长期住在大海上,肯定没吃过烤红薯,少爷他还专门捡了那陈放得非常好的红薯说是等姑娘醒后要烤给姑娘吃呢。”   是吗?心中酸酸的,蓝心展颜一笑,“好啊,我想试试。劳烦卓婶了。”   卓婶直是搓着衣角‘诶、诶’两声去了厨房,“姑娘等着啊,厨房有烤好的,卓婶我先去取了些替姑娘解馋,马上就来。等我们少爷回来,再和姑娘一起烤那些他选好的红薯。”   盯着薄雪覆盖的温棚,看着温棚中的菜园,蓝心的心极度的失落起来。这里都有顾青麦的心血。只是万不想顾青麦是无心插柳,偏不想却插进了卓闻人的心罢?卓闻人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但……若真凭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话,也太过矫情,更不是她这个江湖儿女所期望的感情。   “姑娘,来来,快来尝尝。”   略尝了几口,蓝心直是点头,“好吃,我在海上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   “可不,我们少爷其实不喜欢官场的生涯。他最喜欢的是摄政王爷的隐水山……”   再度听着卓婶说着些卓闻人的往事,蓝心就像了解了卓闻人一辈子似的,笑得眼中有了浅湿,直是说‘累了,想休息休息’的话。   真当她累了,卓婶急忙扶着蓝心回了房间休息,“真是的。平时早就回了,偏偏今天怎么还没有回来?”   知道卓婶口中说的是卓闻人,蓝心直是闭着眼睛当个没听见的,直到卓婶的脚步声远去。蓝心才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窗外细细飘过的雪花。她从怀中取出五彩缕和并蒂莲香包,默默的看了许久。最后,将这两样物什放在了床榻上。   不久后,若大雪到来,悄无声息,一道蓝色的身影飞出了卓府。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谢谢5698708的赏赏!   谢谢searchfairy、蔡dyna、沙滩上的贝壳的钻钻!   群啃!   122回破阵   122回破阵   自贡地区,看着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方随云、蓝昊泽,还有形形色色他不认识的一群人,商老伯有些愣神。   “商老伯,还是要麻烦你,替我们制一些火把。不是小的,而是大的。有手臂粗大小的那种。”   “公子,你还要进死亡之海?”   东方随云坚定的点头。“我的亲人在那里,正受着苦、受着磨难,我不得不进去救她。”   商老伯在这里生活了七十余载,看尽人世间的沧桑。而东方随云和蓝昊泽,可以说是唯一屡番进了死亡之海却又能活着出来的人。也许,他们和死亡之海有缘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商老伯拍着胸脯,“好,没问题,公子什么时候要?”   “一个月后。”他要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的仗量一下死亡之海以外的土地。既然死亡之海进去了就如同入了迷阵,那死亡之海以外的土地应该不会存在什么变化。他要利用死亡之海以外的地形来规划出死亡之海真正的地形。虽然冷语新手中有死亡之海的大概地形图,但他力求精益求精。   因了东方随云准备充足,此次又有顾自强、夜老夫人助阵,还有冷语新、段小朗派出得力助手相帮。是以,他们很快的就将整个死亡之海的大体地势描绘出来,果然和冷语新手上的地形图有些许差别。   夜老夫人年青的时候颇喜好钻研五行,有时候还兴致颇高的教导过儿子,这也是东方随云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也有一定的研究的原因。当母子二人手拿着死亡之海的地形图的时候,二人的面上同时露出怪异的神情。   “怎么回事?”顾自强不无担心的看着夜老夫人母子,“是不是,这个阵法很难破?”   东方随云摇了摇头,将地形图送到顾自强面前,“岳父,你看看,这地形图像什么?”   久经战场的人,对地形也相当的有研究,顾自强看了半晌,“像一个人。”   “不错,确实像一个人的身影。有双手、双腿、有头。”至于其余的,却是不清楚,因为死亡之海里面到底是何情形,他们不得而知。东方随云若有所思的拿着地形图走来走去,继而恍然大悟,“娘,岳父,孩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夜老夫人、顾自强异口同声的问。   “孩儿和蓝海主、百里兄台进去过两次,孩儿可以肯定,死亡之海中有八卦阵,而且是八卦阵中又套着八卦阵的迷阵。这人像的双手、双腿是八卦阵的四个方位,如果孩儿估计得不错,另外的五个方位,应该是这人像的双眼、鼻、口、心脏处。”   若真加上双眼、口、鼻、心脏、,那就九个方位了。蓝昊泽将新绘的死亡之海地形图从东方随云手中抓过,不明白的问道:“不是说八卦阵?怎么有九个方位?”   “八卦阵分别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命名,加上中军共是九个大阵。中军由十六个小阵组成,周围八阵则各以六个小阵组成,共计六十四个小阵。八阵中,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鸟、蛇为‘四奇’。另外,尚有二十四阵布于后方,以为机动之用。”   听着东方随云的解释,百里建弼摸了摸脑袋,“乖乖,这我们得破多少阵才能破了死亡之海?”   东方随云苦笑说道:“主要的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这个八卦阵的形状。按照上古书籍记载,八卦阵应该是内圆外方。可偏偏的,这里的八卦阵却幻化成了人形。也就是说,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也好,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也罢,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穷,循环无穷。”   也就是说,比那先前的八卦阵要复杂了许多?蓝昊泽有些无奈的抖着手中的地形图,“可惜,先祖不允许我们蓝氏一脉再修习那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要不然,小弟也可以替东方兄出谋划策。”   “蓝兄,你能够将我引到此处,我已是不胜感激了。”否则,如何会相信世上有地驭门,如何能够肯定那死亡之海中就是八卦阵?东方随云从蓝昊泽手中拿过地形图细看,“无论八卦阵如何变幻,有一点不变的是,只要确定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的位子,从正东‘生门’杀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此阵可破。”   “东方兄所言,想必小弟的先祖应该也知晓。可是,先祖设下八卦阵后,阴阳倒置,连他都破不了。那我们还能从‘生门’杀入,从‘休门’杀出么?”   蓝昊泽一言提醒了东方随云。是啊,他差点就犯了大错,如果仅只靠纸上谈兵,那蓝昊泽的先祖应该比他不知聪明了多少倍去,对阵法、阵门的了解,比他又不知道熟悉了多少倍去,连所创之人都破不了,也就是说那八卦阵变动了。至少这内圆外方的阵形变成人形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真按他方才所言去破阵,只怕……   看着儿子苦恼的神情,夜老夫人抓过死亡之海的地形图细看,“云儿,你和蓝海主、百里峒主是从什么地方进的死亡之海?”   东方随云仔细看了看,又想了想,指着地形图人头处的嘴部分,“应该是这里。”   “口?”   “不错,孩儿可以肯定,我们每次走的通道处就是口的方位。”   原来是这样。夜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地形图。“也就是说,你们前两番进去的时候,都被这人像吞入腹中了,当然也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听了母亲一言,东方随云眼睛一亮,“不错。正是这个理。而且,这人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定是看着我们的行动,所以,要想破阵,得先将这阵法中的一双眼睛给破了。那这一双眼睛代表着什么阵呢?是天地风云四正阵之正兵还是龙虎鸟蛇四奇阵之奇兵?”   夜老夫人眼睛一亮,“眼者,隶属水火金木四奇阵,应是奇兵。左为青龙龙飞阵,右为白虎虎翼阵。云儿,一定是这样的。若真倒转阴阳,则潜则不测,动则无穷,变为无极,那刚柔之节,彼此虚实,主客先后变做主后先客,正兵变做奇兵,奇兵突进成正兵。所以,破阵者要先破正兵,那如今这双眼就是奇兵变正兵。破它没错。”   虽然对夜老夫人母子不停的商量讨论不是很懂,但百里建弼有些为难的问,“问题是,我们怎么找到它的眼睛?如何肯定那就是眼睛?要知道,我们进去两次,两次都摸不着北。”   “这个无防。我们可以根据这手中的图形,算出实际的地理大小。通过比对,可以很好的找到眼睛的位子。”   花麽沿路上听百里建弼讲了许多,对这神秘之地,她亦是充满了好奇,“如果又碰到阵门、阵法了呢?”   “见一个,破一个。总而言之,只有蒙住这人像的眼睛,我们的行动才会不受限制。”   见儿子说得极是肯定,夜老夫人暗自点头,“云儿,你带为娘去野狐岭看看,也许还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   他的五行八卦之术来自于母亲的教导,母亲要去野狐岭,自有母亲的打算。是以众人趁夜出发,攀上了野狐岭,正逢太阳初升,阳光遍酒野狐岭地区。   “日出东方兮,野岭披金,地府洞开。月娘西沉兮,狐兔皆隐,驭兽无疆。大风飞扬兮,岭断秦关,门匿玄机。悠悠我心兮,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听着儿子唱着这首两百年前蓝氏先祖留传下来的诗歌,夜老夫人看着远处那闪闪披金的方向,“云儿,那披金的地方可是死亡之海之地?”   虽然死亡之海仍旧笼罩在翻滚的浓雾之中,但在那浓雾之中,有一亮闪闪移动的似闪着金色光芒之地,这是他原来未见过的。东方随云急忙将手中的地形图拿出来,然后比对着方向放好,仔细的比划,“是的,如果按照这地形图所示,那地方应该正是这人像的心脏处。”   夜老夫人点了点头。“如果为娘估计得不错,心脏是命门,最后破阵的地方当在那处。那里当是中军之阵,掩藏着十六个小阵。”   对呀,他们怎么没有想到。不谈心脏是人体的命门,从这首诗中也可以看出‘日出东方兮野岭披金,地府洞开’的提示用意啊。是破了那中军的心脏,地府就自然而然打开的意思?莫不是蓝氏先祖在临死之际终于参透其中的玄机,这才留下这首诗歌,期望后人中有人能根据他的提示破了死亡之海?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更是肯定了。只听母亲又道:“当日,媳妇手刃亲家心脉,我心十属不忍。是以这才去相国寺礼佛三月,想着替媳妇能够赎一点罪就算一点罪,万不想,唉……”   “亲家母,不是说好了,过去的一切,无须再提。”   “是啊。过去的,无需再提。目前紧要的是如何救出媳妇。依我老婆子对八卦阵的理解,那心脏处,定是‘开’门无疑了。”   东方随云不得不叹服母亲的才智,所有的人也许会将心脏处当作‘生’门,可按照倒转阴阳之说,母亲将它定为‘开’门,也就是说,最后只要杀入‘开’门心脏处,此阵则可破。但如果不破其余的阵,枉自杀入‘开’门的话,‘开’门当变做‘死’门,再也出不来。   “云儿,这次,我们不从你们原来的入口处进入。直接从这地形的头顶进入。”   头顶?东方随云眯眼看着远处的浓雾翻滚之地,他只能大体上辨别出头顶在何方。而要想从头顶进入,最便捷的道路就是从这野狐岭结滕下悬崖。正想到此处,只听母亲又道:“我们偏不按常规的破八卦阵的门路来破此阵。我们从头顶进入,破眼、破鼻、破左膀右臂,破左肢右腿,最后从口处入,破心脏。”   难怪每次进入口的时候,都深陷迷阵不可自拔,原来是误闯了‘开’门,其余的阵不破,如何能从‘开’门逃生?只怕那死亡之海的界碑也是死亡之海的人故意耸立在那里,误导人们的吧?又或者是当初蓝氏先祖定的口为‘开’门,只是被聿明氏倒转了阴阳后,‘开’门反倒成‘死’门了。   想透其中的道理,东方随云立马命跟随的一众人结滕的结滕,准备丈量工具的准备丈量工具。因了冷语新、段小朗知道东方随云要破死亡之海,早就派了不少人跟随保护,再加上蓝昊泽的水手和撷坤殿的人马,是以,这支队伍显得犹为庞大。一应吃、喝、用、穿都有特定的人员管理,行动起来相当的快捷方便。   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结往山下的草滕已是编好。蓝昊泽、百里建弼的武功高强,各自驮着东方随云、夜老夫人下了崖底。顾自强招呼着一众跟随的人员亦是随后跟上。   下到崖底,已是正午,众人按着行军打仗的规律,支锅烧水煮饭,一应人用过午餐后,再度起程。   似乎想起什么,夜老夫人问道:“云儿,把方才你念的那首诗再念一遍?”   “日出东方兮,野岭披金,地府洞开。月娘西沉兮,狐兔皆隐,驭兽无疆。大风飞扬兮,岭断秦关,门匿玄机。悠悠我心兮,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夜老夫人默默的念叨着这首诗,半晌,她的神情很是激动,“如果说,日出东方是指示我们破阵的地点,那月娘西沉呢?是否就是指引我们入阵的地点?”   “对啊。”东方随云的眼睛亮了起来,直是抱着自己的母亲,“娘,你好厉害。儿子都没有想到。”   “这就是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的道理。”夜老夫人直是刮着儿子的鼻子,“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娘虽然能够猜到这一层,可这首诗中却没有什么‘金啊、银啊’的指示我们方向啊。”   “有。”东方随云坚定的指着前方,“我们全部到那个地方休息,不必赶路了。等月亮升起的时候,我们再出发。”   “哦?”顾自强和夜老夫人等人都诧异的看着东方随云。   “我、百里峒主、蓝海主第二次进死亡之海的时候,曾经带着一匹马。我们眼中看着诸多的魔障,但那马儿丝毫都不惊慌。就像是在草原闲庭散步般的吃着草,最后证实,我们眼中看着的沼泽确实是一片草地。既然马儿能够看破魔障,狐狸啊、兔子啊什么的,眼中一定也没有魔障,那么它们的归家之路,就是我们的入死亡之海之路。”   蓝昊泽、百里建弼等人虽对阵门、阵法不懂,但却听得懂这话。是以都相当的赞同。顾自强招呼着一众人在东方随云指定的地点休息。   夜老夫人又拿着地形图仔细的研究,和东方随云几番推敲,终于确定左眼为龙飞阵,右眼为虎翼阵,鼻子为蛇蟠阵,左膀为鸟翔阵,右臂为云垂阵,左肢为地载阵,右腿为天覆阵,口为风扬阵。   母子二人依照蓝氏先祖留下的诗,又比对着死亡之海的地形图研究得兴起,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直至月亮升起,风吹草动,果然。成千上万的狐狸、野兔似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往一个地方涌去。东方随云大叫一声‘跟上’,于是乎,所有整装待发的人都小心翼翼、极度轻巧的跟踪着狐狸、野兔而去。很快,到了一个分叉路口,无论是左边的道路还是右边的道路,都浓雾滚滚,不时的传为轰鸣之声。   被冷语新和段小朗派来保护东方随云的人是以包文龙为首的艺高胆大之辈,能够跟随在蓝昊泽身边的也都是经了许多风雨的人,再加上顾自强本就是人中的龙凤,对这些怪异之景一点也没什么感到害怕的地方。只是看向东方随云,到底该选择哪条路?只因,那些狐兔在一瞬间,居然失了踪影。   “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现在处在这人像的额头之端,也就是说,我娘说的先破眼睛之说是正确的。要不然,这些狐兔怎么也将我们带到此处?”   只要知道走的路是正确的就好。顾自强招呼着所有的人点上了火把。一时间,五十步开外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云儿,我们兵分两路。如果为娘估计得不错,那处于眼睛之上的龙飞阵和虎翼阵必须在同一时间破除,否则,只要有一只眼睛看得到,也许会毁了我们的大计。”   “娘。”东方随云心中不舍,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和母亲分开过,如今又是这艰险之地,母亲如果稍有差池,他是万死不能赎其疚。   哪有看不出儿子心思的道理,“你放心,让百里峒主、花场主跟随着为娘就可。不会有事的。再说,破手臂和双腿上的阵门、阵法的时候,我们也得如此啊。”   这支队伍虽然庞大,但懂得五行八卦的人只有他们母子。母亲的话不无道理。东方随云有丝不舍,“娘,你保重啊。”   “放心。”夜老夫人抱了抱儿子,“云儿,记住,奇兵之阵隶属水火金木,虽然它转为了正兵,但无外乎也不会逃离水火金木之劫,记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是万物,相生必相克,无需慌张,定能破阵。”   他本在担心母亲,不想母亲却在为他担心。东方随云回抱着母亲,“娘,儿子知道了。”   “蓝海主。”顾自强兀自出声,直是看着蓝昊泽,“请你也陪同亲家母前往,云儿这边,有我和文龙保护。”   知道岳父是全力要保护母亲的安全,他又何曾不是如此想法?东方随云急忙说道:“娘,听岳父的,要不然,就算能够破阵,儿子必不安心。”   临阵不乱方是破阵的首要,若儿子为她担心导致阵脚大乱反倒犯了大忌。夜老夫人点头,“好。亲家,保护好云儿,保护好自己。”   因了这片土地影响着司南、计时工具等物,众人又都叮嘱了一番。按图形的大小比对实际的百亩土地,再推算出实际路程,东方随云算出三支普通火把燃烧完毕的时间应该可以走到龙飞阵、虎翼阵。于是,他将所有的人调遣一番,最后,亲点两名随从同时点燃普通的火把,分做两队。   “云儿,一定要记住。第三支火把熄灭的时候,也是我们一起破阵的时候。一定不要犹豫。为娘在蛇蟠阵那里等着你。”   知道母亲说的蛇蟠阵是这死亡之海的鼻子处,也知道蛇蟠阵和龙飞阵、虎翼阵为邻,附天成形,势能围绕,首尾相困,能屈能伸。东方随云回道:“娘,放心,三支火把为限,孩儿定破虎翼阵。”   不说夜老夫人和蓝昊泽等人那支去破龙飞阵的队伍,只说东方随云、顾自强这支去破虎翼阵的队伍,在行走约一个时辰左右,前方居然出现一片汪洋大海。滔天的海浪扑面而来,带来巨大的轰鸣声。   “不可能,方圆不过百亩的死亡之海,怎么可能会有一望无垠的大海?”   听着岳父的话,东方随云解释说道:“估计是幻境。一如当初我和百里峒主、蓝海主走过的森林和沼泽,其实,只要克服了死亡的恐怖,看到的也许就是另外一方景致。”   顾自强当然听说过女婿他们进死亡之海的事,“云儿,你看再该如何?我们是伐木造船渡海还是直接沉到海的底部去再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法可一而不可再。前两次我们都是从人像的‘口’处进入的死亡之海,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没有撞着‘死’门,如今这大海有可能是‘死’门,如果我们进去了,也许再也不能活着出来。”   “那我们伐木造船过海。”顾自强语毕,正准备招呼蓝昊泽的水手造船,不想东方随云阻止说道:“岳父,依蓝兄的水手造船的技术,三天即可造一条大船。可如果要渡过这片海域,不说十天,一个月只怕都不成。那我和母亲约定的以三支火把为时限的事根本不可能实现。”   那倒也是,看着已是燃烧了两支有余的普通火把,顾自强喃喃说道:“总不至于将这片大海给填了吧?古有精卫填海,那也得得成千上万年啊。”   “岳父,可还记得我母亲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之句不?我怀疑,这大海就是人像的右眼。”   顾自强闻言,仔细的往大海的远处看去。明明四方都是浓雾滚滚,偏偏远处海天一线的云彩却是异常的绚丽多彩、色彩斑斓,似乎有故意引导着人们往那光明之地而去好摆脱这阴暗恐怖之地之嫌。   “小婿觉得,如果真伐木过海,也许永远破不了这虎翼阵了。”   “云儿,你的意思是?”   “填海。”眼见顾自强震惊的眼神,东方随云果断的说道:“岳父,你看这海边的礁岩,就像是眼睛的睫毛,如果将睫毛闭合住,眼睛不就闭上了吗?我们就炸开这礁岩,让这些礁岩都滚入海中。小婿坚信,这只不过是个小水塘子,因了幻境的原因,让我们产生错觉。”   东方随云语毕,远远的地方居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接着,脚下的大地在颤抖。东方随云心中一喜,“是了是了,母亲那里肯定也和我想到一处,这声音肯定是从龙飞阵那里传来的。事不宜迟。快,将炸药埋进礁石。”   跟随的人员训练有素,很快埋好炸药,在点燃炸药的同时,远处再度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看来,夜老夫人在炸第二批礁岩了。   好在母子二人约好了时间,否则一定会被眼前的幻境所迷惑。看来,约定好时间也是破这八卦阵的关键之一。   眼见炸药皆已埋好,顾自强急忙拉着东方随云随着一众人躲在了远处,随着炸药的点燃,震耳欲聋的声音阵阵传来。巨大的礁石在炸药的作用下不停的往大海的方向滚去。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一阵硝烟弥漫之后,所有的人探出了脑袋,抹了抹脸,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眼前一马平川的土地。   大海呢?大海哪里去了?众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前方。   “成功了,岳父,我们成功了。”能够这般快的破解虎翼阵,也就是说摘掉了八卦阵的眼睛,而后,他们行事破阵将会轻松许多。   “快,我们去蛇蟠阵和亲家母汇合。”   因了虎翼阵破解,方才波澜壮阔的大海美景早已不见了踪影。方才的浓浓怪雾全部扫去无踪。大家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知道,现在是‘子’时。   “原来,一旦这个阵门破解,就可以看到外界的一切啊。”   听着岳父的感叹,东方随云摆了摆手,“走,丑时一定要赶到蛇蟠阵。”   因了东方随云炸虎翼阵填海的时间比夜老夫人晚了片刻,所以,当他和顾自强带着一批人赶到蛇蟠阵的时候,夜老夫人早就等在了那里。母子相见自是欢喜,说及在龙飞阵和虎翼阵所看到的一切,居然是那般的相似。   如今的蛇蟠阵仍旧是怪雾浓浓,比方才的感觉更是可怕三分,只因不停的大风将浓雾挟卷而至,那风中,居然有血腥的味道。就似有成千上万的吃人猛兽要从那浓雾中冲出的感觉。   “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夜老夫人默念着口诀,继而眼睛一亮,“云儿,点火。”   点火?火借风势。不是要将这些人都烧成碳灰?   岂有看不出儿子眼中的疑惑。夜老夫人镇定的说道:“既然阴阳倒置,万物就要反向行之。也许火势烧着的不是我们,而是那浓雾中的猛兽。”   “云儿,我觉得你母亲的话有道理。我们试试,如果火真的烧向我们。我们就冲进浓雾与那些猛兽搏斗即是。”   东方随云看向蓝昊泽、百里建弼等人,见他们点头。他又看向那些誓死跟随的随从,只见他们亦都点头赞同。花麽更是激动,她一直陪护在夜老夫人的身边,“王爷,放心,我花麽一生少有佩服的人,老夫人算一个。方才若不是老夫人一力炸礁石,在龙飞阵,我们怎么可能看到天空的月亮。”   “好。”东方随云吩咐所有的人站在一处。又命一些随从将手中的火把抛向那浓雾处。只是,火把抛是抛进去了,半晌却是没有任何别的火苗窜出。   怎么回事?   东方随云看了看眼前的林子,咬了咬牙,“将黑油浇到树上。燃树。”   随从闻言,几个机灵的早就取出背负的黑油洒到树上,继而用火把将树点燃。瞬时间,树木‘劈劈啪啪’的燃烧起来,众人只觉得热浪扑面,不停的往后退去。   说来奇怪,那火居然没有借风的力道而走,相反的,一如夜老夫人所言,居然直往那浓雾之地一路燃烧而去。霎那间,那浓雾之地似乎传来阵阵闷吼之声,就似怪兽被火活活的烧烤般痛苦的叫声。   “看,又见月亮了。”   听着花麽欣喜的叫声,众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明了,又破一个阵了。   “娘,寅时了,我们要不要休息,然后再去破鸟翔阵和云垂阵。”如今,他一点都不担心母亲了,母亲的聪明果断是他要学习的地方。   “既然能够连破三阵,当一鼓作气。”夜老夫人看了看远方,又对比了手中的死亡之海地形图,就地而坐,在上面画了些什么,“如果为娘估计得不错,这两个阵法的阵眼当在脉博处,云儿,只要挑断了脉博处的经脉,这两阵必破无疑。”   这死亡之海的人形图,左膀为鸟翔阵,右臂为云垂阵,两阵看似无形,实则千变万化,云附於地、变为翔鸟,鸷鸟将搏、势临霄汉,两阵相依相存。一如人的手臂处的死穴是脉博处,那这两处阵地的死眼应该也是脉博处。   想通其中的道理,东方随云蹲下,看母亲在比对什么,原来母亲将那人形图上又划分了许多经络,将人体的经脉各标记于那地形图上。将人体的死穴和那人形地图完好的比对到了一处。“娘,要走到那脉博处,只怕要到明天的午时。破阵之后,我们在哪里汇合。”   如果不汇合,他总是有些担心母亲,母亲毕竟上了年纪。   岂有不知儿子担心的是什么,夜老夫人点着人形图的肚脐处,抬头一笑。“就在这里,如果为娘估计得不错,明天的申时,我们应该可以在这里汇合。”   再度叮嘱几句后,又重新分派了两队人马所需的物资,仍旧一如先前,顾自强、包文龙保护着东方随云去了鸟翔阵,而在蓝昊泽、花麽等人的搀扶下,夜老夫人领着另外一队人马去了云垂阵。   一如儿子所料,到达云垂阵死穴的时候,已是翌日的午时。经过仔细的丈量,夜老夫人精心的算出了那死穴的地段,居然是一截秦岭。   原来这阵法巧妙的将秦岭当作了手臂的经脉。   如何劈开这巍然屹立的秦岭?   夜老夫人陷入沉思。看着阴暗的天空。她默默的出神。她知道,如果这个阵破了,那么必是晴空万里。只是现在这里浓雾重重,翻滚不休,别说劈山断脉,眼前十丈之地就看不清地形,也许一个失脚就是万丈悬崖。   正在众人都等着夜老夫人拿主意的时候,几只怪鸟展翅飞来。   “啊,这是什么鸟?怎么这么大?”恨不得比见过的水牛还要大上几倍。   正在众人震惊之际,那几只巨鸟俯冲而下,利爪已是抓向那些呆呆怔愣的随从。猛然觉得危险临近,‘啊’的几声惊叫,训练有素的人都找好位置躲了起来。而蓝昊泽和百里建弼早已腾空而起要和那巨鸟斗上一斗。   “幻像,一定是幻像。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鸟。百里峒主、蓝海主,快回来。其余的人,准备弓弩,破幻境。”   听到夜老夫人的呼唤,百里建弼和蓝昊泽双双飞回。果然,在他们飞回不久,那几只巨鸟再度俯冲而来。   一众随从在夜老夫人的吩咐下早做好了准备,弓弩准备妥当,就在巨鸟俯冲而来的时候,万弩齐发,一时间,巨鸟惨叫着直飞空中而去。   那些巨鸟明明受伤了,为什么不见一滴血流下?   就在众人都不明白的时候,似血的雨从空而降,一时间,地上就汇成了一条血色的溪流,直往远处流去。   早就撑起了雨伞护在夜老夫人身边,花麽呆愣的看着血色的溪流,看着血色的雨点撞击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又一个坑坑洼洼。   “血?血脉?血色溪流?”夜老夫人迳自掐指算着,又将眼光投向不远处的秦岭山脉。继而眼睛一亮,“蓝海主,请马上让你的人挖一条沟渠直通那秦岭山脉。”   不是说那山脉是脉博死穴吗?如果引血前往,岂不……“那不就将那山脉引活了?”   “这里阴阳都倒置了,死就是活,活就是死。”   听着夜老夫人的解释,蓝昊泽也不再多问,他带的水手多是开渠开壑的高手,很快的就开通一条沟渠,眼见着那血色溪流中的血水直往那秦岭山脉中奔去不见了踪影,霎时间,浓雾散去,血雨不再,阳光洒满了秦岭山脉。   “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他百里建弼,一定会想尽办法将那秦岭给挖断,可万不想,不是挖断山脉,而是给山脉注入血液,让整座山脉活起来。   “如果我老婆子所料不差,你们方才肯定都在考虑同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些巨鸟不是受伤了吗?血呢?”见众人点头,夜老夫人继续解释,“魔由心生,生魔方能破魔。原来这个云垂阵不是置阵门于死地,而是将阵门救活。”   原来如此啊。如果他们本着破阵之心,这个阵门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都走不出去。越是想置对方予死地,对方的反抗和能力也将越来越大。你若给了对方一条活路,其实也是为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见众人都想通了。夜老夫人笑着摆手,“走,我们和云儿汇合去。”   夜老夫人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东方随云和顾自强早就到了,正在此处守候。眼见母亲来了,东方随云方长吁了一口气,“娘再不来,儿子就要率人去找了。”   “这不还没到申时吗?只能说,我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娘放心了。”   花麽、百里建弼、蓝昊泽等人早就和东方随云这边的人大谈特谈方才的奇遇,不想两队人马的遭遇居然是一模一样,东方随云这支人马也是因了东方随云参透,这才成功的走出了鸟翔阵。   因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东方随云担心母亲的身体受不了,执意在驻地休息了一晚上,并且令其余的人也养足了精神。   因了连破五阵,众人的兴致都很高。是以将剩下的左肢地载阵,右腿天覆阵没放在眼中,迳自商量着破了这两个阵后,仍旧在此处汇合,然后大队人马同往风扬阵。   “天覆阵,天阵十六,四为风扬,其形象天,为阵之主,为兵之先。地载阵,地阵十二,云主四角,冲敌难当,其体莫测,动用无穷。你们可不要小视。否则,转瞬即是天翻地覆。”   这样啊。众人都点了点头。只听夜老夫人又道:“云儿,你去天覆阵。为娘去地载阵。挑断这魔头的脚筋,必能破阵。明日午时,我们在这里汇合,共赴风扬阵。”   东方随云的心跳动起来。风扬阵,将是死亡之海心脏的入口,也是整个八卦阵的中军之阵的入口,破了风扬阵,则可以直导中军了。中军定是凶险之极,如果他没有料错,这中军之阵,定然就是蓝昊泽所说的绝杀谷。而他家娘子现在也许就在绝杀谷中受苦。虽然他极想见到自家娘子,但阵法得一个个的来,否则,永远也走不进绝杀谷。上两次,如果不是自家娘子相帮,他、蓝昊泽、百里建弼应该早就葬身绝杀谷了。   当东方随云带着一众人来到天覆阵的时候,已是亥时。天空乌沉沉的一片,除却乌云翻滚外,闪电不时的在云层中穿过,直炸得地上不停的起着火焰。   “天雷勾地火?”想必地载阵中亦是如此情形吧。顾自强看着命人支帐的女婿,“云儿,这命脉脚筋会在何处?”   “依娘的意思,在鸟翔阵、云垂阵‘活就是死’的话,那这天覆阵、地载阵的情形定不会重复,是以,我们一定要找到天覆阵的死穴,将它的脚筋挑断,只有这样,它才不可能再起风云变化。”   “你支帐是为了什么?”   “担心待会子会下雨,岳父是不知道,当初在死亡之海的草原的时候,我和蓝兄他们被淋了个落汤鸡。这里的雨啊,说来就来。”   东方随云语毕,以包文龙为首新搭好的一座帐蓬被雷电劈中燃烧起来,唬得包文龙和那些搭帐蓬的人都急急的跑开。包文龙再度觉得有些冤,直是摸着脑袋看着天空发愣。   东方随云呶了呶嘴,“看来是不想我们休息了。既然如此,好罢,我们找这魔头的脚筋去。”   因了死亡之海的地形图在母亲的手中,东方随云只能估摸着大体的方向。即便如此,他心中亦有丘壑,他带着众人,不时的躲避着天上掉下的火球,直至子时,方才找到天覆阵的死穴之处。居然又是秦岭山脉。   在鸟翔阵、云垂阵是引血溪而活破阵,那现在呢?必不重复。东方随云蹩眉想了许久。终是不得而解。   “云儿,我们的炸药还剩下多少?”   对呀,怎么没有想到用炸药将这山岭炸开?听了岳父之言,东方随云喜形于色,“足够了,足够了。”   命人将炸药一一放好,测得具体躲避的位置,东方随云和顾自强站在远处,看着一路往秦岭山脉燃烧的导火索。老天不是天雷勾地火吗?他们再助它一臂之力。   天崩地裂、山石粉碎,漫天的尘雾将躲在远处的人依旧是刺激得咳嗽不已。