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深闺》 作者:牵小牛   文案:   那天她把许家小姐的花轿挡在大门外,终于逼得俞老夫人点头同意让她进门   说好进门要做大,怎么一转身又成了病痨鬼的冲喜媳妇儿?   本以为他是出水芙蓉弱郎君,哪料竟是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压下仇恨一往情深时,夫君又要另娶她人…… 第01章 我做大,她做小   今日是俞家小公子娶亲的日子,娶的是许家的小姐,听说是门当户对两情相悦,实乃一对佳偶一双璧人。   俞府披红挂彩宾客满堂,就连府里头的下人们也都个个穿着喜气,好不热闹。   眼看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就要到门口了,看热闹的人堆里突然挤进来一个花冠霞披的女子,惹出一片惊艳。   “姑娘,你莫不是走错道了?”   童玉青指着这热闹的府邸,笑着问身边的男人:“这是俞府?”   男人点头,“京城里就一个俞府。”   “那就没错了,我找的就是俞府。”   童玉青抖开手里的喜帕,往头上一盖,就这么走了出去。   她挡在花轿前头,摊开的手掌心里摆着个成色很一般的玉佩,隔着喜帕故意冲着那个骑在马上的男子喊话说:“我是当年跟你们俞家定下娃娃亲的童家姑娘,我特地寻上门来,做你的妻子。”   众人一惊。   听过男子抢亲,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这般胆大。   俞家在京城里也算是大户,府里还有个二品诰命的老夫人,俞家老太爷死后的这些年全靠俞老夫人一个人撑着,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俞家不好惹,新媳妇儿背后的许家,更加不好惹。   这姑娘莫不是疯了?   花轿里的许家小姐听得是清清楚楚,想起前段时间俞家小公子俞文意跟着几个朋友去青楼里头听过曲,许家小姐更是心烦意乱。   正儿八经的新媳妇儿反倒被人挡在外头进不了门,许家小姐又急又气,说话声里头都带着哭气了。   “俞文意,这事儿你要不给我个解释,这亲我就不结了。”   听了自己未过门媳妇儿的委屈,俞文意更是烦闷。他确实记得有这么一个跟自己定过娃娃亲的姑娘,可她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摆明了就是闹事儿的。   “哪儿来的疯女人,给我拖走!”俞家小公子俞文意拧着眉心满脸厌烦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人。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正要把她带走,又见她扬了扬手里头那个东西。   “你就是跟我定了娃娃亲的俞文意?你不认得这东西我不怪你,但是这信物可是当年俞老太爷亲自给我爷爷的,现在俞老太爷虽是不在了,可老夫人还在。如果今天老夫人不认这东西了,那就算当年的承诺只是笑话一场,我童玉青立马走人。”   俞文意脸色更加难看,祖母平日最看重名声两个字,今日这么多人来看热闹,现在经她一闹,在这么多人面前,俞家不承认怕是不行了。   许家小姐的陪嫁丫头过来问,“姑爷,小姐问你这亲还能不能结了?”   俞文意也急了,一把拽着童玉青的胳膊就往旁边扯。“你让开!”   “男女授受不亲,你拉了我,我就是你媳妇儿了!”童玉青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   俞文意赶紧的松开手,磨牙切齿又偏偏奈何不了她。   就在这时,府里头出来个丫头,俞文意眼前一亮,心顿时放下不少。丫头端着架子,上下看了童玉青两眼,“老夫人要见你,童小姐请随奴婢进去。”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谁知道童玉青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掀了老夫人下的台阶。“跟你进府可以,迎许家小姐进门也可以,可娃娃亲的承诺在前,你们两家的婚约在后。进门之后只能我做大,她做小。要是不答应,我就这么站死在你们俞府门口。”   众人一惊,她好大的口气!   许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下这种气,也管不上精致的妆容了,当即就在花轿里哭着闹着说要回家,不嫁了。   俞文意再顾不上礼仪规矩,小跑到花轿前,柔声好气的哄着。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们顿时又议论开了,这姓童的太不上道。论身世,这姓童的能比得上许家的小姐?没有身份,没有能给自己撑腰的娘家,她有什么资格做大?   这丫头也没想到,童玉青竟然敢拂了老夫人的面子,更在这么多人面前叫俞家跟许家难堪。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再把情况给老夫人讲一讲,又见老夫人跟前的张妈就出来了。   “老夫人点头了,童小姐这回可愿意进府了?”   众人又是一惊,俞家跟许家关系不错,俞老夫人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甩许家的脸?   童玉青像是没听清楚,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提声问了一遍:“老夫人真的点头同意让我做大?她做小?”   张妈低眉顺目,讲话也和和气气。周遭的热闹顿时全部安静了下来,“老夫人确实点头同意让童姑娘做大。”   耳边炸开一道道的议论声,喜帕下的童玉青满意的勾了勾唇,收好了信物。张妈说自己有两句话要劝劝许家小姐,又喊了个小丫头领着童玉青进了府。   花轿里的许家姑娘猛地扯掉了头顶的喜帕,掀开轿帘走了出来,衣袖下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姣好的面容满是委屈和羞愤。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都直直盯着许家小姐。   先前也以为许家小姐是最美的,可刚才看了那童玉青,总觉得许家小姐的模样,只能算作清秀而已了。   张妈走了过来,要把绣着鸳鸯的喜帕给她遮好。许家小姐红着一双眼睛,死死揪着那喜帕。   “老夫人,真的这么说?”   张妈叹了一声,凑在新娘子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见许家姑娘略有迟疑的样子,张妈又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放心,老夫人心里有数的。”   闻言,许家小姐才听话的遮上了喜帕坐回了花轿里,迎亲的队伍又吹吹打打的热闹起来。   花轿里的许家小姐磨着后牙槽,指甲深深陷阱了掌心里。   童玉青握紧了手里头的那个东西,借着这个身份,她终于进了俞府。不仅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还能堂堂正正的从正门入。   跟着那丫头一直走,直到偏远些的地方她才发现有些不对。也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把她拖拽到一间屋里。她扯下喜帕的瞬间,正好听见外头落锁的声音。   低沉的两声咳嗽,把她惊得往门口靠了靠,寻声望去,床榻上卧着个面色苍白,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男人。 第02章 可惜是个病秧子   童玉青后背一阵发凉,这男人一看就是有病的,外头被又上了锁……   “你就是他们给我找来冲喜的媳妇儿?”   童玉青一惊,冲喜媳妇儿?这屋里连一丁点儿喜气都没有,这是冲哪门子的喜?   病榻上的男子眼底闪过惊艳,上下扫了她一眼后,指着她这一身的红嫁衣问,“难道,你不是?”   童玉青惊诧的看着这个人。“我是跟俞文意定过亲的童家小姐,不是你的冲喜媳妇儿!”   她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又转身用两手重重的拍在门上,“开门!”   任凭她喊破了嗓子,拍肿了手掌,门外也听不到一点儿回应,童玉青磨着后牙槽,用力踹了两脚。房门丝毫未动,倒是把她的脚震的发麻。   外头隐约能听见阵阵鞭炮声,好不热闹。男子了然道,“难不成,你以为你要嫁的人是我那小侄?”   小侄?   “你是俞家什么人?”   看着她惊愕的模样,男子勾起了唇角。“我是俞翀,文意的二叔,这府里头的二老爷。”   俞家什么时候又冒出个二老爷?   她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不想她进门,又不愿意丢了俞府的面子,所以俞老夫人先点头把她哄进门,转个身就把她送给这个病秧子做了冲喜媳妇儿,紧着就把许家小姐接进门。   她说要做大,也确实做了大。俞老夫人既应了她的要求,又不会得罪许家,真是好手段。   就怕等这场喜事过了之后,那个老太婆又站出来说她浪荡勾引人,好再把她撵出府去?   童玉青怒从心起,拾起一个凳子就往门上砸了过去。她握紧双拳在心里起誓,最好一辈子都别让她出去,否则她一定搅得俞家不得安宁!   身后又是两声低咳,“你要是不愿意,等明天我就叫人送你离开。”   她不能走!好不容易才来了俞家,她要是真走了,再回来可就难了。   童玉青扫了俞翀一眼,虽然看起来的确是短命了一些,但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要是能留在俞府,就算以后做个寡妇她也认了。   只是冲喜就冲喜,干什么还要把门锁上。童玉青嗤之一笑,难道堂堂的二品诰命夫人竟然也会江湖上的仙人跳?   想起了某些事情,童玉青又嘲讽的笑了笑。都能干出那种事情,这俞家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她抬眼望向床榻那边,正好撞上了俞翀那双幽深的眸子。   说实话,俞翀这张脸长得很好,如果少这么几分苍白虚弱,那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家伙,站出去定是最招女人喜欢的。   可惜,是个病秧子。   “你真是俞府的二老爷?我怎么从没听过,这府里头还有你这么一个人。”童玉青审视着他,依旧有些不相信。   俞翀扯开嘴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府里很多事情你都没听过。”   童玉青只觉得这个男人太奇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她又讲不上来。   俞翀坦荡荡的由着她看,突然开口道:“不管你跟文意有没有婚约,反正现在你已经做了我的冲喜媳妇儿,他也已经跟许家小姐拜了堂。我看得出,你很想留在俞府,而我又正好需要有人照料……”   她拧着眉,万分不愿。“你说你是二老爷,怎么跟前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是有一个,不过这样子怕是已经被关起来了。”俞翀咳了一声,缓了一口又说:“他又不能时时跟着我,所以我还得留个自己能信任的。”   “我们今天才见第一面,你怎么就知道我值得信任?”   他抿着的唇似笑非笑。“因为在这府里能帮你的人就只有我,而这府里头,有人想要我的命。”   童玉青挑眉,原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照这个情形,那锁一时半会儿的是没人来打开了。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她就要一直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男女还授受不亲,虽然是个病秧子,虽然说是一条船上的人,但难保他会丧心病狂的干出点儿什么事情来。   俞翀见她这么防备着自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声音比刚才又沙哑了许多。“我现在下床都很难,只能靠这么口气吊着命了,放心,我什么也干不了。”   童玉青恨恨咬牙,“你们俞家人的话可不能信。” 第03章 占了辈分的大便宜   俞翀愣了一下,“是我那侄儿负了你?还是这府里头有人欺负了你?现在你既然嫁了我,那就是这府里的二夫人,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她指着紧闭的房门,“没人敢欺负我?那这算什么?”   俞翀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波澜不惊的眸子从容且淡定,“这笔账你且先记着,等我身体好一些再一并讨回来就是。”   她深看了俞翀两眼,看他这样子能多活几天都是问题。可是就他刚才的话,难道他这病是被俞府里的人害的?   来时童玉青就打好了主意,等事成之后她就脱身离开,俞翀这病是谁害的关她屁事。   童玉青搬了把椅子靠在门口,想着这一晚上能在这将就将就。琢磨了琢磨,又拿了根簪子捏在手里,如果他真敢乱来,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这一晚上十分难熬,半夜里俞翀还咳的半死不活,眼看着就要这么死了。童玉青从椅子上惊的坐直了身子,万分谨慎的瞪着他。   她心里雀跃的期望他干脆就这么咳死,一边又担心自己如果真做了寡妇,在这俞府里的日子岂不是更难熬了?   童玉青冷睨着床榻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你要不要喝口水再咳?”   俞翀正有此意,便吃力的点了点头。她就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冷茶直接就递到了他的跟前。   “润润嗓子消停会儿吧,你这么咳嗽我睡不着。”   俞翀看着那杯冷茶愣了愣,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是我扰了你了。”   从那一刻起,俞翀每次咳嗽的时候都会用被子捂着嘴,声音是小了很多,可那一声声闷闷的咳嗽硬是把她折磨得不好意思睡觉了。   她就只能这么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又一直等到了正午,这上了锁的门才被人从外头打开。开门的是个五大三粗的老妈子,老妈子开了门后只说了一句话:“二夫人,你好自为之。”   于是童玉青从招人嫌弃的新媳妇儿摇身一变成了俞府的二夫人,白白的得了个辈分。   虽说是二夫人,可整个院里除了他俩就只有一个叫庆安的小厮,俞翀在府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庆安长相清俊,举止有礼,根本一点儿也不像是个下人。庆安给她拿来了一身素净的新衣裳,放下衣裳之后就要退下。童玉青把他喊住,问他:“既然你是俞翀的贴身小厮,昨天人家上锁的时候你怎么没拦着?”   庆安一脸苦相,撸开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淤痕说:“他们也把我关了一整天,刚刚才被放出来。”   童玉青抓着庆安的手看了一遍,咬牙道:“简直欺人太甚!”   梳洗穿戴好了之后,昨天带路的那小丫头就过来了。小丫头看清童玉青的样貌后愣了一下,之后才说俞老夫人要见她。   只听俞翀咳嗽两声,吃力的掀了被子要下床。“我陪你过去。”   她有些意外,“人家又没叫你,你跟着我去干什么?就你这样的……还是好好躺着吧。”   等她走出去之后,坐在床榻边上的俞翀又吩咐庆安:“去跟着,别到时候不认识回来的路。一会儿我有客,你等她从老夫人那边出来之后,再带着她把府里都转转。”   庆安心里明白,童玉青这样进门定然是惹得许家小姐跟老夫人不满,两人定会刁难。俞翀怕她不认识回来的路叫他去跟着,其实就是叫他过去帮衬着一些。   童玉青跟着那丫头到了俞老夫人的院子,隔得老远就听见屋里头传出的一阵阵笑声。   “老夫人交代了,叫你在这等着。”   她往屋里看了一眼,“不是你们家老夫人叫我过来的么?”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小丫头的气势明显大了不少。“老夫人就是这么吩咐的,你且等着吧。”   那小丫头也是个势力的,到了自己地盘上才敢露出爪牙。好歹她也顶着个二夫人的名头,这小丫头你你你的,太没有规矩。   童玉青知道她堵了新娘子的门逼得俞家点头同意自己进门这事儿做的不大厚道,这样的新媳妇儿俞老夫人那样讲规矩重名声的人肯定是深恶痛绝的。现在人家把她晾在外头,她也一早就料到了。   如果她在这惹恼了老夫人,里头的人又要为昨天的事情出口气,那她不死也得掉层皮。俞翀那个病秧子下个床都这么吃力,到时候他也护不了自己。   为了留下来,这口气她忍了。   在外头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她都已经被晒得头昏脑涨了才看见里头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穿的也是一身喜气,脸上的笑都快要漾出来了。   男的就是昨日娶亲的小公子俞文意,旁边这清秀可人的,自然就是一同进门本应做小的许家小姐,许书媛了。   昨天童玉青盖着喜帕,俞家的人都没看清她长得什么模样。这会儿俞文意才出来就瞧见院子里站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下子倒是愣住了。   京城的人都知道,许家小姐许书媛是难得的美人,可面前这个,竟然比他新进门的妻子还要美。   旁边的许书媛拧着眉,问一同出来的张妈,“这人是谁?”   张妈看了她两眼,又喊来先前派出去的那个丫头,小声的询问着什么。听到回到后张妈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两眼,才又规矩的回答许书媛。   “少夫人,这位是昨天给二爷冲喜的童玉青。”   许书媛那张娇俏的小脸顿时有些难看,虽然昨天她还是进了门,也做了俞文意的正房夫人,但她的花轿被人给堵在俞府门口的屈辱可是一直梗在心里的刺。   现在看见这童玉青长得比自己好看,心里更是不痛快。   “你就是童玉青?”许书媛走到她跟前,抬着下巴一脸的高傲。   童玉青扯开嘴角笑了笑,“按规矩,你得喊我一声婶娘。”   许书媛怔了一下,昨天这姓童的叫她丢了脸,现在竟然还给她占了辈分的便宜?   “你怎么长的跟以前不一样?”俞文意也走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第04章 毫无地位的俞二爷   她的心口猛的一跳,俞文意当年见过童玉青?   童家已经败落,早就跟俞家没了联系。时隔这么多年,应该没人能记得从前的童玉青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   只要手里拿着信物,她稳妥妥的就是童玉青,根本没人知道她只是个冒名顶替借着别人身份来报仇的人。   稳了稳心神,她坦坦荡荡的看着俞文意。“以前?原来你还记得我?既然记得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咱俩定下娃娃亲的事情。你都长得这般大了,我还非得像个七八岁小孩儿一样,这样我就跟以前一样了?”   听她又提起了那场娃娃亲,俞文意生怕许书媛不高兴,恼意又上来了。可细细想了想,最后一次看见童家人已经有十年之久,算算年纪,当时童玉青正好是七八岁,跟她话里说的年纪倒是能对上。但是印象中的童玉青黑黑瘦瘦,一双眼睛又细又小,整个人哪儿有现在这么好看。   要是当年的童玉青就这般漂亮,他或许还能惦记上几年。   许书媛见俞文意直愣愣的盯着别的女人看,恨得都快把唇角给咬破了。童玉青冷笑,故意提高了声音的问着张妈:“老夫人现在能见我了?要是不能我就先回去了,虽然我昨天只是进门冲喜,但好歹也成了个媳妇儿。我夫君久卧病榻,还等着我回去照顾呢。”   屋里正听着外头动静的俞老夫人一张脸又黑了几分,这童玉青好刁的嘴巴,不仅时时念着当年的那场荒唐的跑嘴话,现在俞翀还成了她的盾了。   这些话要是叫外人听了去,她这俞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听里头咳嗽了两声,张妈就赶紧的进去了。小会儿之后又出来跟童玉青说:“老夫人累了要休息,你明天再来吧。”   许书媛勾着唇角露出得意,引得童玉青嗤鼻一笑。   什么闺阁小姐,才女佳人,德行也不过如此。   童玉青朝着张妈颔首道:“那我明日再来。”   紧着她又朝着许书媛跟俞文意跟前走了两步,提醒道:“下回见了我,记得要喊我一声婶娘。虽然咱们年纪一般大,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   许书媛气得不行,她自小就听说京城里除了皇城宫院,就只有俞家最最看中规矩二字。再说,这还是老夫人的院子,哪儿能由着别人造次。   看着端起长辈架子的童玉青大步离去,许书媛气得眼角都红了。   童玉青才刚刚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庆安就迎了上来。她皱着眉心冷了语气:“他怕我跑了啊,还让你这么跟着我?”   庆安愣了一下,立马忿忿道:“是二爷怕你找不着回去的路,叫我来这等着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   童玉青有些意外,俞翀都那样了还能惦记着别人,把跟前唯一一个小厮都使过来给自己带路,不管他打得什么注意,这份情她大方的受了。   “那回去吧。”   庆安挡在她的跟前,指着另外一条道说:“二爷说夫人新到府上,叫庆安带着夫人在府里头转转。从这边过去有个小花园,夫人要不要过去逛逛?”   童玉青心说这感情好,昨晚上还愁着该找什么借口把这俞府的情况给摸透,没想着今天机会就送上门了。   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便问庆安。“这府里除了老夫人,还有谁是最大的?”   “自老爷跟夫人去了之后,这府里除了老夫人,就是小公子最大了。”   她停住脚步,“你家二爷,在府里难道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最疼的就是二爷,二爷要不是身体不好,怎么会由得别人这样欺负!”   庆安提高的声音里压着为俞翀的愤愤,童玉青神情变得微妙,刚要开口,就听有人似乎在喊着自己。 第05章 谁端来的汤药   “站住,叫你呢。”   她停下脚步,回身去看着小丫头。她认得这个丫头,正是昨天她挡在门口叫花轿进不了门时过来问话的那个陪嫁丫头。   这小丫头这么好的底气,怕是她家主子许书媛的授意了。   庆安皱着眉,却也只是沉默的站在边上,一点儿要护主的意思都没有。   “我家小姐叫你过去。”   “你家小姐?原来你就是个当下人的啊。”童玉青笑了一声,紧着就是一个耳光,把小丫头直接给打傻了。“既然只是个下人,那就得有当奴才的样子。你家小姐算哪根葱?我是你家小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家小姐,好大的脸面。”   小丫头这才回了神,捂着脸瞪着眼,指头恨不得戳到童玉青的鼻子上。   “你怕是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我家小姐可是……”   童玉青捏着那根手指用力一掰,小丫头立马痛苦的惨叫着。她冷笑,把那只手指往旁边一撇,扬手又是一个巴掌。   “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奴才,什么样的奴才跟着什么样的主子。这府里头人多眼杂的,你要再这么没规没矩,万一叫老夫人听见,不管你家小姐是个什么人物,老夫人照样不喜欢。”   童玉青看着小丫头脸上那两个红印子,心里十分快意。“走吧庆安。”   走出一个拐角,庆安才开了口。“夫人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   她停下脚步,“怎么不妥了?你还叫我一声夫人呢,刚才那丫头就差指名道姓的叫我了。是,俞翀是没什么权势,但是好歹是府里头的二老爷,小少爷见了俞翀还得叫声二叔!除非他死了,否则他的身份就在那放着呢。庆安,你既是他身边的人,就更应该更加清楚这个理。这府里头除了老夫人,就该是俞翀这个二爷最大了,干什么要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庆安怔了怔,点头应了一声。   跟着庆安把俞府逛了个遍,认清了府里头的每一个院子。这府里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哪些事情能做哪些又不能做,庆安统统的都给童玉青说了一遍。   逛完了整个俞府,庆安就退到她的身后默默的跟着,没得到任何一句提醒的童玉青凭着刚才庆安对府里所做的那些介绍,竟然就能自己走回俞翀的院子。   童玉青直接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见了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她下意识的看着另外一边的俞翀,他正靠在床榻上,一副虚弱的样子。   俞翀咳嗽两声,“回来了。”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桌边随手一摸那汤药,竟还是烫手的。   俞府家大业大,她跟庆安足足逛了有一个时辰,如果是庆安在出门之前就给他把药端上来,那按理说这汤药早该凉了。   可她亲眼所见俞翀下个床都这么费劲,那桌上的这碗汤药是谁给他端来的?   这院子里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庆安一个小厮,如果不是别人,那……他根本就是装病? 第06章 更恨她的人   “这药都要凉了,你怎么还没喝。”   俞翀扫了一眼那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神色未变语气平常的说:“刚才来了客,知道我还未喝药就顺手给我端上来的。这药越凉越苦,你帮我端过来,我现在喝。”   童玉青把药端到他跟前,若有所思的样子明摆着就是不信他的话。   俞翀只得苦笑,“总有偷偷跑过来想要帮我倒茶添水的小丫头。”   童玉青眉心一跳,“那干脆留下一个两个的,又听话又勤快,省得小姑娘们天天跑,怪累人的。”   “我这小院子,人一多,就乱了。”俞翀灼灼看着她,“现在这样足以。”   她不经意的撞进了他幽深的眼眸里,心里头突然虚了一阵,把碗塞到他手里,噌的一下站起来就出去了。   俞翀也不怕烫,把已经洒了一半的药一口喝光,庆安上去接过空碗,又把弄湿的被子给换了。   “她从老夫人那边回来可有遇到什么人?”   庆安点头,“遇上了许书媛身边的丫头。”   想起刚才的事情,庆安突然笑道:“你还叫我去跟着,说怕她吃亏。可我看着她虽然莽撞了一些,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是能配得上你的女子。”   俞翀来了兴趣,稍稍坐直了身子。“你说给我听听,怎么能配得上我了。”   庆安将在老夫人院子外头听见的那些话,还有童玉青对那小丫头的教训一字不差说了一遍,俞翀嘴角勾起几分兴趣。   “是个有意思的人。你去把旁边的房间收拾收拾,以后就让她睡那。”   许书媛在花园里等了坐了一会儿,见自己的丫头低着头的往这边来,高傲自得的又把脸给转了过去。她心里早已想好了一会儿该怎么整治童玉青,她要是不把昨天的委屈给讨回来,她就不是许家的人。   “小姐。”   许书媛眼眸一闪,转身后却愣了一下。“怀香,童玉青呢?”   怀香这才抬起了一直低着的脑袋,露出了脸颊上的两个大巴掌印子。   许书媛噌的站了起来,“谁打的你?”   怀香委屈可怜的跪在地上,“就是童玉青。奴婢说了小姐的邀约,可她童玉青竟然伸手就打人,还说打的就是小姐的人……”   一番黑白颠倒指鹿为马的话叫许书媛听得是怒从心起,恨得是磨牙切齿。   “她昨日挡我花轿不让我进门,现在竟然还敢动手打我的人!简直不把我许书媛放在眼里!”   怀香自小跟着许书媛,深知许书媛的脾气。小姐向来疼她,定然会帮她出了这口恶气。   “那俞翀在府里头一点儿势力都没有,童玉青才刚进门就敢这么嚣张,以后还不得踩在小姐头上?小姐在家里何时受过这种气……”   怀春的话说进了许书媛的心里,她从来都是被许家人捧在手心里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欺负过。   许书媛磨着后牙槽,“我这就去找老夫人。”   “等等。”   前头赶来的俞文意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随意一扫怀春脸上那两个红印子。“你就这样去找祖母?”   许书媛有些急,眼眶微红,楚楚可怜。“今天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人家按着辈分来说话呢,我一个新进门的,难不成还能直接上去讨回那两巴掌?我原本想着把她叫过来随意聊两句,大家一齐进门走走关系总是好的,可她竟然这么对怀春,还说了那些话,这童玉青简直欺人太甚!我要去找祖母给我讨个理!”   怀里的美人说着说着就哭了,眼泪珠子一颗颗的都掉进了他的心窝窝里。   俞文意轻柔的帮她擦了泪,叹了一声说:“你哪儿都好,就是比不得她心思深沉,她就等着你去告状呢。你要是这样就去找祖母,小心祖母连着你一齐罚了。童玉青这么无礼放肆,你以为我祖母会不知道?你放心,我祖母……比你还要更恨她。” 第07章 离太远我护不了你   童玉青没相中俞翀安排的房间,而是选了个离他比较远的屋子。谁知俞翀听了之后竟然把她叫到自己跟前,指了指自己跟前那张软塌,“你以后就睡这吧。”   “我不愿意。”她脱口就拒绝,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太过强烈的反应,又别扭的解释:“你总咳咳咳,我睡不着。”   俞翀刚才还咳的撕心裂肺,听她这么问,竟然缓了口气,硬是把咳嗽给憋了回去。   “我晚上尽量忍着就是了。你在府里这么招人嫌,离太远我护不了你。”   童玉青怔了一下,“有人还想要我的命?”   “那倒不清楚。”   童玉青紧紧抿着唇角,她以这样的方式进了俞府的门确实是不大光彩,的确很挺招人嫌。她把花轿拦在门口逼着老夫人点头同意自己做法,不仅丢了俞老夫人的面子,还惹恼了许家小姐。   如果说有人要对付自己,那就只能是她们两个人了。   然而一个身后有许家,一个又是俞家的当家主母,别说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怕是将来在这府里都难以立足。   “别怕。”俞翀轻轻笑着,“有我在,她们伤不了你。”   童玉青眼角抽了抽,嫌弃的看了他两眼。“你连下个床都这么费劲,你能干什么?”   俞翀眼眸一沉,显出几分不悦。她坦荡的迎着他透着冷芒的目光,挑衅的抬着下巴。   “你就是躺在床上护妻的么?”   俞翀深沉的黑眸更显得冰冷,略显苍白的手依旧固执的招手叫她过去。见她一脸防备的站在那边,俞翀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   童玉青眉心拧成了疙瘩,她很清楚的听出那一声笑里带着嘲讽。   俞家的人,果然很讨厌。   “你怕什么,我都下不了床,我能把你怎么着?”   童玉青握紧了拳头,“那可说不准。”   俞翀唇边的笑意逐渐变深,“过来”。童玉青咬牙心说一个半死的病痨鬼难不成自己还怕了他?她可以怕天怕地怕黑怕鬼,就是不能怕了俞家的人!   她稳了稳心神,迈步走了过去。   帮着俞翀把两条腿给放下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显得很是吃力,额前的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童玉青也不是矫情小姐,身上从不习惯带手帕,四处望了一圈,干脆直接揪起被角胡乱的往他脑袋上抹了一倒。   俞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竟然被她的做法逗得乐了一阵。   “没见过你这么对待夫君的。”   童玉青没好气,“我是粗人,不会伺候别人,你先将就着用吧。”   “先?”   她把鞋子踢到他的脚边,“难道你还指望我能伺候你一辈子?”   俞翀颔首,“也是,等以后就让儿孙伺候我们。”   童玉青虎躯一震,恼怒道:“谁要给你生儿子。”   “生女儿也行。”   童玉青咬牙,“你再敢胡言乱语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整个人都被拉到了俞翀的怀里,将他重新撞倒在了床榻上。   她挣扎着要起来,偏偏俞翀又紧拥着她。纠缠间两人掉落在床榻下,那要死的病秧子竟老神在在的跨坐在她的身上。 第08章 船翻了死的人是我   她的两只手被抓住扣在头顶,俞翀微微压下身子,淡淡的药味儿和温热的鼻息扰得她心乱一片。   俞翀因为刚才与她的纠缠而显得有些气喘,苍白脸上带着不寻常的红色。童玉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磕在地上的时候撞伤了脑袋,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病态,竟然觉得这病秧子长得实在好看。甚至心里还特别不要脸的想着,如果他不是俞家的人就好了……   俞翀察觉到她的出神,松开一根手指,轻佻的挠了挠她柔白细腻的手背。他的手指略显得冰凉,触在她的手背时把她激得差点儿跳起来。   “你干什么!”   “你不是问我能干什么?我现在就干给你看。”   “你敢!”   俞翀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惊惶的双眼,手指若有若无的抚过她精致隽秀的小脸儿,他轻轻一挑眉,“你说我敢不敢?”   唔……   童玉青趁着他不备奋力挣脱开一只手,朝着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十分爽快的打了一拳,俞翀没料到她还能有这手,毫无防备的挨了这么一拳,痛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滚开!再不滚下去我就杀了你!”   俞翀痛的直不起腰,听了她这话更是干脆直接就倒下来压在她身上,脑袋好巧不巧的就靠在她的肩窝上,呼出的温热气息尽数洒在她的颈边。   “我本来只是双腿有疾,现在怕是都要被你打成残废了。既是残废,我还怎么起得来。”   童玉青这才发现看似病弱的俞翀竟然这么沉,她伸手推了两下,身上的人丝毫未动,反倒是还暧昧不明的哼哼了两声。   感觉到有个东西咯着自己,童玉青心头恼怒,“把你的手拿开!”   俞翀抬起埋首在她颈边的脑袋,哑着嗓子说:“我手在这呢。”   童玉青在心底咒骂了一句,挣扎着要把他咯着自己的手给揪出来。谁知这一抓竟然就抓到了……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童玉青惊慌的把手给缩了回来,“你你你……滚下去!”   听见动静的庆安跑进来,神色莫辨的看着纠缠在地上的两个人。俞翀撑起身体扭头冷睨着庆安,沉声喝到:“出去。”   庆安张了张口,还就真的乖乖出去,顺手还给两个人拉上了房门。   童玉青只觉得一阵羞愤,张口咬在他的肩头。   她用了足够狠的力气,但俞翀也只是皱了下眉,竟然一声都没哼过。   等她松了口,俞翀才开口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我既是夫妻,以后这种事情可是再正常不过的。”   童玉青气得脸色都变了,磨着后牙槽,一字一句道:“你能活到以后再说吧。”   俞翀扯了下嘴角,“帮我一把。”   最后一个字才刚说完,他的身体又重重的压了下来,两个人的脑袋还撞了一下,把童玉青疼得是龇牙咧嘴。   她抬手推了两下依旧是没什么效果,想要开口叫庆安过来帮忙,又有些不愿意让人看见这么羞人的场面,心里一急,眼眶就这么红了。   俞翀吃力的继续撑起自己的身体,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动作间他的唇似是无意的扫过她的眼,童玉青心口一窒,就这么怔住了。   “你要不快点儿,我可就撑不住了。”   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把她的神智又给拉了回来,她帮着俞翀先把压着自己的腿给弄下去,又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自己身侧,动作漂亮一气呵成。   童玉青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打定主意的要往门口跑。谁知她才刚刚站起来就被人给重新拉了下来,一个趔趄,又摔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还是白日,夫人怎么这般急切……你我既是夫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童玉青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把扯过被他拽在手里的裙角,“我还是那句话,你能活到以后再说。”   俞翀眼眸变得有些黯淡,“我以为在这府里头,我们夫妻俩还能是个依靠……”   童玉青身形一震。说的好听是依靠,其实就是在提醒她,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更是再威胁她,她能留在俞府,全靠着给他做冲喜媳妇儿的身份。   如果船翻了,死了的那个人只会是她。要留在俞府,就只能认命了。   稳了稳心神,缓了缓情绪,她把俞翀扶起来送回床上躺着,“我叫庆安进来伺候,你好好休息吧。”   俞翀咳了两下,虚弱的点了点头。   她出门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庆安的人,刚要准备回自己相中那间房的时候,就见庆安从院子外头回来了。   “你家二爷叫你进去伺候着。”   说完这话,童玉青转身就要走了。庆安顺口问她要去哪里,童玉青气哼哼的说了两个字:“回房!”   庆安指着俞翀的屋子,“二爷说你以后都跟他谁一间屋子,这院子里的所有空房,二爷都叫我给锁上了。”   童玉青气结,心里恨得要死,偏偏又反驳不了。看来俞翀这个病秧子也是个有脾气的,要想留下来,难不成还得哄着他?   一个时辰后。   俞翀懒散的靠坐在床榻上,一扫窗外正在爬树的女人。   庆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颇有些不满。   “先前我还觉得她与你相配,现在我看着,她怎么这么招人嫌。这一会儿爬树掏鸟蛋,弄得院子里全是树叶和断枝,一会儿又要下水抓鱼,把池子里的水都给搅浑了。就刚才她还砸了我两把锁……你就不想管管?”   俞翀听完之后竟扯开嘴角的笑了一下,这俞府确实安富尊荣,遇上节日更是热闹,但只有他这个院子清清冷冷,甚至没几个外人知道府里头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寂寞太久冷清太久,突然来了个这么能折腾的人,他心里倒是挺高兴的。   “由她折腾吧,我这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可老夫人那边……”   俞翀把目光收了回来,声音冷得像冰。“迟早是要闹起来的,你去盯着,只要人没死就不用管。”   小院子里有小厨房,可里头除了药渣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童玉青饿了一晚上外加一个上午,早已饥肠辘辘,饿得都流清口水了。她揣着掏来的鸟蛋和抓到的锦鲤,干脆在地上生了火,就这么烤了吃。   庆安看见厨房里的浓烟以为走了水,吓得拎了桶水要灭火。只见童玉青一手端了个盘子,见他傻愣愣的站在那儿,还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   “你们都是神仙,不用吃饭呐?你家二爷再不受宠也不至于连口吃的都没有啊,你们家老夫人的心怎么这么狠呢。”   见庆安不动,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她,童玉青叹了一声,把其中一个装着鸟蛋的盘子递给了他,又顺手从盘子里抓回来两个。   “吃吧吃吧,都饿傻了吧。”之后又端着另外一个盘子朝着屋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她把盘子放在那张八仙桌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瞥见俞翀好奇的目光,又站起来端着盘子坐到床边,顺手给他剥了颗鸟蛋,又顺手塞进了他的口中。   “我们是夫妻,要相互依靠的嘛。”   俞翀眉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尝了尝被她塞进嘴里的东西,尘封已久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童玉青当他没吃过这种乡下孩子吃的东西,笑得眉眼弯弯的问他味道怎么样。   他煞有介事的想了想,只回答了两个字。“很香。”   童玉青又揪了块鱼肉,挑了里头的刺,吹到半凉了才递到他的嘴边。   “尝尝这个。”   俞翀眉梢一挑,“庆安说你下水摸鱼,难道你把我的锦鲤也给烤了?”   “你又看不了,还不如烤了饱腹。”   看着她捻起鱼肉的葱白手指,俞翀心神一动,张口连手带肉的给含在了口中。童玉青快速的把手给收了回去,在心里暗骂一句登徒子,十分嫌弃的把沾了他口水的手指往他盖着的被面上擦了擦。   “你这人……”   俞翀有意想要戏弄她,又怕会再次惹恼她。目光移到那烧的熏黑却又格外诱人的烤鱼上,也学着她的样子,揪了鱼腹上的一块肉送到她的嘴边。“这没刺。”   童玉青怔了一下,有些别扭的用手接过他的好意,送进了嘴里。   这一夜童玉青就歇在了他屋里,先前来有防备的她实在是没忍住瞌睡,竟然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醒来之后才发觉,好像昨晚上一整夜都没听见俞翀的咳嗽声。   仔细看看他那副样子,虚弱又气短,咳得要是要把昨晚上的都给补回来。   童玉青有些过意不去,特地去厨房烧了壶水,给他递了杯温水。   “老夫人叫你过去。”   她回头,见还是昨天老夫人院子里的那个丫头。她站在俞翀的床前,有些为难的看着那丫头。“我夫君腿脚不便,要是事情很急的话,就只能麻烦老夫人亲自过来一趟了。”   小丫头明显的愣了一下,指着童玉青就说:“老夫人传的人是你。你好大的胆子,还想让老夫人亲自过来?” 第09章 她长得好看啊   童玉青一脸吃惊,“你是在跟我说话啊?瞅我眼拙的,以为你在跟这府里头的二老爷说话呢。”   小丫头听了这话反倒是嘲讽的笑了一声,二老爷?   这府里从来就没二老爷。   “赶紧的吧,老夫人还等着呢。”   童玉青当没听见她的话,等着俞翀把那杯水喝完,又给他倒了一杯。俞翀伸手去接,童玉青却有些娇怯的把杯子给递到他的嘴边,“我喂你。”   俞翀眼底含着笑,就着她递过来的水杯乖乖的喝了一口。   小丫头看的是目瞪口呆,一个是半死的病秧子,一个是被骗来冲喜的人,这才一天感情就能有这么好?小丫头琢磨了片刻,大概猜测这两人根本就是在自己面前做戏,顿时又提起了老夫人的底气,“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童玉青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俞翀轻咳了两声,好意提醒。“她就是在叫你。”   “之前你说会有别的小丫头跑过来给你端茶送水的,听她说话这么不客气,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童玉青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来,语气渐渐冰冷。“都说老夫人讲规矩,我倒没瞧出这府里头有规矩。怕是俞府家大业大的,你们又会两句甜嘴儿,所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得规矩了?”   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谁不是个人精,要是嘴巴不甜,哪儿能混到老夫人跟前去。然而能混到这样的位置,在府里也是有面子的丫头了,个个都得巴结着。   要是换成别人,小丫头还需做做样子,但是对于童玉青,她根本就瞧不上眼。那天张妈叫她带童玉青进府,她到是表现的乖乖巧巧规规矩矩,只是那些都是做给外头那些凑热闹的人看的,现在既没有外人也没有老夫人,规矩给谁看?   小丫头嗤笑,“用不着跟我耍嘴皮子,你这些话留着去老夫人跟前说去,你且看看老夫人到底是罚你i还是罚我。”   童玉青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下,态度忽的就便软了。“我……我也就是这么说说。不能叫老夫人等久了,咱们这就走吧。”   小丫头脸上显出几分轻蔑跟得意,转个身就朝前走了。   童玉青唇线抿得紧紧的,两眼的冰冷转变成了浓浓的仇恨。眨眼间她又把这份情绪给完美的藏了起来,快步跟着那小丫头离开了。   俞翀目光沉沉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喊来庆安问:“她确实是打了许书媛的人?”   “我亲眼所见,她确实是打了。可她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许书媛的人好欺负,老夫人的人就惹不得?”庆安面露不屑,“之前还觉得她是能配得上你的人,现在看来,你怕是还要重新找人来了。”   俞翀冷笑一声,“那可未必。你跟着去瞧瞧,机灵点儿。”   童玉青才跟着那小丫头走出院子,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这次老夫人是真的能见我了?”   见人家不搭理自己,童玉青也没气,反倒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抓着小丫头连声问道:“我这个衣服去见老夫人合不合适?要不我回去重新换一身?许书……你们少夫人在不在?昨天我不小心打了她的丫鬟一个耳光,叫你家二爷一顿说……”   说到这,童玉青“哎呀”一句:“你家老夫人不会因为这个事儿责骂我吧?”   小丫头站定了脚步,回头朝她嘲讽的笑了一下。“许家是世家,老夫人又这么喜欢少夫人,你觉得老夫人会不会因为那事儿责骂你?”   童玉青咬咬牙,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青翠的镯子送到小丫头的手上。“姐姐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这么久,该知道老夫人的脾气喜好,不如姐姐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叫老夫人的气消一些?”   小丫头甩了手,可两只眼睛却还是紧紧的盯着那只镯子。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我跟你可没这么熟。再说,老夫人的脾气也是我这个做奴才的能琢磨的?还叫我教你?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哪有资格和本事去教你啊,二夫人。”   “我初来府上什么都不懂。”她把那镯子硬塞进小丫头的手里,转身又抹起了眼泪。“我端着架子,只是想要叫别人少欺我一些。可府里还是老夫人当家,在老夫人跟前,我连姐姐都不如呢。”   小丫头虽然不爱听那句“姐姐”,但是却因为这话里的吹捧和手里的玉镯给弄得高兴不少。高兴归高兴,可一想到刚才童玉青给自己威胁和难堪,小丫头又有些不服气。   “你也知道这府里是老夫人当家?就算老夫人不在了,也是刚进门的少夫人当家,怎么轮都轮不到你的头上来。别以为你进了俞府的门做了人家的冲喜媳妇儿就真的能当主子了,你要真能当得像个主子,我也能做俞府的当家主母了。”   小丫头几乎是抬着下巴讲完的这些话,童玉青默默垂下脑袋,一声不吭的跟着人家,瞧那样子,像是她才是那个丫鬟。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童玉青毫无意外的又在外头干站了大半个时辰。都已经日晒三竿了,才见张妈从里头出来。   “你跟我进来吧。”   童玉青长长舒出一口气,紧了紧垂在衣袖里的两只拳头,跟着张妈就进了那屋子。   屋里头的贵妃软塌上靠着一个有些上了年纪,身着富贵的老太婆。童玉青心口一窒,这人就是俞老夫人了吧。   从她进了屋里,俞老夫人那一双精明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她看。童玉青心口狂跳,面上更是显得有些紧张忐忑。   老夫人那双眼睛太过锐利和事故,童玉青担心,万一她要是认出自己不是真正的……   老夫人眼眸一缩,当年童家媳妇儿确实长得好看,可到底是怎么个好看了,这么多年她早忘了个干净。这童玉青长得这般美貌,莫不是随了那童家媳妇儿?   “你就是那童玉青?”   她颔首点头,还未说话,又听老夫人说:“你拿着信物上门结亲,还把许家的花轿给拦在我俞府大门外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外头的人都是怎么笑话我们俞府的?许家更是因为这件事情来找了我好几回,要不是我好说歹说,恐怕你现在早就没命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粉装的丫鬟进来给桌上的香炉重新添了香,正是那小丫头。那兰花指拿着签把未燃尽的香给挑出来,又放了一块儿新的进去,那小动作她这个外行人看着都觉得舒心,难怪人家能混到老夫人跟前伺候着。   “既然你手里拿着信物,不早早的来,为什么偏偏要等到我孙儿文意成亲这天才来闹事!”   老夫人的声音骤然一沉,冰冷狠厉的语气衬着那双锐利精明的双眼,果真是能唬得住人。   童玉青抬起一直垂着的脑袋,早已憋红的眼眶和忍住的眼泪搞得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先前就来过几次,都被人给撵了出去。盘缠用尽,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这才想到了这么个法子……”   老夫人沉默片刻,锐利的眼眸一直上下来回的审视着她。童玉青就这么站着由她看,面上只有可怜,可心里,早已被仇恨翻了天。   “你手拿信物,原本是该嫁给我那孙儿的,可我却做主把你嫁给了一个半死的病秧子,你难道就不恨我?我甚至听莲香说,你对那病秧子还很上心。你这是跟他看对眼了?”   童玉青有些娇怯。“之前是挺气的,可后来我就想开了……他长得好看啊。”   俞老夫人正接过张妈给她新沏好的茶,这一口下去差点儿没被呛着了。她原打算的刁难和试探竟然都被童玉青给用这么一句话给打了回去,心头憋了一口气,缓了好久才缓回来。   老夫人又挑了些话来问她,大多都是些童家当年的事情。童玉青面不改色的一一回答了出来。她等着老夫人开口责问她打了许书媛丫鬟的事情,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一个字都没提。   “既然你夫君多病就好好照料着,别让他跟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童玉青哪儿能听不出来她送客撵人的意思,偏偏她就假装听不懂,就这么干杵着不动。张妈又提醒了她一句,她也装作听不见。后来了才装作想起了什么,张口问:“刚才进来添香的丫头,可就是老夫人刚才说的莲香?”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怎么?”   “来时那小丫头说,老夫人你不在了,那就是少夫人当家。还说别以为我进了俞府的大门就能当主子,我要是能当主子,她就能做当家主母了。”   见老夫人的脸色越发冷沉,童玉青在心里冷笑。“我进门前还担心老夫人的身体,现在看着老夫人的身体倒是挺健朗,这丫头怎么能这么乱说。”   “大胆!”老夫人瞪着眼,一脸狠色。“是她乱说还是你乱说?叫我查出来,一个都别想活。”   童玉青诚惶诚恐,“我哪儿敢说这些,这都是那丫头说的。不仅如此,她还抢了我一只镯子,说等以后少夫人当了家,她就是大丫头……” 第010章 听墙角的人   老夫人冷笑,“在我跟前伺候的丫头会贪你一支破镯子?”   童玉青撸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另外一支镯子。“那丫头说这镯子好看,硬是从我手里抢走的。”   见了那镯子,老夫人靠在软塌上的身体立马就坐直了起来。   先前俞家跟童家都是跑生意的小贩,后来才把家业渐渐做大。娃娃亲的信物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可童玉青手上戴着的这只翠玉镯子却是很难得的好玉,当年的俞老夫人也很中意。然而那时童家的生意做得比俞家要大,而童玉青的爹为了讨媳妇儿欢心,多付了一倍的银子把这东西给买了下来。   她记得,当时的童家媳妇儿对这镯子宝贝的不行,戴了就不舍得取下来,每每两家见面了,童家媳妇儿就总喜欢露着那镯子扎她的眼睛。   为了这镯子,老夫人还耿耿于怀了许久。   先前还有些怀疑童玉青的身份,现在看见这个倒是能够肯定下来了。可又想起当年的事情,老夫人对童玉青就更加厌恶了一些。   童玉青把袖子又给放了下来,遮住了那玉镯,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   “这镯子是我娘留下的,就算再不值钱那也是个念想,那丫头拿去了就算了吧。可当家主母还在这儿呢,她还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这事儿不小心传出去……”   啪!   老夫人恼怒的把手腕上的白玉珠串给砸了出去,珠串从她身上掉在地上,碎了好几颗。   “真要被人传出去,那也是你传出去的!镯子这事儿,还有那些话,怕也是你自己你说的!”   童玉青蹲下身子来捡起那串早没了相的珠串,有意无意的抚着剩下那几颗还完好的珠子,幽幽说:“我哪有这个胆子。我那另外一只镯子还在她手上呢,她确实是说了这些话,若是不相信,老夫人大可把她叫来当面对质。”   站在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前几次也有人偷偷告诉我,说莲香这丫头确实是有些不大规矩。少夫人新来俞府,要是被她的人听见,怕是……”   老夫人脸色铁青,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喜欢欺人,但从没人来她跟前告这样的状。莲香那丫头向来规矩懂事,怎么也不像会干这种事情的人。不过因为大婚那天的闹剧俞府已经成了京城里的笑话,要是这事儿再被外人听见,那些乱嚼舌根的怕是又有话要说了。   “你去把莲香给我叫来。”   老夫人给张妈使了个眼色,张妈会意,晓得一会儿见了莲香就先把那镯子给扔了,至于其他的,老夫人自有决断。   张妈正要出去,就听莲香在外头喊:“老夫人,少夫人过来了。”   童玉青挑了下眉,“不用找了,这不就在门口嘛。”   说着她快步走到门口,一把就将那小丫头给拉了进来。老夫人脸一僵,只能重重的冷哼一声。   “祖母!”   在外头的许书媛瞧见这一幕也跟了进来,见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娇气的喊了她一声。这一声柔糯的叫人骨头都要酥掉了,偏偏老夫人格外受用,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   “侄媳妇儿也来了,那大家就一块瞧瞧,到底是不是我胡编滥造。”童玉青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丫头的袖子一把扯开,露出了套在手腕上的那支青翠的玉镯。   “好漂亮的玉。”许书媛不明所以,只觉得那玉的颜色十分漂亮。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下人丫头,怎么有得起这么好的玉镯?   老夫人神色一凛,“莲香,这镯子哪里来的?”   小丫头这才发现情况不对,挣开童玉青的手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老夫人,这镯子……就是莲香的。”   “还不说实话?你知道这是什么玉?你就算是给俞府干两辈子,你也买不起这样的镯子!”张妈走过去一把抢了那手镯,又转身送到了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看都没看就把那玉镯给放下了,这镯子她当年可就已经想够了,在心里都记得它的样子了。老夫人冷眼看着那丫头,厉声叱问:“你说这镯子是你的,可有人却说是你抢来的。莲香你好好说,这镯子到底是谁的?”   莲香最会看老夫人眼色了,听了这话,立马就指着童玉青喊道:“这玉镯是她塞给我的,非说因为上回打了少夫人的丫鬟怕老夫人您责骂,叫我教教她说好话的。”   提起这件事情,许书媛就不乐意了,小脸儿往下一拉,甩上了脸色。童玉青拽了小丫头一下,“你光说这个,你怎么不说等少夫人当家之后允诺你做大丫头的事情?”   许书媛打了个激灵,猛地看着那丫头。这话里的意思是自己惦记上了俞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祖母,书媛绝对没有这么想过!”许书媛急急的撇清关系,“我从没见过这丫头,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老夫人脸色阴沉,一巴掌拍在了软塌旁边的小茶几上。“莲香,你说没说这些话!”   小丫头那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当时她只是一时口快,没想到竟然被童玉青捅到了老夫人跟前!她伺候老夫人两年,完全摸清了主子的脾气。外人只知道老夫人讲究规矩,其实,老夫人要的是绝对的忠心,最忌讳的就是身边藏着有野心的人。   老夫人还没死呢她就等着少夫人当家,那些话都不够她死十次的。   “老夫人,莲香冤枉!”   “你哪儿冤枉了?你一会儿说这玉镯本就是你的,一会儿又说是我塞给你的,根本没一句真话。明明就说了那些话,这会儿又说是我冤枉你了?”   童玉青压低了身体,用屋里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当时你就只顾着看这玉镯,怕是没注意旁边还有人在听墙角……”   小丫头身子一震,脸上一片死灰。难怪那会儿童玉青突然间不说话了,还低着脑袋一副得罪不起的样子。原来,竟然被人听了墙角。   老夫人眼皮跳了一阵,府里头还有人敢听墙角?忍了忍心里的怒气,又沉声问:“这事儿到底是谁冤枉了谁,还得找到那个人证才行。你可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穿着一身白色的锦云缎子,腰间佩着个青蓝色的香包,模样生的还怪好看的。”   老夫人的眼皮又跳了一阵,身子坐的比刚才更加挺直了些。“你再说一遍,那个听墙角的人长什么样?”   童玉青怔了一下,又把那人的样子给说了一遍。   见老夫人跟张妈神情变了变,而小丫头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她的心里就有底了。“不如我们去把那个人给找出来,好还我个清白!”   “我相信祖母跟前人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昨天才打了我的丫鬟,今天你又冤枉了莲香。自你来了以后这府里就不安生,一定是你挑拨我跟祖母的关系。我这就去把人找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许书媛只想得起来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出昨天的恶气,却没想到那个听墙角的能叫老夫人大惊失色,那绝对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她气哼哼的转身要走,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张妈就赶紧上去把人拦了下来。   “找什么找,人家早走了!”   老夫人满面怒容,余光瞥见放在一边的玉镯,一把抓起来就砸在了地上。镯子清脆的碎在了童玉青的脚边,翠绿的碎片散了一地。   童玉青低头看着那些碎片,抬头时恰好撞上了老夫人那双冰冷中又带着恨意的眼睛,她面上是心疼和可惜,心底却在冷笑。   “我倒瞧不出这镯子有多稀罕,以后各自的东西各自看好了,别到时候又来我跟前哭哭啼啼。莲香不守规矩乱说话,掌嘴二十。抢夺他人财物,先打上几棍,在人没死前给我撵出府。”   莲香脸上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如一滩烂泥一样的坐在地上。直到有人进来把她拖走,她才回了魂儿,痛声求饶。人都拖出去好远了,都还能听见那个声音。   老夫人缓了口气,又叫张妈把自己的一对金钗拿了过来,说她打碎了童玉青的玉镯,这个就权当是赔礼。童玉青见了那对金钗,喜爱的谢过之后就离开了。   童玉青前脚才刚走,老夫人就又把张妈递过来的茶盏给砸了。茶水混着地上的那些碎片,简直是一片狼藉。   “看着贪财软弱,其实就是只野狼!要是没点儿城府没点儿心计,她能进得了我俞府的门?”   “祖母,你消消气。”往常许书媛哪次来老夫人都是笑呵呵的待她,可今日,她都被老夫人的脾气给吓了一跳。   俞老夫人闷着气的瞪了她一眼,“我能消气?以前还觉得你是个机灵的,怎么这回都不把事情过过脑子?”   许书媛知道老夫人说的是她刚才要跑出去找人的事情,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确实是自己莽撞了。“我也是想要把那个听墙角的给找出来,要么打一顿要么给点银子,总不能叫别人听见之后再叫祖母丢了脸面。祖母,那人是来府上做客的人?”   俞老夫人眉心紧蹙,“你来时他刚走,是个……不能惹的人。” 第011章 你也是在藏拙么   出了那屋子,童玉青脸上的笑意就变成了一片冰冷。回了俞翀的院子之后更是随手就把那对金钗扔进了鱼池里,还十分嫌弃的就着池里的水认认真真的洗了好几遍手。   庆安站在门前,一边看着她折腾自己,一边回答着俞翀的话。   “她洗了第几遍手了?”   “第五遍了。”   俞翀叹了一声,“叫她进来吧。”   进了屋,她就听俞翀说:“这么好的钗你就给扔了,也不觉得可惜。”   她冷笑了一下,扯下了手上的另外一只镯子扔到了他的身上。“你让庆安把那破钗子捞起来比比看看,到底是她那个好,还是我这个更值钱。”   俞翀把那镯子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苍白的手指搭着这个翠绿色,竟然生出别样的美来。   他今天的精神比昨日更好了一些,少了几分病态,更显出他本身的俊美来,差点叫她看呆了。   “是比那破钗子好。”俞翀把镯子递过来,深看了她两眼。“这东西既然是个念想,就别总拿下来了,好好戴着吧。”   她把镯子重新戴上去,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了之后才觉着不对劲。这话明明就是她在俞老夫人屋子里说过的,他这个下不了床的病秧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童玉青有些不寒而栗,越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你怎么知道这镯子是我的念想?你叫庆安跟踪我,还偷听我说话?”   “你觉得庆安能进得去老夫人的院子?就算进得去那院子,他还能偷听得到你们的话?”俞翀指了指她被袖子遮住的手腕,“你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个镯子还值些钱,这东西要不是个念想,恐怕你早就把它卖了。”   童玉青唇线抿的紧紧的,这玉镯不仅仅是他所说的那样,这玉镯更是除了信物之外唯一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她故意在俞老夫人跟前闹了这么一出,不但教训了那目中无人的小丫头,更是把老夫人心里的最后一点儿怀疑给抹掉了。   “听说莲香那丫头因为你还被打了?”   童玉青眉心一跳,“你这里的消息倒是来的快,我走的时候还没开打呢,现在你就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莲香可是老夫人最喜欢的丫头,你才刚来就把那丫头害得丢了性命,也算是厉害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府里都传遍了,我还能不知道?”   “谁说死了,就是撵出京城了而已。”   俞翀的唇角动了动,又掀了被子,自己在那折腾了半天都没下得了床,童玉青看不下去,这才给他搭了把手。   “扶我出去。”   庆安瞧见他出来,赶紧的上来搀着他。俞翀挥手让她走开,又叫童玉青把他扶到鱼池旁。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童玉青十分嫌弃。   “你拼了老命的要来这干什么?要吃鱼,还是想要看看你这张美娇娇的小脸蛋儿?”   俞翀愣了一下,突然抬手在她光洁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说自己的夫君。”   “别闹。”童玉青转开脑袋,下意识的就往旁边退了两步。   失去了支撑的俞翀身子摇了两下,眼看着就要这么倒下去了。庆安吓了一跳,心急的恨不得立马就飞过来。好在童玉青眼疾手快的把他给拉住,好好的把他扶稳了。   “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就你这样,站都站不稳,一会儿再被日头晒晕了,我可没本事把你拖回去。”   庆安听不得这样的语气,两步蹿到俞翀身边,指着童玉青就准备开骂。童玉青在外头闯荡多年,还能怕了这小厮,当即就撸起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庆安你回去。”   “可是……”   “回去。”   俞翀语气里带着严厉,庆安瞪了童玉青一眼,还真的就乖乖的回去了。童玉青也想要离开,只是庆安不在这,万一她一走,这病秧子一头栽进水里淹死,她就真成了寡·妇了。   “你这小厮好大的脾气啊。”   俞翀指了指鱼池,“去把那两支钗捡起来。”   “你说什么?”童玉青猛地看着他,“我不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捡起来?扔了就扔了,你还嫌弃我脏了你的水池?”   脏?俞翀嘴角泛开冷笑。这字用的倒是很好。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提醒着:“因为这是俞府,而她又是当家主母。她今日败在你的手里,你觉得你还有安生日子过?”   俞翀用力的抓紧了她的手腕,身子往下一压,全部的重量就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衅生事,如果你还想要继续留在俞府做你想做的事情,那就得学会藏拙。”   童玉青突然反抓着他的手,“你也是在藏拙么?俞二爷。”   俞翀扯了下嘴角,抬了抬下巴,“去捡起来。我敢打赌,她这两天就会叫你过去,时候想要再看看这个东西。到时候你交不出东西,我看你怎么圆。”   “你是在她身边安插了人,还是根本就是凭猜测?”她紧贴着他的身体,踮起脚尖的凑到他的耳边,咬着耳朵的说,“俞二爷身上,好像有很多戏。”   他身子僵了一下,拉下她在他胸口乱蹭的手,不放开,就这么握在手心里。良久,他才望着鱼池幽幽吐出一句话。   “因为当年她也这么待过别人。”   童玉青看见俞翀那双黑沉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是跟她心底一样的东西。   那是恨。   俞翀的目光依旧还停留在那片平静的鱼池上,她随着那目光望去,只见池子里的锦鲤悠闲的游来游去,池面上映出蓝天白云,好一道风景。   “当年我那老爹外出跑商,她只用了这么一招就害了我娘。我既然知道她这个手段,那就不会再叫她以这个借口伤了你。虽然只是个冲喜的,可你却是我的未亡人,你要是死了,等我出殡那天谁来给我端着灵牌给我带路?”   她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水池每月都会有人来清洗,算算日子,就该是明天了。你今天要是不把那东西给捡回来……”   童玉青咬咬牙,“我捡就是了!”   看看日头,她又蔫了下来。“我先扶你回去躺着,等日头过了我再下水去捡。”   俞翀杵在原地丝毫未动,“你什么时候捡起来,我什么时候进屋。”   童玉青磨牙切齿,干脆撒开了手。“那你就在这晒着吧。”   谁知她这才刚撒手,俞翀的身体就朝着水池那边倒去。她吓得一个激灵,伸手一把把他拽了过来,转而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行行行,我现在就捡!”   俞翀勾了勾唇角,指着院子里阴凉处的地方说:“你去把那个软塌给我搬出来,我躺这等着你。”   童玉青紧了紧拳头,先把他扶到了那个地方,紧接着就推了他一把,让他一个屁墩的坐在了地上。   “搬什么软塌,此情此景,难道不是坐在这青石板上更有情趣一些?”   正说着,她就已经蹬掉了鞋子脱掉了白袜,又高高卷起裤脚,噗通一下跳进了齐膝的水里,惊得池里的鱼儿惊慌逃窜。   俞翀还没从那才那一摔里回过神,这会儿看见她露出的那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更是直接就愣那了。   她难道不知道除了自己的夫君,女子是不能让其他男人看到自己的双脚……   回过神后的俞翀望着正猫着腰在池子里乱摸的女人柔声笑了起来,看了就看了,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妻。   庆安不放心的又折了回来,瞧见俞翀坐在地上,正直勾勾的盯着在鱼池里折腾的童玉青。庆安先愣了一下,紧着又跑到俞翀身边将他小心的扶了起来,怒瞪着一双眼睛,朝着童玉青吼道:“他的身体受不得凉,你怎么敢让他坐在地上?你这女人的心怎么这么恶毒!”   童玉青差点儿没让这一声吓得丢了魂,本以为这鱼池清浅,应该是很容易就嫩找到那两只钗了,没想到下头还有厚厚一层淤泥,叫她一顿好找。她在这摸了半天,胸前半边衣服都湿透了,还被日头给晒得晕晕乎乎差点儿没栽水里,现在又被庆安这么一吼,压在心里的怒气就都给激了出来。   “你家二爷叫我顶着日头下水找东西,他自己倒是挑了个凉快地方歇息,这怨我什么事儿?你说我恶毒,我看就你们主仆俩才最恶毒!”   俞翀看着她面前浸湿的衣服,隐约能够看见她最里头湖蓝色的肚兜和玲珑的身段。眉心紧蹙,心头顿感不悦。   “庆安你给我回去!”   庆安在她站起来那会儿就已经把头低下了,听见俞翀的话,又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带着某种不甘。“你竟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一个女人就给你迷成这样了?”   话音刚落,庆安就见俞翀那双带了冷芒的眼眸。他不甘愿的闭上嘴巴,又把目光移到另外一边去,平缓了语气的劝着:“你这身体还能折腾?我先送你回屋去。”   俞翀扫了一眼还杵在池水里的童玉青,咳嗽两声,“你继续找。”   天黑前童玉青才回了屋,拖着湿漉漉的步子走到俞翀的床边边,将找回来的那两支金钗扔在了床榻下头。她直直的看着他,突然问出声道:“你是不是太纵容庆安了?”   俞翀抬起眼眸,目光中流露出一道淡淡的冰冷。   “在这个院子,庆安也是个主子。” 第012章 我下手有点重   童玉青只觉得好笑,庆安何止是个主子,简直是位大爷。   天下间有哪个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的?要么就是俞翀太纵容庆安,要么就是这主仆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单纯。因为不单纯,所以就这么纵容庆安放肆?   狐疑的目光扫向病榻上的俞翀,果然见他眼下青黑,精神疲惫,那张俊美又苍白的脸,怎么看都像是个纵欲过度的混蛋。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童玉青弯了弯嘴角,“我只是想起以前在青楼门口见过的一个玩弄小倌儿的混蛋,前几日竟没发觉,你俩怎么越看越像呢。”   俞翀哑然失笑,知道她是误会了他跟庆安之间的关系。   “庆安是我的小厮,更是我的亲人。他只是担心我的身体才会对你说那些话,你别在意。”   童玉青摆手笑道:“不在意不在意。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不能因为我这个外来人弄得生份了,这样吧,你也用惯了庆安,不如以后就叫庆安来这睡,也好照顾你,我就去他那屋子将就将就,如何?”   一抬眼,又撞上了他那双黑沉的眸子和抿紧的唇线,她突然想起以前俞翀喜欢对她的那些说教,还有这金钗的教训,只得又闭上了嘴巴。   俞翀叫她进屋睡,大概就是怕别人说闲话。现在他已经娶了妻子还要叫小厮片刻不离的守在屋里,那不是昭告天下俞二爷有龙阳癖?   童玉青啧啧两声,摇摇头就折回了自己的软塌,一屁股坐下来,又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是浸湿的。刚把脱了一半,就听外头一声闷响。   探着脑袋往外头一看,就这么撞上了某个人的胸膛。   童玉青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俞翀,一个连下床都这么费劲的男人,现在怎么能自己走到她跟前来了?   俞翀扶着遮挡换衣的屏风,光他一个人竟然能站得稳稳的。他的目光从她精致的小脸儿一直往下,灼灼的看着她被湖蓝色小肚兜遮住的风景。   她很白,这颜色更把她的身体显得像块无暇的玉。俞翀活了这么多年,十分不愿意的承认,他怕是因为这颜色而对童玉青心动了。   而童玉青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脱了衣服,一把扯下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快速的把自己裹了个结实,红着脸瞪着眼,“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俞翀罔若未闻,越发看得她想要杀人了。   “你再看我一眼试试。”   “你是我妻子,我怎么就不能看了?”他两只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身体看,突然往前一步,朝着她就这么扑了过来。   现在的童玉青倒是冷静了下来,她身形轻轻往旁边一闪,本以为就能躲得过去。没想到俞翀竟然伸手把她抓住,又松开了扶着屏风的手,于是他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人又这么跌了下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在要触地的那一刻,身前的俞翀竟然带着她翻了个滚,把本该被压在底下做肉垫的她留在了上头,而他却被压在了下面。   落地那一刻童玉青为了不碰到他,只能两手撑地,胸前的衣襟敞开,露出一片春色。   俞翀唇角勾着笑,一副得逞的模样。   童玉青大惊,翻身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刚坐直了身子,俞翀的大手就扣住她的脑袋,顺势把她重新拉了下来。   “放开!”   俞翀有些为难,“我不能放,我一松手你就得跑了,你跑了我可没本事起来。”   “没本事?”童玉青眼底有狡黠一闪而过,伸出手往他的大腿根上摸了一把,像极了青楼里头那些轻佻的大爷。“俞二爷,你刚刚还身板挺正的站在我跟前,现在怎么又扮起柔弱了?不如我给你治治这腿,让它再站起来?”   俞翀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他直接捉着那只小手,一路往下……   童玉青浑身一个激灵,快速的把手给收了回来,扬起手就要给他一耳光。俞翀稳当当的截住那只手,眉眼含笑。“不是你说要帮我治治?怎么又怕了?”   “你不要脸!”童玉青又羞又气,这哪是个病秧子,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俞翀眉梢一扬,满是正经之色。“我怎么不要脸了,是你先摸的我。”   童玉青气得两边太阳穴都突突直跳,挣扎了两下都没把那只手给抽回来,火冒三丈的把那只抓着自己手腕又略带冰凉的手给拽了过来,张口就咬了下去。   俞翀吃痛后并未松开她的手,只是轻轻皱了下眉。手臂上的牙印很深,慢慢的都溢出了血,简直可以作为一个印记。   “撒完气了?”俞翀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另外一只手将她敞开的衣襟拉了上去,“气撒完了就扶我起来,你帮我看看,后背有点儿疼。”   童玉青从他身上起来,本不想管他死活,可要是这病秧子死了,以老夫人对她的厌恶,恐怕还得往她头上扣顶杀人的帽子。   转身把衣服又重新穿戴好,再把他扶起来送回床榻上。俞翀直接趴在了床上,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说:“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摔青了。”   “矫情!这么摔一下就青了?”   她动作粗鲁的把他身上的衣服一把掀开,入眼竟是一片青紫。童玉青惊呼一声,特地转回去看了看两个人跌倒的地方。地面上干干净净连颗小石子儿都没有,他这后背是怎么搞出一片淤青的?   “你这身体是玉做的吧,这么金贵?”   俞翀苦笑,“所以庆安才会这么紧张我。”   听起庆安,童玉青倒是想起俞翀的喜好,先前被他看了春色的恼怒也全都散了。反正人家喜欢的是男人,她就算被看穿了个洞也没关系,他长得这么漂亮,完全可以当个好姐妹嘛。   “我去叫庆安来给你上个药。”   “别。”俞翀将她喊住,指了指另外一边的小桌子。“要是庆安知道我摔青了后背肯定又急着找大夫了。这里头有个蓝色的小瓶子,你帮我随便擦擦就好了。”   啧啧啧。   庆安担心俞翀的身体,俞翀又担心庆安受累。童玉青暗叹,这主仆,果然情深。   桌子下头有个小抽屉,里头放着不少的药,要么药酒要么药粉,甚至还有一叠狗皮膏药。她狐疑的往俞翀那边看了两眼,又不是要随时打架的人,搞这么多药备着干什么?   拿了药重新走到床边,童玉青撸起袖子,又掀开他后背的衣裳,看着那一片青紫冷冷说:“我下手有点儿重,夫君你忍着点。”   说罢,沾了药酒的巴掌就这么拍在了他消瘦的后背上。俞翀身子猛地僵了一下,接着那一巴掌的地方就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以往庆安伺候俞翀都是轻手轻脚,这会儿突然来了这么粗暴的一招,差点儿没断了他这口气。   “你倒是……轻点。”   俞翀一口气没上来,自己趴在那咳的要快背过去了。童玉青抿紧唇,又到了些药酒,放轻了力气轻轻给他揉开了。   折腾到深夜,童玉青才回到软塌上躺着。那边的俞翀呼吸平稳,早已沉沉的睡着了。   她翻来覆去许久,脑子里全是刚才的事情。一个连下个床都这么困难的人,怎么又能悄无声息的走到她的跟前来?   轻轻揉了揉那只被他捏住的手腕,回想着他根本不可能拥有的速度,和力气……   童玉青心中打了个紧,俞翀绝对不简单。   第二天一早,俞老夫人那边又有人过来了。来的是个陌生的丫头,年纪比莲香要大一些。   “你是老夫人跟前的?你叫什么?”   “奴婢红袖。”红袖在回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她的发髻上看。童玉青心下了然,这事儿怕是被俞翀给说中了。   她扫了一眼站在另外一边还在生闷气的庆安,对红袖说:“那你等等,我让庆安把药重新热一下。”   见俞翀还没醒,不自觉的就放轻了步子,把冷掉的药汤端了出来交到了庆安的手里。庆安伸手接过的时候,听见她轻声询问:“这是老夫人那边的人?”   庆安往那边看了一眼,轻点了一下头。   跟着红袖一路走,童玉青也像是对莲香那小丫头一样的套着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莲香被撵走的事情叫老夫人院子里的人都得了教训,红袖那嘴巴可比莲香紧的多了,只回了两句之后就再也没理过她。   童玉青自觉无趣,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到了那边该怎么跟那老太婆斗智斗勇,刚过了一个拐角就听见有人在悄声说着闲话。   “莲香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跟前的丫头,平日里总是欺负我们。有时候我心里也想,要是有人把她打一顿该多好。可现在她死了,我倒是觉得她有些可怜了。”   “我看这就是她自己作出来的。本以为她能做上一等丫头呢,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说到底还是那个新来的二夫人厉害,这么几下就把莲香给弄死了,还是老夫人下的令。要知道,莲香可是老夫人最喜欢的丫头。”   “人家都敢用那种方式进门,可见手段高着呢。”   ……   童玉青心口一窒,莲香那丫头不是被掌嘴二十又打了几棍,之后再撵出府么?怎么,死了呢……   她一把抓住红袖,声音里有些颤抖。“红袖,莲香那丫头怎么死了?” 第013章 是谁摆的局?   红袖不客气的把被她扯住的袖子给拽了回来,“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童玉青听了有点儿懵,她只是想要教训教训那小丫头,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红袖冷哼了一声,“你怕是没见过府里头那打人的板子。莲香她被掌嘴后半条命都没了,后头才挨了两下板子就断气了。这要换成二夫人您这么糙皮的,怕也挨不了几个板子。”   童玉青以前也见过掌嘴后又挨板子的事情,就算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罚了之后也还能留下半条命,莫非俞府里打人的板子格外重,下手那人的力气格外大么?   还是因为,那是俞老夫人的意思?   “赶紧的吧,老夫人还等着呢。”   跟着红袖走到某一处时,本该继续往前走的红袖突然就转进了拐角,童玉青加快脚步跟上去。转角处就是一道长廊,此时可空荡荡,两个鬼影都没有。   童玉青神色一凝,竟又被算计了。   上回庆安带她认路,她倒是记得这个地方。往前再走一段路,经过一个亭子一个花园,这就到老夫人的院子了。她可以自己走过去,但是,她更想看看那老太婆到底玩得的什么把戏。   刚这么想着,就有一阵难闻的酒味儿扑鼻而来,突然间,有人从后头将她抱住。童玉青惊呼一声,挣扎着要掰开抱着她的那双手臂。   “好漂亮的小娘子,以前怎么没见过?不如你跟爷走,爷把你收了过好日子?”   童玉青冷笑,一个后踢腿,狠狠踹在那人的命根子。挨了一脚后那人倒是松了手,童玉青快速闪到一边,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   长相尚且周正,只是他脖子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从耳下一直延伸到衣领里头,看起来恶心又怪异。   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胎记瞧,男人脸色一变,瞬间就变得狰狞凶狠。“贱人,你也不问问小爷我是谁,敢踢我,一会儿小爷我搞死你。”   正说着,那男人身形极快的就闪了过来,一把就掐住了童玉青的脖子。   这人是个练家子!   童玉青眉心一跳,眼睛往四周看了一遍,同样是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难道今天就得死在这了?   “瞧瞧,性子再野的人也会怕死。”男人眯着双眼,笑得不怀好意。他另外那只手顺着她的脖颈正要往下去……   童玉青抿紧唇线,照着他两腿之间又顶起了膝盖。可这人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身子往前一压,用他那两条腿把她的膝盖给压住了。   “真是只不听话的野猫,要是弄坏了,一会儿小爷该怎么疼你才好?”   听了这句话之后的童玉青突然就变得冷静了,她抬手随意搭在他的肩头,又抬起另外一只手把她弄散的发丝别在了脑后。   “哪有你这么疼人的。”   话音刚落,她就拔下了头上那唯一的一根簪子,猛的插在了男人的肩头上。   一声痛苦的惨叫后,男人还真的就放开了她。他把簪子给拔了出来,一把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你想死?小爷成全你!”   刚刚才松了手的男人又面目狰狞朝着她扑了过来,童玉青心口一跳,这要是再被抓住,那绝对是逃不掉了。   她反应极快的转身就跑,刚跑到拐角的位置,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没长眼睛不会看路啊?”   喝,被她撞上的可不就是刚才消失的红袖。不仅有红袖,还有老夫人跟前的张妈。   “李公子,你……你这是?”   红袖大惊失色的指着男人的后背,借着又用别样的眼光打量着衣服头发都有些凌乱的童玉青。那眼神,显然是认定了她跟这个姓李的在偷情!   张妈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了,在这府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她跟着俞老夫人多年,手下管着一干丫鬟小厮,多少也会有些气势。看着童玉青的狼狈,又扫了一眼脸色极差的李公子,沉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公子从后头追上来,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搂在了怀里,一面又嬉皮笑脸的冲着张妈说:“这丫头我看上了,你去跟你们家老夫人说一声,人我带走了,下回再赔你们老夫人一个。”   童玉青心头冒着大火,后悔刚才那一簪子根本没直接扎他心口上,直接把他弄死了才好。现在她两只手都被姓李的给禁锢住,她就是想动手都没机会。   张妈神情微妙,“李公子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李公子把酒气喷在童玉青的耳边,“管她是什么人,我看中了就是我的人。”   张妈跟红袖相互对看一眼,竟然默默的站到一边去,大有给姓李的让路的意思。   童玉青火冒三丈,磨着后牙槽的看着这两个冷眼冷血的人:“这就是老夫人的计策?她就这么巴不得我离开俞府?”   红袖脸色微变,扯着张妈的衣服小声嘟囔。“张妈你看,她这么目中无人,让李公子教训教训也好。”   李公子仰头大笑,“小娘子你还是跟爷走吧,只要是我看中的人,老夫人没有不同意的。”   被他搂在怀里的童玉青突然笑了起来,用自己的脑袋往后一撞,直接撞在了李公子的鼻梁上,疼得他又是哎哟一声,捂着鼻子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看着机会,童玉青照着他脸上就扇了个耳光,在他没反应之前又伸出腿,预备狠狠踹一脚。   只是这腿还没出去,她就被张妈给拽了过来。张妈依旧是冷眼冷言:“李公子是老夫人的贵客,二夫人这么莽撞的动手怕是不妥当。”   不妥当?   童玉青当即笑道:“那我怎么样做才妥当?俞府里堂堂的二夫人在府里被人轻薄,只因为这人是老夫人的贵客,所以我就得抛下我的病夫乖乖跟他走,去做他的小妾?这就是老夫人的意思?”   张妈脸一沉,“这与老夫人何干?”   “何干?”童玉青指着站在一边的红袖道:“她说老夫人找我,我跟着过来,结果她倒是藏起来了。现在这姓李的一出来,她又拉着你过来看戏了。难道,这不是老夫人摆的局?”   “我什么时候说老夫人找你了?”红袖装的莫名其妙,“我又不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老夫人找你干什么要叫我去?”   童玉青怔愣了片刻,红袖不是俞老夫人的人?   她问过庆安……   这边的李公子已经缓了劲儿,鼻梁处有些青紫,下头还流了鼻血,显得好挫败。   “你个贱人,小爷今天不搞死你我就不姓李!”   李公子面露凶狠,照着童玉青就扑了过来。童玉青也不跑了,就这么好好的站着,口上却冷不丁的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进了俞府的门是要嫁给俞文意做大的,可我偏偏又成了俞翀的妻子。我可以跟着这姓李的走,只要你们不怕丢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拦了许家小姐花轿的女人。”姓李的突然笑了,“许家小姐恨你入骨,老夫人更不喜欢被人威胁。俞翀那个病秧子早晚都得死,就算你今天不跟我走,你以为你在府里还呆得下去?”   “我夫君好得很,反倒是李公子你一脸的短命相。今天只要我出了俞府这门,这俞府的名声也别想要了!没了名声,老夫人该着急了。”   张妈跟红袖的脸色剧变,就连姓李的也有些迟疑了。   在俞府,什么事情都比不得俞老夫人那要面子的个性。   李公子冷哼了两声,狠狠瞪了童玉青一眼,顺着长廊就离开了。张妈看着他离开那方向皱了下眉,抬脚跟着就过去了。   红袖神色平常,好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错身走过童玉青身边时,她往前一步挡在了红袖的跟前。   “原来你不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   红袖唇角带着讽刺,露出不屑。“二夫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了。”   童玉青眉梢一挑,眼底淬着冰。“不管老夫人有多喜欢莲香,可是因为她得罪了我,所以她死了。你等着看吧红袖,下一个,就是你。”   红袖想起莲香的死,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童玉青抿唇笑笑,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就折了回去。   越靠近俞翀那院子,她心里就越发的恼怒。俞翀久卧病榻不识府里的人还情有可原,可庆安不可能不知道红袖的身份。   难不成就因为俞翀为了自己吼了庆安两句,他就故意把她往坑里推?   这种伎俩只见过女人使,男人身上还是从一回。童玉青脸色铁青,好在今天化险为夷,要是李公子真的痛下杀手,那她这一场剑走偏锋,岂不是白折腾了?   还没走回俞翀的院子,童玉青就被人给拦了下来。这人她倒是见过,上次老夫人下令把莲香拖出去,其中就有他。   “叫我过去干什么?”   有了红袖的前车之鉴,她还不得多问两句?没想到这人也干脆,回她:“李公子在府里遇袭受伤,有人指认那歹人,就是二夫人您。” 第014章 听墙角的来了   不用说,那告状的人肯定就是红袖了。   她站在原地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先回俞翀的院子里,但是俞府可是老夫人说了算,就算她现在走到俞翀床前,她也还是要过去老夫人那边。再者,就庆安跟他那关系,人家也只会向着庆安。   俞翀还说他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童玉青这会儿却觉得,人家怕是根本就没让她上船!   童玉青一咬牙,用不着那人带路,又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折了回去。   她既然能够仅凭一己之力就进了俞府,那今天也用不着别人帮忙。   这一路上童玉青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怕俞老夫人那边再给她摆一局。可这人就只是跟着他走,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刚进了俞老夫人那院子,童玉青就撞上了一同赶来的俞文意。俞文意上下扫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俞文意将步子往前一迈,竟然就这么走了。童玉青站在原地握紧了双拳,“故弄玄虚,难不成我还怕了你。”   以往来到这,俞老夫人哪次不是让她站到头昏脑涨才罢休。这次她倒是沾了李公子的光,直接就能进屋去了。   进了屋里才发现,除了俞翀之外,这府里该来的人都齐了。   李公子就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位置,看见她进来,一张脸顿时又现出凶狠。“姑母,就是她!就是她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指着童玉青的手指头恨不得直接伸过来戳在她的脸上,“这个贱人胆大包天,朝着我是又踢又打,我这肩膀就是被她用暗器伤了。姑母,你得给讨个公道。否则,这事儿没完!”   嚯,原来是亲戚,怪不得在府里头这么跋扈了。   俞老夫人冷沉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你闭嘴。”   姓李的被老夫人这么一骂,还真的就不敢吭声了。   “跪下!”   俞老夫人这一声吓得李公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竟有些不知所措。俞文意鄙夷的看着李公子,旁边的许书媛抿掩着唇,轻轻的咳了一声。   李公子这才晓得老夫人说的是童玉青,可他反映这么强烈,倒显得他心中有鬼了。只见李公子也学着许书媛的样子咳嗽了两声,后挺直了身板抬起了下巴,故作一副高傲的样子,尽显他的尊贵。偏偏他那样子又把脖子上的黑色胎记给露了出来,叫人看着浑身难受。   “你耳朵是聋了?我姑母叫你跪下!”   童玉青嗤笑道:“我看你的耳朵才聋了,老夫人明明叫的是你。”   李公子愣了一下,以为她是在羞辱自己不打自招的激烈反应,顿时恼羞成怒道:“明明是你轻薄我,也明明是你伤了我。你竟然还想矢口否认?”   话音刚落,俞文意就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李公子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提着那破嗓子就嚷嚷了起来。   “难道不是你伤了我?我这鼻子,还有我……还有我肩膀,难道不是你伤的?”   “你怎么不说我轻薄你的事儿了?”童玉青捏着鼻子皱着眉,往旁边退了一步。“先不说你满身的酒气,就算我要轻薄,也不能找你这么丑的人来轻薄。”   “你骂我!”李公子气急败坏,直接扬着手就过来了。   现在人多,童玉青也不怕了,她才不信姓李的敢在老夫人跟前动手杀了她。她抬着下巴,眼带嘲讽,“我骂的就是你!你这长相连我夫君半分都比不上,我轻薄你,我瞎了么?”   李公子两眼一瞪,那巴掌就这么甩了下来。童玉青身形一闪往旁边一避,那一巴掌落了空,更是叫李公子恨得咬牙切齿。   “够了!”   俞老夫人一声呵斥,李公子又乖乖的坐了回去。童玉青就这么站着,不卑不亢的看着这屋里的所有人。   “莫非你们全都相信,是我轻薄了他?”   许书媛刚要张口,旁边的俞文意就扯了她一下,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俞文意看着童玉青,“可这是我堂叔,堂堂李家的公子。而你本就是不光彩的进了我们俞府,之前是什么底细性格我们通通不知道。事情经过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这些不在场的哪里会知道,你这人,我们就更加不好相信了。”   童玉青冷笑,“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不正当进门的人,哪会有什么德行。而你这堂叔可是李家的人,他的言行跟德性可是有李家做保证的。文意小侄,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俞文意脸色一变,好一张利嘴。   京城里谁不知道李家公子整日花天酒地,哪次上街看见个姑娘都要上去调戏调戏,不仅如此,甚至连成亲当日他都是在青楼里睡的。这么一个品性不正人竟然指着一个女人说她调戏了自己,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俞老夫人突然一拍桌子,“你童玉青浪荡成性,就是你轻薄了他!”   这话叫所有人都愣了愣,见自家这边的人也是这么个反应,老夫人再拍了下桌子,压低的嗓音透着不容怀疑的威严。   “我说的!”   童玉青看了一眼这屋里每个人的脸色,竟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是俞府,而李公子又是俞老夫人的侄子,本就是一家人,自然是要颠倒黑白一致对外的。   童玉青心中冷笑,这俞家的人果然可恨。可来日方长,她一定会斗垮俞府。   俞老夫人这威严一下,又见她默默的站在那里不接嘴,以为她是怕了自己,难免就有些自得。而原本该认个错就完事儿的童玉青看见老夫人那一点点自得之后,心里的恨意掀翻了理智,咬牙回击:“这是俞府,你们说了算,要杀要剐随便了。不过我想老夫人大概也是年纪大了,不辨是非黑白,白瞎了这诰命夫人的名号。”   屋里几个人听了后头那一句话之后都惊了一把。敢当面这么骂老夫人的,在这京城里怕就只有童玉青一个人了。骂了就算了,偏偏还要拿老夫人比名声还要看重的朝廷封号来说话,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童玉青!”   “我耳朵没聋,你用不着喊这么大声。”   俞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你你……不知好歹……”   “我孤身一人,品性也没人做保证。