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himmiy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掌柜宠夫日常 作者:鱼筝 文案 陆长春作为一个行事低调的商人,凡事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没想到难得发一次善心,却捡回来了一个傻子。不过既然被自己捡到了,那就留下来当个伙计吧。 陆长春:“最近天有些热啊!” 某傻子:“长春长春!我来给你扇风啊!” 众吃瓜群众:所以说,我们都是不存在的吗? 〖阅读指南:〗 ①腹黑掌柜vs呆萌伙计 ②+1V1,双处 ③+女主负责运筹帷幄,男主负责貌美如花 ④+甜!甜!甜!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们的目标是将狗粮撒向星辰大海!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甜文 主角:陆长春;顾华棠 ┃ 配角:陆半夏,阿青,云伯 ┃ 其它:情有独钟,布衣生活,甜宠文 ================== ☆、傻子   今天的庆安楼一如既往地冷清,除了一两个过路客,也就几个镇上的常客了。但是,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感觉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一种紧张感。   陆长春正在客栈柜台后整理此次收帐的账目,在小七第四次假借打酒路过她面前之时,她抬起头,刚好撞上了小七偷偷望过来的眼神,小七当场吓了一跳,差点翻了托盘里的酒壶。陆长春微扬起嘴角。   “可是客人嫌弃店里的酒不纯?”   “啊”?”小七傻了。   “柜台这边只有花雕,若不是客人嫌弃酒不够烈,你何以来来回回跑了四趟。”   “不,不是,那啥,掌柜的!”小七干脆直接把盘子往台上一搁,刚想问些什么,又似有些难以启齿,顿时抓耳挠腮起来。   这时候,陆半夏也靠了过来,阿青倒是依旧倚着楼梯,不过,他平日里就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也正常。陆长春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不光是小七,估计其他人也正疑惑着,她的确应该跟他们解释一下。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那个,掌柜的,楼上那个人到底是谁呀?”   “阿姐,那个人来历不明,你就这样带回家,简直是不太草率了!”   相比小七的小心翼翼,陆半夏的语气可以说的上是强硬了,但是,倒也不怪她如此紧张,她一向认定唯一的阿姐太过软弱,又识人不清的,这次只是出门收一次账就捡回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还深受重伤,到现都昏迷不醒,虽然长得有模有样,但谁知道是羊是狼。   小七倒是觉得,莫不是前段时间镇上的媒婆来的太勤了,把他们掌柜的逼得狠了,干脆趁着出门收帐自己找了个人吧!虽然那个人长得不错,但是那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呀,哪里配的上他们家掌柜的!   陆长春淡淡地笑了笑。   “刚好店里缺了个伙计,看到了合适的,就带回来了。小七不是抱怨一个人又当跑堂又当杂役忙不过来吗?这下不用着急了。”   小七被陆长春的一席话说得憋红了脸。他就随口那么说了一句,到底是谁说到掌柜的跟前去了!肯定是阿青,就知道他觊觎他这庆安楼第一伙计的地位!他刚想冲阿青丢一个眼刀子过去,结果倚着的那人冷咧的气息直接向他扑面而来。小七顿时焉了,哼!不就是会打架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阿姐!”   “现在人还没有醒,小夏,你有空帮衬着云伯点,只有他醒了,才知道他是谁。”   虽然陆长春仍然是笑着的,但是陆半夏就是知道,阿姐此时是认真的,她们相依为命真么久了,可以说是彼此最了解的人,是以,她知道,认真中的阿姐,是任何人都不能违抗的。   “我明白了。”   陆半夏转身离开,身后不断的传来小七向阿姐解释关于他抱怨的那句话。   “……真的,掌柜的,我挺乐意干杂役这活的,跑堂我那更是不成问题呀!我一个人完全可以胜任呀!再说了,咱们店里真的没必要再招人啊……”   “小七……”   算了,还是等那人醒过来再说吧。陆半夏心想。   直到两天后,那人终于醒了。   “掌柜的!掌柜的!”一大早上,小七便嚷嚷开了,只见他急冲冲地从楼上跑下来,刚到柜台前,就见他们家掌柜的正看向他,倒是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怎么了?”陆长春不急不忙。   “哦哦哦,掌柜的,那个人,就您捡回来的那个,他醒啦!”   “是吗,云伯呢?”依旧是不急不忙。   “云伯带着半夏采药去了!阿青也去了!我刚才给那间房打扫的时候,才发现他醒了!”他刚将窗户打开通风,转身就看见了那人睁着眼睛看着他,唬了他一跳。   “嗯,”陆长春略一沉吟,旋即站了起来,随手理了理裙裾,“我去看看。”   “掌柜的,要不咱们还是等阿青他们回来再上去吧!”那人要是坏人咋办,虽然他平日里看不上阿青一副面瘫样,但是这种时候他还是挺靠谱的,毕竟武艺高强不是!   “无妨,他伤势未痊做不了什么。你在这里等着,若是云伯回来了,让他过来一趟。”陆长春转身往楼上走去。小七连忙跟上。   “掌柜的,还是我一起去吧!要是那小子敢做什么,小七就打断他的腿!”作为庆安楼的一等伙计,保护掌柜的可是他的责任!   “嗯,也好。”陆长春笑道,自是不提。   而此时坐在床上的人,却是一脸茫然无措,尤其在看到步入房中的人之后,更是茫然了。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是什么呢?   陆长春进到房间,倒是没有说什么,小七麻利地搬了个凳子过来,等陆长春坐下方一脸戒备的站在她身旁,观其架势,似乎眼前的人有一丝不对劲,他就会立即冲上去。   然而床上的人此时倒没有注意到他,他的全部视线全部都投到了面前这个从容不迫地坐着的人身上。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却感觉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那种感觉,忍不住想去亲近。   “你是……”   “感觉怎么样?”陆长春光明正大地任他打量,嗯,当时果然没看错,长的够俊,是个做跑堂的好苗子。   “我?什么感觉啊?”床上的人开口道,许是刚刚睡醒,嗓音微带着沙哑,配着微微侧着的脑袋,竟是有些呆萌可爱。   陆长春眉头微蹙,从刚才进来就觉得有种不协调之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顿了顿,他望向她,更加茫然无措了,“我叫什么?我是谁啊?”   陆长春跟云伯坐在柜台后,看似在各自做着手上的活,其实在聊着“新人”的事。   “新人”刚刚打破了第三个盘子,小七气得都快跳脚了,跟着他直念叨,他也不生气,只乐呵呵地笑着。   “长春呐,这次我不得不赞同半夏的话了,此人虽是失忆,但是毕竟来历不明,你可是确定要留他下来?”   云伯虽明面上是庆安楼里的伙计,但是在陆长春面前,他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云伯也觉得立秋有问题?”立秋是陆长春给“新人”取的名字,随她姐妹俩往下排。记得她刚为他取好名字的时候,他眼睛都亮了,显然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受的是内伤,不像是普通人啊!”   “何不试试呢?小夏只是太过紧张了。况且,他很适合当跑堂不是吗?”   云伯随着陆长春的视线望去,只见满眼的花红柳绿,不知何时起,店里竟是坐满了客人,都是镇上的居民,好像还都是隔壁几条街上的人。   “他长得足够好看。”   何止是好看呐,那张脸,简直是祸国殃民呐!就是配上那堆得满脸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傻。   庆云楼生意火爆了几天后,也就渐渐消停下来了。倒不是陆立秋突然不英俊了,主要是大家发现,这庆安楼新来的伙计是不是有点傻呀!   桑落镇虽然四周环山,青山绿水似个江南小镇,但到底是北边的边疆城镇,一向民风开放又不失纯朴,本来听说陆掌柜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还为陆掌柜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哪成想,这人虽然长得唇红齿白,高高瘦瘦的,却好像是个傻子呀!这让一众前来想探个究竟的人开始担心了!陆掌柜自个儿有个客栈维持生计,自是不必嫁个多么能干的夫君,但是这人若是个傻子也不行吧!   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陆长春自是不知道,即便是她知道了,她也只会一笑而过而已,但是陆半夏就不行了。是已,陆长春甫一放下算盘,便看见妹妹站在气鼓鼓地站在自己面前,却一言不发。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阿姐!你还笑!现在大家都说我们招了个傻子!”   “这又如何?”陆长春略敛了敛笑容,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阿青,又问道, “阿青也在意这个?”   “这是掌柜的自己的事情。”典型的阿青回答。   “阿姐——”   “小夏不觉得,自从立秋来了之后,咱们店里就热闹了很多吗?”   是啊,因为某跑堂总是啥也干不好,小七就跟在后面吼。   “阿姐,就算他失忆了,我们也不能保证他就是安全的!”   看到妹妹难得这么认真,陆长春居然有点想笑,以前那个任性的孩子,也开始长大了。   “我答应你,一旦发现他有丝毫危险,绝不手软。你可满意了?”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气,面前的两人却听出了丝丝的寒意。   而这时候,那个她们谈论的对象正一脸欢快地朝这边跑过来。后面追着的俨然是一脸愤怒的小七。   “长春!长春!我学会擦桌子啦!”   “都说了,要喊‘掌柜的’!”   “阿姐,我先去找云伯了。”   “嗯。”   陆半夏朝后院走去,阿青一言不发地跟着。经过陆立秋的时候,陆立秋很欢快地朝她打着招呼:   “半夏你也在呀!”   他得到了陆半夏的一个白眼。   陆立秋走到了陆长春面前,刚刚还满脸笑容的人现在却一脸落寞,小七则是半路上被他娘喊去上菜了。   “呐,长春,为什么半夏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好像对着纯粹的某人,她也有兴致跟他说下去。   “你看呀,半夏都不太理我的样子!”居然还会嘟着嘴,越看越觉得可爱了呢。   “她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不用管她。”   “真的吗?”很单纯的瞪着眼睛望着你的时候也很不萌啊。   “自然是的,你没看见阿青都跟上去安慰她了吗,不必担心。”阿青是跟上去找云伯的,不过,他平日里的确是对小夏的事情比较上心,这样说也不算说错。   “原来是这样啊!”陆立秋一脸恍然大悟。   “是啊。”陆长春微笑道,丝毫没为坑妹妹感到愧疚。    ☆、战争   正值午时,庆安楼最忙的时刻。不过,就算是最忙的时候,也依旧没几个人,更别提楼上的雅间跟客房了。今天坐在柜台后是的云伯,陆立秋都已经好几次看过来了。   “你小子不好好干活,又在偷懒呢!”当陆立秋再次冲那边张望之时,小七狠狠朝他肩膀拍去并嚷道。没想到瞧起来弱不经风的某人肩膀却那么硬邦邦,小七忍不住甩了甩手,可疼死他了!   “今天长春不在!”他都一上午没看见长春了,平日里她总是坐在柜台后的。   “都说了,要叫掌柜的,叫掌柜的呀!小子!”小七立刻不管还疼着的手了。   “长春说了,随便我怎么叫的!”略有点委屈。   提起这个,小七更是气得冒烟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傻子,居然仗着掌柜的善良大度,堂而皇之地要求喊掌柜的大名,掌柜的闺名也是他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能叫的吗!什么“那我可以叫你长春吗”!简直是居心不良!   “那是掌柜的大度!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可是——”   “没有可是!”小七一脸不容反对的模样终于让陆立秋闭了嘴,这时候小七也想起来了起初的话题。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长春不在呐,今天是云伯当掌柜吗?”说话间,又望了望柜台那边。   “还以为你说什么呢!”小七不在意的摆摆手,继续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剩盘了。   “云伯啊,明面上是账房先生,却是不管账的。平日里就给我们看看病啥的,掌柜的有事不在就在前柜结结账,这账目的事儿嘛,那都是咱掌柜的事。”   “长春好厉害呀!”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掌柜的是谁!”小七一脸骄傲,丝毫没注意到某人的称呼。   “想当初啊,要不是掌柜的……”   小七还在一边弯腰擦着桌椅一边回忆,殊不知某人早已蹭到柜台那边去了。   云伯注意到有阴影投下来,还以为谁要结账,一抬头就只见到一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的脸蛋,正殷切地看着自己,没由来地晃了晃神。   陆立秋见云伯只是望着自己也不作声,只能先开口了。   “云伯云伯!你看见长春了吗?”   “哦,是立秋啊!”云伯回了神应了句, “长春在三楼账房呢。”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人似一阵风似的跑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陆立秋来到庆安楼也快小半个月了,但是却从来没有来过三楼,就连小七教他怎么打扫的时候,这三楼也从来没有涉足过。庆安楼的三楼就像一个禁地,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规定,但是在得到陆长春的允许之前,谁也不会擅自上去。可正是因为这是所有人心里默默认同的事,大家都会主动去遵循它,所以云伯告诉陆立秋陆长春在三楼,却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新来的跑堂可不知道庆安楼的这个规矩啊!   而此时,陆半夏在后院跟着阿青学武,李婶在后厨,小七也忙着堂里的事,云伯在前柜,一时间,谁也没有意识到,有一个人即将要打破这个规矩了。   陆长春在看向门口的人之时,是有些惊讶的。她是知道除了李婶每日固定的上来打扫之外,庆安楼里的众人轻易不会上三楼的,尽管她并没有说过禁止入内之类的话,但是在办正事的时候,她也的确不喜有人打扰,便也就随他们去了。是以,现在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的时候,着实是有些奇怪的。   不过,她略一沉思便明白了,这傻子估计也没个人告诉他这些,现在不知道为了什么就跑上来了。   “怎么了?可是有事?”她微笑着问道。   “长春……”长春果然在这里呢,这里这么安静,长春都不觉得无聊吗?   陆立秋呆呆地看着端坐在书桌后的人,门是开着的,可能是跑的太快了,他一只手还扶着门微喘着。   “有事进来说吧。”怎么看都有些呆呢,云伯说他只是失忆了,但是真的不是智力也受损了吗?   “哦,哦好!”陆立秋连忙进来,期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   “我,我没事!”   陆长春:“……”   果然智力还是受影响了。   “好吧,现在说吧,什么事?”   “那个,”陆立秋仿佛还在为刚才差点在长春面前绊倒而不好意思,声音也放得很低, “今天都没有看到长春。”   若不是这里足够安静,恐怕她是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了。   “我有事要忙。”所以说,他就只是想见她?李婶也说好像他特粘自己,莫非这就是稚鸟情结?   “长春在忙什么?我也可以帮忙的!”陆立秋也不在意绊倒的事了,几步跑到书桌前,殷切地盯着陆长春,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有点像包子铺家的那只哈巴狗,要是加上一条尾巴,就更像了。   “帮忙倒是不必了,这些账目你也不懂。怎么小七今日倒是没有拉着你学习了?”   “刚才来了好多人,嗯,然后小七就说让我在旁边看着他怎么做了,我是想帮忙的!真的!”语气是无比的诚恳。   陆半夏顿时明白了,想必小七是担心他这个收拾白痴又砸了盘子摔了碗闹出一堆事来。不过,这阵时间,镇上的确是进来了不少外面的人。   “长春?”陆立秋打断了陆长春的沉思。   “没什么。时候不早了,你该下去用午膳了。”   “哦,”陆立秋答应道,突然又想起了, “那长春呢?”   “你先下去,我随后就到。”   “嗯嗯,那长春待会见!”陆立秋得到回答,当即欢快地下楼了。   众人早就习惯了掌柜的上午不在楼下,那午膳便不会跟大家一起用,,直接送上三楼的惯例。但是今天出乎意料的却在楼下饭桌上看到了她,大家都在暗搓搓地想是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其实,陆长春的确是有事要跟他们商量。   有掌柜的在的饭桌上,大家都主动地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规矩。除了陆立秋一直笑眯眯地为陆长春夹着菜惹来了陆半夏跟小七火烧般的眼刀子,整个气氛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了。   饭后。陆长春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众人的眼睛立即都集中到了上首。   “最近镇上来了不少人,若非必要,大家尽量少出门。云伯,你跟小夏近几日就不要再上山了,还有李婶,最近晚上也别回了让小七在后院给您收拾间屋子出来。”   “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云伯率先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他们也发现了最近是人多了点,但是听掌柜的话,似乎情况比想象中要更严重啊。   “我上次跟掌柜的去燕归堡收账的时候,听说要打仗了。” ☆、掌柜不开心   “我上次跟掌柜的去燕归堡收账的时候,听说要打仗了。”这话是一向沉默的阿青说的。   “是北照国?”陆半夏突然出声道,,燕归堡其实离桑落镇并不远,绕过几座山就到了,只不过那里因为更靠近边疆,并不似桑落镇像是被隔开的偏远地带,消息也不灵通。   “南边涝灾,这仗打不打得起来得看户部了。”陆长春抿了口茶,淡淡道来, “桑落镇虽已有百年不受战争之乱,世人多是对这个小镇不查,但是仍然难免有人觊觎,谁也不能保证它就这样永远沉寂在群山之中。”   桑落镇的确是个奇怪的镇子,明明身处北疆,却被群山环绕,里面又整个一副青山绿水的江南水乡风情。在史上,也有“北方江南”之称,到后来却奇怪地似乎被世人遗忘,就连知县也都是几十年前派下来的,在这期间,朝廷则是对这里不闻不问。不过,桑落镇的居民也因此不受赋税,倒是养成了这里的人们豁达乐观的心态。   “也是,这几年桑落镇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云伯感叹道。   “倘若这场仗非打不可,这几年整个江南粮仓收成也只平平,加之涝灾,只怕朝廷再也调不出更多的粮草了,这样一来,除了向民间征粮,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一旦征粮,商贾为牟取暴利势必大肆收粮,近日里来桑落的商旅越来越多,外面的人得到消息的时间更早,但是镇上的百姓们却并不知情。”   “若是任那些人把粮食收走了,那镇上的人岂不是吃了大亏了?”陆半夏马上就明白了。   “回来那天,我便已让阿青给知府传了话,想必消息现在已经传下去了。我担心的是,那些人没有达到目的不会轻易放弃,若是闹起事来,桑落并不见得讨得了好。所以,大家最近都安分点,没什么事就呆在店里,等着阵子风头过了。”   “我倒是没什么事,全听掌柜的就是了,自从小七住到了店里,我那里除了两只猪也没剩下什么。赶明儿我就把那两头猪给卖了!”李婶给陆长春添了杯茶,听到这话连忙应道。   “我早就让您把那两只猪买了跟我住到店里来的,娘你就是不听!”   “嘿,你小子倒是埋汰起你老子娘起来了!”李婶做势去扭儿子的耳朵,小七连忙绕开。   “诶,诶!娘,您这是干啥呢,在掌柜面前的!!”   刚才还凝重的的氛围顿时松懈下来。   “除了买菜,大家也应该没要紧的事需要出门了,店里的话,有阿青在应该也不妨事。”云伯笑着道。   “店里有阿青在,我自是放心的。”   “阿青很厉害吗?”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某人终于发言了。   陆立秋一直觉得,阿青整天冷着个脸,什么话也不说,除了教半夏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动作,就是靠在一边当柱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厉害的人物啊,长春怎么能说有了他就放心了呢!   “嗯?”陆长春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你还在呢?”   这话一出,只见身边那人委屈地扁了扁嘴,那双桃花眼此时湿漉漉的,硬是被他做出了杏眼的效果,,似在做着无声的控诉。   真是越看越像隔壁包子铺的的小哈巴狗呢!陆长春心想。   情况到底没有像陆长春想的那样朝着最坏的方向进展,于是,一向安定的桑落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大家伙该干嘛干嘛。张铁匠向赵寡妇求亲依然被拒,王员外的闺女依旧嫁不出去,邻街的孙秀才也依旧是天天做着酸掉牙的文章。   庆安楼里人来人往的情形也没有再出现了,若说真有什么改变的,那就是李婶还是卖了她那两头猪,搬到店里来了。除了小七,估计陆立秋是对此最开心的人,因为李婶确实格外偏爱他,至少晚饭后的点心是其他人都没有的。   按理说,危机解除大家都应该松了口气才对,但是弥漫在柜台那边的低气压让众人依旧是捏了把汗。   “咦,大家都怎么了?”陆立秋刚从最后一截楼梯上跳下来,就只见陆半夏跟阿青还有云伯都坐在饭桌边议论着什么,小七一直在擦着同一张桌子,怎么看都不对劲的样子。   小七连忙拉过他,就差点堵住他的嘴。   “嘘,小心点儿!没瞧见那边吗?”小七向柜台那边努了努嘴。   “啊,长春唔——”陆立秋刚要跟那边低气压中心的人打招呼,小七手疾眼快地堵住了他的嘴。而陆长春依旧一手持账簿,一手打着算盘,连头都没抬。   “你不要命啦!”这孩子怎么没眼力到了这种地步,没看见大家都不敢出点声儿,就怕打扰了掌柜的了吗!   “怎么啦?”陆立秋终于知道要压低声音了。   “掌柜的呀,心情不好!”   “为什么呀?坏人没来呀!”   “哎,你懂什么!”小七干脆也不收拾了,坐到了那边桌子上去了。   陆立秋连忙跟上去。   “云伯在做什么啊?”陆立秋坐下来,才发现桌上好像是一堆,野草?   “收拾收拾药材,瞧着像是要变天了,得赶紧处理了。”云伯答着话,手里动作不停。   “哦,那,长春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奇奇怪怪的样子?”   “哎,你这傻子!你想想,今天上午共来了几个客人?”小七顺了顺手上的巾子,还不忘继续压低声音。   “上午没来人呀!”   “这不就结了!前段时间虽然外面来的人多了,可是打尖住店的人也多啊!咱们庆安楼,说是桑落镇最大的客栈酒楼,但是这里往来的人又不多,平日里也就几个镇上的老顾客,难得这次来了些大商人,我们也有生意可做,这下子又空了。这掌柜的能不愁嘛!”   “小七你瞎猜什么!”   “我这回可真不是瞎猜的!半夏你别不信,我昨儿个,就半夜还看到掌柜的对着月亮唉声叹气呢,早上收拾柜上的时候,猜我看见了啥,那本账簿!”   “就是那本店里的?”见小七说得煞有其事,阿青也忍不住出声了。   “可不是!”   谁不知道店里的账簿永远是赤字居多,简直是本烂账,也是掌柜的每次低气压的源头,小七提出庆安楼的账簿,那真的是,太有说服力了!   “这样说来,前段时间她的确是心情颇好。”   阿青说完,大家忽然一阵沉默。何止是心情颇好啊,那简直是如沐春风啊!   虽然掌柜的平时就很和蔼可亲(大雾),但是看见他洒了酒还一脸微笑地夸他做事认真也不常见啊!小七心里默默想道。   陆立秋乖乖地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听完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长春不开心!当即便往柜台那边跑去,长春最好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而其他人或正沉浸在对过去几天掌柜心情的异常回忆,或在思考着接下来几天怎么避免掌柜的低气压波及中,反正通常掌柜的看完账簿也就会低落个一两天,只要他们不主动上去触霉头也就好了。却忽略了有一个人正冲那低气压中心跑过去了。 ☆、掌柜不开心2      陆长春的确是有些心情不好,谅你是谁,但凡看到这样满是赤字的账簿,不生气才是怪事!察觉到有人的靠近,她倒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凑过来,以往他们都是躲得远远的,巴不得自己不存在似的。   “长春长春?”陆立秋小心翼翼地喊着,就怕她更不开心了。   “怎么是你?”陆长春眉头微锁,并未发觉某人听到她冰渣子般的声音时抖了一下。   “长、长春不开心吗?”陆立秋没有回答她,反而开口问道。   “嗯?没有。”陆长春继续低头翻着账簿。   长春好、好冷淡呢!   “可、可是,大家都说长春不开心,因为店里的生意没有前几天好了。”   “哦?都是谁说的?”看来大家还是太轻松了。   “小七,半夏,哦,还有阿青!”孩子,你就这样把他们给买了,他们知道会哭的!   “呵呵,大家都这么关心我啊。”   在不远处的桌上,小七一干人等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是啊是啊!大家都很关心长春的!长春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又是这样满脸的诚恳,陆长春抬头,唇角微扬。   “我开不开心很重要?”   “啊?”陆立秋正沉浸在陆长春的笑容里,忽然那人来了这么一句,听清楚之后,那连忙答道:   “当、当然重要啦!长春最重要了!”长春果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呢!   “是么。”几近是轻叹出,陆长春低下头继续着。   “是啊是啊!长春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所以长春,不要不开心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陆长春拨了几颗算珠,又道“帮我告诉他们,他们的关心,我收到了。”   “嗯嗯!好,我这就去!”陆立秋连忙离开。   话说,为什么会觉得长春有点幸灾乐祸呢?不不,绝对是自己听错了!   陆立秋甩了甩脑子里不好的想法,当即就又冲那边跑去。至于大家听到他带回的话,简直是掐死他的的冲动都有了并且在接下来的日子提心吊胆,那又是后话了。   就在庆安楼里的众人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府衙里却来了人了。   阿青陪着陆长春在二楼待客,其他人就在楼下闲谈着。   “……这回,来的又是二公子呢!   这二公子还真是痴心不改呢!”小七望着楼上坐这的人感概道。   “李小七!”陆半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完又恶狠狠地瞪着楼上那个青衣男子。   “什么痴心不改,我看是痴心妄想才对!”   “你们两都别争了,这二公子的确不错,但是这事嘛,也得看咱们掌柜的。半夏丫头你也别气了!”云伯敲了敲小七的脑袋,每次遇上这个知县家的二公子,半夏就跟吃了火药似的,这小七又不是不知道,平常机灵得跟个什么似的,这会子却傻得跟立秋有的一比了。说到立秋——   “立秋呢?怎么刚才就没见过他人了,他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   “喏,那不就是嘛,从二公子来的时候起就扒在那里当壁虎。”   只见陆立秋紧紧抱住木扶梯的一根柱子,头抬着,眼巴巴地望着楼上。果真如小七说的那样,像一只壁虎。   “他本来也想跟上去的,但是掌柜的叫上了阿青。平日里掌柜的就纵容他,我看呐,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一想到过去几天自己担心受怕的原则,小七就恨得牙痒痒,也顾不得嫉妒阿青得到跟掌柜的招待客人的殊荣了,巴不得这小子在阿青那里多受挫!   “师父,他的记忆真的没办法恢复了吗?”陆半夏想到的确是另外一层。至于她口中师父,喊的是云伯,云伯是庆安楼里的大夫,陆半夏平日里就跟着他学医。   “倒不是无法恢复,他的内伤已经完全康复了,眼下只剩颅内的淤血,,而这淤血也只能顺其自然地靠身体自身消除。有的人十天半个月就好了,而有的人,终其一生也痊愈不了,所以是否能够恢复正常,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阿姐信他,我可不信,他该庆幸的是他是个傻子。”   “你一个十几岁的的小丫头那么重的戾气!”云伯笑着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心里也只觉得好笑。谁不知道庆安楼里陆掌柜的妹妹虽然年纪轻轻,却不苟言笑,又极其护短,最见不得别人说陆掌柜半点不是。只有他们这些庆安楼里的老人才知道,这两姐妹吃了多少苦头才养成了她现在的性子。所以,平日里他们也总是顺着她。   “反正,我再也不会让阿姐陷入险境了!”   而陆立秋呢?他是在嫉妒,但是对象并不是阿春,阿春在他眼中只是一根会移动的柱子。但是自从那个知县府的二公子跨进庆安楼的那一刻起,他就莫名的感觉很不喜欢那个二公子啊很不喜!而且他居然还跟长春去了二楼!长春居然特意陪他聊天!!还不带上他!(其实这才是重点吧,少年!)   就在他快把楼上的帘子快盯出一个洞来之时,楼上的人终于下来了!!   “……那就劳程二公子代我向大人表示感谢了!”   “陆掌柜不必多礼,陆掌柜立了大功,这都是你应得的。”   “二公子客气。”   “陆掌柜又忘记了,叫我云卓便是了!”一身青衣的公子眼里带笑,透着丝丝暖意,微低头看着素衣的女子,本是件绝美的画卷,偏偏有人不识相地插了进来。   “长春长春!我都没有上楼的!”虽然小七一直觉得陆立秋没眼力劲儿,这下子还真觉得这傻子的这点还是有点用处的。二公子虽然千好万好的,但是终究比不过他们家掌柜的不是!在小七看来,这世上就没有能配的上他们家掌柜的!   而陆立秋这话是因为之前他想跟着上去的时候,陆长春让他听话乖乖在楼下等着。   陆长春略一想便知道了,他这是来邀功了。拿眼睛湿漉漉地瞧着你,就像是在说, “看吧看吧!我很听话的,快来夸奖我啊!”   真是越来越像小狗了。   “嗯,我知道。晚上让李婶给你做糖醋排骨。”撒娇的小狗就需要安抚。   “嗯嗯,长春最好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   “咳咳!这就是上次陆掌柜带回来的人吧,果然一如传闻所言相貌堂堂。”程云卓默默刷了一把存在感,提醒这众人他还在的事实。   “嗯,你很有眼光,不过我是比你好看啦!”   程云卓:我只是客套客套吧?   众人:人家只是客套客套啊!就算你长得好看是事实,那也不用讲出来啊喂!你这样让人家脸往哪儿搁啊 ☆、帮忙   自那日县衙的人走后,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陆立秋就被下了禁口令,倒不是不让他说话,只是在重要场合,说话前一定要经过他们批准!免得又出现了上次的事,要知道,那次程二公子虽然是笑着走的,但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那笑容有多勉强了!   这下子,尽管陆立秋有些傻兮兮的,也感觉到了一种不被理解的小忧伤了。他立即决定为大家做点什么,好叫所有人知道,他也不光是只会捣蛋的。   后院里,阿青正在教陆半夏一套剑法。   “半夏,阿青!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很欢快的问道。   陆半夏跟阿青早就注意到某个磨磨蹭蹭地移过来的身影,不出声也是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哦,不必了!”——冷漠脸的阿青。   “你有时间不如去厨房帮李婶,别老在这里晃悠!”——严厉老成的陆半夏。   “哦,好。”有点伤心呢,还是去厨房看看吧。   厨房内,李婶正在处理一只鸡。   “李婶李婶,需要我帮忙吗?”真诚脸。   “哦,是立秋啊,不用不用,厨房油烟重,哪是你们年轻人来的地方,你去别处玩吧!”李婶回头笑着,微胖的身躯灵活地在灶台间转动。   “好吧!”陆立秋刚要出去,李婶又喊住了他。   “这碟子点心你带着吃吧!没事的话,就去街上转转,西街那边不是来了个捏糖人的嘛!”说完,又去忙自己的去了。   “哦,谢谢李婶。”李婶也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呢。   捧着从厨房得来的点心,陆立秋往大厅走去,刚跨进大堂,就见小七一阵风似的飞奔过来。   “小七,需要——”   “快闪开!快闪开!”   陆立秋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见小七从他身边又飞奔而去。他只能走到柜台前问今天坐在那里的云伯。   “云伯,小七怎么了?”   “哦,这是王小姐来了吧。”云伯随手拈了一块陆立秋带来的点心,见他还是一脸懵懂,遂又为他解释。   “就是镇上王员外的小女儿,每月初都会来我们庆安楼点上几只烧鸡。我前几日还琢磨着她也该来了,厨房里早就把鸡给备下了,想必又是王员外给关起来了,呵呵。”   “王员外为什么关王小姐啊?”   “呵,你要是王员外你也会关着她的。”云伯笑得一脸莫名。   “王小姐已经二十又一了,却因体重至今未寻到人家,王员外可不得着急嘛!不过嘛,人家可是我们店里的长期大主顾,小七不积极点不行啊!”   云伯悠悠道来,又拈一一块点心。   “这回子的点心不错啊,李婶手艺渐长嘛,这样下去,就算以后咱们这酒楼开不下去了,还可以去开点心铺子呢!”   “云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陆立秋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嗯?我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是会结账还是会理药材呢?”   “都不会。”陆立秋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你去街上玩吧,西街来了个卖糖人的,你要是去也帮我带根回来,这人老了呀,就什么都想试试,方不妄来人世间走上一遭哇!”   陆立秋扁了扁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都让他去街上玩,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欢糖人好吧!(到底是谁每顿都得吃糖醋排骨的啊!)   “王小姐,今天怎么没去二楼雅间?”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陆立秋抬眼望去,那正从楼上下来的人,不是陆长春又是谁。   “啊,陆掌柜!家父前几日还说要请您去府上作客呢!”   “王员外太客气了,有时间我定登门拜访。”   “您要是去了,我爹铁定高兴,到时候我请您也尝尝我们府上的梨花酿!配上烧鸡棒极了!”   “那倒是长春的荣幸了,谁不知道王府梨花酿乃桑落一绝。听说王小姐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我这里提前给您倒个喜了。”   “嗨,有什么喜不喜的,以前都是我爹太心急了,我就说像我这种天生丽质的,哪里还找不到人家呢!您说是吧?哈哈哈哈!”   “王小姐说的是。”   你要是天生丽质,那桑落镇上的其他姑娘就都是天仙下凡了!端着鸡过来的小七心想。   “王小姐,您的鸡到了,请慢用啊!”   “哟,小七啊,菜上的蛮麻利的嘛,你再去厨房跟李婶说下,给我在上五个蹄膀来,你也知道,我现在许了人家,最近都忙死了,得多吃点补补!”   就您那身材,这还需要补吗?小七暗忖。   “得嘞,我这就去给您张罗去!”   陆长春几步踱到柜台前的一方桌子旁,陆立秋连忙上前给她拉开了木椅,这才瞧见她手上捧着一摞书籍。。   “小七教的不错。”陆长春浅笑到。   “嘿嘿!”陆立秋傻笑着,在旁边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呆呆的看着陆长春给那摞书籍一页一页地拭去灰尘。陆长春也没说什么,只当他无聊了便自会离去,做着做着却忘记了身边还有个人在。等她整完所有的书才发觉,陆立秋仍呆坐在那儿,而这时候,也已然是日落偏西了。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啊!长春你忙完啦?”陆立秋回神,认真的长春真好看!   “嗯。今天小七没喊你?”   “呐,长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陆立秋没回答陆长春的问题,想到了今天的事,又不免心情有些低落。   “为何这么说?”   “因为,今天我想帮大家的忙的,可是他们都不需要我帮忙,而且,大家都有事情做,就只有我没有。”   其实,陆长春的本意是想让他当跑堂的,但是,因为庆安楼里平时的生意的确清淡,不忙的时候小七乐得自己包干了,忙的时候又嫌弃他碍手碍脚,杂活有半夏帮忙,重活又有阿青,厨房里李婶是轻易不让人动手的,药房里,除了云伯跟半夏谁也不能进,这样下来,反而他就无事可干了。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乐得清闲,偏偏他是个一根筋的傻子,总想着帮着做点什么。平日里他总是傻乐呵,如今会这样说,那必定是真的难受了。   思及此,陆长春笑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擦拭这些书吗?”   “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长春会突然说到书的事情。   “这些书是上月初从如意书阁租来的,租期一个月,今天刚好到期了。”   “哦,原来这些书不是长春的啊!”   “对啊,不是我的。所以今天我需得将它们还回去。”其实就是自己的一些旧书,但是如意书阁也回收旧书不是。   “那是要还的。”陆立秋说完,还不忘点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书有点重。”   见那个傻子还不明白,陆长春只能再加上一句。   “所以说,你要不要帮我一起送过去?”   果然,这句话刚落,那人的眼睛都亮了。   “要,要的!我去和长春一起送,我力气最大了!”某人完全忘记刚才这些书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嗯,我相信你。”   从如意书阁出来,陆立秋一脸兴奋。   “长春长春!你看到没有,那个老板人太好了,居然还给我们钱!以后也一定还要来这里租书!”这是被书店里的书弄得眼花缭乱,完全没注意到陆长春跟店主人的谈话内容的某人。   “嗯。” 是不错呢,书保存得那么完整,竟然只给不到一两银子一本,知不知道什么珍藏本啊,呵呵,要不是都快霉变了,她会轻易便宜了书阁老板?   “长春,这么多钱,我们去逛街吧!”星星眼看着你。   “去哪?”真像一种小动物!   “去西街好不好?听说那里来了一个卖糖人的,我们去买糖人吧!”(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孩子不去街上玩吗?还有,说好的不喜欢糖食的是谁啊!)   “云伯也想吃,还让我去给他买呢!”陆立秋又补充道。不过,你确定这是云伯的原话吗?   其实对逛街什么的丝毫不感兴趣,并且对糖食深痛恶绝的陆长春:   “那便去看看吧!”不过,以前倒是没有发现云伯居然喜欢甜食?   “长春最好了!”   最后,庆安楼的每个人都收到了一根糖人。云伯当即允许了陆立秋早上跟着他与陆半夏上山采药。 作者有话要说:   ☆、怪事   云伯是庆安楼里的大夫。虽然,作为一家酒楼客栈,是没有必要有大夫的,甚至是在江湖的一些有名地区,如华山等,那里的酒楼客栈,听说每年华山论剑时期都有死伤无数,但是可没听说过哪个酒楼有专属大夫的,可是庆安楼有。   庆安楼里有位云大夫在桑落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反正,庆安楼里的怪事还少吗?一个打遍桑落无敌手却好像面瘫的护院,一个面冷严厉的掌柜妹妹,一个医术高超的和蔼亲切的大夫,现在还来了一个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的伙计,跟别提整个桑落最神秘也最让人敬重的年轻掌柜了!   是以,镇上的人有个什么毛病,多会上庆安楼,为此庆安楼后院特地劈了间药房。而药房中药材,都由云伯每日清晨同陆半夏从附近的山中采来。这样日复一日的采药早就成了云伯的习惯,答应陆立秋也是一时兴起,不想这人倒真是个人才。   “这、这是!”庆安楼后院里,小七看着那一堆的‘尸体’,不禁吸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都围在这里。”   “掌柜的!您快来看看,云伯他们采药倒是采回来了一堆野味!”众人见是陆长春来了,立即让出来了一条道,只见那地上堆着小山似的,都是些兔子、獐子,还有一头野猪。   “哪里是我们采回来的,这都是立秋打回来的!”云伯笑道。   “的确是他打的。”陆半夏似乎心情不错,也说了一句。   “是我打的,我打的!”陆立秋见陆长春来了,连忙站过去邀功, “长春长春,我是不是很厉害?”   “做的不错。”这么多野味,倒是可以买一笔好价钱。   “哎呦喂,我是知道镇上的猎户平日里会上山打猎的,但是这么多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李婶看着那些野味,心里早已想出了各式煮法,恨不得使尽十八般武艺。   而陆立秋早就沉浸在陆长春那句“做的不错”之中了。   当晚,庆安楼的众人吃了一顿全荤宴。   晚膳后的三楼。   “有话不妨直说,”灯下,陆长春笔尖刚落下一个字, “阿青。”   站在她面前的,分明是白日里不发一言的阿青,此时,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更加颀长,本来就深刻的五官此时更有如刀刻一般。怪道镇上的女孩子私下都将他列为最想嫁的人第二。   哦,顺便一提,第一是县府的二公子。   “他会武。”依旧冷着一张脸。   “他自然是会的,否则,一个普通人怎会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猎回那么多猎物。”   “你当初执意要带他回来是知道他身份?”   “不,我并不知晓,直到现在,也依旧如此。”   房内忽然陷入了一阵安静。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不过,”陆长春抬头看了眼立着的人,复又重新下笔, “还有四年不是吗?”   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阿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总之,没什么是能难得住你的。”   “是吗?”陆长春笑道, “干脆以后都让他跟着云伯去采药吧!”   阿青全身一僵,又听那人道。   “好歹也是笔收入啊!”   还真是物尽其用呢!   陆立秋最终还是没有每天跟着云伯去采药,因为最近采药的那片山似乎不太太平,山脚的猎户都说半夜听到了山那边有鬼哭狼嚎的声音,特别凄惨,白天上山总能发现猎动物的陷阱里血迹斑斑,有时候还能看到褴褛的衣衫,但是去搜山的时候又什么也没发现。因此,最近镇上的药农都没敢上山采药了,云伯遂也放弃了上山。   “已经过了三天了,听说赵大人派了不少人去查看,也没发现个什么。”云伯悠悠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此时店里没什么客人,大家伙儿都坐在一起聊最近镇子附近发生的事。   “赵大人这回也是尽了力了你们是没瞧见啊,就西山那片儿,山脚全是府衙里的那些人,没日没夜地守着!”小七正磕着瓜子,顺道从云伯哪儿接过了茶壶给自己满上。   “桑落镇也开始不太平了!”云伯说完,桌上顿时陷入了沉默。   “总之……”陆半夏说着说着却没了声音,一张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相符的严肃认真。   “没事的。”阿青平时从来对这种聊天从来都只是听着,从来都不发表任何意见,今天却破天荒地插了一句,听其语气,似有安慰在内。   陆半夏果然放松了不少。   “我觉得也是,我跟我娘在这桑落镇都多少年了!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中,就有不少是关于那西山女鬼的,我以前还不信呢,现如今看来,八成是真的!”小七煞有其事,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哟,什么鬼呀怪的,聊得这么起劲!也说给我听听!”李婶这时候也端着点心过来了。   “娘,你来啦!说西山女鬼呢!”   小七回头喊了声,接过点心盘,不高兴道, “这一看又是给那个傻小子的吧,哎,我看呐,我这个亲儿子倒是都给比下去咯!”   “你这臭小子!”李婶作势要来打他,把众人都逗笑了。   一番下来,李婶也坐了下来。   “对了,立秋呢?怎么今天倒是没有见到他人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就说在我娘眼里我就不如立秋吧!”   “兔崽子你还敢说!”   “好了好了,李婶你就别念叨他了,小七这孩子还小呢!”云伯这时候也插了一句。   “他还小呢,半夏可是比他还小三岁,多懂事啊,他就知道气他娘!”李婶虽是这样说着,但任谁也听得出她话中的疼爱。   “半夏丫头就是太老成了,整天都冷着个脸,年轻人就该跟小七一样活泼才对嘛!”   “师傅,做什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哟,你还……”   楼下正热火朝天,而楼上书房中,陆立秋正百无聊赖地趴在临窗的榻上翻着一本小人书,眼神时不时地朝那边书桌后面的人望去,可那人却只顾着忙手上的活,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这让他心里有些委屈,同时却又不敢打扰了她。   这本小人书还是那天去如意书阁老板额外赠送的,陆立秋很是宝贝,,有事没事都会拿出来翻一翻。   “我早就说了,不用在这里陪着,,你现在还可以下去,楼下的座谈会应该还没结束。”陆长春自然知道他的小动作,只是没管他而已。见他似实在不耐烦,,坐起来又趴下去的,便多说了句。   “不要!我要陪着长春!”听到陆长春的话,陆立秋连忙坐起来答道。   “去晚了,小点心可就没有了。”   “我、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小点心的!”   陆长春抬起头看着那个明显口是心非的某人,唇角微扬。   “是么?”   “就是啊!那个,我也不喜欢甜食的……”声音渐低,这是越来越没说服力,连自己也不信了?   一声开门声传来,陆长春抬眼望去,榻前果然没了人影。顿了顿,方又继续忙着手上的活了。   过了一会儿,书桌前投下了一个阴影,陆长春抬头,那个傻子手上端着的,分明是一碟子点心,还有一壶茶。平时小七教了不知道多少遍都端不稳托盘的人,这会子竟然能端着东西连着上三楼。那总是堆得满脸的笑容,果然,傻透了!   “长春长春,我给你带了点心!长春忙了那么久,肯定饿了!”   陆立秋将东西放到书桌角上,帮着倒了杯茶,然后便一脸期待地盯着陆长春。   陆长春凝视着眼前的人,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低头翻过一页。   “你不必如此,我说过,我早已习惯了一人。”   “可是长春一个人会很孤独呀!我说过要陪着长春的!”陆立秋搬了张凳子在一边坐了下来,那双桃花眼里,是难得的认真。   “随便你。”陆长春转过头,继续忙着,只是那动作不觉得放缓了许多。   “长春,你怎么不喝水呀!”   “待会再喝。”   “为什么不现在喝呀,我都倒好了!”   “水太烫了。”   “哦哦哦,那我帮长春吹一吹!”   吹水中。   “长春长春,水可以喝了!”   “嗯。”   喝水中。   过了一会儿。   “长春你饿不饿啊?我们来吃小点心吧!可好吃啦!”   “立秋,”   “嗯嗯?什么事,长春?”   “你能先安静点吗?”   “啊——长春你刚才叫我名字了!”   “……”   开心中。   过了一会儿。   “对了,长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哦。”   又过了一会儿。   “长春你现在饿了吗?”   “……”   初夏的风微微吹拂着,摇曳着庆安楼外悬挂着的灯笼,或许西山的事还威胁着桑落镇的人们,但至少这一刻的他们并未受到影响。楼下还在闲谈,而楼上,也还在继续。   “长春,你教我算账好不好,以后我就能帮长春一起算账啦……”    ☆、别庄(上)   西山的事到底是平安解决了,,至少最近陷阱里再也没有发现任何不明血迹,山脚下的居民也再也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音了。桑落镇的百姓生性乐观,这点事儿没个几天就甩到脑后了,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正值清晨,本该沉寂在睡眠中的庆安楼此时却是不同以往的热闹。   “掌柜的!掌柜的!马车都套好了!”   小七急冲冲地跑进大堂,只见大家都把行李收拾好了,陆长春正在柜台后做最后的整理。   “嗯,准备装行李吧。”   “诶,好嘞!”   正当众人都在帮忙往车上装行李之时,本坐在一边喝茶的云伯悠悠地来了句:   “对了,有谁通知立秋今天咱们去庄子上的事了吗?”   “……”   昨晚陆长春通知众人今早出发去别庄的时候,好像某人的确已经回房睡觉去了。   “我昨儿个倒是跟他说过今天得早起……”这是一边默默地搬行李的李婶。   “小七,你跑一趟。”   “诶诶,我这就去喊他起来!保准准时出发!”   不多时,清晨的阳光带着丝丝暖意洒下,庆安楼的一干人等也终于可以整装出发了。   紧跟着前面陆长春姐妹的马车后,就是云伯跟陆立秋了,后面紧跟着行李马车,由李婶赶车。三辆马车就这样不紧不慢地驶出了桑落镇,而陆立秋也是等出了镇上好一会儿方才意识到什么。   “诶诶?我们是要出远门了吗?”   “倒不是出远门,是去别庄,就在桑落镇郊野,估摸着差不多午时也能赶到了。”云伯倒是和气地跟他解释,外面的赶车的小七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要不是某个睡懒觉的人,我们这会子都到了!”   “这也不怪立秋,毕竟他不知道。”   “掌柜的就是太大度了,依我看就该罚这小子留下来看店!”   陆立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了,一时间有些低落。云伯看出来,也依旧只是温和地安慰他。   “立秋啊,别听小七的,没人怪你,毕竟你刚来店里不久,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况且,掌柜的每年都带着大家去别庄,总会遇到些突发事件,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帘子外的小七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云伯的话引起了陆立秋的兴趣。   “以前长春每年都要去那个别庄吗?”   “是啊,每到秋收的这个时候,都会去一趟,住个几日再回来。”   “为什么啊?庆安楼不好吗?” 陆立秋觉得,庆安楼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   “都说是因为秋收啦!笨!”小七插了句。   “不错,掌柜的在西山脚下有片地儿,种了不少的果树,每到这个季节就该收果子了,虽然有管事的,但是掌柜的也要亲自盯着点方才放心不是,我们这些人也想帮点忙,遂每年都是一起过来的。”云伯慢慢道来,没有一丝不耐烦。   “长春好厉害呀!还有果园呢!”   “哪是!也不看看咱们掌柜的是什么人,不然单靠庆安楼里的那点儿收入,我们大家早就饿死了!”小七附和,不过,单靠庆安楼里的那点儿进账,也的确是养不活这么多人,而掌柜的却坚持把这家酒楼开下去,也着实是不容易。   就这样又过了不久,马车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个并不很大的别庄,却因坐落在山坡上视野极好,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成片的果树,还有不远处农忙的百姓们,再远点就是袅袅升起的炊烟了,那是山脚下的猎户跟农户。   陆立秋到了别庄就跟放野的孩子似的,成天往外跑,跟着别庄管事的儿子,每天两人不到饭点便看不到人影。其他人忙着帮忙,也没顾得上他,而陆长春便是到了别庄,也整日里呆在庄子里,每日接见几个管事,直到这天到了饭点,那个出去玩脱了的人还未归家,陆长春这才知道这事。   小七前来说这事的时候,一个管事正着人送了新采下来的瓜果来,陆长春便在院子里听管事的说着当季的收成。小七刚说人不见了的时候,陆长春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小七把近几日某人的活动情况跟她一五一十的说了,陆长春方才意识到是人丢了。   “嗯,可派人去找了?”   “找是找了,就是还没回来,我娘让我来先跟掌柜的您说一声!”   “先不急,阿青呢?”   “阿青不就在——诶?好像刚才就没见着他人了!”   “嗯,那便不急。”陆长春接着跟一边候着的管事交谈,小七却还在寻思着阿青什么时候也不见的。而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   “长春长春!你快看看我带什么回来啦!”那个满脸泥泞,全身像是滚进泥潭子里似的人,却不是陆立秋是谁。   陆长春抬眼望去,就只见那人怀里抱着什么一阵小跑过来,却又在不远处停下了下来,阿青就在他旁边,手里还提溜着一个菜篮子。   “哎呦喂,你这是掉泥坑里了呀!看看脏的!”小七还没等他靠过来就先嚷嚷开了。陆立秋倒是没有在意,一脸殷切的望着陆长春。   “长春!长春!”   “嗯,是什么?”这是配合回答他之前进门时候的问题,果然问完之后那个期待的人立刻恢复到满脸笑容,还不忘献宝似的举起抱的满手的——泥条?   “是这个!”   “莲藕。”   “对啦!长春真厉害!”   众人:“……”   “小皮带我去挖的!小皮好厉害的,不过我也很厉害,这些全是我挖的,长春你说我是不是很棒?”   陆长春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骄傲自豪的人,她可以想象到,但凡她说一句不,那人总是扬着的唇角即刻便会垂下。   “嗯。”果然,眼睛都快发光了。   也不管那人美滋滋的又去跟身边其他人不厌其烦地说着他的“丰功伟绩”,陆长春则看向了一直提着篮子阿青。   “阿青,幸苦了。”   “没有。”   “哟,阿青你哪里来的这一篮子的莲蓬!这么大的个儿,生吃估计有点苦了,做成莲子糕倒是刚刚好!”李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不忘接过他手上的篮子。   “啊啊啊!那是丁大婶给的,我提不了,刚好阿青来了,就让阿青拿回来了!”陆立秋一听到莲蓬又蹦了出来。刚好让李婶瞧见了他此时的模样。   “哎呦喂!我的乖乖!你这是掉泥坑里了呀?快快快,赶紧回屋里头换衣服,我去给你烧水洗澡去!”果然是母子,说的话都相差无几。   还没等陆立秋继续说下去,李婶连忙让小七拉了他回去。   陆立秋刚处理好自己,便迫不及待地去厨房瞧自己的宝贝了,李婶早就在他清洗的时候就处理好了那些脆生生的莲藕,见他来了,也没说二话,直接让他在一边的小桌子上用午膳。   “我们刚才都用过了,这是你带回来的,我特地给你整了一碟子,都过了饭点了,你先随便吃点,晚上李婶再给你弄好吃的!”李婶说完又开始在灶上忙活了。   “长春也吃过饭了吗?”陆立秋倒是没有立刻坐下来。   “还没呢,今儿个不是各家管事的都来送果子了嘛,掌柜的平日里午膳就用的晚,今日估计还早着呢,刚才半夏过来说掌柜的还在书房里忙着呢!”   “长春好忙的啊!”自从来了庄子上,众人或帮忙或休息,总是会到处走走看看的,可就只有长春,一直在忙着呢。   “可不是嘛,不过,掌柜的也是为了咱们大家,说来,要不是掌柜的,我们娘儿俩都得喝西北风了!”   “长春吗?”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些呢!   “是啊……”李婶索性也不慌忙着手上的活了。   “那时候,庆安楼还不叫庆安楼呢,掌柜的收留了我们娘俩儿,叫我们有个容身之所,掌柜了的可是我们老李家的大恩人呐!”   “我都不知道的。”陆立秋喃喃道。   “这些你哪里知道,你当时又不在,好了好了,我要去给掌柜的送饭菜了,再忙也得先进点儿啊,你也先吃饭吧!”李婶说着就要端着托盘往外走了,陆立秋连忙起来,饭也不忙着吃了。   “李婶李婶!让我去送吧!”   “可你还没吃完饭呢!”   “那我跟长春一起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日更啦!欢迎亲们围观(^_^) ☆、别庄(下)   陆立秋坐在书房隔间的桌子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安静用膳的人。   “怎么不吃了?”   “啊?”陆立秋呆呆应到,突然发现自己还咬着筷子,立刻放下筷子,瞬间就红了脸。竟然在长春面前发呆了,太丢人了!(少年,你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长春,我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吃!”陆立秋坐立不安。   “嗯,那便好好用膳。”   “哦。”低头扒了几口白米饭,慢慢又停了下来。   陆长春再看到也不说什么了,只当他又是发呆去了。   “长春!我们明天去河边吧,我采莲藕给你看啊!”期待地看着眼前人,可那人仍只是兀自用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陆立秋没有放弃,只当是她不喜欢这个提议,又说道:   “不去采莲藕也行的!我们可以去溪边,我捉小虾给长春吃好不好啊?还有小鱼!”见她仍然是没有回应,连忙又继续提议,“长春不喜欢吗?没关系的,那长春喜欢去哪里,我都陪长春去好吗?”   陆长春抬眸望去,只见陆立秋满眼小心翼翼的期待,不觉得心中有些压抑,她无法理解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正如她无法理解陆立秋这样的举动。但是这种感觉她并不反感就是了。   “好。”   “啊?”陆立秋正打算继续想一些好玩的地方,没成想那人却答应了他,这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然后就是满满的欢喜。   “那,那我们先去采莲藕,然后去小溪捉小虾,再去采果子!”   “不去采莲藕了。”   “啊?长、长春,你不是答应……”陆立秋立刻又不安了。   “太脏了,改采莲蓬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傻子笑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   果然是个傻子。   初秋清晨的山间,微风带着些许的凉意,混合着些许清甜的味道,那是附近成熟了的果园传来的。太阳出来了,不远处的农田里,庄稼人都已经忙开了。   陆立秋刚走到院子,便看到那人披着一层薄薄的阳光立在院门口眺望远方,那总是立得笔直的背影此时显得越发纤瘦。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想要做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下手。这种束手无措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很不喜欢这样的长春。   “长春!”一阵小跑,陆立秋站在了陆长春旁边,他身形颀长,陆长春也只刚及他肩膀。   “嗯。”陆长春应了声,并未看他。   “长春,你在看什么?”他顺着陆长春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众在田间忙碌的农户,再就是远方的群山了。   “没什么。”   “哦。”   过了一会儿,正当陆立秋再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小七的声音传来了。   “掌柜的掌柜的!大家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只见李小七提着个篮子一路走来,身边一起的,是陆半夏跟木着张脸的阿青。   本以为只有自己跟长春两个人出游的陆立秋:“……”   不多时,一行人顺着小路开始出发了,一路上遇到农忙的庄稼人都很热情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趁着陆长春站在田埂上跟地里的农户闲聊的功夫,陆立秋悄悄靠近落在后面的小七。   “小七啊,怎么好像谁都认识长春啊?”一路走来,他听到的都是不绝于耳的“陆掌柜”。   “那是自然,在桑落,谁不知道我们掌柜的!要不是掌柜祖上,桑落还不知道成个什么样呢,我们有今天,全是因为掌柜祖上的先人!所以,大家才会这么敬重咱掌柜呀,当然啦,咱们掌柜的也很厉害!”小七一脸崇拜。   “长春的家人们也都好厉害呀!”陆立秋立刻一脸崇拜。   “可不是嘛!”小七与有荣焉。   “那,怎么没看到长春的其他家人呢?”   这话一问出口,只见小七立刻闭了嘴巴,满脸严肃。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说完也不管他,直接跟了上去,刚好前面农户送了茬小葱,小七连忙替陆长春接过,道了谢一行人才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了岔路口,众人早已是提了不少的“战利品”。   “那阿姐,我们三个就先去村子上了。”   “嗯。”   陆立秋只管呆呆地跟着前方陆长春的身影,没成想一眨眼,就只剩下他跟陆长春两个人了。   “长、长春,大家不见了?”陆立秋连忙跟上去。   “他们去了村子上。”   “啊?我们不是一起吗?”   “嗯,我们去果园,他们随后再来。”   “哦。”那现在就只有自己跟长春两个人了是吧!是吧!   “那长春,我们现在就要去果园吗?”说好今天要去溪边捉小虾的。   “嗯。”   “长春是有事去果园吗?”长春好忙呢。   “嗯,有事。”   “哦。”长春是真的很忙呢。   “你有事?”   “不、不不,我没有事的!长春想去哪里我都陪着长春!”只要有长春在就好了。   “嗯。”   果园很大,站在里面一眼望不到边,只见到被压得低沉沉的枝丫上挂满了熟透了的果子。   这些果子熟得太透的都是不能运出去买的,故而需分开采下来,果园里的长工都在忙着,管事的正带着陆长春到处查看,陆长春怕陆立秋无聊,便让管事也扔了个竹筐给他,让他自个儿玩去。   陆立秋蹲在地上摸着这些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不已的果子,身边放着一个大竹筐,里面已然装了不少。若是平时,他肯定早就撒欢儿地玩开了,偏偏今天他心情低落,此时就算是看到这些毛茸茸的小桃子都提不起兴趣来。   等到要回去的时候,管事夫人还让他提了一篮子桃子回去吃。   跟来的时候一样,陆长春在前面走,陆立秋就在后面跟着,如果有什么不同,可能是多了一篮子水果。   走了不多时,眼前的景象却丝毫不像是来时的路,陆立秋疑惑了,难道是长春迷路了?可是自己该不该说呢?陆立秋纠结了。   “怎么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陆长春出声了。   “啊?没事没事!”要是说了,长春不高兴了怎么办?可是要是不说的话,到时候迷路了回不去了又怎么办呢?犹豫再三, “那个,长春,这里的路都好复杂啊!”还是迂回点儿吧,得照顾好长春的面子!   “嗯?还好。”   “对呀,我也觉得还好!但是那个,有时候就会变得很复杂的!就、就像我们回去的路,就很不好走,路边还有好多花!”顿了顿,“就没有这些树的!”这下长春应该懂了吧!   “你想说什么?”   “嗯,就、就是那个,长春我们是要回去吗?”长春怎么没懂呢?   “嗯?你不是说要去溪边给我捉鱼吗?怎么,反悔了吗?”陆长春兀自向前走去,没有发觉后面的人因为她的一番话一双眼亮得惊人。   “没有没有!长春,我去给你捉小鱼小虾!长春要什么我都给长春找来!”只要长春你开心就好了!   “那还不跟上。”陆长春唇角微扬。   “哦哦哦!”   陆长春坐在溪边的巨石上看着水中的那人,水并不太深,只刚到他膝盖,他却弄湿了整件衣服,已经是夏末了,天气渐凉,溪水更是沁凉,他却无一句怨言。是了,来溪边捉虾也是他的提议,但是,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又有何意图,她越发看不透了,而更让她看不透的,是她自己竟也随着他来了,这委实不像平时的自己。   正当此时。   “长春——”那个所有人眼中的傻子此时在水中举着成果冲他笑得没心没肺。   陆立秋几步回到岸上,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   “长春长春!你看,好多虾呢,还有鱼呢!”   “嗯,不错。”   “长春不高兴吗?”陆立秋本能的感觉到陆长春不高的兴致,刚才还好好的呀,怎么他一回来长春心情就不好了呢?难道是嫌弃他动作太慢了?   “没有。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说着,就要从巨石上下来。   陆立秋连忙去扶她,却被她绕开了。   夕阳渐近,地里的农户也渐渐少了。陆立秋呆呆地看着前面的人,看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越来越长。   他想靠近长春,再近点,再近一点!可是,长春似乎并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刚才也是,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愿让他扶她。该怎么做长春才能高兴呢?   “立秋。”   “啊?”   “为何要如此?”   “啊?什么如此?”陆立秋不太明白。   “我救你回来,只不过觉得有利可图,我是个商人,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无需刻意讨好我。”   “不,不是的!长春不是的,我没有刻意,我只想对长春好点儿。” 陆立秋被陆长春几近冰冷的声音给唬了一跳,但是随即又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你无需对我好,我不需要。包括去书房陪着我算账,给我送点心,还有这次。”   “不是的!”   这可能是陆立秋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跟陆长春说话,不光是陆长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   “诶?我、我不是故意说话这么大声的,对不起长春!但是,但是我想对长春好,我就是想对长春好点儿,就算是长春不需要也没有关系,而且,而且我不是因为长春救了我我才对长春好的,我不是的!”   陆长春看着眼前那人,他有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面孔,每一处都像是最好的工匠细细雕琢而成,镇上的人说他比女孩子还漂亮,但是那张脸却丝毫不显女气,本来长了双桃花眼,却因他的脾性显得纯良无害。而此时,那张脸焦急无措,眼中却坚定不移。   “随便你。”陆长春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陆立秋欣喜异常,连忙跟上。   “长春长春,晚上让李婶做我们带回去的虾吃好不好?”   “长春你喜欢油焖的还是红烧的呢?要不还是做油炸的吧!”   “长春……”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新中(?ì _ í?) ☆、主婚人   别庄回来的后遗症就是做什都懒洋洋的,提不上劲儿,这是庆安楼众人内心最真实的反应。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继续,庆安楼也要营业,一大早上就来了不少人。陆立秋现在也差不多熟悉上手了,很多事情都能帮着点小七,不过该吼的时候,小七还是不会留情的。   刚忙过中午的一阵子,镇上的王员外夫人同张夫人便一起找过来了,陆长春正在柜台后忙活,便先让小七把人请到了二楼,随后也上楼去了。   等送走张王两家的夫人,陆长春回到柜台交代完云伯又上了楼去,众人方才连忙拉了小七问情况   “王夫人跟张夫人这是来请咱掌柜的做主婚人呢!”   “前些日子听说王小姐寻到人家了,没成想还是真的啊!”云伯慢悠悠道来。   “可不是嘛,就王小姐那体型,啧啧啧!”   “我阿姐答应了?”   “依掌柜的性子,又怎会应下这等事。”阿青也出声了,约莫是觉得此事有些惊奇,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主持婚礼,确实不太合常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这事儿出现在楼上那人身上,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下子阿青你可猜错了,掌柜的答应了!不过,掌柜的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你们也是知道王夫人那人的,要是她在咱们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找谁去呀!”   “有我在,我看谁敢在庆安楼放肆!”   “半夏丫头,你也别担心了,你阿姐她呀,门儿清着呢,想必掌柜的也是有自己的思量吧!咱们呐,就且看着吧!”   等大家伙儿都散了,陆立秋连忙跟上了小七。   “怎么啦又?”   “长春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了吗?”   “是啊,本来呢,这种主婚人的活啊,在我们桑落,都是让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来做的,再不成就是他们自家的长辈。咱们掌柜的虽说当不上一个老,但是要论德高望重,在这桑落,也的确是没人能越的过的!”   “果然长春很厉害呀!”自那日河边回来后,虽然陆长春还是跟以前别无二致,但是陆立秋总觉的有什么不一样了,总觉得还少点什么,这让他迫切的想知道所有关于陆长春的点点滴滴。   “掌柜的是很厉害,但是更多的是心善吧!那天我跟半夏、阿青不是去村子上了嘛,那是因为掌柜的让我们送银钱给那些农户。”   “为什么啊?”陆立秋不解。   李小七干脆拉着陆立秋坐下慢慢说。   “每年我们去庄子上,附近的农户都会送新鲜的蔬果来,掌柜的说不好拒绝,就吩咐我们挨家挨户用双倍的银子再买些蔬菜。每年果园里都会留些果子到最后时节才会采摘,你以为当真是果园里的长工们偷懒啊,那是为了送给村子上的人打的幌子!因为大家都知道熟透了的果子是运不了太远的,这样,大家就会理所当然的收下了。”   陆立秋一时间无语,他知道的陆长春总是清冷淡然,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虽然他知道她并非像她表现的那样冷漠,但是,从别人嘴里认识的陆长春比他想象中的陆长春更加善良。此时,停了小七的这番话,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被满满填满,快要溢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小七还在继续回忆。   “……我跟你说过桑落镇有今天是因为掌柜的祖上,但是今天的我们能有今天,却是因为掌柜的。   在五年前,掌柜的还没有来到桑落镇的时候,这里可没有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平和。掌柜的所做的事情,远远要比你想像的要多的多!我们虽然有时候抱怨上一两句,但是,我们也真的是打心底敬佩掌柜的,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李小七对掌柜的衷心是天地可鉴的!”   “长春做了什么啊?”   “我也说不上来掌柜的具体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的是,没有掌柜的,就没有今天的桑落镇。”   小七说完,便又去忙着招呼一个刚进来的客人去了,只留下陆立秋坐在那里发着呆。   陆立秋现在满心都只想着去找陆长春,他知道陆长春此时应该在三楼书房,自那日后,虽然陆长春说了句“随便你”,但是,他不知道长春看到他会不会生气,便有些犹豫了。   最后,想见到长春的意念还是战胜了担心长春会生气的念头,陆立秋直接上了三楼,出乎意料的是,陆长春并不在书房。   不同于二楼的客房、雅间众多,庆安楼三楼只有三个房间,书房,掌柜住处,以及茶室。   陆长春只有忙着正事的时候才会去书房处理,不在楼下柜台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会耗在书房里,但是若是闲暇下来,那便是在茶室里待着了。   早在得知陆立秋上了三楼的时候,众人就告知了他庆安楼的这一不成文的规矩,但陆立秋仗着陆长春没有怪他,依旧是我行我素,除了书房,这茶室还是第一次来。   陆立秋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倚在窗边美人榻上的那人,陆长春平日里是端庄典雅的,做任何事情都是一丝不苟却又随性至极,每个动作都犹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自然,可此时榻上那个单手撑着脑袋,一手执书的人,伴着一旁矮桌上袅袅的茶烟,竟是难得一见的慵懒。这不同的气质,直教陆立秋看呆了眼。   “怎么了?有事?”陆半夏早就发现了立在门边发呆的人。   “长春,”这样的长春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陆立秋不禁红了脸。   “有事进来再说吧。”   “哦哦,好!”陆立秋慢慢挪了过来,还不忘在一旁的桌边搬了个锈墩。   陆长春见他双手放在膝上,端的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当他想说了自会开口。   “那个,长春,我听小七说你要去替人家主婚了,那你什么时候去啊?我也可以一起去吗?”说到后来已经忘记了要小心长春生气的事,换成了满脸的期待。   陆长春坐起身来,靠着身后的引枕,翻过了一页方才回答。   “小七没告诉你庆安楼所有的人都被邀请了吗?”   “啊?”小七没说啊!   “王夫人送来了请帖,我嘱小七带了下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   “王小姐的未婚夫请庆安楼负责婚礼上的所有烧鸡,故而,就算没有请帖,你们也要前去送货。”   “王小姐的未婚夫也喜欢吃烧鸡啊,跟王小姐一样呢!”陆立秋发现了一个“重点”。   陆长春瞧了他一眼,又盯着书去了。   “哪里是王小姐未婚夫喜欢吃烧鸡,分明是人家为了王小姐订的!”李婶上来送饭菜,刚好听见两人对话,便插了句。   “李婶?”   “我是上来给掌柜的送午膳的,下面都开饭了,到处找你,你倒好,躲在掌柜这里。”李婶在一边的桌子收拾着,一边不忘说上两句。   “要我说啊,这张家的公子可真是有心了,知道未婚妻喜欢吃烧鸡,就订了几百只只为了让她开心开心,这烧鸡倒是小事,就难为了人家心里想着,可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像张公子这样啊,这次王员外可真是替女儿找了个良配!”   陆长春仍是翻着书籍,不发一言,只是那扬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好心情。陆立秋看得目不转晴,只觉得一阵头脑发热。   “我也能做到呀!买烧鸡!”   这话一出李婶就笑开了,陆长春的唇角也扬得更高。   “立秋的话,我是相信的,但是你得先有个未婚妻不是?再说了,你日后就算是有了未婚妻,她也不一定就喜欢吃烧鸡呀,保不准是烧鸭呢?哎呦喂,可笑死我了!”   “李婶你别打趣他了,”陆长春下了榻,踱着步子来到饭桌旁坐下, “他怕是连未婚妻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这个理儿!”   “我知道的!我都听他们说了。”陆立秋连忙应道,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急迫。   “是是是,你都知道行了吧!快下去吃饭吧,可别打扰掌柜的用膳了!”李婶说完就要往外走,陆立秋抿了抿嘴,有点倔强,似是想说什么,却还是跟了上去。   而陆长春就在这时叫住了他。   “立秋,”   陆立秋连忙跑了过去, “还有什么事吗长春?”   “这几日店里会比较忙,你就跟着小七一起帮忙,别到处乱跑。”   “哦,好,我听长春的,不乱跑。”陆立秋乖乖应下,就开始发呆了。   过了一会儿。   “怎么还不走?”   “长春,你、你最喜欢吃什么呀?”陆立秋有些紧张地望着那人。   陆长春停了箸,看了他一眼方道, “并无。”   “怎么会没有呢?谁都有喜欢吃的东西呀!”   “口腹之欲而已。”   “那长春有比较喜欢吃的吗?”没有最喜欢,那比较喜欢的也该是有的吧!   “亦无。”   陆立秋还想继续问,但是陆长春却没有想谈下去的欲望了。   “你该下去用膳了。”陆长春放下竹箸,又拭了唇,方才看向他。   “你下去吧。”   “……好。”为什么会觉得长春突然冷淡了下来呢?   陆立秋走后,陆长春踱步到窗前,窗外就是是喧闹的集市。   所有的人都道她喜欢安静,故而总喜欢呆在三楼,其实她最不喜欢的却正是安静。   而喜食之物吗?   陆长春笑得玩味,一个失去了味觉的人又怎会挑食呢? ☆、婚事   王员外的小女儿年过二十一尚未嫁人,在桑落镇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王小姐的婚事也一直是王员外夫妇的心头大事,如今王小姐寻到人家,还是当地乡绅张老爷的公子,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可谓是了却了员外老爷夫人的心头大事。于是王家便包罗了两家三天的流水宴,不可谓不大手笔,但是相比起他家女儿终于嫁出去了的这件事来说,也算是“物超所值”了。而最近张王两家结亲的事情也被桑落镇上的众人所津津乐道。   这时候,承包了张王两家流水宴上所有烧鸡还有几道糕点的庆安楼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掌柜的,张家的人派人来送吉服了!”   陆长春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近几日进了不少的食材,刚刚又让阿青去加订了几笼鸡,都要上账,张王两家的人又时不时的上门来   商讨婚礼上的一些细节。明天便是婚礼了,她今天方才找到点空闲整理账簿,不想才记了几笔,小七便又喊人了。   “诶?吉服都送到了,这张家可真是有心了!哟,这料子,是绣庄的吧!” 李婶听到动静连忙迎了上来。   “可不是嘛!不过娘你后厨里不看着点行吗?”   “你还别说,新请的这两个帮厨还挺能干的,还是掌柜的想的周到!” 庆安楼里平常的情形,一个李婶便已经足够了,但这几日一忙起来,李婶一人便有些捉襟见肘了,是以陆长春让阿青去请了两个人来,也不期望能派上多大的用场,在小事上帮衬着点李婶就行。   “李婶觉得可行就好。”陆长春微笑着回了一句。   “吉服送来啦?”云伯这时候也晃着过来了,他是桑落镇上有名的大夫,这次送到庆安楼的请帖里,云伯的更是独一份的,加上平日里王府每次着人来请的时候都会送上他家有名的梨花酿,云伯还就好这一口,故而跟王家也算是熟人了。此次王家嫁女他自然不好空手而去,这几日带着陆半夏跑了几次西山,便一直在后院忙着制药送礼,难得见到他人影,今天能到大堂来,可见是终于准备好了。   “是啊云伯,刚在门口碰到张府的人,我就接过来了。云伯您的事都忙完啦?”   “忙完了忙完了!我这礼可是用尽我毕生所学,可算是对得起他王府的梨花酿了!”云伯摇头晃脑,一派轻松自在模样。   “师父您都喝了多少梨花酿了,喝酒伤身!”   “哎呦喂,这徒弟开始要出师喽!你不快来看看你阿姐这吉服怎么样倒是说起我这个师父起来了!”云伯冲小七摆摆手,小七立刻明白了,将盒子放到桌上方便大家都能看到。   陆半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却没说什么,倒是李婶注意到了,“这颜色倒是挺喜庆的,不过我瞧着咱们掌柜的好像没穿过这个色的衣服吧?”   一阵沉默,似乎大家都陷入了一种“掌柜的穿衣颜色”的回忆中。   “好像是喔,长春平时只有白色,青色还有蓝色的衣服耶!”陆立秋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突然来了一句。   “不不不,还有一件湖色的!”小七道来。   “出门收账的时候穿过玄色的裘衣。”出乎意料,阿青也出声了。   “掌柜的是该改穿些鲜艳的料子了,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穿得太素也不是个事儿!”   “看来大家都很关心我的衣着啊!”李婶话音刚落,陆长春的声音便传来,众人一看,只见陆长春立在一旁淡笑着,显然是早就来了,也不知道刚才听到了多少。   “掌、掌柜的!”小七吓了一跳,“那、那啥,掌柜的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嘿嘿!”   “所以说,大家都忙完了吧,正巧,刚才阿福来说这次张王两府所需的柴火量大,送到我们庆安楼的可能会有些吃紧。本来我还担心,现在看到大家都这么闲,我也就放心了。   明日从婚礼回来后,大家就上山砍柴去吧。李婶,你待会把衣服送到我房间!”陆长春说完转身朝楼上走去,留下一众悲壮的伙计。   阿福是镇上柴铺里的伙计,平日里庆安楼里的木柴都是由他负责差人送来的。   “欸,我这就送上去,掌柜的您先忙去吧!”   “嗯。”   陆长春走后,小七立刻拉过陆立秋,“掌柜的是什么时候来的,就在你身后,你怎么不提醒一下!这下子惨了!”   “可是大家是在说长春的事,长春在这里很正常啊!”陆立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再说了,柴火不够上山砍柴也是应该的呀!”   “你懂什么!掌柜的说的砍柴可不是说去边上的林子里拣点枯树枝,是让我们爬到山顶砍啊!小西山山顶!”小七似乎快崩溃了。   “整个桑落最高最难爬的山,山路崎岖。”阿青冷着的脸似乎更冷了。   “荆棘密布,只有几条羊肠小径,不是老道的砍柴人,根本就发现不了更何况,谁会上小西山砍柴!”陆半夏漠着张脸,稚嫩的脸庞上分明是带着些紧张。   “哎呦喂,我老人家是没机会陪你们年轻人体验生活了,你们慢聊啊,隔壁包子铺家的哈巴狗最近要生了,我去看看,顺便接个生~”云伯说完便哼着小曲儿往门外走去了。   众人: “……”   人家狗要生了关你什么事啊,还有,你好歹是桑落镇有名的大夫,不是兽医好吧!   “你们这么了解,是以前去过吗?”陆立秋终于意识到了。   “说起来都是泪啊~想当年,你小七哥还少不更事,一不小心就失足了啊~”   “说什么‘少不更事’,还不是你八卦,不然我阿姐能让我们去小西山砍柴?”   “你们能说你们当初就没有一点好奇心!不然掌柜的也不会一起罚啊!”   眼瞅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陆立秋连忙插进去。   “好奇什么,八卦什么啊?”   “就是掌柜的婚事啰——”   “李小七你还嫌砍一天的柴不够吗!”陆半夏连忙打断了小七的话, “再说了,我阿姐的婚事岂是那些人能做主的!简直是痴心妄想!那些平——”   “半夏!”阿青出乎意料地低声喝道,他从来都是对陆长春言听计从,对陆半夏维护至极,这样的态度还从来没见过。一时间小七也不说话了。陆半夏瞪了一眼阿青,头也不回地朝后院跑去了,阿青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阿青忽然变得好吓人呐!”陆立秋喃喃道。   “怪不得阿青,半夏一遇到掌柜的事就失了分寸,我们早就习惯了!”小七撇了撇嘴,开始擦拭起桌椅起来了,陆立秋认识他也有段时间了,知道他每当心情不好就会擦桌椅,擦着擦着也就没事了,遂放弃了询问他关于长春“婚事”的事。   还是找个机会再问吧!陆立秋心想。   第二天,张王两家结亲,整个桑落镇都轰动了。王员外在自家闺女上花轿的那一刻甚至都泣不成声了,嘴里直嘟囔着“这下好喽,这下好喽!”   新郎是桑落镇绸缎庄张家的公子,今年已经二十又三了,身形偏胖,却也算是正常,只因一脸的麻点,虽有家财万贯却一直没有姑娘肯嫁与他,这二人能结亲,大家都说是天作之合。   席上觥筹交错,庆安楼一干人等独占一方席位,王员外拿出了王府的招牌梨花酿,在这样的氛围下,   大家都多喝了几杯。   “立秋跟阿青艳福不浅呐!这偷偷溜过来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的!哈哈哈哈!小七啊,这你就得跟他们俩学学了!”喝了酒的云伯比平常更加喜欢打趣人了,陆立秋涨红了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那些小姑娘的热情。阿青黑着张脸给过来献殷勤的姑娘一人一个眼刀子也不管用,他被誉为全桑落最佳夫婿第二,奈何平日里不易接近,难得今日这样的气氛,让那些姑娘家也大了胆子。   “本来只有一个阿青,我也是能排上个第三第四的,可偏偏又来了个立秋,我看呐,是没我的份喽!”反正我还年轻着呢,急什么不是! ”小七倒是乐观,笑嘻嘻的模样让他娘给了他一“板栗”。   “小什么小啊,都快十六了,你娘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嫁给你爹一年了!改明儿个我就让掌柜的请个媒人来。”   “欸,千万别!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陈媒婆想牵线的人可不是我,是掌柜的!”   “那陈媒婆想的倒是美,我阿姐怎么会答应!”   “二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这次怎么没瞧见人呢?”云伯抿了一盅方说道。   “今天是大公子跟少夫人来的,这张家跟少夫人不是亲戚嘛,大公子夫妇来才正常!”李婶在桑落生活多年,这些事儿没一件能瞒得住她。   “前几日,听说二公子打算上京赶考呢!看来我们桑落镇以后要出个大官儿了!”   “他只是去科考,考不考得上还是个问题,再者,便是他考上了,也配不上我阿姐!”陆半夏望着不远处首席上从容不迫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世上,能配得上我阿姐的人还未出生呢!”   “半夏,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阿青不顾众人,兀自带走了陆半夏。   等他二人走后。   “总觉的,最近半夏的情绪不太对劲啊!”小七一脸莫名。   “触景生情吧!那丫头心思太重了。”云伯叹了口气, “对了,立秋呢?”   “刚才突然说肚子不舒服,找茅坑去了吧!”   “吃个饭都口无遮拦!”   “哎呦,别揪别揪,知道了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陆大掌柜的婚事啦,有木有很失望呢?(???)? ☆、醉酒   陆立秋迷了路。   他本来是离开去出恭的,出来的时候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等他东闯西撞地走了一会儿后,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园子里,耳边酒席上的喧嚣越来越淡了。正当他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了。   “你在哪里干什么?”   陆立秋望过去,那稀疏爬着几根藤蔓的木亭里的人,不是陆长春又是谁。   今天的陆长春穿着难得一见的红衣,约莫是喝了点酒,她此时显得有些慵懒,侧着身体倚着亭子的时候,一头青丝从肩上泻下,发梢就在晚风中轻轻地荡着。陆立秋觉得那发梢好像是在自己的心里面荡,在心里不轻不重地挠着。   不一样的长春呢,陆立秋心想。他本应该高兴他又见到了长春的另一面,但是心里却有着淡淡的难过。   昨天小七就提起了长春的“婚事”,今天又在宴会上提起,他当然记得那个长得不如他的“二公子”,那个二公子,用小七的话说,就是一直在对长春献殷勤!连媒婆都站在他那一边,可是长春呢?也喜欢那个二公子吗?虽然他长得不如自己,但是跟其他人比起来,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 (姿色能用在这种地方吗!)   “你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长春。”   陆立秋呆呆地盯着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只觉得脚都挪不动了。   陆长春浑然不觉, “大家到处找你,我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长春,你是来找我的吗?”陆立秋终于记得上前了,却见陆长春似乎有些不对劲。   “长春你不舒服吗?”陆立秋连忙扶着她。   “无事,只是多喝了几杯。”陆长春推开他的手,走了几步,又靠在木栏边坐下, “我许久不曾喝这么多了。”   “长春你喝醉了吗?”   “我不会喝醉的。”   “哦,那长春酒量真好,可是,喝多了会不舒服的。半夏说了,不能喝太多酒。 ”   “常人会不舒服,我不会。”   “长春好奇怪啊,”陆立秋在她面前蹲下,努力的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长春没有喜欢吃的东西,没有喜欢的颜色,喝酒也不怕不舒服,总觉的长春什么都不说,长春不难受吗?”   陆长春终于把视线移到了蹲着的人脸上,又是那种眼神,那样真挚,与认真。陆长春移过眼,又继续望着天空中高悬的圆月了。   “这不关你事。”   “关的!关的!我不喜欢长春不开心,也不喜欢长春不舒服!”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在意我的事?”陆长春依旧没有回头。   “因为,因为,我最喜欢长春了!”是了,最喜欢长春了,所以不想长春不开心,不想长春不舒服,不想长春总是一个人待着。   “呵呵”   陆长春笑了,这一笑不同于以往清淡,可能因为喝了酒又一身红衣的缘故,那笑都带着丝丝的旖旎,美得不可方物。直教陆立秋看呆了眼。   “长春……”   那笑没有持续多久,陆长春突然气息一变, “我救了你,为你取名,但是你可知,以你原本的身份,待在我这庆安楼里可能是大大的屈就。而我,也不过是个骗子,瞒着你的身份,将你困在这里不见天日。   如此,你还会喜欢我?而失去了记忆的你,又凭什么说着这些你根本就做不到的事?这样的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说番话的陆长春气息凌厉,气场变的无比强大,陆立秋却没有被震慑住,只觉得自己又认识了陆长春的一面。   “长春认识以前的我吗?”陆立秋没有多想,他也没想过要回到过去。   “如果我认识呢?”   “那长春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因为,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我喜欢‘陆立秋’这个名字,我也喜欢庆安楼,喜欢大家,喜欢桑落镇!我要永远在这里生活!”   陆长春看着他,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忽然一笑,又回到了之前的平淡。   “倘若你以前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完,你还愿意待在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吗?”   “我现在也不愁吃喝啊,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样子,我想跟长春一起生活,想跟大家在一起!”   “真是个傻子。”陆长春莞尔。   “长春我不傻的!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他们想给你跟那个丑八怪二公子做媒,那个二公子喜欢你!”   这酸溜溜的语气逗乐了陆长春,许是多喝了几杯,今晚的她性子放得有些开。   “丑八怪?人家可是被誉为桑落最佳夫婿人选,家世好,长得好,文武双全,更难得的是性子也不错,端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个丑八怪?这话千万别让那些小姑娘听到了,免得招来众怨。”   “长春觉得他这么好吗?”陆立秋急了,他没想到陆长春对那二公子评价这么高。   “我觉得又如何,这是大家的评价,撇开其他不说,他的确是个人才。” 陆长春站起身来,抚了抚衣摆。   “不早了,回去吧。”陆长春转身离去,而陆立秋还沉浸在那句“人才”中。原来,在长春心目中,那个丑八怪二公子都是个人才了,而长春总是说自己是个傻子,陆立秋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而这时候——   “还不跟上。”   “哦,好。”   陆立秋连忙跟了上去,算了,以后再说吧!   “长春我扶着你啊……”   本来说好从婚礼回来,庆安楼的众人都要去小西山砍柴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陆长春要去南边查帐,依照往例,阿青是要一同前往的,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没有陆掌柜坐镇的庆安楼里。   “长春怎么走的这么急啊~”陆立秋扁了扁嘴,他也好想一起去啊啊啊!!!   “也不算急了,掌柜的从庄子上回来后就计划去一趟南边了,结果刚回来就被请去当主婚人了,这空闲下来了,可不得要走了嘛!”   “云伯你知道居然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小七立刻跳了起来。   “大呼小叫什么!一点也稳重,这孩子!这事我也知道的,我早就给掌柜的准备好干粮了。”   “娘你也知道?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半夏你知道吗?”小七更加跳脚了。   “阿姐并未告诉我。”她阿姐总是一个人拿主意,从来不会跟别人商量什么,她也想替她分担,但是如果阿姐不说,自己又如何知道该怎么做呢?再者,阿姐她也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不过,原来长春在其他地方也有生意啊~”长春真的很厉害啊~   “那是自然,不然咱们掌柜的每天哪有这么多的账要算!”   “也是呢~”   陆立秋本来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忽然就站了起来,“嗯,我也一定要努力才行!”   “你努力啥呀!做好你的跑堂就不错了!”小七给了他一拳,却没料到陆立秋看着瘦弱,身板却结实得很,打了他一拳却弄疼了自己的手。   “哎呦,我怎么忘记了你是个练家子!”   自那次陆立秋从山上猎回了一堆的野味,大家又怂恿他跟阿青比了一场,结果一番一来,大家都知道了他有一身不输阿青的武艺,其实忽略了阿青铁青着的脸,众人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这就意味着庆安楼的安全又多了份保障,虽然在桑落也的确用不上什么武力,但毕竟是份助力不是?不过,因为他那一身傻劲,平日里大家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而陆立秋,他现在只想着赶快变厉害,然后让陆长春看看,他是不比那个二公子差的!然后让长春忘记那个丑八怪二公子!   程二公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情敌   庆安楼里,小七忙里偷闲,趁这打酒的功夫,靠在柜台跟云伯聊了两句,正要离开,却看见了蹲在门口一棵发财树盆栽下面当盆景的某人,小七连忙询问云伯。   “哎,云伯,立秋干嘛呢?”   云伯朝那边瞧了一眼,摇摇头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掌柜的离开都五天了,他每天都掰着手指头数。立秋这孩子心眼太实了,我看呐,掌柜的再不回来,他就要成望夫石咯!”   “他今天没去镇子口候着啊,我还以为他放弃了。”小七也学着云伯摇摇头。   “哪里是放弃了,他是想去镇口的,被半夏丫头拦住了,说是今天店里忙,让他留下来帮忙,你也知道,他还就怕半夏的冷脸!”   这说来也是奇事,小七天天唠叨陆立秋,他就是不听,偏偏冷着张脸的陆半夏只要瞪一眼,陆立秋立刻就不敢造次了。   “半夏一发脾气,别说他了,我都害怕!真是的,还是掌柜的亲妹子呢,一点都不像掌柜的好脾气!”说到陆半夏,小七似乎有一堆的怨气要抱怨。   “好了好了,你快去招呼客人去吧,这话千万别让那丫头听到了,小心她跟你玩命!”   云伯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陆半夏最不喜欢的便是人家说她不像陆长春了,她有多崇拜她阿姐大家都知道,平日里当着她的面这些话大家是万万不敢说的。   “得嘞,我上酒去喽!”   再说陆立秋这边,陆长春走了五天,他就去镇口望了四天,起初大家都告诉他掌柜的没有这么快回来,至少得要五六天,他就开始天天数日子度日。今天陆半夏让他留在店里帮忙,他也是时不时地就蹲在门口张望,可是陆长春没有等到,却来了一个他意想不到却也最不想看到的人。   “呦,这不是二公子吗!稀客啊稀客!”小七迎了上去,陆立秋撇撇嘴,什么稀客,前段时间还来了呢,还是长春亲自接待的呢!哼!   “小七,不必客气了。”   “那二公子楼上请,想吃点什么就跟我小七说!”   陆立秋:去什么楼上,大堂里不可以吃饭吗!真是矫情!哼!   小七很快就下来了,又去了厨房。陆立秋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程云卓在雅间里品着茶,这里的布置一如既往的让人感觉安逸,不过,只要是那人经手的,估计就算让他坐在茅草棚里,他也是甘之如饴吧!程云卓不禁自嘲,就像此刻,生怕自己唐突了她,知道她不在店里才敢来这里转转。   “客官你的菜到了!”   程云卓闻声一看,来人却不是李小七。   “是你?”他微笑着。   倒是有点温文尔雅的感觉,陆立秋心想,要是不跟他抢长春就更好了!   “小七有事!”陆立秋回答,一边往桌上摆着菜肴。   他的语气太生硬了,程云卓自然是感觉到了,于是他笑笑,问道:   “你似乎不太喜欢我,我能知道原因吗?”   你又不是银子,非得大家都喜欢你啊!   “没有啊!”我当然不喜欢你啦!讨厌还来不及呢!   程云卓看着面前立着的少年郎,嘴里说着没有,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不喜,微鼓起来的脸就差没有直接写着“我不喜欢你,你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来啦”,但是这种性子却让人不觉得讨厌。   其实他刚到桑落镇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关注着庆安楼里的发生的每一件事,更何况陆长春对他的来历没有一丝想要隐瞒的意思。不得不说起初他是担心的,他担心就如传言的那样,他是她捡回来要当夫婿的人,虽然他知道陆长春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但是一个人一旦陷进去了,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他也不例外。虽然有些小人之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听到那人是个傻子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像她那样骄傲高贵的人物,怎么也不会嫁与一个失了忆的傻子。   “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怀有敌意,不如坐下我们聊聊吧?”   “你想聊什么?”聊就聊,我还会怕你不成!陆立秋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桌边坐了下来。   程云卓看着那个率性的少年,陆长春一向不会亏待自己人,伙计们的穿着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非普通庄稼户的粗布麻衣,此时一身短打的普通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丝毫不减他俊美的容貌。早听说他美得不像男人,第一次粗粗一见只觉得少年漂亮得祸国殃民,而今天细细打量,才发觉,他虽然容貌俊美如画,眉宇之间却英气逼人,端的是气宇不凡,这样的男子,若非他是个傻子,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抵挡的了他的魅力?   “你对我有敌意,是因为陆掌柜?”程云卓一语中的。   “哼!是又怎么样?”你得管长春叫“陆掌柜”,我可是叫“长春”的!   程云卓不知对面的少年怎么突然就高兴起来了,刚才还一脸严肃,此时舒展了眉头,更加漂亮了。   “你是出于一个伙计对自家掌柜的维护?因为我对陆掌柜有意?”   程云卓仍然是微笑着,看向陆立秋的目光就想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弟弟。   而陆立秋是直接被对方的坦然给吓到了,他还以为这人会死不承认呢,不想他居然轻易的就说出来了。   “怎么了?这么惊讶,是觉得我不会说出来吗?”看到陆立秋一脸不可置信,程云卓是真的被逗乐了,但是随即又正色道, “但是,我对长春,是真心爱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   “你,你喜欢长春?”果然是要跟他抢长春的!   “你不亦然么?”   看到陆立秋他就知道,他喜欢陆长春,是跟自己一样的心情的那种欢喜。不得不说,程云卓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庆安楼里的众人每天与陆立秋相处,都以为陆立秋对陆长春只是依赖,但是程云卓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不是依赖,那是爱恋,跟自己拼命想掩饰的情绪一摸一样。   “我喜欢长春,最喜欢了。”   陆立秋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隐瞒,他一直在告诉所有的人,他喜欢陆长春。   “好巧,我也是。”   陆立秋盯着眼前仍是温和地笑着的人,觉得心里有股暴戾之气,他想要冲上去一拳打掉那人脸上的笑容,或者再血腥一点,让他再也笑不起来,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长春会不高兴的。这种暴戾让他发疯似的想要个宣泄口,但是又迫于陆长春而不敢有所动作,于是他起身,几乎是逃一般的冲出了房间。   房内的程云卓此时却皱紧了眉头,他刚才感觉到的,分明是杀气,他也是习武之人,这种杀气又岂会陌生,但是这样强烈的还是第一次遇到。看来,陆掌柜这次捡回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了,就是不知是福是祸了。   陆立秋刚冲到楼下,却看到逆着光步入大堂的那人。   “长春……”   “掌柜的你回来啦!”   “阿姐!”   “陆掌柜回来啦!”   陆长春解下裘衣,陆半夏连忙上去抱着,而陆立秋就呆呆地望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再也没了动作。   许是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的视线,陆长春侧目望着还停留在楼梯口的那人,笑道: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那刹那,冰消雪融,所有的暴戾都被抚慰,心中只剩下了平和与暖意。   “长春——”陆立秋扁了扁嘴,一脸委屈地冲了过去,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将陆长春抱进了怀里。   一阵寂静后。   “陆立秋你个呆傻子,还不快放开我阿姐!”   “欸欸?半夏你别冲动!等我去厨房拿把菜刀来再说!”   “你们都给我冷静!阿青你还快来拉住他们!我都快拉不住了!”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混乱,而此时二楼闻声出来的程云卓心里一沉,他分明看到,陆长春非但没有推开他,还做出了回应。   被抱住的时候,陆长春有一刻是脑袋当机的,等回过神正要推开陆立秋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整天笑的没心没肺的人,居然在发抖。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此时,陆长春知道,这个人需要她。于是,她抬起了手,轻轻的安慰着这个足以将她整个人都包在怀里的人。   “长春~”   “没事了,我回来了。”   “嗯!”   “长春~”   “嗯?”   “我最喜欢长春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陆立秋:作者你出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有情敌了!都没有竞争优势了! 作者:好像你什么时候就有似的(?_?) ☆、邀请   陆长春回来后的一连几天,无论走到哪陆立秋都形影不离地跟着,陆半夏跟小七淬了冰的眼神快把庆安楼冻住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阿青带回的一个消息让他们都消停下来了。   “发大水的漓州?”   “嗯。”   “说来,离南方洪灾已经快一个月了,朝廷的救济粮也该运到了,从邺京到漓州,最慢也就半个多月的路程,按理说不该到现在都没有安排好啊……”   “云伯这您还不明白!您没听阿青说嘛,押送粮草的钦差大臣是姓顾的!那个奸相啊!”小七义愤填膺, “有那奸相在,那些灾民能分到一碗粥就不错了,更何况,前段时间不是传言要打仗嘛,你们都说西北那边肯定屯了不少的粮,那运到南边的粮就更少了!要我说,朝廷就不该让姓顾的当这个钦差大臣!”   “朝上有几个人能指挥得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皇帝昏庸,是我大琅之不幸!”   “半夏!”   “我今天没喝酒,你也不必念叨,我阿姐都没说我。”陆半夏说完,就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去寻陆长春了。   “你不追上去?”云伯看向了阿青。   “她说的不错,除了她阿姐,的确没人有资格说她。”阿青看似无事,但那沉下的脸色却暴露了他心里的不淡定。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是管不着喽,我老头还是去药房待着,过几天就是庙会了,我可得好好养精蓄锐,趁庙会多卖几瓶药。要是半夏丫头下来了,记得让她来找我。”云伯说着也走开了。   “知道。”   “哎,人都走光了,我也忙去了!”   外界的乱终究是没有影响到这个小镇,庙会依旧是照常办了起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桑落残忍的一面,因为就算外界再怎么动荡,这里的人依旧是载歌载舞,不闻世事。   陆长春给大家放了一整天的假。陆半夏情绪不高,云伯跟阿青打算到时候带她出去好好散散心。小七跟李婶也计划拜访一下以前的老邻居。   等小七跟李婶走了之后,店里就只剩下陆长春一人了。就算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也依旧淡然地坐在柜台后,一手持笔,一手拨动着算盘。   陆立秋一进店门,便被临窗的那个身影夺去了全部的目光。   黄昏下的一两缕阳光从窗外一路扶着窗棂悄然泻下,撒落在那人发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阳光下,那身素色衣衫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橘色。她恍然不知地一手持笔在账簿上勾画,一手不停歇地拨动算珠,青葱般的指尖缠着光线翻飞着,美得惊心动魄。   那刹那,陆立秋只觉得所有的喧嚣都离他远去,整个耳边便只剩下算珠轻碰的“哒哒”声,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陆立秋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下午。   其实,陆立秋刚进来的时候,陆长春便注意到了,想到了他平日里的闹腾,她以为他会吵着找人,不料他居然发起呆来了。   “你还要立在那里多久?”话虽这么说,她也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倒是陆立秋经她这样一说,终于回过神来。他立刻有点手足无措,刚才看长春看呆了,她不会生气了吧?   “欸,欸?我,不是,长春我没有在发呆!”   “我何时曾说过你发呆了?”   “长春,长春,你在算账啊,你渴不渴呀,我帮你倒杯茶吧!”陆立秋也不在意了,恢复到了这两天里的黏人劲,立刻就凑上了前去。   算账的长春也很好看呢!   “你怎么不问其他人去哪了?”   “啊?哦,是呢,他们都去哪了?今天都没看到小七呢!”他这才发觉,今天的庆安楼里似乎过于安静了些。也不怪他只记得小七不见了,毕竟,每次他刚跨进店门,小九总是第一个上来唠叨他的人。   “长春,他们都不见了!”   “没人告诉你今天有庙会吗?”陆长春搁下了笔,又开始整理另一摞的账簿。其实,庆安楼里的大家伙儿曾经都有点不太明白,他们家掌柜的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账要看,毕竟,桑落镇小,往来的人少,他们庆安楼的生意也就刚刚能维持着不用关门大吉而已。但是,这话是谁也不敢提出来的。   “咦?今天是庙会吗?怪不得外面那么吵,我午觉都没有睡好!”   所以说,你就不关心下他们都丢下你出去玩了吗?   陆长春看了眼他,只见陆立秋鼓着一张俊脸,嘴巴早就翘得老高,就差直接说“宝宝不开心了”。大家都说他傻,果然是有些傻的。   “欸欸?!他们都去玩了!”陆立秋那张脸鼓得更厉害了,“居然都不叫上我!”   “李婶至少敲了三次门,某个被外面吵的睡不好的人愣是没反应。”   “……”   “长春,长春~”陆立秋趴在一边,看着陆长春又换了一册,“为什么长春没有去玩呢?长春是在等我吗?”果然长春最好了!   “你想多了,我要看店。”   “呐,呐!长春,我们也出去玩吧!”某人完全不在意, “反正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   “你若是想去,便去隔壁找柱子陪你去,我有事要忙。”   陆立秋没有回话,一时间,除了外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安静。陆长春只当他又发呆了,也没发现,那个她以为在发呆的人,一直都在盯着她看。   “呐,为什么长春都不用休息的呢?中午也是,还有晚上,长春房间里的灯半夜都在亮着呢,长春都不会累的吗?”   “你又半夜溜去厨房找吃的了?李婶晚饭后不是给了你点心吗?又在睡觉前吃完了?”   “……”   “不是的,长春。”不是的,长春,我是怕你忽然又一走就是好几天,怕你忽然不见了。   “什么不是?”   陆长春没有正面回答,却侧着脑袋很认真地问道,“呐,长春我们待会也出去玩吧!长春一定没去过庙会吧?我也没有,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陆长春想到他这几日的反应,想了想,突然问道,   “立秋,我回来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她之所以一直没有问,是出于考虑到他的情绪,并不代表她忘记了。   “长、长春,没有什么事啊~对了,庙会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陆立秋开始顾左而言他,但是陆长春又岂会任他岔过去。   “立秋,回答我。”   “长春~”陆立秋眼泪汪汪。   陆长春看了一会儿, “罢了,你若是不说我不问便是了。我只是掌柜的,的确没有权利要求知道伙计的私事。”说完,又继续忙去了,陆立秋这下真的急了。   “长春,我说,我都说,都告诉长春,长春不要生气!”   陆长春抬眼,示意他继续。   “是、是丑八怪二公子。”陆立秋偷偷瞧了眼陆长春,见她并不像生气了方才继续说, “他说他喜欢长春。可是、可是长春你不喜欢他的对不对?”这下连语气中都带了急迫。   “这与你又有何干系呢?你就是因为这个?”   “有干系的!我不喜欢那个二公子,长春你也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现在是乞求了。   “为何呢?我喜欢谁又同你有何关系呢?”而你,又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我喜欢长春,最喜欢长春了!”   果然,又是这句话。   陆长春收拾了台子,站起身来。   “有时候越是轻易说出口的,就越不是真的,也越不易让人相信。”   “长春不相信我吗?”   陆立秋倔强地看着陆长春,经过程二公子一事之后,他更加清楚地明白了对陆长春的心意,可是那人却似乎并不相信。   “长春又要说我傻了吗?我什么都知道的,我知道男子喜欢女子,然后便会成婚,成婚后就会永远在一起生活,我也想跟长春永远在一起!”   陆立秋不傻,他只是心智与年龄不符,大家时不时地说句“傻子”,原也并无恶意,他听了也只是呵呵地傻笑,现在却倔强地说自己不是傻子。   陆长春抱着账簿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长春!”   “不是要去庙会吗?容我换身衣服。”   “嗯,好,我等长春!”   不用回头陆长春也知道,那人肯定在她身后笑成了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欢迎大家围观啦~(^ω^) ☆、撞破   桑落镇主要的大道有两条,庆安楼在其中一条,另外一条便是举办庙会所在了,从庆安楼出发,经过一条小巷也就到了。   陆立秋本想去隔壁包子铺问问关于庙会的相关事宜的,奈何今日那边生意好,人家早早地就推了车去占地儿了。一直沉浸在“让长春去逛庙会却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长春归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之中,下意识地跟着陆长春的步子,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巷子口,前面就是热闹的人群了。   陆立秋惊讶地看着面前灯火通明的繁华之处, “这就是庙会呀!好多人啊!”   “嗯。”陆长春简单地应了句,旋即往前方走去,陆立秋连忙跟上。   “长春你看,是隔壁包子铺的柱子!”陆立秋看到熟人连忙跑上去。   “呦,是立秋啊!你一个人呐?欸?陆掌柜!”   从包子摊离开,陆立秋捧着个大包子啃得不亦乐乎,人家硬塞给他他也不客气就直接拿来了。陆长春也没说他什么。   街上人声鼎沸,各种小摊都挤满了,吆喝声不绝于耳。陆立秋眼睛都快转不过来了,还不忘拉着陆长春一个个小摊地逛过去。   “长春你看,这个环都连在一起解不开了!”   “嗯。”   “长春要试一试吗?”   “还是不必了。”   “试一试嘛!”   不一会儿。   摊上完整的九连环没剩下几个了,摊主欲哭无泪,陆立秋则是目瞪口呆。   “长春好厉害啊!”他拆一个都不行,长春一下子就解了这么多呢!   “哎呦,陆掌柜您看这……”   陆长春笑笑,递给了摊主几两碎银子。   “谢谢陆掌柜!谢谢陆掌柜!”   陆立秋揣着一个完整的九连环,却鼓着一张脸。   “人家是来做生意的,你不买还拆了人家要卖的东西,付点银子不是应该的么?”陆长春气定神闲。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长春一直解下去的。”   “与你无关,偶尔我也想做点不一样的事。”   陆立秋几乎是贪婪地看着那个满街灯光下笑着的脸庞,与平时内敛的笑容不同,这样的长春似乎是卸下了所有担子,长春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了?陆立秋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只是此时他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心疼” 。   陆立秋连忙跟上,“长春,你还想做什么,我陪你去好不好!”   陆长春没有应声,只看向了一个方向,陆立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桥边挂满红绸带的树下,高大俊郎的少年郎接过少女手中的红丝带,为她高高挂起,在喧嚣繁华的背景下,美得像一幅画。   “是阿青半夏!长春我们去找他们吧!”陆立秋迫不及待地冲那边挥手:   “阿青——半夏——”   云伯早就让阿青在集市上占了个风水宝地,此处人群往来密集,摆个地摊卖药,生意不可谓不好。旁边还有个卖馄炖的,支了个篷子,还有几张桌椅。   此时,陆长春坐在馄炖摊一角,阿青与半夏就站在她面前,不发一言。   陆立秋眼巴巴地往那边瞧着,想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又怕陆长春不高兴。云伯又卖出了一瓶药,转头就看到他在那里望眼欲穿,就差咬着小手帕眼泪汪汪了。   “你也别望了,长春啊,是有事找他们,说完了自然就过来了。”   “要说什么啊~还不让我过去!还是我让长春出来玩儿的!”   “说到这个,你还真是有本事啊,这几年,我们每次想让掌柜的也出来看看,就没个成功的。”   陆立秋索性放弃了偷听,在云伯旁边蹲了下来, “那以前长春都在干什么啊?”   “在店里处理事情吧,反正每次我们回去了都看到掌柜的在柜台后忙活。”   “那长春一个人不是很孤单吗?”   “怎么说呢,掌柜的应该是习以为常了吧,大家劝过几次无果之后,后来便再也没有提过了。”云伯理了理药摊, “所以说你有本事啊!”   “哎呦云伯,可算是找到您的药摊了,我们要所有的金创药!”   “这不是胡镖头嘛,怎么不上药铺来我这里,我老头儿今天可没带几瓶金创药!”   “瞧您说的,整个桑落谁不知道您的药有奇效啊……”   云伯还在跟那两人聊价格,而陆立秋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馄炖摊上。   “阿青,按你跟我的约定,还有四年吧?”陆长春敲了敲桌子,像是思考着什么。   “是,还有四年。”   “当年你栽在我手里,一定很恨我吧?”   “不敢。”   “堂堂西羽国的五皇子有什么不敢的?”   周围还是喧闹的人群,而这个地方却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只剩下桌上传来的一下一下的叩击声,这声音就像催命符一般,在三人之中蔓延,阿青紧握双拳,他自是感觉到了杀气。   “阿姐!求你了!”陆半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因着这个地方是个角落,也没人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   陆长春没理会她,只望向了阿青,良久,阿青松开了紧握的双拳,跪下。   “你这一跪,是求我放过?”   “是求您成全!”   陆长春看着那个即便是跪着也仍是挺直腰背的人,忽然就笑了。   “风黎青,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可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阿青不敢!”   陆长春看着眼前的人,不发一言,似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而这其中,饶是跪在一旁的陆半夏都感觉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阿、阿姐……”   忽然,那股威压消失无踪,二人均是松了口气。   “罢了,今晚过后,我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掌柜的!”阿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又提了起来。   然而陆半夏却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   “谢阿姐,谢阿姐不杀之恩!”   “你不必急着打断他,日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半句,你也确实是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我以前也的确管的太宽了,以后你自己的事就自己做主吧。”   陆长春说完便要起身抬脚往外走去,她没注意到的是,陆半夏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发的白了。   等她走出馄炖摊,陆半夏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阿青连忙上前扶住她。   “半夏!”   “阿姐说以后不管我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她要离开我了!”陆半夏惨白着张小脸,毫无血色。   阿青跟着她们姐妹俩有六年了,对两姐妹之间的相处再清楚不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在陆半夏的心里,的确是谁都比不上她阿姐,她最怕的便是她阿姐不要她。现在陆长春说这话,虽是表明以后他俩的事她不会再插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同意了他们的事。但是,恐怕在陆半夏看来,她阿姐不管这事更让她接受不了。   “不会的,你是她亲妹妹,她不会不要你的。”   “不,不是的,不是的!”陆半夏看上去快要崩溃了, “你不了解我阿姐,你不了解她,而且,我不是,我不是……”陆半夏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阿青何等耳力,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眉头紧锁,心想着他虽与她们姐妹俩早年相遇,却一直到现在,都依旧是对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陆长春出了馄炖摊却没有回到云伯的药摊,只自顾着朝人群中走去。   等陆立秋望过去,就只来的及看到那一抹青衣。   “长春——”   “怎么了?”云伯回头问了句,只见陆立秋跟阵风似的朝着人群挤了过去。   云伯瞧瞧这边,又瞧了瞧那边馄炖摊,摇摇头, “这一个个的……”   陆立秋一路挤开拥挤的人潮,每次快要碰到那人素色的衣袖,却总是被人群挤开,而任他怎样的呼喊,声音都淹没在人群中。   “长春——”   送祭品的花车来了,大家都着朝一个方向流动,被人群簇拥着的陆立秋几乎是被架着顺流而下,而等他终于挤出来,哪里还有陆长春的身影。   陆立秋无比失落地站在桥边,身边还有一棵挂满了红丝带的树,正是他与陆长春刚才发现陆半夏跟阿青的地方。   “你还要在那发多久的呆?”   陆立秋看向声音的来源——   不远处河边的小亭子里,陆长春站着靠在木柱旁,望向他的眼睛里无风无波。   “长春——”   “为何跟着我?”   陆立秋冲上前去,却在阶前生生刹住了脚。   “长春,你以后不要乱跑了,就是要去哪里也要告诉我一声,我怕把你弄丢了。”   陆长春笑笑,“走走而已,又岂会走丢。”   陆立秋跟着进了亭子,看着陆长春在临水的栏边坐下,风吹起了她的衣袖,在他手背轻轻扫过。他恍惚想起了在张府后院的那个晚上,那天她也是这样坐在栏边望着月亮。   “长春跟半夏还有阿青吵架了吗?”不等陆长春回答,又道, “不对,长春不是会吵架的人啊!”   “已经六年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如今已经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大人了。”陆长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陆立秋还是听到了。   他也学着陆长春在旁边坐下, “长春是在说半夏吗?”   “你觉得呢?”   “长春很在意半夏的吧!虽然对半夏很严厉,但是我知道的,长春很在意半夏,半夏也很在意长春!”   “你又知道什么。”   “如果长春不高兴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   “她娘因我而死,彼时她尚年幼,我便带着她来了这桑落镇,换作是你,你是恨我多一点还是在意我多一点?”陆长春笑得玩味,陆立秋却又生出了那种心疼,长春一定很难过吧!   “长春你是不是害怕了?你害怕半夏不要你了对不对?因为半夏要去跟阿青一起生活了。”   陆长春满眼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与其说他傻倒不如说他纯粹,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总是那样轻易就察觉到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长春,我们成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求婚了!撒花!(??? ?? ???) ☆、要成亲了      李小七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店里的气氛很不对劲,陆立秋只顾擦着一只花瓶,魂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只花瓶都快亮的发光了,可他还是在哪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擦个不停。阿青端着个比平日里还要黑三分的脸,靠在门口一言不发,他都看见有好几个客人都被吓走了。小七蹭到柜台前,压着声音询问云伯。   “云伯,云伯?”   云伯正翻着一本闲书,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又接着去翻他的书去了 “哦,小七啊!”   “云伯,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店里这样这样,是没事?”小七朝那两人努努嘴,云伯瞧了一眼,笑道,   “哎,年轻人啊!”   “对了,掌柜的呢?刚才还看见她人呢,半夏也不见了,今天她没跟阿青在后院习武啊!”   “程二来了,掌柜的在楼上呢,半夏丫头今天就没出房门。”   “我就说是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二公子怎么来了?”   “来辞行的吧,明日他就要上京赶考去了。”   “还真是有心了。所以立秋这是又妒忌了,掌柜的不让他上去?”   小七自认为自己所猜不假,而陆半夏平日里性情就阴晴不定的,她跟阿青是他最不敢惹的。许是庙会过后,大家都在家休息了,今日店里实在是清冷,小七想了想,便去后院劈柴去了。   陆立秋可不光是因为程二公子才这副模样的,更多的是昨天晚上的事。长春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但是他现在最想的,便是跟长春永远在一起,他要一直陪着长春,让她不再不开心,不再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而长春只是笑笑,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这让陆立秋苦恼不已。   楼上。   “陆掌柜变了很多。”程云卓看着眼前人,不禁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年他年少气盛,听说陆家庄只是回来了个小姑娘竟要他父亲亲自去迎,一时不愤提着剑就上了小西山,欲给那小姑娘个教训,却没料想小西山奇门遁术遍布,误入其中转了一天一夜都没出来,反弄了一身伤。   等他醒来,已经躺在了陆家庄的客房中,他挣扎着出了房门,只见百重樱下的石桌旁,那人一身白衣胜雪,美得不似凡人,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他当场呆若木鸡,以为误入了哪位神仙的洞府。当她捧着一杯热茶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心停了一瞬,然后激烈地跳了起来。   那时候,他便知道,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不是什么仙人,她是他计划要教训的人,也是后来,他开始改变自己,不停的奋发向上,想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他不敢来见她,总是听人说着她的一些事迹,陆大小姐改善了水利,陆大小姐帮着大家种起了果园,陆大小姐当了庆安楼掌柜……   她那么的优秀,就像桑落的守护神般,永远都难以触及,让他简直自惭形秽,只能不断地更加逼着自己更加优秀。他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却没想到,那个眼里总是淡然无波,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有了普通人的情感,而这一切改变,都是从那人来了桑落之后开始的。   程云卓一方面欣喜这种改变,一方面却因这种改变不是因着自己而有所失落,偏偏这些年来,他将自己的性子磨得不比那仙山上的谪仙人更淡,便是有什么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正如此时,他就要离开桑落,可是他仍是说不出那句话。   恍惚中,他听到陆长春说,“那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他微扬了唇角,“那就要看陆掌柜的怎么看了。”   “陆掌柜,”程云卓正了色, “陆掌柜可还记得前段时间西山之事?”   “自是记得。”陆长春喝了口茶水,神情自若。   “云卓听说,近来西北大营遭了贼,丢了金统领很是重视的一件宝贝,桑落附近的村镇都被盘查了个遍。虽说大琅同北照边疆危机已除,但这般时刻,让整个飞虎营出动要寻的宝贝,云卓也不免好奇。”   陆长春从未小看过这个桑楼的人人称赞的佳公子,便也笑道, “确实让人好奇,便是我,也不禁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程公子放心科考,若长春有幸得知,定会差人告知。”   “如此,便有劳陆掌柜了。”   “程公子多礼了。”   陆长春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笑道,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见面,长春仅以茶代酒,祝程公子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承陆掌柜吉言。”   晚膳桌上,陆长春难得地出现了,陆立秋连忙凑上去。   “都坐下吧,半夏呢?”   “她不舒服,在房间休息。”   陆长春扫了一眼阿青,见他只是垂着眼,神色不明,思及待会要说的事,便也不计较陆半夏不在场了, “先用膳吧,饭后我有事宣布。”   “长春,是什么事啊?”陆立秋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上首的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跟长春说话呢,长春不会不理自己了吧?   “你没听掌柜的说嘛,要饭后宣布!”坐在他旁边的小七连忙打断他,而陆长春看都没看他一眼。   陆立秋立刻焉了,今天唯一一次跟长春说话还被打断了,而长春还没有反驳,长春果然是生气了,都不看自己一眼,是不想理自己了吧?是吧是吧?肯定是生气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陆立秋简直快要哭了。   一顿饭吃的沉默,大家都各有心思,陆立秋更是连吃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全程委屈脸。等李婶刚撤下饭菜,又收拾好了桌子,众人都望向了陆长春。   “庆安楼好久不曾有喜事了,”陆长春这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满头黑线,他们只是个酒楼客栈,能有什么样的喜事?而陆长春也不管他们,继续说道, ”店里生意这样惨淡,我这个掌柜的要负主要责任。”   小七一听这话就激动了 “不不不,掌柜的,这哪里能怨您呢!分明是我们这些伙计的错!是我们不能让店里生意好起来!”   见儿子激动得都站了起来,李婶也说话了, “是啊,掌柜的,这事儿哪里能是您的责任呢,这些年,要不是您,我们这些人哪里有这样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的!”   “大家还是先听掌柜的把话说完吧。”云伯也说话了,却是笑盈盈的。   陆长春也扬起了唇角,   “所以,是该办一场喜事冲一冲了。”   “掌柜的,您说的这喜事?”小七不解。   “就是,”陆长春顿了顿,瞧了眼紧绷着表情的阿青,方不紧不慢地说来, “我打算在月底前把婚事办了。”   此话不亚于一颗惊雷。   小七结结巴巴问道, “掌、掌柜的,谁的、的婚事啊?”   陆长春莞尔, “你说呢?”   我说呢?我怎么知道啊!总不是我的婚事吧!小七快要抓狂了。   陆立秋早就被那句“婚事”给炸晕了,只觉得整个脑子里无限循环着“把婚事办了,把婚事办了,把婚事办了……”   “长、长春~”荡漾的小声音几不可闻。   阿青脸上则是隐隐的失落与复杂。   云伯似乎早有所查, “即是如此,那便先恭喜掌柜的了!”   “恭喜掌柜的?!”小七终于不再结巴了,却惊讶得再次跳了起来。李婶也明白了,她是什么事都听掌柜的,便学着云伯贺了声喜,又想到了什么,   “不过月底前完婚会不会太仓促了,嫁衣也得绣上一阵子呢!”   “嫁衣倒是不妨事,直接让绣坊送了成品来也就是了,就是这布置起来也得花上几天,好些东西镇上也不一定有,上次王家也是跑了好几个镇子才买齐的,这离月底也没几天了。”   云伯刚说完,李婶连忙补充, “还得有三媒六聘,这些礼数都得看日子的,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办下来呀!”   “掌柜的是招婿,这些三媒六聘的礼数倒是可以省下……”   桌上李婶跟云伯还在讨论着各种婚礼上的细节,陆长春只微笑着品茶,阿青仍然是木着脸不出声,而陆立秋也不知道又跑神跑到哪里去了。   小七觉得自己再不出声,他娘跟云伯都能直接聊到小孩满月酒该穿什么上了,而让他更加崩溃的是,掌柜的要成婚了,他娘跟云伯聊的热火朝天,可是,到底有没有人在意一件事,那就是——掌柜的到底要跟谁成亲啊!为什么都没有人好奇这件事啊!难道大家都知道这事,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吗?想到今天早上的异常,小七深深地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是了,半夏一整天都不出房门肯定是因为不太适应阿姐嫁人这个事实,半夏不开心,那阿青那样子也很正常,而立秋平日里就爱粘掌柜的是众所周知的事,掌柜的嫁人,他当然会魂不守舍了!是了,肯定是这样!但是,那么,掌柜的到底要嫁给谁啊?   “掌柜的,那啥,咱们姑爷谁啊?”   一室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李小七:作为庆安楼的一等伙计,掌柜的要成亲了我居然不知道!简直不可原谅啊喂! 作者:谁承认过吗?一等伙计什么的╮(╯▽╰)╭ 李小七:都别拦我!我要寄刀片! 众人:不好意思,我们在忙着布置婚礼现场,没功夫拦你 李小七:…… 作者:呵呵…… ☆、各人心思      “第十四次!”   “什么?”云伯正在挑拣这几天刚晒干的药草,小七帮着在一边磨药粉,听到这充满怨念的声音,云伯便问了句。   “这已经是他这一早上第十四次傻笑了!”小七愤愤不平,他就不明白了,桑落镇那么多好男儿,怎么他们家掌柜的偏偏就看上了这么个傻子!是,他承认这小子长得好看,就是整个桑落的男子加起来也没有他好看,但是他们掌柜的又岂是哪种只重视容貌的肤浅之人!   “这小子哪里配得上咱掌柜的!”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武功高了点,厨艺好了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伯笑笑, “我倒以为般配得很,掌柜的一贯云淡风轻的,年纪轻轻的竟比那清修之人还要冷清三分,再这样下去都得看破红尘了!立秋呢,虽然心智上不太成熟,但是却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对掌柜的那是不二话的好。咱们掌柜的啊,经历过太多事了,那颗心,也就只有立秋这样纯净的人方能捂热了!你没发现?自打立秋来后,掌柜的的确是变了不少,倒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云伯说的句句在理,小七其实也明白,毕竟陆立秋的表现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他也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掌柜的即将嫁人的事实罢了,但凡掌柜的要做的事,他小七总是第一个举双手双脚的赞同。虽是如此,但是嘴上还是硬撑着,   “分明就一傻子,瞧那股子傻劲儿!”   云伯摇头笑笑,小七这里都不是事儿,他是事事皆听掌柜的,对陆长春的决定绝不会有任何异议的人,此时嘴里说着这些不饶人的话,指不定在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布置新房呢,而正真难过这关的,是半夏丫头,也不知她能不能解开心结。   再说陆半夏,她昨日因一时无法面对陆长春,索性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正当今日要振作起来,却得知她阿姐决定与陆立秋成婚,这一下不亚于平地一声雷,惊得她再也不敢想其他,直接冲上了三楼。   “阿姐,为什么!”陆半夏冲进来之时,陆长春正在茶室捧着书细阅,见她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也不怪罪她冒失,索性给她倒了杯水。   “坐。”   陆半夏恍若未闻,仍然维持着倔强地立在陆长春面前看着她的姿态。这或许是陆半夏第一次违抗陆长春的话。   “你都知道了,我也刚好省了再告诉你一声。”   “阿姐,你真的要……可是为什么?” 陆半夏话里都带了颤音了,显然是不敢置信。   “你何时见过我说话反悔的?”陆长春气定神闲,品了口茶继续道, “此事——”   “阿姐我错了!”陆半夏不等她说完,一下子跪在了陆长春膝下,仰着的小脸上早已是满布泪水,那双与陆长春有几分相似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助。   “阿姐我错了,小夏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不要小夏,我除了你再没有其他亲人了,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我什么都听阿姐的,阿姐不要这样惩罚我!不要!”陆半夏泣不成声,拽着陆长春衣裳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这是吓的不轻了。   陆长春知她向来自持稳重,原来年少时跳脱的性子也被压着,平日里为了让人信服,是轻易不会露出真实情绪,只冷着张脸,如今这般模样,虽是有些失态,却是自她娘过世后再也没见过了。   而陆半夏还在苦苦哀求着, “……我什么都听阿姐的,我不与阿青在一块了,阿姐不要丢下我……”   “你原与阿青感情如此之淡么?”陆长春依旧不动声色,却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般经不起考验?”   陆半夏呆滞了一瞬, “阿姐……”   “倘若我离开,你便不管他对你的情深意重,执意抛下他,随我而去?”   “阿姐?阿姐不是的,”陆半夏愣愣地说道 , “小夏这条命是阿姐救回来的,阿姐是小夏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如果阿姐不要我了,那我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说,我若不成家,你便一直长不大。”陆长春悠悠道来,陆半夏惊一惊,不等她解释,陆长春继续道,   “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不必围着我转,我早已说过,以后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阿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子吗!那小夏宁愿永远都不长大!”   陆长春淡笑着看向地上跪着的人,“这句话我不希望再听到。他即将与我成婚,你可以不唤他姐夫,却也不能再叫他傻子了。”   陆半夏自是了解陆长春的,此时她阿姐虽是带了笑,却是有些动怒了。   “阿姐?”   陆长春站起身来,踱步到临街的窗户边,打开窗户让阳光能照进来。   “而我,又岂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   “阿姐,你可是真心的?你欢喜他吗?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在失忆前有无家室,要是他哪一天又恢复了记忆怎么办?他要是要走怎么办?阿姐——”   陆长春望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笑道, “那便我试上一回又何妨?”   “这种事怎么能轻易的说试一试呢!”陆半夏又开始着急了。   陆长春转过身背靠着窗棂,双手环抱,端的是无比轻松的姿态,看着还跪着的陆半夏,她眼珠子都还挂在脸上,现在又开始替她着急了。   陆长春垂了细长的眼眸, “小夏,婚礼上的事我全权交给你去办,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阿姐相信我能办好?”   “你明年便要及笄了,也该开始管事了。”   “即是如此,那我听阿姐的便是了。”   “起来吧,自己下去收拾收拾。”   “是,阿姐。”   陆半夏走后,屋子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陆长春仍然靠着背后的窗台,深色不明。   “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声玄衣的阿青便走了进来。   “你都听到了,有何感想?”   阿青看着悠然自在的陆长春,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却知道,那人脸上仍然是一派云淡风轻,即便是她刚才一手策划了一出好戏,那场戏的主角之一还是她的亲妹妹。果然,什么都逃不出那人的手心,她永远都是那个掌握全局的人,他当年就栽在了她手上,如今仍然是逃不出。   “掌柜的好计谋,阿青佩服,不过,赔上自己的名誉来拆散我们,掌柜的的确是个好姐姐,也确实看的起我阿青。”   “你与小夏的事我说过不会再管便不会插手,还是你觉得我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那掌柜的今日这一出又是何意!”知道陆半夏得知她要与陆立秋成亲肯定会第一时间上来寻她,却让自已在这个时候去隔壁书房整理书架,说她并非有意为之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看见面前一贯木着张脸的人此时却忍不住的气愤,陆长春便知道,这人是真的被伤到了。   “我让你更加明白了小夏的心思,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质疑我,”陆长春笑得阿青几乎不敢直视, “是谁给你的胆子?”   “阿青不敢!”阿青别过脸,不再直面扑面而来的压力。   “不敢?呵,”陆长春走近他,“风黎青,你可会因此放弃?   ”   “不,不会。”阿青倔强地再次看向陆长春。   陆长春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当要走过的时候, “那便好好想想,你到底懂不懂她想要什么,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等你知道了,再来找我,到那时候,我再考虑是不是能将我妹妹交给你。”   陆长春说完便走了,只留下阿青一个人在茶室思考着。   陆长春的确是说到做到,但是她说她不再插手并不代表她从此便不再管陆半夏了,陆半夏好歹是她妹妹,又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可以让她自己拿主意,但在妹妹的婚姻大事上,她自是要给她把好关的,她陆长春的妹妹,也不是谁说想娶就能娶的。   陆长春下了楼才发现所有人都不在大堂,而这个点店里也的确没有什么人,便抬脚往后院去了。但是院子里却也只有云伯一人在晾晒药草。   “云伯,其他人呢?”   “哦,长春呐,”云伯把竹篾放到架子上,嘴上不停, “你跟半夏丫头说了什么,她一下来就冲进房间,我还以为她是想不开,没成想她一出房门就雷厉风行地带着他们去置办东西了,我还想着依那丫头的性子,要过一阵子才能想得通呢!”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长春啊,你我相识也快有六年了吧,对你我老头子还是了解一点的,本来你的决定我也不该插嘴,但是如果是为了半夏丫头,你大可不必赔上自己的幸福,这样对立秋也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真是一颗真心没话说的。”   “连您也觉得,我要与立秋成亲只是为了让半夏成熟起来?”陆长春笑了笑, “您老也太高看我了,长春自认为还做不到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   长春只是想着,这一关总是要过的,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您说是也不是?”   “这说道理我可说不过你,”云伯也笑了,却是语重心长,“但是,长春呐,若真有什么事,不要太难为自己了,我老头儿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但却是始终站在你这边的。”   陆长春勾起唇角。   “长春之幸。” 作者有话要说:  陆立秋:看看,妹妹也同意了,长春我们快来成亲吧! 陆半夏:你还在考察期! ☆、成亲   陆长春与陆立秋的婚礼就这样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了,虽然陆长春说过一切从简,但是毕竟是掌柜的婚礼,庆安楼里的大家都想尽心尽力地操办,陆半夏也给众人下达了指令,务必赶在月底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办上一场看的过去的婚礼。   而庆安楼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能瞒得住镇上的人呢,光是这几天庆安楼门口立着的“歇业”的牌子都能叫镇上的人来回猜上个好几回了,更何况采买的都是些红事要用到的东西,这下子桑落的人哪里会不明白,这庆安楼,是有喜事了呀!   于是便有人上门来打听了,原本等消息的人都对去一次就能得到个准话没报多大希望,正准备大家轮番上阵多打听打听,没成想,庆安楼虽然办事儿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这承认得倒是利索。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庆安楼的陆掌柜要跟自家的伙计成亲了!   桑落镇民风开放,倒没觉得掌柜的跟伙计成亲有什么不对。不过,陆掌柜是谁呀,那是是桑落镇有名的人物,比县太爷还要德高望重,这些年媒人是来了一批又一批的,陆掌柜就是没松口。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程大人的二公子对陆掌柜的心意,二公子作为桑落女子心目中最佳夫婿人选,也自然是最配得上陆掌柜这样的人物的。   是以,后来媒人们也不再打听这事了,都等着哪天听到这两人的好消息,谁知道陆掌柜倒是自己给自己捡了个夫婿,虽然人是傻了点,但是人傻也好处啊,听话不是!而对于桑落镇的姑娘们来说,这事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少了陆掌柜这个强劲的对手,她们还是有机会争取一下。   于是,庆安楼开始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家都来问需不需要帮忙,还有来送各种婚礼上能用得到的东西的,这种情况下,陆半夏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终于,在九月的最后一天,轰动整个桑落的婚礼在庆安楼举办了起来。   婚礼的前一晚,三楼。   “长春?长春你在吗?”   听到门外刻意压低的声音的时候,陆长春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许是听不到回应,门外陆立秋的声音又传来了。   “长春,你睡了吗?”   陆长春不觉得感到好笑, “没有。”   “长春你没睡啊?我也没睡!”仍然是压低着声音,陆长春扬起的唇角越发的上扬,自是没睡的,不然这是梦游吗?   “长春长春你还在吗?”   “房间只有一个门,我自是在的。”   “哦哦,长春你是不是睡不着啊?正好我也睡不着,我就来找长春聊天来了。但是李婶说了,在婚礼之前不可以跟长春见面,长春我就在门口坐一会儿,不进去的!”   里面陆长春已经在梳洗了,听了这话便知道肯定他肯定是偷偷溜出来的,陆半夏虽是这次婚礼的主要负责人,但是毕竟是第一次操办婚礼,有很多婚礼习俗都不太了解,这时候李婶便派上了用场,李婶说不能见面她就真能派小七拦住他不让他靠近三楼一步,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甩开小七偷偷溜上来的。   “长春~我有些紧张,你真的要嫁给我吗?”陆立秋靠坐在陆长春门口,从这里抬头就能看到天空,现在那里正挂着一轮明月,把整个庆安楼照得亮堂堂的,入秋的夜晚有点凉,陆立秋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他一方面对陆长春能嫁给自己欣喜无比,另一方面又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不是。”   “啊?长、长春?你不是说——你又不要我了吗?”陆立秋连忙站了起来,若不是还顾及着李婶的话,扒着门就要冲进去了。他虽然觉得长春愿意跟他成亲有些不真实,但是真的亲耳听到她否认了,只觉得心里一瞬间一落千丈。   “都说你是我招上门的,你就是入赘我庆安楼,又何来我嫁你一说,分明是你嫁与我才对。”陆长春边说着走到了门口,打开房门,果然见到目瞪口呆的陆立秋。   陆立秋还来不及重新惊喜起来,就见到那个让他心里起起落落的人笑意盈盈地站在了他面前。   “长、长春?”   “怎么,你不愿意入赘我庆安楼?”   陆立秋正被那人的笑容晃了眼, “不不不,我愿意的!我愿意入赘给长春,长春嫁还是我嫁都没关系的!只要,只要长春肯跟我成亲就好了。”   “那你可得记住你说的,是你自愿入赘的,我可没逼你。”   “是我自愿的!长春没有逼我!”   “嗯。”真是好骗,这么傻,又是自己捡来的,也只有放在身边看着了。   “糟了!长春,我们不能见面的!李婶说了,要是见面了会不吉利的!长春你快进去!”陆立秋终于想起了有什么不对劲,急着就让陆长春赶快回房间,自己也转过了身。   陆长春挑了挑眉, “你这是在命令我?”   陆立秋连忙又转了回来,摆着手急着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在命令长春,长春我只是——”   “好了,你回去睡吧!”陆长春也不逗他了,转身朝里走去。   “长春你生气了吗?”   “没有,只是困了。”   “哦,那长春你睡吧,我给长春看着门!”陆立秋忙替她拉上了门,快要关上的时候,陆长春望向了他。   “立秋,”   “嗯?还有事吗长春?”   “你回去吧,我没有让人给我看门的习惯。”   “没事的长春,你可以现在习惯呀!”   陆长春转过头去,“我不想明天看到一个憔悴的新郎官,让人诟病,你想让我被众人耻笑吗?”   “啊?那我马上就回去睡觉,不给长春丢脸,我不会让别人耻笑长春的!”陆立秋关上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   “立秋,”   “啊啊?长春,有事吗?”   陆长春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回去?”   “不是,长春,你门没拴上呢!”   “……”   一会儿,门闩的声音传来,又听到里面人上了床榻的声音,陆立秋终于放下心了,扯着大大的笑容。   “那长春我走了!”   “嗯。”   听到门外渐渐消失的声音,陆长春嘴角上扬,真是个傻子!   第二天,婚礼准时开始。   因为新郎是入赘的,且就是庆安楼里的人,倒也省下了迎娶的环节了,镇上但凡能来的人都来了,场面倒是盛大,也亏庆安楼面积大。   为新娘梳头的本该是当地德高望重又姻缘美满的老人,但是能为陆长春梳头的人,大家伙商量了许久,自认为没有人能有这个资历,索性陆长春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便自己梳了,一方红帕遮着,谁能知道新娘头发梳的好坏?   这边陆长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房间里也没有人陪着,而陆立秋那边就没这么平静了。   “陆立秋你就不能给我好好绑好这朵花!”小七刚从前面看了情况,让陆半夏给赶回来了查看陆立秋的情况,结果这一看,果然出了问题,在他出去之前他就让他把花绣球给绑好了,结果他倒是把自己给缠上了。   “太难了,而且绳子好长!”陆立秋急的满头大汗,还在低头跟那朵大红花做斗争。   “什么绳子!好端端的红绸带给你说成了啥样!还不转过来!”小七上前帮忙,两人忙活了好一阵才搞定了。   “好了,让我最后检查一遍,”小七围着一身红色的陆立秋打转,口里念念有词, “吉服好了,花绣球好了,嗯,靴子也没事,我滴个乖乖,穿上这身衣服还真是人模人样的,长得真妖孽!”   “好了吗?小七?”陆立秋有些紧张,他答应过陆长春不给她丢人的,生怕有地方做错了。   “好了好了,吉时快到了,你先等着,待会我来叫你,千万别到处乱跑!”   吉时已到,陆立秋按着之前说好的安排,上了三楼去接陆长春。   让陆立秋把陆长春从三楼背下来的想法是陆半夏提出来的,她觉得她阿姐只在这小小的庆安楼成亲那是天大的委屈,也没有三媒六聘,怎么着也要让陆立秋亲自上了楼将她阿姐背下来,就算是上门迎娶了   。   喜堂就在一楼大厅里,陆家姐妹父母都已不在人世,而陆家庄前主人的身份也不是谁都能代替的,故而这拜堂也就剩下了个拜天地与夫妻对拜了。礼成之后,陆立秋又将陆长春送回三楼,还没来得及掀开盖头,就被喊下去敬酒了,陆长春也不在意,等他走后自己掀了。   大家都是知道庆安楼这个伙计情况的,也没狠下心来灌他酒,早早放了他回去,这就苦了阿青,平日里大家见他木着张脸不好接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都拼了命似的灌他酒。   陆掌柜的婚礼自是没有人敢来闹洞房的,是以,陆立秋得以平安地回到了三楼。   待他推开房门朝里走去,便只看到,那人一身红衣似火,正端坐在饭桌前细细品着满桌菜肴,如同往日一般,他听到她说——   “你要在那里站到几时?”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成亲啦( ̄▽ ̄) ☆、新婚夜      却说陆立秋呆愣在新房饭桌前,被陆长春一句话喊回了神,当即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陆长春终于发话了,   “过来用膳。”   “哦。”陆立秋慢吞吞地挪过来,坐下,拿起筷子,整个人僵硬无比,直到一口饭菜送进嘴里,   “唔,好好吃!”   终于恢复了,过了一会儿,又忽然停了箸望向陆长春。   “长春,你怎么把盖头取下来了?李婶说了,应该是我来掀的!”   而陆长春依旧是慢条斯理地用着餐, “要用膳。”   “哦哦,这样啊!”嗯嗯,长春要吃饭,自然是不能蒙着盖头的!   又过了一会儿,“对了,长春,那个,我们要先喝交杯酒的!小七说了,千万不能忘了!”陆立秋什么都不懂,而陆长春的卧寝又不是谁都能进的,自然不会有人在新房内教导新人,众人只能再三嘱咐陆立秋需要注意的事项,他都一一仔细地记了,就是可能记得有些混了。   “空腹喝酒伤身。”   “哦,也是哦!”是的是的,当然要先垫了肚子才能喝酒,长春果然什么都懂呢!   楼下还在不断的传来众人劝酒的声音,新房里两人却是一顿饭吃的安静,陆立秋虽然呆傻,该有的饭桌礼仪倒是不差一丝一毫,动作虽快却举止优雅,加上两人相貌举世难寻,安静用膳的时候就跟副画似的,很是养眼。   陆立秋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陆长春,心里窃喜不已,脸上的傻笑就没停过,等陆长春放下筷子,连忙便端了两杯酒期待的看着她。   陆长春也没说什么,刚接过了酒,就见那人一仰脖子直接喝了,然后那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陆长春心中一时之间不知作何感想。   “立秋,这是交杯酒。”   “嗯嗯,对呀,长春你也赶快喝了呀!”   所以说,你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交杯酒”吧?   陆长春忽然就笑了,看得陆立秋惊艳不已,今晚的长春好漂亮呢!   “也罢。”   陆立秋见她终于喝了那酒,整个人都笑开了。   夜深人静,楼下声音渐歇,三楼。   陆立秋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望着那边案上处理公事的陆长春,房间里红烛将整个屋子都照得透亮,偶尔几声烛花燃爆的噼啪声跟珠算的啪嗒声相和着,反而显得满室安静。   见陆长春收拾东西,陆立秋眼睛一亮,“长春你好了吗?”   “嗯,快了。”   “长春你好忙啊~”   陆长春蘸了蘸墨,又添了几笔, “是你说要给我暖床的,怎么,这么一会就不耐烦了?”   “是小七说的嘛~”陆立秋有些委屈,小七说了他以后都要给长春暖床的,夫妻都这样,那他当然得照做了!可是长春太忙了,床早就暖好了,长春再不来他都要睡着了   !   “小七还说什么了?”   陆立秋不疑有他,一五一十地把大家告诉他的事情都跟陆长春交代了,尤其是小七的嘱咐。   “小七还让你给我宽衣?”陆长春笑得危险,而陆立秋完全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危险,还在掰着手指头继续念着,   “对呀,早晚服侍长春更衣,晚上打水给长春洗脚,早上打水给长春洗脸,给长春做早膳,哦,还有,要事事听长春的!还有什么呢?让我想想……”陆立秋努力思考着还有什么遗漏的,而小七就这样被他卖了个干净。   “呵,小七真是有心了。”   楼下,李小七打了个冷颤。   “果然喝多了吗?”小七喃喃。   “对呀,小七很好的!今天的花球还是他给我扎的呢!”   “嗯,我会好好表扬她的。”绝对让他终身难忘!   “长春,你现在好了吗?可以睡觉了,被窝里好暖和的!”   陆长春走近床铺,见他正趴在枕头上望着自己,遂生了逗弄之心。   “你不是说,要为我更衣吗?”   “啊?”   “莫不是嘴上说的好听?”陆长春挑眉。   陆立秋终于想起来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 “长春我这就给你更衣!”   陆立秋比陆长春高了不止一点,此时他站在床边的踏脚上,陆长春更是只到他胸前,突然靠近的男性身躯让陆长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一个颠簸,陆立秋连忙揽住她,却是将人抱进了怀里。   “长春你没事吧?”   陆长春一阵恍惚,等听到声音看到头顶那双眸子里丝毫不作伪的关怀,轻轻退出了他怀里。   “上去吧,早些休息。”陆长春从床里边抱了床被子转身便要离去。   “长春你不在这里睡吗?那你去哪里啊?”陆立秋急了,生怕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惹她生气了。   “你是想与我同榻而眠?”陆长春挑眉。   “啊?不,不是——”   不等陆立秋说完, “那便是了,”陆长春继续往外走, “里间有张榻,我去那里休息便是。”   陆长春说的里间是寝房里隔开的一方天地,陆长春习惯睡前看点书,便是在睡觉的地方也设了书案,更有张方便她看书躺靠着的小榻,与卧榻只隔着道帘子。   “那长春我睡榻吧,长春睡床啊!”陆立秋说着就要去接陆长春手中的被褥,陆长春却没让他如愿。   “刚成亲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长春我——”   “我让你去睡床你便睡,明晚便是你想睡都没机会了,从明晚起,你睡榻。”陆长春说着便走了,陆立秋还想跟上去帮她铺床,又顾虑着她的话,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那边陆长春已经铺好了被褥,知道他还站着,又补了句,   “再不上床,被窝就该凉了。”   “哦,那、那长春我睡了。”   “嗯。”   一室安静。   “长春,你睡了吗?”   “还没。”   “长春,我们真的成亲了吗?”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   “堂都拜了,你想反悔?”   “不不不,不是的,我不反悔,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不敢相信。长春,”陆立秋躺在床上望着床顶,但是却没了聚焦, “我第一次看见长春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总觉得以前见过长春一样。长春,你说,是不是就像那些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我们前世就认识了,然后这一世才能在一起……”   陆立秋还在碎碎念着,偶尔问一声陆长春有没有睡着,得到   回应后又继续念,直到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然后消失,陆长春便知道他是睡过去了。   这桩婚事,她的确动机不纯,其实陆立秋在她面前大可不必那么小心翼翼,虽然一开始提出这桩亲事的人是陆立秋,但是决定却在于她,是她对不住他。陆立秋说他们前世有缘,殊不知她从来不相信前世今生,不信鬼神,只相信事在人为,小人作祟。但既然他们如今已经成亲,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她的人了,她势必会护他就是了。   婚礼第二天早上,挂满红绸的庆安楼在晨曦中慢慢醒来。   许是昨日大家都多喝了几杯,一大早上小七刚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出了房门,却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到了大堂,更是不见半个人影。小七寻思着昨天阿青被灌酒的模样,看上去也不像能一时半会醒过来的样子,便一个人任劳任怨地打扫起一片狼藉的屋子起来了。   小七刚扫完了一遍地,倒完垃圾回来就见一个人影从后面溜了进来,却不是陆立秋是哪个。   “欸,立秋!”小七连忙喊住了他,只见他手中还端着托盘,搁着几枚鸡蛋,还有看上去卖相不错的小菜跟稀饭。   “啊,小七!”陆立秋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去了?这是要端到三楼的?”闻着倒挺香的,弄得他都感觉饿了。   “对呀,你不是让我早上要给长春做早膳嘛,我特地很早就起来啦!”陆立秋语气里尽是骄傲,却给小七吃了一惊。   “你做的?你还会做饭,没瞧出来呀!”   “我之前也不知道我会做饭的,但是我找不到李婶,就想自己试一下,结果刚拿起勺子我就会了,可能我以前是个大厨呢!”   陆立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小七只想呵呵,长相这么妖孽的厨子?骗谁呢!   “我娘她们估摸着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昨晚你不在,大家拼了命似的给阿青灌酒,闹了大半宿,我娘跟半夏照顾他呢!得了,你也甭在这里杵着了,粥都快凉了!”   “哦哦,那我要赶快上去了!”陆立秋连忙往楼上跑,也不怕撒了粥。小七打了个哈欠,又继续拖地去了。   陆立秋果真是按照小七的嘱咐来做的,很早就起来打了水,见陆长春拒绝了他的更衣又忙去厨房做了早膳来。陆长春被要求在茶室里等着,等见他当真端了早膳来,还是他自己做的,却是有些讶异了。   接过陆立秋递过来的小勺, “我倒不知你竟会厨艺。”嗯,味道也不错。   “嘿嘿!”陆立秋满足地坐在凳子上傻笑着,一个鸡蛋剥了半天。   “对了,长春,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以前是个厨子?”   陆长春顿了一下,又继续舀着稀饭, “或许吧。”   “那长春,以后我不光给你做早饭,你要是想吃饭,我都给你做好不好?”   “日后再说。”   “嗯嗯!”   “长春,鸡蛋剥好了!”   “先放着吧。”   “嗯嗯!”   “长春,这个小萝卜味道很好的,脆脆的,你尝尝啊!”   “嗯。”   “长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立秋乖吧,哦呵呵( ?▽`) ☆、逛街   作为一个月内桑落镇新出炉的第二对新人,又是陆大掌柜的,陆长春与陆立秋的婚后生活受到了整个桑落镇的关注,尤其是在张王夫妇每天高调地向众人展示着他们婚后生活的美满后,再看到庆安楼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的样子,即便是大家都知道陆掌柜一贯低调的作风,也不由得心生怀疑了。   陆长春向来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陆立秋一向粗神经惯了,对于外面的谣言更是充耳不闻,退一步说,就算是他听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说不定还以为是在说别人呢!但是这话传到庆安楼其他人耳中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刚过了中午饭点,大家伙都闲着没事围在一起喝茶聊天,便提到最近的这些事儿。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李小七率先站了出来,自掌柜的成亲以来,店里的生意是好了不少,桑落镇的人一贯清闲得很,来的人一开始也是来看热闹的,但是近来这风向就开始变了,大家都在议论掌柜的与立秋感情不和,虽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听到崇拜的掌柜的受到这样的议论,还是带着那样同情的目光,这显然让小七都快要疯了。   “也不能怪大家伙儿这么想,这事儿吧,掌柜的跟立秋也有问题。”   “云伯您这话说的,怎么还就成了掌柜的问题了!”要说到是因为陆长春,他小七是第一个不答应,至于立秋吧,那就他有问题好了,他现在好歹也是这庆安楼的二老板了,总得担点责任吧!   “哎,你得先听我把话说完啊,还有丫头你也是,你也别忙着瞪我,我知道你们都为掌柜的鸣不平,但是啊,你们想想看,这成亲后,掌柜的与立秋之间的相处方式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云伯说完便呷了口茶,任着他们自己想去。   “您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好像除了立秋搬到楼上去了,也没啥区别啊!”小七仔细一想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便是在三楼,也是分榻而眠。”阿青说了句,他去三楼比其他人都要多,这些自是知道的,主要是陆长春也并未刻意隐瞒。   “阿姐能让他睡一个屋子他就该感恩戴德了!”陆半夏虽听陆长春的不再喊陆立秋“傻子”,对他以前那种外露的恶意也收敛了不少,但是对着一个在她看来跟她抢阿姐的人,她也委实谈不上喜欢。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掌柜的跟立秋啊,既然已经成亲了,就应该好好过日子,哪里能分床睡呢!”李婶可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既然已经是夫妻了,就要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好了。   “他敢!我宰了他!”陆半夏拍案而起,她年纪还小,就算是平日里一副老成的模样,这个时候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半夏,李婶只是说说。”阿青也站起来,还不忘看了一眼李婶。   李婶被那眼神给吓了一跳,她知道阿青也没恶意,就是性格冷了点,这也是安慰陆半夏,忙道,   “对啊,我就说说,谁能做得了掌柜的主呢!好孩子,快坐下来吧!”   陆半夏又重新坐了下来,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毕竟是平静了点,云伯不禁感叹。   “丫头啊,你这性子,真得改改!冲动!”   “我知道了。”   云伯只当她应下了,却也知道不急与这一时半会儿。   “这么说就没点办法?您老也看到了,那些人哪里是来吃饭的呀,都是来看热闹的!起先几天还收敛点,这几天就直接跟我打听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所以我说这问题还是出在长春跟立秋身上,立秋是什么都不懂,长春也该注意点儿的。但是,若要你我去跟掌柜的说这事儿,且不说掌柜的自有她的思量,便是她知道了,也多半是一笑而过,不放在心上。要我老头儿说,这事还是就这样随它而去,桑落多大点地儿啊,等过不了几天,就能被张铁匠跟豆腐西施的事儿给盖过去了。”   镇上的张铁匠思慕豆腐西施巧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隔个几天就捧着花上豆腐坊求娶,可偏偏巧娘对死去的丈夫一往情深,硬是拖了几年都没答应,张铁匠也不放弃,故而这事便成了桑落镇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哪里能就这样算了,我说那王小姐也是,没事天天出来瞎溜达个啥呀!再夫妻恩爱也不带这么个秀法,也不想想当初她那婚事咱掌柜的出了多少力,别的不说,他们主婚人还是掌柜的呢,有这么膈应主婚人的嘛!”小七一想到那王小姐夫妇就气不打一处来。   “七啊,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讲,人家夫妻恩爱是好事儿,也不能说就是特意来膈应掌柜的呀,王小姐跟张公子也都是实在人!”   “你娘说的对,人家都是实在人。”   “自是实在的,两百多斤呢!”李小七没好气的念叨。   楼下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那陆立秋呢?此时,他正陪着陆长春在书房办公,陆长春一如既往的忙碌,他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就在一边磨墨,不时地奉个茶什么的,其余时间就趴在书房那张美人榻上翻着那本小人书,那书被翻了无数遍,边角上都磨损了。   “这本书当真如此好看?”   上方传来了声音,陆立秋抬头一看,只见陆长春不知何时站在了榻前,正盯着他手上的小人书。   “嗯,这是我在桑落镇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我要一直留着!长春也想看吗?”若说成亲后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便是陆立秋在陆长春面前没有以前那么小心翼翼了,尽管两人之间的相处现在还不似一对新婚夫妇。   陆长春自是知道所谓的“礼物”是怎么回事,分明是书阁老板不好意思附赠的赠品,但陆立秋既是将它当作礼物,她也不好去拆穿,不知何时起,她陆长春也会在意一个人的心情了。   “既是这样,不若再去挑几本。”   此话一出,陆立秋不敢置信地看向陆长春。   “长春是说去书阁吗?”   “嗯。不过你若是不想去——”   “想去想去!”不等陆长春说完,陆立秋连忙应道。   “那还不起来?”陆长春说着便转身出了门,陆立秋闻言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经过大堂的时候,陆长春丢下一句“我们去街上逛逛”,便领着傻笑着的陆立秋出了店门,那边桌上的众人几乎是呆滞着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这?该不是我眼花了吧?我居然看见掌柜的带着立秋出门去了!”——惊讶的小七。   “而且心情颇好。”——同样惊讶的阿青。   云伯笑笑, “这样也好,谣言自然会破了。”   半夏突然再次站了起来,拉着阿青就要往外跑,小七唬了一跳,连忙喊着问——   “欸?半夏你们去哪啊?”   “逛街!”陆半夏丢下两个字就消失在门口了,小七愣了一会,也连忙跑着跟上去了,刚出了门,就见两人在隔壁包子铺停了下来,小七凑上去,刚想开口,阿青便把他拉到了一边,陆半夏则提醒他息声。   小七压低了声音问道, “咋啦?”   阿青朝另一边示意,小七望过去,刚好看见他家掌柜的跟陆立秋在一个小食摊上停了下来。   “居然敢劳烦阿姐带他逛街!”陆半夏愤愤不平,阿姐都没带她逛过街呢!   “你怎么来了?”乘着陆半夏望眼欲穿的时间,阿青问小七。   “我也想逛街了不行啊!”小七冲他来了句,又望着那边只想哭,“那个臭小子,居然敢让我们掌柜的付钱!”   包子铺的柱子刚把一笼子包子送上灶台,转头就看见隔壁的几个老熟人躲躲闪闪的靠在他的招牌旗子边,不由得有些好奇。   “话说,你们几个这是在干嘛呢?”   回答他的是陆半夏与李小七一致的瞪眼。   “掌柜的走了。”阿青这时候来了句,果然两人的注意力转移了,三人又连忙跟了上去。   柱子:我做错什么了我!   这边,陆长春带着陆立秋一路闲逛着,也不急着去书阁。   除了上次陪陆长春去还书(大雾!),这次还是陆立秋第一次白天陪着陆长春正儿八经的逛街,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跟陆长春在逛街,逛街耶!一路走来,他对什么都好奇,但是他同时也发现了,虽然陆长春做什么都很厉害的样子,认识的人也很多,走在路上有很多人抢着跟她打招呼,但是说到对街上卖的这些小玩意,长春竟是半点都不懂,说起来,长春也确实是缺乏很多常识,她整日里一副对万事漠不关心的模样,又怎知其实她可能是真的不懂?   陆立秋没有觉得陆长春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也没有觉得陆长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下降了,反而,他觉得这样的陆长春多了几分可爱了,心里还在为又发现了陆长春的一个小秘密而感到窃喜。于是,那脸上止不住的傻笑就让有的人看不过去了。   “那个臭小子笑得这么荡漾!太可恶了!”小七愤愤。   “竟敢拉着我阿姐的衣袖!我都没有拉过!”陆半夏简直想冲上去分开他们。   阿青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两个快精分的人,简直无语了。 ☆、算计      上回说到了陆长春跟陆立秋出门逛街,陆半夏等人尾随其后。   陆长春跟陆立秋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如意书阁,这间书阁并不很大,楼上楼下两层的铺子,里面却装饰不俗,作为一间书阁,也算是雅致了,是以镇上的书生大多会来此看书,隔壁就是一家茶馆,倒也方便。   “你先去挑你喜欢的,我跟老板说几句话。”进了书阁后,陆长春随口跟陆立秋说了句,陆立秋以为她有正事,便乖乖应了声去书架找书去了。   “哎呦喂,是陆掌柜啊!稀客啊!”书阁老板从后面出来迎道。   “钱老板客气。”   钱老板忙将人迎到二楼,又唤来人奉了茶方才问到, “不知陆掌柜此番前来有何要事呢?”钱老板虽是开书阁的,却无一丝文人的气质,整个人大腹便便,一双小眼睛眯着,偶尔闪过一两道精明的光芒。   “钱老板说笑了,来到书阁除了看书还能有什么?不过,上次长春卖给钱老板的书,实在是长春的心头好,这不是想来问问钱老板书可还在,再瞧上几眼么。” 陆长春也不跟他打哈哈了,上次她同意贱卖珍藏之书的时候,钱老板同意绝不卖出,只在书阁内借阅。   “这,这自然是在的!”钱老板直冒冷汗,他是知道那几本书的价值的,也确实应下了陆长春的要求,但是他也是个做生意的,这有人愿意以三倍的价格买下那套书,他能不答应嘛!更何况,他哪里知道这陆掌柜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一个,居然还惦记这点小事,正发着愁想怎么圆过去的时候,又听到那人说,   “上次程二公子去我庆安楼喝茶,知道长春嗜书,便与长春聊起了他新得的一套珍藏版书籍,巧得很,这套书跟我买给如意书阁的那套一无二致,更巧的是什么,钱老板想知道吗?”   钱老板早就在陆长春说出程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事情暴露了,因为那套书他就是买给他的!也怪他自己被三倍价格冲昏了头脑,在这桑落谁不知道程二公子思慕陆掌柜,自是知道陆掌柜的爱好,得了珍品还不得去跟心上人分享,只怕是都当成礼物送与陆掌柜了。他这次还真是马失前蹄了,但是他还得赔着笑顺着接下去。   “呵呵,我自是不知的。”   “巧的是,程二公子说是在钱老板这如意书阁得的。钱老板说巧不巧?”   钱老板汗如雨下, “是、是挺巧的……”   陆长春继续, “不过,长春在桑楼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相信钱老板也不会诓骗我,长春就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是是是,肯定是误会!”钱老板忙接过话, “就凭陆掌柜的地位,我钱衷就算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您呐!这样吧,陆掌柜您也不忙着去寻那套书了,今日我这如意书阁里的书,陆掌柜的随便挑,随便选,看上什么我老钱都双手奉上,绝不说二话!”   “今日?”陆长春笑的玩味,钱老板忙改口。   “今后,是今后,瞧我这脑子,一时糊涂就说错了!”   “既然钱老板都这样说了,长春作为晚辈的也不好推辞,如此便谢过了!”   “不敢不敢!”就您这样,还晚辈呢,这样的晚辈我可要不起!钱老板哪里还不明白,陆长春这是就冲这个来的,说什么巧合误会的,那套书没到她手上他都不信,但是这个事原先就是他一时财迷心窍惹的祸,现在被她抓住话柄,也只能任她拿捏,不然凭她陆长春一句话,他这书阁还真是开不下去了。   “长春,你在这里呀!我到处找你呢!”这时候陆立秋也找过来了。   “嗯,可找到喜欢的了?”陆长春笑的如沐春风,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做成了一桩称心的买卖,但是看在钱老板眼里可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惊奇,近来大家都道这陆掌柜的虽招了婿,但是夫妻关系却并不好,如今他看来,倒是传言有误了。那里陆立秋还在跟陆长春细说自己的发现,陆长春都始终宽容地微笑着。   钱老板瞧着这两人的相处,竟是察出了点那老夫老妻的味道来,只是这两人的角色是不是反过来了?钱老板不禁暗暗称奇。   “钱老板?”   “啊?陆掌柜的有何吩咐?”钱老板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不防被陆长春一声给拉了出来。   陆长春见他神情恍惚,也不在意, “钱老板刚才可听见了?我家夫君看中了几本小人书。”   “哦哦哦,我明白了,我待会就让人给送到庆安楼去,陆掌柜放心!”   “那便有劳了。”   “不敢不敢!陆掌柜的客气了!”   陆长春笑笑,便领了陆立秋离开了。而陆立秋则是早就被陆长春那句“我家夫君”给炸得神智不清了,直到出了如意书阁很久,他也都在傻笑。这时不时的“嘿嘿”声让陆长春不发现也难。   “什么值得你笑这样许久?”   发觉陆长春停下来盯着自己,陆立秋当即红了脸,支支吾吾,陆长春仔细一听方才听到他说什么。   “长、长春说,说我是你家夫、夫君……”那娇羞的模样让旁边的路人纷纷侧目,陆长春不觉好笑,就这么一句话也值得他这般开心,这人还真是单纯。   陆长春继续抬脚前行,陆立秋也依旧跟着,不过却走到了陆长春并排,恍惚中,他听见身边只到他肩膀的那人说,   “你我已是夫妻,我便是唤你一声夫君也不为过。”   不为过,当然不为过了,他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而两人身后,小七三人组还在观望着。刚才他们见两人进了如意书阁,怕被发现便一直等在书阁外面,好不容易两人出来了,却见陆立秋笑的比刚才进去之前笑得跟傻了,关键是陆长春嘴角也是噙着笑,这让他们认定刚才在如意书阁定然发生了什么!   “陆立秋那个混蛋居然敢离我阿姐那么近!”   “就素就素!掌柜的~”   阿青:我能说我不认识这两个人吗?   而这边。   “长春,我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陆立秋早在出门的时候就有这种被盯着的感觉了,但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人在背后骂他一样。(恭喜你,少年,你真相了!)   陆长春朝那三人藏身的豆腐铺望了一眼,笑道,“你想多了。”   “是这样啊?” 长春说的肯定没错,看来是自己弄错了吧!   那边阿青在陆长春看过来的一瞬间冷汗直冒。   “我说,刚才掌柜的是不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啊?”小七可没有其他两人懂武功,自然没有那么好的洞察力。   陆半夏白了一张脸,“就是看了!阿姐发现我们跟踪了!”   阿青很想说,依陆长春那变态的观察力,恐怕一眼就发现他们跟踪了,现在就是在警告他们了,但是此话一出,那两个陆长春的死忠粉绝对会念死他。   “我们还是回去吧,掌柜的要生气了。”   “掌柜的发现啦?”   陆半夏虽然很不想现在就回去,但是正如阿青说的那样,她阿姐已经发现他们了,再跟下去估计要惹她生气了,只得放弃了。   “有吧。”   三人只得放弃,不情不愿(阿青:并没有!)地往走另一边回去了。   日落西山,庆安楼里众人都安静地各忙各的事,陆长春与陆立秋一跨进大门,便看到那桌上堆成好几摞的书。   见掌柜的回来,大家都围了过来,却看到陆立秋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哈巴狗。   “这狗?”云伯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   “这不是包子铺家之前生的那窝小狗崽吗?还是云伯给接生的呢!”小七率先想起来了。   “呦,还真是!立秋啊,你怎么把人家还没断奶的小崽子就抱回来了?”   陆立秋显得非常高兴,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是长春问柱子要来送给我的!”   此话一出便有四道嫉妒的目光射向了他,他此时高兴,也没察觉到这些,看到桌上的书,立刻又兴奋地叫起来。   “长春长春你看,真的送过来了!”   “嗯。”陆长春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倒是没想到钱老板办事挺利索,她随眼望过去,除了他们要的小人书,还有不少的话本。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些人送过来只说是老板吩咐,也不说给谁的。” 云伯好奇道,陆立秋连忙解释。   回来的路上陆长春跟陆立秋说了她跟如意书阁的“恩怨”,陆立秋一开始觉得很愤怒竟然有人敢骗长春,到后来就只剩下对陆长春的崇拜了。   “我还说怎么无缘无故送我们这么多闲书,原来是这样!”   眼看大家对陆长春的敬佩之情愈深,阿青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陆长春走过来笑笑,“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阿青。”   “并无。”阿青冷汗直冒。   “是吗。”   阿青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眼,亏大家还以为她多么厉害,她那分明是在算计人家钱老板,他们就不想想,陆长春在这场算计中可是付出了一丝一毫!卖书的银两她得了,书虽是程二公子送回来的,但是府衙之前就欠了她一个大人情,送套书算是轻的了,书也就不花一点人情就回来了,日后如意书阁的书任她挑选,还以为欠了她的!可谓是一环紧扣一环,毫无破绽,关键是人家都还觉得她宽容处理了!别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又岂能难得住他!   这女人,就因为如意书阁坑了她一次,就将人家算计成这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打算的,真真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阿青:我知道的会不会太多了?听说知道的太多了活不长啊——莫非我是炮灰?(???) 作者:你终于知道自己的炮灰身份了,看来你果然知道的太多了!o(︶︿︶)o ☆、恶作剧   自陆长春与陆立秋出去逛了一圈之后,镇上关于他们之间不和的传言总算是消了,来庆安楼的人也少了一大半。   这几日陆半夏跟李小七每次碰上陆立秋都没什么好脸色,虽然他们也不想大家都议论掌柜的(阿姐),但是陆长春又是送书又是送宠物给陆立秋,这让他们委实受不了。两人私以为这种矛盾的心情也就他们这种以陆长春为天的人方能感受到了,便是阿青再怎么以掌柜的会生气为由,也阻挡不了这两人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而云伯,则是完全抱着要看好戏的态度。   于是,陆立秋发现,近来他好像诸事不顺,下楼梯的时候发现楼梯板坏了;打水的时候水拉了一半绳子断了;去厨房给陆长春做早膳的时候发现柴火没了,打算自己劈柴吧,刚举起斧头,结果木把断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偏偏他的凳子腿断了一根;下午打扫大厅的时候,二楼栏边的花盆突然掉了下来;好不容易这一天过去了,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结果不知道地上哪里跑出来了一滩油,害得他差点就洒了长春的洗澡水。   陆立秋却不疑有他,只在睡觉前跟陆长春说了句店里的楼梯板要换了便倒头睡去了。   而这边陆半夏跟小七就没这么好过了,一天下来两人只觉得身心俱疲。陆立秋踩到那块板子的时候,他们都暗戳戳地期待着他摔了个狗啃泥,结果他倒好,几个跟头就翻下来了,还疑惑不已地回头去查看那块板子;   打水的时候,绳子断了,他用轻功飞进去,在木桶掉进水里之前又飞了出来,这还是人吗!   劈柴的斧子坏了,他们想,这下还不得砸个正着,结果他们还没来的及看清楚,那人就闪到了一边,连影子都没有看清楚好吗!   花盆自然是他们动的手脚,此时他们已经快疯了,再也不管是不是能砸死人了,结果他蹲在那里擦酒桶,头也不回地单手就接住了花盆,还屁颠屁颠地送回楼上,并嘱咐半夏下次小心点,小心你妹啊!   凳子坏了,少了一条腿他都能坐得相安无事地吃完了饭,等到了晚上,他们特地在三楼楼梯口的地方抹了油,看摔不残他!(你们这哪是要摔残啊,这是要摔死人家的节奏啊!陆半夏并小七:滚!)结果,他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桶里的水都没有洒出来一丁点!   这一天下来,陆立秋毫发无损,他们却搅尽了脑汁。   “我说吧,这些对付立秋压根就不管用,他武艺高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全程看好戏的云伯。   “他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武功怎么使啊!”小七简直觉得陆立秋不是人了。   “他是失忆,又不是傻咯,这人啊,遇到状况会自然而然地作出本能的反应,这叫条件反射,更何况他一个会武的。”   “这叫啥事啊!半夏你倒是说句话呀,对了,阿青哪去了?”   陆半夏全程冷漠脸, “受到打击回屋去了。”   小七: “……”   其实在这不怪阿青,他本来武艺高强,在桑落再无人能出其右,结果来了个陆立秋,本来以为陆立秋也就堪堪比他高那么一丢丢,结果今天一看,人家反应力,敏锐力高了他不知道多少,保不准还是因为失忆才没能发挥出最好状态,此番受到打击也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一早,大堂一角,陆长春慢条斯理地用着茶水,陆半夏与小七齐齐站在她面前,陆长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半夏跟小七做错事了吗?”陆立秋望着那边角落问云伯,云伯抬眼瞧了一眼。   “他们两个啊,你就别问了!”说到近日里陆长春为陆立秋做的事,云伯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长春一向冷心冷意的,对上陆立秋却又是送书又是送狗的,现在有亲自打点半夏与小七,虽说希望他们能把这日子过好,但是这般的改变却也太快了,更何况,长春明显是在补偿立秋,至于为什么补偿他,那就只有她心里清楚了。而立秋这傻小子,也不知这般际遇与他是福是祸啊……   那边,陆长春放下茶盏。   “如何,可知自己错在哪了?”   “掌柜的,我知道错了,小七保证,以后再不找立秋麻烦了!”   那小子那么厉害,谁还能真的找得了他的麻烦啊!   陆长春看向陆半夏。   “阿姐我不服!”陆半夏显然没有小七好说话。   “你有何不服?你二人设计陷害立秋,若非他侥幸躲过,你们可想过后果?”   这话让二人都有些心虚,陆长春说的不错,若非陆立秋会武,就算不死,也得落个残。只是当时他们俩都快魔怔了,也不听人劝,就变成了那样了,只是没想到陆立秋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告密!   “你们现在是不是在想,我是如何知晓的?”   “哪能呢!掌柜的你是慧眼,我们这点小伎俩哪里能逃出您的法眼呢!”小七连忙赔笑。   “确实,这庆安楼里发生的事有哪桩能瞒得过我,更何况那般粗糙的手法,也就那个傻子能相信是意外了。”   “那掌柜的您还——”   “我还任由你们继续吗,因为我想着,若是你们不尽兴了,怕是不会死心。”   结果他们自然是死心了,掌柜的,还是您厉害!   “阿姐,我不服,你对他太好了!”对我都没这么好!   “小夏,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记得,他是我的人,我自是有义务对他好的。”   “那也不用满足他所有的愿望吧!太惯着他了!”   “是啊,掌柜的,再这样下去,他还不得骑到您头上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自个儿的人,自然是要惯着的,有我在,他又怎会越过去。”陆长春笑笑, “你们若是真有心,日后便莫要在难为他了。”   “……”   “怎么?我的话现在不管用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小七说完,又忙碰了碰陆半夏。   陆半夏虽然仍然有些不情不愿,却还是说, “我明白了。”   最后,以陆半夏被罚要洗三天的衣服,小七则是劈完三天的柴火为结局,这事便算是了结了。   晚上,庆安楼众人坐在一起用晚膳。等陆长春停了下来,大家都自觉地放下了碗筷。   “我明日要前往燕归堡,云伯,我不在,店里的事就劳您费心了。”   “欸,掌柜的你就放心吧,店里有我们呢,只是,这次怎的去得这么早?”陆长春每近年关都会去往各地查账,但这才刚入十月就开始去的,却是少见。   “今年事儿多,到处都乱,掌柜的早些去也是好的!”   “李婶说的不错。”陆长春笑了笑, “我先去燕归堡,再去清州,索性一次办妥了,便能早些回来置办年货。”   “掌柜的,您是明儿一早就走?那我现在就去给你跟阿青备点干粮吧!”李婶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了。   “李婶,先不急。我要说的是,此番出门,便是再快也需得半月方能归来。我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事发生,也莫要担心,安心守在庆安楼等我回来。”   “掌柜的这样说,可是知道了什么?”云伯问道。   “西北大营丢了东西,近几日可能会到桑落附近。”   “掌柜的,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守好庆安楼!有我小七在,谁都闯不进店里来!”   “阿姐,你早点回来。”   “嗯。”   三楼主卧。   陆长春正坐在案后翻着一本书,转眼就见一个身影在自己身边晃悠。   “你不累吗?”   “长春,要我帮你收拾吗?”陆立秋立刻上前来。   “若你刚才不是只有影子在这里,我已经收拾好了。”   陆长春其实觉得有些诧异,今晚在楼下饭桌上他始终是不发一言,又不是阿青,她还以为他肯定要死活赖着一起去,就像上次那样。现在看起来却是再正常不过。   “你若无事,便先去休息吧。”   过了一会儿,那个身影还在那里晃悠,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叫人忽略都不行。   “你可是有话同我说。”陆长春翻过一页纸。   “长春,你明天一早就要出门了呀?”   “嗯。”   “要很久对不对呀?”   “少说半个月余。”   “那就很久了啊!”陆立秋偷偷瞄了一眼那个翻着书的人, “那长春,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啊?”   终于说出来了。   陆长春笑笑,又翻过一页,陆立秋这才发现,原来她看书这样快。   “怎、怎么了?长春你笑什么呀?”陆立秋内心还是有点忐忑的,照说他现在没有以前那样在陆长春面前的小心翼翼,但是他本能地不想惹陆长春不高兴。   “我还在想你要到何时才会提出来。”   “啊?长春知道我要说这事啊?那,那长春,你答应了吗?”   陆长春看了眼那个期待着的人,问道, “倘若我不答应呢?”   陆长春急了,“那,那我就偷偷跟上去,我不要跟长春分开!”   “那我答应与否又有何区别?”虽是这样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刻陆长春的好心情,这话也只是调侃那人罢了,可是偏偏有人是不懂的。   “长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想跟长春在一起,我也会保护长春的!长春让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保证不给长春添乱!”   “那你还不去收拾东西?”   “啊?”陆立秋还准备继续说服陆长春,没成想那人来了这么一句, “长春答应了?那我现在就去!”   陆长春看着那个欣喜若狂的人,不由得好笑,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出门啦~ ☆、燕归堡   晨曦中,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驶出了还在沉睡中的小镇。   陆立秋上了马车后不久就开始昏昏欲睡,还没来得及跟陆长春说几句话就倒在车板上睡过去了。等他再次醒来,才发现这马车内空间很大,底下铺着毛茸茸的动物皮毛,里边高出一截的小榻上还有一张小几,此时上面摆着几本账簿,陆长春正坐在那里看着。   “醒了?”这是称述句。   “长春?”陆立秋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庆安楼了。   “所以,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玩意儿了。”陆长春眼睛不转,脚上却动了动。   陆立秋看了过去,才发现陆长春脚边趴着一只简直要跟地毯融为一体的小哈巴狗。为了坐着方便,这车内里面虽然铺满了毛毯,里面却赶出一截卧榻,放着几个引枕,并一张小几。这高出来的一截都有小哈巴狗的脑袋一样高了,小哈巴狗才半个月不到的样子,却胖墩墩的,也不知到怎么挪过去的,还半个身子都趴在了陆长春的脚上。   “啊,包子!”陆立秋连忙掀开身上盖着的小毯子,一把就把它抱了过来。自那天从隔壁抱回来起,陆长春就说过不许包子上三楼,也不要让它出现在她面前,他就知道了,长春虽然同意他养着,自己却是不喜欢的。而现在包子都趴到她脚边了,指不定长春要怎么生气呢,说不定就要丢掉包子了!   “包子?”陆长春挑眉。   “就是它的名字!它是从包子铺带回来的,自然就叫包子啦!”   看来长春没有想丢掉包子的意思,太好了!   “你不知道它的生母就叫包子吗?你这样,是想让它不孝?”   “啊?我不知道!”   “你自是不知,顺便一提,它生父叫馒头。”   “长春你怎么知道我想说馒头!我刚想说就改叫馒头呢!”长春真是料事如神!   “若是连隔壁买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个掌柜也就不必当了。”   “那该叫什么呢?他们家还买油条呢,可是它长得这么可爱,怎么能叫油条呢!”连续被陆长春否认了两个名字,这下陆立秋苦恼了。   陆长春看了眼那个趴在陆立秋怀里眯着眼睛还在不自觉地乱动着的小东西,笑了笑。   “若是真要看长相,便叫丑丑吧。”   “欸欸?丑丑?可是长春,它分明很可爱啊!不如叫可可吧?”   陆长春似笑非笑, “你要为了一个小畜生违抗我?”   “不不不,长春我怎么会违抗你呢!我什么都听长春的啊!”   “是吗,既然如此,就叫丑丑,或者,”陆长春挑挑眉, “叫丑八怪也行,你自己选吧。”   “那,那还是叫丑丑吧!”   总比丑八怪好听吧,不过,刚才长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总感觉,有点任性呢!   “为何一直看着我?”   “长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心好了!”   陆长春收了笑容,语气不咸不淡, “随便你。”   几日后,三人终于到了燕归堡近郊。阿青驾着马车,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家客栈,又要了两间上房。   “掌柜的,你先上去,我去拿行李。”阿青说完便将随身包袱都交给了呆立在一旁的陆立秋。   “嗯。”   陆立秋耳边传来店小二不停的介绍声,还没从陆长春的那句“我与立秋一间即可”中恢复过来,却听到陆长春说——   “可学到了?”   “什么?”陆立秋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客房的地板上了,而陆长春正在打开窗户。   “自然是看看人家的小二都是怎么当的。”   “长春~”难道是长春嫌弃我不会说话!可是方才那个小二分明是油嘴滑舌!   “若是这小二用在庆安楼里,只怕生意也会好上几分。”   “长春,我错了!”   “你有何错之有,生意好那就不是庆安楼了。”   陆立秋更加惭愧了,小七跟他说过,庆安楼的收入根本就维持不了那么大一个店开下去,更别提养活大家了,而现在大家之所以能够衣食无忧,都是靠着长春做其他买卖挣来的,长春一个女子却要为了养家糊口而四处奔波,太辛苦了,而自己却连一个跑堂都做不了!   “长春,我以后一定会赚好多好多银子,长春就不用那么幸苦了!”   “你倒是会说话,下去帮阿青吧,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去城内。”   “哦哦。”   第二天一早,陆长春等人的马车刚到城门口,就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等在了那儿,待他们过来,那人忙迎了上来。   “请问几位可是桑落来的客人?”   阿青勒住马车,目不改色, “正是,不知有何贵干?”   “我家主人听闻桑落贵客来访,已命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不知贵主人府上哪里?”   “正是燕归堡祁家庄,小人奉家主之命,给贵客送上帖子,诚邀贵客参加明日祁家庄举办的商会,这是请帖!”那小厮进退有度,倒是有大家族出来的风范,阿青接了过来。   “回去告诉贵主人,我家主人明日必定准时到访。”   “那小人这就回去复命,告辞了!”   “请!”   待那人走后,阿青将帖子递进马车内,这才进了城寻了另一条路去目的地。来的路上陆长春就跟他们说过燕归堡这几日的行程,此番祁家庄来人倒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陆立秋早在入城之后便出来跟阿青一起坐在了前面,一路走来,只觉得眼睛都看不过来了,与桑落平平淡淡的繁荣不同,这里的繁华显得更为热闹与昌盛。   马车又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家酒楼停了下来,陆立秋学着阿青一起跳了下来,刚准备转身去扶陆长春,却见一个肥硕的身体迎了上来。   “哎呦,终于到了,我这里都等了一上午了,可算是盼到了!”   “福叔客气了。”阿青应道   。   此时,陆长春也掀开了帘子,扶着陆立秋的手跳了下来。   “福叔,一向可好?”   “小姐!好好好,都好着呢,店里也好,人也好!进去再说吧!”   福叔领着几人直接上了楼, “自从收到小姐的信呀,福叔就一直掐着日子算呢,想着你们也该到了。”   “城门口碰上祁家庄的人来送请帖。”   “前些日子也送到店里了,还问我您何时能到呢,我估摸着您来信也是这个意思,就告诉他们了。倒是有点诚意。”   福叔一路都在念叨,到了地儿方才注意到多了一个人,直接被惊艳到了。   “这是?小伙子长得不错啊!”何止是不错啊,见过的人里就没一个及得上的。   “倒是忘记说了,福叔,这是立秋,我们已经成亲了。 ”   福叔:“……”   “立秋,福叔是这家庆安酒楼的掌柜,也是家人,你该叫一声福叔。”陆长春面不改色地跟陆立秋介绍,陆立秋乖乖听话地跟还愣在哪儿的福叔作了一揖,   “福叔好!”   “不是,”福叔终于醒过来, “小姐,福叔年纪大了,您这不是在跟福叔开玩笑呢吧!”   “福叔,我没开玩笑,立秋他,姓陆。”   陆立秋自是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而福叔却是明白了,当场便跪在了陆立秋面前,给陆立秋吓了一跳,“原来是姑爷,小人不识竟是姑爷到来,有失远迎了!小人陆福,承蒙小姐姑爷不弃唤一声福叔,日后姑爷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福、福叔!”陆立秋一时束手无措,求救般地望向了陆长春,陆长春如他所愿。   “福叔,起来吧,立秋有很多事情不懂您要多担待才是。”   “是,是是。”福叔站了起来,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你们一路奔波,肯定都累了,我早就让他们备好了饭菜,你们先用点,一会儿先休息一下,等晚上我在给小姐姑爷接风洗尘!”   “有劳福叔了。”   晚饭后,陆长春正在书房处理正事,福叔端着茶敲门进来了   。   “小姐还在忙呢!又不急与一时,今日早些歇息方是正理!”   “福叔,我自有分寸。”   “小姐一向就是这样,总是不完成一件事绝不罢休,福叔老了,也管不了你了,只盼你能多想着点你母亲,爱惜自己的身体。”   陆长春搁下笔,接过福叔递过来的茶,索性跟他聊了起来。   “福叔,你已经很多年没有提过我母亲了。”   “是啊,很多年了,自从小姐几年前让我来了这燕归堡,我也有很久不曾跟小姐这般聊天了。”福叔也在一旁下首的凳上坐下。   “不想,才一个月不见,小姐就成亲了。”   “福叔可是在怪我之前未告诉您一声?”   “哎,你一向是个有主见的,福叔又能说什么。只是,我又想起了你母亲之前为你定的那门亲,想起了那顾家满门忠烈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不禁感叹罢了。”   “是我们陆家欠他们的。”   “哎,如今你也成亲了,我看立秋那孩子,虽然看起来与常人不同,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你,那样的眼神福叔一个过来人是不会看错的,我相信他会好好待你的。”   陆长春勾起唇角, “我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陆立秋:长春长春,我最喜欢你了,你就不要吃包子的醋了! 陆长春:谁吃醋了,还有,它叫丑丑! ☆、祁家庄   第二天一早,福叔便起身去了厨房。这里的庆安酒楼在规模上虽比桑落的庆安楼大不了多少,但是客流量却是桑落镇的好几倍,别的不说,光是厨子就有三个,还不包括几个帮厨学徒。马上就是早膳时间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厨子本应该都在厨房里做准备才是,可是此时却见本该在厨房里帮忙的几个小学徒有说有笑的靠在外面聊天。   “怎么都在外面杵着?”   “掌柜的!”几人忙站直了身子喊到。   “掌柜的,东家姑爷在里面呢,几位掌勺也在里面,说是让我们别碍事呢!”一个机灵的小学徒站出来解释道。   “怎么能让姑爷进厨房,真是胡闹!”福叔板着张脸跨进了厨房,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小学徒。   “掌柜的!”   “嗯。”福叔一进来就看到了那个在灶台上忙活着的人,他整个的模样气质跟厨房实在不太相配,但动作却游刃有余,看得出来不是一天两天了。   “立秋啊,你这是?”应陆长春的要求,福叔改口喊陆立秋名字,但是在外人的面前,仍是喊一声“姑爷”。   陆立秋手上动作不停,却回头笑着喊了声 “福叔早上好!”   “可是我们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啊?要是不合你胃口,你可要跟福叔说呀,我让他们做你喜欢的就是了,哪有让自家姑爷上灶台的!”   “不是的,福叔您误会了,掌勺大叔们菜都烧的很好吃,但是这是给长春做的。小七说了,成亲之后就要每天早起给长春做早膳,这叫,哦,洗手做羹汤!”   “小七是这样说的?”   “对呀,小七说这就叫做恪守夫道!”   陆立秋精神抖擞地往锅里下着馄炖,福叔见他兴致勃勃,心里有些复杂。昨夜陆长春已经告诉了他陆立秋的来历,他本以为他家小姐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没想到却一声不吭地成亲了,她一贯是个自己拿主意的,凡是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更何况,这孩子他瞧着实在是不错,只是他家小姐不知心里是如何打算的,若是能好好过下去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福叔还在想事情,那边陆立秋的馄炖已经起锅了。   “福叔你要不要也来一碗?我包了好多呢!”   “啊?哦,好啊!”   “那我给福叔盛一碗!”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你先给小姐送去吧,省得一会儿糊了面!”福叔摆摆手,陆立秋也没坚持,端着托盘就走了。   “掌柜的,我说这姑爷不会是厨子来的吧?那和面的手法,啧啧,简直了!”   “就是就是,我看那料调的也相当入味啊!”   福叔打断了那几人的七嘴八舌, “什么厨子!姑爷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还不快给我盛馄炖,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主厨: “……”   下午,陆立秋正在楼下喂丑丑,它现在只能喝奶水,好在酒楼厨房都有备着的,陆立秋便讨了些来,倒在一个小碟子里看着小哈巴狗用小舌头快速地舔舐着。   陆长春下来的时候看着他蹲在那里就知道他又是在喂狗了,也不管他,径直便迎过来的阿青道了句,   “可都备好了?”   “备好了,福叔说店里还有点事,让我们先出发。”   “嗯。”   正当两人要往门口走,陆立秋像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长、长春?”陆立秋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陆长春一身男装打扮,头戴玉冠,身着玄色锦衣,外罩一件同色的大氅,眉目似乎被刻意画粗,虽还是能看出来性别,一眼望过来的时候却显得英气逼人。   “何事?”   “长春你怎么这样打扮呀?你要出门吗?”这样的长春也很好看呐~   “我要去商会,方便而已。”   “哦哦,长春你之前说过的。”   “还有事吗?”   “没了。”陆立秋低下头想着什么,似乎有些低落。   “嗯。”陆长春继续往外走,直到上了马车,阿青看了眼那边还痴痴望着这边的人,感觉有些不忍心。   “这样对他是不是有些过了。”   “嗯?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对他了?”陆长春好整以暇。   “至少也要跟他道个别。”   “我倒不知道你居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不过,”陆长春隔着半透明的车窗朝那边睨了一眼,勾起唇角, “你放心,他也不用等多久的,走吧。”   阿青蹙眉,他不太懂陆长春的话,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暗示陆立秋也会去商会,但是陆立秋又如何只身一人去那样的场合?但是他还是听从陆长春的吩咐,拉起了缰绳开始驱动马车。   祁家庄是燕归堡第一大庄,老家主长年卧病在床,虽未在明面上将家主之位传给唯一的儿子,但是众人早就将其视为主事的了。此次商会便是由他一手操办,就在陆家庄,意在与西北各地商贾共商往来交易之事,故而来人众多。   祁家庄就在燕归堡最大的一条街上,门口一对大石狮子,却大气不足,富丽有余,牌匾上的“祁家庄”都是洒了金粉镶了金边的。   陆长春来的不早不晚,祁家庄门口的马车已经排到老远了。马车刚停下来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请问可是桑落陆掌柜的马车?”   “正是。”阿青停下马车,又跳了下去,转身扶了里面的人下了车才算停下来。   那管家见一个相貌不俗的护卫已经是惊讶了,待看见车上下来一个更加出色的少年,不禁有些愣住了,那人面如冠玉,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眸子漆黑看不到底,望过来的时候简直让人都要窒息了。   “还不带路!”这是阿青发话了,却吓了那管家一跳,得,这位也不好惹,但是出于职责,他还是得公事公办的问上一句——   “请问,可有帖子?”那管家是对着阿青问的,只觉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阿青虽然觉得这祁家庄的管家着实软弱了点,但还是递出了一张帖子。那管家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确认无误之后方请两人入门,也没喊其他下人,自己给毕恭毕敬地领进去了。   那管家直接把人带到了议厅方才离开,那里已然坐了不少人,陆长春找了个角落里的一个位置,刚坐下便有丫头送上了茶水,待她看过来,小丫头红了张脸,差点打翻了茶壶。立在她身后的阿青心里暗念了句“妖孽!”   却说那管家,送完了两人之后便七拐八折地来到了一间书房。   “少爷,是老奴。”   “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先是对着那个正伏案勾画的人行了个礼,那人头也不抬,只说道:   “什么事,说吧。”   “回少爷的话,少爷之前命老奴注意的人,来了!”   此话一出,那人笔锋一顿,而下方管家还在继续说, “老奴按照少爷的吩咐,将人请到了议厅,现在已经坐下了。”   “呵呵,”那人直起身体来,随手丢下了毛笔,这才显现出全貌,虽是比不上陆立秋等人,却也是相貌堂堂,只是那眼里露出了丝丝算计使那份气质打了折扣。   “可算是到了。”   “少爷,恕老奴直言,那桑落镇也只是个小镇,便是那陆掌柜再怎么有本事,哪里有值得少爷这样抬举?”   上方的人靠坐在椅子上,笑到, “你懂什么,那陆掌柜可不是普通人,而那桑落镇,可远远不止是个小镇而已。”   “即便是这样,我们祁家庄身处西北商路要塞燕归堡,生意更是遍布西北,又怎么会比不上一个小镇呢?”   “哈哈哈,你这就不懂了!桑落,呵,那可是个藏了不少秘密的宝地。而陆长春,呵呵,你若是听说过桑落陆氏的名号,就知道,区区一个燕归堡算什么,什么都不是。”那被称为少爷的人眯了眼,露出一阵精光。   “少爷想要拉拢此人?依老奴看来,那人不像是那么好说服的人啊!”那两人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   “一个有野心的男人自是不好拉拢,但是一个女子却容易得多了,只需要,让她爱上你即可。”   上方的人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底下的管家却觉得,此番他们少爷是把事情想简单了。虽然被那人是个女子给惊到了,但是现如今女子经商在大琅也算正常,今天这商会上便已经来了好几位女商贾。只是,依他看来,那人不像是那种轻易被抓在手心的女子,与这世间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是说不上来了。   “行了行了,你先去招待客人,我随后就到。”   “是,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作者你出来,怎么这烂桃花这么多! ☆、商会   祁家庄这场商会也就是让大家能多个渠道交流罢了,没一柱香的时间,祁少庄主便将人请到了宴客厅。   祁家庄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商会,但是众人都察觉到了今年这场商的不同。前面来了一个清冷俊雅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商人铜臭味的公子哥,后头又来了一个美得实在不像话的冷面公子。他们倒是不知道这商贾一行何时变得如此吃香,竟引得这些贵公子不去好好待在家里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倒是都跑出来经商了,这真真是应了那句——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你偏偏要来经商啊!(有这句话吗?)   阿青耳力出众,更何况这些人当着人家的面也不知道要收敛一些,那些议论声便一直不停地传来。直到听到——   “我看那位公子一身贵气,高贵冷艳,不知是什么来头,着实神秘啊!”   “孙老板言之有理啊,你看看,自他来后,可与旁人说过半句话?方才在议厅也就罢了,现如今在宴席上,也是不发一言,真真是深不可测啊……”   阿青听得嘴角直抽搐,“神秘” 、“深不可测”?呵呵。   不过,他现如今倒是明白陆长春那句话的意思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成了庆安楼东家了,真正东家的护卫之阿青:不要问我为什么面瘫脸,我只想静静!也不要问我静静是谁!   而此时首席上的人也很不淡定,他明明打听到庆安楼的背后大东家是位陆姓女子,这怎么还跑出来了一个男的!可是他是庆安酒楼的掌柜亲自陪着来的,而且,也姓陆,看上去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原本来要讨好那位桑落陆掌柜的计划也被此人的出现给打断了,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而陆立秋呢,此时他按照着福叔的要求,冷漠着张脸不发一言,努力浑身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对任何人的试探都不理不睬,成功营造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庆安酒楼神秘东家形象。   只是,熟悉他的人便知道,那双半垂着的,众人皆以为是不近人情标志的眸子里,是干净而纯粹的认真。   陆长春浅浅抿了一口酒,不看那人她也知道,那傻子正在努力认真地扮演着自己想要的庆安酒楼东家。   让陆立秋来这里,其实是昨晚陆长春就跟福叔商量好了的,只是她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罢了,也不是来不及,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同他说罢了,可是是什么时候她开始也在意这些了呢?只是一场戏而已,却开始在意着不想利用那个戏子了?   陆长春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看得旁边一个想套关系的米铺老板直愣愣的,这种喝法?好酒量啊!   而那边正在装深沉,却时刻都在关注着这边的陆立秋心里都快急死了,长春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呢!一会儿该不舒服了,云伯跟半夏又都不在!   终于熬到晚宴结束,趁着大家都在互相道别的功夫,陆立秋绕开三两成群的人就要去找陆长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陆立秋急得不行,又要顾虑到现在的身份,直到都看到长春被人拦下,一时情急——   “滚开!”   这一声“滚开”声色俱厉,是连他自己有没有发现的暴戾,眼中更是充满了杀气。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结识的女子被唬得一跳,吓得脸色苍白,当场愣在了哪儿动弹不得。   却说这边陆长春因多喝了几杯酒故而慢走了一步,阿青就在一旁候着,正当想离开的时候,祁少庄主便来了,也就是刚才陆立秋看到的一幕。   “……瞧我,说了这么多话,陆掌柜一定觉得子超话太多了吧,但是陆掌柜,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子超对陆掌柜之心可谓是天地可鉴,当然,陆掌柜若是觉得唐突,先不急着回复子超,我也是一时情不自禁!是子超不对——”   “自然是你不对!”   陆立秋冲了上来,正要说什么,却被后面追赶上来的福叔给打断了, “东家,您不是还有店里事务要处理吗?”   陆立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角色,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调戏长春!简直是——太过分了!(原谅这个不会说脏话的孩子吧!)   “你是?庆安楼东家?”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刚才有一瞬间不太对劲呢?   “是又如何?”努力把声音调冷点,向阿青靠齐!   “恕我直言,这是我与陆掌柜之间的事,与您似乎并无关系吧?”祁少庄主笑着。   “你调戏我的妻子,你说与我有无关系?”陆立秋直直地盯着祁少庄主,祁少庄主只觉得那眼神都能把自己生吞了,更让他惊讶的却是——   “你说什么?!”   这时候,一直坐在那儿看热闹的陆长春也起身了,许真是喝多了,站起来的时候有片刻不稳,陆立秋连忙将人捞进了怀里。   “长春,你如何了?”   陆长春并未拒绝他的怀抱,只似笑非笑地看着祁少庄主, “祁少庄主客气了,只是您也看到了,家夫寻了过来,只能就此别过了,告辞!”   那祁少庄主被那冰冷的眼神给唬住,耳边只听到一个‘告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那人早就离开了。   那眼神,真真可怕,只是个小小的掌柜又怎会有如此般的锐利的眼神,看来那位陆掌柜果然是有来头的,也不枉费他一番精心的策划,只是被多冒出来的一个人打断了。他自然是不相信什么夫妻,只当做那人拒绝他的借口。   祁少庄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脸还噙着笑,来往收拾的下人都十分不解,只是离得近的人方能看到他眼里的势在必得。   而这边将陆长春扶进马车里的陆立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恢复到了原本的纯良。   今天下午陆长春刚走,福叔就找到他,跟他说希望配合他演一场戏,他本来是觉得自己肯定不行想要拒绝的,但是一听这是要帮陆长春的忙,果断的同意了,这就有了今晚的庆安楼神秘东家。   阿青已经驾起了马车,陆立秋没回福叔的那辆马车,就在陆长春的车厢里陪这她。只是陆长春上了马车便单手支着脑袋在闭目养神,陆立秋急得不行,又不敢说话,恐打扰了她休息,只能从后边拉了一个引枕让她能更舒服一点。结果刚退回来,就看见陆长春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那眼里不见半点睡意。   “长春,你醒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   “陆立秋?”   “啊?我在呢,长春,怎么了?”   “我今晚让你来这里,你可会怪我?”   “长春,我怎么会怪你呢,能帮到长春我就很开心了!”陆立秋蹲在车厢里,仰着头看着那人,只觉得心里都被填得满满的。   “我是在利用你,你看不出来?”   “长春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在帮长春忙啊,我是长春的夫婿,自然就要听长春的!”   陆长春心里有些复杂,她也不知道今晚的她怎么了,平白无故地竟生出了愧疚之情,但是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跟她说这不仅仅是惭愧,她本能地不去深思。   “还是那般痴傻。”   陆长春想着想着,渐渐眼神便有些迷离涣散,她今晚喝了不少,又是空腹喝酒,眼下是真有些醉了。   “长春?长春?”陆立秋唤了两声,陆长春方又集中了点注意力。   “立秋?”   “是啊,我是立秋!长春你喝醉了,先不要说话了,我带长春回去休息吧!”   “嗯?”   “休息啊,长春!”   “嗯。”   陆长春应了一声便又合上眼睛,马车可能压到了石子,突然颠了一下,陆立秋连忙抱住快要滑下来的人,陆长春睨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陆立秋却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马车还在往庆安楼的方向驶去,暗色中,谁也没发现,一个黑影掠过。   不一会儿,那个黑影到了一处小院,一番回话下来。   “大人!”   “天色太黑,你可曾看错?”隐藏在黑暗的那位‘大人’看不清神色,只是那话里充满了急迫与凝重。   “绝对不会看错,属下岂会连主子都不认识了!只是我见主子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这事非同小可,你说那是庆安楼的马车,待明日我亲自去探探虚实再说,让弟兄们先不要动作!随时听候命令!”   “是!” 作者有话要说:  陆立秋:你好大的胆子,连我娘子都敢调戏!你知道我是谁吗! 炮灰祁(懵逼中):你是谁啊? 陆立秋(一本正经):我当然是我娘子的夫君啊~ ☆、味觉   这边陆长春等人从祁家庄回来,全然不知被人盯上了。   陆立秋将陆长春送上了楼,又去厨房取了热水,回到房间却见陆长春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便放下水,动作轻柔地给她擦了脸跟手,又将她鞋袜都除了,蹲在榻前捧着水给她洗脚,擦干了才算完事。   直到给床上的人盖好了被褥,方才出了门去倒水,却碰上了端着解酒汤的福叔。   “小姐睡下了?”   “嗯嗯,睡得很沉。”   “那这解酒汤怕是喝不了了,小姐今晚可没吃什么东西,酒这东西伤身,哪能一壶一壶地往下灌!这会子睡下了,半夜就该不舒服了!”   “那福叔你把解酒汤给我吧,等长春醒了我就让她喝。”   “那就凉了!这样吧,我放灶台上温着,等小姐醒了,你再下去取!”   “嗯嗯,也行!”   等陆立秋再回到房间,却见那人掀了被子,脸朝外地侧卧着,陆立秋想了想,将她束发的玉冠给解了,那头乌黑顺滑的青丝瞬间铺满了床榻,像是开出了一朵花,陆立秋呆愣了片刻,又蹲在了榻前盯着陆长春的脸看,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红了脸。   “长春~”陆立秋的目光移到那两片鲜艳欲滴的红唇,此时那唇微张着,靠近点还能闻到那股酒香味,陆立秋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儿渴。   只是碰一碰长春也不会发现吧!   陆立秋大着胆子伸出了漂亮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却被那唇上的松软给吓了一跳,缩回了手指,但是又忍不住再去触碰。待过了一会儿,那唇上颜色愈深,看得他心里直颤,突然就想尝一尝,这个念头一出,便再难收回。   我只试一下,一下就离开!   于是,他渐渐靠近,以尽量轻柔的动作贴上了那两片唇。但是,陆立秋显然低估了陆长春对他的吸引力,他刚贴上,就发觉 ,自己再也不想只是尝一下了,他想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唔~”陆立秋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了,忍不住反复地舐咬着,而这样大的动作陆长春又如何能不惊醒。   陆长春懵了一阵,反应过来就要推开不知何时压在了她身上的人,但偏偏她醉了酒此时浑身上下使不上半点力气,而陆立秋却出奇的力气大,且下意识地压住了身下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立秋!”陆长春趁着他分开的一会儿侧过了脑袋,喊住了他,却见那人此时满目通红,脸也是如此,   还在不停的喘着粗气,似换了个人一般。   “陆立秋?”   “长、长春?我好难受!”此话一出,陆长春便知道,眼前这人还是那个陆立秋 ,只是此时他满头大汗,眼神迷离,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再看看两人衣衫不整的样子,陆长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趁我醉酒非礼我?” 这番话被她说得平静,但陆立秋就是觉得她每说一句话都好像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挠着,尤其是被他□□得快要滴出血的唇还在一张一合,看得他简直要忍不住再贴上去。   “长春~”   他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平日里一副良善单纯到不行的样子让人觉得那张脸也没什么,顶多比旁人都好看许多,如今动了情,还偏偏只能隐忍着,越发显得媚眼如丝,像是要吸人精气的妖精。   “你难受便回自己床上睡觉去。”只怕是他自己也是不知不觉就这般了,他向来单纯,这种事也只是出于男子的本能,让他与她同住一屋也实在是她自己没有考虑周全了。   陆长春实在没有精力同他再说下去,她今晚喝多了酒,本来就有些头疼,他又来了真么一出,眼下实在是有些精神不振了。   “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我要睡了,你下去吧!”陆长春说着就要闭上眼睛睡过去了。陆立秋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往下一看,却见因着自己刚才的动作,那人肚兜都露出了一角,当即又红了眼。   “怎么还不——唔——”陆长春刚要提醒他,却又被重新堵住了嘴。   “长春,长春~”陆立秋像是彻底被激怒的野兽,嘴里喊着陆长春的名字,动作不停,似乎要将底下那人拆骨入腹。   “长春~长春~”   陆长春望着帐顶,没有再推开他,终究是闭上了双眼。   罢了罢了,总之是自己欠他的。   夜,还很长。   第二天早上的厨房里,待陆立秋打翻盐碟子的时候,一大早上来看陆立秋做什么早餐的福叔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是继他打翻酱碟,还有几个醋碗之后的又一次发呆,起先他以为是他昨晚照顾自家小姐没睡好,但是这没睡好也不至于一直苦着张脸接二连三地走神吧!   “立秋啊,你要是累了,就回去睡觉吧,小姐的早膳让他们做就是了!”   “不不不!我自己来做,我自己来就好了!”陆立秋慌忙着调馅料。   “怎么慌慌张张的,可是小姐怎么了?”   “碰——”一大盘包子馅料掉在了地上,得嘞,早上白忙活了。   “真的是小姐出事了!我去看看!”福叔见他这反应,一下子急的不得了,就要冲上楼上去。陆立秋连忙喊住他,   “欸?福叔,没事!长春,长春睡觉呢……”陆立秋声音渐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爆红。   “真的没事?你怎么脸这样红?可是生病了?”   陆立秋连忙别过脑袋,   “没、没事。”他只是想到了今天早上醒来的场景,陆长春就睡在他怀里,他还有一瞬间的迷糊,等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脸色爆红的同时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他怎么能非礼长春呢!还对长春做了那样的事!他正不知道该怎么跟陆长春赔礼道歉,却还记得要给长春做早膳,便先下来了。   福叔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明白了什么, “咳咳,既然小姐还在睡,你就先忙着吧,不过,是不是该炖点汤啊?”   陆立秋听了这话,立刻将小心思抛到脑后,虚心请教, “炖汤?原来长春早上比较喜欢喝汤吗?那长春喜欢什么汤啊?”   福叔一脸复杂,这孩子还是单纯了点,不过这样也好,一般的普通人也难入他家小姐的眼,像他家小姐那样经历的人,也许还就只有这样单纯的人才能走进她的心了。只是,说到这汤?   “你连这些都不懂,还说要恪守夫道呢,这种情况,自然要炖乌鸡汤了,多放点红枣枸杞什么的!小姐她味觉淡,少放点调料!”   福叔彻底被小七的思想带跑了,现在他倒是觉得那小七话说的还真是不错。   至于陆立秋,他只觉得掌握了一个重要信息,原来长春喜欢乌鸡汤,而且长春口味偏淡啊!以前无论他再怎么变着法子地给陆长春做饭,她都只有一句“尚可”,今天终于知道她的喜好了!多亏了福叔!   福叔被他家姑爷眼里的感激给弄糊涂了,他刚才有做什么了吗?   陆长春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虽然她并不想。刚好陆立秋的汤也好了,于是陆长春刚坐起来就看见那个目光躲闪端着托盘的人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陆立秋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结果却落荒而逃了,她想了一会儿,却撑不住又睡过去了。现在看他又回来,原来不是打算一直当逃兵啊,她索性靠着床柱看看他要怎么做。   “那个,长春你要起来了吗?我做了汤。”陆立秋放下汤走到床边,左看看右看看,眼光漂移不定,就是不看陆长春。   他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回答,定眼看去却发现陆长春靠在床柱上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眉头也紧蹙着,似乎很难受。陆立秋当即将羞愧抛到了一边,急忙冲到了床边。   “长春你怎么了?长春你哪里不舒服啊?”陆立秋蹲在床边,简直快哭出来了,都是他不好!   “终于敢看我了?”陆长春仍是闭着眼,却来了这么一句。   “长春?”   “你不必觉得愧疚,我若不愿,无人能逼我。若你后悔了,就当一场梦即可。”   “不是的长春!我不是后悔,我就是,就是觉得我做的不好!我就是——”陆立秋还想继续解释,却被陆长春打断了。   “你既说了不后悔,那日后便是想反悔,也没这个机会了。你先出去吧。”   “可是长春你看起来不太好啊?”陆立秋还是很担心。   “我是不太好,但是你以为是谁害的?”陆长春睁开了眼,看见他那样,突然就起了逗弄之心。看到那人果真如她所料局促不安了起来,又扯出了一丝微笑。   “醉酒的后遗症而已,你出去吧,我靠一会儿即可。”   “长春,那你要不要喝醒酒汤?福叔都熬好了一直放在厨房里呢!”   陆立秋话刚说完,就看到了陆长春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觉得我还需要醒酒?”   陆立秋红了一张脸,又想到了什么, “那,长春,你要不要喝乌鸡汤?我熬了一早上,放了好多红枣枸杞呢!”陆立秋忙着又去桌边倒汤。   “我不想喝。”   “长春是担心不合口味吗?你放心吧,福叔都告诉我了,长春口味偏淡,我特地少放了盐呢!”   “福叔告诉你我口味偏淡?”   “对呀,怪不得长春都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大家都不知道长春的口味,做出来的东西长春当然不喜欢了,等我们回去了,我就去跟李婶说说!”   陆立秋还在那里边盛汤边念叨,陆长春忽然就觉得不想让他再这样总是猜自己到底想吃什么了。   “我之所以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并非不合我口味,我也并非如同福叔所言,口味偏淡,只是没有味觉而已。所以,日后你不必再变着法子给我做早膳,我尝不出味道,吃什么都一样。”   陆长春闭目养神,正说着,却被一个怀抱给包住了。   “长春,不要再说了!是我太笨了,都没有发现长春没有味觉,都是我的错!”   陆长春刚想说“关你什么事”,却感觉到了从肩上传来的湿意,他居然,哭了?   “你打算饿死我作为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的处罚吗?”   “啊?”   “还是,你还想再来一次昨夜之事?”   “啊?不不不,不是的!”陆立秋惊得都顾不上淌眼泪了,束手无策的样子逗乐了陆长春。   “还不去给我盛汤。”   “哦,好好,我马上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立秋不容易呀,给他补了一个洞房花烛夜~ 写得不好之处,大家别骂我(?ì _ í?) ☆、惊变   商会过后几天,陆长春因为还有事要处理,便打算在燕归堡多留几日,倒是给了祁家少庄主机会,这几日天天上门表示想见庆安楼东家一面,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以东家身体不适,不想见客为由给拒之门外。   这一日,陆长春难得闲下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阿青这几日替陆长春在燕归堡周围四处奔走,这回子正站在躺椅旁边给她念账簿。陆长春一边听着一边看着陆立秋在一旁喂狗。   “……那家米铺,一直就在亏本,也不知道怎么就挤进了咱们酒楼的待选范围。”   “那个米铺老板可是商会坐在我们旁边的那位。”   “正是,但是,我查过了,他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当时?”陆长春勾起唇角, “也就是说,现在知道了?”   “祁少庄主那样大的动作,估计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就是这个酒楼的背后东家了,若我没猜错,过几日那米铺老板就该登门拜访了。”   “这最近想要拜访我的人还真不少。”   阿青没有接话,继续汇报着。   那边陆立秋照顾着小哈巴狗喝完了奶,回头看见陆长春跟阿青还在聊着,想了想,便抱起丑丑向那边走去。   “长春长春,你都说了一中午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啊?”   阿青:貌似是我一直在说。   “还好。”陆长春随口应了句,示意阿青继续。   “还有就是——”   “那长春一定口渴了吧,我去给长春泡茶吧,长春想喝什么样的?是雨前龙井还是霍山黄芽呀?”   阿青:都说了,是我一直在说啊!   陆长春终于看向了那个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人。这两天他好像特别粘她,总是围着她前前后后的转,一会问她渴不渴,一会问她饿不饿,累不累。莫非是——缺乏安全感?   思及此,陆长春让阿青先下去,只留下了还抱着狗的陆立秋。   待阿青走后,陆立秋连忙蹲了过去。   “长春~”那模样,像极了怀里的小狗,就差根摇着的尾巴了,只是看到两张对比明显的脸,实在有些让人受不了。   陆长春别过眼也不看他, “你有何事,直说吧。”   “欸?没事啊!我就是想关心照顾长春啊!”陆立秋无比的真诚。   “我并不需要。你若无事便带着小畜生出去溜溜。”   陆立秋忽略那个“小畜生”的称呼, “那长春要一起吗?你也要多走动走动啊!一直这样坐着对宝宝不好!”   陆长春:“?”   “什么宝宝?”   陆立秋红了一张脸, “就、就是小宝宝啊~,那些话本子上都说了,那、那样之后,长春就、就会有小宝宝的,嘿嘿……”   陆长春看着那个低着头一脸傻笑又羞涩的人,心中想到的却是,果然还是对钱老板太仁慈了,挑的都是些什么书!误人子弟!   钱老板:这关我什么事啊!   陆长春本想告诉他,但是却又有点不忍心,那傻子太过较真,从他这几天的反应来看,可见是及其期待这个孩子的,若真是失望了,怕是得难过上好几天。   “长春?长春?”正当陆长春犹豫着要如何告知他才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长时间等不到她回答的陆立秋抬头一看,却见陆长春好像在发呆,难道是不好意思了?(不是的!)   “嗯?”   “长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这里太冷了,我们进去吧!”   “无事,只是乏了。”   此话一出,陆长春没注意到的是,那人眼睛都亮了。   书上写的果然没错,有了身孕的人就是容易睡觉,瞧,长春这不是就想睡觉了吗!陆立秋觉得他都能看到未来的不久,他和陆长春的小宝宝喊爹爹的声音了,和长春长得很像的宝宝啊~   “你在傻笑个什么劲?”   “啊?哦哦,没什么啊!对了,长春不是累了吗?我抱着长春去休息吧!”期待眼!   陆长春挑眉, “你是说,抱我去休息?跟这小畜生吗?”   陆立秋这才发觉自己怀里还抱着丑丑,连忙放下了它站了起来,陆长春有多不喜欢这条狗他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可以了,长春!”   “你想用碰过小畜生的手抱我?”陆长春眼睛露出一丝危险。   “那,那我先去洗手!”   “你的衣服也碰过它,一身狗毛。”   “那我再去换身衣服,实在不行,我就先去沐浴更衣再过来好不好?”   陆长春仰头微闭双眼,   “那我岂不是还要吹许久的风?”   “那,那……”陆立秋急得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真没用,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陆长春也不逗他了,起身理了理衣服, “我自己有脚又何需你来抱,你自己玩去吧。”   陆立秋看着陆长春衣摆消失在廊子里,有些沮丧地又蹲了下去,丑丑那张与名字无比相符的脸不停的拱着他伸过来的手。   “你说,你怎么能长得这么不讨长春喜欢呢?她都嫌弃你了!也嫌弃我了,哎……”   陆长春并未休息,却是去了书房,阿青早就并几个铺子上的管事等在那里,见她走到上位坐下,方才落坐。   早有小二送上了茶水,正当要退出去的时候,福叔跨了进来。   “小姐,祁少庄主又来了,这已是今日第三次了,您看要不要见他一面,否则我怕他不肯善罢甘休啊!”   “告诉他,我今日不见客,让他改天。”陆长春拿起一本账簿,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若是明日他再来?”   “今日这里的事便能处理完,他明日来与我何干?”   “小姐英明!我这就去回他!”   福叔出去后,陆长春示意底下人开始汇报。   陆长春在办正事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每到这个时候福叔都会让人守在门口,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这一进去就是一下午,等各家管事出来,已经是夜幕降临多时了。临近年节,铺子里多是忙得脱不开身,近一点的管事都直接让伙计套了马车回去了,远的几个只能先住上一晚,待明日一早再启程往回赶。福叔早就着人安排了个妥当,见陆长春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您忙了一下午也累了,是要先用膳还是沐浴呢?”   陆长春环视一周,却不见某人身影, “立秋呢?”   “下午您进书房的时候就出去了,说是遛狗呢。下午祁少庄主坐了好一会儿,我走不开,倒是没瞧见姑爷何时回来的,不过这会子应该是在房间吧。”   陆长春当即觉得不对劲,以陆立秋平时的表现来看,就算是出门了,回来也应该会守在门口一直等着她,便是门口不能待,也会在她出来的第一时间冲过来,又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阿青,你去看看。”   阿青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便上了楼找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 “掌柜的,”   “可是不在?”   阿青沉默,福叔这时方意识到了什么, “小姐?这?”   陆长春又回到了书房,坐下,手开始无意识地在桌上叩击着。   跟上来的两人都是跟了她不少时日的,知道每当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代表她开始动怒了,偏偏她愈是生气,就越面无表情,教人看不透。   “阿青,你去找找有什么线索,福叔,你带上所有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问出他今日的行程。”   福叔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是,我这就去!”   “等等,”   “小姐还有何吩咐?”   陆长春停了片刻,方低声道出,“带几个靠得住的人就行了,切记打草惊蛇。”   虽不知他家小姐为何又改了主意,但是她说的总是没错的,福叔当即就领命出去了。   剩下的阿青却好似有话要说。   “我知你想说什么,回来再说。”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立秋,快快快,出来跟大家说再见! 陆立秋:我还不想走呢,长春我舍不得你~大家再见了~(╥﹏╥) 陆长春:乖,等着我去砍了作者再去找你 作者君: ☆、钦差大臣      庆安楼几乎是所有人都出动了,虽然是秘密进行的,却仍然是没有陆立秋的消息。   直到东边天际浮现鱼肚白,   一晚上都在书房里闭目养神的陆长春睁开了眼,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福叔的回禀。   “……那边的地摊都收了,糕点铺的人说见到一个抱着狗的人来给他家娘子买枣糕,有人说是看见他往回走了……倒是一个卖豆腐脑的说有人请姑爷去了后街……也没见到人……”   他是给想给她买东西让她开心?因为昨日下午她刁难了他?这个傻子总是这样自以为是,陆长春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生气,恼怒,还有一丝她自己都忽略不了的忧心,她再也无法否认,她心里是看重陆立秋的,或许可以说,她是在意那个总是一厢情愿地对自己好的傻子的!   阿青还未回来,陆长春起身,坐了一晚上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差点滑下,忽然就想起了以前陆立秋在的时候,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扶过来。还真是个有用的傻子,陆长春不禁自嘲。   等陆长春稍作漱洗下了楼,阿青方才回来。   “掌柜的!”   陆长春看了一眼, “随我上楼。”   “说罢。”   “我在城外破庙发现了这个!”阿青双手呈上一样东西,陆长春看去。   那是燕归堡有名的点心铺子特有的包装纸,此时那雪白的纸沾了灰尘,边角还有几处破损,露出了里面暗色的红枣糕。   陆长春走过去接了过来,她在还有味觉的时候,其实是并不怎么吃甜食的。那个傻子自己喜欢吃甜食,便以为所有人该是与自己一样喜欢甜食。   “我查看了,并无打斗的痕迹,以他的身手,就算是失忆,遇到危险的话也该出自本能地还手,所以……”   “所以他当是自愿同人走?你想说什么,他恢复记忆了,还是可能他一直就是装的?”   “我没有这样说。”   陆长春看了眼底下的人, “他确实是失忆了。”   阿青不知道为何陆长春如此笃定,但是她既这样说,那他也不好反驳,而这时——   “让你查的西北大营如何了?”   这又是他不明白陆长春的另一个方面,陆立秋眼下下落不明,她叫他去查陆立秋失踪的线索也就罢了,却让他去一趟西北大营所在的漠城,查一个小统领。然而他还不得不做,此时也不得不回禀。   “金统领数月前的确丢了东西,据说是府上私逃的小妾卷走的,但是依他最近的动作来看,我看并不想是丢了好几个月,要真是贵重之物,何以半月前才开始明人搜寻?   不过,似乎近日来已经有了线索,出去找的人都在陆续撤回。”   陆长春听后不发一言,见她不说什么,阿青也只是立在那儿不吭声。   良久。   “备车吧,我们去清州。”   “什么?”阿青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个看不清神色的人。   “不用再找了,按原定计划出发去清州。”   阿青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她,到底在想什么,虽然他一直觉得陆立秋来历不明,身份可疑,但是陆立秋对陆长春如何是谁都看在眼里的,他们也已经成亲,就这样放弃了找人,未免有些让人寒心!更何况,她还是陆半夏的阿姐,若是陆半夏知道她阿姐此番这种做法,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不必多言,去准备便是,顺便让福叔上来一趟。”   “是。”罢了罢了,她的事他还是少插手为好。   陆长春交代了福叔一番,便趁着天色尚早离开了燕归堡。   而此时一个偏僻小镇上的客栈里。   “怎么还未醒?就算是吸入了迷魂烟,到现在也该醒了!”   “在回来的路上主子醒了一次,挣扎之间磕到了脑袋又昏过去了。”   “大人,要不要先请个大夫来为主子看看?”   “不妥!万一被仇方发现恐生枝节。没办法了,主子再不现身,那边就要瞒不住了,那就真要天下大乱了,如今之计也只能先这样带着主子上路!让你们去找的马车找到了吗?”   “大人,一切都备好了!”   “那就赶紧出发,明晚之前得赶上车队!另外再派一个人去金统领那边传个话!”   “是!”   那几人商量完,转身便去查看床上昏睡着的人,那人脸色苍白却也挡不住那份绝美,怀里还死死护着一条小奶狗。   再说这边陆长春同阿青一路东行,终于在第二日下午抵达了清州。   阿青有心问问陆长春为何如此急着赶到清州,只是每当他要开口,都被她漠然的眼神给止住了话头。他也曾想过是否陆长春已经知道了陆立秋的真实身份,并且也知道了陆立秋是被何人掳走、去往何地,可是为何偏偏是他们原本就计划来的清州呢?这次他们的行程到底又与此事有何关联?阿青觉得自己都快精分了。   马车走在街上,耳边一直传来嘈杂的声音,终于找到了住处,里面倒是热闹,阿青拎着包袱紧跟在陆长春身后,刚走进客栈的时候店里安静了一瞬,估计是见两人相貌不俗,但是转眼间便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两人订好了房间正被小二领着上楼的时候,陆长春突然就停了下来,阿青正要询问,却听到耳边传来楼下的议论声——   “……从咱们清州走,我呸!就凭那贪官也配!”   “这位兄台看来也是性情中人呐!只不过,那奸相此回倒是做了件好事,少不得有人要改观啊!”   “非也非也,我看呐,那人是不得不为之啊,几位想想看,皇上既然把这差事交给了他,众目睽睽,多少人都盯着呢,他自然得办好了,所以说啊,奸相还是奸相,只不过是情势所迫罢了……”   “你们觉得他这回又贪了多少?”   “这可不好说,不过,就算是贪了,依我看上头也不会责罚下来,谁不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啊!啧啧!”   “可不是嘛……”   领路的小二见两人停下了看向下边,不由得一笑,“两位公子也对奸相感兴趣啊?”   “奸相?”陆长春咬着字似在品味,一边却抬脚往上走。   “是啊!”那小二边领着二人继续上楼,还在不停地跟他们说道, “朝廷封他做赈灾的钦差大臣,这不是回来了要经过咱们清州嘛,好多人都好奇着呢!”   陆长春不发一言,倒是阿青不解,“好奇?”   “对,就是好奇,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那贪官去的时候倒是没有大张旗鼓,谁也不知道就悄悄的到了漓州,等那边都好了,这回来呀,咱们才知道。要想回京城,清州可是必经之地,不是传说那贪官长得小儿夜啼嘛,大家都想来见识见识!”   “倒是不怕他一怒血流成河。”陆长春笑了笑。   “这位客官看来是听说过了,谁说不是呢,那人性情不定的,据说杀人如麻,茹毛饮血,小人我是不敢去看的,到时候就待在店里,可不敢招了瘟神!”小二夸张地抖了抖,约莫是真的怕惹祸上身。   等到了地, “两位客官,这里就是天字一号房了,隔壁就是天字二号房,有什么就吩咐小的,热水的话直接去厨房跟他们说就可以了!”   “你先下去,送点吃的上来。”阿青从善如流的吩咐。   “欸,好嘞!那客官您先歇歇,饭菜马上送到!”   小二下去了之后,阿青并未去隔壁,直接进了天字一号房。   “还有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青严肃了整张脸,颇有些责问的语气。   “你说我要做什么?”陆长春倒是没有怪罪他的无礼。   一番沉默,阿青首先败下阵来。   “我们不能同朝廷里的人碰面,你该是知道的,就算是你要找陆立秋,也应该避开这些人。”   “你以为我是来找人的?”陆长春走到窗边撑开,依旧是不急不缓。   “你若不是,又为何如此急着赶到清州?”虽然她并未催促他加快步伐,但是她一路都未喊停,除了必要的休顿,他们连半夜都在赶路,依照往常,她总是嘱咐他不急着赶路,就算在马车上也要捧着书看,可是这次却一直是闭目养神,也不怪他这样想。   “我来清州自然是有事,至于立秋,他若还是陆立秋,自会回来,若不是了,那走了便走了。”   “你——”阿青惊讶不已,“你是说他可能真的恢复记忆了?即便是他恢复记忆了,可是你们,你们已经成亲了,他也应当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利要求他留下来。”   “你果然知道他是谁!”   “知道又如何?”   “他到底是谁?不对,你开始是想来寻他的,可是你改了主意,而且是刚才忽然改的!”阿青认真的分析起来。   陆长春笑得宽容, “继续。”   “你来清州寻他,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他会来清州!而所有人都知道,钦差大臣要回京,必经之地就是清州,所以,他,他是——”   阿青猛的抬头看向那个嘴角仍噙着一丝笑意的人,有些不敢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立秋已经跟大家告别了,大家已经猜到他身份了吧!( ̄? ̄) ☆、归去   陆长春与阿青在清州待了三日,处理好了原本要做的事情,第四日的时候,钦差大臣的车队到了。   彼时陆长春坐在楼上喝茶,窗外忽然传来了清场回避的声音,不少人都大着胆子偷偷摸摸地伸长脖子想看看传说中的大奸臣到底长啥样,阿青原本以为陆长春也是想确认一番那钦差大臣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却不想陆长春依旧是喝着茶,举止自若,一点也不像是要有所行动的样子。   他其实对此事还是有些怀疑的,且不说传说中奸相可怖的相貌,便是那人的所做所为,也实在是跟庆安楼里那个一脸纯良的傻子扯上关系。再者,陆长春也的确并未肯定自己的猜测。   一直等到车队的声音远去到消失,再到听说车队已经离开了清州,并未作任何停留,陆长春方放下茶盏。   “也该是时候回桑落了。”   依旧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即便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依旧是不痛不痒,就像没有人的感情似的,这人便是陆长春,那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   “我去收拾东西。”   连风是顾丞相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之一,同连胜堪称左右臂膀,当然,更多人喜欢称之为“走狗”。但是连风私心里认为,这无论是左右臂膀也好,还是走狗也罢,都不是个人干的活,尤其是碰到像他们主子这样的人。   就比如说吧,这次他家大人领命去漓州震灾,你说你就好好地当个钦差大人,一路吃好喝好,等到了地把东西一交,再随便说上几句场面上的话,凭着当朝丞相的身份,就是天天不干活人家也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吧,偏偏要来个“狸猫换太子”,自己一个人跑西北去了,完了还不让他们跟着,要不是金统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主子都失踪了一个多月了!   这好不容易找着了吧,结果一觉醒来倒是连自己去了哪里都给忘了,鉴于他们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他们觉得,主子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哪里比较好,不然,要知道自己此前失了忆流落到乡间,还娶了一个村妇,那还了得,依着他们主子的性格,还不得屠了人家一村子人!关于他们大人的传言已经很难听了,还是不要在多一笔忘恩负义的为好!   连风望了望马车另一边面不改色的连胜,心想这小子也太好命了,一直都是待在这边,也不知道他们的忧愁,果然是同人不同命。他这样想着,突然车内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主子有何吩咐!”   “西北之事可有查清?”   “?”   “打探出都有哪些人马了吗?”   连风吓了一跳,他还以为他家主子是问他失忆后发生的事呢!   “若属下所猜不假,应是镇南王世子!”   “什么叫做猜?”那声音透露出一种危险,连风连忙解释,   “主子出事后属下收到密函就赶往了西北,金统领抓到了几个,却服毒自尽了,根据线索我们一路追了上去,却不料陷入迷阵之中,但是捡到了令牌,正是镇南王府标志。”   连风说了一堆,而里面的人却听出了一个重点, “迷阵?”   “那一带是个望不到边的深山老林,据当地的人说,只有一边出口,若是入了深处,万没有活着出来的,至于迷阵,也应该是林子里的烟雾瘴气,当地人都称说是鬼打墙。我让金统领派人守住了出口,都快一个多月了,的确无人出来,想必是没了活口。”   里面的人似乎是对那深山老林没了兴趣,却是想到了别处,“镇南王世子?我断了他一条腿,没想到他还能蹦跶,那镇南王不多谢本相帮他教训儿子,倒是恩将仇报起来了,呵呵。”   连风心里止不住地吐槽,您把人家儿子腿都给打断了,镇南王又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人家不怀恨在心就怪了!   连胜面无表情:“是他们不明白大人一番苦心!”   连风心里:呵呵~   但是面上他还得说: “主子,属下倒是觉得以镇南王性格来看,不像是会为了儿子肯得罪主子的人,这事应该是那世子一人之意。”   “他的确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这事也的确并非他之意,只怕这幕后另有黑手。”   “主子的意思是?”   “我去西北能有几人知晓?也就这点伎俩了,本相还不是只昏迷了一月余,还不是好好活着,呵呵,他还差得远呢!”   不不不,主子,您可不是只是昏迷了一个月,您还流落到了乡间,娶了个农妇!昏迷一个月只是您醒过来后失去了那部分记忆自己想当然的认为罢了!连风心想,他家大人那般骄傲的人,哪里经得起这么残酷的现实,如今忘记了那部分记忆,应当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过,这事既然那世子也出了一份力,本相也少不得要送镇南王府一份礼。”   看来镇南王府要倒霉了,   京城又该热闹一阵子了。   “小风子?”   “是!主子!”   深陷自己思绪之中,差点没听到主子说话。   “我就是想问问,这狗当真是你买来给本相解闷的?怎么一路上就没听它叫一声?别是个哑巴吧?”   连风嘴角直抽抽,他是知道他家大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可你哪里见到过还未断奶的小奶狗能叫唤的!另外,他家大人在失去那段不堪的(?)记忆之前,分明是爱惨了这只小奶狗的,死活都不肯松开手,连昏迷了都得抱着,哪成想醒过来却又嫌弃人家。要不是他见那狗可怜,若真被弃了,非得落个凄惨死去的下场,哪里有这么一出啊!   “怎么,你也哑巴了吗?”他家大人迷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又传来了,不等连风回话,那边连胜又面无表情地开口了。   “大人,那狗似乎还未断奶,让它叫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哦?还未断奶?呵呵,这畜生连叫都不会叫,还长得这般丑陋,还真是个解闷的好玩意儿呢。”   连风心里一咯噔,完了,他家主子又要开始变态了!可是不等他解释,连胜那厮又说了——   “回大人,属下也觉得连风此事办的不妥,这狗的确丑陋不堪,是绝对配不上主子的!”   什么叫一本正经地插刀,这就是了!连风发誓,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想将拳头打上连胜哪张面瘫脸。   “自然是配不上本相的。”这话里带着浓浓的嫌弃,连风自然是听出来了。   “大人,其实,这小奶狗虽是长得不怎么样,”不不不,简直是丑到爆了, “但是若是好好培养,日后也不失为一个好宠物,属下听说京兆尹大人就驯服了好几只狗,靠它们破了不少的案子呢!”   “是么?嗯,即是如此,那日后这训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务必训出一条能配得上相府的忠犬。”   连胜:“大人英明!”   不不不!我就随口一说啊!人家那是狼犬啊!   这里一片平静,而大琅京城邺京就没有这么太平了,自打听到顾相要不日就要回京了,一时之间各方力量都有了较量,几家欢喜几家愁。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立秋的真实身份了吧o(^▽^)o ☆、还朝   顾大奸臣就要回京了,得知这个消息的京城百姓内心里是十万分的悲痛,叫苦连连。虽然说这话可能对发大水的漓州百姓们有些残忍,但是,怎么那奸臣去的时候带着那么多的银钱就是没被半路打劫的山贼给杀了呢!   这下他回来了,好不容易平静一阵子的京城又要开始不太平了。真真是天不佑我大琅啊!   而朝中自顾相走后,被以阁老为首的清流一派压制了一个多月的顾党也终于要扬眉吐气了,顾相回来了,他们就有了主心骨,做什么也都能当放开手去做而不用顾虑太多了,毕竟,皇上可是最信任他们丞相的!   而此时,镇南王府世子院中。   “蠢货!简直是一群蠢货!还好意思说什么一等一的杀手,连个文官都解决不了!”说话之人满脸的暴戾之气,生生扭曲了哪张俊脸,一只胳膊支着一只拐杖,由于怒急了,一时间身形不稳。   那底下跪着的人连忙想去扶,却被他一拐子给打翻在地, “谁要你来扶本世子!你们都嫌弃我这个残废对不对!你们见我现在是个残废了,就不肯尽心地给本世子办事了!”   “世子爷恕罪!属下们不敢!”   “不敢?我谅你们也不敢!你们可别忘了,就算本世子现在断了一条腿,可这镇南王府就本世子一个男丁,本世子永远都是镇南王世子爷!而你们只不过是我们镇南王府养的一群狗罢了,记住你们的身份!”   “是,世子爷!”   底下跪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又惹恼了这位阴晴不定的世子爷。   而那人杵着拐杖走了几步,嘴里念念有词, “这下完了,那狗贼逃过一劫,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你们可把尾都扫干净了?”   “回世子爷,那群杀手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绝对不会透露出委托方的任何消息!再者,我们的人打听过了,他们被抓住的都自杀了,绝对不会有任何活口!”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了,哈哈哈,对,不能被发现!这次就只能便宜那狗贼了!哼!”   几日后,丞相回到京城。   消息传到朝堂的时候,朝会刚进行到了一半,下方大臣正在宣读要事,人人都在侧耳恭听,没人注意到上方皇帝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听到来人的回禀,龙椅上的少年天子猛地站了起来。   “好好好,哈哈,丞相回来了,朕要去宫门迎接他!”   此话一出,朝臣们不禁面面相黜,当即有人站出。   “皇上,不可啊!顾相只是领命回来,当不得皇上亲自去迎啊!”   “微臣附议,皇上,且不说顾相何德何能敢劳皇上亲自去宫门口迎接,再者这不合礼制啊!皇上三思!”又一人出列。   “回皇上,微臣虽不敢劝诫皇上,但是吴大人所言‘丞相何德何能’微臣却是有些讶异的,众所周知,丞相此去漓州,一月余便办妥了皇上交付的重任,可谓是立了一大功,而吴大人口中的口中却称其‘何德何能’分明是藐视君威,否定皇上用人之心!”   “侍郎未免太看的起本官,倒是不知本官何时蔑视君威了?只是丞相所作所为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丞相为人,哼,不说也罢!”   “丞相大人得皇上信任,为人如何皇上自有判断,您这是不相信皇上?”   “本官——”   “好了好了!”上方的德昌帝终于不耐烦了, “朕就说了一句,你们就争了这样许久!是不是朕做什么事都得由你们先说了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微臣不敢!”一时间大臣跪了一地,只有一人仍然挺立着。   “阁老可还有事?”   “陛下,顾大人的德能,老臣不想妄议,只是自古只有军功在身的大将方才有此殊荣,顾大人实在是受不起啊!”   听到这话,德昌帝刚要发怒,却只听到一个慵懒戏谑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受不起什么?看来本官来晚了倒是错过了不少好戏。”来人一身紫色朝服,迎着朝阳踏入殿内。   “参见陛下,陛下,臣幸不辱命,漓州百姓安好。”   德昌帝连忙走了下来又亲自将人扶起,全然不顾阁老一脸的不赞同, “爱卿快快请起!爱卿一路辛苦,本不必这么急着进宫复命的!”   那人一脸似笑非笑, “臣若不赶来,岂不是错过了满朝文武大臣对微臣的讨伐了?”   “这……”皇帝犹豫着。   “顾相想必是误会了,这朝中谁还敢说你顾大人的不是?”此话正是那阁老所言,却是暗含讽刺。   “阁老此话说得下官实在惭愧,我朝朝会一向鼓励众大臣畅所欲言,便是说上一两句,下官又岂是那种眼里容不得人之徒?对了,这怎么还都跪着呢?”   一边的皇帝连忙说道, “都平身吧!”   而这番君臣关系落到阁老眼中,又是痛心不已, “顾相,这朝堂始终是陛下的朝堂,还望你能恪守做臣的本分才是!”   那人挑了挑眉, “怎么,陛下,微臣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竟惹得阁老这般误会?”   “没有没有,都是误会,张阁老,丞相刚回来,您就少说两句吧!”   张阁老深深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没了任何情绪, “是,陛下。”   见人终于安静了,德昌帝转向了立在一旁看戏的顾丞相,一脸关怀, “爱卿此番辛劳,还是早些回府休息为好,晚些时候朕再为爱卿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就罢了,免得又有人说臣目无君上了。”   “有朕在,看谁还敢说爱卿的不是!”   顾华棠玩味, “怕是陛下也难挡悠悠之口,也罢,臣还是趁此休息一两天罢。”   皇帝嘴角的笑不自然地顿了一瞬,方又笑道, “既然爱卿这样说,那朕也不好说什么,爱卿也的确累了,那朕便容你休沐几日,待整顿好了之后再回朝堂。”   “谢陛下。”   朝会刚散,立刻有不少的大臣围上去同顾华棠道喜。大多为顾党一流,而以刘阁老为首的清流一派是万万不齿的。   “丞相大人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依陛下对您的看重来看,这回肯定少不了赏赐了!恭喜啊!”   “顾大人又岂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这次归来,顾大人更得帝心,才是喜事啊!”   “顾大人年少又为,又居此重位,实在是令人敬仰……”   赵翊下了朝便将自己关在了寝殿,不许任何人打扰。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外面的宫人们顿时跪了一地。   他们皇上一遇到不顺心的事,这皇帝寝宫里的摆件就要换上一回,他们也早就习以为常。   好一会儿后,那里面发泄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大总管常禄上前问了一句,得到许可之后领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宫人开始收拾了起来。   常禄低眉顺目地走到恢复了平静的天子跟前,   “回皇上,适才慈宁宫来人了,说太后娘娘挂心皇上,请您移驾慈宁宫用膳呢!”   “挂心与朕?呵呵,她们一个个哪里是挂心朕请朕过去用膳的,分明是有事要吩咐朕的!朕这个皇帝当得窝囊,连妇孺都敢欺到头上!”   这番话平日里赵翊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今日这样分明是被朝堂之事气到了极点,连伪装都忘记了,也亏打扫的宫人都下去了,只剩下一个常禄。   “皇上多虑了。”依旧是不痛不痒的低眉顺目。   赵翊紧盯着常禄, “常总管,你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老奴惶恐,自是陛下的人。”虽是说着惶恐,却依旧波澜不惊   。   赵翊却气的笑了, “你口中的陛下指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是朕告诉你,朕才是这大琅的皇帝!你若真聪明,趁早放下那些念头!”   “皇上多虑了。”   “哈哈哈,一个个都是这样!”赵翊眼眶发红,有些疯癫,“你们都是这样,不过把朕当个傀儡罢了!朕就是你们的傀儡!”   面对眼前这个狂躁的皇帝,常禄依旧面不改色,“皇上可要移驾慈宁宫?还是奴才去打发了那些人。”   “去,怎么不去!我倒是要看看,她又有什么把戏!”   “那奴才这就让人来为皇上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快来看看咱们顾相的风姿啦~~~ 喜欢的尽管收藏哦~(≧▽≦)/~ ☆、新科状元   慈宁宫内。   “……母后,您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一豆蔻少女拉着坐在贵妃榻上的人撒着娇,她年岁不大,却妆容精致,略显老成,倒是辜负那张美貌稚嫩的脸。   这位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妹——玉净公主赵萱。而她撒娇的对象正是当朝太后,此时她半倚在榻上,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已年过三十,对着疼爱的公主更是一脸慈祥。   “哀家的小祖宗,你成天要哀家给做主的,这宫中就你一个公主,有谁还敢给你委屈!你说是不是,平嬷嬷?”   那边上一直站着微笑地看着的嬷嬷也笑了,“是呢,这宫中谁不知道咱们玉净公主是太后的心头宝,皇上的亲妹妹,捧着还来不及呢!”   少女嘴巴翘的老高,一脸倨傲, “别人自然不会给我委屈,敢欺负我的,本公主诛他九族!”   “那你还让哀家为你做主!”   “还不是皇兄嘛!非要我嫁给那个新科状元!”赵萱满脸不高兴。   “怎么奴婢听着倒像是件好事?这新科状元尚公主也是有前例的。”   “平嬷嬷你这就不知道了,那个状元是个寒门学子也就罢了,还是打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偏僻之地来的,十足的的乡野村民!本公主又怎么能招这种人做驸马呢!传出去还不得笑掉大牙!”   “那你要如何啊?”   “反正我不管,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那种人的!我已经长大了,我要自己挑驸马,母后,你就帮我推了这事呗,打消我皇兄的想法!”   “听听,还说自己长大了呢,你皇兄乃一国之君,他决定的事,哪有我们说不是的道理?”太后虽是这样说,但是神情依旧自若,没有一丝为难的样子。   “谁不知道皇兄最是敬重母后,凡事都不会忤逆母后的意思,母后,您就帮帮我这一回嘛!难道您忍心看到女儿嫁给一个莽夫?”   “人家是新科状元,怎么又成了莽夫了?”太后戏谑。   “哎呀,我不管啦!母后不帮我,我就上皇兄御书房闹去!”   “胡闹!”   “母后~”   看见母女两人的笑闹,眼见公主就要惹太后生气了,平嬷嬷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公主放心吧!太后啊,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   少女果然眼睛一亮,“真的啊!我就知道母后最好了!”   太后也被她逗乐了, “这回哀家又最好了?刚才就不是了?”   “母后~”   正当一室其乐融融,一派母女情深,这时候——   “这事什么这么开心,玉净也说给朕听听?”   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的皇帝大步走了进来,脸上看起来十分愉悦。   “皇上来了?”太后敛了笑容,不冷不淡的说了句,顿时一室的融洽不复。   “是,儿臣给母后请安了!”这就是他母后,对他永远都没有个笑脸。微低了头请安的赵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无人察觉。   “玉净给皇兄请安!”   “嗯,玉净刚才给母后讲什么笑话呢?难得看见母后这样开心。”   赵萱还没回话,太后睨了一眼, “一些坊间趣闻罢了。既然皇帝也到了,那就摆膳吧!”   赵翊握紧拳头,复又松开,又笑着上去扶了太后入席,许是顾及来往的宫人,她这回倒是没有推辞。   虽在一桌吃着饭,却犹如与陌生人同桌,饶是下早朝一上午都未用膳的德昌帝也觉得此时有些食不下咽了。膳用到一半,德昌帝放下玉箸,微偏了头看向太后,“不知母后这次邀儿臣来慈宁宫有何要事?”   “也不算是什么‘要事’,只是,哀家听说你欲给玉净配给那新科状元,便想问问皇上是怎么个打算的?”   “原来是此事,定是玉净跟母后告状了吧,”德昌帝眼里带笑,看了眼一边殷切地盯着这边的人 , “朕确有此意,只因那程云卓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才,更难得的是性子也不错。”   “可是——”玉净公主正想说什么,却被太后给一眼给看得闭了嘴。   “哀家怎么听说那人是个小地方来的?又是个寒门学子?皇帝,玉清毕竟是你唯一的妹妹,又是一国公主,多少人都看着,婚事不可不谨慎。”   “母后若是因此人是寒门子弟,也未免有失偏颇,想来,我朝丞相大人当年不也是寒门出身?”   “所以,才出来了那么一个祸国殃民的佞臣!皇上莫非还想培养个顾华棠出来不成!”   德昌帝一瞬间凝了笑,一旁侍候的平嬷嬷心里一咯噔,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宠信丞相大人,太后这番话岂不是让皇上下不来台?虽说皇上素来敬重太后,但是这皇家哪有正真的亲情,皇上就算再怎么重视太后,也经不起她家太后娘娘这般折腾啊!更何况,这两年母子俩感情是越来越淡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看在眼里的!   “母后既然心意已决,朕便不提此事就是了。”   “左右她还小,还是个孩子,哀家还想着多留她几年呢!”   “母后所言极是。”   等德昌帝与玉净公主都走了以后,平嬷嬷走到了正准备午休的太后面前,欲言又止。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平嬷嬷是太后嫁到宫里时从家里带过来的下人,从很久之前就跟着太后,太后对她很是信任,有个什么都会跟她说说。   “太后,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太后,关于公主这婚事,皇上定是有所思量的,您何不听听他的意思?”   “我当是什么事,他是皇帝,该给的面子我是会给,但是玉净这件事是万万不可。你当哀家老了,就当真两眼一摸黑了?那状元哀家是派人调查过的,人是不错,若扶玉日后招到一个能比得上他一半的驸马,哀家也就满足了。”   “您可是嫌弃他的寒门身份?奴婢听陛下的意思,似乎对这位新科状元很是满意,这是要扶持的意思,如此一来,既然他早晚是个人物,那又何必在乎这些门第之见呢?”   “你还是不懂,若那状元是别处来的也就罢了,大不了哀家再给玉净的嫁妆备厚点也就是了,只是,他竟是与那人出于同一处!这让哀家如何能喜欢得上来!玉净招这人做驸马,是万万不能!”   听到这话,平嬷嬷便再没了话说了,毕竟,那人就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仍然是去不了。   “再说到皇帝,我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母子,这关系也是没有办法处好了。再者,哀家也实在不愿看见他,该给的面子,尽到了便是了,至于其他的,你也莫再要劝哀家了。你当他是真心敬我?大家都不过是图个面上过得去罢了。好了好了,哀家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帮太后放了帐就下去,太后睡吧。”   午后的翰林院署衙内。   “……那便是今科状元了,也是可惜,虽他文采斐然,却也只得了一个编修之职,林大人本来也是很看好他的,却难料到陛下的心思啊!”   “我也略知一二,此人虽出身寒门,那一身的气度却是几位大人都赞不绝口的,就是缺了这命道,的确是可惜啊……”   正当那立在门外抱着书案的两人还在直呼“可惜”时,却被身后之人一人给打断了, “你们不过小小侍书,竟敢再背后公然妄议编修大人,是在胆大!”   来人一身浩然正气,两人心里只叫不好,被谁逮到都好过被眼前这人逮到,正当两人苦苦思索应对之法之时——   “苏大人?”却是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程云卓,也是两人适才议论的对象。   “哈哈,是小程呐!”苏修撰苏大人,算是程云卓的顶头上司,与这翰林院满目的儒雅文人不同,他长得高壮,为人豪爽,最看不得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故而与他同一年科考的人都纷纷去了各个部门,便是混得最差的也是个侍郎了,而他只从一个正七品的编修升到了从六品的修撰后,便一直停在了这个职位。他也早过了而立之年,想再往上升是不大可能了,便索性好好地做起这史馆史官起来了,因他脾气倔,又资历老,是以大家都颇为不敢招惹。   “修撰大人可是有何吩咐?”程云卓微微一笑。   都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用在眼前这状元郎身上真是契合到了极致。苏陌不禁感叹,偏偏就是这样的俊逸脱俗的人物,却是还有人看不上!真真是目不识珠!   苏陌也不管那两个侍书了,挥挥手让他们忙自己的去,那两人见逃过一劫,慌忙就溜没影了。   “我一个大闲人的,能有什么吩咐,就是闲来无事来找你唠唠嗑,来来来,我们先进去!”   程云卓淡笑, “如此,大人里面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那年桑落镇的程二公子吗?╮(╯▽╰)╭ ☆、党派之争   上回说到翰林院修撰苏莫大人来到史馆这边找程云卓,却碰上了两个在外头说闲话的小侍书,将两人打发了后便进了屋子。   苏莫环视一周,暗暗点头, “小程啊,这间书阁倒是被你整得干净,在你来之前的那位编修可没你这般积极!”   “苏大人严重了,只是在其职,谋其事罢了,大人请坐!”   “嗯嗯,”苏陌坐下,看着眼前之人为自己斟了茶,举止做派一派优雅淡逸,全然不像传言中的乡间粗陋之人,寒门子弟,“云卓啊,你也坐下吧,我还就真是来跟你唠嗑的,你要是这样站着我可没法跟你说啊!”   程云卓淡笑,“既是如此,那云卓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苏莫喝了口茶,放下杯盏, “你来这翰林院也有一段时日了,可还习惯?”   “翰林院的各位同僚都对云卓颇为照顾,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只是这公务之事,云卓才刚刚摸索一二,还当更加用心才是。”   “哈哈,你这公务办的还有话说吗!我是相信你的!假以时日,你必定能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不过”苏莫敛了笑容, “让你只做一个编修,着实是屈才了,你可觉得不平?”   程云卓依旧微笑, “大人严重了,云卓在何处任职,又担任何职,陛下与各位大人自有考虑,更何况,能入翰林院与各位学士共事实乃云卓之大幸。”   “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人,”苏陌又笑到,又捧起了杯盏,“你虽初来乍到,这朝中之事想必也听说了一些,你可知这朝中的分派?”   程云卓知道这是要提点自己了,不由得正了色, “云卓略闻一二。”   “那你便说来听听。”   “是。云卓听闻这朝中有两大派,一派以张阁老为首,二派则以丞相为首。”   “不错,你说的这两派都对,张阁老一派是朝中的清流一派,与顾党斗了多年,此前丞相羽翼未丰,阁老一派其实是压住了顾党,但是近年来,顾党却有了翻身且渐有压制之意,我不好评论好坏。只是,你日后若能升为朝臣,莫要忘了一事,翰林院是站中间立场的。”看着眼前人依旧波澜不惊,苏莫对他的满意又是加深了一分 。   “不少人以为翰林院自视清流,当是归到阁老一派才是,更何况,张阁老确实是从我们翰林院出身,殊不知,越是清流的文人就越是清高,越不想跟扯上任何党派。”   苏莫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说着着些朝中党派之争,程云卓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刚入官场,若没个人同他说这些,只怕是要走上不少弯路,甚至卷入党派之争,这就与他的本意相去甚远了。苏莫此时同他说这些,便是表明对他有扶持之意,虽不懂为何是自己,但是既然他无任何恶意,他自是求之不得,只怕这也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意思。   而就在程云卓心里快速地过了一遍之时,苏莫已经说到大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顾丞相了。   说起这位顾相,实乃一个传奇。他十五岁便金榜题名,文采出众让当时在位的齐相赞不绝口,直言天降奇才,归入门下,更因是今上登基后的第一次科考状元得皇上亲自召见,青眼有加。尔后三年内便一路高升,官拜宰相,再用一年时间排除异己,至如今,俨然已经是权倾朝野了。   说他平步青云实在是说得好听了,说得难听点,就是他忘恩负义,背弃恩师,一路踩着人头上来的。   “……以你我如今的品阶,平日里除了待在这翰林院也不能去哪里,相必是同他碰不上了,但是,该说的我还是得提醒你,对顾丞相,若能不遇见,还是不要见到为好。”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上赶着去抱顾丞相的大腿了,索性程云卓虽对这位传奇丞相好奇,却并未有加入任何阵营的意思。   “劳苏大人提醒,云卓记下了。”   苏陌难得碰上个顺眼的,叫他似是真的听进去了,又慢慢说来 , “往年也有中了举的学子去寻他的门道的,知道那些人现在如今何处吗?”不等他回答, “他们不是被外派到偏僻之地,便是在原本的位置上再也未动过,还是那些最苦最没油水的衙门。”   “云卓自当引以为戒。”   “小程啊,我说的多,你也莫要嫌弃我话多。”   “大人为云卓着想,云卓感激方是。”   “嗯,你是个不错的!”   苏又同程云卓聊了一些公务上的事,下了职方才离去。程云卓想了想,招来了一个侍书,交代了一番也出了翰林院的大门。   正当程云卓走在通往官舍的路上,刚转过一道宫墙,就听到身后的叫喊声,回头一看,却是这次一同殿试的探花。这探花文章一般,有几分文采,却因着一张俊秀的脸,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刚巧吏部两位员外郎有一位服丧去了,他便填了那空缺,从六品,比起这次前三甲一位正七品编修,一位外派来说,已然是混得最好的。   程云卓露出一丝疏离的笑,拱了拱手, “张大人有礼。”   那人一脸局促,莫名地,程云卓总觉得这神情有点熟悉。 “欸?程大人你太客气了!要论殿试成绩,我可是排在最后呢!”   那人说完还不忘挠挠后脑,一幅羞涩的模样,程云卓忽然就笑了,那笑似有满树梨花开,看得那人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哪想到其实只是程云卓终于想起来了此人带给他的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他们桑落庆安楼的傻伙计可不就是这般模样?只是,那人眼中是干干净净,纯粹如明镜。而眼前的这位探花,哦,现在是员外郎,眼中写满了算计与野心,却要做出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实在可笑。   “程大人?可是我有那里不妥?”   “张大人,殿试成绩不谈也罢,如今你是吏部从六品的员外郎,而下官只是一七品的编修,理当像大人行礼,实在不用在下官面前有所顾及。”   “程大人入的可是翰林院,天下文人都想进的地方,未来前途不可估量,我又怎么能比得上程大人呢!”   程云卓笑笑,没有言语,而那边那人正打算继续说点什么拉近两人的关系,却见他有目光越过了自己,看向了他身后。探花转过身一看,当即暗喜,居然遇到丞相的车驾!   程云卓本想回避,却被激动的探花拉住了衣袖,等他想回避的时候,那车驾已经到了眼前,不得已,他只能一同行礼,只是位置要靠后许多。   顾华棠这个时候入宫无非是闲得无聊,本来皇帝许了他休假,不想他这一休便是小半个月,任谁登门都是一句丞相伤了心,感染风寒卧倒在床,不能见客。   这下子有谁还能不明白的,这是丞相在为回来那天文武大臣的声讨表示不满啊!而皇帝自然是不可能让那些大臣上门赔礼的,可这朝中此前暂代丞相一职之人是顾党一行,早在他归来前一天就交了权,眼下这需要他处理的事情都快要挤压成山了,皇帝不得不低下头来,命人去请他,当然,免不了成堆的赏赐与好话。   这下,面子有了,东西拿了,还让朝堂中的那些人看看他顾华棠是如何居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朝中没了他,实在不行。   见目的达到了,皇帝也来了两三次人了,顾华棠想着,也是时候重回朝堂,便随宫中来的人进宫来了。   