只待一柱香的时间过去,碎石粉沫全然沉下,大家欣喜的发现,看得见了,又看得见月亮了。天空不再似方才般乌云滚滚,而是星月当空、万籁俱寂。   ‘哦、哦’喜悦的欢呼声在夜空响起,东方随云急忙问道:“你们现在是愿意休息还是随本王前往汇合之地?”   “前往汇合之地。”   众志成城。不顾疲惫,东方随云和顾自强带着一众人赶往汇合之地,已是翌日的卯时。天近拂晓。因了这阵门已破七个,只剩下最后的风扬阵和中军之阵,是以,这里的天空清晰可见,不再似方方进来的浓雾弥漫。   也许是心有灵犀,夜老夫人带着蓝昊泽等人不久后亦是赶到了汇合地点,离他们相约的时候提前了三个时辰,讲起经历,大体上又是一样。夜老夫人说道:“好,我们终于可以不再分开了。休息一天,一齐破风扬阵和中军。”   按照手中地形图所示,虽然不知这地形图中正确的方位和布局,但随着左眼龙飞阵,右眼虎翼阵,鼻子蛇蟠阵,左膀鸟翔阵,右臂云垂阵,左肢地载阵,右腿天覆阵的一个个破解,夜老夫人手中的地形图也明朗起来。   “如今,只有以口为入口的风扬阵和仍旧如云里雾里的心脏处中军之阵尚不知是何种情形?”   是啊,在已破解的阵法中,木水火土都出现过,在风扬阵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一众人有些兴奋也有些期待。   “如果这里真是地驭门,怎么我们破了那么多的机关,却一个门徒也没有看见?”蓝昊泽的问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百里建弼和他说过,自家娘子对死亡之海是地驭门一说没反对也没有赞同……想到这里,东方随云的心亦提了起来,但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自家娘子一定在死亡之海。而死亡之海的八卦阵无一不验证了蓝昊泽先祖流传下来的地驭门八卦阵之说。“也许他们知道我们来破阵,都躲起来了也说不定。”至今他都认为他家娘子是受地驭门的排挤,而他带着这众多的高手到来,当然会吓得地驭门的人都躲起来。   也许不一定是躲,保不准地驭门的人也希望你这位摄政王爷能够破阵也说不定。夜老夫人没有说出心里的话,只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连这千变万化的魔障都能破解,即便出现几百数十人又如何?”   是啊,连那些怪力乱神的阵法、阵门都破了,人还有什么好怕的。众人闻言,再度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老夫人,王爷,说吧,怎么去风扬阵。”   东方随云看着母亲手中的地形图,仔细的比对许久,指着一个方向,“那里。”   如今两队人马合而为一,显得更是壮观。在两队人马分开的时候,夜老夫人母子的果断他们可都看在眼中,如今他们母子在一处,力量只怕会更强大。   众人一边想着,一边在东方随云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草原。这片草原,东方随云、蓝昊泽等人曾经来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天空依旧蔚蓝得似乎能够滴出水来,就似一片蔚蓝的大海挂在了天空的感觉,他们反倒走在了海底。   真是诡谲啊。按时间推算,明明是正午,为何会出现这般变化?更奇的是,所有的人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看到过藏波罗花,这一次,居然没有看到。”百里建弼蹲在草丛中努力的翻找。   “不必找了,那藏波罗花到六月间才开花,如今方方二月初,怎么可能会开花?”   听了蓝昊泽的解释,百里建弼不无遗憾的站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前方,“上一次,我们三个在这里走了半个月,最后是翻过一座山后出现在死亡之海的巨碑前。这一次,不会重复上一回的命运吧。”   “不会。”东方随云肯定的看着前方,“上一次,我们是进了死口,而这一次,我们已破了七个大阵,这口复活成了‘开’门,既然是进了‘开’门,必然不会再出现上一次的情形。”   “可本座怎么看,前方也就是一马平川的草原。”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指示方向的物件,唯一有的只是那青青的嫩草和那时不时刮过的风……当然听儿子说过上一次在这草原上碰到的诡谲之事,夜老夫人心中一动,“云儿,你再将那首诗唱一遍?”   “日出东方兮,野岭披金,地府洞开。月娘西沉兮,狐兔皆隐,驭兽无疆。大风飞扬兮,岭断秦关,门匿玄机。悠悠我心兮,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夜老夫人默念着这首诗,喃喃说道:“野岭披金之处是中军心脏,狐兔皆隐之处是阵之‘生’门,那岭断秦关应当是破‘开’门的玄机所在,门匿玄机、门匿玄机……是了,是了,只有进入此门,方能看到中军心脏的玄机。那这个门又在何处?如何找到?”   听着母亲的喃喃低语,东方随云眼中一亮,伸手抓向天空徐徐吹过的风,“风!娘,一定是风!”眼见着众人都看着他,东方随云兴奋的说道:“这里除了草就是风,草连影子都没有说明不了什么。可风呢,有方向。这诗中有‘大风飞扬兮、岭断秦关’之句,那我们就根据风的方向来判定秦关在什么地方,那地方一定是‘开’门。”   有道理。夜老夫人赞赏的点头,将手中的地形图看了又看,“鸟翔阵、云垂阵、地载阵、天覆阵处皆有秦岭,那么,我们依据那秦岭的走向,不难画出这片土地上秦岭的走向。”   看着母亲的手指在地形图上指指点点,东方随云和母亲的手同时指向地形图上的一个方向,“这里。”   “不错,这个地方应该是秦岭的走向,应该就是这里。”   东方随云毫不迟疑的将头发扯落两根,另取了一细竿将头发系上,“依着风的方向,我们走。如果不是顺风的方向,一定是逆风的方向,只要确定了‘开’门,中军之阵指日可破。”   东方随云所言极有道理,众人都兴致勃勃的跟随着东方随云,往顺风的方向走去,果然,不出六个时辰的时间,已是走过草原,一道高高的山岭横亘在众人眼前。   “不是,定然不是这山岭。”夜老夫人重新比对着手上的地形图,对照好方位,手指着一个方向,“走,如果老婆子我料得不错,再往前应该可以看到很大的开口,而开口的另外一边,当也是秦岭山脉。”   众人又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应该是翌日的寅时。不远处,果然看见一个天然豁大的开口,这开口就似被利斧劈开似的,完好无缺的将整个秦岭劈开断成两截,时不时的,两边的秦岭又会合拢,撞击之声震耳欲聋,发出‘嘶嘶’的火花。   武功高强之人也许可以利用这山岭断开之际飞身而过,但没有武功的人就有些难说了。再说,就算飞身而过躲开了山岭的撞击,但谁知道飞过去后,那黑乎乎的里面又是什么呢?   除非,让这两处活动的山脉不再动弹、不再撞击!   “依诗中所言,一定要‘岭断秦关’方能破阵。也就是说,要活生生的将这山岭断做两截,而要想将它断做两截,除非在它分开之时,有千钧神力将它们拉得不再动弹。”   谁有那么大的力气?只怕力拔山兮的项羽也没有这个本事。众人苦恼间,只听夜老夫人笑道:“这里的一切不都是阴阳倒置么?也许不必要力拔千钧的人,也许四两就能拔千斤啊。”   对啊。众人的眼睛一亮。一直没怎么做声的花麽喜道:“我们西陲八场所有的人善骑射,特别是百步穿杨的箭术在西陲更是无人能敌。我来试试,用利箭将那两截山岭射开,让它们不再相撞。”   “必须在它们撞击的瞬间,要掌握好火候和时间。两边的力道要同时同等,否则,一旦有偏差,山岭必不会被力道束缚。”   听了夜老夫人的叮嘱,花麽取出背负的长弓,搭箭弦上,双眼有神的盯着前方,眼见着前方的两截山岭不时的撞击分开,分开再撞击……她这一箭必须在它们撞击的瞬间射中它们,力道要相当的情形下才能拔开它们。   感觉得到那两截山岭不时撞击的热浪滚滚的扑来,见花麽久久的不将弦上的箭射出,一众人都有些紧张。就在众人以为这一次撞击花麽又将错过的时候,花麽手中的箭却是‘倏’的飞出,直插远处那两截几要合上的山岭,时间算得天衣无缝,在两截山岭撞击上的时候,花麽的箭稳稳的飞到,旦见惊天动地的光芒闪过,两截山岭在撞击后霍地分开,再也一动不动。   ‘好’的齐呼声,众人都对花麽竖起了大拇指,花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好险,好险。”   蔚蓝的天空尽皆散去,月娘西沉,天已近拂晓。   看着夜空,东方随云等人知道,这风扬阵已是破了。如今只要从这断裂之处进去,就可以直导中军之阵了。   “大家在这里休息,等到了午时,我们再出发。”   无论有多凶险,午时是万恶之源最惧的时辰,想必对破阵有帮助。这段时间的相伴左右,大家对这阵门、阵法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于东方随云的交待,众人支帐的支帐、烧火的烧火,按部就班的准备着。   东方随云却是一个人缓缓的往那天然豁大的开口走去。百里建弼和蓝昊泽同时跟随左右,只到三人走近开口处,放眼看向里面,原来是一个长长的峡谷。   百里建弼瞪大眼睛看着里面,“好在没有仗着轻功冒险往里一试,否则一定会被挟成肉饼。”   是啊,虽然看得不甚真切,但依稀可以看得出来,这长长的峡谷只怕不少于百步之远,任你轻功盖世,只怕在那撞击分开的瞬间也是飞不出去的。   东方随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峡谷的方向,“为什么我对这里这么的熟悉,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尊主?”   东方随云摇着头。“其实,第一次进死亡之海,我就感觉到了这股气息。第二次进死亡之海,那股气息更强烈。可当时,我家娘子出现了,当时我也以为是错觉,错误的将我家娘子的气息当成了熟悉的气息。可现在,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不同于我家娘子,它们是完全不同的,随着阵法、阵门的一个个破解,随着离中军之阵越来越近,我似乎都能听到中军之阵心脏的跳动之声。”   蓝昊泽和百里建弼相互看着,继而倾耳细听,“没有啊,我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蓝兄。你不是和我说过,你先祖曾经说过,这里名唤吉隆山,这里有山坡,名唤吉隆坡。这里有草原,名唤吉隆草原。而这里有一处最险要之地,名唤绝杀谷。”见蓝昊泽点头,东方随云又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绝杀谷。”   轻‘啊’一声,百里建弼瞪目看着里面,“绝杀,这名字,听着就汗毛倒竖啊。”   绝杀?这一、两年,蓝昊泽陪同东方随云的时间最长,当然明白东方随云话中的意思和现在担心的是什么,“如果这里真是绝杀谷,东方兄的意思是明天不必要那么多的人相陪?”   东方随云嘴角含笑,拍了拍蓝昊泽的肩,“既然是最凶险之地,我不想太多的人为了我的事而丢命。所以,我想让他们都守候在外面,等我们破阵出来再汇合。”   “他们肯定不愿意。王爷想一想啊,这段时日破阵,他们可都开了眼界呢。怎么可能到了最后却是放弃了?”   百里建弼的提醒也不无可能。早就想到应对方法,东方随云笑道:“也许这是死亡之海的人布的局,如果我们都进了峡谷,那死亡之海的人将峡谷再度封锁死,我们不就出不来了吗?”   蓝昊泽和百里建弼的眼睛同时一亮,伸出大拇指在东方随云的面前直是摇晃,“真有你的,东方兄。这样一来,那些人不得不守在峡谷外面,一方面等着我们,另一方面以阻止死亡之海的人随时来将我们赶尽杀绝。”   至午时,在东方随云的安排下,包文龙带着大部人马守在峡谷外,包文龙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这个时候也知道守着峡谷的重要性,确实,如果死亡之海的人将这出口封死的话,所有入峡谷的人都会葬身峡谷。   安排好外面的一切,东方随云仅带着蓝昊泽、百里建弼、花麽、顾自强和母亲进入峡谷。六人走了近一个时辰,一块碑石映入六人的眼中。   “绝杀谷!”   盯着‘绝杀谷’三字,东方随云的眼中起了丝丝的惊喜,“果然,果然是这里。”   天空的颜色异常的诡谲,似被血染红般。明明知道这是幻境,但还是让人止不住的心寒,随着心中发寒,身子也止不住的寒冷起来。   “好冷啊。”   花麽一念之中,所有的人看着四周奇怪的世界,都是巨大的冰块,而他们简直就如同置身一个冰的世界,虽晶莹剔透、玲珑美丽,但很快的,夜老夫人的眉间已是结了细细的冰棱。   “娘。”东方随云抱着母亲,不停的搓着母亲的身子,“娘,儿子送你回峡谷外,你在峡谷外等着儿子就是。”   “一念成魔,一念成障,你以为为娘现在出得去吗?”夜老夫人直是颤抖着唇,哆嗦着说道:“无论是什么状况?无外乎是幻境,幻境皆由心生,若真出现凶险,大家不防同心协力想到最美好的事物上去,想来幻境也会奈我们无何。”   是啊,刚才大家都感觉到了冷,一念之间,这里就变成了冰的世界。那什么可以克服冰呢?   火!   六人的脑中同时想到了‘火’,很快的,漫天的大火在他们四周燃起,不再觉得冷,却让人觉得火的灼热,几要将自己烤干般。不约而同,大家想到了水。   六人心有灵犀,很快的那漫天燃烧的大火被雨水扑灭,可随着雨水而来的是满地的蜈蚣、蝎子、壁虎、蟾蜍等毒物,原来,这些毒物的住所被雨水冲蚀冲毁,不得不弃洞逃生。   花麽最忌这些毒虫,早吓得惊叫一声蹦到了百里建弼的怀中。一时间,脑中所生的皆是自己最惧的多脚虫、蛇、老鼠等毒物,不想还好,一想之下那毒物越来越多,似黑流般扑向六人。   蓝昊泽机警的背起夜老夫人,而顾自强也抓起了东方随云。以顾自强、百里建弼、蓝昊泽的武功,虽然背负着三人,但仍旧左蹦右跳的蹿上了旁边的树木。   奈何那些树木之上一时间也飞出许多带翅的虫蛾,铺天盖地的朝着六人掀来,以这等力道,如果被掀中,被掀翻在地,那就只剩下喂那些围绕在树下的毒物的份。   蓝昊泽眼明手快的指着远处,“那里有瀑布,我们去那里。”   因了大雨,瀑布飞流湍急,若银河直泄。轰鸣声不时的传来。   顾自强、百里建弼紧跟着蓝昊泽,几个兔起鹘落间已近瀑布边缘。回头一看,那些毒物仍旧紧追不舍,似溪流般就要来到眼前。   “花麽,花麽,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百里建弼知道,十有八九是怀中的人脑中的魔障造就现在众人被困的事实。可花麽只是闭着眼睛死命的摇着头,可以想见,她是有多么的惧怕那些毒物。   东方随云果断的指着瀑布之下,“跳下去。”   一声令下,顾自强、蓝昊泽、百里建弼各自背负着人直往悬崖之下跳去。抬头间,只见那黑色的溪流止在了悬崖之端,‘嘶嘶’之声不时的传来。   眼见着要落入瀑布下面的深潭,蓝昊泽等人机灵的再度提气,飞身憩在了深潭中突出的一块巨石上。抬头可见一望无际的黑沉沉的天空,四周是一望无垠的深潭,瀑布的声音响在耳侧。   再怎么说,瀑布下的深潭大不过海去吧,怎么一眼望不到头?明知道这情景诡谲,六人面面相觑,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巨石上等死吧?   “是不是想着它是一片土地,就能变做土地?”   听着花麽稚气的问话,夜老夫人苦笑道:“五行遁甲最忌可一而不可再,如果前几番我们能够成功,那后来也许就不那么简单了。也许你想什么,什么就不来。”   夜老夫人语毕,忽地,从深潭之处传来笑声,众人转过头去,但见一叶扁舟从那深潭之处漂来,只见船尾坐着一白衣女子,手持着船桨不时的摇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天啦,那是个仙女么?蓝昊泽和百里建弼等人看傻了眼,但见那女子全身白衣,腰束金带,漆黑的长发就那般垂于船上,余者就那般落在深潭之上,随着深潭之水不停的飘浮。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胜雪、容颜绝丽,特别是那双晶晶透亮的凤眸若月射寒江,自是透露出一股子英气,不可逼视。   “故儿。”顾自强的眼中似有泪夺眶而出,这画面他怎么会不熟悉,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妻子的场景啊。“故儿。”他喃喃的叫唤着,放下紧拽着东方随云的手,愣愣的往巨石外走去。   一听岳父叫着岳母的名字,东方随云早就从眼前的景色中清醒,一把拽着顾自强,“岳父。假的,是假的啊。”   “不,那是故儿。她来接我了。她来接我了。我不能再让她等我了,不能了。”顾自强的力道自是比东方随云大出不少,一甩手下,东方随云已是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好在蓝昊泽眼明手快的将东方随云抓住,这才让东方随云没有掉下巨石。   在东方随云眼神的示意下,百里建弼出其不意的点了顾自强的穴。   船上的女子幽怨的看着一动不动的顾自强,半晌,她轻叹一声从船上走了下来。最奇的是,她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幻化成了土地,深潭不见了!花草树木在她的身边一一挺立,她迳自走到顾自强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顾自强最终闭上眼睛,流下眼泪,“你不是我的故儿。”   似一缕清烟,白衣女子倏地不见了。只听顾自强苍老疲惫的声音传来,“云儿,要百里峒主解了我的穴吧。我必不再相信幻境了。”   东方随云默默的点头。百里建弼解了顾自强的穴,他试着跳下巨石,在土地上蹦了几蹦,“杂实得狠,确实不是深潭。”   真奇了。那般大的深潭幻化成了土地。不是日月山川的变更,而是眨眼之间。   正准备扶着夜老夫人等人下巨石,突地,百里建弼只觉得身后响起了金戈铁马之声,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兵器的撞击声不停的传来。他倏地回头,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眼前明明是金沙江啊,那眼前所见的打仗的人是谁?明明是年青的顾自强和年青的乌诺哲啊。   又一个顾自强?百里建弼震惊的回头看向巨石上的东方随云等人,只见他们似乎也都愣了。   花麽愣愣的推着东方随云,“东方王爷,那个,那个被南蛮子拖着的人怎么是你啊。”怎么长得,长得和东方随云一个样子啊。   “昊南,昊南。”夜老夫人的眼泪似雨般喷薄而出,颤抖着双手抓向那被南蛮子拖着的丈夫,“昊南,别怕,我来救你。”   原来被南蛮子拖着的人是东方昊南?东方随云的父亲?感觉得到身子起了鸡皮疙瘩,蓝昊泽眼明手快的将夜老夫人拽住,“老夫人,是幻境,幻境。”   “不,是昊南,上一次,我没救出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了……”夜老夫人看向战场中年青的顾自强,只见他正杀得眼红的往丈夫的面前冲去。   但那些南蛮子都太厉害了,年青的顾自强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却是怎么也不能冲到东方昊南的身边。而东方昊南似乎极度的痛苦,整张俊脸扭曲着,身子蜷曲着,不停的张着嘴想说些什么。   此时,那年青的乌诺哲仰天狂笑,“本王命令你们,将这匹银狼押回南疆,本王要让南疆所有的人看看叛徒的下场。”吩咐完毕,眼见着顾自强又杀了几个人,他居然有丝害怕的独自跑了。   只见那被南蛮子拖着的东方昊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此时居然破口大声叫道:“大哥,大错已是筑成。疆主不会放过我,他会揭发我,到时候东方家族就是诛九族的罪啊。求求你了大哥,杀了我吧,好歹也是为国捐躯。大哥,如今我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了。这一次我给了他们假信息,被他们带走只会受辱啊,大哥,你成全我,杀了我,让我从这一切痛苦中解脱出来。只要我死了,疆主就会放过我,朝庭也不会再查下去,他们母子就可以保住命了。大哥,杀了我,杀了我……他们母子是无辜的,他们母子是无辜的呀。”   战场中,仍旧在拼杀的年青的顾自强已是杀近了南蛮子的身边,而另外的南蛮子也不是吃素的,层出不穷的涌向他……   巨石上白发苍苍的顾自强突地大喝一声,“昊南,不怕,大哥来救你。”上一次他没救出兄弟,这一次,一定要救出来,一定要。   眼见顾自强飞身而出,东方随云眼含热泪的一把抓住岳父,“岳父,再等等。”   只是顾自强救人心切,居然就那般将东方随云推倒在地,他已飞身进了战场。   “百里峒主,快,拉出岳父。”东方随云有种感觉,如果深陷其中,只怕永远也出不了魔障了。   百里建弼的武功比顾自强又不知强了多少去,一跃之下已是挡在了顾自强的面前,伸手间已是点了顾自强的穴,将顾自强重新扛回了巨石。再回头间,只见战场中杀得满眼通红的年青的顾自强大喝一声‘好,我答应你’后,举刀劈向了东方昊南。   ‘啊’的一声,花麽震惊的看着战场中猛地跑进来一个女子,从面相上看,应该是年青的夜老夫人。她直是摆着夜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是你,是你啊。”   本来,东方昊南脸上是带着笑的,可他看见了出现的年青的夜老夫人后,很是痛苦,拼尽一切力气叫喊着,“快跑,快跑。”   战场中,年青的夜老夫人似乎被吓傻了,不但没有跑,还扑上去,抱着东方昊南拼命的哭着,“昊南,不许你死,不许你死。你要活着,要活着。”   接着,场面很乱,有顾自强杀敌的,有大业皇朝赶来的士兵帮忙的,还有匆匆忙忙逃离了战场的年青的夜老夫人……   尸身满地,南蛮子被赶来帮忙的大业士兵杀得一个不剩,顾自强满身是血的举手向着苍穹,“昊南,大哥要为你报仇,为你报仇,啊……”   似战场之景重现,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即便早就能将事实凑得圆整,却不及眼前亲眼所见的让人觉得心恸,顾自强杀东方昊南之时的痛心,救不了的无奈……   巨石上,夜老夫人和顾自强同时闭上眼睛,一时间,那厮杀的场面了无踪影,金沙江也了无踪影,剩下的,仍旧是茂密的树林,萋萋的花草。   就在众人都呆呆的看着眼前之景的时候,花香,隐隐的传来花的清香。好熟悉的清香,东方随云随着花香传来的方向看去。漫漫大漠,哪里还有方才那丛林芳草?“不管怎么说,我们寻着这花香去看看。”   既然没有方向,不如依着幻境的指示前行。众人对东方随云的话深表赞同,花麽搀扶着夜老夫人走下巨石,在东方随云的带领下,一众人走向那茫茫的大漠。   外界是初春,但这大漠却似炎热的六月,走了一会子,人已觉得干旱难忍。东方随云扶着母亲坐下,“不对,肯定不对。既然花香越来越浓,说明这里应该有一片花圃方是,哪有总是不见的道理?”   顾自强等人亦是疑惑,四处张望,明明那花香越来越浓,可花圃为何不见?   ‘啊’的一声,花麽指着前方浓浓滚来的浓雾,“是什么?那是什么?”   浓雾滚过,六人都置身在浓雾之中,“牵好了,别放手。”六人手牵着手,站在一处,一动不动。   随着浓雾的到来,那花香之气越来越浓。紧接着,浓雾似被风吹散,出现在六人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花圃。而在那花圃之中,漫天的冰玉昙花那雪白的花瓣缓缓的张开,由外至内,一层一层的展开,晶莹剔透、玲珑若玉,娇丽典雅、华贵若仙。默默的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繁华,清香悠远。   “昙花!”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昙花,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昙花在同一瞬间这般绽放,东方随云心中一动,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口。   “啊,那是……那是……”   随着花麽手指的方向,众人齐齐看去。但见漫天的昙花花海中,走来一个人,一袭白衣裹着她修长的身躯,漫天的乌发垂及地面随着她轻盈的步法左右摇曳,冰玉昙花的柔美更衬得她肤色晶莹,湛湛有神的凤眸似含着万般情思,微翘的嘴角微微上勾含笑,每走一步,就有漫天的冰玉昙花花瓣飘起,飘在她的头发上,洒在她的身上,飘在她的周围,配着额间胭脂痣的诡谲之光,明艳圣洁,仪态不可方物。   终于找到了?东方随云的眼中升起丝丝的欣喜,“娘子!”语毕,他急速的往她的方向跑去。   “不,是幻境。”顾自强连历两番幻境,早已心硬如铁,一把拽住女婿,“云儿,肯定是幻境,你不是说,麦子如今是红发么?”   “不,是娘子,是娘子。岳父,你放开,放开我。我感觉得到,是娘子啊。”顾自强见东方随云说得如此镇定,心有些犹豫了,放开了紧拽着东方随云的手。   蓝昊泽和百里建弼等人早被眼前的美景震摄,哪还顾及到东方随云。二人也未察觉东方随云已是跑进了昙花花海。   “娘子!”东方随云努力的招着手,拼命的挥动着,向着花海中漫步的人跑去。   漫步花海中的人倏地回头,眼带迷茫的看着拼命跑向她的人,继而,她看向花海之端另外的五人,眼神彻底的迷茫了。   “娘子。”东方随云高兴的上前,一把将呆愣的人抱在怀中,“娘子,为夫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她嘴角微翕,不明白的看着他。而东方随云早高兴得直是拽着她,“走,随为夫回去。所有的阵为夫都破了,它们再也困不住娘子了。”   她仍旧有些呆傻的看着他。   “娘子,你怎么了?不认识为夫了?”   东方随云语毕,却猛地见眼前有一支利箭急速的飞来,来势之猛,直取自家娘子的后心。来不及多想,他硬生生将还在呆愣的人转了个方向,活生生的要替她挡下那飞驰而来的利箭。   ‘噗’的一声,利箭直入他的后心,钻心的痛模糊了他的眼,他看到他家娘子的凤眸睁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既而,她满头的乌发在一瞬间变成红色,她额间的胭脂痣绽放出万千的光芒,漫天的昙花在瞬间飘飞,似吸天地精华之气般的集聚在那万千的光芒之中,倏地,她额间的胭脂痣不再,变成一朵极妖艳的冰玉昙花,烙在了她的额间。   “娘子!”他觉得心痛极了,但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家娘子,却是要分开吗?他伸出手摸到她的脸颊,摸到那模模糊糊的昙花烙,“娘子。”   “不。”她这才发出一声惊呼,“不。”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o(∩_∩)o~   123回独白(麦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当我和四师傅全然知晓了深渊之城的秘密的时候,结界之网,越结越牢,我更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除了我和你的血,任谁也破不了深渊之城。   当我知道必须要么是你、要么是我的血破咒方能除此结界之时,我心灰意冷,此生我们终是无缘,但如果能以我之命换你和四师傅活在世间,我心甘情愿。   看着四师傅的眼前总是出现原来那个黑发及地的我,我知道,机会来了。“四师傅,你一定要狠下心,用光芒之箭射杀怀故的幻像。这样的话,结界必破。”   “怀故,你要答应为师,一定不要出现在那昙花之海。”   “四师傅放心,怀故必不去昙花之海。再说四师傅你幻境中的怀故是乌发及地,现实的怀故是红发轻扬,怎么可能混淆?”   四师傅第一次破深渊之城,就是因了未斩杀我的幻像才导致失败,所以,在我的一再恳求和保证下,四师傅和我约定好了时间。   可万不想,你来了。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是幻?可那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熟悉得我想在临终前想再度贪念你的温存。   熟悉得就算是幻像又如何?只要能够再多看你一眼!   熟悉得我全然忘却了我即将面临的险境……   因为我再一次骗了四师傅,并且是以幻术骗了四师傅,我期望骗得四师傅全然将真实的我当作幻境中的我,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活下来,他也可以活下来,我是真真的到忘川去等你去了。   光芒之箭来了,你替我挡了。可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人飞身而至,替你也挡了那致命的一击?   他是四师傅。   四师傅在射出光芒之箭的时候,看出昙花之海中的不一样,他亦飞身而上,在光芒之箭射向你的时候,他挡在了你的前面。但那箭势之快,仍旧穿过他的胸膛透进了你的后心。   眼见着你们在我的面前倒下,眼见着你们的血洒遍昙花之海,眼见着因了昙花织就的结界在你们的血中灰飞烟灭,我方知道,该来的,躲不过。我再怎么想替你们承受那死亡之痛,但老天定下的,承受死亡之痛的人一定不是我。   结界破除,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   你颤抖的摸着我的脸颊,呼唤着曾经亲腻的称呼,而我的耳边传来的是四师傅不可思议的声音,“怀故,你……骗为师?”   父亲、婆婆等人都赶到了。他们慌张的将光芒之箭剪断,你已痛晕过去。   你有父亲和婆婆等人相护,而四师傅,只有我。四师傅受的伤……很重、很重,曾经经受过几次心脏之伤的他再也承受不住光芒之箭的伤害。   “四师傅。”我捂着四师傅胸口不停涌出的血,执意的以为只要捂着,四师傅的血就不会流出。   “怀故。”四师傅只是拉开我的手,眼神极其的迷茫,“怀故,你居然能够骗到为师?”   “四师傅,怀故错了,不该再次骗你,不该。”   “又如何?又如何?为师终是不舍……不舍……”   原来,四师傅虽然射出了光芒之箭,但因了对我的不舍,他仍旧追上来了,即便那昙花之海中的我是幻像,但他仍旧还是没有战胜他心中的魔障,万不想,这一追上来,却是救了你。   四师傅的血不停的涌出,然而他的眼神却是极其的清明,似在和老天交谈般的喃喃说道:“一个千年痴情等待,终幻做昙花之海。一个为爱大义成灰,终受天罚、永无轮回。何辜?何辜?他的大义、他的成全,早令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是那一生漂泊无依的灵魂,心痛她的千年轮回。他为她不值,为她不甘,却从来没有为过他自己。他想尽办法走那轮回之道,然千年成空、千年不得……千年的等待令他魔由心生,终筑成此处的死亡之海。伏魔先伏心,用他之血则可破此结界……原来……原来他是……”   我听得不甚明白,眼见四师傅的血将流尽,我直是恳求说道:“四师傅,不说了,不说了。怀故替你疗伤。”我记得,第一次,我曾经用自己的血成功的救活过四师傅。   “怀故,不哭。”四师傅的脸上浮起神圣的笑,扫去了他乌黑的唇色,扫去了他额间的胭脂痣,“四师傅误你千年,成全你一世,也是应该,应该。‘昙花一现为韦陀,这般情缘何有错,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哈哈……这一世,我来开!”   “娘子,娘子。”你的呼唤将我从痛心中唤醒,我急忙看向你。你伸出手,手中紧拽着一方手帕,“快,用手帕将四师傅的血堵住,他不能再流血了。”   明知无用,可这是你的心意,我接过手帕将它按在了四师傅的伤口。   奇迹发生了,那手帕上的昙花幻化成了无数的光影,在那光影中,有你的血,我的泪,它们源源不断的涌进四师傅的身体……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万古长风,一朝风月……哈哈哈,此一瞬已是永恒。怀故、随云、无缺,恭喜你们了却了千年情劫。”   天空中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浓雾之声,也是那个告诉我唯一可以破深渊之城的方法的人,“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生是地驭人,死是地驭魂!”   124回毒手   清晨,祥和的日光洒遍吉隆山坡的每一个角落。   藏波罗宫,集各式殿宇、城堡、附属院落等宏伟建筑于一体依山而筑,宫宇叠砌、巍峨耸峙、气势磅礴。院落重叠、回廊曲槛、上下错落、前后参差。既有江南园林的秀美,也有大漠宫宇的豪放。所有的建筑外面均砌着汉白玉石,远远望去,分外醒目。   站在最尊贵的客人住所的阳台之上,可以俯视整个吉隆草原,起伏连锦的土丘,美丽的小溪如一条缎带从天边飘来。更远处是片片田陇阡陌、绿树村舍……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一时间,已有地驭门的门人扛着锄头、牵着牛往远处的农田走去,早间一派大好的田园生活场景尽现眼前。