比不得李公子,有李家的名声给他作保。我这是外来的媳妇儿被人欺,这是俞府,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冷睨着屋里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不轻不重的说着这句话。反正她是豁出去了,就算今天死在这,她做鬼也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一直没捞着机会说话的许书媛站了起来,“说的好像是我们冤枉了你。先不说到底是谁轻薄了谁,就你伤了堂叔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这里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了,你还想狡辩?”   童玉青着实想要仰天的大笑两声,“你说红袖?既然亲眼看见了,那就叫她出来说说,她到底看见了什么。如果她说错了一个字,我绝饶不了她。”   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敏锐的抓住许书媛脸上的一抹紧张。   莫非,红袖是许书媛的人?   也难怪,她叫许书媛在大喜之日丢了脸,人家恨她,自然就要整她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老夫人喊了张妈,张妈走到童玉青跟前,上下扫视了她一眼。   “老奴当时确实看见二夫人伤了公子。”   “混账!”俞老夫人怒道:“张妈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说!”   童玉青在心里暗骂了句狗腿子,一边又问着张妈:“那你说,我当时是怎么伤了他的?”   张妈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眼色,这才把当时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这话说的却是简单,就只是说了她撞伤了李公子的鼻梁,根本不谈当时李公子对她的轻薄。   “童玉青,你还有什么话说?”   “有!”她提高了声音,一步步走到李公子跟前。“你刚才说我是用暗器伤的你,可张妈明明就说我是用后脑勺撞得你。你们之间一定有人在撒谎!”   李公子两眼一瞪,“我撒什么谎?我这鼻子不是你撞的?我这后背还被你用簪子扎了一下!”   他这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肩头上的衣服给扯了下去。许书媛惊呼一声,赶紧就藏进了俞文意的怀里,也就童玉青脸皮厚,两眼不离的盯着看。   童玉青高声质问:“你一会儿暗器一会儿簪子,一会儿又说撞了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   “让本王看看。”   一个人突然就这么闯了进来,三两步的走到她身边,压低了身子凑过来看了一眼。“看起来却是是簪子伤的。”   俞老夫人看清了这人,惊惶的从座上起来,带着一干人给他行了礼。   童玉青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傻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长相英俊气质非凡,要命的是他腰间挂着一个青蓝色的香包。   这人不就是那天听墙角的那个?   他自称本王,竟然还是位王爷!   俞老夫人有着诰命夫人的头衔,是用不着下跪行礼的。见童玉青也跟她一样的站着,心里大为不爽。   “怎么这么没规矩,见到七王爷也不知道下跪行礼?”   童玉青眸心一窒,他就是那位七王爷…… 第015章 挨打   七王爷成子睿很随意的一摆手,“免了免了。”   李公子双眼一亮,巴巴的贴了上去,摆出一副可怜相。“王爷你来评评理,这贱人不但伤了我,还张口辱骂我姑母。你说这等歹人不好好惩戒惩戒,这天下还言什么王法?”   俞老夫人听的是眼皮子狂跳,从前只知道这侄子好色又霸道,没想到他竟然能蠢到这种地步。   在七王爷面前耍花枪,他怕是嫌命太长了。   “王爷过来可是有事?”俞老夫人急急开口,就怕自家的丑事传到七王爷耳朵里。   成子睿连个正眼都没看她,反倒是盯着身旁依旧狼狈却又不失美貌的童玉青,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眼。   童玉青从不是爱慕虚荣攀权华贵的人,实在轻蔑李公子这么狗腿的做法。   这个七王爷,她避之不及。   在来京城之前她就听人说过,这七王爷性情不定,又有人说七王爷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为夺得帝位不惜余力的拉拢臣子,甚至连后宫妃子也都纷纷站队。   关于成子睿的传言太多太多,可从没真正有过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的确是有反叛之心。另一面,成子睿在朝廷上颇有建树,连皇帝都对他颇有赞赏,更是为之重用。   到底哪个真哪个假,童玉青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只知道,在位者如果听见这样的传闻,就算舍不得杀掉,也那一定要慢慢冷落削弱其势力。   然而成子睿的势力非但没被削弱,反而更得皇帝重用。他有这个全身而退的本事,着实不简单。   这样一个人物,如果没有共同的利益那就不要有任何的交集。而她永远都不会跟这样一个人有共同的利益,自然就不能离得太近。   成子睿那双眼睛依旧还在盯着她看,童玉青被他看出了鸡皮疙瘩,心里在琢磨着这个七王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天堵了许书媛花轿的人,是你?”   童玉青眉心一跳,难不成他是来给许书媛讨公道的?   许书媛听见他这么说,眼眶登的就红了,越想越气,干脆就直接扑在了俞文意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童玉青笑得很是牵强,“我这也是……”   “你先回去。”俞老夫人冷冷打断她的话,又朝张妈打了个眼色,要把童玉青先送出去。   张妈走过来,一手拉着童玉青,准备绕这边儿的先出去。童玉青也没准备在待下去,她是巴不得的想要离开。   刚跟着张妈走了一步,她的另外一只手就被人给拉住,力气不小的把她给扯了回去。童玉青一个趔趄,直接就撞在那人的身上。   一抬头,她有些傻眼了。   竟然是七王爷成子睿!   童玉青速度极快的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又闪身退后好几步,离他离得远远的。   张妈也吓得松开了童玉青的手,下意识的就望向了俞老夫人那边。俞老夫人脸色一变,惊诧的半张着口。许书媛停了娇滴滴的哭声,往同样一脸惊诧的俞文意怀里挤了挤。   唯独李公子搞不清楚状况,指着童玉青骂道:“大胆贱人,连王爷也敢冲撞!你这样的贱妇就该……”   成子睿冷眼一扫李公子,李公子脸色一变,又把接下来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我刚刚就在外头听了半天,这戏还没收场,怎么能走呢。”   娘的!堂堂王爷竟然这么喜欢听人墙角?有毛病不是?   童玉青在心里骂了句粗话,抬眼一看,果真就见俞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   七王爷有听别人墙角八卦别人是非的癖好,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可是两次墙角都是在俞府听的,这一次更是在老夫人屋外头听的。俞老夫人这张脸,还挂得住?   “都是一场误会。”   “我看未必。”成子睿饶有兴趣的又看了一眼童玉青,接着又把目光转到了李公子的身上。“你说她伤了你,那她为什么要伤你?就我所知,李家公子你功夫尚可,怎么能叫一个小娘子给打伤了?这事儿要是说出去,你还不得被人笑话?”   李公子额前冷汗淋漓,低着脑袋连声说是。一会儿又摇头说不是,“我是喝醉了酒,才叫她有机可乘的伤了我。王爷,你要为我做主!”   话音刚落,成子睿一个手刀朝着李公子的面门就袭了过去。李公子一惊,身子往后一倚,恰恰避开了这一招。   “这这这……王爷息怒!”   俞老夫人有些着急,亲侄已经被伤成了这样,再伤到哪里,她就难跟自家哥哥交代了。可一边又是王爷,她更加得罪不起。   成子睿收了手,负手立在一边,“就算是喝醉了酒,你不也照样接了我一招。我刚才出手这么快你都能闪得开,怎么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娘子你就让不开了?”   李公子浑身哆嗦,身上的半分酒意早就给吓跑了。他脑子里还在想着该怎么样去解释这件事情,嘴上却语无伦次的唠叨重复着自己冤枉,自己无辜的话。   成子睿有些不耐烦,又问童玉青。“你说他轻薄你,有什么证据?”   童玉青觉得可笑,“我想王爷比我还要更加了解李公子,就这事儿,还需要什么证据。”   停了停,她又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刚才他掐过我的脖子,有没有印子我不知道,但是伤了他的簪子被他扔在了长廊旁边的草地上。这,算不算是证据?”   “簪子也可能是你自己扔的,人家,可是有人证的。”   “一样是老眼昏花。”   “大胆!”成子睿语气渐冷,“你是说俞老夫人老眼昏花,还是说本王老眼昏花?”   童玉青指着张妈,“我知道王爷你年华正茂,哪里会老眼昏花。我说的是你们所谓的人证,张妈。王爷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成子睿怔了一下,他出生高贵,从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这童玉青,真有意思。   俞老夫人眼底的紫光一闪而过,当即劝道:“王爷息怒,这童玉青出生粗鄙,怕是没人教养才会这般无理。玉青,赶紧跪下向王爷赔礼。”   童玉青听了那一句没人教养后一颗心就狠狠的沉了沉。   什么玉青,她什么时候跟俞家的人这么亲热了?   简直恶心!   跪下?   她童玉青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七王爷明摆着是跟俞家人一伙儿的,她怎么可能跪他!   再说,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见她依旧是站在那里无动于衷,俞老夫人嘴角泛起冷笑。从童玉青第一次进她屋里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照理说请早安是要行礼的,可她就像是现在这样,直挺挺的站着,根本一点儿没有一点点要行礼的意思。   行礼都不会,更不用说下跪了。   “哼,果然是个粗鄙又没教养的人。”成子睿眯这眸子,转身坐在了老夫人的位置上,冷睨着一脸倔强的童玉青。“你伤了李家公子是事实,辱骂老夫人也是事实,顶撞本王,也是事实。”   他冷冷看着童玉青,对俞老夫人说:“这是你府上的人,到底该怎么罚,你自己看着来。”   俞老夫人就等着这一刻呢,立刻喊人进来。“将童玉青拖出去,重打二十。”   二十……   童玉青浑身一凉,莲香不过也才几板子就算了命,这二十板子下去,她还能还有命?   又从外来进来一个小厮,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她拖了出去。童玉青没哭没喊,就只是这么冷冷的看着俞老夫人,被拖到门口时,她突然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她这笑笑得好诡异,把心里有鬼的许书媛吓得浑身发毛。俞文意将她重新抱紧,轻声在她耳边安慰着。   成子睿皱着眉,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听说你家的板子格外厚格外重,这二十板子,她那身子顶不顶得住?”   俞老夫人就等着这一刻呢,不仅给侄子出了气,也顺带给自己出了气。打死了最好,外人问起她就直说这是七王爷下的令。   简直快意!   童玉青被人压在一张长凳上绑着,脑子里自我安慰的想这些侥幸的事情。她的命这么硬,或许人家打完二十板子她还活着呢?或许俞老夫人突然良心发现呢?或许俞翀赶过来了呢?   可当她看见那板子的时候,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脸色更是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二十板子呐……   一!   尽管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板子打在她大腿上的时候,童玉青还是痛的冒了一身冷汗。   打板子不该是打屁股上么,怎么会打在大腿上!这要是人没死腿却断了,或者还有个屁的意思!   二!   童玉青再没忍住,张口痛喊了出来。她两只手死死抓着前头的凳脚,手指甲恨不得都掐进木头里。   三!   她委屈!   大仇未报,反倒连自己的小命都搭进去了。她要是真死了,有什么脸去面对黄泉下冤死的家人……   四……   “怎么不喊了?”   外头突然没了童玉青的声音,成子睿随手理了理他那个青蓝色的荷包,“莫不是已经死了?” 第016章 你欠本王一条命   七王爷都这么说了,俞老夫人也只能带着那几个小辈跟在他屁股后头出去看看。谁知成子睿刚走到门口就停那了,老夫人心喜,莫非那童玉青真死了?   她心里头是巴不得童玉青就这么死了,可面上好歹也要做做当家主母以和安家的意思,便将那喜气换成了疑惑,“王爷?”   成子睿往旁边靠了靠,问她:“这位,就是你的庶子?”   老夫人眼皮子一跳,朝着前头一看。   俞翀怎么过来了?   此时的俞翀正坐在那条长凳一角,默默的看着早已昏死过去的童玉青。抬眼见他们正往这看,又抬手叫庆安把他扶起来。   庆安小心的把他搀扶起来,才刚刚站稳,又摇摇晃晃的靠在了庆安身上。如此两次以后,他好像才终于认定了自己站不稳的事实。   许书媛倒是知道俞文意有个一直卧病在床的叔叔,可不管她进门前还是进门后,都没见过这个人。脑袋里幻想过这么个病秧子半死鬼会是副什么丑陋的样子,今日一见才晓得,原来他竟然是个长相这般俊美的男子!   成子睿的凤表龙姿还有几分刚硬,而俞翀的病相更叫他增添了女子般的柔弱,竟又是另外一种美,叫人忍不住的想要多看两眼。   俞文意有些失神的嘟囔了一句:“他过来干什么?”   许书媛听见这一句后才赶紧的收了心,乖巧的跟在俞文意身边做个娇娘子。   这府里,比童玉青还要招老夫人痛恨的,就只有俞翀了。说是庶子,可老夫人从不承认俞翀的身份。   现在他在七王爷面前现身,引得七王爷注意,她以后想要对付俞翀,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老夫人。”   听着俞翀的这一声称呼,成子睿挑了挑好看的眉。“按规矩,他不是该喊你一声母亲,怎么喊的这么生分?”   俞老夫人脸色极其难看,埋在心底的那份陈年老底的仇恨又被拉了出来。望着俞翀那张脸,她恨不得叫人把他也给打死了。   老夫人眼里只有嫉恨,哪还管得上成子睿是什么身份,“这是我的家事。”   俞文意大惊,在后头轻咳了一下。老夫人稳了稳心神,可这会儿她实在是没奉承的劲儿,只是望着俞翀冷声问:“你过来干什么!”   俞翀虚的两条腿都是抖着的,后来实在是撑不住,又坐回了那长凳角上。   他看着童玉青已经泛出血迹的衣裙,突然抬手小心的触碰了一下。   “嘶……”   童玉青疼得惊醒了过来,浑身都冒了冷汗。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一干人,颤抖着早已褪去了血色的唇,“二十下打完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好似个马上就要气绝的人。俞翀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一阵疼痛。   “我来接你回去。那板子,不打了。”   俞翀轻柔小心的声音被她听进耳朵里,童玉青虎躯一震,不敢置信的回头,在看见他活生生的就坐在凳角又一脸疼惜正望着自己的时侯,她突然就有点想哭了。   “谁说不用打,这二十板子没打完,她就不能走!”俞老夫人冷冷开口,语气里头尽是恨意,和痛快。   “二十板子?”俞翀望了一眼家丁手里已经带了血的板子,一口气没上来,又咳了个半死。   老夫人借机开了口,“王爷还是进屋吧,别沾了这些病晦气。”   “打了几下了?”成子睿看了看日头,有些不耐烦。   “六下。”   听了家丁的回答,童玉青的身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才六下她就昏死了一回,这二十板子打完岂不是真的没命了?   俞翀轻轻拍了拍她没伤着的地方,用他那看似很虚却又能让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记得我五岁那年有个体壮的家丁犯了错,还没到十个板子就已经废了一双腿。青儿只是个小女子,老夫人这二十板子下来,我妻哪里还有命在。”   老夫人眼一狠,“有这种事儿?我怎么不记得。”   “这府里头要老夫人操心的事儿太多,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在说老夫人轻贱别人的性命,根本就没把这一条命放在眼里?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根本就是想要童玉青的命。   老夫人咬牙:“你这是什么意思?”   俞翀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突然想起……那时我年纪小,或许是我记错了吧。”   老夫人脸色铁青,俞翀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趁着七王爷在这所以才把当年的事情给讲了出来,想向七王爷求情?   晚了!   这板子打死的何止那一个家丁,童玉青今天被她逮着错,就难从这板子下头逃出去!   “打!给我接着打,打完为止!”   童玉青心一凉,有些惊恐的抓紧了身下的凳子。俞翀没在说话,只是把唇线抿的紧紧的。   成子睿看着那长凳上的女人,突然皱着眉心对身边的老夫人说:“行了吧,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只是以后记得看好自己的人,别再闹出这等丑事。传出去,不好。”   老夫人怔了一下,心有不甘,脸色也有些难看。李公子拉开挡在他前头的俞文意,凑到成子睿身边。“就这么放过她?这小惩一下哪儿能叫她得到教训,依我看还是得打!”   成子睿冷冷一眼扫过去,尽是威严。李公子闭上嘴低下头,缩着脖子又退到了后头去。   “俞老夫人,你的意思呢?”   老夫人把火气往下压了压,应和道:“那就算了吧,以后严于律己,别再这么不懂规矩到处招摇。”   童玉青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老夫人给俞文意使了个眼色,俞文意立马开口道:“王爷,再进屋坐会儿?府里来了个新厨子,手艺不错,不如在府里午膳?”   成子睿冷睨他一眼,“本王的王府里难道连口饭都没有?”   俞文意僵了一下,跟李公子一样的又退了回去。   俞翀看着童玉青那满头的冷汗,掏出自己的手帕来想要给她擦一下。奈何他现在根本就起不了身,而童玉青也没这份力气去接手帕来擦汗。   门口站着的成子睿大步走了过来,拿走了俞翀的手帕,轻轻的擦拭在童玉青的额头。   众人一惊,七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俞翀愣怔的看着自己被抽掉手帕的掌心,等他把手给收了,一抬眼,又正好看见成子睿嘴角含笑的给一脸傻呆的童玉青擦着额头的冷汗。   那双幽深的乌眸沉了沉,“庆安,把她带回去。”   庆安实在不情愿。要让童玉青自己下地走是不可能的,这院子里怕也没人会帮着把她送回去。他在心里琢磨了琢磨,“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他这一边说着,一边就蹲在俞翀前头,要背着他先回去。没想到俞翀伸手把他推开,“先带她回去,我在这等你回来。”   庆安脸色一变,知道俞翀怕把童玉青留在这会叫老夫人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所以你愿自己留下来。可他也不想想,老夫人恨他入骨,这次他为了童玉青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   “庆安?”   俞翀语气往上一提,别人听着像是疑惑,可庆安却知道,他生气了。   咬咬牙,庆安只能站起来又走到童玉青的身边。只是童玉青伤的是大腿,走动肯定会牵扯到伤口。如果背起来肯定也会碰到伤处……   庆安有些烦躁,这该怎么下手?   成子睿突然把那张手帕塞在童玉青的手里,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一句:“你欠本王一条命。”   童玉青捏紧了手帕,心中疑惑这人到底什么意思。谁知成子睿站起来随手指了两个家丁,“去屋里把你们老夫人那张软塌抬出来让她趴着,多找几个人送她回去。”   老夫人身子晃了两下,亏得张妈跟李公子及时扶稳。那两个家庭紧张的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老夫人咬着牙,不甘心的点了下头,让开了路,叫人把那张软塌给抬了出去。   看着软塌被人抬出来后,庆安下意识的就望向了俞翀,见俞翀朝着自己招招手,又赶紧的过去把他背上,先走在前头了。   “嘶……你们倒是轻点儿!”   这俩家丁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动作粗鲁,随便一个颠晃都叫她疼得浑身冒汗。成子睿负手站在原地,冷声提醒,“慢一些。”   七王爷都下令了,小小家丁还敢不听话?这几步是走得不能再小心了,生怕一个石子儿硌了脚,又弄疼了童玉青。   于是受了罚挨了打的童玉青沾着七王爷的光,一路上风风光光,待遇优厚的被抬回了俞翀那个小院子。   俞翀先一步回去等着,看着那张软塌进了院子,就叫庆安把人拦在了院子里。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又看见旁边站着的庆安,干脆就把人给扔下了。   “等等,这软塌,你们还得给抬回去。我家爷说了,这院子地方小,放不了这么大件的东西。”   童玉青愣了一下,咬牙道:“那你过来扶我一把。”   庆安不情不愿的把她扶了下来,疼得她一阵鬼叫。等她进了屋子躺在了俞翀那张软塌上,才刚歇了口气,手里头一直捏着的那张手帕就被人给抽,随手甩在了地上。   俞翀冷着脸站在她的跟前,目光沉沉。“脏了的东西就该扔了,还攥在手里干什么?” 第017章 比不得你的小心肝   一张手帕扔了就扔了,反正那也不是她的东西,她犯不着心疼。只是他摆出这么个脸色是什么意思?   还有刚才他在那边还是一副要死不死,恨不得在她前头先断气的样子,现在又能好好的站在她跟前是什么状况?   再想想她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的事情,毫不掩饰内心的委屈和愤怒,朝着俞翀就吼道:“你跟我摆什么脸?要不是庆安,我能挨这顿打?你还说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可现在我这条腿都要废了!”   俞翀眼眸黯淡了些,“庆安他……”   童玉青愣了一下,他这样的神情,是不准备追究庆安了?   心往下沉了沉,“是,我就是个倒贴门不要钱的,就庆安是你的小心肝!”   小心肝?   俞翀难掩笑意,她还是误会了自己。   站在门口的庆安虎躯一震,这词用的未免太肉麻了些。   “庆安时时跟我待在一起,那边有些什么人他还能全都认识?”   狡辩!   童玉青气得浑身冰冷,“你这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就把他的错给抹了?我这一顿板子该怎么算?我这一腿的伤该怎么算?要是我残废了,你来养我下半辈子?”   俞翀拧起了眉,“那你想要如何?”   她这心头上的那口老血差点没给吐出来。她能怎么样?这是人家的地盘,她刚刚才得了教训,现在还能翻得起什么浪?就算她真的成了残废,她敢让俞家的人来养?人家能把她打成这样,背地里还不知道想怎么害她呢!   忍着一口气把头转到另外一边去,冷冷道:“那会还不如就让姓李的把我轻薄了,还省了这顿要命的板子。”   俞翀目光一凛,“他敢轻薄你?”   童玉青猛的望着他,用手从自己的脸指到自己的胸,“从这到这他都轻薄了!俞二爷,你就要做绿王八了!”   俞翀脸上是风雨即来的阴沉,眸子里瞬息万变。   “我知道了。”   童玉青还在等着他的下文,没想到他竟然转了个身,把站在门口的庆安叫进来,说要回床上躺着去。   她恨不得一个翻身爬起来,冲到他跟前去好好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谁知才刚刚一动就扯到了伤处,疼得她龇牙咧嘴。   俞翀回头看了一眼,“你好好躺着,女儿家家的,身上还是不能留下伤疤。不管别人看不看得见,身上带着伤疤总归不太好。”   童玉青咬牙:“用不着你来操心我,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庆安进了屋,小心的搀着他往里走。原本好好站着的人在庆安来到身边时又虚弱的靠了过去,看的童玉青是目瞪口呆。   大概是怕影响不太好,俞翀又挣扎着自己走了两步,庆安看不下去,直接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上。某个角度看着,这主仆俩就是你侬我侬,简直没把她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   庆安帮着俞翀盖被子,又给他煎药端药。他咳嗽两声庆安就紧张的不得了,一会儿问这里舒不舒服,一会儿又问那里疼不疼。   童玉青在那边躺着,好大一会儿了都没人来管管他。大腿处火燎一般的疼痛,烧的童玉青一身的冷汗。发了一阵冷汗之后,又突然燥热起来。她扯了扯领口,露出脖颈上淡淡的红色淤痕。   这主仆俩简直不是人,她都伤成这样了也不过来问问情况。再不济,给她倒杯水,弄点吃的也成。就算是死,也得死得好看点不是?   头脑一阵阵发热,童玉青舔了舔唇角,哑着声的说:“我说,你们倒是给我倒杯水,我有点……难受。”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突然两眼一黑,又昏死了过去。   俞翀一直靠坐在床榻上,两眼始终都只看着她这个地方。见她昏了过去,身子猛地就坐直了起来。   “来了,七王爷的大夫过来了。”   俞翀的眸心猛地缩了一下,紧握的双拳轻轻松开。   他赌对了。   来的是位医女,从她进来的时候俞翀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听说某次七王爷进宫时,遇见了犯了错要被处死的医女,七王爷将她救下,带她出宫留在府里,取名姿月。   听说姿月姑娘不仅医术了得,相貌也生的很美。晃眼一看,她这模样确实好看,却比不上童玉青。   这么一比较,他才发现原来童玉青的一眉一眼都这么耐看。有了童玉青做底子,姿月的相貌就越发入不得他的眼了。   庆安把人带进屋里之后就规矩的站在了俞翀的床榻旁边,“这是七王爷府上的姿月姑娘,听说医术了得。”   俞翀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   身边的庆安叹了一声:“七王爷想的倒是周到,就她这样的伤,一般的男大夫还真不大好看。”   医女往屋里看了一圈,叫庆安把屏风给搬过来,将童玉青给挡住。弄好了之后又把庆安给撵了出来,独自在里头帮她看诊上药。   俞翀咳嗽一阵,声音有些虚,又有些急。“我妻青儿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就晕了过去?她是不是……”   “二夫人没什么大碍,被打成这样还能熬这么长时间,也算她身子骨硬实了。只是她这伤口得好好调理,在伤口好全之前都别下地,否则到时候留下伤疤,后悔就晚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医女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我每三天过来给她换一次药就行。”   俞翀颔首,“谢过七王爷了。庆安,送送人家。”   庆安还没动呢,医女又上前,上下审视着俞翀盖在锦被下头的那双腿。“来时王爷吩咐了姿月,让姿月也给二爷您瞧瞧。”   “那就麻烦姿月姑娘了。”   俞翀爽快的掀开了被子,像是受了一股寒气,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姿月抬起眼眸看了看他那脸色,望闻问切一阵之后,又在他两条腿上的几个地方敲了敲,捏了捏,揉了揉。   “二爷喝的药拿过来我看看。”   庆安愣了一下,跑出屋子把药罐子直接端了上来。姿月把药渣都捡出来一一查看,看到其中某个东西的时候,愣了一下。   “可是这药有什么问题?”   姿月收拾了东西站起来,“这些都是补药,不过二爷你现在虚不受补,暂时停两天也可以。姿月还要回去跟王爷复命,就不耽搁了。”   俞翀颔首,“有劳了。”   庆安把姿月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就见俞翀有些失神的盯着那块屏风。   “这东西撤了吧。”   庆安把屏风给撤走,又转身到桌子旁边望着那堆药渣。“这个要怎么办?”   俞翀神色淡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七王爷把她叫过来,明着是给童玉青看病,其实就是来探探你的虚实。”庆安有些不放心,“她会不会看出点儿什么来?”   俞翀冷声道:“仅凭一些药渣就能看得出什么?那我还能活到现在?”   庆安没再接话,默默的把这些药渣都给收了起来。   “姿月三日后再来换药,你凡事小心,别叫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庆安动作顿了一下,他平时会煎两罐药,一罐就是这一副,另外一罐里头的药材看着相似,其实药性全不一样。   近几年俞翀身体越来越差,表象也越来越依靠这罐子药了,多一罐少一罐别人根本无所谓。可是如果姿月再过来,他确实是要更加谨慎一些了。   庆安收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又想起了什么,指着软塌上昏睡的童玉青问:“她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找个丫头过来伺候着?”   “不用。”俞翀看着软塌上趴着的身影,心口一窒。“人家巴不得她死,又怎么会让丫头过来伺候。他既是我的妻,那就由我来照顾她。”   庆安抿抿唇,鼻子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抱着早已冰冷的药罐子都走到了门口,又听俞翀说:“这种事情,我不希望看见下一次。”   这话明显就是在说红袖的事情,庆安握紧了药罐,“那边的丫头这么多,我怎么都认识?”   “这是我为你解释的话。”俞翀压低了声音,冰冷里透着凛冽的气势。“你是要成大事的人,我教给你的东西就是让你来对付我的妻子?”   见他脸色苍白显出愧疚,俞翀又缓了缓语气,重新变柔和了许多。   “你与她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答应你的事,承诺你的东西,绝不会食言。”   庆安也晓得这次是他错了,可又拉不下面子来认个错,依旧嘴硬:“她才来今天就成了你最重要的人……”   俞翀带着冷芒的眼眸往他身上一扫,庆安就闭了嘴,抱着药罐子就要跑出去。   “那个姓李的,把他的两只手给我砍了。”   庆安愣怔了一下,沉声应着:“知道了。”   姿月刚刚回了七王爷府,就直接去找了成子睿。   “她怎么样了?”   “他的药里有相克相冲的药材,长期服用犹如慢性毒药。俞翀那两条腿,怕是真的废了。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命,怕是活不长了。”   成子睿蹙着眉,“我问的是童玉青。” 第018章 谁准你给我上药?   姿月怔愣的看着成子睿,成子睿难得的有耐性,等了片刻,她才说:“那下手的人真够狠,童玉青那一双腿都快要被打烂了。要是再晚一点儿,或者是再挨上两板子,她那条命怕就没了。”   “你是没看见那板子……俞翀是个残废,现在她也要成残废了?”   姿月摇头,“那到没有,只要好好静养就是了。我已经答应每三日就过去换一次药,药材都是王府里最好的,想必一个月就能好全了。”   成子睿显露几分满意,挥挥手让她退下。姿月还是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他。   “王爷你,似乎对她太上心了。姿月听说她就是拦了许家小姐花轿的女人,她得罪的可是许家跟俞家,而现在,王爷不正是想要拉拢这两家人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她救下,甚至还要叫姿月去给她医治?”   成子睿扫了她一眼,“这么一看不就看出问题了么,俞翀那病摆明了就是俞家那老不死的下的手。你去俞府看诊俞老夫人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其中意图。有着今天这事儿,用不着本王去拉拢,俞府自会为本王效命。至于许家,那就更加简单了。”   姿月聪明,知道有些话该说该问,有些话碰都不能碰。   成子睿挥挥手,叫她退下去。   姿月杵在原地,隽秀小脸儿欲言又止。   “还有事?”   “那童玉青……”姿月一双眼眸黯淡了几分,“王爷是想要把她接王府里?”   成子睿想着那张出尘绝色的脸,有些玩味。“去给我查查,童家上上下下,都给本王查一遍。特别是童玉青,越详细越好。”   姿月心猛地一沉,低下脑袋闷闷应了一声就退了出来。   他不是对她做吩咐,可这些话却是说给她听的。七王爷成子睿,怕是真的对童玉青有了意思……   俞府。   童玉青迷迷糊糊了好一阵,那双惺忪的眼睛才完全睁开了,而俞翀不知道何时端了个小凳子坐在她的跟前,一眨不眨的正看着她。   “水。”   俞翀顺手提起脚边的小茶壶,满满给她倒了杯恰恰好的温开水。童玉青接过一口喝干,又把喝空的被子递了过去。   “你帮我换个大碗,那个喝着才爽快。”   俞翀被她逗得一乐,“你还当这是酒了?姑娘家家的,怎么一点儿矜持都不讲。”   童玉青咬牙切齿,“矜持有个屁用,再矜持我也是被人算计的命。”   尽管身下的软塌垫了再厚的垫子她也还是觉得太硬了一些,动了动趴到僵硬的身体,终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突然她猛地把头又抬了起来,刚刚才活络的身子瞬间又变得僵硬无比。她死死盯着俞翀,那张小脸儿上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我这双腿,废了?”   听着她变了调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俞翀抿唇笑,“没有,已经有人给你上了药了。”   “撒谎!你会这么好心给我找大夫?那老不死的这么见不得我,巴不得我早早死了,能让你去给我找大夫?”童玉青越说越激动,眼泪再忍不住的往下流。“我这一双腿肯定是废了,不然我怎么一点儿痛都感觉不出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狠狠往大腿上锤了两下,竟没有任何的感觉!她颤抖着手揪着大腿上的皮儿使劲儿一拧,依旧毫无感觉……   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她这腿,真的被打废了吧……   刚来俞府的她看不起残废的俞翀,而现在她也成了残废。成了残废,她还怎么报仇,她还怎么斗垮俞府!   她颓丧的把脑袋闷在软塌上,犹如一只丧家犬。俞翀挂着笑,张口想要告诉她这不过就是他心疼她的伤口,怕她醒来会疼得特别难受,又找来难得的好药给她涂了一遍。怕是两种药起了作用,让双腿有些麻木失去了感觉而已。   “青儿?”   他柔声的喊了两遍,童玉青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也不怕就这么闷死在软塌上。他轻笑一声,伸手想要去把她的脸托起来看着自己。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童玉青快速的摸出一只发簪,准确无误的朝着俞翀的太阳穴刺了过去。俞翀脑袋往旁边偏了一寸,尖锐的发簪只划破了他的耳尖,沾了细小的血珠。   童玉青没想到他的速度能有这么快,竟然这么轻易的就避开了她的袭击。她反手又将发簪刺了过来,这回直击他的心口。   俞翀稳稳截住她的手,轻巧的就取走了她紧握的发簪。   童玉青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可她忘了现在她那两条腿根本就动不了,一个翻身,差点儿就从软塌上掉了下来。   “你以为用这个就能杀了我?”   她狠狠咬牙:“毁不了你们俞家,难道我还不能杀了你这个残废?”   俞翀那双好看的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毁了俞家?童家只是败落而已,又不是被灭了满门,你这么仇恨我们俞府干什么?”   童玉青脸上闪过一抹悲戚,她磨着后牙槽一字一句满是恨意的仇视着面前的男人,“你们俞家,没一个好人!”   俞翀紧皱着眉,默默的看了她良久,冷不丁的就开口说了一句:“你根本不是童玉青。”   她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两只手紧握成拳。“我不是童玉青是谁?”   他眼眸幽深,如一潭深泉,掉进去就永远出不来了。   俞翀就坐在那小凳子上又默默的看了她好久,看得童玉青后背发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颗心惴惴的等着他说下文,没想到他竟然把那只发簪给揣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七王爷派人来给你看了诊,也上了药。庆安把人送出去的时候特地问了,人家说你这是正常的反应。你那双腿,还在得好好的。”   见童玉青根本就不信他的话,俞翀又把放在脚边的小药瓶塞进了她手里。“我怕你痛,又给你上了遍我自己的药。上药的时间不长,那药膏现在应该还没干透,你可以用手摸一摸,看看是不是跟瓶子的一模一样。”   听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童玉青也顾不得他在不在场,直接就把手往大腿上摸了一把。   那是一种有着淡淡香味的绿色药膏,触手清润,一点儿也不会叫人觉得粘腻。也不知道她刚才是碰到了哪里,明明当时不觉得疼的大腿,现在却疼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俞翀见了她难看的神情,一把将她手里的瓶子抢了过来,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直接掀开她的衣服,扒了她的裤子,又把药膏用竹片挑出少许至手心上,动作轻柔又熟练的抹在她的伤口处。   冰冷的手指轻触在她的肌肤上,激得童玉青打了个寒颤。   “住,住手!”童玉青连连喊停,扭着身体瞠目结舌的望着正在给他上药的男人,“谁准你扒我裤子的!谁准你给我上药的?俞翀你是不是人,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欺负我!等我下了地,你看我不挖了你那双眼睛!”   俞翀停了手,抬起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不脱裤子怎么上药?夫妻本是同林鸟,夫妻本该就是相互照顾,你是我的妻,怕什么?”   童玉青气结,就算在青楼里也没见过直接上来就把人裤子给拔掉的男人!   简直禽兽!   俞翀的动作不仅轻柔,速度还很快。冰凉的手指抹着清凉的药膏,叫她灼热的刺痛立马就消散了。   一直偏着脑袋恶狠狠盯着俞翀那双眼睛的童玉青在他上完了药之后便快速的提起了自己被他扒掉的裤子。刚提了小半截,她的手就被他给抓住了。   “大夫说你这……伤还是别总闷着。这屋里就我们两个人,要不……这伤口你就这么晾着吧。”   “你再说一遍!”   童玉青气得脑门都突突直跳,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要是伤在别的地方就算了,这可是在大腿上!难不成真的要叫她把原本白花花,现在被打的开了花的大腿就这么敞开着让别人看。   傻了吧!   “该见的刚才就见过了,怕什么?大不了等你好了,你想看我哪里,我给你看就好了。”   “俞翀我要杀了你!”童玉青崩溃大喊,“你别死在我前头,等我这伤好了,我定叫你后悔!”   他伸手把遮住她小脸儿的发丝给别在了耳后,“儿女情长咱们先放放。你大仇未报,我也还有事情没做完,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爷?”   听到吵闹动静的庆安直接就闯了进来,因为软塌比较靠外,庆安很容易就能看见她被打开花又被晾在外头的地方……   俞翀快速的把放在一边的裙子给她盖上,沉声斥道:“莽莽撞撞的,干什么?”   庆安扫了一眼一整张脸都被涨红了的童玉青,疑惑道:“我听见……你们这里挺热闹……”   俞翀冷冷睨他一眼,用手指着自己的床榻。庆安会意,走到他身边要将他扶回床榻上躺着。他摇头,依旧指着自己的床榻。   “去把我的被子抱过来,我今晚,跟她睡。” 第019章 千金一夜   “滚!”   童玉青咬牙切齿,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你再靠过来,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庆安眼一瞪,“你怎么说话的!要不是二爷过去救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回来?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童玉青攥紧了两只拳头,声音倒是小了一些。“救我的是七王爷,关你家二爷什么事儿!”   庆安指着她,气得脸色铁青。“你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七王爷救你?七王爷跟老夫人就是一头的,要不是二爷过去了,你以为七王爷能管这事儿?老夫人这么恨二爷,他过去就是给你挡刀的你知不知道!”   这一声声的斥责叫童玉青被狗吃掉的良心又跑回来了一小半。挨打昏死时她真的以为自己是没命了,谁知睁开眼睛就看见俞翀在身边。   挨打前,甚至是挨打后童玉青都不相信俞翀那句要护她周全的话,但在那一刻,她竟有些庆幸。   原来俞翀真的来了。   良心顺带把心底的柔软也带了出来,察觉到自己这一份变化,她又狠了心的把那份柔软给塞到心房的最底下,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他是俞家的人,他们之间只能是相互利用,除此之外都不可能再有别的感情。   等她拿到可以想要的东西,斗倒了俞家,那她跟俞翀就再无关系。   要是非要说点什么,那,他们只能是仇人。   庆安心头还有气,只想好好骂骂她这个丧良心的。可又看见俞翀略带冷冽的目光时,只能又把那口气给咽了下去。冷冷哼了一句白眼狼,这才去把他的被子给抱了过来。   抱着锦被过来的庆安看着面前已经躺了一个人的软榻,有些为难。   以前俞翀可是老太爷心头的宝,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就说这张软榻,那是老爷子叫人用最好的梨花木,又找最好的匠人打造。就是老夫人一直在用的那张,也比不上这个。   可是这东西再好,那也只是张软榻,只躺的下一个人。原本软榻上就给童玉青放了一张被子,现在她受伤趴着,那被子就在里侧叠着,这一人一被就占满了整个地方。   现在加上俞翀这么个不能折腾的病人,再有这张锦被,这地方还能睡人?   童玉青还在心里琢磨着,俞翀要是真的敢上软榻,她就是不要这双腿也得把自己的清白会保住了。见庆安抱着张被子站在那边犹犹豫豫的,童玉青终于憋不住了。   “还抱着那被子干什么?赶紧扔地上,今儿你主子就睡这了!”   庆安瞪着一双眼,指着地上火冒三丈。“你竟敢叫他睡地上?童玉青,你算什么东西!这是他的院子他的屋子,这张软塌也还是他的呢,你凭什么叫他睡地上?”   “凭她是我的妻子。”   俞翀用淡漠又不容拒绝的声音替她做了回答,庆安呆在了原地,连手里的被子什么时候掉了都不自知。   “你是认真的?”   奸情!   童玉青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很是期待的等着庆安的小脾气。谁知俞翀只是默默的捡起了那被子扔到了她的里侧,“既然做了我的妻,那我这一辈子就只认她了。”   庆安脸色一沉,转身就跑了出去。   童玉青怔了怔,抬手推了推木头一样的俞翀。“你傻了?你的小心肝儿跑出去了,还不追?”   俞翀眼中含笑,“你是巴不得我离开?可惜我这双腿连走路都费劲儿,更不用说追人了。庆安只是闹闹脾气,明天就会没事儿了。”   正说着,他就脱掉了鞋子,从她的身上翻爬到了里侧侧身面对着她,他身下垫着的是童玉青那一张被子,身上又盖着他自己的锦被,一手撑着脑袋,显得好悠闲惬意。   童玉青瞠目结舌,他到底是不是残废?   脑袋里这么想着,她口上也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俞翀把脸凑了过去,吓得她立马就往后退了退。   担心她又掉下去,俞翀竟伸手将她揽住,后不放心的又用自己的腿压住她的小腿,巧妙的避开了她的伤口,又能牢牢的把她压住。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残废,你这病,根本就是装给别人看的。”   俞翀摇头,“三日之后,七王爷的医女会过来给你换药,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这病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了。”   童玉青不信。“之前还叫庆安扶你上床,现在你又能自己上榻了。来时我看你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现在你不仅能走,还能欺负人了。俞二爷,你这身体,奇怪的很啊。”   俞翀默默看了她片刻,松开了压在她身上的那条腿。一双眼睛虽然是看着她,可他的目光幽远,很显然已经望到了远处。   “你叫她母亲,还是叫她老夫人?”   “老夫人。”   他扯了下嘴角,满是嘲讽。“你倒是机灵。”   童玉青不可置否。   就俞翀这样的境遇,人家会让他喊一声母亲?   “我娘是我老爹从外头捡回来的,带到府里做了个下等丫头。老夫人善妒,本就待不得我娘,偏偏他们两人就看对了眼,有了我。而我跟俞文意差不得几岁,老夫人觉得丢了面子,一直恨我入骨。   在她眼里我本不该出生,更没资格叫她母亲。直到后来我生了场大病,从此之后就一直这么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着,她对我的恨才消了一些。”   童玉青静静的等了许久俞翀都没在说话,过了好一会,俞翀突然又开了口。   “前几年我才查到她一直在药里动手脚,我把药换了之后,身体才渐好了些。但是毒性长年累月的积累,我这破废的身体想要完全康复怕是不可能了,有时能走能站,有时又形同废人。   我是姓俞,可我只是俞翀。你恨这里,我也恨这里。青儿,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别把我也恨进去。”   童玉青心头一窒,有怀疑一晃而过。一颗心被他这番话给搅得复杂焦乱,可在触见他眼底的痛,被塞到最底下的柔软又跑了出来。   她装作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说完了?说完了就睡觉。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跟你同归于尽!”   说完了又把脑袋转了过去,嘟囔一句:“好男色的人不都厌女色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俞翀默默的凝视着她,突然直接就把身体贴了上去。   “好男色的人为什么不能好女色?”   童玉青身体一僵,心底泛起的那一丝同情瞬间土崩瓦解。“滚下去!”   ……   第二天下午,成子睿就听到了手下打探回来的消息。   说童家在败落之后欠了些钱,因为没钱还债,几次上门求情都被俞家撵了出来。没钱还债的童家夫妇自缢身亡,童家寄只留下了童玉青一人。   而童玉青在失去了双亲之后也消失了整整三年时间,直到这一次才以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   “消失了三年?这三年来就没查到什么?”   骆衡沉声道:“属下无能。”   成子睿一步步走到他跟前,“骆衡,你跟我这么久,还没什么东西是你查不到的。”   骆衡突然跪下,硬着头皮的请罪。“属下无能。不过……属下在查的时候,发现也有人在查。”   成子睿眉梢轻挑,“哦?什么人?”   俞府。   一只白鸽噗通一下落在小厨房的窗户上,腿上绑着个签筒。正在煎药的庆安快速起身将签筒取下,快速的扫了一眼,就把信件给扔到了药炉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庆安端着药站在门口,犹犹豫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一来这种场面他出现有些不大合适,二来他心里还有着昨晚的不痛快。   可是这药不能等,再说,还有那信……   咬咬牙,庆安端着药就进了屋,这才发现挤在软塌上的两个人还在睡。   昨晚两人闹得太晚,几乎是下半夜了两个人才有了睡意。现在已经日晒三竿,他们竟然还不起。   刚这么想,就见俞翀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清明一片,半点惺忪的睡意都没有,显然是已经醒了很久了。   庆安谨慎的扫了一眼童玉青,小声说:“有信了。”   俞翀闷着声的咳嗽了两声,这才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什么事儿?”   庆安指了指童玉青,俞翀皱着眉,隔着一起盖着的锦被,轻轻在她身上点了两下。   “查到了?”   ……   “信上说,七王爷那边也在查她。”   “暴露了?”   庆安摇头,“这倒没有,如果是暴露了,那他们也不能再往这送信。”   俞翀垂眼看着沉睡的童玉青,醒着的时候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睡着了也能这么美。从没听说七王爷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童玉青可以算是第一个了。   “童玉青消失的那三年可查到了?”   “查是查到了……”   “她去哪儿了?”   庆安脸色有些难看,俞翀抬起头,凛冽目光不容忽视,“说不得?”   “她这三年,在青楼里做了头牌,听说一夜千金。” 第020章 认我就得认她   俞翀有了片刻的沉默,目光紧锁着沉睡的童玉青。   一夜千金么……   幽深的眸子里生出滔天的怒气,转头就冲庆安吼道:“姓李的那双手给我砍了没有?”   庆安眉心一跳,点头沉声道:“砍了。”   俞翀依旧怒气难消,“就只查到这些?”   庆安有些怔愣,“信上只有这些。”   “他们办事是越来越敷衍了。”   他动手解开刚才点的昏睡穴,“以后再有人敢这么对她,这就是下场。”   庆安全身一震,俞翀话里的意思可不止是砍掉一双手。这话,很显然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没想到俞翀竟会这么维护这个女人,甚至还为了这个女人向他做这样的威胁!   “不过一个女人……你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冷冽如利剑的目光猛的定在庆安的身上,“我为什么不敢?这世上最有资格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了。庆安,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庆安有些不敢置信,可又无力辩驳。   俞翀冰冷的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她是我的人,你要认我,就得认她。”   “你身份高贵,而她只是个尽可夫的女人!当初我们说好叫她进门给你挡着老夫人的刀子,好方便我们做自己的事情。可现在,你为了维护她,连七王爷都招惹上了。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无法抵抗七王爷的势力。难道你真的想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我?我可是你的堂亲弟弟,唯一的亲人了!”   童玉青的手心骤然握紧,俞翀神情一滞,垂眼看了一眼正在装睡的女人,“出去。”   她的身体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差点儿就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了。庆安有些失望的看着俞翀,咬咬牙,快速的转身跑了出去。   “我早就说了,我跟庆安,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睁开双眼,恰恰撞进了那潭幽深的眸子里。在快要溺死进去的时候,她突然张口问:“我听了这么多,你们是不是要准备杀人灭口?”   俞翀扯开嘴角笑了笑,“杀了你,谁来给我挡刀子?”   这不就是刚才庆安说的话?   “以前是来给你挡刀子的,那现在呢?以后呢?”   俞翀目光灼灼,“现在,以后,都由我来给你挡刀子。”   童玉青心口一窒,“为什么?”   “我怕是,喜欢上你了。”   ……   自那句话之后,童玉青整个人都活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俞翀依旧每天都要跟她挤在那张软塌上,到了时间又会给她上上药。每每这个时候,她明明是想要回头去骂个三百回合,可又羞得只会红头胀脸的捂着脑袋,半个字都不会讲了。   等俞翀给她上完了药,她那一颗心都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明天七王爷的医女会过来给你上药,她要问起你这伤口怎么好的这么快,你就说你是皮糙肉厚,恢复的快,断不可提起这药。”   她闷闷的应了一声,心里琢磨琢磨,只从胳膊缝里透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恰好把她烧的通红的脸给遮住了。   “庆安是你堂亲弟弟?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俞翀正收着那药瓶子,听她这么问,手上的动作突然就停了下来。“嗯,老爷子在我七岁那年把他带回来,说这是我娘亲哥哥家的孩子。”   童玉青眼眸闪了一下,“难怪你们这么亲。”   俞翀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再说话了,对于她没继续追问他们一直图谋的事情,心里竟有些侥幸。   下午一些的时候俞翀就把庆安叫了进来,把软塌上的锦被给收了回去。庆安臭着一张脸进来,虽然没再说什么,可在看着童玉青的时候,眼底还是有些怨。   当天夜里俞翀就睡在了自己的床上,一直觉得小的软塌一下子就空了出来,不知是冷还是太没有安全感,童玉青折腾了半夜都毫无睡意。   目光放在那边的床榻上,隐隐的能听见他闷在被子上咳嗽的声音。她这才惊讶的发现前两日俞翀跟她挤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一声咳嗽都没听见……   是她睡得太深沉,还是他一直忍着……   “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俞翀的咳嗽突然停了,他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身上的里衣半耷拉着,露出本就瘦削的肩头和迷人的锁骨,活脱脱一个勾人的弱郎君。   “我给你吵醒了?”   童玉青抿抿唇,因为她只能趴着,睡不着的时候只能甩胳膊转脑袋,这么大的动静他能不知道?她在心里小声愧疚,怕就是她搅得人家睡不好,这才咳了个半死。   “你躺着吧,我给你把庆安叫进来。”   “不用,我这全靠庆安一个人照顾,夜里就让他睡好一些。”俞翀掀开被子下了床,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摔在了地上,恰巧又把那张八仙桌的桌布给拽了下来,打翻了蜡烛。   童玉青心里一急,挣起身子想要下床。虽说这双腿已经好了不少,可这又不知道扯到了哪里,疼得她觉得伤口又裂开了。   “庆安!庆安!”   “不用,我能起来!”   俞翀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他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刚撑起身体又虚弱的摔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摔到了哪里,碰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想起上次他不过就是背朝下的摔了一跤那后背就青紫成那样,童玉青心登的一下就被提了上来。   “庆安!”   庆安推开房门匆匆跑了进来,童玉青见他甚至连外衫都来不及穿。   见屋里一片漆黑,庆安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上来。借着月光看见俞翀摔在地上,惊呼一声后赶紧的把他搀了起来。   “好好的你下床干什么?这摔一下那摔一跤,你这还有命了?”   庆安一边抱怨一边又小心的把他扶回床榻上,这才折回来点了蜡烛,收拾起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我就是渴了。”   童玉青顺着声儿的看过去,见俞翀额头上已经摔青了个大包,看起来触目惊心。   庆安叨叨的回头,也见了他那额头,顿时怒道:“你要喝水叫别人给你倒啊!这屋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那边不是还有个大活人?”   俞翀拧眉,“她根本就动不了,我这也没几步路,有手有脚,我可以自己来。”   “你自己来得了么?”庆安满心的怨气,张口就想要讽刺童玉青几句,可想起前几回的教训,他又只能把这口气给憋了回去。   “那个,要不你今晚就留在这儿吧,万一他又要喝水,我这个废人可起不来给他倒水喝。”   庆安狠狠瞪了她两眼,转头也想要对俞翀这么说。意料之中的,俞翀淡淡看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他堵着气的把那壶水直接放在了俞翀的枕头边,也不管会不会撒出去,气哼哼的就出去了。俞翀长叹一声,摇头苦笑,满是无奈。   童玉青抿抿唇,不管这两人到底是主仆,还是堂亲兄弟,她怎么看都有种奸情的感觉。   隔天一早,童玉青昏昏沉沉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姿月就过来了。   庆安将姿月拦在院子里,说俞翀还未起床。姿月往他身后掩着一条缝的屋子看了一眼,说:“王府里头还有事儿,我这边给二爷和二夫人看了诊以后还得马上回去。如果耽搁太长时间,王爷那边我交代不了。”   “那也不行,扰了二爷休息……”   话还未说完,姿月就直接推开了庆安,一掌推开了房门,就这么走了进去。   “诶你这人怎么……”   姿月站在门口,目光紧锁软塌上正趴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童玉青。一张英俊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姿月紧握双手,眉心紧锁。   “姿月姑娘过来了。”   俞翀哑着嗓子的半坐起来,庆安赶紧的拿了个枕头靠在他的身后,叫他靠坐的舒服一些。   姿月颔首,在看见他额头上的青紫时怔愣了一下。“俞二爷你这是……”   庆安脸色极差,“昨晚二爷渴了要喝水,不小心摔下了床。”   姿月把药箱放在了那张八仙桌上,眼见的看见桌上洒了小片的蜡油。她走到床榻边上压低了身子的看了看他的额头,又见旁边有个茶壶,拎起来,早就已经空了。   “瞧着倒是不严重,我这有些药,一会儿擦了青紫就能消了。”   姿月转身要去给他拿药,一抬眼,就见童玉青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夫人醒了。”   童玉青嗯了一声,指着俞翀就问:“伤了脑袋可大可小,你好好帮他看看,别摔到里头……”   庆安脸一黑,“你什么意思!”   童玉青不怀好意的笑笑,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被,不说话了。   姿月给俞翀上好了药,说:“二爷跟前怎么没人伺候,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庆安哼哼道:“我家二爷说屋里有女眷,我在跟前不方便。”   姿月这才发现,挡在软塌前头的屏风竟然没了。叫庆安重新把屏风摆上,姿月又从药箱里换了一瓶药,掀开童玉青身上的薄被时,对她已经好了大半的伤口惊诧不已。   手指轻轻点在结痂的伤口上,一边又在观察着童玉青的反应。不见她有任何痛感,姿月眼底又紫光一闪而过,“你这伤口,好的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我皮糙肉厚,体子好。” 第021章 试探和巴结   话才刚出口童玉青就觉得有些不妥,故作一惊。“你刚刚说我的伤怎么了?”   姿月捻起手指闻了一下,指尖上只有淡淡的药味,她一下就认出这是自己配的药。七王府的药材再好,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童玉青这快要被打烂的双腿得到这么快速的恢复。   可,她又确实是查不出可疑来。   “姿月姑娘,我这腿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啊?”   虽然俞翀给她上了药,除了偶尔还会牵动疼痛之外,她的两条腿基本都是处于麻木的状态。奈何她整日趴在软塌上,根本就看不见伤口,那片伤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看着姿月一脸凝重怀疑的样子,童玉青心中惴惴难安。   “你倒是说话啊!”   姿月淡然的扫了她一眼,“你这伤好得很。本以为最快也得一个月,看来现在只消半个月就能好全了。”   听了这话的童玉青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那颗惴惴的心。她隔着屏风望着那边靠坐在床榻上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心思百转千回。   “虽然二夫人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可王爷之命姿月不敢不从,每隔三日姿月还是会过来给夫人上药。夫人只要好好休息,过几日就能翻身,十日后就能下软塌了。”   童玉青听了喜忧参半,高兴的是自己马上就呢过脱离苦海,忧的是,七王爷这闲事儿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眼眸一转,她指着屏风另外一边就说:“姿月姑娘你顺带帮我夫君诊诊,我夫君前两日精神劲儿还显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挨打的事儿吓着了,这几天身体又差了许多。这……不耽误姿月姑娘吧?”   姿月顺着她的话也往那边看了一眼,“不耽误,顺带的事儿。”   俞翀身旁的庆安脸色极为难看,七王爷是个多谨慎小心的人,姿月又在七王爷身边这么多年,除了过人的医术显然是还有着别的本事。他们这边拼命的掩藏俞翀的病象,偏偏她童玉青还不怕事儿大。   庆安语气不善,“你刚才没听见?姿月姑娘又不像你一样的整天闲着,人家刚才也说了是要回王府复命的。二爷的病情,我再去请大夫就是了。”   “无妨。你请大夫还得先去问过老夫人才可以,一来二去的得要好几天。姿月姑娘正好在,也是顺带的事情。”   姿月正好从屏风后头出来,看着只说了一句话就有些微喘的俞翀,不解的问:“一来二去要好几天?你们这里请个大夫都这么难么?”   俞翀挂起了苦笑,“是挺难的。”   姿月深看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腕就诊起了脉。脉象虚浮,气淤,明明都跟上次一样的诊断,可姿月却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副药……二爷这两天还在喝?”   庆安心头一紧,“没有,上回姑娘说了之后,这两天就没给二爷喝过了。”   姿月点头,“我三日后再来。”   俞翀叫庆安送送姿月,可等两人刚走出屋子,姿月就问庆安:“你平日给二爷煎药的地方在哪里,领我过去看看。”   庆安虽是心口狂跳,但也面不改色的点了头,带着姿月就进了小厨房。   姿月环视一圈,见地上放着两个药罐子,快步走了上去,竟发现两个药罐子都空了。   “药呢?”   她的声音骤然提高,问的庆安有些莫名其妙。   “姑娘你说这两天不用喝药,自然就没煎啊?既然不用煎药,药罐子里头干嘛还要留着药?”   姿月神情微妙,缓了缓语气,“你把二爷的药都找来我看看。”   庆安将余下的两副药都拿了过来,姿月顺手接过,都打开看了一眼。庆安一直都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重新又把药给包了起来,故意问:“每次去请大夫都得要先请示老夫人,可老夫人从不见庆安。以前大夫还定时过来,后来连人都不来了,直接就送药过来。二爷先前身子还是算不错的,可自从喝了这药就一直不见好。可是不喝,又怕他熬不下去。姑娘你就直说,是不是这药里头有问题?”   姿月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重新打开那两副药,挑出里头的两味药材。“以后从那边拿来的药,记得要把这两样东西挑出来。你家二爷体虚,这个东西他受不住。”   庆安作出一副大惊的模样,连声道谢。   将姿月送到院门口,她突然转身,定定的看着庆安。“你好像很不喜欢二夫人。”   庆安脸色微变,“本以为能给二爷冲冲喜,没想到她这么能惹祸。我陪在二爷身边这么久,他竟为了维护童玉青多次责骂我!就昨晚上二爷摔了这事儿,要不是她惹了李公子挨了板子,二爷又怎么能摔得这般严重!”   姿月看他确实是一副切齿痛恨的模样,心底的疑惑也就消了。又想着童玉青的伤,便开玩笑的跟他说:“她的伤好得这般快,莫非是你们给她上了药?”   “她那种人,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叫我去给她上药,求着我都不干!二爷喝口水都难,还怎么给她上药。”庆安不耐烦的挥挥手,“姿月姑娘你真会说笑。”   姿月敛了唇边的笑意,“说起那李公子,也不知道他是得罪了谁,好好的双手叫人给砍了……”   “竟还有这事儿?”庆安又是一惊,“虽我不待见童玉青,可我更见不得他那样的人。听说李公子风评浪荡,定然是得罪了走江湖的人。不过听见这消息,我倒是觉得快意,那人简直是给天下间的女人出了口恶气。”   姿月笑了笑,这就告辞了。   庆安一直站在院门口看着,等姿月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庆安就又换了一副脸色。   隔着院子紧皱眉心的望着俞翀的正屋,片刻以后才转身回去。听着俞翀跟童玉青斗嘴的热闹,庆安又止步在了门口。   “你说她会不会真的信了我皮糙肉厚?”   “你本来也没娇贵到哪里去,糙点就糙点吧。”   ……   庆安只听了两句,心头就有些不舒服。童玉青没来之前,俞翀凡事都是以他为重,现在童玉青一来,他倒显得是个多余的人。   回了小厨房,庆安看着被捡出来的那两味药材,突然间一阵心烦意乱,桌上一拂袖就将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而姿月前脚刚走,后脚就被老夫人的人给叫过去了。   俞老夫人有意巴结七王爷,对待姿月更是比一般的客人要看中许多,最重要的是,老夫人想要试探试探,姿月是不是从俞翀身上查到了什么。   虽说大宅大院儿里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很多,可她不希望自己有能够七王爷拿捏的把柄。   利益同盟是一回事儿,但是被人揪着小辫儿办事儿,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真是让王爷费心了,还叫姑娘跑这一趟。上回姑娘来的快又走的急,我这边都没打上招呼。劳烦姑娘向七王爷说个好,别让王爷觉得我这没礼数,慢怠了姑娘。”   姿月给她行了个礼,“老夫人严重了,王爷进来公事繁忙,姿月手上也有要事,确实是不好耽误。”   老夫人神情稍滞,感情这破丫头还端起了七王爷的架子,说她耽误了人家的时间?   “那我留姑娘问几句话,算不得耽误吧?”   姿月浅笑,笑又不及眼底。“老夫人言重了。”   “王爷叫姑娘过来,只是给童玉青看伤的?”   姿月颔首,“二夫人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怕是半个月后就能好全了。”   老夫人听了心里尤为不舒服,本以为能直接打死,不打死也伤个白天,没想到竟然只消半个月就能好全?老夫人面儿上不说,可心里却将七王爷管的闲事儿骂了个遍。   “说起来那边也许久没过来请大夫了,也不知道俞翀的情况怎么样。不知姿月姑娘有没有顺带帮着他瞧瞧,我这心,可一直都忧心着呢。”   老夫人说的动容,要不是姿月早就知道俞府里的那些破事儿,怕真的就信了。姿月暗暗冷笑,她可是听成子睿说,童玉青挨打后俞翀可是特地赶过来救人的。既然当时就见过面,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俞翀的情况?   “王爷只叫我给二夫人诊治,至于俞二爷……要不我现在在过去一趟?”   “算了算了,我一会儿叫人去喊个大夫来瞧瞧。”   老夫人这才察觉竟然还没给姿月上茶,哪儿是她俞府的待客之道,便赶紧的叫张妈去倒壶好茶。姿月直接就站了起来,态度高傲又冷漠。   “不必了,我这还要去给王爷复命。”   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亲自将人送到门口,等姿月上了王府的马车,她才冷下一张早就笑僵的脸。   “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医女,也敢在我跟前装身份。”   张妈不解:“老夫人,你觉得她有没有查到什么?”   俞老夫人眼底闪过狠色,吩咐道:“下次再送药,就送几副好的,别叫人抓了毛病。” 第022章 姓俞的,你等着   姿月回了王府,将俞老夫人想要刻意巴结的话跟成子睿说了一遭,成子睿正描着一幅丹青,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姿月站在原地站着,只见他低头作画,却久久等不到一声回应。她有意避开他想听的话,又将俞翀那副有问题的药提出来说了说,同样不见他的反应。   她咬咬牙,“王爷,童玉青的伤……”   成子睿握笔的动作顿了顿,“她的伤怎么了?”   姿月握紧了手心,脸色难堪,语气更是生硬:“她的伤好得很,不消半月就能好全了。”   成子睿将笔放下,略有兴趣。“不是说最少一月,怎么半月就能好全了。”   “王爷是不是对她太上心了一些?”姿月紧咬着唇角,眼底晃过委屈和不甘。“我陪在王爷身边已有三年,王爷何曾这般关心过我。怎的她童玉青一个嫁了人的女人就进了王爷的眼?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种事情,这种女人如何能够配得上王爷您?”   “姿月。”成子睿沉声喊着她的名字,“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姿月浑身一震,态度顿时又变得谦卑谨慎起来。“王爷恕罪。”   成子睿走到她跟前站定,忽然抬起了她的下巴。姿月心口狂跳,面上却早已是平静一片。   姿月的模样并不差,甚至相比整个王府的丫鬟,她都是上乘的相貌。只是这张脸,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当初本王把你带进王府,是想着你能帮着本王分担一些。本王给你别于一般人的权利,可不代表你能自提身价的用这种口气跟本王说话。”   姿月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想要再张口请罪,又根本敢再多讲一个字。   成子睿冷笑,松了手又回到那副丹青前,继续着自己的画作。姿月心底一阵后怕,她没忘记自己刚进王府就挤走了七王爷跟前一直伺候着的贴身侍女。当时那个女人也是自大的说了这些类似的话,结果被七王爷当场捏碎了喉咙。   那是姿月第一次看见这么残忍的杀人方法,比她在深宫里看见的更加直接,更加残暴。   她逃一般的退出了书房,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俞府。   “俞二爷,你这病还能不能好了?”   俞翀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上的包,“七王爷府上的药材都是最好的,我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明天就能消了。”   童玉青眼角抽了一下,隔着一层屏风望着那边的人影,“脑袋上的问题可大可小,不过我看二爷你这么严重,怕是里外都不好了吧。”   俞翀挂上了笑意,其实心里明白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她动了动趴到僵硬的身体,又晃了晃像只乌龟般总是抬起来的脑袋,“依我看你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不管那药你换没换,是药三分毒,你喝了这么多年,没喝死你算人家仁慈了。不过我看庆安对你很好,你的余生交给他,我也放心了。”   “那你呢?”   童玉青愣了一下,脱口就问:“关我什么事?”   “你是我妻子,你把我的余生交给庆安,那你干什么去?”   童玉青闪过狡黠,扯开嘴角道,“自然是找个心爱的人,一起快意江湖……”   “我还没死呢。”俞翀声音一冷,“既然成了我俞翀的妻子,那你这辈子就休想再找别的男人。”   “你都死了你还管得了我?”童玉青嘴角的笑意渐浓,后来连声音里也带了笑。   “就算是我死了,你也还是得冠我的夫姓。”   俞翀声音里的冰冷将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冷了下来,童玉青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有得只有仇恨。   “这一场婚事怎么来的你难道不知道?人家成亲要对八字,拜高堂,有合卺……你一直说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可你给了我什么?既然什么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冠你的夫姓?我进门只是为了给你挡刀子,你也只是为了我行方便而已,俞二爷,你别太当真了。”   停了停,她又磨着牙的说了一句:“你最好换个姓,因为我这辈子,决不冠俞这个姓!”   另外一边的俞翀重新拧起了好看的眉心,他能听得到她话里的恨,可他却不知道这恨到底是什么。   盯着那张屏风看了很久,俞翀越来越觉得碍眼,干脆就叫庆安进来收走了。   童玉青以为他又要搬着被子的过来跟她挤床榻,心里别扭,脸上不快,脱口就说:“这么搬来搬去多麻烦,要么你就好好躺着,别到时候又摔了碰了,你家庆安还不得把我给吃了?”   俞翀气定神闲的靠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听她说完后便笑了。“我只是叫庆安把屏风撤下去,又没说要过去睡,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童玉青一怔,顿时一张脸都烧了起来。   庆安哼了一声,“青楼出身的人果真不要脸!”   童玉青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不敢置信的看着庆安。俞翀眼眸瞬间冰冷,“庆安你出去。”   庆安一脸愤愤,越过童玉青就朝着门口走。在他错身走到童玉青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庆安的手。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庆安猛地把手给抽了回去,万分厌恶的在衣服上擦了擦被她触碰过的手背。“说什么?你是耳聋了听不见,还是刚才没听够?”   “庆安!”   俞翀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严厉,可转眼又捂着嘴的咳嗽了起来,原本靠坐着的人都已经咳的快趴下了。   庆安实在看不下去,只能又回去轻轻的给他顺着背。想要给他倒杯水,可一提起水壶来才晓得,那壶水早就已经空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换壶水来。”   童玉青又伸手将庆安的路拦下,可两只眼睛却满是愤怒的看着俞翀。“你查我?”   庆安抬脚直接闯了出去,站在门口冷声说:“没卖过风尘,干什么怕人查?”   童玉青紧咬下唇,那片唇已经是苍白一片。“是,我出身青楼,不像你们富家子天生金贵,可我们心是干净的,起码,你比你们俞家人的干净!”   俞翀停了咳嗽,眉心紧蹙的回看着她。她眼里的痛苦和仇恨是这么明显,本以为上一次的浅谈已经叫她放下了心防,没想到她对俞家人的仇恨竟然还是这么深。   她跟俞家,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庆安再进来的时候,童玉青已经把脸转到另外一边去了。给俞翀倒了杯温水,等他喝完,又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去把药煎了?”   俞翀摇头:“不用,姿月来这么两次你难道没发现她心太细么?你今天煎药,那明天呢?她已经去过小厨房,万一下回过来……她说三日再来,万一一会又杀个回马枪呢?”   他是直接当着童玉青的面说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想着要瞒她。庆安往那边扫了一眼,一双眼眸闪过狠绝。   庆安站在床榻一侧,俞翀见不到那副神情,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放在那边的软榻上。   “这么两天我也死不了,再等等吧。”   庆安收起来他的小心思,将刚才姿月把其中两味药材挑出来的事情说了。“我还是去给你煎药吧,你这身份拖不得。”   “也好。”俞翀颔首,意有所指,“以要折腾的事情还很多,不赶紧好起来,怎么去追赶快意江湖的人。”   庆安听得莫名其妙,服侍他重新躺下后就出去煎药去了。   没了屏风,童玉青连最后的遮挡都不见了。屋里重新变得安静,她整个人越发的觉得不自在起来。   忽的听见俞翀下地,趿着鞋子过来的声音。想着他昨晚上那一摔,童玉青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却见他已经拿了拿瓶药走到软塌跟前,正要掀自己身上的薄被。   她惊恐万分的拽着身上的薄被,“你干什么?”   这个男人还有没有脸!这种气氛里还能这般淡定的给人上药?要说不占便宜她根本就想不出别的形容来了。   俞翀冷着脸,一把拽下了薄被,拔了她的裤子,把药抹在手掌心,一巴掌就印在了她的伤口上。童玉青疼得差点儿没跳起来,这才惊觉他前几次的上药简直太温柔。   “你有病啊!”   俞翀冷笑,“我有病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童玉青咬牙,“你就不能轻一点?”   一个巴掌又拍了下来,力道虽然是比上一次的轻了不少,可还是叫她疼得冷汗淋漓。   “我身子骨这么弱的人能有几分力气?在你找到你心爱人快意江湖之前,只能委屈你先忍受我这样的粗鲁了。”   只是两个巴掌而已,童玉青就已经觉得两条腿又被他给拍烂了。在心里把俞翀狠狠蹂躏践踏了千百遍,才忍辱负重的提起了裤子。   “这笔账,我先记着。姓俞的,你等着!”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俞翀的巴掌又落在她挺翘的臀部上。童玉青身子一僵,先前惨白的脸唰的一下涨的通红。   “你刚才说要找个心爱的男人快意江湖的话我也记着。童玉青,你给我等着。” 第023章 对我好一些   从那事儿之后,童玉青就再没搭理过俞翀,她宁愿把脖子就这么僵断了也不愿意往俞翀那边多看半刻。甚至还在心里巴望着姿月能早点儿过来,再把屏风给搬出来挡着,好叫她能够松活松活。   谁知说是会来换药的姿月从那天起就再没来过,大概是一直怀疑童玉青的伤,干脆就不来了,正好看看没有七王府的药她这伤还能不能好了。   一个三日不见姿月,两个三日不见姿月,这都已经六天了。   童玉青心里的巴望变成了绝望,每每这个时候她就在心里痛恨那天头脑发热一时口快讲出的破烂说辞,什么皮糙肉厚,才打几下就能昏死过去的人怎么能对得起皮糙肉厚四个字。   姿月不来,反而叫俞翀得了机会。这几天里俞翀每天都会过来给她上药,直接就上来掀被子扒裤子,也不管她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简直禽兽不如!   每天俞翀给她上药的时间都不好说,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开始折腾了。有时候是拿着药直接就过来了,有时候童玉青谨谨慎慎小小心心的提防了半天,偏偏在刚睡着的时候就被人扒了裤子。   这会儿她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上薄被被掀开,接着腰下一凉……   “王八蛋!”   童玉青回头狠瞪着他,手上还跟他挣着那半截裤头。俞翀一脸淡然的往下扯了扯,“松手。”   她有些恼怒,“莫非俞二爷有喜欢扒别人裤子的癖好?若是真有这么喜欢,等我伤好了,我去楼里给你找七八个小姐姐来,定叫二爷你玩儿个高兴!”   俞翀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眸温温凉凉。“没兴趣。”   童玉青眉梢一挑,“我倒是忘记了,俞二爷喜欢的是男色。”   话音刚落,她紧抓着裤头的手就被人打了一巴掌,接着小裤子就被他给拉了下去。那只冰凉的手掌熟门熟路的拍在她的腿上,激得童玉青僵直了身体,双腿不自觉的加紧……   一声轻笑传入她的耳朵里,“用不着拿这个激我,我跟庆安是什么关系我可是跟你交代过了。”   他的声音里也带了笑,听得童玉青十分恼怒。   “你说你喜欢女人,但是看我都被你给看光了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童玉青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某一处,“俞二爷,你是不是不行了?”   俞翀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忽的他先勾起了唇角,那只正在上药的手毫无征兆的就抚上了她毫无遮挡的臀部。   “这种事情不亲自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   他的身体突然压了过来,又很巧妙的避开了她的伤口。俞翀的身体紧贴着她的,他的唇就在童玉青的耳边,炽热的呼吸声惹得她好不自在。   “你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作为丈夫,我确实是委屈你了,不如……”   童玉青心口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趁着她动弹不得的时候占她便宜就算了,现在还想要直接强占她的身子?   “你敢!”   俞翀的一只手顺势往上“你看我敢不敢。”   童玉青有些慌了,牢牢抓住那只不规矩的手,软了声儿的劝着:“夫君身体不好,别这么折腾了。现在青天白日的……叫庆安听见多不好。”   “谁说青天白日就不能了?我欠了你一场婚事,这洞房我可不能欠了。”   “你敢!”   童玉青挣扎了两下,可没想到这病秧子的身子竟然这么沉,力气竟然这么重。   俞翀把下巴搭在她的肩头,顺着目光往下,瞧见她悄悄敞开的风景,若隐若现。   觉得两个人紧合的身体有些不适,童玉青下意识的伸出另外只手将它拨开,俞翀没防备的被人捏了一把,只能抓紧了她的肩膀闷哼了一声。   童玉青虎躯一震,手心里甚至还有刚才的温度……   “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   她怔愣间,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平躺在了软榻上。童玉青大喜,她能平躺了?   这伤好的快啊!   正惊喜时,腿间一阵刺痛,那个东西竟然就这么闯了进来!生涩的童玉青从未体验过这个东西,这么突然的闯入把她疼得张口就喊了出来。俞翀将她的唇封住,两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走。   她惊慌、后悔、痛恨,多种情绪齐齐闪现在她的那双眼睛里。俞翀停下他的动作,沉沉盯着那双眼睛。   “现在你知道我到底行不行了?”   童玉青的唇褪去了红色,一如她同样苍白的脸。她张了张口,突然哑着嗓子颤着声儿的说了一句:“你是俞家的人,你是俞家的人……”   俞翀眉心紧皱,捏紧了她的下巴。   “我不是俞家的人,我只是碰巧姓俞。童玉青你看看清楚,我是你的丈夫,只是你的丈夫!”   ……   俞翀侧身躺着,半敞的衣襟里露出的胸膛全是被她抓伤的痕迹。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趴着睡的深沉的女人,忽的笑了。   一夜千金?   原本她还是第一回 ,怎么可能一夜千金!   小心的掀开薄被,轻柔的给她重新上了药。原本被打烂的伤口都变成了浅浅的一层疤,类似擦伤后的痕迹。现在被他一折腾,又微微泛红。   收起那瓶子药,俞翀又是一笑。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她恰好又是这么一个对胃口的女人。她骂他上药时竟毫无反应,可只有俞翀自己才知道,他每一次上药都恨不得直接把她给吃了。   庆安推门而入,又见俞翀侧躺在了软塌上。庆安脸色一黑,直接将手中的信扔到了他的身上。晃眼间见他胸膛上的痕迹,直接就愣那儿了。   “还有事儿?”   俞翀坐直了身体,大大方方的由着他看。庆安脸一红,转身就跑了出去,几步之后又重新折了回来,将门给关上了。   打开那封信,只看了几句话的俞翀神色一凛,猛地就看向了沉睡的童玉青。   原来她姓陈……   “嘶……”   童玉青打了个激灵,猛地翻身,顺手将枕头抄起来一把扔到了后头。   姿月稳当当的接住了那枕头,又重新把它放回了原处。“二夫人好大的脾气。”   见是来换药的姿月,童玉青心里一个咯噔,赔笑道:“姿月姑娘好久没来了。”   姿月听错了她的意思,脸色微沉,“姿月是王爷的人,王爷什么时候叫我过来,我就什么时候过来了。”   童玉青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她话里的意思。这是说她蹬鼻子上脸,成子睿叫姿月过来上药,而她倒把姿月当成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她不免的又重新审视了姿月一番,这人,未免太清高了。   一声闷闷的咳嗽叫童玉青的心口被狠狠闷了一棍子,猛地抬头去看,只见屏风又横在了两人中间,透过屏风才隐约可以看见俞翀靠坐在床榻上的影子。   俞翀!   童玉青紧咬下唇,当时的羞愤她怕是一辈子都会记得。她不在乎被人占了身子,她在乎的,是他姓俞!   姿月给她上完了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回去了。走时也没说下回还来不来帮她换药了,干脆的好像根本就没来过。   “庆安,把屏风撤了。”   庆安百般不愿的撤走了屏风,赌气的直接出去了。俞翀掀开被子下了床,趿着鞋子又爬上了软塌来。   童玉青神情冷漠,不去看他,也不躲他,只当他不存在,视他为空气,   “再过两个月老夫人的生辰就该到了。”   见她不搭理自己,俞翀又接着说:“往年她都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折腾,今年文意成亲,娶了许家的小姐,办得就更要讲究了……”   童玉青目光清冷,直直望着别处,像是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只听俞翀不急不缓的说:“到时候人一乱,许多地方就没人盯着了,例如老夫人最喜欢的百宝阁,里头可都是她这些年的宝贝。这段时间里府里可是最忙的了,忙中出错这种事情,年年都会有……”   她眸心一窒,猛地看着俞翀。   “你什么意思?”   俞翀把自己张俊美的脸往她这边凑了凑,“里头有对镶了宝石的金蝉,手掌心这么大,你顺带帮我偷出来。”   她嘲讽的扯了下嘴角,“原来二爷在府里头的日子全靠这种方式过日子。”   他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靠了靠,“里面还有很多东西,你一定很感兴趣。”   俞翀话里有别的意思!   张口想问,可话还没出口,身体就被他紧紧的抱住。他的手正好揽着她的腰,不知是按到了哪里,一股酸麻,舒爽的她嘤咛一声。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她猛地抬手要将他推开。俞翀抓住那只手,越发紧紧的把她禁锢在身边。   “除我之外,不许你再这么挑衅别的男人。”   童玉青磨着后牙槽,“姓俞的你放开!”   俞翀不松手,却放轻了一些力气。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无奈,“这地方我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好不容易盼来了你……你就当我是个要死的人,稍微对我好一些吧。” 第024章 你的心怎么捂不热   “等你真的要死的那天,你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听出她话里的恨,俞翀苦笑,“童玉青,你的心怎么就捂不热呢?”   她翻身背对着他,干脆装了哑巴,可心底却一阵烦躁。   “二爷,少夫人过来了。”   庆安适时的敲了敲门,在外人面前做足了规矩样子。   童玉青在脑子里缕了一下,这才弄清楚了这少夫人就是许书媛,眼眸闪了一下,又转头去看俞翀。   俞翀的目光一直没收回去,她这么一回头,整好就撞进了他的那双眼眸里。   两个人目光目光接触的一瞬间,童玉青眼中的光芒顿时变得恍惚了一下。   “怎么了?”   她醒了神,往外头扫了一眼,说:“二爷你要能把她气走,我以后就对你好一些。”   俞翀轻笑,“就这样?”   “就这样。”   俞翀点头,唇角依旧还含着笑。“那还不简单。”   童玉青拧着眉心,许书媛背后可是有老夫人撑腰的。俞翀要是把许书媛气走了,那岂不是直接打了老夫人的脸?   她倒是要看看,这毫无地位的俞二爷究竟会怎么做。   等了片刻都没得到回应,庆安又问了一遍,俞翀打着个哈欠,声音里全是慵懒。   “她过来干什么?”   “说是要过来看看……看看夫人。”   俞翀揽着童玉青的那条手臂收了收,更把她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夫人睡了,你让她明天再来。”   就这样?   童玉青把他的身体推开,看见他敞开衣领下袒露的胸膛,上头一道道的抓痕,可不就是昨天她被弄疼了之后才发狠挠出来的?   脸上又是一阵发烧,童玉青别过脸,恰好听见他低沉愉快的笑声。   “你笑什么?”   她凶巴巴的吼了一道,没想到竟然被外头的许书媛给听见了。   “二叔?我是书媛呐。”   俞翀顺着声音往外头扫了一眼,忽的有双温柔纤柔的小手把他的脸给转了过来。   “我不喜欢她,你帮我出出气,我就什么都依你。”   俞翀抓住她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的手,“什么都依我?”   “我从不骗病秧子。”   他笑了起来,好看的像能开出一朵花儿来。   “你说的。”   “我说的。”   俞翀坐直起来,一本正经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那件一点儿也不正经的衣服。   “庆安,让她进来吧。”   许书媛早等的不耐烦了,一个毫无地位的人也敢这么摆架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想到这,许书媛脸上又显出几分傲意,越发看挡在门口的庆安不顺眼了。   “二叔,你这小厮挡在门口似乎不大想让我进去。这府里地方大,二叔你这又比较偏,连带着下头的人也没了规矩,怕是要好好说说了。”   许书媛冷哼一声,给自己身边的怀香打了个眼色,怀香上去抬着下巴,随了她的主子。   “还不快让我家小姐进去。”   原本是没脾气的庆安顿时有些火大,还偏偏就杵那不走了。   怀香眼一瞪,“好狗不挡道,你这人是听不懂话呢?”   屋里的童玉青精神一震,挑眉看着俞翀。   庆安可是他的唐亲弟弟,他的小心肝呢,被一个丫鬟骂成狗,以俞翀以往护犊子的样子来看……   果然,俞翀脸色翛然冷了下来,“是,俞府地方大,我这又这么偏,有些规矩确实是被人忘了。庆安,你就在那站着,人家什么时候跟你赔礼,你什么时候再让开。”   外头的许书媛愣了一下,脸色难看的把怀香给叫了回来。   看着低眉顺目的庆安,许书媛心头顿时恼怒起来。   “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先无理的可是你的人。”   俞翀没说话,只是沉沉咳嗽两声。   许书媛看了怀香一眼,怀香不情不愿的才跟庆安说了句抱歉的话。   “二叔,怀香晓得错了,也跟庆安赔不是了。”   许书媛的话才说完,就听俞翀问:“庆安,你觉得呢?”   庆安依旧还是刚才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看来庆安心里还是不痛快。”   许书媛脸色铁青,“二叔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见书媛就直说,何必叫个小厮来刁难。祖母知道我要过来,特地叫我问问二……二婶婶的伤势,若是二叔不喜欢,我再也不来就是了。”   童玉青嗤鼻一笑,她倒不傻,还会把老夫人给抬出来。   俞翀叹了一声,竟然拍了下她的小屁股,在她耳边沉声一句:“趴下。”   童玉青谨防着他又起什么色心,誓死不从的在那拗着。俞翀无奈,只能亲自动手,三两下就将她的身体给翻了过去,怕她不老实,又往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这一下的力气比刚才要大,啪的一下,暧昧至极。   童玉青咬着唇闷哼了一声,听得俞二爷心痒痒。   俞翀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听话。”接着才又直起身体喊着庆安:“让她进来吧。”   门外的庆安皱了皱眉心,帮着许书媛开了门,自己让到一边去。   许书媛一脸傲意,连着她那丫鬟都神气了一些,鼻子嘴巴都恨不得抬到脑袋上去。   只是许书媛前脚才刚进去,怀香后脚就被庆安给拦住了。怀香又瞪眼,“你干什么,没听见你主子刚才说的话?”   “府里其他地方的规矩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二爷这里的规矩我最清楚了。二爷没吩咐,你就只能在这等着。”   怀香不满,向来都是许书媛去哪里,她也能去哪里。除了皇宫,京城哪家小姐的闺房她没去过?偏偏就在俞家受过这种气!   “小姐,你看这……”   许书媛绣眉一拧,心里也大为不满。   这一趟虽是她自己来,但其实却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在七王爷府上的姿月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给她传了话,让她趁着姿月在场,过来听听情况。   那边才刚传了话她就紧着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跟姿月错过了。要是就这么回去老夫人只怕会失望,就算碰不上七王爷的人,她也必须得查出点什么,才好回去给老夫人回话。   若是她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以后还怎么做俞府的当家主母!   如此一想,她也管不得心头的不满了。   “怀香你在外头等。”   许书媛刚转过头来,就冷不丁的被软榻上正静悄悄望着自己的两个人给吓了一跳。童玉青趴在外头,俞翀靠坐在里头,小小一张软榻被挤得满满的。   