往常很少有人敢拦丞相的车驾,主要是那些人远远地看见了标示,早早的就回避了,这头一回遇到个不长眼的,顾华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挺有趣的。   而一边的连风看着主子隔着马车居然问起那人名号了,不由得感叹,果然这次主子对皇帝的处事态度很满意啊!   “……哦?你是这次的探花?”里面的人声音慵懒。   “回大人,正是!不过,皇上隆恩,下官已经入了吏部,官从员外郎!”这番神态与适才已然是不同。   “呵,倒是个能干的。”   那探花光顾着欣喜,却没听出来那语气中的微带的讽刺。   而他身后全程沉默的程云卓自是听出来了,看着眼前这个喜不能自已的人,可笑他自以为入了丞相青眼,只怕是不知哪里得罪了人,以后也可能是上升无望了。而这也只怪他自己一心想攀上高枝,殊不知这高出不胜寒,哪里又是他们这些底下小官能触碰到的。   待丞相车驾走后,程云卓跟那探花郎道了句别,那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热情了,程云卓知他许是以为入了丞相青眼便不再在意这些小关系,便也不再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还是没有咱们掌柜的哦… ☆、暗涌      那边顾华棠从宫中出来后,心情更是好上了几分。连风见状,便知道八成皇帝又被他家主子刷了一道,他家主子一向任性,谁要是惹了他厌烦,定是没个好果子吃的。   只是那探花郎也就是请了个安,便封了人家官路,是不是也太过了些?而且他家主子好端端的也没道理平白无故地讨厌人家啊,明明还心情颇好地停下来询问了,要当真不喜,直接当没听见走就是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不解,里面的人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那探花过于心狠了?”   “那位探花可是曾经得罪过主子?”连风没有正面回答。   索性顾华棠也没有非要他答案的意思,听到他这样说,不禁笑道, “以前是否得罪过本相,这我还真不清楚,想我贵为一国丞相,每天日理万机的,实在是记不住一个小人物。只是,不知为何,本相瞧着他那幅模样便心生不喜,仅此而已。”   连风听得嘴角直抽,就他主子这样轻松的丞相,自古以来就找不出第二个了!   “唔,约莫是他一人都敢挡下本相的车,太过无法无天了吧……”   不是的,主子,当时还有一位您忘记了吗!连风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主子,让他知道,那探花郎也并不是那么胆大包天的。   “主子,其实当时旁边还有人在呢!”   “嗯?”   “便是今科状元程云卓,现任翰林院编修!”   “此人本相倒是知道一二,那文章写的不错。”顾华棠随口说了一句。   “前些日子皇上有意将玉净公主许配给他,但是后来又断了这个想法,是太后的意思,还有就是公主本人不愿,说他是乡野之人,皇上便放弃了栽培之意,让他填翰林院编修空缺去了!”这些旁人可能只能说是传言,但是到了他们这里,就是再私密的事他们也能打探出来,更何况皇家对此事毫无忌讳。   “乡野之人?呵呵,倒是新奇,哪个乡野啊?”   顾华棠是一时兴起,连风也未料到他家主子居然问起这个来了,此时难道重点不是这人是为太后皇帝厌弃吗?现在他问起了程状元的家乡,他倒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嗯?怎么哑巴了?还是这么简单的事都未查清?”   满朝文武大臣不敢轻易得罪顾丞相也是有原因的,他掌握着别人最私密之事,又把他们的老底都摸了个清,都是为官数载的,谁还没个不堪回首的事儿,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却被他拿捏着,少不得要敬着点。   自入朝以来,每一次殿试留下的人,在顾相这里都有一本帐,这帐就记在连风连胜等人心里,等什么时候主子需要了,开口问了,便能随时禀告。但是此时,连风却有着犹豫,这自然是反常的。   “这倒不是,只是,主子,那状元,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连风犹豫着说了,果然里面没了声音。不说主子,就连他在当时查阅此人卷宗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旁人只当是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地方,他可是知道内情的,知道这个地方对主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马车已经转了弯,进入到了通往相府的小道,当时选址的时候,顾相放弃了风水更好的官邸,就只挑了这个深巷中的院落,远离闹市与官宅,大家还说他低调。   此时车内外的人均没了言语,只剩下马车行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了,在这夜色中,多了份孤寂,正如巷子尽头的那座外表其貌不扬的相府。   过了好一会儿。   “他既是个人才,本相也不能让他平白受冤,屈就一个编修之位。”   果然,他们大人一听到那个地方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若是以往,就凭这人是皇上想要栽培的人,他家主子大人也不会让他仕途太过顺畅。   不等他说什么,那里边的声音又传来了, “本相记得翰林院侍讲此前告了病假?这告了快半月余的假,成何体统,还是得去底下看看,方知为官不易。”   连风不禁又是嘴角直抽,   就您之前还称病休养了半个多月呢!堂堂一国丞相不比翰林院侍讲学士公务繁忙?再者,这从正七品编修直接跳到从五品的侍讲学士,难免又要落人口舌了。   大琅历来都将殿试的前三甲放到翰林院,状元居从六品修撰,榜眼与探花正七品编修。而此次状元只得了一个编修,榜眼外放,反而是居三的探花得了一个从六品的吏部员外郎,实在叫人唏嘘不已。   本来大家都颇为看好这位程状元,翰林院林大学士也曾赞他的文章字字珠玉,是当世不遇的人才。而林大学士是谁,那是学识名扬四海的上任丞相齐大人的亲传弟子!能得他承认,那便真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后来宫中也有传言圣上欲将玉净公主配之,众人倒也觉得美事一桩,毕竟本朝没有驸马不得入朝一说,哪想到,待一切尘埃落定,最为看好的状元郎却是官职最低的,这让那些磨拳察掌准备好好巴结巴结这位状元郎并未来驸马爷的人纷纷大失所望,只剩一部分人还在观望,等一个月都快要过去了,却丝毫没有任何动静,才终于肯承认,这位文采斐然的状元郎是被遗忘了。   在这官场,不怕上头不喜欢你,就怕忘了你,然后待在这个位置上一辈子都无望。   而正当大家都已经熄了去拉拢这位编修大人的心思的时候,忽然一天,这位就直接越过了六品直升两级,成了翰林院侍讲,都能称上一句学士了!有多少人熬了几年方能上升一阶,还得看上头有没有空缺,而这人就这么两个月的时间就升上去了,听说还是刚好原来的侍讲学士病重,不得已只能上了折子请辞官位,圣上念他不易,特准他病愈再回来重新入职,更是从宫中派了御医为其看诊。而再回来,还是不是侍讲学士就很难说了。   但此番大家可没立即就上门去拜访,稍微有头脑的都看出来了这里面的不同寻常,若非背后有人,哪里能得这样的际遇,而这背后之人,是顾相还是阁老授意,那就要好好思量了,一旦一个没把握好,很有可能就直接两边都得罪,而得罪哪一边,对于底下还不够资质被两派庇护的小官员来说,都不是件好事!所以,这拉关系的事还得慢慢来。   底下的下层官员不知道,那上面的大臣可是个个都门儿清着呢!只是这次顾相将手伸到了一向态度就不明朗的翰林院,是要开始对付了,还是在示好?而翰林院的那帮清流文人又是个什么意思?   是的,他们觉得这只是顾相想在阁老一派先拿下翰林院的一步棋,而那编修,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这件事情的主人公程云卓在送走掌院学士之后,便一人坐在案后沉思,若不是方才掌院学士的提点,他断然没有料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他从一开始便奇怪为何这般好事会落到他头上,经林大人点开之后,方才明白可能已经涉及到了党派之争了。这偏偏是他最不想卷入的事,至于顾丞相,那人一手遮天,若是不想人知,自然不会有流言蜚语。此般作为,众人都知道了他是得了丞相提拔,倒是让他不得不跑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丞相:你们想太多了,一个官位而已,本相随便给着玩儿! ☆、怀疑   正当满朝大臣都准备隔岸观火看看形势如何发展,再决定是否要拉拢这位新上任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的时候,有人发现,这位新晋学士却去了十尺巷。   十尺巷是什么地方?那里远离闹市与官宅建筑群,本来住的都是些寻常百姓,然而自从顾相上台后,那里就有了唯一的一座官宅——相府。   大家自然不会觉得这位出自西北蛮荒小地的侍讲学士会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得起房子,自从顾相搬到十尺巷之后,那里的房价俨然成了全京城最高。眼下他去了十尺巷,除了去相府,众人也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程云卓可不知道外面因他的举动又在朝堂中兴起了什么样的暗涌,说实话,在他决定走进这个门的时候,他便已经无法从党派之争中全身而退了,而程云卓也非那种一味逃避只求个安稳之人。   走进了相府,程云卓才发现,这里并非传言中的“其貌不扬,内里极腐”,这座宅子就如它低调的外观,里面也是简单却又不失雅致,处处都看得出来主人的用心,倒是与顾相一贯展现的张扬奢侈不符了。   这里处处都给程云卓一种熟悉,直到被下人请到了会客厅坐下,他才忽然意识到,这里装饰风格同庆安楼极是相似,。程云卓露一丝苦笑,觉得自己大抵是太过思念故乡,思念那个人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想到了那个地方。   顾华棠倒是没有让他等多久,他从一开始便不曾掩盖自己在程云卓升官这事上插了手,便是想要看看此人如何应对。他若是堂堂正正登门道谢便也就算了,若是畏惧朝堂风言不敢露面,或是当即赶上来巴结自己,便是他是从那地方来的,他也不会再多看一眼。而此时,这人不卑不亢地同他道谢,态度不远不近,倒是有几分意思。   这是程云卓第一次见到顾华棠,以往外面的百姓不知情都说他面目可憎,朝中之人都谓顾相模样举世难寻。但是此时一见,却着实吃了一惊,倒不是因着这两种说法,只是那人模样,不是镇上庆安楼的那个小伙计又是谁!可是一国丞相又岂会到他们那样的地方屈当一个小伙计?更何况,两人气场完全不一样,给人的感觉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   程云卓敛目,压下了心底的疑惑,专心致志应对这位传言中“喜怒无常”的丞相。   顾华棠自然没有错过刚进来时程云卓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他不得不说他掩饰的很好,但却瞒不住久经官场的他。顾华棠也只当他是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此时见到真人固有的反应罢了,因着那人的不同,他只是一笑而过。   “听说,程大人是从西北来的?不知西北何处啊?”顾华棠以一派慵懒闲暇的模样坐在主位,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之人。众人都说这位新科状元模样出众,今日一见,虽然是远不及自己的,但比起朝中那些人来说,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一边候着的连风心里不免又是一顿吐槽,主子你明明知道他是哪里的,还非得他自己说出来是要闹哪样!   程云卓勾起唇角,淡然地望向主位上的人, “回大人,正是西北边陲小镇桑落。”   主位那人却是不见任何反应,难道果然只是相似之人么?但是相似成这般模样,且声音都一样,也未免太过巧合。   “桑落镇?倒是个好名字,就是不像个西北的地名。”   连风:主子你就装吧!   “桑落的确不像一个西北小镇,那里一年四季都风景秀丽。”说起家乡,程云卓也是一脸怀念,他离开桑落也有数月了,这个时候的桑落,该是家家红灯高照,喜迎年节的。   但是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程云卓总觉得这位顾相居然露出了一丝向往,那压下的怀疑又止不住的往外冒。不等他细想,那边传来——   “本相从未去过西北,听你这么一说,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不若你跟本相说说那边的风景人文如何?”   连风:主子你就可劲儿地胡诌吧!   从未去过西北吗?也是,陆立秋在桑落的时候,他正在南方赈灾,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莫非他俩当真是两个人?   “大人倒是难住下官了,我自幼待在桑落,除了这次进京科考,未曾踏出家乡半步,想必是不能为大人一展西北风土人情了。”   “是么~”顾华棠沉吟, “那便说说你的家乡吧!”   连风:这才是你的真正目地吧!   于是,接下来程云卓开始跟传说中从不见客,便是见客也绝不会超过半盏茶功夫的顾丞相谈起了自己的故乡,等到天色渐暗,程云卓踏出相府大门的时候,他方才意识到,他竟然跟这大琅人人憎恶的大奸臣聊了一个下午。   但也正因如此,他也发现了,这位大人其实有许多地方与传闻不符,只能说传言误人,至少在他看来,顾丞相绝非那等残暴不堪之人。   送走程云卓回来之后,连风见他家主子仍然坐在会客厅的木椅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看得到勾着的唇角跟弧线完美的下巴。可是那漫无边际的感伤便是他站在厅门口都能感觉到了。   他家主子有多久不曾这样情绪外露了?又有多久不曾这样感伤了?   “阿衡说过,会带我去看看家乡的,她从不食言,却还是食言了,你说,她是不是很坏?”顾华棠苦笑着,呢喃着说出了这番话。   连风哪敢说那位的不是,此时他家大人一时伤心透了,等他回过神来还不得找他算账!   “主子……”连风有心劝劝,但那位实乃他家主子的一块心病,搁在哪儿谁也说不得,碰不得。   “我去书房,都不要来打扰我。”   连风就怔在了门口,眼看着他们家主子失魂落魄地走了。每当主子说了这话,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上好几天,若非实在有重事发生绝不出门。可是近些年除了那位的忌日,就再没出现过了,看来今日当真是心里不好受了。   连风猜的不错,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家主子都还在书房。他也只能着人往宫中传了话,说顾丞相偶染风寒了。   正当连风思考着如何将主子请出书房之时,却碰上了出门办事回来的连胜。   “你为何如此鬼鬼祟祟在此处晃悠?”连胜板着张脸问道,一开口就是连风不乐意听的话。   “谁鬼鬼祟祟了!”连风瞪了他一眼,心里烦闷不已,下人们都来问了好几次了,可是主子不出来,他能有什么办法,还能逼着他吃喝吗!   “你这是刚回来?主子在书房里,但是现在还是别过去了,昨日程大人来了,主子硬让人家说了一下午关于那个地方的事,你说这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哪个地方?”   “你说还有哪个地方,自然是有关于那个说不得之人的地方——桑落呗!”连风没好气地说道,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只怕连尸骨都化成灰了,主子还在这里日思夜想的,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要不请几个媒婆过来,给主子说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主子许就没了这个念想了。”连胜一本正经,却是说着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你说得好听,却不说主子哪有那般轻易移情别恋,更何况,这些年想把女儿嫁到相府的人多不胜数,主子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连风说着说着就息了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等连胜问,忽然眼泪一亮,“欸?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主子是有喜欢的啊!”他怎么能忘记了呢,此前主子失忆的时候,似乎是娶了一个村姑,只怪他们当时急着赶路,也没具体打听一二。这村姑自然是做不得数了,哪有一国丞相娶个村姑的道理,但是主子虽然失忆,但这喜好自然也不会相差到哪里去,派人去打听一下这村姑是个什么相貌,又是怎样的性情,再根据这个标准找一个大家闺秀不就成了?   连风深深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就要去派遣人手了。   连胜狠狠地皱着眉头,不太懂眼前这人又是发了什么疯,想了想,便还是朝书房走去了,而这回连风也没心思再管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咱们掌柜的要出场啦!有木有很期待呢!( ̄? ̄) ☆、女贼      不管这边的天如何风动云涌,桑落镇也依旧是一派新春气象,生活平静无波。   或许对于庆安楼的大家来说,也并不是那么平静无波。   自打三月前掌柜的回来,却由去的时候三个人,变成了回来时候的两个人,陆长春只是丢下了一句“死了”,便再也没有任何解释了。阿青更是一问三不知,大家自然是知道没有掌柜的允许,阿青也不能多说什么,便一直忧心不已。   陆立秋在他们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大家虽然嘴上都说他傻,心里却早就接纳了他,猛的听到他死了,大家少不得又是一阵伤心难过。更是想着,掌柜的这般模样,想必也是伤心透了,等给她一阵时间恢复过来,可能就会跟他们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而哪成想,这一等便是两个多月,众人没等来陆长春的解释,却等来了一个炸得大家都懵了的消息——掌柜的,有身孕了!   阿青显然是不知道此时的,叫他一脸懵就可以看出来,这让众人心里稍微好过了那么一点,毕竟不是这两人合起伙来瞒住大家不是?可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了,掌柜的跟立秋成亲不久,立秋就去了,那掌柜的就成了寡妇啊!这下子可好了,还留了一个遗腹子!虽然他们庆安楼的大家都会好好抚养那孩子,可是这不是叫掌柜的每次看到那孩子就伤心嘛!   这些人当中,便只有知道内情的阿青想得更多了,听到外面的议论纷纷,他想了想,还是去了三楼。   “有事?”陆长春正靠在椅上看书。   年节刚过,天气还是寒冷,陆半夏从一开始魔怔了几天后,就开始全力照顾好她阿姐,这三楼但凡陆长春待得多的地方都铺满了各色的动物皮毛,连地上都铺上了最厚地毯。此时陆长春就坐在一整张熊皮上,屋内温暖,她穿的倒不是很多,只放了点腰线,才刚三个月,完全看不出来。   只是此时她面色红润,一派悠闲,哪里有外面传的伤心,不欲出门半步的样子!   是的,桑落也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又是庆安楼陆掌柜的夫婿,这平白无故少了一个人,又怎么会瞒得过去。大家不免又是上门来好一顿安慰,更有几个上门来做媒的,想着让陆掌柜早些忘记了那段伤心的婚姻,还当真有不少人来了,一直就没消停下来过,直到不久前陆长春怀孕的消息也被知道了,大家这才方下心思。所有人都想着,陆掌柜的与那小伙计是有情有义的,若是没个孩子还好说,这有了身孕就不同了,定然是要生下那遗腹子好好抚养了。   阿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了, “你当日那意思,是不是陆立秋就是大琅丞相顾华棠?”   这件事折磨了他三个多月,他还特地去打听过这位顾丞相,结果得到一个结论——此人根本不可能来过西北!   这让他一时猜不准陆长春当时的行为了,如果是两个人的话,   ,他们没有必要立刻赶往清州,而是在燕归堡附近继续找下去。可是她并没有,还是说,这人其实是两个人,只是两人有所关联?   “这很重要?”   “他毕竟是你拜过堂的夫君,难道不重要吗?” 而且你现在还怀了他的孩子!   陆长春勾起唇角,“风黎青,你这般良善的性格当真不像是皇室之人。”   此话一出,阿青当即黑了脸,还未等他说什么,那人又道, “你也说了,我与他毕竟拜过堂,他是何人本就不重要,只需知道一点,那便是他是我的人,便是放手也得我说了算。”   “那在清州……”   陆长春又是一笑, “你也是从宫中出来的,这后宫妃嫔身孕头三个月的时候可会四处走动?更何况长途奔波。”   “你那个时候就发现了?”阿青惊讶不已,难怪她不再找人了,可这人偏偏是瞒了大家数月,害得大家担心不已。   陆长春没回他这句话,“人我是会寻到的,左右就在那里。”   “你是想过了头三个月去找他?果然他就是那位顾丞相吗?如果他便是,那为何不见他来找你!”依着陆立秋的性格,不可能会不回来找陆长春。   “谁知道呢……”陆长春一脸不在乎的神情,让阿青看得直感无力,就好像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事情的解决办法之时,主人公却毫不在意。   正当阿青想离开这里下去的时候,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传来,他转头一看,窗台上停了一只雪白的鸽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腿上绑了一个信筒。   接到陆长春的示意,阿青上前取过了卷成一卷的信,递给陆长春。   陆长春只是扫了一眼,突然就笑得有些危险了, “倒是来的挺快,明日把人送到这里来。”   四下无声,阿青还是能感觉到刚才陆长春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飞了出去。若不是他耳力惊人,只怕是会忽略。他一直便知道陆长春秘密不少,更是有自己的影卫,这点在他刚开始跟着他来到这桑落镇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但是在他面前使唤影卫,这还是第一次。   “你先下去吧,什么也别问,也别声张,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是。”   第二天一早,庆安楼后院。   “哟,这就是掌柜的说的那个贼啊!怎么是个小姑娘?长得还挺标致的!”这话是李婶说的,昨晚陆长春便告诉他们抓到了一个贼,今天早上一早大家就围在了院子里围观,等着陆长春一会儿来审。   “这姑娘我瞧着也不想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听了这话,小七第一个就不乐意了,什么叫误会啊,既然掌柜的说了这是个贼,那她就是贼,“云伯您这就不知道了,不是俗话说的好嘛,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看看她,一身黑不溜湫的,哪有正常人穿成这样啊!”   “嗯,小七说的没错,常人不会穿着夜行衣,既然阿姐说了,那咱们待会照做就是了。”半夏想了想,看向了阿青, “你先打桶水上来,待会等阿姐来了,就泼醒她。”   阿青正要去做,小七连忙止住了他, “打什么水啊!这个天,井水可温着呢,厨房里有昨日个存的水,一大缸呢,正好冰着,等我去提一桶来,到时候一泼,看她不得当场醒过来!”   阿青睨了一眼已经跑没影的人,跟着陆长春久了,这身边的人都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连十五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一段觉,真在好梦中,冷不防一个机灵醒了过来,谁大晚上的给人被窝里泼冷水啊!冻死她了都!   “我说只要泼脸上就可以了吧!你看你泼了全身都是,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个跳脱的男声。   “第一次,不太熟练,再多练几次就习惯了。”这回是一个一板一眼的男音。   “那阿青你再泼一次,直接往脸上倒,实在不行,干脆把头按水桶里吧。”姑娘你这是要杀人了呀!   连十五觉得自己要再不醒过来,就真得把命给交代在这里了。   “别别别!我醒了,已经醒了!”就是觉得头有点晕晕的,鼻子也堵得厉害,浑身湿透了,却觉得跟有火烧一样。   能不烧嘛,在院子里睡了一大早上呢,这天寒地冻的。   “既然醒了,那咱们就开始吧。”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连十五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人以无比闲适的姿态坐在她面前不远处。那人一双凤眼,望过来的时候漫不经心,让人觉得仿佛自己置身尘埃之中,配上那张过目难忘的脸与那周身的风度,简直高贵优雅到了极点。   我莫非已经死了,上了天宫?连十五不禁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掌柜的又出来啦~大家期不期待呀~( ̄? ̄) ☆、审讯   庆安楼抓到了一个贼,这个贼还是个女子,陆掌柜打算亲自审讯。   “嗯?还不肯说吗?”   那天早上众人本来打算好好审审这个女贼的,结果那人刚说了一句话,没过一会儿就晕了,也没办法再审了,然后就直接发了两天的高烧。陆半夏现在是一切以陆长春为主(虽然以前也是),见人都染上风寒了,自然不会让陆长春靠近半步。   等到那人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众人这才又开始了。这次地点换到了二楼客房,那人还不能下床,他们就直接搬了张椅子放在离床边不近的地方,仔细地铺好了虎皮,又备好了暖炉与热茶点,方才将陆长春请来坐下。   这一整套下来,看得床上那人眼睛直抽。这是有多金贵啊!而且怕她传染干脆就别来审她呀,她也总算是明白了,原本她病了就是他们给害的,而且那个老头明明一副医术精湛的样子,偏偏不给她点奏效快的药,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而这家店,也八成是黑店,瞧瞧,一般的客栈掌柜是这么个样子吗!   已经耗了不少时间了,那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陆长春倒是没有不耐烦,但是一边陪着审的人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小七头一个站出来了, “掌柜的,我看干脆给她关柴房里,饿她一个两三天的,我看她说不说!”   “她还病着呢,要是又受寒了怎么办!”   对对对,姑娘我之前误会你了,你是个好人!   没等连十五感叹完,陆半夏又说道, “又得浪费药材了!”   得了,这果然是家黑店!   陆长春莞尔一笑,那瞬间仿佛春回大地,连十五只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不急,不妨让我来猜猜。”   “你要猜就猜,我可不会告诉你对了还是错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七很生气,却被阿青给平息了。   “小七,先听掌柜的说!”   “哼!先便宜你了!”   陆长春笑笑, “听你口音是京城人士。”   那又怎样!还不准京城人士来啊!   见她一脸不以为然,陆长春继续道来, “他们告诉我你曾自称‘连十五’,这是你的真名?”   只是个名字而已!我才不告诉你是不是真名呢!   不等她回答, “‘连’这个姓氏可不常见,再者排行十五也显然是不太可能,那就是代号了,或者,”陆长春看着床上的人,不放过一个表情, “是编号?”果然她愣了一瞬间。   “看来我说的没错了。”   连十五还在想,怎么一个名字可以看出来这么多东西来吗?却听到那个在她看来很不好对付的人还在继续分析。   “人人都道顾丞相有一对走狗,”很好,是愤怒,陆长春笑笑,   “好像就姓‘连’,只不过,那两人均为男子,那么,你是谁手下的人呢?”   不管床上之人心底是如何惊涛骇浪,陆长春依旧不紧不慢道来, “嗯,连胜太过木讷,想必是教不出你这般的性格,那便是连风了……”   终于猜错了,连十五大喜, “哼,我就是连胜大人教出来的!才不是连风大人,这下子你错了!”   这么明显也会上钩?众人都不禁为她的智商捉急。而那人一脸骄傲,还不忘补上一句——   “看看,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陆长春笑得更开心了, “果然是顾相的人啊~”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诈我!”   陆长春捧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方才道来, “我只是猜测,是你自己要说出来,与我何干?不如,我再来说说,”陆长春放下茶盏,一手搭在暖炉上,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望着床上之人一脸的气急败坏, “你只身一人从京城而来,先去了燕归堡,打听了一圈,听说那个出席过商会的人与庆安楼东家有关,你又打探到庆安楼东家来自桑落,于是,你便又来了桑落。   桑落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你闯了林子,迷了路,被人救了出来,这才碾转送到了我这里。”   随着陆长春的话,那人脸色越来越苍白,听到这话,她连忙反驳, “什么救了我!分明是那些人绑了我!”然后她就被打晕了,等她醒过来,就到了这个黑店,哼!   “若非他们绑了你,你以为你能走出那片林子?你来的时候莫非没有人告诉你,桑落镇不欢迎外人么?”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很多人都只知道一个名字而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还是有人给她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呢!   “退一步讲,就算你没有迷路,你以为你就能安然走出那片林子?”陆长春一笑, “看到我身下这张皮了吗?这是我五年前命人去山上猎来玩儿的,不巧这是只母老虎,那两只幼虎尚未断奶,我于心不忍,便只让人剥了母虎的皮,留下那两只幼崽,待断了奶之后,便放生了。   你知道,我将他们放生的是哪片树林吗?”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怪不得迷路的时候老是听到有野兽的嚎叫,还以为是错觉,原来都是真的!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呜呜呜~我要回家!   “想来五年都过去了,他们也该生了一群老虎了,你若是有兴趣,我倒是可以让你体验一番。”   连十五:我没那个兴趣!谢谢!   “刚才说到有人救了你,把你送到了我这里,哦,那些是我的人。”陆长春始终带着笑,连十五却不敢小看这人, “那我们再来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吧,你从京城而来,到了这里,便只有与一个人有关了,可是那人早已离开了,那么你的目地,莫非是来调查此前那人失忆发生之事?可为何需要再来调查,按理说他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除非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不想让旁人抓住把柄,是来处理这些让他觉得不堪回首之人了,可要真是来灭口的,断然不会只派一个你这样的来, ”   连十五:我这样的怎么了!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忘记了失忆后发生的事,又不想糊里糊涂,便派了一个你来。你说,我说的可还有遗漏?”   几乎全中了,连十五只觉得气馁,只是, “不是大人派我来的,大人根本不记得了,他以为自己只是昏迷了一个多月,是连风大人让我来的,说是查查主子失忆后发生了什么。”她没有说更主要的目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子当时,便是同这人在一起吧!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连风大人要她来调查,还要画了她的画像再回去按照这个标准找适合主子的姑娘。依她看,这人一点都不像风大人说的粗陋村姑。   其实连风当时只是略微听说他家主子与人成了亲,还以为是燕归堡的人,就匆匆带着主子离开了,比起京城,这西北之地自然是乡间小地了!   “是么……”陆长春笑道,连十五简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了,她觉得被那双眼睛一看,所有的秘密都好像无所遁形,偏偏她心底还藏着事,总觉得她家大人对不起眼前的这位,额,掌柜,便有些心虚了。   “也罢,你既然都招了,我也不难为你了,待病好之后,便离开吧。”陆长春微闭了闭眼,她自怀孕以来,便特别容易疲乏,这么一会儿,已经是有些撑不住了。   “你,你就这样放过我?你不想知道主子的事吗?”不应该啊,他们不是成亲了吗?怎么一点也不在乎主子的样子,而且她都知道了主子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死气白赖地要去讨个说法吗?   陆长春睁开了眼,笑道, “我为何要知道他的事?”   “可是你们都成亲了,那就是夫妻了呀!”连十五显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地。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都忘记了我。”   “你可以去京城找他啊!”连十五刚说完就后悔了,她不是来调查这人的吗?怎么还劝起来了!   陆长春却不给她后悔的机会, “嗯嗯,你说的也在理,我该是主动点的,既然你要带我去京城,那等你病好了便出发吧。我有些乏了,先不耽误你养病了。”   陆长春笑着起了身,众人又是一阵忙活,等连十五醒悟过来,眼前早就没了半个人。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了!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喂!   半天下来,连十五只觉得身心俱疲,这里的人太可怕了,稍不留意就给你挖坑,你还傻兮兮地直接就跳进去了!这要是风大人知道她把人给带回来了,还不得骂死她!   而另一边,庆安楼的众人也明白了,陆立秋没死,他只是换了一个身份,或许应该说他恢复了原本的身份,本来他们还觉得挺厉害的一人,可听到他居然敢把他们掌柜的给忘记了,这就输了忍孰不可忍了!但是,对于他们掌柜的说要去找人,他们还是有些担心的,只是每个人担心的有不同,但是他们也知道,掌柜的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他们也只能听候安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掌柜:陆立秋,你居然敢忘记我,呵呵~ 陆立秋:不是的,长春,忘记你的不是我啊~ 连十五:大人! ☆、上京   自从上次谈开了,连十五便在庆安楼住下来了养病了。而在这期间,她更加明确了这个店里各人的定位,然而却也更加让她庆幸自己当时承认得快,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折磨呢!   在连十五看来,这家店里里所有的人都不太正常,一个高贵美丽更胜那些宫里的贵人的掌柜,一个不算账反而有一手好医术的账房先生,一个长得水灵灵的小姑娘却成天板着张脸指挥着店里所有的人,一个俊朗不凡却面瘫能跟连胜大人有得一拼的高手护院,还有一个做点心让人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的总是笑眯眯的厨娘。可能唯一正常的还只有那个成天到处打扫的小二了。   这一切都让连十五觉得这些人不一般,肯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过了几天后,她就不再这样想了,也让她不再后悔当时一时间嘴快了,因为她终于知道了当时主子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来了。   听了镇上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加上庆安楼大家的话,结合上自己知道的内情,连十五觉得自己瞬间就能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了!   貌美善良的小镇姑娘归乡途中遇到受了重伤的男子,捡回了家好生照料,等人醒来却发现是个失去记忆的傻子,力排众议地留下他在自己的店里干杂活,好让他有个栖身之所。两人日久生情,姑娘不顾流言蜚语嫁给傻子,两人度过了一段美好的生活,姑娘出门做生意,不放心一人在家的傻夫君,便带着他一起出了门。哪成想天有不测风云,傻子残遭人害,再也没有回来。姑娘伤心回到家乡,将自己关在家里再不想出门,却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决定重新振作,独自抚养两人的孩子。而那傻子却恢复了记忆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从此锦衣华服,完全忘记了自己落难时候的糟糠之妻。   连十五几乎是泪流满面的脑补完所有的事情,突然就觉得,怎么她家大人这么不是个东西呢!这位掌柜姑娘太可怜了,要不是自己来了,只怕还傻傻地一个人留在这里一边思念夫君,一边养娃呢!   显然某人已经完全忘记她口中的那位掌柜姑娘是如何审问她了,又是如何在她看来深不可测了。   她流着泪狠狠地咬了一口小酥饼,心想:什么调查,都见鬼去吧!我一定要带着这位姑娘回京,为她讨个公道!不过,首先要紧的是,李婶,这饼太好吃了,还有没有了?   几天后,陆长春告诉大家,她要去京城了,只带着阿青。   “不行,阿姐!我一定要一起!你现在还怀着身子呢,到时候每个大夫在身边怎么行!”陆半夏这段时间恨不得变成挂件贴在她阿姐身上,又怎么能答应她只带一个阿青。   “半夏说的有道理,虽说你头三个月胎养的好,路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到了京城之后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小事,我们都不在身边,后面照顾不到怎么能行!”云伯担心的却是以后的保胎了。   不等陆长春说话,李婶也开口了,“掌柜的,您现在这样子,虽然肚子还看不出来,等过了这两天,这肚子就蹭蹭的大了,到时候做什么都得有人伺候着,您要是不肯让半夏跟着,您把我带着也行啊,我还能给您做点点心什么的,这孕妇在吃食上面最是要紧了!”   “对对对,店里咱们可以临时请一个厨娘,就是暂时歇了业也行,阿姐,总之你不能就带一个阿青,他又不会照顾人!”   “就是就是,阿青五大三粗的一大老爷们,还不如我呢!”小七也挤了进来。   阿青看了一眼陆半夏,有心想扳回一点自己的形象,告诉她他其实也会照顾人的,但是一想到什么,又放弃了。   而陆长春终于发话了,“我哪里是带一个阿青,这不是还有一个么?”   众人顺着陆长春的目光看向了倚在门边上正看得起劲的连十五。她本来正在感叹这位陆掌柜不愧是掌柜的,瞧瞧,大家都多么爱戴她啊!真是个不错的人,怎么就被她那个无良的主子给抛弃了呢!却被那忽然齐刷刷的目光给看得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不等她再说什么,只见大家突然就都围了上来。   “连姑娘,还请你照顾好我阿姐!”——陆半夏。   你这可不想拜托人的态度。   “那啥,我们掌柜的就交给你了,你得好好伺候着啊!”——李小七。   呵呵,干脆连一个‘请’字都没有了。   “连姑娘,有道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我们掌柜的心善,放你一马,你便要懂得知恩图报。这次让你跟在身边,也算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什么时候做贼啦!都是你们自己自以为是的好吧!   “呐,你看到我手上这个小瓶子了吧?不才,真是我前段时间刚研制成功的五日散,吃了它呢,每隔五日就得服一次解药,不然就会满脸长痘,”   好、好毒!   “不巧得很,前段时间你病了,我就顺便给你喂了点,算起来明天就要发作了,所以你得好好伺候我们掌柜的,不要有二心知道吗?”   不、不会吧!我从来没想过有二心好吧!还有老伯,你别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这种话啊!还有,解药呢!   “怎么她都不说话?”——疑惑不已加上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李小七。   “云伯,你吓到人小姑娘了。小十五啊,没事没事,”   大娘我跟你不熟,您千万别又来吓我!我胆子小。   “只要按时吃药不就结了嘛!这样吧,我看你倒是喜欢吃那些小点心,到时候我给你多做点在路上吃,不过我们掌柜的你可真要上点心啊!”   一番威逼利诱下来, 连十五都不知该哭还是笑了。   在一行人再次再三叮嘱下,他们一行人总算是出发了。而等马车离开了桑落镇,连十五突然想了起来,妈的,她解药呢!云伯压根就没给她啊!   阿青:不就是长几颗痘嘛!   连十五:你懂什么!   这边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往京城赶,悠闲自在,而京城此时却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原因无他,顾丞相自从再次染了风寒痊愈之后,原本就怪异的性情更胜从前,在朝堂上一言不合,竟贬了十几个官员,虽说那几位的确是没干什么实事,但是却也并无过错。再者,将子弟安排到闲适的部门当个挂职官员,历来是皇亲国戚不成文的做法。对这一部分人的所作所为也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冷不防这事被顾丞相提了出来,更是上了一份那帮皇亲国戚私下不堪人臣的证据,这下叫那些本有心说点什么的人也没了话说,而一向与顾党持相反意见的清流们对裁贬这些纨绔子弟的做法更是赞同不已,虽然他们两党政见不合,但是无疑,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次顾相倒是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连一向持中立立场的翰林院都上了不少奏折,尽是批判那帮不务正业的官家子弟官员。   有了翰林院的支持,清流们不反对,其他人也没了话说,虽然还有一小部分人抗议,但是此时也顶不上什么用了。于是,接下来,顾大奸臣趁热打铁,索性上了一分折子,议请废除任皇亲贵族无任何考察之前为朝臣。   三日后,翰林院随即附议,建议日后为官者皆从科举选拔人才。   再两日,阁老一派附议。   至此,一场关于官员选拔的变革势不可挡地在京中刮了起来。一时之间,让那些不干实事却拿着国家俸禄的皇亲贵族苦不堪言。   而京城的这些暗涌,还在路上的陆长春等人自是不知。   因着考虑到陆长春有孕在身,他们一路上走得比那驴子还慢。为了让京城的人安心,连十五在陆掌柜的眼皮子底下写了封飞书。话中只说途中马死了,可能需久一点才能赶回来,丝毫没提起她把人都带回来的事。等过了几天,连十五突然意识到,她现在是不是就叫那啥子双面间谍啊?   一个月后,他们到了京城邺京。   连十五本来还兴高采烈地跟陆长春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见她隔着车窗望着顶上的城门久久不做声,以为她是被这种庄严肃穆吓到了,思及自己的身世,觉得配不上她家大人,连忙想岔开话题。   “对了,我认识一个大夫,人很不错,医术也很高明,等明天我就把他请来给你看看!”   马车顺利地进了城,陆长春却闭了眼,似乎对一切没了兴趣。连十五见她兴趣缺缺,以为她是累了。   “对了,现在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日一早再去相府吧!”好歹也要让她给那边传个话,做好准备啊!   陆长春仿若充耳未闻,直接吩咐阿青,“去十尺巷。”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连十五:陆掌柜,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啊! 陆长春(睨了一眼,看向了阿青):我冲动? 阿青(浑身一震):我们掌柜的词典里就没有这个词! ☆、十尺巷   却说连十五本打算安排陆长春先在客栈住下,等她回了府上那边再做打算,也算是让两边都有个心里准备。   但是她没想到,陆长春竟然是一晚上都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去找人,她此时当真是欲哭无泪了,人是她带来的,还没有上级的指示她就擅作主张了,被“抛弃”的糟糠之妻知道真相找上门来,这下子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   阿青从未来过京城,问了几个路人方才找到地方。连十五本来缩在角落里当缩头龟,却没注意马车在十尺巷的第一个小巷口就转了进去,直到阿青说到了,陆长春也下去了,她视死如归地跳了下去,这才发现,这里虽然也是一个巷子尽头,却明显不是相府啊!   “这里是十尺巷?”连十五望着眼前的的房屋,这间住户跟旁边的其他民宅比起来没有任何区别,普普通通,毫不起眼。这让她突然想到,难道京城还有一个十尺巷是她不知道的?   阿青上前叩门,不一会儿那门就开了,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你们几位是?”那妇人身体有些佝偻,抬头看着眼前人的时候有些吃力。   阿青言简意赅,“从西北来的,几日前来过书信。”   “哦哦哦,是主人家回来了啊,快些请进!”   那妇人连忙热情地大开门户,阿青上前帮忙。   陆长春抬步往里走,连十五一边疑惑不已,一边又上前扶着她,这些日子她肚子又大了些,仔细看倒是能看出些来了。   这院子里种了不少的八重樱,正值春季,眼下这些花都满树满树地开着,一路走来,只觉得眼前都被包围了。   那妇人在前面领路,一边跟他们说叨, “……前些日子就来了人,说是这里的主子要回来了,我就寻思着要不要去置办点什么东西,但是又想着,你们生意人不都讲究个风水财气嘛,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便什么都没动了,这屋子一直就还是原来的模样,我们一家人平日里就在后屋,除了定期的打扫,都是照着原先的吩咐没有动过……”   “王妈,有劳您这些年的看顾,多谢了。”陆长春看了看,的确还是原来那般模样,只是院中的花木早就繁花似锦。   “嗨,您严重了,小姐!要不是您给了我们一家人一个安身之处,我们还不知道在那里呢!您看,这些年您不在京城,我们就住在这么个大屋子,只是顺便看着,哪里还敢当您一句谢呢!”   陆长春只是笑笑。   屋子里其实什么都有,便是缺的东西,也被之前陆长春派来的人都置办齐全了。   等他们都安顿下来,连十五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回一趟相府。不想,刚翻出院子门就被一人给抓住了。   是上次那班绑了她去见陆掌柜的黑衣人!在被扛着再次带到陆长春处的时候,她欲哭无泪地想着,怎么她就忘记了陆掌柜还有这帮高手呢!   连十五被五花大绑带到陆长春处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案后听着阿青说着什么。见到他们来了,只看了一眼便让阿青继续。而那黑衣人则是刚把人放下便离开了。   “……这段时间的确不太太平,都说顾相在实施新政,有一大批官员都落马了……”   站在一旁无奈地听着的连十五越听越觉得心惊。她现在越发觉得这位陆掌柜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了,她看起来对这京城无比熟悉也就罢了,但是刚到这里就把所有的消息都打听齐全了,还有她之前一直忽略了的黑衣人,那些人分明是暗卫,可是一个小镇客栈老板会有暗卫这种东西吗!   她这次是不是做错了?她怎么能忘记了,当初是她给自己挖的坑啊!说不定她来京城的目地都不是她家大人,难道这人是北照国来的间谍!一个普通人那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连十五觉得自己真相了!   于是,等陆长春听完阿青的回禀,看到的就是连十五那双充满怨念愤恨的眼神。   陆长春一笑, “你这是什么眼神?”   又来了,总是用这种看似无害的笑容蛊惑人,这次她可不会上当了, “你自己清楚!”   陆长春略微一想,大致明白了她什么意思,这是把自己当作坏人了?她莞尔一笑,索性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你可是觉得我利用了你?”   “难道不是吗!亏我还觉得你可怜,被人抛弃,还受你蛊惑,带你上京,结果你根本就是他国的间谍!”连十五双眼几欲喷火。   “我父亲是京城人士,我在这里有一处住宅也不为过,只是双亲去世后我便久居故里不曾回京,如今得知夫君没有被奸人所害,而是这京中的大官,那我为了寻回夫婿了解一下朝中之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连十五迷惑了一瞬,忽然想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还想骗我!你要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有暗卫!还有,怎么你家里就偏偏也在十尺巷?分明是你一早就做好的准备!”   陆长春笑得更开心了, “我生意遍布各地,作为一个有钱的大商人,平日里还得四处查账,我找几个暗卫保护自己不是应该的么?至于住处,你怎么知道是我碰巧住在这里,而不是你家大人碰巧住在了十尺巷呢?”   “怎么可能!我家大人老早之前就住在了这里!就算是还没有当丞相之前,就让我们提前买下这里了!你别想唬弄我!”   陆长春依旧不生气,忽然想起什么,以一种怀念的语气慢慢说道, “你可知为何这里叫做十尺巷?”   “哈?”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只是个名字而已,又没有什么含义,谁都知道这里无论是主巷还是小巷,都不止十尺!大家都这么叫着而已。”要说到京城的事,连十五自然觉得没什么能难得住自己的。   “并非如此,”陆长春笑道, “确实是十尺,”不顾连十五脸上的愕然,继续道, “主巷的入口为十尺,主巷两边各有五条小巷,每个入口为五尺,一对为十尺。故而,称作十尺巷。时人惯从巷长算起,看到这里没一条巷道有十尺长,便以为只是俗称罢了,哪里想得到,这里的十尺,说的是巷宽呢?”   “你怎么……”连十五惊愕不已。   “你若不信,大可明日亲自去丈量了来,若有一毫之差,我就放了你回去。不过,既然说到了放你,那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说说你今晚想逃跑的事吧!”   连十五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忽然就听到了她这样说,吓得她一跳,如果她不是被绑着的话, “我什么时候要逃跑了!我只是回到了家乡,一时情不自已想四处散散步罢了!”   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就知道她没说实话了,陆长春也不在意, “即使这样,我便也不追究了,不过,日后还是别出去散步了。”   连十五猛地回头, “你想软禁我,不让我出门?”   “你严重了,”陆长春笑笑, “只是,我吩咐他们,一只鸟也不许飞出或者飞进这院子,如果你当真想要出门,我也不拦着你,若是误伤了你,我看在你一路上的照顾份上,也自然会为你寻个好点儿的大夫的。”   威胁!□□裸的威胁!不过, “你为什么要防得这么严密,你不是商人吗?怎么还会有仇家?”   “正是因为我是商人,又是个柔弱的女商人,别人觊觎我的财富,自然不得不防了,更何况,早些年不懂事,得罪了一些人,我也自然是不得不防着些的。”   “你回来他们都知道吗?我怎么觉得不会有人发现啊!”连我主子都没发现呢!   陆长春闭了眼, “今晚许是不知道,明天自然就知道了。”   见她闭了眼,阿青转身道,“掌柜的累了,你先下去吧!”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都绑成这样了,怎么下去啊!”   阿青皱了眉头,满脸都是嫌弃,不等连十五发脾气,上边陆长春说话了,“把她送到柴房,让人看着。”   “是!”   阿青正要有所动作,连十五立刻不干了, “什么?你还真要把我关起来啊!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等快要被带出了房门,连十五突然想起来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知道十尺巷的意义?”   陆长春睁开眼,似笑非笑, “我自己的设计,自然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想知道长春话中的意思吗?想知道答案吗?可能要等几天了,26、27号作者君有很重要的考试,要等到28号继续更新了,对不起大家啦!回来后保证双更!(╥﹏╥) ☆、来人了   第二天午后,陆长春坐在院子里喝茶,一手捧着一卷书。   连十五端着一碟子糕点,讨好般地蹭了过来,陆长春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问了句,“有事?”   “没没没,就看你光喝个茶水,多没劲儿啊!瞧瞧,我给你带了绿豆糕!”连十五邀功般地说到。   昨天半夜她就被放出了柴房,但是顾虑到陆长春的话,她是再不敢逃跑了。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才发现,这座宅子里突然就多了几个下人,端的是训练有素,害得她还以为自己得一早起来做饭呢!昨晚陆长春最后那句话实在让她心里听了痒痒的,偏偏她只是笑又不解释,她还没来的及问问啥意思就被带走了,今天她一定得问清楚!   陆长春睨了一眼,又回到了书上, “才开春,你便让我一个孕妇食用这等寒凉之物,是何道理?”   “啊?”还有这个讲究,她可是特地到厨房吩咐他们做的啊!   “那我让他们做玫瑰糕,香甜又养颜!”   “玫瑰糕?嗯,玫瑰活血化淤,你这是要堕胎?我倒是瞧不出来,你这般记恨我。”陆长春翻过一页,头也不回地说到。   “啊?不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你这肚子里还是大人的孩子呢,那就是我家小主人啊!我哪里敢哟!对了,小主人呐,软绵绵,白嫩嫩的小主人!   连十五仿佛才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想到再过不久就能抱上小主人,她只觉得心都要软化了。可是陆掌柜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伺候的下人们是有了,但是没有个贴身大夫实在是不像样,她记得那些达官显贵们的夫人一旦怀孕了,那就是众星捧月般,大夫得随时待命的!不行,为了自家小主子,连十五觉得,这个大夫的问题迫在眉睫。   “对了,夫人,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来吧,我认识一个大夫,医术真的很高明的!”不自觉中,连称呼都变了。   陆长春倒是没注意她的称呼,“你又想逃了?”   “没有没有,这次真的没有,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让阿青喂我五日散啊!”连十五一脸真诚脸,就差发毒誓表忠诚了。   “嗯,也好,反正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你在告密前说不出来,你去吧,天黑前记得回来,不然,你知道的。”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啊!什么让她在告密前说不出来,那不就是灭口嘛!天啦,他们主子已经够变态了,现在夫人也这样腹黑,以后生出来的小主人,哎,她简直不敢想是个什么性格的小可爱了……   等她走后,阿青方才出现,手上捧了一床薄毯就要递给她, “就这样让她走了?”   “无妨,”陆长春并未接过,只是抬头看了看一树的繁花,一阵风吹过,飞落了不少的花瓣, “终究还是来了,”陆长春垂了眼眸, “把东西拿进屋吧,我随后就到,让她们把人请到厅里。”   阿青怔了一瞬,“是。”   陆长春看着刚踏进厅门的少年,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看身形略显单薄,见他只是现在门口没了动作,陆长春勾唇一笑,   “阿翊,好久不见。”   连十五出了门一路走来,才发现原来她们也是在十尺巷的巷口尽头,只不过是在第一个小巷。走到巷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想,难道这里真是十尺?但是当初这片住宅区应该都是由工部督工施造的,具体是何人她就不知道了,可是陆长春说是她设计的,难道她父亲当时在工部任职,然后参考了自己女儿的意见?   她也索性放弃了找出原因,眼下要紧的是如何在不让连风连胜两位大人发现的前提下,顺利带走十一——主子的御用大夫!   在得知两位大人加上主子都不在府上后,连十五赞了句“天助我也”,便翻进了药庐。   “十一!十一你在吗?”   “别喊了,我在后面呢!”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后屋传来,连十五连忙奔向了屋后。   药庐后面是劈出来的一块药田,不算很大,但是种的都是些名贵的药材,连十一作为相府唯一的大夫,医术精湛,每天无事就只待在这个药庐里研究药典,不然就在药庐后面的药圃里侍弄药草。   连十五刚踏出药庐后门就看见他蹲在药圃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十一,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请你帮忙!”   连十一头都没抬,“你能有什么事,天天往外跑。一跑就没了人影,怎么今天有空来了?”   连十五去西北的事除了连风谁也不知道,就连连胜,连十五的顶头上司都只知道她被连风派了出去,却不清楚她是去做什么的。   “这次真的有重要的事!你先过来吧,我跟你说啊!”   连十一终于回头,却是个面貌清俊的少年,“你先去里面等着,我马上过来。”   “好,那你快点,我这个事情耽搁不得!”其实是怕晚点儿大人们回府了,她就没那么好解释了。   等连十一终于弄好了,进了屋,方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连十五急得不行,偏偏那人有洁癖她是知道的,自己也不能拉了他直接走,可是又来不及先解释了, “我需要你去给一个人看病!你现在赶快收拾了东西跟我走!”   “什么人这么要紧?你打伤的?”连十一不慌不忙,开始洗第三遍手。   “哎呀,来不及解释了,你拿上东西跟我走就是了,我得在天黑前赶回去呢!”连十五说着就要把人往外拉。   “等等,你是知道的,没有大人的首肯,我是不会随便给人看病的,更何况,我又不认识那人。”   连十五没办法了, “她怀孕了,大人的!”   连十一:“?!”   连十五拉着连十一从侧门出了相府,又七拐八绕地回到了原来的小院。连十一在看到这户住宅的时候,心想,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谁能想到人就在同相府一个坊间呢!   路上连十五大致告诉了他情况,却只是说他家大人抛弃了那女子,其他的还来不及细说,等连十一进了门,发现那几个乔装打扮却丝毫没有隐藏他们皇家侍卫气场的人都守在四处之后,忽然就沉默了,这位夫人当真是十五所说的普通商户人家的姑娘?   不说连十一,就是连十五也懵了,她出去的时候可没这些人,等看到一边铁青着脸的阿青,连忙就跑了上前。   “阿青,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多了这么多人?”刚进来的时候还拦住了她们呢!   阿青看了眼紧闭着的厅门,内心忧心不已,他答应过陆半夏会好好保护她阿姐,但是陆长春没让他留在里面,他毕竟还是得听她的。他耳力出众,虽然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也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虽然是来人单方面的,不用说他也知道陆长春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把人给惹怒的,但是她就当真不怕伤了自己腹中的胎儿吗?万一那人一时情绪失控怎么办!   “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这么大的来头?”连十五不解, “不会是夫人的仇家吧!”   夫人?阿青疑惑了一瞬,又看到她带来的人,忽然想到什么, “掌柜的现在不好饿着,你送点茶水糕点进去。”   “啊?啊,好,我这就去!”连十五一听到她还饿着,连忙去了后厨,看得一旁的连十一狠狠地蹙了眉头,但是可能是顾虑到此时的情形,倒是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里面又传来了一阵摔东西的声音,阿青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那帮想冲进去的侍卫,率先打开了大门。   只见路长春依旧安然地坐着,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而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少年却是满脸怒色,脚边是碎了的茶盏。   “主子!”   “滚!朕不是说了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少年怒不可遏,制止了一干刚刚冲进来的侍卫。   那帮人依言退了出去,而阿青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紧盯着上位的陆长春。   “怎么,你也敢违抗朕的旨意吗!” 发觉还有人未退出,少年刚要开始发脾气,却听到上方那人说——   “阿青,可是有事?” ☆、偏心      正好这时候连十五也端着盘子到了,阿青示意她进去,一边说道, “掌柜的该用点心了,大夫说了,您此时不能饿着!”   连十五扮演着前来送茶点的丫鬟,跨进了大厅,把东西都放好后,还不忘给那人也送上了一杯茶水,然后便乖乖立在陆长春身后不动了。虽然还没弄清楚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是个人都明白,把一个孕妇跟一个看上去脾气并不太好的人放一个屋子里显然是不太明智的选择。连十五觉得,此时陆掌柜肯定是需要自己的!   “我倒是真有点饿了。”陆长春随手拈了块点心,却并未往口中送, “阿青,你先下去,这里有十五伺候就行了。”   左右连十五也是个暗卫,而且看上去也足够在意陆长春,阿青想了想,便下去了,倒是没有再关上厅门。   立在她面前本来怒发冲冠的少年却突然有些不自在了, “你还没用膳?”语气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陆长春单手支了脑袋,一手举着那块点心看得仔细,似乎是在看一件上等的美玉。   “那些人是怎么伺候的,我分明跟她们说过要尽心尽力!”少年又生起气来。   一旁听着的连十五刚才还在想,怎么从这对话来看,也不像是仇人该有的样子啊!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那帮下人是这人送过来的,那两人就肯定不是仇家吧!   “哪里是她们的错,她们初来,又怎知我的习惯。倒是你,阿翊,”陆长春终于放下那块糕点,眼睛看向那个又坐下了的少年,“你也不用再拿我教给你的东西来试探我了,你在意的东西也并非是我所在意的,正如这碟宫廷点心,便是再华美又如何,于我而言,还不如店里厨娘的手艺……”   嗯嗯,连十五心想,李婶的手艺实在是太棒了!不对,你说什么?宫廷点心?连十五越发觉得事情复杂了。   “更何况,我若是想要的东西,谁都拿不走。”陆长春一瞬间气场惊人的强大,那双凤眼锐利地望着眼前的人,少年只觉得在那双眼的直视下,任何不堪都无所遁形,那股威压也让他出了满头细汗,不由得低下了头。   连十五只觉得一瞬间这厅里的气压忽然就低了下来,那种处于上位者才有的威压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本能的想要逃跑去却连腿都是软的。   “所以,”陆长春勾起唇角, “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耍这些手段有些可笑吗?”   那少年紧紧握住双拳,心底却有些怀念,他有多年不曾见到这样的她了,这才是那个意气风发,整个天下都不放在眼中的人不是吗?是那个他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的人,那个就算是“死了”,还依旧受天下人敬重的,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他本应该恨她的,恨她让他陷入了这么一个痛苦的境地,恨她将那个位置留给了他,自己却留下了美名骗过了全天下人。可是,她骗过了所有人,却没骗过自己,可能他是全天下最了解她的人,他知道,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从来都没有。   所以,当他接到她回来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她回来抢自己的位置了,反而是觉得终于要解脱了。可是却又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了。赵翊心想,这样自己真的很难看啊,她是讨厌的吧?   “你回去吧,人我留下了,至于你想要的东西,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便有了。”陆长春闭了眼,那股气势早就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赵翊又坐了一会儿,看着闭目养神的那人不发一言,终于,还是站起身来。   “阿青,送送客人。”   门外守着的阿青应了一声,立即迎了上来。再快出厅门的时候,赵翊停住回头问了句,   “皇姐,我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   陆长春依旧闭着双眼, “脚长在你腿上,与他人何干?”   赵翊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 “谢谢皇姐。”   待人都走尽了之后,陆长春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同身后快要石化的某人说道, “你若是没有什么想问的,那我便先回房了,晚膳送到我房间。”   连十五终于清醒过来, “不不不,我想问我想问!”   “但是已经晚了,我如今渴睡得很,方才又来了这么一出,眼下已经是需得休息了。你不是去请大夫了吗?人在何处? ”已经到黄昏时分了,她这几日都在路上,还没来的及好好休息。   “哦哦哦,就在门外,您现在就要看看吗?”连十五不自觉的都用上了敬称。   “不了,明日一早再见吧,对了,阿青?”   阿青走了进来。   “吩咐下去,给大夫备好客房,不可怠慢了。”   “是!”   第二天早上,开满八重樱的前院中,连十五正在为陆长春诊脉。   阳光透过满树繁花的缝隙洒了下来,斑驳陆离地印在了那人身上,虽然只是慵懒地靠在躺椅上,神色亦是漫不经心,但是那浑身的气度如何看都不像是一个出自西北小镇的商户之女。也就能骗骗连十五那样的人了。   连十一一边把着脉,一边思索着,他昨日也是听到了些的,再者,十五可能不认识昨日那位少年,可他之前因着某些原因远远地见过皇帝一面,又怎会不认识那便是大琅最尊贵的皇帝陛下。而让今上称一句“皇姐”的,连十一便有些不敢想下去了,明明那人已经死去多年,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同大人扯上了关系?   “我听闻,皇帝陛下似乎只有两位妹妹,一位年幼不幸夭折,另一位便是宫中的玉净公主了。”   陆长春微笑,不为所动 “是么。”   连十一继续道来, “众人都知道,先皇太女殿下刚出世就被封为下任储君,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似乎也是先皇的第一个孩子,故而,便是今上也该换一声‘皇姐’,您觉得我是的对嘛?殿下?”连十一手还搭在陆长春腕上,眼睛却紧盯着眼前人,不放过一个表情,但那人只是噙着笑,没有半点变化。   “我还以为那傻子身边都是十五那样的,不想,倒是有个明白人。”这是承认了。   “啪嗒——”   连十五看着两人,简直不敢相信,手上端着的茶水也洒翻了,但是她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刚才说什么?什么皇太女殿下?她昨天就很好奇了,为什么那个人叫陆掌柜“皇姐”,她不是一个客栈掌柜吗?就算有其他的身份,不应该是前工部尚书或者侍郎的千金吗?   可是他们说什么?她是皇太女殿下?那个名扬天下,万人敬仰,大琅之福的皇太女殿下!哦,她跟她最最崇拜的人都待在一起都一个多月了她居然不知道!   “你、你们说、说……”   正当连十五激动地都无法正常说话之时,阿青很及时地出现在了现场。   “怎么到处都是碎片,把东西收拾收拾!”这要是陆长春碰到了受了伤,陆半夏还不得跟他拼命,昨天那皇帝就是,摔得到处都是,他真是忍这些动不动就摔东西的人很久了!   “哦哦哦,我这就收拾!绝对不会伤了殿下一丝一毫!”连十五秒懂,连上来帮忙的下人都不用,直接就自己上了。   一边的连十一简直不忍直视了,他们都知道她是多么崇拜那位传说中的皇太女殿下的,可笑的是她自己跟着别人一路来了京城居然还没发现!   比起这两人一脸淡定,阿青就显得专业多了, “大夫,请问我们掌柜的如何了?孩子可还安好?我们这一路都没瞧过大夫,也没吃过任何安胎药!”   阿青问这些问题完全是在庆安楼的时候看陆半夏问云伯积累的经验,陆半夏虽然跟着云伯学了有几年的医理,平日里也能自己独立看病,但是在她阿姐这事身上,她就什么都要问问云伯了。   连十一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护卫,他板着一张比连胜还冷的脸,却是一身的贵气,简直是比谁都不像个护卫,现在问起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呢!   忽然,连十一福至心灵,对啊!他怎么能忘记了,这位殿下腹中的孩子,不就是他们大人的嘛!虽然还没理清楚所有的事情,但是,这也改变不了这孩子流着一半他家大人的血。这下连十一也开始不淡定了,想他家大人二十多岁了,从来不近女色,心里就只惦记着一个“死去”的人,可谁能想到那人没死,还为他孕育着一个孩子,而他却忘记了人家,这真真是,戏剧性到了极点了!   不过,既然是他家大人先“抛弃”的这位殿下,那他索性也就不那么多嘴了,让他自己好好想着去吧,今后他只管着小主子就是了。想到这里,连十一开口道,   “孩子一切安好,殿下前期调理得不错。安胎药是给妇人安胎用的,即使胎儿健康,那便也用不着了。