这里一如他的隐水山,只是比隐水山更大气、更美。   东方随云看着眼前迷人的风景,心早已沉醉。猛然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急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床榻边,倒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华美的大型锦帐。不光这锦帐华美,这里的锦锻、金银器皿、瓷器、石器等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连他这个见惯了世间珍宝的人都不得不叹服,仅凭那床案处摆放的经书子集,即便是大业皇朝的御书房都看不到,是孤本,存世的孤本。   耳听得珠帘揭起的声音,东方随云急忙闭上眼睛,果然,一时后,熟悉的小手已是抚上了他的额头。传来软软糯糯熟悉的声音,“仍旧按昨天的处方替他疗伤,另外,今天可以进食一些流食了。”   哼,他才不想吃那些食物,虽然那些食物非常的可口,但她不在他的身边,他也索然无味。东方随云有些懊恼的将眼睛睁开,“我不吃。”   这话明显是带着懊恼的成分,顾青麦展颜一笑,“好啊,那就不吃了,多喝些药吧,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眼见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似乎仅仅是一个医者看着一个病人似的感觉,东方随云更懊恼了,也不管百里建弼在不在场,他伸手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两手紧紧的环着她,“你陪在我身边我就吃。”   这人,明明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爷了,怎么还是喜欢这般无理取闹?顾青麦心内暗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脸颊,“诶,你的伤口不疼了?”   见她不似前几天那般的抵触自己,东方随云心中一喜,急忙腾出一只手拍着自己的右肩,“一点也不疼了。”   顾青麦凤眸一眨不眨的、好笑的看着他稚气的举动。即便是百里建弼也看不过眼了,轻咳了咳,“王爷,你受伤的地方是左肩。”   是左肩吗?东方随云眼见顾青麦眼中升起戏谑之神,他急忙重新腾出一只手,又将另外的手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他拍着自己的左肩,蹩了蹩眉,“嗯,还好疼。”接着,他展颜一笑,就似那昙花由外至内开遍的感觉,那笑意慢慢的浸染到了他的嘴角楣梢,“难怪方才不疼,为夫拍错了地方了。”   哄小孩子呢?百里建弼撇了撇嘴。这说明摄政王爷的伤早好了,好得连他都不知道曾经到底是什么地方受了伤。   “疼还不放开我?”   东方随云不满的嘟着嘴,“放了你,你又去看四师傅。”如今他已知四师傅的一切了,原来四师傅才是他最大的隐患。自家娘子对四师傅似乎极度的有感情,母亲、岳父都待在受伤的他身边的时候,只有她待在了四师傅的身边。直到现在,她和四师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你现在可以活蹦乱跳了,而四师傅还命悬一线。”   “你什么时候看到为夫活蹦乱跳过?”   方才在屋中还跑得欢呢。也不戳破,顾青麦只是极柔和的掰开他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来,我替你看看伤口。”   这个他是极愿意的,自家娘子能够亲自为他宽衣解带,他很是享受。唯愿自己的伤不要好的好。可偏偏的,自家娘子的医术精湛,不但治好了他的伤,而且好得令他都全然忘了自己到底伤在何处?也难怪他不记得,如今他的心思全用在如何将自家娘子揽在身边的心思上了,又怎么可能花其它的心思记那些事呢?   “嗯,这伤口是彻底的愈合了,继续涂这些药的话,再过半个月,这里将只剩下浅浅的红印。”顾青麦只差没说出这红印的形状有些像昙花的话,她生怕一说出口,眼前趴着享受的人会得意得将这昙花和她额间的昙花相提并论。   “要不,娘子吹上一口,无须半个月,马上就好了。”   百里建弼咬了咬牙,撇过脸,看向阳台外面的大好景色。阿弥陀佛,有些话他只能当没听见,可他是受了尊主的命,不得不时时提防着站在一旁,以备阻止摄政王爷对尊主的不轨行为。尊主,你这不是为难人吗?你定力不好,也不能拉着我看二人转啊。   略挑秀眉看着极是期待着看着她的人,无形中就想到那一年在隐水山,他为了救沈山灵而撞伤了腰,也是这副‘小白’的神情看着她,继而……她的脸有些微红。   夫妻真是心有灵犀。看着她的脸有微红,东方随云幽深的眸子突然如火般的炙热,大手一伸,已是将心思飘遥的人拉到身边,再利落的翻身而起,压在了她的身上。   看着他熠熠生辉的朗目,顾青麦不自觉的轻咳两声,“王爷,这个伤……伤好得不是很彻底,你还是……还是……”   能够让一惯从容、冷静、韬光养晦的她感到不安,东方随云的心升起丝丝的惊喜。这说明他对她的影响力仍旧很大,大得他这段时间的不安揣测都抛诸在了脑后。伸出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你方才不都说了为夫的伤口已是彻底的愈合了吗?”   “咳咳……请王爷以后不要‘为夫、为夫’的称呼,王爷和我已经……已经……”   “去岁腊月十八,娘子已然再嫁为夫,娘子不记得了还是没人告诉你?”   顾青麦有些汗颜,“那个……王爷娶的人似乎……似乎不是我。”   不是?当然不是!因为尊主你那个时候在死亡之海啊。只是尊主如今这般说话,似乎有点……百里建弼的脸有些抽搐。   “本王娶的人就是顾三郎。大业皇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圣旨还在本王的手中,三郎,你要不要看看?”   眼前的男人第一次用懿旨订死了她,第二次用圣旨再度订死了她,什么护国夫人?简直是无不用其极,一如原来,只求结果、不讲手段。对于他两次都以强权订下她,她有些不满,“谁和王爷拜的堂,谁就是王爷的娘子。”   百里建弼的脸彻底的黑了。看二人转可以,但也不能这么卑鄙的挖坑陷害啊。我这般辛苦都是为了谁?想到这里,当仁不让的,百里建弼微扬头,很有骨气的走了出去。他决定,不保护那个落井下石的尊主了,当然,也不再管那个嚣张霸道的摄政王爷的事了。天定的,这一对黑夫妻的事就应该由他们二人解决,犯着他什么事?   眼见百里建弼走了出去,终于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东方随云俊目炙热的盯着身下的人,他的一生没有败绩,除了一个名唤‘顾青麦’的女子让他尝到了苦头。   当他以为她一无是处的时候,偏偏让他发现了她的言行不一、表里不一。   当他深爱上她的时候,以为了解了她的时候,偏偏她芳魂渺渺……原来,他还是不了解她。   当他追寻着她的脚步,发觉她的一点一滴的时候,他以为又有点了解她了。   当老天让他们二人再度相遇,他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哪怕是凤毛麟角都没有。   他也有傲气,他甚至于想过要让她爬到他的脚下来求得他的原谅,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欺骗他了,可是,穹庐大帐中那个醉酒狂笑、恣意洒脱的她,一举手、一抬足又都致命的吸引着他。   无论是原来那个韬光养晦、表里不一的温顺娘子也罢,还是后来那个断情绝爱、出手狠准的虎父无犬女的顾青麦也罢,甚至是现在这个眼前凤眸含春、仍旧透着层层神秘的顾三郎也罢,这样的气度都令他心折。心折得他有些恨自己的不狠心,没有让她爬到他的脚下,反倒是他相当没有骨气的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老天是不是总是眷念那些从来不轻言放弃的人?一如她的死而复生,一如他的死里逃生?老天既然眷念,他为何不取?想到这里,他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三分。   再也不能无视他那炙热的眸,心跳得厉害,好像明白了他这三分力道代表着什么,又好像要逃避着什么,顾青麦轻轻的说了句‘王爷,一大清早的……这个样子很难看。’   又泼他冷水?东方随云轻笑,“三郎,怀故,娘子,你非俗人,又怎么会在乎?”   他的嘴角和眉梢都是笑意,看得她有些心眼恍惚,有些失神的盯着在她眼前微微斜勾的红唇,她有了干渴的感觉。不自觉的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第一次看到他,那个时候不知他是逐风,只当他是一个为了报仇要置顾家于死地的、爱吃豆腐的小人。后来,慢慢的爱上了,他打开了她的心,即便明知前途未卜、前途渺茫,但她仍旧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无论吃苦的是谁、后悔的是谁、痛的会是谁……一切只是欲罢不能。   只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两个相爱的人,无论谁吃了苦,谁后了悔,谁痛了心,另外的一人必不会好受。原来爱是对等的,要么双赢、要么双亏!   她答应过他啊,再世为人,一定会为他生七个、八个孩子。她也承诺过他,若闯出结界得以团圆,她亦会为他生七个、八个孩子……   感觉得到唇被他轻轻的碰触着,时有时无、若即若离……轻轻碰触又轻轻的离开,不依不饶的在她的唇边试探。明显的,他带着小心翼翼,带着患得患失。曾经意气飞扬、霸道不羁的人为何会如此?是因为,他很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吧……所以才会这样的珍爱。   一如太和酒楼他为她挡刀,“以后,为夫必不抛下娘子一人……为夫与你一同上公堂,一同去坐牢……你是为夫的娘子,为夫要救的只是你,要陪的也只有你一人。”   一如在隐水山的相邀,“踩上来……这样是不是暖和一些……怎么样,这样走路的感觉如何……为夫希望娘子答应为夫,愿意一直陪着为夫这样走下去。”   一如在槐花林中的承诺,“我说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   一如在野云渡的救护,“有命再吃醋吧。”   一如金銮大殿的死别,“娘子,怀故,忘川之始,记川之末,三生三世,今世盟约。勿忘……勿……”   一如他力闯死亡之海不惜为她抵挡那光芒之箭,他只是不停的轻声呼唤着曾经熟悉的亲腻称呼‘娘子’……   想到这里,顾青麦的眼有浅湿,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将整张脸偎进了他的颈窝,闭上了眼睛。   感觉得到了她的顺从,也感觉到了她的丝丝害怕,东方随云心起窃喜,她应该是十分喜欢他的罢,正因了喜欢,明知道他将要做什么,明明害怕,她却仍旧义无反顾的将她交予了他。念及此,他低下头,就看见那妖艳的红发下纤细若堆雪的脖颈,如玉一般散发着莹润、诱人的光芒。他伸手摸了上去,光滑细腻,质若羊脂玉……这感觉让他留恋不已,一路探下去,直至她衣襟里,他感觉到她似乎吃了一惊,挣扎了些许,又再度的咬唇静神。   他可不希望她是这般视死如归的神情,他拉起她的小手,捂近自己的胸口,“怎么了,娘子,你的小手很凉啊。”   顾青麦霍地睁开眼,看着笑得恣意的人。眼中似乎没有了方才灼灼的情意。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是要她还是不要她?只见他将从她怀中掏出的平安符拿到她眼前晃了晃,“果然藏在娘子的怀中。”   原来他不过是为了找平安符所以才……顾青麦有些傻眼。   眼见她的眼眸露出震惊、迷茫、失望……东方随云的嘴角掀起邪气的笑,“娘子以为方才为夫要做什么?”   那个喜欢玩猫捉老鼠、钓鱼的他又回来了?而且是在这种时候?方才的种种柔情、番番蜜意、连连感动瞬时间烟消云散,她瞪着他,凤眸越睁越大,眼中有撮撮火气上升。   “嗯,这才是传言中那个神采飞扬、意气焕发、英姿飒爽、神清气爽的顾家三……啊……”   伴随着东方随云‘啊’的一声,人已被顾青麦掀到了床榻上,她反客为主翻身而起压住他,魅颜一笑,“既然王爷说我们是夫妻,既然王爷和本尊都非俗人,既然王爷如今变得胆小如鼠不再如原来般下得了毒手,这个毒手,不如由本尊下了罢。”她曾经说过,一旦解除了血蛊,一定要将这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吃下肚,如今,她是他口中的顾三郎,主动一次又如何?反正他们夫妻的事和所有的夫妻似乎都不一样。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出乎意料之外,他要的本不是如此强悍的她啊,只不过是想……可她总能给自己意外的惊喜,她永远是那个不怎么循规蹈矩的她,也是他喜欢的她。   看着他微惊、挑衅又带着几丝得意的眼神,顾青麦狠了狠心,低下头吻上那早就想占有已有的艳若红李的红唇。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感觉心有些怦怦的乱跳,可……好吧,她确实不擅夫妻之道。“呃……王爷,你能不能够不要像个木头似的,偶尔也要有所回应,有点子主动吧。”   看着她迷茫中带着懊恼,懊恼中带着倔强,倔强中带着只知一味逞强的多番神态,东方随云的心再也压抑不住的沸腾起来,身子就像那要置身沙漠骄阳下的热,他极度的需要一杯水,缓解心头的燥热。一个翻身,重新将身上的人儿置于身下。   “有些规矩还是要讲讲……本王是王爷,是天,怎么能够任娘子下毒手?”   身子被沉重的覆盖着,唇被野蛮的占有着,感觉得到他的大手迫不及待的隔着衣衫抚摸着她,毒手?她有些后悔,不该提原来那些玩笑,更不该……寒毛一根一根的立了起来。她有种预感,她一定会比那死在河滩的鱼还要难看。她甚至期待,这一次最好是速战速决。   感觉得到他的慌乱,更感觉得到他呼出的热气扑腾在她的耳畔,极是灼人,心中有一片地突地就那般软了下来,她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   想原来这衣带在开玩笑的时候解得极是自然,今天要见真章的时候却与他唱着反调,不但没有解开衣带,反倒还结成了死结?他有些懊恼,虽一力吻着身下的人,但手却是钻进衣襟,急切的抚摸着熟悉的身子,饱满挺立的酥胸、盈盈一握的纤腰……那感觉,一如原来,如羊脂玉般细腻光滑。他沉醉其中,身体变得更加炽热,一把将那阻碍着他的那件再也解不开的衣袍撕裂。   随着衣袍撕裂的声音传来,屋外也响起零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大哥……大哥……呜呜呜,你在哪里?”   ------题外话------   谢谢silence79的钻钻!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破阵》一章实在令我头脑大伤,看来得休养生息……朋友们见谅,我尽量多码些字哈!   125回痛恨   什么叫悔不当初?   什么叫痛不欲生?   什么叫欲哭无泪……   东方随云现在的感觉相当的强烈。   他为什么要和自家娘子玩那些猫抓老鼠的游戏?他为什么偏要调动自家娘子的积极性?本来就患得患失的人,吃到腹中才能全然放心,可偏偏的……他有些恨,而且是绵绵无穷尽的恨,恨得他翻身而起,恨得他无视自家娘子暗自扮的一个鬼脸,他急急的拉下锦帐的帐幕将整张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自己却是方方正正的坐到了锦帐帐幕之外。   随着门被踹开,珠帘揭起,熟悉的身影已是扑到了他的面前,直是抱着他的双腿,“大哥,大哥,这次小弟我真的有难了,你一定得帮帮我,一定要啊。”   帮你?那现在谁来帮我呢?东方随云恨不得将那抱着自己双腿的人踹一边去,“你不知道进门之前要先敲门吗?”   “小弟我什么时候敲过你的房门?你为什么要小弟我敲房门?那不就显得我们兄弟感情不深?也太矫情了。你知不知道小弟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什么死亡之海、地驭门?居然都不放本元帅进来?以后本元帅也带兵来灭他们一次。呜呜呜……小弟我走了九曲十八弯的路,肚子都饿瘪了,脸都饿瘦了,眼见着我的俊脸饿得将要在大业美男排行榜上倒数排名了,呜呜呜……如果不是碰上包黑碳,小弟我只怕还在那林子中绕呢,大哥……”   只觉得心中烦燥不堪,东方随云打断了卓闻人那绵绵不绝的话,怒道:“你找我就是说这些小事?”有没有搞错,他现在正准备进行传宗接代的大事,这个爱耍小孩心性的兄弟居然为了这点子破事打扰了他的人生大计?还不知道下一次人生大计又会生出何种变故?恨啦!   抬起可怜兮兮的头,眼有浅湿。卓闻人有些迷茫的盯着东方随云看了半晌,“大哥,你好像很恨小弟?咦,不要这样瞪着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也太不地道了。娶亲也就算了,至少要留一杯喜酒小弟喝吧,可是,当小弟为你披荆斩棘的杀退庄少蒙那个混蛋的抢亲赶回京城的时候,你连一盘酱菜都没有留给小弟。好吧,就算大哥说小弟我的人生阴晦,就算大哥说对了,但至少小弟我总将你当大哥看吧。小弟我仍旧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可是你居然携着新欢就跑了……呜呜呜,再次重色轻友、见色忘义,居然抛下小弟我不顾。”   忍忍忍,东方随云只觉得自己的牙龈都有些疼了。   “大哥,你牙疼?眼睛疼?好吧,既然大哥不舒服,小弟我就不多说了,单刀直入的说吧。小弟我知道,东方烨那小子的婚事是你玩阴的玩来的,谁叫他偷偷的喜欢大嫂来着?蓝海主如今内伤颇重,是因为他将你看成兄弟而你却在大嫂的事上又算计了他一遭,好吧,谁叫他对大嫂起了色心居然想前往撷坤殿提亲?被大哥算计也是活该。呜呜呜……大哥,小弟我想不明白的就是,你为什么不算计算计小弟我啊?毕竟我对大嫂也起过色心……啊……大哥,你做什么?松松松。”   再忍下去肯定会吐血,也不知锦帐中的人听到这一番说辞会是何种神态?若再让卓闻人这般胡谄乱侃下去……东方随云直是揪着卓闻人的耳朵,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让我如何算计你?”   “将蓝心算计给小弟我就成了。”   闻言,东方随云一愣,揪着耳朵的手不觉放松。卓闻人直是揉着自己的耳朵,“反正小弟我是不能将大嫂搞到手了,也抢不到手了。虽然女人很麻烦,但总得娶一个不是?一个没有会更麻烦。再说蓝心为了本元帅挡了那个混蛋庄少蒙手下的刀丢了手臂……呜呜呜……救命之恩,非得以身相许啊。”   不想蓝心为了救卓闻人居然断了手臂?今番种种终究是为了他能够顺利成婚。东方随云的心软了下来。终是将卓闻人扶了起来,“别哭了,既然蓝心义无反顾的为你断臂,可想心中还是有你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只是,她救了你,你怎么反倒来找我,直接向她求亲不就成了?”   卓闻人试了眼中的泪,很委屈的从怀中掏出一根五彩缕和一个并蒂莲的香包,“喏,大哥,看看。就是这两样东西。”   这两样东西不是应该在蓝心身上的么?东方随云顺手接过五彩缕、并蒂莲香包。耳中听卓闻人大体上讲了些蓝心受了伤后的事情,更知道了卓婶和蓝心说的一些话。只听卓闻人懊恼说道:“卓婶希望蓝心听了我以往的事,不要误会的好。可万不想,蓝心一句话都没留下,只是丢下了这两样东西,大哥,你知不知道,她的伤还没好彻底啊。”   “既然没好彻底,你当去追她,怎么来我这里了?”真真来得不是时候,坏人好事。   眼见大哥的眼神从方才的妥协又过渡到了现在的冷清,卓闻人急道:“大哥,你一定要帮小弟啊。小弟不知情为何物,偏偏就碰到了大嫂……咦,大哥,你的眼睛在做什么?跳什么?好吧好吧,不说大嫂了。就说夜柔、许昭阳之辈,看看,她们哪个不是对大哥死心踏地?可想大哥是情场老手,无论如何你得帮帮小弟我。小弟我担心即便追到蓝心,但没有情场经验,她仍旧不会理我,所以小弟我才赶来这里向大哥救教啊,向别的人求教不是丢本元帅的面子?呜呜呜……大哥,你的眼睛能不能够不要发火,能不能够温柔一点子,夜柔也好、许昭阳也罢,都事实存在嘛,还不谈那些水姨娘、沈姨娘的……咦,大哥,大哥,哈哈,这回小弟我躲过了,你再也揪不到了。小弟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不替小弟我算计算计,小弟我就去勾引大嫂了啊……啊!”   ‘砰’的一声,东方随云感觉得到锦帐后面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都感觉到了,那卓闻人肯定也感觉到了。不待卓闻人有反应,他已是脱掉脚上的靴子,使劲的扔在了卓闻人的身上,卓闻人的第二声‘啊’字就是被他的靴子扔中的原因。   “大哥,你为什么打小弟?你发什么疯?”   锦帐中的人肯定是承受不住这快嘴的卓闻人的连番打击是狼狈而逃,他都能想像那逃得惨不忍睹的状态。锦帐中再也无人,他的人生大计再次搁浅。想到这里,东方随云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直是走到卓闻人的身前站定,用手戳着卓闻人的额头说道:“我发什么疯?啊?我发什么疯?一大清早的,你来我这里说了一大摊子的稀烂事,我没问你发了什么疯就罢了,你倒还来问我?你知不知道‘坏人好事,三世不得超生’说的是谁?说的就是你。”   大哥发脾气了?卓闻人有些茫然的看着东方随云。总算是明白了,“大哥,你是说,一大早的,你……你和大嫂?”语毕,他指了指锦帐。继而,卓闻人有些兴奋,“大哥,小弟我听包黑碳说过,你受伤了啊,差点还丢了命,怎么可能?小弟我还听包黑碳说,大嫂如今不爱大哥,爱的是……呵呵……是四师傅啊。那现在这锦帐中与大哥偷情的人是谁?小弟我瞧瞧,一定要瞧瞧。我好到大嫂面前告状,要大嫂彻底的绝了你的念头,哈哈……我们兄弟谁也得不到大嫂。”   包黑碳?东方随云只觉得头都是大的。包文龙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简直是欠揍啊。眼见着卓闻人真的伸手掀帘子,东方随云眼明手快的伸手挡住,“你做什么?”   “哦,大哥,心虚了?你果然在玩偷情的玩意。怎么?你自己敢做还不敢承认?嘿嘿,终于让小弟我抓住你的把柄了吧。小弟我到大嫂面前邀功请赏去喽。顺便我会请大嫂帮小弟我出出主意,如何得到蓝心。”   卓闻人话方落地,顾青麦已是一袭白袍的出现在了房门口处,百里建弼再次非常狗腿的替她掀起了珠帘,只见顾青麦负手而入、展颜一笑,“卓元帅,别来无恙?”   “大大大……”卓闻人指着锦帐,一时间吓得不轻,他原想取笑取笑那两个重色轻友的人,可万不想大嫂不在锦帐中,那现在在锦帐中的人会是谁?他有些傻眼,“尊尊尊……”接着,他‘呸’的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样吧,我该如何称呼你?”说着话,他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榻边,很好的阻挡住了顾青麦前往锦帐的方向。   “你觉得哪个称呼顺口,就用哪个。”顾青麦好笑的停住脚步,戏谑的看着卓闻人。明明方才还争得你死我活的兄弟,如今偏偏又是一副横刀立马的替兄弟悍卫贞洁的英雄。   这笑,虽然如桃花十里灿烂,但怎么看着就是怎么的不怀好意啊。卓闻人感觉得到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了一层。“大大大……大嫂。”   “闻人,我记得你说话极是溜爽。怎么今天一副语无伦次的感觉?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本尊我替你看看?哦,对了,你站起来,王爷的病方好,不能久站,要躺着休息。你起来,我好服侍王爷躺下。”   眼见顾青麦欲掀锦帐,卓闻人立马站了起来,挡开顾青麦的手,“这种小事,怎么劳烦大嫂的大驾,还是小弟我亲自来服侍大哥的好。大嫂,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精神了啊。头发都红了,这可如何是好?当初你那乌黑的头发是如何保养的小弟我都没有学会,如今难不成要小弟我学习红发是如何形成和保养的吗?”   明知卓闻人是以为锦帐中有另外的女人,也不戳破,由着卓闻人闹去罢。顾青麦只瞅眼看向脸色越来越沉的东方随云,“王爷,既然你的兄弟要亲自服侍你,那我就去安排其它的事去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和百里兄台说一声即是。”语毕,也不待东方随云说话,她已是转身离去。   没有发觉东方随云眼中的恨有多深,卓闻人兀自抹着头上的冷汗,“大哥,好险,差点让你的奸情暴光。依大嫂如今的身手和脾性,只怕不会留你一条小命。大哥,你脸色怎么了?是不是被大嫂吓着了?可不是,想当初在穹庐大帐的时候,大嫂一抬手就治服了乌雅,一个笑就收服了庄少蒙,有谁会知道大嫂原来那么厉害啊,你怕了她是应该的。小弟我劝大哥一句,那个家花虽然没有野花香,但你也不能在别人的地头上采野花……啊……”   再次被东方随云另外的一只靴子扔中,卓闻人颇是委屈,“大哥,小弟我紧赶慢赶的赶来还不是想帮你破阵?看在小弟我历尽艰险磨难的份上,好歹不要再拿靴子扔小弟我了。还有啊,小弟我最后再说一遍,大哥如果不帮小弟我得到蓝心,从今天起,小弟我就陪着大哥日起夜宿,直到大哥想到办法为止。”语毕,他直是掀起锦帐,瞪了又瞪,最终他摸了摸脑袋,“我说呢,大哥怎么可能会晚节不保,不可能在遇到大嫂的时候移情别恋啊。原来是我想多了?误会了?啊……”   随着东方随云踹出的一脚,卓闻人被踹得趴在了床榻上,耳边传来东方随云的声音,“从此给我闭嘴。还有,马上给我离开这里。如果再让我看到你……”   不待东方随云的话说完,卓闻人恨恨的转过脑袋,“大哥,你今天打我很多次了啊,本元帅告诉你,真打起来,我可以打得你满地找牙。哼,呜呜呜……我要去找夜伯母,好歹我是她的第二个儿子,东方府二少爷的位置仍旧是我的,我要去告状,说大哥……”   不提母亲也罢,一提母亲……想到母亲对卓闻人的爱护……东方随云只觉得头疼。不待卓闻人的话说完,他嘴角撇笑,轻撩衣袍坐到卓闻人的身边,“好吧,大哥告诉你一个绝佳的得到蓝心的主意。”   “真的?”卓闻人眼中的浅湿立马烟消云散。   “可是,如果你胆敢去找娘的话,不要说让你得到蓝心,你相不相信,我马上会让蓝心嫁给包文龙?”   ------题外话------   谢谢5698708的赏赏!   谢谢满溪流水香的钻钻!   票票排名榜滑呀滑呀滑……看来不能加速了,要以重质为重中之重,速度暂时放后罢!   126回条件   蓝昊泽和卓闻人是一见如故、再见如兄弟,二人竟然相约着一同去寻蓝心,再怎么说,蓝心喜欢大海,蓝昊泽是她的大哥,帮着卓闻人找到蓝心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东方随云自是高兴蓝昊泽和卓闻人的离去。亲自摆宴送走他们后,他被地驭门的门人邀到了总殿。那里,是地驭门的主人居住的地方,一如现在的顾青麦亦住在那大殿之中。   地驭门的总殿是藏波罗宫最高大宏伟的殿宇,和其它各殿堂、城堡的布置又不一般,除处处透露着华美之外,更多的是透露出苍劲之感,令人望而生畏。   这段时间的相处,东方随云已经相当清楚的知道自家娘子的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都各自有着怎么样的禀性,但好歹他们终究是自家娘子的师傅,是以他在这里还是相当的低头伏小。   眼见着自家娘子、岳父、母亲都站在大殿内,东方随云知道,肯定有什么重大的事将要发生。   “摄政王爷,今天邀你前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说说我们地驭门的事。”   东方随云急忙举手作揖,“不敢。随云洗耳恭听。”   “想我地驭门存世两百余载,如今被摄政王爷破了这里的魔障,虽然我们地驭门的人对王爷感激不尽,但是,同时也造成了我们地驭门的困扰。”   只因死亡之海的魔障一旦破除,那外界的人若想进死亡之海就容易了许多,那地驭门以后想隐身世间仍旧过着世外桃源的日子就难之又难了,东方随云知道大师傅所说是什么意思。“敬请大师傅吩咐。”   很是欣赏东方随云的聪敏,大师傅捋须笑道,“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烦劳摄政王爷还是将我地驭门的机关、阵法、阵门重新恢复的好。”   重新恢复?东方随云呶嘴看了眼顾青麦,顾青麦只是撇了头用尊敬的眼光看着几位师傅。他只好又看向岳父和母亲,岳父没什么意见,倒是母亲暗自点了点头。看到这里,他作揖说道:“恢复可以,但最多也只能做到让世人摸不着地驭门的边,却不会再有那阴阳倒置、魔雾重生之境。”   “当然,如今魔障已除,我们又何曾希望魔障再生?能够让世人仍旧找不到我地驭门是最好。”   “请大师傅放心。随云一定会重新布置这死亡之海的一百零四大小阵法。但因了死亡之海的魔障已除,起先的魔体之态随云只怕很难再恢复,只能将这死亡之海的状态恢复成内圆外方的八卦之阵。但随云敢保证,只要非地驭门的人,任他们如何想进这死亡之海,只能是永远的从死亡之海的边缘擦肩而过,永远不可能走到地驭门的地盘来。”   也就是说,新的八卦阵仍旧将是他们的世外桃源。外人如何寻都将在那圆形之外兜圈圈而已。想到这里,大师傅很是欣慰,“好,如你所言,大约需要多久?”   “建难毁易。大约需要半年的时间。”   半年?大师傅看了其他的两个师弟一眼,见两个师弟都点头,他说道:“好,给你半年的时间。”   “随云有个请求。”   “嗯?”三位师傅异口同声。   “如果随云能够提前完成任务,三位师傅是否能够答应随云的请求。”   三位师傅也不是吃素的,当然明白东方随云的请求会是什么。只因这位摄政王爷住到地驭门后,一直和他们的爱徒过着分居的日子。爱徒是这里的主人,当然住在总殿,而摄政王爷做为客人,住在了最尊贵的客房……   “随云愿意将工期缩短一月,只求……”   “如果你能答应我们的三个条件,不管什么请求,我们允了即是。”   耳听得回话的是二师傅,东方随云的心提了起来。他知道,这个二师傅最好唱戏,搞不好就将他兜到某些戏中去让他找不到北。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东方随云暗自给自己打气,含笑作揖,“敬请二师傅吩咐。”   “第一个条件是将工期缩短三个月。第二个条件是你必须练习《地驭玄冰诀》,第三个条件是……”眼见着东方随云的眼眯成一条缝,显见得是生气了,二师傅和颜悦色一笑,“第三个条件是摄政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必须送回我地驭门。”   什么?出其不意,东方随云有些傻眼。难道这几位师傅看出他的心意来了?要第一个孩子不就是承认他和自家娘子的夫妻关系了吗?那他谋划多时的计策不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现在是答应这几个有些屈辱的条件还是不答应?   答应的话,除却第一个条件外,另外的两个条件个个比登天还难。他和自家娘子的孩子送到地驭门?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舍得?   不答应的话,也就是说,他和自家娘子仍旧得过着分居的日子?不谈第一个孩子了,所有的小萝卜头和小花骨朵都将无处可寻?   果然都是老狐狸啊,难怪教出一只小狐狸……东方随云正思虑间,耳畔传来三师傅的声音,“怎么?摄政王爷办不到,那……”   眼见着三师傅皮笑肉不笑的眼睛,东方随云心中一禀,如果这三个条件不答应的话,保不准还会出另外更恶毒的三个条件也说不定,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都能打到地驭门,还怕抢不回自家娘子?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躬身答道:“没问题,随云一定努力办到。”   夜老夫人和顾自强同时蹩眉。他们的孙子和外孙,凭什么?再说那个《地驭玄冰诀》岂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时半会子练习得成的?   “很好,很好。”大师傅笑得别有用意,只是看向顾青麦的方向,“怀故,你呢?”   看不出顾青麦脸上的任何神情,她只是作揖答道:“徒儿一切听师傅的。”   “这就好,这就好。”大师傅颇是得意的看着顾自强,继而又看向东方随云,“说吧,你有什么请求?”   他的请求本来很简单,不过是希望夫妻二人不要再分开生活。可如今因了第三个条件,这个请求真真显得多余……东方随云看了眼岳父,又看了眼母亲,这才作揖说道:“随云的请求不多,第一个请求是望三位师傅允许随云的岳父和随云的两位舅子团圆。”   