想起这几日俞文意日日在外头,连家都不回,那张新婚的大床铺每夜就只有她自己一个,空空荡荡,好不凄凉。   现在看着这软榻,许书媛竟有些嫉妒起来。   “你盯着我男人看什么看?”   许书媛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的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俞翀眼中含笑,望着童玉青的神情都格外温柔。   刚才那话,他爱听。   这画面落到许书媛的眼里竟是这么刺痛,她忽然惊觉,自从她进门之后俞文意就再也没这么看过她了……   “你来这不会就是为了看你二叔的吧?我知道你二叔长得好看,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盯着一直看。你二叔已经娶妻了,就是我,童玉青。你这么盯着她看,我会不舒服。”   童玉青一边冷笑一边嘲讽,看着许书媛一红一白来回变换的脸色,心情大好。   “胡言乱语!”许书媛恼羞成怒,“我跟文意感情好得很,谁会惦记你的病秧子!”   童玉青转过头去抓这了俞翀的手,“夫君,她骂你是病秧子!”   俞翀低头看着她紧拉着自己的手,忽的单手将她握住,“我本来就是个病秧子,只是……长得确实比文意好看一些。”   童玉青一个没憋住,噗嗤一声就笑了。俞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眉眼唇角尽是温柔。   许书媛脸上那叫一个难看,想起这一趟的目的,又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挂着再得体不过的笑,看着趴在软榻上的童玉青问:“二婶的伤好些了没有?听说七王爷叫人来给二婶看伤,这等殊荣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呢。难道二婶你在没进府之前就跟七王爷认识了?”   这话说的怪腔怪调,分明是说她进府之前就行为不检。   童玉青正要开口,就听俞翀猛的咳嗽起来。   童玉青听不下去了,想要起来给他顺顺气,再不然也要叫庆安进来给他倒杯水,没想到俞翀在两个人盖着的薄被下头将她的身体牢牢摁住,叫她动弹不得。   他指了指对面的茶壶,压着嗓子说:“去给我倒杯水来。”   许书媛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庆安,回头往门口看,准备叫庆安进来伺候,没想到原本守在门口的庆安突然就不见了。   “你看门口干什么,我叫的就是你。”   许书媛一怔,还真的去给他倒了杯水。俞翀接过喝了一口,“太凉了,我身体受不的这么凉的东西。”   俞翀将杯子随手放在旁边,又对许书媛说:“小厨房里有热水,你去给我换一壶来。”   “庆安不在,要么二叔等等?”   许书媛十分不愿,就是老夫人我没这么支使过她。她在许家从来都是被人伺候,怎么一来俞家,尽受气了!   “庆安不在,不是还有你嘛。”   许书媛火了,“这种下人做的事情干什么要叫我去做?”   俞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趴着的童玉青,“这有两个残废病秧子,若是自己来又何必叫你去?另外,我们是长辈,你个做小的被人欺负一下又怕什么?” 第025章 戏弄许书媛   这话一说,许书媛眼眶都红了。   童玉青在心里白了俞翀一眼,他就是有意戏弄许书媛,也不能讲得这么直白啊。许书媛背后不仅有许家,还有俞老夫人做靠山,他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俞二爷,胆子可真大啊。   “你就是故意的!”   俞翀无辜,“庆安不在,青儿又下不了床,我又是个半死病秧子,这些事情确实只能你来做。再说,在我们面前,你确实是个小辈。”   说到这,俞翀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童玉青跟他相处的久了,很轻易的就能区分他是真咳还是假咳,这会又离他近,听见他咳嗽是牵动胸腔里那闷闷重重的声音,心突然软了一下。   纤柔的手抚在他的胸口,轻轻给他顺着。俞翀抓着那种手,一个抬眼一个低头,两道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俞翀眼底全是毫不掩饰的温柔,童玉青看得有些恍惚。耳边突然炸起庆安说的那句:娶她进门只是为了挡老夫人的刀子,好方便他们做自己的事。   心一下子里沉到了深渊里。   俞翀见她那双眼睛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心里微微失落。   她还是不信自己。   旁边的许书媛看得好生嫉妒,这两个人的感情看起来竟然这么好?   她站在这,显得这么多余!   许书媛恨的咬牙,童玉青拦了花轿,叫自己成了整个京城里的笑话!她嫁了个毫无地位的残废,本该痛苦一生,可现在,俞翀这么疼她,为了她不惜得罪老夫人!更甚,她还得了七王爷的眼!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好,怎么就这么好!   许书媛气急反笑,这一定是装的,一定是童玉青跟俞翀两个人故意装着给自己看的!   这么一想,许书媛心里顿时就舒服了。   “不愿意?那你回去吧。我在府里确实是没什么地位,跟前只有庆安一个人伺候确实是难看了些。好在我跟姿月姑娘聊的好,下次她过来,让她帮我跟王爷说说,请王爷给青儿挑个可心的丫鬟,省得跟前没人伺候。”   俞翀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可里头的意思却把许书媛吓得不轻。   老夫人有意巴结七王爷,为了能搭上七王爷这种金贵的身份,她就更加注重自己的名声了。俞翀跟七王爷的人交不交好她倒是不知道,可七王爷对童玉青上心了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   如果俞翀真的跟七王爷开口了,老夫人还有什么见面?要是丢了见面,老夫人还能让她做俞府的当家主母?   许书媛的脸色变了又变,好不精彩。   童玉青突然轻叹一声,“夫君,直接问七王爷要人不好吧?”   “反正姿月姑娘还要来给你换药,她也说了若有需要帮助直说一声就是了。以往我也从老夫人那边要过人,老夫人不允。既然这样,那就只能麻烦七王爷了。”   俞翀抬手轻抚着童玉青的脸,深情的眉目变得怜惜和不舍。“要是我走了,我也能把你托付给七王爷。若是将来他也能对你这么好……”   童玉青浑身一震,有些生气,一把就将他的手给抓了下来。   戏做的够全啊!   尽管是在做戏,可他偏偏又是这么一副认真的样子干什么?就算只是做戏,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是这么轻易让来让去的?   “姓俞的你再说一遍?”   俞翀又换上了笑,反握着她那只手。“好,我不说。”   许书媛双手紧握,指甲陷入手心,痛得她又放开了。   “二叔院里的小厨房在哪?我去给二叔换一壶热水来。”   俞翀往南面一指,“出去拐个弯就看见了。”   许书媛忍了忍心里头的那口气,转身就走了出去。等人走了之后,童玉青就把被他反握住的手给抽了回来。“俞二爷戏演的不错。”   俞翀眼眸黯了些,“不是你说想要出出气嘛。”   童玉青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抹黯淡变得恍惚,明明应该是快意的,怎么忽然又觉得有些死沉和难过……   许书媛本想着出去喊怀香来做这些事,没想到怀香竟然我不见了。咬咬牙,只能顺着南面拐了过去……   说好的小厨房根本就不在这边,许书媛又折了回去接着找。本以为院子偏僻应该是不大的,没想到其中错落有致,竟比俞文意那个还要精致。   心情一下子又不少舒爽了,俞翀是这个院子的主子,怎么可能连厨房的位置都会记错,分明就是戏耍她的!可想想那些话,许书媛也只能认了命,谁叫她是俞家的媳妇儿,谁叫这是老夫人的授命。   折腾了半天终于在北边找到了地方,许书媛累得有些喘。一个千金小姐,平日出门都坐软轿,烈日头里更是门都不出,一辈子连厨房的地都没踩过,现在竟然被人戏耍的去做个下人的活儿!她心里恨,恨不得一把火将这小厨房给烧了。   不过本以为庆安会在这儿,没想到里头一个人也没有。许书媛掀开水壶盖子看了一眼,壶里头根本就没水。再看火,火早灭了,哪儿还有火。   这要喝上口热水,难不成还要叫她自己烧火了?   许书媛越想越气,一脚就把旁边的药炉给踹翻了。见鞋尖儿上沾了些灰,她心里头一阵烦躁,伸手掸了掸,转身又回去了。   快走到俞翀那里时,远远的见怀香站在门口,许书媛两步就跑了上去,一把拉住怀香,厉声就斥责道:“不好好守在门口,你死哪儿去了?”   怀香被她吓了一跳,将她拉到一边,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刚刚管家过来送药,见我在这,就把我叫过去吩咐了些事情。小姐你怎么了?”   送药?   许书媛一愣,她倒是听说俞翀的药都是老夫人那边直接送过来的,但是既然知道她过来,怎么不叫她一齐把药拿过来?   “叫你过去吩咐什么事儿?”   怀香往站在那边的庆安看了一眼,低声在许书媛耳边说了一句话。许书媛听了后神色微变,“好好站在这等着。”   许书媛进了屋,见童玉青已经睡了,俞翀躺在她身边半抱着她,那姿态,叫人看着都想要脸红。   “水呢?”   许书媛赔着笑,“二叔,厨房里头没烧好的水,就连个火星子都没有。这样,我看庆安也回来了,我叫庆安去给你烧一壶来。”   “算了。”俞翀摇头,又指了指那边的窗户,“我觉得有些闷,你去帮我把窗户打开。”   许书媛抬脚才刚走,就又听俞翀的声音响起:“轻一些,别吵了青儿。”   她放轻步子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扇,回头看了看俞翀的神色,见他没说什么,这才又打开了另外一扇。等她像只猫似的再回来,又见俞翀指着那窗户说:“还是关了吧,我怕把青儿吹冷了。”   “你!”   许书媛气得是浑身发抖,偏偏俞翀还适时的咳嗽了两声。   等她把窗户都关上,又听他说:“桌上的冷茶你还是给我倒一杯来吧。”   许书媛倒了冷茶,正要端过来给他,谁知他竟然指着门口说:“你出去晒会儿,等这茶温一些再给我端过来。”   啪!   盛满了冷茶的茶盏应声而碎,茶水洒湿了许书媛的一双绣花鞋。   “俞翀你欺人太甚!”   怀香听见动静匆忙跑来,见许书媛红了一双眼睛,指着俞翀骂道:“我堂堂许家嫡小姐,是你能这么欺辱的么?要不是老夫人想要……”   知道自己讲错了话,许书媛赶紧的就住了口。童玉青惺忪着一双眼睛扭头看她,“许书媛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许书媛一口气没缓上来,身子摇了两下,要不是怀香冲进来将她扶住,只怕就要这么娇滴滴的跌下去了。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许书媛的这句话里都带了哭腔,听着好委屈。怀香正准备将她搀扶出去,就听门口的庆安喊了一声:“糟了!”   童玉青的瞌睡一下子就都散了,下意识的想要坐起来,又被一脸冷静的俞翀给摁了下去。   许书媛往软塌这边看了一眼,低声催着怀香,两个人刚走出去,就见北面冒着烟。许书媛心里咯噔一下,小厨房怎么就着了火了?   怀香看了看自家小姐,刚刚许书媛可不就是从小厨房回来了。许书媛心里想的却是刚才怀香的话,老夫人叫怀香去将俞翀没煎完的药都给拿回来,现在小厨房着了火,看着火势还不轻,也倒是省得怀香偷了东西引得庆安怀疑了。   “小姐,怎么办?”   许书媛难得的沉稳,“走,回去。”   童玉青在屋里巴着脖子的往外头瞧,“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了?”   “像是着火了。”   “着火?”童玉青不相信,“你能看见外头?”   俞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没闻见烟味儿么?”   童玉青脸一臊,她躺了这么多天,除了药味儿,就只能闻见自己身上的臭味儿,哪儿还能闻见其他的东西。   “好端端的,怎么就着火了?”   话音刚落,童玉青就想到了从小厨房回来的许书媛。刚这么想,就听见他说:“老夫人也是太着急了,但她也不想想,这么做,反而更叫人生疑呢。” 第026章 人言可畏   原本以为只是星星小火,没想到后来半个俞府的人都过来灭火了。小厨房着了火这件事,作为院子主人的俞翀除了先前那一句话之后就再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童玉青学着他的样子侧躺在软塌上,看着外头提着水桶跑进跑出的俞府家丁,轻叹一声,说:“她应该没这么愚蠢,许书媛这一次怕也是弄巧成拙。”   俞翀懒散的哼了一声,睁开那双好看的眸子,“弄巧成拙更好,让那老妖婆亲手收拾她,也省的青儿你不痛快她。”   这话可说到童玉青心里去了,许书媛这一趟很明显就是老夫人的意思,不管老夫人叫她过来是干什么的,但童玉青知道,老夫人绝对不是叫她过来放火的。   现在闹成这样,老夫人还能放过她?许书媛是许家小姐,虽然见面不多,但是童玉青知道许书媛这人满是傲气。今天如果被老夫人罚了,她心里一定会记恨住这事儿,将来怕是还要还回去的。   看着自己人掐架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情,童玉青的心里顿时就快意多了。可是……   “可是许书媛是许家小姐,人家是有靠山的人,老夫人心里再怎么生气又能怎么样?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犯了错要么闭门思过,要么罚跪抄书,也就我命苦,凭白挨了打。”   “那可不一定。”俞翀一副安然的模样,“你信不信,不消半个时辰这事儿就能在京城里传遍了。这世上比鬼还可怕的就是人的这张嘴,人言可畏,到时候那老妖婆可就管不得她是哪家的小姐了。”   京城地方说小不小,但也说大不大,天子脚下的富贵人家走水冒烟这种事儿,顿时就成了百姓们饭后茶余的谈资。   果真就像俞翀所说的那样,这边火才刚刚灭下来,俞二爷院子里被人烧了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是那天拦了花轿那个姓童的女人刚进了俞府就挨了打,差点儿丢了命。我看这把火多半是她放的,就为了出出这口恶气!”   “我怎么听的是俞老夫人见不得俞家二爷身体渐好,想要烧死俞二爷,没想着下手那人还有点儿良心,只烧了偏房……”   “你们都说错了,我亲戚家的侄子的外甥在俞府里当差,说火烧了俞二爷院子的是新进门的许家小姐。”   “怎么又扯上许家小姐了?”   那人一脸回味,“那天你们是没见到,姓童那女人,长得可比许家小姐美多了。我看许家小姐这多半是嫉妒人家。”   又有一人挤了过来,打断了几人的话。“我看不是。早些年俞老太爷最宠爱的就是俞二爷,老太爷去了之后俞二爷就重病不起。现在稍有起色就差点儿被火烧,我看人家要谋的命,应该是俞二爷的。”   这话说的众人一惊,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   “你这话……难道是俞家老夫人……”   ……   旁边停着的马车在那听了好久,这才放下了车帘子。充当车夫的贴身侍卫轻轻一甩扬鞭,骏马就拉着马车往前走了。   “停下。”   “王爷?”   成子睿又重新掀开了车帘子,往还在闲说的那几个人看了一眼,“去俞府。” 第027章 这锅背定了   此时早已有人把外头传的那些话都交代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张妈体贴的给她上了杯参茶,好叫她缓缓气儿,别伤了身体。可在气头上的老夫人手一推,满满一杯参茶就这么洒在了跪地上的许书媛身上。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着你挺机灵,没想到这么没用!”   许书媛泣不成声,“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祖母你信我,这火真不是我放的!”   老夫人冷哼一句:“你去时候多招摇,府里头所有人都知道你去了那院子。你没去之前那院子从没出过事儿,怎么你一去就着了火了?”   许书媛先前就已经解释了好久,可老夫人就认定了是她放的火。许书媛心里那个气,更对老夫人存了怨。   “祖母那话是传给怀香的,我当时跟怀香分开,后来才知道这事儿的。等我从俞翀那边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着了火。祖母你怎么不信我,这火真不是我放的!”   跪在门口的怀香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着了火。小姐心善,连半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敢去放火?”   “我看着你哪儿都不善!”老夫人指着许书媛,气得浑身颤抖。“只是叫你们过去把他没喝完的药给偷回来而已,这种小事儿都办不好。七王爷本就盯着那边,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更像是不打自招了!”   老夫人越想越气,这会儿怎么看许书媛都觉得碍眼。   前几回她还觉得七王爷叫姿月过来确实是因为他对童玉青上了心,可后几回再好好想想,她就越发的觉得七王爷根本就是怀疑俞翀的病情是她下的手。   俞老太爷是做生意的,连带着她这一辈子都过得格外精明。她是有意想要巴结七王爷,可她也想要跟成子睿谈条件。如果成子睿揪着俞翀来说话,那她岂不是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许书媛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她在脑子里细细的把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忽的想起被她一脚踢翻的药炉……   难道就是药炉里没熄灭的火星子把厨房给烧了?   许书媛脸色瞬间变成死灰一片,这火,还真的就是她放的……   心里又急又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外头,希望俞文意能出现帮她说说话,可她眼睛都盼直了也没见着俞文意的影子。   眼前又晃过俞翀半抱着童玉青的画面,许书媛的心狠狠抽痛着。明明是老夫人叫她过去做试探,着火了就要把人推出去,这事儿她越发的觉得委屈。   她可是被许家人从小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小姐脾气一上来,根本就顾不上老夫人的脾气了。   只见许书媛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漂亮的小脸儿上双眼哭的通红,“不过烧了个厨房而已,我许家拿钱给他重新再修个更好的,里头的东西我一样不少的赔给他,这样总行了吧?”   老夫人,脸色铁青的咬牙说:“你这是在用许家压我?”   许书媛没说话,只是下巴抬起,浑身一副高傲,答案已不言而喻。   俞老夫人跺跺脚,“好,刚进门就会拿娘家来压我了。许书媛你别忘了,你嫁进门就是我俞家的人,你娘家就算再厉害那也只是娘家而已,你要认认清楚,你夫家,姓俞!”   许书媛的脸上有了几分松动。先不说夫人的脾气和对付人的手段,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儿就跟当家主母这么对付确实不是好事儿。放火的事儿她是绝不能松口的,可今天这一桩,她又实在是压不下这份委屈。   “那祖母的意思,这锅我是背定了?”   老夫人没说话,可一双眼睛又比刚才变得凌厉不少。许书媛心口一颤,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这场祸事,她怕是逃不掉了。   “老夫人!”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硬着头皮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老夫人,七王爷过来了。”   俞老夫人眉心一跳,来的好快……   正想着,就见成子睿那一双踏云靴迈了进来,像是根本就没见着站在那里的许书媛,直接就走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家里这一场火可是已经烧到了整个京城,有人说罪魁祸首是老夫人,又有人说是新进门的许家小姐……本就是些闲话,可本王又听说,这一场火是因为有人想要害命……”   “胡说八道!”老夫人的脸色更沉,“我这一辈子一身清白,何来害命的说法?不过就是厨房失火,这天干物燥的,下人一个疏忽就大意起火而已。现在火已经灭了,没想到竟惊扰到了王爷。”   面对老夫人的说辞,成子睿只是冷冷一笑。“本王是知道老夫人的为人的,这些闲话自然不会在意,但是外头那些人可不信。老夫人可以去外头听听,本王所说的这些还算是客气的,看来老夫人是要多费心了。”   老夫人赶紧接话,“外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我清者自清,用不着费什么心。倒是王爷……王爷这趟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老夫人的意思,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成子睿语气里带了几分寒意,“本王才刚叫姿月拿了些珍贵药材给俞二爷,怎么姿月前脚跑刚走,俞二爷那边就着了火?那些药材可是本王的稀罕东西,就这么一把好烧了,好可惜呢。”   俞老夫人心头一紧,“姿月姑娘进府时好像什么都没带,就算是带了那些药材,既是这么珍贵,又哪儿能随便放在厨房。”   成子睿冷睨她一眼,浑然天成的尊贵和逼迫人心的强势气息瞬间侵袭了屋内所有人的感官。   “本王说烧了就是烧了,老夫人你这是不相信?”   老夫人紧皱眉心,竟被他塞的讲不出一个字来。   成子睿冷笑,“老夫人若是不信,本王大可再把姿月叫过来。今天俞府都有谁见过她的人统统都喊来,咱们当面对质。”   老夫人袖管里的两只手紧成拳,后又松开,又再握紧,几次之后,才终于开了口。“那倒不用。既然王爷说烧了,那就是烧了。”   成子睿把目光放在了许书媛的身上,意有所指的说:“可这放火也得有个缘由不是?”   老夫人会意,他的意思是要把许书媛给推出去。其实就算成子睿不说,她也是这么个意思。刚刚虽然跟成子睿说这是自己的家事,用不着跟别人交代,可现在外头传的这么厉害,不给交代怎么行!   原想着教训教训许书媛,再随便推个丫鬟出去顶事儿,没想到成子睿也进来掺和一脚。   老夫人心头一紧,早知道他在盯着,没想到动作竟然这么快。   想到这,老夫人就冲着许书媛厉声骂了一句:“书媛你还不知错!”   许书媛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咬咬牙,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书媛知错了。”   “你哪儿错了?”   许书媛脸色苍白,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我不该放火……”   成子睿百无聊赖,“你放火的原因呢?”   许书媛又掩泪哭泣,梨花带雨的模样叫人怜惜,可她余光却在向老夫人征求意见,这话到底该怎么说,该要往哪说……   两道目光交错,她本以为能在老夫人的眼中看到一些暗示,没想到老夫人眼里什么都没有。许书媛怔愣了片刻,咬牙道:“我嫉恨童玉青拦我花轿,又听说俞翀待她极好。文意这几日都不在家,我就听不得她嫁的不好却偏偏有人疼。我本想要要羞辱童玉青,没想到竟然被他们两个人合起伙儿的来欺负我,我气不过,一脚踹翻了他的药炉……”   许书媛说的半真半假,一边交代了情况,一边又把俞文意近来对她的疏忽冷落提了出来。老夫人疼爱孙子,定不舍得罚他。可现在是当着成子睿的面,老夫人为了面子,怎么着也会答应要好好说说俞文意。   虽然这方法用的不是很好,可如果能让俞文意多在家陪陪自己,她倒是觉得值当了。   成子睿百无聊赖,听她讲完了这些之后便转身对老夫人说:“本王那些珍贵药材烧了就烧了,重要的是人没事儿就好。许书媛是你的孙媳妇儿,该怎么罚,还得老夫人你来定夺。这是你的家事本王就不掺和了,告辞。”   成子睿走了之后,老夫人脸上立马就挂上了一副怒容,拂袖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指着许书媛劈头盖脸的就骂了起来。   “什么珍贵药材,简直就是胡扯!现在好了,一会儿他把你品性失德火烧长辈的事情传出去,不仅俞家搭进去,连许家也搭了进去。之后他又站出来假装一副收拾残局的模样,好叫你们许家感激不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了我们两家,全靠你这个大功臣!”   许书媛被骂得头都不敢抬起来,不敢反抗老夫人,就只能把心里的恨都堆给了童玉青,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   眼底闪过一道紫光,许书媛心里生出一计,忽的抬头,可怜的看着老夫人。   “祖母,你要帮我!” 第028章 她是我的人   许书媛在老夫人这里呆了快有小半个时辰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见气息奄奄的怀香被人给抬了回来。   她红着眼睛赶紧的跑到怀香跟前,看着怀香衣服上溢出的血珠子,愧疚心疼后,又是一阵怵目惊心。   “你们都给我轻点儿,要是敢弄疼了怀香,我要你们也挨板子!”   先前两个人还在里头说着话,被老夫人使出来的张妈突然又闯了进来,说七王爷刚出了府就叫人把她承认自己放火的事情给传了出去。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许家大小姐因为妒火中烧所以一把火烧了俞二爷的小厨房,各种议论和嘲讽瞬间就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成子睿不仅用这种方式逼着老夫人将她推出去,更是直接告诉他们两家,他七王爷不仅权势滔天,更是能够轻易的就把两家玩弄于手掌。   要么追捧他,要么就被他弄死。   老夫人虽然气恨恼怒不得不从,可她许书媛好歹也是许家的人,所以怀香就成了代替她挨打的人……   迷糊的怀香突然痛苦的哼哼了两声,听得许书媛心口一颤,赶紧的就叫人把怀香给送回了房里。   耳边又响起了怀香挨打前老夫人说的那句话:“童玉青挨了几下板子,怀香就替你挨几下板子,外人听了以后才会说我公平。”   许书媛紧握手心,恨得是咬牙切齿。   公平?要不是童玉青,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想起刚才跟老夫人所说的事情,许书媛忽的扯开了笑,一脸算计模样。   那一场火之后许书媛消停了,老夫人消停了,消停得都没人来问问俞翀这边厨房被烧了之后的吃饭大计。   庆安倒是个有本事的,直接在院子里架上了简易的灶台,有什么做什么。眼看鱼池里的鱼都要被吃完了,童玉青才想起来的掰着指头数了数,竟然又过了五天了。   晃眼见俞翀又拿了个东西往这边过来,她下意识的就往里头躲。“我说俞二爷,我这伤都好全了,药就不用擦了。”   俞翀走到软塌边上,一把就将她抓了回来。“你又看不到伤口,好没好你说了可不算。”   说好的病秧子自从那天开了荤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回春了一般。不仅身体渐好了起来,更是食髓知味,整日整日的要缠着她闹一闹。   童玉青一把按住他正欲行不轨的手,磨着后牙槽:“我说好了就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   俞翀本来就只是想要逗逗她,现在看她那样子,瞬间又起了兴趣。“你就这么怕我吗?该看的也看了,该碰的也碰了,你还矫情什么?”   童玉青脸一红,脑子里全是他把自己压在身下的那些个画面。说是半死病秧子,但在她身上的时候可没见过他有半分病态。以前在楼里听说有人能搞一夜,把人姑娘给舒服的是死去活来。当时她还觉得是玩笑,这会儿她也亲自感受过,她只觉得难熬,哪有人家说的这么舒服……   脑子一热,她脸上的红直接就延伸到了耳根下。见俞翀正灼灼的盯着自己,童玉青觉得自己那张脸烧得更烫了。摁下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她努力的叫自己平静了下来,目光不期然的又撞上他的,她又慌忙逃窜。   俞翀抓到她眼底的小情绪,又看她双颊酡红,像极了那天被他占有时的诱人样子……眼眸翛然变得幽深,嗓子里多了两分暗哑。   “我看不像是矫情,倒像是害羞了。”   心事被人戳破,童玉青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瞪着他:“姑奶奶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我害羞?我害羞个什么劲儿?”   俞翀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柔滑的脸。忽的又想起了她馨软的身体,俞二爷某个部位又开始有了反应。   此时的童玉青被他拉到了怀里,她很轻易的就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已经不是小姑娘的童玉青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猛地一个翻身爬起来,身体利索的跳下了软塌,直接逃到了门口。   “庆安,你家主子叫你。”   正在清扫院子的庆安扔了手里的扫把,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看着她脸上还未褪去的红色,庆安皱起了眉。   “叫我做什么?”   她指了指里头,“你家主子说再吃鱼他自己都快要成鱼精了,问你明明能不能搞点儿别的东西尝个鲜。”   庆安陪在俞翀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性喜好很是了解。他整日整日的喝药,连舌根都是苦的,哪儿还有什么胃口想要尝鲜。   这话,摆明了就是童玉青说的。   心里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儿,可还是故意的望向俞翀。俞翀正含笑的看着童玉青,连个正眼都没看他。庆安心里有些沉闷,提高了嗓音问:“鱼吃腻味了?”   俞翀依旧只是望着她,满眼宠溺。“嗯,吃腻了。明天看看能不能换个别,或者,你直接去德喜楼定一桌,让人明天送过来。”   这话把童玉青说的一怔,猛地回头看他,“还能让人送过来?”   “嗯。”   童玉青又是一怔,“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叫人送来啊!这种好事儿怎么不早点说,难不成你怕我把你给你吃穷了?”   俞翀朝着她招招手,“过来。”   她有些犹豫,就怕俞翀又对她动手动脚。见她不动,俞翀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些。   “过来。”   他加重了尾音,听得童玉青好不能拒绝。在庆安万分鄙夷的注视中她一步步挪到俞翀身边,俞翀却只是温柔的执起她的手,将一个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生肌的好东西,皇宫内院才能有的东西。眼下看着姿月是不会过来了,这东西你放心用,没事儿就擦一擦。”   童玉青半信半疑的拧开闻了一下,清清淡淡的味道。   “皇宫内院的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以前老太爷赏的。”   她扣了点儿擦在手背上,清清凉凉。“这么久了,这东西不会坏了吧?”   站在门口的庆安冷哼道:“这东西千金不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也就你这只白眼儿狼这么不识相。”   童玉青抿抿唇,将小盒子盖好放到了软塌的软垫下头。“那就谢谢了。”   庆安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童玉青就怕他那双灼灼的眼睛,反正她的伤势已经大好,前几天就在院子里瞎转悠过了,就刚才那个气氛,她哪里还敢跟俞翀待在一起。   刚转身要走,就被俞翀一把给拉住了。   “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见个人。”   ……   已是夜深。   童玉青照着俞翀说的换了他的一身男装,月白色的长衫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但又出乎意料的好看。本就倾城绝色的美人,现在看起来又有另外一番风韵。   俞翀懒散的躺在软塌上,看了她许久。   “要么还是别去了,这么好看的小公子要是被人给抢走了,我上哪儿哭去?”   童玉青实在是憋久了,眼看牢笼就要打开,她还能让人再关上?她弯下腰,抬手往他俊美的脸上轻佻的抚了一把。   “要有人想要抢我,那我就说我已经是二爷的人了。不过要是那人比二爷你好看,比二爷你钱多,或许我就跟人走了也说不准。”   俞翀身手极快的捏住她的下巴,危险的眸子满是威胁。“你敢跟一个,我就杀一个。”   他说的很认真,叫童玉青心口一窒。   “你这身体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的,你能带我上哪儿?”   俞翀坐直了身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都让我憋了这么些天,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童玉青又脸红了一阵,“登徒子!”   俞翀也不闹了,叫了庆安过来搀着他。虽然需要搀扶,可他现在走的已经比以前要硬实太多,庆安只扶了他两步他就没再让扶了。   童玉青在后头跟着,看着前头的俞翀她忽然间就有些恍惚。   冲喜冲喜,能冲得好的根本没几个人,可偏偏俞翀就是其中一个。还记得第一天见他时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现如今……   心底突然就有些小庆幸。   三个人一路走到后门,竟没遇上一个人。不仅如此,俞府的偏门大大敞开,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们。   童玉青浑身一震,“府里还有你的人?”   俞翀不可置否的笑笑,又朝着她伸出一只手,“青儿,快点儿。”   门口停着辆马车,三个人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一处热闹地儿才停了下来。这份热闹太过熟悉,童玉青掀开车帘子,扫了一眼外头挂满了灯笼站满了姑娘又传出乐舞声的红楼,眉心一跳。   “二爷好兴致,这个时候还来逛青楼。”   俞翀一言不发,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姑娘们见有客来,又是两位长相极好穿着华贵的公子,自然都拥了上来。   童玉青厌烦那股子胭脂水粉的味道,刚想往后退两步,可俞翀却把她往怀里一带,醉人的说:“她是我的人,谁也不许碰。” 第029章 这种时候怎么正经?   姑娘们的那颗热火的心被泼了盆冷水,顿时就恹恹的了。   “可惜,竟然是好男色的。”   “公子自己带着人过来,还是个这么俊的,叫我们楼里的姑娘怎么活。”   俞翀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爷就高兴这么玩儿。”   话音刚落,庆安就往其中一个姑娘的怀里扔了锭银子,姑娘顿时眉开眼笑,引着他俩就进了楼。进了楼后童玉青往回一看,没见庆安跟上来,便抬头问他:“庆安不来?”   “庆安还小。”   小个屁!她还见过比庆安更小的人逛青楼寻乐子呢。一个看不上也就算了,可青楼里这么多姑娘,个个娇柔漂亮,是个男的都得动心。看庆安抛银子那姿态,恐怕都不知道跟着俞翀来过多少回了。   虽然是俞翀揽着她,可其实是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反倒由她搀着走。听着耳边越来越沉的呼吸,童玉青知道他这双腿又要软了。   “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指了指面前直往二楼的楼梯“上去。”   俞翀就像是个喝醉了酒的人,跌跌撞撞,把童玉青累得够呛。人家怕是真的以为他俩好男色,不管身边路过多少姑娘都没人问一句,更别说搭把手了。   二楼只是些雅间,有钱的公子单独喊个姑娘唱唱歌哼哼曲儿,情到浓时在里头搞一搞,这都没人管。爱面子些的人会到姑娘的厢房,关上门想干嘛干嘛。   童玉青照着俞翀的话,把他一路扶到厢房。暧昧又欢愉的声音此起彼伏,以前从没觉得过不好意思,现在她却是浑身别扭,脑子一浑,竟然计较起了那天她到底有没有哼的这么好听……   脸热一阵之后又偷偷往俞翀脸上看了一眼,不期然的就撞上了那道火热的目光。她慌忙错开,暗骂自己没出息。   俞翀大笑了两声,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   “青儿这是害羞了?用不着害羞,那天你叫得比她们好。”   “你!”   童玉青捏着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反被俞翀紧紧握住。瞧着美人生气的样子,他竟觉得赏心悦目。   “嘘,别闹,别吵了人家的好事儿。”   俞翀竖起一根手指搭在她的唇上,触碰到柔软的唇瓣,又不正经的用手指摩挲了两下,情一动,又扣住她的脑袋,深深吻了下去。   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俞翀低笑两声,将她抵在身后的厢房,狠狠占有。气息全部被他夺走,耳边又全是姑娘舒爽的声音。   童玉青头昏脑涨,在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刚骂完整个身体就软了下去。   俞翀将她抱紧,在她耳边沉沉的笑着。“青儿……”   这一声柔情戛然而止,只听身后的房门被打开,眨眼间俞翀就带着她闪身进去了。   “王爷,云昭姑娘……”   听了这一声“王爷”,童玉青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成子睿。京城里是不止成子睿一个王爷,可真正见过俞翀的就只有他一个。能叫俞翀这般紧张躲藏的人,肯定就是成子睿。   童玉青扯了下嘴角,没想到成子睿在青楼里也养了个相好。   “我怎么听着门开了?”   屋里突然响起个陌生的男音,紧接着就听见有人下床穿鞋的声音。童玉青虎躯一震,他们这么闯进来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好事儿?她心一着急,拉着俞翀就要出去,而俞翀却一把将她抓回到自己身边,一闪身,带着她藏身在了细细的红纱幔帐后头。   “公子,哪儿有什么人呐,你这么大惊小怪的,莫不是怕家里的母老虎追过来?”   脱光光的男人三两下又跑回到了床上,抱着衣不蔽体的女人亲了又亲。   “这女人没娶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娶回来之后又是一个样子。像许书媛那样,从小被人捧到大,嫁了人之后还像个闺阁小姐一样的受不得起委屈,事事都得叫你依着她。一回两回还惹人疼惜,三回四回倒叫人厌烦了。相比之下还是你可人。”   童玉青愣了一下,这寻欢作乐的男人竟然就是俞文意!   “不过……”   隔着纱幔,童玉青见俞文意捧着那女人的脸,细细的端详着。“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女人娇笑道:“在这寻乐子的人碰见哪个姑娘都这么说……不过我瞧着公子也有些眼熟,难道咱俩以前见过?”   “你不是刚来京城?我这辈子从未出过京城,莫非我以前在别的青楼里找过你?”   她把脑袋探了出去,还没看清楚呢又叫人蒙住了眼睛。“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我脱给你看个够。”   呸!   童玉青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把,谁看身体了,人家看的只是那张脸而已。   隔着幔帐,她能看见床榻上的两个人翻来覆去,嬉笑逗乐好有情趣。童玉青把脸转到了一边去,小声的在他的耳边提醒他赶紧离开。   俞翀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声音,点了下头,抱着她就准备要离开。谁想俞文意又发疯似的下了床,“不行,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他的走很快,恨不得做跑着过来。童玉青心口一跳,如果他来到这,小小的幔帐根本就遮不住他们两个人!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劲往门口跑,把人家一个人晾在那儿……”说着,那女人风姿摇曳的下了床,光着脚一步步也朝着这边过来了。   童玉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忽的见俞翀手里头握着两枚放在马车里的松子儿,手法轻巧的往反方向的窗棂上掷了过去。   动静惹得俞文意回了头,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女人找到了机会,三两下的跑过去钻进他的怀里。   “公子,人家有些怕……”   就在这个时候,俞翀抱着童玉青闪到了床幔后,把他们挡了个结实。而门口的两个人竖着耳朵听了听,除了外头走路说话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疑。   女人像条蛇似的缠上了俞文意,意犹未尽。“公子,要不我们把床给搬过来?”   俞文意大笑两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又顺势在某处摸了一把。“真是个妖精,床太大咱们搬不动,不如就在这……”   他一边带着那女人走到那张八仙桌旁,一把拂掉桌上的酒壶和杯子,直接就把人抱到了桌上……   床幔比外头的用纱做的幔帐要厚实,他们的位置又比较隐秘,可以说他们能看见外头,而外头看不见他们……   两个人就这么贴着墙壁的站在床幔后头,偏偏俞翀的腿又这么不争气,人家那边才刚刚开始,俞翀就有些撑不住的想要倒下去了。   童玉青赶紧伸手将他拉住,可他一个大男人,光用是个手指头哪里能拉的住。她咬咬牙,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撑着他,两个人贴的紧紧的。   外头是一场甚是精彩的活春宫,男人用力的发泄,女人卖力的迎合。眼睛能闭起来,可是她两只手都环抱着俞翀,根本就没法再去掩着耳朵。   那声音,听得童玉青浑身燥热……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哑沉重,紧贴着的身体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出异样来。童玉青虎躯一震,不自然的动了动,想着要往后退些,起码要离他远一些。可空间就这么大,她这么一动,反叫俞翀忍得更加难受。   “别动。”   现在的童玉青哪儿能听得进去,身子扭扭,差点儿没把他给逼疯了。“让你别动。”   感觉到某一处的变化,童玉青咬牙道:“你给我正经一些!”   “这种时候你叫我正经?”   俞翀一把将她揉进了怀里,又抬起她的下巴,根本就不给她任何机会,霸道的就这么吻了下去。   外头的动静显然就是一剂狠药,直接把两个人的理智给撕碎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扯开了一半,他的手也不规矩的探了进去,童玉青慌乱的抓着那只手,听着外头的欢愉声,脸色有些苍白。   她毫无防备的撞进他深邃又炽热的眼眸中,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内心,不让自己沉入其中。俞翀在她耳边低声一笑,宽厚又温良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又眷恋,她才变得苍白的脸色又顿时泛起了红晕。   “你别动!”   “我没动。”俞翀轻勾唇角,笑得格外邪魅。   他还真的就停了手,可是某处的温如烫的吓人,惹得童玉青越发的不自在。她稍稍往后退了一下,没想到偏偏噌了一下,简直要命!   俞翀绷紧的防线瞬间崩塌,心中的娇柔香软就在眼前,恐怕童玉青都不知道此刻的她到底是有多诱人。随着外头的女人一声舒爽,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抓着她胳膊的手直接把她的衣服拉下,细细的吻着。   童玉青只感觉到身上一阵酥麻,还来不及羞涩,忽而听见门被撞响了,几乎同时,童玉青看见那原本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第030章 天塌了我扛着   门外站着几个醉酒的男人,说着童玉青听不懂的话。埋首在胸前的男人在听见这个动作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耳朵听着那些话,手上和嘴巴的动作却停不下来。   兰初吓得尖叫一声,紧紧的拥着俞文意,防止自己春光外泄。被人扰了兴致,俞文意怒不可揭。外头的人赶紧的把门关上,哈哈大笑着离去。兰初双腿盘在俞文意身上,轻哼了两声。俞文意被她撩的不行,直接抱着她就朝着床榻过来了。   童玉青变貌失色,下意识的要把埋首在自己胸前的俞翀推开。可俞翀食髓知味,哪儿能这么轻易就放她走。他的唇顺着象牙白的脖颈一路往上,霸道的堵上她的唇。   “青儿给我……”   她迷离着双眼,眼中就只有俞翀那一张脸。耳边全是别人暧昧的声音,把她的脑袋搅得一塌糊涂。他埋首在她的颈窝旁,唇一点点的亲吻,更将她仅剩的理智击杀的片甲不留。   他另外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得不到回应时又轻轻掐了下她腰间的软肉。“青儿,我要死了……”   她紧要唇角,推搡着他的两只手不自觉的就想要将他紧紧抓牢。   “疼……”   俞翀先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动作放轻柔了些,“这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   童玉青被自己的软媚的声音吓了一跳,这般动情的声音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也更加不能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   “不会痛。”   俞翀又堵上了那诱人的红唇,由深到浅,简直是欲罢不能。他的手不规矩的在她身上游走,只要她稍有反抗,他就会吻的更加霸道。   童玉青存着最后一丝理智,脱开他的怀抱,紧紧抓着他在自己身上乱来的手。“不能在这,求你……”   他重新把她拉到跟前来,俊美的脸上再没有沉稳两个字,有的只是难忍的疯狂。“青儿,他们看不见的。”   童玉青那颗心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眼睛不自觉的就想往外头瞄。俞翀将她的脑袋扣住,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别人的事情咱们听听就好,用不着去看。”   童玉青的理智随着女人的吟唱一点点崩溃,他看准了机会,深情稳住,一双手在她身上愈发的放肆。童玉青想要阻止,甚至已经在脑子里阻止了好几个来回,可偏偏一睁开眼睛,她就只能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由他乱来……   身上衣服滑落,有淡淡的凉意,可心是火热的。她纠结痛苦了一阵,矫情的做着最后的坚守。   一条腿已经被他轻松的给抬了起来,某个东西触碰到她的身体。外头的女人一声高唱,耳边又是俞翀急促的喘息,童玉青觉得自己的魂儿已经丢了……   遍地的混乱,一室的旖旎,感觉天地间就只有疯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俞文意从女人身上满意的离开。俞翀也结束了这一场,美人在怀,又是半遮半掩,白皙好看的脸蛋儿带着不正经的红色,诱人的想要一口咬下去,让他这才刚刚消下去的火差点儿又憋不住的冒出来了。   这一次俞翀比上一回还要勇猛,童玉青本以为还会像上次一样的撕裂疼痛,没想到竟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为了怕外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她都差点儿将下唇给咬破了。偏偏越是这样,俞翀就越喜欢折磨她,一次又一次……   病秧子哪儿有病秧子的样子,她反而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好在俞翀将她抱住,两个人相互依偎。没了以前的不自在,现在的童玉青只想到了害羞,却,忘了他是俞家的人……   这边的俞文意穿上了衣服,拉过只穿着肚兜底裤的女人,大方的甩下了一锭金元宝。   “赏你的。”   女人乐呵呵的笑了一阵,又跟俞文意痴缠了一会儿。   “公子今日对兰初可算满意?”   俞文意朗笑两声,又从怀中取出一锭元宝,直接塞到了她的肚兜里。“你说呢。”   女人直接抓住他的手,软绵绵的把身子靠了过去。“看样子就是满意了。既然公子满意那不如去跟妈妈说一声儿,将兰初留下来,以后兰初就是公子一个人的,就只能伺候公子一个。公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公子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俞文意把手给抽了回来,神情开始变得冷漠。“下次再热情些。”   说罢他直接开了门,大大方方的就走了。   女人站在门口嘀咕了一阵,又见她从肚兜里取出那锭元宝左边右边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才满意的关上房门,转身朝里走来。隔着幔帐虽只能看到模糊的样子,可那一张脸……   静静靠在俞翀怀里的童玉青就像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到尾都凉透了。   是她……   感觉到怀中美人的异样,俞翀又将她搂紧了些。“怎么了?”   她愣怔的望着那个叫兰初的女人,目光中有惊诧疑惑。她攀扶俞翀衣服的两只手不觉的抓紧,就这么在俞翀跟前泄露了自己的不安紧张。   俞翀轻轻拍拍她的背,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心口上。   “没事,没事的。”   “兰初啊……”   刚刚还一脸笑意的兰初快速的跑到床边,吓得童玉青浑身一僵,可转眼间就见兰初动作极快的把那两锭元宝藏在了枕头下头,跳上床榻刚做出了个妖娆的姿势,就见一个捏着帕子的丰腴女人闯了进来。   “刚才动静挺大啊,人家够满意的吧?”   兰初懒懒的应了一声,又扯了被子过来盖上。“妈妈也说动静太大,可人家公子就喜欢这么玩儿,人家现在浑身酸痛,都累了。”   被她叫妈妈的老鸨冷笑一声,两三步走了过来,将手往枕头上一探。兰初一惊,伸手要去阻止,可人家手快,等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锭元宝。   “还学会藏钱了?你倒是出息了。”正说着兰初的肩膀上就挨了一个巴掌,隔着幔帐都能看见肩膀上的红印子。“这才一个客人就累了?当初你来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的,只要没客你就得出去站着。走,外头还有多少个大爷等着呢。”   兰初挥开那只要把她拉起来的手,忍着肩上的疼痛,咬牙看着被抢走的那锭元宝。“我这一场就只赚了这么一个,妈妈也不给我留一点儿?”   老鸨嘲讽道:“你要能混到云昭那样,这钱我不收还要倒贴养着你。要是不能,你就出去把外头那些个大爷都给我哄好了!”   兰初忍了忍,这才认命的答应了要出去陪客。老鸨子催了又催,她才重新打扮出去了。   人一走,屋里就安静了。   “我带你出去。”   俞翀才刚刚将她从床幔后头带出来,童玉青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赶紧的把她扶起来,轻笑道:“脚软了?没劲儿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童玉青脱口而出,“你去忙你自己的,我在这儿歇会儿,你一会儿来接我就行了。”   俞翀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童玉青怕他不信,又恍惚的笑了一下。   “你还怕我跑了?放心,我为了进俞家把名声都给撇了,你就是撵我我都不会走。”   俞翀目光沉沉,忽的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好叫她看着自己。童玉青心跳如擂,有些心虚的想要别开目光。   “看着我。”   眉心一跳,她眼中的心虚更加明显了。   四目相对,可等了良久童玉青都没见他张口说一句话。心里晃过千百个念头,听着隔壁间的热闹,童玉青终于有些耐不住了。   “你不是要去找人,再这么耗下去,天都亮了。”   俞翀捏着她下巴的手骤然一紧,疼得她吸了一口气。   “乖乖在这等我。”   他松了手,童玉青小巧的下巴立马多了个通红的印子。   “嗯。”   “有人进来你就藏起来。要是藏不了,杀了他也行,天塌下来有我给你扛着。”   童玉青乖乖的点了头,等他走出去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心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收了心,稳了神,童玉青走到门口,听着外头的动静。除了姑娘们的吟唱,酒客们的嬉笑,童玉青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想要等的人。   心里本就存着一份焦躁,现在又等了这么久,她的耐性早就被消磨殆尽。琢磨了又琢磨,看着她这一身的男装。咬咬牙,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才刚刚打开的房门就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童玉青一惊,谨慎的闪身藏了起来。一声轻笑,童玉青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人从纱幔后头给揪了出来。   “你?”   她惊诧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七王爷成子睿,根本就忘记了她现在本该是在俞府里休养身体的病人。   “难道是俞二爷不能人事,二夫人才穿成这样来找乐子?”   童玉青眼角一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成子睿扯开嘴角,“二夫人看中了哪个小倌儿,要是手头不方便,不如本王帮你买下来,直接带回去玩儿多好。”   “不用,不用,偶尔玩儿玩儿,这是情趣,天天腻着就没意思了。”童玉青拱手告辞,错身走过他身边时,成子睿往旁边一跨,死死挡在了她的前头。   “看起来二夫人的伤已经大好,姿月果真用心。”   童玉青一心只想着要离开,七王爷这种人本就不是她该招惹的,没细想,脱口就说:“我皮糙肉厚,自小就耐打,不过姿月姑娘的药确实好,只上了一两回就好了。劳烦王爷帮玉青谢谢姿月姑娘。”   话才说完又觉得不对,连连解释,“我的意思是,玉青托了王爷的福,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大恩不言谢,玉青来世定当衔草结环……”   “你是说,姿月只去了一两回?”成子睿俊朗的眉峰皱了一下,语气有些低沉不悦。   童玉青愣了一下,“可能,是三回……”   成子睿脸色一沉,整个人阴郁的叫人不敢靠近。   说起姿月,童玉青就想起了姿月上药时对自己伤口的疑惑。姿月是成子睿的人,这些事情成子睿不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突然提起姿月……   简直难缠!   余光看见兰初拥着个矮个的男人正往这边过来,童玉青两步跳了出去,对成子睿连声告辞。成子睿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跑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   见人就快要到这边了,童玉青心一急,咬牙恨到:“那天在俞府门口好多人都是见过我这张脸的,要是在这被认出来,我还不得被老夫人打死。已是深夜,玉青就先回去了。”   她跳出成子睿的怀,朝着相反的方向就要走。成子睿冷眸一扫正往这边过来的两个人,耐人寻味的又回看这那抹想要逃离的身影:“玉青,你走错方向了。” 第031章 兰初的身份   这一声“玉青”把兰初姑娘叫的一愣,更让闷头往前冲的童玉青心口一紧,脚步顿停在了原地。   “七王爷!”   被扶着的矮个男人这才看清楚了成子睿,赶紧推开兰初,恭恭敬敬的给成子睿拱手行了礼。成子睿眸色淡然,倒是多看了旁边的兰初姑娘两眼,显出几分兴趣。   矮个男人双眼一亮,赶紧的掐了一把兰初腰上的软肉,“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去伺候。”,   兰初面红心跳的看着成子睿,竟没想到她今天竟然有这个福气能够瞧见皇亲。都说七王爷不仅长得好,手里更是握着大把的权势,就是在他府里当个下人,活得都比现在要好。万一要是被他看上做了七王爷的侍妾……   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日子!   “王爷,兰初见过七王爷。”   成子睿盯着她看了两眼,“你叫兰初?”   兰初心中喜悦,声音就更加甜美腻人了。“王爷若是觉得不好听,可以再给兰初取一个名儿。”   “你也配?”   成子睿冷漠的声音叫兰初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矮个男人瞪了她一眼,低着嗓子的迎了上去,“朝廷今年发放的军饷被丞相贪污一事,本想着明日再去请示王爷,今日在此遇上王爷,不如……”   这话才刚说完矮个男人就恨不得狠狠扇给自己两耳光,他本意是想要巴结成子睿,能以这种方式将成子睿留下那就最好,可是朝廷里这么大的事情哪儿能在青楼里这么随意的谈起,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但又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个机会……男人双眼溜儿的一转,赶紧就说:“对,兰初姑娘唱歌可是一绝,王爷不妨来听听,图个乐解解闷?”   兰初也是个人精,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事情就算听到了也得装作没听见,便直接忽略了上头那话,一脸娇怯的接口说:“齐大人说的是,王爷……不如进来听个曲儿?”   成子睿眸子一冷,心里已经有了杀意。忽的想起一个人,便转身往那边看了一眼。刚才那个位置空无一人,本该好好站在那儿的童玉青早早溜了。成子睿的唇线抿的紧紧,眉心轻轻皱起,俊朗的面容更多了一份冷沉。   被叫齐大人的矮个男人心里咯噔一下,一边反省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一边又纠结自己还能不能再做一回邀请。   “这楼里的姑娘还有比云昭唱得好的?”   这一声冷冽差点儿叫齐大人当场就跪下了,亏得兰初胆子大,赶紧的接了话。“云昭姑娘的歌舞可是一绝,这是楼里所有姑娘都比不得的。可是奴是襄淮人,会唱淮调,这个云昭姑娘可就不会了。”   齐大人擦了一把冷汗,连声应和:“对对对,京城里会唱淮调的人不多,所以下官才敢说兰初姑娘是一绝。王爷您看……”   成子睿冷眸一扫齐大人,眼底的寒霜直接就把他下头的话给堵死了。   “朝廷的事情就该在朝廷上说,齐大人怕是嫌头顶的乌纱帽太大,戴得累了?”   齐大人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下官,下官……”   成子睿冷冷一哼,抬脚直接就往前走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穿着锦靴的脚直接踩在了齐大人的手指上,十指连心,疼得齐大人差点儿没痛喊出声来。   兰初同样惊出一声冷汗,等人走远了才把齐大人给扶了起来。两个人才站起来,兰初的脸上就被甩了一个耳光。   “大人!”   “废物,你勾人的本事儿都哪儿去了,没本事留下七王爷,我要你何用!”   齐大人气得一拂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兰初捂着那半张脸站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   “说我没用,我看你才没用。要不是我站在哪儿,人家七王爷能跟你说这么多话?”   兰初又低声咒骂了两句,心里窝着火的推了房门进了屋,刚要关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人在外头推着门,力气大的差点儿让她摔了个趔趄。   “谁啊!”   童玉青转身将门关上,顺手插上了门栓。兰初只看见个背影,个字虽不高,胜在那身衣服华贵,想着也是个清秀漂亮的小公子。刚挂上笑脸准备迎上去,童玉青一个转身,兰初整个人就愣那儿了。   “你怎么在这?”   “我也想要问你。”童玉青步步逼近,“谁让你来的京城?”   兰初转身走到床榻边,摸出之前藏的那一锭银子,炫耀一般的在童玉青眼前晃了晃。“京城有钱人多,出手大方,只要跟人睡一觉就有这么大一锭银子,我为什么不来。”   她两步走上去夺了那锭银子,“你不是已经嫁了人,怎么又进了青楼?”   兰初脸上立马显出恨意。“别跟我提那个男人!我对他掏心掏肺,可他呢,你前脚才帮我赎了身,他后脚,他后脚就把我给卖了!”   说完这话,兰初又凑了过来。“好妹妹,不如你这次也帮我把身子赎了吧?我也不想着跟男人了,我自己过过日子就够了。好妹妹,你帮帮我吧。”   童玉青眉心拧成了疙瘩,上回帮她赎身用了三百两,那还只是个小地方。这是京城,遍地都是坐地起价的。要想帮她赎身,不得千两百两的怎么够?   她现在上哪儿拿这么多银子?   “你来京城多久了?”   “小半个月吧。”兰初见她没直面赎身这个事儿,神色恹恹的又把那锭银子给拿了回来。“对了,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这身衣裳,也能卖几个钱吧?”   嘴上还说这话,兰初的手就已经摸上来了。童玉青闪身避开,“也卖不得几个钱。”   兰初先是愣了一下,后又嘲讽的笑开了。“当初要不是我把你救下来,你现在早就已经死到那边儿去了。跟我姐姐妹妹这么喊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嫌弃我,现在你跟我做什么脸!”   这一通说完,兰初又上下审视了她一眼,“我们陪客的每天见的都是大爷,哪个有钱有个没钱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就你这一身衣服,先不说挑花,就是这料子也得花不少钱。陈芷凌,你这是在京城里找了个相好的?”   陈芷凌……   再听见这个名字,童玉青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再来京城之前,再进俞府之前,她一遍遍的说服自己一定要忘记本姓。她不叫陈芷凌,她叫童玉青,而真正的童玉青正是站在她面前,刚刚被俞文意上了的女人,兰初!   记忆一下子就飘到了远方,她清楚的记得陈家当日被满门抄斩,家中老奴用自己的女儿偷偷将她换下,陈家三十二口人命就只有一个人逃了。   当初兰初确实是救了她,为还这份救命恩情,她在楼里卖艺,凭着这张脸赚足了三百两,让兰初赎了身跟着相好的男人回乡过日子。   之后的两年,她终于查到当初陈家灭门是京城俞家所为,于是她就顶着童玉青的身份和名字,名正言顺的进了俞府,报仇!   隔壁传来一声高吟,狠狠的将她的神智给扯了回来。她握紧了垂在两侧的双手,面色冰冷,一双眼睛除了仇恨再无其他。   “我给你赎身,赎身之后你马上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兰初来了劲儿,“不用你,我自己想办法。”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我给你的那对手镯,你还我,我拿去卖钱去。”   童玉青神情微妙,“送人的东西哪儿有再要回去的礼。”   兰初笑了,“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娃娃亲你还记得吧?他家有钱,我明天就去找他。”   童玉青眉心拧成了疙瘩。“你那个娃娃亲……你还记得人家长什么样子么?”   “哪儿还能记得。”兰初摆摆手,“我也不奢望人家能娶我,只要他给我钱赎身就可以。不过赎身以后……我打算就留在京城。”   “不行!”童玉青脱口就说。   兰初狐疑的看着她,“怎么了?我留在京城又没抢你男人,更没吃你家粮食,我怎么就不能留了?就你能待在这儿,我就不行?你要是能说个理,我也就听了。你要是说不出来,我还就不走了。”   童玉青咬牙,“你不走也得走!丞相贪污了军饷,这么大的事情那姓齐的也敢在这种场合说,你一个局外人听了也不怕掉脑袋!你要不走,我怕你明天就会没命了!”   兰初毫不在意,拿出帕子擦了擦那锭银子,简直爱不释手。“原来刚才七王爷看的人就是你。既然你也听了这话,那我也算是有个同谋共伙,还怕个什么劲儿?再说,青楼这种地方什么话不敢讲,就是皇帝的事情不也照样传遍了么,怕什么呀。”   童玉青沉沉的看了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外头有两声咳嗽,像极了俞翀。她走到门边轻开一小条缝,见俞翀扶着红柱背着身子的在咳嗽,她打开房门就跑了过去。   “我有事求你。”   此时的俞翀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有些虚弱。“怎么了?” 第032章 赎身   看着俞翀那张脸,童玉青竟有些开不了口。耳边又炸开了兰初刚刚喊她的那一声名字,陈家几十条人命就是毁在了俞家人的手里,这么大的仇恨她忘不了!   偏偏在刚才,她竟然就溺死在了他给的欢爱里,彻底的忘了这份仇恨。   松开的手心又重新握紧,她突然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兰初本来还存着一份希望,这会儿看她突然走了,一颗心瞬间就凉透了。见俞翀一脸愣怔的站在那儿,便走到了房门口靠着。“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是她的丈夫。”   童玉青才走出青楼就已经后悔了,她丢下俞翀这么冒冒然的离开,万一兰初跟他说了什么事情……   急匆匆的又重新进了青楼,瞧见老鸨正跟几个姑娘说话,她稳了稳心神,过去直接问了兰初的价钱。   “哟,兰初这是撞上什么运了,竟然得了公子的眼。”   童玉青厌恶的甩开老鸨满是骚气的身子。“你直接说价钱,我明日就过来给她赎身。”   老鸨眉开眼笑,“我楼里的姑娘可都是最好的,虽然没有云昭这么漂亮,可也是有一技压身,在别的青楼里根本是找都找不到的……”   “是么?那我先去别的楼里瞧瞧。”这种坐地起价的伎俩童玉青以前在青楼里可见的多了,实在是厌了。她转身就走,大有不想掏钱的意思。   老鸨急着将她拦下,“一口价,两千两。”   童玉青冷笑,就先不说兰初那算不得好看的模样,就是她已经在别的青楼里被人糟蹋了这么些年,还能卖得出这么高的价钱?   “嫌贵?”老鸨是个会看脸色的,可她也不缺这点儿钱。兰初就算没被赎身,只要卖点劲儿,四五天就能赚回这些银子了。“嫌贵那就算了,兰初这姑娘我倒是喜欢的很,还不舍得让她走呢。”   “明日我就叫人把钱送过来。”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童玉青一愣,他竟然自己走过来了?俞翀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她也下意识的就抱住他的腰身,撑住他的身体。忽的又想起了那些事情,她猛地收回了手,更是恨不得将他狠狠的推开。   俞翀对她是完全的信赖,只要有她搀扶着,他就能完全的放松。可童玉青忽然收回了手,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差点儿让他摔了下去。   老鸨是不信的,这种信口拈来的话自从做了这行以后她可是听得多了。只是看着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生的俊,现在两个人这么亲密的抱着,一看就是好男色的。既然好男色,干什么还要帮兰初赎身?   “劳烦妈妈叫兰初姑娘准备好,明日这个时候,我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俞翀说罢,揽着童玉青就这么离开了。   出了青楼,庆安赶紧的就迎了上来。见童玉青冷着一张脸,连搭把手都不会,心里头顿时就冒了火。   “你是根木头桩子啊,不会扶一把?简直白眼狼!”   童玉青不置可否,甩开俞翀还搭在她肩头上的手臂,一跳就上了马车。庆安气不过,当场就想要理论。俞翀摁住庆安那只指着马车气得颤抖的手,“回去吧。”   俞府就如刚才他们离开时一样,侧门大开,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回了院子,童玉青直接脱了鞋子躺在了软塌上,她背对着外头,看不见,却能听见两个不同的脚步声。   前头轻飘一些的就是俞翀,后头稍显笨重的是庆安。俞翀进门之后一掌将庆安推开,砰的一声直接关上了房门。外头的庆安显然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连拍了两下门,“你这是什么意思?把门打开!”   “滚回去睡觉。”俞翀冷言一出,庆安还就真的不敢说话了。   听着那道沉稳的步子停在软榻边,童玉青内心一阵复杂。   只听一身无奈的长叹,软榻上一挤,俞翀就卧在了她的身边。   “是不是我弄疼了你,所以你生我的气了?”   她没回答,依旧只是用背对着他。俞翀眼眸渐冷,“那个叫兰初的……是你什么人?”   童玉青心口一紧,“不是什么人。”   “既然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那我也没必要出这个钱去帮你赎人了。”   他翻身坐起,接着就站起来要往床榻走,童玉青猛的转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等等。”   童玉青看着他难得冷硬的侧脸,苦笑道:“我这颗心确实是捂不热。”   俞翀不为所动,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她深吸一口气,“你若是不想帮就算了,我另想办法。”   闻言,他直接就站了起来,一点儿机会都没给童玉青,一步步就回了自己的床榻。   他竟这么走了?   童玉青愣了一会儿,后才在心里狠狠把自己嘲讽了两道。   只不过是睡了两回而已,只不过是个相互利用的人而已。她也是脸皮子太厚,太过矫情了,前头俞翀对她好一些,她现在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如果俞翀不帮她,她上哪儿去找这两千两银子……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童玉青光脚下地,不顾俞翀疑惑的神色,翻箱倒柜的找了套深色的衣服穿上。   “你这是要去行窃?”   “不用你管。”   她转身就要走,手还没触碰到那扇门,只觉得耳边一道劲风,她面前的那扇门上赫然扎着俞老夫人赏给她的那支金钗!   童玉青不敢置信的回头,见俞翀已经下了床,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沿上。   “你以为俞府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这么胡来?”   被人戳破心事,童玉青却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更是挺直了脊背。“谁说我要在俞府行窃,京城这么大,就准你们家有钱?”   俞翀穿上鞋子,一步步朝着她走来。那沉稳的步子就像是踏在她的心口上,每一步都压得她沉甸甸的,差点儿喘不过来气。   “我上次跟你说了那个小金库,你现在就把注意打在它上头了?”俞翀捏住她的下巴,一如在青楼那一刻。“童玉青,你才刚刚得了教训,难道现在还想为了这区区两千两再丢一回信命?跟我低个头,甚至虚情假意的哄哄我就有这么困难?”   心口一窒,童玉青咬牙道:“我要是跟你低头,我要是哄了你,你就给我钱了?区区两千两?我看俞二爷你根本就是拿不出这两千两银子。”   俞翀那双深沉的眸子猛地缩了一下,还未开口,又见她嗤笑一声。   “我看就算了,我还是自个儿想法子。刚刚你去找人的时候我还撞上七王爷了,听七王爷那意思,看七王爷那样子,或许我跟了他……”   “你尽管试试。”   俞翀两手抓着她的肩膀,恨不得就这么将她整个人都提起来。“这辈子你除了我,休想再有别的男人。”   在她的面前俞翀从未显露过这种狠色,见她怔愣的模样,他心又软了下来。“成子睿本就跟俞家是一起的,你要是去找成子睿,那俞家这份仇你就别想报了。规规矩矩做好俞二夫人,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童玉青心头的冲动顿时就冷静了下来,俞翀说的那些她都明白,说要去找成子睿不过就是一时气话,对于成子睿,她避之不及。   “区区两千两,我给你就是。”   俞翀又是一声长叹,冰冷危险的眸子转变为了温柔与无奈。“青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敞开你那颗心。你恨俞家人,我可以帮你。你想要复仇,我也可以帮你。我曾经说过,我除了这个姓之外我跟俞家人没有任何的关系。青儿,我们现在是实实在在的夫妻,你别把我推得这么远。”   他说的尤为真诚,把童玉青说的鼻头发酸直想哭。“那以后那老妖婆打我怎么办?俞文意跟许书媛欺负我怎么办?庆安再给我冷眼怎么办?”   “我护着你,我通通都护着你。只要我没死,我就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她抬眼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眼底不再只有深沉,满是宠溺的眸子里清楚的印着她的影子。她一个人行走了太久,孤独的仇恨了太久,现在突然有个人这么偏向她……   童玉青心动了,对这个男人心动了。   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个人又在软塌上纠缠了一阵,童玉青从那天的生涩疼痛终于体会到了另外一种欢愉。   “不要了……”   她被俞翀折腾的实在没了精力,一手紧抓着被子,一手将他推开,翻了个身,又接着睡了。   俞翀沉沉的看着她,等了片刻,凑到她的脸边轻吻了一下。   “青儿,该起了。”   见她睡得实在深沉,俞翀心底一阵疼惜。昨晚是他太不知节制,她一次次的哭求后才终于舍得放过她,没想到竟然把她折腾成了这样。   “青儿,兰初姑娘……”   童玉青睁开了眼睛,轻轻的翻了个身,半支着身子打了个哈欠,“现在什么时辰了?要么我一会儿先去赎人好了。”   俞翀用被子将她袒露着又被他折腾的满是青紫痕迹的身体裹了起来,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   “兰初死了。” 第033章 有多远离多远   童玉青愣了好久,突然扯了个难看至极的笑。   “怕是你拿不出那两千两,才撒了这种鬼话来骗我?”   俞翀以沉默作为回答,一双黑眸深邃到探查不出一丝玩笑的意味。童玉青傻在了那儿,同样是愣了半天才找打了自己的声音。   “是楼里有人闹事?恩客打架误伤了她?”   他摇头,“没有人闹事,她是被人杀的。整个青楼,独独就死了她一个。”   童玉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浑浑噩噩。她摸着心口,一边难过兰初的死,一边又庆幸兰初死后再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下意识的摇头,“她怎么就死了?”   “说我们走后的半个时辰就有人发现她死在了屋里。”   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那位齐大人口中所说的事情,童玉青指尖泛白,将听来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俞翀。俞翀听完后皱起了眉头,“你昨天真的撞上成子睿了?”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跟你说笑的?”   俞翀目光冷沉,成子睿的城府不是一般的深沉,就算是他跟前的人也不一定能摸透他的想法。成子睿本就对童玉青多上心一些,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不可能这么轻巧的就放她离开。   “听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还能让你走?”   “我自己溜的。”   闻言,俞翀紧皱的眉又深了两道,“以后在成子睿还未注意到你之前你就得有这样的觉悟,别等到他看见你了你才想得起要逃跑。他已经让你逃了一回,下一回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不是说有你护着我?”   俞翀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素净的脸。“我要在你身边自然是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可是……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童玉青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疼惜,心里复杂难言。琢磨了又琢磨,犹豫了又犹豫,她终于张了口。   “我跟兰初……”她停顿了许久,还是把那些事情给藏了起来。“兰初救过我的命。”   轻描淡写。   俞翀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光洁的后背。   “昨晚我不该闹性子,要是我直接开口跟你要银子去赎人,她就不会死。”童玉青离开了他的怀抱,用两只手蒙着脸,闷着声的说:“她家道中落,被爹娘卖进了青楼。辗转几道,好好的姑娘不知道被人糟蹋了多少回。遇人不淑,又白白的骗了一段感情。你信不信,她以前也是个好姑娘,否则她不会冒着险的救我……”   说到这,童玉青已经是泣不成声。自家破人亡后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些脆弱,刚刚心肠冷硬的那份庆幸变成了沉重的悔意和歉疚,像一座大山一样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   兰初才是真正的童玉青,本该是嫁进俞府做少夫人的人,本该也过着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的生活。而她的出现搅乱了兰初的命运,她就是害死了兰初的罪魁祸首。   俞翀的心被扎了两下,动手把她的两只手给拉了下来,亲手为她拭去模糊了一脸的泪水。“傻丫头,她的死不怨你。”   童玉青推开他的手,“是我给她钱赎身,催着她跟着那个男人回乡成亲过日子,没想到那个男人又把她给卖了!是我把她推进了狼窝,是我藏了私心,是我害了她。”   俞翀将她的脑袋又扣回了自己的胸膛上,她的耳朵里就只能听见那怦怦的心跳声。看似瘦弱的身体竟显得这么有力和安全,叫她那颗烂糟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安稳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   “别多想。”   童玉青闷声道:“兰初听到那一番话后就死了,我也听了那番话,他们是不是也要来杀我灭口?”   俞翀目光一凛,“不会,我在呢。”   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童玉青又躺了回去。片刻后就听庆安进了屋,当着她的面直接跟俞翀说:“昨晚兰初死了以后,今早早朝前齐大人也死了。”   庆安停了停,“是不是丞相下的手?丞相一直都是向着太子的,而齐大人又是七王爷的人。两边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会不会在这事儿上做功夫?”   “不会。”俞翀回答的很干脆。“以成子睿的眼线和能力,丞相贪了军饷这件事情他能不知道?但是朝廷里部部相通,牵一发而动全身。军饷一事,大概成子睿也在其中吃了不少。就算他自己没吃到,他手下的人总会吃到的。要是追查起来,他根本就躲不开。既然躲不开,那还闹什么?”   俞翀只是回答了庆安两边会不会闹起来的事情,却没明说兰初到底是谁杀的。虽然没明说,但童玉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兰初是半夜死的,齐大人是早朝前死的,若是同一伙人就根本不会分开时段的杀人。当时齐大人声音极轻,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再无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齐大人是成子睿的人,兰初又是在他们走之后不久就被人杀了,可想而知,杀了兰初的人就是七王爷成子睿。   能做到丞相这个位置的人怎么能没点儿手段?齐大人八成是露了马脚才被丞相给盯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给杀了。   童玉青眸中闪过痛色与赍恨。权势是个好东西,轻轻松松就能要了一条人命,平平淡淡就能抹去所有存在过的印记。她心中恨,恨那些权势,更恨她自己的无能。   她满是冰凉的手忽然被人握得紧紧的,她抬头,恰好撞进了那一眼深邃。俞翀大概以为她满手的冰凉是怕成子睿会对她杀人灭口,唇角扯开一抹叫人安心的笑。   “别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伤不了你。”   她神情恍惚,“你也说了会有疏忽的时候。”   俞翀紧了紧握着她的那只手。“若真是这样,我就跟你一起死。”   庆安打了个寒颤,冷哼了一声又走了。他前脚才刚走,俞翀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童玉青吃痛,想要将手抽回来,俞翀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跟前,“答应我,下次能有多远,你就离他多远。”   七王爷府上。   成子睿才从朝堂上回来,身后带着几个身着官府的大人一齐行至书房。见姿月还在原地跪着,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只是嗤鼻一笑。   听着那一声不屑,姿月的心又狠狠的抽痛了几下。姿月跟了成子睿这么久,他的脚步声自己再熟悉不过。她低着脑袋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等那道熟悉的脚步声行至身边时才磕了个头,敬声喊了一句:“王爷您回来了。”   后头有位大人认出了姿月,啧啧两声道:“这不是姿月姑娘么,怎么在这跪着呢?”   话才说完,身边就有人扯了他一把。那位大人才后知后觉自己多了嘴,赶紧抬头去看着七王爷成子睿的脸色。成子睿冷睨了一眼,冷声说:“自然是做错了事情才用跪的。李大人这么好奇,也可以跪下来问问她。”   说话这个李大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连声谢罪。成子睿抿紧了唇线,不看姿月一眼直接就进了书房。   刚才那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谁再跟姿月说一句,或者再好奇姿月为什么要跪在这里,下一个需要跪地请罪的或许就是他了。   如此,就更加没人敢说一句话了。   一个多时辰后成子睿才跟几位大人议完了事,姿月松了一口气,撑着最后的力气把脊背给挺直了起来。可当那些个大人都走了之后,成子睿依旧没有叫她进去训话的意思。   姿月心里咯噔一下,七王爷是真的生气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姿月整个人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成子睿终于踏出了书房。   “王爷。”   姿月喊的好没力气,要不是府里太安静,怕都听不见这一声。   久久不见成子睿的回应,姿月低头,咬牙道:“姿月知道错了。”   “嗯?你哪儿错了?”   姿月不甘心的紧握着两只拳头,“本该三日就去给俞二夫人换药,姿月没去。”   “你为何不去?”   姿月咬着下唇,力气之大,咬得那片唇一片苍白。她张口时,都能看见唇上那一排深深的齿印。“姿月想看看若是不去给俞二夫人上药,她那伤还会不会好。这么短时间就能把伤养得这么好,姿月怀疑,她那伤是用了黎国皇室所出的玉肌霜。”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成子睿说:“王爷,姿月怀疑俞府里有黎国的人。”   成子睿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冷漠,深沉的眼眸里一丝波澜都不起。“俞老爷子当年富可敌国,死前头那几年更是频繁去黎国走商。当时黎国正乱,宫中的东西被人偷窃一空,玉肌霜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姿月如鲠在喉,把含在嘴里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成子睿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忽然低下了身子,却带着迫人的气息。   “本王吩咐给你的事情你都敢这般怠慢……若有下次,当初本王是怎么救的你,你就给本王怎么死回去。”   姿月连忙磕头。“谢王爷。”   她起身时,身边早没了成子睿的影子。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她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得了松懈,两眼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天已黑,她却依然是躺在书房前,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034章 烟灰烬   这偌大的京城里除了童玉青,就再没人会在意青楼里死了个姑娘。兰初头七这天她藏着心里那份愧疚和悔意,在院子里给兰初烧了些纸钱。没想到那一点点烟灰烬飞出了院外,让早就按耐不住的许书媛找到了借口,跑到老夫人跟前告状去了。   “祖母,我可是托我娘家人去查过了,童玉青她爹娘是年初死的,她这会儿烧纸钱,也不晓得是祭拜谁。上回火烧小厨房那事儿我认了,这回再烧了哪里,我可就不认了。怀香现在还下不了地呢,怎么挨的是一样的板子,她童玉青就能活蹦乱跳了。”   见老夫人不为所动,许书媛又凑了过来,轻柔的给她捶着肩膀,试探着问:“祖母,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可疑么?”   俞老夫人把她的手拉开,显得有些烦躁。“得了得了,多大点事儿。上回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就不知道消停几天?”   许书媛悻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又听老夫人问:“文意呢?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他过来给我请安了?”   说起这个,许书媛心里就一阵气恼,捂着脸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老夫人最近噩梦缠身,整夜整夜不安睡,心里本就烦躁的很。这会儿又听她在这哭哭啼啼的,心里越是待不得许书媛了。   “问你话呢,哭什么哭。”   许书媛心里更委屈了,再看老夫人这态度,又想起上一次的委屈,许家小姐又一次撂了脾气。   “祖母,俞文意整日整日不归家,让我一个新妇独守空房惹人笑话,再这么下去,我也只能回娘家去了。”   老夫人脸色一沉,这是又拿她娘家来压人了?   “说的什么混话,这些要是被人听见还不丢了面子惹人笑话?”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叫张妈出去把俞文意找回来,正吩咐着,就见俞文意大步一跨进来了,像个孩子似的跑到了过去。   “祖母找我?”   老夫人见了俞文意顿时就眉开眼笑,拉着他一连说了好几句话。   许书媛被晾在一边,心里头窝着那团火烧的更烈了。她猛的站起来,转身就这么走了。   俞老夫人脸色一沉,拍了俞文意一下。“愣着干什么,追啊!”   俞文意不明所以,“她又耍什么性子?”   老夫人的脸更黑了些,“你还在这站着干什么,你媳妇儿闹着回娘家呢。”   “反了她!”说罢,俞文意赶紧的追了出去。   许书媛根本就没走多远,就等着俞文意过来追呢。听见俞文意追过来的动静,她才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这是?”俞文意将她一把拉住,一如既往的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本来许书媛就是闹闹脾气,见几个丫头脸红的从旁边跑来,又故作矫情的把他推开。   “我最近太忙,总往七王爷那边走,冷落了我的美人。过几天等我忙过了就好好陪陪你,我俞文意说到做到。”   叫她不搭理自己,俞文意又凑了过去。   “还气着呢?今天我就不走了,这几天我都不走了,我就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哪儿都不去。”说着他也不管这是不是在自己房里,一把捏住许书媛胸上的柔软,淫邪的笑了。“我刚从外头回来带了一身的汗,一会回去沐浴,你来帮我擦擦背?”   一来就说这种不正经的话,又是几天不见,这么三两下他就把许书媛弄的有些受不住了。   许书媛软软的挂在他身上,正想说说这几天被冷落的委屈,突然间就闻见一阵淡淡的胭脂香。她脸色急转直下,猛地将俞文意推开。   “你是不是又去逛窑子了?”   俞文意脸色微变,厚着脸皮的又凑了过来。“说什么呢,我这几天是真有正经事儿。你要不信你去七王爷府上问问,或者你去问问齐大人家的公子?”   提起齐大人家里那位只会花天酒地的儿子,许书媛就更加肯定了他逛窑子的事实。“俞文意!我才刚进门你就这么对我!这日子你要不想过了就直说,我给青楼里那些女人腾位置。俞文意,你今天要不把话说明白了,我……我就要跟你合离!”   一听说要合离,俞文意这才知道这位许家小姐是真的生气了。虽说俞家在京城中地位也不低,可要跟历代就有人从官的许家比起来,俞家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两家结亲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他能更加顺利的入仕为官。他本身没几车学问,自然只能从许家得到捷径。   放眼朝廷,他再找不到能够替代许家的人。   如此,他绝不让合离!   “我这真是正经事儿!男人在外头应酬怎么可能什么味儿都不沾!书媛,你就这么不信我?”   许书媛又不是傻子,更是不会信他的这番狡辩,甩了脸色朝着俞府大门那边就要走。俞文意拦在她前头,好气的哄着:“你也知道齐大人被杀的事情。齐大人是户部尚书,身兼要职,现在他一死,户部就成了两派的香饽饽。进来俞府跟七王爷走的近,岳丈又帮我说了几句话,听七王爷的意思,是想要举荐我上位。”   俞文意说的意气风发,好像这事儿就已经定下了一样。得意之后的俞文意见许书媛还有些怀疑,便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好书媛,等我当上了户部尚书,你可就是尚书夫人了。你是想一辈子做个少夫人,还是想做正二品尚书大人的夫人?”   许书媛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俞老夫人这么有脾气,不就仗着自己是二品诰命夫人么?若是她真的做了尚书夫人,又有娘家撑腰,老夫人在她面前还敢这么拿乔?   这么一想,许书媛便欣喜的搂住了俞文意的脖子。“可这事儿不还没定么?”   俞文意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八九不离十。”   许书媛眼眸一闪,花儿一样的小脸儿又蔫了下去。俞文意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又怎么了?”   将先前跟老夫人说的话又跟他讲了一遍,接着又擦了擦泛红的眼角。“算了,她童玉青有你二叔护着,还有七王爷护着,我许书媛也只能认了这份委屈。”   只听俞文意一声冷哼,“有那病秧子护着又怎么样,七王爷护着又怎么样,只要还在我俞家一日,咱们就有的是法子治她。咱们回房,沐浴沐浴,再好好合计合计这事儿该怎么办。”   ……   当夜。   俞老夫人又被噩梦惊醒,醒来后就再也没了睡意。一双眼睛睁着到了天亮,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外头那两个守夜丫头碎嘴的声儿。   “那个童玉青八成是疯了,天天烧纸。夜风一起纸钱到处乱飞,怪吓人的。”   “要是祭拜家人哪里用得着天天烧纸,我看她八成是心里有鬼。”   “莫非是因为她害死了莲香,所以莲香回来讨命,她才一个劲儿的烧纸钱?”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丫头吓得从地上的通铺滚爬起来。等看清楚了老夫人,又赶紧的跪下认错。   老夫人黑着一张脸,上去直接扇了两个耳光。   “放肆!我这府里干干净净,以后谁再敢说这些有的没的,可别怪我罚的重!”   两个丫头忍着哭,一个人伺候的时间长一些,胆子也大一些,哭着就说:“童玉青夜夜烧纸,好几个姐妹夜里出来方便都被吓哭过了。听说纸钱烧太多反倒是会引来更多脏东西……奴婢知道不该在老夫人跟前说这些,可是再照这么下去,以后姐妹们夜里就真的不敢出门了……”   旁边那个胆子小,更是瑟瑟发抖,瞧着可怜的不行。   老夫人面色冷沉的望着某一处,“好你个童玉青!”   越是年老的人就越是容易听信那些虚无的东西,这几日老夫人几乎天天噩梦缠身不得好眠,现在又听了小丫头的话,老夫人顿时恼怒,一把揪起小丫头,指着前头叫她在前头带路。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将老夫人带到俞翀的院子门口,看着院门口那堆已经烧完的烟灰烬,脸色大变。   “来人!把童玉青给我带出来。若有人阻拦,直接给我打!”   屋里的俞翀在他们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帮着怀中的女人重新掖了掖被子,无奈的叹了一声。   “又给我找事儿。”   童玉青两耳不闻窗外事,舒服的翻了身,接着睡了。   俞翀低笑两声,轻轻放开了她,又慢慢起身靠坐在床榻上。房门砰的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几个家丁冲了进来,看见醒坐的俞翀目光沉沉的看着这边,几个人都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么大的动静,是府里进贼了?”   正说着庆安就跑了过来,还未进门就被几个家丁拧住了胳膊,拦着不让他进屋护主。   “二爷,老夫人要见童玉青,说若有人阻拦,直接打。”   俞翀扯了下紧抿的唇,露出一副无奈。“我这双废腿一个人也下不了地,她又睡得正香喊都喊不醒,要是不着急,就让老夫人先等等吧。”   一个家丁狗仗人势的冲了过来,想要越过俞翀把童玉青给揪起来。俞翀神情轻松的扣住他的手腕,以一只手的力气就把他整个人给挡在了床榻外。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第035章 俞二爷是位好戏子   家丁惊讶俞翀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更加心惊他那双冷得叫人发寒的眸子。   “你,你是装的?”   俞翀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家丁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给捏碎了,张嘴就嚎了一嗓子。童玉青被这一声惊吓醒,下意识的摸出枕头下头的那支步摇,动作极快,照着床榻边上的家丁就扎了过去。   虽然家丁被俞翀捏着手腕,根本就动弹不得,可中间还隔着个俞翀,她手里的步摇就失去了准度和力度,才刚刚扎进了肉里,就在拉扯间给弄得掉在了地上。   俞翀拧眉,将家丁的手腕往外头一甩,冷声道:“我腿脚不好,不代表我双手也残了!”   家丁握着被步摇划破的手臂,一脸见鬼的跑了出去。