这样吧,今后我每隔三天来为殿下诊一次脉,殿下觉得可行?”   陆长春看了他一眼,便要起身,一个小丫鬟连忙上前来就要扶起她,却被赶来的连十五给挤到了一边,陆长春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子又看得连十一嘴脸直抽,得了,这十一看来是不打算回相府了,不过也好再找贴身丫鬟了。   “这样也好。不过,我见连大夫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想必不用我说也该知道。”   果然是心思缜密,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才会这样说,不过,她能放任自己出入此地,就该是有信心让自己说不出什么来。   不等连十一说什么,连十五连忙应道, “知道知道!您放心吧,十一他觉对不会把您的事告诉任何人的!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答应我了!”说完,还不忘警告了一眼连十一。   连十一哭笑不得,还真是一颗心全偏了, “是,十一自当为殿下守秘。” 作者有话要说:  情况有变,明天还得继续考试,但是之前答应过亲们的双更一定要做到的!( ̄O ̄;) 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希望老天让我明天考试顺利!( ̄▽ ̄) ☆、为帝者      虽然还没搞清楚为什么陆掌柜忽然变成了心目中的偶像,但是既然她知道了陆掌柜就是偶像,连十五表示,哦,让主子见鬼去吧,我只要跟在殿下身边当个小丫鬟就行啦~至于本职工作什么的,呵呵,那是什么?   连十五现在是一想到自家主子就觉得满肚子怨气,一想到这么好的殿下居然被主子遗忘了,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之前还鼓动陆长春上门讨个公道的想法也早就偃旗息鼓了,现在她巴不得陆长春把她家大人甩得远远,直接忽略就可以了。   这种态度让每隔三天就来一次的连十一见了,也在心里为自家还瞒在鼓里的主子默默地点了根蜡,谁让他忘记的是那位殿下呢,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估计本来就不好的名声就彻底完了,要知道,当年这位殿下还在的时候,整个大琅就没有不敬重她的,得知她的死讯,几乎是有一大半年,整个大琅都沉寂在悲痛里。   若是知道她还活着,这大琅,只怕要变天了。   这边一派和谐,其乐融融,而连胜连风就没那么好过了。首先是他们主子自从开始那什么新政之后,这遭到的暗杀是一波又一波,虽然都是些成不了气候的,但是耐不住他们大人自己喜欢作啊,明明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非要装成文弱的菜鸟,还偏偏喜欢往那些小地方走,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来刺杀嘛! 要不是每次都没出什么事,他们都要怀疑主子是不想活了!这样三天两头的来一次,他们表示,是真的很累啊!   而最近药庐那里连十一也不知道怎么的,天天往外跑,问他吧,只说是去卖药材,什么时候府上的药材都要他这个相府一等大夫亲自去采买了?但是耐不住他医术高,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他们也只能让那些属下先等等,自己随便擦点金创药,左右也都是些小伤。   但是说到下属,连风最近都快被连胜逼疯了。连十五去了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中途就来了封信说是路上马死了,但是就算是耽误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啊!人是他从连胜那里借的,现在消息全无,下落不明,连胜已经好几次问他要人了,再找不到那丫头,估计主子就该知道了。想到这里,连风十分后悔当初贪图那丫头找人方面的才能就借了人,他怎么就没想到她是连胜教出来的,天生就一根筋到底呢!说不定路上还就真的惹上了什么事!   连十一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掩人耳目的药草,刚拐过弯就叫连风一个人在小花园里来回的转,口里还念念有词的。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连风,你在这里做甚?”   “哦,十一啊……”连风看了他一眼,继续来回走动。   “你这是遇到烦心事了?可是大人出什么事了?”连十一倒是淡定,而连风也终于停了下来。   “大人还不就那样,能出什么事!你这是又出门了?”   连十一见他看向了自己手上的东西,知道他是没心思跟他说了,但是他还得提上一句, “嗯,是啊,最近京里来了几批不错的药材,”连十一面不改色地继续忽悠, “哦,对了,前几天看到十五了,到处找你——”   “什么!你看到十五了?”不等连十一说完,连风急忙打断他,他正为这事烦心呢!   连十一依旧面不改色, “是啊,我见你们都在忙着刺杀的事,再者她也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让她去附近几个都池给我收药材去了。怎么,你现在找她有事?”   “哦,她回来就好,哈哈,我能找她什么事,不就是前段时间让她办了点事儿嘛,都是小事!哎,没什么没什么,既然你看到她了那就没什么事了!哈哈,我突然想起来,大人还有事找我呢,我先去了哈!”   这几天连十一早从连十五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风的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住他,现在连十五跟他算得上是跟那边同一战线了,能帮她圆过去的,他自然是要帮忙圆的。只是不知道那位殿下是个什么意思,这几天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的样子,而时隔六年,她来这京城,究竟是单纯为了主子还是另有目的,这就不好说了。总之,她一天不说,他就当一天的不知情就是了。   连十一不知道的是,当天他刚出那边院门,就迎来了一个客人。   “……他现在几乎得到了满朝文武大臣的赞许,大家都快要忘记我这个皇帝了!以前还有个阁老跟他对抗,现在新政一出,以后这朝堂上谁敢说他的不是!”   陆长春一脸不以为然地看了眼眼前红了眼的皇帝,他情绪几欲失控,显然是怒极了, “所以你便暗示那些皇亲贵族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我只是告诉他们此事朕也表示很无奈罢了,是他们自己自作主张!”德昌帝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那人不将他放在眼里,这新政是势不可挡了,但是他也不会让他那么好过。   “你心里知道新政有利之处,却又不甘心由他先开了这个头,在这些地方为难他,呵,你究竟是把自己当作了皇帝,还是臣子?”   此话一出,德昌帝怔愣了片刻,然而不等他说什么,那边陆长春继续道, “为臣者,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你却因担心他的声望高过自己在此事上打压他,你当满朝大臣眼睛都是瞎的吗?没有你的允许,那些人敢动作?新政已然开始,也必将成功,待日后结束,史官哪里,纵然不贬,却也不会多提你一句,你便是这样当的皇帝?”   德昌帝仿佛这才意识到,慌忙就问, “可、可是我已经……那、那皇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回去后便主动派人调查丞相遇刺之事,再在朝会上当着众人发一次脾气,并大肆嘉奖丞相,表明你对新政的大力支持。”   “可是,万一那帮人反咬我一口?还有,你不是说已经有大臣知道……”   陆长春勾唇一笑, “怎么?拉不下那个脸?便是知道又能怎样?身为皇帝,还要什么脸皮?还有,”陆长春话锋一转, “记住,你是皇帝,你说的话就是圣旨。皇亲贵族向皇上诉苦,皇上出于亲戚血缘安抚,不料他们却误会皇帝意思,一心只求报复,接下来,还需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吗?”   德昌帝再次怔住了,而一旁听着的连十五直接就目瞪口呆了。厉害了啊,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不要脸啊!   “我果然,不适合当皇帝,从小我就该知道的……”   “你若是这么个想法,那也确实不配为帝,但是,你确实是最适合的人。”   等德昌帝走了之后,连十五犹豫再三,还是没敢问出口,陆长春察觉到她有话说,便先开口了,   “你有话直说就是。”   “那我直接问啦!就是,殿下您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说什么最适合的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嘛!怎么就成了德昌帝了,那皇帝听得眼睛都亮了,一点都没有宠辱不惊的那种气质!   “他是我教出来的,虽不知为何如今性情大变,但是,他的确比任何人都要适合那个位置。”   “难道比殿下还要适合吗?”这全天下难道不是只有殿下才最适合为帝吗?   “我恰巧是最不适合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考试失利了(╥﹏╥) 以后要化悲愤为力量,努力更文! ☆、访客      最近朝堂上的风向有些变化,这种变化却是来自于一向众人眼中昏庸无能又软弱的皇帝的。   自从丞相推出新政以来,大家便都能感觉到皇帝与丞相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如以往那般和睦,谁都知道就是因为德昌帝轻信佞臣,才出了顾华棠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以往皇帝隔三差五地就要召见顾相,而这次却似乎没了动静。不,或许说是有了其他动静。   顾相遇刺他们也是知道一二的,有些人甚至早就知道了这里面可能还有皇帝插了一脚,只是为何向来信任顾华棠的皇帝为何要这么做,这就耐人寻味了。不过,至少一部分人,比如阁老一派是乐见其成的,虽然他们赞同顾相的新政,但是对于顾相本人,他们还是坚决抵制的。   但是,这无疑是给了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讯号——丞相要失宠了!于是底下的几股势力开始不安分了起来,正想着要做出点什么,结果,还没过几天,皇帝却突然转性了。   不但在朝堂上狠狠批评了那些对新政不积极的人,还命人彻查丞相遇刺之事,然后大大嘉奖了以顾相为首的新政积极分子,听说还在早朝过后对那帮皇亲国戚耳提面命了好一番,赏罚分明。   德昌帝的这一出,让朝堂大臣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阁老等清流一派,皇帝终于开窍了,也开始懂得这为君之道了,这次虽是褒奖了顾相,却是一碗水端平,没让其他有功之臣失望!忧的自然是哪些不能再有小动作的人了,现在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他们当真看不透了,只得暂且放下心思了。   从宫中出来,面对众人的各种的或赞美或暗含讽刺的恭喜,顾华棠始终微笑相对,等终于上了马车,这才变了刚才一成不变的笑容。   “大人?”连胜刚叫了一声就见他家主子钻进车厢,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沉下来的面孔。   顾华棠慵懒地躺在车厢内,勾起唇角笑得玩味。   小皇帝居然开窍了,也不知道谁教的,他还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真是的,顺着自己的戏本演下去不好吗?当一个昏庸无能的挂职皇帝,至少他会留他一条命为阿衡占着那个位置,左右阿衡的江山他会为她守着。可是,要是你这般想要越俎代庖,那就没办法了啊赵翊。   “先不回相府,去趟南街后巷。”   连胜怔愣了一瞬, “是!”   南街是离皇宫最远的的一条街,南街后巷却住着顾丞相的恩师,前任丞相齐修远齐大人。当年齐大人对顾相有知遇之恩,更是在官场上大力扶植,对他的期望更胜自己所有学生。而顾华棠也不负他的期望,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然而却也在佞官的路上越走越远,终究是师徒反目,众人皆是认为,当年齐大人请辞官场,也是为自己的这位爱徒所逼,心寒之下让出了丞相之位。   齐大人自从退位之后,便断了朝堂的关系,昔日同僚的拜访一概不理,最后甚至是搬离了官宅区,去了南街后巷。大家知他是不愿再与朝堂有什么牵连,后来便也不再去了,倒是顾华棠会偶尔上门拜访,众人只道是他良心不安,祈求恩师原谅,至于有没有见到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他依旧是一年去上几次,只怕是没有得到齐大人的谅解了。   不过,换做任何人,被自己的得意门生伤成这样,不原谅方才是正理,就是像齐大人那般举世闻名的大儒也不能免俗啊!   任外面人如何猜想,连胜知道他家主子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他家主子从来没有对不住齐大人。只是,每次到这里来,那便是主子心情不好了,看来今□□中的那些人又给主子气受了。   马车快要到的时候,连胜却看见齐府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普普通通的样式,看不出来是哪家的马车。不过想到齐大人这几年都是将朝中的人拒之门外,想必这是哪里来的亲戚也未为可知。   正想着,那边人却是出来了,远远看上去是个女眷。   “……齐老请回吧,按理我当称您一句老师,哪有为人弟子却要老师出门相送之理。”那边笑着立在那里的,不是陆长春又是谁。   “收殿下为徒是老夫这辈子做过最自豪的一件事,而能再次见到您平安无恙,我也就了了一桩心愿了。”   陆长春笑笑,看了眼那边慢慢驶过来的马车, “看来老师今天的客人不少,长春就此拜别了。”   齐老也看了眼那马车,笑道, “倒是巧了,即是如此,殿下慢走,有空再来。”   “好,长春恭敬不如从命。”   陆长春在阿青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而另一边,连胜只见不一会儿那马车就走了,与他们的马车擦肩而过,而他们也到了。   顾华棠下了马车,朝那边走远的马车望了眼,方才回头朝还站在台阶上的人行了个礼。   “老师有客来访?华棠是否打扰了?”顾华棠微笑道。   “什么打扰不打扰了,来得刚刚好,先进来吧!”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完全不是外界所想象的那般,倒是跟普通的师生没什么两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融洽。   顾华棠是下了早朝过后来的,临近中午,齐老一边领了人进去,一边笑道, “你倒是赶巧,你师娘今儿个做了不少好菜,待会就留下来陪我喝几杯。”   “师娘亲自下厨?可是因为刚才的来客?”他可不认为是提前知道了他要来的消息。   “是啊,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旧友后辈了,不过人家有事提前走了,所以说你赶巧了啊!”先皇同他算是老交情了,那殿下自然算是旧友后辈了,他这样也不算说慌。   “原来如此,那这位旧友一定在老师心里很重要。”重要得都让他亲自出门去送一个后辈了。   “你这是?”齐大儒士见他似乎兴致不高,便知道了, “朝中哪些人又惹你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师,这次倒不是那些人。只是,我没有想到,小皇帝似乎开始懂得为君之道了。”   “这样也好,这样你不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吗?还是,你仍然觉得是他抢了殿下的位置?”   顾华棠随齐老走进屋内坐下,听到这话,狠狠闭了闭眼方道, “难道不是么?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阿衡的,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此诚心如意?”   齐老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下执念,所以我才躲在这里,免得那些人一直跟我嚼舌根子。殿下的事,已经过去了,而你还要抓着这件事多久?赵翊怎么说也是殿下教导过的人,他没你想的那么愚钝,反抗也是迟早的事,倒是你,一直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这样下去如何脱身?”   “老师今日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以往你可不是这样教导我的。”顾华棠不免觉得奇怪,按照以往,齐老应该是让他放宽心,再给他一些建议的。   咳咳,这不是知道那位殿下已经回来了吗!既然这样,大琅也就不需要他们再多操心了,以前的那种做法自然就行不通了啊!难道等某一天你见着了人,要告诉她,我为了给你报仇,把你弟弟的名声弄得臭名远扬?   可是殿下说过她回来一事目前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且听她的意思是赵翊已经见过她了,估计那位也是停了她的话做的,果然是大琅的皇太女殿下,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但是他现在也不好跟自己的另一个爱徒说出真相,殿下应该是为了华棠做的这些事情才回来的,那华棠再这样下去,到时候实在有些拉不开脸。   “华棠啊,听我一言,你只管做好你的丞相,守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好了,至于其他,暂且不要插手了。”以前是没办法,让你一人撑起这个朝堂,可是以后,你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顾华棠意识到了什么, “您这意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能有什么,只是个建议而已。啊,不说这么多了,午膳好了,跟我去喝几杯吧!”见下人来传话,齐老立即觉得救星来了,再说下去,他只怕自己会一个不忍心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顾华棠见此,也只能先放下继续追问的念头。   而另一边,陆长春正颇有兴致地观看着京城的街道。车外的阿青问道,   “刚才那辆马车?”   “嗯,是我们大琅顾丞相的。”   “你提前得知了他会过来的消息?”不然为何拒绝留下来用膳。   “我如何知道他会来,只是猜测罢了,想必阿翊今日给了他不少‘惊喜’。”   “你不打算与他相认?”他知道陆长春来到京城绝非单纯地寻回孩子父亲,但是,难道就这样放弃陆立秋?   陆长春也不看窗外了,只是笑道, “他自会亲自上门,又何须我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你们所愿,两个人相遇啦~( ̄? ̄) (不要骂我,马车相遇也是相遇嘛╮(╯▽╰)╭) ☆、巷口   那日从齐府回来后,阿青听了陆长春的话,以为再过不久顾华棠便会找上门来,不想过了两天,那位同他们住一片民宅区的顾相没有找来,却来了一位故人。   程云卓一身白衣胜雪,与同样一身白衣的陆长春一同站在八重樱树下的模样,唯美得像是天上的仙人。连十五小心翼翼的蹭到一旁盯着那边的阿青身边,生怕打扰了这人间仙境。   “喂,这人你们都认识啊?”那应该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她是知道这人的,听说文章做得连翰林院掌院学士都赞不绝口,起先只派给了一个小官,还是拖了她家大人的福,直接给做了侍讲学士,可是她没想到,这人居然也同殿下认识。   “嗯,同乡。”阿青言简意赅。   “什么?他也是你们桑落的?”怎么这桑落尽是出些美人啊!殿下也就罢了,阿青跟着殿下也不说了,眼前这位故人大人一身绝世独立的气度,那温文尔雅的气质,还有那张如玉的面容,简直是——简直了!   “……皇上说这里有故人,让云卓无事之时可略走动,没成想居然是陆掌柜。”程云卓起先的确是惊讶的,自从德昌帝在顾相之后也找他问过自己家乡,他便知道了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回去后他便查找了历年史书,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先帝西北御驾亲征之时,认识了一位出身边陲小镇的姑娘,并带回了皇宫,那位姑娘便是后来的景后,而先皇后,母家姓陆。   虽然着墨不多,但从众多史书中可以看出,景后是位不可多得的贤后,而之所以对她的着墨不多,皆因为当世的另一人——皇太女赵衡。这位殿下影响太过深远,所有关于景后的记载,都与这位传说中的殿下联系在了一起,以至于掩住了她本身的光芒。   至于这位皇太女殿下,关于她的史书,则是足足占了一面墙的书架,胜过了大琅所有帝王。史官记载历来是褒贬参半,便是再贤明的帝王,他们也能找出一两个污点,但是出乎意外的是,但凡事关这位殿下的记载,只有褒扬而无贬低,更多的是对她的讴歌,以及对她年纪轻轻便与世长辞的悲痛。   传说中,这位皇太女殿下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女,然后由先皇亲自教养,三岁能诗,四岁能文,六岁以一篇长赋让当时心高气傲不肯教导皇室子弟的齐阁老甘为其师;八岁得顾大将军看重,亲自教导骑射;十岁重整京城百姓民居,在四大街基础上再设副街,开四市;十一岁舌战列国,让边疆得以互市,自此,天下闻名。   可以说,那位皇太女殿下便是大琅的神话,连护国寺的一叶大师也赞其智若妖,大琅之福。   但是史书记载,嘉和五十六年春,骠骑将军谋反,发动宫变,皇太女牵连在内,后五日,洗脱冤情,却因天牢一场大火,惨遭不幸。   对于这场宫变,史书记载并不详细,就是当初因谋反惨遭满门抄斩的顾氏,也在后来新帝登基后两年被证实确实是一场冤案,洗清了冤情。   程云卓查找了许多资料,却发现几乎所有的相关文档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当初的那些事的真实性。而刚好六年前突然出现在桑落镇的陆氏后人,值得他父亲亲自去迎接的一个小姑娘,也就不难猜出她的真实身份了。   “现在,云卓是否该称一句‘殿下’了?”   陆长春笑了笑,她一贯知道,程二公子是个举世难寻的人才,这样的人若只是留在一个小小的桑落,确实可惜了,现在看来,当初提议他进仕途,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只有这样看的清的人,方能在官场如鱼得水。   “无论发生什么,我依旧是那个桑落庆安楼的陆掌柜,你我也算故友,日后,你便叫我长春就是。”   程云卓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笑道,“如此,你可唤我一声云卓,只要长春不怕那人知道了吃醋,云卓又有何惧?”   之前他见她挺着肚子,她便跟他说过,她已经嫁作人妇,也跟他说了前因后果。而程云卓虽有失落,却也明白,像陆长春那样的人,远不是他所能渴求的,倒不是说身份,只因他们的性格太过相似,太过寡淡,他不能像那人同她性格互补,也不能逗她开心。或许他以前就明白了,才会在陆立秋出现的时候那样焦虑,只不过到现在才认清现实。   他们俩,终究是不合适,此生就此错过了。   “他?”陆长春轻声笑道, “只怕忙着排除异己,我说过,他已经不记得了。”   她是开心的,程云卓心想, “怪不得之前见他,他也是一副陌生的模样,我还以为当真是长得像极了的两个人。你不打算见他一面告诉他?”   “能见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不说他了,你同我说说朝中的趣事吧。”   “好……”   自程云卓来过后,皇帝又来过几回,却依旧是不见应该来的那人。   阿青几乎都要以为陆长春就是要留在这里养胎的了!   这天,连十一看诊过后。   “殿下近来可多走动走动,这样对胎儿更好。”连十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还不等陆长春说什么,连十五连忙说道, “我说的吧,老是待在这个小院子里怎么能行,还得时不时地听那位抱怨朝廷里的事!”连十五说的自然就是德昌帝赵翊了。   “嗯,殿下确实需要保持心情愉悦。”难怪大人近来都快肝气郁结了,有这位在背后指点,小皇帝自然是能争一争的。   于是,在两人的强烈要求下,陆长春终究是出了小院门。   “殿下,您走了六年了,这里的变化大得很,有我作为向导,您就放心吧!”连十五一脸自豪,上次殿下去拜访故人没带她,这次难得有机会,一定要让殿下发现自己的优点!   “嗯。”陆长春只是闭目养神。   等到了一个地方,连十五连忙让阿青停了车,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陆长春扶了下来。   结果刚站好,却碰上一个熟人。   “长春?”程云卓才从一边的书阁出来,就见前面马车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一会儿,四个人开始在街上逛了起来。   许是这几人容貌太过出众,便是在这京中,也难有相比,一路走来,倒是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连十五觉得有些心塞,是为她家大人觉得的。殿下跟那位程大人一站在哪里,别人还以为这两人才是夫妻,耳中传来的都是“瞧瞧,那对夫妻真是出得相貌好!”呸,什么夫妻啊!她家大人才是好吧!可是,大人呦,您怎么就还没想起来呢,再这样下去,殿下都要被程大人抢走了!   尽管连十五期待着她家大人能忽然从天而降,向所有人宣布,那是他的妻子,但是这毕竟不是个神话剧,于是,她们一路顺顺利利,最后再平安地同程云卓道了别,眼看就要到十尺巷了,连十五期望中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怎么我瞧着你怎么比出门前心情反而低落了?”陆长春坐在车厢内,手中还翻看着一本诗集。   “没~”她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不用管她的。   陆长春笑了笑,只当她是累了,正准备也放下诗集闭目养神一会儿,却听到车外有人说话了。   “你们马车挡住我家主人车驾了!”   这个熟悉的声音听十五差点没吓死,虽然她希望主子能认出殿下,但是她可没说什么时候和什么方式啊!这个时候显然就不是个好时机,好歹也要等她藏好了吧!   阿青蹙了眉头,看着对方比自己冷不少的面孔,心底不悦,他们就要转弯,偏偏被这辆车拦住,虽然他们住在第一个巷口里面,但是要是现在倒出去,也要花费上不少功夫,再者陆长春也不能受到太多颠簸,而且,此人毫无礼貌可言,骨子里还流着皇室血脉的阿青表示不干了!   “还请你将马车退后,我们住这边里巷!”   自从跟了大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让过任何马车的连胜惊讶了,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居然连顾相府的车驾都没认出来,还胆敢让他们后退!   于是,连胜冒出了一句恶俗得连他自己都没法承认是他说的话——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   陆长春听了挑了挑眉,看了眼一边快要缩成一团球的人,笑了。   “阿青,”   被那句十足的恶霸出场词给怔住了的阿青也醒悟过来,“不知是哪家马车?”   而那边车厢本来逗狗的顾华棠也终于提起劲来,他倒要看看听了自己一个大奸臣的名号,那边的人要如何做。   连胜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这是相府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长春(挑眉):你居然敢拦我的马车? 顾华棠(转头):小胜子,你怎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给夫人让开! 连胜:…… ☆、嫁人      上回说到陆长春一行人从市集回来,却在十尺巷与相府的马车相遇,挡住了去道。   “这是相府的马车!”   连胜此话一出,里面的连十五都快要钻进车缝里了,外面那典型狗仗人势的恶奴形象的人真的是她顶头上司连胜大人么?她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原来是丞相大人啊,当真是失礼了,”陆长春说得意味深长,只是那嘴脸的笑让连十五莫名感到瘆得慌, “阿青,将马车退回巷口,让丞相大人过去吧。”   “你先下去等着,我把车退出去!”这往前走他还能看着点路,让马车走得平稳点,但是这往后倒,要是颠了她就麻烦了。   陆长春明白了阿青的意思,于是,连十五发现,那笑容好像越发瘆人了。   “也好。”   那边连胜正为自己难为几个普通百姓而感到懊恼,尤其是在听到里面的声音还是女眷的时候,等那边果然下来了一位女子,瞧着好像还是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当即便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也导致了他直接忽略了那位孕妇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小丫头。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那边阿青已经迅速地将马车退回巷口了,“大人,刚才挡住路的,是个孕妇……”   “嗯?”好不容易出了十尺巷,连胜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犹豫着说了出来,而顾华棠却早已经心思不在这上面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刚才那马车里面的声音莫名的熟悉,总觉得非常在意,这也让他直接忽略了连胜刚才所言。   “连胜,回头查查刚才那辆马车。”   “是!”虽然不知道主子调查一个孕妇做什么,但是既然是主子的命令,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当晚,相府书房。   “大人!”   “嗯,”顾华棠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公文,见连胜进来,便知道是有了结果了,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如何了?”   而连胜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他万万没想到,本来以为是个普通百姓,却牵扯到了宫里, “大人,今天那人……与宫里有联系!”   “嗯?”顾华棠抬眸看着连胜,示意他继续。   “今日那马车主人住在我们这块第一个巷口进去的尽头,那里之前住的是一户做小本生意的人家,据说也不是真正的主人家,最近那里的主人才回到京里。身份不明,有过几次访客,我们的人发现,似乎与宫中那位很像!”   “呵,有意思!”顾华棠抛下了手中的公文,思索片刻道来,“我说怎么最近小皇帝开窍了,原来是找了个军师,也好,我倒要看看这位军师是何方神圣,竟敢同本相作对!”   顾华棠此时斗志昂扬,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等亲眼见了那人,却是那样撕心裂肺。   这几日风和日丽,院子里的八重樱开的越发灿烂绚丽,似乎是要将所有的美丽都绽放在这一刻。   连十五依着陆长春的吩咐,在院子最大的那颗花树下摆了方棋盘,阿青又搬来了铺好了软垫的太师椅,此时陆长春正舒适地坐在树下研究一本棋谱,虽是入了春,但是连十一说过依旧要注意保暖,是以连十五又急忙跑进屋拿出了陆长春平时用的那床小毯子,亲自给她搭好了才歇下来。   陆长春一手执棋谱,一手时不时地从棋盒里拿出棋子摆在棋盘上,她手指修长,青葱如玉,那墨色的棋子在她手指间执起落定,配上此时此刻头顶上开得灿烂的花朵,美得就跟那画里的仙人似的。   连十五心想,这样的殿下,怪不得当年能成为大琅百姓心目中的神话,那样的风姿,无人能及。   “怎么,你还有事?”陆长春见她只是愣在那里动也不动,还以为她有话与她说。   “殿下,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连十五都会站在你这边的!”殿下她,果然不是单纯为了她家大人而来的吧,她不傻,皇上来了都好几趟了,而那些话,分明是与大人行事相左的,只是,希望殿下不要伤害大人。   陆长春抬头看了眼那个满脸认真的人,忽然就有些恍惚,这个样子,倒是跟以前的某个人有些像呢,一样那么单纯的认真,真是让人忍不住地想去欺负呢!   “如果我所要做的事,会伤害到你家主子呢?你也依旧站在我这边?”   连十五笑了,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来, “殿下不会的!因为,我所知道的殿下,是一位爱国爱民,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好人的人!而我家大人,他是一个好官!大人他,虽然有些事情的做法让人不能理解,但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大琅!大人他,他是一个好人!”   陆长春把玩着手中那颗迟迟没有落下的棋子,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情, “你对他倒是衷心,至于他是不是个好官,便让他自己来说吧,”说着,她勾起唇角,“阿青,让客人站在门口,可不是待客之道。”   连十五猛地朝门口望去,只见那个容貌颠倒众生的人直愣愣地看着这边,神色是她没见过的复杂,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大人?!”   顾华棠只觉得自己真在做一个梦,在梦中他来到了一个美丽的院子里,而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最美丽的一个树下,看着他,对他说——   “你终于来了。”   顾华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而这,这不是一个梦对不对?   被自家大人完全遗忘了的连十五早就被阿青拉了下去。此时,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阿衡,多年不见,你一向可好?”顾华棠贪婪地看着眼前垂着眼眸研究棋谱的人,这人,就是他的阿衡啊!她长大了,样子变了不少,像是开放了的山茶花,越来越让他移不开眼。   陆长春一子落定,却是不看他一眼, “甚好,没了朝中琐事缠身,倒是清闲自在。”   “阿衡,我以为你当真……他们告诉我你不在了,我差点就吓死了,阿衡怎么会不在了呢,我就知道阿衡不忍心丢下我。”   陆长春顿了顿,“一别数年,你竟成了当朝丞相。”   “阿、阿衡你听我解释!”   顾华棠急忙打断她,那着急的模样要是被朝堂的那些人见了,一定会惊吓不已, “我想着阿衡不在了,那我就替你守着,还有哪些不好听的你便不听,那些都是谣言!”他此时才意识到,既然她一直都没死,那么关于他的那些事,她是不是都知道了?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那样不堪的自己,她一定是讨厌了吧?不然,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你自己的事情,除了你自己,谁都无法做主。你不必希望跟我解释。”又落下一子。   “那,阿衡,你此番回来……”是来找我的吗?   “我回来,自然是有要事。”   “你昨日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是阿衡你的话,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阿衡,你可是气我了?”   “若是别人,你就欺压了?你当真是变了,” 像是没看到那人忽然变化的脸色,陆长春继续道, “不过,人都会变,我亦如此。”   “阿衡——”   “主子,药好了!”阿青突然出现,手里还端着药碗,打断了顾华棠的话。   而顾华棠也忘记要解释了,连忙关切地望着那人问道, “阿衡,你可是那里不舒服?怎么还需喝药!”   陆长春放下棋谱,一边接过药,一边道, “只是安胎药而已。”说完,便一饮而尽,全然不觉那人瞬间煞白的脸色。   “安、安胎……”   陆长春见他视线下移,将空了的药碗递给阿青,方才笑道, “才四个多月,尚不明显。”   顾华棠眼眶发红,紧盯着已经落满了不少黑子的棋盘,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原来,她嫁人了。   “阿衡,你一直住在桑落吗?那人,”顾华棠用力地闭了闭眼,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那人,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是啊。”   曾经你说过,会与我成亲,会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原来,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吗?阿衡,原来,你选择了别人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的见到啦~ 大家喜欢就收藏吧*^O^* ☆、摊开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长春听到对面的人这样问。   她停了手上的动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笑道, “他啊,是个傻子,总是自以为是的对别人好,总是会很认真的看着你,缠着你,粘着你,哦,对了,”陆长春看向那个快要掩饰不了表情的人,笑道, “倒是同以前的你很像。”   顾华棠终究是撑不住脸上的笑了,她说起那人的时候,嘴里说着他傻,语气中却是无比亲昵。跟以前的他很像?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喜欢过我的呢,阿衡?   “是吗?那他一定对你很好吧。”像以前的自己一样。   “他会每天早上为我做早膳,给我打水洗脚,会因为我不舒服难过得哭,会在我生气的时候去买枣糕让我开心,如果这些都算的话,那么,他的确是待我很好。”陆长春一颗一颗地往回收着棋子,似乎漫不经心地随口说说。   而顾华棠只觉得心里都要滴血了,他自认为也能做到这些,甚至更好更多,可是,自己终究是晚了吗?   “那他,这次也来了吗?”   “那个傻子吗?我想,我把他弄丢了,至于他还能不能自已找回来,我也不知道了。”依旧是云淡风轻, “我会在这里等着他,若是事情都办妥了,他还没回来,那我便不等他了。”   顾华棠觉得心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告诉他要帮她找人,让她能与那人幸福地生活下去,只要她觉得开心,他也就满足了。可是另外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是一个机会,干脆让那人永远都不要回来了,只要他一直不出现,那他就可以趁机再次走进她的生活,这样,一切都可以回到本来应该有的轨道,不是很好吗?   可是,那是阿衡喜欢的人啊,是阿衡说起来的时候都会散发着温柔的人,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不就是阿衡不开心吗?   “阿衡,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他的,阿衡不要着急。”   陆长春看着那个垂着眼眸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却透露出一种认真与执着,这是误会她真的走丢了一个人?陆长春心想,还真是傻,果然再怎么性情大变,还是那个傻子。   棋盘已经空出来了,陆长春从一边的棋盒中拣了颗黑子轻轻落下, “难得一见,陪我下盘棋如何?”   那手刚要收回去,却被抓住,顾华棠轻柔的握住那双柔夷,指尖划过,略感冰冷,像极了她清冷的性子。   “阿衡,棋子寒凉,莫冻了你。”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那眼中的温柔几乎要将眼前人溺死。   “我那里有副和田暖玉的,待我回去寻了出来,让他们带给你。”   陆长春看着他,也不做声,然后方才轻轻地抽离了那方暖意,转了头不再看那双眼。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是午休了。”   “好……”   陆长春走后,便只留下顾华棠一人失魂落魄地仍然坐在院中。连十五偷偷躲在墙角看了许久,终于是不忍心走了上前去。   “大人……”原来大人本来就是认识殿下的,殿下应该就是大人心心念念的那位神秘女子了吧?每当大人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抱着一副画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跟失了魂一样。她以前总是听两位连大人说,大人是在思念那画中的女子,那女子已经不在人世了,大人会在她祭日那天亲自下厨做上一桌菜肴,再一个人默默地吃光。那时候她只觉得,大人不愧是大人,不但为国为民,还是个痴情的人,就是可惜了那位姑娘不在人世了。   两位连大人都希望大人能从过去走出来,她也是知道的,因此,连风大人让她去调查一位女子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是,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擅作主张,是不是大人现在也不会这样难过呢?殿下暂时不想告诉大人,肯定是有其他打算的,可是这样的大人,太可怜了,虽然是他先忘记了殿下,但是这样让他误会,那不是在拿刀子往大人心口戳嘛!本来还说过要站在殿下那边,可是现在,连十五有些动摇了。   顾华棠没有应,他此时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一事,他的心没了,他似乎,真的失去那人了。   晚上,相府果真差人送来了一套暖玉围棋,看其成色,便是再外行的人都能看出是极其贵重。   来人是连胜,刚好碰上了跟陆长春待在一起的连十五。   “十五?”   连十五心知这下子是躲不过去了,这样也好,让连胜大人知道了,然后就能猜出前因后果,然后大人不就知道了吗!是的,她既然答应了陆长春保密,就不会说出去,但是要是别人猜出来了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不是?   “连胜大人……”连十一副欲言又止,心里的小人儿却在疯狂地呐喊,赶快察觉出不对劲吧!连胜大人,你看看我这样子,分明就是有事隐瞒啊!   但是陆长春显然是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只见她放下茶盏,笑道, “连侍卫认识十五?哦,我现在才发现,你们都姓连,莫非是兄妹?”   一边装不存在的阿青:掌柜的又开始忽悠人了~   “不,十五是相府的人!”连胜果然顺着话接下去了。   “哦?”陆长春挑了挑眉,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连十五,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巧得很,我回京的路上碰到这丫头险遭人害,便出手救了下来,结果她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非得跟在我身边当侍女伺候我,我念她一片诚心,便只让她在我还在京中的这段时日跟在我身边,等我离去便回到主人家。不想,竟然是相府上的,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阿青:呵呵,您就可劲儿扯吧!   连十五:不,连胜大人,不是这样的,你肯定不会相信的,是吧?   “原来如此,连胜在这里多谢殿下出手相救!这丫头成日里疯癫,没个侍卫的样子,殿下能代劳管教一番也是她的福分!”连胜一本正经,能得这位的青眼,就算是大人来了,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人送上去吧!大人念着这位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旁人不知道,他跟连风可是自幼跟着大人的,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有了十五在这里,也算是有了个联系。   连胜说完,看了眼连十五,连十五连忙应道:“是十五的福份呢! ”   连胜刚回到相府,就见连风拉着连十一从眼前飞奔而过,他连忙拉住两人——   “怎么了,这么着急!”   连风一见是他,就让连十一先过去,自己才开始追问, “你跟我说说,你们今天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没说?”   “说什么说啊,一下午关在书房也就罢了,自你走后就一直拼了命似的灌酒,这都第三坛了!还都是陈年女儿红!”   连胜皱了皱眉,大人往常不会这样失态,这回只怕是当真伤透了心, “一言难尽,先过去看看主子!”   闹了大半宿,相府终于是安静了下来,而连风也终于知道了他家主子为何如此了。   “……难怪主子一直念着那人名字,原来是这样。”连风沉重地叹了口气,“人人都说能遇上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上天的恩赐,你说,主子遇见那人,真的是他的幸运吗?”   连胜看了眼身边的人,他抬着头望着院子里那轮明月,月光下来,照亮了他线条柔和的脸庞。   不同于自己的硬朗,连风从小长得比别的侍卫都要个子矮,脸也小巧玲珑的,漂亮得跟个女孩子似得,也正因如此,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脱颖而出,与他一起成为主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别看他平日里总是唠唠叨叨,但是论对主子的衷心,谁都比不上连风。   “为何这么说?”   “你想想看,主子以为她死了,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为了帮她守好这大琅江山,什么名誉脸面都不要了,甘愿被天下人唾弃,甚至违背自己的良心;好不容易这几年好点了,可是她现在又出现了,一出现就给主子这样一个大‘惊喜’,主子那样在意她,你说,她有喜欢过主子吗?她是主子的幸还是不幸呢?”   连胜张了张嘴,到底是没了话说。大抵是,这个问题有些难,他也不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顾丞相可是有苦衷的!( ̄? ̄) ☆、醉酒      顾丞相再次告病假了。思及最近朝堂上的变化,皇帝的种种行为,大家不免得出了一个信息——丞相果然失宠了。   德昌帝近来心情颇好,他觉得自从坐上这个皇位以来,从来就没有这么舒坦过,是故太后那边一来人请,他想也没想就过去了,哪想到,一见面太后就开始惹他不愉。   “母后觉得朕不该打压丞相?”母子两人同处一室,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气氛多么的和谐,一派天伦。   “哀家也不是说不让皇上打压丞相,丞相这些年在朝中玩弄权术,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把好好的朝堂弄得乌烟瘴气,皇上能醒悟过来是好事,只是,即便是要压制他的权利,这朝中能人异士辈出,皇上又何必独独看重一个小地方来的人!”   德昌帝心底暗笑,只怕是你听不得的地方吧?   “母后此言差矣,那程云卓虽是身处小地,却是一身风骨,品性修养皆不输大族子弟,而且,此人才华横溢,能力出众,实乃国之栋梁!”   “这些评语多半是底下人的风言,又如何得知真假,皇上还是多加观察,再委以重任也不迟啊,更何况,这才短短数月,他都已经官至四品,难免落人话柄!”太后一脸愉,显然是不赞同这般做法。   而现在的德昌帝又岂会再任她摆布,虽是面子上还敬着她,却也不再容她插手朝堂了, “母后多虑了,让他任刑部侍郎一职也是阁老等人推荐,倒是不存在落人话柄了。在者,后宫不可干政,这些事情就不劳烦母后操心了。”   德昌帝没有在慈宁宫待太久便先行离去了,留下太后满脸阴郁。   “太后,您这是又跟皇上生气了?”平嬷嬷一进来便看见太后不太好的脸色,只当她们又是起了争执。   “哀家现在哪里能敢生皇帝的气,他现在翅膀硬了,哪里还轮的到哀家指手划脚!”   “太后……”平嬷嬷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太后这么情绪外露了,不禁怔住了。   “果然是那个贱人生的贱种!”   “太后!”这话怎可轻易说出口,可是大罪啊!   “怎么你怕什么,左右我还是太后,他就不敢拿哀家怎么办,否则怎么堵这悠悠之口!不过,他最近倒是聪明了不少,阿平,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帮他呢?”太后眯着眼问道。   “也许是突然想通了吧,毕竟这江山还是皇上自己的。”   太后轻轻抚过指尖华丽的护指,意味深长地说道,“哀家可不想要一个太在乎江山社稷的皇儿……”   丞相失宠,朝堂上各派力量竞争越发激烈,皇帝却趁机命刑部严查各部,不少官员被殃及,甚至革职查办,一瞬间,朝中人心惶惶。等过了一段时间,众人才发现,那些被革职查办的官员,竟有一大半是顾党一派,这下子,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这是彻底厌弃了顾相啊!   而这次在整件事情中起了中流砥柱作用的程云卓,众人现在皆认为当初皇上就有了栽培之心,只怕丞相怀疑,便刻意冷落,以打消丞相猜忌,后来丞相竟然扶了他一把,想必也没有料到竟是皇上的人吧!这次,顾相真是阴沟里翻船了!而程云卓,俨然取代了顾相成为皇上跟前新的大红人了,一时间,侍郎府门庭若市。   正当众人都等着看顾相的反扑,而十尺巷尽头那户住宅,始终不曾打开。   这几天,天气一直阴沉沉,这天眼看就要下雨的样子,陆长春却让阿青套了马车欲要出门,连十五不放心,本来有意要一起跟过去,却被陆长春拒绝了,她只好待在这里,时不时地猜测陆长春究竟是要去哪里,近些天,皇帝倒是没来了,这院子里冷清得很,连十五想了想,决定回一趟相府。   等陆长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而连十五就坐在门口台阶上等着,见她回来,连忙迎了过来。   “殿下!”   陆长春刚落地,便见她一脸悲伤地走上了前来,还以为发生了她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   “殿下,您去看看我家大人吧,算是十五求您了!”   陆长春怔了一瞬,绕开她回到了院中,连十五以为她这是拒绝了,一下子变得无比失落,但是还是随着她进去了。   待陆长春回到房中,连十五上去为她接下斗篷,“殿下,你若是不愿意,就当十五刚才什么都没说过吧,是十五逾矩了。”   她一向性子活泼,这些天跟着她倒是整个像变了个人似的,陆长春忽然就想到了陆半夏,她小时候也是像连十五一般,活泼开朗,自从随她去了桑落,也是这样,变了原来的性子。   陆长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日天气格外阴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下雨了,也罢,去去便回吧。思及此,陆长春从连十五手中又接过斗篷。   “回来时候恐有大雨,你带好雨具。”陆长春说完就要往外走,连十五整个人当即就欢快了起来   眼睛都亮了。   “是,殿下!”   陆长春这是第一次来相府,她抬头看了眼那上面的牌匾,普普通通,丝毫不像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该有的模样。   阿青上前敲门,连十五扶着陆长春留在他身后,等来人开了门,见是不认识的人,刚要出口问,连十五连忙探出头喊道, “吴叔,是我,十五!这是大人的故友,来看大人的!”   那管家见到连十五,还愣了一下,“你不是出门给十一大人买药去了吗?怎么回来啦?还——”等那人看到她身边带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立刻停了话头,这位是大人的故友?   连十五却等不耐烦了,她前面回来的时候都是瞒着府上的人的,他们不知道也是正常, “哎呀,吴叔,你先让我们进去再说!”   “哦哦,瞧我,都糊涂了,既是大人的故友,那便请进吧!”吴叔一面把人往里面带,一面还在想着,大人的这位故友大着肚子也不忘来看他们大人,应该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吧!这样想着,便有心跟她们多说了几句。   “大人这会儿应该在房间里,十一大人刚刚才给喂过醒酒汤,但是大人喝的太过了,说是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了,这位夫人若是不介意,老奴这就领着您过去看看。”   陆长春依旧一言不发,倒是连十五问了, “大人睡过去了?”   “应当是的,今日一天都没吃点东西,有生生喝了那么多酒,只怕是昏睡过去了,哎,大人这也不知道怎么了,从那天出门一趟,回来就成这样子了,朝也不上,公文也不批,整个人跟失了魂儿似的。这位夫人,您要是能劝劝我家大人,就劝劝他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就是铁打身体也受不了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小院中,此时,房门紧闭,只有一个连胜守着,见到她们,连胜怔了怔。   “胜大人,这位夫人说是大人故友,来看望大人的,我见是十五一起的,就将人带过来了。”   连胜盯着那个被斗篷罩着看不清神色的人,回道, “嗯,我知道了,吴叔,你先忙去吧,这里有我在就可以了。”   “诶,那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喊我。”   等吴叔走后,连十五忙问道, “连胜大人,主子怎么样了?”   连胜却没有回她,仍然是盯着那人,自从那天听完连风的一席话之后,他也开始问自己,这位到底是不是主子的劫呢?一时间,竟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她了。   “连胜大人?”   连胜醒悟过来,“大人方才睡下了,只是睡得不□□稳,殿下若要进去,就请便吧。”   这话已经算是冒犯了,然而陆长春倒是并未怪罪,他主子这样也是因为她,他这样的态度还算是客气了。   陆长春刚推开房门,一股酒气迎面扑来,她停了片刻,终究还是步入了房间。   待那扇门再次关上以后,门外连十五有些生气, “连胜大人,你怎么能那样对殿下说话呢!”   “十五,虽说你要报恩,但是你毕竟还是相府的人!”   “我当然知道啦!但是,你不能对殿下无礼,殿下她,她也很不容易的。”她独自一人从西北来到这里,还怀着大人的孩子,可是大人都不知道。   “算了,有些事,你不懂。”   不,不是的,她什么都懂,是你们不懂,你们误会殿下了,她知道,无论殿下做什么,她都不会伤害大人的!   而房间中,陆长春已经走到了床边,那人躺在哪里,似乎是睡着了,只是,从那紧蹙的眉头可以看出,他睡得多么不好。   “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顾相伤心了,长春会如何呢?大家猜一猜吧( ̄? ̄) ☆、软禁   陆长春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见他虽是睡得虽是不安稳,却也没有醒过来,便在床沿坐了下来。   “阿衡……”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他在睡梦中都呢喃着那个名字,好看的眉头此时蹙得紧紧的,额上更是出了一层细汗。   陆长春叹了口气,伸出手正欲抚平那眉头,却不想那睡着的某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忽然就紧紧抓住了那只手。陆长春微用了点力气,却发觉他握得不松不紧,却也让她无法抽离。   “阿衡?”床上的人微张开了眼,却似乎并未完全清醒过来,“阿衡你来了?”   “嗯。”陆长春应了一声,却见那人强撑着坐了起来,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搂入怀中。   “阿衡,真好,你又来了。”   陆长春挑了挑眉,他这是还没睡醒?说梦话?感觉他搁在她发顶的下巴不停地往下移,不一会儿,就到了肩膀,仿佛用尽了力气。   “阿衡,你莫要怪我,莫要不理我……”他整张脸都埋在她肩膀,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了。   “华棠,莫要再喝酒了。”顾华棠可以天真漫烂,可以意气风发,可以奸诈狡猾,却不该是这般的颓废。   “阿衡……阿衡……阿衡,你回到我身边我就答应你不喝酒了,嗯?好不好,乖阿衡?”他说这话的时候音调有些上翘,颇有些邪魅的味道,这样的语气陆长春还从来没从他口中听过,好似在哄骗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莫非,在他梦中,自己就是这么个形象?陆长春不禁有些好笑,忽然就想逗逗他, “如果我不呢?”   陆长春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怀抱紧了紧,还没等她感觉不舒服就又松了下来,随即,耳边便传来了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那阿衡,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我为阿衡准备了一个小院子,就在我院中,阿衡一定会很喜欢的,毕竟,我最了解阿衡了,呵,我的阿衡……”   陆长春听出来了, “你醒了。”   顾华棠笑了, “我梦中的阿衡是不会穿得这么整齐坐在我床边的,阿衡你想知道她总是出现在哪里吗?”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温热感,陆长春有一丝动怒,不等她说什么,那边顾华棠一边爱怜地轻吻着一边继续说道, “是床上啊,阿衡……”   陆长春闭了闭眼, “华棠,可以了,不要让我生气。”   顾华棠怔了一瞬,忽然就笑了, “不,我不要,我要阿衡,凭什么那个人能得到阿衡,明明,明明阿衡是我一个人的!”顾华棠红了眼,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陆长春听到这颇为任性又霸道的话,反而笑了,等他将她放倒在床上,正要退去她外衣的时候,陆长春看着他,无比淡定地说道, “你想如何随便你,只是,莫要压着了我肚子。”   顾华棠当场怔在了那里,然后,手上动作不停,只是比方才急不可耐相比,显得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易碎品。待为陆长春除去外衣、鞋袜之后,又为她盖好了被褥。良久,在床边坐了下来,从上往下看着她。   “阿衡,天色不早了,快些睡吧,我不会再对阿衡做什么了。”   陆长春闭上了眼,一天下来,她确实是累了, “华棠,你这又是何必?”   顾华棠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 “我答应过阿衡,要为你找人的,答应过阿衡的事,我便不会食言。”就像当年,我曾经答应过你,会为你守好这江山社稷,虽然,可能你已经不需要了。   “但是,阿衡,皇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连头都不敢抬的赵翊了,所以,不要再同他打交道了,你要办的事,我来替你办好,你安心在这里养胎就是。”   “你想软禁我?”陆长春依旧闭着眼。   顾华棠笑的深情,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让阿衡不必那么操劳。”说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阿衡,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吩咐她们,我就在隔壁,也可以唤我,我的阿衡。”   顾华棠深深地看了一眼陆长春,终究还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内陆长春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会儿帐顶,还是闭了眼睡了过去。   “大人!”见顾华棠出来,连胜连忙喊道。   “嗯。”顾华棠朝朝外面看了看,外面雨下得不小,廊子上都溅了雨水, “十五呢?”   “去厨房了,说是殿下还未用晚膳。”见主子似乎好了起来,连胜对陆长春的意见也小了不少。   顾华棠又是交代了一番,这才将目光转向一出来就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你是阿衡的侍卫?”   “已经不早了,我家主子也该回府了。”阿青不亢不卑,眼睛直视那个“陆立秋”,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他不放人就要冲上去似的。   “你倒是衷心。”阿衡什么时候有一个这样的侍卫?作为侍卫,这气质也太不容小觑了吧?果然——不愧是阿衡的侍卫!   “阿衡以后就住这里了,你请自便吧!。”但是,这人竟然能跟在阿衡身边,果然还是嫉妒啊!   “没听道主子亲口说,恐怕我不能从命!”阿青依旧不为所动。   最后,阿青还是妥协了,原因无他,陆长春这一觉睡醒,都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总不能中途把人叫醒,问她要不要回去吧,再者,雨下得大,路面湿滑,他也不敢这时候让她坐着马车回去。   而等陆长春醒来,名义上是被留在了相府养胎,在阿青看来,实则已经是被软禁了,顾华棠暗里派了不少高手将这里围住,除了这个小院,那里都不能去。阿青本有心做点什么,偏偏当事人陆长春不为所动,跟个没事人似的,只得暂且放下,走一步算一步了。   至于我们的顾相,在消沉了一短时日,终于重新打起精神来,重新回到了朝堂。   御书房内,一声巨响,满脸怒气的德昌帝将整个书案上的东西尽数扫下了桌——   “废物,一群废物!”   底下几个跪着的官员忙慌着喊“皇上息怒!”   “息怒?你们要朕怎么息怒?我们前后布置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本来就要让他再也站不起来,结果呢?他顾华棠才一回到朝堂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合着之前做的那些事就是个笑话!”一想到这次又白费了一次机会,那人轻蔑不屑的眼神,德昌帝就恨不得能亲手杀了那人才能解气。   “皇上,依臣看,打压顾相这件事实在不能操之过急,这么多年来,丞相的根基早已经扎紧,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动他,只怕会整个朝堂不稳!”   “是啊,此时动他显然是时机未到啊,依臣看,不如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将他拉下马!”   “说得轻巧,什么合适的时机,顾华棠奸诈狡猾,你以为能轻易骗过他!”饶是再恨顾华棠,德昌帝也不得不承认,他大琅满朝文武臣,没有一个能比得过那人的。   “皇上何不先扶持他人,然后慢慢分走他的权?”   “此事此前不是说过行不通嘛!只怕还没来得及,那个人就被他一声不吭地做了!”德昌帝越想越烦躁。   “臣倒是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倒是可以一试,毕竟顾相曾经提拔过他,更是表示对他的欣赏,便是前段时间皇上派他拿下了不少顾相的人,顾相也始终是没有动他。”   “你可说的是刑部侍郎程云卓?不,他不行!”德昌帝皱了眉头,那臣子本还有心再劝劝,却见他态度坚决,一时片刻犹豫了。   德昌帝坐在龙椅上,闭上了眼,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退下吧,至于程侍郎的事,容朕再想想。”   “是,微臣告退!”   待那帮大臣都走了之后,德昌帝方才睁开眼睛。他何曾不想利用程云卓来压制顾华棠,诚如他们所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同样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成为了同顾华棠争斗的牺牲品,未免不值得,同时,他还是出自桑落,又同皇姐私交甚好,就凭这一点,他也不能直接利用他。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要说:  顾相终于“金屋藏娇”啦! ☆、失踪   上回说到众臣劝德昌帝将程云卓推向帝相之争,德昌帝出于各种考虑,并未当场同意。   德昌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出宫去寻一趟陆长春,不想却只剩下一个空院子。   那院中的下人都是他命人特意挑选的,未尝没有监视之意,可现在人却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德昌帝深知陆长春是个怎样的人,她说过离去会告知他一声,便一定会派人通知他,而现在忽然人就不见了,又没有任何消息,那就有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   德昌帝顿时着急了,他对陆长春感情很矛盾,一方面忌惮害怕,另一方面又敬重崇拜。就像此时得知陆长春可能遇到险境,他觉得忧心不已,害怕是不是会有人利用她威胁到他的皇位,同时更害怕会有人对她不利。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赵翊简直都要发疯了。   赵翊一回到宫里就命人私下去查此事,又命人把程云卓给找了来。   “……皇上是说,殿下忽然间就不见了?” 程云卓算是少数知情人,皇帝去了十尺巷他都是知道的。   “程爱卿,你与皇姐乃是故交,你可曾听她说过什么?”   程云卓垂下眼眸, “回皇上,微臣此前一直忙于公务,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殿下了。”   “也罢,朕已经命人暗中去查了,但是此事还需爱卿帮忙,不能打草惊蛇。”   “皇上严重了,诚如皇上所言,殿下是微臣故交,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离开御书房后,程云卓跟着带路的小太监,一直想着此事,顾华棠便是陆立秋,他已经知道了,陆长春也是知道,只是那人却是忘记了。依着顾相的势力,陆长春在皇帝背后指点,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定当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的。   只是,不知两人相见后,她是否已经告诉了他全部?陆长春应当是在相府无疑了,就算不是相府,也跟顾相脱不了干系。但是,最让程云卓在意的是,顾华棠是否在此前就认识了陆长春,不是那个桑落庆安楼的陆掌柜,而是,皇太女赵衡!   顾相无缘无故找他问话,结果问了一堆关于桑落镇的事,而后又提拔他,更巧的是,皇帝也召见他问了一堆桑落的事。在他查找关于皇太女史料时,才发现前皇后竟然出自桑落,刚开始他还以为他们对他的态度,是因为他出自前皇后的故乡。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皇帝并非先皇后所出,按道理太后与先皇后应当处于敌对关系,如何皇帝会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提拔他。   更奇怪的是顾相,若说皇帝提拔他于理不合,那么顾相对他的态度,那就更是莫名其妙了,据说说顾相无父无母,真的就是从一介穷苦学子成为了当朝丞相,那么,顾相又是为何呢?   在后来,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史书记载死在了那场宫变中的皇太女可能就是他们桑落的陆掌柜,又曾听几位学士说过,皇太女曾经教导过几位皇子皇女,他这才意识到,皇帝可能是因着她的缘故,后来他去见了陆长春,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而这个时候,他不免想到,那么顾相呢?他对自己如此宽宏大量的原因是什么?他奉皇帝之命,连连除了他不少力量,他竟然没有追究下来,除了他曾与那人相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只是,没想到,他与陆长春缘分,原来早就输了在了顾华棠之后。   程云卓还在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前面的小太监就停了下来,朝那边过来的人行礼。   “奴才参见公主!”   原来是皇帝胞妹,玉净公主,程云卓依礼见过了,却不想没听到回应。   那边玉净公主则是被惊艳到了。她一贯觉得自己貌美,无人能配得上自己,只有一个顾华棠堪堪,只是那人却是个不好惹的白眼狼,辜负了她皇家对他的信任,也辜负了她对他的期许,遂也就死了那份心。而现在,她却在这宫中看到了这个人!   这人跟顾华棠那种邪魅妖娆的容貌不同,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颗青竹,温润清冷,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赵萱觉得,自己那颗被顾华棠伤透了的心似乎再次跳了起来,让她惊愕不已,以至于那人走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公主?公主?”   “嗯?”赵萱终于回过了神,没想到,今日来找皇兄居然还有这样的际遇, “那人是谁?”   “公主是说刚才那位大人吗?奴婢听人说,今天皇上召见了刑部侍郎程大人,只怕那就是了。”   “他就是程云卓?”赵萱此时不知作何感想,这人她当然知道了,进来风头最盛,升得最快,最得圣心的程大人,同时,也是之前被她嫌弃过的程状元。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那样般的翩翩公子,全然不像西北蛮荒之地的莽汉。   而那边宫女还在向她解说, “是呢,程大人年少有为,又长得俊朗非凡,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奴婢听说京中不少大臣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是么……”   正当赵翊紧张地寻找陆长春的下落的时候,她正坐在相府顾华棠为她准备的院子中悠闲地看书。   相府作为十尺巷占地面积最大的宅子,有一个不小的后花园,这个院子就在相府后花园旁边,同时也是顾华棠原本住的院子。可能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这几日以来,除了下了值过来瞧上一眼,顾华棠便一直待在前面书房,晚上也宿在前头,两人倒是没有什么交集。   