大出意料之外,二师傅‘哦’了一声,定定的看着东方随云。继而看向神情颇是难测的大师傅。似乎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二师傅说道:“昊苍、昊穹正在关键时期,暂时不能相见。”   “那好吧,随云的第二个请求就是随云的大舅子、二舅子的伤好了,不再是活死人后,请三位师傅将随云的两位舅子还给随云的岳父。让他们父子得以天伦团圆。”   大师傅冷哼一声,看向顾自强,“你真真有个好女婿啊。”   一直在这里低头伏小、大气不敢出的顾自强此时似乎相当的挺直了腰板,“这是故儿在天之灵护佑。”   生前护着你也就罢了……大师傅冷冷的看着顾自强,期望顾自强在他冷若冰霜的眼神下低下头,可顾自强的头抬得极高。这都得怪顾自强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女婿。想到这里,一时间对东方随云的好感荡然无存,大师傅将所有的怒气都出在了东方随云的身上,招了招手,“来人,将《地驭玄冰诀》承给摄政王爷。”   即便武功高强如这些高高在上的三位师傅,只怕都不可能练习成《地驭玄冰诀》上的绝世武功,也许这个世上能够练习成《地驭玄冰诀》上武功的人只有四师傅和自家娘子……明知道大师傅是为难他,东方随云只是含笑接过《地驭玄冰诀》,“谢大师傅。”   “谢就不必了,按方才二师傅所说的条件去做罢。”   “那随云还有第三个请求……”   “其余的请求以后再说,我们既然承诺了,还怕不答应不成?”   “呃……”东方随云貌似尊敬的妥协,手捧着《地驭玄冰诀》再度作揖,“那好,我现在也没有想好第三个请求是什么。”   “嗯?”   耳听得三位师傅再度异口同声的置疑声,东方随云急忙回道:“随云的意思是,三位师傅是世外高人,随云的请求必不能太俗也不能太过简单,否则不就是贬低了三位师傅吗?三位师傅放心,随云的请求定是难之又难的。”   语毕,不再顾及三位师傅几近一起黑了的脸,东方随云只是上前拉了顾青麦的手离开,“走吧,娘子,好歹得将二师傅的第三个条件完成方是。”   二师傅猛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想自作聪明却反被聪明误。他想告诉那个年青的后辈不要打什么花花肠子,只因年青后辈的一举一动他们清楚明白得狠,可现在……年青后辈似乎棋高一着。他们的条件只有三个,而且还送了一个年青后辈本来极想得到的请求,可年青后辈的请求并没有限定个数……亏了!   东方随云颇是得意的拉着不自在的顾青麦离开大殿,耳畔传来大师傅的声音,“顾自强,你真真是找了个好帮手啊?想当初你抢走我们的故儿也就罢了,如今又找了个人来抢走我们的怀故?”   “都是天定姻缘而已。”岳父的话显得既自豪又苍老。   “天定姻缘?哼……”   大殿中再说些什么话,他听得不是非常的真切,倒听得母亲似乎在劝着那些正吵着架的男人们,好像、似乎、八成是和岳母有关……儿孙自有儿孙福,作父母的都不管儿子、孙子了,他还管长辈的事干嘛,他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去罢,他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将好不容易再次得到的自家娘子吃到腹中。这一次,定然不会再有人打扰了罢!   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将拽着自家娘子的手更是拽紧了三分,生怕真有个什么意外再度令他的人生大计搁浅。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票票的顶力支持!   127回扑倒   明月高挂的天空,湛蓝的大海,两艘大型的战船在夜色中乘风破浪而行。船舱之上,一袭蓝袍的蓝昊泽和一袭白袍的卓闻人对酒当歌、好不惬意。   乍听得蓝昊泽在大哥为他们举行的送行宴上居然对大哥做了手脚,卓闻人那双好看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蓝兄,不要怪小弟我没有提醒你。得罪我大哥,有时候,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以后离他都会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大哥有事传唤呢?”   “你以后是我的小舅子,他真有事传唤,你帮我跑跑腿也是应该。”   凭什么?卓闻人心中的怨言几近冲口而出,但想到蓝心的事还得眼前的人倾力相帮才会有着落。他好歹闭上了嘴。   蓝昊泽将卓闻人的不满看中眼中,也不介意。“我将他当兄弟看,不想他在自贡的时候就开始算计我?哼,兄弟是兄弟,老婆是老婆,就算他这个读书人再怎么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他,江湖人也是惹不起的。”   “蓝兄,我听大哥说过‘坏人好事,三世不得超生’的话,你……真不信?”   “信则有,不信则无。”蓝昊泽相当惬意的将手中的酒倒到口中,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再说,不过耽搁他三个月的时间而已。算是对他略施小惩,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算计自己的兄弟。”   敢做不敢当,有本事就不要跑啊。卓闻人心中腹诽着,却是笑嘻嘻的恭维问道:“蓝兄,真有那么神?”   得意的看了卓闻人一眼,蓝昊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是我蓝氏独家点穴武学,通过点穴将人的情欲一脉封死,最初专门用于我蓝门那些犯了‘淫’罪的家奴、家仆,按照他们罪孽的轻重,分别施以三月、半年、一年等不等时间的点穴封欲。后来我行走江湖多了,偶尔也插手管管江湖上的淫贼,下重手的话,可以将那淫贼的情欲一脉一辈子封死。”   “会不会有自动解的呢?”   “就目前来看,我是没看到有人解了的。”   “会不会点重了,大哥要是三个月没有解穴……”   有些不满的看着卓闻人,蓝昊泽不屑说道:“你这是怀疑我?再说,这种封死情欲一脉的点穴手法是我蓝氏一族的独门武学,概不外传,江湖中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一门武学。那些情欲被封死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他们对自己不再涉及情欲只会当是自己本身的问题,从来不会考虑到是情欲一脉被封死的问题。”   大哥,你就自己自求多福吧。再说三年你都等了,三个月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卓闻人非常狗腿的替蓝昊泽斟着酒,“蓝兄,那个……那个蓝心会不会……”这种独门点穴?   知道卓闻人未说出口的是什么,蓝昊泽只是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此门武学,传男不传女。”   这就好,这就好。卓闻人暗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天空的圆月。大哥,你教小弟我的方法,你放心,我一定会灵活掌握、水到渠成。可现在真不是小弟我忘恩负义,实在是真不能帮你了,谁叫你害得我有心理障碍的呢?小弟我惧水如命,如今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不是小弟我不给你通风报信,实在是小弟我不敢泅水啊。这就叫一报还一报,谁让你偷光了我的衣服害得我光着身子回家?我其实很重兄弟情谊的,不像你重色轻友,也好也好,算是给你一个教训,看你还敢算计兄弟不?   茫茫的夜色之下,东方随云打了个喷嚏,颇是苦恼的揉着鼻子,“谁又在咒我?”   如今他真的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了。他明明屡有将自家娘子吞下腹中的狼子野心,可偏偏的,这几天对躺在自己身边的自家娘子居然连最起码的亲热之举都不敢有一丝半毫。有时他想勉为其难的装着兴致勃勃的样子,可最终他的心都会告诉他,寡然无味啊!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已的身子在某些方面是否发生了什么问题。可在这举目无亲的地驭门,他能够将苦恼向谁诉?   向母亲哭诉?那母亲肯定会担心死!   向岳父哭诉?那作为男人的尊严……肯定会扫得没有颜面。   偏偏张太医、罗太医远在京城,要不然好歹可以从其它的门道打听打听,也好找出症结所在。如今,他每每只能以‘睡不着,想看会子书’为由让自家娘子独守空闺,他却似逃难般的来到地驭门的藏书阁翻看医书。不懂医的他,每天窝在这地驭门的藏书阁尽量的翻着些医书看看能不能够察到一些资料。   地驭门的这位姑爷,真真是勤奋好学啊。   这是所有地驭门的门徒包括地驭门的主人们对东方随云的一致认同。起初众人一致认为这位姑爷会将小姐吃得死死的,毕竟是夫妻久别重逢……不想这位姑爷却是悬梁刺股、笔不辍耕,难怪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爷如此聪明,原因在此啊!   顾青麦却不这么认为。她能够清楚明白的感觉到自家夫婿的变化。他看她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不再似原来熠熠生辉一副要吞了她的感觉,他甚至于有点故意躲着她,每晚恨不得捱得天近拂晓方挪着艰难的步子回到寝房憩息,然后看着‘熟睡’的她发着呆。白天的他要么睡大觉、要么勤于布阵,晚上的他则勤于读书、周而复始……一定有问题,一定!   歪身斜靠在古老苍劲的槐树之下,顾青麦很好的将自己的身影隐在树荫之中。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子’时。   按照近段时间的观察,不到‘寅’时,自家夫婿是不会回寝房的。她还要在这里继续空等下去吗?她才不信自家夫婿心中没有她!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莫非……自家夫婿是担心孩子归了地驭门,是以不舍,是以……   “真傻。”顾青麦展颜一笑,飘身进了藏书阁。非常准确的就找到那在晕黄的烛光下看书的孤单身影。   又是医书阁?顾青麦眉头微蹩。难道不是她所猜想的而是他的身子出什么问题了?毕竟婆婆怀着夫婿的时候,公公的身子……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禀,急步走上去,一把抓住自家夫婿的脉搏,仔细的听脉。   本在细心翻看医书的东方随云吓了一跳,继而看自家娘子蹩眉把着他的脉,他的心绪莫名的烦燥,“娘子,为夫我……我……”   感觉得到抓着的手想抽离,顾青麦略使了一分力道,一时间东方随云动弹不得,只好认命的由着自家娘子。   在公公那般破败不堪的身子之下,自家夫婿能够顽强的活下来,而且身子相当的好,可以说是个奇迹。所有脉像显示自家夫婿的身子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隐隐有一股像象又不对,顾青麦仔细倾听之下,眼睛慢慢的移到了自家夫婿的头顶。他的头顶有一脉像明显不畅,若不仔细倾听,十有八九都听不出来。   “王爷,近段时日可感觉哪里不舒服?”   东方随云不自在的撇过脸,悄悄的将另外一只手中的医书藏到了身后,“没……没有啊。”   “你手中拿的什么书?”   ‘啪’的一声,东方随云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他急急的推着顾青麦离开,“走了走了,为夫觉得有些困了,我们休息去。”   “还没到寅时呢。”   原来自家娘子这段时日都知道他回寝房的时间?也对啊,自家娘子的武功高极,不可能不知道。“娘子,为夫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青麦现在关心的是他的头顶上的脉门是怎么回事?那个点了自家夫婿头顶脉门的高手的点穴手法很是怪异,不但不会致命,而且根本就未封死,时有血液偶尔从那穴道流过,这是怎么回事?是以她对东方随云的解释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嗯’了一声,继续仔细的把着脉,一旦让她抓住那灵动跳跃的脉像,她必能解开。   见自家娘子仍旧抓着他的脉博,东方随云悄悄的伸出脚,将掉在地上的书踢进了书桌之下。“娘子,你是不是觉得为夫这段时日有些奇怪?可有听出什么问题来了。”说是说,他的心却提得极高,如果真听出什么问题,那十有八九就是自身的问题了,他不得不承认自身有问题了。一个全无情欲的男人还能称作男人?还能霸占着如娇似花的娘子么?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心中无端的升起一股痛。要他离开她是何其的残忍,可将她守在他的身边清心寡欲一辈子,对她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未有将东方随云的话听齐整,顾青麦仍旧蹩眉倾听那跳动的脉像,终于让她抓到那脉像,她指出如风般的点到自家夫婿的肩头,展颜一笑,“好了,看你还怎么跑。”这种点穴手法真真是怪,居然是随着人体血液游走,如果不是今晚她有意拿自家夫婿的脉,只怕她也不能发现其中的奥妙。是谁在不知不觉中点了自家夫婿的穴?点这穴是为了什么?以后她得好好的研究研究。   只当顾青麦说的‘你’是说的他,东方随云急忙辩解,“为夫没有跑啊。”万事还不到绝望的时候,他决定回京找张太医、罗太医二人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实在是解决不了……   知道自家夫婿误会了,顾青麦也不解释,只是松了他的手,“好了,今天也晚了,有一些事,我明天再问。”她得问清楚,自家夫婿近段时日和什么江湖中的哪些人接触过,为何中了那种诡谲的点穴手法。自家夫婿身边的保镖重重,那人居然也能近得了自家夫婿的身?那江湖中人是敌?是友?她可不能马虎。   心‘卟卟’的跳了起来,只当自家娘子真发觉出什么问题了,东方随云紧张的说道:“娘子,为夫……为夫是……”眼见着顾青麦疑惑的眼光看着他,他深吸了两口气,“为夫,为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每想与娘子亲热的时候,就是……就是看不惯、看不惯娘子的红发。”   “什么?”顾青麦尚未听全,不自觉的相问。   东方随云有些心虚的重复,“为夫……为夫每每想与娘子亲热的时候,看不惯……看不惯娘子的红发。”   这一回终于听清楚了也明白了,既不是孩子的问题也不是他的身子有问题?先前的揣测都不是问题,而是……红发?原来他不和她亲热的原因是因了她的红发?闻言,顾青麦颇受打击。   眼见着自家娘子眸中透出的震惊、茫然,继而那凤眸中升起丝丝火焰,东方随云急忙解释,“不过娘子放心,为夫一定……一定会克服心中的障碍……”   不待东方随云的话说完,顾青麦一把拎了他的衣襟,直接一脚踹开里间的休息室,将他甩在了里间的雕花大床之上,不待他痛呼出声,她已是飞身而上,将他死死的压在床榻之上。“妾身倒要看看,王爷对妾身这一头红发是不是到了要吐的地步?”   天大的冤枉啊。无论是黑发的她还是红发的她,他都爱极了啊。只是目前是他的问题倒至……他正在思虑间,身上已传来衣袍的裂帛之声。东方随云有些傻眼,眼中满满皆是自家娘子凤眸喷火、咬牙切齿的神情,就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   可是,不对!东方随云猛然发觉以往那全无兴趣的身子似乎被自家娘子的怒火点燃,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拨动了般,明明方才还心若止水的心潭似乎被一颗石子投入荡起了涟漪,心居然痒了起来。   “难怪王爷近段时日行为反常,难怪王爷每每与妾身亲热的时候会全身而退。妾身还当是什么?还当王爷是想报当年妾身隐瞒事实之仇呢?莫不是也想冰封妾身一年一如当年妾身冰封了王爷一年般?那妾身就让王爷看看,当年王爷你不忍心下毒手,妾身却是忍得下心的。”顾青麦一边怒气冲冲的说着话,一边将二人的衣物全然撕去。   随着衣物裂帛之声传到耳中,感觉到她的小手在他的身上点起串串火苗,而且火势越来越大,大得他一把翻身而起,将压着他的人反压到了身下,有些猴急的吻上那烈焰红唇,将她还要说的话都封在了唇舌交战之中。   他的头脑中升起无尽的兴奋,大手游移在她的身上,撩拨着她所有的敏感地带,并且狂热的吻向她的红发。   这是怎么回事?他对自己的红发不是有心理障碍的吗?可这份狂野,似乎……全身被他的大手摸得有些酥软,顾青麦只能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如今兴致勃勃一点也不为她的红发有什么心理障碍的人。   朦胧的凤眼、似丹的红唇,额间的昙花烙似乎在缓缓的开放,还有被压在身下的柔软芬芳的身体……蛰伏的情欲似乎倾巢而出,他只想将身下的人揉碎再揉碎。   白天温文尔雅,一派光风霁月之态,现在却似一只来自草原的狼,带着掠夺一切的野性。这还是白天那个他吗?感觉得到身上一阵阵的传来痛痒,事到临头,她有些慌乱了,伸手开始抵触他的亲抚和避过他的亲吻。   东方随云由着她的闪躲,越是闪躲他越是兴奋,只管将人牢牢的压在身下,吻不到诱人的红唇,索性就沿着她优美的脖颈一路烙下他的印记。   在他狂野的撕啃吸吮之下,那一阵阵的痛痒中又透出酥麻,她由不得‘嗯’了一声,串串娇羞就那般娇吟出口。渐渐的,她放弃了抵触,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身体无意识的向他帖近拱起。在他一个凶狠地冲击下,痛楚如期而至,她由不得咬牙闷哼一声,手指狠狠的掐在他的肩头。感觉到痛一阵阵的传来,她不自觉的将他紧紧的抱住,实在难忍之下,她张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丝丝灼痛使神情兴奋的人有了一丝清明,感觉得到身下人的不适,东方随云俊眸有些模糊的看着身下人的娇颜,可这种无法言喻的亲昵、快活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神经,只觉得自己兴奋得要颤抖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身子的动作不但没有减缓,而且越来越狂野。   古老的雕花大床发出和谐的声响,伴随着纠缠的人影、粗浅不一的喘吟,窗外蛐蛐发出的夏夜鸣唱,远处荷塘的蛙声附和,共同谱出一首千古不变的鸳鸯欢曲。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票票!抱抱!   今天的章节真是无语啊,不是我不万字更,而是说什么涉H不让上传,TND,坑人啊!害我少了几千字!   128回珍爱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当一切平静下来,东方随云满是汗水的额角就那般帖在她堆雪的胸上,交握的十指几近将她的小手捏碎,他可以清晰的听到她的心跳从起初的急促过渡到平缓。   终于从她的胸脯上将头抬起来,东方随云这才看见身下的人红唇几近被咬裂,他有些心疼的伸出手摸着她的唇,“疼不?”他一直希望能够占有她,只有占有她方能让他心安,否则,总有一种抓不住她的感觉。如今终于如愿以偿,能不令他欣喜若狂?但随着欣喜而来的,还伴随着丝丝的心痛,他抚向她脸颊上的泪水,“麦子,很痛是不?我听人说,第一次都会很痛。”   冷哼一声,顾青麦扭过头,避开他的亲抚。原来这人是故意的,故意诱惑她……什么对红头发有心理障碍?他只不过是在玩那些什么钓鱼的游戏,然后好将她全然吞到腹中,而她总是上当、上当……上当得亲自过火的剥去了二人的衣衫让他大行方便之道?   当然不知怀中人所想,但她的神情似乎在告诉他,方才他太不怜惜她了,只知自己享受……东方随云心有愧疚的沿着熟悉的锁骨一路向上吻了去,最终将吻落在她的红唇上,勾引着她的丁香小舌与他纠缠,不时发出‘麦子、麦子’之称。   声音低哑迷人,顾青麦的心又柔了起来。上当了又如何?他们是夫妻啊,不管谁钓到了谁,幸福的都是二人不是。可这般亲腻的相拥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她推了推紧紧抱着她的人,“你好重。”   明知道她是不习惯,东方随云也不说破,迳自翻了个身,让她压在了他的身上。将她全然抱在怀中,亲抚着她的额头、眉梢、嘴角,继而,吻一点点的落了上去,就似吻着一件珍宝般,就似吻着一个瓷娃娃般,生怕将怀中的人揉碎。   这和方才的狂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顾青麦全身放松下来,趴在他的身上,耳畔传来他的低喃,“麦子,三生三世,为夫只要你。”   这话,让她想起了他们的初见,想起了他们的生离死别,想起了他们能够相守在一处的不易,所有的过往一一在她的脑中闪过,只觉得心软得能够滴出水来,身子的不适和痛已然烟消云散,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就那般趴在他的身上,进入浅眠。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透过床幔轻纱固执的投到两人的身上,东方随云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家娘子娇好的容颜、血红的头发和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晖光的昙花烙。   这双凤眸若是睁开,定是英气勃勃的。这鼻子在生气的时候就皱到了一处。这红唇生气的时候总是微翕抑或死咬着。还有这如雪似玉的双肩……呃,他定睛仔细看去,借着淡淡的月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肩头的青黑和淤紫。   这是他方才的烙印吗?她的身上终于留下他的烙印了吗?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真的,居然是真的,不是梦!   一想到方才的缠绵悱恻,他的身子又似被点燃的火把,口舌不自觉的干渴起来。舔了舔自己的红唇,他缓缓的抬起头,轻轻的吻向她的额头、眼睛、鼻子,最终落在红唇上,辗转反侧的浅唱轻吟。   顾青麦本就睡得不踏实,一时间被惊醒,耳畔传来熟悉的低喃声,带着丝丝情欲。“怎么了?麦子!”   这一声问候,顾青麦彻底的清醒,这才发现她仍旧趴在某些人的怀中,这姿势也太……她有些不自在,欲挣扎着离开,却偏被他紧紧的抱住。   出于直觉,他不想让怀中的人逃离,直是用双腿将身上的人牢牢的箍死,双手捧起她涨得满脸通红的脸,“麦子,你的红发真美。”   不提则罢,一提有些新仇旧恨的感觉,顾青麦再度冷哼一声扭过头,略使出一分力道,摆脱了他的控制。一边挣扎着下床,一边伸手欲拾起地上的衣物。   月光之下,似散发着珍珠的光泽,那美丽的背影光彩夺目。一个恍惚,他一把将伸手拾着衣物的人拖上了床榻。   “你做什么?”   “你说呢?”   想到方才的痛才消失,她心中一惊,“你,你……”说到这里,她再度满脸通红。   东方随云略带兴奋的扑到她的身上,笑得似那月华洒了一地,“娘子知道为夫想干什么吗?”   看着他情意灼人的眼睛,她强自镇定,“别闹了,”   “为夫没闹。”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轻抵她的唇畔,低喃说道:“娘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今朝空对月。”   这都是哪跟哪啊,当朝的摄政王爷居然将那些经典都引用错了?顾青麦嗤之以鼻,“不如说芙蓉帐暖春宵短。”   故意‘呀’了一声,东方随云的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果然心有灵犀,看来,为夫和娘子想到一块去了,原来娘子也嫌春宵苦短啦。”   真真无耻!她又上当了?   真想点了他的穴抑或一掌将他拍飞到床下去受罚,但一想到他光溜溜的身子在床下受罚的样子,顾青麦的嘴角居然浮起笑靥。   见她笑了,只当是得到她的同意了,东方随云当仁不让的吻了上去。   想到方才的痛,她本能的伸手抵挡。可伴随着他的双掌熟悉的对她进行索取,想到方才太过狂野的一幕,她只觉得脸极其的燥热。终在唇舌相抵中她渐渐的软化,身上的火苗被他抚过的大手一一的点燃,身子不自觉的颤粟起来。   不似第一次,东方随云这一次一点也不焦躁,而是相当有耐心的挑逗着她,直到她低声呤哦,直到她忍不住将他拉得越来越近,忍不住缠上他的腰,他这才忘情的投入到缠绵悱恻中去……   汗水早已浸透床褥,鸳鸯交颈而眠。明知道她累得精疲力竭,他仍旧有些不罢手的味道,直是抚着她额间的微湿的红发,“娘子,这一回可满意?”   不甚明白,她只是懒懒的‘嗯?’了一声。   “方才娘子对为夫冷哼连连,可想是不满为夫独自享受,如今娘子亦是一番享受之极的模样,想必对为夫满意了吧。”   没想到他说的居然是这回事?脸红加上愤怒,她霍地睁开凤眸,“你到底想怎样?”今夜她已连番上当两次了,还嫌不够?   看着自家娘子凤眸中再度泛起的精气神,东方随云的眼睛亦是亮了,行动胜于雄辩,不做过多的解释,他直是紧紧的搂着她的腰。   很明显,这男人还想继续战斗?可她的身子已然似被战车辗过,实在折腾不起,一想到酸痛的身子,她的脸似火烧云般烧了起来,方才太过癫狂的一幕幕映入脑海。太丢人了啊,怎么能够任他索取,任他调戏,而后和他再度沉沦?   眼见着她手足无措、羞赧难挡的模样,东方随云的心亦飞扬起来。能够左右她,是对他最大的肯定,‘麦子’一声,唤得极是低哑。   耳听得‘麦子’之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知道是阻止不了这男人的为所欲为了,而她的武功造诣在这夫妻之事方面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回圜的余地……那就由了他罢。   见她一副河滩上的小鱼任人宰割的模样,东方随云‘噗’笑一声,“娘子,你以为为夫想做什么?”   她的眼睛露出‘那还用说’几个字。   东方随云却是拍了拍她的肚皮,“娘子,你说你这里会有几个小萝卜头或者小花骨朵?”   几个?她眼角有些抽搐,“你以为我是猪吗?”   她的神情明显的有些不奈,是因为累了的原因吗?可连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不觉得有什么疲惫不堪,何况身子底子好又明明有武功的她呢?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决定曲线救国,“好吧,娘子是喜欢先有小萝卜头呢还是先有小花骨朵儿?”   “随便。”她现在只想睡,即便睡死过去都成。   明明听出她语气中颇带火气,他兀自搭腔,“为夫唤‘随云’,我们的孩子怎么能够唤‘随便’?要不,我们先将那些小萝卜头、小花骨朵的名字取好?”   无语啊。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以示自己需要清静。   “好吧,娘子此为是在抗议为夫的无能吗?”   无能?顾青麦不得不睁开凤眸,模模糊糊的看着笑得得意的人。   “娘子肯定是在说,连影儿都没有的事,取名字就不用提了。”   “知道就好。”她现在真的只想睡觉,说完话后急忙闭上眼睛,只要她不再理会他,想来身边的人只怕也会快些入睡,不会再聊那些无聊的话题。   “看来,为夫得努努力了,争取让那没影的事变成有影的事,娘子,我们再来……”   什么叫悔不当初、痛不欲生。她抬起酸软无力的手,使命的捶在他的身上,而他则是轻而易举的挡开了她的捶打,‘哈哈’笑了两声,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古老的雕花木床上很快就响起低低的吟哦,即便累得散了架,却仍旧抵挡不住他满满的情意,她只好由着他为所欲为。而身上的人似乎不知疲惫,月娘西沉之际,她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而身上的人仍旧在勤奋的耕耘。   她很困,从来没有如此困过,困得她不得不低头伏小,“逐风,逐风,饶了我,我想睡,想睡……”   逐风?他的眉角眼梢都是笑意,心中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丝心疼。终于决定将吃得她骨头不剩的打算抛诸脑后,释放完全身的爱意,他爱怜的将她重新抱到他的身上,拍着她,“睡吧,睡吧,怀故!”   人生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经历,十四年前的相遇、四年前的初婚、三年前的生离死别、一年前的相遇……兜兜转转、反反复复,他们终究是要放下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只剩下所有的爱、所有的情方成就这夫妻之实。   “我是逐风,你是怀故。我是相爷,你是我家娘子。可你是三郎的时候,我又是谁?”   似乎没有一个身份罩得住顾三郎的身份。他得不断的提升自己吗?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这位神秘的顾三郎?   东方随云撇眼看向远处的书桌,那上面有一本武林盖世珍宝《地驭玄冰诀》。   他有种直觉,他的一生必不属于地驭门,他的一生也必将不会属于朝庭。他的一生,应该属于他和她二人,也许还属于以后会有的小花骨朵和小萝卜头……所以,他的一生要属于他自己的领地,那片领地是他为她和他们的孩子创造的世外桃源。   想到这里,他轻轻的将趴在自己身上睡熟过去的人移开,又小心翼翼的替她盖上薄衾,这才随手抓着一件衣物披衣下床,临近书桌边,他捧着《地驭玄冰诀》摩挲了很久,终于,他眼睛一亮,“练习?练习?谁说一定是那种练习?岳父,小婿我终于想到可以令你们父子团圆的好办法了。只有你们团圆了,我家娘子才能全然放下心跟小婿我走啊。”   自家娘子幼受师门教导,对师门的师规有着相当遵循的原则。对于岳父和两位舅子的事,如果师门不提,自家娘子不好开口。她不好开口,他来替她开,替她完成。   世上不会有任何事能够挡住他想只拥有她的想法,世上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拦住他只想和她在一起的决心。终于想到如何练习《地驭玄冰诀》,东方随云兴高采烈的将书放下,又小心翼翼的伸脚将方才藏到桌子底下的书勾出来,弯身捡起,拍了拍灰尘,哑然一笑,爬上了旁边的木梯,将书放在了书柜的原处。   这可是大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再说,他的身子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不正常。方才的事实不就说明了一切吗?想到这里,他扭头看着在床榻上躺得如死鱼般的人,一时间笑得若冰玉昙花开放,他轻手轻脚的走回床榻边,歪身在床榻边坐下,伸手抚着她的睡颜,“娘子,相信为夫,为夫可以很快的替你完成心愿,然后回到属于我们二人的领地,那里,是我们的世外桃源。”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还有的不要保留哟,月底了!   谢谢5698708的赏赏!   群啃。   129回欠揍   清晨,阳光洒遍地驭门的各个角落,藏书阁也不例外。   太阳光线穿过窗棂、透过轻纱帐柔和的照在交颈而眠的鸳鸯身上,耳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顾青麦只是蹩了蹩眉,无奈的轻哼一声,疼疼疼,浑身酸疼难忍。她真的下不了床,只能继续躺在床榻上当死鱼。死就死了罢,反正这地方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微翕着红唇‘嘶’了一声,千难万难的挪了挪位置,再度甘当死鱼。   可无论她如何挪位置,身边总是帖着一具热源,不离不弃。   再也不能视若无存,顾青麦微颤着睫毛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之极的脸,接着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挂着一抹餍足的笑,带着几份稚气又带着几份得意。忆起昨夜他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勤奋耕耘,她直觉得脸颊烫极。伸手想将抱着她的人推开,不想一动之下,浑身就像被撕裂了般痛苦不堪,她由不得又‘嘶’了一声。   