另外几个见他受了伤,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在门口如临大敌般的受着。   童玉青彻底清醒,扯了扯被子把自己裹了个结实。“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俞翀摇头,“我还没问呢,你就把人给扎伤了。”   “童玉青!”   只听外头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守在门口的家丁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道来。俞老夫人一脸怒容的踏进了门,看见两个人都没下床的样子,一张脸就显得更黑了。   “长辈过来也不下床来迎,没教养!这么多人看着,你们还抱在床上,简直就是下作,不要脸!”   童玉青才听了这话就笑出了声音,“老夫人这话说的好有意思。我跟俞翀是夫妻,怎么就不能在一张床上了?这么多人深夜闯进人家房里,我一个弱女子心里害怕,自然是要抱着我夫君了。”   她边说着,双手就紧抱着俞翀的腰,在俞老夫人看不见的背部,还放肆的捏了捏他的软肉。俞翀浑身一震,低头看她,眼底带笑。   “至于老夫人你说我们没下床来迎你……人家睡得好好的,都被你这几个家丁给吓懵了,老夫人你又是这么冲进来的,我哪儿有机会下床来迎。”   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一只手指着童玉青了半天,才抖出四个字。   “牙尖嘴利!”   看见床榻边上的那只带血的步摇,俞老夫人一把将跟在身后的家丁给拽了出去,指着那步摇问:“是不是她用这个伤了你?”   家丁一看那步摇,刚才被尖锐东西划破手臂的又在隐隐作痛。手臂上的力道又是一紧,家丁这才回了神,紧盯着老夫人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是,就是她用那步摇伤的。”   俞老夫人冷笑一声,还未说话,又听家丁撸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手腕上是一道五指的青紫印记,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家丁恶狠狠的指着俞翀,“是俞翀干的!老夫人,他的劲儿老大了,正经病人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不仅如此,他更是张口威胁,说要是有人敢动童玉青,他定要大卸八块拆骨剥皮!老夫人,俞翀肯定是装病的!”   话音落,俞老夫人狠厉的目光猛地的就射了过来。童玉青心口一紧,连着她抱着俞翀腰上的两只手也下意识的拥紧了他。感觉腰间的力度的变化,俞翀垂眼看着紧抱着他的童玉青,心软了软,眼底笑意更深了。   “你怕是被我吓傻了,我夫君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依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捏出来,恶人先告状,故意给我夫君泼脏水。老夫人何等睿智明理,岂会这么轻易就信了你的话?”   童玉青话里把老夫人给捧了一把,却把家丁给惹急了。   “就是他弄的!刚才这么多人看着呢,奴才绝不敢撒谎。”   童玉青懒懒的支起了身子,又懒懒开口:“要是我没记错,刚才你可是背对着门口。人家最多只能看见个背,哪儿能看得见你的手到底是被谁拉着?再说,你看我夫君这样子,像是能有力气的样子?”   俞翀没说话,依旧是这么靠坐在床榻上。他这张脸虽然是比以前多了点气血,但是整个样子看起来还是一副病态。原本深邃的眼睛此时却变得两眼无神,露出深深的疲态。   叫人不得不信,他就是个有病的人。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七王爷府上的姿月也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就算她眼睛真瞎了,可人家的医术在那摆着呢。随口糊弄你们可以,但是人家敢去糊弄七王爷?”   童玉青这番话叫老夫人慢慢打消了对俞翀的怀疑。现在跟七王爷在一头的人可是自己,照理说他们才是站在一头的人。再者说,不仅仅是姿月,这些年她不放心的换了好几个大夫过来给俞翀看诊,人家确确实实是说他这腿已经废了,身体更是残败不堪。再看他那样子……   这么一想,老夫人顿时又对家丁的话产生了怀疑。   “老夫人!”   “够了!”俞老夫人冷声喝到:“给我滚到外头去。”   家丁被吓得一个激灵,捂着手腕就跑了出去。跑出去后瞧见面相清秀的庆安,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庆安的脸就是一个巴掌。   府里头欺负庆安的人不少,但从来没有人真正动手打过他。这一个巴掌把庆安打的一愣,转过头来时看着面露得意满是挑衅的家丁时,庆安突然扯开唇角笑了一下。   家丁恼羞成怒,又高高扬起了手,“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我看你一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啪!   又是一个耳光,实实在在的打了下去。   庆安紧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打人的家丁。家丁本是气势很足的架势,突然就听见里头的俞翀咳嗽了两声,刚才差点儿被人捏碎腕骨的痛瞬间警醒了他,带着莫名的怯意,家丁才悻悻的收了手。   庆安依旧是抿唇不语,只是垂首的瞬间,眼底晃过与他不相符合的狠绝。   “童玉青,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屋里的俞老夫人突然变得尖锐,看着童玉青一脸迷糊不明所以的样子,老夫人更是恨不得将面前的烟灰烬都倒到她的头上去。   “你要让我说什么?”   童玉青只觉得莫名其妙,就一堆烧尽的烟灰,让她说什么?   “你连天烧死人纸,到底是何居心?我俞府安静祥和的太平日子自你进门之后就都乱了,我看你就是个祸害,你就是个扫把星!”   俞翀面色微沉,“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青儿自从挨了打后就再没离开过这个院子,这些灰烬……老夫人是从哪儿找来的?”   “从哪儿找的?”老夫人脸色难看,转身指着院门口的方向。“就从你这院门口捡的,一大堆!”   童玉青傻了片刻,她只是昨夜在院里烧了一回,现在地上还有印子呢,什么时候又去院门口烧纸了?抬头看俞翀,见他微微拧着眉,童玉青一颗心沉了沉,事儿又来了。   “院门口的,不是我烧的。”   老夫人冷笑,“你这是承认自己烧过纸了?”说罢,声音骤然提高,“将她给我拿下!”   俞翀一把抓着童玉青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很轻又能让人听得见的说:“老夫人因为这些东西就跑到我这里来抓人,是不是太草率了?难道府里现在都不许祭拜先人了?”   “祭拜先人?”一想起近日的那些噩梦,老夫人始终心有余悸。心情一烦躁,就越发的对这两个人看不顺眼了。“她爹娘是年初死的,她现在祭拜的是哪门子的先人?就算是祭拜先人也没这么祭拜的!府里可是有人说她童玉青整日整日的烧纸钱,这哪儿是祭拜先人,根本就是请鬼进门扰我不得安宁!”   童玉青心都凉了半截,俞老夫人竟然还去查过童家爹娘的事情?   担心身份的事情过早的被揭露,童玉青有些心虚,无意识的反握住了被俞翀拉着的那只手。   “她祭拜的是我爹。”   俞翀悠然开口,吓住的却是屋里所有的人。似乎所有人都才突然想起,俞翀可是俞老太爷唯一在世的儿子了。   老夫人更是脸色剧变,她这几日的噩梦,全是俞老太爷!   “这几日我时常梦见我爹,每次都是站在你那个位置……”   俞翀往老夫人站着的地方一指,老夫人打了个寒颤,抬脚一跳蹿到了旁边去。身边几个家丁也听得有些不寒而栗,跟着老夫人就闪到了一边去。   童玉青看得好笑,差一点儿就绷不住的笑出声儿来了。感觉拉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才稳了稳心神,跟着俞翀做出一副忧愁的样子。   “你……他说什么没有?”   俞翀摇头叹息,“我每次问他他都不说,就在那看着我。儿子不孝,不能去他墓前祭拜,就只能叫青儿烧些纸钱。青儿胆子小,都不敢去外头烧,就只能在院子里烧了一点儿。外头放的都是些干的纸钱,突然间着火了,怕不是有什么玄乎事儿?”   “不可能!”老夫人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下子就炸开了毛,“我俞府向来正气,绝不会有这种玄乎事情。”   “这可不好说。或许是我爹在下头没钱用了,或许是他没衣裳穿了,又或者,他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第036章 深宅里常用的手段   俞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面色不改,一副平常语气,可眼里那道冰冷却怎么也抹不掉。老夫人的身子摇晃了两下,一张老脸刷的一下就惨白了下来。   童玉青从这微妙的气氛中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俞翀,见他眼中的冰冷瞬间冷凝。那是仇恨,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莫非俞老太爷的死,也跟老夫人有关系?   或许是心里有鬼,老夫人赶紧的带着人就出去了。被松开的庆安跑了进来,烛火把他脸上的那两个巴掌印子照得明晃晃。   俞翀冰冷的眸心危险的缩了一下,“谁打的你?”   庆安轻松的笑了一下,“不打紧。”   庆安本来就生的白,这两个巴掌印子童玉青看着都觉得疼,照着庆安的性子,还不得趁机闹一闹?可偏偏庆安竟然毫无计较的意思?   俞翀眉心紧蹙,童玉青不了解庆安,越发闹得起劲的在庆安这里只能算是件小事儿,隔天就能够忘记了。而他越发表现出轻松无所谓的样子,那就说明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刻在了心里,可以仇记一辈子。   想到这,俞翀的目光沉了沉,“青儿,你去把这些东西清理出去,看着怪晦气。庆安,你过来帮我换衣服。”   童玉青了然,翻过他的身体下了床,当着庆安的面儿走到屏风后头气定神闲的换了衣服,再把被老夫人带进来的烟灰烬都扫了出去,见天色渐亮,她干脆找了把梯子,爬上了旁边厢房的屋顶。   “你且先忍忍,最近事情太多,你若冒冒然下手恐怕会引人怀疑。”   庆安一怔,恼怒的冲到了俞翀跟前,压低了嗓音的说:“再多的事情也是童玉青搞出来的!要不是她要祭拜什么兰初姑娘,又何必被人逮着这个事情?原来还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要能后悔,我当初就绝不会说她配得上你的话了。”   “就算没有她也还会有别人,你敢保证别人就不会惹出这种事情?庆安,当我们决定走这一步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应该要提前预料到结果。不能改变,但是我们可以防备。那个胆敢打你的人……”   “我自己处理。”庆安一脸固执,“若没有十倍还回去,我庆安就不是黎国……”   “庆安!”   屋顶正看着太阳一点点冒头的童玉青被俞翀这突然提高的声音拉回了神思,片刻之后就见庆安一脸愤怒的走了出来。她怔了一下,这才开始好奇这两个人到底是都说了些什么。   旭日初升,把她的身体照映出了一层朦胧的美。俞翀走到窗边,看着这么一个童玉青,忽然就笑了。   见他冲着自己招招手,童玉青利索的又从屋顶顺着顺着梯子爬下去,三两步蹿到窗边看着他,一脸的兴奋。   “你能爬上去么?我竟没想到你这院子还能看得到这么好的景色。”她指了指那边还未撤下去的梯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兴奋劲儿顿时就被浇了一盆冷水。“算了,你这个身体还是别沾露水的好。快些进去,一会儿受寒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的感受着脸颊上头那两只手带来的温热。   “这院子虽然偏一些,但是风景确实最好的。你让我别沾露水,那你呢?清早还很凉,这么爬上屋顶要是受寒了,你叫我怎么办?”   原本冰凉的小脸儿瞬间有些臊红起来,她挡开俞翀的手,别扭的为他的温柔找着借口。“我看你就是怕我受寒了以后把病气都过给你。”   “你要这么想也行。”   她抿着唇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庆安。“庆安他……”   “这么大的人了,不用管他。倒是你,以后在府里走动要多留心许书媛。”   童玉青一愣,一下子就抓到了他话里的东西。“你是说,门口难些纸是许书媛烧的?”   俞翀没直面回答她的话,又说:“老夫人那边只怕还会有别的事情,你也要多留心一些。”   童玉青想着老夫人离去前的那副脸色,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   老夫人刚回了自己院子就大发了一通脾气,俞文意挽着许书媛前来庆安,瞧见满地的狼藉,都心惊的对视了两眼。   “祖母,是谁惹得祖母生气?孙儿把她抓过来,也叫祖母好好出出气。”   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凌厉的目光又落在了许书媛的身上。   许书媛压下那份心虚,不解问:“祖母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书媛做错了什么?”   俞老夫人脸色难看,“俞翀院门口的那堆值钱是不是你们叫人过去烧的?”   许书媛还有些心虚,俞文意显出一副疑惑的样子,“孙儿也听说那些纸钱的事情了,怎么,祖母怀疑这是我们做的?”   老夫人不说话,可一双眼睛却洞察在两人之间。俞文意余光扫了一眼许书媛,见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中嫌弃,拧眉道:“祖母怀疑的太没道理,七王爷那边我再多多努力就能拿下户部尚书,非得要去弄这些晦气东西做什么?”   “七王爷那边有信儿了?”   说起这件事情,老夫人立马就将那堆纸钱的事情给忘了,拉着俞文意一脸骄傲与满意。   俞文意含笑的应答着,一边又给许书媛打了个眼色。许书媛会意,过来给老夫人捏着肩,夫妻俩一会儿说说七王爷,一会儿又提一下许家的助力,更绘画着坐上尚书一职之后的美好生活。   他们这副样子更是让老夫人笃定那堆纸钱就是他们所为,可俞文意话里的意思她也明白,自己孙儿能有这番作为,出了俞家与七王爷的关系之外,更有许家的助力。   要是真的追究,这事儿可就不能再追到许书媛的身上了。换句话来说,现在她对许书媛还要更好一些。   可是她的梦,还有俞翀的梦……天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巧合?未免太玄乎了一些。   老夫人只觉得头疼的紧,心口处更像是有把刀悬在上头,叫她害怕的紧。她捂着心口深深呼吸一声,吓得俞文意脸色大变。“祖母你怎么了?”   老夫人摆摆手,“无碍,我就是累了。”   俞文意从小就是老夫人带大的,感情自是深厚。再说,俞家在他成为尚书之前还得靠着老夫人二品诰命夫人这个御赐封号来显得自己家的尊荣。要是老夫人突然有了什么意外,他俞文意还有什么靠山!   想到这,他不容有疑的下令去喊大夫来,不想又被老夫人给拦了下来。俞文意好说歹说,没说动老夫人看大夫,倒是让老夫人的心里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祖母,我看他就是故意包庇童玉青!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他乱说,正好就撞上了祖母的噩梦。”   俞文意张口就否定了老夫人口中的玄乎事儿,旁边的许书媛眼眸一转,轻喊了一声:“祖母……”   俞老夫人正在烦心上,许书媛又只喊了前头没说后头,正在心烦的她抬头一看,两道目光交织在了一起。老夫人想起火烧小厨房时答应了许书媛的那些事情,张口便说:“书媛,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得找个道士来家里看看,若是真没什么问题那是最好,可如果这是祖父托梦……”   俞文意又不蠢,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当即就上道的说:“从童玉青来了之后咱们府里就没安稳过一日,依我看大概就是她的命数跟祖母你相克。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将她直接撵出去就行了。二叔要是舍不得,跟她一块儿走也行,从此生死有命,再跟俞府没有一点儿关系!”   好计谋!   老夫人显出疲态的眼睛顿时又亮了亮,整个人因为兴奋而显得精神了不少。“那就这么办。文意你总在外头跑,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俞文意将这事儿应了下来,当天下午就将事情给办妥了,隔天,他就把人领回了府里。   老道士看着倒是仙风道骨,进府之后就对府里的风水一阵吹嘘。再看着某个方向喃喃自语,接着便哎呀一声。   “此方位大煞,不吉,恐有祸事。”   俞文意眉梢一挑,指着俞翀院子的方向,故意问:“道长所说的,可是那个方向?”   ……   童玉青知道老夫人还会挑着事儿的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动静。看着站在院门口的那一档子人,她嗤笑道:“今儿来这么多人?这会儿又是什么事?我这两天可没烧过纸了。”   “道长,你看那煞星可是她?”俞文意站出来指着院中的童玉青,问着道长。   道长掐指叨咕一阵,目露凶光。“就是她煞了老夫人的命格!”   童玉青又是一声嗤笑,这种深宅里常用的手段,她听得多了。   俞文意冷哼道:“祖母大寿在即,偏偏你这个哀星捣乱,扰了府中安宁,气得我祖母两天下不了床。要是还留你在府中,我祖母还不得被你克死?”   “这话可是你说的啊!诅咒你祖母,我看她下不了床都是被你给气的。”   俞文意脸一黑,“牙尖嘴利!”   他张口就喊了几个身材雄壮的家丁,要将童玉青就这么丢出府去。几个家丁才刚站出来,就见庆安扶着俞翀从里头走了出来。   “谁敢动我青儿?”   老道士狗仗人势的一哼哼,一抬眼终于看清了走出来的人。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松,竟将托在手上的罗盘给扔在了地上。俞文意不明所以,“道长?”   老道士指着庆安,满目惊讶。“他竟是……” 第037章 你府中有贵人   俞文意以为他指着的是俞翀,顿时起了劲儿。“道长你看出什么了?是不是我二叔的命格也与我祖母的相冲?”   老道直直看着庆安,眼中的惊讶又变成了疑惑。   一个俞府的下人,怎么会……   庆安搀着俞翀的手骤然一紧,心底已经有些慌乱起来。俞翀目光微沉,招手将童玉青唤到身边来,虽然是一副虚弱的面相残败的身体,但是他的声音却比平日里要高一些,叫人看出几分气势来。   “这位道长说青儿的命格与老夫人相冲,那道长且说说青儿的生辰八字,我看看有没有错。”   老道这才想起来自己被叫来俞府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立马念出了俞文意一早就给他看过的生辰八字,才刚刚说完,就见俞翀摇头。   “错了,青儿是辰时生,不是卯时。时辰不对,你测的自然也不准。”   老道下意识的就去望着俞文意,俞文意在一瞬间的难堪后,瞪眼又说:“当年童玉青满岁的是祖母还抱过她,就你们这一场婚事祖母也特地去查过她的生辰八字,不可能错!”   俞翀目光不移,始终都只是放在老道士身上。   明明是个虚弱体,可那一双眼睛却锐利的叫人不敢忽视。老道不动声色的往俞文意的身后挪了挪脚,就听俞翀又质问道:“那就是道长记错了。不过我看着道长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若是没本事,我们俞府的小公子也不能找你来做事。”   这一声“做事”更是把老道的心给提了起来,要是放在别人家,或许他糊弄两下就过去了。可刚才看见庆安紫气缠身,似有真龙,老道心里没谱,他到底该站那边儿呢?   “既然道长有本事,不如也说说我的命格。我最近时常梦见我爹,劳烦道长将我爹从下头请上来,问问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俞文意倒是满腔的底气,“道长,你就把我祖父请上来,我也想问问,到底是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个扫把星他才夜夜给我祖母托梦!”   “胡闹!”   许书媛搀着老夫人赶过来,正好听见这一句话。老夫人脸色剧变,甩开许书媛的手冲到俞文意跟前,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混账东西,你跟着他们瞎闹什么?”   俞文意经老夫人一骂,把嘴上的话都给咽了回去,只能用一双眼睛怒瞪着俞翀那边。   老夫人冷冷一哼,走到老道身边虔诚发问:“道长,可看出问题来了?”   老道心又犹豫,老夫人又催促了一遍,刚要说话,就听俞翀先开了口。   “道长说我妻是煞星,可我叫你算我的生辰八字你又算不出来。我看你根本就是没本事,根本就是撞骗诬陷我妻!”   面对俞翀厉声斥责,老夫人暗暗心惊。曾经俞翀连说句话都要累个半死,怎么现在这么有底气了?难不成冲个喜,还真的就把他的病给冲好了?   绝不可能!   老夫人眼底一闪狠色,要是自然生的病或许是能冲得好,可俞翀身上这病,可是她下的药!若非是他自己察觉换了药,否则他这病就绝不能好!   这么一来,老夫人对昨晚家丁的说法又可信了两分,心底顿时起了杀意。   “她童玉青进门之后我俞家就开始不安生,这是事实!要不是煞星克我,府里怎么可能这么乱?俞府向来讲规矩,容不得她这么作乱!”隔着一个院子,老夫人指着童玉青就狠狠骂着。“我今天就是要撵她走。你要是心疼她,舍不得她,那就跟她一块儿走!”   童玉青心头一紧,当着外人的面她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撵自己走,看来今天她是难脱身了。   “这么多年了,老夫人你还是这么待不得我?”俞翀苦笑,忽然抬起了手,指着许书媛大声道:“你说青儿进门后俞家就乱了,那么许书媛呢?许书媛可是跟青儿同一天进的门,或许就是她跟老夫人的命格相克呢?”   许书媛脸色大变,声音尖锐道:“你胡说八道!”   童玉青抿着的唇线弯了弯,俞家人内斗,她最是乐见其成了。   “是不是胡说八道算一卦不就知道了?”俞翀冷笑,“道长,当着大家的面儿,你算算吧。”   老道愣了一下,转头见老夫人眸光锐利的看着他,怕是不好再糊弄过去了。他看了许书媛一眼,捏着指头算了一卦,命格平常,碌碌一生而已。相反,被俞文意通了气让他诬陷的那个童玉青,命格还要显好一些,人上人不好说,但是将来定是一生尊荣。   再看庆安周身的紫气……   “道长,你可要如实说。”   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威胁,听得老道心口一颤。一边是真龙贵人,一边又是给钱的金主,哪边都不好得罪。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直沉默的童玉青接了口。“道长你怎么不说话了?怕不是根本就不会算?或许你也算出来,许书媛就是那个煞星。只因为她的娘家厉害些,只因为你收了她夫家的钱,所以不敢说话?”   “童玉青你再瞎说一遍?信不信我上来撕了你的嘴?”   看着跳脚的许书媛,童玉青竖起手指放在唇上。“嘘,注意你的身份,顺带也注意一下,我们之间的辈分。”   许书媛气得浑身发抖,一脸梨花带雨的揪着俞文意的袖子。“文意你让他说,究竟谁是煞星!”   俞文意阴鸷着眉眼,“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道长你说,这里到底谁是煞星?”   见那老道把鬼鬼祟祟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俞文意,童玉青又提高了声音。“道长你往前头点儿站,别让旁边的人影响着了你。”   老道后背一阵阵发凉,要是再不显出点儿本事,他这到手的银子可不就得飞了?   看他磨磨蹭蹭,一点儿也没有江湖人的干脆,童玉青直言直语:“招摇撞骗,我看你根本就没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何须别人发问,直接就将人家心里想问的事情都说完了。就你这样的,走出去也不怕被人打死。”   她话中有话,听得老道心神一紧。早知道有钱人家的钱不是这么好骗,可他还是贪了心。要是俞老夫人认定了他是骗钱的,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本来是有几两本事的老道偏偏被童玉青给激得来了脾气,指着俞翀身边的庆安就说:“我招摇撞骗?要不是不敢冒犯此处的贵人,我一早就……”   俞翀眸光一凛,往前一步错在庆安前头,将庆安整个人都遮在了身后。童玉青微微一怔,也往前头迈了一步,看着像是搀着他,其实是更好的将庆安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突然就有家丁认出了这个道士,私下小声议论他在京城里骗了多少多少人。声音虽然小,可那些话却一字不漏的传进了老夫人的耳朵里。俞老夫人脸色铁青,冲着俞文意压低了嗓音的骂着:“这就是你办的事儿?简直废物!”   俞文意被骂的面如白纸,立马喊了人将老道给压了下去。   “老夫人,你府中有贵人,紫气东来,是大吉……”   见老道还在嚷嚷,唯恐他出府后会多嘴惹人闲话,便叫人塞了他的嘴巴,更亲自把人带到没人的地方,给家丁打了个眼色,叫人做的干净一些。   老道一走,童玉青就缓了口大气。被两人遮在身后的庆安神色复杂,俞翀维护他是理所当然的,可童玉青怎么也这么帮着他……   许书媛不甘心的看着里头,“祖母,文意也是被那老道给骗了,满嘴胡言乱语。说什么贵人,我倒是没看出来哪里贵了。”   童玉青往前一站,“我自然是贵人!我夫君在我进门之前一只脚都已经迈进了棺材,现在他什么样儿你们也看见了。如果我是你们口中的煞星,我夫君岂不是在我进门那天就得死了?再者……”   她将目光移到了老夫人身上,意味不言而喻。   俞文意恼羞成怒,“你想说七王爷?七王爷在之前就跟我俞府往来已久,跟你有何关系?”   这回童玉青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偏偏就是这抹笑叫老夫人十拿九稳的心又狠狠的颤了颤。七王爷到底对童玉青是个什么态度,她到现在都没看明白。   童玉青这种模模糊糊的态度瞬间就叫老夫人抓到了把柄,当即铁青着脸的骂道:“嫁了人就得守德,你既然嫁给了俞翀,还念着七王爷做什么?童玉青,你到底有没有脸?”   站了许久的俞翀早已支撑不住,可又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弱了气势。他将童玉青拉到自己怀中,瞧着是自己搂着她,其实反而是她撑着自己。   “七王爷?青儿什么时候说了七王爷了?老夫人这断章取义的本事可真是厉害。七王爷明哲善独身,你们竟敢这样毁他清誉。若是让七王爷知道了,只怕他要生气。”   老夫人恨得跺脚,指着俞翀就骂道:“你现在也长本事了,以前半死不活的人现在都有力气站在这里跟我回嘴了,动不动就拿七王爷压我,七王爷又如何?这里是俞府,我才是这家的当家主母!”   俞文意眼底露出得意,余光瞥见后头站着一个人,他扭头一看,差点儿没脚软的摔下去。 第038章 动手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姿月已经站在了几个人的身后,将刚才这一场闹剧尽收眼底。俞文意凑到老夫人耳边喊了一句祖母,俞老夫人被俞翀气得不轻,更恼俞文意的不争,直接开口就骂了过去:“叫什么叫?你祖母都要被人给踩在脚下了!”   俞文意一阵难堪,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只能朝着那边开口:“姿月姑娘。”   老夫人浑身一僵,顺着那边望过去,果真就看见姿月在那站着。心一沉,又拉不下那张老脸来对刚才说出的话圆个好听的说辞,只能死记着自己是这个府里的当家主母,面色不善的看着姿月问:“姿月姑娘今日进府,又有何事?”   姿月不理她话里的不悦,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王爷叫我过来给二夫人看诊的。”   老夫人心里懊悔的要死,当初忙着巴结成子睿,便吩咐下头的人只要姿月进府就不用阻拦,由着她出入,童玉青的伤好了之后姿月也再没来过,老夫人更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今天姿月突然就过来了!   姿月当着众人的面儿一步步的走过去,正要往里头进,就见许书媛横跨了一步,挡在了自己面前。   “姿月姑娘大可以回去了,童玉青现在好的很,不需要再看诊了。”   话才说完,许书媛的手就被老夫人给拉了过去。老夫人刚才还被刺激的满是愤怒的眼睛倏忽的又亮起了算计的光,“书媛,姿月姑娘是听从七王爷的命令,你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许书媛后知后觉的点头,错身到一边让姿月进去。   姿月将两人的神情动作都看在了眼底,唇角嘲讽的勾了一下,又淡定自若的走了进去。   童玉青一时间拿不准成子睿到底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俞翀。俞翀朝她点头,沉稳的叫人安心。   姿月来到童玉青跟前,洞察般的上下审视着她。童玉青大方笑道:“姿月姑娘的药确实有用,玉青现在已经能跑能跳,确实是不用再看诊了。”   院门口站着的许书媛听的是火冒三丈,她能跑能跳,可是同样挨了打的怀香还在床榻上躺着,天天疼得要死要活。不管换了多少药,那伤几乎是不见好!   许书媛打了主意,一会儿也让姿月去给怀香看看。姿月是七王爷的人,而她可是俞府的孙媳妇儿,许家的嫡亲小姐,这么一个关系,姿月也不好推脱。   “这是王爷让姿月来看的,姿月要是没给二夫人看到诊,回去王爷可是要罚的。”姿月一把抓住了童玉青的手,似乎是在这就要把脉给诊了。   童玉青吸了一口凉气,姿月用了死力气,紧紧的锢着她的手,血液不畅,把她那一只手给涨得青紫。   “看诊而已,你这么抓着我干什么?”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童玉青又重重吸了一口气。姿月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她的皮肤里,掐的她一阵刺痛。   嘶!   童玉青心头大火,觉得姿月的针对简直是莫名其妙。她松开了搀这俞翀的那只手,转而去掰开姿月的手。而失去了重心的俞翀身子不稳,晃了两下才又被身后的庆安给扶稳了。   俞老夫人站在院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的她听不见童玉青跟姿月的交谈,更没看见两个人之间的纠缠,但是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俞翀的踉跄趔趄。   心里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层,老夫人干脆抬起步子进了院子,不容置疑的开口吩咐:“既然姿月姑娘过来了,那就劳烦姑娘也给他看看,怎么一会儿能走一会儿又卧床?要是他这病是装出来的,那他就是戏弄二品诰命夫人,我梁金凤绝饶不了他!”   童玉青心口一窒。虽然知道俞翀在这种事情上自有解决办法,可是她在听见这番话后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担心。   明明刚刚还对俞家人的内斗心爽不已,现在竟然又为俞翀担心起来?童玉青突然意识到她现在对待俞翀已经不是当初的感觉了。   心突然就颤了颤,她怎么能喜欢上俞家的人……   姿月可管不了这么多,她看了俞翀一眼,又拉着童玉青的手腕就往屋里走。“那就进去诊吧。”   俞翀一把拉住童玉青的另外一只手,“何必进去,就在这诊吧。庆安,你进去端几个凳子出来。”   庆安皱眉,“二爷你一个人站不住,要不还是进去?”   俞翀把目光落在童玉青的身上,“有青儿,你去吧。”   童玉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亮了一下,冲着俞翀柔声说:“让庆安扶着你吧,我去端几个凳子来。”   她转头去看着姿月,扯了扯被姿月紧紧抓着的手腕。“姿月姑娘,我又不会跑了,你这恨不得把我手腕给拧断的架势是做什么?”   姿月暗暗咬牙,还真的就松了手。   童玉青也松了俞翀的手,转身就进了屋子,看着手腕上的印子,心里是把姿月往上八辈的亲戚都骂了个遍。一扫屋里那八仙桌下的几个凳子,倏然狡黠的笑了一下。片刻之后她抬了几个凳子出来,先扶着俞翀坐下,又在他的身边随意的放了两个凳子。院门口的俞老夫人走到挨着俞翀的一个空凳子,一屁股正准备坐下时,童玉青竟然一个抢先就坐了下来。   见所有人都一脸要命的看着她,她反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怎么了?我还不能挨着我男人?”   俞老夫人脸一僵,在姿月面前不好再失礼第二回 ,只能把这口火气给强压了下去。许书媛会看脸色,又把另外个空凳子端了过来,放在俞翀的另外一边。   “祖母,这边凉,你到这坐。”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走到那边刚坐下,就听童玉青说:“老夫人小心,夫君院子里的东西年久失修,不牢靠,老夫人可得轻点儿坐,别摔了。”   “童玉青你安的什么心!”   许书媛才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哎哟一声”,俞老夫人身下的凳子腿就断了一只,老夫人就这么从凳子上滑了下来,狠狠的跌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摔得愣住了。   “祖母!”   许书媛跟俞文意大惊失色,赶紧的上去要拉起她。估计是闪到了那把老腰,又或者是跌伤了屁股上的骨头,老夫人起都起不来,只能在地上哼哼个不停。   童玉青没憋住,当着众人面就笑了出来。俞翀看着她,眉眼里也带了笑。   姿月一愣,赶紧的走到老夫人那边去,亲自给她看着伤势。确定并无大碍后,她才叫人先把老夫人送回去。   “童玉青你竟敢……”许书媛一边扶着老夫人,一边看着笑得张狂的童玉青,“你竟敢戏弄二品诰命夫人!”   “我哪里戏弄她了?”童玉青收了笑,一本正经道:“这凳子都是我夫君四岁那年就置在屋里的了,几次说给管家更换都没人带理的。十几年的凳子还能有好的?再说,那是老夫人自己选的凳子,关我什么事儿?”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这么大一个院子难道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拿不出来么?你就是知道这凳子有问题,否则你怎么不来坐这个?我看,这就是你动的手脚!”   “我说了,我要挨着我男人啊。”童玉青扭了扭屁股,身下的凳子咯吱咯吱响个不停,“我坐着的这个也是坏的,怪就怪老夫人太用力了,不然这凳子还能撑一会儿呢。”   “够了!”俞文意黑了一张脸,“童玉青,要是我祖母真的伤了哪里,我跟你没完!”   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跌散了,浑身疼的厉害。心里是恨不得一刀刀的把童玉青给扎死,可她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姿月拧着眉心,一遍遍催促着,俞文意这才赶紧的叫人把老夫人给抬了回去。   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一档子人都走了出去,童玉青才终于憋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俞翀依旧是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你这么戏弄她,她以后就更加不会放过你了。”   童玉青的笑意渐渐冷凝在了嘴边,“我本来就是打着要把俞府闹个鸡飞狗跳的主意,她不放过我,我更加不会放过她。”   老夫人这边却被折腾的不轻,一会儿被银针扎了几个穴道,一会儿又被推揉几下,疼得她差点儿没缓过来气。   俞文意心里着急,等姿月出来之后才急急问:“再过十几日就是我祖母大寿,到时我祖母能不能好?”   姿月听了心里直想笑,不问老夫人的身体,竟然先问能不能过寿?她在成子睿那边倒是听过俞文意想争户部尚书位置的事情。而二品诰命夫人办大寿,那可是拉关系结帮派的最好契机。   “老夫人只是年纪大了猛地这么一摔才有些受不住,这几天好好休养,我稍晚一些会让人送药过来,每日敷上稍加推揉,十日就能好了。”   俞文意悬着的心刚刚才才放了下来,又听姿月问起了那个道士。   “那道士说你府中有贵人……”姿月停了一下,“那道士在哪,我要带回王府去。” 第039章 横竖看着都是贱人   俞文意有些谨慎,“一个胡言乱语的江湖术士随口胡诌的话你也相信?还想将他带回王府,姿月姑娘想要干什么?”   “就是想问几句话罢了。”   俞文意脸色不善,姿月也就算了,她是成子睿的人,他奈何不了。可是那老道如果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他们俞府还有什么脸面?这么多人争户部尚书与一职,这么紧张的时候一点点火星子都能把先前铺的路一把火都给烧没了,他能有这么傻的把那老道给交出去?   再说,刚才他可是做了吩咐,这会儿老道只怕早没命了。   “那道士前几日就在府门口徘徊,叫人问了之后就开始满口胡诌。刚才姿月姑娘也见了,那老道根本就没什么本事。要不是他先胡言乱语,我祖母也不至于摔了这么一跤。我已经叫人将他打了一顿扔出府外,我想现在那道士应该早离开京城,不知去往何处了。”   这边刚说完,就见许书媛朝着这边疾走了过来。俞文意心口一紧,抓着她就问是不是祖母的身体又不好了。许书媛担心姿月就这么走了,干脆先把人留了下来。   “姿月姑娘先等一下,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   见姿月点头,她才又柔声的劝着俞文意。“祖母现在正是烦心的时候,你这几天又不着家,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好好陪陪她老人家,她心里也能有个安慰。”   停了停,许书媛又把俞文意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还有那道士的事情你可要好好跟祖母解释解释,别让祖母误会了你。等她心情好一些了,你再跟她商量商量十几日后的大寿……”   俞文意双眼一亮,只记得她后头那一句话,匆匆告辞了姿月,心急如焚的又跑进了老夫人的房里。   姿月还想要张口要人,没想到许书媛就着急的先开了口。   “劳烦姿月姑娘帮我那婢女瞧瞧,她也挨了一顿板子,药也换了不少,怎么就是不见好。偏偏她童玉青才半个月就能跑能跳……怀香从小就跟着我,我待她情同姐妹。只要怀香那伤好了,姿月姑娘想要什么都行。俞家没有的,我许家一定能给你办成了!”   姿月停下了脚步,“少夫人不必这么说,医者父母心,姿月也不能见死不救。你那婢女在哪?”   许书媛心中一喜,将姿月带到了怀香的屋里。怀香不能下床只能趴在床榻上,下人的床铺又没主子的软和,这么一段时间的折磨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许书媛看的心疼不已,更是把童玉青恨得要死了。   姿月上去掀开被子,一阵腐臭味儿呛得她连连皱眉。许书媛神色大变,怀香腿上的伤别说恢复,简直都快要烂了。   “怀香……”   主仆二人嘤嘤嘤的抱头痛哭了一阵,姿月被哭声烦的有些不耐,“少夫人还是先放开她,姿月才能给她上药。”   许书媛这才赶紧的把怀香放开,见姿月一点点的帮着怀香把腐坏的地方做了清理,又重新上了药,用干净的棉布轻轻覆盖在上头。   “我这回出来没带什么好药,一会儿我会叫人送到少夫人这里的。”   许书媛喜极而泣,连声谢过。姿月收好了自己的东西,终于开了口。“我想问少夫人要一个人。”   “先前我已经应了姑娘了,姿月姑娘想要什么人直接带回去就是了。”   “我要那个道士。”姿月深看着许书媛,“但是俞小公子似乎不大想交人。”   许书媛神色变得微妙,“姿月姑娘要那个道士做什么?”   姿月见她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转身就走了出去。许书媛一想怀香的伤还得靠着七王府的药,这会儿要是得罪了姿月,那怀香的伤岂不是永远都好不了,一辈子都得瘫在床上了?   这么一想,许书媛不容有疑的就追了上去,将姿月拦了下来。   “不是我夫君不想交人,可今天这事儿实在是荒唐。”说到这,许书媛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泫然欲泣。“不知道姿月姑娘看到了多少,童玉青那一口铜牙利齿,把黑的说成了白的,我堂堂许家小姐都被她讲成了煞星。我夫君听信那道士的谗言,把祖母戏耍成这样,这些事儿要是传出去,俞家跟许家还不得遭人笑话?”   “少夫人误会了。”姿月开口道:“我看那道士并非全是胡说,我只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他而已。至于今天的事情,姿月什么都没看见,更是什么都没听见,我只是想要问那道士几句话而已。”   姿月加重了最后这一句话的语气,见许书媛还是不情不愿犹犹豫豫,脸色顿时冷沉下来,嘲讽一笑。“没想到俞许两家的人心思够紧的,既然不愿意,那姿月就回去了。”   许书媛见她真的要走,急的脱口道:“那道士怕是已经死了。”   姿月顿住脚步,猛地回身。“什么?”   许书媛破罐子破摔,将俞文意的意思说了一遍,姿月听了是心头火大,就俞文意这样的也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简直笑话。   许书媛见姿月脸色不善,又说:“俞文意跟我提过那道士的一些事情,或许我知道姑娘想要问的事情呢?”   姿月抿唇,定定的看了她好几眼。   “那道士所说的贵人,是谁?”   提起这个许书媛就有气,“童玉青说她是贵人,我倒是看不出她哪里贵了,横竖看着都是个贱人!”   姿月拧眉,“我看那道士往前头指了一下,你看见他指着谁了?”   许书媛想了想,“当时他们三个站在一起,他指的……是俞翀吧。”   姿月觉得不对,她当时虽然没跟那倒是站在一起,但是她能肯定,那道士指着的根本就不是俞翀。心里快速的闪过几个念头,她抓起了许书媛的手,又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一直到了俞翀的院门口,姿月才停了脚步。许书媛扭头看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姿月先撤回了自己来时所站的位置,又叫许书媛站在那道士的位置,按着道士所指的方向,抬手指着前方。她走到许书媛的身后,脑子里回想着俞翀三人所站的位置,顺着许书媛的手望了过去……   “姿月姑娘还有事儿?”   童玉青端着个药碗从屋里出来,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眼前快速的晃过先前那一场闹剧,那道士也是这样,站在院门口指着庆安说贵人……   心口一颤,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许书媛在看见童玉青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收了手,接着便回头去看着身后的姿月。姿月嘴角噙笑,眼底又是一片冰冷,看的许书媛心惊不已。   院中的童玉青稳了稳心神,放下那药碗快速的就走了过去,似是没看见许书媛,冲着姿月一脸感激。   “从姿月姑娘叫我们捡出那两味药之后,我夫君的身体就一日比一日好了。”童玉青笑得真诚,更是直接拉起了她的手。“姿月姑娘是我们夫妻的恩人,七王爷更是厚德,大恩不言谢,玉青只能下辈子来还了。”   许书媛愣了一下,上回老夫人要叫怀香把俞翀药里的两样东西换过来,结果还没下手小厨房就着了火,那两味药材摆明了是有问题。而现在童玉青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姿月一早就发现了药材的不对劲,知道俞翀的病是老夫人下的手?   姿月既然知道,那七王爷不是也知道了?   许书媛越想越心惊,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那边去,好好跟俞文意和老夫人商量个对策。   姿月将手给抽了回来,往许书媛身上看了一眼,冷冰冰的一双眼眸里一闪过威胁。   “如此便好。二夫人好好照付俞二爷,姿月就先告辞了。”   说吧,姿月自己就朝前走了。许书媛狠狠瞪了童玉青一眼,也跟着走了。   童玉青一直站在院门口,直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才跑回了屋里,把刚才看见的事情跟俞翀说了一遍。   庆安正好在屋里,听见这番话后立马就坐不住了。   “我去叫人杀了她!”   “她可是成子睿的人。”俞翀将他喊住,“姿月谨慎小心,成子睿比她还要谨慎小心。如果你冒冒然下手,那岂不是直接告诉了成子睿是俞府的人下的手?到时候追查起来,恐怕不好办。”   庆安急了,“她回去之后肯定会跟成子睿说起我的身份,到时候追查起来,更加不好办!”   童玉青插了嘴,“你有什么身份?”   紧张的气氛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童玉青的目光从庆安移到俞翀,见他确实是不想开口,冷冷一笑,“那行,你们哥俩商量着,我就不碍眼了。”   她转身就走,左脚踏出门口的时候听见俞翀轻叹了一声。她有意放慢了动作,但除了那一声叹息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童玉青堵着气的出了院子,站在院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那老道和许书媛的动作。她找准位置望向里头,隔着一个院子,恰好看见站在窗户边正背朝外头的庆安。   庆安,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040章 吹软风的福气   姿月回了王府就要去见成子睿,府里遇见几个多嘴的丫头,一言一语的说着半个时辰里的那件大事儿。她留心的听了几句,再没忍下去,直接跑到了成子睿的书房前,缓了缓微喘的气息,开口求见他。   “俞府去回来了?”   成子睿都没让她进书房,只有冰冷的声音从门后传出。姿月一双剪水秋眸黯淡了下来,“去过了。”   “如何?”   听着这两个字,姿月心里是复杂难言。她知道成子睿问的不是别人,是童玉青。   姿月低头看着被太阳映在地上的影子,松开的拳头又重新攥得紧紧的。“她身体已经好全了。”   停了停,她又提了一句。“不仅童玉青,连俞翀的身体都大好了,姿月过去的时候他都能自己站起来走了。”   姿月的目光紧紧盯着书房紧闭的房门上,她就是故意这么说,她就是要等成子睿的反应。一个常年瘫在床上的半死病秧子突然间能站能走,这事儿难道不觉得奇怪?   成子睿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确实是沉默了一阵,只是姿月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成子睿的下一句。可隔着一扇门,姿月看不见他的神态,更加无法猜测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心里咯噔一下,姿月整个身体都凉透了。   难道他知道自己在撒谎?   “姿月。”   她被这一声低沉吓得一个激灵,两只拳头攥得更紧了一些。“王爷,我……”   “进来。”   姿月全没了刚才想要看见他的欣喜,现在的她甚至都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说的那句话了。他的眼线这么多,现在她能撒半日谎,那半日后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姿月稳了稳慌乱的心,像往常一样的踏进了成子睿的书房。成子睿正握笔写着什么,侧着的英俊脸庞叫姿月看得入了迷,魔怔般的就走了上去。   耳边像是又听见那几个丫头多嘴的闲话,姿月心神恍惚,不知怎地的就开了口。“王爷退掉了跟李小姐的婚事?这婚事可是皇上指的,王爷现在退亲,岂不是抗旨?”   成子睿抬起头,眼眸里的冷漠像盆冰水直接扣在了她的心里。姿月醒了神,后退了两步,慌忙的把头低下。   “抗旨就抗旨,本王抗过的旨意还少?李家小姐本就是太子中意的女人,本王不过是成人之美。”   姿月轻咬下唇,一颗心惴惴难安。“那王爷的正妃又是哪家的小姐?莫非王爷已经有了人选?”   “大统前本王不准备立妃。”   姿月抿着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眨眼间又眉头深锁,“但是这么做,岂不是把李家往太子那边推。”   成子睿嗤笑,“太子就算有李家又如何?这天下终究还是本王的,到时候李家不还是得来为本王效命?”   他握笔的动作突然顿了顿,“你刚刚说俞家那个残废的庶子,能走能站了?”   虽然情况并非这样,但既然俞翀能出院子,想必是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可又想起童玉青在许书媛面前说的那些,干脆就直接向成子睿说明。   “王爷,姿月上回去发现俞翀的药里有两味药性相克的药材,姿月多嘴一句,叫俞翀的贴身小厮以后多注意一些。怕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俞翀的身体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成子睿忽的笑了起来,看得姿月有些恍惚。   “本王还以为是童玉青给他冲喜他才好起来的,原来不是。”   姿月身子一僵。她都不记得成子睿上一回笑是在什么场合,这一次,他的笑竟然又是因为童玉青!   童玉青!童玉青!!   手心一阵刺痛,姿月这才松开了紧握着的两只拳头。垂眼一扫指甲缝上殷红的血迹,突然开口。   “王爷,俞翀的贴身小厮,绝对有问题。”   成子睿正好写完了手里的东西,他低头轻轻吹干了墨迹,合起来的时候姿月才看见,那是一本奏折。   “一个贴身小厮?”成子睿将手中的奏折随手扔在了桌上,一挑眉梢,慵懒道:“说说。”   ……   俞府。   许书媛没想到医治怀香的药这么快就送了过来,更没想到,竟然还是姿月亲自送过来的。而俞文意更是惊喜,他卯足了劲儿想要争来的户部尚书一职竟然这么快就被定了下来。本以为还要等到十几日的大寿后,没想到姿月再来的时候竟然说七王爷已经上奏举荐,这户部尚书,稳稳的是他俞文意的了。   虽说户部尚书一职是两派都争着要的,但是七王爷敢这么保证,那就说明这事儿确实就是板上钉钉了。   俞文意欣喜若狂,满脸藏不住的笑意,对待姿月更是恨不得把她供在墙上了。姿月将药递给了许书媛,吩咐了用法和用量,之后才对俞文意说:“俞公子,道士的事情就算了,但是那个叫庆安的小厮,你总该知道吧?”   “庆安?庆安可是我二叔的人,我可答应不了你。要是你想要他,还得去问问我祖母的意思。”   姿月摇头,“我不要他的人,我就只是想要问问他的事情。”   俞文意有些愣怔。“姑娘想问什么?”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俞小公子慢慢想,姿月今天有的是时间。”   俞文意跟许书媛对视一眼,“庆安是我祖父从外头带回来的,祖母当时对二叔的事情颇有怨言,见祖父带回了庆安,也以为他是祖父在外头生的野种……”   说到这俞文意的脸色变了变,家丑不得外扬,俞翀的事情就是老夫人心里头的额一根刺。   “没了?”   姿月拧眉,对他的犹豫略有不满。   许书媛将他拉到一边,劝他说:“七王爷都把户部尚书的位置给你定下了,不过就是个小厮的事情,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当这是姿月看上庆安了?这摆明了就是七王爷的意思。现在要是惹怒了七王爷,你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还要不要了?”   事情确实也是这么个理。俞文意想了想,又说:“我记得祖母当时气恼极了,说什么都要把庆安撵出去。尽管祖父一再解释,依旧难消祖母的怒火。后来祖父把庆安带到了二叔那里,并且答应祖母以后再不见二叔。从那以后庆安就一直留在府里,随着年月渐渐长大,相貌也确实不像祖父,祖母的气才渐渐消了。”   姿月紧着就追问:“小公子知道庆安是俞老太爷从哪里带回来的么?”   “那段时间祖父去禾阴郡走商,应该就是从那儿带回来的。”   禾阴郡!   姿月冷冷一笑,禾阴郡正是通往黎国的最后一个关卡,因为两国通商,禾阴郡繁华得被戏称为小京城……   “庆安到府里的时候是几岁?”   “四岁。”   姿月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似乎有些不大对。   “你确定是四岁?”   俞文意有些不耐了,“当时我也是四岁,庆安站在祖父旁边跟我一般高。祖父说他几岁那就是几岁了,难道我还能把我祖父挖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你瞎说什么呢!”许书媛大惊,重重的扯了他一下。俞文意自知说错了话,下意识的就看了看四周。见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根本就没人,才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我也是着急,怕姿月姑娘不信我。”   姿月客气的笑笑。“今日打扰小公子了,姿月过几日再来给老夫人看诊。”   看着姿月离去,俞文意压在心里的窃喜才又浮了上来,一把将许书媛抓到怀里亲了个嘴儿。许书媛将他推开,心惴惴道:“你二叔那个药……七王爷怕是已经知道了。”   俞文意那头欢喜被这盆冷水给浇熄了,“你说什么?”   许书媛把童玉青说的那几句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俞文意,俞文意脸色一变,“难怪祖母这么谨慎小心,怕也是知道七王爷不好对付。一头给我定了户部尚书,一头又叫姿月来查我们俞府,七王爷这是先给个枣子叫人知道他的好,可背地里分明就是藏着把刀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捅你一刀。”   “现在怎么办?我们去问问祖母,她向来有主意。”   俞文意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黑沉着脸。“祖母现在都这样了还怎么给你拿主意?要不是童玉青,七王爷也不会叫姿月去给她治伤。这女人怎么这么多事儿……”   许书媛软在他的怀里,顺势添了把火。   “难说是七王爷看上了童玉青呢?童玉青长得这么好看,男人喜欢也是正常。没听说过七王爷对谁这么上心的,依我看,你尚书一职还是沾了童玉青的光。要是你二叔真去了,七王爷纳了童玉青,她在枕边把软风一吹,俞家可不止被捅刀子,怕是要直接砍脑袋了。”   “呸!”俞文意一脸凶恶的吐了口吐沫,完了就把许书媛往外头一推,抬脚就走了出去。许书媛追上去问他要干什么,俞文意脸上闪过狠色。“她不是能耐的拦你花轿?不仅不守妇道的勾/引七王爷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更害得我祖母摔伤不起。还吹软风?就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 第041章 俞文意的挑衅   许书媛一脸愁容,假意又劝了两句,其实心里早就乐得开了花儿了。一想前几回在童玉青那边没讨着便宜还惹了一堆事儿回来,她这次就聪明的停了脚步,捏着姿月送来的药,转身去了怀香房里。   俞文意怒气冲冲的跑到了俞翀的院子里,看着被丢在院角处的那个破烂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捏着两只拳头就冲进了屋里。   “童玉青你个贱人,给小爷出来!”   屋里头只有庆安跟俞翀,根本就没看见童玉青的影子。庆安给俞翀盖被子的动作顿了顿,正要开口问他找童玉青干什么,就听俞翀冷冷问:“这就是你祖母教给你的规矩?”   提起了老夫人,俞文意更是满心的火气,以前就看不起俞翀不得宠又是个半死的残废,现在又在气头上,更是口不择言。   “起码我还有得祖母教,你个爹生娘不管的病秧子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府里的二老爷了?当年那场大病怎么没把你给病死了,还省得你现在留在俞府白吃白喝。要不是你,童玉青能进府?要不是童玉青,这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依我看跟我祖母命格相冲的人根本就是你,当年祖母就不该让那个低贱的女人把你生下来,你该跟着你娘一起死了才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庆安一脸愤愤,大有要冲上去的架势。   俞翀把他重新喊到身边来,神色渐冷。“俞文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俞文意狰狞着一张脸,又往前迈了两步。“你还想听?那我再说给你一边听听?”   “胆子真够大的。”俞翀眸底的寒意越来越甚,如一把把冰刃。   俞文意图一时痛快,张嘴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真就是童玉青。   童玉青看见他站在屋里便愣了一下,就这么一个愣神的空档,俞文意抬手就扇了过来。突然俞文意就收了那巴掌,捂着手腕哎哟一声,怨毒的回头看着那边的两个男人。   “谁打的我?”   啪!   俞文意不敢置信的看着童玉青,“你,你敢打我?”   童玉青冷笑,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直接都把俞文意给打得懵住了。   “就是姑奶奶打的你,怎样?”   俞文意捂着那半边脸颊,指着童玉青的手指微微颤抖,“我爹娘都没打过我,祖母更是舍不得打我,你,你竟敢……”   童玉青又高抬手臂,眼看又要抽过来。俞文意缩了缩脖子,更是没骨气的往后退了两步。童玉青收了笑大笑两声,“就你这样的也敢在姑奶奶面前耍横?俞文意,你怕是皮痒痒了?”   俞文意脸色铁青,一阵难堪。他紧握双拳,磨牙切齿,“我祖母是二品诰命,你一个乡野粗鄙的贱妇竟敢对我祖母做手脚,我看你才是皮痒了!七王爷宽厚,叫姿月来给你看伤,你就以为七王爷这是看上你了?做梦!要不是你,书媛也不会受这等委屈,怀香也不会重伤不愈!你跟俞翀一个是灾星一个是祸水,今天要不好好收拾你们,小爷就不姓俞!”   童玉青一个闪身轻松的就避开了俞文意踢过来的腿脚,俞文意见自己那一脚落了空,恼羞成怒。余光瞥见旁边的凳子,拎起一个朝着童玉青就砸了过去。   眼见那凳子朝着童玉青飞了过去,俞翀心里一急,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庆安有意的在他跟前晃了一下,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后,又速度极快的把童玉青给推开,自己却被凳子砸到了肩头,疼得脸色一白。   “庆安!”   童玉青惊在一边,庆安为救自己竟然甘愿被凳子砸了一下?俞翀顾不上别的,过去一把将俞文意扯到一边去,焦急的想要查看庆安的伤势。   “二叔都能下地走路,那这身体是真的好了?”俞文意满脸的惊诧,姿月来府里也才一个月,就算是刚开始就让他们把药换了,一个废了二十年的人怎么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能站能走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刚想到这,俞文意的衣领子就被人揪住,他回神一看,竟然是童玉青。   童玉青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边又将他推搡出去,“好没好你眼瞎不会看么?你以为七王爷叫姿月过来是给我看诊的?我告诉你俞文意,姿月其实是来给我夫君看诊的!七王爷有没有看上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她突然扯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压低了嗓音的说:“是跟你有点儿关系。等你二叔死了,我就去跟了七王爷。到时候我把小鞋给你俞文意一穿,你们俞家人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俞文意心惊了一阵,转眼又想起了许书媛的话,顿时恼羞成怒,反手抓着童玉青的手,一把就将她扯出了门外。童玉青没防到他有这么一下,脚绊倒了门槛,重心不稳就这么摔了下去。   她摔下去的时候还拽着俞文意的衣服,死不松手。一声闷响,两个人就这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俞文意虽然被垫在下头,但是怀抱香软,又是这么一副好看的样子,色上心头,突然就有些不舍得放手,反倒是更拥紧了她。   童玉青挣了两下,这才发觉俞文意根本就不想让自己起来。她抬头,见许书媛已经站在了院门口,计上心头,把嘴唇凑到俞文意的颈边,温热的呼吸把俞文意激的一颤。   当众调/情,他就喜欢玩儿这个调调!   “你们……”许书媛目瞪口呆了一阵,这才失声尖叫了起来。俞翀脸色一凝,放开庆安就要去拉起她。   “啊!童玉青你是狗?”   一声惨叫后俞文意才将童玉青推翻在地,站起来捂着耳朵跺着脚,一边又面向凶狠的想要上来踩两脚。   俞翀将童玉青扶起后就一直护在怀里,一个冷到叫人发颤的眼神就吓住了俞文意。   明明就是个病秧子,明明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子,怎么会叫人生出一种不可小觑的气势来?   俞文意心里恨得要死,把手拿到眼前,看见满手的粘腻血腥,心都凉了一截。看见许书媛还在院门口冷着,张口就吼了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叫大夫?”   许书媛咬着唇,心里计较的不是童玉青咬了自己的男人,而是刚才两个人跌在地上的暧昧姿势。   “你聋了还是瞎了?”   俞文意三两步跑到院门口,一把将她推搡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捂着耳朵的回头,恶狠狠的盯着俞翀怀里的童玉青。   “童玉青,你等着!”   许书媛本来就委屈,又被俞文意推了一把,差点儿没摔了。看着跌跌撞撞往前跑的俞文意,她抬脚追了两步,倏然回头,怨毒的看着童玉青。   “你等着!”   等人都走没了,童玉青才从俞翀怀里出来。俞翀将她重新拉了回来,“下回不许这么咬人了,文意他碰的女人,不干净。”   童玉青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俞翀是怕她再惹事儿,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个……   “你不去帮庆安看看伤势?”   俞翀似乎才想起庆安,回头看,庆安果真还在房门口站着。他轻抚童玉青的脸,替她擦了擦嘴角沾染上的血迹。   “你去烧点儿热水,那凳子沉,他的肩膀怕是都淤青了。”   童玉青没多想,转身就过去了。俞翀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声音,隔着几步的距离对庆安说:“俞文意不是一直想当户部尚书?你找几个人,去把这事儿给我搅了。”   庆安沉沉应了一声。俞翀见他轻轻动了下肩膀后越发变得难看的脸色,便走过去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果然肩膀上已经是一片淤青。   微沉的眼眸翻涌着滔天的怒火,“过来,我给你擦点药。”   庆安随他进去,瞪着他给自己上药。俞翀给他上了药,将他的衣服拉起来。“为什么要帮她挡这一下?”   “不为什么。”他将那瓶药酒捏在手里,“这个我拿走了,下回自己上。”   没想到他这才刚出了屋子就撞上了童玉青,童玉青直直的看着他,突然也问了这么一句:“为什么要帮我?”   庆安往屋里瞥了一眼,“我要不救你,是不是得让他来救你?就他那样的身体,还能挨得住这么一下子?”   童玉青听完后就沉默了,庆安错身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嗤一声,她整个人一僵,等回过神的时候,庆安已经走远了。   俞翀见她进了屋,顺口就问了一句:“水烧好了?”   她的目光有些飘忽,“药都上好了,还热敷个什么劲儿。”   俞翀沉沉的看了她好久,终于又冲她招招手。“过来。”   她下意识的摇头,只见俞翀轻叹一声,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的说:“庆安的事情我以后会跟你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童玉青把他的手拿开,冷冷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这个挡刀子的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事情。到时候一拍两散,相见形同陌路人。”   俞翀抬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一拍两散,相见形同陌路人?这辈子你沾上我,咱们就不可能是陌路人。”   第042-043章 把自己给克死了   那一日之后,这个小院子就像是被俞家人给遗忘了一样。不仅老夫人跟俞文意都再没过来闹过,就连这个小院子的吃穿用度都再没人管了。   眼看当初满满的鱼池就只剩下最后一尾锦鲤的时候,童玉青终于坐不住了。   “庆安,咱们这里有锄头么?”   “锄头?你要干什么?”从那边没人管过之后就再没人送过药来,为了不惹人怀疑,俞翀这几天的药都停了,庆安也落得清闲。听说她要找锄头,还真的就给她找了一把来。   俞翀搬了把椅子放在屋檐脚下,才晒了半个时辰就有些晒不住了,见她抬着锄头就要出去,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去开山种地?”   童玉青从上回的事情之后就没怎么搭理过他,听了他这句问倒是突然停了脚步。“姑奶奶就是要去开山种地,要是我今天没回来,那你就叫庆安报官去吧。”   俞翀轻笑着,“报官?报官总得有个理由不是,我是报你丢了,还是报你跑了?”   “报我死了。”   丢下这么一句,童玉青扛着锄头就出去了。庆安目瞪口呆,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俞翀皱起了眉,沉声喊着庆安。“你跟着去看看,别出了什么岔子。”   庆安垂着脑袋,显然是有些不乐意。俞翀抿紧了唇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院门口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去?”   “你不去,自然就是我去了。”   庆安咬牙,“你回去躺着,我跟着她就是了。”   出了院子的童玉青就这么扛着一把锄头逛遍了大半个俞府,终于在老夫人平日最喜欢的花园里挑中了个位置。   老夫人喜欢赏花,这花园里尽是些难得的花草。不管是那些花草还是那些泥土,每月都有匠人用心打理。童玉青冷冷一笑,这地方,拿来种菜最好不过了。   难得的绿菊?碍眼拔了。   雍容华贵的芍药,也拔了。   “我看那道士说的肯定是真的,童玉青说不准真的会克死人?”   “你可别乱说,这些事情要是叫老夫人听见了,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那你还说?”   “呀!都怪你!”   童玉青一怔,丢了手上的锄头,小心的猫着身子偷偷看着不远处那两个丫头。蓝衣的那个捂着嘴巴,红衣服那个又在旁边有模有样的说教。听了三两句话后,蓝衣丫头又把话题给转了过来。   “要说她不会克死人,怎么她一来府里就开始死人了?”   “你还敢说!”红衣服那个压低了声音的说:“不过我也觉得有些玄乎。莲香的死可以说是她自己作的,但是王启呢?前几日公子带着那个道士去那边一闹,听说王启只是打了二爷的小厮两个耳光,回来不到两天就跌死了。你说王启都在府里多少年了,怎么还能绊倒那小小的门槛摔死了?”   说完她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怀香为什么挨的打?听说就是童玉青自己放了火准备要赖给少夫人,还好怀香把这事儿给扛了。少夫人跟前的红袖,前天起夜的时候摔伤了脸,听说治好了也得留疤。还有……”   童玉青听得一个冷颤,还有?还有谁又被她克到了?她听着怎么这么邪乎呢……   “还有上回那个李公子,调戏童玉青不成,出去没两天就被人砍了一双手!”   “真的啊!”   蓝衣小丫头惊呼一声,担心自己声音太大又重新把嘴巴捂上。“我怎么感觉有点儿怕呢。”   红衣服那个哼了一句:“怕就对了,以后离她远点儿。她煞气这么重,身上又背着这么多条人命,就怕哪天也会把自己给克死了。”   童玉青长呼一口,还能这么诅咒人的?   “这谁干的!”   一声破了音的高喊将她的神智给唤了回来,童玉青颠颠的跑过去,“我干的,怎么了?”   家丁瞪着一双眼睛,“这些绿菊和芍药都是公子废了大劲儿才找回来的,老夫人平日里最爱看的就是这两种。你,你竟敢把它们都拔了?”   童玉青哂笑,“拔了啊,不拔我怎么种地?”   她弯腰重新拾起锄头,照着那肥沃的泥土就锄了下去。家丁面色惨白,伸手就要来抢。   “赶紧住手,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你我都得没命!”   她一个转身,轻松的就让开了家丁的扑袭。“就怕你家老夫人还不知道,我就已经先饿死了。一样会没命,那我还怕她干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先前那两个走远的丫头听见动静又折了回头,看见地上这一片狼藉,两张俏脸跟那个家丁一样,唰的变得苍白。   “你不想要命了?这些花可是老夫人的命,老夫人还想着要把大寿布置在花园里……”   童玉青一挑眉梢,“这是老夫人的命啊?那就算了,我大方,让给你们老夫人了。这地儿我给松松土,一会儿你们重新栽上就是了,囔囔个什么劲儿?”   她把锄头扛在肩头上,望了望四周,顿时眼前一亮。   两个丫头一声惊呼,弯下身子险险避开了那能打人的锄头,红衣服那个翘着个兰花指,对着童玉青一顿数落。   “你眼瞎了?没看见旁边有人?你拔了老夫人的花,挖了老夫人的地,被我们发现后还想要抬着锄头来伤人?童玉青,你真当自己是二夫人了?”   童玉青回头,凉凉的看着那丫头。“跟我吵过架的,或者是在我面前耍脾气的可都被我给克死了。小丫头,你不怕么?”   两个丫头顿时面露恐惧,红衣服那个更是面无人色,避之不及的后退了好几步。童玉青勾唇冷笑,走到那重新看中的那个地方,一锄头下去,活生生的把那一株大一品给拦腰锄断了,连带着旁边的那株天彭牡丹也遭了殃。   家丁整个人都凉了一截,傻呆在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那歌红衣服的丫头主意多,张口就说:“你俩把她抓住,我去告诉老夫人!”   最后一个字说完,红衣服丫头一溜烟的就跑了。   在场的那两个都傻了,要是被追究起来,他们留在这里的或许还要被童玉青牵连。挨骂是小事儿,怕的就是像莲香一样,挨了板子直接死了!   童玉青可管不了这么多,挥着锄头将那大一品的根给刨到一边,还真的就像模像样的锄起了地。   “二夫人,你会害死我们的!”   蓝衣丫头跌坐在了地上,心里信了童玉青能克死人的传言,不敢上去阻拦,就只能傻傻的站在那看着。旁边的家丁倒是直接就上手了,只是还没碰上童玉青,就被她手里的锄头给吓得又退了回来。   “别过来,我手里的锄头可不长眼。”   “姑奶奶,你可住手吧!老夫人要是怪罪下来,咱们都得挨罚。”   童玉青摇头,“罚就罚呗,我童玉青皮糙肉厚,没你们家少夫人那么娇气。”   俞文意收到消息,连走带跑的赶了过来。看着地上那些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难得的花草,俞文意心里是恨得牙痒痒。“童玉青你是不是疯了?”   她把手里的锄头往旁边一扔,面露讥讽,“你这耳朵已经好了啊?”   俞文意脸色大变,扬手就挥了过来。她就这么站着,根本就没想过要躲开。就在那只手快要打到她的脸上时又瞥见地上的兰花,下意识的要弯腰去捡。   “我的大一品!”   俞文意直接就傻在那了,他花了好几百两黄金买回来讨祖母开心的大一品,就这么被童玉青一锄头给锄断了?   “童玉青!这花种的好好的,你干什么要把它给弄断了?我们俞家是刨你童家祖坟了还是欠你们童家钱了,你怎么丧心病狂的连一株花也不放过?”   童玉青紧握双拳,神色冷凝,“这就要问你们家老夫人了。这段时间你们停了我夫君的药就算了,怎么连吃的也一块儿停了?我们就三个人,能吃你们俞府多少饭?既然你们不给活路,那我就只能自己开荒种地了。一些破烂花草而已,你要不高兴,重新种上就行了。”   断了俞翀那边的药材跟吃食确实是老夫人的意思,本想着能叫童玉青学个乖,好歹也过来认个错,没想到她童玉青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这些花草上。   “破烂花草?你怕是不知道光我这一株大一品就价值多少!”   “我瞧着就是棵野草。”童玉青嗤笑道:“你只看见你这几颗草值多少钱,却不知道我夫君的命值多少钱!俞文意,你别是个傻子吧?”   怒火中烧的俞文意捏着拳头就要冲过去了,张妈突然就跑了过来,凑到他的耳边嘀咕着什么。俞文意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怨毒的看着她问:“童玉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要问问俞小公子,我的文意侄儿,你难道是想要活活饿死你二叔?老夫人大寿在即,再闹出点儿什么事情来,怕是不吉利。”   俞文意磨牙切齿,额前青筋迸起,“你敢给我捣乱,信不信我弄死你?” 第044章 她欠的债我来还   她轻柔一笑,倾城绝色。   “你,有本事就来试试看。”   张妈往她这边走了两步,规规矩矩的给了个礼。“老夫人受伤后就把小院儿那边的事情交给了底下的人,没想到那几个奴才这么不懂规矩,竟然饿着了二爷。现在老夫人已经罚了那几个奴才,一会儿就会有人把二爷那边的东西送过去了。二爷那边还需要人照顾,二夫人就先回去吧。”   “我还以为是因为老夫人在我们那边摔了一跤不高兴了呢,原来竟然是那几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干的啊。”童玉青提起脚来拍了拍鞋面上的泥土,“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俞文意一瞪眼,“你上哪儿去?你糟蹋了我的大一品就想这么算了?”   “那你想怎么着?”   童玉青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气得俞文意是七窍生烟,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掐死她。“怎么着?小爷要你赔!”   “我没钱。”   “你没钱还敢这么糟蹋我的花?”俞文意狰狞着一张脸,捏着拳头就冲了上来。张妈往他面前横跨了一步,将他重新挡了回去。   中间隔着个张妈,童玉青探出脑袋看着一副要杀人的俞文意,“在我眼里这些就是花跟草而已,它们上头又没挂着牌子写着多少钱。既然这么喜欢就再买回来种上嘛,俞府家大业大,不会舍不得这么点儿银子吧?京城青楼那些姑娘价钱可都不低,随便一夜就价值千金,听说俞小公子经常宿在那儿,简直就跟回家一样的,这相比下来……这些花草就没这么贵了吧?”   “童玉青你找死是不是?”俞文意咬牙切齿,偏偏张妈还得死劲儿拦着他。   “俞文意!”   一脸怒容的许书媛就在站在不远处,恰好把刚才那番话给听进了耳朵里。俞文意一颗心沉了沉,尚书位置还没坐上,现在可不是得罪许书媛的时候。   再顾不上童玉青,俞文意颠颠的跑到许书媛的身边好声好气的哄着,也不说那些花草的事情了。   童玉青抿唇笑,“这几天天气怪闷的,出来随便动动就觉得热得慌,还是在屋里呆着舒服。张妈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得回去照看我夫君了呢。”   张妈眼角一抽,明白她这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是闹了这么一番也该消停了。看着满地的狼藉,张妈心愁的慌。好在老夫人把自己给使唤过来,否则今天俞文意再把这事儿给闹大了,就怕童玉青在大寿当天又防不住的惹麻烦。   刚回到俞翀的小院子就有人把东西都是送了过来,童玉青站在院子里,正要开口让他们把东西先放回新修好的厨房里,就见庆安从外头回来了。   “庆安你出去了?”   想起了那两个丫头多嘴的闲话,想起了那个叫王启的人,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那一天庆安确实是说过些狠话,童玉青还以为他就只是随口说说。难道,庆安真的去把人给杀了?   庆安颔首,顺手接过那些东西,转身朝着厨房就走了。   童玉青往那边深深看了两眼,突然一拍脑门,她竟然把锄头忘在花园里了。虽然那东西也不是什么宝贝,但是必要时候还是挺显作用的。   回到屋里狠狠灌了一杯的凉茶,童玉青心情大好,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儿来。   “让我猜猜,你这是去把人家的花园给挖了?”   “你怎么知道?”   俞翀懒懒靠在软塌上,天气太热,他干脆把衣襟给扯开了一些,慵懒的姿势又搭上他这么一副诱惑人的模样,童玉青只觉得凭空的一股燥热。   猛地又灌下一杯凉茶,“你怎么知道我把人家花园给挖了?”   “府里头也只有那个地方的土肥一些,你要开荒种菜,那就只能在那儿了。不过那上头可是种了不少名贵的花草,你不会是……”   “大一品也不过才几百两,真正之前的花草你们俞府也种不起。”   俞翀挑了挑眉,“几百两?那可是黄金。你这么说……难道你还见过更值钱的?”   童玉青不屑道:“当初我家里那些花,宫里的娘娘们都巴巴的争着要,你说值钱不值钱?”   “这事儿我倒是听说过,但是那不是京城南的陈家么。难道你们童家也种花?”   童玉青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竟然多嘴了说不得的事情。一抬眼,竟撞上了俞翀那双乌眸,里头的深邃像是能够洞察一切。   “我娘喜欢就种了两盆。”   她转身想要逃离,突然想起了王启的事情,就顺口提了一下。因为上回俞翀不解释的态度,这次也没想着他能说什么,没想到俞翀还真的就开了口。   “庆安从来都是这样,人犯他,他必定会十倍的讨回来。王启……我会给他的家人重金补偿,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听着俞翀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童玉青心里突然就恨了起来。   “别人的性命在你们俞家人的眼里就这么卑贱么?人都死了,赔钱有什么用?”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了这通她才觉得有些不对,抬手一抹,一张脸都已经被泪水给打湿了。她慌张的背过身,胡乱的往脸上擦了一把,闷着头的就跑了出去。   “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俞翀跟着走出来,就在她身后站着。她沉着脸的又要往前走,俞翀长腿一跨,将她拦了下来。   “对不起青儿。”   她怔了一下,又闷着头的看着另外一边。俞翀叹了一声,执起她的手,更加放柔了声音:“为夫知道错了。”   “童玉青!”   俞文意突然闯了进来,手里头捏着那半截大一品,恼怒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卿卿我我。   他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许书媛,老夫人又把他叫过去狠狠的责骂了一回。老夫人那一跤怕是把脑子也给摔坏了,对于花园一事竟然提都不再提。老夫人心里有气,只能以他的莽撞来说事儿,且令他自己拿出钱来找些花草再重新种好。他回头一想,心里是越发的咽不下这口气。   俞文意是越想越气,干脆捏着那半截大一品就找了过来。那些绿菊芍药的就算了,但是这大一品,童玉青必须得赔钱才是!   他将手里那一截兰花往他们跟前狠狠一摔,再摆出一副恶霸嘴脸。“童玉青,别的我就不计较了,但是这大一品的钱你得给我!”   “你要多少?”   童玉青翻了个不大好看的白眼,正要回他自己没钱。没想到她还没说话,俞翀倒是先开了口。   俞文意有些没反应过来,“多少什么?”   “银子。你要多少银子。”   俞文意脸色一沉,“这花可是我花了千两黄金买回来,我什么价钱买的,她就什么价钱还!”说完了他又鄙夷的看着俞翀,嗤笑道:“二叔,你不会是想要打肿脸充胖子,帮她还钱吧?”   “千两?你可真会坐地起价。”童玉青嘲讽笑着,俞文意真把她当成傻子,以为她不知道这花的价值?   “青儿来时连嫁妆都没有,你这大一品,她怕是还不了。”俞翀语气里有些无奈,童玉青听得一头火,刚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听他接着说:“我是她的夫君,这钱,自然是我来还了。”   “你?”俞文意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站在那儿都笑弯了腰。“二叔这连吃的都要伸手跟人要,你能有什么本事帮她还钱?小侄我也不难为你,是谁欠的债,就要谁还钱!”   童玉青有些恼火,抽出被俞翀拉着的那只手,啪的一下迎头朝着俞文意的脑袋打了过去。有了前两次的教训,俞文意早就有了准备,脑袋一偏就躲了过去。   “你还敢打人?”   “姑奶奶打的就是你!”童玉青冷笑,“俞翀是你二叔,你就用这种口气跟你二叔说话?俞文意,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欠收拾了。”   俞文意下意识的抬手捂着自己被咬过的那只耳朵,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别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你坏了一园子的花草,这可是事实。你今天要是不还钱,信不信我喊人来把你拖到青楼里去卖了?”   “你刚才说,去哪里?”俞翀面色冷沉,凭空的就叫人觉察出一丝冷冽。   俞文意脸色一变,只敢提其中一句:“我就是要叫她还钱,还我千两黄金!”   “千两银子?”俞翀突然笑了,笑不及眼底,反倒叫人生寒。“你等着,我拿给你。”   童玉青愣了一下,难不成俞翀真的有银子来赔?俞文意嗤笑,他还是那句话,俞翀不得宠已经多年,现在还有什么银子。   “庆安,你进去把我那个千宝琉璃盒拿出来。”   刚从小厨房出来的庆安傻了片刻,“拿什么?”   “那个千宝琉璃盒。”俞翀重复了一遍,“去吧。”   庆安眼神往俞文意身上扫了一眼,听话的就折进了屋里,片刻后,还真的就拿了个东西出来。   阳光洒在那盒子上,果真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光这么看一眼,就知道价钱绝对不菲。   童玉青都看傻眼了,俞翀那小破屋子里竟然藏着这么好的宝贝?早知道就该先偷走卖些银子,以后逃了也有个盘缠用。   “这个赔给你,够不够?” 第045章 他们的身份   不等庆安走过来,俞文意就已经等不及的跑过去,把盒子抢在了怀里。怕自己看错,他还举起来在阳光下照了又照。那盒子像是琉璃又像是宝石,简直难得!   “勉强算是够了。”俞文意一边往外头走,一边又把盒子揣进了怀里,经过童玉青身边时还小人得志的冷哼一句:“这次就先放过你,童玉青你最好给我小心着点儿。”   童玉青可不是好欺负的,挥挥手就要打过去。要不是俞翀拉着童玉青,她恐怕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你真给他了?”   俞翀突然紧了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又看着俞文意说:“我可是已经赔过你了,要是你再来惹青儿麻烦,我可饶不了你。”   俞文意冷笑,抱进了盒子就离开了。   俞翀牵着她回了屋里,庆安也跟着进来。她还没开口问那个盒子的事情,就听俞翀说:“那个盒子就是瞧着好看,其实根本就不值什么钱。”   童玉青不信,就俞文意刚才那个宝贝样儿,谁信它不值钱?   庆安突然开口,“咱们之前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就把这些东西送出去,动作会不会太快了?”   “你跟她都这么喜欢胡来,要是再等几天,我怕那边就要先动手了。现在他们知道我手里还有值钱货,或许还会心有顾虑,再留你们小命几日。那琉璃盒,不过就是破财消灾而已。”   童玉青听得浑身一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庆安不理她,点头对俞翀说:“那我去准备准备。”   说罢,就走了出去。   童玉青眉心一跳,突然冷笑道:“看来俞二爷这边的宝贝还不少,既然一个盒子就能让我多活几天,不如我再闹几次,二爷多赔些东西,我也好多续几天的命。”   俞翀一把将她扯到怀里,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他吻的霸道,带着某种惩罚,卷走了她所有的空气,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等他停下这个吻,她只能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酡红的小脸儿,浅红的蜜唇,香软在怀美人娇怯,现在的童玉青根本就是个妖精。   “俞二爷可真够下流的。”   俞翀低头又要亲过去,童玉青推搡不过他,又只能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俞翀运用巧劲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低头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两口。   “对自己女人那不叫下流,叫恩爱。”   “我哪儿当得起二爷的女人,天天绕着弯子的说话,叫我猜的脑袋疼。那盒子多少银子?等以后我有了钱而你又还没死,我再还给你。”童玉青将他一把推开,自己退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俞翀突然笑笑,一步一步的将她逼到再无路可退的窗边。“原来青儿你苦恼的是这个?”   童玉青一头恼怒他嬉皮笑脸的态度,一头又自省自己隐在暗处不能叫人知晓的身世跟目的。两边纠结中,她的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   俞翀抬手想要将她的眉心抚平,在他伸手快要触碰到那张素净清丽的小脸儿时,童玉青冷情的把脸往旁边偏了偏。他快要落空的手又转了个方向,十指轻轻点在她的眉间,轻轻替她抚平着。   “这事儿本来就是要跟你说的,你这性子,怎么这么着急呢。”   童玉青愣了一下。   他把她的身子转了过去,而他自己又紧紧贴着她。经过这么一折腾,日头已经渐渐西斜,灿灿的洒了一地的余晖,把空荡落寞的院子映得美极了。   “你进府之前老夫人就待不得我,你来了之后不仅得罪了她,也得罪了许家。她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许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你。那次你挨打后七王爷的态度实在叫人摸不透,老夫人心里担忧,暂时不敢动你。你让她摔跤出丑,现在你又挖了人家原本想要在一众官夫人官小姐面前炫耀的明华名草,老夫人更视你如眼中钉?七王爷已经知道她下药毒害我,我要真死了才好,你说她能放过我?”   他放在童玉青肩头上的手心骤然握紧,“至于庆安……王启才打了他转眼就死了,你以为她不会往庆安身上想?”   童玉青随着肩膀上收进的力气,也握紧了两只手。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又被她给忍了下来,她堵着气,俞翀不说,那她就不问。   “庆安……是个很重要的人。”俞翀将她的身体又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不仅对我,更是对黎国的皇室,黎国的百姓。”   晴天里的一道惊雷,炸的童玉青直接就傻在那了。   她知道黎国十几年前曾有过一场大乱,外戚弑君夺位,黎国太子不知所踪。听说当时太子妃已有身孕……   “难道庆安是……”   俞翀点头,“他正是。”   童玉青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么你是……”   越过她,俞翀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黎国大乱早有预兆,我阿娘知道这个消息,还未等把消息送出去就被人追杀到了禾阴郡……”   俞翀说到禾阴郡的时候停了很久,那双乌眸里的风云剧变了好几道,他才又开口说:“后来她被我爹所救,再后来,就有了我。”   童玉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只是想要来俞家报仇雪恨而已,没想到竟然搭上了似乎很不得了的人物。难怪他明明可以走出俞府却依然愿意以这种窝囊的方式留下来,毕竟俞府的残废二爷就是他最好的身份伪装!   黎国现在是什么动静她不知道,但是她明白,如果他们的身份被外人知道,他们的处境就是绝对的危险。   而那一天的姿月,摆明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她反抓着俞翀的衣服,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你是担心我们会连累了你?放心,如果到时候我跟庆安的身份被……”   俞翀的话还未说完,童玉青手指就松开了紧抓着他的衣服,一整张脸倏然沉了下来。   童玉青突然就有些气,想到刚才下意识为他的担心竟然被他以为自己是怕被连累,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可转念一想,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等她拿到俞家当年陷害陈家的证据她就会离开,既然会离开,那她跟俞翀就没必要再有过多的纠缠。   被误会冷心冷情也好,省得将来麻烦。   她将他推开,自己走到门边,手指重重扣在门上,指骨青白一片。   “不连累那是最好,否则我就把事情早早的抖出去。”   俞翀愣怔的看着她气哼哼的跑了出去,对她没头没脑的话显得有些无奈。“你要敢抖出去了,那就不是连累的问题了。”   俞文意抱着盒子哼着小调,走到了老夫人的院儿门口时突然又止住了脚步。低头琢磨了片刻,又转身走了。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许书媛在妆奁梳妆,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许书媛抱了个满怀,在她娇嗔时才松了手。   “你干什么!你就不能沉稳点儿,整天这么轻浮,是不是在外头也这样,看见个好看的就扑上了?祖母骂的还不够,我骂的还不够?”   俞文意又在她的脸上香了一口,这才把那个盒子给拿了出来,炫耀一般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许书媛只看见一道流光在眼前晃了晃,这还没看清楚呢,俞文意就把东西给收走了。她抬脚追上去,这才看清楚了那个东西。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真好看。”   “那是,这可是宝贝。”俞文意越发得意,越看这盒子是越满意。   许书媛接过手里看了看,“又像琉璃又像宝石,这东西哪儿来的?”   “我二叔赔我的。”   许书媛愣了一下,“你说谁?”   俞文意将她抱进怀里,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他将自己说的过甚其辞,俞翀跟童玉青是怕了自己才用这个东西抵了那一千两黄金。许书媛原本是不信的,可看这东西实在太稀奇,便也欣喜的不去深究了。   “要我说这东西……咱们就送给七王爷,也谢了他帮你拿下尚书一职?”   许书媛在这边出着主意,可俞文意却有些不乐意。“你爹也帮着出了不少力气呢,要送也不能只送七王爷。”   “但是这盒子只有一个啊。”   俞文意将琉璃盒放到一边去,“也没说要送这个,就别的什么稀奇的东西选两样送过去就行了。”   见许书媛脸色有些难看,俞文意眼眸一闪,好声哄道:“我是准备将这个盒子送给祖母,过几日祖母大寿上将这个东西拿出来,还不叫人嫉妒死?等大寿过了之后,又借着祖母的名义再把这东西送到七王爷府上,这样一来岳父那边也没怠慢,七王爷也受了礼,咱们还能搏个孝顺的名声,岂不是好事儿?”   “嗯……听起来是不错。”许书媛想了想,“你说这东西是从你二叔那边拿来的?”   见俞文意点头,她又接着说:“当年你祖父可是独宠你二叔一人,没准儿他手里还藏着更多值钱的东西,咱们再找个机会试探试探,没准儿能知道东西藏哪儿。”   说到这,俞文意神色一紧,“可祖母对二叔跟童玉青已经起了杀心……” 第046章 财多命殆   “啧,你傻啊,你不会去哄哄你祖母,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跟你祖母说说,等咱们拿到了俞翀手里的宝贝,什么时候下手不行?既然祖母有办法叫他残废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再叫他残废一回?别看他现在已经能走能站,可病了这么多年,哪儿能一下子就能好全了?”   俞文意一双眼睛亮了亮,一拍脑门道:“好计谋!到时候找个机会随便下个手,他的身体怕也耗不住多久。他本来就是要冲喜的人,冲喜的人一般都是短命的。咱们就先留着他的命,最好能用药把他给拖死了,咱们得了钱财还不用沾身。”   说着他朝着门口就要走,又被许书媛一把拉住。“你急什么,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   俞文意心情大好,把她抱在怀里一顿揉捏。门外有下人面红耳赤的跑开,羞得许书媛都不好意思了。   “你要打算等大寿了再把这千宝琉璃盒亮出来,那你现在就不能提这个东西,否则你这还没叫人嫉妒呢,这东西就先被祖母那边留下了。”   “你真当我傻不成?这些我都知道。”俞文意轻佻的掐了掐她腰上的软肉,回房去挑了个在外头跟狐朋狗友打赌赢回来的小玩意儿揣在怀里,这才满意的离开。   俞老夫人自伤了腰后,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稍有伺候不好的地方她就要大发脾气,就连向来最得老夫人心的张妈也是一样。   “祖母,这些人又是怎么惹祖母生气了?”   俞文意讨好的坐在床榻边,轻轻的给老夫人垂着腿。老夫人气头还没消,一巴掌就将他的手给拍了下去。俞文意有些委屈,可怜的捂着手背,“祖母……”   老夫人心一下子又软了,将他的手拉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片刻之后才又重新甩下那只手,冷声道:“又没我的伤重,委屈个什么劲儿。”   “上回孙儿已经被童玉青打了两个耳光,现在脸上还疼得厉害。祖母从未舍得打过孙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嘛。”   “你还敢说!”   老夫人气不顺,还咳嗽了两声。俞文意这会儿倒是聪明的不敢接话了,低垂着脑袋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老夫人心头一紧,“现在脸还疼不疼了?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见这张与自己故去的儿子七分相像的脸,积在心里的火气瞬间就消散了不少。俞文意又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老夫人哪儿能真的舍得打他。   长长叹了一声,只能又柔声道:“她童玉青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你怎么就偏要跟她对着来?我现在卧病在床,你要是吃亏了,许书媛能帮你多少?我这大寿的帖子都已经发出去了,各个都盯着俞府看呢,要是再闹出点儿什么事情来,我这张老脸可丢不起了。还有,你这尚书一职还未真正放下文书,行事得多加注意,别叫人拿了错处,到嘴的肥肉要是飞了你找谁哭去?”   见祖母已经不气了,俞文意这才趁着机会赶紧说:“祖母,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老夫人略疲惫,但还是打起了精神来。“什么事儿?”   俞文意让屋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见张妈还在那儿站着,也摆摆手叫她下去。   “张妈是跟了我多少年的老人了。你还信不过她?”   俞文意这会儿可是难得的精明小心,“我这话只想跟祖母一个人说。”   老夫人看了他两眼,这才把张妈也使了出去。   