这天,顾华棠依旧只是隔着院子远远地望着那人,却不想陆长春回头,刚好对上了他的眼睛,顾华棠想了想,便走了上前,也在桌旁坐了下来。   “阿衡,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   已经快五个月了,陆长春肚子大了不少,连十一嘱咐她多在院子中活动活动,她走累了,便会坐在院中看会书打发时间,索性她现在也出不了这院子。   听到这话,陆长春笑着看着他, “若是我说不习惯,你会放我走?”   顾华棠浑身僵了一瞬,然后也笑道, “阿衡在看什么书呢?”   这是在转移话题?陆长春移开了视线,继续翻看那本书,一边回答,“生意经。”   “原来阿衡现在喜欢看这些书么?回头我让他们把这类型的书都买回来,阿衡可以挑着看。”顾华棠一脸宠溺。   陆长春头也没抬,“我倒是没有多喜欢看这些,只是,这孩子以后少不得要继承我那家客栈,现在翻翻,权当给他做胎教了。”   这话听得顾华棠又是浑身一颤,阿衡,你有意无意地提出你腹中的孩子,是在提醒我什么?   “是么,即是这样,那阿衡你想看什么样的书,都只管吩咐他们。”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什么书我都给你找来。   忽然间,有些沉默了。   “对了,阿衡很喜欢八重樱吗?不如,我命人也在这个院子里种上几颗吧!”之前去那边的时候,院中不少的八重樱呢!   “我母亲喜欢八重樱,当年建这片民宅的时候,我留了一座给自己,为了讨她欢心,便种下了整院的樱花树,只是,她终究是没有看到花开了。”   陆长春仿佛陷入了回忆,而顾华棠却惊了,“阿衡,你,你说的留给自己的院落……”不是这里吗?   “我应当同你说过的,十尺巷第一个巷口尽头。”陆长春翻过一页。   “我一直以为第一个巷口指的是是进来的这个巷子。”原来,从那个时候自己就错了吗?顾华棠闭了闭眼。   陆长春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悲伤的人,“我道,你为何选了这么处地方,这里虽安静,却离宫中远了点。”   顾华棠睁开了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她, “阿衡,那你呢?你喜欢什么花,我给你种好不好?”   陆长春放下书,似乎在思考着,过了一会儿,方才笑着说, “海棠吧。”   顾华棠盯着她,有些不敢相信,“阿、阿衡喜欢海棠?”海棠吗?难道是……   他还没来的及欣喜,就听到陆长春继续说道, “我与我相公是在初秋相识的,那时候,满山海棠正好。”   这样美好的阿衡,站在海棠树下,一定很美吧?顾华棠觉得自己闭上眼都能想象出那幅场景,可惜,那里面没有一个顾华棠。   “阿衡……”你一定很爱那个初秋海棠花下的男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立秋:长春,听说你很爱初秋海棠花下的人^o^ 陆长春:不,你想多了,我只是喜欢海棠花。 ☆、旧友      这天,连十一正在为陆长春做例行的看诊,连十五出了小院,本想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适合孕妇的点心,却碰上了从来不靠近小院的连风。   “风大人?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偷偷摸摸的样子是要闹哪样啊?   “咳咳,是十五啊!”连风也不往里面张望了,然后以一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语气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连十五不疑有他, “我去厨房,给殿下找点吃的,殿下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呢!”   说到这个,连十五有点忧心,而连风也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差点忘了,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连十五被他突然严肃的口气唬了一跳,想也没想就随他去了拐角的假山下面。   “诶?你别紧张啊,”连风见她一脸严肃,还以为吓到她了,连忙说道,“我前段时间不是让你去西北调查那谁谁了嘛!你到底打听到什么了?最近事太多,我都忘记问你了,还有就是,你到底是怎么遇上这位的?”   连十五心里一咯噔,还以为他彻底忘记了这码子事了呢!居然今天就来问了,不过,连十五也是想过怎么应对的, “额,是这样的,风大人,你说的那位,额,村姑,”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有意的啊!“我打听过了,自从大人我们带走后,她以为大人遇到了不测,就回老家不再出门了,那里太过偏僻,我就没有在查下去了。”她也没说错的,那个桑落,可不是偏僻嘛!   “原来是这样。”连风若有所思。   连十五还以为他不信,连忙说倒, “对呀对呀,就是这样!至于殿下嘛,我回来的时候不是跑死了马嘛,然后就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却没想到原来那是家黑店,幸亏遇到了殿下,我才得以脱身!”她起初真的以为庆安楼是家黑店的,这么说也不算说慌吧?   “所以你就留下来报恩啦?”之后的事连风是听连胜说过的。   “是啊是啊!”   “哎,这也没办法了,既然是这样,那你继续跟在那位殿下身边吧,但是,我问你,你待在她身边有也段时间了,可知道她到底是干嘛来了?还有,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走丢了?”   还从来没见过连风大人脑子这么好使过,连十五心想,怎么今天却是什么都想到了?   “连风大人,瞧你说的,这我哪里知道啊,你想想,殿下真要做什么事,还能让我发觉嘛!至于孩子的父亲,”可不就是咱大人么,“我遇上他们的时候就没见过,我也不清楚啊!”我必须不清楚啊,连风大人您就别问了!   “嗯嗯,也是,她心思缜密,的确是非一般人能猜到的!”连风沉思了片刻,见连十五还站在那里,“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要去厨房吗?快去啊!”   “欸?哦哦,我这就去!”连风大人,你的心思也很难猜啊!   连十五走后,连风一个人走现在那里想了想,满眼复杂地望了眼那边院落,终究还是离去了,也正因如此,他没发觉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两个人。   半盏茶前,顾华棠在会客厅接见了程云卓。   “程大人上次来我相府是为拜谢提拔之情,如今你凭着自己的努力官至刑部侍郎,何以又登我这陋巷?”   顾华棠满脸不以为意,程云卓却不敢掉以轻心,此人已非那个桑落的傻伙计了,他是掌握着整个大琅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连皇帝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顾大人严重了,微臣也只是侥幸,蒙上不弃罢了。”   “呵呵,你程云卓的确是侥幸,就凭你做过的那些事,都足以让你死上几百次了!”若不是因为你是从桑落来的,你以为你当真能安然坐上这个位置?   程云卓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杀机,的确,他此前奉圣命把不少顾党拉下了马,与此事有关的官员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不同的处分,就只有他仍然不受影响。若说此前他怀疑顾华棠的不杀他原因,现在他几乎是肯定了。   思及此,他笑了笑,那笑容与陆长春甚是相像,一样的云淡风轻。   “得顾大人的不杀之恩,云卓感激不尽,只是,有一事云卓不解,为何大人单单放云卓一马?难道就因为云卓来自桑落?”程云卓看着上方的人,表情不变。   顾华棠忽然就笑了,那一笑仿若满树繁花齐放,惊艳了时光。   “你是个聪明人。不过,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件好事,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曾见过你。”   这是要他放弃查下去?   程云卓笑道, “云卓在家乡有一故交,近期她来京城寻她夫婿,云卓有心帮她,却不想这几日不见了她人。”   两人都是聪明人,程云卓这话是在表明立场,此次他来与皇帝无任何瓜葛,只是代表着一个故人来找人。顾华棠自然也明白了,只是却更加烦躁,虽然面上仍然是不显。   “程大人倒是好心,连人家夫婿都帮忙找,还真是有心了。”他也曾说过要帮她寻人,但是却迟迟未有动作,只想一拖再拖,这人倒好,却要赶着上来!   程云卓敛目, “云卓对她一见倾心,她虽嫁了他人,只要她幸福,云卓便也满足了。”   “你放肆!”顾华棠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盯着眼前人的眼睛里似乎都要冒出火来。   那人是他的心头肉,骨中血,她有了夫婿都已经让他心如刀绞,这人又凭什么对她有那样的心思!亏他之前因着他出自阿衡的桑落一直对他百般照顾,他倒好,对他的阿衡起了那般龌龊之心,简直是,其心可诛!   顾华棠这般外放的威压倒是让程云卓想起了此前在桑落的时候,那次他也是这般,得知他的心思,一瞬间变得无比暴戾,情绪外放,那时候他便怀疑他非常人,如今倒是解释得通了。   “云卓只是思慕佳人,大人何以‘放肆’言之?”   程云卓依旧一派淡然,宠辱不惊,顾华棠却笑了,又坐了下来, “好一个程侍郎!”   他是故意激怒他还是其他,顾华棠已经不在意了,他在意的是其他的事, “所以说,阿衡腹中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程云卓扯开了一丝微笑, “所以说,陆掌柜果然在相府?”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终于,顾华棠首先妥协下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他的弱点。   “她确实在我府上。”   他们果然相识,程云卓暗暗思索。   顾华棠与程云卓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喧嚣声,程云卓只觉得一阵风卷过,顾华棠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不等什么,他也快步踏进了院中。   “阿衡!”   顾华棠以为陆长春出了什么事,也不再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会武功了,直接用上了轻功飞奔过来,等进了院中一看,才发觉原来是之前养的那只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这里,此时正趴在陆长春脚边撒娇,陆长春淡定地摆着棋谱,而阿青正打算拉开它,旁边还有几个不知所措的丫鬟。   这场景看得顾华棠有些懵,陆长春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他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态度。   “阿衡,你莫要怕,我现在就把它撵走。”顾华棠轻声说道,那话中的宠溺都快要将人溺死。   偏偏那狗见了主人来也依旧是不为所动,一个劲地在陆长春脚边蹭,陆长春看了它一眼,方才抬头看向了顾华棠,这时候方才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另一个熟人。   “云卓。”   程云卓笑道, “长春,好久不见。”   连十五从厨房里回来之后,刚进院子里就发现气氛不对。那边殿下跟不知何时来的程大人下着棋,气氛融洽,而坐在一边的自家主子,却好像头顶着乌云,有些阴森可怕!   连十五本有心问问阿青,但是他只顾靠着树干当柱子,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了。   “大人!”连十五行了个礼,果然见她家大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十五正打算经过她家大人去那边桌子,忽然就被顾华棠喊住了。   “等等!”顾华棠似乎这才回回过神来,问道, “这是厨房给阿衡做的?”   “嗯?是啊!”连十五有些不明所以。   “给我!”顾华棠直接站了起来。   “啊?”不等连十五反应过来,只见她家大人接过了托盘就往那边走,她连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不记得小哈巴狗啦?~(≧▽≦)/~ ☆、丑丑   上回说到顾华棠接过了连十五从厨房取来的点心,直接往陆长春程云卓两人方向走去,连十五也连忙跟了上去。   “阿衡,你该休息了,吃点东西吧!”   陆长春头也没抬,依旧看着棋盘,程云卓见状笑道, “这一局也下了有一段时间了,看来短期内是无法分出胜负了,不如就此搁下,待日后有机会再比不迟。”   陆长春这才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顾华棠,方才搁下棋子笑道。   “我幼年心高气傲,自问在棋艺上不输任何人,四处寻人比试,鲜有敌手,不想,时隔多年,倒是遇上对手了。”   “云卓之幸。”   这两人谈笑风声,顾华棠恨不能掀翻那张棋盘,却还是得忍着。   “阿衡……”   陆长春看了眼连十五,连十五会心,喊了那几个站在角落的丫鬟来撤下了棋盘,空出桌椅。   顾华棠这才放下东西,又给她斟了杯茶水,方才坐下。   大人可以不管程大人,连十五可不敢怠慢了她新主的故友,便也为他倒了杯茶水,方才站到了陆长春身后。   “阿衡,你若喜欢下棋,我以后便日日来这院中陪你下就是了。”   在陆长春面前,顾华棠总是将姿态放得很低,其他人也早已习惯,但是这场景看在程云卓眼中,就不是那么习惯了。顾丞相应该是意气风发,目中无人的,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倘若朝中那些人见了,也不知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而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熟稔。   陆长春没有接顾华棠的话,也没有迎上他宠溺的眼神,顾华棠有心缓解一下气氛,看到仍然趴在陆长春脚边的哈巴狗,便笑道:   “这只狗长得倒是跟包子铺那家的颇为相似。”   陆长春勾起唇角, “是相似。”   见她谈起狗的时候似乎心情不错,顾华棠连忙道,“阿衡,你若是喜欢,我让他们在这院中盖个狗窝,以后包子就养在这里!”   陆长春挑了挑眉,看向了他,似笑非笑, “你叫它包子?”   “是啊,可是有何不妥?”   陆长春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换了个问题, “你从何处得来的这狗?”   顾华棠不疑有他,以为她感兴趣,便告诉了她, “是此前连风买来解闷的,那时候它还小,我便让他们养着了。”   “哦?居然是这样?”陆长春勾唇一笑, “它生得这样一副模样,确实是不讨人喜欢,你让他们养着也正常。”   陆长春分明是笑着,但是听着的三个人都仿佛感觉到了一丝不愉,顾华棠首当其冲,他一直关注着陆长春的心情,有丝毫的变化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只是,她究竟为何有些忽然不开心了,他却不知道了,当即他便有些不知所措。   程云卓也发觉了她情绪的变化,只是,他想到的却是,以前的陆长春是个喜怒哀乐从不让人轻易察觉到的人,如今的这种改变,却是因为旁边的人,让他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但是面上仍然是不显。此时,见气氛又有些僵,他笑着说道, “这狗也叫包子,倒是巧得很。”   “什么巧?”顾华棠不明所以,刚才阿衡听到它叫包子也问了一句。   “家乡有户人家养了只狗,也叫‘包子’罢了。”这话是陆长春说的,不等顾华棠说什么,她又道, “依我看,这畜生生得如此丑陋,干脆叫丑八怪得了。”   “……”   没得到回应,陆长春看向那个愣住的人, “怎么,你不愿?”   这颇有些任性的语气让顾华棠简直招架不住,他何时见过这样的阿衡,她在他面前总是冷静自持的,这样像个愿望没被满足的小女孩模样的阿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让他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涩,这样的阿衡,终究还是不属于他。只是,不知为何,刚才那句话有些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似的。   “不,怎么会呢!阿衡,你高兴就好。”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听你的,阿衡。   陆长春避开了他的目光,看了眼脚边撒娇的哈巴狗,用脚尖轻轻地蹭着它的下巴,那小哈巴狗舒服得眯了眼。   “即使如此,那就叫丑丑吧。”   “丑丑?”顾华棠重复道,不想,话音刚落,那被蹭得舒服得眯着眼的小东西似乎听到了什么,迅速地爬了起来,四处张望着。   这一幕看得众人一愣,顾华棠试着又唤了一声,“丑丑——”   果然,那小东西立刻朝他望了过来。   程云卓见状笑道, “看来,它喜欢这个名字。”   “以前怎么唤它,它都不理不睬,没想到,它是不喜欢‘包子’这个名字。”顾华棠也是一阵恍惚, “阿衡,看来小东西跟你很有缘呢,你要不要留着解闷儿?”   “你莫非是厌烦了这小东西?你若是烦了,扔了就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畜生而已。”陆长春话里听不出喜怒,但是顾华棠就是觉得,她比之前更加生气了。   “阿衡,你莫要生气,你不想养,我养着就是,你若是想见它,我便让她们牵了来给你瞧瞧。”   陆长春没有看他一眼,“你身为一国丞相,不该在此待太久,我跟程大人还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之后,你再派人来送吧。”   程云卓笑道, “不敢。”   顾华棠无法,只能先应下, “好,那你们先聊,有事吩咐下人。”   程云卓走后,相府书房。   已经恢复到朝堂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丞相的顾华棠看着下首的人,问道, “人走了?”   “是!”   一阵沉默,连胜问到, “主子,要不要派人看着点程侍郎?”   要说程云卓今日来仅仅只是为了拜访故人,他们可不会相信,都是浸淫官场的人,再白也白不到哪里去,从来都不缺那种当着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人。   “不用了,我相信阿衡。”程云卓是阿衡信任的人,他不必担心他会做什么,除非是阿衡的主意,而阿衡,你会怎么做呢?   “但是……”最不该相信的,难道不应该是那位殿下吗?如果她利用程侍郎传出点什么消息,但凡走漏了一点风声,都对他们不利。   “就这样吧,你去把十一喊过来。”   连胜知道主子这是想问那位殿下的情况了,每次十一为她做完例行的诊脉之后,主子都会把人喊过来问一遍。能做到想他家大人这样,真的是很不容易,而那位却是看不到这份真心了,连胜有些为自家主子不值得。   而这一想,就耽误了点时间。   “连胜?”   “是,大人,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陆长春:你竟敢将我送给你的礼物说是连风买的? 顾华棠:连风,谁让你瞎说的,快来认错! 陆长春:还将它交给别人养, 顾华棠:连风,谁让你养着丑丑了,还不给本相送过来! 连风:我到底做错 ☆、赐婚   自从程云卓来过一次相府,后来又来了几次,隐约有成为相府常客的趋势,而这样一来,便有人坐不住了。   御书房内,程云卓不卑不亢地立在案前,上方的皇帝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暴戾之气了。他有头风病,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发作,发作起来往往什么都听不下去,狂躁得只想毁灭一切,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好了不少,现在又开始有发作的迹象了。而这一切,都与一个人有关。   “朕再问你一次,你到相府,当真只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   “回皇上,兹事体大,微臣不敢有所隐瞒。”   德昌帝一贯多疑,轻易不会相信任何人,他说他去相府只是为了让顾相相信他的立场,从而好配合自己将顾相一网打尽,但是他却不敢相信。近来朝中已经有人在说他归顺了顾华棠,焉知道,他是假装取信顾华棠,还是当真归顺了那边?只是,现在皇姐尚未找到,他又孤立无援,只能相信他了。   “朕自当是相信爱卿的,只是朝中人言可畏,爱卿也要注意个分寸。”   这是在敲打自己?   “这说明,微臣制造的假象已经有初步的成效了。等所有人都相信臣是顾相的人,顾相也打消了对臣的怀疑,那时候就好开展计划,一举将他拉下马。”   “嗯,爱卿说的在理,那就依爱卿所言,你只管放手去做。”   显然,德昌帝被他所描述的前景给诱惑到了。   等程云卓走后,德昌帝按住一阵阵发疼的脑袋,将门外守着的人喊了进来。   正是御前总管太监常禄。   “你刚才都听到了,你觉得朕该相信他么?”此时德昌帝显得格外沉稳,与之前那个有些急躁的帝王判若两人。   常禄低眉顺眼, “老臣惶恐,万不敢揣测圣意。”   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回答,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回答,不敢揣测圣意,但是常禄这话听在赵翊耳中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他只觉得头更疼了。   “你就看着吧,常禄,看看朕是如何将那人压在底下,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朕才是大琅唯一的皇帝!”德昌帝眼睛发红,显然是快要发狂了。   而常禄依旧平静, “皇上多虑了,您姓赵,自然是大琅的皇帝。”   “哈哈哈!”   德昌帝发疯了,常禄从善如流地步出,吩咐小太监去请御医。   而皇宫的另外一处宫殿,宫人们都诚惶诚恐的候在殿内,生怕上方的公主更加生气。   “都是一群废物,让你们去打听一下前朝近来发生了什么事都打听不全,要你们何用!”   玉净公主砸了手边的茶壶,吓得一干人等都跪满了地上。   自从那日看到程云卓之后,她便无法再忘记那个谪仙般的男子,她贵为公主,自然不会亲自去找他,便让宫人们去打听,没想到她们一个个的,什么都没打听到,这让她气急了。   “殿下,奴婢听说,今日皇上好像召见程侍郎了,公主何不去看看?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自然是不会怪罪的。”一个站在玉净公主身后的宫女这样说道,显然是大宫女。   “他今日进宫了?”   “是呢,好像就在御书房。”   玉净公主想了想,还是坐了起来。   “本公主千金之躯,岂能亲自去找区区一个臣子,不过,倒是很久不曾见过皇兄了,皇兄后宫空置,我这个做妹妹的,理应多关心关心,”玉净公主随手一指, “你,去,到御膳房给本公主取些参汤来,本公主要去看望皇兄!”   “是!”   玉净公主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德昌帝早已离去了,问了宫人才知道,他头风病发作了,去了寝殿,一行人遂又往皇帝寝宫走去。   等到了地方,常禄依旧是守在门外,赵萱走了上去先发制人。   “常总管,我皇兄好端端的为何会发头风病?你们这些身边的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常禄作为宫中的老人,连皇帝都要敬他几分,何曾受到这样对待,尽管心底不愉,面上还是不卑不亢, “回公主,陛下一直就有头风病,只是近来发作得少了,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发作了。”   一个妹妹,却连自己兄长的身体如何都不知道,真真可笑。   “那也是你们这些底下的人伺候的不尽心!”   “是,公主所言极是。”   见他油盐不进,又是皇兄身边的总管太监,赵萱也不好太过为难,便进了殿门,看望赵翊去了。   正当朝中纷纷都在猜测,是否程侍郎转身投入了顾相的阵营,这时候,皇帝却为他赐婚了,正是玉净公主。   众人都明白了,这是皇帝在安抚拉拢人的意思啊!这一场联姻下来,程侍郎就是他皇家的驸马,成为皇亲国戚,怎么也会站在皇帝一边。   一时间,程云卓又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巴结对象了。   慈宁宫,太后发了好一顿脾气。   “母后这又是何必?”德昌帝岿然不动,任随她将气撒在宫人身上。   “皇帝,哀家跟你说过,玉净的婚事不劳你费心,再者,程侍郎是万万不可!”   “朕贵为一国之君,又是玉净的皇兄,为她赐婚本就是人之常情,况且,母后一心想要为玉净寻一个佳婿,可曾想过她自己的心思呢?”只怕她也想不到,这门亲事还是玉净亲自向他求来的。   “你什么意思?”   赵翊笑道,“母后不如亲自问问玉净,朕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陪母后多坐了。”   赵翊说完就走了,太后却陷入了沉思。   听皇帝的意思,似乎是玉净看上了那程侍郎,可是,她却是如何都不愿玉净嫁给一个出自桑落之人的,但是,如果是她自己想要的,她又该如何呢?   外面一片热火朝天,相府却是依旧平静,大家都有着颇为看不懂。照说,程侍郎卡在圣上与丞相之间,而此前程云卓确实是有靠近顾党阵营的意思,现在皇上横插一脚,打算把胞妹嫁给他,那就是在拉拢,不让他偏向顾党,这时候,顾相本该是反抗才是,至少采取一些措施,好让大家明白他是不惧皇权的,至少让程侍郎明白,对于他的投诚,他是看重的,也好让其他想投靠或正在投靠的人不至于寒心。   但是,转眼半月过去了,相府的确是没个消息传出来。   而此时的相府后花园,他们的丞相大人正在陪佳人闲逛。   “阿衡,你小心脚下,不若我搀扶着你吧!”陆长春每移一步,顾华棠都无比的担心,她现在肚子越来越大,顾华棠巴不得她就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但是,他又不忍心关着她,怕她闷着了。今日难得天气不错,又值他修沐,他便带着她在这园子里逛逛。   “无需。”陆长春言简意赅,另一边还有连十五搀扶着,她自觉没那么娇贵。   顾华棠也不坚持,她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场景,倒是有些像普通的夫妻在逛着园子,这样他觉得像吃了蜜一样,心里无比的满足。   他忽然笑的比满园的花朵还灿烂,陆长春自然是注意到了,不光是陆长春,另一边的连十五也看到了,她还从来没见过她家大人这么开心呢,就是觉得,嗯,怎么说呢,有些傻!   陆长春看了他一眼,又回到了面前的花簇上面,勾起唇角,“想什么想得这么开心?”   “阿衡,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   他眼中透露出一种隐隐的渴望,又小心翼翼。   “这是豆绿?”   这是在转移话题?顾华棠压下心底的失落,看向了那簇嫩绿的牡丹花。   “嗯,阿衡喜欢吗?”   “牡丹太过华贵娇嫩,相比而言,还是山间海棠的那份顽强更让人喜爱。”   “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让长春说喜爱海棠,都有种表白的赶脚!(捂脸)(?_?) ☆、来客   这天,程云卓从宫中下了值回来,刚到府门口,便有小厮跑了过来,看上去十分着急。   “莫急,有话慢慢讲。”程云卓微笑着安抚,果然见他平静了不少。   “大人,公主来了!”   程云卓微讶,一边往里面走, “公主?”   “是啊,大人,来了有一会儿了,说是要等您回来,现在就在大厅,程叔说让我们早点到门口跟您说上一声!”   “嗯嗯,你们做得很对。”   “那大人您可要现在就去见公主?”那位公主殿下脾气可不算太好,得提醒一下大人呢!   “不急,待我换过朝服。”   他们家大人真是淡定从容啊!   等程云卓换了一身常服过去,赵萱已经在厅里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她一向是众星捧月的待遇,人人见了她都得行礼,只有别人等她的份,就没有她等别人的理。自从德昌帝为两人赐婚以来,依大琅的惯例,未婚夫妻本该经常见面培养感情,可是他却是连一次都没有邀请过她。考虑到她的身份可能让他感到惶恐,她都自降身份亲自出宫来寻他了,可是他倒好,居然将她晾在这里许久!简直是不可饶恕!   “微臣见过公主,让公主久等了。”程云卓踏进大厅,一身常服更加温文尔雅,几乎让赵萱忘记了自己的愤怒。   “程大人还真是公务繁忙!”这句话是不满了。   程云卓并不在意,径直走到一边椅子上坐下,任凭首位上的人一脸不快,等下人送上了茶水,他呷了一口方才不急不缓地问道,   “不知公主今日来微臣府上有何要事?”   赵萱听了这话又是气恼,“这天下都是我皇家的,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非得有事才能来吗!”   程云卓依旧温和, “公主言之有理,既是公主无事,微臣那里还有公文尚需处理,就不陪公主闲坐了,公主有事尽可吩咐下人。”   程云卓说完这话就要起身离开,赵萱一下子砸了手边的杯盏,站了起来, “好你个程云卓,你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程云卓笑了笑, “公主此话从何说起?微臣岂敢对公主无礼?”   赵萱看见他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就生气,跟以前的那人何其相似,可谁都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到这里,赵萱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说道, “程云卓,你我的婚事是我皇兄赐下来的,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面上的事,本公主希望你能注意好分寸!”   也不算太蠢,程云卓勾起唇角,微敛了眸子, “既然公主知道微臣心不在此,为何又要求下这门亲事呢?”   他自然是知道这门亲事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过都是在逢场做戏罢了。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是赵萱就是以为他在嘲笑她不知廉耻,当即不禁恼羞成怒了。   见她没了话说,程云卓笑了笑,“公主请自便吧,微臣先去书房了。”   直到他离开,赵萱都依旧在生气,只是不知道是在生他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她只是觉得与其让母后给自己找个贵族的纨绔子弟,还不如她自己选个长得不错,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才俊,最好是不输给那人。刚好这时候她看见了程云卓,他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于是她就去求皇兄赐婚了,她知道皇兄在拉拢程云卓,这时候她主动点,促成这场皇室与重臣的联姻,大家都皆大欢喜不是么?   可是,他一个穷乡僻壤来的,怎敢嫌弃她!只有他巴结她的份才对!这一切都偏离了赵萱原本的想法,让她甚至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自这之后,京中的人都发现,玉净公主与准驸马程侍郎感情似乎挺不错,虽未见到两人一同出游过,但是公主的车驾却时常出入程侍郎府上。加之民间传言玉净公主美丽不可方物,而这程侍郎又是众所皆知的貌比潘安,是以众人都言两人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些八卦自然是瞒不住连十五的,她知道这京中大大小小的八卦,以前是为了打探消息,现在又多了一个供陆长春解闷,是故这些言论一出,连十五想都没想就到陆长春面前说去了。   “……遥言!绝对是谣言!”   陆长春正修剪着一盘盆栽,不知她为何忽然如此义愤填膺。   “为何如此说?”   “那还用问嘛!像程大人那样的人物,怎么会跟玉净公主感情不错呢!”连十五一脸理所当然。   “听上去你似乎对玉净颇有见解?”陆长春很认真地剪去多余的枝丫。   “额,我忘记了,她是您妹妹,其实吧,我也没什么意思啦!哈哈哈……”连十五这才想起来,那位公主可不正是眼前人的皇妹嘛,她还是少说几句为好。   但是显然陆长春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在桑落,所以,你但说无妨。”   “额,那我真的说了啊!”连十五也没多想,随即同她道来, “殿下,您是不知道那位玉净公主有多刁钻刻薄!除了那一身的刁蛮任性又高傲,实在是半点皇家公主的气度都没有!有一次,我有事经过皇宫,刚好碰见她处罚宫女,啧啧,那花样多的,那宫女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所以说,你有什么事是需要经过皇宫的?   “还有哦,有一回太后寿诞,请了好些大臣的千金一同入宫,就为了给她寻一个伴读,谁知道,她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位小姐生的相貌丑陋,胸无点墨,把人家弄的下不来台就算了,那位小姐到现在都没有相到人家呢!还有还有……”   连十五说了一堆关于玉净公主的“丰功伟绩”,口都说干了才停下来,最后还不忘总结一句——   “所以说,程大人怎么回喜欢她呢!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啊,殿下,我可不是说她就是牛粪,我就是比喻哈~”虽然殿下说了只有一个妹妹,但是毕竟都是一家人,她说了这么多,殿下不会生气了吧?   陆长春只是笑了笑,并无怪罪的样子, “她以前总是唯唯诺诺,不想现在倒是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果真是世事难料。”   “宫中只有她一位公主,又是太后所出,皇上的亲妹妹,就是变了性情也是很正常的。”   “是啊,毕竟只有一位公主。”   陆长春笑得高深莫测,让连十五有些不太明白,她有心问问,但是她只顾修剪着另外一盆花,似乎已经没了谈下去的兴致了,她也只好放弃了询问。   玉净公主时不时拜访程侍郎府邸,在外人看来只是正常的未婚夫妻的相处,增加了些谈资罢了,但是放到侍郎府上的下人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玉净公主太难伺候了,每来一次都让所有人如临大敌,苦不堪言。但是偏偏她是公主,连他们大人都不能拿她怎么样,他们也就只能忍着了。这不,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就开始嫌弃茶水太烫,又嫌弃茶叶不够好。   拜托,他们家大人可是清官,从来不受任何贿赂,供奉也就那么点,还得付他们的工钱,他们大人一向大方,是从来不肯亏待他们这些下人的,这样一来,哪里还有闲钱买那么顶尖的茶叶?更何况,您既然嫌弃我们府上的茶不好,那您干脆就别老往这边跑啊!宫中一大推人伺候不说,吃喝自然比外面高了不止一点。   虽然抱怨是抱怨,但是面上大家还是得好生伺候着这位主,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位大佛,程府的下人们皆是送了一口气。程叔是程夫人不放心儿子在京中的府邸无人管事特地派来的,现在是这里的管家,见大家也不容易,便宣布打赏众人,正当众人欢喜不已,门口的小厮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跟他说,门口来了几个人,说是要见他们家大人。   程叔觉得奇怪,但凡他家少爷的同僚,都会提前送上拜帖,这是京中的规矩,这没个拜帖就直接找上门的,除了公主,还真没有旁人,于是,他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亲自去瞧瞧。   程叔刚到门口,就见到了一个一身贵气,却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跟一个长得很讨喜,看上去很机灵的小伙子站在了门口一辆马车前面,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   “请问可是两位想见我家大人?”程叔私下称程云卓为少爷,但是在外人面前却还是叫“大人”。   只见那个小姑娘先是礼貌地问了个好,然后才道出目的, “我们是从桑落来的,想找程云卓程大人打听些事情,还有,程夫人托我们捎来了一些衣物,并一些家乡的吃食。”   “哎呦,你们是从桑落来的啊!好孩子,就你们两个人来的?快些进来!阿虎,还愣着干嘛,帮忙搬东西啊!”   那小厮本来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居然是大人的乡亲,听到这话,连忙上去帮忙一起去搬马车上的东西。   程叔一边让两人进去,一边又让人去通知他家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嗨,大家好,作者君又回来了! 不过,大家猜到这是谁来了吗 ☆、闹心   上回说到程侍郎府来了客人,管家程叔发现居然是家乡来的人,忙将两人迎了进去,又让人通知了程云卓。   程云卓本来在书房,听说家乡来了客人时还有些不明所以,等到了客厅一看,居然是陆半夏跟李小七。   “你们就两个人从西北来了京城?”程云卓微蹙眉头,程叔少有出门,不认识他们两人也就罢了,他也算庆安楼常客了,自然知道的,更何况,他们府上与庆安楼又有渊源。而这两人,年纪不大,倒是敢两个人就单枪匹马地跑到京城,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不测,又如何是好?此时,他就如一个兄长,关心着两人。   “也不光我们两人,我师傅也来了。”陆半夏依旧面无表情,程云卓也知道她就这样的性情。   “哦?云伯也来了?怎么没见到他?”   “云伯说他一大把年纪坐了这样许久的车累了,先找到客栈住下了,我跟半夏就找过来了。”小七连忙解释。   “京中的客栈总是人来人往,太过嘈杂,不是能好好休息的地儿,这样吧,你们这几日都住在这里,待会儿我让他们去接云伯。”程云卓直接决定了他们的住处。   陆半夏没有反驳,只是问道, “程大人,我们来是想找我阿姐的。”   “对对对!我们就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掌柜的在哪里?”   “之前阿姐还往家里寄信,可是近半月以来,就毫无音讯了。”   程云卓早就知道他们的来意,“所以你们就直接来找了?”   “我们知道二公子您现在是当了大官了,想着兴许您能知道呢!”小七期盼地望着程云卓。   “我倒是知道,只不过,你们可是知道陆立秋是谁了?”   两人一阵沉默。   “看来是知道了。”程云卓沉吟, “我确实知道陆掌柜在哪里,但是,她现在不能见你们,我一时间无法同你们解释清楚,总之,她平安无恙。”   “你能见到我阿姐。”这是个陈述句。   果然不愧为陆长春亲自教养的,这份气度与沉稳远不是宫中的玉净公主能比拟的。   程云卓笑道,“我确实才见过她,待过几日,我再带你去见她,但是,你得答应我,隐瞒自己的身份。”   陆半夏定定地看着他, “我阿姐现在是在宫中,还是在相府?”   程云卓越来越觉得这位掌柜妹妹不错,“过几日你便知道了,至于现在,我让他们准备了客房,待会告诉他们店名,让他们去接云伯,你们先歇歇,我们晚上再详谈。”   李小七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似乎事关重大,便只是听着,而陆半夏,她有一堆疑问,但是他既然这样说,她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便跟着下人先去客房了。   于是,陆半夏一行人便在程府住了下来。程云卓本想寻个时间带陆半夏去见她阿姐一面,却不想   发生了一件事,让他脱不开身。   镇南王世子在街上调戏了一位姑娘,还将她劫回了府上,不想,那姑娘却是吏部尚书的千金,不堪其辱上吊自尽了,吏部尚书只有这一个女儿,却要白大人送黑发人,悲痛之际上了御状要状告镇南王世子,说是要杀人偿命。   镇南王跟皇家是有渊源的,算是当今皇帝的堂叔,他为人懦弱,只有一个男丁,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个儿子,断然是不肯让他就这么没了的,遂两人就在朝堂上争了起来。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民间也都在看着,皇帝无法,只得交给刑部去查办。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尽忠多年的老臣,一个没处理好就可能让大家都不满意,刑部也觉得遇上了难题,于是商量了几天都没个结论。   程云卓每日都不在府上,陆半夏一行人也只能待在这里等他处理好事情,好去见她阿姐。   可府上的下人们就不这样认为了,此前玉净公主把他们折磨得怕了,现在忽然见了一个相貌不输玉净公主,性子比玉净公主好上几十倍的姑娘,还是他们大人的旧识,他家大人每次回来了都会问几句那位陆姑娘的事,这让他们不禁浮想联翩,更加肯定那位住在他们府上的陆姑娘跟他们大人关系不一般,一想到他们家大人同玉净公主的婚事,又不禁为她感到难过。   那位姑娘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呢,真是可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寻找爱郎,他却被赐婚给了公主,真真是比那话本子里的故事还感人呢!他们决定,一定站在陆姑娘这边!   正当他们这么想,他们口中的陆姑娘却打算出门了。   “去街上?”陆半夏跟小七来的时候,云伯正跟管家程叔聊老年保健的问题。作为桑落有名的大夫,程叔依然是认得云伯的,毕竟他还曾去过县府为他家老爷夫人看过病,而这时候,程叔也才知道原来这几人来自庆安楼,其中一位更是陆掌柜的妹妹,他就更不敢怠慢了。   “年轻人去街上逛逛也没什么,这京中繁华得很,多的是有趣儿的玩意。”程叔也插了句。   “我们就像到处看看,来了京城这么多天,还没好好看看呢!对吧,半夏。”   “嗯。”陆半夏应了声。   云伯自然没程叔想的那么简单,“丫头,你当真是想去逛逛?可别惹出了什么麻烦啊!”她要控制不住去找陆长春,到时候被发现了可不是好事。   云伯的意思半夏自然是知道的,这几天,小七也知道了她们姐妹俩的真实身份,虽有惊讶,却也没更多的反应了,他知道她们瞒着大家也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迟早会知道。因此,听了云伯的话,他当即也明白了。   “云伯,你放心吧,有我小七在呢!”   小七虽然性子欢脱,但是的确不会冲动,见他们坚持,云伯只得松了口。   陆半夏跟李小七真的只是想出来逛逛的,当然,顺便听听八卦,打听点消息。于是,他们就坐在了茶楼里。底下说书先生正在讲最近京里发生的,也是大家最关心的案子——镇南王府与吏部尚书的恩怨。   小七听得有些糊里糊涂,便凑到陆半夏旁边问道,“那位镇南王权势很大?”   “不,他本身没什么实权,只是个世袭的王爷,但是他是皇帝的亲堂叔,只有一个儿子,是要继承他王位的,若是办了世子让他绝了后,不禁皇室脸上无光,皇帝那里也得有个交代。是以,这才有些难办。”   “但是依他们所说,这位尚书大人不肯善罢干休啊,也是,人家也就一个宝贝女儿!”小七感慨道。   “镇南王现在就拿着唯一的继承人当挡箭牌,如果他还有其他儿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七觉得都快要被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给弄混了,但是他听到了一件事。   “他们说那个世子的腿是给丞相打断的,那个丞相,不会说的是立秋吧?”没想到立秋还有那么霸气的时候啊!   “这朝里不就一个丞相。”   “那也是!立秋打得好啊!”   “他早就不是立秋了,以后别叫这个名字了。”陆半夏一脸不高兴,小七自然知道她还在生陆立秋的气,一时间也不敢再去惹她更生气了。   “那啥,要不咱们去十尺巷看看?”他现在就住在十尺巷,去瞄一眼也没事吧?   “不去了,闹心!”陆半夏起身就要离开,李小七连忙扔下碎银跟了上去,结果刚到门口就见她停在了那里盯着一个方向不眨眼。   小七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辆光是外表就十分风骚的马车,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顾”字。   “这是?”这是丞相的车驾吧?瞧着周围的人都一副如避蛇蝎的样子,想到他之前在庆安楼的表现,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我们回去吧。”正当小七想着如果陆半夏实在忍不住往上冲他就拼了命也要拦下她的时候,陆半夏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小七当场就愣住了。   “欸?欸,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我还在回程的车上漂(╥﹏╥) ☆、见面   镇南王世子还是死了,他在画舫上与人同争一个花魁娘子,动起了手来,结果失足掉进了河里,淹死了。   镇南王本来想追究责任,但是世子是怎么掉水里的大家都看在了眼里,还就是真的是个意外,这下子叫王府这口气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京城百姓都觉得是出了口气,就差拍案叫好。往日里这位世子爷在京城里胡作非为,仗势欺人的事就没少做,可没谁治得了他,这次尚书千金的事大家都议论纷纷的,就指望着能好好教训教训他,结果拖了几天,他倒自己淹死了,还是为了抢一个青楼女子,真真成了个笑话。   而更好笑的笑话是,有人发现镇南王在外面养了一个小妾,那个小妾已有了身孕,这事让镇南王妃知道了,她刚失去了孩子,正悲恸不已,却得知这个消息,更得知镇南王欲接回那个小妾,当场发飙,直接找上了门把那小妾给活活打死了,孩子自然也没保住。   尽管镇南王气的快炸了,但这事毕竟是他自已做的不对,闹大了也只是更丢面子,只能闭了嘴。   这件事也算是结束了,刑部闲了下来,程云卓也就闲了下来,于是,带陆半夏去见陆长春的事也就提上日程了。   这天天气不错,陆半夏换了身丫鬟装扮,早早地就等在了前门,就差程云卓来了就走。   程云卓没让她久等,不一会儿就带着小七来了,见她看向了小七,便笑道,“云伯已经在马车上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嗯。”   “也好,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这次去丞相府,小七是车夫,云伯是从家乡来的大夫,而陆半夏,则是服侍大夫的丫鬟。   到了相府,陆半夏没看见陆长春,倒是先看见了阿青。趁着程云卓与连胜说话的时候,阿青不露痕迹地走到陆半夏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见我阿姐。”陆半夏目不转睛盯着地面,敬业地扮演着一个本分的丫鬟。   阿青还想再说什么,那边程云卓同连胜似乎已经结束交谈了,陆半夏得亦步亦趋地跟着程云卓,便没有同他在说下去。   等到了那个院子,看到了同她阿姐在一起的人,陆半夏差点失态地冲了上去,幸好陆长春一个眼神看了过来。   “云伯,好久不见。”陆长春就像一个许久不见的熟人般同云伯打招呼,而云伯也微笑道,   “陆掌柜!”   程云卓早就已经派人知会过顾华棠,说是这次会带来一位家乡来的口碑不错的大夫,陆长春离开桑落有短时间了,有熟悉的大夫来为她看诊,可能会对她更好。顾华棠派人调查过,证实了几天前的确是有几个来自桑落的人去了侍郎府,其中也的确有位大夫。   如果是为了陆长春好,顾华棠自然会同意。   程云卓笑道, “难得云伯来一趟,我本该早些就带他来的,却苦于没有时间,今日闲下来,就过来了。”   陆长春也笑了笑, “有劳云卓了。”   顾华棠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同样笑着说道, “阿衡,不为我介绍吗?”   不等陆长春回应他,云伯先解释了, “这位想必是顾大人,草民有礼了,陆掌柜自有了身孕以来,在桑落就一直是我诊脉的,鄙人姓云,人称一句云伯。”   “既是如此,那就请云大夫为阿衡好好看看吧。”   就在云伯为陆长春把脉的时候,出门给陆长春买东西的连十五回来了。刚进院子,就被院子里多出来的这么多人给吓到了,幸亏阿青发现得早,在她认出人之前把她带走了。   他们说过是在路上遇到连十五的,那连十五就绝对不可能认识陆半夏跟云伯。   这边,云伯也已经把完脉了。   “云大夫,怎么样了?”顾华棠连忙问道,这幅急切的样子倒是让云伯看出了一点当初陆立秋的模样,他语气不禁也缓和了些, “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云伯转头看向了陆长春,   “掌柜的,您最近思虑重了点,这样下去,恐怕不利于几个月后的生产啊。”   云伯这话一出,顾华棠顿时急得不行,都忽略了云伯不太对的称呼。   “那云大夫——”   “华棠,你闭嘴。”陆长春轻描淡写地止住了那个急切的人,方才道来, “云伯,那就有劳您给我开副安胎药了。”   云伯叹了口气,就让边上正努力控制住情绪的陆半夏给他准备东西,陆半夏只能打开药箱准备笔墨。   而这个时候,被陆长春止住话的顾华棠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云大夫,这段时间,能否请你暂住在相府?我府上亦有一位大夫,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吩咐。”   在场的都知道他这是担心陆长春后面会出什么事,云伯笑了笑,看向了陆长春。   “那就有劳云伯了。”   云伯顺理成章地在相府住了下来,陆半夏本来也想着留下来,却被陆长春拒绝了,她也只好先回去了。   晚上,顾华棠过来找陆长春。   “阿衡……”陆长春手执书册坐在窗前,似乎就等着他的到来。   今日大夫说她思虑过重,他当时只顾着担心她的身体,等回去才想到,为何阿衡会思虑过度?她天天呆在这里,照理与外界已没了联系,朝中的事她也没有过问过,为何会有思虑?所以,阿衡,你究竟在瞒着我做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顾华棠定了定心,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只剩冷静自持又睿智的顾丞相了。   “阿衡,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似乎自从两人见面后,他还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过话。   陆长春勾起唇角,放下了书,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向他走了过去。   “阿衡……”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向自己走来,顾华棠几乎控制不住情绪了,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衡,回答我。”   陆长春在他面前站定,本来想逗逗他的,听了这话,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衡,为何不说话?”顾华棠是打定主意问到底了。   “我想要你放弃丞相之位。”   一阵沉默。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不知为何,听到这话顾华棠反而轻松了。   “如果是呢?”陆长春挑眉。   顾华棠也笑了,同时一只手轻柔地触碰着她的脸庞, “如果这是阿衡想要的,我自然会放弃丞相之位,可是阿衡,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只怕,你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告诉我,我难道还没有一个程云卓值得你相信吗,你情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意相信我,是觉得我也是个外人?   陆长春忽然笑了,转身又回到之前的地方坐了下来, “传言丞相狡诈狡猾,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那么,你既然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为何今夜又要来这一趟呢?”   因为,我还在期盼着你能依靠我啊……   “阿衡,不要成为我的敌人。”   陆长春只是看着他不说话,顾华棠有些无力。   “阿衡好好休息吧,不要再想太多了,有什么事我会给阿衡处理好的,至于以后阿衡再想见什么人,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玉清公主   这天,玉净公主再次来了侍郎府。   “……公主,大人他是真不在府里,几位大人一早就将我家大人叫出去了喝酒了,小人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啊!”程叔再三解释,生怕这位一个不高兴闹起事来。   “怎么我一来他就喝酒会友去了,分明是在戏耍本公主!”   玉净公主显然是生气了,身后跟着的一堆宫人也都虎视眈眈盯着,一副你家大人不出来就是戏弄公主的模样,让程叔简直苦不堪言。   天知道这位怎么会突然就来了,最近她来得少了,让他们也都忘记了这位有多么难伺候,偏偏他家大人还就真不在府上。   正当程叔无奈地想着应对法子的时候,玉净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忽然喝道,   “大胆!在公主面前竟敢不行礼!”   程叔望过去,却见是陆半夏来了。   陆半夏本来是要出门的,刚好经过这边,本来以为程云卓有客人,就想避开,不想却被人喝住,怔了一瞬间,听到了“公主”两字,方才明白怎么回事。   不等陆半夏有什么反应,那边玉净公主一脸嫌弃地看着陆半夏说道, “这是你们府上丫鬟?怎么一点教养礼数都没有!”   “这……”程叔刚想解释,却被走过来的陆半夏给止住了话头。   陆半夏审视这眼前穿金戴银的少女,明明是一国公主,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小门小户做派,真真可笑。   “你、你看什么看!大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净公主总觉得被这个丫头看着浑身都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是一件待沽的物什。   “身为一个公主,却只知道仗势欺人,成天像个疯狗一样四处咬人,你丢的不光是自己的颜面,更丢了皇室的脸面!如果我是你,早就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而你,怎么还敢出来见人?简直是不知廉耻!” 陆半夏一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要不是时机不对,程叔简直要拍案叫好了,但是,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公主,这,您……”   “你竟敢辱骂本公主!你放肆!本公主要诛你九族!” 赵萱怒不可遏,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她。   陆半夏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诛我九族?只怕,你没有这个权利。”   她只是个公主而已,的确是没有这个权利,听了这话,赵萱更加生气了, “你!来人啊!给本公主拿下她!”   那些宫人正要行动,却被陆半夏眼中的气势给吓到了,没了动作,赵萱见状更加愤怒, “你们这些废物!”   陆半夏见她跟个泼妇似的,也不想再跟她说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而赵萱又岂能让她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开, “你给本公主站住!”   “你还有什么事?我不是这府上的下人,你也别想着怎么处罚我,更无需责罚其他人,而现在,我有事出门,你若是没事我就走了。”   赵萱看着那个快要走出去的人,等反应过来就是质问程叔, “她到底是谁!怎么会在你们府上!”   那个姑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更可笑的是,她好像还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皇族才有的贵气。   “这,”程叔想了想,“那位姑娘是大人的贵客,至于身份嘛,我们这些下人可是不知道的,但是,据说来头不小。”这样说,她也应该不会太过难为他们了吧。   赵萱一脸阴郁,那人身份再高,能高得过她去?等她回了宫,让皇兄派人查查,到时候看她怎么收拾她!哼!   此时,赵萱万万没想到她的这个决定会让她悔恨不已,但是,正是因为她不知道,于是,她回到宫中找到了德昌帝,请他为自己做主,德昌帝自然虽然痛恨太后,但是对这个妹妹还是疼爱有加的,见她受了这样的委屈,二话不说便让人去调查住在程侍郎家中的那位姑娘。   “等等,你说那位姑娘叫什么?”听了下面人的回禀,赵翊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半夏。”   叫陆半夏,从桑落而来?赵翊觉得可能是有哪里弄错了,但是,皇姐的确有个名字叫“陆长春”,长春,半夏,那个姑娘肯定同他皇姐有什么干系。这样想着的赵翊觉得,他有必要见这个叫陆半夏的姑娘一面。   当程府的下人看到微服私访的皇帝的时候,自然是不认识的,虽然眼前这位一眼就能看出来长得很贵气的少爷说是陆姑娘的朋友,但是他家大人去了刑部,程叔昨日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位公子,可否请你稍等,待我去问过陆姑娘再来回话?”他们跟陆姑娘也相处一段时间了,她是个可靠的人,大事小事都能拿得了主意,府上没一个不服气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的。   毕竟是他过来要见人家姑娘的,赵翊拦住想要上前的侍卫,让那人禀告去了。   不一会儿,那人便将他们请了进去,一直到了地方,看到那个同陆长春长得有三分相似的人,赵翊心沉了沉,让手下跟带路的人一起下去了,方才看向了自从他走进来后就没看他一眼的小姑娘。   赵翊深吸了一口气,“你……”   陆半夏本来坐在那里喝茶,听到他说话,将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   “我阿姐说过,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万没有别人欺负我的份,如果你是为了赵萱的事追究来了,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我也没一个当皇帝的兄长。”   赵翊本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这话反而放松了,于是也坐了下来。   “你今年应该十五了,比玉净还小一岁,她身为皇姐却欺负你,我回去会好好处罚她,你莫要生气。”   赵翊态度温和,奈何陆半夏不领情, “这话还请你慎言,我只有一个阿姐,她叫陆长春。”   “皇姐没跟你说过我们吗?也是,你当时还小,不认识我们也不奇怪。”赵翊依旧好脾气,这样的耐心就连在赵萱面前也是没有过的。   “你当所有人都跟赵萱没脑子?”陆半夏鄙视地说道, “我好歹是我阿姐带大的,你们什么身份我会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罢了。你今天若不是来给赵萱出气的,还有其他事都一并说了吧!”   她是由那人亲自教养的,他这个只跟着她上过几堂课的人是不能相比的,而且,她还有着那人赐给她的姓名。赵翊不禁自嘲,他的这个小妹妹,果然不能小看。   “你见过皇姐了?她如今在哪里?可还安全?”   陆半夏看了他一眼, “赵翊,你既然没有外界所传那般无能,为何非要我阿姐来辅佐你?”   且不说她直呼皇帝名字,便是她说话的这口气,都足够让她自己死一百次了。但是赵翊完全不觉得被冒犯,倒是觉得她不光聪慧,而且还有过人的胆识,这才是他们皇家的公主。   赵翊眼里透出的欣赏与赞许看得陆半夏狠狠地皱了眉, “你为何跟个老头似的看着我?”只有老头子才会摆出这种看小辈的眼神看人,他难道是在宫里呆久了,连脑子都老化了吗?   她这副一脸嫌弃的模样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脾性了,赵翊忽然有些羡慕。他是皇帝,不能轻易就流露出真实情感,而玉净,他何曾不知她刁蛮任性,就算有天真,那也不再纯粹。而玉清,她从小就离开了皇宫,没了锦衣玉食,仆人成群,能有今天这般脾性,实在不易。   “玉清,你跟我回宫吧,你本就应该过着公主的生活。”   陆半夏当即皱了眉,然后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陆半夏,这是我阿姐亲自为我取的名字;我家住桑落镇,是一个西北的边陲小镇,但是风景很好;我们经营着一家小店,生意虽然不好,但是我们每天都很开心。   我阿姐是来找我姐夫的,等找到了,我们就会回家,一家人永远生活在那里。”   赵翊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喜欢半夏啊,多招人疼的孩子( ̄? ̄) ☆、暗杀      虽然陆半夏明确地拒绝了德昌帝的提议,德昌帝也明白她态度很强硬,让她回宫的事不能急于一时,但是德昌帝没有放弃。   不同于对玉净公主的纵容,对于陆半夏这个从小就不在宫中长大的小妹妹,赵翊内心是有些矛盾的。   陆半夏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小,但是对于她的记忆,只记得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天天跟在皇姐后面像个小尾巴,后来也跟她一起“死”在了宫变那场大火中。他一直知道皇姐可能没死,但是却没想到,那个小妹妹也活着,还是被那人带在了身边。   一想到刁蛮任性的玉净,再看到那孩子,总觉得他们欠了她,尤其是看到她一副冷静懂事的模样,   就更让他觉得心疼。可是,另一方面,又想到她何其幸运,被皇姐带在身边,亲手养大,他又止不住地有些嫉妒羡慕。   不过,要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跟皇姐联系上,而赵翊觉得,这个关键点还在陆半夏身上。   “欸?公主您不能进去啊!” 小黄门刚要阻止来人,却没能拦下来。   “给本公主滚开!”   门口的几个人愕然,眼见着玉净公主冲进了皇上寝宫。   “还愣着干嘛,去找常总管来!”一个小太监听着机灵地跑去了,余下几人连忙跟了进寝殿。   “你这又是发什么疯!”德昌帝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玉净公主说话,这回也是气到了,他这几日宫里宫外两头跑,边疆又传来了北照国有隐隐来犯的迹象,朝上每天吵得不可开交,他头风病都犯了几回了,好不容易今日睡个午觉,这才刚躺下就被她吵醒,能只是语气严厉点已属不易了。   可是赵萱就不这么想了,她皇兄何曾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那语气中的不耐烦让赵萱当场就哭了。   等常禄来了,就看到德昌帝在宫女的伺候在屏风后更着衣,而坐在一边似乎生着气的公主似乎哭过,眼睛红红地盯着锦绣的桌面,似乎要将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陛下午膳用得少,小厨房里还温着素粥,现在陛下既然休息好了,奴才这就让他们呈上来。”常禄低眉对着那边屏风不冷不淡地说道,得到德昌帝的一句“嗯”,旁边的小太监连忙麻利地跑过去传话了。   膳桌上,德昌帝放下汤匙,看向了还生着气的玉净公主, “你身为皇家的公主,却事事斤斤计较,全然没有公主的大度!”   听到这话,玉净公主立刻不沉默了, “皇兄,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不帮着我也就算了,还在这里教训我!”   “你自己闹得沸沸扬扬,丢尽了皇家的颜面,还好意思说朕不帮你!那你要朕如何帮你?还能让所有人闭嘴吗!”德昌帝也是被她气到了,她像个泼妇般上侍郎府去闹的事情,整个京城都在看笑话,亏她还在这里委屈!想到懂事的玉清,赵翊觉得,都是公主,玉清还是在外面长大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那些贱民竟敢在背后编排本公主,就该受到处罚!还有,他程云卓都是我的准驸马了,却跟一个村姑暧昧不清,简直是不将这场婚事放在眼里!还有那个狐狸精——”   “闭嘴!”这下子赵翊是真生气了,当初这场婚事是他赐下的,一方面是见她喜欢,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拉拢程云卓。但是,他也知道玉净是配不上程云卓的,如果程云卓在相处中喜欢上玉净也还好,如果他实在不愿,想解除婚约,他也不是不答应,反正都是权宜之计,这个他们都心里有数,。   可偏偏玉净自己太不争气,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换做是任何男人都不会生出喜爱之情,更何况那个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呢!眼下更是闹得不像话,跟玉清吃醋也就罢了,口口声声挤兑自己的妹妹,就算她不知情,赵翊也生气了。那是皇姐亲自教养的孩子,如何是她能说得的!   “越说越不像话!你可还记得你是公主?满嘴村姑、狐狸精的,简直是有失教养!”   “皇、皇兄你竟然说我没有教养!”赵萱一下子提高了嗓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居然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村姑说我没有教养!”   赵翊心知她听不进去,见她这样,遂吩咐下去, “公主累了,带她回去!”   尽管赵萱十分不服气,也只能先回去了。但是,她却没有想过要饶过那个让她成了满京城笑话的人。   “等着瞧吧,本公主一定要你后悔!”   而此时,侍郎府里的陆半夏还不知道,宫里有个人已经打定决心要跟她杠上了。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只怕也是不屑一顾的。   于是,这天,陆半夏与李小七刚从十尺巷拐出来不久,就发现被人跟踪了。当然,主要是陆半夏发现的。   接到陆半夏信号的小七立刻明白了,两个人跟没事人一样   说说笑笑地拐进了另一条小巷子,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几个黑衣人围住了。   饶是陆半夏一直跟着阿青学习武艺,也没办法一个人打倒这么多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只会点三脚猫工夫的小七。但是她既然敢引出他们,就是有应对的法子,可就在这时候——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可不是英雄所为啊~”   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巷口,逆着光看不清楚脸,但是他的出现显然是他们都没有料到的。   小七:一个小姑娘?我难道不是人?   等那位公子带来的人将黑衣人尽数打跑,他们这才看清这人。   长相俊郎,看似温文尔雅,那双眼里的精明却瞒不过陆半夏,她跟着陆长春什么人没见过,像这种人,分明对你有所企图,却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来日我们好报答公子。”   那人又是一个温和的笑容, “举手之劳而已,报答就不必了,我姓祁,来自西北燕归堡。”   “原来是祁少庄主!”西北燕归堡的祁家庄,就算是在京城,也是无人不晓的。那里可是西北要塞,也是当初皇太女殿下开边疆互市的第一个试点,后来燕归堡俨然成了西北经济中心,其中,祁家庄更是获益颇多,近年来生意遍布全国不说,还成为了新晋皇商,专事外来物件。   祁家堡老庄主膝下儿女虽多,但少庄主也就一位,近些年更是挑起了大梁,是故,他这么一说,他们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不想祁某在京中也有些微名,实在惭愧,姑娘家住哪里?祁某担心那些人未得手恐再来难为姑娘,不如我让他们送姑娘回府吧!”   “不劳祁公子了,我们就住附近,这就告辞了!”陆半夏一拱手,便带着小七走了,颇有些江湖儿女的风范,把那位祁少庄主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本见她一身贵气,又遇到歹人袭击,便以为是京中哪位世家小姐偷偷溜出来玩耍,这样看来,似乎是他想岔了。   祁少庄主无所谓地笑了笑,便也带着人走了。   而另一边回到侍郎府的陆半夏就没那么无所谓了。当即就开始收拾行李,李小七被她都弄糊涂了。   “半夏,你发现什么了?”他也不傻,她一路都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这是生气了?   “小七,你也去收拾行李,我们去十尺巷。”陆半夏一边回答他,一边不忘继续收拾。   “去找掌柜的?”虽然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但是在小七看来,她们永远都是庆安楼的人,掌柜的永远都是掌柜的!   陆半夏顿了顿, “不,我们去其他地方。”陆长春在十尺巷有处宅子,她也是知道的,此前没有贸然去找,就是担心宫里有人盯着,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那她索性就大大方方地住进去,也免得在这里连累了程二公子。   “我去跟程叔说一声,你先去收拾东西吧!”   李小七见她态度坚决,便随她去了,总之,她之后都会告诉自己的。   “好,我这就去!”    ☆、回宫   小七也不知道陆半夏跟程云卓说了什么,总之,一开始还反对他们搬走的程二公子最终还是点头了。   陆半夏刚搬到十尺巷,赵翊便知道了。他一直派人看着那座宅子,就怕陆长春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得知陆半夏住了进去,赵翊当即推了奏折,寻出宫了。   这些日子来,赵翊一有空就会偷偷来看陆半夏,各种赏赐更是流水般地送到侍郎府,众人也只当是陛下对程云卓的看重。难得觉得她对他的态度也没那么强硬了,谁知道今日刚进门,陆半夏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他。   “玉清,这是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皇兄,皇兄替你教训他!”   陆半夏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你现在倒是一口一个皇兄自称,可知你的好皇妹做了什么?