东方随云有丝懊恼又有丝心疼,再次凑近抱着自家娘子说道:“娘子,你不是有功夫底子的吗?”   ‘轰’的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再度被烈火点燃,他又想激怒她吗?有功夫底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知节制吗?想起昨晚她数番被绕进这男人的圈套,顾青麦别开眼,艰难的翻了个身,打算来个不理、不睬、不闻、不问。这样的话,无趣的他自是不会再纠缠。   “娘子!”他的声音透露出几分委屈,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精气神十足的看了她一个晚上,她至于还没有恢复吗?   感觉到从身后抱着她的人身子的变化,她羞窘至极,“远点。”太过浓烈的亲热偶尔为之尚可,但过于食髓知味,总令人有些吃不消。   他不但没有远点,而且是帖得更近,凑唇至她的颈畔呼着热气,“娘子,为夫都看你一晚上了。”   一晚上?他没睡?顾青麦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只听他低喃若风的声音再度传来,“娘子,为夫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说话?头疼!不说。   “好吧,娘子,如果你不想说,那听为夫说,如何?”   说吧,反正你的声音挺好听的,就当催眠曲了。   “娘子,为夫昨晚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到我们的孩子名字该如何取了。”   忍!这招你用过了,我必不再上钩!   “娘子,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有来生,一定会替我生七个、八个孩子’的话?”   当然说过,虽然身子如今相当的疲乏,但一想到当年的生离死别……心慢慢的柔了起来。   “看娘子不过一晚就如此疲惫,想到以后生孩子的痛和苦……唉,为夫实是心疼、不忍。”   原来你尚知节制,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是脚踩鬼门关。嗯,有这个先见之明好,人生啊,确实不能真将生离死别之际那太过感情用事的话当一回事。   “八个就算了。”   好好好,我举双手赞成!   “七个吧。”   呃?   “为夫打算只要七个孩子。”   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牙龈咬得有些响了,七个和八个有什么不一样?这就是你的不忍和心疼?   “老大呢就唤东方七七。”   数字?七七?为什么不是一一?拳头不自觉的放松,顾青麦终于转过身,不明白的看着脸上挂着神圣笑容的男人。   “娘子是重信守义的顾三郎啊。说过的话定是重诺千金。只到替为夫生出东方一一,娘子才算完成了当初对为夫的承诺啊。”   原来是通过这些数字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真当她是猪啊?她的心头手机的火起,却是极力的克制将要出拳的举动,“如果生到东方一一的时候怀的是双胎呢?”   这个问题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得意的一笑,微挑着俊眉,东方随云大言不惭的说道:“那老八就名唤顾七七,老九名唤顾六六,老十……啊……”   翻身而起,看着被自己踹到床下的人,顾青麦觉得自己的嘴角都有点哆嗦了,“王爷,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不?”腰很酸疼,说着话,她手抚着酸痛的腰身,决定今晚回自己的主殿睡去。不再陪着这只色中饿鬼。什么不忍和心疼,都靠边站去罢!   出其不意,东方随云有些怔愣的瞪着她。继而相当有气势的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床缘边坐下,姿态狂妄,“娘子,为夫是王爷,是天。”   “又如何?”极是不屑,顾青麦神态傲慢。   “有些规矩得讲清楚。”   “王爷非俗人。”   东方随云眯起俊眼,看着姿态甚至比他还狂妄的自家娘子。正因了她的这份狂态,他的征服欲是一波高过一波,这也是他对她有着无穷的征服欲的原因罢。想到这里,他的俊脸上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出其不意的将坐在床榻上的人扑倒,“本王虽非俗人,但非俗人也有非俗人的规矩……”   趁着她还未回神要将他推开,他急忙凑近她的颈畔细咬。一晚上的仔细琢磨,她的敏感点在什么地方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果然,本欲反抗的人忍不住轻‘嗯’了声,耳畔传来他的低喃声,“以后再也不许将为夫踹下床,不许想着如何避开为夫,不许对为夫使用幻术,不许对为夫使用梵香露,不许……”   耳听得他的千般叮咛,想到过往对他做过的一切,她的心一时间软了下来,有丝汗颜的同时也有丝感动,东方随云未尽的话就消失在了她的红唇中。   任他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游移,她眼前有些模糊的看得到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虽然这笑意中情意灼灼,但他却未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时不时的凑到她的耳边说着些夫妻之间亲昵的呢喃,继而在她的不满和扭身下,他只是‘哈哈’笑两声,又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   直到怀中的人相当惬意的睡去,他方有了丝丝的疲惫,亦是抱着她沉沉的睡去。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顾青麦终是习武之人,睡的时间比东方随云的时间又长了许多,恢复得极快,是以比东方随云起得早些。东方随云醒的时候,她已是沐浴过了。   眼见着自家娘子在梳着她的红发,东方随云急忙翻身而起,“我来。”   在相府的时候,他就喜欢摆弄她那一头的乌发,如今看着神态极是珍爱的梳理着自己红发的人,“王爷对妾身的红发真的再无心理阻碍了?”虽说认定他昨晚的话是钓鱼之举,但她本人却有丝丝顾虑。   虽然很是心虚,但东方随云仍旧问道:“娘子想让为夫用事实证明吗?”   不敢、不敢!顾青麦急忙撇过眼。可看着镜中红发的自己,她撇嘴说道:“其实妾身也喜欢自己的一头乌发。很是为这红发懊恼。”   “红发很好看啊。”既特别,又妖艳,给人另类的视觉冲击。   “那王爷是喜欢红发的我还是喜欢黑发的我?”   这个问题很敏感,无论怎么回答都会错。东方随云有些警惕的盯着镜中的容颜。“只要是娘子的头发,无论是什么颜色,为夫都喜欢。哪怕它是满头银丝,为夫亦会爱极。”   闻言颇受感动,顾青麦把玩着自己的长发,“可惜,这满头的红发只能束着不能披着。”   想到自家娘子乌发及地自在清扬的样子,东方随云心中一动,“娘子希望还是如原来般不束发吗?”   “妾身不喜欢束发。一束发,总觉得头疼。”   “那就不束啊。”   “可红发披散张扬很恐怖。一如闻人所言,整一女鬼啊。”   “其实,为夫第一次看到娘子的时候,也认为是看到了一位倩女小肥鬼呢。”见自家娘子茫然的神态,东方随云凑近她耳边,细细的说了些幼时相逢的感觉和感叹。   原来如此啊。自家夫婿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似看到鬼,一如卓闻人看到她的时候惊声叫‘鬼呀’的话,乌发及地的自己不过是自己看惯了而已。如果红发及地一段时日,保不准也会看惯。   “为夫帮你。”东方随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自家娘子束起的独辫解散,重新梳理,然后在她的头发左右两侧各结了一个小辫,最后将两个小辫轻轻的束了颈部以下任它们垂在背后。   整体效果看上去还不错,头发既披散着,又因了那两个小辫束住的原因显得不似那般的张扬。顾青麦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王爷怎么对辫子这般有研究,手艺也不错。”   “因为为夫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啊,为夫告诉你啊……”   仔细的听着他的话,看着他在她的头上指指点点的说着各种发型样式,顾青麦再度感动,原来这个男人为她着想的事已细心到她的头发上了,而她呢,方才还把他踹下床,而且还想着晚上该如何避开他?如此一想,她发觉她相当的不地道。转过身,她伸手抱着他的细腰,“王爷,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唤七七。”   “好啊。”菱花镜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笑,若冬日的暖阳、春天的百花洒在那妖艳的红发之上。   自家娘子如此温驯,很是难得啊。是不是证明他可以进一步的提些要求呢?看着她如玉般莹润的耳垂露出红发之外,他低头在她的耳垂处轻咬起来。“娘子,为夫最喜你唤我‘逐风’。”   顾青麦有丝赧然,那是她昨晚为了求饶不得不喊好不好?一想到昨晚太过激烈的一幕幕,她有些恼羞成怒,抱着他的腰身紧了三分,“你还说?”   虽然自家娘子是意气风发的顾三郎,但内里其实却是一个小巧娇柔的小女子,东方随云也不打算将自家娘子弄成羞羞答答之辈,要不然以后多无趣。适可而止然后善加引导,万事自然水到渠成。想到这里,他再度低头在她耳边轻咬,“好好好,不说,不说。那娘子,你……还痛不?”   脸再度腾起火烧云。顾青麦只是将头埋在他腰间,“你怎么懂这些?”   “为夫在藏书阁中发现了许多这方面的书啊。”   ‘腾’的一声,她的凤眸中升起烈焰。枉她为了他担心至极,原来他每天在这藏书阁中看的居然是那些方面的书?实是可恶。   因了她的头埋在他的腰身,当然也就看不到她眼中升起的火焰,东方随云兀自说道:“真想不到,你们地驭门的藏书是如此的丰富,不光有《春宫图》,而且还有《游仙窟》,娘子,我们以后是不是应该……啊……”一声巨响,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狼狈的跌到了雕花木床上。   眼见着四脚朝天被她摔到雕花木床上去的男人,顾青麦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极是潇洒的拍了拍手,略抬高头,负手而出。   一时半刻痛得说不出话来,朗目狠狠的盯着消失的背影,“顾青麦,本王是王爷,是天。一些规矩得讲的……你再这样对本王使用武力,你信不信本王真去练那什么《地驭玄冰诀》?”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searchfairy的赏赏!   谢谢亲爱的茼子们的票票,嘿嘿,看来,每天拉下子广告是有效滴……   130回送别   不到三个月,东方随云就顺利的完成了地驭门提出的三个条件。   死亡之海的浓雾荡然无存,但死亡之海的界碑依然存在,无论你从什么地方妄想进入死亡之海,只能是永远的从起点回到起点,连地驭门的边都摸不着。即便是冷语新、段小朗派来的心腹诸如包文龙之辈,虽然参与了地驭门的重新修筑,但要他们再走一遍地驭门,仍旧是摸不到北。   之于三位师傅交待的练习《地驭玄冰诀》难题,东方随云也相当完美的解决了。只是地驭门的三位师傅的脸瞬时就黑了,有些傻眼的拿着东方随云递上来的手抄本,只听东方随云说道:“当日二师傅命随云练习《地驭玄冰诀》,随云细心领会,终于明白二师傅的苦心,武者有解决《地驭玄冰诀》的武者之道。文者有解决《地驭玄冰诀》的文者之路。随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仔细的将这本《地驭玄冰诀》从头至尾抄了一份,终是将这本书练习了个齐整。还望三位师傅不要嫌随云的字过于丑陋。”   丑陋?大业皇朝摄政王爷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有谁敢说丑陋?   练习?是练习写字吗?将武学的盖世奇珍当临摹的字帖?大师傅有些恨二师傅当初的交待不清楚,导致让东方随云占了空子。三师傅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东方随云若有所思。只见东方随云有些得意的摸着顾青麦的肚子,“我家娘子已然怀上了子嗣,三位师傅交待的第三个任务随云业已完成。”   也就是说,他要走了吗?爱徒也要走了吗?大师傅有些不舍的看着顾青麦,“怀故,你……”   顾青麦单膝跪地,“怀故生是地驭门的人,死是地驭门的魂。四位师傅的苦心教诣,怀故一生不忘。”   二师傅急忙上前扶起爱徒,“怀故,如今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要跪,来,起来。”   “二师傅。”顾青麦眼中有浅湿,要她离开养她十数年的几位师傅,就像是剜她的肉般。她又如何舍得?   “怀故,答应为师。如果无缺不能醒来,以后,你就是我地驭门的门主。”   听着大师傅苍老的声音,顾青麦急忙含泪作揖,“是。”   “好啦。”三师傅上前轻抚着爱徒的红发,“其实我们也知道,不能多留你们了。摄政王爷朝中事务诸多繁忙,如果一直留在这里,天下动荡就是我们的罪过。虽然我们隐于红尘、不念红尘,但也不能给红尘带去烦扰和隐患,去罢,去罢!”   “三师傅。”顾青麦有些不舍的拉着三师傅的手。   按照地驭门的规定,每位门徒只能接受一位师傅的教导,有一位专门指定的师傅。一如四师傅就是地驭门指定给顾青麦的。但因了顾青麦的天赋极高,另外的三位师傅对她亦是爱极,是以都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这也就造就了顾青麦有多个师傅的事实,同时也造就了她在地驭门的特殊身份,除却四位当家的掌门外,她在地驭门的地位位居第五。是地驭门的当家大小姐,这也是地驭门的人喜欢称东方随云‘姑爷’的原因。   当然知道这位善良的爱徒对他们的不舍,一如当初她误以为无缺杀了他们是以叛出师门要为他们报仇般,她是爱极了他们啊。他们又何曾舍得她离开?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婴,看着她慢慢的蜕变成长,如今俨然将要成为一个母亲……这中间所经历的欣喜、期待、心酸、曲折又怎么是一时半会子说得清楚的?只知道现在就像是嫁女儿般,有着太多的不舍和叮嘱,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知道自家娘子和三位师傅有许多事要交待,东方随云看向岳父,“岳父,小婿今番带麦子归京,岳父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随小婿归京。”   想留在这里守着两个即将苏醒的儿子,却又放心不下已有身孕的女儿,顾自强左右看着,有些为难的摸着脑袋。   “依我说,亲家。你就留在这里守着昊苍、昊穹的好。至于媳妇,她可怀着我们东方家的长子长孙,放心,不会有事的。一切有我呢。赶明儿东方家的孙儿出世,我啊,就派人来给亲家报喜。”   自从知道顾青麦怀孕,夜老夫人是喜上眉梢。已然不再吃斋念佛,而是荤素搭配,只说‘要调养好身子好带孙儿’的话。   “不必派人送信。”大师傅的话显得有些冷,继而冷冷的看着顾自强,“昊苍、昊穹不出两个月就会醒,到时候,你领了他们回去即是。也该让他们两个拜拜他们的母亲了。故儿见了他们两个,九泉之下当瞑目了。至于怀故的第一个孩儿,当初已然说好,必须送往我地驭门。”   闻言,夜老夫人有些委屈,呶了呶嘴没有说话。东方随云则煞有介事的看着大师傅,继而他作揖说道:“大师傅,随云遵命。”   之于儿子这般的屈从于地驭门,夜老夫人颇是懊恼的瞪了儿子一眼,冷哼之下不再作声。再怎么说,人都得讲信义,再说这里终究是媳妇的师门,媳妇的教导得自于这里……   “这就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路?”   耳听得大师傅问话,东方随云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罢。”   “不,明天。”顾青麦语毕,转头定定的看着主殿的方向,“怀故还想陪陪四师傅。”   翌日,当顾青麦步出四师傅的寝殿,迈步出主殿的大门的时候,就见自家夫婿为她准备的马车,那个气派,令她有些腿软。   那简直就不能称是一辆马车,一般的马车由两匹马拉着红漆带金的车体就相当的豪华了,可自家夫婿要冷语新、段小朗等人特意打造的马车,那个大,简直就是一移动的房子。上面还标着‘闲云斋’三字。   马车的门缓缓的打开,露出东方随云整一张黑黑的脸,哼,居然让他在外面等了一晚上?但看着自家娘子略显疲惫的神情,知道她肯定是又守着四师傅说了一晚上的话,东方随云心中一软,伸出手。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交待的也都交待了,该告别的也都告别过了。顾青麦再次转头看了看她熟悉的天空、大地、森林、湖泊……毅然将手交到东方随云手中,早有护卫送来小杌子,顾青麦踏着小杌子上了马车。夜老夫人早就等在马车内,急忙上前伸手搀扶着顾青麦,说着些‘小心’之类的话。   至于这般谨慎?顾青麦心中苦笑,却是任由婆婆将手扶了,随着婆婆打量起这移动的房子。观整局,颇似庄少蒙的穹庐大帐的布置。想必自家夫婿是受了那穹庐大帐的启发罢。这一间会客室想必是用来接待客人或者用餐之用。两间主寝很好的解决了婆婆和他们小夫妻的住宿问题。这间洗漱室肯定是为了方便她身子不适、不时呕吐急用的。最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以备她不时的改换近期过于刁钻的口味。婆婆是厨中高手,这一点,无需任何外人帮忙。   “媳妇,来,看看,如果在里面待得透不过气,可以到这观景长廊上看看四处的风景。”   听着夜老夫人的话,顾青麦随着婆婆踏出左侧的车门,这才发现在马车的左、右、后三个方向,居然设计了观景的长廊,可以很好的活动身子。   那在前面拉马车的马儿,不下十匹,至于那赶马车的人自是坐在马车单设的前室。她素知自家夫婿很是张狂,可张狂到如此的地步,令她有些汗颜。“就算你是当朝的摄政王爷,也不能这般招摇过市啊!”   “媳妇,你可不能怨云儿。”夜老夫人满脸含笑的拉着顾青麦的手,指着远处的穷山恶水说道:“你瞧瞧,这些地方为什么这么贫穷落后?主要原因是这里少有人迹。少有人迹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因了这里的路比登天还难。”   知道道路比登天还难还用十数匹马拉的马车?   看出顾青麦眼中的疑惑,夜老夫人笑着解释,“语新现在掌管着自贡地区,京中虽然有云儿帮衬,但俗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许多事到了下面就不好说了。就算云儿有心拨款给语新创建自贡地区的繁华,但那些银两一层层的拨发下来,中间层层的扣剥就不知道会花了多少去。是以云儿就说,只要路通了,无需他帮衬,语新一定会有门路和方法将这里起死回生。”   顾青麦明白了。摄政王爷要回京,那各级地方官衙府门哪个敢怠慢?有哪个敢从朝庭拔出的修路款项中扣剥银两?即便朝庭拔出的款项有所短缺,只怕那些个当官的、作主的会将自己的家私拿出来垫上,至少要先将摄政王爷恭送回京再说。   自家夫婿此举,虽然有些假公济私,但这条道路一旦修成,自贡地区的百姓就有福了。既然如此,她就好好的享受享受即是。   沿途之中,有冷语新迎送,也有段小朗迎送,之于段小朗和段氏见到顾青麦的惊讶自不在话下,犹以段氏哭得泪人一般,倒让顾青麦生出许多的感慨。一番叮嘱之语自不必说。   这一日,‘闲云斋’终于驶离自贡地区,再往前多是官道。   一路相送的撷坤殿、地驭门的人送到此处即将要纷纷惜别。顾青麦将撷坤殿的事交予了百里建弼,并且在分别的前一晚上亲自为百里建弼和花麽二人主婚。   地驭门虽然是自给自足,但却主要是以农耕为主,少有像东方随云的隐水山栽种着一些经济类型的作物,并且也没有像隐水山那般做到四季都有青菜果蔬供应,更没有好好的利用那些山坡野草大量的养牛、放羊、喂鸡什么的,是以,对于隐水山的那些管理方法,顾青麦在临走之际都和几位师傅交待了许多。如今她又细细的叮嘱百里建弼夫妻二人按照东方随云隐水山的管理方法管理撷坤殿,那样的话,撷坤殿的一众人将不再有饿肚子的时候。   听着尊主细细的交待,百里建弼很是不舍,“尊主,你还会回撷坤殿吗?”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她一生的愿望都因了身边这个男人而实现了,那么,她将随着他,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她就随他到什么地方,因为他就是她的世外桃源。想到这里,顾青麦灿然一笑,“回啊,当然回。不过,本尊再回撷坤殿的时候就是撷坤殿的客人。你们可一定得欢迎本尊,并且将本尊当最尊敬的客人对待。”   花麽眼中有了浅湿,直是拉着顾青麦的手,“尊主来的时候,不是又来盗那些灵药仙草的罢?”   明知道这话中有打趣的成分,顾青麦眼中微湿,“盗啊,本尊倒要看看,你们还敢不敢合谋陷害本尊,再次惹得本尊上当,再一次被你们这一众人吃得死死的。”   众人皆是‘噗哧’一笑,挥手告别,独留下包文龙和他精心换选的两百人护送东方随云一行人归京。   归京的路很漫长,道路之艰辛出乎东方随云的意料之外,他来去自贡两趟都有蓝昊泽的战船相帮是以不觉得有多苦,这是他第一次走陆路,沿途的客栈居然就没有一座是好过他的马车的?是以,旦凡休息的时候,他们大体上都在马车上休息,而随行的包文龙等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支军帐保护左右。   顾青麦的孕相极是痛苦,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一个月下来,形式不但没有如夜老夫人所说的‘过一个月就好’,反而有加重的现象。   这样一来,东方随云越发不允许马车行快了,几近是行半日休息半日。生怕自家娘子受颠簸,即便是行,那速度也是极慢,是以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比较长。   “这都已经快三个月了,怎么还是这般的磨人?想当初,我怀着云儿的时候也只吐了一个月,到怀身两个月的时候就不再吐了,有什么吃什么,要不然云儿的身子怎么会这么好?”夜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有些担心的摸着顾青麦的肚子,“这般吐下去,对胎儿不好,对你也不好啊。瞧瞧,你脸上哪还有一点子肉?”   “莫不是怀了一个小魔王?”东方随云万般懊恼,直是盯着自家娘子的肚子恨恨说道:“喂,你再这样折腾你娘,小心出来后我揍你啊。”   “说什么呢。他才多大点,知道什么?又不是他故意的。”顾青麦好笑的挡开东方随云挥过来的拳头,斜靠在软榻之上,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再试试吧,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吃点子东西。”她吃过许多苦,向来不娇贵,她宁肯苦着自己也不想苦着肚子中什么都不知的孩子。她宁肯自己再次吐得苦汁都吐出来也要吃些东西好保证孩子的营养。   还能吃什么?天南地北的食物都想尽办法弄来了,仍旧是吐了个精光。连厨艺高超的母亲都万般无奈了。东方随云眯目想了半晌,心中一动,“娘子,还记不记得那一年的端午,你很是喜欢吃那烧烤的鸭肉,要不试试?”   想起那年端午竞渡卓闻人抓来的鸭子,还有那烧烤的美味,顾青麦嘴中已有了口水,急忙点头,“好啊。”   “这个我最拿手了,厨房有现成的鸭肉。”眼见顾青麦神态就知她肯定上心了,夜老夫人急忙站了起来去了厨房。   东方随云趁势将顾青麦抱入怀中,“好不容易啊。”   耳听得他的长吁短叹,顾青麦展颜一笑,“怎么?不想独守空闺了?”   “娘也太狠心了。”   “婆婆是为了我们好。”   东方随云说到这里有些委屈,直是盯着顾青麦说道:“要不,你和娘说说,晚上还是和为夫休息的好。你看看,也许正因了你没有和为夫一处休息,这小子才这般嚣张的折磨你。如果娘子和为夫一处休息,为夫每天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敢不敢张狂?”   “什么小子?如果是丫头呢?”   东方随云得意笑道:“为夫有感觉,肯定是个儿子。”   瞧他那神态……顾青麦冷哼一声,“那我还有感觉,肯定是个女儿呢。”   眼见顾青麦的不奈之气升起,东方随云急忙点头,“好好好,女儿女儿。”如今万事以自家娘子为大,不但要哄着她吃,还得哄着她开心。   “敷衍。”顾青麦语毕,手胳膊肘儿拐了拐抱着她的人,迫使他放手,她却迳自倒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生气了?这段时日,也许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原因,有些气也是应该。东方随云急忙俯身搂着她,“谁说为夫是敷衍?为夫告诉你。如果是女儿,她就是我东方府的长千金,哼,以为夫和娘子的身份,朝庭也好、江湖也罢,看谁有那个能耐和福气娶到她?若那小子真有福气娶到本王的女儿,本王就将整座隐水山当嫁奁砸给他,砸得他昏七昏八,乐死他。”   顾青麦好笑的勾起唇角,“这样说来,你这是承认你女婿是个爱财之人了?”   是啊,好像是那么回事。东方随云有些苦恼的摸了摸下颔,“娘时常说‘嫁女要往高处嫁,娶媳当往低处娶’的话。这样算起来,最起码,那小子的本领得在我之上,钱财得在我之上。可天底下有谁的官职在本王之上,有谁的钱财多过本王……”   这都是哪跟哪啊。影都没有呢,居然就开始选女婿了?顾青麦睨眼瞪着颇是苦恼的自家夫婿,只见他似乎想到什么好办法似的展颜一笑说道:“所以说,还是生儿子的好。女儿太让人操心了。”   转来转去,原来还是想要个儿子?顾青麦怒瞪了自家夫婿一眼,决定再次闭目养神。可鼻端却传来熟悉的烧烤之味,令她垂涎欲滴。   “快来,快来尝尝。我呀,不光烤了鸭肉,另外还烤了些牛肉、羊肉之类的,又在那些烤肉中加了些水果、蔬菜的汁烤了进去。专门吃那烤的可不好,还得想办法补充补充别的营养。瞧瞧,多种味道,看最喜欢吃哪种,我再帮你去多做些来。”   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四位师傅也都是男人……顾青麦感激的看着夜老夫人,“婆婆,谢谢。”   “和我还讲什么客气?”夜老夫人直是将各式口味的烤肉放在顾青麦的面前,又一把将赖在媳妇身上的儿子扯开,“云儿,别胡闹,媳妇现在的身子矜贵得狠,受不得压,你起来。”   东方随云撇了撇嘴,极是不满的端正的坐到了一旁。可眼见着顾青麦居然极有口味的吃着各式烤肉并且不再有呕吐的现象,他又笑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娘,好在你来了,要不然,儿子都不知道再该怎么办了。”   夜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顾青麦,“娘所有的手艺啊,等的就是这一天。”   话方落地,外面传来包文龙的声音,“王爷,庄少蒙。”   庄少蒙?又来抢亲吗?东方随云眉头微蹩,继而眼中起了怒意,“正好,蓝心的事看他如何解释?”他直接推开马车的侧门,站在了观景廊上,看向包文龙手指的方向。   远处的大漠之上,立着十三道身影,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胸脯横阔,气吞山河,有万夫难敌之威,正是庄少蒙。而跟随在他身后的十二道身影,是他不离不弃的西陲勇士。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看着却是别有一番凄美、粗犷之景。   凤眸略眯,有些话,必须说清楚。而她自己的事,得自己解决。想到这里,顾青麦一笑起身,身行至东方随云的身边,看着远处立着的身影。“我去。”   “娘子。”   “放心。”顾青麦语毕,已是翻身上马。   东方随云吃了一惊,急忙跳下马车,上前将缰绳抓住,“娘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的儿子呢。不能骑马。”   “这世上当爹的个个像你一样紧张的话,那边陲的守将们都不敢娶亲生子了。”   “他们是他们,为夫是为夫,不许骑马就是不许骑马。下来,为夫让包文龙他们抬轿送你过去。”这样的话,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知道自家夫婿是关心她,顾青麦展颜一笑,“放心,妾身有分寸。不要忘了,娘怀着我的时候还骑马作战呢。”语毕,不再顾及东方随云的拉扯,迳自摆了缰绳,‘驾’了一声,直往庄少蒙所立的方向而去。   看着自家娘子满头的红发在风中飞扬,东方随云的眼睛有些模糊,牙龈咬得‘咯咯’响。“文龙,去,保护好夫人。”他现在去了,自家娘子会生气,他必须给自家娘子适当的自由处理她自己的事。有时候,他必须放手。   包文龙摸了摸自己竖着的头发,打马随着顾青麦而去,停在了离顾青麦十丈之远的地方。   “狼王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有什么事?”顾青麦淡淡的开口。   “三郎,你……果然是你?”这满头飞扬的红发一扫过去束独辫的精气神,却偏偏又具有另外一种妖艳的美。只是她额间的胭脂痣为什么荡然无存?却额外的长出一朵昙花来?   见庄少蒙神情迷茫半晌不再说话,顾青麦笑道:“看来,狼王不是在此等本尊了?”   “不不不,是等你,是等你。你……你真成亲了?”   顾青麦冷冷的点了点头。   “你……你愿意做他的续弦夫人?”   续弦?心中由不得一笑,未有表露,顾青麦再度点了点头。   定定的看着点头的人,庄少蒙意味深长的说道:“想当年,三郎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如今却甘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狼王当年不也想将三郎变成一普普通通的妇人吗?”   “可本王更希望看到英姿飒爽、神清气爽的顾三郎,只有那个顾三郎方是本王的最爱。为了让最爱不至于成为一个庸庸碌碌的妇人之辈,本王一直约束着自己对她的爱,由着她笑傲江湖,想等到她玩累了的一天,再回到本王的身边。”   “玩累了的、心甘情愿的回到狼王身边的顾三郎定不再是英姿勃发、意气焕发的顾三郎了,狼王还会喜欢那个顾三郎吗?”眼见庄少蒙一怔,顾青麦又道:“其实,你看到的顾三郎也许根本就不是真实的我。我只是为了寻求自己心中的梦境不断的努力争取当好顾三郎罢了。每个人都有最适合她的一片天空,而我的天空注定我不是顾三郎。狼王也应该有一片适合狼王的天空,而站在狼王身边陪同狼王笑看天下的人注定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拥有不一样的天空,而你和我注定不会站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大体上如此。”   庄少蒙的眼神一冷,“如果本王舍不得,一定要和三郎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呢?”   “那我们会化友成敌。”   敌?庄少蒙恼气横生,“那他呢?真值得你那么做?”   “我顾三郎要的不是锦绣园林,而是一座可以遮雨的茅屋。我顾三郎一生希望得到的不是风光无限的江湖豪情,而是可以嫁人生子过着于世无争的生活。我顾三郎更不想过那种呼朋唤友、醉卧天地的生活,我想过的只是希望能够和我的家人一起偶尔晒晒太阳、偶尔看看月亮的生活。也许我所期望的生活在许多人的眼中很容易就能得到,可偏偏的……我努力争取了十九年,直到现在,因了他,我得到了。我可以和我的父亲、哥哥共享天伦之乐。我有了丈夫,有了婆婆,有了孩子……”   庄少蒙惊呼一声,打断了顾青麦的话,他怔愕的问道:“孩子?”   顾青麦嘴角含笑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快三个月了,如果狼王还瞧得起我顾某,它日孩子落地,我会让他唤你一声‘伯伯’。”   “伯伯?”庄少蒙只是出于直觉的重复着。   一声轻叹,顾青麦率真说道:“狼王,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你的眼光不必拘于我一人。