等屋里的外人都走光了,俞文意突然叹了一声,“花园里那些花草着实可惜,匠人倒是好找,但是再找到让祖母满意的花草可就难了。时间这么紧,银子怕是要花的多些才能办好了。”   老夫人满脸寒霜,“没钱就去跟账房支,这场寿宴我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我是你祖父明媒正娶,是俞家的当家主母,她童玉青一个低贱的上门女,还能翻了天不成?她毁我一个花园,我就弄更好的,别让她以为咱们俞府就这么点儿家底这么点儿本事!等大寿过完了,这前前后后的账,我再一笔一笔的跟她算!”   俞文意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把事情说了出来。“祖母,我记得当年祖父可是赏了不少东西给二叔。小时候我看中的那个可以骑的陶瓷木马,祖父说谁也不给的,可转个身还是又给二叔了。”   说起这些事情,老夫人的脸上阴郁一片。   “可祖父走了之后,那些之前赏给二叔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难道祖母你就没想过要再要回来?”   “要回来?”   俞文意一副气愤模样,“当然是要要回来了!俞家能有今天靠的可不仅是祖父一个人,难道祖母你就没有一点儿功劳跟苦力了?凭什么那些好东西都叫他一个人霸占着!明明我爹才是嫡子,他才该是得到这些东西的人!就算我爹不在了,那也还有我呢。他一个低贱丫头生出来的野种怎么配得这么好的东西!”   丧子之痛一直被老夫人藏在心里,虽然这些年她从未提过一句但绝不代表她就忘记了自己的儿子。现在被俞文意提起来,俞老夫人心头那股怒火已经流窜到了四肢百骸,眼中只有浓浓的悲愤和恨意。   俞文意心下窃喜,从怀中摸出那个小玩意儿来。“祖母,刚刚从你这里回去之后我越想越气,干脆就冲到二叔那边去要叫童玉青把钱给我赔了。二叔给她撑腰,说将来童玉青闯的祸全由他来负责。我又在那边骂了几句,大概二叔是想要息事宁人,就翻了这个东西赔给我。”   “就这个?”   老夫人将那个小玩意儿拿在手心里,左左右右的都端详了一阵。这像是玉佩又像是玉牌的东西,看着成色是不错,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但是相比那大一品,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俞文意将那个东西拿过来,放在特地的位置。映着外有斜斜的余晖,那玉牌竟然能散出淡淡的金光。   “这稀奇了。”   “稀奇了吧?”俞文意心中得意,“早前我就听堂叔说过这种东西,听说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人家从黎国历代皇帝的坟里头盗出来的,这可是好东西。”   经俞文意这么一吹嘘,再看这东西的不寻常,老夫人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这原本就是个普通的玩意儿,也亏得他这张嘴会说。现在看老夫人这样子,俞文意心里好不得意。   只见老夫人紧握双拳,恨恨的锤了一下。“当年你祖父经常跑商禾阴郡,难说就是在那买到的。没想到这么好的宝贝他竟然藏着给了俞翀!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你爹才是俞家的嫡子,他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拿这些东西!”   “祖母,咱们是不是先留着他的命,好歹也得先把这些东西给拿回来啊。”   老夫人沉沉应了一声,“俞翀的贱命我暂且先留着,但是大寿后,我第一个就要她童玉青的性命!”   俞文意讨好的给老夫人垂着肩,“祖母消消气,这些事情哪儿用得着你来出手,交给我。”   “就你?”   听着老夫人的嗤笑声,俞文意一下子就火了。“我俞文意就算再怂包,也绝不会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再栽倒一回!”   俞翀望着厢房房顶上的童玉青,她在上头都已经呆了快有两个时辰了。夜色渐浓,夜风微凉,她再不回来怕是要生病了。   “青儿,下来吧。”   童玉青充耳不闻,庆安重新热好了饭菜,有些恼怒。“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她不吃你就先吃,等她做什么?”   俞翀目光不移,随口道:“你放着吧。”   庆安赌气的把手上的碟碗重重放在桌上,回头瞪了一眼依旧坐在房顶上不下来的童玉青,咬牙说:“都饿死算了!”   俞翀轻叹一声,转身去拿了件自己的披风来,沉稳的一步步走到院中。他仰头看着屋顶上的女人,又将手上的披风打开,“上头凉,你下来先将这个披上。”   童玉青不理他,她爬的这么高,就是怕再看见俞翀,就是不愿意承认她竟然开始担心这个男人,不愿意承认,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担心他身子弱,受不了夜里的风寒,心里纠结一阵,才向下望去。俞翀还是那个姿势,两只手就这么抖着披风,不嫌累,也不会先给自己披上,就这么仰着头的看着她。   她心神一动,身子只动了一下,又没了动静了。   俞翀逮到她那一丝小动作,乌眸变得深邃。他把披风挂在臂弯上,顺着梯子就要往上爬。“那你等着,我给你送上来。”   童玉青有些恍惚,还未做出反应就见木梯晃动了两下,接着就听见一声沉闷落地的声音,像是,有人摔了下去……   她心口一紧,俞翀的名字脱口而出,她喊出这声名字的时候都没发现刚才的声音里竟带了些不安的颤抖。不敢耽误的顺着梯子爬了下去,还未落地就被人一把揪了下来,狠狠的抱在了怀里。 第047章 生变   狂跳的心在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后渐渐的安稳了下来,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她心头有些恼怒,又有些庆幸,更有她不愿意直面的纠结。   “不会慢一些?就算我真的摔死在了下头,尸体又不会跑,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要一滑摔下来伤到哪里可怎么办?就你今天闹的这些事情,人家还会再给你请大夫?”他把吻落在她的头顶,轻柔又深情的。“明明就是担心我,难道张口承认这事儿就这么困难?”   童玉青张了张口,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这么傻傻的由他抱着。俞翀突然松了手,她整个身体一凉,莫名的失落也席卷了全身。   谁知下一刻俞翀竟将手里的披风重新抖开给她披上,将她的身体包裹的结结实实。   “你始终好奇庆安的身份,而我一直不愿意说就是因为担心你会胡思乱想。青儿,不管我跟庆安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都只是俞府的二爷,他也只是我跟前的小厮,我们都只是个普通的人。”   俞翀的话停了停,叹了一声又接着说:“我明白你心里有太多的防备和不信任,你不愿意说的那些事情我也不会逼你。等你想说的时候,你再来告诉我,好么?”   她的心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又沉又痛,拉扯得她整个身体都差点儿支撑不住了。她垂着脑袋,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眼眶微红。俞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想要将她的脸捧起。她避开他的手,扑进了他的胸膛里,闷声说:“以后不许这么吓人了,你要是真死了,我一个寡妇还不得被那老妖婆欺负?”   听见他轻笑两声,笑声里没有看不起她的轻蔑,反倒是又多了些无奈。   “放心,我定要活得好好的,绝不会让你有跟别的男人风流快活的机会。”   她闷声笑,顺势在他衣服上蹭了两下,将眼角的泪无声无息的抹去。   等她抬起头时,俞翀意料之中的瞧见她微红的眼角。心一软,抬手轻轻给她揉了揉眼角的位置。“下回别这么用力,看,都噌红了不是?”   童玉青有些别扭的将头转到一边去,拉着他就往屋里走。“回去吧,夜里凉。”   自花园那一闹,还真的没人再来找过他们的麻烦。只是在俞老夫人大寿的前两三天,突然有帮家丁来到院门口,把早就坏了的院门重新给修好了。   庆安哼哼道:“现在知道来修门了,早干什么去了?”   俞翀正在院里晒着太阳,听了庆安的话只是笑了笑。“以前人家没过来修你也哼哼,现在人家过来修好了你又哼哼,你的事儿怎么就这么多呢。”   “这是我多事儿?”庆安瞥了童玉青一眼,“要不是有人闲着没事儿干的尽闯祸,咱们也用不着像犯人一样的被关着。”   童玉青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纤细漂亮的手指指着院门说:“当初我还奇怪,怎么每个院子都有院门,怎么我们这个就只有个框子。原来是老夫人大寿在即,怕我再出去搞乱,这才赶紧的把门修好,到时候好把我们都关里头?”   正说着,外头就进来个人,规规矩矩的给俞翀行了个礼,又问这几天的粮食够不够,药材够不够,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见鬼了!   童玉青狐疑的看着那家丁,心里嘀咕着那老妖婆又想要干什么。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庆安在管,俞翀又叫庆安如实回答。前两天才有人送过东西来,现在倒是什么都不缺。   家丁点头,退到院门口的时候竟朝着他们几个人冷冷一笑,“关门!”   几个人的动作极快,像是早已演练了千百遍了。随着院门重重关上,又听见外头落锁的声音,童玉青才从怔愣中醒了神。回头去看着俞翀,见他根本就没什么别的反应,似乎这一切他早已料到了。   不仅是他,就连他身旁的庆安也是这样。   “他们每年大寿前都会把你们关起来?”   庆安摇头,回答的一针见血。“不会,就今年你来了之后才这样。”   童玉青心情有些不爽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们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把门关上?我童玉青是土匪么,用得着这么防着我?”   纵使庆安跟她再不对付,也被她这话给逗得一乐。“我看你根本就是土匪。”   “不就拔了一回花,锄了一片土,我怎么就成土匪了?”   庆安嗤笑,指着院中只有一尾锦鲤的鱼池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童玉青百口莫辩,忽的就见俞翀忍不住的大笑起来。“过两天我让庆安再弄点儿鱼来,让青儿你吃个痛快。”   她眼角一抽,“那就谢谢俞二爷了。”   从院门关上以后,童玉青总时不时的望着紧闭的院门。   难不成她要在这被关上一辈子?   俞翀从身后将她抱住,下巴搭在她的头顶,顺着她的目光一齐望向外头。“想出去?”   “难道你愿意就这么一直被关着?”她咬牙,“是你说的,大寿前几天可是府里最忙的时候,忙中出错,可是时有发生的……”   俞翀浅笑,“我是说过。”   童玉青拧着眉心,“可是人家现在都已经把门给锁上了。”   “锁上就锁上了,难不成锁上个院门青儿你就没本事出去了?”   童玉青嗔了他一眼,“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俞翀看得是赏心悦目,倏然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灿若星辰,“我忘了,咱们还有梯子不是?”   她从俞翀的怀里出来,眼睛蒙上了一层狡黠的笑。“老夫人的小金库在哪儿?你不是说想要那对镶着宝石的金蟾,手掌心这么大的?你把小金库的位置告诉我,我给你偷出来。”   俞翀注视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而悠远,片刻后,他才开了口。“那小金库就在……”   知道了位置,童玉青心里就有了打算。“嗯,我今晚就过去。”   他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道:“不急,明天再去。”   翌日清晨。   “祖母!”   俞文意神色慌乱的就闯了进来,吓得俞老夫人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老夫人刚骂完,就见许书媛也进来了,跟俞文意一样的神色慌张。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祖母,你得帮我祖母!”   老夫人急的一把掀开了被子,“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   “有人将我的那些事情说到了丞相那里,今早朝上丞相已经将事情奏给了皇上。祖母,到嘴的肥肉,飞了!”   老夫人的心沉到了谷底,面色又是冷沉一片,招手叫俞文意上来。等他到了跟前,老夫人突然就抬了手,眼看着就要打下去。   “祖母!”许书媛急急开口,“祖母,文意已经知道错了!”   俞文意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气到这份地步,原本只要等着大寿一过,朝廷的文书就会下来,他日日都盼着这一刻,这段时间已经是收敛了许多,基本上连门都不出了。七王爷已经许下了这个位置,那就说明七王爷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怎么临到大寿竟然还起了事端……   “祖母,那些都是以前的荒唐事了,我现在根本连门都没出过,我已经改过了!一定是那些人故意整我,一定是的!孙儿不甘心,我的尚书之位,孙儿,孙儿……祖母,你要帮我,你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我入仕为官么,祖母,你要帮我啊!”   “好了!”俞老夫人黑着一张脸,“七王爷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俞文意摇头,“我托人去问了,说七王爷根本就没回府。”   “蠢货!”老夫人狠狠骂道:“出了这种事情你还懒到托人去问?你是也从凳子上摔下来了?你也跟那个病秧子一样的残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叫别人去问?你自己都不上心,人家七王爷这么费劲儿的给你争得的官职,你亲自跑一趟会断腿还是短命呐?啊?”   俞文意被问的脸色惨白,“祖母你是说,七王爷这次也不帮我了?”   老夫人气不顺的咳嗽了两声,许书媛咬咬唇,“我已经托我父亲去查了,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小动作。现在许家也是跟着七王爷的,要是七王爷没说完,依我爹的能力,文意这官职……”   “你当我不知道?”老夫人怒从心起,这都什么时候了,不仅没想出点儿又用的法子,还非得一遍遍的来提醒她。当她不知道现在两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跟着是同一个主子?   她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叫张妈进来。”   许书媛将张妈喊进来时,老夫人已经自己起来了。张妈看着她那架势,又偷听到了刚才那些话,心里大抵已经知晓了情况。   张妈伺候老夫人穿衣,老夫人直接将那衣服扔到一边去。“梳个显精气神儿的,再把我当年进宫面圣那身云锦衣裳找出来,我要去找七王爷。” 第048章 寻物   俞老夫人准备出门的时候许家的人就过来,许书媛知道那是父亲跟前的人,急急的就追问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捅到丞相耳朵里的。   “大人已经使了各种关系去查去问,却根本就查不出什么来。”   俞家人一愣,老夫人恼怒道:“让开让开,我直接去问七王爷!”   “老夫人且慢。”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了俞老夫人。“大人说许家俞家是一家人,小公子又是许家姑爷,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东西是大人吩咐我带过来交给老夫人的,他说老夫人或许会用得上。”   俞老夫人接过那一封信,展开随便看了两眼的她立马脸色大变,匆匆把信纸放进信封里,难得客气的谢过了人家,带着俞文意就出了门。   许书媛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等看着俞府的马车走远,她才追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来时夫人吩咐了,说许久不见小姐甚是想念,问问小姐今日有没有时间可以回娘家看看她。”   许书媛会意,“你在这等我,我进去拿点儿东西。”   到了许家,许书媛先着急的去找了父亲,又问了问这事儿到底还有没有转机。片刻之后从书房里出来的许书媛,红着一双眼睛,脸上隐隐还有这泪痕。   王氏知道女儿回来,急匆匆的就赶了过来。见女儿刚回来就受了这等委屈,心疼的将她护在怀里。“这几天你爹手里出了点儿事情,今日上朝还有人参了你爹一本,他现在也是头疼的紧。你这一回来就去烦他,他能不骂你嘛。”   “娘!我就是担心文意,本以为能做尚书夫人了,可现在……”   许书媛又嘤嘤嘤的哭了一阵,王氏听得是心烦意乱。   “好了!要是他俞文意好好做人还能出这种事情?这事儿要是真没回转的余地,那也只能怪他自己。”   “娘!”   王氏无奈,放柔了声音好气哄着。“行了行了,俞老夫人不是去求七王爷了么?户部尚书可是个香饽饽,这位置七王爷不可能给丞相抢了的。只要老夫人的诚意到了,这位置还只能是俞文意的。”   这番话确实在理,让许书媛的心又安下了大半。想起让老夫人脸色大变的那封信,她张口就问王氏,“娘,爹叫人给了老夫人一封信,信里说的是什么?”   王氏神情微变,“朝政上的事情你爹从来不说,这事儿我还真的不知道。”   许书媛一直想着老夫人看到信件时的神态表情,倒是没注意到王氏的异样。兀自拿出个白瓷小瓶子,塞进了王氏手里。   “上次怀香不是替我挨了板子么,那伤一直不好,七王爷府上的姿月姑娘才来看了几回,擦了几天的药怀香的伤就好多了。这可是好东西,外头都买不着,女儿特地带过来的。”说着,又将另外一个首饰盒子拿了过来,递给了王氏。“这些都是俞老夫人给我的,她那个人爱讲究你是知道的,里头的首饰都是纯金打造,娘要是不喜欢那些样式,可以叫人融了重新做个更好的。”   俞老夫人的东西,那可都是值钱的。王氏心花怒放,紧紧拉着许书媛的手不放,“真是娘的亲亲小棉袄。”   俞府。   庆安看着童玉青借着梯子爬上了高墙,再身形利落的翻身而下,愣怔了片刻后才又折回了俞翀的屋里。“你没告诉她厢房里有间暗格能直接出去的?”   俞翀将身上那件石青的衣裳换下,又找来一件家丁的衣服换上,“我还没告诉她她就自己先溜了。”   庆安看着他这一身,皱眉问:“你要跟她一起去?”   “嗯,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庆安张了张口,如鲠在喉。俞翀叫庆安打开厢房,轻轻触动机关,厢房的墙壁就开了个暗格。他身形一闪,就这么不见了身影。   老夫人带着俞文意去了七王府,许书媛也回了娘家,整个俞府里没一个主子,下人们又在忙着大寿的事情。   这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俞翀说,小金库在俞老夫人常念经礼佛的小佛堂里,童玉青是真不明白,铜臭这种东西怎么能跟高雅尊贵的金佛放在一起,岂不是玷污了神灵?再说,到时她在佛祖眼皮底下行窃,心里总是会觉得不安的。   张妈每天都会清扫佛堂,从不假手于人。童玉青一直隐在暗处,等着张妈离开后再进去。等了半天终于把人给等了出来,却不想张妈一个转身,竟然把佛堂的门给锁上了。   童玉青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好像俞翀是说过,小金库的钥匙一直都是张妈保管……   她一拍脑门,怎么能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童玉青暗暗着急,千百个念头闪过,却总是拿不定主意应该怎么办才好。要么就放弃了这个绝好的机会,要么就直接将张妈放倒,抢了钥匙夺了钱财一路逃命?   腰间一双手臂环了上来,惊得童玉青一下子就蹿了起来。耳边一阵轻笑,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   她惊喜的看着身后的俞翀,有些不敢置信。“你出来干什么?那金蟾我答应了会给你的,你还怕我私吞了不成?”   俞翀淡笑,“我怕你找不到钥匙开不了门,更怕你夺了钱财就一路逃命去了。”   被人戳破了心思,童玉青只能扯开嘴角傻笑两声,“就算要走,我也得把我夫君带走。”   俞翀浅柔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竟叫人说不出的迷醉和舒服。“这可是你说的。”   童玉青还溺在他的那双眼睛里,没防到他已经拉着自己从暗处走了出来。直到两个人到了佛堂门前,听见他开锁的声音,童玉青才醒了神,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你哪儿来的钥匙?”   “张妈给的。”   童玉青狐疑的看着他,她知道俞翀本事大,但也绝不可能伸着手跟张妈把钥匙要过来。张妈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了,除非俞翀手里有张妈的小辫子,否则张妈怎么可能把老夫人给卖了。   随着咔哒一声,锁已经开了。   她目瞪口呆,刚才满脑子想的那些念头,还不及俞翀这么轻轻的扭了一下。   俞翀点了点她的脑门,“愣什么,一会儿要有人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屋,锁就随意的挂在门闩上。童玉青紧了紧手心,快步的跟了进去。进了佛堂后她顺手就将门给关上了,屋里顿时又是一片黑暗,只有金佛旁边的几注正在燃着的香微微亮着,诡异极了。   俞翀站在金佛前,久久不见动静。   童玉青定了定神,想着他提前告诉她的那些话,走到金佛前轻轻转动佛身,身后的隔墙忽然就开了。   心底像是有个声音在喊着,童玉青再顾不上他,转身就进了隔间。俞翀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身形快闪,隔间重新合上,速度极快!   佛堂里安静一片,像是根本就没人来过。只有金佛前的香火遇风燃得更猛了一些,香灰落到金佛上,有些脏了。   密室如佛堂一样的幽暗,童玉青还未适应这个光线就被人拉扯了一把。一阵天旋地转间,她只听见耳边嗖嗖的冷音。   竟然有暗器!   淡淡的血腥味刺入鼻腔里,童玉青身形一震,抓着俞翀的手骤然一紧。“你受伤了?”   没等到俞翀的说话声,只听到一声利器落地的响动。童玉青心口惴惴,下意识的要去摸索他的全身。   黑暗中的他突然沉沉的笑了笑,抓住她不规矩的手。“青儿别这样,为夫会忍不住……”   “别闹!”   她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背,伸手到他的后背时,果然摸到一片粘腻。把手拿到鼻下晃了晃,果真就是血腥的锈味。   “你都伤了!”   她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见他逐渐苍白的脸色。童玉青心口一窒,“怎么出去?”   “小伤,不碍事。你不用管我,该找什么你就去找什么。”   童玉青愣了一下,又咬牙朝里头走。俞翀将她一把拉住,“你不怕里头有危险?”   她反问:“你不要那对金蟾了?”   俞翀眸色深深,突然就明白了。“你这是赌气要进去给我拿那对金蟾?”   她没说话,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更显得璀璨迷人。良久,他又开口问:“你难道就不想找找你自己的东西?”   望着幽暗的密室,童玉青突然就有些恍惚。她根本就没把握能在这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她想要的不是金银不是珠宝,更不是那些名画古玩,她想要的,只是俞家诬陷陈家的证据而已!   “你怎么知道这个密室里有暗器?”   童玉青贴着墙身走,以为这样就会安全一些。可俞翀却将他一把抓进了怀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从中间那条道走了进去。   她心跳如擂,两只眼睛更是不敢松懈,耳朵恨不得长在头顶上,就怕再听见嗖嗖的冷音。   “别怕,这个密室只要进了门,中间这一道都没暗器。但是如果你刚才继续贴着墙身走,恐怕现在早就被箭雨给打成筛子了。”   童玉青一阵心惊后怕,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器?”   俞翀的脚步一顿,哑声道:“这地方是当初我爹为了保护我阿娘而特地修建的。只是我阿娘还没用上,就已经死了。”   她如鲠在喉,像个傻子似的由着他带着自己往里走。   越往里走她就越惊叹,这小小的密室竟然是延长伸展的格局,沿路镶嵌了一排排的多宝格,字画珠宝器具应有尽有。原本黑暗中只能看个模糊的眼睛倏然一亮,她快步走过去将那个东西拿在手里,端详了两下,又转身递给他。   “是不是这个?”   看着手中的这对金蟾,俞翀的眸心猛地缩了一下。   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她环视了密室一圈,目光突然就定在某一处动了。俞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出浴的字画。字画难得的没有人提诗,反倒是美人从浴池里踏出来的大腿上隐隐有一块红色的印记。   那是她童年调皮拿着父亲的印章四处捣乱,当时没注意纸下垫着的就是父亲刚做完的这幅画,那印章隔着一层纸,就这么印在了美人的大腿根上……   心神猛地一震,她想都没想就已经踩着多宝格取下了那副字画。她正失神在回忆里,根本就没听见嗖嗖的冷音,更没看见带着寒光一闪而过的暗器。   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摔在了地上,却把俞翀置于一场箭雨中。 第049章 旧物救人   “俞翀!”   她扔下画卷起身就要冲过去,刚抬脚的她又顿在了原地。她不会武功,根本没本事救他,这么冒冒然的闯过去只会让他分心,一如刚才进门时那样。   万一再伤到哪里,她怎么舍得……   心急如焚的看着他在箭雨中招架,童玉青简直恨死了她刚才的莽撞。   “小心!”   箭雨密集,俞翀只是担心的往她那边扫了一眼,就不慎漏了一支箭羽。虽是险险避开,可那支箭羽却撞上了对面墙壁触动了机关,嗖嗖的冷音仿佛直接射在了童玉青的心口上,怕得发抖,疼得发颤。   俞翀一步步被逼退到进门时的位置,就这么跟童玉青隔开了一段距离。   她着急往前,竟忘了两边还未停下的暗器。距离外的俞翀心口一窒,可刚往前踏一步又被箭羽给逼了回来。   “青儿你别动。”   童玉青浑身一震,提起的脚步都不敢放下,就怕自己又触碰到了哪里,会把俞翀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俞翀看着箭雨稍微弱了一些,便想要一边躲避一边绕到童玉青的身边来。可他才刚动了一招就感觉浑身的力气被全部抽离,一具早已硬撑着的残败身体就这么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来不及避让,肩上被利箭刺穿!   “俞翀!”   看着他倒下去的那一瞬,童玉青整个人都慌了,再管不着那些暗器,抬脚就跑了过去。   “青儿回去!”   童玉青充耳不闻,嗖嗖的暗器就响在耳边。俞翀眸心一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支箭羽,折断了一截木质的箭身,运气最后几分功力,准确的打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的动作失去了重心,重重摔在了地上,险险避开了两支箭。   鼻子酸了一阵,眼眶也有些涩涩,满地的箭羽,就像是打了一场大仗。她突然想起年幼时的那一场逃命,当时她以为自己再不会怕死了,没想到今日,她还是怕了。   俞翀有武功,眼力要比童玉青的好,见她此时小脸苍白,望着自己无声落泪,心突然就被人抽了一鞭子。   最后一支箭羽落下,密室又静得可怕了。   俞翀动了动唇,随即脸色大变。他竟然虚弱的连话都说不上了!   童玉青把神思从回忆里拉了回来,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俞翀的跟前,看着贯穿他肩头的那支箭,心像被人狠狠的揪着,突然觉得好痛。   “你怎么样?我带你出去,我先带你出去。”   “这锁怎么没上好?”   两个人紧挨着密室门,能够很清楚的听见外头的动静。听着佛堂的门吱呀一下被打开,童玉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怕是我刚才没锁好。”   张妈的声音突然响在密室的另外一面,童玉青后背一凉,下意识的反抓着俞翀的衣裳。俞翀搂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背,似在安抚她的不安。   “还好老夫人不在,要是知道张妈你这么大意,怕是又要骂你了。”   只听张妈叹了一声,“这两日太忙,都忙昏了头了。锁上吧,一会儿老夫人该回来了。”   外头的丫头应了一声,催着张妈快出去。张妈站在金佛前拜了拜,看见佛身上沾上的烟灰,小心的用手掸了掸。   听着那吱呀一声,童玉青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下完了,根本就出不去了。   感觉怀中的俞翀脑袋一沉,她心惊的低头,果然见他已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童玉青急的不行,他后背肩上都受了伤,要是一直被困在这里,俞翀还不得死了?   向来机灵的脑袋越到这种时候就越是混乱,她将俞翀又抱紧了些,目光一直放在远处多宝格的宝贝上。   咬咬牙,她小心的将俞翀放下,望着幽暗的前方深深呼吸了一口。冷静后的她才想起俞翀说过一直走就会很安全的话,一步步走到那些多宝格前,黑白分明的眼眸快速的在寻找着什么。   某个盒子隐隐有光透出来,她不容有疑的打开那盒子,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在幽暗的密室里显得是这么刺眼。她心一喜,拿出夜明珠,又挨个的找着能帮他止血的东西。   掌心上沾染了俞翀的血迹,将夜明珠染的有些诡异。她顾不上讲究的在身上随意擦了擦,一面担心俞翀的伤势,一面又着急的寻找。   一连找了两边都没找到有用的,她咬牙痛恨。既然都有这么多宝贝,怎么又不放些能疗伤的药!   童玉青攥紧了拳头,不敢耽误的又往回跑。路过某处的时候余光瞥见被扔在地上的那幅画,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借着夜明珠的光,她看见美人身上的绿色薄纱泛着淡淡的荧光。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某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就这么涌了出来。   陈家养花,其中多是奇草,能医百病,所以宫中的娘娘们才这么稀罕陈家的花草。而爹爹又喜欢作画,花叶凋零落地后觉得可惜,便制成了颜料,作在画中。   而这画,正是她爹爹所作!   童玉青心中一喜,抓着那话就跑了回去。   有了夜明珠,她能够很清楚的看见俞翀肩上的伤。血已经浸染了大片,将他的胸膛都染湿了。她咬牙将箭羽折断,又狠了心的从背后直接将那断箭给拔了出来。   俞翀吃痛,昏沉间拧眉闷哼了一声。童玉青急的手足无措,后悔她应该先把画上的药粉给弄下来,也不至于弄疼了他,不至于叫他又流了这么多的血。   “你等等,你等等……”   她让俞翀枕在自己腿上,一边又将耳坠子取了下来,借着夜明珠的光一点点的将画上的药粉给扣了下来。又嫌弃耳坠子太慢,干脆用上了指甲。   童玉青刮下了大半的药粉,伸手就要来扒他的衣服。俞翀倏然睁开双眼,凌冽的双眼看清是她之后,乌眸又渐渐变得迷离和恍惚。   “别睡,别睡过去。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上药。俞翀,你别睡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抖,心里越来越怕。俞翀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轻轻摔了一跤都能那样,这两处伤……岂不是会要了他的命?   “我不该拿这幅画,我不该的……”   见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童玉青再不敢耽误,用手指捻起那些绿色要洒在伤口上。这一直往外流血的伤口就像是一把利刃,也把她的心剖得鲜血淋漓。   等她用药粉将他的伤口都盖满之后,那血果然就在止住了。她心下一喜,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一些。   俞老夫人从七王爷那边回来之后,脸色一直都很难看。俞文意紧紧跟在他身后,讨好的哄着她。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又保证那个。   “行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祖母,什么烦不烦的,我说的这些都是应该的,你是我祖母,难道我不该孝顺你么?”   老夫人气得瞪眼,“你没把我气死就好了!”   俞文意想起老夫人跟成子睿保证的事情,忍不住的担心,“祖母,你果真是要拿咱们俞家四分之一的家产来助七王爷夺位?”   “夺位”两字一出,张妈已经是惊出一身的冷汗了。   老夫人冷瞪他一眼,将张妈使了出去。张妈才刚走出去,房门还未帮这闭上,就听老夫人骂道:“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什么话都敢拿到外人跟前讲的?”   张妈不动声色的关上了房门,一颗心跳的极快。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俞文意就是挨了骂也不怕了。“其实从咱们俞家开始巴结七王爷起,祖母你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么?”   老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声,“放眼整个朝廷,除了七王爷之外,还有哪个皇子是适合做储君的?当初是打着跟他混的主意,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家产给分出去。我梁金凤紧巴巴的敛着那些财还不都是留给你,没想到你这个败家子这一下就给我败了这么些,你祖母我,肉疼的紧!”   俞文意走到老夫人跟前,突然跪下磕了个响头,把老夫人惊了一跳。   “祖母放心,将来我定不负祖母期望,咱们俞家,终于有个当官的了。”   俞老夫人这才露出满意。年轻时她盼着让自己儿子入仕,没想到儿子早故,只留下俞文意这一血脉。好在她费尽心思的帮他铺了路,俞家现在不仅有了个当官的,而且一来就是二品官。   当年那些看不起俞家走商的看,看不起她梁金凤的人,现在大约都嫉恨死了。   “行了你也回去吧。既然七王爷说明日大寿时文书就会下来,那你回去后就好好准备,别到时候再惹出点儿什么麻烦来。”   “知道了祖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童玉青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入夜的时候,怀中的俞翀才稍稍的动了动。   “你醒了?”   安静中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显得格外的大声,冷不丁的一下,把童玉青自己都吓着了。不见回应,她低头再看,俞翀依然只是沉睡。   满心的欢喜瞬间又跌落了谷底,她不敢贸然寻找出去的机关,又怕触动了暗器,只能这么抱着他。本以为他能清醒片刻,自己再想办法带他离开。   没想到,他根本就没醒。   怕是,伤的太重了……   突然,外头吱呀一声,佛堂的门又被打开了。 第050章 恶人的里子善人的皮脸   “张妈,怎么不见许书媛?”   这声音,是俞老夫人!   童玉青身子一僵,目光紧紧盯着两室相隔的石壁。她被困在密室里,根本就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时辰,不知不觉的,那老妖婆竟然就回来了!   张妈走在前头,将蒲团铺在了地上,一边规矩回答:“老夫人出门后许家就来了人,将少夫人接走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保不齐偷偷又在那边拿我家文意的主意。”   以往老夫人每天都要来金佛前拜一拜,念念经的。今天起的太早,之后就直接出了门,俞文意离开之后,俞老夫人却总是静不下心,眼皮子跳一阵歇一阵,搅得她是心烦意乱,这才赶紧喊着张妈过来小佛堂里坐坐。   张妈给老夫人燃了香,老夫人接过,虔诚的拜了拜,口里念念有词,基本上都是为俞文意求平安,求仕途,保家业的那些话。   小金库里的童玉青听得是暗暗冷笑,就俞文意那样的草包,要不是有俞家的钱财支撑他能做得上什么官?等她斗倒了俞家,看俞文意还有什么平安,还有什么仕途和家业!   “张妈,今天有人来过佛堂?”   正在念叨的老夫人突然停了下来,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把童玉青吓得后背一凉。   “没有,就我进来过,连小菊都是在外头等着的。”   老夫人点头,看着门口说:“你去把门关上。”   童玉青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莫非老夫人想要来小金库里清点账目?她咬牙,捏紧了一支落地的箭羽。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两人真的进来了,那就干脆拼个你死我活!   就算没还给陈家清白,她也要让梁金凤赔了那条狗命!   张妈走过去刚刚把门给掩上就听老夫人说:“我这心啊,跳的厉害。张妈你帮我琢磨琢磨,是明天的大寿办不得,还是文意的官职又要出岔子?”   张妈摇头,“老夫人带着公子回来的时候,奴婢就知道七王爷那边已经妥妥的了,公子的官职一事必然出不了岔子。要是其他岁数的大寿就算了,明日可是老夫人你的六十大寿,不办不行。另外也吩咐下去了,明日一早就在府门口施粥做善,老夫人明日只要露下脸就可以。最近府里这么多事儿,来点儿喜气冲冲晦气才好。”   听了张妈这两三句话,老夫人的心里才舒坦了一些。叹了一声,又不放心的说:“可我这心,一直跳一直跳。”   话音刚落,老夫人的那双眼睛就瞪了起来,厉声问:“童玉青呢?”   “老夫人安心,那门昨天就锁起来了。明天大寿,老夫人你邀的大都是女眷,男客门都在前院的堂厅里,没人会想起那边的事情。就算有人问起……奴婢已经知会过府里的人,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进来二爷身染重病,大夫说会传染……”   “嗯,这样才好。”老夫人颔首,皆是满意。   老夫人心情大好,又叫张妈拿了本佛经来,跪在佛前念了起来。一墙之隔的童玉青磨着后牙槽,明明就是个恶人,偏偏要做出一副善人的嘴脸来,但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又是这么的狠辣。   陈家三十二条人命的惨死,还有下药毒害俞翀的事实,无一不是跟她有关,怎么她还能这么问心无愧的面对那尊金佛!   佛经念到一半,老夫人突然就停了下来。张妈伸手过来将佛经拿走,又准备将她扶起来,老夫人却一摆手,怔怔看着佛像说:“以往就算再有烦心的事儿,只要念念佛经就会好一些。怎么今日……张妈,你说我是不是作孽太多了?”   “老夫人说的什么话,老夫人宅心仁厚……”   “别说好听的。”张妈的话还未说完,老夫人就直接冷声打断。“我当初做过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宅心仁厚?这些话听着我都觉得可笑。”   张妈哑口无言,只能闷着脑袋装糊涂。   老夫人气哼了两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等大寿之后,你将那些礼都轻点轻点,觉得好的就丢这后面去,那些不好的就像是以前一样那到京城外卖了,银子全都换成银票。上次送过七王爷的那幅陈墉作的画我看着七王爷倒是挺喜欢,一直挂在书房里。我记得里头还有一幅美人出浴,你进去找一下,大寿完了再给七王爷送过去。”   张妈应了一声,接着就听见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童玉青的手骤然抓紧了身边的画卷,目光死死盯着石墙。   就在张妈的手快要触碰到那尊金佛时,老夫人突然抓着她的手。“算了,我这本经还没念完,别惊动佛祖了。那幅画,等大寿之后再找吧。”   “知道了老夫人。”   童玉青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整个人差点儿支撑不住的瘫倒在地上。目光一扫身边的画卷,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上了一层雾气。   陈家与俞家不同,两家虽是跑商起底,但是她祖父却被人赏识进了朝廷做了官。祖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父亲身上,可父亲却只爱作画,无心朝廷。年幼的她记得,祖父为那些画大发雷霆,还烧了好些,可把父亲心疼坏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两幅画是怎么落到俞老夫人手里的,可她明白,这是陈家的东西,是父亲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心血了。   成子睿手上那一副,她总有一天是要要回来的。就算是拿不出来,她也得毁了它!   听见外头关门的声音,童玉青才知道俞老夫人已经回去了。   低头看看怀中的俞翀,见他下巴处沾染了些血渍。她细心的把那些血迹擦干,慢慢的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当初她没把这个人放在心里,再好看的脸也就只是晃眼一过。可今天的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俞翀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好看的她想要把这个人占为己有,好看的她想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   手掌贴在他脸边时才发觉他的身体竟然这么冰凉,童玉青赶紧的把外衫脱下来给他盖上,又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冰冷的地面。   可看看面前的多宝格,除了一无是处的宝贝,根本就没有再给俞翀取暖续命的东西了。   一股寒意布满了全身,她打了个哆嗦,看着怀中的人,干脆直接躺下,将她抱得紧紧的……   已是深夜。   庆安已经在院中站了许久,不管是院门还是厢房,始终都不见动静。一颗心陡然一沉,他抿唇,回到自己屋里换了一身深色衣裳,熄了屋里的灯,闪身进了厢房。   童玉青冷得只打哆嗦,迷迷糊糊中又觉得稍微暖和了些,她下意识的就往里靠了靠。   嗯……   一声闷哼将她惊醒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抬头就瞧见俞翀那双深邃的眼眸,鼻子一酸,不争气的就哭了出来。   “嘘!”   俞翀将手指搭在她的唇上,一双眼睛瞟着石墙那边。   是脚步声!   相比之前进佛堂的俞老夫人,这次童玉青竟然有了心安的感觉。目光定定的看着难得显露冷峻的俞翀,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停在了石壁后面。童玉青浑身一个激灵,她知道,石壁后面就是那尊金佛!   她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两手紧紧的抓着俞翀的衣服。俞翀却在她耳边低笑了两声,“青儿,扶我起来。”   童玉青从他怀里起来,速度极快的攥着支箭羽,大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俞翀将她的手摁在掌心下,“别怕,是庆安。”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了庆安的存在。以庆安对俞翀的紧张和在乎,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回去肯定是会找来的。再看俞翀这么笃定的模样,她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些,却还是带着几分警惕。   俞翀摩挲着身上盖着的外衫,上头还带着她的味道,浅浅淡淡,却格外的好闻。他不舍的将外衫取下重新披在她的身上,“穿上,一会儿庆安要是看见了,我会不高兴。”   童玉青还未有动作,密室就被打开了。庆安快步闪到里头来,一眼就看见了俞翀身上的伤。   “你受了伤?”   庆安脸上全是紧张,拉开俞翀身上早已被血浸染过都已经发硬的布衣,借着夜明珠的光看着伤口上绿色的粉末微微一愣。   “有毒?”   童玉青眼角一抽,“那是止血的东西。”   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放在了地上的那幅画上,上头出浴美人的一半纱衣早已变成透明。画作落款为陈墉,是陈家的人!   俞翀早就听说过陈家儿子将花草制成燃料的事情,也知道她其实就是陈家的女儿,自然没有显露出太过惊诧的模样。   庆安触碰到俞翀早已冰凉的身体,拧眉将他扶起。“我先带你回去。”   俞翀摇头,招手让童玉青过来。等她来到自己身边后,又对庆安说:“我在这等,你们先把这些东西复归原位,别叫人看出破绽来。”   庆安看着满地的狼藉,有些头疼,可事情耽误不得,必须得在天亮前离开。 第051章 寿宴   童玉青也知道越耽误俞翀的伤就越发的严重,赶紧的背过身去穿好了外衫。刚转过来正要上去帮忙,就被俞翀拦了下来。他脸色更显苍白,几乎是直接扑到她的身上来。“你搀着我点儿,让庆安一个人弄吧。”   她这才发现原来庆安已经将地上的狼藉都清理了大半,每隔几步就分出几支箭留下。这样一直走到刚才挂着画卷的地方,箭刚好分完了。   她真惊愕庆安的这份本事时,又见庆安跨着独特的步数靠近石壁,从墙根起一点点的开始探索着,直到触摸道某一个点,石壁上突然弹出个卡槽来,他便将那分好的箭都放了进去。之后又走到另外一面墙,先是用同样的方法试了试,找不见卡槽后又重新从上头开始探索,又发现了机关。   就这么两遍后他似乎就找到了规律,速度极快的就将类似战场的密室给收拾了赶紧,一如他们当初进门时的那样。   童玉青是看得目瞪口呆,庆安竟然还有这种本事?   身边的俞翀看出她的惊讶和疑惑,浅笑道:“庆安被送过来时我就发现他对这种事情特别好奇,就找了些这方面的书给他看。当时也不知道他能学成什么样子,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么厉害了。”   童玉青从俞翀虚弱微喘的话里听出了欣慰满意,黎国太子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庸碌之辈。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地上沾染上的血迹发愁道:“这些怎么办?”   庆安正好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来,在有血迹的地上撒上了些药粉,之后蹲下身子吹走多余的药粉,惊异的是那凝固在地上的血迹也跟着多余的药粉一块儿消失了。   简直见了鬼!   “这东西这么好,是不是能毁尸灭迹?”   庆安沉着脸的将药瓶收好,“血迹太少暂时掩饰一下而已,毁尸灭迹的化尸粉……”庆安突然直直的望着她,眼神晦暗不明的道:“七王爷那边有的是。”   童玉青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连俞翀也是微微皱眉。   “东西拿到了?”庆安问的理所当然。   俞翀颔首。   庆安的脸色这才稍好了一些,“你身上的伤耽误不得,先回去吧。”   不知道触动了哪里,密室的门一开,庆安缠着俞翀就出去了。童玉青拾好那幅画,又顺手将那个夜明珠揣在了怀里,赶紧的跟着离开了。   庆安搀着俞翀,一路上还要避开俞府家丁,冒险又吃力。童玉青紧了紧怀中的画,咬咬牙,将那卷画别在后腰上,上去搀着俞翀的另外一边,让庆安先到前头去打道,他们在后头跟着。   一路上除了避开过几个守夜的家丁,有惊无险。揣着俞老夫人小金库里偷来的东西,明明这东西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童玉青还是有些做贼心虚。俞翀渐渐没了体力,几乎整个人都是靠在她身上的。   提心吊胆的在密室里过了一整天,此时的童玉青也没了多少力气,可看着前头谨慎小心的庆安,她又咬紧了牙,努力的撑着俞翀的身体。   看着庆安走到俞府的下人房时,童玉青还是紧张了一下。可又看他走进了柴房,掀开了地面上的暗格后,她才明白原来俞府里另有乾坤。   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童玉青小心的将俞翀放在床榻上,庆安又在那边翻箱倒柜的找药。   “你去厨房烧热水,这里交给我。”   庆安不客气的将她摒除在外,动作熟练的帮着俞翀处理伤口。染了血的衣服被扔在了地上,光是那些血迹就足以让童玉青心惊。路上由她搀着的时候,她还能听得见他的呼吸,感觉得到他的体温,觉得这个人还活着。可现在他就这么安静的躺着,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根本就像是个死人。   童玉青如鲠在喉,要不是她,俞翀也不至于这样。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她如鲠在喉,看着庆安手上不停动作,忍不住的开了口。“你轻点儿,别弄疼了他。”   庆安回头狠瞪她一眼,愧疚自责狠狠敲击着她,她没出息的逃避似的躲开了。   等她端了热水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庆安坐在床沿上,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样子吓得童玉青狠狠打了个寒颤。手一松,盆里的热水洒了她一脚,却不觉疼痛。   “他怎么了?”   被动静惊得一跳的庆安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去,“他还没死呢,你这是做什么?”   童玉青一怔,忽的笑了起来,嘴上笑着,眼泪却啪啪的掉着。庆安愣了一下,有些别扭的把目光给收回来。“哭什么?你这一身全是血,赶紧换掉,别叫人看见了。”   说罢,自己就走了出去。错身经过她旁边时看见地上还散着热气的水渍,又瞥见她湿了的鞋袜,拧眉道:“烫伤的药膏在柜子最里头绿色那一瓶,自己去擦吧。”   童玉青罔若未闻,进了屋就直接来到了俞翀的身边,见他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才终于松了口气。   心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她在床榻边上恍惚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要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转到屏风后将染了血的衣服脱掉,低头看见脚背上早已泛红一片,这才后知后觉出疼痛来。简单的换了一身衣服,光着脚面的就走了出来。刚给脚面上好了药,就听外头热闹一阵。   童玉青冷笑,她倒是忘记了,今天可是俞老夫人过大寿的日子。   此时的俞府热闹不已,下人们一大早的就都发了赏钱,此时个个都挂着喜意。俞府门口早早的摆开了施粥的桌子,老夫人在许书媛跟俞文意的搀扶下在外头意思意思的走了一圈。俞文意安排了几个会说话的乞丐,一通好话说完后,老夫人眉开眼笑的又撒了一把铜板,叫人一窝疯抢。抢完吃完以后,都把俞老夫人当成了活菩萨。   回了府里,老夫人又回去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七七八八的又问了一些准备的事宜,这才满意的点头。   老夫人心情大好,满脸的笑意。“户部一事早已有了风声,今天过来拜寿的大人定不会少。文意,你可要招待好了,别丢了咱们俞府的脸面。”   “祖母放心,这前院的事情就交给我,保准给祖母你招待的满满意意的。”   俞文意的话才刚说完,就见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祖母?”   老夫人气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寿宴的事情?我说的是你这官职的事情!多少人借着我大寿的名头进府来,难道各个都是真心实意的为我祝寿?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揪你的错,再把你拉下来的?现在你是一步错步步错,七王爷答应救你一次,可要是再有下一次,哪怕我是赔尽了整个俞府,怕也救不起你了。”   俞文意连连说是,许书媛在后头悄悄拉了他一把,他才稍微正了正颜色。   “切记谨言慎行。”   前来拜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女眷都被引到了花园,男宾就被带到了前厅。俞文意春风得意,言语里又年少的傲气,也有小辈的谦虚,七王爷这一档的几个老人看得是连连点头。   女眷这边就更加热闹了。老夫人将寿宴设在花园中,各家小姐更是打扮的漂亮,花儿娇艳,人又比花娇,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三个女人一张嘴,几个夫人聚在一起话可就多了,一会儿说说那家女儿嫁了个二世祖,一会儿又说这家女儿还没嫁人就已经大了肚子。   “许夫人,你家书媛嫁过来都已经几个月了,怎么还不见肚子啊?”   王氏脸色微变,刚刚才说起那个没嫁人就大肚子的,怎么接着就问起了自己的女儿?王氏冷笑,“这种事情又不是说来就来的,书媛年纪小,又刚进门,着什么急。倒是陈夫人,我可是听说你家陈大人又纳了个妾,你怎么总由着他胡来呢,这都几个妾了?”   多嘴的陈夫人直接黑了脸,旁边几个夫人赶紧的把话题岔开,聊了一会儿后就恹恹散了。被带到一边去的陈夫人冷哼一声,“得意什么?谁不晓得俞文意天天睡在青楼的事情,还当她家女儿嫁了个多好的男人。要真有这么好,人家早就把娃娃亲的那个童玉青娶了,哪儿还轮得到她许书媛。”   俞老夫人将女眷这边的事情交给许书媛,让她怎么也的把各位夫人小姐给照顾周到了。许书媛一早就注意到这边了,这会儿特地绕过来,想着能宽慰宽慰陈夫人,没想到竟然听到这番话。   许书媛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将陈夫人那张脸记在了心里。   前院过来个家丁,说是朝廷的圣旨下来了,要让俞老夫人去前头接旨。   一些夫人心知肚明,一些却还没听说过,只是在场的除了这么一两个之外全都是会看脸色的,听了家丁的话,更是连声的吹捧俞老夫人。俞老夫人才刚刚走出花园,目光自然扫向某一处,便问起了那边院子的事情。   前来传话的家丁琢磨了两下,突然说:“昨晚上,奴才好像看见童玉青了。” 第052章 俞家三喜   老夫人神色一凛,“那院门不是被锁起来了么?”   家丁不敢再多言,赶紧的把头低下,步子不停的在前头带路。旁边站着的许书媛眼底蹿开怨毒,“她童玉青本事这么大,一扇门又怎么关得住她。她不在院子里好好呆着,怕是又想使什么坏。祖母,不如我立刻带人把她抓起来,好好审一审。”   “行了!”老夫人冷笑,“审一审?你当陈夫人刚才那些话我没听见?你当我没看见你那张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童玉青撕了的嘴脸?你就不能让我好好过个寿?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这么想叫我下不来台?”   许书媛被骂的委屈,现在亲娘隔得近,她心里就更是难受。   俞老夫人看着许书媛的脸色,自然也想到了王氏还在花园里。两家又是亲家,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怕别人借此说话,老夫人只能柔声道:“好了好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这妆要是哭花了,眼睛要是哭肿了,那些官家小姐们可就得意了。我的孙媳妇儿,可不能叫别人比下去。”   这话算是说到了许书媛的心坎里,在场的各位官夫人就算是再雍容富贵,那也是人老珠黄年纪大了。再年轻娇美的官小姐,那也比不过她许书媛的这副相貌。   幸好那童玉青没出来,先不说这张脸,就是风头两字,她就比不过童玉青了。   闻言,许书媛缓了缓心神,娇俏着一张脸,跟着老夫人就去前院接旨了。   大寿上的一封圣旨算是直接认命了俞文意的尚书一职,来往宾客连声恭贺俞府双喜临门,更有人揶揄俞文意美人在怀,就差生个胖娃娃了。   俞文意一高兴,走到正在跟别人寒暄的与老夫人前跪下,磕了个响头。   俞老夫人吓得一跳,连带着旁边的大人也让开了几步。   “哟!你这是干什么?”   俞文意满脸笑,“祖母,孙儿这还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祖母。”   许书媛一看这架势,心里大约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事儿了。可这事儿还未请大夫证实,难道就不怕在这么多人面前闹笑话?   “这孩子,拜寿还早呢,快些起来。”老夫人笑弯了腰,连声的喊他起来。   俞文意不理,又磕了个头。“祖母,书媛有身子了。”   老夫人愣了片刻,耳边听着别人的道喜声,她才畅快的笑了出来,越过俞文意,拉着许书媛欣慰道:“我就知道我家书媛是个乖孩子,这才进门就有了好消息。只是这事儿怎么不早说,要是文意不提,你们又要瞒我多久?”   热闹的宾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一看,竟然是七王爷成子睿。   成子睿来到俞老夫人跟前,含笑道:“看来今日俞府不是双喜,是三喜了!”   俞老夫人没想到成子睿会亲自过来,不敢怠慢的亲自迎了上去。别人看见七王爷给俞老夫人站面子,就更加不敢轻看俞文意,就算人家真的没本事,可是人家有靠山,不敢得罪,更不能得罪。   昨天已经将公事私事都说完,老夫人知道府里头还有一众翘盼福音的小姐等着成子睿露面,正要相邀成子睿去花园里走走,可却有人在成子睿耳边低语两句,他便匆匆离开了。   老夫人有些惋惜又松了口气,她就怕七王爷问起俞翀跟童玉青的事情。现在他就这么走了,也省的她找借口解释。   成子睿是什么人,能是随口糊弄的人?如果她说俞翀染了病,只怕他又会让姿月来看诊,到时候又查出点什么来,被他握在手里的那些把柄,还不得把她这一辈子积攒的名声都给毁了?   前院的消息传到了花园里那一众夫人小姐的耳朵里,俞文意当没当官他们倒是管不上多少,可一听说七王爷过来,那些个小姐们都各个想着法子的要过去见成子睿一面。不敢说做成七王妃,能成个妾也成。将来七王爷做了储君,登上了皇位,妾可就是宫中的娘娘了。   几个跟王氏走的进的都知道现在俞家许家都是七王爷一派,拉着自己闺女就过来打关系。这个问王氏能不能走走关系带自家女儿去见见七王爷,那个又问问王氏七王爷近来都喜欢去哪里,喜欢什么模样什么品性的小姐。   王氏成了这会儿的主角,满满的得意着。扫了一眼刚才跟自己有过节的陈夫人,过来人一样的说起了七王爷的喜好。   俞老夫人带着许书媛回来,收到消息的王氏就走了过来将女儿拉住。“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娘说,真是嫁了人就不要娘了?”   许书媛脸上羞怯,柔声道:“女儿月事迟迟不来,昨晚我才觉察不对,这才跟文意说了两句。本想着等请了大夫看了再说,没想到文意这么快就说漏嘴了。”   老夫人心里高兴,脸上也是藏不住的笑。“什么叫说漏嘴了,这事儿难道不该让我们知道?”   王氏也在旁边接话:“你的月事一向准,这身子怕是真的有了。我看这事儿也用不着看大夫了,现在日子浅,怕也诊不出什么来,不如等时间长些再看。   老夫人也是过来人,王氏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我看书媛是个有福气的,这胎,必定是男孩儿,是我梁金凤的金孙!”   音落,各位夫人小姐又是一阵讨好吹捧。   今日的俞府,真正是热闹。   童玉青醒来时,自己正卧在俞翀的怀里,担心压到他的伤口,速度极快的坐直了身体,眨眼间她又被人往下一拉,没防备的身体又沉沉压在了俞翀的身上。   听着身下男人的闷声,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头,正好就撞上了他含笑的眼眸。   “醒了?”   童玉青愣怔的看着他,又把头闷在他的身上。良久后才抬起头,他看见,她的眼角又红了一片。   他轻轻的抚上她的眼角,柔声责备说:“上回不是说了么,别总这么揉眼睛,都红了。”   童玉青扯开笑,“饿了没,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俞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躺下来。她乖乖躺下,依偎在他的身边。   良久,童玉青才听见他开了口。“想问什么,问吧。”   她转头看着他,神情微窒。   “我是俞家人,我要是死了,你就少了个对手,这样的结果你难道不高兴么?”   她把目光移开,声音里头带着隐忍。“你死了我就得当寡妇,还会被撵出门,这笔买卖根本就不划算。”   俞翀扯开一抹苍凉的笑意,“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青儿你怎么就不愿意承认呢?”   叹了一声,他突然哑声说:“我知道你心里存着疑惑,我明明可以自己去拿那对金蟾,为什么还要喊你去帮我偷。”   他停了停,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宽厚又微凉的掌心紧握着她纤柔的手,像是怕她突然跑了一样。“因为当时对你用情不是这么深,所以就算你送了命我也觉得无所谓。”   感觉到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不自然,他又紧了紧掌心。“可现在你在我心里,万一你在里头有个闪失,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童玉青有些触动,这番话她在密室里就已经想过。要她来送命,最后又为了她赔命。当时她甚至是想要将昏迷不醒的俞翀摇醒,就是想要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在心里结成了疙瘩,尽管庆安将他们救了出来,她心里那个疙瘩一直都没被解开过。可当她端着热水站在门口误会他出了意外时,这些问题突然就觉得不重要了。   既然不重要,那还在意什么?   “当年我阿娘还未进入密室就被她害死,就在那个金佛的位置。我俞翀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那天追着你去小佛堂,我突然就怕了。我阿娘已经死在了那儿,我的妻子绝不……”   童玉青突然翻身侧躺,用手指抵住他的唇,截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咱们活着回来了不是?”   手心一痒,接着便感觉有些湿腻,她这才发现俞翀竟然伸舌舔了她的手掌心。脸一下就烧红起来,她把手收回来,嗔道:“都什么样子了还这样。”   俞翀扯开嘴角笑了笑,“我那对金蟾呢?”   “回来以后是庆安给你换的衣服,大约是他帮着收起来了,要我现在去把庆安叫过来?”   俞翀摇头,“不用了,那东西就是给他拿的,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目光瞥见妆奁旁的画像,他指着就问:“你进去就偷了一幅画?”   画上被人扣掉颜料的纱衣又在俞翀的眼前晃了晃,他想起了什么,抓着童玉青的两只手腕,看了一眼她的手指甲。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已经断裂,指腹被磨破,指甲里更是带着血迹。   俞翀心口一紧,“怎么这么傻。疼不疼?”   童玉青的手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缩,却被他紧紧抓着。   “那幅画是陈家独子陈墉的画作。青儿,你怎么知道陈墉习惯用花草制成颜料作画,而陈家的花草大多能医百病……” 第053章 画中玄机   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她都能感觉到手心里湿腻的冷汗。   童玉青知道俞翀不简单,也明白他问这些话绝不是随口,她的心沉了沉,干脆破罐子破摔。“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还问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俞翀的掌心又紧了紧,“当年俞家跟陈家的事情我还记得一些,你想要报仇,想要帮陈家讨回清白我通通都可以帮你。青儿你听我的,这一切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童玉青紧紧抿着唇,似在思量,在纠结。   “你是说我给你惹太多麻烦了?”   俞翀灼灼看着她,“那道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再这么闹下去,那边的人迟早会坐不住的下狠手。我现在受了伤怕是又要休养一阵,所以这段期间我护不了你……”   她眸子里一片复杂,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来干脆从他的身侧起来,“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俞翀眼眸微黯,“好。”   童玉青亲自给他做了碗清粥端了过来,又轻轻把他扶起,见他实在虚弱,连支撑自己坐起来的气力都没有,她又只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勺勺的把粥吹凉了喂给他。   喂完了清粥,见他神色倦怠,正准备让他躺下,又见他抬了抬下巴。“那幅画,拿来给我看看。”   目光移到桌上摆着的那幅画,童玉青愣怔了片刻,才用枕头垫在他的身后,让他靠坐好。她自己走到桌旁,这才发现那幅画已经被她折腾的破败不堪。   因为她把画别在了后腰上,让那幅画多了不少褶子,有的边缘已经破裂,完全没了当初的样子。   将画像平铺在俞翀的腿上,看着父亲的心血,童玉青心疼不已。   “陈墉之作确实灵动,以往只有历代名家的画作才能卖上个好价钱,当代唯有陈墉能够一画千金求而不得。”俞翀对这幅画赞赏有加,可惜现在画作已毁,只能做个念想了。   “我记得当年为了这些画,祖父还差点儿将父亲赶出家门。”童玉青低头一笑,“记得有次祖父发了大脾气,罚爹爹跪了一天。当时年纪虽小,可我心疼爹爹,跟着爹爹一齐跪着。祖父不忍心,这才绕了爹爹。从那以后,只要祖父要罚爹爹,我就跟着爹爹一块受罚,祖父没了法子,也就不罚爹爹了。”   俞翀还是第一次听她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随着她的话,也在脑子里想着这样懂事又善良的孩子。   见她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画中女子是谁?身姿曼妙,神情妖娆迷醉,不是天上的仙子,那也是山里的妖精了。你爹爹将她画得惟妙惟肖,好像活过来了。”   童玉青神情一滞,冷音说:“大概是我娘。”   俞翀眉心一跳,拿着画卷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移开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她紧紧抿着唇,似乎是不大小说这一段。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俞翀知道如果她不想说的事情,就是别人撬着她的嘴巴她也缄口不言。   况且,俞翀也不想逼她。   “我娘是个青楼女子。我爹这辈子只画我娘一个女人,笑的哭的走的站的,不管什么样的,他只要画人,就只会画我娘。”   俞翀一愣,陈墉的夫人是名门出身,怎么变成了青楼女?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童玉青嘲讽的笑笑。“爹爹的原配是大家闺秀,生我的娘却只是个红尘女。尽管母亲对我很好,可爹爹心里喜欢的,就只有我娘。”   都是大宅大院儿的,俞翀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那你娘……”   童玉青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她摇头,“我娘难产,将我生下来就已经死了。”   俞翀心口一窒,就她刚才说那些就能听得出,陈家祖父对她很是疼惜,陈墉夫人也亲待她,看得出她当时在陈家过的很好。可是当年陈家出事,她应该才有五岁而已……   他尚且还有一瓦遮雨,可童玉青却在逃命。五岁的年纪一直到现在,她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青儿。”   童玉青抬眼,“嗯?”   他浅柔笑笑,“过来。”   她看了看两人之间不过两尺的距离,不明所以的又靠近了他一些。“怎么了?”   俞翀动了动,想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却不想扯到伤口,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童玉青吓了一跳,“你别动,好好靠着,我去叫庆安进来给你换药。”   俞翀一把将她拉住,目光灼灼。“等我好了,我带你去快意江湖。”   心口一窒,她抿唇笑。   “好。”   俞翀将画卷起来,一边说:“这本该就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放好了。大寿过后那边怕是要开始过来找麻烦了,你自己多留心。”   童玉青见他这会儿只能用一只手做这些事情,怕他在扯着肩膀上的伤,便接手说:“那边的事情我会防着的,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安分守己,乖乖待在你身边,不惹事不生非。”   俞翀便放手让她来弄,视线不舍的再移到那幅画中,目光触及某一处,他猛地就抓住了童玉青的手腕。   “怎么了?”   俞翀将那幅画重新展开,就在画中女子纱衣的位置细细查看。童玉青的脸色有些难看,画中的人可是她的亲娘,算起来可是俞翀的岳母!   这画上的纱衣浅浅薄薄,栩栩如生,绿色纱衣的颜料又被她抠掉了一半,好像褪掉了半边衣裳。他这么盯着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窝着火气的把画拉到自己那边,快速的卷起。“看什么看,再盯着我娘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俞翀一愣,“青儿你误会了,快把画给我。”   童玉青瞪大了双眼,“给你干什么,给你再盯着我娘看?”   俞翀叹了一声,缓了一口气才说:“你没发现画中有玄机?”   童玉青卷画的动作猛地一顿,狐疑的看着已经卷至一半的画卷。一只修长又显得苍白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手中的画重新拿去展开,指着其中一个位置。   “这里。”   顺着他手指所指的地方,童玉青清楚的看见画中女子的大腿根部有个浅浅的印记。   这不就是她当年调皮印下的印章么?   俞翀抬眸看她一眼,“你去拿把剪刀来。”   童玉青眉心拧成了疙瘩,“俞二爷你到底什么意思?”   俞翀好看的手指一直压在那上头,耐心的说:“这里的印记下头有别的痕迹。”   说完,他又用手指细细摩挲着女子的身体,看的童玉青是脸色铁青。手指抚过某一处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修长手指轻轻点敲这个地方,“这里。”   她抬手摸过去,又快速的把手给缩了回来。她不敢置信的盯着哪一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把将画卷给抢了过去,放在桌上细细查看。   耳边炸开俞翀让她去找剪刀的话,于是她又冲到了妆奁边,翻出一把轻巧的剪刀,顺着边缘,轻轻的挑开了本该就只有一层的画纸。看见里头的东西,童玉青顿时僵在了原地。   “青儿?”俞翀一连问了两遍,童玉青都罔若未闻。   俞翀倔强的想要翻身下床,可此时身体虚弱,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挣扎了几下,人没怎么动,反倒是把身后垫着的枕头给弄掉在了地上。此时的童玉青正呆呆望着画中的东西,听见身后一声闷响,这才想起了俞翀来。   “你别动,我拿过来给你看。”   她将那幅画中的信件递给了俞翀,俞翀接过只扫了一眼,神情倏然一紧。   画纸是特制的,看似轻薄,其实却有两层。其中服服帖帖的夹着一张张的信件,皆是宫中娘娘们跟陈家求买花草的记录。其中用朱砂勾出一笔,竟然是关于七王爷的母妃,丽贵妃。   当年皇后暴毙却找不到病因,而这购花的记录,却直指丽贵妃毒害了前皇后!   前皇后是丞相胞妹,死了之后丞相又把另外一个妹妹塞进了宫里,又做了第二任皇后,不仅养着前皇后所出的太子,更是还生下了最为皇帝宠爱的公主。现在丞相所站的太子一档与七王爷对立,如果他们把这件事情传出去,恐怕这天下就得大乱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把这一页信件给翻了过去,缄口不言丽贵妃的事情。   再往下看,信件的内容却又变成了陈家与俞家之间的交集。两家原本是世交,同是跑商起家。信中简单的交代了些当年两家一起做生意的事情,可写到后头,信上的字迹突然变得凌乱,信中的语气也能看得出焦急。   信上写到俞老夫人意外丧子,之后的内容突然就断了。   俞翀默默将信纸折好,全部都递还给了童玉青。他比童玉青年长几岁,又是俞家的人,所以当年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老夫人丧子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比以前更加狠辣,处处针对陈家。她还不顾老太爷反对结识权贵,剑走偏锋的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贩盐,垄断码头赚的大把银子。   而就在半年后,老夫人出了很大一笔银子,紧接着京城里就再没有陈墉一家了。   至于陈墉没写完的那些,定然就是俞老夫人所做的那些事情了。如果陈墉还有余下的信件,只要拿到那些东西,俞家就完了! 第054章 挑事   俞翀不知道陈墉到底有没有留下其余的证据,可童玉青知道,那些余下的证据一定就藏在被俞老夫人拿去巴结成子睿的那幅画里!   那副画里的东西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只是现在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俞府正逢俞老夫人的寿辰,偷东西时候俞府所有主子都不在场,她这才得了手。尽管如此,为了这画俞翀还差点儿死在那小小的密室里头,那戒备森严的七王府,她又怎么进得去?怕是还没挨到那幅画,她就已经被王府里的侍卫给杀了。   她将这些信件小心的放好,想了想,又将那幅画递到了俞翀的跟前。   “你本事大,能不能找人帮我把这画修好?”   现在画卷被童玉青给拆开,尽管她再小心,可其中几个地方还是被撕开,就算是修补好了,也一定会有痕迹,不如从前那般雅观自然。   实在可惜。   不忍伤了童玉青的心,俞翀颔首,承诺道:“放心,我会让人给你修好的。”   隔天,许书媛突然带人闯进了院子,张口就质问童玉青:“童玉青,俞家待你这般好,就算是你把祖母最喜欢的花园给糟蹋了祖母都没罚你,可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想要偷盗!”   在这些人突然闯进来的时候,童玉青就知道那边要开始挑事儿了。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可被别人说自己偷了东西,她这心还是狂跳了几下。   “我偷什么了?”   许书媛冷哼道:“偷什么了?搜一搜不就知道你偷什么了么!来人,给我搜!”   童玉青把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丁都拦下,看着许书媛嘲讽一笑,“你连我偷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搜什么搜?一会儿你们搜到个值钱的,定会诬陷这是我偷的了?我看你们根本就是见我夫君拿出的那个千宝琉璃盒太贵重,所以才把主意打在了我们身上?”   她浑身都是底气,似乎自己真的不曾偷过东西,反倒是一口咬死许书媛就是过来霸占人家东西的恶霸。   随着这些话,许书媛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昨天俞文意在寿宴上将那个千宝琉璃盒拿了出来,可以算是艳惊四座,让一众夫人小姐统统都挪不开眼睛。俞文意最能拿老夫人的脾气,本来就是个嘴巴甜的人,又借此良机说了不少的祝寿的话,光从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就不难看出,俞文意这礼确实合心,更合了老夫人爱面子的性子。   寿宴完了之后老夫人确实也问起了那个盒子的来历,让俞文意撒了个慌,说是花了大价钱叫人从禾阴郡买回来的。   老夫人一听是从禾阴郡所出,自然就想起了俞老太爷当年赏给俞翀的那些宝贝。俞文意看准了时机在旁边又说了几句,老夫人当即就点了头,同意了这事儿。   既然老夫人都默许了,那不管童玉青再说什么,她许书媛都管不住了。   “俞家家大业大,又岂会贪图你那个什么盒子?就这么个破败院子,也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既然没什么好东西,那你还待着干什么?我要是你,我就回去把俞文意盯得死死的,狗改不了吃屎,你要是没看牢,等哪天他带了个小美人儿回来……”   “你放屁!”这话就像根手指头,狠狠的戳在许书媛的心上。虽说童玉青讲话难听了一些,可是她担心的确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童玉青抿唇笑,一手捂着鼻子,一边装出惊讶:“呀!你闻见了?原来今儿这风是往你那边吹啊……”   许书媛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又是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扬起胳膊就要甩过来。童玉青稳稳截住,用力将那只胳膊往旁边一甩,吓得许书媛赶紧护着肚子,退得远远的。   “你敢打我!”许书媛脸色发白,怒指着童玉青,恨不得上来把她撕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你了?我看见的是你带人闯了我的院子,是你冲着我扬起了巴掌。”童玉青冷冷发笑,“许书媛,你强词夺理的劲儿,就是许家的好教养么?”   屋里传来两声咳嗽,之后就听见俞翀喊着童玉青的声音。童玉青突然想起昨天答应俞翀这段时间少惹祸事,然而她今天就忘了这些,并且成功的挑衅了许书媛。   俞文意现在已经做了尚书,身后又有七王爷做靠山,许书媛这一趟也肯定得了俞老夫人的点头,否则她怎么能有这般底气?   “你个乡野里来的贱妇竟然敢跟我说教养?”许书媛眼底闪过怨毒,厉声道:“我说偷了就是偷了,容不得你狡辩!来人,给我搜,整个院子全部角落,都给我搜的仔仔细细!”   “站住!”童玉青伸手将那几个人拦下,自己则是只身挡在正屋门前。“许书媛,我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不经我同意你有什么资格来搜?”   许书媛嗤笑道:“你个贱妇还跟我说资格?你真以为进了俞府的门就真的是个主子了?我堂堂二品户部尚书的原配夫人,许家的小姐,俞老夫人的孙媳妇儿,哪一个身份都比你高一截儿,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青楼是个大染缸,什么掐架子的人没见过,童玉青还真不怕她。   “户部尚书的原配夫人了不起?许家小姐又如何?俞老夫人的孙媳妇儿又怎么样?就这三个身份,你也还是得叫我一声二婶婶。我一辈子都是你长辈,你一辈子都得叫我二婶婶,逢年过节的你得给我斟茶递水,说句不好的,就算我卧病在床,你也得在跟前照顾着,这才是孝道。”   许书媛被这番话说的狠狠怔了怔,突然恼羞成怒的冲过来,狠狠推了童玉青一把。童玉青的后背撞上了门框,后脑勺也磕得不轻。   靠坐在床榻上的俞翀神色一凛,目光紧锁童玉青。许书媛见他这么紧张,更是阴狠的将她往旁边一拉,不让她进门。   “来人,给我搜!”   童玉青心里念着那幅画还有那些证据,那幅画是放在俞翀枕边的,他还在床榻上,俞府的下人们也不能把他从床榻上撵下来,尚且还能瞒过一时。可那些信件……   也是她大意了,根本就没想着要好好藏着那些东西,就这么随便的放在了妆奁的盒子里,只要有人过去随便找找,定然就会找到那些信件的。   就信件上所说的那些事情,就俞家跟七王爷之间的关系,已经足够她童玉青死上七八次的了。况且,如果被许书媛搜出这两样东西,她就根本没有机会斗倒俞家!   童玉青扯了扯被许书媛拽出的那只手,磨着后牙槽的吐出两个字。“松手!”   许书媛冷笑,更是紧紧的拉着她,更在她的耳边得意说:“童玉青,我现在是怀着身孕的,你要敢伤了我,就是十个俞翀也救不了你。”   竟然怀孕了?   童玉青咬牙,之前许书媛倒是说对了,她的那三个身份确实不是现在的她能动得了的。就跟许书媛的几次交手来看,她这次要是随便碰许书媛一下,许书媛一定会揪着自己不放,俞家要是大做文章,都不知道会往自己身上泼什么水。   再者,她答应过俞翀不再惹事。   俞翀!   童玉青往里头看,正好撞上俞翀望着自己的目光,四目相对,尽管隔着这么远,她还是感觉到了俞翀带给自己的心安。   稳稳心神,她便不再挣扎,一派坦然的由着许书媛拉着自己。   许书媛带来的家丁已经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了,庆安听到动静匆忙赶来,正好看见有人想要硬闯上了锁的厢房。他二话没说直接跑过去将人拦下,“你们要干什么?”   家丁是许书媛带来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是老夫人默许的,不免又多了几分底气。同样是小厮,同样是跟前伺候人的,对待庆安自然就不客气。   “一个没人住的厢房还上了锁,肯定是藏着什么见不得的人东西。”   “这院子里从没见不得人的东西。”   家丁冷哼,“那就是藏着个相好了?”   庆安脸一沉,声音骤降,语气冰冷。“你再说一遍?”   童玉青心口一跳,难道府里所有人都只想着自己会克人,难道府里所有人就没想过庆安会报复?   “庆安。”俞翀拧眉看着在屋里胡乱翻找的那些家丁,轻咳两声对庆安吩咐道:“把厢房打开。”   闻言,庆安紧了紧拳头,还真的就打开了厢房。家丁更是得意,可在厢房里翻找了两遍,始终什么都没找到。   “少夫人!”   有人拿了个东西出来,递交给了许书媛。   许书媛捏着那对金钗笑得好不得意,“童玉青,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狡辩!”   童玉青看着俞老夫人上回赏的那对金钗,反笑道:“许书媛你莫不是脑子坏了?这是你祖母赏给我的金钗,当时你也在场的不是么?”   许书媛勾起唇角冷冷一笑,顺手就将那金钗一左一右的戴在了自己的发髻上。“这金钗插在我头上,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第055章 颠倒黑白的本事   童玉青怎么都没想到,许书媛为了能找个借口竟然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见她露出这般表情,许书媛越发得意。“这金钗是在我进门前祖母就已经给我的东西了,一直戴在我的头上,从未离过身。”话音一转,许书媛又说:“你说祖母给赏了你一对金钗,是个什么样式的?平时也没见你戴出来过,莫非……你把它变卖了么?”   许书媛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一下子提的老高,根本就是笃定是她把那对金钗拿去变卖了。   童玉青冷笑,俞翀将当年老夫人诬陷他阿娘的事情说给她听,叫她多加防备。她在心里有了计较,却没想到许书媛竟来了这么一招。   她满肚子全是火气,冷声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变卖了那金钗?我夫君既然能拿得出一个千宝琉璃盒,我又何必再出去变卖那根本值不了多少钱的金钗?”   听童玉青这么说,许书媛更是认为手里还有大把的宝物。不过她今天过来只是为了整治童玉青,俞翀手里的那些宝物,来日方长。   想到这,许书媛又冷冷一哼道:“多少金银财宝也抵不过你们这么变卖的啊,就上回下人们忘记给你们送吃的来,你们要是真的没钱没粮,难不成你们就天天喝西北风?定是拿着财物溜出去变卖了,不然这么多日子,你怎么还没饿死!”   童玉青紧了紧双拳,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她算是领教了,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许书媛配他俞家,简直绝了!   见童玉青无话可说,许书媛越发的得意,右手有意无意的抚摸在自己的小腹,笑得一脸慈爱,讲出来的话却字字冰冷。   “大寿前一天夜里,有个下人看见你鬼鬼祟祟的经过花园。在此之前你们院子应该是早就上了锁的,这么大一把锁都没把你锁住,童玉青,你真是好本事!”   闻言,童玉青的身子狠狠一震,难道那天他们赶回去的时候被人给发现了?她在脑子里快速的回想了一遍,在经过花园的时候,庆安还是搀着俞翀走在前头,她一个人在后头跟着。   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当时俞翀跟庆安穿的都是深色的衣服,偏偏她穿了一身淡装。如果对方看见的是三个人,那可能前来找事儿的就直接是俞老夫人自己了。许书媛这趟来摆明了就是针对自己,怕是那个人就只看见了自己,根本没留心前头的俞翀跟庆安。   童玉青暗暗悔恨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让他们用这种借口来找事儿。   庆安在旁边看着不对,赶紧的就进了屋里。门外头还站着个家丁,时不时的就往里头瞄一眼,似在盯梢,又像是监视。   “怎么办?”庆安小声询问俞翀的意思。   俞翀在里头把她们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不觉自己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心里忐忑的是许书媛根本就是存着挑衅童玉青的心。   就童玉青那个的急脾气,以及她对俞家的憎恨,恐怕许书媛在说个几句她就会更狠的还击回去。   刚刚他的耳力听见许书媛小声提醒童玉青自己已经有孕的事情,若是童玉青脾气一上来误伤了许书媛,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你去外头盯着,别让她着了许书媛的道。”   庆安点头,站在门口与那个家丁干瞪着眼,余光却一直在盯着童玉青,丝毫不敢大意马虎。   几个家丁将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遍地的狼藉。“少夫人,没找到那两支金钗。除了……”   站在门口的家丁指了指俞翀床榻的位置,“除了这张床。”   许书媛声音顿时尖锐起来,“那就搜啊,等什么!”   童玉青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想要回头去看俞翀,想要寻求一些心安,可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就怕被许书媛看出些猫腻来。   家丁来到俞翀床榻前,本是气势汹汹的过来,但在触及那双带着冷芒的眼睛时,顿时都没了底气。   “二,二爷,这床……”   俞翀不语,就只用这么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人家。家丁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嘀咕怎么自己看见的俞二爷跟别人说的那个半死的病秧子不一样?   这俞二爷,比俞老夫人的精明锐利更加叫人胆颤呢……   庆安见不得,跟着就进来,拦在家丁跟前骂:“你们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二爷还会把东西藏在被窝里不成?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心思!今天谁跟动我二爷,我庆安跟他没完!”   家丁突然想起了王启的事情,顿时一阵后怕。   谁想先前还冷冰冰的俞翀突然动手掀开被子,做出要下床的姿势。“庆安,扶我起来。让他搜。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想从我这里搜出什么东西来。”   庆安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小心的将俞翀扶下床,在旁边的凳子上坐着,见家丁还杵在那不敢动,便嗤笑道:“怎么,不是要搜么,怎么不搜了?”   许书媛听见这话,速度极快的就冲到了门口,指着那家丁就骂道:“杵在那儿干什么?你要不想吃这口饭,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家丁打了个冷颤,不客气的将俞翀的被子抱起来抖了抖,见没什么东西就随手给扔在了地上。   童玉青是心惊胆战,她是在心里笃定了俞翀将那些东西都藏在了床榻上,否则这么点儿地方,怎么就没人能找得到一点点线索?她紧跟着许书媛来到门口,见到这一幕,心头上的火都快要窜出来了。   “你再给我扔一个试试?信不信姑奶奶我抄把家伙把你胳膊砍了?”   家丁想起关于童玉青克死人的那些传言,手一抖,差点儿把刚拿起来的枕头给扔地上。只见他突然看了一眼门外的许书媛,得了指使之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指使顾忌着那些传言,动作下意识的就轻了许多。咳他掀开被褥后,却更加谨慎细心的敲击着床板,似乎是在怀疑,里头有没有暗格,藏着宝贝。   “少夫人,什么都没找到。”   没了?   听了这句话的童玉青心里狠狠舒了口气,心想定是俞翀将那些东西换了地方。否则这么明显的地方,别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这边的许书媛听了家丁的话却一挑眉梢,阴阳怪气。“那就是已经变卖了?”   童玉青看着许书媛头上那两支金灿灿的钗子,嗤鼻一笑,不想再理会这帮人,早早散了才好。她刚刚转身进屋,却又被许书媛给拦了下来。童玉青忍着脾气的问:“你想怎么样?”   许书媛反笑,“怎么样?祖母看你可怜这才赏赐给你东西,可你竟然敢随便贱卖?祖母可是二品诰命夫人,你这根本就是藐视……”   “藐视什么?”童玉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顾不上答应了俞翀要安分守己不惹事儿的承诺,狠声质问:“藐视公堂么?是,俞家是大家大业,还有个不得了的二品诰命。二品诰命夫人又怎么样?难不成诰命夫人就能随意诬陷,是人命如草芥?可笑!”   她步步逼近许书媛,眼中的仇恨和浑身的冷意,让许书媛有些发虚。   “你张口闭口就是二品诰命,你是二品诰命?你在我面前摆威风架子,以为我就怕了你了?你许书媛也就是梁金凤跟前的一条狗,只会跟着主子乱咬而已。”   她伸手将许书媛头上的那两只金钗扯下,速度极快,许书媛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刺痛,金钗竟然扯了几缕发丝,将她绾好的发髻给弄毁了。   童玉青将金钗狠狠砸到脚下,因为动作太大,金钗上的凤尾都有些变了形。   “不过一支破金钗,你还真当我没见过值钱东西?”   许书媛吓得护着小腹连连后退,“反了反了,快把她给我抓了,送去祖母那里直接打死!”   “谁敢!”俞翀话音一落,庆安也刚好机灵的跑了过去,只身挡在了童玉青跟前。   许书媛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瞥了屋里一眼,高声道:“二叔,不是书媛我不讲规矩,实在是童玉青欺人太甚!这金钗是戴在我头上的,你出来看看现在被她糟蹋成了什么样子。我腹中孩儿不到三月,现在受了这种惊吓怕是都不好了。要是我的肚子有任何一点儿闪失,她童玉青就得给我赔命!”   童玉青一把将挡在自己跟前的庆安推开,磨着后牙槽的吐出几个字。“明知道自己肚子不到三月,你还有胆子过来?我看你要么根本就没身子,要么根本就不想要这孩子!”   许书媛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突然捂着肚子就喊起了痛。   庆安浑身一震,赶紧的把童玉青拉开一些距离。“你给我消停点,跳进人家的坑里你都不知道!”   童玉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这边的许书媛喊得是要死要活,把一众家丁吓得不轻,其中一人已经先跑去找大夫,剩下那几个不敢耽误的赶紧就把许书媛给带走了。 第056章 你怎么不去做戏子   谁知才刚出了俞翀院子的许书媛立刻停了叫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自己气哼哼的往前走了。走了几步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回头去看着傻站在原地的几个家丁,神色一凝。   刚才混乱时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呢,死哪儿去了?”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只听其中一人说:“他看少夫人疼得紧,先去找大夫去了。”   闻言,许书媛脸色剧变,一巴掌就扬了过去。“多管闲事!”   凭白挨了一巴掌,谁心里都有气。奈何人家是俞家的少夫人,他一个家丁又能怎么办?   憋着一口气的跟着许书媛回了自己的屋子,只见许书媛对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紧接着那丫头就给每个人都分了锭元宝。   “这是赏你们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知道。要是被我听到那些有的没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可就别怪我没提前打过招呼。”   几个家丁连连叩谢,紧紧揣着元宝就走了。刚到门口,就见俞老夫人急匆匆的赶来,身后还跟着先前跑开那个家丁,旁边站着常给俞老夫人看诊的金大夫。   “书媛呐,书媛你怎么样了?我的金孙可不能有事儿啊!”   一听俞老夫人的声音,许书媛突然就着急起来。她刚才过去的时候只想着要给自己充充场面,尽挑了些个子高壮的,没想到就有这么个傻大个。   月事没来这事儿她也就是随口跟俞文意这么一说,还没等找大夫看过呢他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她解释解释,又会被人说成是害羞脸红,再说,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好下了俞文意跟老夫人的面子。   寿宴时她就觉察出不对来,等寿宴结束后回屋一看,她的月事仿佛笑话一样的又来了!   现在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有了身孕,要是这会儿突然说没怀孕,事情再传出去,那她许书媛就又多了个笑话,这张脸还往哪儿放?   正想着,老夫人就已经进来了。许书媛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片,双手的动作倒是快,赶紧的就捂着肚子,贝齿紧咬唇角,一副疼得紧的模样。   老夫人吓得不轻,连声喊着金大夫。   听见这一声,许书媛的心就更凉了一截。金大夫一直都是给俞老夫人看诊的,算得上是老夫人的人,原还想着先收买收买,这会儿看,怕是难办了。   “祖母!”许书媛先声夺人,“她童玉青欺人太甚,不仅对我污言秽语,还将祖母赏的那对金钗扔在地上都踩得变形了。”   许书媛紧紧拉着老夫人的手,眼底一片后怕。“祖母,她说我过去闹事根本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说我不配做一个母亲,说我就是祖母跟前的一条……一条狗……”   俞老夫人眸心猛地一缩,立马露出狠色。