你们兄妹两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倒是唱得一出好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净又来找你麻烦了?我不是说了吗,你别搭理她。”   “我倒是不想搭理,那也得看咱们的玉净公主答不答应啊,我毕竟只是一个小百姓,是生是死还不是公主一句话的事?你们兄妹两要真是看我不顺眼,直接杀了我就是,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又何必当着我的面在这里惺惺作态,背后却派人找我麻烦?”   赵翊狠狠地皱了眉,陆半夏说的是找麻烦,他自然是知道没那么简单,只怕是刺杀,“你可受伤了?”   “不劳你费心,我命大得很。”陆半夏看都不看他一眼。   “玉清,我是当真不知此事,玉净这回实在是胡闹,回去后我就禁她的足,这次你受委屈了,想要什么,尽管跟皇兄提!”   赵翊在她面前连自称都是“我”,就希望能拉近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点,谁知陆半夏根本就不领情。   “呵,我想要什么你都能满足?那你退位吧,把我阿姐的东西还给她!”看到他一瞬间变了的脸色,陆半夏更加不屑, “怎么,做不到?也是,毕竟是费了那么大力气抢来的。”   “玉清……”   “你且放一万个心,我阿姐从来就志不在此,也就你们能为了一个位置残害兄弟姐妹,我跟我阿姐跟你们不同。所以,你们以后离我们远点儿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赵家任何人!”   “你果然还在记恨我们。玉清,你回宫吧。”赵翊无比平静地说完这话,得到了陆半夏一个冷眼,他也依旧平静。   “回宫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亲手惩罚那些曾经伤害过你们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室安静。   赵翊走后,在门外听了半天的小七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半夏,你当真要听他的回宫了?”   “他打的主意我知道,无非是想用我来膈应太后,刚好,也是时候让她们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了。”   “可是,这样掌柜的不就暴露了?”小七可是听到的,一旦她恢复公主身份,掌柜的也就得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那样不是很好?阿姐是该出现了,她需要一个契机,我就给她这个契机,就算有顾虑,我也给她全部清除,阿姐不忍心做的,就让我来做,反正,我只有阿姐一个亲人。”陆半夏平静地说完,便踱着步子出去,那气势全开,竟有些吓人。   德昌帝七年春,流落民间多年的玉清公主回到宫中。   两日后,证实当年一同死于火场的皇太女尚在人世。   再三日,皇太女赵衡死而复生,回到宫中。   两日后,力排众议,出宫建府,后只作长公主称。   长公主府上,陆半夏正坐在院子里陪着陆长春,云伯就在一边给她把着脉。   “师父,怎么样了?”云伯刚收了手,陆半夏连忙问道。   云伯当场就笑了, “我说你这丫头,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主了,穿的像模像样,平时摆的谱子也像那么一回事儿,怎么一到长春面前就什么都没了?你就放心吧,你阿姐啊,好着呢!”   看着陆半夏一张脸又要板起来,陆长春终于发话了, “云伯,你就别逗她了,她这些日子跟宫里的人斗智斗勇的,本来就脾气暴躁。”   “阿姐!”阿姐怎么能说她脾气暴躁!陆半夏斜眼看了眼阿青,阿青连忙用眼神安抚她。   正当陆半夏要再说什么,这时候小七跑了过来。   “掌柜的,掌柜的!”   小七声音不小,陆半夏皱了眉头,站了出来,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吓到我们家宝贝怎么办!”   陆长春现在已经有七个月了,正是胎动厉害的时候,陆半夏也尤为担心。   小七挠了挠后脑勺,又压低了声音才道来, “掌柜的,那啥,他又来了!”虽然现在陆长春已经是长公主了,但是他们这些人依旧喊她掌柜的,眼下大家都在一起,倒是又有些当初大家都在庆安楼时候的感觉了。   只是,小七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他这话里的人,他们都不陌生,就是我们的顾丞相。主要是,他每天都往这里跑,就算是小七没过来传话,他们也知道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了。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陆长春不急不慢地喝了口水, “让他进来吧。”   不怪众人这般态度,实在是之前顾丞相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们掌柜的可没少拒绝。   小七听到这话,也没顾得上陆半夏瞬间沉下去的脸,就跑出去传话了。   “阿姐,我先回宫了。”   “嗯。”   陆半夏一向不喜欢顾华棠,无论是他是陆立秋的时候,还是如今的丞相,对于这个姐夫,她就是喜欢不起来,众人都是知道的。云伯叹了口气, “阿青,你送送半夏丫头。”   免得碰到了顾华棠又得出什么事,就像上次,陆半夏控制不住狠狠瞪了眼套近乎的顾丞相,让顾华棠连连问了好几次为何陆半夏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要知道,到现在为止,顾华棠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掌柜的那位夫君,而唯一知情的连十五,虽然回了相府,但是她已经发了毒誓不会说出去。   阿青秒懂,立刻起身, “嗯,我们走吧。”   等顾华棠走进这方院子的时候,这里就只剩下一个云伯了,见他来了,云伯笑了笑也走了。这下,就真的只剩下陆长春跟顾华棠,哦,还有一个连十五。   “这丫头说想来看看你,我便带她来了。”顾华棠在陆长春面前坐下。   连十五心里止不住地吐槽,明明是主子你想来见殿下,居然拿我当借口,虽然我的确很想看看殿下。   “殿下,您最近怎么样啊?胃口可还好?我带了点点心过来,都是殿下平常喜欢吃的!”在相府的时候,一直就是连十五照顾陆长春的饮食起居,她的确是担心她的。   陆长春笑了笑,自然察觉得到她的好心, “尚可,你无需挂心。”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最近宝贝没再闹腾吧?”   “好多了,都是正常反应。”陆长春很有耐心地回应这连十五的关心,可不代表顾华棠也那么有耐心。见两人越聊越起劲,顾华棠觉得很不是滋味,心底想着,以后再也不带连十五来见阿衡了!   而毫不知道被自己主子判了刑的连十五已经聊到陆长春的睡眠了。   顾华棠狠狠咳了几下,直到身边的人再也无法忽略下去了。   “大人你嗓子不舒服吗?”   陆长春笑了, “十五,你让阿青带你去厨房,教教她们怎么做这些点心。”   “嗯?哦,好啊,我这就去!”以为自己带的点心深得陆长春心,连十五也没多想,连蹦带跳地就去找阿青了。   这下子,就真的只剩下顾华棠跟陆长春两个人了。   一阵沉默,陆长春率先打破了安静。   “我说过,你以后不用来找我。” ☆、震惊   “我说过,你以后不用来找我。”   陆长春声音平静无波,顾华棠也不在意她的话, “阿衡,朝中很多人都在议论这孩子的父亲,你是怎么想的?”   他到底是谁?真的是个普通人吗?为何不来找你?顾华棠觉得从一开始这件事就充满了奇怪,先前他被阿衡嫁人了的事冲昏了头脑,但是冷静下来一想,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更不至于走丢了才对。   “阿衡,他是不是出事了?根本就没有走丢对不对?”顾华棠继续追问,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眼里丝丝的心疼。   “他啊,是个笨蛋,出门买个枣糕都能遇上事儿,我也知道,他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只是,他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到,我是有些不甘心的。”陆长春闭着眼慢慢说道,这话里透出的亲昵顾华棠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阿衡,我们成婚吧。”   陆长春刚睁开眼,听到这话一瞬间失了神。这似曾相似的话,让她瞬间想到了去年秋日的那场庙会,相似的人,说着相似的话,叫人忍不住沉迷其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陆长春低下了头,再抬头时已下定了决心,看着他说道, “华棠,你请辞丞相之位吧。”   这样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边疆传来的北照国宣战的消息,这一消息让很多人都惶惶不安,而朝堂上主战派跟主和派更是吵得不可开交,德昌帝每天在前朝被大臣吵,回到后宫,还得听玉净公主的抱怨。这样过了没几天,德昌帝终于不耐烦了,给玉净公主送到了护国寺静养。这样一来,太后就不答应了,开始代替玉净公主三天两头地闹,德昌帝避了几次,太后索性就病倒了。   为了让太后的病情好起来,德昌帝对外宣称太后太过操劳需得静养,又加之思念公主,遂遣人将太后也送到了护国寺。   后宫的事看似就这么解决了但是前朝的事可没这么容易。   “皇上,这北照贼子再三犯我边疆,实在是狼子野心,不能不出兵了啊!”   “回皇上,现在国库空虚,实在不是打仗的时候啊!还是得先稳住北照,争取个喘息的时间,再从长计议!”   “张大人这话意思就是要和谈?皇上,这万万不可啊,那北照一贯崇尚武力,这要是和谈,还以为我们怕了他,更加助长他北照的嚣张……”   德昌帝简直被这些人吵得头风病都要犯了,正当此时,他看到了现在百官前面,却一言不发的顾丞相。   “顾爱卿,你有何见地,说出来听听吧!”   德昌帝这话一出,上一秒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丞相的存在感实在有点低,他们都快忘记了以前这位奸臣是如何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了。   正当所有人都等着他说话,出乎意料的是, “回皇上,臣觉得,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只顾贪图荣华富贵的奸臣会同意议和,却不想他竟然主张出战。这让跟顾党相对的阁老一派也没了话说,这次主战的大多为阁老一派。   最后,这件事情还是没讨论好。   几天后,顾丞相奏请监军之职,皇帝准奏。   第二日,皇帝收到密函,得知顾相乃是前骠骑将军顾氏之子,上大发雷霆,以欺君之罪打入天牢。   第三日,镇南王请命出兵北照,上感其一片爱国之心,托付兵权,同大将军一同整顿三军,出发北疆。   天牢中,顾华棠面朝石壁,闭目养神中。   陆长春挺着肚子晃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他一个背影,影子被上方透进来的阳光拉的长长的,颇有些寂寥。   许是顾虑到他的身份,这件牢房挺干净,一张床,一张座椅,简简单单。   “殿下,就是这里了,您可还有其他吩咐?”那狱卒一脸恭敬,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   “没有了,你把东西放下,把门打开就出去守着。”   “是。”   顾华棠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便一直维持着背对她的动作,直到听到她走了进来,说到,“我不太方便,你能过来搭把手吗?”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终究是拒绝不了她的。   顾华棠接过她手上沉甸甸的食盒,兀自在小桌上摆了起来。而趁着他摆放的时候,陆长春已经将这里打量了一番,方才坐了下来,叫他弄好了,伸了一双筷子过去。   顾华棠没有接, “怎么了?不饿?”陆长春笑了笑。   顾华棠看着那张他曾经日思夜想的脸庞,她总是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对谁都微笑着,可是心里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就像这次,前一秒她还在笑着同他一起用餐,后脚就将他送进了大牢,可是,他却依旧恨不起来她。   “阿衡,你为何如此?可是因为我不肯辞去丞相之位?你生气了?”她多次让他辞去官位,但是他却没有做到,因为他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可是,为何她不能听他解释呢?   陆长春放下了筷子,看向了他, “你可怪我?”   “阿衡,我怎么会怪你。其实,我还挺想来这里体验一番的。这几天,我在这里面一直在想,以前阿衡是怎么在天牢里熬过来的,这里晚上有老鼠,阿衡会不会害怕得觉都睡不好?被子这么薄,阿衡会不会冷?能跟阿衡有同样的经历,是我之幸。”顾华棠笑的温柔,那眼里的深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陆长春早就没了笑容, “华棠,我知道你想报仇,但是,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完成这个心愿了。”   原来,她是知道的。   “没事,阿衡不想我报仇,我便不报仇了。反正,这也不是我唯一没有实现的心愿。阿衡,我这辈子没有完成的事太多了,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去完成了,我死后,你能不能将我的骨灰带到桑落去,让我也能看看那满山的海棠花?这样,我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了。”   他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微笑,陆长春闭了闭眼,终究是不忍心,“你去过的,桑落。”   “什么?”顾华棠刚才说完那番话就开始动起了筷子,听到这话,他恍惚了一下。   “我说,你去过桑落了。”   顾华棠笑了笑, “阿衡何必安慰我?我连路都不认识又如何会去过,阿衡若是当真认为我去过,就答应将我的骨灰带过去吧。”   见他的语气似乎是在安抚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陆长春难得有些不高兴了,本来还想着告诉他,这下也不急了, “你自然会葬在桑落。”说完,也开始动起了筷子。   顾华棠只当她是答应了自己,高兴之余又不免伤心。   “阿衡,你夫君的事,你让赵翊帮忙找找吧,他眼线不比我少,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看重你,你若是开口,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孩子还是该有父亲的,即便是你跟他闹了矛盾,夫妻没有隔夜仇,你原谅他,两人以后一起好好抚养小宝吧,我本来还想着做他的义父,看来是我跟他没有这个缘分了。”   他本是处处为她打算,这话说得也真心,可不知为何,陆长春竟觉得有些好笑,之前她的话他当真是误会到底了,可是这义父?自然是没有这个缘分的。而那厢顾华棠还在继续交代。   “阿衡,这朝中是非太多,你若找到了你夫君,便同他回桑落吧……”   “华棠,”陆长春出口打断他,见他望过来,说道,“再有半月我就该生产了,我说过,如果他届时还没有回来,我就不等了。我会带着孩子回桑落,让他永远都见不到。”   最后一句话,陆长春一字一顿说得决绝,顾华棠忽然就觉得心里一阵的紧张,可是他又不是那人,为何会觉得害怕呢?他本来就是要死的人了。   “阿衡,你……”   “所以,顾华棠,你最好好好想想,你到底有没有去过桑落。”   这句话直接将顾华棠震住了,直到陆长春已经离开了许久,他还在震惊中。   阿衡那句话已经很明显了,可是,真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顾华棠此时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追问她,她到底什么意思!可是他是了解她的,她只说到这里,就不会再说其他的了!顾华棠简直快要发疯了!这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肯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存稿全没了,我恨这该死的网!(╥﹏╥) ☆、谋反   正当天牢里的顾华棠想尽办法想见程云卓一面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外面已经翻天了。   镇南王造反了,兵马把皇宫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大殿上,镇南王看着上方保护起来的皇帝,笑了。   “皇上,你还是别做无用功了,现在负隅顽抗有意思嘛,乖乖把诏书写了,说不定我这个做皇叔的还能留你个全尸。”   “朕自问没有亏待过皇叔,为何皇叔要如此行事?”   这话一出,镇南王连笑都没了, “好一个没有亏待!你这黄口小儿,宠信奸臣,害我孩儿断了条腿不说,还害了他的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你都看不下去,我又岂能容你!是,我儿是纨绔,但是你们也不该害了他性命!”   “皇叔这话就错了,世子是怎么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再者,皇叔何必拿世子的死说事,话说得冠冕堂皇,恐怕早有反心吧!”   “哈哈哈,赵翊啊赵翊,你若是平时能聪明一点,今日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个下场,不错,我是有反心,那又怎样?这天下本来也不是你的,是你皇姐的,你门害死了她才上位的,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可惜,我们大琅声名远播的皇太女殿下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动了恻隐之心,还心甘情愿地屈居人下做一个小小的长公主,真是可笑!”   镇南王一脸不屑,赵翊听他这样说陆长春,便有些动怒了,这样看在了镇南王眼里,更是不屑了。   “怎么?你还不服气?呵呵,你实在不适合做这个位置,害了人还整天惶惶不安,如果我是你,早就在赵衡入京的第一时间除掉她,可是你呢,你还将人迎进了宫里,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犯下的罪?别自欺欺人了!”   “看来,你的确知道的不少,那么,你怎么没在第一时间除了我呢,皇叔——”最后那个“皇叔”拉的很长,众人看去,才发现是陆长春,或许说,是皇太女赵衡。   赵衡由连十五搀扶着,一路走到了赵翊身边,一双凤眼望过去,有种睥睨一切的感觉,在这种目光下,仿佛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暴露无疑,整个人都被她看透了。果然是曾经傲视天下的皇太女,这种气势不是旁人能比拟的。   镇南王暗自镇定, “赵衡,本王倒真是不相信你甘于屈居人下,尤其是,”镇南王看了眼赵翊,笑道, “曾经将你拉下神坛的人。”   赵衡比他笑的更开心,镇南王阴郁了一张脸, “你笑什么!”   “皇叔啊,你也太过小瞧我这个前皇太女了,我若是不愿,谁都不能将我拉下。”   “你什么意思?”   赵衡眼前走了两步,笑道, “意思就是,你收手吧,七年前那场宫变怎么回事,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而今天的逼宫,您就更清楚了。”   镇南王正要说什么,赵衡却没给他机会,继续道, “如果你还在等救兵,那可能要让皇叔失望了,因为你的人永远都搬不来人马了,毕竟,先皇老早就将虎符赐给了皇太女不是吗?”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这么说,太后——”   “太后在护国寺静养,日夜感受佛经教诲,深感自身罪孽深重,留下一封陈罪书,自缢了。所以,皇叔,你收手吧,”   “好,好,好一个皇太女!哈哈哈……”   镇南王眼见着发了疯,周围保护的人连忙缩小圈子,正当他不管不顾的要跟眼前人拼命,一把剑飞来,直接插入了镇南王的腿,众人让开,只见玉清公主带着一干人马,同程云卓从另一边包围了过来。   陆半夏走了过来,首先确定了陆长春无事,才面对镇南王, “你的罪死不足惜,来人,押下去!”   这场逼宫,最终以镇南王的失败告终。   接下来,就是缉拿镇南王党羽,燕归堡祁家庄也牵连在内,被削了皇商的名头不说,更是抄了家。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顾华棠终于见到了程云卓。   “只此一事我便知道,她最在意的人还是你顾华棠,或许说,陆立秋。”程云卓笑得苦涩,但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当真释然了。   当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顾华棠激动的同时却又满了疑惑不解,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去过桑落,遇到了她,还跟她成亲了,这样的事他怎么会忘记呢?但是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 “这么说,镇南王已经死了?那北疆之事如何了?”   “他入狱后,整天疯疯癫癫,王妃来过一趟后,他便把所有事都交代了,包括同祁家庄联合谋反,还有七年前同太后设计陷害顾将军与殿下,顾将军这次是真的平反了,皇上追封为护国大将军,你也算是报仇了。至于北照国,是殿下的一步棋,殿下早就与北照那位大人说好了,让他假意来犯,那位早年欠下殿下一个恩情,这次帮忙权当报答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阿衡总是能解决的。”   “过几天你就能出来了,百官都替你求情,连齐老也站了出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丞相之位是保不住了,皇上打算给你封侯,享世袭爵位。”   “这倒是便宜我了。”顾华棠笑道,就连在这种环境下都难掩他绝世的容颜。   “阿衡如何了?她可还好?”   程云卓也笑了笑, “等你出来了,亲自去看看吧。”说完,就要抬步离开。   “程云卓,谢谢你。”   只见那个背影顿了顿,终究是消失在了视线中。   顾华棠再见到陆长春,是在宫中。那时候他刚从御书房谢恩出来,刚好碰上被众人围在中间在湖边散步的陆长春,然后,他就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自从知道自己就是陆长春要找的人,回想以前她在他面前所说的那些话,暗自欣喜的同时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设想了无数两人再见面的场景跟要对她说的话,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觉得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这样静静地看着那人,天长地久。而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句非常熟悉的话。   “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明明没有听她对他说过这句话,为何会感觉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呢?应当是‘陆立秋’听过吧,还有,以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也不是他太过思念她,而是,他们此前就相处过,现在看来,他实在是太笨了。   顾华棠深吸了一口气,才向他走了过去。   “阿衡……”   连十五自从顾华棠入狱后便听着他的吩咐跟在了陆长春身边,前些日子她就知道她家大人要出来了,现在看到人了,当即就上前行礼。   “大人!”   顾华棠满眼都只有那个微笑着的人,听到话眼睛都没转一下。陆长春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十五,你也先下去。”   连十五刚带着宫人们离开,顾华棠就迫不及待的站到了陆长春身边, “阿衡,你可还好?你怎可以身犯险,万一镇南王想拼个鱼死网破,伤了你该如何是好,你还怀着身孕呢!”   陆长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才知道是自己是这孩子的父亲就开始管起我来了?你眼里就只有孩子?”   明明她是在调侃自己,但是顾华棠就是觉得满心欢喜,这样吃着自己孩子醋的阿衡,真是可爱呢,让他忍不住想将她揣在怀里谁都不让见。一想到自己在不知道不觉中跟心心念念的人成了婚,还有了孩子,顾华棠只觉得那心中的爱怜都止不住地外溢了。   “阿衡~”   陆长春见他一脸荡漾,不知为何,有些看不顺眼,于是,她轻轻地抽回双手, “你若是脑子里没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就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华棠,你没多少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掌柜的快要完结了,新故事发生在北照国,敬请期待哦! ☆、大结局   待一切尘埃落定,陆半夏终于闲了下来。这几天,她跟赵翊忙着扫尾的事,因着担心陆长春太过操心,他们大事小事都没告诉她。于是这天,风和日丽,陆半夏陪着陆长春在她的宫殿中晒着太阳聊天。   “……那个女人就算死一万次都弥补不了她犯下的罪,这样死了都是便宜她了,阿姐你竟然还让她葬入皇陵!就算是一切从简,都不解气!”   陆长春慵懒地靠在一张美人榻上,连十五就坐在她身边给她敲核桃,听了这话笑了笑,“她前半辈子处心积虑,耍尽了手段,无非是想得到父皇青睐,那我就恩准她葬入皇陵,天天看着父皇母后死后同穴,比翼连枝。”   陆半夏瞬间没了话说,连十五更是吸了口冷气,一锤子砸到了小几上,要说她怎么不愧是皇太女殿下呢,就这报复人的手段,谁能比拟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   正当陆半夏跟陆长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前面宫门口忽然传来了喧嚣声,陆半夏顿时蹙了眉头,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也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如何如此喧哗?”陆半夏气势全开。   “回殿下、玉清殿下,是玉净公主来了,非要嚷着要进来呢,奴才们也说了两位殿下不让人打扰,但是奈何拦不住啊!”   陆半夏眉头皱得更狠了, “你让御林军把她送回去,就说是我的意思,这样在我宫门口闹像什么话!”   听到陆半夏这样说,那小太监想都没想就要去执行。起初这位在宫外长大的公主回宫的时候,大家对她的态度是有些尴尬的,但是后来皇上将宫中大权交给了她,一番雷厉风行的整顿下来,再也没有人敢小瞧这位玉清公主了。   那小太监刚要退出去,却被陆长春给喊住了, “你让她进来。”   “是,殿下!”   单只看这一点,便知道皇太女赵衡在宫中的绝对地位,这是连皇帝都比不上的。   “阿姐!”   陆长春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今日不理会她,她只会变本加厉地来闹,何不一次解决了。”   陆半夏无话可说了。   而这时候——   “赵衡,你欺人太甚!”只见赵萱一脸愤慨,那眼中的发出快要吃人的光芒, “我母后贵为太后,就该按照太后的礼制厚葬,你凭什么让他们一切从简!”   不等陆长春说什么,陆半夏首先站了起来, “放肆!我阿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身为公主,却成天这般泼妇行为,成何体统!”   赵萱更生气了, “你凭什么说我!你不过一个下等宫人生的贱——”   “掌嘴。”陆长春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人架住赵萱,而另一个宫人站在她身边扬起了手掌。   “你怎么敢——”一个巴掌落下来,赵萱不敢置信地愣住了,随后更加激动了起来。   “赵衡你个贱人!”   “啪——”陆半夏挥开宫人,她是练过武的,这一个耳光下去,直接把赵萱脸打肿了了,整个人若不是宫人架着,早就摔了下去。   “我再次重申,第一,我阿姐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第二,你那个恶毒的母后是死有余辜,能准她葬入皇陵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第三,你若是还这样跟个疯狗似的乱咬人,我不介意让你提前去见你母后,好让你们母女团聚。”   这番话显然震住了赵萱,趁她怔住的时候,陆半夏继续,“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马上给我回自己寝宫,老老实实呆着;二,下去陪你母后。”   “你,你不能……”赵萱终于回过神来,却被她吓得连话都有些哆嗦。   “你倒是看看我敢不敢!”   而这个时候,一直看着的陆长春也终于发话了, “你母后一事与你无关,你安心待在宫中,莫要再生是非了,来人,送玉净公主回去。”   赵萱似乎才反应过来,当即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想软禁我?不,你不能这样做!”   “拉下去。”陆长春说完就开始闭目养神。   “赵衡,你也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谁知道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你凭什么——唔——”赵萱终究是被堵着嘴巴给拉下去了。   陆半夏看了眼陆长春,只见她依旧闭目养神,似乎完全没被那些话影响,只是那眉间似乎多了几分忍耐。   “阿姐?”陆半夏估摸着她是生气了,她阿姐是很在意这个孩子的,赵萱那样说已经是触及她的逆鳞了。   “他不高兴了,要出来了。”陆长春平静地说道。   “啊?”陆半夏一脸莫名,而这时候,连十五忽然叫了起来。   “殿下,你身下有水!”   “嗯,羊水破了。”依旧平静。   陆半夏愣了片刻,方才意识到什么,而后便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来人啊,快把殿下送到产房,备好热水剪刀,让产婆都过来!还有,十五,你速速出宫去请我师父!”   “欸,欸!”连十五应了连忙就跑出去了。   连十五找到云伯的时候,他正跟顾华棠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顾华棠立刻跳了起来。   等两人赶到宫中,门外赵翊跟陆半夏都在,云伯上前询问情况,顾华棠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去,却被宫人给拦了下来。   “滚开!”   等那人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这,皇上您看……”   不等赵翊开口,陆半夏前走了一步, “让他进去!”   赵翊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顾华棠就是陆长春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见此倒也没有反对。   云伯给陆长春看过出来后,房间里就顾华棠一个男的,那边稳婆正打算请他出去,却被他一个眼神给打断了,陆长春无法,强撑着坐了起来。   “华棠,你出去。”   “不,阿衡,就让我待在这里,好不好?”看着这样虚弱的陆长春,顾华棠只觉得心都快要碎了。   “你在这里会影响到稳婆,你难道想要我母子一尸两命?”   这样一说,顾华棠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放弃了。   “阿衡,答应我,要好好的,不然,我也不活了。”顾华棠说完就出去了,而陆长春听了这话,本来疼得死去活来都忘记了,忽然就被逗笑了。那个傻子,连威胁她都只能用这种方式。   外面的人都在等着,而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当黎明的第一束光照下来,屋里终于传来了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顾华棠第一个冲了进去,而当他看到那个角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的人,这一幕如此的熟悉,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像泉水般向他涌来。   “长春……”   是啊,他怎么能忘记,那是长春啊,是他做梦都想娶回家的阿衡。她为了他跋山涉水,甚至甘愿顶着非议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可是他做了什么?他竟然忘记了她!简直是不可饶恕!   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已经都听不到了,周围有什么他也看不到了,因为,他的眼里心里,此时此刻只有哪个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的那人。   顾华棠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在床边坐下,低头轻轻地碰了碰那人的额头低喃。   “长春,你看看我呀,是我,立秋,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长春了。”   陆长春睁开眼,看到了一双桃花眼,里面不加掩饰的深情浓郁得几欲将她融化,她勾起了唇角。   “还不算太迟。”   陆掌柜回来了,还找到了傻子伙计,并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桑落镇上的大家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都拿上礼物上庆安楼看望去了,一时间将新开张的庆安楼围得水泄不通。   晚上,送走热情的镇民,李婶终于有机会听儿子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立秋失忆了,现在恢复了记忆,跟着掌柜的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半夏成了护国公主,在宫里所有人都敬着她,后宫无人,在皇帝大选之前,她管着宫权,一时半会走不开。   阿青原来是西羽国的皇子,为了娶半夏,回国恢复了皇子身份,正安排人来大琅求亲呢。   云伯原来是江湖失踪已久的神医,皇帝答应他只要他为他治好头风病,皇上就为他彻底解决仇家的问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现在可算是好了,掌柜的跟立秋也回来了,半夏跟阿青两个人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等云伯回来了,咱们这庆安楼也就好了!”李婶感慨道。   以后啊,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就在一起好好把这日子过好了,一起守着这家店,守着桑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听说大家想要番外?╮(╯▽╰)╭ ☆、番外 陆顾衡      陆顾衡还小的时候,是在庆安楼长大的。那时候他想,他家里就是个开酒楼的,也不富裕,实实在在的穷人,他一定要努力学习术数,日后好为他爹娘分忧,继承酒楼生意。尤其是在他两个弟弟一个淡泊一个单纯,谁都不像是能赚钱的人之后,他就更加觉得自己要负担起养活整个家的责任。   于是他娘亲见儿子这么肯上进,就开始了对他的精心教育。   陆顾衡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想着未来做一个酒楼掌柜的居然还要学武艺跟兵法。但是他娘亲说了,这商场犹如战场,一招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这跟打仗没什么区别,至于这武艺,身为一个大老板,每天都有一堆人惦记着你的财产,实在是不能没有一点防身手段。陆顾衡深以为然,于是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   直到他娘给他添了一个弟弟,一个据说是他舅舅的人来看望他们,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家还有这样有钱又体面的亲戚。   起先陆顾衡还在想,为什么他舅舅家这么有钱,怎么两家来往也不是很频繁,他家还是只是个开六楼的,后来他便知道了,他这舅舅啊,脑子不好。用他小姨的话说,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他小姨是个大夫,对他特别好,就是可惜嫁到临国去了,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为什么说他这位舅舅脑子不好使呢?因为他舅舅每次看到他都满眼放光,一边说他长得像他娘亲,一边还不忘用那种拐骗小孩的语气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回去。每次陆顾衡听了这话都用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舅舅,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打击他,他是个病人。   还有就是,他舅舅每次只要碰上他小姨,两个人铁定就要吵起来!哦哦,也不能算吵,就是他小姨父总是在他舅舅面前故意喊上好几遍他小姨的名字,然后他舅舅就会红着眼跟在他娘亲身后问她他可不可以叫“陆忍冬”什么的,当然啦,每次不等他娘亲回答他,他爹就会出现将他娘亲带走。而这个时候,他舅舅就会特别难过,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能再次跑过来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回家。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但是他真觉得他们挺无聊的。还不如看小姨父练武呢!   哦哦,说到他小姨父,他总是一脸面无表情,很是有种高深莫测的高手感觉。于是陆顾衡很是委婉地表达了他想跟着他学习武艺的想法。结果第二天,他就发现,平时只在他娘亲的吩咐下才教他一两招的父亲才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没几下就把他小姨父给揍趴下了。当时陆顾衡觉得,他好像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样子可能有点蠢。但是,他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习武,终有一天他能变成比他爹还厉害的高手!   至于他爹陆立秋,陆顾衡一直觉得他是个挺不负责任的父亲,他教他的一切都得由他娘亲的叮嘱下才会开始,否则其他的时间他都跟他娘亲在一起。镇上有不少人说他爹是上门女婿,小白脸一个,他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他跑去问他爹这是什么意思,结果他爹笑得特别开心,很自豪地说他就是他娘的小白脸。等他再大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这话的意思,于是他很生气,再次跑到他爹那里去质问他,但是这次他爹没有那么敷衍了。   “我整个人整个心都是你娘的,无论是她养着我还是我养着她,都没什么区别,我都甘之如饴。人活一世不易,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更是不易,又何必太过在乎世俗的眼光呢?”   几年后,他长大了,登上了那个位置,听着人们说着那个大琅三大传说之中的人的故事,他才开始明白那个男人的意思。他只怕是爱惨了他娘亲,那样不惜毁了自己声誉,放弃所有也要为心爱之人守好一片江山,隐忍多年,为了一人甘愿放弃仇恨,放弃爵位隐居山林的人,怎么会是依附他人的小白脸呢?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而他何其幸运能成为他的孩子!   说到大琅三大传奇人物,陆顾衡原本是不知的,直到他被他舅舅拐到了京城,当了皇帝才知道,原来他们家这般不平凡。   传奇之一前皇太女赵衡殿下,到如今有人提起她都是尊敬不已,她历经了两场宫变,第二次带回了护国公主赵菡成功地平定了叛军,解决了边疆问题。   传奇之二,骠骑将军顾氏之后顾华棠,前大琅丞相,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大奸臣,他表面骄奢淫逸,把持朝政,背地里却跟前丞相齐老一起稳定着大琅根基,暗中除去危害社稷之徒,更是在皇太女不在之时平定了北疆战事,改革官员选拔体系,其中,他与皇太女的爱情故事更是感人至深。   传奇之三的是先丞相程云卓程大人。他出自桑落,与先皇后同乡,以最短的时间坐上了丞相之位,帮助皇上定了叛军有功,在位时期两袖清风,从政清廉,政绩斐然,年过而立之年都不曾娶妻,为了大琅鞠躬精粹。   前面两个人如何他就不说了,因为陆顾衡很难改变对他父母亲的看法的改变,但是另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陆顾衡是见过这位现任程丞相的,就在登基前一天,他跟着礼部的人一起来的,走的时候还问了句他母亲如何了。那时候,陆顾衡仿佛知道,为何他一直未曾娶妻了,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何来之前他爹特地把他喊过去说有什么事尽管去找程大人,不用客气。   据他娘亲说,她在八岁的时候就遇见他爹了,那时候,他爹家住西北,但是长得特别精致,身为将军的长子,却整个人傻兮兮的,单纯得不像样。,见了她一次面,就要带着她去逛自家后花园了。虽然他爹极力否认,说那是他第一眼就相中他娘亲了才带她回家。但是,他也终于知道,他们三弟的性格到底是随谁了。   他爹跟他娘亲能在一起,真的是经历了无数的劫难,他们之间就算是他们这几个孩子都融不进去,所以,就算那人再如何深情,也插不进去,这一点那人也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心,实属不易,也太过倔强。他娘亲说程大人就像天上的仙人般无欲无求,但是她第一次错了,那人非凡不是无欲无求,反而是比任何人都要执着。   那个人,一定很孤独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说到做到!看看,说番外就有番外系列( ̄? ̄) ☆、番外 程云卓   在桑落,提起知县大人的两位公子,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但是,程云卓却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那个别人眼中的孩子的。   彼时,他与他大哥一同习武一同习字,但是他是家中幼子,他娘亲便多偏爱了几分,遂比他大哥要娇气很多,每次遇到难题想不通的地方他便没了耐心,倒是武艺学得比谁都精通,虽不至于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却心高气傲,不服管教。   直到那天,桑落来了两个人,那是一对姐妹,却是小西山上的那座神秘山庄的后人。   桑落被群山环抱,山峦均是按照东南西北命名,小西山位于西山的旁边,称作小西山是因为它并非居中,但是论大小宏伟,西山却万万不及小西山。   桑落的人从来不去小西山,一是因为小西山地势险峻,二是因为小西山上有整个桑落最崇敬的陆氏故居。   传说,桑落原本是个小族,并不属于大琅,大琅来人招安的时候,桑落族人不肯就范,更是杀了朝廷来劝安重臣,皇帝一怒之下下令要将整个桑落灭族。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是一个当时的亲王,身上流着一半桑落族人的血,原本是最可能的皇位继承人,但是为了拯救桑落,他从中调解,恳求皇帝陛下放过这个小族,主动退出皇位之争,放弃赵姓,跟他的后人永远守在桑落。皇帝感其诚,又怜惜自己的孩子,非但放过了桑落族人,更是立下誓约,着日后大琅皇族子弟官宦未经允许不得入桑落。   那位亲王,就是后来桑落陆氏。他来了桑落后,为了改善这里族民生活做了很多,不光是他,他的后人更是如此。   在桑落,你可以不知道县太爷姓什么,你却不能不知道桑落陆氏。   程云卓自小就听着这些故事,从一开始的钦佩到后来竟然有些麻木了,以至于在听到陆氏后人来了的时候,都有些不屑了。在他看来,陆氏祖上确实造福桑落,但是上一代的陆氏却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抛下了桑落子民,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   但是程云卓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挑衅让他丢了一颗心,改变了他的一生。   在看到八重樱树下的那位少女的时候,他就知道,此生他的那颗心是拿不回来了。   为了能与她匹敌,他改变了自己,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转了性,到了后来,渐渐的,大家都忘记了原本那个不服管教的程云卓,只知道知县大人二公子学富五车,温文尔雅。   可又有谁知道,他的一切改变,都只不过追随那人的脚步罢了,但是,无论他怎么紧追,她好像都在云之端,海之遥。   那人刚来桑落的时候,他有过慌乱,却也仅此而已,他始终不敢越过那条线,以至于他去了京城,却丢了她,虽然,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   在京城看见她的时候,也是在一棵八重樱树下。而这一次,他那颗再也找不回来的心碎了。她嫁人了,嫁给了整个大琅最位高权重的奸相。   六年前,八重樱下,他丢了一颗心,六年后,同样八重樱下,他的心碎了。   他比不过顾华棠,不是因为身份,是因为他们不合适。他一直知道,或许这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好踏出那一步的原因。或许潜意识里,他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开始帮她,无论是瞒住顾华棠,稳住皇帝,还是后来的平定叛军,为了她,他可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   德昌帝对她的忌惮与敬畏他都知道,为此,他也不介意打消他的忌惮,毕竟,弟弟就该好好听姐姐的话不是么?   为了她的大事,他甚至同意了与玉清公主成婚。   不同于皇太女的端庄高贵,玉净公主的深明大义,玉清公主赵萱是个十足被宠坏的孩子,刁蛮任性,飞扬跋扈。他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自己,或许说,她喜欢的,不过是可以从他身上得到的虚荣。他不愿委屈自己同她虚与委蛇,便放任陆半夏所为。但是他没想到,这位在桑落总是跟着姐姐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孩子居然也是个有魄力的,不但搜寻到了重要线索,更是雷霆万钧地找到了太后同镇南王及祁家庄密谋造反的证据,更是一个人办了太后之事。他把这些都归功于那人的教导有为。   镇南王谋反一事,从头到尾都在陆长春意料之中,只是在顾华棠一事之上,程云卓早就怀疑过他与骠骑将军的关系,知道了他果真忠良之后,他还未来得及感概,顾华棠就被送进了天牢。对此,陆长春的意思就是,担心他会乱了整个计划。但是,在他看来,她是在变相保护他,不想他落人话柄。   后来,顾华棠果真无恙,还封了爵位。说到底,还是皇帝看在对不住他顾家的补偿。   陆长春生了一个儿子,就在那天,陆立秋回来了。他是之后听皇帝说的,但是就算赵翊没告诉他,他也知道顾华棠迟早都会想起来,然后回到她身边。她早就说过,倘若那孩子出生他都没有想起,她就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顾华棠在天牢里的时候那样急切,生怕自己真的会失去她,可是程云卓知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是陆长春,什么事都算计在内的皇太女,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没了父亲。只怕她早有办法让他记起来,只是想把这个机会让给顾华棠自己,不想他日后留下遗憾罢了。都说顾华棠把她宠进了骨子里,殊不知她也是为顾华棠百般着想。   那孩子叫赵顾衡,带着他们两人所有的回忆降生,他们带着他回到了桑落,但是程云卓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再次见到那个孩子,等他回来,他将是自己未来要侍奉效忠的陛下。   果然,十八年后,他再次看见了当年那个孩子,他长大了,可惜的是,除了那双眼睛,长得特别像顾华棠。那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国丞相,本该早些去见他,问问他,他们这些年过得如何了,他娘可好,两个弟弟乖不乖,却迟迟鼓不起勇气。   新皇登基前一天,礼部来人拿主意,他便趁机一起去了东宫。那时候,他想了很多问题,却一句都问不出来,直到快离开的时候才问了句“你娘可还好”。   程云卓不禁自嘲,世人皆云丞相淡泊,不在俗世红尘之中,为了国家百姓终身未娶,谁知道,他只是恋眷着天边的那朵云,不肯移开目光。   又是一年春好处,京郊繁花如锦,百官尽是互邀赏花,他却去了十尺巷第一个巷口深处的那座老宅,那里的八重樱比郊外任何一座山上开得都要美丽。他坐在石凳上回想着往昔,忽然想到,或许也该是在相府种上一颗八重樱了。   然后有一天,当他再也走不到这里,至少他可以看着它们繁花似锦,想起那年初见,她在树下,不动声色地让他丢了一颗心,从此,再也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章有些小虐,莫非是我的错觉?(?▽`) ☆、番外 陆半夏   我有两个母亲,一个生母,一个养母。   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两位母亲,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很羡慕我,因为在宫里除了皇姐,就只有我能住在中宫,同母后住在一起。   宫中总有是非,有了羡慕就避免不了嫉妒,尤其是在后宫。后宫里的女人们总是明面上情同姐妹,暗地里却恨不得明天就参加对方的葬礼。但是母后不一样,她是真心待我母妃,她会命人好好伺候我母妃,会经常去看她,会带着我去给她讲故事,是的,她得了疯病。   我母妃是我亲生母亲,但是她从来没有抱过我,也不像母后那样会亲自下厨给我做零嘴吃,我生病了她都不来看我。但是母后说过,她不是有意的,她很爱我,只是忘记了她是我母妃。我知道母后这是在安慰我,担心我会心生恨意,我早就听说了,我母妃疯了,她精神不好,常常说着胡话,把花草当作自己的孩子,把宫人们当作我父皇。   其实母后想多了,我从来不在意那些言语,既然母后说她很爱我,那我就相信她是真的爱我。   其他人更羡慕我的是我有皇姐。她是一个传奇,无人能及。所有人见了她都得行礼,除了父皇母后还有我。皇姐总是很忙,也不跟我们一起读书,先生说没人能教的了皇太女殿下,我总是觉得他说错了。因为我皇姐有父皇亲自教养,又有齐丞相指点功课,怎么能说没人教呢?   皇姐在后宫总是待不了多久,但是每次一回来就会来看望母后,然后会笑着说要给我检查功课,每到这时候我都会很紧张,我怕自己会让皇姐失望,堂堂皇太女的妹妹,怎么能比别人差呢!   有一次皇姐离开了很久,听说她是去了西北代父皇犒赏边疆战士。回来的时候,她跟母后聊了很久,久得我都睡过去了。等我醒来,皇姐坐在我的床头,旁边摆放着送我的礼物,我开心地拿起那些小玩意儿一边听着皇姐说着西北的风土人情。皇姐告诉我她这次拜了一个师父,还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子。我不在意那个小孩子是不是很有意思,我只想知道,皇姐带给我的小□□怎么用。   我们在宫里也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淑妃,我认为她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可是皇姐总是笑而不语,母后也让我不要多想,还问是不是她欺负我了。相反,她非但没欺负我,还对我很好,比对她自己的女儿还要好,但是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给的东西。我知道,她只是不敢得罪我母后与皇姐,从而讨好我罢了。我总觉得在她的笑容里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是每当我这样跟母后说,她总是问我是不是又看多了话本子,还让她们把我的话本子都锁起来。   皇姐说她在冷宫见到了一个父皇的孩子,我很好奇,也想跟过去看看,可是还没等我过去,那孩子就被淑妃带走了。我去找母后,母后笑着点点我的脑袋,说我以后可以去淑妃那里找他玩,还说我该叫他一声皇兄。虽然我不喜欢淑妃,但是既然母后让我去了,那我就带着礼物去看看他。   我还是没能见到他,因为我去的时候,父皇似乎跟淑妃吵架了,他们各自坐在一边,谁也不跟谁说话,淑妃眼睛似乎红了。我捧着糕点看着他们,父皇招了招手,我欢快地跑了过去,结果父皇把我抱了起来。我很感动,听说我们这几个子女中,父皇就只抱过我皇姐,这还是他第一次抱我。   父皇说, “清儿,以后别到处乱跑了,在中宫多陪陪你母后。”   我看到,父皇这话说完,淑妃的脸色更差了。我知道父皇这是让我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正好我也不喜欢来,我很高兴的答应了父皇,并对他说我还是想见见新来的皇兄。   父皇笑得很开怀,说那就让皇兄去皇姐那里学习,以后我就可以去皇姐的书房找他了。   我皇姐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以前只有我才可以进去学习的,现在竟然要多出一个人,我有些心里不平衡了。我去找母后说这件事,母后只是笑笑,说这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我听着就是了。   旁人都说我父皇母后伉俪情深,但是只有我们才知道,母后根本不想见到父皇,父皇每次想见见母后,都要看母后心情。   后来我才知道,母后不是不喜欢父皇,她只是太喜欢父皇了,才无法原谅他的背叛。   我儿时比谁都过的快乐幸福,但是这些幸福全被两个女人毁了,一个是淑妃,一个是我生母,她们叫她陈贵人。   我八岁那年,他们告诉我说,皇姐跟顾将军造反了,要谋权篡位,我觉得很可笑,我皇姐在大琅是除了父皇最有权势的人,她迟早会成为大琅帝皇,根本无需篡位。但是没人相信,我想去找父皇,跟他解释清楚,可是他们不让我进去,说父皇被皇姐气得病倒了,谁也不能见。   后来,皇姐被打入天牢了,顾将军也死了,我便去找母后,我知道她一定有办法见到父皇,但是等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倒在榻上,一贯干净整洁的衣服泡在血泊里,脸色苍白。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宫殿里,感觉浑身冰冷,甚至挪不动步子。然后我看见了那个女人,她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再也不复以往的疯癫模样,手中的匕首还在滴着血。而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面目表情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而这时候——   “住、住手……”   母后微弱的声音传来,原来她还没死,但是我知道,她离死也不远了,她只是想保护我。   多么可笑,我的生母想杀我,我的养母临死都在想保护我。我的眼眶发热,我想我就要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座宫殿开始燃烧了起来,我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想法。我抱着母后,想跟她一起死在这里,而生我的那个女人,她慌乱的找着出口,却总是被烧断的横梁给阻止,我想,这样也挺好,虽然她不配,但是就给我跟母后做陪葬好了。   她一面找路往外冲,一面嘴里不停地骂淑妃说话不算数,这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们的诡计。   就在我打算就这样沉睡下去的时候,一身破空声传来,那个女人应声倒下,我看到插在她胸口的那只箭尾,无比熟悉,我猛的抬头,果然看见皇姐站在门口,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皇姐身后就是火海,烟雾缭绕,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让人安心的模样。她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明明也才十二岁,却让我觉得无比高大与安心。那一刻,我发誓,如果我们能活下去,我也一定要保护皇姐,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后来,我跟皇姐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一路上,大家都在传,皇太女跟皇后还有玉清公主死在了火海中,皇帝病得更重了,幸好有淑妃娘娘精心照料。没过几天,皇帝还是驾崩了,二皇子赵翊即将登基。   但是那些已经跟我们无关了,皇姐说会带我去母后的家乡,我们会一直生活在那里,做一对寻常的姐妹。   我们在路上遇上了西羽国的皇子风黎青,他与皇姐打赌输了,心甘情愿签下十年的卖身契,阿姐说我们是需要一个侍卫,于是便留下了他。可惜他是个榆木疙瘩,平日里什么话都不说。   过了没多久我们又碰到了一个被人追杀的老人,皇姐救下了他,说有办法让他的仇家都找不到他,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走,他同意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   就这样,我们去了桑落镇,一个远离所有纷争的世外桃源。   从此以后,她叫陆长春,而我,叫陆半夏。 作者有话要说:  大琅史书记载:公主玉清,景后教养,皇太女教导,同皇太女出宫修养,十五岁回宫,执掌宫权,同刑部侍郎程云卓并长公主平 定镇南王叛乱,立大功。后嫁与西羽国皇子风黎青,促两国建交百年之久。 ☆、第 63 章   赵翊刚开始的时候不叫赵翊,因为他本来没有名字。他生在冷宫,开始还有一个老嬷嬷照顾他,她总叫他小主子,后来那个嬷嬷死了,被人带走,他就开始了一个人生活。   嬷嬷去世后,他日子就难过了许多,总也吃不饱睡不暖,虽然之前也没差多少。那段时间,他看到园子里的花都想吃。   冷宫里其实并不冷清,这里还住着不少人,那个死去的嬷嬷曾告诉过他,那些都是被皇帝遗忘了的妃子,他不是妃子,但是他也被遗弃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冷宫,冷宫里有人说他是皇子,也有人说他是宫女生的野种。   赵翊本来以为他这一生就要这样子下去了,直到一天,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很高贵的女孩。   她远远地望着他的方向,让他顿时羞愧难当,她那样高贵优雅,而他却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衣服,那时候,他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跑掉的时候,她过来了,步伐坚定而优雅,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好。   “你住在冷宫?”   “是、是……”他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刚说完就懊恼不已。   那个女孩没跟他说几句话就走了,冷宫又变成了以往的冷宫,他坐在台阶上,想着,她肯定是嫌弃他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吧,毕竟,这是冷宫啊……   可是没过几天,她又来了,还带来了很多精致的吃食与衣物,那时候,赵翊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满院的野草。   那天她走的时候问, “你想离开这里里吗?”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在震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会离开这里,但是本能地又不想待在这里。   她又走了,在他回答之前,他心想,她这次一定是嫌弃他了,她还会再来看他吗?   这之后,赵翊天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可她终究是没有再出现,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了。   她穿着华丽,后面还跟了一堆的宫人。她向他走过来,仪态万千,然后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   其实他是不愿意的,他还想着那个女孩会不会再来看自己,但是如果她不来了呢?   他想了想,终究是伸出了手。   只有离开这里,才有更多可能见到她不是吗?   离开冷宫之后,赵翊知道了带他走的女人是淑妃,她让他叫她母妃。他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她的确对他很好,她会为他准备华美的衣物,精致的吃食,还会让很多宫人伺候他。   但是他知道,淑妃并不是很喜欢他,她真正疼爱的是她自己的女儿,那孩子身体似乎不太好,长得很瘦弱,淑妃不知道为她流了多少次眼泪,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会派人去请一个人,不是大夫,而是皇上。   他当然知道皇帝,他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   他其实很想看看他,冷宫里的每一个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见皇上一面,他也不例外。   可惜,他的公主妹妹再怎么生病,他们的父皇始终没有来,每当这个时候,淑妃就变得非常可怕,她会大发脾气,什么都摔。   赵翊想问问那个女孩的事,但不知道没什么,他本能地觉得最好不要直接去问淑妃。可是他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淑妃有客来访,他被宫人带到了御花园里,然后再次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坐在亭中,除了她还有两个人,那两个人一身明黄色,正在谈笑中,亭外是层层把守的宫人,他知道那应该是宫中权势最高的两个人,他也知道自己应该上前行礼或是悄无声息地走开。但是这个时候,她望了过来。   她身旁的男子随即也看了过来。然后,他看见了他的父皇,他紧蹙眉头,眼中分明是被打扰了的不悦,还有一丝藏得很深的厌恶。他当时便后悔了,为什么他要过来这边,为何他要想见到这个人,如果他没有见到,是不是还能保留些许的期待,期待着或许他的父皇也是期待着自己的,只是他不知道还有一个自己。淑妃说了,是皇上把他交给她抚养的,既然他让他离开了冷宫,那为何对他是这样一个态度?   赵翊清楚地看到那个人因为他的反应更加不悦,可是他却想不起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一旁的宫人在拉着他的衣袖,但是他不知道她们什么意思。   而这个时候——   “怎么让二皇弟在那里干等,下去领罚。”   她的声音像一束光,打破了僵局,也让那个男人舒展了眉头。   “你就是赵翊?下次别到处乱跑了,你们几个,还不带主子回去!”他无比威严,赵翊甚至能感觉到他身边两人在瑟瑟发抖。   “陛下也太过严厉了,二皇子,你也过来,同你父皇说说话吧。”另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赵翊这才看清楚那个同样一身明黄色的女子,他想,这应该就叫做风华绝代与母仪天下吧!   他顺从地走了过去,因为,一旁的宫人显然更听她的话,她话音刚落,那边的大太监就过来请他过去了。   “瞧这眼睛,倒是跟陛下很像,难怪衡儿你向你父皇求情。”她温柔地微笑着,然后看向了他, “二皇子在淑妃那儿过得可还习惯?”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只记得自己被震惊到了,原来他离开冷宫是她的功劳,原来,她就是那个所有宫人都崇敬不已的皇太女赵衡殿下,原来,她是他的皇姐。   赵翊心想,她果然是不同的。   赵翊想着,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了,因为皇太女太忙了,在宫中的时候也在学习处理朝政,他能出来也不过她一句话的事,只怕她日理万机,早就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他也就渐渐歇了想去找她谈谈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父皇叫他还未识字,便让他跟着她读书。   他心里是开心的,同时又是忐忑的,万一她真的忘记了自己,他该是伤心的吧?   她没有忘记自己,但是对他的态度跟她对旁人的态度没什么两样,永远一副大度温和,奖罚分明,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让她生气,没有任何人能入她的眼。连对父皇的态度都是如此。   但是有两个人除外,一个是皇后娘娘,另外一个是玉清公主赵清。   玉清不同于玉净总是恹恹的,她活泼可爱,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皇姐在宫里的时候,她总是像跟小尾巴一样整天追在她身后跑。皇姐也只有对上她的时候会多些表情,有时候是怜爱,有时候是生气,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无奈。赵翊知道她拿玉清没办法,却又不忍心罚她。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很羡慕玉清,甚至是嫉妒。那孩子明明也跟他一样,是由其他人抚养,为何她能过得如此畅快?赵翊甚至开始怨恨皇姐,既然她帮他出了冷宫,为何让淑妃来抚养他?   他知道淑妃在谋划着什么,她对他好无非也是因为想博取父皇的眼光,但是他慢慢知道,这宫中,除了中宫皇后,就没有皇帝在意的妃嫔,而除了皇太女,也没有皇帝在意的皇子皇女。   淑妃的计划很成功,皇后死了,皇太女死了,连玉清也死了。过了不久,他父皇也因为接受不了事实死了。   而他,赵翊,成了大琅新皇。   每个晚上,赵翊都梦见他皇姐过来找他,她在梦里骂他背信弃义,等他满头大汗醒过来,他就知道不可能,因为她是皇太女殿下,她从来都不失风度,怎么可能来梦中骂自己。他只是愧疚而已,她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篡了她的皇位。   刚坐上皇位的时候,赵翊是努力过要当一个明君的,为了更好地做到,他甚至留下了先皇身边的太监总管常禄。但是他尚年幼,朝政都由太后把持,且所有人都说他本不配这个位置,他总觉得在那些大臣俯首的身后,是对他毫不留情的诋毁。   而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历来由皇帝亲自保管的虎符不见了,这就意味着,除了那个位置,他本身是不被承认的皇帝。   渐渐地,赵翊就变得越来越暴戾,也慢慢患上了头风病,他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性情大变,反复无常,没人愿意接近他,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而这个时候,顾华棠出现了。   德昌帝登基后第一场科举的榜首,被文章举世闻名的齐阁老赞不绝口的才子,且年纪轻轻。赵翊难得好奇了,便接见了他。而这一次见面,便奠定了一代祸国殃民的大奸臣的成长之路。   顾华棠或许是最懂他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什么,也愿意帮助他。   于是,顾华棠便成了御前红人。   赵翊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排除异己,残害同僚,背弃恩师,直到他权倾朝野,再也不为他所掌控,赵翊这才意识到,他养了一匹狼,而他自己,再也没办法左右这匹狼了。   但是毕竟也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赵翊并不傻,慢慢地,他就有了自己的势力,他凭着这股势力安全地生存着,开始同他的丞相博弈。   顾华棠去了西北的事他知道,他也是因此怀疑他的这位丞相,本来以为他通敌,却不料是为了平息战火,这实在不合他一贯地作风。赵翊派人查了一个多月,没查出顾华棠什么事,倒是查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消息——赵衡可能还活着。   赵翊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威胁,但是他明白了,当年,他没有害死她。   从她再次回到京城,发生了太多事情,而等到一切结束,赵翊一个人站在城楼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想到,原来她回来还是为了他,为了赵氏江山。她从来都是这样以大局为重,从来就是那个为国为民的皇太女赵衡。   赵翊心想,他欠她的,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这万里江山是她赵衡的,不是他的,也是时候还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想看谁的番外呢?╮(╯▽╰)╭ 本书由 himmiy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