狼王应该将眼光放开些,就会发现这世上的女子都有可爱、可取之处,你会发现她们并不是你所言的庸庸碌碌、仅供发泄之辈。”   看着笑得柔和的顾青麦,庄少蒙怔怔说道:“原来,本王一直并不了解你。”   “这也不怨狼王,因为狼王看到的我,确实不是真实的我。”   “他让你变得真实了吗?”   毫不迟疑的点头,顾青麦展颜一笑之下,那额间的昙花烙似乎也由外至内的开放起来,“他一直说,要给我创造一片只属于我们二人的桃源。可他不知道,在我顾三郎的天空之下,哪里有他,哪里就是桃源。他在哪里,桃源就在哪里。”   “原来,你们两人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嗯’了一声,顾青麦坚定的点头。   “也许一辈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也许永远得不到的才会让本王有牵挂。就算得不到三郎,但本王也不想和三郎成为敌人。”   顾青麦抱拳作揖,“多谢狼王成全。”   “三郎,你的胭脂痣呢?”   “他不喜欢,所以我换作贴花黄了。他喜欢昙花,我就贴上昙花喽。”   闻言,庄少蒙的眼角有些抽搐。原来大女人顾三郎之所以意气风发,仅仅是为了做一个小女人而已?一个小女人啦……这样的顾三郎,是他想要的吗?“本王还是等着三郎的孩子来唤我一声‘伯伯’吧。”   “好啊。”   “既然来了,本王还想前往拜会拜会摄政王爷。今春他送给我西陲的稻种有了好收成,我西陲的子民都希望他能够到我西陲做客。”   “他的事,你得征询他的意见。”   小女子得好彻底啊。庄少蒙心底起了无比的失落。打马扬鞭,直往东方随云所立的马车方向而去。   看着一身简装却仍旧有着摄人英雄之气的庄少蒙,东方随云皮笑肉不笑的问道:“狼王,别来无恙?”   “听说摄政王爷夫妇在这里,特意赶来送行。”   定不是送行这么简单,东方随云心中冷哼一声,却是客气说道:“多谢。”   东方随云和庄少蒙二人说话间,顾青麦已是打马走到车边,礼貌笑道:“狼王,原谅顾某的身子不适,不作陪了。”语毕,也不待庄少蒙说话,她迳自翻身下马进了‘闲云斋’,早有夜老夫人上前搀扶她进内休息。   耳听得马车外传来儿子和庄少蒙的客套话,接着儿子屡番将事情说到卓闻人和蓝心的事上,而庄少蒙十有八九又会将话题扯回到媳妇的身上……夜老夫人笑道:“这个狼王,只怕来意不简单吧?”眼见顾青麦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夜老夫人笑道:“我呀,是第一次看到云儿像只刺猬似的,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呢。”   ‘噗哧’一笑,顾青麦倒在夜老夫人的怀中,“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母亲?”半晌,只感觉婆婆抚着她的后背却是不作声,顾青麦又道:“他……应该放下了。”   “放下?”夜老夫人感觉到怀中的媳妇点了点头,她笑道:“放下就好,放下是一种成全,放下也是一种看破。若真说喜欢的话,因了喜欢,更应该放手啊。”   闻言,顾青麦赞同的点头。静静的倒在婆婆的怀中,闭目养神,听着马车外自家夫婿和庄少蒙的谈话。   虽说要放下,但心中仍旧有些不是味,官方的话说完,庄少蒙忍不住说道:“娶到三郎,王爷有何感想?”   这狼王果然还没有死心。也是,死心终得需要时间。东方随云心中哂笑,不答反问,“如今天下都说本王是用强权娶了三郎,狼王又是如何认为的呢?”   夫妻间的事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强权,也许是你情我愿,许多夫妻先婚后爱的大有人在,而方才顾三郎的话中透露出太多的爱意。想到这里,庄少蒙低声叹道:“也许,你们真的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虽听得不是非常的真切,但他仍旧想让庄少蒙以后还是少打自家娘子主意的好。东方随云笑嘻嘻的说道:“本王知道,你们大漠人最喜欢说‘飞翔的老鹰少不了天空’的话。若三郎是老鹰,那本王就是天空……”   不待东方随云的话说完,庄少蒙失声惊呼,“你们果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嗯?’了一声,东方随云虚心求教的看着庄少蒙。   如果说原来他和顾三郎是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如今却是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他们二人果然注定不会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庄少蒙的眼神一黯,揖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山高水长,摄政王爷一路保重。他年有暇,请到西陲一聚。西陲的子民都盼着摄政王爷的光临。本王的鹤觞一直留给最尊敬的客人。”   “好。本王记下了。若有机会,一定去打扰狼王的清闲。”   “那本王就告辞了。”   “不送。”   瞅眼看了眼马车内室,奈何人影绰绰,看不真切。若是原来的顾三郎,肯定是骑马驰骋草原沙漠的巾帼,而今的她出嫁从夫屈于内室甘愿当个小女人?感到心无比的失落,庄少蒙的眼神再度黯了黯,继而释怀一笑,打马扬鞭而去。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131回决战   隐水山。   夜幕悄然降临,夏虫鸣鸣,偶有夜鸟飞过,偶有野兔跑过。本一派大好的山林夜景,突地被一阵阵‘嘶嘶’的声音打破。霎那间,林间响起牛羊惊恐的叫声,鸡鸭扑腾飞起厮鸣,隐水山的夜,乱了。   老沈头率先扛着锄头跑了出来,高声喝道:“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山风、山石兄弟,沙青、孙二娘、元五夫妇等人一边系着外袍一边急急的也跑了出来,手中亦是拿着锄头、铁锹等农具。紧张的看着茫茫的夜色,除了不时传来的牛羊鸡鸭的惨叫声和某些重物坠地的声音以及越来越清晰的阵阵‘嘶嘶’声外,再无其它。   这隐水山本是大业皇朝摄政王爷的私有领地,擅闯者杀无赦。是人间难得的一片净土,养活着近两百号人。如今住在月亮湾附近的村民们纷纷的跑了出来,手中拿着农用的工具,只当是有什么野兽或者有不知死活的醉鬼误闯了进来,他们好齐心协力的将那野兽或者醉鬼赶出去。   沈大娘最后赶来,站在老沈头的身边,“老头子,怎么了?”   老沈头果断的挥手,“点火。”   这里的布置是八卦阵,除非是误闯,否则一般的人应该闯不进来。野兽就更不用说了,只会兜圈子而已。如今那不时传来的尖叫声和‘嘶嘶’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有一种魔兽降临的感觉。   山风、山石、沙青等人听命,急忙机灵的爬上各处高台,‘腾’的数声,高台上的火把熊熊燃起。瞬时间将隐水山照得亮如白昼。   ‘啊’的惊叫声一片,隐水山的村民都惊呆了。老鼠、蛇、蜈蚣、蝎子啊……数不尽的毒物就在他们眼前,发出‘嘶嘶’的怪叫声。而那些毒物之下是层层的白骨,看得出来有牛的、羊的……除却那些青石磊就的屋子外,那些花草树木、木制的亭台楼阁皆被一些巨齿类的毒物啃得一干二净。   小孩子已然吓得哭了起来,女人们纷纷抱着小孩躲在了男人的身后。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阵若鬼魅的笑声传来,老沈头等人看向了天空。一时间,天空飞来一顶轿子,抬轿子的是数个穿着绿衣的男人,而且是极度妖艳的男人。   紧接着,轿子稳稳的落在了‘随园’的门前。随着轿帘的掀起,轿中走下一个女人,一个妖艳无比的女人。旦见那女人一袭金色罗裙,蕾丝镶边,衣服领口处绣着一朵朵徐徐开放的牡丹,她的长发盘起仅用紫色的簪子轻挽,鬓间斜插着一朵艳丽的红牡丹,配着她冷淡的眼神,十足的冷艳。   “郡主?!”   许昭阳徐徐走到随园的门口,盯着随园看了许久,继而缓缓的转身,“难得,诸位还记得本香主。”   香主?她不是逃亡在外吗?怎么成了香主了?哪里的香主?   原来许昭阳和秦愿在澜沧卫城献出那以假乱真的‘惠王之计’后,顺带救走了受制于南疆将士的乌雅、吴为等人。因了秦愿武功之高,又加上许昭阳的软硬兼施,乌雅不得不将自己的蛊毒之术尽相传授,同时,吴为等人也不得不听命于许昭阳,就这样,许昭阳反倒成了南疆香峒的香主了。   “弘扬,乖,来看看姑姑是如何将那个小皇帝的舅舅打垮的,然后姑姑再来帮你夺取天下。”   许昭阳语毕,从轿中又走出两个人来,一高一矮,高的是秦愿,矮的那个孩子只有四岁左右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颇有小皇帝宸弘文的模子,又听许昭阳称他为‘弘扬’,老沈头等人明白了,这孩子只怕就是被许昭阳抢走后失踪了数年的惠王宸弘扬了。   “姑姑,你为什么要杀那些牛羊?为什么要毁了那么好看的亭台楼阁?不要杀他们、毁它们好不好?弘扬不想要天下,只想和姑姑待在一起。”   许昭阳的眼神突的凌利起来,“你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你不想将那个小皇帝拉下马吗?你难道要做一辈子的叛党之后吗?”   见一向对自己和蔼可亲的姑姑一下子变得如此狰狞,宸弘扬一时间吓得躲到了秦愿的身后,怯怯的说不出话来。   秦愿看着许昭阳的眼神很是心痛,因为……许昭阳变了,变成了十足的乌雅第二,身边不再是他一个男人了,吴为等人都成了她的座上宾。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本想杀了她,奈何她的毒蛊之术得尽乌雅的真传,他不是她的对手了,只能受制与她。而她对他似乎不错,她给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至少吴为等人都得听他的话。可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很简单,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东方随云。你当初是如何污辱本香主的,本香主要一样样的寻回来。本香主要让你尝尽本香主曾经尝过的痛。本香主要让你爱我爱得为我生、为我死!然后……然后……”杀了他吗?这么些年,他绝情,但她并未死心啊。   闻言,秦愿的心都是痛的,紧紧的拽着宸弘扬的手,捏得宸弘扬直是呲牙咧嘴的叫着‘疼疼疼’的话。   许昭阳的神情有丝迷茫,继而一一扫过吴为等人。“去,将本香主抓到的那个女人给押上来。”   很快的,吴为等人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上来,老沈头夫妇眼尖的认出那女子,同时惊叫一声‘山灵’。   原来那沈山灵被东方随云大怒卖掉后,老沈头夫妻爱女心切,背着东方随云将女儿悄悄的赎了回来,又不敢将她藏在隐水山,是以将她藏在了沈家原来的老宅,那间上隐水山必经的茅屋之中。这些年来,东方随云少有上隐水山,再加上老沈头夫妻做得极是隐秘,即便是两个儿子他们都没有告诉,是以这些年来沈山灵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不想如今落在了许昭阳的手中。   只见许昭阳缓缓的走到沈山灵的面前,“你曾经是东方王爷的妾啊。”   早听闻过许昭阳痴念东方随云的事,也早知道许昭阳是叛逆通辑之辈,更知道今天自己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在许昭阳那冷冷的眼眸的注视下,沈山灵打了个寒蝉,弱弱的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许昭阳一掌掴在了沈山灵的脸上,只见沈山灵嘴角带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许昭阳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配做他的妾?”   沈山灵只是捂着自己的脸,“我……我……”了两声说不出话来。   “旦凡沾染了他的女人,本香主要那些女人都不得好死。”说着话,许昭阳又露出那鬼魅的笑来,在夜色中显得极是骇人。   许昭阳的‘死’字方落地,吴为等人即将沈山灵推到了黑压压的毒物之中,那些毒物似受了惊吓纷纷让开,似乎又在等待命令似的‘嘶嘶’的围着沈山灵。   眼见着那些毒物对着女儿张牙舞爪,眼见着那些毒物将隐水山的牛羊吃得只剩下骨头,沈大娘‘卟通’一声跪了下去,直是磕头,“郡主大人大量,饶了我家山灵吧,来世做牛做马,老婆子我一定报答郡主。”   看着缓缓的向自己爬近的毒蛇、蝎子,沈山灵亦是‘卟通’一声跪了下去,“郡主,奴婢没有沾染他呀,没有。”   没有?许昭阳冷哼一声,“你有那个心,也有那个胆,做得出来为什么不敢承认?本香主最恨你这样的女人,来人,将她喂了蝎子,那些蝎子赶路都饿了。”   许昭阳语毕,只见那绿衣男人中有一个男人持起了箫,随着一阵阵诡谲的曲调传来,那些毒虫毒物居然似受调遣似的,除了蝎子蜂拥而上外,其余的毒蛇、老鼠、蜈蚣却是退了下去。   转眼间,数声‘啊’的惊叫声传来,沈大妈一时间晕倒了过去。山石、山风兄弟急忙去扶自己的母亲,而老沈头持着锄头奔向了那正在啃噬着自己女儿的那群蝎子。   许昭阳冷笑‘嗯?’了一声,吴为等人得令,其中一人抬手轻挥间,老沈头就被甩到了许昭阳的脚下。   沈山灵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中响起,隐水山中一大部分的女人都吓得瘫到了地上,有一部分男人则似吓傻了般,只是呆呆的看着那瞬间就变做了一具骷髅的沈山灵。   宸弘扬闭起他的眼睛,小小的身子就似那秋天的落叶不停的抖着,他不喜欢这样的姑姑,他喜欢他映像中另一个模模糊糊的姑姑,那个姑姑对他极好,总护着他,教导他如何待人,如何做人……每每这种噬血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闭眼想那个姑姑,这样的话,他的怕就会减轻许多。   “老沈头,你恨本香主吗?要恨,就恨你自己,你们不该想尽办法将女儿塞到东方王爷的身边,更不该任由你们的女儿想吞掉东方王爷。他是我的,是本香主的,任何想得到他的女人,本香主都要她们死得连骨头都不剩,哈哈哈哈……顾三郎,顾三郎,你也一样,你也一样。”语毕,她再度鬼魅的笑了起来。   一声轻叹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似有若无,却偏偏的将许昭阳那凄厉的笑给中断,紧接着,一袭白袍的身影从天而降,似踩着那月华而来,稳稳的落在了许昭阳的面前。   旦见来人一袭紧身的白袍裹在她纤细的身躯上,只是肚子那里有点微隆,血红的长发恣意的随夜风起舞,凤眸中的冷冽之气硬是盖过了许昭阳眼中的冷艳之神。最奇的是她额间的那朵昙花烙,就似真有一朵昙花在午夜间开放的感觉,随着火把的光散着淡淡的光晖。   “你是……你是顾……顾青麦?”许昭阳一时间尚不能承受顾青麦死而复生的事,继而她又直是摇着头,“不,你不是,不是顾家贱人。”   魅颜一笑,似春天的百花齐放,顾青麦软软糯糯的说道:“吴为,告诉你们香主,本尊是谁。”   “顾三郎。”   吴为的回答掷地有声,隐水山一众本在震惊中的人同时‘啊’了一声,原来她就是新主母,和原来的主母好像……好像……除了头发,除了额间的昙花烙……   这声音,这声音明明就是顾青麦的啊。许昭阳一时间有些迷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青麦缓缓的转过身,盯着眼前的堆堆白骨,看着毁得一塌糊涂的隐水山……极度痛心的摇了摇头,“还是晚了啊。”   接到万年青‘吴为等人来了大业了,动态暂时不能确定’的飞鸽传书。她认定吴为等人只怕是要来找自家夫婿的麻烦,更肯定是乌雅不想放过自家夫婿于是来大业抢人来了。于是不顾身子的不适千赶万赶的赶往皇城期望平熄乌雅有可能引起的骚乱,只是一阵熟悉的毒虫毒物的血腥之气让她敏感的嗅到隐水山方向出事了,她丢下一众人只身赶来,可仍旧是晚了。更令她想不到的是来人不是乌雅,而是许昭阳。   “不晚,正好。”不管眼前人是不是顾青麦,如今她身怀绝世毒蛊之术,灭掉顾三郎是轻而易举,想到这里,许昭阳摆了摆手,“蛇阵。”   吴为眼中抹过一丝奇怪的眼神,继而伸手从背后取出长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一时间,那些毒蛇随着诡谲的乐曲扭动起来蠢蠢欲动,继而在高音的指挥之下,毒蛇吐着蛇信往顾青麦的方向涌去。   “你们都退下。”顾青麦冷喝一声叮嘱隐水山的村民退后,继而她凭空跃起,不知何时,她的口中多了一片树叶,伴着吴为的笛声吹奏起来,那些本扑向顾青麦的毒蛇居然都呆在原地不动,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扭动着身躯。   看着定定的定在半空中的人,看着她随风轻扬的红发,看着她额间的昙花烙散发着层层的光晖,就似那魔界来的阿修罗,极具的诡谲,极度的魅艳。许昭阳一时间有些失神,顾三郎的传闻她不是没听过,不想一见之下,果然神采飞扬。   就要许昭阳愣神间,只见地上的毒蛇似乎都被激怒般,互相拼命的撕咬起来。而吴为的嘴角亦是流出淡淡血迹,最后张口吐出一口血痰来跪在了地上,笛声再也没有响起。   许昭阳怔忡的看着倒地的吴为,心中明白吴为是斗不过顾三郎的,她咬唇喝道:“蜈蚣阵。”   又一个绿衣男子蹩眉,最终是持着埙走了出来,一如前番的箫和笛,那些蜈蚣受埙的控制,居然一个个的磊了起来,最终磊成了一个人形,似人般的扑向了半空中的顾青麦。   ‘啊’的一声,听了顾青麦的吩咐都退到后面的隐水山的村民齐声惊呼,又有几名妇女婆子们倒了下去,包括元五家那个五大三粗的媳妇都倒下去了。   冷冷一笑,顾青麦甩掉手中的树叶,修长的戴着白羽手套的手缓缓的舞起一阵光圈,将她很好的包围在光圈之中,紧接着她缓缓的拍出一掌,随着掌风而来的是阵阵火焰。旦见那磊成人形的蜈蚣纷纷挡不住那烈焰之光,一一中了掌风,继而浑身起火,瞬时间那磊在最外围的蜈蚣纷纷被烈火烧毁,紧接着,里面的也燃烧起来,那蜈蚣磊成的人轰然倒地,正倒在那仍旧在撕咬的群蛇阵中,那群蛇受了惊吓,一时间蛇和蜈蚣大战起来。   这是许昭阳第一次看到她的蛇阵、蜈蚣阵大乱大败,她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仍旧停留在半空中的顾三郎。继而她咬牙取下胸前的竹哨,亲自吹奏起来。   那久不动作的老鼠突的似黑色的溪流般直涌向隐水山一众呆呆的看着决战的村民。   “许昭阳,该死。”她不直接将许昭阳法办就不错了,万不想许昭阳居然想置隐水山的村民于死地?顾青麦凤眸中升起怒火,迳自飞身而下,挡在了那股黑色溪流之前,轻喝一声,那黑色的溪流似乎受了恐吓,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不少。   顾青麦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递到沙青的手中,“快,领着所有的人退到随园。将这药洒到四处,那些老鼠必不能伤害你们。”   沙青急忙接过,又亲自招呼着男人们拖着那些已是吓晕的女人们蜂拥进了随园。他又急急的在随园的四处洒着药水。   万不想顾三郎在瞬间能够将黑鼠吓得退回?许昭阳在短暂的愣神后,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到竹哨之上,再度吹奏着乐曲。一股股腥风伴着乐曲传到了老鼠的耳中,旦见它们似疯了般,不再惧顾青麦,而是蜂涌着往顾青麦的方向扑去。   知道随园的人还得有一定的时间洒那黑鼠所惧之药,顾青麦只是左右腾挪的避着那群黑鼠的攻击,然后巧妙的将那群黑流引到追逐她的方向。无论她飞到何处,那群老鼠就似溪流般的跟到何处,大有不把她啃噬得骨头不剩绝不罢休之势。   “琵琶!”   在顾青麦的一声冷喝之下,那群绿衣男子中居然有人扔过来一把琵琶,顾青麦顺手接过,将手中的白羽手套取下扔掉,怀抱琵琶的瞬间,轻拢慢拈、复挑续弹,琵琶之音阵阵传来。有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的轻柔,也有银瓶乍破、铁骑鸣嘶的凄怆。大弦如急雨道尽思念、小弦似私语道尽柔情,一会儿似春江花朝秋月夜的相思,一会儿似有杜鹃啼血不悔情之所系,在四弦一声如裂帛中曲终收拨画心,一曲弹罢,只听得众人识弦未绝而魂先断。   那群黑色的溪流就似中了魔障,不但停止了追逐,而且相当乖巧的呆在了一处,不再动弹。   那一袭随风飘浮的白袍似踏月而来的谪仙人,那一头随风摇曳的红发映衬着满天的月光浮现一层神秘的色彩……不说吴为等人,即便是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情景的东方随云亦是醉了、痴了,定定的看着半空中怀抱琵琶笑看着天下的自家娘子。   ‘卟’的一声,许昭阳的口中大量的鲜血吐出,抬头间看到了东方随云。她有些茫然的伸手抓向他,“随云,随云。”   琵琶余音袅袅,只能化为天籁……东方随云猛然回神,他何曾看到许昭阳,只是迳自喊向天空,“娘子,你快下来,你怀着孩子呢。”   娘子?孩子?许昭阳心中突地起了恶毒之怨,伸手抓向自己的怀中,一只盒子就那般取出打开,几只蠕动的虫子倾盒而出,飞向东方随云的方向。   “屡教不改。”顾青麦怒喝一声,倾身飞向东方随云的方向。许昭阳先丧心病狂到要将隐水山的一众村民喂老鼠,后有要自家夫婿承受毒蛊之痛,这一次她必不手下留情,“找死!”说话间,顾青麦已是抓起了发呆的东方随云。   在顾青麦抓起东方随云的瞬间,一抹黑影飞身而至,挡在了东方随云的面前替东方随云挡了那毒蛊。接着,那黑影化解了顾青麦劈向许昭阳的掌风,迳自依着掌风之势抱着许昭阳跳到了那黑鼠之阵中,一时间。黑鼠之阵乱了,接着,传来许昭阳痛苦的叫声,“秦愿,为什么?为什么?”   “死了好,死了好,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我们都解脱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收吴为他们,因为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影子,都有他的影子……可我不会再让你如愿了,再也不会了……”   “不,弘扬……弘扬……”已被黑鼠啃得只剩下上半身血肉之躯的许昭阳举手艰难的挥向吓得不知所措的宸弘扬处,继而又看向东方随云处,“随云……随云……”   真是惨不忍睹啊,顾青麦急忙飞身到宸弘扬身边,将那颤抖得站不稳的小身躯抱入怀中,“弘扬,不怕,不怕。”   “我要姑姑,我要姑姑……叔叔为什么要杀姑姑?为什么要和姑姑一起死?他们都不要弘扬了,都不要了……”   自从怀了孩子,顾青麦对小孩子更是喜爱,宸弘扬的出生就注定着他的不一般,注定着他多舛的命运,让她想到她小时候的许多,是以顾青麦对宸弘扬无端的生出许多疼惜之心来。“弘扬不怕,不怕,我马上带你去见你的八姑姑,你的八姑姑最喜欢你了,你还记不记得她?”   八姑姑?好熟悉的称呼,他模糊的印象中似乎有那么一个人,一个非常疼惜他的八姑姑这么一个人。宸弘扬抬手指着黑鼠阵中只剩下一堆白骨的许昭阳,哭泣说道:“那这个姑姑呢,她虽然用老鼠吃了很多的人,但她对弘扬很好,很好。”   许昭阳一生嚣张跋扈、作恶多端,但她对宸弘扬的喜爱却毫不虚假,通过宸弘扬长得有红是白、穿着整齐就可以看出来,但仅仅凭这些又怎么能够弥补她的所作所为对这小孩子幼小的心造成的伤害?   在顾青麦思虑间,从软轿处又跑来两个人,居然是许昭阳最得力的丫头巧慧和小厮得福。他们二人纷纷‘卟通’一声跪到了东方随云的面前,“王爷,求王爷开恩,让我们领了郡主的尸骨去吧,好歹得让她安息。”   “她又让别的人安息过吗?”东方随云眼中有戾气。看着好好的隐水山几近成了废墟,他得花多长时间才能重新将隐水山恢复成原来的容貌?这可是他的桃源啊。“将她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先有谋逆之罪在前,现在谋逆之罪在后,若非这顾三郎的神奇,他们的郡主利用那些毒虫毒物杀入皇宫轻而易举……可如今,一切化为泡影。巧慧和得福双双瘫软到了地上,被方方赶到的包文龙等人押了下去。   一声轻叹自软轿中传来,原来那软轿中还有人?   吴为急忙掀起轿帘,紧接着,几个绿衣男子纷纷钻进软轿中,扶出来一个容颜憔悴的老妪。只听那老妪问道:“三郎,可还记得我。”   “乌雅?”顾青麦有丝愕然。乌雅的一身武学虽被卓闻人废掉,但依她的驻颜之术,当不至于老成这般。   似乎知道顾三郎疑惑的是什么。乌雅只是一笑,有气无力的看着许昭阳的白骨说道:“不管惹什么人,最好是不要惹顾三郎,昭阳,如今你懂了吗?”   许昭阳将乌雅控制在手中,逼乌雅教她毒蛊之术,又以乌雅为要挟,挟制吴为等人听她的话。乌雅不堪其扰,故意将毒蛊之术吹捧得比百万雄师还有作用,故意诱惑许昭阳前来大业找茬,这样一来,她将不再受制于许昭阳,她也好解脱了,总比现在要生不能生、要死不能死要强许多。   “吴为,你带着他们回南疆香峒吧,那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望你务必将我毒蛊一脉好好的承继下去。还有,一定要谨记,大业有三郎的一天,永远不许你们再犯大业的律法。去罢!”   “香主,你呢?”   “你们应该知道我之所以看上你们,是因为你们的身上或多或少在某些方面长得像昊南。我只是从你们的身上想留住昊南而已,如今我再也逃不掉生老病死的规律,当去寻他。”语毕,乌雅缓缓的走到许昭阳、秦愿的尸骨前,坐在其中,一笑说道:“其实,他们也算是痴人,即如此,我就陪着他们去罢,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乌雅语毕,旦见她的四周燃起熊熊的火焰。   “无极烈焰?!”吴为等人惊呼。这烈焰一旦燃起,再也救不出,救不出了。   在无极烈焰的烈舌之下,所有的黑鼠、毒蛇、蜈蚣、蝎子等毒虫毒物都‘嘶嘶’的叫着往后退去。而乌雅、许昭阳、秦愿等人的尸骨瞬时间化为了灰末。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朋友们对本文的支持,谢谢朋友们的赏赏、钻钻、花花、票票,你们的鼓励、督促成了我写这文的动力,快结文了呢。大家希望这个东方七七是女孩好呢还是男孩好呢?   132回大结局   隐水山百废待新。   按照顾青麦的意思,她本想就在隐水山休养生息。可万不想因了许昭阳的破坏,这里不要说休养生息了,住人都是难题,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随着东方随云回了摄政王府。   老沈头痛失爱女,自觉在对爱女这件事上瞒着主子有愧,于是请辞了隐水山大总管之职,携着老伴、两个儿子回了原来的茅屋,只说为东方随云等人上下隐水山的时候烧壶水喝。   东方随云虽然不满老沈头在沈山灵这件事上瞒着他,但想着老沈头为隐水山辛苦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是以令新任的隐水山大总管沙青每月按原来月银份数备好老沈头一家所需按时送去,只说是养老之用。   老沈头一家自是感激不尽,时有让山风、山石兄弟送些亲猎的猎物到摄政王府,这些话自是不必细表。   转眼就到了大雪纷风的季节,年关将近,夜老夫人见媳妇的身子越来越沉重,于是她亲自掌管王府内宅、外院的锁事,细细的吩咐着含玉、擎苍夫妇准备着过年要购买的一切吃喝用度。东方随云也将朝中所有的事交予了东方烨、柳立诚二人,自己在家专心的守着顾青麦以防万一。   顾青麦的产期是腊月十七,直至腊月十七这一天,一大清早,顾青麦一点感觉都没有,仍旧有说有笑的和婆婆等人说着话。正说得高兴间,擎苍悄悄的走了进来,偷偷的在东方随云的耳边耳语了两句。   岳父和两位舅子来了?东方随云心中一喜,出于顾自强和两位舅子的特殊身份,不能太惹人眼,是以,东方随云只是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接着凑近自家娘子的耳边说了些话。   早从信中得知父亲和两位哥哥要来,但途中偏逢大雪封山,只当他们会推迟日子进京,却不想他们仍旧在她临产的这一日赶到了。顾青麦一时间激动难忍,却是发作了。   顾自强父子方方激动的看到顾青麦,万不想她就送进了产房。父子三人一如东方随云般,四个大男人就那般在产房外焦急的转着圈圈。   “唉哟,我说亲家,亲家兄弟,还有云儿,你们能不能够不要这样,你们一紧张,搞得我这个老婆子也紧张起来了。”   “娘,你听,你听,娘子叫得很凄惨啊。”听得他的心是一阵一阵的抽疼。恨不得不要生了的好。   “是女人都要经过这一关。这女人生孩子啊,就是一条腿迈进了鬼门关……”   不待母亲说完,东方随云害怕的抓着母亲的手,“啊,娘,那怎么办?”   从前那个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稳若泰山、面不改色的儿子到哪里去了?这样一惊一乍的也会影响到亲家父子不知道吗?看着亲家父子三人发白的脸。夜老夫人使劲的戳了戳儿子的额头,“只要你在外面不要太紧张,不要影响媳妇就行了。”   “啊,那我,那我……”东方随云一时指指外面,一时又指指里面,继而倒在太师椅中又突的站了起来,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总而言之,就是浑身的不自在。   “云儿,女人生孩子,头胎是难关,是要难一些,花的时间要长一些。只要这一胎下来了,以后的都会非常的顺利。”   以后的暂时不考虑,问题是现在怀着的这一胎,东方随云有些怕和担心的问道:“可这一胎,是个小魔王啊。”   夜老夫人‘噗’笑一声,“什么小魔王?还不是你们替他取的浑号?”说着话,直是斜睨着儿子,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夜老夫人口中的‘他’指的是经太医拿脉,断定顾青麦腹中孩子为儿子。   顾青麦怀的这一胎,确实是个小魔王,从十七的早间发作,一直到十八的清晨居然硬是没生下来。一时间,不但是东方随云、顾自强父子他们的脸都白了,夜老夫人的脸也白了。她急急的推开门掀起帷幕走到顾青麦的身边,看着顾青麦已然再度晕厥过去,她急忙坐到媳妇的身边,直是抓着顾青麦的手搓着,“媳妇啊,你要坚强些啊。想当初,亲家母生你的时候何等艰辛的条件都生下了你。媳妇,不能再拖了,再拖个一时半会子,不但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你也保不住了啊。”   婆婆的话如当头一棒,顾青麦想到了生她的母亲,想到了这个孩子能够保住的不易,怀胎之初的呕吐、好不容易不吐的时候又和许昭阳的决战差点就让她失去了这个孩子……一时间心头大震,再度恢复了体力。   在一众稳婆、太医的帮助下,终于在辰时时分,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摄政王府。   “恭喜老夫人,恭喜王爷,恭喜护国夫人,是个小王爷,是个小王爷啊。”   不待里面的人出去报喜,东方随云早就冲进了里间,而顾自强父子碍于太医和稳婆等人原因,只好仍旧在外面的暗室等着。   东方随云一迳冲到产床前,长跪趴在床缘,紧张的看着顾青麦苍白的容颜,“娘子……娘子……”   眼见平素镇定自若的自家夫婿如今说不出话来,顾青麦虚弱笑道:“我想看看孩子。”   “别看他。”东方随云说着话,直是伸手抚着她额间的冷汗,“我恨死这个小子了。”   眼见自家夫婿这般负气的神情,知道全是为她担心,顾青麦缓缓的抬手摸着他的脸颊,“我就看一眼。”   方出生的小王爷还在‘哇哇’大哭,任谁哄都哭个不停。东方随云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母亲怀中的襁褓一眼,“都别哄他,让他哭,看他还折不折磨我家娘子。”   ‘噗’的一声,产房中的人都笑了。夜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将襁褓塞到儿子怀中,“是啊,他是折磨你家娘子,但折磨的也是他娘。”   说来也怪,那襁褓一到了东方随云手中,居然不哭了。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东方随云。一时间,蛰伏在东方随云心中的父爱是泛滥而出,他不自觉的伸手点了点小婴儿娇嫩的、尚未完全展开的脸颊。那小婴儿居然呶了呶嘴笑了。   “呀,他会笑,他会笑。娘,他看着我笑。”东方随云一惯清冷的声音居然带了丝颤抖。   看着儿子欣喜若狂、不知所措的神情,夜老夫人好笑的戳了戳儿子的额头,“你呀。”说着话,她准备抱过孙子给媳妇看看,哪知一抱过来,那小襁褓居然再度‘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下,东方随云就心疼了,早忘了他说的‘别哄他,让他哭’的话,急忙从母亲手中抱过儿子哄了起来。   