“她那张嘴一贯会说。要是我的宝贝曾孙有点什么闪失,我定要她拿命来偿!”   许书媛眼眸一闪,苦色哀求道:“祖母,我想回家,我想我娘。你让我回去待两天吧,我实在是怕了。”   “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回去!”老夫人拧了一下眉头,这个请求十分不满。要真让许书媛这样回娘家,许家人那边她可就不好交代了。另一方面她心里也担心这许书媛肚里的孩子,她是过来人,更加明白这种事情的要紧。为保险起见,许书媛就更加不能回去了。   看着许书媛那张苍白的小脸儿,老夫人于心不忍,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金大夫呢,还不赶紧过来!”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金大夫赶紧进来,不敢耽搁的就要开始问诊。没想到许书媛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死活不让大夫靠近。   老夫人一看就急眼了,指着旁边那些傻愣的丫鬟们厉声道:“都瞎了不成,赶紧过来把少夫人摁住。”   丫鬟们不敢不听,七手八脚的把许书媛给摁在了椅子上。老夫人见了又忍不住的吼道:“都轻点,别伤了胎儿!”   ……   那边是一阵慌手忙脚,小院儿这边也是一样。   庆安一个人收拾厢房和院子的狼藉,童玉青一人收拾着正屋。她让俞翀先在软塌上坐着,担心他受凉,又找了件披风给他披在身上。   看着早已睡不了的床榻,她干脆就换了把被褥都换了新的。铺褥子的时候她想起家丁敲床底的动作,也学着敲了敲。   “那些东西你都藏哪儿了?”   听不见回答,她又转过身子去看,却见俞翀一直都在望着自己发呆,根本就没听到她说的话。   “俞二爷?”   “嗯?”俞翀回了神,却是神情严肃的把她叫到了跟前。   见他这般颜色,童玉青心里有些难受。明知道许书媛是来找茬的,她偏偏就着了人家的道,把整个院子都弄得乌烟瘴气。许书媛这一场算是败了,但是没准儿人家回去之后又再商量着该怎么收拾她,只怕后头还有更大的暴风雨。俞翀身体弱,身子又受了伤,本该好好静养,现在却又是要让他担心了。   “低着个脑袋做什么?”俞翀温柔的开了口,一手就已经递到了她的跟前来。   童玉青握住他的手,不想竟被他一把拽到了怀里。担心他的伤势,童玉青着急的就要起来,可俞翀偏偏不让,将她整个人都拥住。   “俞文意现在依旧是尚书一职,只能说成子睿为了稳住俞家许家的势力可谓是花了功夫的。有了这个官职,老夫人这边势力渐长,更加马虎不得。许书媛今天来闹事,摆明了就是针对你。”   这些话字字都戳在童玉青的心口上。   俞翀长叹一声,满是无奈。“青儿,你怎么就沉不住气。”   童玉青也明白这回她是莽撞了,大事未成,她怎么就不能再忍忍。   那个千宝琉璃盒确实是引出了那些人的贪婪,愿意再让俞翀活些日子,可是如果许书媛腹中的胎儿因为这件事情有了什么闪失,俞老夫人对付的恐怕就不光是她一个人了。   俞翀常年卧病在床,就算真有什么宝贝,直接将人杀了掘地三尺难道还找不到线索来?再者,万一他们逼问俞翀不成,反而将目标转向庆安……   想到这,童玉青简直懊悔,她不该这么没脑子的。   “我去给许书媛赔礼道歉。”   俞翀将她重新摁下,冷言道:“用不着。我让你对别人避让一些,可没说让你去给人家赔不是,我的妻子用不着这么低声下气。”   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怕童玉青心里又要胡想,便轻柔了声音,“这事儿你不用管,交给我。”   她猛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他要怎么做。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惊愕道:“你还要给他们送东西?”   “钱财乃是身外物,可我的青儿就只有一个。”   在青楼里待着的那段日子,什么甜言蜜语她没听过。可现在只听俞翀这么一句,童玉青的鼻子就开始泛酸了。俞翀轻笑,“这是做什么?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快给我生个胖娃娃。”   童玉青被他说的脸红一阵,娇羞的模样叫俞翀喜欢到了心坎里。   可他心里隐约还有些担心,要是许书媛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个闪失……   “老夫人,那边的庆安过来了。”   张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许书媛,又规规矩矩的请着俞老夫人的意思。   “他来干什么?”老夫人还在气头上,冲着张妈就吼了一声。   张妈低眉顺目,早已对她的脾气习以为常。“庆安拿了些东西过来,说是二爷代替童玉青给少夫人赔罪的。”   老夫人这才稍稍收了脾气,却依然冷言厉声道:“真要是赔罪,怎么不亲自过来?”   张妈没动声,依旧规矩的站在旁边等着,老夫人心头的气才消了些,又听见低低的抽泣声,心头顿时又恼怒了起来。   “哭!你就只知道哭!”   许书媛被骂的根本就不敢抬头,心里只能把恨意推到快嘴的俞文意身上。   金大夫才一摸她的脉象就查出她根本就没怀孕,老夫人不敢置信的一连问了两三遍,这才确定自己是被骗了。   好在金大夫是老夫人的人,不会出去乱说话。可不管许书媛如何解释,老夫人依旧是怒不可揭,对她是满心满眼的失望。   “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办得好的?说的好听是来送东西,其实那些东西根本就是过来打你脸的。”老夫人压抑着愤怒,低吼着这一句。“这一次可以当成是赔礼,那下一次你又准备用什么法子再敛一次财?你就这么点儿本事么,许书媛?”   许书媛一直不甘心的死死咬着下唇,可听了俞老夫人这最后一句话后,眼眸突然一闪,伸手紧紧的就抓住了老夫人的裙角。   “祖母,我是真的小产了。祖母,我好疼。”   俞老夫人厌恶的将自己的裙角给拽开,“还装!戏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做戏子!”   “祖母,童玉青害我孩儿,我们不能这么就算了!那些赔礼的东西我一样都不要,我只要童玉青偿命!”   许书媛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字字痛心,叫人为之动容。老夫人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本精明的双眼突然阴毒怨恨,“这礼我得要,但是童玉青的命,我更得要!” 第057章 羞辱人,我也会   听见许书媛那几声悲痛的哭喊,庆安心里暗叫不妙。正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先溜回小院儿,没想到张妈又从里头出来了。   张妈冷漠着一张脸,“将庆安拿下。”   眨眼的功夫就冒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将庆安死死的摁在地上。庆安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看向张妈。   “这是少夫人的意思还是老夫人的意思?我只是过来送东西,少夫人或是老夫人有什么不满,大可去找我的主子,为难我一个奴才有什么用?”   张妈刚张开口还未说话,就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指着庆安就冷哼了一声。“就算是要赔礼,这是赔礼的态度?”   老夫人三两步就冲到了庆安面前来,一脚踹翻被散落在地上的礼盒。   “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就算是从这里铺到皇城脚下也赔不了我一个宝贝曾孙!”   庆安看着老夫人下脚时留下的这么一两分力气,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要想赔礼,亲自叫童玉青来赔!从那个破烂院子一跪一拜的给我跪到书媛跟前来!”   说到这俞老夫人又冷笑了两声,“他俞翀不是护妻么?要是舍不得童玉青,那他可以代童玉青过来赔礼,只是这跪拜一下都不能少,少一个就给我重头再做一回,做到我满意为止,做到书媛气消了为止!”   庆安压着心头的火气,眼里全是冷意。   童玉青怎么做他是无所谓,可是俞翀不行!   绝对不行!   “那庆安就回去回话了。”   庆安刚想站起来,又被重新摁了下去。   只听俞老夫人冷笑一声,“是要去回话,不过不是你。童玉青说书媛我是我跟前的一只狗,那你庆安是什么?你也不过就是老爷捡回来的一只野狗而已!”   庆安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瞪着她。他虽然是以一个下人的身份待在俞府,可是俞翀从未舍得让他受过这份侮辱。庆安将这笔账记在了心里,等他大权在握,他第一个要讨的债,就是面前这位俞老夫人!   啪!   俞老夫人弯腰直接甩了庆安一个耳光,“野狗就得学好野狗的样子,摇尾乞怜才能要得到饭吃。别以为现在还有俞翀,童玉青跟你庆安之间他只能保一个。我倒是要看看,他这回是保心爱的女人呢,还是保你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忠仆?”   老夫人点了个家丁,冷声吩咐道:“去回话,就说要是今天我看不到他们的诚意,庆安这条命可就没了。如果俞二爷舍不得童玉青,那他自己来更好。”   童玉青已经服侍俞翀躺下,见庆安久久不回,就先给俞翀换了药。伤口已经结痂,不多时就会脱落。尽管如此,她还是尽可能的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俞翀。   指尖上带着药膏擦在他的伤口上,凉凉的痒痒的。俞翀低头看过去,见她葱白的小手与自己的肌肤衬在一起,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两个人纠缠的场面。   到了动情处,他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怎么了?弄疼你了?”   童玉青着急又懊恼,自己简直是废到了家,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俞翀温和一笑,顺着她的话故意说:“嗯,你轻点,有点疼呢。”   他这么一说,童玉青就更加自责了。“我弄不好,要不还是等庆安过来弄?”   提起庆安,俞翀又拧了下眉心。送个东西也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庆安,怕是被缠住了。   “庆安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来,今天的药你给我换吧。我这会儿可是光着膀子的,一会儿要是着凉了,青儿你难道就不会心疼?”   童玉青脸红一阵,嗔道:“那你松手啊,你一直拉着我,我怎么给你上药?”   望着被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俞翀满是贪念。现在的日子虽然不自由,但是有了童玉青的闯入,突然让他倍感珍惜。   “青儿,等我身体好一些,等这边的事情少一些,我就带你去黎国。”   童玉青狡黠一笑,“别啊俞二爷,我还想去快意江湖呢。”   俞翀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幽深的乌眸望见不底。   “过来。”   她抿唇笑,“二爷,我就在你跟前。”   俞翀加重的手上的力气,将她的身体往下拉了拉,两眼灼灼,一字一句的看着她说:“童玉青,你是我的。”   童玉青瞬间被俞翀眼里的灼热给点燃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往门口瞥了一眼,依旧不见有人打扰,便大胆的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   俞翀怔愣着,他竟然被童玉青给偷香了!   好看的唇抑制不住的往上扬,懊恼自己竟然因为被人偷香就松开了她的手。想要再伸手去抓,可她却已经跑出好远。   童玉青想起上回挨打受伤,也是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姿月的药和他的药混合着一起用,现在是连疤痕都没有。想了想,她特地把那瓶药给找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等下回庆安给你上药,就让他给你擦点这个。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留下伤疤可就白瞎了你这副皮相了。”   正说着,院子里就站了个人,大声喊着她童玉青的名字。   俞翀脸色微沉,那些人刚刚才讨不到好,现在是又开始了?   童玉青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思绪万千。想了想,她直接走了出去。   “瞎嚷嚷什么劲儿?你是不是也嫌命太长,不知道得罪我的人都被我给克死了?”   来人来时可是满满的底气,可童玉青这么一句话,就已经把他的气势给完全击溃了。可想起老夫人的吩咐,他又不敢得罪。   克死人是一回事,可他更加害怕得罪老夫人,那可是当下死,更惨更快……   “少夫人小产了。”   一道惊雷劈到了童玉青的身上,她不敢置信,许书媛真的小产了?   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见童玉青是这么一副表情,家丁的心才稍微稳了一些。把俞老夫人的话说了一遭,一边又提心吊胆的等着童玉青的反应。童玉青唇线抿的紧紧的,眼里的冷色足以冻出霜来。   “二夫人,庆安可还在那边等着呢。”   “我替你去。”   不知何时俞翀已经走到门口,扶着门框一脸的虚弱相。大约是因为一个人走了这些路,他才说完这短短的两个字就已经喘的厉害了。   “你出来干什么!”童玉青匆忙跑了回去把他扶稳,“你这样的身体就是走过去都困难,还跪拜个什么劲儿!她摆明了就是想要羞辱我,就算你今天替我去了,她明天还是会想别的法子对付我。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收拾,庆安我会带回来的。”   她准备要将俞翀扶进去躺着,没想到俞翀却紧紧拉着她的手。   “她并非只是想要羞辱你。”   童玉青不明白,“什么意思?她也想要对付你?”   俞翀回答,反倒是问站在院中的家丁,“庆安带去的那些东西,老夫人都给扔了?”   家丁摇头,“没扔。”   童玉青这才明白俞翀话中的意思,老夫人想要的,是俞翀手里更多的东西。   “贪得无厌!”童玉青磨着后牙槽,心中的怨恨连同当年陈家被诬陷灭门的痛苦一点点被积攒变大。   “青儿。”俞翀淡然开口,“你扶我进屋。”   家丁见两人折进了屋里,一下子就急了。“二爷,二夫人,庆安还在那边等着呢,就老夫人那个脾气,你们应该知道的。”   俞翀回眸,冷芒落在家丁身上,让他在烈日下竟生出一丝丝的寒意。   童玉青要把他搀扶到床榻上,没想到俞翀却执意要走到桌旁,将那些装着各种药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又把他修长好看的手伸了进去,只听咔嚓一声,像是暗格打开的声音。   俞翀在里头摸了一阵,一会儿抓个镶了宝石的玉镯子出来,一会儿又掏了个成色上品的玉如意出来,看的童玉青是目瞪口呆。   这哪儿是个抽屉,简直就是个百宝箱!   那幅画和那些证据,大概也是被他藏在这里头。谁能想到抽屉里竟然会有这么个暗格,这俞府里到底还有多少机关?俞翀又还有多少故事?   就她出神的这么会儿,俞翀就已经拿了四五样出来了,大多都是首饰跟配饰。   “青儿来。”   俞翀将那只镶了宝石的镯子给她戴上,更衬得她肤若白雪。明明已经是自己的女人,却还是叫他又心动了一回。   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镯子看,他又帮她袖子拉下来。“这个喜欢就自己留着,其他这些东西,哪一样都比她小金库里的东西好。”   说着,俞翀又把那些首饰配饰一股脑的给童玉青穿戴上。这些在他眼里根本就毫无用处的东西竟把本就生的绝美的童玉青衬得更加叫人挪不开眼了。   平日童玉青极少装扮自己,这会儿随便这么一搭,竟然就能这般好看。   俞翀有些庆幸,这是她的妻,天下最美的女人。   “我就这么过去?”她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些东西,未免太招摇了一些。   俞翀将那支玉如意抱在怀里,沉声道:“就这么过去。羞辱人这种事情,我俞二爷也会。” 第058章 就是胡搅蛮缠   两个人刚出现,就拉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俞翀平日里都是懒在床榻上,随便两步路就有些气喘,现在又怀抱玉如意,更衬得他俊美娇弱,瞧得许书媛那院子里头的丫头们一阵脸红心跳。童玉青未施粉黛,只是带了几样首饰就美的叫那些家丁小伙们看呆了眼。   俞二爷有些不高兴,故作虚弱的又往她身上靠了靠。童玉青以为他扛不住了,干脆两只手抱住了他,将他小心搀住。俞翀虽然体弱,但是他身宽,她的两只手抱住他的腰身后,脑袋自然而然的也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般模样放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小鸟依人,你侬我侬,简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丫头小伙们唏嘘一阵,感情好也用不着在这个时候卿卿我我。光天化日下搂搂抱抱,又在这个是非之地,两个人就不能再忍忍?   老夫人一眼就看见俞翀怀里的那支玉如意,成色和雕工都是上品,就是她小金库里的收着的那两支,都比不比的这个好看。   可眨眼间她眼里的贪婪又快速的收敛住,浑身怒不可揭,指着两人就骂道:“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对狗男女!简直下作!”   童玉青眉心一跳,张嘴就想要还击回去。可她这边还没开口,老夫人就又指着她又骂开了。   “我叫你一跪一拜来,你不跪拜也就算了,反倒是打扮得这么风骚浪荡。童玉青,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俞老夫人浑身怒气,身子都气得有些发抖。“书媛刚刚失去孩子,我刚刚失去曾孙,你就真的这么见不得我们好,非得在这种事情炫耀挖苦我们才满意么?”   这泼脏水的本事果真厉害,三言两语的就把她们苦楚的位置给坐稳了。童玉青心里是冤枉的很,就算许书媛真的小产,那也是许书媛自己作的,要是没有她们先来挑事儿,那孩子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她身边的俞翀却不这么想。   在府中这么多年,俞翀早已熟知俞老夫人的脾气。如果许书媛的孩子真的掉了,那以老夫人的脾气,只怕早就杀到他那个小院子,直接叫人把童玉青给逮了就地正法了。   现在她既贪婪的想要钱财,又没忘记要羞辱童玉青,俞翀心里有了底,要么许书媛腹中胎儿根本没掉,要么,许书媛根本就没身孕!   “庆安呢?”   他故意沉沉开口,可若要仔细听还是能听得出他语气里藏着虚。老夫人眉心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对于俞翀到底有病没病,她根本就没看透过。   童玉青往院子里看了一遭,确实没看见庆安。   俞老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怨毒,更加没提起庆安的事情。   俞翀受伤之后就再没这么长时间的站立过,这会儿一路走过来已经是用了七八分的力气。虽说现在日头已经没有那么烈了,可这么站下去,俞翀迟早要扛不住的。   事情都因她而起。童玉青放开扶着他的一只手,抬手就要去摸头上的首饰。俞翀将她的手拉回来,没想到自己手一松,玉如意就这么滑了下来。   “快接稳了!”   老夫人一声惊呼,好在一直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那个家丁动作快,一把就将即将落地的玉如意捡了起来。   见玉如意完好如初,老夫人恰恰松了一口气。   俞翀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夫人,他并非是真的手滑,他只是想要看看老夫人的反应,更是要让童玉青看清楚这场戏人家到底是怎么排的。   童玉青不傻,自然看出来这其中的意思。   “庆安走的急,有些东西都来不及送过来。我又要搀着我夫君,再空不出手来拿别的东西,写着小玩意儿就只能戴在身上了。”   她直接将俞翀之前给她戴上的一支金镶的翠玉簪子给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晃了晃。“老夫人还是叫人拿个东西来装一装这些首饰。我又要把东西取下来,又要搀着夫君,一会儿万一手滑了就不好了。钱财只是身外物,我只会保我夫君。”   老夫人一眼就认出那翠玉钗子是好货。她自己就是个挑剔的人,用的东西也从来都是讲究的,宁愿花高了价钱也一定要买最精致的东西。   那翠玉簪子就如同当年童家媳妇儿的手里的那对翠玉镯子,一直挠着她的心。当年那对镯子没得到,今儿这簪子她是一定要拿到手里!   老夫人也懒得再装了,喊了张妈上去将那些东西收起来。这一时半会的张妈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个托盘来,干脆直接走到童玉青跟前,摊开手掌。   “交给我吧二夫人。”   童玉青冷笑,将翠玉簪子放在了张妈的手上。她突然想起俞翀在小佛堂里说钥匙是张妈给的那些话,下意思的就抬头看着俞翀。谁知俞翀只是望着对面的老夫人,根本连个余光都没给张妈。   而张妈也只是垂眼看着手心里的簪子,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俞翀的身子晃了两下,惊得童玉青赶紧将她扶稳。不想再在这个地方耽误下去,她赶紧的把其他几样饰物都褪了下来,见张妈还摊着手心,她藏着死心的把袖子往下甩了甩。   “已经没了,张妈你可以回去了。如果嫌不够,我童玉青这身衣服也可以留在这。价钱不值这些东西,但好歹也能拿出去当个几文钱。”   张妈这才折了回去,把东西拿到老夫人跟前晃了一眼。这些饰物无一不透着黎国的精致与风情,与她见过的,用过的绝不相同。老夫人忍着心中的得意窃喜,才把想要直接拿起来好好品品这些宝贝的欲望给压了下去,让张妈把东西暂时先送进屋里放着。   俞翀环视了一圈也就院门口的石阶上可以坐一坐,稳了稳心神,他又强撑起几分气力的站着。“东西给了,庆安人呢?”   “庆安?”老夫人冷冷发笑,“你以为随便送点儿东西就真能赔罪了?这笔账,你们赔得起么?”   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先前庆安拿来的那些大件儿,现在又加上这些饰物,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难道因为许书媛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小产他们就想要霸了俞翀所有的东西?   实在是贪得无厌!   童玉青有些火了,压在嗓子眼儿里的关于许书媛根本就没小产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放了庆安?”   “简单!”老夫人盛气凌人的挺了挺脊背。“你给我跪拜三下,这事儿在我这就算过了。要是你低不下这个头,我还是一样的话,俞翀代替你也可以。”   童玉青抬头看着身边的俞翀,不是想着要让俞翀代替自己,而是知道他的身体已经经不住她与俞老夫人的下一场周旋了。她明白,老夫人就是想要用各种方法拖着俞翀根本就撑不了多久的身体,最好能让他死在这……   心惊的瞬间她已经做了决定,小心的松开手,脱离开两人相互依偎的怀,双腿一曲跪了下去,冲着俞老夫人行了个规矩的跪拜礼。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眨眼之间,让俞翀措手不及。   就算她没有跪拜,俞翀也照样有本事将庆安给弄回来,她根本就不必如此!   这是她的仇人,她一辈子都恨极的人,她怎么能跪得了……   直到她已经跪拜了第二次,俞翀才沙哑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青儿你起来,你不必……”   童玉青罔若未闻,三个跪拜扣得实实在在,脑门都红肿了一片。她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满是快意的老夫人,“我夫君身子不好,还请老夫人让庆安过来伺候。若是这三个头叩的轻了,玉青可以再扣几个,老夫人何时消气了,玉青何时再起来。”   “起来。”   俞翀弯腰将她扶起,可人还没扶起来他的一只腿就重重跪下,童玉青都能听见膝盖撞击到地上的声音,咚的一下,疼得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她一把将他晃晃荡荡的身体抱得紧紧的,“你傻啊,好好站着不行么?”   俞翀就这么一个单膝的姿势,目光直直望着前方。“怕什么,左右不过一条腿而已。尚书夫人小产可是大事儿,以王爷对俞府的关心定然是要喊姿月姑娘过来看诊的,到时候让她顺便帮我诊一诊就好。”   他这话说的风轻云淡的,可听在老夫人耳里就是一道惊雷。这么一来老夫人也不好再为难童玉青,又不甘心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书媛还有丧子之痛。她年纪轻轻就遭受这般苦楚,万一将来落下病根不好生养,可就没人能保得住你了。女人小产也需得好好坐月子,这样,我做主让你来书媛跟前伺候着,她什么时候满意了,这事儿就什么时候算了。”   这是明摆着的陷进,谁往里跳谁就是傻子。俞翀怕她傻乎乎的再着了人家的道,紧紧揽着她的肩,脱口道:“她得在我跟前……”   “好,我明日就过来伺候。”   俞翀微怔,眼里已经带了一层薄怒。   俞老夫人打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将庆安压了过来。“不用明日,你现在就得开始伺候!” 第059章 较量   看见庆安时童玉青狠狠的惊了一下。他的脸上除了那一片红肿外,更有一些其他的小伤,类似擦伤,类似磕碰。身上的衣服更是沾满了灰尘,有几处还能清楚的看出脚印子来。   俞翀目光一凛,眸中透出几分危险。   “你敢伤了我的人?”   俞老夫人大笑几声,“我为什么不敢?童玉青叫我丢了曾孙,你这个小厮还不许我教训一下?俞翀,你在俞府活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能护短。”   说着,老夫人的脸突然变冷,指着俞翀便厉声骂道:“这短你就是护到天上去又怎么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了?我告诉你俞翀,今天童玉青跟庆安你只能选一个。要么你带着童玉青走,我杀了庆安,要么就让童玉青留下,你带着庆安走。你可想好了,到时候后悔可别说我没给你选择。”   童玉青眸心一窒,这哪里是选择,根本就是逼得叫她留下来。   “我留下。”她直接开口做出了决定。   “青儿。”   俞翀压抑着愤怒的喊着她的名字,冰凉又坚定的眼眸里根本就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人。   童玉青嘴角挂着浅笑,“我没事儿,伺候人而已,我做得来。等她们烦了我厌了我自然就会放我走了。再说,都是在府里头走动,等这边没事儿的时候我会偷偷跑回去的。”   她调皮的朝他眨眨眼,做安慰般的拉了拉他微凉的手,抢在他开口前就说:“让庆安跟他走,我留下。”   老夫人嘲讽一笑,“我问你话了?你算什么东西?”   童玉青咬牙,这老不死的分明就是想要将俞翀耗死在这里!她转头担忧的看着身边的俞翀,而他乌黑的眼眸中正好倒映出她的身影。   明明没说话,可他们又都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心中的话来。童玉青笑了笑,她知道俞翀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带庆安走。”   老夫人眼中闪过阴狠,却还是被俞翀给抓住了。   “若是青儿有一点儿闪失,这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   “你以为现在是你能讨价还价的时候?”大约是被人戳中了心事,老夫人的脸色骤变。“在我改主意之前,带着你的废狗赶紧滚!否则就是再来七八个童玉青也不够消我心头之恨。”   说完这句,老夫人转身就进了屋。张妈走到童玉青身边,“二夫人,跟我进屋去吧。怀香的伤还没好,少夫人跟前还等着人伺候呢。”   童玉青紧紧拉着俞翀的手,另外一只手指着依旧死死抓着庆安的几个家丁。“你们把人放了,让庆安将我夫君带回去,我立刻就进去伺候。”   张妈拧眉,打了个手势叫人将庆安给放了。   她张开唇想要再跟俞翀说一句话,谁知张妈竟然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怕俞翀被自己拽的再摔了,她只能匆忙放手,还来不及跟俞翀说一句话,就这么被张妈给拽着走了。她瞧见庆安抬着头,清秀的脸上瞪着一双黑沉的眼正望着自己。   被拽进屋前她只能匆忙喊了一句:“庆安,快带他回去。”   从张妈将那些东西送进来后许书媛就来了精神,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又拿着那个比照比照,简直爱不释手。直到听见俞老夫人的脚步声,这才舍不得的放下,三两步的跳回到床上躺着装病人。   “你都听见了?”   许书媛立刻换了一副委屈认错的脸,眼角还挂着几滴泪,楚楚可怜。“听见了。”   老夫人瞪她一眼,又将目光停在那些饰物上。“现在童玉青是你的人,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只是记住,以后做事多长点儿脑子,别再给我惹祸事。要不是看在文意的面子上,这外头跪着的人可就是你了。”   许书媛心里咯噔一下,乖巧认错。“祖母,书媛知错了。”   老夫人拿起那支翠玉簪子,唇角不自觉的扬起,显露出得意。“知道错了就好。”   此时张妈已经把童玉青拽了进来,老夫人淡然的放下那支簪子,又挑了对不怎么喜欢的耳坠子放在另外一边,侧身对躺着的许书媛说:“小产对女人来说是最伤身的,你好好歇着,可得把身子给养好了。”   说完了这些,老夫人就带着张妈离开了。   许书媛看着被挑剩下的那对耳坠子,心火一道道的往上窜,忍不住的在心里头将俞老夫人骂了千百遍。   倚老卖老的东西!   可再怎么说俞老夫人都是俞家的当家主母,是自己丈夫的祖母,她奈何不了那个人,但是她能拿捏童玉青。外头那些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也明白老夫人的意思。现在童玉青就是砧板上的肉,她想切就切,想剁就剁,想砍就砍!   “你眼瞎了?没瞧见窗户大开着?小产的人吹不得风,赶紧给我关上。”   童玉青心中冷笑,许书媛倒是会在自己面前拿乔,蹬鼻子上脸的本事跟俞家那伙人简直一模一样。   她走过去,顺着窗户看着早已没了俞翀身影的陌生院子,眼眸顿时暗了不少。她将窗户都死死关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再转身把窗户的栓子都拉上。见门还敞着,也干脆一起关上了。   许书媛瞪着眼,翘起兰花指怒指着她,“你耳朵也聋了?我只叫你关窗户,谁让你关门了?你让我小产没了孩子,祖母骂你两句,你就又把脾气发到我这里来,现在还想关门打人不成?”   “是你说的小产的人吹不得风,万一以后落了病生养不了,这罪我可不担。”   许书媛猛地翻身坐起,一拍身边的床边,指着她就开骂道:“姓童的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咒我生不了孩子?”   要不是怕被童玉青看出猫腻,许书媛怕是早就跳下去将她那张嘴给撕烂了。这大家大院的只要嫁人半年肚子里还未有动静的,闲话都能传到天边去,什么难听说什么。   本以为这次能给俞文意生个胖儿子,或许老夫人一高兴就将当家主母的位置让出来了。偏偏俞文意嘴快,偏偏这一次竟然只是个玩笑!   为了这事儿还挨了老夫人半天的骂,许书媛简直要气死了!   再看童玉青,明明是来伺候人的,偏偏是一副姑奶奶的模样,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还惬意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书媛是火冒三丈,直接从床上就跳了下来。气急后的她反倒是冷静了下来,重新做回床沿上,仰着下巴傲娇的让童玉青到她的跟前来。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就说,我耳朵不聋,在这边也能听得见。”   许书媛咬牙,“我渴了,要喝水。”   见她不动,许书媛面上一沉。“二叔的身体好像又不好了,不知道被刺激一下下,会不会加重他的病情。这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人要是再病回去,怕是就难治了。”   童玉青心口一窒,起身将她倒好的那杯水递到许书媛的跟前。许书媛看都没看一眼,就一巴掌拍在她的手上。   那力气不小,根本就不像个刚刚小产的人,一巴掌就已经把她的手背打出一片红肿。   “冷的也拿来给我喝,童玉青你到底什么居心?”   童玉青盯着碎在地上的茶盏碎片,稳了稳心神,“是有些冷了,那我去给少夫人换壶热的来。”   许书媛顿时眼含得意。   在童玉青走出去之后,许书媛起身走到桌旁,将那对耳坠子拿在手上细细观看。虽然,这耳坠子比不得另外几样的精致,但却比她所有的配饰都漂亮。   想到先前放在桌上的那几样东西都被俞老夫人给拿走了,许书媛心里就全是不甘。   见童玉青迟迟不来,许书媛干脆走到妆奁边,将耳坠子换上。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不过眨眼间她仿佛又能看见童玉青那张比自己要跟更加美的模样,顿时恼羞成怒的将妆奁上的胭脂水粉给一把拂到了地上。   童玉青被人几次催促后才提了一壶烧的滚烫的水回来,进屋后就见原本放在桌上的那对耳坠子不见。吃过亏的她往屋里看了一圈,见耳坠子正好好的躺在妆奁上,而地上却是被打翻了一地的胭脂水粉。   “看什么看,我的茶呢?”   她抿唇,转身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端着下面的盏托走到许书媛跟前。   “少夫人,你要的热茶。”   看着茶水上的热气,许书媛就晓得这水真的是烧的滚烫的。   又见童玉青端着茶盏的纤白手背,许书媛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光,心想要将这杯茶打翻,滚烫的茶水定会把童玉青那只手烫出疤来。   可没想到她还未有动作,那杯茶就连直接扣在了她的大腿上。   许书媛被烫的一声尖叫,抬脚就直接踹了过去。童玉青从松手的那一刻就有了防备,确切的说,她从去烧水的那一刻就有了这样的准备。所以在许书媛那一脚过来的时候,她轻轻闪身就避开了,而许书媛因为力气落了空,反倒是直接摔在了地上,劈了个叉。   大腿上有被烫伤的痛,还有摔下的撕裂痛,疼得是冷汗淋漓。 第060章 今天就要合离!   就在这个时候,新任尚书的俞文意突然就冲了进来,看见许书媛一脸痛楚的劈在地上,吓得魂儿都给飞了。   “书媛!”   俞文意一把将人抱起,动作轻柔小心的放在床上,接着又立马冲到门口,大声嚷嚷着叫人去喊大夫来。   这里张妈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儿根本就没有人动。见他这样子,许书媛大抵就明白俞老夫人根本就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顿时心生一计。   “刚才祖母已经带着金大夫来过了。文意,我好疼。”许书媛讲到后头的时候声音里全是颤抖,还真的挺像这么一回事儿。   俞文意一听就更急了,一边又往回跑,一边又恨不得分出个身体去把金大夫再请过来。   许书媛抱着俞文意哭得梨花带雨,俞文意心疼的拭去她的泪,咬牙切齿道:“谁干的?我俞文意一定要把这笔账给讨回来!”   闻言,许书媛哭得更加厉害,瞧那样子都快要哭的抽过去了。她指了指站在旁边的童玉青,心里暗骂俞文意简直就是没眼见力,这一地的碎片没看见,难道这么大个活人也没瞧见?   “童玉青?”   童玉青眉心一跳,“乖,叫二婶婶。”   俞文意愣了一下,心中疑惑怎么那头的关系跟这边这么好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现在做了尚书,所以俞翀也想着要来巴结了?   许书媛正嘤嘤嘤的哭得起劲,这一抬头却见俞文意望着童玉青发呆,心里顿时就不舒服起来,眼中恨意更甚。   “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小产!”   许书媛歇斯底里的喊出这一句,推开俞文意就扑倒在了床上嚎嚎大哭起来。俞文意愣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扔下许书媛直接冲到童玉青跟前,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早该知道是你了!府里头也就只有你有这个胆子敢害人!童玉青,你还我儿子!”   原本童玉青还想着能解释解释,顺带把许书媛满是破绽的演技好好给他说道说道,没想到俞文意直接就动手了。   现在她被人掐住脖子,根本就无法呼吸。俞文意是真的起了杀心,手上的力气犹如铁铸,她十根手指都用上了也没动得了那只手。呼吸渐渐稀薄,她的耳朵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眼前面目狰狞的俞文意已经越来越模糊……   许书媛嘴角翘起,她是巴不得俞文意能把童玉青给掐死,以泄她心头之恨。   眼看童玉青就要气绝了,谁想到俞文意突然就松了手,童玉青身子一软,直接就跌在了那些茶盏碎片上。刚才俞文意差点儿把她掐死,以至于现在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好大一会了她才感觉到被碎片划破的刺痛。   许书媛心中所想落了空,恨得一下子就从床上蹿了起来。“文意,你怎么不杀了她!你儿子没了啊,你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了?她能害我一次,就还会有第二次!”   说完这一通,许书媛又悲痛欲绝的跌坐在了地上,“我当初就不该进门,打从我进门就受她童玉青的欺负。再往后,我这日子可怎么过。”   俞文意脸上还余有恨意,可今日他特地寻了机会谢过七王爷成子睿,但是人家对他态度淡漠,对他根本不看重。他心里顿时没谱,也不晓得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七王爷。   正好府中有人传话说许书媛小产,他只能先告辞了七王爷,匆忙赶了回来。   就刚刚他要把童玉青掐死的那一瞬,他突然就想起了成子睿对童玉青的那些格外关照。心里突突一阵,莫非七王爷是因为这事儿才有些不待见他?   可算起来,近日的他都是避着童玉青,就算童玉青气得老夫人摔伤了腰,挖了他的名花异草他也绝没有为难过童玉青。七王爷这脾气,根本就没道理啊。   现在他新官上任,在位置坐稳之前可千万不能得罪了七王爷。联想到前头那些,俞文意就算是心里再恨也只能放了手。   与此同时,跌坐在地上的童玉青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猛地咳嗽几声之后,突然抬手指着许书媛。因为她的气息不稳,差点儿就死了一次带来的后怕,让她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刚才被烫伤了,快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别留了伤疤。”   俞文意一愣,这才注意到了地上的那些碎片。下意识想到的不是许书媛到底有没有烫伤,反而见童玉青的手已经被割伤,眼前突然晃过成子睿那张桀骜冷漠的脸,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即高喊着叫人去找大夫。   许书媛一听他要找大夫就慌了,“我不要大夫,刚刚金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   童玉青似笑非笑,“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是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比较好,万一那个金大夫看不准呢?”   俞文意目光狠厉的瞪了她一眼,这才将许书媛从地上重新抱到床上,轻声安慰:“她被划伤了,大夫是给她找的。书媛你不看大夫就不看了,既然金大夫已经来过了,那我们就不看了。”   许书媛不敢置信的看着俞文意,“她害我小产,你竟然还给她找大夫?俞文意,你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俞文意一脸难色,安慰了一阵后发现许书媛确实难哄,只能低声在她耳边提醒。“七王爷那边我不好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许书媛声音变得尖锐,“你是要跟别人交代还是跟我交代?找什么大夫?不许找!你要是敢找大夫来,我今天就跟你合离!”   合离!   俞文意没想到许书媛会这么说,他才刚刚坐上尚书的位置,不仅需要七王爷,也更需要许家。再说,这个时候闹出合离的事情,朝中那些盯着自己位置的人还不得把这件事跟他从前花天酒地的事情翻了天的说。   所以合离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知晓许书媛的脾气,俞文意只能耐心哄着。“不要大夫不要大夫,就这么让她死了最好。”   他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听得许书媛的心一下子就舒服了。   童玉青在旁边看得是直发冷笑,俞文意就只想着许家的势力,想着要怎么讨好许书媛,却根本没想过许书媛这么大的反应就是为了怕他知道压根就没有怀孕这件事儿。   童玉青冷笑道:“这没我事儿了?没我事儿我就出去了,免得死了还得脏了你们的地方。”   许书媛怕俞文意察觉到什么,所以童玉青这话才刚说完她就赶紧让童玉青走了。见俞文意眼中还有怀疑,她才又一副委屈的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她自己的说辞肯定是想着她这一方的,听得俞文意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把童玉青给正法了。许书媛泫然欲泣,“祖母叫她过来伺候,没想到她竟然还想要烫伤我。文意,这口气我实在咽下去了。你担心七王爷怪罪,那我们干脆将童玉青送到他那里去得了。可怜我腹中孩儿,还不到两月就已经没了……”   想起那未出世的孩子俞文意心里也难受的紧,而许书媛的话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现在根本就肯定不了成子睿的意思,要是人家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许书媛越哭就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肚子里也真的就隐隐作痛起来。疼到后头,竟还出了一身冷汗。见俞文意确实不打算做点儿什么,许书媛又怕事情闹大惹得老夫人不痛快,只能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   既然俞文意不舍得做,那就她来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尚书府里有人过来喊,催促着让俞文意回去办职。俞文意直接冲出去将人一通痛骂,还未骂够劲儿,就被许书媛给叫了回去。   “你新任职,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忙完。快回去吧,别叫人揪了错。祖母也够烦心的了,你就别去打扰了。只是晚上要能早点儿回来陪陪我就好。”   这软软糯糯委委屈屈的声音听得俞文意整个人骨头都要酥掉了,可那边的事情确实是不能耽搁。心疼的又把她搂了搂,在她额前亲了一口。“你好好歇着,我忙完了就赶回来陪你。”   说完,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   许书媛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在俞文意眼中,不管是她还是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统统都比不上一个官职!   简直可悲!   “童玉青,滚进来把这些东西收拾了!漏下一丁点儿碎片渣子,你就直接给我吃进去!”   童玉青才刚刚把手上的血迹给清理干净,听见许书媛喊着自己,进去后才发现俞文意已经不见了。   “你耳朵聋了?再磨磨蹭蹭,我干脆直接去把二叔请过来,叫他过来帮你伺候我得了。”   童玉青咬咬牙,把这些都给忍了下去。许书媛叫她往东她就往东,叫她往西她就往西,   夜里,许书媛特地点了童玉青来跟前伺候,一会儿让她打水洗脸,一会儿又让她伺候俞文意洗脚。打水洗脸这样的活儿还行,她都没帮俞翀洗过脚,还能伺候俞文意?   这一盆热水打来,俞文意又不敢叫她动手,自己随便洗洗就叫别的丫头来收走了。   夜已深,许书媛又指着地上,高傲的仰着下巴对童玉青吩咐道:“今晚你就睡这,晚上随时伺候我。”   童玉青一扫坐在床沿上正盯着自己的俞文意,突然风情万种的笑了笑。   “好。” 第061章 金蟾的秘密   俞文意虽然是看着她的,可脑子里想的全是成子睿的事情。收了神后冷不丁的瞧见童玉青这么勾人的模样,顿时就愣那儿了。   许书媛怒从心起,两步冲到她的身边来,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她的鼻尖上。   “童玉青你什么意思?我让你伺候人,可不是叫人来这里勾/引人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引人了?”童玉青嗤笑道,“许书媛你在我面前到底是多自卑,就因为我长得比你好看你就说我勾/引人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就这么污蔑我。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他没这个心思,那我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没用。”   她语气轻缓绵柔,听得俞文意心都要化了。再看那张脸,跟许书媛无理取闹的面孔相比,本就更胜一筹的童玉青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一般。想到原本自己该娶的本来就是童玉青,这般绝色就该躺在自己怀里,心神一动,俞文意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事儿,根本就没想得起许书媛带给自己的好处了。   “书媛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人么?闹了这么久,你差不多也该够了。”   许书媛心已经凉了半截,“俞文意,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许家给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都忘了?”   俞文意脸上有些难看,稳了稳心神,走到许书媛身边将她拉到怀里好声哄着。只是他口上这么说,眼睛却时不时的往童玉青身上瞄。   童玉青抿唇冷笑,径直走到那张宽敞的梨花木雕花大床上坐下,嫌弃的拍了拍也不知道是谁睡过的枕头,接着又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再舒服的躺下。   俞文意那张嘴惯会说,三两句就把许书媛哄得没了脾气。俞文意恰好在她耳边说了句情话,惹得许书媛一阵脸红,娇羞的捶了下他的胸口,嗔道:“还有人在呢。”   顺着童玉青刚才的位置看过去,哪儿还有什么人。倒是他们新婚的大床上赫然就睡了个大活人。   许书媛脸色一变,推开俞文意就冲了过去,一把将童玉青扯了起来。   “贱人!你给我起来!”   童玉青早就有了困意,这会儿突然被叫起来,这迷迷糊糊的娇态更是看呆了俞文意。   “干什么?不是叫我留下来?”   许书媛咬牙切齿,恨得面目狰狞。“我叫你留下来是让你伺候人,没叫你睡我的床!你好歹也是童家出来的女儿,难道你家没落前这么点儿规矩都没人教?”   童玉青将身上被扯乱的衣服重新整理服帖,抬起眸子淡淡扫了一眼。“许书媛,我好歹也是你二婶婶,你还想叫我睡地上不成?这屋里连张软塌都没有,就只有这么一张床,我不睡这,难道还要睡在桌上?”   她突然扯开了一抹笑,目光从许书媛移到了俞文意的身上。   “这只有一张床,不知道今晚,你们谁想要上来睡?”   在俞文意眼中,此时的童玉青满是风情,这样的话语这样的举动不亚于一场邀请。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   许书媛在看见俞文意唇边的笑意时,瞬间就发了狂,突然大喊了一声,冲上去一把就在抓住了童玉青的头发,发了狠的往她从床榻上拉了下来。   “贱人你给我滚下来!”   “你干什么!”俞文意把许书媛拉到一边去,“你又发的什么疯?”   许书媛通红着双眼,恨不得立马挣脱俞文意的牵制再冲到童玉青面前,将她狠狠的撕碎了。   “俞文意你究竟什么意思?她害得我小产,你们当我是瞎子看不见你们的眉来眼去?还是当我是聋子听不见你们那些污言秽语?俞文意,这日子你到底是想不想过了?”   许书媛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俞文意听了这番话,像是才刚刚想起她小产的事情,这才立刻收敛起了他的那些小心思。见她气得不轻,大有真的不想过的样子。可他心里又不愿意像她低头,便忍不住的嘀咕道:“这不就是你给她喊进来的么?”   “你说什么?”   许书媛的声音一下子就尖锐了起来,这会儿还有什么闺阁千金的样子,全然就是个泼妇。   俞文意也恼了,“你自己折腾吧。”   许书媛眼里的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那委屈模样就是童玉青都有些心疼了。   “滚出去!今晚你就在外头守夜,一刻都不许离开!倘若你敢私自离开,童玉青,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童玉青眸心一窒,她明白许书媛指的法子就是对付俞翀。   想到俞翀,她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还不快滚?”   她抬眼,带着寒霜的眸子一扫许书媛。她似笑非笑的唇角看的许书媛越发抓狂,偏偏在自己要发作的时候童玉青就这么淡然的从自己跟前走了出去。   许书媛这一口气没撒出来,差点儿没把自己憋得气死。心里对童玉青,更是恨之入骨了。   走出门外的童玉青用手顺了顺被许书媛抓乱的发髻,后来干脆就把头发都散开,随意的披在脑后。刚刚许书媛把她揪得半块头皮都发麻了,根本就没感觉疼来着,直到这会散开了头发她了才觉察出一阵阵的刺痛。   要不是她担心他们会再对俞翀下手,这笔账她早还回去了。   俞翀……   童玉青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她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今天咳嗽了没有?夜里渴了有没有温水喝?   忽的又笑开了,有庆安在,这些事情何须她来操心。   不过就是伺候小日子而已,她只消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庆安第四次热了饭菜给俞翀端过去,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上,目光直直看着窗外。庆安闷声叹了一口,快步走了过去,将窗户给死死关上了。   俞翀脸一沉,“做什么?打开。”   庆安将重新热好的饭菜重重放在桌上,皱着眉头看着他,“她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回不来,莫非你还要一直看着等到她回来才愿意吃饭?”   见他不说话,庆安压在心头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这事儿本来就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吃点教训也好,省得下回再让你破费救人。”   “疼么?”   庆安愣了一下,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俞翀指了指他的脸,又问了一遍。“疼么?”   庆安愠怒,回来这么久,也就现在才开口问过自己一句。“我好得很。”   俞翀突然又不说话了,良久,庆安都没再等到他的下一句。   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庆安将又快要凉掉的饭菜端到他的跟前。“吃点儿?”   “不饿。”   庆安没了耐性,都准备要将这碗饭菜给摔地上时,却听俞翀突然问起了那对金蟾的事情。他冷笑,“我还以为你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俞翀将那碗饭菜推开,“你去把金蟾拿过来,动作快一些。”   庆安心口狂跳,回到自己房里翻出藏得稳稳的金蟾,又拿在手心里细细端详了一阵,实在是没什么头绪,这才揣着金蟾又回到了俞翀跟前。   俞翀一看见这金蟾就想起了童玉青,突然觉得心里乱的厉害。   “金蟾里真的藏了东西?”   庆安的话提醒了他,他叫庆安找来一把剪刀,将金蟾上嵌着的宝石都给扣了下来。庆安看得是心惊肉跳,“这些扣下来,这金蟾不就废了么?”   “废了才好,废了才知道东西究竟是怎么藏进去了。”   闻言,庆安这才明白俞翀的用意。   俞翀的动作很快,整个金蟾的宝石都被他扣了下来,先前的宝贝现在变成了癞蛤蟆,云泥之别。他将金蟾拿起,细细的检查着,果真就在金蟾的嘴下发现了痕迹。他干脆将另外一只金蟾的宝石也给扣下来,果不其然也在同样的位置发现了破绽。   剪刀的刃太厚,而那条痕迹如同发丝。俞翀将剪刀放下,让庆安去找把锋利的匕首来。庆安动作倒是快,抓起一只金蟾就用匕首狠撬了几下,却根本就没什么成效。   俞翀伸出手,“给我。”   庆安悻悻的将匕首交到他手里,正想要提醒他匕首锋利要小心,却见他的手指已经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珠子瞬间染了那把刀刃。   “你就不能小心些!”   俞翀毫不在意,用手指在衣服上随意噌了一下,手法轻巧的就将金蟾给打开了。   庆安目瞪口呆,怕是谁都想不到这巴掌大小的金蟾里竟然能藏东西。更没人能想到要想打开金蟾那就必须要舍得取掉外头价值不菲的宝石,只是这对金蟾的价钱全都在外头的宝石,要是像俞翀这么直接粗鲁的将宝石给扣下来,大约会被人捶着心口大喊暴殄天物。   两个金蟾都被打开,里头各是一半青铜所制的伏虎令牌。伏虎威风凛凛,正是黎国消失近十年的虎符!   俞翀将两半虎符直接抛给了庆安,“东西是你的,该怎么办你自己做处理。”   庆安稳了稳狂跳雀跃的心,“虎符找到了,那玉玺该怎么找?”   俞翀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我会想法子。” 第062章 记在王爷账上   俞翀就这么在床边干坐了一整夜,天快亮时,他再忍不了的想要去看看童玉青,没想就这么一头载了下去。   同样是在别人房外熬了一夜的童玉青终于有了困意,只是清晨微凉,此时的她渐觉出一阵阵的寒意,冷不丁的就打了个冷颤。她裹紧了自己的衣裳,想着从这边回小院儿要经过些什么地方,需要多少时间。   一刻钟够不够?半个时辰够不够?   她就回去偷偷看上一眼就能满足。   听得屋里咳嗽一声,她下意识的就要推门进去。目光在看见房门上不一样的雕花时又快速的把已经贴在门上的手给收了回来,自嘲一笑,她竟然把这里当成了小院儿,她竟然把那一声咳嗽下意识的就当成了俞翀。   “外头守夜的人呢?还不快来进来伺候少爷更衣。”   许书媛的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沙哑,听着倒是诱惑。童玉青冷笑,猛地将门推开,微凉的风直吹进了屋里,激得半坐在床上只着里衣的许书媛狠狠打了个激灵。   本想要张口训斥的许书媛在看见童玉青那张脸时,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火气瞬间又高高燃了起来。   昨天她被烫伤,为了怕俞文意找来大夫露了马脚,她只能忍着痛意,等俞文意走了之后才自己上了点儿药膏。本以为一点点烫伤而已,擦了药膏也该好了,没想到昨晚上这伤痛了整整一夜,差点儿没把她折腾死。俞文意又睡在她的身边,怕他多想,许书媛就只能这么干忍着。   一忍,就是一整夜。   童玉青倒是忘记了,现在俞文意也有了官职,这会儿可是要去上朝的。要放在以前,她一准要剪了俞文意的朝服,叫他根本就上不了朝,最好被皇帝下个藐视皇权的罪名,全家斩首了才好。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必须要沉得住气。   她是能沉得住气,可许书媛又不干了。   现在的童玉青虽然还是穿着昨天那一身衣裳,但是她的衣裙有几处已经被划破,甚至还沾染上了血迹,如冬日里的朵朵梅花。被抓散的头发随意披在身后,脸上不施粉黛,又在门外守了一夜……   本就美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更是尤为可怜,正是男人们最喜欢看的模样。   这样的贱胚子,许书媛怎么敢让她靠近自己的男人?   许书媛眼眸一闪,冷声吩咐道:“文意爱吃全福楼的糕点,你每样都买一些回来。记得,动作要快些,别耽误了文意上早朝。”   童玉青倒是听说过全福楼的糕点是最有名气,有时候去的晚了根本就买不到。只是这会儿才卯时,别说全福楼,就是打更的也才刚睡下两个时辰呢,她上哪儿给俞文意弄糕点?就算全福楼现在有糕点卖,这一来一回的根本就赶不回来。   许书媛根本就是刁难她!   “不用了。”   俞文意神色冷漠,自己拿了朝服穿上,根本就不用童玉青,而是喊了另外一个丫头进来伺候他洗脸梳发。许书媛脸色极其难看,本以为一夜之后俞文意对自己又会跟以前一样了,没想到对待自己反而是更加冷淡。   “不行,你不吃我还要吃呢。”许书媛发着小姐脾气,趾高气扬的看着童玉青道:“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文意早朝前你还没买回来的话,可别怪我脾性大。”   童玉青眉心一跳,冲着许书媛摊开昨天被划伤已经结痂的手掌。“银子。”   许书媛嗤笑一声,让伺候俞文意洗脸的丫头拿了些银子给她。见她快步走了出去,许书媛眼底快速的闪过狠戾。   “文意,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出门吧。你才新上任,可不能叫人有话说。”   见俞文意望着自己的淡漠眼眸里多了几分厌恶,许书媛如坠冰窟。“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俞文意拧着眉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也说我是新上任不能叫人有话说,许书媛,你最好给我规矩些。昨天的事,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许书媛一下子就恼了,追了上去挡在他的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什么意思?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滚开!”俞文意冷喝一声,一把就将她拽到了一边,再不看她一眼,就这么大步离去了。   许书媛直接就傻那儿了。她没想到俞文意敢这么动手,内心里自然而然的就把这一切都怪罪在了童玉青的身上。   “俞文意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许书媛才刚刚小产,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她太过激动,身子摇摇晃晃差点儿摔倒。旁边的丫头赶紧将她扶稳,没想到她却将这小丫头狠狠推了出去。   “去把我娘家人叫来!愣着干什么,你也皮痒痒不想活了么?”   童玉青明知道赶不回去,干脆就慢慢走。虽然天还未亮,虽然她已是一身的狼狈,但京城已经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路人,她倒是也没担心过什么。   全福楼还未开张,对面有辆刚刚才停稳的马车,车夫见全福楼还未开门,就如实的禀给了马车里的主子。车里的主子略显不耐的掀开了车帘子,竟然就是成子睿!   明明要出门去早朝了,可成子睿偏偏就想吃全福楼的糕点,这才绕了个大弯子过来买,没想到全福楼竟然还未开门。   “王爷,要不我先把你送去宫里早朝,我再折回来买就是了。”   “不用,时候还早,再等等吧。”   如此,车夫自然是没话说了。   童玉青慢走到这边的时候见门还没开,干脆在楼前的石阶上坐下。弯腰的时候墨色的秀发散了下来,她便简单的编了个辫子,编到后头却发现没绑头发的东西,倒是见地上有跟细细的稻草,也不嫌脏的拿起来直接就绑在了发尾。   坐在马车里的成子睿一早就注意到了她,本以为是个要饭的,没想到竟然是童玉青!   成子睿冷沉的眸子略过一丝波澜,掀开车帘子,就这么下了马车。   “王爷……”   冷眸一扫,车夫便不敢再多言一句。   童玉青就这么看着玉质金相的成子睿一步步的走到自己跟前,心思百转千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躲开。   “你知道头发上绑根草是什么意思么?”   童玉青顺着自己的发辫往下看,抬头看他莞尔一笑。“要不王爷将我买回去?”   成子睿这才注意到她原本纤柔白皙的手更是多了几条带血的伤口,身上的衣服也并非红色的梅花,而是点点的血迹。   “你被俞家赶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快了吧。”   成子睿眸色越发幽深,“天未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指了指后头的全福楼,“买糕点啊。”   成子睿怔了怔,打了个手势,对面的车夫便过来了。他桀骜的抬了抬下巴,“叫门。”   车夫连声拍开了全福楼的门,里头的伙计打着哈欠,“这才什么时候,爷府上是哪儿的,到时候我们做好了给您送过去?”   “七王府。”   成子睿一出声,伙计的瞌睡就都给吓没了。以往七王爷也来过几次,伙计自然记得他的模样。现在见他就站在店门口,魂儿都给吓出来了。   “王王……王爷要吃糕点?那那王,王爷稍等,这个时候后头已经在做了,小的这就去催。”   童玉青眉梢一扬,这倒是沾了成子睿的光了。她低垂着眼眸,唇角却微微上扬。   既然如此……   “这位姑娘也是……”   往常要遇上童玉青这样的人,伙计早早的就给撵出去了。现在人家跟七王爷站在一起,伙计还不得照样供着?   童玉青浅柔一笑,“你们店里的糕点都给我来一份,我着急要。”   伙计一下就看呆了,这姑娘长得好看就得了,笑起来简直要叫人迷死过去了。   成子睿细想了下,认识童玉青这些时间从未见她这样笑过,一时间竟也看得失了神。   “你给俞翀买的?”   童玉青笑而不答,只连声催促着伙计快一些。伙计可不敢得罪七王爷,又去厨房里催了几道。   得不到答案的成子睿也没再追问,只是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她看,叫她好不自在。   小盏茶的功夫伙计就将全福楼里的所有糕点各包了一份给成子睿跟童玉青,童玉青作势要掏钱,成子睿将她拦了下来,“这银子一齐算在本王账上。”   伙计吓得魂儿都飞了,他哪儿敢把账算在七王爷的头上。可全福楼里的糕点也不便宜,他不是掌柜的根本就做不得白送的主意……   车夫将一张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其余的就当王爷赏你的。”   伙计笑得都合不拢嘴,连连谢过成子睿。   童玉青看了看成子睿,又将糕点分出两份,将其中一份递到他的跟前。“王爷这是要早朝?能否麻烦你将这一份交给俞文意?许书媛这天还没亮的就叫我出来买糕点,还说俞文意早朝前要是没吃到我回去就要挨罚的。现在俞文意怕是早就出门了,既然王爷顺路就帮我递给他吧,也省的我再挨打。” 第063章 魔高一尺   这话说的是再明显不过了,成子睿眼中布着寒意。“本王知道了。”   他亲手将那糕点接过来,转身就这么离开了。可人到了马车旁又站定在了原地,冲着站在全福楼门口的童玉青说:“上来,我先送你回去。”   童玉青摇头,“王爷再不赶紧就赶不上早朝了。”   成子睿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身形潇洒利落的上了马车,就这么绝尘而去。   算了算时间,童玉青拎着那另外一半糕点,像来时那样,一步步慢慢的又悠了回去。   全福楼的伙计看着童玉青的背影忍不住的嘀咕:“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历,竟然使得动堂堂的七王爷……”   成子睿到了朝堂外头,成子睿将手里的糕点随手递给了一名侍卫,吩咐他好生拿着。   没想到今早皇帝身体不适,早朝就这么散了。刚出了朝堂的俞文意就被七王爷成子睿给叫住,只见成子睿从旁边候着的侍卫手里拿了个东西递给他,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句叫他这辈子都难捡回面子的话。   “这是许书媛叫你家二婶亲自去全福楼买的糕点。本王听说,要是没在你早朝前买回去,你二嫂是要被许书媛罚的。本王看你二嫂实在可怜,正好本王要上早朝就顺带给你送来了。俞文意,听闻许家小姐可是贤良淑德温柔大气,怎么听着这么不好得罪呢?”   俞文意这才想起临走前许书媛吩咐童玉青去买糕点的事情,当时他心里想的是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怎么,怎么这糕点就落到了成子睿的手里?   “王爷,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成子睿似笑非笑,“谁知道呢。”   许书媛的父亲许泽方亦是被吓得不轻,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他还会不清楚?他只要求许书媛在外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在家里就随她折腾,没想到她这都嫁了人也不晓得要收敛。   听着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许泽方都觉得自己这张老脸要没地方搁了。   “王爷……”   “东西既然送到了,那本王就先回去了。”   俞文意刚想要解释解释,没想到成子睿就这么走了。丞相那一档子人更是幸灾乐祸,估计这些对话一会儿就要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别人饭后茶余的谈资笑话了。   许泽方脸色铁青的将他拉到一边去,低声质问:“怎么回事儿?”   俞文意才刚刚上新职,要的就是一个脸面。现在被七王爷当众揭家丑,他心里也窝火的很。“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   “你什么意思?”许泽方也怒了,以往俞文意也没胆子跟他这么讲话,现在是当上二品官员与他同阶,所以翅膀就硬了?   俞文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瞬间就冷凝了下来,告辞后就快速的离开了。   只是出了皇城的俞文意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一直给俞老夫人看诊的金大夫府上。俞文意本就带着脾气,也不再客气,直接就逼得金大夫讲了实话。   听到这些的俞文意脑子一片空白,本以为娶了想娶的人,做了想做的官,还能有个传宗接代的胖小子,没想到娶的根本就不是心头想要的,官也没有想象的这么好做,传宗接代的胖小子更是从来就没有过!   俞文意猩红着一双眼,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狠意。   童玉青回到俞府的时候都快有半时辰了,在快要到许书媛那边的时候她突然抓了个看着水灵灵的小丫头,将手里那一半糕点再分出一半来递了过去。   “这个你帮我送去给二爷,别让人看见了。”   这会儿天虽然是亮了,但是时候尚早,府里头起早的下人也还没几个,只要稍微注意一些就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从昨天起府里头的人都在传童玉青把许书媛弄得小产了,本就是老夫人眼中钉肉中刺的童玉青这会儿更是府里下人们避之不及的人物。   小丫头连连摆手,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要是被人发现她偷了懒可是要重责的。   童玉青抿唇,又将从许书媛那边拿来买糕点的银子都塞在了小丫头手里,“你藏着点儿,东西送过去之后就赶紧回来,没人会知道。”   小丫头看着手里比得过自己两个月例银的银子,脱口就答应了这事儿。趁着这会儿没人转身就要走的她又被童玉青给拦了下来。   “这事儿你要是办砸了,我童玉青第一个就把你给克死。”   小丫头被吓得小脸儿一白,下意思的就想要把手里的两样东西给还回去。童玉青一瞪眼,小丫头又赶紧的把手给缩了回来,转身就跑了。   她抿唇,片刻后还是没忍住的笑开了。   回了许书媛那边,就见她已经穿戴好,锦衣华服,朱钗步摇的,哪里有个做小月子的样子。童玉青也没说什么,将手里的糕点往桌上一放。“吃吧。”   许书媛一巴掌就拍在了桌上,“我让你在文意上早朝前买回来的,现在文意都要回来了你才买回来?你要是不想伺候,那就叫俞翀过来伺候。好歹他也是俞府里长大的,比你这个乡野贱妇懂规矩。”   童玉青脸一沉,已经往许书媛那边迈了一脚的步子又生生顿住。稳了稳心神,她小声的为自己做着解释。“去的时候全福楼还没开门……”   “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许书媛把手边的茶盏直接就砸了过去,砸到童玉青的下巴,疼得她倒吸凉气。茶盏落地,又是一地的碎片渣子。   她的下巴顿时红肿了一片,渐渐显出淤青来。   许书媛看得是心里痛快,冷冷笑着。“捡起来。”   童玉青紧紧抿着唇,用力握着垂在两侧的拳头。   “怎么,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叫人去把俞翀……”   “他是你二叔!俞翀这个名字只能我来叫。你要是再敢直名直姓的喊他……许书媛,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书媛仰头大笑起来,“对我不客气?就你现在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看来昨天那一夜的凉风还是没把你脑子给吹清醒,这会儿还带着这么大气性呢?”   说着许书媛猛地就站了起来,冲到童玉青的面前,一如昨天一般的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身体往下拉。   “给我捡起来!   啪!   一个身影快速冲进来,扬手就给了许书媛一个巴掌。   许书媛那漂亮的小脸蛋儿直接被打得转到一边去,可见力气之大。待她把头转过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她那半边脸就已经红肿了起来。   童玉青一挑眉梢,心中只觉得快意。轻轻退到一边去,既不怕别人伤到她,又能实实在在的看热闹。   “俞文意!”   许书媛突然尖锐的叫了起来,颤抖的手指指着满是愤怒的俞文意,不敢置信的喊着:“你竟然敢打我!”   出了皇城的俞文意几乎是快赶回府里的,到了府里更是一路快跑的赶了过来,这会儿还带着气喘,再加上此刻他满脸的怒容,叫人看着尽是凶相。   许书媛心里咯噔一下,抓着俞文意最受不住的模样装起了委屈。“文意,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打我?难道现在连你也要欺负我,连你也待不得我?”   “我待不得你?”俞文意满眼阴鸷,刚刚才打过人的那个巴掌又高高扬起,“你当我是傻子么?”   昨晚上他躺下之后就越发觉得不对劲,就许书媛那个骄纵打人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刚刚小产完的样子。虽然心里有着疑惑,却也没明着说。清早起来之后他的态度虽然冷淡,但也没想着要再怀疑。总归是自己爱过的女人,以后也还要一起过日子,还得靠着许家。   没想到许书媛竟然敢骗他!没想到他一想最敬重的祖母竟然也跟着许书媛一起骗他!   许书媛冲着俞文意的怀就软软的靠了过去,“文意,你到底怎么了?”   俞文意一把将她推开,“既然你没怀孕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非得要我在祖母寿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你倒是告诉我现在该怎么收场?”   “是我叫你说的?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关我什么事儿?”许书媛伏在桌上哭花了一张脸。   俞文意眼角一抽,抬脚又冲到了她的跟前。“你倒是会使唤人,童玉青可是我二叔的妻子,天没亮呢你就敢叫她出去给你买糕点!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你待不得童玉青,只怕现在京城里里外外都在传着这件丑事了。我俞文意的脸面就是让你这么贱败的?”   许书媛心口一跳,“什么叫满朝文武?你话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俞老夫人大步走了进来“事情就是童玉青害得书媛小产,童玉青身上这伤,是我打的,也是我使唤她出去给你买的糕点。这件事情的原委我已经叫人公布了出去,外头的闲言碎语一概不用理会。”   老夫人的目光落到站在角落的童玉青身上,锐利的眸光变得越发狠厉。 第064章 她已经死了   “我倒是看轻你了童玉青,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还能叫七王爷帮你做跑腿儿。”老夫人冷声道。   她浅浅的勾着唇角,坦然的直视着老夫人的眼睛。“玉青听不懂老夫人在说什么。”   老夫人突然冷喝一声。“你还装什么装!”   许书媛擦了一把泪,小心的靠近老夫人身边。“祖母。”   老夫人瞪了许书媛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童玉青唇边的浅笑渐渐变冷,没想到七王爷成子睿吓住了俞文意吓住了许书媛,却吓不住梁金凤这个老东西。   “祖母你不知道……”   “你闭嘴。”   俞老夫人冷声打断了俞文意的话,把许书媛叫到了自己的身后,显然是要护着了。俞文意脸色铁青,直言道:“祖母你根本不明白,七王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许书媛虐待家中二婶。还敢妄称自己是第一才女,才德兼备?我呸!新妇进门就敢这样,以后还得了?恐怕现在这等丑事都在外头传开了!祖母你帮着她骗我就算了,难道这事儿你也还要护着她?这一次丢的可不止许书媛的面子,更是俞府的名声啊!”   “外头现在传的都是童玉青害得书媛小产没了孩子,这等恶妇就算是皇上来了我也要照惩不误。书媛只是叫她出门买个糕点她都能勾搭上七王爷,可见心是有多野,性子有多浪荡。这样的女人,我还嫌罚的轻了!”老夫人厉声说着,目光落到地上的碎片,竟也指着这些狼藉说:“给我过来捡干净。别以为有七王爷帮你说几句话我就会怕了你,我梁金凤活了大半辈子,整人的法子我多的是!”   有老夫人撑腰,许书媛的底气又起来了。瞧着许书媛那一脸得意的样子俞文意就觉得厌恶,心里头越想越赌气,干脆拂袖大步离去。   “怎么,以为见了七王爷一回人家就能把你捧成王妃了?看看你这个浪荡的样子,七王爷能看得上你?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在俞府的日子该怎么过,别自己把自己给作死才好。”   许书媛连连点头,眼眶里还噙着泪,这会儿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楚楚动人。反倒是一声不吭的童玉青还撑着傲骨,清冷的眼眸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   “来人,去把俞翀给我叫来。既然你不愿意收拾,那我就叫俞翀亲自来收拾!”   老夫人刚把话说完童玉青就已经蹲在了地上,就用两只手,一片片的把地上的碎片捡起。碎片在她刚刚结痂的伤口上又新添了几道,白皙的瓷片,被茶水打湿的地面都沾了血迹。   许书媛皱着眉,满是嫌弃和厌恶。只是老夫人在场,她不大好发作。刚刚俞文意虽然没把话说清楚,但许书媛从他跟老夫人的话里都听了个大概,这会儿她才不会傻到再乱作脾气。   老夫人对七王爷当众让俞文意出丑的事情恼火不已,归根究底还是童玉青惹出来的祸。越想越气的俞老夫人两步走到她的跟前,一脚就踩在了她正在捡拾碎片的手上。   童玉青没防到这一招,碎片划破了手指,十指连心,疼得一阵钻心。余下细碎的一些更是直接插入手掌,让她整个人都疼出了一声冷汗。手上再疼,心里再恨,童玉青咬牙给忍了回去。   “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别以为自己嫁了个残废就真成了府里的二夫人了,只要有我在一天,俞翀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残废。也别以为他能护你一辈子,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   老夫人重重的撵了几下脚,疼得童玉青终于没忍住,张口痛喊了两声。谁知这一声竟然把老夫人喊痛快了,越发用力的踩着她的手,似乎要将自己在小院儿里摔了腰,被她毁了花园的账给讨回来。   同样心中快意的还有许书媛,见童玉青是这般处境,她脸上的得意就更加明显,痛快的都要笑出声音。   “他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梁金凤也没几天逍遥日子了!”   童玉青一边发狠回击,一边又尝试着推了两把,竟然丝毫挪不动那只腿脚,反而还叫老夫人更加用力的往下踩。“脾气还这么大,嘴巴还这么硬,当时就该让你用嘴来把地上的碎片给吃了,看你还得意个什么劲儿!”   “啊!”   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她忍无可忍,冲着那只腿张口就咬了下去。   老夫人疼得喊了一声,抬起另外一只脚就踹了过去,直接送到童玉青的心口。   童玉青也是发了狠,心底隐藏着的灭门之恨,还有俞翀身上的仇被齐齐翻了上来,恨意席卷四肢百骸,她恨不得就这么咬死了梁金凤!   本以为童玉青挨了一脚怕是就会松口了,没想到她非但没松口,反而还更加使劲儿,恨不得就这么把口里的皮肉给咬下来。老夫人也是疼出一身冷汗,又使劲儿的往她的心口上踹了几脚。   童玉青被这几脚踹的心口疼痛,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她是暂且松了口,恨之入骨的看着俞老夫人,突然扯开嘴角冰冷冷的笑了笑。   “梁金凤,凭什么你能活到现在?要死一起死,今天就要你为我全家赔命!”   她用尽了力气把那条腿死死抱住,张嘴就照着刚才那一处咬了下去,拼了命的咬合,瞬间嘴里就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儿。   “贱人!快给我把她拉开!”   老夫人张口喊了一句,这一嗓子直接把外头的丫鬟婆子都吓得凑过来了。   张妈赶紧的跑过来要把童玉青拽开,可童玉青两手抱得那只腿,发了疯的死咬着,这么挣扎间更是把老夫人疼得冷汗淋漓面色苍白。   几个丫头只敢远远的看着,根本就不敢过来,老夫人两眼晕黑,余光见许书媛傻愣愣的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过来搭把手,怒火中烧的就吼了过去:“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把她给我拉开!”   许书媛这才醒了神,见张妈怎么拉扯都奈何不了童玉青,脑子浑浑噩噩,慌乱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把剪刀,跌跌撞撞的冲到童玉青身边,发了狠的将剪刀扎在了童玉青的背上。   童玉青只觉得后背一阵刺痛,心口的痛处更是渐渐被放大,两处疼痛让她渐渐喘不过气。全身的力气像是抽走,她突然有些害怕。   她要死了么,那俞翀怎么办……   原本杂乱的屋子随着童玉青的倒地而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见那几个丫头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我杀人了?”   许书媛惊慌的跳了起来,看着手上沾染到的鲜红血液,吓得又瘫软在了地上。张妈呆呆看着倒在地上满后背都是血迹的童玉青,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俞老夫人在片刻的慌张之后就快速的冷静了下来,低声训斥许书媛。“叫什么叫?张妈你去看看,她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张妈心口一跳,咽了一口唾沫,弯下腰去检查童玉青的状况。跌坐在旁边的许书媛突然猛地爬起,一把抓住了张妈的手,把张妈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童玉青已经死了!张妈,她已经死了!”先前许书媛的惊恐害怕全然不见,此刻的她满脸阴狠毒辣,眼中诡异的光让她看起来根本就是个蛇蝎妇人。   张妈倒吸一口,下意识的望向老夫人。老夫人眉心紧锁,似在思索着该怎么下决定。   “书媛,别人要问起童玉青,你要如何答?”   许书媛早已有了打算,脱口就说:“童玉青不守妇道,谁知道她究竟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见老夫人一脸沉思,眉头紧皱,许书媛双膝跪在地上,响亮的磕了个头。“祖母,你难道不恨她么?照着计划她本来就是要被除掉的,现在就只是让计划提前了而已。祖母,现在人我已经杀了,难道你还想把她救回来,再让她把俞府弄得不得安宁,再让俞府的脸面丢尽么?祖母!”   这番话简直就是说进了老夫人的心里,她咬咬牙,当即下了决定。“张妈,你去找几个人偷偷将她弄出府,别叫人发现了。”   张妈正要去张罗这事儿,又听老夫人厉声道:“这事儿要是被传出去,那肯定就是从你这里走漏的。张妈,你可细点儿心。”   张妈后背一凉,快步走到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丫头面前小小威胁一番,当着老夫人跟许书媛的面儿得了一众死誓之后才带着人退下了。   许书媛还有些担心,“祖母,干脆在府里找个地方埋掉,或者找个水井封起来,何必要把尸体送出去,招人怀疑?”   “糊涂!她都勾搭野男人了,又怎么能死在府里!”   许书媛顿时自省,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就没想到。   片刻后,张妈带了几个高壮的家丁,用张凉席将童玉青裹了起来。又喊了几个丫头来将屋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地面根本就看不出来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入夜后,俞府侧门悄悄打开,几个家丁将那卷凉席抛在了马车上,直接送出了城。 第065章 是个疯子   小院儿里。   庆安端了个小凳坐在俞翀的床榻边,透过窗户望着外头的院子,想着那些听到的消息,心中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俞翀说这件事。   这么一坐就从天亮坐到入夜,甚至连烛灯都忘了点。直到快到丑时的时候,俞翀突然睁开了双眼,冲着漆黑的屋子哑声喊着童玉青的名字。   庆安忙点了灯,见他挣扎着要起来,又小心的把他扶在床上靠坐着。看着他已经好看许多的脸色,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这副身体迟早要被你给折腾没了。”   脸上是一副凶相,可手上的动作却不知道轻柔了多少。庆安终是叹了一声,“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她回来过没有?”俞翀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快要冒烟儿了,不等庆安回答就直接指着那壶水,“倒水。”   庆安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见茶壶是冷的,想说去重新给他换一壶来。   “不用了,我就润润唇而已。”俞翀揉了揉眉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用另外一只手接过庆安递过来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说是润唇,其实还是喝了一口,一口喝下去,凉得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目光瞥见桌上还用纸包着的糕点,认出这是全福楼的点心,抬眼看着庆安问:“你又贪吃,跑出去买全福楼的糕点了?”   庆安愣了愣,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俞翀神色一凛,“谁送来的?”   “童玉青。”   俞翀凌冽的神情又突然柔和了下来,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朝着那边抬了抬下巴。“拿过来我尝尝。”   庆安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轻松,只是……   将糕点递了过去,俞翀打开就尝了一口。见庆安杵在自己跟前,又亲手拿了一块送到庆安嘴边。“你不是最喜欢吃全福楼的点心么,怎么今天这么乖,竟然没有偷吃?”   庆安伸手接过那块糕点,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迟疑片刻,便张嘴轻轻咬了一口。   俞翀就着那杯凉透的茶水一连吃了两三块,这才想得起的问庆安。“我这一摔就人事不知,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庆安紧皱眉心,握了握垂在两侧的拳头,终于还是开了口。   “她走了。”   “就许书媛那个脾气,肯定是把她盯死了,早早回去也好。庆安,你有没有问过她明天还能不能过来?”   这话听的庆安是心疼不已,他稳了稳心神,不再像刚才这么委婉,而是直接开口说:“她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俞翀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你说什么?”   “童玉青把许书媛气得小产,还卷着许书媛屋里的钱财跟着府外头的野男人跑了!这事儿在府里都传了一天了,就是京城外头,怕是也将这事儿给传烂了!”   啪,茶盏应声而碎。   “谁传的?”俞翀清冷的声音叫人听出几分威胁,“是从谁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庆安张了张嘴,又是什么都没说。俞翀倏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笑不及眼底,俊美的男人此刻竟让人想要逃离得远远的。   “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都管不着,可是庆安,难道连你也是这么想的?”   庆安把目光转到了别处,抿唇不语。   俞翀下了床,脚步很快的朝着外头走。庆安将他拦下,急声问他要去哪里。   “去找青儿。”   庆安挡在门口,堵住了他的去路。“这么晚了你上哪儿找?既然人家敢这么传,难道还怕人找?恐怕现在童玉青早已经……”   “你闭嘴!”俞翀一把将庆安拽到了一边,大步就跨了出去。   “就你现在的身体能上哪里去找?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夫人是个什么手段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么?现在人家跟成子睿勾结在一起,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苦心蛰伏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想要在这么紧要的时候把自己暴露出去么?”庆安将他死死拦着,压低了声音的提醒他。   俞翀充耳不闻,越过他又往前走,谁知才走了几步他的两只脚突然发软,支撑不住的摔在了地上。庆安赶紧的将他扶起来,心又急又痛。   “答应你的事情我绝不会食言。让开,就算我这双腿站不起来,我也要爬着出去。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被埋在地底下,我也一定要挖出来!”   庆安浑身一震,怔愣间就松了手。俞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就又摔了下去,落地时他两只手掌撑地,一手支撑不稳,手肘重重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手肘撞在地上的声音。   “你疯了!”   庆安上去要将他扶起来,可才刚碰到他的那边肩膀,就见他的脸色明显的又苍白了几分,额前的冷汗更是滴滴往下掉,看起来痛苦不堪。   怕是脱臼错位了!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庆安忍不住的大吼了一声,小心的将他扶起来,见他实在是走不了,干脆把他抱起来,直接送回了屋里。   俞翀忍着痛,看着庆安忙前忙后。现在的他根本就没能力出去找人,就算能走出俞府,怕也得死在俞府大门口。   他把唇线抿的死死,眉心皱的紧紧。   “派人去黎国将子华带过来,我没耐心在等了。青儿那边派人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庆安沉声应了一句,手上用力,咔嚓一声,将错位的骨头又接了回去。俞翀咬紧牙口生生忍了接骨续位的痛苦,竟是一声未吭。   提俞翀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庆安几番犹豫还是开了口:“这里跟黎国相距千里,子华一时半会儿也走不脱身,不如还是先给你送回去,黎国那边奇草极多,你的病治起来也会好的快一些。”   “青儿没找到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庆安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说:“我知道了,我让子华尽快赶过来。童玉青那边……我尽量。”   “找不到她,你想要的东西我怕是也有心无力了。”俞翀悠悠吐出这么一句,却把庆安气得脸色铁青。   庆安咬牙切齿,“知道了。”   今夜一点儿月光都没有,外头的院子漆黑一片。屋里关着窗户,俞翀看不见外头就只能一直望着门口。沉默片刻,突然又开了口。   “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抓紧的。庆安,她是我的妻,尽管你再不喜欢她,她始终都是我的妻。”   “可她只是一个撞上门来给你冲喜的人而已。”   俞翀期盼的眼眸黯了下来,“可她就这么撞在我心里了。况且当时你不也说,她是能配得上我的人么?你心明明不坏,怎么偏偏嘴巴这么不讨喜。”   庆安神情有些微妙,又不自然的将目光移开。“我只是怕你忘了对我的承诺。”   俞翀冷不丁的笑了笑。“这般大事,我能忘了么。”   转眼间,就过了三日了。   这三日关于童玉青的那些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京城里里外外大街小巷,连街边要饭的乞丐都知道了这么一号人物。当日拦了许家小姐花轿的事情再被人拿出来说了一遍,顿时各个都同情上了许书媛,对童玉青是口诛笔伐。   更甚的,还有人将童玉青待过青楼的事情给抖了出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每个人都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她给淹死了。   庆安每日都会把外头听来的那些话说给俞翀听,每次俞翀听完都是一言不发的望着远方。每次回神之后都发现自己手上沾着些糕点的碎屑,舍不得擦掉就这么一直留着。闲来无事,又用两根手指捻一捻。等糕点碎屑弄没了,又再拿起一块,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庆安无奈,这几日俞翀是恨不得将这些糕点捏出个童玉青的样子来,晚上睡觉了还得将糕点放在枕边。这几天的气候又渐渐闷热起来,招了不少的蚊虫和蚂蚁,想想就头疼。   耳尖的听见熟悉的咕咕声,庆安快步跑到小厨房,果真就见一只信鸽站在橱窗上。将信鸽腿上的信件拿下来看了两眼,看了信中的内容,这才常常舒出一口气来。   到了俞翀身边,将信件递了过去。“子华正在禾阴郡,不日就可以到了。”   俞翀都没打开看过就直接将信件撕碎。“那童玉青呢?”   庆安一时无语,吞了一口才说:“还在找。”   此时的七王府……   “王爷,人已经醒了。”   成子睿刚下朝回府,听见这个消息脚步便加快了些。   “姿月还没回来?”   “说是今天就能到了。”   成子睿颔首,破天荒的没去书房,而是直接去看了她。进屋的时候她已经坐起,苍白的脸色丝毫不影响那张出尘绝色的脸。看见她清澈眼眸里的防备,成子睿的脚步突然就停在了那里。   “七王爷?”   成子睿眸心一沉,“感觉身体如何?”   她抿抿唇,“有些饿。”   成子睿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一般。“你命真大,这样都死不了。”   她自嘲一笑,“我皮糙肉厚。” 第066章 真是只白眼狼   成子睿缓步走了过去,王府里的都是机灵人,立马就有人端了把椅子放在那。成子睿扫了一眼却没坐下,就这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知道现在京城内外都是怎么说你的么?”   童玉青的唇线抿的更紧了,片刻后才开口问:“怎么说的?”   “外头都在传你害得许书媛小产,还卷了俞府的钱财跟着野男人跑了。”   她嗤笑,后来干脆大声笑了出来。可成子睿见她笑意不及眼底,让人觉出几分苍凉。   不小心扯到背上的伤,把她疼出一身的冷汗。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她才抬起头极其认真一字一句的对成子睿说:“许书媛没怀孕。”   成子睿似笑非笑。“本王知道。”   她怔了怔,后又嘲讽一笑。“七王爷消息灵通啊。”   “本王所处的位置就是这样,若是消息不到手,那本王这条命早就没了。”   童玉青的眼眸亮了起来,“那你知道俞翀现在如何了么?”   成子睿眉心一拧,神色不悦。“你都这样了还管那个病秧子做什么?”   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还回去,可话到了嘴边又猛地刹住脚,到口的话转了个弯,“怎么不见姿月姑娘?我这后背疼的厉害,是不是伤到骨头了?以后会不会留疤?王爷救人救到底,让姿月姑娘来给我看看吧。”   成子睿走到床榻边,突然压低了身子,“转过去,让本王看看你的伤。”   童玉青怔忪,这人怕不是个登徒子?   “王爷,姿月回来了。”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的姿月的声音。童玉青心头大喜,顾不得这是成子睿的地儿,也顾不得这尊大佛就在当场,竟越过面前的成子睿,撑在床沿上喊着站在门口规矩行礼的姿月。   “姿月姑娘快进来。”   外头的姿月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猛地抬头往里一看,姿月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滞倒流,手脚冰凉的厉害。   竟然真的是童玉青!   成子睿虽对她将自己直接忽略的态度略有不满,可是相比起来,他更加不悦的是姿月。   “还不进来,杵在那里做什么?”   姿月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成子睿。   “怎么,本王也使唤不动你了?”   姿月紧咬着牙,还是听话的进了屋里,走到成子睿跟前。“王爷。”   成子睿指着床上的童玉青,“给她看伤。”   姿月将目光转到床榻上,看见童玉青那张脸,姿月心里更是恨得厉害。   原计划还要推后几天才回京,没想到两日前七王府一封封的密信将她催促过来,让她一路急赶。到了府里问及原因,侍卫也只是说府里有人受伤。当时的她心口狂跳,生怕成子睿有个不测,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个不明身份的女人。   心中忐忑的赶到这儿,谁知这个女人,竟然是童玉青!   童玉青艰难的转了个背,指了指受伤的位置,“劳烦姿月姑娘给我随便擦点药,像上回一样止住疼痛就行了。”   姿月暗暗咬牙,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她是成子睿的人,成子睿叫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可是偏偏连童玉青也这么使唤她!   凭什么!   现在童玉青的名声已经被人踩到了尘埃里,出了门就能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这样一个浪荡不自律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来使唤她!   “姿月?”   成子睿冷声提醒,听得姿月心里咯噔一下。她凑上来看了一眼,正要撩起衣服查看伤口,又突然想起成子睿还在场,便回身行了个礼。   “请王爷回避,姿月要帮二夫人查看伤口。”   成子睿站在原地,目光冷沉的看着她。“这里没有什么二夫人。”   姿月紧皱着眉,不敢再多言一句。   童玉青叫姿月过来给她诊治并非是因为疼痛,而是她实在是想要避开成子睿。既然伤在背上,那肯定是要掀衣服的。男女授受不亲,怎么着他都得避嫌不是?   “王爷,我要脱衣服了,王爷正经事儿这么多,我这就不送了。”   她自认为她已经把话说的还这么明白,成子睿怕就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没想到成子睿一点儿这方面的觉悟都没有,仿佛根本就没听见那句请他暂时回避的话,依旧是这么站在原地,沉沉的望着童玉青。   这人脸皮还真是厚!   “看着本王做什么?莫非你背上绣花,本王还不能看了?”   成子睿这话才刚出口,童玉青的身体就被人从后头一推,直接面朝下的被摁倒在床榻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余光瞥见绣着祥云的紫色衣袖,惊愕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成子睿。   “七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子睿勾唇,手上的力气一点儿不放松。“真是只白眼狼。”   一面又冷声斥责姿月,“愣着做什么?这伤你若是看不了的话本王可以再找一个大夫来。”   姿月一咬牙,一把就将童玉青背上的衣服给掀开了。因为受伤,本就穿的简单,这猛地一下直接就将她的衣服掀到了肩膀上,几乎露出了整个后背。   童玉青猛地一震,快速的将两只手臂贴在身体两侧,转头看着神色不明的成子睿,磨着后牙槽,一字一句的说:“有劳七王爷挂心了!”   手掌隔着一层衣布的成子睿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肌肤到底是有多柔滑细腻,尽管她紧贴在身体两侧的手臂遮住了前面柔软的曲线,可这副样子,连他这个向来不近女色的人都有些浮想联翻了。   可惜的是那原本光滑白皙的后背上多了一处被利器狠扎过的伤口,狰狞恐怖。这要是再多两三寸,怕是就要伤到五脏了。   相比成子睿深沉不明,姿月的动作就快多了。她速度极快的将随身的伤药拿出来,粗略的撒了些药粉,然后就把衣服扯下来盖好。   看着把重新被盖上衣服的身体,成子睿眸子眯了一下,“本王竟不知道姿月你的医术竟这么敷衍。”   姿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回答:“伤口本就已经做过处理,看得出每日都有人来清理换药。姿月手边就只有一般的伤药,若是想要效果好一些的话还得让我回去好好调配才行。”   姿月起身,目光却一直停在成子睿依旧还牢牢摁在童玉青背部的那只手上。   成子睿毫不在意的将手收了回来,可手心上已经沾上了童玉青的温度,从暖变为炙热,一寸寸的炙烤着他的身体。   “本王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可得仔细照顾着。”   成子睿将手负在身后,淡淡扫了一眼童玉青,就这么大步离去了。   姿月在成子睿离开之后立刻就换了一副脸,心里明白成子睿刚才那话根本就是在警告自己别妄想对童玉青下手。   童玉青的命,是跟她绑在一起的。   “姿月姑娘?能不能请你帮我……”   姿月看向她,眼里头丝毫不掩饰的恨意让童玉青愕然。   不明所以的童玉青仔细的想了想,实在是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得罪了姿月?   姿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时又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童玉青,你命还真是大。”   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让童玉青愣了愣,姿月突然间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简直叫她摸不着头脑。   屋子里的那两个丫头也退了下去,整个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突然安静下来的童玉青回想起成子睿说的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言,嘲讽一笑。   为了保住许书媛的名声,那边的几个人也真是费了心了。   可笑够之后的她又突然担心起俞翀是不是也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他会不会也信了那些话?失神片刻后她又安慰自己,这世上也只有俞翀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恨俞家人,俞家不倒,她怎么可能先跑了呢?   童玉青紧握双拳,一遍遍的念着梁金凤与许书媛的名字,这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恨不得就这么刻在心里,最好是鲜血淋漓才不容易被忘记。   可是她现在身在七王府,该如何复仇?   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童玉青心口一窒。   那幅画!被俞老夫人送来巴结成子睿的画!   只要拿到那幅画,俞家陷害陈家的证据不就有了?她苦苦追查这么久,不就是等着那一天么?   一颗心激动的难以平复,这般好的机会,她定要好好抓紧了。   刚刚离开的姿月想了想,还是又来到了成子睿的书房前,轻声喊了句:“王爷。”   她知道成子睿此时就在书房,可她一连喊了两三遍都未见回应。姿月咬咬牙,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王爷,姿月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将她带回来。外头都在传童玉青……”   “外头怎么传,关本王何事?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想带谁回来难不成还得先问过你的意思?姿月,近来的你的闲话太多了。”   姿月心里难受的不行,急急解释:“姿月的意思是,她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王爷您。”   隔着一扇门,成子睿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传入姿月耳中。   “配不配得上不是由你说了算。只要本王喜欢,就是宫里头的娘娘本王都能把她弄到王府里来养着,更何况区区一个童玉青。” 第067章 只做大,不做小!   姿月猛地一震,下意识的就望了望四周。这番话要是被外人听见那还得了?   她不甘心的又换了个说法,继续劝着。“可是童玉青已经嫁为人妇,王爷将她留在府里实为不妥。事情若是传出去……”   “你这话跟本王刚才那一句有何区别?”   成子睿一句话就将姿月下头要说的都给塞了回去。的确,俞翀的冲喜媳妇儿跟宫里的娘娘都是别人的女人,两者有什么区别?   姿月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成子睿是主子,她有什么本事来左右他的想法?   但是成子睿步步为营才走到这一步,出不得一点差错!   “可是王爷,童玉青将俞府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留这样一个女人在府里只会惹来麻烦。”姿月紧着又说,“不如等姿月将她的伤治好就立刻让她离开?”   书房的门突然就打开了,成子睿站在门口冷睨着她。“若本王要将她留下来呢?”   姿月心口一窒,“难不成王爷还想将她收做妾?”   “妾?”成子睿笑了,“她这张脸来做妾是不是太可惜了?”   姿月心都凉了半截,“王爷还想把她娶做正妃?”   “正妃又何尝不可?”   这一句话像把尖锐的利刃直插进姿月的心里。若是个有权有势的官家女,若是个对成子睿有帮助的女人,那她也就忍了。可她绝不甘心让童玉青凌驾于她之上。   “童玉青毫无背景,对王爷根本毫无用处。天下的漂亮女人这么多,王爷为何偏偏……”   “那你又有什么背景,你除了有些医术之外还对本王有什么用?你以为没有童玉青本王就能看得上你?”成子睿淬着冰带着毒的话语等于直接将她的心剖成了两半。“本王这里不缺你这个大夫,你若想走没人会拦你。若是还想留下来,你最好认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姿月低头不语,贝齿紧咬下唇,双手握拳,指骨清白一片。成子睿走了过来,那一步步的脚步声就像是踩在她的心尖儿上。   成子睿在她跟前站定,用手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着头。得见她眼底的不甘后冷声笑道:“可惜了,亏本王还一直当你是个聪明人。”   姿月心里咯噔一下,怕她就这么被成子睿给丢弃了。   岂料成子睿就这么松了手,“不是让你去配药么?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姿月紧绷的身体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还可以留下……   望着面前的尊贵男人,姿月如鲠在喉,脸色苍白的叩谢了成子睿后就赶紧的离开了。   回去将药配好,姿月便直接去找了童玉青。到了屋里更是直接就将配好的那小瓷瓶药重重的放在桌上,“药给你配来了。”   此时的姿月抬着下巴,两眼学着成子睿冷睨着别人,这副故意在别人面前拿乔的模样让童玉青觉得有些好笑。好笑之余,她也算是想明白姿月对自己这份莫大的敌意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这药可是我从险峻的深山里采回来的,这要是放在外头卖,十两黄金都不见得买的着。童玉青,这么好的东西送到你跟前来,你难道连声谢谢都没有?”   童玉青弯着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真是有劳姿月姑娘了。”   姿月又怎么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敷衍?她紧了紧垂在两侧的拳头,挤出十分生硬的一抹笑。“你知道外头都是怎么传你的么?”   “你们家王爷已经跟我说过了。”童玉青直直看着她,“外头怎么传那是他们的事情,我童玉青最不怕的就是这些了。要是计较这个,当初我还怎么嫁得进俞府?”   姿月失笑,满眼鄙夷。“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真性情的女人。”   童玉青倒是觉得有意思了,脸皮厚被人说成是真性情,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说法。   只见姿月打了个手势,屏退了王府里头水灵灵的丫头们。没了人之后姿月又往前走了两步,直接站在童玉青跟前。   “你准备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童玉青一挑眉梢,“姿月姑娘这是什么话?是你们家王爷把我弄到这来,又不是我乐意待在这的,怎么好像我就是个江湖赖子,感情我是赖着你们王府的好吃好喝才让许书媛扎我一剪子,害我半条命?”   姿月咬牙,暗骂她简直就是牙尖嘴利。   “难道你就不想回俞府?不想回到俞二爷身边?”   听到姿月提及俞翀,童玉青心口一窒,先前的伶牙俐齿统统变得只有沉默。   见她不说话,姿月嘲讽一笑:“二夫人虽然是用这样一个方式进了俞府,可好在跟二爷的感情不错。去俞府时也见俞二爷跟二夫人情深义重,我便以为你们二人之间是难以分开的。没想到现在二夫人进了王府,却忘记了快要病死的夫君。”   童玉青紧紧抿着唇,眉心也拧成了疙瘩。她不是不想回俞府,她还要回去复仇,可是事情闹成了这样,她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回去,否则进门不过几日还会让人给害出来。而对于俞翀……   她最放心不下的偏偏就是俞翀,从清醒至今她除了那幅画之外,满脑子的就都是俞翀。   只是现在,她要怎么回去?她要怎么能才回去?   姿月勾着唇角冷冷一笑,她就不信童玉青真的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听说俞二爷前几日摔了一跤,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庆安连跑了三次的去问俞老夫人请大夫,可见俞二爷身体确实是不好了。”   童玉青猛地抬头,她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一颗心更是被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去帮他看过了?”   姿月见她这么一副紧张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赌对了。眼眸闪了闪,一脸凝重的说:“还未去看过,但是听说他那样子怕是不行了。”   童玉青只觉得一阵霹雳,心口被猛击了一下。   “怎么可能……”   “听说是听了外头那些传言被气倒了。”姿月微叹了一声,“你是知道他那副身体的,再被这么刺激几回,怕是小命不保了。”   后头那句话童玉青压根就没听到,她耳边响彻的全是姿月说的上一句话。   俞翀被那些外头的传言气倒?   童玉青忍不住的想要发笑,若俞翀真的能听到外头那些传言,那他也应该知道自己千辛万苦进了俞府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   什么卷家财什么野男人,这话鬼话要是能气倒俞翀,那她童玉青就算白活了这么一遭。   反过来想想姿月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盼着她能早日离开王府?   如此看来,这些也不过就是姿月的小伎俩而已。   她离开小院儿时俞翀的身体确实不好,但是她更相信庆安能将他照顾好,所以暂时就把对俞翀的担心给藏了起来。可是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打好了主意,就算是她后背上的伤好了她也得继续赖在成子睿这里,直到找到那幅画,拿到画里的所有证据。但是这会儿听了姿月的话,虽然不信俞翀会撑不下去提前去了,可她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那幅画确实重要,可她在心里衡量片刻,她更加在意的,却是活着的俞翀。   姿月一直都在注意她,见她眼中情绪复杂,便认为她这是担心太过于担心俞翀。心里头渐渐满意,本以为是个麻烦的,没想到也这么容易被人拿捏。   “你想见他么?”   童玉青猛地抬头,“你有办法?”   “你无非就是想见你夫君,我放你走,你想去见谁就去见谁。”   童玉青心口狂跳,虽然知道姿月不怀好意,但是她还是心动了。   “你想要带她去哪里?”   一声带着威严的冷沉嗓音把姿月吓得浑身一震,猛地转头,不知何时成子睿竟然就站在了门口,将两个人的对话都给听了进去!   童玉青暗暗吃惊,一天之内两次意见成子睿,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听着他这口气,还有这风雨欲来的脸色,事情怕是有些难以预料了。   “王爷!”   “姿月,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   姿月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仔细看还能看出她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的身体。   成子睿走了进来,一直到床榻边才停了脚步。那双阴鸷的眸子灼灼盯着童玉青,“你想要回去?”   童玉青心沉了沉,点头说:“我本就是俞府的人。”   成子睿突然大笑出声,俊美的脸阴鸷的眼,再加上这嘲讽意味满满的笑声,让童玉青十分不爽。   “他们何曾把你当成俞府的人?你若是俞府的人,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本王的王府里。你说自己是俞府的人……莫非,你想回去再死一回?”   她暗暗咬牙,“我只是想我夫君。”   成子睿的脸色又更加难看了一些,“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俞府的二夫人,从今往后你也没夫君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的人,明白了么,童玉青。”   地上跪着的姿月身子一僵,撑在地上的两只手掌骤然握紧。   童玉青不敢置信刚刚听到的,惊愕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的人?她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他的人?难不成就因为救了自己,她就得以身相许?   “王爷莫不是在说笑?”   “你看本王像是在开玩笑?”   见他这副神情,童玉青心口猛地一颤,咬牙道:“王爷怕是不知道当日我进俞家的门说过什么话。那天我说,我童玉青只做大,不做小。王爷有心留我在府里,那我童玉青就只能做正妃!” 第068章 权势里没有慈悲   地上跪着的姿月猛地直起了身子,回头狠瞪着她。“王爷面前不得放肆!”   童玉青直视着成子睿,“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话没说明白,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懂规矩爱闹腾。”   成子睿起了几分兴趣,抿唇笑。“正妃而已,本王可以考虑。”   姿月先前就已经问过了成子睿,自然是知道答案的。可这会儿再听到,心口依旧像是被扎了一把刀。   童玉青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到底是说了什么。她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么话定会让成子睿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可以考虑!   “我已经嫁过人了,这样你也可以考虑?”   “无碍。”   成子睿嘴上这么说,可翻涌在深沉眼眸里的不悦和某种情绪显然已经摆明了他的态度。   童玉青眉心一跳,“原来王爷喜欢这种口味的。”   “本王的喜好一向特别。”成子睿一步步走了过来,行至姿月身边时突然停下,“对于那些不听话的,既然她不愿意珍惜本王给的机会,那本王留着她还有何用。”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成子睿一脚就踹在了姿月的腰上,直接就把她踹得趴在了地上。姿月顾不得疼痛,赶紧的爬了起来,重新跪好。   她的身体伏得很低,对成子睿臣服又敬畏。   童玉青眉心拧成了疙瘩,就算成子睿再有权势,姿月也不该把自己活得这么卑微。   成子睿冲着门口打了个手势,就见一个佩着剑的侍卫走了进来。童玉青只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细想之后才认出这是那天帮着成子睿赶车的车夫。   “王爷。”   成子睿抬了抬下巴,“骆衡,去把她的耳朵给我切了。这么不会听话,留着也没什么用。”   闻言,骆衡动作利落的把剑拔了出来,带着寒光的剑尖抵着姿月的耳朵,冷冷的触感激得姿月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王爷!王爷姿月知错了!”   成子睿眸子里淡淡的不悦,“不舍得耳朵?那就把手指切了,长长记性也好。”   随着主子一般冷脸的骆衡又将剑尖顺着姿月的胳膊一路往下,直到她撑在地上的那几根手指上。   “王爷!王爷饶命,姿月再不敢了!”   姿月猛地将手收了回来,紧紧藏在后背。她一脸惊恐的看着成子睿,苦苦哀求。“姿月该罚,可是姿月还需用手来制药看诊。王爷……求王爷绕了姿月这一回。”   成子睿神色阴郁,夺过骆衡手中的剑,一招直刺在姿月的心口。   “本王不需要不会听话的奴才。本王,真的厌了你了。”   剑尖一点点刺入姿月心口,割破皮肉的痛苦和内心的恐惧让姿月面如白纸,她瑟瑟发抖,等着那一剑刺穿她的心脏。   姿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心中突然想起当年成子睿在宫中将她救起那一幕。后宫女人手段阴狠又毒辣,那时候的她与死就是一步之遥。她在心里暗叹,成子睿手段同样狠,反而今天就只是这么简单的处罚自己。   她心中嘲讽,莫非成子睿连处罚自己都懒得用手段,他就这么厌恶自己?   “等等!”   童玉青下了床,光着脚面跑到姿月跟前。此时姿月心口的衣裳已经被鲜血给浸染透了,也不知剑入了几分,会不会要了姿月的命。   “这不关姿月的事,是我求着她把我带出去了。姿月医术了得,对王爷又是忠心耿耿,王爷要是将她杀了岂不是可惜?再者,姿月姑娘的药确实厉害,就我上回挨打的事儿,要是没有姿月姑娘的药,只怕这会儿我还下不了地呢。别的大夫可不见得有这般医术,我这后背的伤还未好全……”   “你是怕你后背的伤会留下伤疤?”成子睿悠然道:“放心,本王有的是办法让她在临死之前将毕生所学的医术都写下来,所以她活不活都是一样的。”   成子睿手上用力,童玉青亲眼看见冷剑更加往里刺入了几分。姿月咬紧牙口,顿时明白成子睿这样用剑一寸寸的刺入她的身体,疼痛不说,还是经受住心里的恐惧。   这样的折磨,比她在宫中经受的还要叫人绝望。   “住手!”   童玉青紧紧抓住了成子睿握着剑的手,她心跳如擂鼓,磨着后牙槽,咬牙道:“我不出府了,我就留在王府,从今天起我再不是二夫人,我不认识俞翀,做不做正妃无所谓,从今天起我就只是王爷你的人!”   成子睿手上的动作随着她这句话而停住,姿月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童玉青松开了抓着成子睿的那只手,脸色苍白,目光恍惚。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放了她吧。”   成子睿满意的勾起了唇角,将已经刺入姿月身体的剑拔出。见剑尖上鲜红的血迹,厌恶的就在姿月身上擦拭起来。直到再无一丝血迹他才停了手,将剑丢给了骆衡。   “既然你为她求情,那就留她一条命吧。”   说完,他又冷沉的对低着头的姿月说:“记住,你这条命是她为你求的,你这条命也是她给的。以后做人做事,记得聪明一些。”   姿月知道,这句话根本不是对她一个人说的。成子睿这是杀一儆百,用她的性命来告诫童玉青,若是不听话不学乖,这也是童玉青的下场?   不仅如此,他让童玉青救下自己,让她觉得欠了别人一条命。可在童玉青未进府之前,她在王府里可以算是半个主子。但现在,她俨然从半个主子又重新变回了一个奴才!   虽然知道成子睿的谋略能够将朝廷翻云覆雨,可姿月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他利用在别的女人身上。   姿月暗暗咬牙,将心里的怨和恨统统都推在了童玉青的身上。偏偏这些她都不敢再显露在脸上,刚刚死里逃生,才被成子睿提醒过,她没这么傻继续再惹怒他。   伏下身子行了礼,忍着皮肉和心里的疼痛谢过了成子睿,努力的想要直起腰杆往前走。可她的尊严早已卑微不复存在,别人眼中只得见她捂着心口,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姿月想的那些童玉青又何曾不明白,成子睿这么做根本就是逼她讲出那样的话来。现在他得偿所愿,而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俞翀?   紧绷的身体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童玉青就这么软了下去。成子睿顺势将她拥住,像是才看见她光着的见面,立刻弯腰把她抱起送到了床上。   “这么一下就经受不住了?想来俞老夫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童玉青神情一滞,苍白的唇动了动,说:“人命在你眼里也不过如此。”   成子睿察觉出她话中的悲凉,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回她:“权势里没有慈悲二字,你要想高高在上,就必须要狠。不踩着别人往上走,别人又怎么会怕你?而你,自然也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听着这番话,童玉青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一场血腥的屠杀。俞老夫人害了陈家这三十二条人命,原来就是为了权势二字。   “王爷你到底看上我哪儿了?”   她喃喃开口,声音轻的像是在问自己。   成子睿凝视着她那张脸,“本王看上你这张脸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张脸,却不经意的瞧见手腕上带着的那只手镯。   这是那天俞翀给她戴上的手镯!   心神一震,她快速的掩去眸中的情绪,翻身朝里,只给他留下一个背。“我困了,王爷回去吧。”   成子睿神色微妙,沉默片刻后才抬脚离去,走到门口时冷声吩咐让人将屋子打扫干净。   童玉青万分不舍的摸着手腕上的那只镯子。那天她不过就是多看了两眼,俞翀就叫她留下了这个东西。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就成了一份念想。   脑中一片混乱,童玉青心中压着太多事情,叫她疲累不堪,不消片刻就沉沉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猛地睁开眼睛,心中豁然开朗。   既然成子睿有心与她,她为什么不能接着这个身份在王府里寻找那幅画?到时候拿到证据在抽身离开,或者再不济,她还能吹吹枕边风,让成子睿跟俞家反目,借势办了俞家人!   明明就是精彩的复仇计划,可眨眼间又被童玉青给摇头否定。   她要是这么做,那俞翀又被放在了什么位置?   “姑娘醒了?”   冷不丁的声音把童玉青吓了一跳,她竟然不知道这屋里多了个人?   她起身,见床边站了个清秀激灵的小丫头。小丫头朝她笑笑,“王爷说姑娘跟前没人照顾,便让竹云过来伺候着。姑娘睡了快两个时辰了,这会儿正是晚膳的时候。王爷刚才让人传话说要过来用膳,桌子已经摆好了,就等着姑娘了。”   竹云小心将她扶起来,伺候她穿衣穿鞋,一边又吩咐让人将饭菜都端上来。有个丫头莽莽撞撞,经过她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手上端着的东西不偏不倚的就朝着她泼了过来。竹云将她往旁边拉了一步,动作轻巧的就接过盘子,将那碟水晶肘子分毫不差的接到了盘子里。   “怎么这般不小心,冲撞了姑娘你就不怕王爷怪罪?”   小丫头连连谢过,又匆匆离开。   童玉青看得心惊,这丫头功夫不错,成子睿将她安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伺候还是监视? 第069章 王府里的能人   刚坐下位置的童玉青目光紧锁那道水晶肘子,模样虽然没有上盘时候的漂亮,但是盘子里的汤汁竟然一点儿都没洒出来。她暗暗心惊,一个小丫头竟然有这等身手?   “竹云你在七王爷身边很久了么?”   “快有七年了。”   忠仆啊!   姿月的事情一出,只怕成子睿再难信任别人,所以就把养在自己身边七年的丫头指派过来。如果只是过来伺候人,那随便哪个丫头都可以。可他偏偏这么做,这也就直接说明了竹云过来根本就是在监视她。   被圈在笼子里,主人还是这么危险的人物,童玉青这会儿哪儿还有胃口吃饭。见成子睿迟迟不到,干脆就跟竹云扯上了闲话,想着先套套王府的情况,等以后下手也方便跑路。脑子一转又突然想起了七王爷一直未娶的正妃,便问了竹云。   竹云莞尔,“等王爷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会娶正妃了。”   童玉青见她说这话时并未有其他的情绪,眼中纯粹的根本找不见一丁点的异样。她扯开嘴角嘲讽笑,“喜欢就能做正妃了?七王爷的正妃,不该也是有权有势的小姐么?再不济,也得有钱不是?”   竹云惊讶的看着她,“姑娘以为王爷也是这种人么?”说完竹云自己就笑了,“我家王爷可不会这样,除非他也喜欢人家姑娘,否则就算是有再了不得的身份,王爷也不会多看一眼。权跟势王爷已经有了,他需要的就只是一个心爱的女人,什么也不用操心,就好好做七王妃就行。”   童玉青眼角一抽,“你们王爷果然不一样。”   竹云抿嘴笑,站在一边不说话。童玉青也不好明着问人家这王府里是有几个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哪里的守卫最薄弱。琢磨片刻,只能挂着一张好人相,不好意思的问:“姿月现在……怎么样了?”   “姿月?”   竹云又笑了,毫不掩藏的鄙夷与刚才的纯粹简直判若两人。见童玉青愕然的望着自己,竹云也没想着要将这些情绪收起来,反而是越发大方的说:“也就是姑娘心善,要放在府里的其他人,姿月早死了千把回了。姿月一向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有些本事就真的能做王爷的左右手了。可这王府里,有本事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王府里的能人么?姿月确实是着急了一些,根本就比不上现在的竹云。与此同时童玉青也紧了紧握着的手心,竹云这番话是提醒她别妄有别的心思?   正想着,成子睿就从外头大步走来,进屋的第一眼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穿的这么少,也不怕染了风寒。”   竹云规矩行了礼,轻喊了一声:“王爷。”   成子睿并未看竹云一眼,只是拧眉盯着她。“你不觉冷?”   她摇头,“现在还未入秋,不冷。而且今日无风,清清爽爽,穿这么些很舒服。”   笑着答道:“王爷只担心姑娘会不会染风寒,怎么没想过姑娘愿不愿意再穿厚些。姑娘后背的伤还未好,伤口要是沾了汗怕是要发炎,到时候可是苦了姑娘。”   从成子睿进门起,童玉青都一直在看着竹云的神色。见她面对成子睿时坦坦荡荡从从容容,根本就不像是姿月那般卑微,更没有对成子睿的任何执着和妄想。   她抿唇,心道原来竹云真的就只是个忠仆而已。   “王爷是觉得冷了?”竹云给成子睿布菜,见童玉青盯着汤,便给她盛了一碗。   成子睿扫了一眼她面前的汤,淡淡说:“无碍。”   竹云机灵,也盛了一碗端到他的跟前。   “今早奴婢就说王爷穿的单薄了,这下估计是着了凉了。王爷喝汤,等喝完了汤就暖和了,到时候王爷要是还觉得冷,奴婢就叫人去宫里请个御医来瞧瞧。”   竹云一番话让童玉青精神一振,心里思量这小丫头在府里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莫非,是成子睿的暖床丫头?   这么一想,她看待两人的目光顿时就隐晦起来。   竹云只顾低头布菜,至于童玉青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全然不在意,反倒是成子睿,吃一口菜喝一口酒都要看上她两眼,直把童玉青看的后背发凉浑身起毛。   这一顿饭吃得她是格外难受,美味佳肴味同嚼蜡。手不直接的就抚上了那只镯子,心绪千回百转。   “王爷……”骆衡站在门口,低声请示。   成子睿眸心一沉,扫了童玉青一眼后便站起来离开了。   童玉青没胃口,直接让竹云收了东西,自己又跑回床上躺着。她才刚刚躺下去就听竹云问:“姑娘手上的镯子好漂亮。”   她垂眼看,这才发觉自己一直都在摸着那只镯子。不动声色的将那只手收了回去,淡然说:“我也觉得漂亮。”   竹云往这边走了几步,看着镯子上的璀璨宝石,欣然开口:“姑娘模样生的本来就好看,就是不爱打扮。要是姑娘好好打扮起来,那可真的就是艳绝天下了。不过,奴婢瞧着这好像是外来的东西?”   童玉青身子一僵,故意装作不知道的回问:“外来的东西?”   “光看镯子倒是看不出来,可上头这宝石可不像是咱们这里的东西。奴婢倒是听说黎国人最爱这些东西,姑娘这镯子,我看着倒是那边传过来的。”   童玉青心口一颤,垂下的眼眸恰好将眼里的流光给遮住。“是么,这我倒是不知。只是当初为了买这镯子我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那人要价这么高,原来竟然是外来的东西。”   竹云手里拿着姿月上回带过来的药,“请姑娘躺好,奴婢给姑娘上药。”   她翻了个身趴下,竹云将她的衣服撩起来,略带冰凉的指尖抹了药就想的更加冰冷。觉察到她的身体被激的一颤,竹云又加快了速度,上好了药才又把她的衣服给放了下来。   “姑娘好好歇息,竹云就在隔壁房间,姑娘夜里要喝水什么的直接叫奴婢就行。”   陈家没了之后她就再没了被人伺候的待遇,甩开竹云会武功这件事,童玉青对她简直就是满意的不得了。   翌日一早,过来伺候童玉青起床的却是别的丫头。童玉青好奇就多问了一句:“不是竹云来伺候我么,竹云呢?”   小丫头诚惶诚恐,“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该死!”   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童玉青实在是莫名其妙。“我又没怎么你,你该死什么?”   谁知小丫头更是怕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跪在地上求饶。童玉青心烦意乱,直接过去一把揪着小丫头的衣领子,恶狠狠道:“我就问你竹云去哪了,你给我整这么多话干什么?”   小丫头抽抽搭搭,“王爷昨晚吩咐下来,说要是有人伺候不好姑娘就直接拖出去打死。昨天姑娘歇下不久有个丫头私下里说了姑娘一句,王爷就直接将她处死。”   说到后头那一句的时候,小丫头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满眼恐色。“王爷早起的所有事宜都是竹云姐姐伺候着,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奴婢也能伺候好姑娘,求姑娘别把奴婢撵出去。要是王爷知道了,奴婢也活不成的!”   童玉青怔忪当场,从陈家的事情之后她一直都很在意“命”这个字,所以昨天她才会义无反顾的救下姿月。现在听了小丫头的一番话,她更加觉得成子睿残暴不仁。   不过一些闲话,他若是想管,怎么不去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   “姑娘……”   童玉青要将小丫头扶起来,小丫头却一直跪在地上,眼中的惧意和哀求叫她于心不忍。叹了一声,她走到妆奁边,将梳子递给小丫头。“过来,给姑娘我梳妆。”   小丫头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拿着梳子千恩万谢。   竹云过来的时候童玉青已经梳妆好了,见她又是一身素装,竹云拧眉问:“是谁伺候的姑娘?”   小丫头小脸吓得苍白,还没等回话呢,就听童玉青问:“怎么了?”   竹云叹道:“姑娘你这身太素了。”接着又对小丫头说:“把昨晚上王爷赏的那身红色的衣裳拿过来,姑娘穿上那一身保准好看。”   “昨晚上?”   昨晚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她不知道死了一个丫头还情有可原,可成子睿赏赐东西,她不可能不知道。   大概知道她心里什么,竹云又开口:“姑娘昨晚睡得沉,连王爷过来都不知道。王爷将东西赏在这儿就回去了,吩咐不许打扰姑娘休息。”   小丫头已经拿了衣服过来,童玉青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竹云不容分说的就将她这身衣服给换了。自有记忆起,她这辈子穿过的红色衣服也就进俞府那天的那身嫁衣而已。现在这一身虽然不比嫁衣华丽,却更甚其精致,穿在她的身上,更是惹得一众丫头连连惊艳。   “姑娘好漂亮!”   童玉青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却从未想过自己竟能这般美。 第070章 要报心头恨   小丫头一下子看呆了,手上东西落地,惊扰了众人。看着被打翻在地的首饰盒子,竹云拧眉,“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小心。”   童玉青看了一眼,翻了的首饰盒子里的东西虽没有俞翀的那般别致,但光看那就觉得贵重。   小丫头赶紧蹲下去,随手捡起一支步摇不安的攥在手心里,一副要哭的模样。童玉青接过她手里的步摇插在了发间,对着镜子比照了比照,满意极了。   “你这丫头倒是会挑,这步摇配这衣服果然好看。”   竹云抿抿唇,知道童玉青这是护着那丫头。“姑娘就是太仁慈,要总这么下去,别人还当姑娘你好欺负呢。”   她倏然望着竹云,“那你觉得我好欺负么?”   竹云摇头,“姑娘才不是软柿子,可若是再来几个姿月的话,姑娘还能受得了?”   听着竹云絮絮叨叨的话,她不可置否的笑笑。竹云挑了些首饰给她戴上,原本轻巧简单的装扮瞬间变成了珠围翠绕,看得她别扭的不行。   “这些东西太累赘,压的我脑袋疼。”她心烦的要伸手去抓,却被竹云拉开了。   “不行姑娘,王爷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以为姑娘不喜欢,到时候又要罚咱们这些奴婢了。”   小丫头的一番话又提醒了她,她的动作一顿,又把手给收了回去。   竹云满意极了,将其他没用的都收起来,又让小丫头退下去。   “等等。”童玉青出声喊住那小丫头,“阿静这丫头我喜欢,留我跟前吧。”   竹云诧异道:“阿静?姑娘,她的名字是……”   “我喜欢这名字,从现在起她就叫这个名字。”她懒散的撑着脑袋,淡淡的扫了竹云一眼。她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个被人养得格外骄纵的丫头,现在耍起小姐的嚣张和任性竟还让她有种久违的痛快。   竹云怔了怔,那小丫头也是愣了一下,后头才反应过来,赶紧的谢过了童玉青。竹云颔首,“既然姑娘喜欢她那就留下吧。”   童玉青在屋里走了两步,又重新在妆奁前坐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说:“东西我已经试过了,快给我取了,统统都取下来。”   阿静不敢动,用眼神询问竹云。竹云笑笑,“奴婢的好姑娘,这可不是让姑娘你试试就完事儿的。王爷在园中摆了酒,邀姑娘一块儿过去。”   喝酒?   童玉青指指自己的后背,“我这样没死就已经是祖上保佑了,现在你们家王爷还邀我去喝酒?”   竹云忙解释说:“姑娘不用喝,就是在旁边陪着就行了。”   她愠怒,“原来我就是个陪喝酒逗乐子的女人。”   竹云哎哟一声,“瞧奴婢这张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阿静欲言又止,见童玉青一直在盯着自己,这才懦懦的开口说:“姑娘出去走走也好,要是累了咱们再回来。”   她抿唇,眸中流光悄然而逝。“那成,走吧。”   竹云欣然在前头带路,阿静小心的搀着童玉青。她不止一遍的对阿静说自己只是伤在后背,两只腿脚还是可以走路的,可阿静就是一根筋,偏偏要上来搀着她。本就是一身不习惯的累赘,这会儿又赘个不会听话的丫头,她就更加不好走路了。   童玉青仗着自己有伤,一路上走的极慢。一方面是她根本就不想去见成子睿,一方面,她必须得要珍惜机会熟记王府里的路线,最主要的,还不能让竹云跟阿静发现。   在心里默默记好了来时的路,童玉青又把目光放在了前头的竹云身上。明明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但她明白竹云并不简单。可就竹云每日早上都要去伺候成子睿的事情上看,她要找到那幅画,怕是还得从竹云身上下手。   “王爷就在前头,姑娘从这过去就能看见了。”   竹云指明了某个方向之后就规矩的站在一边,就连阿静也放开了一直搀着她的手,跟着竹云站在了一起。   她往那边看了一眼,“你们不过去么?”   竹云摇头,“王爷只让姑娘一个人过去。”   童玉青在心里暗骂了两声,总觉得头上的珠钗步摇要往下掉。“要不这些都拿了吧,我总觉得这些东西要往下掉。”   竹云偷笑,“都戴得稳稳的,姑娘放心。”   她又忍了忍,随手稳了稳那些叮叮当当的的东西,抬脚就往前去了。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姿月眼中,竟是这么刺目。姿月自认在宫中见多了各种绝色的娘娘,可那些娘娘没一个是能比得过童玉青的。知道童玉青生得好,却没想到穿上这般鲜艳颜色的衣服竟然能美的叫人挪不开眼!   姿月恨得牙痒痒,童玉青初来王府时还一副挂念俞翀的样子,可才过了一天而已她就已经做这副打扮,还有她刚才满是风/骚的扶钗,不是想要刻意勾/引成子睿又是什么?   成子睿还亲口承认他就是喜欢她的那张脸,现在她这般娇艳惑人的站在他的面前,那别人还有什么机会!   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了片刻,收回了目光的姿月却不经意的看见同样往她这边看的竹云。相隔太远,她看不清楚竹云到底是个什么神色,不过照两人以往在王府里的不对盘,她不用猜测就能想象得到竹云此时的心情。   姿月把目光转到那边又看了一眼,见童玉青已经在成子睿面前坐下,咬咬牙,愤然转身离开。   童玉青无视成子睿眼中对自己的惊艳,刚刚坐下就抬手将那支累赘的步摇给取了下来。   成子睿看着她不耐烦的动作,问:“不喜欢?”   耳边似乎又炸开了阿静说的昨晚被打死了个丫头的事情,抬眼看着成子睿那双冷沉的眸子,她刚刚又要取下一支钗子的手抖了一下。   现在再把钗子戴回去怕是不合适,她只能从容自若的继续这刚才的动作,想要把那只钗子给取下来。谁知刚才手抖那一下竟然把钗上的芙蓉叶子带进了头发里,这一扯直接就把整个发髻给打乱了。   她怔了下,越是粗鲁的要将钗子弄下来。可钗子越缠越紧,光她这么乱来根本就解不开。成子睿低沉沉的笑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亲手为她解开缠绕的发丝。   童玉青心口一窒,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成子睿抓着她的胳膊,“躲什么?是不是你对本王有这么误会,怎么次次看见本王都是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她别开目光,装作听不懂他这些话。成子睿也没再逼问,帮她把钗子解了下来放在桌上,又转到对面去坐下。看着面前的钗子,童玉青心里一阵赌。   “一样两样就行了,非得给我插得满头都是。没想到王爷这么高雅的人却喜欢看女人满头金钗,王爷的品位果真是,不一般。”   成子睿瞧着她手心下的那只钗子,沉声道:“东西是本王赏的,但本王没说过让你全戴在头上。”   童玉青吃了个软亏,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塞回去,干脆就不说话了。见成子睿袖口处沾了点点的墨汁,便指了指:“王爷袖口上沾了墨汁了。”   看着脏了一块的袖口,成子睿的眸心又暗了暗。   “你倒是眼尖。”   他倒了一杯酒,浅酌一口,后头才直接饮光,却不再动手,而是灼灼的看着童玉青。童玉青抿抿唇,拿起酒壶给她倒了杯酒。   成子睿没喝,就只是这么看着她。就在她被看得浑身难受时,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天你怎么去的青楼?”   青楼!   童玉青想起那一日在青楼里撞上成子睿的事情,心猛地跳了几下,面上装出些娇怯。“没去过,好奇而已。”   成子睿把那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又出声发问:“你去青楼找谁?”   心里咯噔一下,童玉青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副相貌,那是真正的童玉青,那是才见了一面,夜里就被人残杀掉的兰初!   成子睿那双眼睛洞察在她身上,其中的阴鸷锐利让她坐立难安。   “那王爷去青楼做什么?”   “自然是找乐子。”   她莞尔,“我自然也是去找乐子。难道我嫁了人就不能去青楼找乐子?我这辈子还非得就跟着个残废过一辈子?”   成子睿眉头微微皱起,“俞翀没碰过你?”   想起床幔后头那一场,童玉青的脸就臊红到了耳根下。“原来王爷竟然这么喜欢打听别人这方面的私事。”   她目光直视着成子睿,直言说:“王爷若是想要个新鲜的,那就放我走。总养着我这么个吃闲饭的王爷也忒大方。”   “本王不差这点银子。”成子睿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若是本王放你走,你还要回俞府?”   童玉青紧咬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恨意。“那王爷愿意放我走?”   成子睿摇头。她反笑,“既然王爷不舍得放我走,我也并非是心甘情愿留下来。不如王爷帮我把俞家对付了,我报了心头恨,自然就会心甘情愿留在王爷身边。”   “对付俞家?”成子睿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本王跟俞家已是同盟关系?” 第071章 美入人心又狠得叫人害怕   “同什么盟?说白了王爷跟俞家就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俞老夫人一直希望儿孙里能有官职人,而王爷却只需要俞家的那些钱。俞文意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明明没脑子,却能直接坐上二品的尚书。他日王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俞文意这样的蠢材,还能讨得到什么好。”   成子睿危险的缩了下深邃的眸心,“本王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似乎你对本王很了解,那你倒是说说,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全天下的人都都知道王爷比那一位更加适合那个位置,既是明君,那就绝不可能再留着俞文意那样的人在蛀蚀朝廷。”   她这一句话就是捧着成子睿来的,更是直接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成子睿勾着唇角,“真会说话。但是现在你已经在本王身边了,本王对不对付俞家还有什么区别。”   “有。”她莞尔笑,“你帮我报仇,我留下报恩,这是有心跟无心的差别。”   这确实是吸引成子睿的条件。   本身就站在高位的他什么都不缺,挥之则来呼之则去。但威风的身份下若是得不到人心,他日要是登基为皇的位置又怎么能坐得稳?   他的母妃自他小的时候就一直这么告诉他,所以他现在行事虽然狠,但是对待人心这一点他做得要比太子好。   对于女人,他见多了后宫妃子之间的丑事,见多了空有皮囊却能为了利益而宁愿站在皇帝身边假笑的女人。他可以要全天下所有女人的身体,但他现在就只想得到童玉青的心。   成子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恨俞家?既然这么恨,那为什么还要嫁进俞府?难道就只是为了个面相还能看的病秧子?”   话才刚问完,成子睿就看见她眼中的仇恨。“王爷难道没查过童家与俞家的恩怨?现在俞家又这么对待我,新仇旧恨在一起,我怎么能不恨?”   她站了起来,将头上的那些东西通通取了下来,一样都不剩。   “这些东西我很喜欢,就是戴在头上太累赘。王爷若是还要责罚,那就干脆把伺候我的丫头统统都杀了。我童玉青用不着别人伺候,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不过玉青要奉劝王爷一句,梁金凤这个人可没这么容易满足,她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急了眼,她照样会给你捅刀子。”   清冷的说完这一句,童玉青转身就走。成子睿把玩就酒杯的手顿了顿,沉声道:“现在本王还不能动俞家,不过等我得到我想要的,俞家人的性命,随你处置就是。”   童玉青拧眉,“我等不了。”   成子睿不悦,莫非童玉青觉得他没做上储君的本事?或者他要做上储君的时间遥遥无期?“你在怀疑本王的能力?”   她淡然回应:“我对俞家人的恨,一刻也等不了。”   “那么俞翀呢?你恨俞家,难道连俞翀也一起恨了?”成子睿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她。   心口一窒,她只听见自己违心的冷漠。“俞翀也姓俞,他也是俞家人,可没有他我在俞府难以立足。但是等我有能力对抗俞家,我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成子睿突然勾唇笑,步伐直逼到她的跟前来。“不如本王先帮你把俞翀杀了。”   童玉青那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她刚才将心里对俞家人的恨毫不保留的显露在他面前,就是为了让他相信自己再也不会回到俞家去。可他现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试探自己?   她极力的按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担忧,嗤笑道:“俞翀就只是个残废而已,不足为惧。反倒是王爷你,除了会杀人你还会做什么?”   成子睿傲然凝视着她,“那如果是你,你还想怎么样?”   想着成子睿利用姿月逼她开口留下来的那一幕,她冷冷说:“定要好好折磨。”   对于俞家,往死里折磨都消不掉她的恨!   “能美入人心又能狠得叫人害怕,童玉青,你果然合本王的心意。”   俞府。   小厨房里的药已经煮了快有一个时辰了,随便一个呼吸都是浓浓的药材味儿。窗户上扑棱一下,庆安寻声而望,果真又见一只信鸽。   庆安皱起了眉,这里刚刚才落了一只信鸽,密信才刚刚送到俞翀的手上,怎么现在又来了一只。   鸽子安静的就在那儿站着,晃了晃脑袋,眼睛咕咕的转着,似乎庆安不动它就一直保持着这么个姿势。庆安盯着它腿上绑着的那个信笺看了几眼,这才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打开信笺看了看了一眼,庆安脸色大变,扔了手里照看药炉的扇子,拔脚就又跑到了俞翀房里。   俞翀近来神色好了不少,精神也渐渐起来了。只是眼中冰冷更深,除了三两句的吩咐之外,就再没有听他说过话了。   到了屋里的庆安也随着静了下来,稳了稳杂乱的心神,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   “你念吧。”   庆安便直说:“童玉青在七王府。”   俞翀猛地抬头,一把就将庆安手里的信件给拿了过来。打开看了两眼,冷峻了好些天的神情顿时轻松起来。   庆安咬牙,“你看看信里都说了什么,你在这边为她担心,她却在跟七王爷合谋着怎么对付你。这种女人,这种女人也值得你这么挂心?”   “你信?”   俞翀的提问让庆安哑口无言,到底是他们安插在七王府里的人胡编乱造,还是真有其事,这还不得而知。毕竟这些人是多年以前就安插下去的,多年来也就只有联络过这么一两回,若是他们已经投诚到了成子睿脚下,那这消息,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准备准备,我今天要去一趟七王府。”   “什么!”庆安惊道:“你疯了?万一这是个陷进,你岂不是就掉进去了?”   俞翀将信件一点点撕碎在地,“他们都是我信任的人,不可能会给我传个假消息。就算这是陷进,我也要走这么一遭。”   庆安直接否决了他,“你身体才刚刚恢复你就又想去折腾了?七王府的戒备何其森严,你连她在王府哪个角落都不知道,你怎么去找她?”   愤愤说完这些,庆安忍不住的又说:“刚才我就该先把这信给毁了,也省的你去送死。子华已经在路上,不日就要到京城了,你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情,他还不得把我杀了?”   俞翀一直沉默,可眼中的坚定根本不容他异议。   庆安来了气,转身就往外走了。到了门口又折回头来,“再等几天,我想办法让人问问她到底是在王府的哪个地方,到时候你再去找她。”   夜幕低沉,庆安伺候好俞翀洗漱躺下,回了自己屋子之后才想起他没给俞翀预留一壶水放在枕边,俞翀夜里要是渴了可不行。   这么一想他就去小厨房里拿了个新的茶壶,灌了一壶开水,想着俞翀夜里喝的时候还是温的,正好。   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去将茶壶换了,转身离开时庆安又放心不下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子一僵,目光紧紧盯着根本就不见人影,空荡荡的床榻!   心里一慌,他急急跑到院子里,哪儿还追的上早已没了影子的俞翀!   夜里七王府的侍卫比白日里还要多,俞翀站在最高处,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的锐利,不仅观察着王府的整个格局,余光还要扫视这地上巡夜的侍卫。   心里把他这些年打探到的成子睿的消息回想了一遍,又纵观了整个王府,忽然就将目光定在了某一处。   一队侍卫经过,小声的打着粗鲁的荤话,前头打头的底喝一声,教训这几个新来的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是连天上的鸟也不能掉以轻心。   闻言,几个年轻的也不敢再乱说,只是记着最后那句话,下意识的就抬头望着沉沉的夜空。   俞翀身形一闪,快速的隐匿在了黑夜中,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他小心谨慎的来到王府的西北角,这有一处庭院,可谓是王府中风景最好的地方。他的目光紧锁亮着光的房屋,屋子光着窗户,他根本就不得见里头,房门倒是大开,可他又不能直接站在门口看。   深邃的乌眸倏然亮起了狡黠,片刻后他已是一身女装,虽不施粉黛,但模样也甚是好看。   此时庭院中的丫头不多,他便大方的守在门口,丝毫不显得心虚。   眸光往里偷偷瞧,他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一只圆凳上的童玉青。心口一窒,原来她真的在这!   压下心中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的急切,俞翀却难掩失而复得的心情。修长的手指搭在门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从第一天的遇见,还有亲自为她戴上朱钗首饰的两次之后,童玉青就再也没有让他这么惊艳过。现在穿上红衣的她,何止是惊艳两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音,“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看来是没把本王昨晚说的话记在心里。” 第072章 取名小绿   俞翀快速的将手收了回来,低眉顺目。面前刚站定一双锦云靴,紧着又见一道红色跑到他跟前挡着,“王爷这是干什么?难不成你真的要把伺候我的丫头都给打死?”   童玉青将他挡在身后,而俞翀又低着头,成子睿就只看见这丫头好似秀丽,也算还有几分模样,心里就将他与那些希望得到自己垂青一眼的王府丫头们混为了一谈。冷漠的目光移到童玉青身上,见她眸子里已经盛满了怒意,又突然想起她白日里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只是,王府里的丫头都是精挑细选,面前这个,与一般丫头要更加高挑一些,不太像王府里其他的丫头。   “这丫头眼生,没见过。”   童玉青冷冷开口:“府里的丫头王爷还能都记全了?”   成子睿往前一步,几乎与童玉青贴面而对。“难看的自然记不全,好看的可就不好说了。”   童玉青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跟踩在了俞翀的鞋面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反而一直偷偷的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她。   此时的俞翀,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脸上浅浅怒意,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犹如雪山之巅的红莲花,又是一番别致的美。   成子睿动心动情,手不觉的就已经抚上了她的脸。   童玉青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躲,身子往后一靠,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俞翀的身上。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更是那份熟悉的感觉,童玉青心跳如擂,却又不能表露一分。她看着依旧固执伸着那只手的成子睿,冷声说:“王爷回去吧,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成子睿若无其事的将手收了回去,越过她看了眼后头依旧低着头的丫头。   “这个丫头叫什么?”   童玉青往后头看了一眼,见他穿了一身绿色的丫头装扮,脱口就说:“小绿。”   身后的俞翀身子僵了僵,唇线抿的紧紧的。   见成子睿嘴边笑意渐深,眼中却只有冷冷的寒意,她便指着在旁边傻站的阿静说:“阿静的名字也是我改的,我现在叫她小绿怎么了?我爱听就是了。”   成子睿往这边深看了两眼,而童玉青与他是站在一起的,她心里有些拿不准,成子睿看的究竟是她,还是她身后的那个……   “明日本王再来。”   说完,成子睿就这么走了。   童玉青暗暗松了一口气,抬脚就往里头走。旁边的阿静惊呼一声,喊了一句:“姑娘。”   她回头,“怎么了?”   话才说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已经拉上了俞翀的手。低头看着那只修长又略显得苍白的手掌,心口一窒。   她轻轻将那只手放开,淡然的看了阿静一眼,“阿静你去给我弄些吃的,我有些饿了。“   阿静偷笑,“姑娘晚膳时用了不少,怎么现在又饿了?”   童玉青拧起了眉心,神情似有不悦。阿静收起玩笑,赶紧的就跑了出去。   在别人面前俞翀一直不敢抬头,目光自然就落到了她白皙纤柔的小手上。现在阿静一走,他便主动将自己的手递在了她的手里,不见她有反应,便自己将那只手握得紧紧的。   童玉青心神一震,快速的将他拉进了屋里。才进了屋,她就用脚把门踢得关上,转身就扑进了俞翀的怀里。俞翀将她接住,紧紧拥入怀中。   “青儿!青儿!”他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越发用力的拥着她,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揣进自己的心里。   “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你身体好了么?庆安怎么能由着你胡来!”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一下下的将他往外推。“你赶紧回去,你快回去!”   俞翀又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一手控制在她的脑后,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心口上,一手又揽在她的腰间,让她与自己紧紧贴合在一起。   “我不来行么?”   她离开他的怀,抬手给他顺了顺两鬓不太贴合的那缕留发。见他这副打扮噗嗤一笑,“怎么想到用这身衣服混进来?”   俞翀提起翠绿色的裙角,装出一副娇俏的模样,“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童玉青又被逗笑了,他本来就长得比一般男子还要俊美一些,现在梳上丫头的发髻,穿上女人的衣服,除了个子要高一些之外,他只要不说话的站在那里,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美妮子。只是笑完之后想起来心中的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俞翀轻笑,眼底全是柔情蜜意。“我的本事还大着呢。知道你出了事我就立刻派人找你,折腾这么几天才知道你在七王府。担心你在这里受欺负,我一刻都等不了的就过来了。”   童玉青早已抑制不住眼泪,一股脑的全都噌在了他的衣服上。翠绿的女装顿时湿了一片,变成了墨色。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难道你没听说我害得许书媛小产,还勾搭野汉子,抛下半死的病秧子跑了么?我这样的女人,你还要?”   俞翀心疼的为她拭去眼泪,眼中还真的有几分怒气。“你敢勾搭野汉子,我第一个就杀了他。”   她破涕为笑,又扑进了他的怀里。但俞翀却把她从怀里拉开,冷眸凝视她,“所以你刚才为我取名字叫小绿,是嘲笑我莫名其妙的成了绿王八?”   童玉青眨了两下黑白分明的眼眸,装作听不懂他的话。俞翀沉溺在了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心神一动,他忘情的吻上了她的唇,由浅入深。   良久,俞翀才终于放开了她。童玉青被吻的意乱情迷,娇俏诱人的模样让俞翀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睡了。帮她缕了缕散发的发丝,“忍忍,这是人家的地方,总得给主人家和听墙的留些脸面。”   童玉青骤然清醒,神色一凝,满脸的严肃。“有听墙的?”   她倒是忘记了,第一次见成子睿的时候他就在俞府听了自己跟李公子的墙。现在又是在七王府,成子睿还叫了竹云来监视,可见对自己并不信任。现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个小绿,就成子睿那样多疑谨慎的性子还不叫人过来查探?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只怕还真有听墙角的。   她许久未见俞翀,于是一下子就陷进他的深情难以自拔,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回过头来想想,她这么着急的使走阿静简直可疑!   可成子睿离开时望着他们这边说明日再来,摆明了就是已经生疑了。他既然这么说,那俞翀就不能离开。   起码明天不能。   但是俞翀如果走不掉,他的身体他的安危,统统都会有大问题!   眨眼间,童玉青就已经想了这么多,心思复杂难以言喻。   知道此事她心里在担忧些什么,俞翀牵起她的手,沉稳的嗓音叫人安心。“别管这么多,我现在就带你走。”   童玉青快速的把手抽了回来,看着他摇了摇头。俞翀不解,“怎么了?”   她贝齿轻咬唇角,“我不能走。”   “理由。”俞翀站定在她跟前,目光紧锁着她的那双眼睛。“你要是说不出一个让我点头的理由,我就是扛也要把你扛出去。”   童玉青如鲠在喉,她如果将实话讲了,以俞翀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帮她找到那幅画。这虽然是捷径,但是却极有可能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为了这条路,他已经被俞老夫人害成这样,那就更不用说成子睿阴狠的手段了。   “成子睿能更好的帮我对付俞家。”   “就这样?”俞翀嗤笑,“童玉青,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你这样的谎话也只是说给你自己听而已,为的就是能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而已。”   他眼眸幽深,神情渐冷,“你是因为那幅画?”   童玉青倒是忘记了,俞翀知道这件事情!   她咬牙,艰涩的笑着。“确实有这个原因。但是主要的,还是成子睿手中的权势。俞翀,我想要那些权势。”   “童玉青!”虽然俞翀压低了嗓音,但是她还是能听见其中滔天的盛怒。“我的权势难道不够么?只要庆安登上黎国的皇位,我还能没有权势?”   她急忙遮住他的唇,“你嚷嚷什么!你不怕有人听墙角?”   俞翀抓着她的那只手,却没把它拉下去,反而就这么一直让手指遮在自己的唇上。目光灼灼,张口就把她的手指含进了口中。   童玉青浑身一阵酥麻,惊得脸红心跳。感觉到他的舌尖触碰到自己手指,时不时的一阵吮吸,别样的感觉让她整个身体都软掉了。   俞翀将她抱在怀里,几乎是咬牙切齿,“童玉青,你就是欠收拾。”   她绵软的靠在他的胸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给我三日,就三日。三日后我还是找不到那幅画,我就跟你回去。现在你赶紧回去,三日后我等你来接我。”   俞翀拥着她的力度又加重了些,心里思量许多,终于还是妥协了她。   “王府里有我的人,有什么事情你就走出这个庭院,自然会有人与你搭话,是敌是友全靠你自己分辨。”他温柔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青儿,别叫人欺负了你。我给你三日,三日后我来接你回家。” 第073章 府中暗查   “姑娘。”阿静端着一碗羹汤进来,看着童玉青欲言又止。后面的竹云紧跟着进来,一双眼睛看似随意的把屋子所有角落都看上一遍。   童玉青暗暗冷笑,还好俞翀已经走了,否则这会儿要是撞上,只怕他俩都得死。   竹云笑意盈盈的从阿静手里把羹汤端到了她的跟前,“正好王爷昨晚赏了些雪燕,姑娘先尝尝,要是不合胃口,奴婢再叫人去弄。”   这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每天都会喝的东西,偏偏她童玉青没尝过。小时候年纪小,吃的也是小孩子吃的东西。长大后东飘西走的更是没口福,就连嫁了人,她也没尝过这个东西。   看着竹云跟阿静两个人,童玉青更是打心底的嘲讽着自己。她嫁给俞翀这么久,身边竟然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不过一念之间她又释然开,她去俞府是为了复仇,遇上俞翀也是意外,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难不成,在七王府里才待了几天她就变得矫情了?   “姑娘?”竹云见她脸上神色不定,心里几番琢磨,这才忍不住的开口提醒。“姑娘不是饿了么,快尝尝吧,这雪燕都快要凉了。”   童玉青只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太甜了。”   竹云将东西收过来,“那奴婢再叫人弄一碗来。”   她摇头,说:“别折腾了,我这会儿不想吃甜的,腻得什么胃口都没了。”   竹云瞧着碗里成色上品熬煮的刚刚好的雪燕,不动声色的又将它递给了旁边的阿静。   王府里的厨子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厨了,皇帝跟妃子尝的都是这个味道,甚至连成子睿也没说这味道有问题,怎么到了童玉青这里就说是腻了?   竹云往四周又看了看,问她:“听说姑娘又看上了个叫小绿的丫头,怎么不见那个丫头在跟前伺候?”   来了!   童玉青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沉静一片。“给她取名字不过就是怕她被你们王爷责罚而已。我跟前有你跟阿静也就行了,太多的人,会烦。”   她这么一说,竹云也不好再讲什么了。等童玉青洗漱躺下之后,竹云才带着阿静退了出来。   走到稍微离正屋远一些的地方,竹云才问阿静:“那个叫小绿的,你看清楚她长得什么样了?”   阿静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她一直低着头,我没看清楚全脸,但是晃眼一看长得还挺漂亮。”   竹云蹙起眉,语气里带了些严厉。“府里的丫头哪个不是漂亮的?我问的是,你觉得她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   阿静又想了想,惊呼道:“个子也比一般丫头要高一些,可能是她穿了一身绿色的衣服,所以才显得脸特别白。至于其他的……虽然庭院里打着灯笼,但是这么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没看清楚。”   “绿色衣服……”   竹云心中了然,吩咐阿静赶紧下去休息,夜里仔细听着童玉青屋里的动静。她则是直接拐进了专门伺候这个庭院的下人房,将快要就寝的一堆丫头都叫了起来。   府里的奴婢都是有着严格等阶的,等级下等穿的便是深色的衣裳,中间些的穿的便是绿色,越往上,颜色就越偏红,样式也就越花俏。为防着有人故意换了衣服,竹云便挨个的对着名字,喊到其中一人时,竟无人作答。   “人在哪儿,给我找出来。”   府里的人都知道竹云是跟了成子睿好些年的老人了,现在姿月被重罚,竹云自然是水涨船高,丫头们个个都不敢得罪。竹云看着清秀乖巧,可发号施令起来,也颇有成子睿的几分威严。   如此,丫头们就更加不敢得罪了。   丫头们都分散开来去找人,唯有一个站在原地,忐忑的望着竹云,支支吾吾的来了半天。   “你知道她在哪儿?”   小丫头被吓得一个激灵,就快要哭了。“今天本来是奴婢值夜,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王爷今夜会过来,非得要跟奴婢把值夜的日子给换了。竹云姐姐,奴婢知道要换值夜需要跟王府管事知会,更知道她这样妄想得到王爷垂青更是死罪……竹云姐姐,奴婢知错了。”   竹云拧眉,难道她真的是府里的丫头,就是碰巧了而已?“那你说说,跟你换了值夜的那个丫头,长得什么样儿?”   听了小丫头的一番描述,竹云心里更是疑惑,这张相貌与阿静所说的几乎无异。   “竹云姐姐!”   有两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的指着某个方向,“人,人找到了。”   竹云不容有疑,快步的就走了过去。下人房里有个能够打水洗衣的水井,竹云走到那边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从井里捞出个穿着绿衣服的人儿来。   竹云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就走了过去。   虽然人是死了,可模样还能看得清楚,一如阿静,一如刚才那个丫头所说的,个字高挑皮肤白皙模样也生的漂亮。   只是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死了?   竹云突然转身,这才发觉那些丫头们都是退的远远的,甚至连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她拧眉,指着刚才与自己说话那个,“你过来认认,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那小丫头估计是被吓坏了,本该是自己值夜,这才换了个人,怎么就死了。现在躺在那里的尸体眼睛大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她哪里还敢过去。   小丫头颤着身体闭着眼睛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她!就是她!”   竹云看得是心头火大,又叫人去把阿静给叫了过来。片刻之后阿静过来,见地上躺了个睁圆了眼睛的死人,吓得差点被瘫在地上。   “阿静你过来看看,今天那个小绿,是不是她?”   阿静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竹云姐姐,我胆小。”   竹云难得的冷了脸,斥道:“过来!”   阿静心一凉,颤着双脚的挪到了那边,小心的瞥了一眼后立马就闪到了后头,像是刚才那个丫头一般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那个人!”   竹云神色越发冷沉,“你这是敷衍我还是敷衍王爷?既然我的话你们都不想听,那我便去请王爷过来,王爷的话你们总会听的吧。”   众人一听,连连哀求竹云万万不能惊动了成子睿。竹云看着这帮丫头,心道这就是成子睿的吩咐,自童玉青挡在那个小绿跟前时,就已经惊动了成子睿了。   “你们,挨个的给我去看,睁大眼睛仔细看,认清楚一个就给我走一个。要是还像刚才那么敷衍,把就别怪我竹云不讲情谊了。”   这里谁都没见过竹云这么狠厉的模样,有几个胆小的立马就哭了,几个稍微胆子大些的心里都在暗忖着竹云根本就是趁着姿月失势,蹬鼻子上脸的想要在她们这帮丫头里立威。可想是一回事儿,真正的也没人敢站出来。   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尸体上,甚至都没人想过,怎么一想乖巧的竹云在看见这般可怖的尸体时,竟然还能这么冷静和淡然。   所有人都在那驻足观望,看看谁有胆量第一个先走过去。   阿静狠了心的咬紧了牙,第一个走了上去。心惊胆颤的几眼后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害怕,折回来的时候就怕那尸体也跟着自己起来了,脚步简直是飞快。   “竹云姐姐。”阿静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将手上的颤抖给掩饰了下去。“当时她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没看清楚全脸。现在这么一看,还是有个七八分的相像。   竹云见她那模样确实是怕得厉害,便点点头放她走了。   有人打了开头,后头的丫头们胆子也就大了不少,在一连几个丫头都确定了人之后,竹云也就没在逼着剩下胆小的那些过来看了。   叫人将尸体暂时收放好,她又赶紧的去禀给了成子睿。   竹云到的时候,骆衡已经在里头了。照着规矩竹云先行了礼准备退下,待骆衡离开之后才能进去,没想到成子睿竟将她留了下来。   骆衡看了竹云一眼,对成子睿说:“俞府无动静,属下甚至都夜探过俞翀的院子,根本无任何可疑。”   竹云这才晓得,原来成子睿是怀疑上了俞翀。她倒是听说俞翀生的俊美,但是,他不是个病秧子么?   “你亲眼看见俞翀了?”成子睿冷沉的眸子里不带一点儿温度,冰冷的吓人。   骆衡十分确定的点头,说:“亲眼看见他躺在床上,也见他的小厮庆安在跟前伺候。”   成子睿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又看着竹云说:“你呢?”   竹云将她那边查探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王爷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成子睿抬起了冷眸,扫向了竹云。“抬过来让本王看看。”   片刻后就有人将那具尸体给抬了过来,竹云跟上去,见她的眼睛已经闭上,少了可怖,显出原本的漂亮来了。只是这张脸虽然漂亮,但是比起童玉青可就差的太多。成子睿的目光只在那张脸上停留了一眼,目光直直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那只手上。   “不是。”   竹云跟骆衡一愣,有些不明白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成子睿死死盯着那只手,冷沉开口道:“她不是本王看见的那个人。” 第074章 意外的意外   翌日,阿静伺候童玉青起来,见她神色恹恹一脸疲惫,便问她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   童玉青哪儿能直说自己前半夜因为担心俞翀根本就没睡,到了后半夜她背上的伤就一阵阵的疼,叫人一点睡意都没有,干脆就睁着眼睛到天亮了。   从妆镜中看见阿静也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我没睡好,怎么你也没睡好?”   阿静正要给她戴一支钗,听了这句话之后手抖了下,手里的钗就往她的头上扎了过去。童玉青轻呼一声,这还没说什么呢,阿静就噗通的跪下,“姑娘饶命!”   童玉青将那钗子取了下来扔到一边,冷脸看着她:“好好的你扎我脑袋干什么?难不成你也觉得我好欺负?”   阿静见她真的生气了,吓得都不敢说话,眼眶里却已经盈满了泪水,一边又极力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童玉青看的一愣,对这个丫头简直是又气又好笑,“我又没对你怎么着,你赶紧起来。”   “姑娘……姑娘你真的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自己戴这玩意儿也会被扎到。你起来吧,叫竹云看见,小心她又骂你。”   阿静笑了笑,赶紧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来继续给她梳妆。童玉青见她还要拿那钗往头上戴,便把脑袋歪道一边去,“我不爱这些东西,不用戴了。”   “可是王爷说……”   童玉青有些恼了,这丫头怎么这么死劲儿呢。“你们王爷喜欢,那就拿去给你们王爷戴。”   阿静嘴角一僵,悻悻然的放下了那支钗。突然想起昨晚上她睡下后又被竹云叫起来吩咐的那件事情,阿静几番犹豫,后才抖着声儿的说:“姑娘,昨晚上庭院里又死了个人。”   童玉青心一颤,拧眉问:“谁又得罪你们王爷了?”   “小绿。”   童玉青两只耳朵轰的一下,再也听不见阿静说的其他话了。她怔忪而又空洞的望着阿静,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死了?”   阿静心惴惴的看着她,“小绿,就是姑娘昨晚帮她取了名字的那个。”   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苍白着脸的往外头跑,着实把阿静吓了一跳,赶紧的也追了出去。   谁想到刚跑出去的童玉青就被姿月给堵上了,姿月冷着一张脸挡在她跟前,态度傲然。“二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童玉青稳了稳心神,努力的将自己的情绪给压了下去,眨眼间已是一副平常的神色。“我记得上回你家王爷说过,这里没有二夫人。”   姿月勾起冷笑,“不叫二夫人,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叫你七王妃?童玉青,青天白日就开始做梦?你也不瞧瞧你这副下贱样子,想做七王妃?真是笑话死人了!”   阿静从后头跟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吓得小脸儿立马惨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姿月更显得意,心里鄙夷童玉青,更鄙夷她跟前这个胆小的丫头,下贱的主子也只能带窝囊的奴才,   童玉青神情渐冷,心里不免又把姿月跟竹云做比较。在之前她都觉得姿月待人虽然是冷淡一些,但好歹也是个救死扶伤的医者。而现在姿月这副尖酸刻薄的模样,才是真正的惹人笑话。   “听说你这里又死了个人?”姿月眼底竟是嘲讽,张口就来:“在俞府你就克死了不少人,没想到王爷的贵气也压不住你会克人的命格。童玉青,你还真是个祸害,走哪儿哪儿死人。你这么活着,难道就不愧疚么?”   “够了!”童玉青脸色铁青,双手紧握。   她身边的阿静睁圆了双眼,简直不敢置信。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把人克死?难道真是红颜祸水?但是红颜祸水,不都克的是……   阿静捂着嘴巴面露惊恐,怕被人看见又赶紧的把头低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姿月见自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看着阿静就说:“你叫阿静是吧?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别以为她童玉青得到王爷几天的兴趣就了不得了,七王妃的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上的。别到时候白出了力,还被人给克得早死。”   童玉青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姿月没防到她竟然敢出手打人,直接就愣在那儿了。   “我坐不上,难道你就做得上了?姿月,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别忘了上回王爷要杀你时可是我为你求的情。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早已经死了!”   童玉青直接抬起手指头准确戳在姿月受伤的那个地方,纵使姿月有再好的药,她也不信那伤会在两天的时间里痊愈。   啊!   姿月疼得一阵钻心,张口就喊叫了一声,忍着疼痛满怀怨恨的将她推到倒在地。   “姑娘!”   姿月那一下是真狠,童玉青直接仰面就摔了下去。阿静下意识到将她抱住,跟着她一齐跌了下去。童玉青压在阿静身上,未觉得有多疼痛,却听得见阿静后脑勺撞上门槛上的沉闷声。   她吓得赶紧爬起来,可阿静却已经失去了知觉昏迷了过去。   “阿静!阿静!”童玉青脸色苍白,用手托住阿静的后背试图将她扶起来,一边又连声喊着她的名字。才刚刚将她扶起一些,就见她的后脑处和门槛那一块满是鲜红的血迹!   “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姿月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余光见有几个丫头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她眼眸一闪快速走到童玉青身边,紧紧抓着童玉青那只早已被血染红的手,压低了嗓音语速极快的说:“我帮你把她救活,到时候你就只能说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童玉青对她这番话极其反感,厌恶的要把手给收回来。   姿月却更加用力的紧拉着那只手,怨毒道:“这丫头现在还有一口气,还能救得活。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说这丫头救不回来了。要是你反悔,我也能有本事在替她诊治的时候弄死她。童玉青,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童玉青身形一震,看着阿静越来越苍白的面孔,只能咬牙答应了这事儿。   姿月抿唇一笑,叫赶来的那几个丫头赶紧的把阿静给抬进屋里,立马就救起了命来。   童玉青杵在那里,心里难受的要命。原本还想着既然姿月不愿意救人,那她便叫人去找别的大夫。这么大的王府,总不会就养着姿月一个会医术的人。成子睿本事这么大,喊一两个御医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那会儿的阿静,根本就等不了这么久。   童玉青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疼得心口直疼,疼得都快要喘不上来气儿。   “姑娘?”   竹云听见消息从外头赶来,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捂着心口脸色发白的童玉青。容不得多想,竹云赶紧的就跑了过去,岂料还未到她的跟前,童玉青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姑娘!”   竹云惊呼一声,目光得见童玉青胸口处的衣服尽是血迹,吓得心瞬间就凉了一截。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她手里沾了血迹,染上了胸口的衣服而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竹云又见姿月在里头,脱口就喊:“别管那丫头,赶紧过来给姑娘看看。”   里头正兵荒马乱,姿月也不晓得是真听不见还是假听不见,根本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竹云脸色铁青,“姿月你聋了?”   姿月这才转过脸来,神色莫辨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童玉青。   “出了什么事?”   成子睿大步赶来,里头的姿月虽还未见到他的人,却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姿月脸色一变,在阿静要童玉青之间左右衡量,一咬牙,还是决定先将阿静的伤给处理好了。   竹云扫了一眼屋里,只能对成子睿说:“请王爷让人再找个大夫过来,刚刚奴婢看姑娘捂着心口疼得脸色煞白……”   成子睿立刻就安排了下去。见姿月正在屋里给那个叫做阿静的丫头处理伤口,而脚边也已经全是大堆带血的棉布,孰轻孰重一眼就能看得出。   眸心一沉,他竟弯腰将童玉青抱起,直接就走出了庭院。竹云往里头扫了一眼,又赶紧的追了上去。   屋里的姿月一直都在用余光看着外头,见成子睿将童玉青抱走,心中怨恨,手里的力气也大了不少,昏睡中的阿静疼得皱起了眉,惹得旁边的小丫头惊喊道:“姿月姑娘你轻点儿。”   “你懂什么!”姿月冷声喝道,吓得小丫头再不敢说话。   怕小丫头下去乱说话,也怕她没处理好阿静的伤,到时候把阿静给弄死了,童玉青还不得在成子睿面前告状?这么一想她又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继续专心给阿静诊治着。   成子睿直接将童玉青带到了自己的房里,片刻之后宫中的御医也赶了过来,诊治后说她只是急火攻心,吃两副药就好了。   竹云堪堪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成子睿,见他也如自己一般,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不少。竹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王爷对童玉青是认真的……   童玉青醒来时,屋里已经燃起了蜡烛,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她翻身坐起,又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出了一阵冷汗。   缓过劲儿后她才翻身下床,刚刚穿上鞋子抬起头,不经意的就看见了挂在壁上的署名陈墉的画! 第075章 谁斗得更厉害   她在怔愣片刻后就抬脚走了过去,这几天里她想过太多太多的可能,却独独没想到,成子睿会将这样一幅画挂在自己的屋子里。   “王爷。”   童玉青猛地转头,看见门还关着,便赶紧的往后退了两步。心跳抑制不住的狂跳,或许是因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亦或者是因为她害怕面对成子睿那双锐利又深沉,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房门打开,成子睿才刚刚踏进屋子就看见了站在床榻边上的童玉青,“醒了?”   童玉青抿唇,“我怎么在这?”   成子睿一步步靠近她,“你那个丫头把整间屋子都糟蹋的不像话了,你急火攻心昏倒在地,可当时姿月只能救一个人,本王只能将你先带过来了。”   见他提起阿静,她浑身一颤,看着他颤抖着唇的问:“阿静怎么样了?”   成子睿停下脚步,“人没死,就是伤着了。”   童玉青这才松了口气,想要去看看那丫头,又有些舍不得那幅画。抬头见成子睿一双深沉的眼眸正在审视着自己,她自嘲一笑,道:“都说我是克星,在俞府我就克死了几个,现在来到王爷的七王府,就连王爷的贵气也压不住我的煞气。王爷,就我这样的女人,你还愿意养在府里?”   成子睿似笑非笑,“不过就是个丫头的小磕小碰而已,什么煞星克人,本王从来就不信这些。”   小磕小碰?   童玉青指尖发颤,当时阿静流了这么多血,脸色白的跟纸一样,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眼看命都快没了!他成子睿竟然只说是小磕小碰?   人命在他面前就是这么卑贱的东西?   心里这么想着,其实她嘴上也这么说了。   “难道这事儿不是小磕小碰这么简单?”   她被问的哑口无言,不能将与姿月做交易的那番话拿出来,心中便堵着一口气,憋屈又难受。   余光瞥见那副画,忍住想要将画带走的冲动,她神色如常,淡淡开口说:“那我就不打扰王爷,先回去了。”   “站住。”成子睿将她喊住,审视的目光突然变得凛然冰冷。“昨天那个人,是谁?”   童玉青身子一僵,猛地看着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听阿静说,小绿昨晚已经死了。既然王爷将我留在府中,难道我就不能给喜欢的丫头取个我喜欢的名字?是不是我对谁多看两眼,多说两句话,甚至多亲近一些,王爷就要置她们于死地?”   她满是愤怒,似乎下一刻就会挥着爪子扑过来。   “那王爷还让人来伺候我干什么,干脆直接将我关起来好了!”   她说了这么多,成子睿却毫无反应。童玉青心中惴惴,根本就揣测不到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突然成子睿握住了她的手,童玉青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没想成子睿更加用力的将她紧紧拉住,一人温热一人冰凉。   “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小绿。既然这么喜欢,那本王就带你去看看她,也算送她最后一程。”   童玉青的心顿时凉了一半,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昨晚的一切始终都恍惚在她的眼前,耳边又全是阿静跟成子睿关于小绿死了的那些话,一遍遍的重复着,把她的脑袋弄得昏昏沉沉。   浑浑噩噩的由他牵着走到一处,看见盖着草席的那个轮廓,童玉青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猛地疼了起来。   成子睿冷眼看着她失神的模样,伸手往她后背上一推,直接就把她送了上去。   童玉青挺直着脊背,极力的掩饰着自己心里的害怕。她不敢回头看,就怕被成子睿发现任何一丁点儿的可疑。越靠近那个人,她就越发的害怕,就怕草席下头那个人,就是俞翀。   她站在草席前头失神了许久,一直未见有任何的动作。成子睿没了耐心,从后头上来,“怎么,不确定看看?万一,这里面的是你的故人呢?”   童玉青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儿,成子睿这话,分明就是指向俞翀!   她不能再这样,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成子睿认定了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就是俞翀!   快速的稳了稳心神,她那颤抖的指尖已经触上了草席。掀开的那一瞬间,只听她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我那位故……啊!”   看见尸体的那一瞬间,童玉青还是被吓了个半死。陈家被斩首,那是一片血腥,她一直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是被血溅湿了眼睛,所以除了血腥再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可面前这个却是一脸僵硬的青白色,身上已经显现尸斑,看起来尤为吓人!   童玉青紧闭着双眼,先前的冷静全都没了,此时的她吓得只想要往外头逃。身子撞上一堵肉墙,紧接着她就被人圈在了怀里。   “看清楚了么?是不是你的故人?”   她余惊未散,心里却存着几分庆幸。   不是俞翀!   不是俞翀!!   陌生的气味陌生的感觉,渐渐清醒的童玉青挣扎着离开他的怀,眼底还留有刚才受了惊吓的恐惧。   “成子睿你是不是有毛病!”   “本王让你过来认人,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成子睿眼眸缩了一下,透露着危险。   童玉青脸色十分难看,浑身颤抖的厉害。忽的她突然捂着心口,紧蹙着眉心,成子睿不过一眨眼的瞬间,她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童玉青!”   成子睿慌忙将她抱起来,冲守在外头的骆衡吩咐道:“去把姿月叫来。另外,把这个尸体给我扔了。”   骆衡不敢耽搁,将尸体的事情又吩咐给了别人,自己则是亲自去喊了姿月。姿月听说是要给童玉青看诊,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   “现在可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没人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王爷的耐性。你若实在不想去,我可以去找别的大夫来。”   姿月恨得咬牙,骆衡与她都是成子睿的左右手,现在她却因为童玉青而失去了成子睿的信任,反倒是让以前一直被他踩在地上的骆衡威胁!   她心里简直是恨死了童玉青!   心中宛如存着一把利剑,已经将童玉青千刀万剐。咬咬牙,问:“她在哪儿?”   “王爷屋里。”   姿月的脑子轰的一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怎么能在王爷屋里?王爷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如此下贱如此不堪的人进他的屋,睡他的榻?她童玉青到底是……”   骆衡神色不耐,不再搭理她直接抬脚就往前走。姿月气得直跺脚,只能咬牙跟了上去。   这边的成子睿守在床前,目光紧紧盯着昏睡的童玉青。见她的手还捂在胸口上,便轻轻将她拿了下来。感觉她的手掌冰凉,又鬼迷心窍的把它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不见姿月过来,成子睿又冷声吩咐着叫人去宫里请个御医来。刚说完这句话,骆衡与姿月就赶了过来。   骆衡走在前头,姿月在后头。后进门的她只听见成子睿满是威严和冰冷的语气,后头才看见被成子睿紧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   姿月只觉得心口抽痛,深深呼吸几下才将那感觉压了下来。   “本王现在是越来越使唤不动你了。姿月,你好大的架子。”   成子睿冷眸一扫,姿月就觉得心口处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后背一阵寒凉。   “回王爷,姿月忘了拿药,又折了回去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听着骆衡为自己的解围,姿月心里是意外极了。只是这会除了这么个借口,她也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借口来开脱罪责。   成子睿的冷眸从她的身上又离开,又停在了骆衡的身上。“本王竟不知原来你们二人这么惺惺相惜。”   两人一惊,纷纷跪下请罪。成子睿眸色更冷,握着童玉青的手也不觉的加重了些力气。   “还不赶紧滚过来。”   姿月不敢再说什么,快速起来走到床边。见童玉青的手被他拉住,恨恨的咬了咬唇角,“王爷,姿月需要给,给姑娘把脉。”   