说也怪,那襁褓一到了东方随云的手中,居然又不哭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东方随云,不时的又呶呶嘴,发着无意识的笑。   “小王爷只认王爷啊。”产房中的张太医、罗太医和一众稳婆说着恭维话。   这句话中听,东方随云笑嘻嘻的摆了摆手,“都有赏。含玉,带他们下去领赏。”   张太医、罗太医和一众稳婆相继告辞,外面自有含玉和擎苍招呼。顾自强父子趁机跑了进来,一一抱过小襁褓,奇怪的是,那小襁褓谁都不认,只知道‘哇哇’大哭,只要东方随云抱着,他就不哭了。   夜老夫人笑道:“还真是个小魔王,媳妇怀他十月就吐了四个月,如今出来了,转了个性儿,预备着折磨他爹了。”   一席话,说得顾青麦心中痒痒的,“让我看看。”半天了,都没有轮到她的手上。   东方随云小心翼翼的将小襁褓递到顾青麦手上,说也怪,小襁褓在顾青麦的怀中居然也不哭。   顾昊苍、顾昊穹兄弟颇是不信,再度抱过小外甥,那小外甥居然又‘哇哇’大哭起来。   “不得了,不得了,定是小魔王了,是来磨你们二人的。”   因了东方七七太过认人,事先请的奶娘一个也没有派上用场,顾青麦只好亲自上阵。好在生下东方七七后,她的身子恢复得也快,亲自哺乳也未觉得累。这个东方七七虽然磨人,但只要他吃好了、喝足了,抱着他的人是爹娘,他就不吵不闹。   东方七七的百日宴,宴席从东城摆到了西城,又从南城摆到了北城,举城庆祝了三天三夜,堪称大业皇城之一景。   累了三天三夜,东方随云颇有醉意的回到寝房。见自家娘子正好将喂饱的儿子放入摇蓝。   踉踉跄跄的走到摇蓝边,东方随云整个人趴在摇蓝上,满脸欣喜的看着睡梦中都发出满足的笑的儿子,一时间心痒了起来,伸手准备去挠儿子的脸颊。顾青麦眼明手快的挡住,“别闹,好不容易哄好的,你一挠,他又会醒。”   这儿子越大越磨人了,如今吃饱喝足睡了倒好,醒了后偏要你和他说话,你不说话他就哭。这三个月,东方随云只觉得自己说了一辈子的话了。见自家娘子一本正经、严肃的神情,东方随云的醉意更甚,“真的?”说着话,他将手再次挠向熟睡的儿子。   果不其然,睡着的东方七七被父亲的挠痒痒惊醒,再度撇着嘴大哭起来。   顾青麦恼得捶了东方随云两拳,“你来。”好不容易哄睡的啊。   “我来就我来。”东方随云趁着酒性抱起儿子,又细细的说着些话。   瞌睡居然被人惊扰?这一次,东方七七可就一点也不卖他爹的面子了,仍旧扯着嗓子哭,万般无奈之下,东方随云的酒也醒了大半,摸着脑袋讪讪笑道:“娘子。”   气不得、笑不得,顾青麦冷哼一声,接过东方随云递过来的儿子,再次宽衣解带喂着瘪嘴痛哭的儿子。   终于在数番‘咿咿呀呀’貌似告状痛诉的哭诉中,东方七七且吃且说,一时后已再度熟睡过去。顾青麦慢慢的将儿子放在摇蓝中睡下,“再不许挠他了啊。”半晌不见回音,她转头看向东方随云,这才发现他的整张脸似乎极度的黑。她诧异问道:“你又发什么疯?”   “马上把他送走,送到地驭门去。”   “你上次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向地驭门提一个请求,那就是请求七七不去地驭门的么?”师傅们重信守诺,既然答应了东方随云可提出任何请求,那……也不知道二师傅听到这个请求会不会再度黑脸。   “上次是上次,现在是现在。”东方随云的话说得极是肯定,似乎对东方七七有些深恶痛绝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顾青麦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搭上他的额头,“酒喝多了”   不接触还罢,一接触,这忍了数月的苦倾泄而出,东方随云利落的将她压在身下,“这小子将为夫的福祉都占全了。”   感觉又羞又恼,顾青麦死捶着身上的人,“你发酒疯呢。”   趁着酒意,东方随云不管不顾的扯着她身上的衣物,很是急切。   “别吵着了七七……他方睡呢,要是再吵醒了……唔……”   所有的话,都被东方随云吞入腹中。很快的,衣物撒了一地,幕帐急速的下垂,他有些猴急的将还要去管儿子的人困在了身下,黑若墨玉的眸中泛起灼灼的情欲之火,伸手抚着她因了生孩子后更显细腻光滑的肌肤,狠狠的吻在那灿若桃花的红唇之上。   很快的,帐幕随着床榻微微的颤动着,压抑的喘息、隐忍的低吟破幕而出,靡靡之音越来越盛,欲罢不能。   “你不是‘恨’七七的么?不怕又怀上一个六六?”到时候,又得忍几个月,又得吵着要福祉?   “不管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先图了这一时快活的好。”   她又急又怒又笑之下,将拳头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再次翻身而上,重重帐幕似被风吹拂的稻穗,帐幔之内,鱼水相谐,再谱一段巫山云雨之情。   冬去春来,转眼已至盛夏,灾后重建的隐水山在东方随云的亲自设计下,一一仿造地驭门的布局格式重新修筑,外人想要进入隐水山,难上又难。   除却将隐水山原有的亭台楼阁修复外,成群的牛羊鸡鸭、成片的青菜果蔬再度重现,隐水山上一片生机盎然,较之原来更是美上三分。   因了难奈夏天的热,顾青麦带着儿子到隐水山小住以避署。   这随园之中,新栽种了许多老槐,是东方随云特意从大业各地弄来的。如今夏风习习、绿荫成阵,顾青麦心情极佳的抱着儿子在槐树下和他说着话。   东方七七听得很认真,小手小腿不时的蹬着,有时会因了母亲的笑,他跟着笑上两声。   “小王爷,真可爱,手和腿真有劲。”   说话的是孙二娘,那个曾经为了一双鞋垫惨遭丈夫痛打的媳妇。如今,东方七七身上穿的衣物鞋子无一不出自孙二娘之手。   “可不,奴婢从来没见过这点大的孩子有这么大的手劲和腿劲。看来,小王爷以后是个习武的料。”   接着说话的是元五家的媳妇,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有一手上好的厨艺。特别是炖汤煮鱼的手艺连夜老夫人都比不上。旦凡顾青麦在隐水山的时候,都是由她照顾顾青麦母子的生活。   顾青麦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令这里的两百号村民很快喜欢上了她,并且也不再拘禁,偶尔还会将她和原来的少夫人相比,直说她们不但长得像,即便是脾性都一模一样的话。   “夫人,您是不知道。我们听京中的人传言,我们原来的少夫人芳魂渺渺的时候,金銮殿一战啊,可是超凡脱俗了。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的少夫人有武功呢。”   顾青麦知道,这隐水山的人口中的‘夫人’是指的顾三郎,而‘少夫人’指的是顾青麦。只是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无论顾三郎也好顾青麦也罢,都是她!   “那是当然,顾老爷子何等的英雄人物,他的女儿当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就叫虎父无犬女。”   听着这里的村民再度说着往事,顾青麦只是展颜一笑,继续哄着独自嘻嘻哈哈的东方七七。   “好在碰到的是夫人您,如果是另外的人当了我们的主母,我们可不敢说原来的事。”   顾青麦好笑的挑眉,“原来的事?”   那说话的媳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王爷原来疼少夫人,一如现在疼爱夫人般,奴婢们怕多嘴说得夫人心里不好受。”   “旦说无防。你们要知道,正是因了王爷对原来的少夫人那一片痴情,我才认定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是以才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啊。”顾青麦笑看着东方七七,直是问道:“是不是啊,七七,如果你爹不痴情的话,娘才不嫁给他呢。”   东方七七将小手往口中塞,只是‘咿咿呀呀’的说着些话。   “夫人,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都只当原来的少夫人复活了呢。特别是你那一身的武功,我们都以为是少夫人从天上飞来救我们……”说到这里,孙二娘居然掉下两滴泪来。   不想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这里的人是那么怀念原来的她。顾青麦心生一股感动,将手中的帕子递到孙二娘的手中,“可想你们的少夫人是一个多好的人了。真真是恨不能与她相逢啊。”   孙二娘不好意思接顾青麦手中的手帕,只是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泪。“夫人不要怪我们。我们是想起原来少夫人的好……哦,对了,还有段氏,原来她居然是澜沧卫城的主母啊……”   听着这里的婆子、媳妇们争先抢后的说着些往事,顾青麦只是平静的看着她们,直到她们热热闹闹的话题告一段落,顾青麦方问道:“那你们觉得,是我好些呢还是原来的少夫人好些呢?”   “都好。”   听着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顾青麦笑得如三月的桃花开放。这里的人仍旧质朴,没有因为她是新来的主母就刻意的讨好,也没有因原来的她的离去就刻意的贬低。她会心说道:“难怪王爷喜欢这片土地。”   “夫人说些什么?”   “我手痒了,想打会子牌,你帮我抱会子小王爷。”   还未将东方七七全然放到元五家媳妇的手上,东方七七小嘴一瘪已是哭了起来。元五家的媳妇急忙抱着东方七七哄了起来,就是抛上抛下都讨不了东方七七的好,哭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撕心裂肺。   顾青麦有些无奈的看着被骄惯坏了的儿子,认命的抱过来,“好吧,我抱着他和你们打会子牌。”   “我来抱。”   东方随云的到来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一并礼节过后,知道自家夫婿肯定是有事才上隐水山,顾青麦随着东方随云进了寝房。   “朝中不是有事吗?你怎么倒得空来了?”   东方随云怀抱着儿子靠在床头,喜爱的逗弄着要与他说话的儿子,“皇太后省亲,住在摄政王府。本王总得避避嫌的好。”   闻言,顾青麦略挑着眉,心中直是苦笑。这个夜柔,还不死心?难怪婆婆没有来,肯定是拖着夜柔脚步的原因。再怎么说,夜柔省亲是省长辈,东方随云半路开溜也不为过。想到这里,顾青麦笑道:“避嫌?避什么嫌?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般躲避,倒显得有鬼似的。”   听惯自家娘子的揶揄戏谑,见她正麻利的铺着摇蓝中的薄衾,东方随云回道:“娘子,这隐水山只怕住不长久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你能够躲到哪里去?依我看,还不如辞了那什么劳什子的摄政王爷之职,少与庙堂接触即是。皇太后自就没有借口时不时的传你觐见了。”   “本王虽然不待见先帝,本王虽然也不待见皇太后,但我当初在舅舅临终前答应过,好好照顾夜柔,唉……”   夜柔年纪青青就独守空闺,说起来这境况是有些惨。但人生是公平的,一如原来你只吃甜的,后来必有苦头吃。一如你原来吃过苦头,后来必有甜头尝。夜柔就是先尝尽了甜头的那一类人。铺好摇蓝中的一切,顾青麦回头说道:“皇太后如今衣食无忧,舅舅在天之灵当瞑目了。再说弘文虽然年幼,但经你教导几年,我看着还行。以后他的作为当在先帝之上。你还愁什么?”   “再等等吧,等弘文亲政了,我才能全然放下心来,才觉得是不负舅舅的临终嘱托。”   “嗯,我等你。”说着话,顾青麦坐到床缘,偎在自家夫婿的怀中。   东方随云有些感动的将自家娘子搂紧了三分,“本来为夫是想给你创造一片桃源,可不想又将娘子扯进庙堂。娘子,你要相信为夫。等弘文亲政,为夫就将家搬到岭云马场,那里离大风镇也近,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时常和岳父走动。然后,为夫还要买一条战船,带着你们母子,遨游五湖四海,一如蓝兄般,我们一起见识见识海那边的国家和皇朝。”   “好啊。”   一手抱着自家娘子,一手抱着儿子,东方随云觉得相当的满足。一时间困意袭来,就那般靠在床边眯起了眼。   知道他长期忙于朝务,费心劳神,顾青麦有丝心疼,只是悄悄的从他的手中抱过儿子,又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这才蹑手蹑脚的将已然熟睡的儿子放在了摇蓝中。   夜色悄然降临,守着父子一下午的顾青麦亦是靠在床头打了个盹。   正要进入浅眠,多年形成的警觉告诉她,有人!   她霍地睁开眼,丈夫仍旧睡得熟,可摇蓝中的儿子已无了踪影。她轻呼一声,熟悉的藏波罗花的味道传入鼻端,她的心狂跳起来,“四师傅。”   沿着藏波罗花香的味道,顾青麦一路狂追,直至隐水山的卧龙湾附近。她猛地定住脚,眼中浅湿的看着前方那一抹孤傲的雪衣身影。   “四师傅。”   “怀故。”   “四师傅,真的是你吗?”顾青麦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孤傲的身影走近。伸出手,摸着熟悉的容颜,原来不是梦,是真的,四师傅醒过来了。   “怀故,四师傅答应了你,一定要活下来,那四师傅就要对我的怀故一诺千金。”四师傅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爱徒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抓住,“你每天在四师傅的病榻前哭着求四师傅醒过来,四师傅都知道,只是,四师傅始终走不过那层迷雾。如今,四师傅走出来了,你可高兴?”   顾青麦急忙点头,“高兴。”   “一如当初,我们师徒要闯深渊之城时,为师不想将那母蛊永远的载在身上,于是,为师运用功力克服了母蛊,将母蛊从为师的身体中驱散。那个时候,我的怀故笑得很是开心。”   ‘嗯’了一声,顾青麦的脸上展现笑颜。“还是四师傅厉害,怀故很是汗颜,终究没有将四师傅的武学造诣学个透彻,要不然,将不会有这一头的红发。”   那一笑,似乎让他又看到原来的那个小人儿,四师傅只觉得心酸难忍,“怀故,你可有后悔师从为师?”   眼中已有了浅湿,顾青麦直是摇头,“怀故一生中最值得庆幸的事就是认识了四师傅,做了四师傅的徒儿。是四师傅教会怀故如何做人?如何成长?如何笑看红尘?如何看待爱恨情仇?四师傅教导怀故的一切,为怀故所做的一切,都将是怀故此生最大的财富。任谁也比不上。”   笑得柔和,四师傅的脸上透出神圣的光彩,“他呢?”   知道说的是东方随云。顾青麦含泪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里,有一片地儿,永远属于四师傅。任何人,不能触及。”那里隐藏着一份超越了男女情爱的感情,隐藏着一份超脱了师徒之爱的亲情。没有情欲横流,没有爱恋浓浓,有的是彼此的牵挂,有的是彼此的相知。   “好、好、好!”一笑之下,那初升的月儿皆无了光彩,四师傅轻抚着怀中已是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盯着他的东方七七,“怀故,他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进师门的时候,四师傅也是这般抱着她的吧,这一抱,就抱了许多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春夏秋冬,四师傅是最关心、最宠爱她的人。可人生是何其的喜欢和人开玩笑,当她长大了,懵懂的情爱逐渐滋生的时候,偏偏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以他的霸道、强权、无赖、深情掳获了她,让她的心和那个男人一起沉沦,心再也不能为另外的人开启。即便是四师傅也不能!   眼见爱徒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四师傅轻叹一声,伸手将爱徒脸上的泪一一抚去,“不过一世,为师已知不得的心痛心酸。那千年的等待,千年的心痛心酸,又将是何等的伤心绝望?”   “四师傅,你说什么?”   “怀故,还当你是小时候,和为师奔跑在吉隆草原上的时候,如何?”   顾青麦‘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四师傅低下头,将唇印在爱徒那昙花烙的印记上,“若我的怀故永远不长大多好,若时间能够停止该有多好。若……可一切,该来的都要来,该走的都要走。但是,怀故,为师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正常的活下去,才会有了今天幸福的生活。顾青麦的眼中再度浅湿。伸手紧紧的抱住四师傅的腰身,将头帖在他的胸前,任自己的泪水染湿他的衣襟。   “一如我的怀故当年为了救为师,不惜抛掉自己的性命令我们师徒奇迹般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如我的怀故为了救为师,不惜千难万难的弄来母蛊。怀故,我们彼此是如此的相似、相识、相知,就似一个人般,你还哭什么呢?该笑才是。”   是知己吗?不是!   是亲人吗?也不是!   是情人吗?更不是!   原来,他们是一个人!   顾青麦抬头灿然一笑,额间的昙花徐徐开放,在月色下,额外的耀眼。   四师傅修长的大手轻抚着那徐徐开放的昙花,“我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半晌,他长叹一声,收回手轻轻的抓住东方七七已然伸过来的小手,“怀故,为师要将他培养成又一个你,可好?”   东方七七谁都不认,能够认四师傅且带丝讨好的谄笑,并且拼命的想摸四师傅的脸,看来他们确实有缘。“好!”   毅然转身,四师傅抱着东方七七往远方走去,“怀故,保重!”   “嗯!”   夜风徐徐吹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青麦脸上的泪珠早已干透。心突地澄澈起来,看着远方的夜空,她会心一笑。   一声冷哼在她的身后响起,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怀故,我的怀故……”   顾青麦‘噗哧’一笑,转头看着身后那傲然欣长的身影,“你到底想怎么样?”   东方随云有些不甘心的上前,直是盯着她的凤眸,抓起她的小手捂近自己的胸口,“我欲何求?执子之手。相看变老,至死方休。此生如厮,足矣。”   (全书完!)   一个意外,几个疏忽,永远的痛再也不能磨灭。仅以此书献给在肚子中呆了42天的小贝子!世间一切没有如果,我只想说:对不起!   ------题外话------   谢谢一路支持相随的朋友们,再次鞠躬谢谢!我们《番外卷》中见!   @&8226;永远的唠叨:潇湘书院&8226;素馨小花完结文广告时间   《夫子栽了》,主旨‘我命由我不由天’,讲述龙九子之首逆天夺得爱情的故事。   《相公栽了》,主旨‘好女怕缠郎’,讲述赖皮相公‘非太狼’极度宠妻的故事。   《太子栽了》,主旨‘深宫有情人’,讲述花而不花的太子终获后星的励志故事。   喜欢我的写作风格的朋友们可以在《我家娘子》简介中链接以上作品,也可以在《我家娘子》封面右手边点击‘作者其它作品’链接以上作品。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o(∩_∩)o~   番外一宸婉君VS东方烨   大业皇朝的驸马爷东方烨带着自己的妻子前往花神娘娘庙上香。   为了不惊动地方官员,东方烨此行比较隐密,只准备了一乘四人抬的软轿,仅带着宸婉君、宸弘扬二人。   三人似一家人般,坐在软轿中。宸弘扬的脸上尽是童稚的笑。他趴在八姑姑的肚子上,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接着,他惊喜的抬头看着宸婉君,“八姑姑,弘扬听到小妹妹在里面动了。”   东方烨不屑的撇了撇嘴,如今他的权力皆被这宸弘扬给占尽了,明明趴着听的人应该是他,却偏偏让宸弘扬抢占了有利地形?“谁说一定是小妹妹,保不准是小弟弟。”   宸弘扬瞅了东方烨一眼,接着相当自信的拍了拍小胸脯,“我都听到她和我说话了,她说她是小妹妹。”   看着东方烨懊恼的神情,宸婉君不仅莞尔。轻拍着继续趴在自己肚子上和肚中的孩子说话的宸弘扬,另外一只手却是戳了戳东方烨的脑袋。   明白妻子所指的是什么,东方烨看着宸弘扬脸上的笑容,不禁展颜一笑。   记得初见宸弘扬的时候,整张小脸苍白无色,小身子发着抖,见谁都不说话。只有宸婉君边哭边笑的搂着他和他说了好些话,最后,宸婉君在一个木箱子中翻出一个‘小鸡啄米’的玩意儿递到了宸弘扬的手中,只到那时,宸扬扬才‘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随着宸弘扬的认祖归宗,但他的身份仍旧是尴尬的摆在那里。当朝皇太后夜柔极度的不喜欢宸弘扬,而且相当的排挤他,是以宸弘扬在皇宫中也不自在,为了这件事,宸婉君只好要东方烨去求了东方随云,将宸弘扬接到驸马府中抚养。   照说皇子出宫这事挺难,但东方随云如今权势滔天,他发了话,没人敢反对。再说夜柔对东方随云是千依百顺,自是放了宸弘扬出宫,一应俸禄皆发放到了驸马府。如此也甚好,两厢皆是眼不见为净。   初次入住驸马府的宸弘扬还有些胆小谨慎,随着宸婉君对宸弘扬的爱护,讲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又带着他去了许多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宸弘扬对宸婉君本就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映像,一段时日后,自是记起了这位爱他护他的八姑姑,于是更粘宸婉君了,几近是日夜都要宸婉君守护。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宸弘扬的心扉一天天的打开,不再似原来那般小心翼翼,也不再似原来那般总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笑容一天天的多了,话也一天天的多了起来。偶尔,他还会和东方烨一起写写字、画会子画、作会子诗。   连东方烨都感叹宸弘扬的文彩脱俗,早已超出了同龄小孩的才智,是以越发的喜欢宸弘扬,于是亲自在驸马府教导起宸弘扬来,算起来,东方烨是宸弘扬的夫子了。   如今,为了彻底消除宸弘扬所受的种种磨难,宸婉君偶尔会提起许昭阳、秦愿之事,起初宸弘扬十分的不愿回答,随着日子的流逝,宸弘扬的心不再似原来封闭,宸婉君问得多他就答得多了。大体上是在南疆香峒的生活。   “姑姑很喜欢弘扬。只要是弘扬想要的、想吃的、想用的,她想尽办法帮我弄到。我喜欢她。可……可姑姑有时候很可怕,她总是用那些老鼠、蜈蚣、毒蛇、蝎子杀人,弘扬劝了姑姑很多次,每当那个时候姑姑就不喜欢弘扬了,对弘扬很厉害。后来,弘扬再也不敢劝姑姑了。”   每每宸弘扬的心比较放开的时候,宸婉君就会问他‘还记不记得姑姑最后如何’的话。起初宸弘扬不愿回答,后来也回答道:“我救不了姑姑。就像姑姑每每拿人喂老鼠的时候般,弘扬也救不了那些人。”   想起过往的一点一滴,看着宸弘扬一点一点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东方烨和宸婉君自是高兴。今番去花神娘娘庙上香,除却宸婉君想求个母子平安符外,夫妻二人也想替宸弘扬求个平安符。如今看宸弘扬那般和顺、开心的趴在肚子上,宸婉君心中一动,摸着宸弘扬的脑袋说道:“弘扬,你长大了,会不会为你的姑姑报仇?”   在宸弘扬的世界中,‘姑姑’是许昭阳,‘八姑姑’是宸婉君。   报仇?宸弘扬不明白的看着宸婉君,“什么是报仇?”   “你姑姑是那么的爱你,所以你非常痛恨那个杀了你姑姑的人,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去杀那个杀了你姑姑的人,这就叫报仇。”   “可秦叔叔也死了啊。他抱着姑姑一起跳进了鼠阵,一起喂了老鼠了啊。弘扬该找谁报仇呢?”   是啊。秦愿的痴一如许昭阳的痴。最终是如他所愿的和许昭阳死在了一处,化为了飞灰,再也分不开了。虽未亲眼见识那一天的惨烈,但每每听顾青麦述及,宸婉君都忍不住要打个哆嗦。好在……好在……宸弘扬挺过来了。   见妻子闭目沉思,东方烨将宸弘扬拉到自己的怀中,打开轿帘,指着外面的风景说道:“弘扬,不打扰你八姑姑了,你八姑姑累了,我们看看外面。”   宸弘扬看着外面的风景,仍旧有心事的问道:“叔叔,弘扬该不该报仇?该找谁报仇?”   摸着宸弘扬的头发,东方烨轻叹一声,“弘扬,叔叔讲叔叔小时候的故事你听,你如果听不懂就可以问,如果听懂了,自然就知道该不该报仇了。”   宸弘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双好看的眸子直是盯着东方烨。   “叔叔啊,出生在一个名门望族,可偏偏因了叔叔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妾,所以,叔叔的出生注定是低下不堪的……”   听着东方烨讲述着他小时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遭了多少人的嘲讽一事,宸弘扬有些懂了,“叔叔,是不是一如皇宫中的人说弘扬是野种般?”   “胡说。”东方烨轻拍着宸弘扬的头,“你是先帝的第三个儿子,先帝滴血认亲认下你是事实。不要听信那些爱嚼是非的人说的话。一定要依着自己的心,走自己的路。然后做出一番作为,让那些曾经嘲笑过你、践踏过你的人好好的看看,你是好样的。”   宸弘扬的眼中漫起泪水,直是点头,“叔叔,弘扬懂了。叔叔是想告诉弘扬,无论你的出生如何?无论你经历了哪些事?最重要的是你是怎么走你的路的。如果叔叔因了受了那么多的族人的白眼和嘲笑也要报仇的话,叔叔现在的心思都将用在报仇上,也许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成就。”   东方烨低头亲吻了宸弘扬的额头一口,“弘扬,好样的。叔叔可以肯定,你以后的作为将在叔叔之上。”   “真的吗?”他如今是非常的佩服这位夫子啊。如果真能超出夫子的成就,他就觉得自己的一生足够了。   东方烨坚定的点头,“叔叔再和你说说叔叔当年参加科考的挫折和趣事……”   耳听得东方烨讲着少时的趣事、挫折、屈辱……宸婉君的眼中柔得似能滴出水来的看着他,接着又看向似懂非懂不时傻笑又不时惊讶的宸弘扬。人生真的是很奇怪,似乎早就注定好了,如果东方烨是嫡出且人生一帆风顺的话,又怎么能够这般和宸弘扬谈得来?虽然宸弘扬的人生比东方烨复杂了许多,但有了东方烨做为活教材,宸弘扬以后的路将会好走许多。   “叔叔,弘扬知道了。别人怎么说由着别人说去罢。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待自己。我只过好我的每一天,让自己不断的强大有实力,然后等我长大了,有了老婆、孩子,也爱着他们就是了。就像叔叔现在一样,爱着八姑姑,爱着未出生的小妹妹。”   会心一笑。东方烨摸着宸弘扬的头,“正是这个理。最主要的是人啦,要活得开心舒坦。”   宸婉君拉过宸弘扬抱入怀中,她却是将头搁在东方烨的肩上,闭目养神。   不一时,花神娘娘庙就到了。宸弘扬机灵的跳下了轿子,帮着东方烨扶着宸婉君下轿。   抬头一看,旦见庙内香烟缭绕,香客众多。宸婉君笑道:“这花神娘娘庙啊没什么变化,但人啊,都变喽。”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又有谁能想得到,当年在这里求姻缘签时,一个下下签让她烦燥不堪甚至有揍人的冲动……时过境迁之后,却原来,她的命中天子不是她一直追逐的那个人。   在东方烨和宸弘扬的搀扶之下,宸婉君一一拜过花神娘娘、王母娘娘、送子娘娘,最后在一棵参天古树之下的石桌边坐定,笑看着争着替她去打水净手的东方烨、宸弘扬二人。眼见着宸弘扬小手端着一盆水跑过来,宸婉君急忙伸手接过,放在石桌上。   接着,东方烨又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食盒拿到石桌之上打开,将里面的糕点、茶水等物都取了出来一一放在石桌上,“来,吃一些,补充补充体力。”   宸婉君很庆幸,老天让她碰到了东方烨。宸婉君甚至很感动,老天待她不薄。丈夫待她很好,从起初的相敬如宾,到现在的自然而然的牵手、亲腻、调笑……一边想着,她一边伸手接过东方烨递过来的食物,“弘扬,你也吃一些。要不然,待会子要喊饿了。”   食物带了许多,宸弘扬也不客气。迳自拿着自己喜欢的糕点放到口中,问道:“八姑姑,方才好多上香的人说我们是一家三口呢。”   “是吗?”宸婉君笑着将宸弘扬嘴角的糕点屑子抹掉,“八姑姑没有这个福气啊,如果弘扬真是八姑姑的儿子该有多好。”   闻言,宸弘扬的小脸笑得皱成一团,“弘扬也想当八姑姑的儿子呢。”   这小子,看来还是对自己的出生有些疙瘩。东方烨摸了摸宸弘扬的头,“不管怎么说,叔叔和你八姑姑已将你看做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了。对外,你是三皇子。对内,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许多礼仪规矩不能偏废,更何况他是皇子的身份?宸弘扬明白其中的不可能。但如今有了八姑姑和叔叔的爱,他就足够了。“八姑姑,小妹妹出生后,你是不是不会再爱弘扬了?”   “你是八姑姑爱着的第一个孩子,你说呢?”   “那小妹妹是八姑姑爱着的第二个孩子。”   宸婉君俏皮的冲着宸弘扬眨着眼睛,“正确。”   花神娘娘庙中,充满了宸弘扬稚气的笑声。终是小孩子,一时后困意袭来,宸弘扬竟是睡着了。东方烨一路抱着宸弘扬出了庙门。   自从成亲以来,东方烨和宸婉君就没有分开过。此次上香,宸婉君也不打算和东方烨分开,她不想独自宿在花神娘娘庙中,这也是她不想大张旗鼓的公开身份的原因。临来前她就决定当日随着东方烨返回山脚下的客栈中休息。好在有轿子,她也不太劳累。一大一小,二人都靠在东方烨的身上,一个熟睡,一个却在想着心事。   “阿烨,我曾经来花神娘娘庙求过姻缘签。那一次,是下下签。”   是卓闻人吧。东方烨也不点破。迳自听着宸婉君继续说道:“方才我又求了一个。是上上签。”   会心一笑,东方烨直是环抱着宸婉君,轻轻的拍着她的肩。   “阿烨,我很感谢上苍,是老天让你救了我,让我碰到了你。让我重新活了一次,重新正确的审视生活。”   他又何曾不是?一直以为高高在上的公主是嚣张跋扈之辈,哪曾想是那般的平易近人而且兰心慧质?一如大哥当年所说的‘不是驸马,而是丈夫……以后,你自是会见识八公主的好’的话,原来传言都只是传言,只有接触了,用心感觉了方才知道孰真孰假、孰好孰坏?是大哥啊,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家。   “阿烨,在遇到我之前,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孩?”   一时不妨,东方烨的俊脸有些微红,清咳数声,“懵懂之情总是有的。但现在……为夫的心中,只有你。”   “还有我。”宸弘扬不知何时已是醒来。   “对,还有弘扬。”东方烨笑着揉着宸弘扬的头,又轻轻的摸着宸婉君的肚子,“还有未出生的小妹妹。”   夜色沉沉,从赶山路的软轿中传来清晰的笑声,响彻山野。   ------题外话------   谢谢朋友们的票票!   谢谢Yesican的花花!(好久不见了,抱抱!)   谢谢满溪流水香、秋心自在含笑中的钻钻!(我很好,不要担心!)   隔日一更,朋友们勿急,群啃!   番外二蓝心VS卓闻人   蔚蓝的大海,波澜壮阔、海天一线。   三艘大型的战船停在大海之中,蓝天、蓝帆、大海,形成绝美的海之图。在其中最为壮观的一艘战船上,聚积了许多的人。   旦见那战船之上,立起了数丈高的秋千。一抹欣长的白袍身影正站在秋千之上,双眉紧锁、神情颇奈人寻味的看着战船上的一众人,最后他无奈且带着一丝惧意的问道:“能不能够不要玩这种游戏?”   这是什么游戏嘛?荡秋千也就罢了,居然要求在荡得最高的时候猛然跳下,直接纵身跳入那波涛翻滚的大海之中,美其名曰‘水上秋千’?   “不行,要想当我们的姑爷,就得跳下去。”   “没得商量。”   “除非你不想当我们的姑爷。”   耳听得下面的人群义愤填膺之语,卓闻人急忙举手过头顶,“好好好,本元帅跳,本元帅跳。”不就是跳一次海吗?怕什么?虽然他已然不会泅水,但蓝昊泽总不会见死不救吧,蓝心也不会见死不救吧。想到这里,他缓缓的将秋千荡了起来。   荡秋千本是女孩儿的玩意,如今让他一个大男人……唉,可是,蓝心一直不见他的面,那就更别谈成婚的事了。想到这里,卓闻人一边荡着秋千,一边瞅眼看向蓝心的闺房,窗子居然还是闭着?这个时候了都不来救他?太沉得住气了吧?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真的不会泅水啊,而且惧水如命。   “喂,高度够了,跳啊。”   “是啊,再不跳,待会子海风一起,那风浪就更大了啊。”   更大?看着大海中卷起的浪花,卓闻人只觉得头晕。如果待会子的风浪更大,那他不就更没有机会了?他咬了咬牙,大叫一声,旦见一道白光‘倏’的一声飞了出去。   战船上的一众人大声叫‘好’之后,继而都傻了眼,只见那原本要跳海的人居然仍旧在秋千之上,而且是死死的抱着秋千的绳索。   那方才飞出去的白光是什么?他们疑惑的往卓闻人的脚上看去,果然,一只靴子已然无了踪影。   居然甩了一只靴子?   所有看好戏的人‘切’了一声,丢了手中正在敲打的锅碗瓢盆。   卓闻人讪讪的笑了两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向着蓝昊泽的方向讨好的说道:“蓝兄,可不可以打个商量,换一种考验。比如弹弹琴、下下棋、写写书法、做个画什么的?再比如说,比比拳脚或者比比谁的饭量大什么的都可以啊。只要不是跳水,上刀上下火海我都愿意。”   就是因为知道你惧水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来考验你啊。蓝昊泽心中暗笑,却是唬着脸说道:“这是我蓝氏一族的规矩,如果你不愿意,明天我就张榜贴告示,我蓝氏一族要招女婿。到时候,比的可不止这一项。今天如此这般,对你已是最大的优惠了。”   卓闻人有些懊恼的看了眼蓝心闺房的方向一眼,摩挲了半天,“好吧。本元帅宁肯和那些人争上一争,也不愿意今天就喂了那海中的鱼。就明天吧,明天本元帅也要揭榜,参加比武招亲。”   呃?蓝昊泽愣了神。他没有想到卓闻人居然愿意参加比武招亲?如果真参加比武招亲,那一条条的比试下来,依卓闻人的能力确实可以领先。可万一到了最后他仍旧不敢跳这‘水上秋千’的话,那就是四海的海主都知道他蓝氏的姑爷有多么的懦弱。这可不是他愿意见到的现象,蓝昊泽用心的提醒,“你确定?要知道,比武招亲中仍旧有水上秋千一项。”   “也许还不到水上秋千这一项,所有的人就都败在了本元帅的阵下。”卓闻人回答得相当的有自信。   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蓝昊泽再度好心的提醒,“也许其他三海的海主也会来提亲,听闻三海海主的琴棋书画、武功谋略样样不差。再说他们如果可以和我蓝氏一门结亲,只会座大他们的实力,他们更会全力以赴,以……”   卓闻人摆手打断了蓝昊泽的话,“不必了,就比武招亲。”   见卓闻人如此镇定,蓝昊泽倒不淡定了。他知道自家妹子的心思,从来豪气如云的妹子居然一直躲着卓闻人不见,想必定是心中有意,只是那断了的臂膀……只怕自家妹子是走不出心中的结,哪个女孩不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给自己最爱的人,而她已有残缺,只怕是她觉得配不上卓闻人罢。   可事情忆然至此,他再多说也无益。蓝昊泽摆了摆手,示意所有的战船开回海湾。   这一下是炸了锅,原以为卓闻人是他们命定的姑爷,不想卓闻人居然放弃那到手的肥肉,要和一群狼重新来抢?还未见得抢不抢得赢?很快的,所有的水手下起了赌注,赌卓闻人能赢的是少之又少。   也知道自己的胜算过小,卓闻人却是相当有信心的坐在书桌边写着信。许久之后,他终于写完了信,站了起来,展了展手臂。“啊,大哥,看来,还是你狠,居然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情场老手啊情场老手。居然要本元帅一哭、二闹、三上吊?哼。”虽然冷哼着,但一哭、二闹已然没用武之地了,他只好认命的走第三条路了……在身上又加了一套衣物,然后看了眼三艘战船,最后看了眼蓝心的闺房方向,他略挑了挑眉,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大早,蓝昊泽拿着招妹夫的榜文来到卓闻人的房间门口,他决定最后给卓闻人一次机会。只要卓闻人敢跳‘水上秋千’,这榜文他就不发布。   只是敲了半晌,卓闻人的房门居然没有开?蓝昊泽诧异的推门而入,房间内没有人。他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书桌上有一封信,写着‘蓝心亲启’字样。   走了?蓝昊泽有些愤怒。万不想亲若兄弟、信誓旦旦的人居然是信口雌黄之辈?昨天的豪情壮志不过是为了要掩盖今天逃跑的事实?他放弃了?   “大哥,发榜文吧。”   蓝昊泽猛地回身,看着眼神很是疲惫的妹子,“蓝心,你?”   “他走了。”蓝心苦笑一声,倚门而立,“昨晚上就走了。”   “你知道?”   蓝心点了点头。“我看着他走的。”   看着他走?没有追?见妹子的神情凄婉,蓝昊泽明白,妹子终是女孩,哪有去追一个男子的道理?这点矜持还是有的。他晃了晃手中的信,“他这里有一封写给你的信。”   “烧了罢。”勉强一笑,蓝心转过身,“大哥,妹子我本就配不上他,不过是救命之恩而已,如今他走了,想必是想通了,这样更好,以后……”   蓝心的话还未说完,蓝昊泽已是惊呼起来。“糟了,我们误会他了。他没有走,而是学泅水去了。”   学泅水?蓝心猛地转身,只见大哥正展开卓闻人留的信读着。“蓝心,见信问安。本元帅不是没有跳水上秋千的勇气,但也不能就那般不顾性命的跳下深海。因为本元帅确实不知道跳下去后有没有活命的机会,在没有保证的前提下,本元帅更希望自己的这条命活得好好的以后好爱护你。所以,本元帅决定用延缓之计先揭下比武招亲的榜文再说,有了这个时间段,本元帅正好可以从浅水处开始学习泅水。但这个学泅水的事,本元帅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免得其他人笑话,是以我决定独自去学。你放心,再怎么说,我小时候学过泅水,应该不会有问题。关于本元帅学泅水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其他的人,保密、保密!卓闻人留字。”   难怪他昨晚上偷偷的溜走?难怪他昨晚连个包裹都没有带?原来是偷偷的学泅水去了?蓝心心中有些小甜,但继而心中一惊,昨晚的海风极大,即便是浅滩,那海浪……   蓝氏兄妹同时想到这个问题,一时间,二人的脸都白了,“快去看看。”蓝昊泽率先冲出了房。卓闻人至今未归,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   兄妹二人急急的跑向浅滩,哪里还有卓闻人的身影?急切间,蓝昊泽又命其余的水手方圆十里之内搜索,仍旧没有卓闻人的身影。倒是有一个水手,抓着卓闻人的衣物回了来,默默的递到了蓝昊泽的手中。   捧着卓闻人的衣物、鞋子。蓝心只觉得整个生命抽离般,呆呆的倒在沙滩上。再度醒来,看到的就是大哥蓝昊泽红红的眼睛。   “醒了?”   “几天了?”   “三天。”   “如何?”   蓝昊泽有些痛心的摇了摇头,示意仍旧没有找到。   大海的规矩,三天找不到,就代表无望了。“我很后悔,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他。他都没有带包裹,我应该怀疑的,我……”   看着自己妹子痛苦的神情,迷茫的眼神,苍白的小脸,蓝昊泽劝道:“蓝心,你们终是无缘。闻人的事,得快些上报朝庭……”   朝庭的兵马大元帅命丧大海,这件事可不能小视。蓝心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哥,成婚吧。”眼见大哥不明所已的神情,蓝心继续说道:“为妹子和闻人举办婚礼。”   冥婚吗?感觉心中一抹痛楚划过,蓝昊泽睁大眼睛看着妹子。“你可想清楚了?”   “他最忌没有衣物穿,就是怕没有衣物穿他才再也不敢泅水。都怨我,都怨我,为何要逼他?偏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后悔?为何要矜持?为何要计较他心中是不是有另外的一个女人?如果真喜欢,我应该有信心将他的心拉到我的身边。可如今,什么都迟了,什么都晚了。后悔也没有用了。我唯一能够补偿给他的,就是嫁给他。他葬身在大海,我蓝氏一族的先祖都在大海,只有我嫁给了他,我蓝氏一族的先祖才会保护他,让他在大海上不再孤苦无依,不再飘流不定……”   “好,蓝心,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大哥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办。”   “大哥,越快越好。我担心他很害怕。”   “好。”   婚礼和祭典同时举行,仪式非常的隆重。蓝心以卓闻人未亡人的身份亲自在海边替亡夫招魂,那番场景,见者落泪。   七七四十九天后,蓝心亲捧着卓闻人的灵位前往京城。只是她的手还没有摸到卓府的大门,卓府的大门居然自动的开启,她恍惚看到了卓闻人的笑脸。   “呀,卓夫人来了,请请请。卓叔、卓婶,快,少夫人回来了。”卓闻人说着话,急忙笑嘻嘻的伸手将蓝心捧着的灵位抓了过来,又递到卓叔的手中,“快快快,去烧了,正好没柴禾了。卓婶,我要你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快快快,沐浴的水、换洗的衣物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一路又是风又是雨,又是哭又是嚎的,精疲力竭了吧……”   没听卓闻人再说些什么,蓝心揪了揪自己的胳膊,又伸手揪了揪卓闻人的脸,卓闻人‘唉哟’一声,又叫道:“干什么,疼的,你知不知道?”   “你活着?”蓝心问得小心翼翼。   “本元帅是九命猫妖,当然活着。”   “你活着?”蓝心再度问着,眼中有泪流下。   卓闻人干咳两声,“这个,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先洗洗,吃顿饱饭,我知道,这一路上,你吃得极少,再这样下去,我没到阎王那里报道,你倒先去报道了。”   蓝昊泽的眼睛一直就是直的,至今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只到被卓叔请进去,直到接过卓婶递过来的茶,他才清醒过来。“卓叔,卓婶,闻人是什么时候回的?”   “昨天,他还说你们今天就到,他先回来做准备。”   “可是,可是……”   “我们少爷也太胡闹了,这种装死的事也是能够装的?唉,年青人……”   装死?蓝昊泽心中有怒气。搞半天卓闻人居然是装死?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是要吓死人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兄妹有多么的愧疚、内疚、自责?他到底知不知道……蓝昊泽正怒火中烧时,只听卓闻人的房中传来自己妹子高声惊叫‘去死!’的话。他手中的杯子不觉抖了抖,自家妹子很少发脾气,很少……这一次,真的发了?!   ------题外话------   谢谢奶茶528的花花!   谢谢413651573的钻钻。   嘿嘿,月底了,向亲爱的朋友们预定下月初的票票!砸狠些哈,不客气,大家一同过好‘六一’节,童年、童心、童快乐!   番外三东方一一诞生记   又是一年,槐花开遍。那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洁白的槐花似串串珍珠再次缀满枝头,挤在一片片嫩绿的叶子中,似随风起舞的风铃,暗吐幽香,其姿摄人眼球,其香沁人心脾。   槐树下,不下十个孩子,个个都仰着头看着槐树上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只听一个孩子叫道:“四四,快,下面的布都铺好了,可以摇花儿了。”   东方四四从浓密的槐树叶中探出头来,朗目有神的看着下面那些人,“都躲开了啊,我开始摇了。”语毕,他选了一个花簇最多的树枝摇晃起来。   霎那间,晶莹剔透的槐花似长着翅膀从天而落,似冬天的雪般扑面而来,空气中流动的都是槐花那丝丝缕缕的清香。   其他的孩子一哄而散,独留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端坐在那接槐花的大布上,他的眼中满是惊奇和喜悦,愣愣的看着撒在他身上的槐花。接着,他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抓下几朵槐花来。接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衣物,那落在衣物上的槐花亦抖落下来。他好奇的伸手将落在大布上的槐花捡到手中,小心翼翼、带丝犹豫的将槐花塞到了嘴中,细细的嚼了起来。   “四四,下来,你的武功还没出师呢。娘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爬树,只用竹杆子敲一些下来就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位大腹便便的美妇从屋子中走了出来,当她看到那大布上坐着的那个全身挂满槐花的小身影的时候,就似看到一个花中的小精灵,她又是笑又是恼的走到大布上,将最小的儿子东方二二一把抱了起来,直是拍着那小人儿身上的槐花,又哄道:“二二乖啊,你还小,不能吃生食,待会子娘蒸热乎乎的包子你吃,一样的香。”   东方四四早就似猴般的从树上溜了下来,讨好的来到母亲的身边,“娘,四四想吃槐花饼。”   这个儿子的性子也不知像谁。明明和自家夫婿长得一个样,偏偏的却不似他爹的性子沉稳,总是窜上窜下,一刻也不得停憩。别看方方六岁的年纪,这隐水山的每一棵树,每一座山头,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顾青麦好笑的拍着东方四四的头,“也不学学你二哥,瞧他,总在看书。”   东方四四闻言,朝着二哥所坐的亭子看去,扮了个鬼脸。   看着四儿子稚气的童颜,顾青麦又笑了。人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她生的六个儿子,性子上确实有着大大的不一。   大儿子东方七七就不用说了,如今虽然年方九岁,但师从四师傅后,性子很是令人难以捉摸。如果说他小时候还粘父母的话,自从随了四师傅,他谁都不粘,吃喝拉撒睡都粘着四师傅,搞得四师傅有些恨也不是、爱也不是。当然,这个大儿子也是唯一一个长得像她的儿子,自家夫婿每每忆及都痛心不已,直道‘亏了、亏了’。   其余的五个儿子,出奇的长得和自家夫婿一个样,特别是那个好读书的二儿子东方六六,连沉稳的性子、冷冷的眼神那简直整一他爹的杰作。别看年方八岁,但大业皇朝中已有传言,再过两年,东方六六的作为将超出去岁大业皇朝的榜眼宸弘扬。   一想到宸弘扬,顾青麦的眼光就看向今年业已十四的他,他正带着五五、三三等人在忙着收拾那大布上的槐花,当然,在里面帮忙的还有含玉的儿子牵黄、还有东方烨的一双儿女东方东方明志、东方明珠,还有大业皇朝的二皇子宸弘墨。   这个宸弘墨相当的有意思,明明是当朝皇帝的同胞弟弟,但他偏偏极喜欢和宸弘扬待在一处,并且总是偷偷的溜到驸马府陪着宸弘扬读书、习武。宸弘扬的性子偏淡,本不怎么和皇室打交道,但因了宸弘墨的原因,他对皇室的那份疏远也渐渐的不再,偶尔应宸弘墨之邀会去皇宫小住一段时日。   一一扫过一众孩子,顾青麦的眼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三儿子东方五五的身上,这个东方五五和东方四四可以说是个奇迹,是一对双生子,但五五的性子和四四绝然不一,五五总是讨好的、特别狗腿的跟在二哥六六的身后,一切抱着以二哥为马首是瞻的原则。也因了此,东方四四特别的不屑于和那个双生的哥哥一起玩耍,倒是和年岁比他小两岁的东方三三玩得比较近。于是,东方三三也就唯四哥东方四四的马首是瞻了。   随着六六、五五、四四、三三的出生,一向淡定的自家夫婿再也淡定不了了。特别是在东方二二出生前期,他索性连朝都不上了,直接在家中等了三个月,直到生下的又是儿子、而且又是一个长相像他的儿子后,他相当的失落,那一次搞得医术精湛的张太医、罗太医二人都冷汗直流,在摄政王爷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下,二人直说‘拿错了脉、拿错了脉’的话……他们能不怕吗?大业皇朝人人均知,摄政王爷想要女儿成痴,他们一紧张拿错了脉再加上想讨好摄政王爷……不管张太医、罗太医是如何的解释,失落之极的东方随云又去了一趟地驭门。   想到这里,抱着小儿子的顾青麦不由得笑了。她知道,自家夫婿想要一个女儿,特别的想要一个女儿,奈何、奈何……得不到女儿就算得回长得像她的大儿子也成啊,奈何、奈何……伴随着每一个儿子的出生,自家夫婿每次都要跑一趟地驭门,然后每一次是失望而归……   想着自家夫婿那失落之极的模样,顾青麦将怀中的东方二二放下,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和哥哥们玩去。而她则坐在一边,看着摇花、扫花、收拾着槐花的一群孩子。手不知不觉的摸到了肚子上。   按照张太医、罗太医把脉的结果,照说这一胎是个女儿。可两位太医一接触到自家夫婿那冷嘲热讽的眼光后,一个哆嗦,“也许……也许还得再等两个月,保不准是个儿子也说不定。”   这一等,就等到了怀胎十月、临近产期了,张太医和罗太医二人的说辞不停的转变着。顾青麦知道,他们二人是怕了,怕万一又是儿子,那摄政王爷的雷霆之怒……   “娘,娘,快,烙槐花饼去。”东方三三蹒跚着跑过来,直是拉着母亲的手,“三三喜欢吃娘烙的槐花饼。”   能不喜欢吗?只知道一味模仿着他四哥东方四四的口味。心中暗笑,顾青麦也不点破,迳自起身,牵着东方三三的手,看向一众其余的孩子说道:“弘扬,牵黄,你们都随我来,去厨房。”   ‘哦’的声响一片,十数个孩子已然哄跑进了厨房。和面的、端水的、打鸡蛋的、调蜂蜜的、洗槐花的……忙得不亦乐乎。   只有东方二二最是矮小,哪里都帮不上忙,是以有些左突右窜的跑来跑去。结果,谁都不待见他,他只好自娱自乐,一时间,他的眼睛被厨房中另外一只比他还要矮小的东西吸引,直是盯着那小小的东西看着,满眼的惊奇。接着,他只是拉着母亲的手,“娘,娘,那是什么?”   顾青麦随着小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老鼠?!   “老鼠。”所有的孩子都兴奋起来,直是丢下手中的活计,“快,堵住老鼠洞,堵住老鼠洞。”   于是乎,厨房成了捕鼠的游戏场所,堵老鼠洞的堵老鼠洞,追老鼠的追老鼠,锅碗瓢盆敲打声、孩子的惊叫声、喊‘打’声是连成一片。   老鼠受了惊吓,回不了老鼠洞,瞅准个机会跑出了厨房。   “追啊。”随着宸弘墨的叫喊声,所有的孩子大叫着追着那老鼠蜂拥而出。只有宸弘扬,始终有些害怕的躲在了顾青麦的身后。   知道宸弘扬怕老鼠是因了幼时的遭遇,顾青麦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宸弘扬的手,而东方明珠似乎也知道宸弘扬怕老鼠,她没有随着那些人去追打那只可怜的过街老鼠,而是相当有勇气的站在了宸弘扬的前面,“弘扬哥哥,不怕,明珠保护你。”   一时间,宸弘扬的俊脸有些微红,讪讪的笑了起来,摸着头,非常的不好意思。   正在此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宸弘墨早带着一众孩子再度冲进了厨房。瞬时,厨房中的锅碗瓢盆再度‘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传来一群孩子们‘快呀,打呀,在那里,快快快,在柜子上’的惊呼声和尖叫声。   顾青麦想为那只可怜的老鼠祈祷了。   唯有东方四四,神情最是激动,眼见老鼠上了房梁,他居然脱掉自己的鞋子直击房梁上的老鼠。扔得真准啊,老鼠‘吱吱’的叫了两声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正落在顾青麦的面前。   “看你还往哪里跑。”东方四四飞身而上,另外的一只脚狠狠的踩到了老鼠的身上。   “别弄死它,别弄死它,四哥,给我玩,给我玩。”东方二二踉踉跄跄的跑到了四哥的面前,急急的推着东方四四。   东主四四本就站得不稳,再加上东方二二一推,他由不得后退了两步,一下子撞到了母亲的肚子上。   起初不在意,继而顾青麦的肚子痛了起来,经验告诉她,“要生了,快。”   ‘啊’的异口同声,宸弘扬、宸弘墨大一些,急忙一左一右的扶着顾青麦出厨房,另外的东方三三和东方明志极是机灵,早随着牵黄跑出厨房,呼唤着含玉和一众稳婆去了。   只有东方二二,仍旧有些傻愣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老鼠,找了个木棍来,推着那老鼠在地上玩。   似乎心有灵犀,当东方随云心神不宁的赶到隐水山的时候,正逢宸弘扬、宸弘墨扶着自家娘子出来,东方随云一见之下,急忙上前抱起自家娘子往产房中跑。   稳婆早在产房待命,顾青麦很快的被送进产房。   陪同东方随云前来的,居然还有大业的少年皇帝宸弘文。在外守候着舅妈生产的同时,他细细的打听了一些事,从一些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中,他大体上知道是东方四四闯了祸导致舅妈早产。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东方四四,“四四,等着打屁股吧。”   东方四四的眼中居然满是泪水,“是二二推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如此一牵扯下来,最后的矛头居然都指向了宸弘墨,原因是他最大,居然带着一群小不点去追老鼠?   眼见着舅舅恨恨的眼光看着他,宸弘墨焦急的辩解道:“怎么都怨在我身上了?好吧好吧,如果舅妈这一胎出了问题,我就过继给舅妈陪罪。”   ‘啪’的一声,东方随云有些懊恼的拍了宸弘墨的头一掌,“乌鸦嘴,敢说不好的话?再说过继的事是由得你说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弘扬都能住在驸马府,我怎么就不能住在摄政王爷府?再说当年,还传言我是舅舅的儿子呢?”   再度‘啪’的一声,东方随云这次不客气了,“传言你也信?别人传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起哄?”   “我真的想当舅舅的儿子嘛,我真的很不想住在宫中。”   闻言,宸弘文有些懊恼的低头摸着脑袋。他又何尝不是?他又何尝想当一国的帝王?他多想就像舅舅一样住在这隐水山,朝中有事就处理一下,朝中没事就当神仙啊。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够。   之于宸弘墨那大胆的谈吐,宸弘扬的嘴角微翕,朝中不但传他是野种,民间也有宸弘文、宸弘墨是摄政王爷的儿子的传言……原来,皇家多阴诲、世事多无奈,不过多是世人的说辞而已,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一时间,他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东方二二用木棍挑着老鼠很是激动的来到一众人的面前,“爹,爹,你看,老鼠,老鼠。”   还老鼠?东方随云有些懊恼的一把将东方二二手中的木棍抢了下来,命擎苍将那可恶的老鼠扔掉。   这一下,东方二二就不依了,扯着嗓门大哭起来。   哭得东方随云是心烦意燥,只好又放下身段抱起小儿子,“二二不哭了啊,不哭了,是爹不好,是爹不好。以后,爹抓老鼠你玩好不好?”   “爹不抓,我就告奶奶去。”   人说疼儿疼幺,这句话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别看这个东方二二有些愣头愣脑,偏偏他就得尽夜老夫人的喜爱。一听到这长期的、有效的威胁之句,东方随云急忙点头,“是是是,不抓就告奶奶。”   见人前威风凛凛的舅舅这番低头伏小的神情,宸弘文‘噗哧’一笑,立马他又放下脸上的笑容,极是哭丧着脸看着舅舅,“舅舅,我们说好了的哦,如果你再提离开弘文的话,弘文也告姑奶奶去。”   朗目圆瞪。东方随云心中暗暗叫苦,眼前的少年天子是他一手栽培的,偏偏的这位亲政已经四年的少年天子对他的依赖心极强,人前是一个少年成熟的皇帝,人后却是成天抱着他的腿痛哭的小孩,他数番辞退的决定就崩溃在了宸弘文那漫天的泪水之中,如今,这小子居然也用上这招?   母亲如今虽然偏爱自家娘子,但对夜柔的爱也没有减许多。对弘文、弘墨的爱一如对几个孙子的爱没有少多少……想到这里,东方随云心中不仅叹了口气,他的命真的很苦。好在蓝昊泽将功补过,封死了夜柔的情欲一脉,否则,他的日子还真的不知到何日是个头。   东方随云正思虑间,一声熟悉的长啸声传来,紧接着身前白影一晃,卓闻人背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出现在了一众人的面前,“唉呀呀,来晚了,来晚了,生了没?是儿是女?说好了啊。这个媳妇本元帅可是定了四年都没定下来的啊。”   这个卓闻人似乎比他还心焦急啊,如果说他等女儿等了多少年,那卓闻人等媳妇就等了多少年。东方随云苦笑看着卓闻人,伸手摸向卓闻人背着的孩子,“乐成。下来,和哥哥、姐姐、弟弟们玩去。”   “不,爹说了,一定要等到我媳妇生下来,我才能够去玩。”   听着卓乐成稚气的语调,东方随云一时间笑了起来,忽地,一声冷哼传入众人的耳朵,只听宸弘文说道:“卓元帅,难道你不知道吗?如果是女儿,她就是我大业皇朝的皇后,怎么可能是乐成的媳妇?”   皇后?东方随云的眼睛亮了起来,看了眼年方十六的少年天子,是该考虑考虑了,如果真成亲了,也许将不会再抱着他的腿痛哭了吧。   方想到哭,产房里间传来一声‘哇’的哭声。真是快呀,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一如母亲所言,只要第一个生下来,后来的都会相当的顺利。东方随云正思虑间,产房中传来含玉的惊呼声,“是小郡主啊,是小郡主啊。”   郡主?女儿?不抱任何希望的东方随云有些怔愣,继而他欣喜若狂的将小儿子放到了宸弘文的手中,猛地推开房门跑了进去。直直夺过含玉手中的襁褓。低垂的眉、微翘的唇,整张小脸虽然皱巴巴的,但肤色极粉,且极是诱人,特别是她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迷蒙的盯着他看的时候,“凤眸啊,凤眸,哈哈哈……东方七七,看你还呕不呕你爹,哈哈哈,如今我有一一了,有一一了。”得意忘形之中,东方随云堂而皇之的抱着襁褓出了门。   这是自家夫婿第一次居然未顾及产后虚弱的她?一时间,顾青麦的心中有些酸酸的东西在流淌。   产房中的稳婆、太医、含玉等人也均张着嘴,有些不可置信。向来心疼护国夫人到骨子中去了的摄政王爷居然置护国夫人予不顾?   护国夫人失宠了!   顾青麦有些失神的伸手摸向自己的怀中,她的平安符上说得好啊!岭上白云朝未散,田中青麦旱将枯。自生自灭成何事,能逐东风作雨无?   “真是女儿?一一?”所有人的不肯定声。   “本王的种,还会有错?”某些人得意忘形之声。   “一一!”   产房外,传来轰轰烈烈的声音。犹以宸弘墨的最是唯恐天下不乱,“大哥,谁说一一就是你的皇后,舅舅没有首肯都做不得数。我说当我的平王妃才是正理。诶,三弟,你也来搅和搅和,争取一一当你的惠王妃也行啊。”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的女儿不是当皇后就是当王妃的料?凭什么?顾青麦的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二哥,不必了,我有明珠。”   咦?宸弘扬居然看不上自己的女儿?凭什么?顾青麦的手捏成了拳头。   “陛下、平王爷,你们都别争了,你们都大出一一许多,按照大业的惯例,依你们这个年纪都可以当一一的爹了,淘汰淘汰!我的乐成比一一只大五岁,正好,正好,大哥,来来来,我们立婚书。”   婚书?开什么玩笑?我的女儿由得你们一群男人决定?顾青麦的凤眸中已然升起怒火。   “都不要说了,我的闺女由我作主。一定要找一个财富、权势都在我之上的女婿。”产房外传来东方随云得意的笑声,紧接着,只听他说道:“论财富,你们都比不上我。论权势嘛,你们中间只有弘文、弘墨才有这个资格。不过,一如闻人所言,弘文、弘墨,你们太大了,不适合。”   还总算说了句当爹的话。顾青麦的心中总算平定了许多。   “这几年,我也走了不少的地方,也出使了许多国家。整体来看,唯有东傲皇朝的财富和国力超出我大业皇朝许多。东傲皇朝有两个孩子已被本王看中,其一是逍遥王府的小王爷上官澜,其二是东傲皇朝的太子龙世怀,莫看他们二人小小年纪,上官澜的造化它日定在他父亲之上。至于太子龙世怀么,小小年纪已然赚得金银满钵。我可以断定,再过十年,他们二人的财势定然超过我许多。至于权势嘛,上官澜以后是逍遥王府的王爷,龙世怀是东傲皇朝的皇帝……不错不错,他们二人的权势要么与我相当,要么超出了我,所以说,茫茫天下、五湖四海,我的女婿必出在东傲皇朝。”(潇湘书院素馨小花不怀好意的笑中:欲知东傲皇朝上官澜、龙世怀的故事,敬请关注我的完结文《夫子栽了》,上官澜是不可能的了……大家可以瞧一瞧龙世怀是否配得上俺们的东方一一,呵呵……朋友们要理解东方随云想当岳丈的心,如果不喜欢这段,可以无视。表拍我,飞走!)   “大哥,你不觉得自己太嫌贫爱富、太讲究门当户对了些?”卓闻人痛不欲生的声音传来。   “谁说的?古语有云‘嫁女要往高处嫁,娶媳当往低处娶’,闻人,这老话一定得听。乐成娶媳妇得娶身世、家当都不如你们家的,只有这样才镇得住未来的乐成媳妇,如果真娶了我们家一一……”   “凭什么?”对外面那一番见鬼的高谈阔论再也无法忍受,早忘了自己是做月子的人,是才刚生产的人,是要休养生息的人,顾青麦翻身而起,“凭什么我的女儿任你们谈来论去?凭什么由你作主?”   河东狮吼?!   屋外的吵闹全然不见,紧接着,东方随云这才如梦方醒,此番还没有安慰自家娘子呢。他急忙抱着女儿步进产房,“娘子,你……你……”   “拿来。”   看着自家娘子冷若冰霜的神情,要安慰的话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东方随云心中一惊,有些害怕的将女儿又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这副神情,当自己要吃了女儿不成?顾青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说道:“一一饿了,要喂奶。难不成你有?要一直抱着她?”   女儿要吃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不能怠慢。东方随云急忙走近产床前,将女儿递到自家娘子手中,只听自家娘子缓缓的说道:“先说清楚,喂可以,但是,我的女儿得由我作主。”   看着女儿几近有些瘪的小唇,东方随云心疼的说道:“好好好,娘子作主,娘子作主。你快喂啊,一一饿了。”   这个男人,居然到现在也不安慰自己一声?顾青麦有些懊恼的看着东方随云,死活不打算喂女儿。   等了半晌,不见自家娘子有动静,而女儿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张着口大哭呢。东方随云急忙抬头准备再催自家娘子,这才发现自家娘子那喷着火的凤眸。如被雷劈中般总算有了觉悟,东方随云急忙坐到床缘边伸手抱过自家娘子,“娘子,辛不辛苦?累不累?辛苦你了……”   暖暖的怀,如兰的气息,喃喃的细语,相偎的人生,若白云依偎着蓝天,似轻柔小雨轻叩心田,赛涓涓细流滋润大漠,犹戈壁中的串串驼铃,方才的不快、不满、不甘、心酸似被狂风吹去无踪。顾青麦的声音不自觉的又回到了平素的软软糯糯,“女儿的事,由她自己作主。而逐风,你的生命中,只能有我!”   正所谓:舒卷意何穷,萦流复带空。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莫怪长相逐,飘然与我同。   东方随云的手悄悄摸向自己的怀中,她为他求的平安符,他喜欢。“好!为夫的生命中,只有我家娘子!”   (番外卷完结)   ------题外话------   谢谢13620222605的赏赏!   潇湘书院素馨小花完结文广告时间:   我命由我不由天之《夫子栽了》,好女怕缠郎之《相公栽了》,深宫有情人之《太子栽了》,大爱如山之《醉红楼之水溶绛珠》,斗智斗黑之《醉红楼之溶为玉狂》,几个青涩江湖故事《醉江湖》……喜欢我的写作风格的朋友们可以在《我家娘子》简介中链接以上作品,也可以在《我家娘子》封面右手边点击‘作者其它作品’链接以上作品。我保证,不会让朋友们失望的……   o(∩_∩)o~朋友们,提前祝六一快乐!撒娇预支……砸票同贺!   朋友们,再见!群啃! 本书由【海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