成子睿松了手,却不愿离开,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   姿月眼见她躺在成子睿的床榻上,睡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头,心下立马就不舒服了。可现在也由不得她任性,她只能沉住气的给童玉青诊脉。   脉象平和,姿月诊了好几回都没诊出什么毛病。眼中流过一道光,她站起来给七王爷复命道:“她……姑娘身体并无大碍。”   成子睿皱起了眉,“那她为何不醒?”   姿月等的便是这一句,“若要她醒来,直接扎个针,她立马就能醒过来。”   “扎针吧。”   姿月唇角勾着不易察觉的笑,翻出一直随身带着的银针,拿出一支略粗略钝的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银针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童玉青的睫毛羽扇轻轻的抖了抖。   姿月找准位置,下针的时候速度一如既往的快,但是其中力度又比以往要狠得多,一下针,童玉青就只觉得半只手臂都疼得要废掉了。   “好疼……”   她忍着疼痛呢喃出口,眉心紧紧拧在一起,脸色苍白,额头已经流下大滴大滴的冷汗。   成子睿恼怒的将姿月给踹了下去,“姿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第076章 究竟是谁下的手   “王爷!”   姿月太过得意,亦或者是她根本就没想到,现在的童玉青在成子睿心中竟然已经有了这般的地位。   成子睿眼中已是森冷怒意,“本王还是对你太过仁慈!”   “王爷误会了,这一针下去虽然是疼痛些,但是确实是能把她弄醒的。王爷难不成就因为她喊了一句疼,就又要治我的罪?”   骆衡神色微顿,垂首说:“王爷,现在还是先让童姑娘醒过来要紧。”   床榻上一直在装睡的童玉青有些恼怒,这骆衡怎么就这么愣,他家王爷还在这边心疼呢,怎么就他不嫌事儿大,还想要让她再挨上一针?   她悠然睁开双眼,羽扇般的睫毛轻轻抖动。   “王爷,姑娘醒了。”   骆衡见她已经醒来,惊喜道。   成子睿回身看,果真见她已经醒来。身形一动,步子也往前迈了一小步。突然又突然停了下来,冷峻的面容冷漠的神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手臂依旧疼的要命,她看见手背上还扎着的那根银针,竟毫不犹豫的就把针给拔了出来。这么粗鲁的动作,刚才扎针的那个地方瞬间就溢出了血珠子。   她不在意的随手擦掉,抬头看着成子睿,接着又把目光扫过骆衡,最后才又把目光落到了姿月身上。   “姿月姑娘这针是不是该换了?这一针下去就算是已经走到阴曹地府的人怕也得给你再扎回来。”   姿月脸色一僵,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被童玉青给摆了一道。愤懑委屈的望向成子睿,谁知成子睿却根本就没在看她,反而是神色不明的在看着童玉青。   她咬牙从地上翻爬起来,听见动静的成子睿也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她挺直了脊背,直视着成子睿,带着几分赌气,说:“姑娘已经醒了,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成子睿不喜姿月这样的态度,锐利眸子一眯,微抬下巴道:“她背上的伤,换药。”   童玉青这才想起自己后背上一直在隐隐作痛的伤,让姿月看看也好,省得到时候画还没偷走,反倒是让伤做了累赘。   姿月将伤药拿了出来,见成子睿与骆衡都还在屋里,正欲开口,就已经见骆衡退了下去。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成子睿,反被他一眼冷眸给吓得把头转了回来。   童玉青看着姿月一脸不甘心中实在是痛快,只是有成子睿这么死皮赖脸的站在旁边,她是真的浑身都不自在。   “那个,王爷能不能……”   “怎么不换药?还等什么?”成子睿冷冷开口,姿月闻言后脸色变得铁青。只是她背对着成子睿,成子睿见不到她的脸色,可童玉青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姑娘还等什么?”   说着,她已经动手将童玉青的身体翻过去,再次当着成子睿的面就要把童玉青的衣服撂了起来。   童玉青下意识的就要把自己的衣服拉下来,谁知姿月竟然往她手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姑娘好好躺着,到时候要是弄疼了姑娘,你可别叫疼。”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衣服已经被撂了起来。   一连两次都是这般粗鲁又无礼,童玉青怒火丛生。刚要发作时却听姿月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问她这后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童玉青莫名其妙,这感觉就像是上回挨打之后姿月第二次来给自己看诊时的场景。她看不到身后,却又听得心痒痒,这次没有俞翀给她上药,莫非姿月已经配制出了奇药,这会儿她的伤就已经好了?   “我就说我皮糙肉厚,这一剪刀没直接把我扎死更是我童玉青命大。”她动了动身子,两手紧紧的护着两边以防成子睿偷看到她胸口的弧线,护周全了之后才转头看着他们两个人。“我这伤是不是好了?既然好了就不用换药了。让开,我要起来了。”   说着她就要把自己的衣服拉下来,就听见成子睿压低了嗓音,冷沉道:“她这伤,怎么回事?”   姿月吓出一声冷汗,顾不上回答成子睿,又拿出一根银针,冲着伤口就要下针。成子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姿月,回答本王!”   “王爷还是让姿月先将她伤口上的溃肉清理掉,否则再耽误下去,留个伤疤倒是小事,就怕伤口难治,溃及五脏六腑,到时候可就难治了。”   成子睿倏然放开了她,目光紧锁童玉青白皙的后背。童玉青骤然一愣,下意识的用手往后背上摸了一下。姿月第三次将她的手打掉,力气之大,把她的手背都给拍红了。   清脆的一声响彻了整间屋子,成子睿把这声听进了耳朵里,也把刚才的动作都看进了眼睛里,偏偏就是毫无动作。   因为此时的他知道,只有姿月才有这个本事将童玉青的伤治好。于是,也就默许了姿月的这般做法。   童玉青拧眉收回了手,触目却是一片黄红的血液粘腥。   这是伤口溃烂了?   不可能!若是这般严重的溃烂,她不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除了昨天后半夜里的疼痛之外,她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   看着自己满手的恐怖东西,她的身体更是开始颤栗起来。她明明已经触碰了自己的伤口,明明是这么严重的溃烂,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   她突然想起那天上完了药之后她的后背就渐渐没了感觉。俞翀给他上药后虽然也有麻木,却只是受伤的地方没疼痛的感觉。但是只要一用力牵扯到伤口,她的两条腿还是会有痛感。而就在刚才她突然发现在姿月撩起她衣服的时候,她竟然都不觉得冷。甚至在她两只手臂贴合身体的时候,也同样体会不到任何感觉。   此时的姿月已经拿出一把锋锐的小刀,一点点的刮掉她伤口上溃肉。成子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姿月的动作,姿月更是不敢马虎。   一直趴着的童玉青只剩下焦虑,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几次脑中都有某个东西快速的闪现过,但是她又偏偏抓不住那个东西。心中升起几种怀疑,甚至为了印证她的猜测,她竟然在姿月下刀时用力的翻了个身。   “好好躺着!”   成子睿手快的将她摁好,一边催着姿月加快速度。姿月一刀刀的动作小小心心谨谨慎慎,丝毫不敢出差错,只不过片刻她额前已是满头的汗珠。   童玉青抿唇不语,只是眸光微深。   又过了片刻,姿月才收了手里早已污秽不堪的小刀,抬起云袖擦了擦额前的汗珠。   “王爷,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现在,现在她这伤最好就这么晾着,能让伤口好得快一些。”   见成子睿点头,姿月才暗暗松了口气。“我去让骆衡安排,把她送回去。”   “慢着。”   成子睿缓缓开口,“她就留在这里,等伤好了再说。”   姿月嘴角一僵,见他看待自己冷漠的眸色后又赶紧的收起自己脸上的不甘,垂首离去。   童玉青说不上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她离那幅画确实很近,可实际上她所处的位置却极其危险。她心里基本已经可以确认,她这伤会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溃烂成这样,一定就是姿月所为!而成子睿不可能看不出来她这伤口的蹊跷,偏偏他问都不问,根本就是默认了姿月对自己下手!   本以为自己在成子睿跟前能走个美人计,可现在她根本就猜不透成子睿对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她稍稍动了下身体,只觉得后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心中一喜,能有疼痛已经比麻木要好许多。她撑着两手就想要爬起来,谁知道又扯动了伤口,疼得是一阵龇牙咧嘴。   “让你好好躺着就好好躺着,要爬起来做什么?”   童玉青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把疼痛给压了下去,缓过一口劲儿后,她才说:“姿月是不是给我用错药了,怎么上回那药用了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这次换了个药,我就疼得要死不活的。要不还是让她把药给我换回来,省得我受罪。”   成子睿双手负在身后,眸色冷深。“姿月医术过人,全天下也没几个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她用的药自然是有她的本事。”   他停了停,又开口道:“本王知道你心中有怀疑,但本王可以告诉你,姿月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很清楚,此事一定不是姿月所为。她最清楚本王手段,若是被本王责罚之后还敢对你动手,那她就真的是不想活了。纵使她再恨你,也绝不会用她的性命和本王的信任来做赌注。”   “她是王爷的人,王爷自然对她格外偏袒。况且你也说了,她的医术全天下也没几个能相提并论,这样的人,自然是留在自己身边好一些。大概就是仗着这份殊荣,所以才把王爷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童玉青将脸别了过去,“既然王爷这么信任她,那我也就说不了什么了。不过下回换药麻烦王爷还是叫别人过来,看见姿月,我害怕。”   成子睿抿唇不语,负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   “本王让竹云过来伺候你。”   竹云!   童玉青眸心紧缩,是了,帮她换过药的,还有竹云! 第077章 剑走偏锋   竹云赶到的时候骆衡已经在门外守着了,她想进去却被骆衡拦了下来。   虽然竹云跟在成子睿身边七年,但是她所及的都是府中琐事,不像骆衡跟姿月,俨然已经是成子睿的左右手。要算起这份关系,骆衡绝对是要跟姿月亲一些。左右手的职分与她这个王府丫头相比,自然是高出了一个头来。   只是成子睿让她去伺候童玉青,童玉青出了事儿,她难逃罪责。现在被骆衡拦在外,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你这是做什么?让开,我要进去看姑娘。”   “姿月跟王爷都在里面,你的姑娘出不了事。”   竹云往屋里看了一眼,人没瞧见,反倒是察觉出一丝异样的紧张。稍稍一愣后的她抿唇不语,也跟骆衡一道在门口站着,片刻之后才看见姿月出来。   姿月见了她,突然勾着唇角的冷笑起来,骆衡神色不变,姿月见不惯竹云这已经是府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一声冷笑而已,算不得什么。   竹云向来懂规矩,刚才想要进去也是情急了,知道这会没有成子睿的吩咐,她就只能守在门口。   就算听见里头有谈论声她也充耳不闻,反倒是骆衡暗暗心惊了一下,便下意识的看着身边的竹云,顿时明白刚才姿月的那声冷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成子睿了解姿月,骆衡又何尝不是。看着身边乖巧听话的竹云,骆衡也冷笑了起来。   真是好定力。   就在此时,屋里已经没了说话声,只见成子睿走了出来,目光定在竹云身上。“你进去伺候,细心照顾着。”   竹云点头,叫他往外走,疑惑的问了一句:“王爷不在屋里歇?”   夜幕早已降下,成子睿若是不留下,莫非还要去书房?   “本王还有事,今晚不过来了。”   说完,成子睿带着骆衡就走了出去。竹云站在原地,迟迟不进屋里,听见稍微走远的骆衡低声问他:“王爷是要去云昭姑娘那边?”   两个人渐渐走远,竹云已经听不到成子睿的回答。   抿了抿春,她进了屋,顺手关了门。   童玉青一直在等她进来,在看见竹云那张乖巧的脸时,心中疑云渐渐放大成雾,根本什么都摸不透看不清,却又叫人盲目的有些害怕。   竹云轻缓的脚步一步步的踏在她的心口上,压得她沉闷的差点儿喘不上气。等竹云到了自己跟前,童玉青突然开了口。“你们家王爷呢?”   “王爷怕是出府去了。姑娘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奴婢,王爷吩咐奴婢一定要照顾好姑娘。”   童玉青喉咙发紧,成子睿竟然出去了?   余光瞥视那幅画,又不动声色的把情绪给压了下去,在抬起头来时,她又是拧着眉头的一副可怜样子,“竹云,我好疼啊。”   “姑娘忍忍。”竹云往她背上看了一眼,又赶紧的别开了眼,心惊道:“谁想到姑娘这伤竟会变成这样。”   童玉青一直都在观察着竹云的神色,见她除了惊讶之外,竟根本就察觉不到任何的可疑。   若是下手的人不是姿月,那就只能是竹云了。如果是竹云的话,那她也隐藏的太深了。想着这样一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童玉青浑身发凉,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是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竹云见状,立刻关上了窗户,又叫人烧了两盆碳摆在屋里。童玉青说火盆放的太近了怕影响了伤口的恢复,叫人再放远一些。可放的太远,她又说自己怕是要着凉,又往前挪了挪。   于是火盆每换个位置竹云就得问问她,若是太热或是太冷,竹云又得再叫人把火盆搬到别处去。期间还得避开成子睿屋里的那些东西,要是一不小心给点着了,那他们难逃七王爷的盛怒。一边还得把火盆放在不容易被人绊到的地方,免得人受伤。   现在还未进秋,又弄着这么两盆烧得旺旺的火炭,没多久一会儿竹云跟那几个丫头就都累得浑身是汗。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找了个适中的地方。遣下那几个小丫头,竹云这问童玉青:“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竹云随手擦了擦脸颊边上的汗水,见她的腿还露在外头,便想要拉上被子给她先盖着双腿。才刚刚到了床边,又想起她现在满身都是汗水,怕污了童玉青的伤口,只能悻悻转身,先去把手给洗了。   童玉青的目光始终追着竹云,刚才她就是用那两盆火炭的事情故意为难竹云,可几个丫头的脸都被火炭给烘得红彤彤,情绪也越来越浮躁,要不是竹云在着,只怕她们几个都要直接把火盆扣到她的身上来了。   偏偏竹云什么情绪都没有,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做事。那副乖巧样子,搞得童玉青都不好意思了。   竹云洗了手擦了脸,重新折回来要给她盖被子。屋里同是女人,童玉青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接抬手将竹云拉起来的被子重新给拽了下去。   “不用盖了,屋里这么暖和,冷不到我的。”   童玉青看着这一张崭新的水云被,心底有些嫌弃。这是成子睿用过的被子,她怎么用?别说现在她是俞翀的人,就算她不是俞翀的人,也绝不会盖上别的男人的被子。   只是现在她躺在人家的床,霸占了人家的屋子,还这般嫌弃别人,说起来有些没良心。但是,她童玉青就是这么个没良心的人。   “姑娘睡吧,奴婢在这陪着姑娘。明天奴婢还是去求王爷重新去宫里喊个御医来,看看姿月这药能不能换掉。奴婢看着……怕是不太好。”   童玉青心口一窒,扭头灼灼盯着她,“你这话中有话啊。”   竹云抿唇不语,转身走到那两个火盆旁边松了松火炭,让两个盆子烧的更旺一些。“姑娘你好好歇着,奴婢就在外头守着。”   童玉青含在嘴里的话还未说出,竹云就已经出去了。怕炭火太闷,就只关了一扇门,另外那一扇就大大打开通风的。   屋里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能听见炭火燃烧的声音。   童玉青现在好恨下手害她的人,成子睿不在府里,就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那些证据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偏偏现在她动弹不得,就只能这么着急的看着。   现在的她更体会到俞翀那小瓶子药的珍贵,姿月算什么,七王府算什么,要是俞翀在这,她这伤不小五日就能好全了。   三日,俞翀说了三日后就来接她。可仅仅三日她的伤根本就好不了,只能继续呆在成子睿的房里。如果到时候俞翀找不到自己……   想到这儿的童玉青狠狠打了个寒颤,要不是有那个穿绿意的丫头替死,恐怕现在俞翀早已……   她不敢想。   她根本不敢想。   俞府。   庆安脸色铁青的把那碗汤药递到俞翀的跟前,亲眼看着他把药喝得一滴不剩才把碗收了过来。俞翀含了口温水漱漱口,缓了一口气。   “子华到哪儿了?”   庆安铁青的脸色更显难看,“照你这么折腾,就算是他已经到京城也救不回你这样残败的身体了。你说你就不能好好呆着,非得要去夜探七王府。损了你自己的身体不说,还叫成子睿的人盯上了这里。你,你简直就是……”   “说了两天了,你说够了没有?”俞翀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被庆安这波叨叨简直烦的快要受不了了。   庆安气哼了一句,“好在我提前将消息送了出去,让送消息的人先把信压着。否则被成子睿发现咱们这里频繁的走信鸽,咱们这就要完了!”   见俞翀神情不耐,庆安也不再说什么了。拿着喝完的药碗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子华来的时候,你怎么安排?”   怎么安排?   俞翀这几天满脑子都在想着童玉青,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他思量片刻,说:“我亲自把他带进来。”   庆安一惊,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这几天我身体大好,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   庆安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现在除了成子睿,还有俞家的人在盯着,稍有不慎我们就会全盘皆输。”   俞翀颦起剑眉,“此刻也只能剑走偏锋。想要子华大展拳脚,便不能畏畏缩缩。只有我亲自将他带进府里来,于我,于子华,才不会惹人怀疑。”   庆安还是有些担心,“你准备怎么做?”   俞翀轻嘲道:“明日俞府有客,有贵客。我既然身体已经大好,不如也出去见见,免得天下人都当我俞翀已经死了。人这一辈子该装的还得装,该争得,一样都少不得。”   翌日,许书媛亲自将要去上朝的俞文意送到俞府门口,算算时间正好去给俞老夫人请安。   “帖子递出去了?人说了今天会来?”   许书媛殷勤的给俞老夫人垂着肩,笑意满满道:“昨天来人回话了,说一定会来。放心吧祖母,今儿这事儿一准儿能成。” 第078章 俞府有客,有贵客   许书媛这边才说完,张妈就进来说人已经到了。老夫人一脸正色,一会儿让张妈赶紧先把人迎到正厅,一会儿又吩咐许书媛赶紧扶她过去迎客。许书媛抿唇笑,“祖母,铃公主还要等一会儿呢,现在怕是陈家表哥来了。”   张妈赶紧告罪,“瞧我,是我大意没说清。回老夫人,是表少爷来了,是自家人。”   俞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没责骂张妈,反倒是一拍脑门大笑道:“瞧我这记性,昨天还记得这事儿,今天就给忘了。快,快把嵩儿叫进来,多年不见,我都怕认不出了吧?”   几句嬉笑话的功夫后,张妈就领了个小俊生进来了。小俊生看见老夫人旁边的许书媛,竟看痴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到她的身上去。   尽管嫁了人,许书媛还是被他看的脸红一阵。小俊生长得俊俏,瞧着还有几分风流潇洒,比起俞文意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愣那干什么?不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了?”   老夫人只顾这心里高兴,哪儿看得见这一出。当年最后一次见陈嵩时他还只是个孩子,没想到现在的他已经长得这般好。   陈嵩赶紧的把目光收了回来,走到俞老夫人跟前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   “祖母。”   “嗳!嗳!”   俞老夫人是真高兴。陈嵩的父亲与俞老夫人死去的儿子是好到要穿一条裤裆的表兄弟,在她丧子之后,陈嵩的父亲更是过来给老夫人尽了两年的孝道。从那事儿之后,他们虽然只是表亲,但是老夫人却格外关照陈家,甚至都又把陈嵩要过来亲自抚养的想法。   只是陈家只有陈嵩一根独苗,老夫人也只能作罢。   现在再见陈嵩,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恍惚间像是看见了从前……   “祖母,你这是做什么,嵩表弟难得来看你一回,你这样,倒是让嵩表弟为难了呢。”许书媛缓缓开口,轻柔的声音像根羽毛一样轻轻的挠着陈嵩心中的痒痒。   “这位便是表嫂么?陈嵩见过嫂嫂。”   许书媛虽然年轻漂亮,但是发髻已是妇人装扮。又叫老夫人“祖母”,那就只能是俞文意新娶的正妻,许家的小姐了。陈嵩心中早已知道,却还是故意问了一遍。   而许书媛在听见“嫂嫂”这个称呼时颇有些不愿,就这么一眨眼的情绪,就被陈嵩稳稳抓住。陈嵩心中又明白,俞文意跟许书媛之间的关系,怕是没外头传的这么好听。   老夫人心里实在高兴,拉着陈嵩说个没完。片刻后见许书媛还在身边站着,便给她使了个眼色。许书媛会意,找了个借口离开。而陈嵩也收敛了几分,再不去看许书媛,而是跟着老夫人拉拉家常。   “这回来京,一定要好好陪陪我这个老太婆,都留几日。”   陈嵩自然乐意。陈家虽然过的不差,但是比京城的俞家可是差多了。见过了江南的小调,他也想要好好在皇城享受享受繁华。老夫人这话才说完,他就脆生生的应了下来。   俞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眼中快速闪过计谋,语气却是一副语重心长。“你爹……你爹可算得上是我第二个儿子,只是他身体不好,也一直没有入仕的打算,可惜了,可惜了啊。你知道文意新上任尚书一职么?咱们俞家终于有人做上官职了。现在他的官途渐渐走稳,我就想着,如果你愿意,那就让你文意表哥拉你一把。”   陈嵩精神一振,心下雀跃,可脸上又做出一副苦愁。“文意表哥那是有本事,年纪轻轻就能官居二品。我这么蠢笨,本事都不及文意哥哥一半,我要入仕啊,就只会让祖母心烦。”   俞老夫人佯装愠怒的往他手上拍了一下,“没志气!”   嘴上这么说,其实老夫人心里早已乐开花了。她虽然心疼陈嵩,但是俞文意可是自己亲孙子,是盯着俞家的姓的。不管这尚书一职究竟是怎么来的,能坐上就是本事。   陈嵩细看到她眼中的得意,更是故作泄气的说:“我在家时父亲就总是让我要多学学文意表哥,现在表哥做了大官,父亲跟更是天天说道。本以为能在祖母你这里躲躲,没想到祖母你也这么说我。”   “瞎说,就会哄我开心。文意当初是个什么德行,难道我心里会没数?天天跟着外头那些狐朋狗友胡乱瞎搞,为此你嫂嫂还跟他吵了不少。”   陈嵩一下就来了劲儿,果然许书媛跟俞文意是感情不和!其实不管俞文意是做官前还是做官后,他那些破事儿在外头都传遍了,这样一个男人,有几个女人能受得了?   他讨好的给俞老夫人垂着腿,一边笑道:“父亲说,表哥看似胡来乱搞,可其实早已跟那些公子哥儿们打好了关系。不管入仕还是从商,富贵关系是一定要经营好的。不管人家现在怎么看,反正以后总归是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这话算是说进了俞老夫人的心里,她舍不得打骂俞文意,那也就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这会儿听见陈嵩这么说,更是有种亲切感,对他又亲厚了几分,便不再瞒他。   “我就直说吧,你爹那边我早已修书过去,也问了你爹的意思,这一趟把你叫过来,是有事儿要交给你。”   陈嵩拍拍胸脯道,“祖母尽管吩咐,我叫您一声祖母,那我就是您的亲孙,只要我能做的,我陈嵩一定给您办成了!”   老夫人一脸的高兴,“一会儿府里有贵客,我要你把骗小姑娘那些招数统统使出来,将她给我拿下了!”   陈嵩一愣,紧接着脸色就有些不大自然,“祖母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骗过小姑娘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陈嵩在江南的花花名声,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蒜呢?俞文意只是尚书,二品官而已。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算什么,这事儿你要是办好了,那你就是驸马爷,是皇亲国戚啊!”   “是什么?”   陈嵩呆了一下,就怕自己给听错了。   老夫人轻拍下他的脑门,“皇亲国戚啊!”   陈嵩很聪明,缄口不谈童玉青跟俞翀的事情,反倒是有意无意的问起了许书媛的事情。他讲话很有技巧,大多都是从俞文意身上下手,一会儿说起小时候他追着俞文意跑掉裤子的场面,一会儿又惭愧自己没来参加俞文意的大婚。老夫人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因为陷入这些往事里而一点儿也看不出其中的微妙。   不多时,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许书媛忙出忙进,又叫人去尚书府把俞文意喊了回来。俞文意见了陈嵩也高兴,叫人把家中好酒通通摆上来,定要跟他好好叙叙旧。   “夫君。”许书媛软软的靠了过去,“表弟已经答应祖母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她老人家,以后你们叙旧的时候还多着呢。你一会儿还有公职,这酒还是明日再喝。”   这一声“夫君”叫的软糯绵柔,听得俞文意心情大好,就是旁边的陈嵩也听得浑身酥麻,放在许书媛身上的眼睛越发晦暗不明。   午膳过后迟迟不见贵客来,俞老夫人眼皮直跳,就怕铃公主反悔不来,又或者其中会出什么岔子,便赶紧的把许书媛给叫了过去。这边两个男人已经聊开,陈嵩瞧着机会就赶紧的问了句闲话。   “表哥,跟你大婚同一天进门的童玉青真的跟人跑了?”   说起这件事情,俞文意的脸色骤然剧变。陈嵩讪讪笑笑,“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祖母向来讲究规矩,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怪我多嘴,怪我多嘴。”   俞文意叹了一声,说:“若是她能稍微听话些,又或者当年……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你记得,她的名字千万不能在书媛跟祖母跟前提起,到时候她俩生气,我可没本事再哄了。”   陈嵩也跟着叹了一声,“听闻嫂嫂肚里的孩子就是因为她没的,嫂嫂一定伤心透了……瞧我这张嘴!”   他抬手往自己嘴巴上打了一下,见俞文意脸色阴沉,又赶紧的说:“我出门前爹爹还拉着我一顿教训,让我多学些表哥。但是我天资愚笨,哪及得上表哥你。要是我爹修书过来问,表哥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就说我近来跟着你勤学苦练,十分刻苦。”   这话说的巧,俞文意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有模有样的训诫了他几句,这才又赶回去处理公务。俞文意才刚走,陈嵩便扯开嘴角冷笑起来。远远的见俞老夫人过来,又收起了唇边的冷笑,淡定自若的换上了一副纯真,亲热的喊了一声:“祖母!”   俞老夫人满脸的笑,一双眼睛闪着精明和兴奋。老夫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铃公主已经来了,你与我一道过去。你怎么哄那些小姑娘开心的,你就怎么哄她开心。把她哄开心了,你就什么都有了。”   陈嵩一哂,“知道了,祖母。” 第079章 铃公主   铃公主受邀来俞府,许书媛亲自去门口迎接,两个人一道走过来,也不知道许书媛聊了些什么,把铃公主逗得直乐。铃公主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纱裙,搭着笑声和她轻快的步子,仿佛一只黄鹂。   “俞老夫人。”   “铃公主。”俞老夫人赶紧的给铃公主见了礼,弯下去的时候轻轻捏了捏陈嵩搀着自己的手。   陈嵩会意,单独的给铃公主行了礼,举止大方,谦和有礼,再加上他长得也俊俏,铃公主就多看了几眼。铃公主在看陈嵩的同事,陈嵩也在看着她。   铃公主模样倒是好看,就是年纪稍微小一些,小脸儿上还有些圆乎乎,估计等长大了之后这模样还能更加精致些。而旁边的许书媛也好看,只是虽然嫁了人,但她身上已经有种女人的妩,举止谈吐间也能察觉些媚,跟旁边没长开的铃公主比起来,陈嵩还是更喜欢许书媛那样子的。   见铃公主正盯着陈嵩看,老夫人心中的把握又多了两分,拉着陈嵩道:“这是我侄孙,今儿刚到京,过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的。”   铃公主颔首,又跟俞老夫人客气了几句,便拉着许书媛走了。   俞老夫人有些气恼,“你赶紧追上去啊,愣着干什么?”   陈嵩摇头,“祖母,讨姑娘欢喜哪儿能死皮赖脸的跟着,这样会惹人厌的。祖母你帮我问问嫂嫂这是要带公主去哪里?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俞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头,派人下去问了之后,又直接告诉陈嵩该怎么走。   等陈嵩走了之后,张妈有些忧心的问:“老夫人,表少爷究竟能不能成?都说铃公主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可我瞧着公主对表少爷也没多少意思。这事儿万一成了还好,要是成不了,恐怕以后再请铃公主过府,就难了。”   俞老夫人抿唇笑,一丁点儿担心都没有。“嵩儿那张嘴你还不知道,三言两语的就轻易把人哄开心了,这点我倒是不担心。就算今儿这事儿没成,铃公主不再来咱们俞府,那我就让嵩儿出去见她。”   说完,老夫人又叹了一声:“可惜文意早已成了亲,否则这事儿也轮不到嵩儿来。铃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如果能将铃公主笼络过来,那将来文意的仕途就再没人能撼动,还有我俞家的地位也会扶摇直上。张妈,这些事情随便想想都能叫我高兴上半天呐。”   张妈不解:“小公子现在不是已经成了二品尚书,朝中的人也大约都知道公子身后是有七王爷撑腰的。即便是这样也还有人敢动公子?”   老夫人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七王爷的手段太多太狠,就怕到时候有别人顶上了我们俞家,七王爷觉得文意无用,直接下了他的官职。下了官职也就算了,更怕的是会牵连到我们整个俞府。若是能将铃公主拿下,那咱们俞家可就不好动了。”   许书媛带着铃公主往花园去,一路上尽捡着铃公主爱听的讲。铃公主年纪小,现在还没自己的公主府邸,只能住在宫中。宫里头的奇花异草何其多,这俞府花园里的东西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可许书媛将她带到花园里来也有自己的打算。   “你说有稀罕物我才来的,到底是什么稀罕物,让你这会儿也舍不得拿出来?”铃公主轻嗤,百无聊赖的扯了朵月季,一片片的把花瓣揪下来丢在地上。手上这朵没了,又要再去扯一朵。   许书媛嘴角一僵,目光有些急迫的往某个方向望去,片刻后才见怀香慢悠悠的过来了。怀香的伤倒是好了,只是现在还走不了太快。怀香是她带来的丫头,最为信任,许书媛就是心中再不快,也只能把这口气给憋了回去。   “少夫人哎哟!”   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个冒失鬼,把怀香撞了个大马趴,手里好好抬着的盒子就这么摔了出去,盒子里的琉璃碗掉了出来,清脆一声响,眨眼间那东西已经被摔成了好几片,印着阳光五颜六色,璀璨漂亮。   只是再漂亮也不是原先的样子,被摔成这副德行,她怎么拿得出手!   “大胆!”   许书媛心疼不已,这东西是上回俞文意从俞翀那边搞来的小玩意儿,在京城里也算得上稀罕货了。她要把这东西借花献佛给铃公主的事儿根本就没跟俞文意商量过,现在花还没献出去,东西却没了,许书媛心里怎能不气。   她快步走过去,刚想一巴掌扇到那冒失丫头的脸上,又顾忌铃公主在场,只能又将手给放了下来。   “你这丫头冒冒失失干什么?”   小丫头吓得脸色苍白,连连解释说:“是,是二爷身体不好了,庆安托奴婢去禀告老夫人,奴婢急了,急了才这样……少夫人恕罪!”   铃公主百无聊赖,价值连城的东西她不缺,缺的就是个新鲜。上一回京城里头传的沸沸扬扬那些风波她也听说了,知道俞府有个二爷,却从没见过到底长什么样子。现在听见这冒失丫头提起,顿时就来了兴趣。   “你们二爷病了怎么不去找大夫,去禀告老夫人干什么,难不成你们老夫人亲自去看一看,他的身体就能好了?”   冒失丫头顿时一脸惶恐,赶紧把头低下,身子瑟瑟发抖。   许书媛见状更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丫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惹人怀疑么!   “书媛,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叫公主看笑话了,这是俞府家事……”   铃公主抿抿唇,“没劲儿。”   “嫂嫂,公主。”陈嵩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被打碎的琉璃看了一眼,见琉璃碎片里头还有浅浅的银丝,对着太阳一照应,更像是流光婉转,美极了。   “真是好东西,这么碎了真是可惜。”   许书媛看着那东西是心疼的不行,一边又想着该怎么跟俞文意解释这个事情。   知道陈嵩嘴巴甜,也明白她跟过来是要干什么,许书媛深呼吸两口,将心底的火气压了下去,瞪了怀香一眼,也刮了冒失丫头一眼,这才说道:“东西虽好,但现在打碎了,也没什么用了。”   这边的铃公主只见琉璃,却没看见其中的奥妙,不屑道:“破琉璃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书媛,这就是你说的稀罕东西?这种东西宫里头多的是,你要是喜欢我给你赏一箱子过来。”   话音才落,陈嵩就拿着那片琉璃凑了过去,“宫中珍宝甚多,想必公主也见多识广。那公主瞧瞧,这片琉璃里的东西公主可曾见过?”   铃公主还真的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满眼皆是惊艳。   “好漂亮!”   许书媛安安得意,看着陈嵩也越发满意。余光看见怀香跟那个丫头,又气不打一处来。   “书媛,这东西你哪来的?”   铃公主一声问话把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收拾人的许书媛吓得一跳。收收心,她浅笑道:“这是文意弄来的。”   “他上哪儿弄的,给我也弄一个?”   许书媛有些委屈,“这原本就是要送给公主的,我也就没细问。”   铃公主也是可惜,“那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陈嵩突然笑着指了指铃公主发髻上的钗子,“公主这支钗子能否借给我片刻?”   铃公主将那支钗拿了下来,“这个?”   陈嵩颔首,接过来左右端详一阵,一抬眼,也对着许书媛头上的步摇指了指,“嫂嫂,这个也借给我。”   许书媛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将步摇拿了下来递给了他。陈嵩势在必得的笑笑,“二位仙子就等着看。”   被人喊做仙子,两个女人都悄悄红了脸。陈嵩找人要来些做首饰的简易工具,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就着石桌就开始鼓捣。   看着发钗上的白色珍珠被他不客气的撬了下来,铃公主当即就有些不悦了,正要发作时又被许书媛拉住,“公主别急,先等等,瞧瞧他到底要干什么。”   正说着,陈嵩就已经拿起了一把崭新的矬子,小心的打磨着摔碎的琉璃片……   许书媛一直在看着铃公主的神色,见她目光紧紧盯着陈嵩,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唇,心底突然就没底了,难不成陈嵩入不了铃公主的眼?   正这么想着,陈嵩已经将那支金钗递了过来。只见先前镶着珍珠的地方已经换成了一块蓝紫色相互变幻的琉璃,打磨的弧度刚刚好,凑近了看还能看见里头浅浅的流光,华贵极了。戴在头上映着光,五彩琉璃竟把铃公主一头的饰物都给比了下去。   许书媛的步摇挑的是深绿色的琉璃,配着步摇上的坠珠,简单又不失大气,再合适不过她了。   远处的俞翀把视线收了回来,轻嘲道:“这个陈嵩确实有几分本事。”   庆安眉头一挑,“那现在怎么办?”   俞翀扬起唇畔,抬手将庆安推了出去。庆安仰面摔在地上,只得见他无声的说:“你上。” 第080章 戏精主仆   庆安愤愤的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又往俞翀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接着就拔腿往那边跑了过去。   两个女人得了新首饰,简直就是爱不释手。铃公主看待陈嵩也客气了些,不再像刚才那么盛气凌人了。再看陈嵩那张脸,就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你是专门做这个的?”   许书媛抿唇笑笑,“怪我没说清楚,表弟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我祖母的一半首饰都是他家做的。”   铃公主惊喜道:“真的?是哪家商号?门面又在哪里?一会我亲自去看看,给我母后挑几个过去。”   陈嵩听的心口直跳,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家的门面搬到京城里来。   “公主,表弟家的生意只在江南,不过这次表弟进京城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正说着,那边就传开了动静。几个人顺着那边一瞧,见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摁着个体格稍小些的小厮。小厮不服,在那折腾了两下,抵不过身上那两个,小厮便不再折腾了,认命的由着那两个家丁摁着。   许书媛眉心突突跳着,怎么今天什么事情都遇上了。   先前那个冒失丫头突然惊呼了一声,又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巴。许书媛咬牙,这小丫头看着也是个不省心的,刚才怎么就没先让这丫头跟怀香先退下去,现在反倒是让这丫头来事儿了。   “你喊什么?”铃公主扶了扶那支钗,问这冒失丫头。   小丫头一脸惶恐,铃公主没了耐性,脸色一沉,立刻把小丫头吓得面无血色。“那是庆安,是二爷跟前伺候的小厮。”   许书媛心里咯噔一下,果真是来事儿了!心中将这丫头的样子暗暗记在了心里,嘴上又平和的说:“你下去吧,以后好好学规矩,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   小丫头连连点头,站起来行了个礼就要走。没想到蹲下来的时候又有个东西从她的袖管里掉了出来,叮叮当当的两下,清脆好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铃公主眉心一蹙,接着就小步走了上去,捡起了那个银色的小铃铛。核桃大的铃铛上还塞着小半块棉花,想必刚才就是这棉花把铃铛的响声给藏了起来。现在棉花调出来,铃铛也就响了。   “这铃铛也好精致。书媛,怎么俞府这么有钱,连下人用的东西也格外的别致么?”   铃公主将铃铛递到他们两个人跟前,这时许书媛跟陈嵩才注意到铃铛上竟然还刻着东西,上面一半是飞鸟鱼虫,下面又是一片花海。刻画的尤其精致,没有一点儿败笔,简直就是巧夺天工!   这东西,比刚才那个琉璃还要好上百倍!   铃公主眼眸微闪,轻咬下唇,陈嵩的察言观色在这个时候比许书媛要出色许多,只听他对着那丫头冷声道:“这铃铛是你从哪儿偷来的?”   小丫头眼睛瞪得老大,惊慌失措道:“不是不是,不是奴婢偷的!”   许书媛也明白了陈嵩的意思,顿时沉了脸色。“来人,将这个丫头给我抓了!”   怀香爬起来将那丫头牢牢抓着,她卧床许久,这会儿终于有机会狐假虎威,还不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府里重新站稳位置?这么一想怀香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直接往小丫头胳膊上一拧,疼得小丫头眼泪都出来了。   小丫头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指着前头被摁在地上的人说:“是庆安,是庆安给奴婢的好处,奴婢见这铃铛好看,所以才答应去请示老夫人的。少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   听着小丫头的话,许书媛心中又是一阵鬼火。她一直都惦记这那边的东西,几次施计也没得过几样东西。就上次他们为难童玉青,俞翀送下的那些首饰统统都没这个铃铛别致。   他们费劲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没想到转个身俞翀就把这么好的宝贝给了个低贱丫头,她心里怎么能不气!   这边的铃公主已经走到了庆安跟前,示意那两个家丁将庆安松开,家丁不识铃公主身份只听许书媛的话,许书媛打了个手势,家丁就听话的松开了庆安。   庆安从地上爬起来,清秀的脸上沾了些灰尘,面上虽然沉静无波,其实心里早已经把俞翀骂了好几十遍了。   陈嵩见庆安长得也这般清秀漂亮,眉心顿时拧成了个疙瘩,下意识的就去看铃公主。铃公主也没想到俞府里竟然连个小厮都能长得这般好看,顿时就更有兴趣了。   “这铃铛是你的?”   庆安往她的手心里看了一眼,故作听不明白的摇摇头。铃公主抿唇笑,眼中却带着几分狠。小小年纪就有这副表情,可见她成长的环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了。   “你要不说,这丫头可就得当成小偷被打死了。听闻你们家老夫人的手段可是不一般,瞧着你也是一副心善的好模样,难道你真的忍心让这丫头去送死?”   庆安打心眼儿里厌恶这样的人,可又还得装出一副别人爱看的样子来。他移开目光,语气有些发虚,“是我家二爷赏的。”   铃公主将手掌收紧握拢,“你家二爷死了没有?”   庆安猛地抬头看着她,眼中含着怒意,“你胡说什么?我家二爷就是病了而已,只要看了大夫就一定会好的!”   铃公主勾起了唇角,往前头抬了抬下巴,“带路,本公主要去看看你们俞府的俞二爷。”   许书媛心都凉了一截,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陈嵩长得是好看,但是比起俞翀,陈嵩那张脸就只能被称作一般。要是铃公主见了俞翀,万一铃公主看上了俞翀……   她不敢再想,整个脑子都混乱极了。   “少夫人,他们,他们都已经走了……”怀香忍不住的提醒。   许书媛回了神,果然瞧见铃公主跟陈嵩已经跟着庆安走了。她狠狠剁了几下脚,“你赶紧去老夫人那边,就说让她赶紧到俞翀的院子里。耽误不得,你可别给我误了大事儿!”   怀香被许书媛的神色和语气吓得一跳,赶紧的就走了。   许书媛磨着后牙槽,赶紧的又追了上去。   远处的俞翀身形一闪,比他们先一步的回了小院儿,他装了太久的病人,一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庆安带着一行人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俞翀咳嗽,声音沙哑又虚弱,根本就听不出任何的可疑。   陈嵩早就对俞翀好奇了,正好有这个契机就一块儿跟着过来看看。他兴冲冲的跟着铃公主进了屋,只一眼,只一眼他就傻愣在了门口。   明明是个半死病秧子,凭什么还能长得这么好看!   后头进来的许书媛恨得牙痒痒,从后头跟上来,只身就挡在了同样已经看呆的铃公主跟前。   许书媛稳了稳心神,“二叔,你哪里不舒服?”   俞翀微抬眼,“是你。”   扫了满屋子的人,俞翀又把目光放到了庆安的身上。“老夫人不让请大夫?那算了,我这病也就这样了。罢了,罢了。”   铃公主瞬间回了魂儿,凛然道:“什么大夫?什么叫不让请大夫?”   许书媛哑口无言,正要说话的时候,又听俞翀冷言问:“今儿吹得什么风,我这屋里这么热闹。庆安,他们是什么人?”   庆安扫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陈嵩心里有火,可也不敢在铃公主面前发作。双手抱拳行了个晚辈的见礼,“俞二叔,我是陈嵩,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第081章 果真是皇家底气   俞翀淡漠的扫了他一眼,直言说:“是么?不记得了。”   陈嵩脸上有些挂不住,“确实有多年未见了,俞二叔不记得我也算常情。”   说完这一句之后,陈嵩眉头一挑,又继续说:“听说俞二叔双腿不好,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可能下地走路了?嵩儿家在江南,也不能时常来看望俞二叔。二叔这些年,真是受苦了。”   在场的除了铃公主,谁都听得出陈嵩话里的嘲讽意味。铃公主更是神色莫辨的盯着俞翀被子下的那双腿看,怎么这么好看的人,竟然是个残废?   俞翀低咳两声,淡笑道:“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庆安,怎么让客人都这么站着,快让他们都坐着,还有没有茶叶了,去泡几杯茶来。”   庆安一脸难色,“爷,咱们这里没人喝茶,茶叶,也是前两年剩下的,都不能喝了。”   许书媛脸色剧变,当即接口说:“二叔,大夫可是说了你这病忌饮茶,对你的病不好。二叔既然身体不好,我们就不打扰了,一会儿我叫人去给二叔找个大夫来瞧瞧,二叔,你先歇着,我们这就走了。”   “慢着。”铃公主一双杏眼又在俞翀脸上扫了两圈,接着又转身跟许书媛说:“书媛,我看俞二爷这病怕是拖不得了,你带着本公主的口谕去宫中找个御医来,我在这等着,你速去速回。”   许书媛愣了一下,铃公主是真的拿她当做朋友,鲜少在她面前自称“公主”,现在铃公主这口气,莫不是觉得他们俞家人苛待了俞翀,有些生气了?   陈嵩也惊了一下,铃公主刚才这话,是让许书媛亲自去宫里请御医的意思?果真是皇家底气。   只是铃公主这么做,竟然只是为了个残废,这么一想,陈嵩心里就更加不服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妈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冷眼一瞥床上的病秧子,这才厉声训斥着许书媛:“书媛你是怎么待客的?公主千金之躯,你怎么能让她过来沾染病气。”   一边又恭声对铃公主客气道:“公主受惊了,我那边已经摆上了一桌酒宴,还备下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公主随我过去瞧瞧?知道公主喜欢吃全福楼的糕点,今早我已经让人去全福楼每一样都买了一份,一会儿公主还能带回宫里去尝尝。”   俞老夫人满面笑意,手更是已经摆出了“请”的姿势,实在是叫人不好拒绝。偏偏站在她面前的皇帝最疼爱的铃公主,是七王爷跟太子爷都得要让着三分的妹妹,俞老夫人这一套,铃公主还真的看不上。   铃公主微抬着下巴,眼神轻蔑又带着冰冷。“许书媛,本公主的话你是没听到?还是你许书媛的架子大了,本公主都使唤不动你了?”   许书媛暗暗心惊,见铃公主头上的那支金钗还闪着淡淡的流光,只想拍着胸口大骂上几声。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夫人,她只能硬着头皮的走了出去。   陈嵩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敢说,只是规规矩矩的走了过去,亲自将老夫人搀扶着,轻声喊了句“祖母”。   俞翀又忍不住的低咳了两声,庆安轻轻给他顺着气,等他咳完了之后又给他端了杯水来润润喉咙。   俞老夫人眸中泛寒,俞翀的身体前几日已经大好了,怎么今天又突然不行了?庆安又怎么偏偏要挑着铃公主在场的时候跑出来?   她才不信这一切只是巧合,这一切,根本就是俞翀早就设计好的吧!   “俞老夫人怎么过来了?你也不怕沾染了病气?”   铃公主一番话摆明了就是直讽老夫人刚才说的那些话,陈嵩眉心紧皱,心里越发的虚了。   原本陈嵩就对自己这一张脸十分满意,再加上刚才花园里的精彩解围,更是觉得自己给铃公主留了个不错的印象。谁知铃公主遇见俞翀之后根本就看不到自己了!   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当初就该拦着铃公主,自己更是不该过来凑热闹。   好歹俞老夫人也是个二品的诰命夫人,更是俞家的当家主母,铃公主就算是身份高出一头,也应该要给俞老夫人留些面子。现在她为了俞翀敢这么直接的回塞老夫人,可见她是真的对俞翀上了心了。   这样一来,他陈嵩还有什么机会?   “公主,祖母说的也不无道理。公主来时神采俊逸,欢快如黄鹂,谁见了谁都喜欢。这里门窗紧闭,病气是大一些。公主身体娇弱,若是沾染了病气惹得身子不爽利,谁看了不心疼?公主宅心仁厚,长的像是天上的仙子就算了,怎么心底也跟仙子无二?我二叔得了公主关照实在是俞家的福气。”   见铃公主被自己这一番话说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唇角还浅浅的挂上了笑意,他便用搀着老夫人的那只手稍稍用劲儿,提醒俞老夫人。“嫂嫂已经进宫去喊御医了,这里有我,我陪着二叔就行,公主莫急。”   老夫人满意极了,说话的语气都放轻和了不少。“嵩儿说的是,公主难得来俞府一次,怎能让公主操心这些?”   说着老夫人长叹了一声,望着俞翀的眼睛带着些告诫:“俞翀的身体一向都是如此,这是常年积累下来的病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公主,我们还是先出去等着吧。”   铃公主抿唇不语,只是那双眼睛还依依不舍的看着俞翀。俞翀连着咳了好几声,苍白的脸色浮上一些不正常的潮红,越发显得他俊美无双,叫人看得心跳加速。   铃公主盯着他看了片刻,又脸红的转了过来,半咬着唇角一脸娇羞。“不,本公主要等着御医过来。你们先出去吧,都在屋里堵着干什么,怪闷的。”   说着,铃公主就自己捡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见他们两人还呆在原地,拧眉不爽道:“你们都聋了不成?”   陈嵩脸色十分难看,他以为那番话后铃公主怕是会跟着俞老夫人先出去了,没想到他好话说尽,却根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书媛进宫去请御医怕是还要耽误些时间,我看还是把金大夫给请过来吧?这位金大夫啊……”   “不用了。”铃公主缓缓开口,“这么多年的也没把俞二爷的病看好,怕是根本就没什么本事。既然没本事,就不要在本公主面前丢人现眼了。”   俞老夫人被塞的哑口无言,心里像是吊了块大石,心中衡量几番,竟然喊着陈嵩先出去了。陈嵩虽然不解,但也还是听话的跟着她出去了。老夫人拉着他走远了一些,确定屋里的人听不到这边的谈话,她才开口说:“铃公主的事情你别想了,以后祖母再给你介绍别的姑娘。”   陈嵩不乐意了,“祖母你这是什么话?莫非祖母觉得我拿不下她?她是公主又如何?只要再给我时间,就算是皇后我也有本事哄到床上……”   他的话还未讲完最后几个字,俞老夫人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脑门上。“混账东西,什么话你都敢讲,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陈嵩并没觉得自己讲错了话,对自己哄女人的本事,他绝对是有信心的。   要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俞老夫人这么一劝他肯定也觉得算了,但人家可是公主!就刚才铃公主给许书媛下令那会儿,他就对他从未得到过的权势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欲望。   铃公主,他一定要拿下!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俞老夫人又往他脑门上戳了两下,痛心疾首道。   陈嵩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不甘愿的嘟囔了两声:“知道了祖母。”   屋里没了外人,铃公主越发的直接放肆,干脆端着凳子坐到了俞翀的床榻边,一面看一面笑,把旁边的庆安恶寒的打了好几个激灵。   俞翀亦是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每每才开口想要说话,铃公主就直接截了他的话,一会儿问他是不是渴了,一会儿问他是不是哪里难受,一会儿又指使着庆安弄这个,一会儿又弄那个的。这么搞了几回之后,俞翀也就不再说话了,更是把庆安累得够呛。   许书媛动作倒是快,片刻之后就将御医请了过来。许书媛进了小院儿之后就见陈嵩扶着俞老夫人在院里头站着,眉心一跳,赶紧走过去问:“祖母你怎么站在这儿?公主还在里头呢?”   俞老夫人沉沉的点了点头,见御医还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倒是陈嵩,眼尖的看见许书媛额前细细密密铺着的一层薄汗,便把怀中的墨绿色方巾递了过去,“嫂嫂你慢些。”   许书媛心一暖,鬼迷心窍的就接了过来。怕惹得老夫人不高兴,就赶紧的带着御医过去了。在老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将方巾揣进了云袖里,藏好了。   庆安见御医过来后堪堪的松了一口气,俞翀淡定自若的让御医把脉诊断,回视看见许书媛镇定自若的模样,浅浅的勾起唇角嘲笑了一番。 第082章 被迷了心了   听着御医诊断之后的回复,许书媛暗暗松了口气。她出门前特地拿了不少银子,请的也是太医院里跟许家有些关系的御医。银子一出人情一走,人家多少就得帮着这边一些。   御医说了不少,可铃公主却抓着其中一句猛问:“你说他的双脚还能走路?真的能走路?”   “怎么就不能走了?”庆安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家二爷确实是病了,但他并非就是个废人。”   有了庆安这句话,铃公主心里更是高兴。这么一说,俞翀就不是残废了。   御医擦了把冷汗,正欲退下,不想铃公主又将他抓了过来,“你快好好给他查查,他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别的病?”   庆安脸一黑,险些就要发作,却听俞翀沉沉开口说:“俞翀谢过公主关心,公主怕是离宫很久了,俞翀这边就不留了。”   御医才擦了的冷汗又湿了满满一身,在宫里铃公主可是横着走的人,就算是现在最受宠的妃子也没撵她的胆子,怎么俞家这个短命的二爷这么不怕死?   铃公主愣了一下,杏眼瞪圆。“你撵我?”   庆安心里咯噔一下,转眼就看着俞翀。只见俞翀不怕死的颔首道:“是。”   御医和许书媛倒吸一口凉气,究竟俞翀是从哪里来的底气,竟敢这么说!   铃公主紧紧的抿着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敢撵我走的。”   说着,铃公主拿出那个铃铛,展示在俞翀跟前,“这是你的东西么?”   那个铃铛就躺在铃公主的手心上,她年纪小,脸上没张开,就连手掌也没长开,看着微微胖,跟童玉青纤柔好看的手掌简直没得比。   俞翀眼眸微黯,“是我赏给一个丫头的。”   铃公主将铃铛收起来,傲然的抬着下巴,“这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御医抬脚也跟了上去,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被铃公主一眼瞪得把步子给收了回去。   “以后你每一日都过来给俞二爷诊治,治好了算你大功一件,要是没有成效,你提头来见!”   御医吓得浑身一颤,连声说是。铃公主面露满意,见许书媛也跟了出来,神色莫辨的看着自己,便柔柔笑了笑,“书媛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送送我啊。”   许书媛扯开一抹极其难看的笑意,快步的走到她的身边,跟着铃公主一道朝着院外走。路过俞老夫人跟陈嵩时,铃公主又停下了脚步。   “俞老夫人准备的那些小玩意儿啊,等我下次在来看吧。”   说着又将目光转到了陈嵩的身上,“你叫什么?”   陈嵩心中升起希望,“小民陈嵩,山高嵩峦的嵩。”   铃公主摆摆手,“知道了。下回我再来的时候,你再给我弄这样几个,我要带回去给我母后。”   陈嵩大喜,连连谢过了铃公主。   俞老夫人跟铃公主寒暄了几句,又把许书媛留下来说了几句话。许书媛听了老夫人的吩咐后脸色微变,狐疑的抬头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给她打了个眼色,她才点了头,送着铃公主出府了。   见陈嵩一副高兴,俞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让你高兴成这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陈嵩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的往屋里看了一眼,跟着俞老夫人就离开了。   屋里人走了之后,庆安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铃公主刚刚坐过的那个凳子给扔了出去,进来的之后手上湿哒哒,显然是洗了好几遍的手。   “当公主的能当成她这个德行,古今里怕也只有她一个人了。童玉青虽然也是个不要脸的,但是这么一比较,我还是喜欢童玉青多一些。”   说完这句话,庆安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俞翀的眸色比刚才又更黯沉了许多。   许书媛送了铃公主回来后立刻就去了老夫人屋里,进了屋里就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许书媛一抬眼,正好就撞上了陈嵩的目光。   想起被揣在身上的那张方巾,许书媛的脸有些热。稳了稳心神,再不去看他。“祖母。”   俞老夫人急急问:“怎么样?”   许书媛神色微妙,想起铃公主一路追问自己的那些话,眉头更是深深的锁了起来。   “祖母,铃公主对二叔,是真的上了心了。就从二叔那边到府门口这么一段路,她已经缠着我将二叔这一辈子的事都给讲完了。我才嫁到俞家,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只能说这些事情文意比较清楚,她这才说下回挑个时间再过来。”   俞老夫人脸上阴晴不定,“难道她不知道童玉青的事情?”   听到童玉青的名气,陈嵩的耳朵恨不得高高竖起。他的唇线抿的紧紧,心里对素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童玉青简直好奇到了极点。   “我跟她说了。”说起这个事情,许书媛脸上的神情就更加微妙了些。“我把童玉青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铃公主竟一点儿不在意。祖母,我看铃公主现在已经被二叔迷了心了。”   陈嵩听到这句话心里略微有些不满,他自认长得也不错,怎么偏偏就输给了个残废?不仅如此,老夫人更是直接叫他打消了对铃公主的想法……   他被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俞老夫人。“祖母,难不成你想要把铃公主……”   俞老夫人点了点头,满脸的凝重色。“如果铃公主真的看上了俞翀,我为何不能好好利用?”   许书媛跟陈嵩都被这话吓了一跳,就连张妈也紧张不已。赶紧的将屋里的门窗都关上,小心的不行。   利用皇室公主,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是死罪!   “老夫人,你这话叫别人听去可怎么得了!”   老夫人可管不了这么多,当即就下了决定。“就这样,俞翀那边我亲自过去谈。”   陈嵩一颗心都凉了,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没他的事儿了?   “祖母!”   他与许书媛齐齐开口。   两个人相视一望,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忧虑和焦灼。   “祖母,难道你没觉得今天这事儿有些反常么?”   许书媛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俞老夫人,今天这事儿,确实是可疑。只是可疑归可疑,她不觉得俞翀能有这个本事。   因为她管着俞府这么多年,府里几乎全都是她的人,她的眼线。而俞翀这么些年就一直待在那小院子里,根本就没踏院子过一步。就上次她故意让人克扣他们的粮食,饿了这么多天的肚子也没见他们敢过来争论一句,可见俞翀根本就没什么本事。   要说他能有买通下人得到消息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老太爷曾经给了他不少好东西,随便一样都是价值千金。但是铃公主今日过府的事情只有她与张妈,还有许书媛知晓而已,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祖母,如果这真的是俞二叔设下的局,那把他跟铃公主凑到一起,以后你还怎么拿捏得了他?”陈嵩急急开口,就怕俞老夫人已经做了决定。   可是俞翀姓俞,尽管不是自己亲生,可是他姓俞啊!   俞老夫人充耳不闻,再三权衡下,还是铃公主背后的势力占了优势。   “我不信七王爷,我得要给俞家留后路。”   陈嵩闭了嘴,心中翻涌过不甘,眼睛里晃过怨毒。老夫人语重心长的拉着他的手,“不是祖母不疼你,实在是铃公主不喜欢你。这样,我也不能委屈了嵩儿不是?李将军家的小姐今年正值婚嫁,改日祖母去给你说说,让你们见见。她爹啊,可是护国大将军……” 第083章 缠人劲儿   俞翀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情,大约就是惹上了铃公主。从那一面之后,铃公主就对俞翀念念不忘,不用许书媛再请,第二天她自己就来了,非要在俞翀房里待着,许书媛喊都喊不走。   “这是你昨日送我的铃铛,我回去叫人用绳子挂起来,每日带在身上。母后说我现在像只猫儿,去哪儿都能听到动静。”   铃公主是真的喜欢这铃铛,从进门到现在一直轻轻抚着它,简直爱不释手。   “翀哥哥,你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没用?我宫里也有好多好玩儿的,我们还交换啊?”   旁边的庆安在听到这声称呼的时候狠狠的打了个寒颤,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昨天还喊着俞二爷,今天就直接喊上哥哥了。   哥哥妹妹的最容易出事儿,照铃公主这么能缠人的劲儿,恐怕童玉青还没接回来,俞翀就直接成了驸马爷了。   “庆安,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家二爷比我大,我自然是要喊哥哥了。我喊他翀哥哥才显得亲切不是,你一个小厮跟本公主耍什么脸色?”   俞翀眉头一挑,维护道:“庆安只是觉得公主你的东西何其珍贵,我这里的小玩意儿怎么有资格跟公主的宝贝做交换。”   铃公主才不管他是不是维护庆安,只是见他神情颇显不耐,才稍稍收敛了些脾气。   “翀哥哥,你是不是烦我了?”   俞翀嘴角僵了一下,“我只是身子不爽利,有些困了。”   许书媛适时开口,说:“我瞧着二叔的精神劲儿都没有了,公主,不如让二叔休息一会儿吧。”   铃公主后知后觉,“呀,我已经来了这么会儿了。翀哥哥你真的累了啊?”   俞翀都懒得开口了,庆安脸色微沉,“公主回去吧,我家二爷要休息了。总这么折腾,这身体什么时候才好得起来。”   许书媛听到这话,顿时恼怒道:“庆安你说什么呢?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么?你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庆安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身跑到俞翀身边,“二爷,少夫人这是要砍我的脑袋么?”   俞翀皱起了眉,冷眼看着许书媛说:“许书媛,我待庆安如亲弟弟,跟前也就只有庆安一个人伺候,你三番五次的欺负庆安,是当我们主仆好欺负么?”   铃公主猛地看着许书媛,满脸怒气。许书媛脸色剧变,连连摇头说:“二叔你这话说的,我就是跟庆安开个玩笑而已,我哪儿敢动你跟前的人。我们都知道庆安对你来说就像是亲弟弟一般,如此,就更加不敢欺负他了。”   她这么一开头,铃公主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你跟前为什么只有庆安一个?不如我从宫里给你挑几个讨喜的小太监来,闷了就逗个乐子,不开心了任打任骂,如何?”   俞翀脸色愈沉,直接冷言送客。庆安抿着冷笑,“公主请回,今天二爷已经很累了。”   铃公主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把抓住了庆安,拖着他就往外跑。许书媛愣了一下,就连俞翀也愣了一下。   “公主这是做什么?”   庆安心口直跳,难不成铃公主还真的要砍他的脑袋?看见许书媛也跟了出来,庆安顿时谨慎不少,甩开铃公主的手,小心的一步步后退。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铃公主寻声望去,拧着眉心指着许书媛说:“你别过来,站那就行。”   许书媛慌忙把步子收了回去,气得直咬牙。   铃公主往后天看了两眼,满意的看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这才追问着庆安:“你伺候翀哥哥多久了?翀哥哥真的把你当成亲弟弟?那你知道翀哥哥喜欢吃什么么?平日里他又喜欢做些什么……”   庆安直接傻在那了,这铃公主现在脑子里都是俞翀,简直就是着魔了。   想起某个人,庆安直言说:“我家二爷有二夫人的。”   铃公主脸色一僵,“你说的是那个跟着野男人跑了的童玉青?”   庆安直接甩了脸,“谁说她是跟着野男人跑了?她根本不是那种人!”   “怎么不是?所有人都说她就是跟着野男人跑了!”铃公主振振有词,将外头打听来的消息统统都说了一遍。   尽管这些闲话庆安早已听过,甚至铃公主只要说上半句他就能猜出下半句,可这些话再从别人嘴巴里讲出来,庆安却总有种想要护犊子的心情。   童玉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外头那些人根本就是胡乱瞎讲,听着就叫人来气。那个女人的不好只能他来说,别人说不得!   “你说够了没有?她跟没跟人跑关你什么事儿?”   铃公主瞪着眼,反手指着自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二爷心里就只有童玉青,铃公主想要成为二夫人,怕是很难。”   铃公主在宫中受尽荣宠,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就算是要嫁给俞翀,一封圣旨就可以。这天下的字,她唯一不会写的就是“难”。   “那本公主就去把童玉青给杀了!”   庆安不屑道:“那你去杀了她吧,看看二爷到时候会不会要你。”   说完这些,庆安直接就走人了。铃公主愣在原地,许书媛连着喊了她好几遍她才终于醒了神。   “书媛,那个童玉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书媛猛地打了个寒颤,“公主怎么问起她来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能是什么样的人。”   铃公主摇头,“翀哥哥这么喜欢她,恐怕她还有过人之处。我要学着点儿,这样翀哥哥才会多看我两眼。”   说着铃公主又撒娇一般的拉着许书媛,仿佛先前两个人之间一直都这么和和气气的。   “书媛你快给我说说,快给我说说……”   七王府。   成子睿听着骆衡打探来的消息,嗤声笑,“铃儿那丫头,看上俞翀了?”   骆衡垂首,“铃公主已经连着两日往俞府跑,更是追问关于俞翀的一切事情。而近日铃公主刚进了宫里就派人四处打听姑娘的消息,说……”   骆衡说道这的时候停了停,抬头看着成子睿的脸色。“说找到姑娘,直接杀了。”   成子睿轻嘲,“那她也得有这个本事。”   他正好写完一本奏折,随手扇了扇未干的墨渍,接着便合起来扔给了骆衡。“俞家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俞老夫人似乎也有这个意思。前两天俞府来了个江南的表少爷,俞老夫人原本是想要把江南来的那个跟铃公主撮合在一起,没想到铃公主意外的看上了俞翀。现在俞老夫人好像是看中了李将军家的小姐,正准备安排他们见面。”   成子睿语调微扬,“李将军家的小姐?就是被本王退婚的那个?”   “正是。”   成子睿放声笑了起来,“梁金凤倒是打的好主意,一边跟我同盟,答应助我夺位,结果转身就要去巴结太子一党。她这胆子可真是不错。”   骆衡恭声道:“王爷有何打算?”   他锋锐的眸子骤然变得阴戾,“确实是段好姻缘。既是好姻缘,自然是要促成的,成人之美嘛。”   成子睿大步走了出去,经过骆衡身边时又停住了脚步,“这封奏折速速送进宫里,记得,亲手交给父皇身边的管公公。”   骆衡领命,身形一闪就不见了。成子睿抿着一抹笑,从书房到一直走到童玉青的跟前,那抹笑始终未变。   “青儿,本王这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 第084章 两条路,自己选   童玉青冷睨他一眼,“王爷又听到什么新鲜事儿了?”   成子睿悠然笑着,“确实挺新鲜。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她把脸转了过来,神色恹恹。“好事坏事都不想听。王爷公务这么繁忙,怎么有这么多闲工夫来打听这些事情。”   说着她兀自就笑出了声音,“不过我第一次遇见王爷时,王爷可不就是在听墙角。想来王爷平日里的冷傲架势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其实跟市井小民没什么区别。”   旁边的竹云听得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成子睿冷眸一扫,竹云只得收了笑,“姑娘这是说王爷亲近百姓呢。”   童玉青没忍住的大笑出声,眉眼弯弯,漂亮极了。   被人消遣的成子睿非但没有发怒,反倒差点儿被她的笑给迷死了过去。轻咳两声掩饰不自在,他重新正了脸色,唇角勾起的弧度仿若邪戾,叫人生寒。   “但这两件事情本王都想说。”成子睿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本王的十四皇妹铃公主好像是看上了俞翀,已经一连两日都歇在他那里,看样子,好事将近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铃儿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就连本王和太子都得要让着她一些,她想要的东西,没人能争得过她。听说铃儿已经进宫求过皇后,要讨一道圣旨赐婚。若是圣旨一下,俞翀就得迎娶铃儿,就会成为驸马,过上比现在好千万倍的日子。到时候,谁还记得你童玉青是谁。”   成子睿冷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敲击在她的心口,把她的心从疼痛撞击到麻木,再到鲜血淋漓。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干净,惨如白纸。贝齿不觉已经咬住下唇,等她发觉时,口中已经尝到了血腥味。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努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情绪,张了张口,却只问出了这一句。   成子睿将她的神情细细看在心里,负在后的掌心骤然紧握。   他冷笑,“这当然是好事。”   童玉青心口一痛,低喃问:“那坏事是什么?”   成子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有人要杀你。”   她轻嘲道:“是那位铃公主?”   “你怎么不怀疑俞家的人了?”   童玉青艰涩的笑了,“俞家现在忙着巴结你们家的小公主,哪里还有闲工夫来管我。她们已经把我撵出俞府了,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如果她们还要赶尽杀绝,你们家的小公主这么聪明,怎么可能闻不到其中的猫腻?”   越说到后面,她心里就越发的笃定。   “所以,要杀我的只能是那位铃公主。”   成子睿沉沉的目光变得灼热,“真是个聪明人。那你再猜,你会不会死在她的手上?”   “不会,只要王爷还护着我,她就杀不了我。”   成子睿笑了起来。“确实是个聪明人。”   他给旁边的竹云打了个手势让她退下,等人都退了出去了之后,成子睿缓步走了过来,直到他的双腿已经紧紧的贴在了床沿他才止住了动作。   “童玉青,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给,但是你这颗心怎么这么野,这么不听话?你就是仗着本王对你有几分兴趣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么?”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被,冰凉的指尖把她激得浑身一颤,身子立刻就变得僵硬起来。   成子睿似是察觉不到,更是直接把一整只手掌都放在了她的后背上。童玉青攥紧了两只拳头,紧要着牙,心里虚得厉害。   这几天为了让伤口好得快些,能尽快的拿了证据跟俞翀离开,所以她也顾不得其他,就这么把自己的背露给别人看了。成子睿每次过来也都规规矩矩,她也就忘了男女之防。   没想到现在……   童玉青在心中大骂自己实在太贱,男人总归是男人,能有几个能得稳住性子的?她已然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要是成子睿敢硬来,她要么咬舌自尽,要么跟他一道同归于尽!   那只手慢慢往上移动,到了她伤口旁边时,又直接往侧边滑去。童玉青心口狂跳,两只手臂死死护着胸前的风景。   “成子睿你住手!”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就压了下来,带着一阵陌生的气息。他把唇凑到她的耳边,“你叫本王什么?”   童玉青对成子睿本来就避之不及,现在是这么近的距离,看似轻和又暧昧的呢喃里反倒是低沉和冰冷的感觉,让她莫名的有种恐惧。   “王,王爷。”   感觉到身下的女人正在微颤的身体,成子睿眸色变了变,突然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童玉青,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你,哪怕你要的是这个天下,本王也都能拱手让给你。但是你要知道,本王能护着你,也能杀了你。”   他放开了她,重新坐直了起来,可是那只手,依旧还在她的背上游离。   “本王要你把俞翀给忘了,一个残废而已,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你若是舍不得,那本王就叫骆衡去把他杀了。本王向来公平,两条路,你自己选。”   童玉青死死咬着唇,极力的将心中的焦灼给压了下去。成子睿重新压下身体凝视着她的脸,见她眼眶微红,又轻柔的给她揉了揉。   “想好了么?”   她手脚发麻,脑袋里简直乱极了。面前的成子睿面色又沉峻了几分,眼中满是不耐。   “我把他忘了,我把他忘掉。一个残废而已,有什么值得我挂念的。”   她颤着声儿的说出这一句话,越发惹得成子睿不快。“看来是不舍得。骆衡!”   “一个残废而已,有什么忘不掉的!”   她喊的很大声,情绪太过激动的她更是一连喊了两遍。成子睿终于满意,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样才是聪明人。”   他起身就走,走的很干脆利落,再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   竹云一直守在门外,把童玉青最后那一句话听得是清清楚楚。她前脚才刚刚踏进来,就听里头有东西落地的清碎声。   “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童玉青发疯似的擦着刚才被成子睿吻过的额头,直到额头已经通红一片起了血丝也不自知。   良久后她才重新冷静了下来,混乱的脑袋这才恢复了一些些清明。   铃公主为什么要杀她?她早已经是声名狼藉,全天下的人更是已经认定她跟着野男人跑了。堂堂的公主怎么还会对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赶尽杀绝?   思绪渐渐明朗,她突然大大松了一口气。   一定是俞翀,一定是俞翀放不下自己,所以铃公主恼羞成怒,这才要叫人杀了自己?亦或者,这一切根本就是成子睿的阴谋!   一定是。   她动了动早已趴到僵硬的身体,又小心的把手反到身后去摸了摸后背的伤口,一阵疼痛钻心刻骨,把她疼出一身冷汗来。   她突然抬头看着那幅画,一念之间心里已经有了出逃的计策。   做什么成子睿的女人?天高地阔,只要她能逃得出去,就不信成子睿还真的就能找得到自己。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俞翀说会来接她那就一定会来,她要等,她要等。   成子睿离开之后就把骆衡叫到了跟前吩咐了一些事情,接着又把竹云喊了过来,问她自己走了之后童玉青是何反应。   “姑娘很生气,谁都不让进去。王爷一直在枕着的那个玉枕被姑娘给摔了,当时奴婢站得远,其他还有几样东西奴婢没看清楚……”   “就这样?”   竹云颔首,“姑娘不让奴婢进去,奴婢便在外头听着,在未时到申时的时候姑娘就停了哭,之后奴婢就再没听见有什么动静了。”   “叫人去盯着,她的所有动静本王都要知道。”   竹云正要退下去,又听成子睿说:“竹云,你跟了本王多久了?”   “快七年了。”   成子睿长身玉立的站在她的面前,浑身自带一副威严。“竹云,七年了,本王信任你才将府中大小事情都交到你的手上,而你就是这么回报本王的?”   竹云猛地抬头,眸子里写满了惊愕。“王爷怀疑姑娘的伤是奴婢动的手脚?”   成子睿没说话,幽暗的目光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竹云跪下,“奴婢虽不像是姿月和骆衡一样能给王爷出力气,可奴婢跟着王爷快七年,难道奴婢是什么人王爷现在还看不清么?奴婢为什么要害姑娘?难道就因为王爷有意娶她做七王妃?”   说到这,竹云扯开嘴角嘲讽的笑了,“不管谁做七王妃,奴婢也只是个小奴婢,在这件事情上奴婢看得比姿月清楚,认的也比姿月明白。姑娘被人下药这件事情确实是奴婢的错,王爷要处罚奴婢,奴婢绝无二话。但是这件事情,不是奴婢做的!”   成子睿气场凛冽,冷然道:“那你说,除了你还有谁动过青儿的伤?”   竹云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成子睿对童玉青实在太过在乎,这才让她过来伺候,更是吩咐过童玉青的伤除了姿月之外,就只能她来上药。而那药,她可是一直都放在自己屋里的……   这一刻竹云突然明白了,下手的人要的不是童玉青的命,而是,要她竹云死! 第085章 简直就是个傻子   “知道本王指的是什么了?”成子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你跟谁结怨那是你们的事情,本王在意的是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童玉青的身上。尽快将这个人揪出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姑息!”   竹云后背发凉,连声谢罪。一路上又把这件事情在心里缕了缕,依旧是毫无头绪。   在府里这么多年,她向来都是恪守本分,对待府中下人从不苛刻,除了姿月,她实在是想不透到底是谁这么见不得她。   夜色渐浓,竹云又敲了敲房门。   “姑娘,奴婢叫人做了莲子羹,姑娘要不要尝尝?”   久久不见回应,竹云实在担心里头的炭火会闷到她,便大胆的推门走了进去。童玉青冷怒的瞪着她,“谁让你进来的。”   “姑娘这一天不吃不喝的哪儿成,就算要闹脾气,也得有力气闹不是?先前给姑娘送的饭菜姑娘都没吃,现在这莲子羹,姑娘一定要尝一口。”   竹云小心的绕开地上那一片狼藉,轻轻的把那碗莲子羹放到了床沿上。   “姑娘你这么赌气有什么用,可别到时候伤是好了,你自己又病倒了。总这么折腾,奴婢都心疼了。”   童玉青抿了抿唇,肚子确实是有些饿了。竹云说的对,她这么赌气有什么用,饿的不还是她的肚子?饿着肚子还怎么逃跑?   再者,她要一直这么闹下去,竹云不就把她盯得更紧了?   她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竹云见状就赶紧过来搭了把手。她才刚刚撑起一半时,整个后背就火烧火燎的疼,疼得她冒了一身的冷汗。   “算了,我还是趴着吃吧。”   见童玉青终于开口吃了点儿东西,竹云这才堪堪松了口气,接着就赶紧叫人将地上的狼藉都收拾赶紧,又重新把刚才被摔坏的东西重新换了个原模原样的。   竹云将新玉枕放到了里侧,“奴婢想劝姑娘一句,王爷虽然性冷,但是他对姑娘却是出人意料的宠着。姑娘何必顾念从前那些东西,如果那些真的合适姑娘,那此时姑娘也就不会出现在七王府了。或许姑娘对王爷的某些行事不太认同,但是又有什么关系。他可是七王爷。”   竹云的话点到为止,拢了拢火盆里的炭就出去了。   童玉青明白竹云话里的意思,竹云是让童玉青聪明一些,成子睿能宠她,也就能杀了她。   杀了她又能怎么样,左右不过一条命。   她咬紧牙,撑着手臂就想要爬起来。刚才她故意在竹云面前逞强,一是为了让竹云安心,自己除了发发小脾气之外根本就没有本事再造次,二也是为了看看她后背的伤现在已经是个什么程度。   童玉青忍着痛,咬牙将疼痛都给忍了下来。在床上趴了这么几天,后背的伤早已习惯了平躺的姿势,现在突然起来,伤口处一阵阵刺痛,恐怕是又裂开了。她的腿脚因为不方便,随便动一动就开始发麻。整个人简直是痛苦难受到不行。   一个坐直起来的简单动作,她却用了快一盏茶的功夫,等她完全坐直起来,已经是满身的冷汗。汗水沾湿了伤口,更让她疼得一阵颤栗。摸着空荡的后背,她暗暗咬牙。   当初为了怕衣服落下来沾贴在伤口上,姿月就干脆把她整个后背的衣服都给剪了,现在她整个后背都是光着的。她下床来,在换衣的屏风上看见一件白狐狸毛的披风,一把扯下披在了身上。   她走到那副画前久久驻足,最后才小心又费劲的拖了把椅子过来,想要垫着脚上去把画取下来。可她几番犹豫,又咬牙离开。   现在她最主要的是先逃离,只要知道这幅画在七王府的位置,他日再来偷走就是了。   耳朵贴在门口停了好久,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之后童玉青才小心的开了门,外头连个鬼影都没有,安静的可怕。童玉青将门大大打开,就这么在门口站了好久,都没看见任何动静。从暖和和的屋子里出去,尽管现在天气还未冷,但是夜风一吹,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寒冷。她拉了拉披风,紧紧的把自己裹了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的看着四周。   尽管心中怀疑,想见俞翀的冲动压住了仅存的理智。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童玉青抬脚便跑,她要想办法回到她之前的那个庭院,这样俞翀才能找得到她!   “姑娘。”竹云出声将她喊住,“这么晚了,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她浑身僵硬的转过头去,见鬼般的瞪着竹云。竹云脸色微沉,“姑娘想要一走了之?要是王爷发怒,可就是罪责一片了。”   她攥紧了拳头,“竹云,你就当没见过我,随便你怎么编故事都可以。我只是想要离开。”   竹云摇头,“姑娘,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七王府,你住的可是王爷的屋,睡的可是王爷的床。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得了了么?”   说罢,一行侍卫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齐刷刷的围在了她的面前。   童玉青面如白纸,一颗心都已经凉了。   她简直蠢到家了!   七王府戒备森严,更不用说他歇息的地方了!她还天真的想要回到庭院里去,凭她一个人,她有什么本事离开这里?   童玉青,你简直就是个傻子!   “姑娘,回去吧。”   竹云走过来,一手挽着她的胳膊,一手又扶在她的背上,好巧不巧的正好摁在她的伤口上,疼得童玉青一个激灵。   竹云根本就是故意的!   童玉青不敢置信的看着竹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竹云知道自己要跑,所以故意把这里的侍卫都给暂时撤开。就刚才那一巴掌,竹云明显就是在提醒她,她想要跑出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嘶!   后背一阵刺痛,疼得童玉青差点儿站不稳,只觉得老天把那一日姿月给她剔除溃肉的痛全都在今天给还了回来。   “姑娘,回去吧。”   她咬牙立在原地,身体疼得已经瑟瑟发抖。“你难道不想让我走么?我走了之后你才有机会不是么?我走了,也省的你再下手惹得成子睿怀疑不是么?”   她猛地把竹云推开,朝着外头就跑,竹云叹了一声,刚想要提醒她这么多侍卫面前,她根本就跑不出去。   果然,童玉青跑到其中一个侍卫跟前,身子一软就要摔下去。侍卫将她扶稳,还未等有下一步动作,没想到眨眼间童玉青竟然夺了他腰间的佩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让我走。”   竹云心里暗骂侍卫简直就是废物,怎么能让一个受了伤的女人把佩剑给夺了,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就是姑娘真的自刎在此,没有王爷的吩咐奴婢可没胆子开这个口。”   童玉青冷笑,越是把剑往自己的脖颈上横了横,微微的刺痛后,剑上已经沾染了血珠。   “姑娘!”   竹云是真的急了,偏偏这会儿的成子睿又出了府,现在还未回来。要是童玉青真的伤了自己,她这条命也得跟着没了。   被夺了剑的侍卫更是心中恐惧,如果被成子睿知道那佩剑是他的,他肯定得要人头落地。这么一想他就再不敢犹豫,直接上去就要把剑抢回来。他一个练武的人,难不成还敌不过一个女人?   “别过来!”童玉青一早就提防着这些人,一个轻巧的闪身,又躲到了远处。动作间她的脖颈又被划了一道口子,血珠子滴到了白色的狐狸毛上,沾染了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竹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别动,别伤了姑娘!”   刚才的动作虽然不大,可是身上的皮肤却剐蹭到了还未痊愈的伤口,疼得她一阵阵发颤。忽然一阵劲风,她手里的剑已经给扔到了地上,她的脖颈被人掐住,狠狠的。   “王爷!”   竹云松了一口气,可在看见成子睿眼中的森冷怒意时,又暗暗为童玉青担心。   “童玉青,你今天是怎么答应本王的?你是怎么答应的?”   童玉青在片刻的怔忪后立刻又变得冷静下来,松开了两只挣扎的手,无力的垂在两侧。“我现在就要梁金凤的命,我现在就要许书媛的命。如果王爷做不到,那就放我走。若是不舍得放我走,那就干脆把我杀了。不能为我报仇还想把我留在身边,王爷,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脖颈上的手掌骤然收紧,童玉青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成子睿眼中现出一丝猩红,转眼又变幻成阴鸷。   “童玉青,你非要一次两次的挑衅本王么?”   竹云张了张口,又聪明的闭上。   童玉青想要反驳一句,可脑袋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眼前越来越多的黑点,仿佛织成一张大网直接朝她袭来,在她快要晕过去时,成子睿却突然松了手。   得了自由的童玉青瘫坐在地上,猛地咳嗽起来。还没等缓过一口气,她又被成子睿给拽了起来。   “你不就是放不下俞翀那个残废么?好,本王带你去找他,本王,要你真正死了那份心。” 第086章 遭了报应了   童玉青心口一窒,他真的会带自己去看俞翀?他到底打了什么注意,竟然能有这么好心?   成子睿的力气很大,直接把她拽着就往外头走,根本就不容她再细想。童玉青刚刚差点儿气绝,现在身上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跌跌撞撞的被他拉了几步后直接就摔了个大马趴。成子睿停下脚步,冷怒道:“这么几步都走不了,你还妄想能离开七王府?”   说完,他大手一捞直接就把童玉青给拉了起来。动作扯动了她背上的伤,把她疼得喊了一声痛。   竹云从后头追上来,有些不忍的劝道:“王爷,还是先让姿月给姑娘看看伤势吧。”   “让姿月给她看伤?她也配?”   成子睿眼底的怒气更甚,恨不得就这么把她的手腕给捏碎了。童玉青面如白纸,紧紧咬着下唇固执的不愿再喊一声痛。原本成子睿都已经有了几分动容,偏偏她又做出这副倔强的模样,消下去的愤怒瞬间又窜起来,他抿紧了唇线,就这么粗鲁的把人拖出了王府。   “王爷要带我去哪儿?这是要准备杀人抛尸么?”   成子睿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冷声笑:“刚刚本王不是说了么,要带你去看你心心念念的俞翀。到时候你若还是想死,本王再成全你。”   说罢,成子睿直接把她抱上了马背,他紧接着上来,一扬马鞭,就这么冲了出去。   童玉青在江湖里飘了这么久,自然也骑马。可现在她背上有伤,伤口就这么直接噌在了披风上,随着马儿奔跑的动作更是一阵颠簸,把她疼出一阵阵的冷汗。   等俞翀停下来时,她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脸色也更显苍白难看,好生狼狈。   “到了。”   童玉青强打起精神,抬头一看,才见豪气的朱漆木门上挂着大大的两个字,俞府!   他真的把自己带来了俞府?   愣怔间,成子睿已经掌上了她的腰。她下意识的想要抗拒,没想到一阵腾空,眨眼间她的人就已经落在了俞府的房顶上。   心像是被人闷了一棍子,她没想到再来俞府竟然是这样一副情形。目光自然而然的就望向了俞翀的小院儿,不禁想起了他们最后见的那一面。   今天已经是三日了。她没在七王府里的小庭院,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来找过自己。约好的三日会接她回来,现在她回来了,却是被成子睿压着过来的。   童玉青心里惴惴难安,会不会是俞翀身子又不好了,所以才没找到自己?亦或者是这两日七王府戒备太森严,他只能又再想法子?   一时间她心里是复杂难安,竟忘了身上的痛,竟忘记了身边的人。   一直在看着她的成子睿顿时恼怒的把掌在她腰上的手朝着自己这边收了收,“这么迫不及待?童玉青,信不信本王把你从这里扔下去,直接摔死你!”   她摇头,她这辈子从没这么珍惜过这条命,她想见俞翀,想见得不得了。   成子睿勾起冷笑,脚尖轻点,带着她轻松的就飞跃在俞府上。   快到俞翀的小院儿时,成子睿突然停了下来。这回童玉青忍住了心里的羁绊,两只手藏在披风里,紧紧的握着。   “瞧瞧,都这个时候还亮着灯。青儿,难道他在等你么?”   屋里果真亮着灯,童玉青心跳如擂,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俞翀的身边去。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她也这么做了。墙沿上铺着的瓦片也就只有这么点儿位置,她鬼迷心窍的往前跨了一步,身子失控的就往下滑了下去。   成子睿一把将她抓了回来,身体轻巧的避到了别的地方。刚才站立的位置掉下两片青瓦,在平静的夜里发出了巨大的动静。   咳……   因为刚才的移动,两个人离小院儿又近了许多,同样甚至都能听见俞翀咳嗽的声音。这一声咳嗽让童玉青的心都揪起来了,越发的认定他就是身子不好了才未赴三日的约定,没能接她回来。   心里一急,她就越发的等不得。她宁愿从这高墙上摔下去,也一定要见俞翀一面。她的两只手已经伸了出去,做好要推开成子睿的打算,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俞翀的屋里走了出来。   “庆安,翀哥哥咳得这么厉害,你的药到底是熬好了没有啊?”   她的身体猛地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女人。成子睿抿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手继续掌在她的腰上,一手又抓着她送过来的纤柔手掌,一边,又将唇送到她的耳边。   “这就是本王那十四皇妹,铃公主。这么晚了她还不走,本王就说她已经歇在俞翀屋里,这回你信不信了?”   童玉青两只耳朵嗡嗡响,早已听不见他说的话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铃公主,不可置信俞翀真的愿意让别的女人待在他的身边。   她才给成子睿看了两天的背,就遭了这等报应了?   屋里又传出两声咳嗽,铃公主赶紧的跑了进来,细细懦懦的声音传出来,别的听不真切,她独独就听清楚了那一声翀哥哥。   翀哥哥……   “我不信。”   成子睿见她一直低喃着什么,又凑过去贴着她的脸才听见说一直在重复说着的这三个字。他轻嗤一声,“你不信?也是,这里看的不真切,本王带你下去看。”   “不要!”   她摇头拒绝,可成子睿早已带着她飞下了高墙,朝着院子里。她的耳边全是那一声声甜腻腻的翀哥哥,她又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声音从脑袋里甩出去,于是除了那些翀哥哥,就只有她怦怦的心跳声。   成子睿大概不知道俞翀也有武艺,而庆安又还在小厨房熬药,屋里院外的就只有俞翀和铃公主两个人,所以他才放心的把她带到窗户下,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偷听着。童玉青脑子里浑浑噩噩,竟然忘了直接跑进去,反而就跟着他一起在外头做个窃墙人。   “翀哥哥,你要不要喝点水?铃儿给你倒杯水吧。”   “不用。”   “翀哥哥,要么你先睡会儿,一会儿庆安把药端过来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喝。”   “没事。”   “翀哥哥,你这个真好看,送给我好不好?”   “你喜欢就拿去。”   “翀哥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   童玉青听到这一句时已经是忍不下去了,转身就要冲进去。成子睿将她圈进了怀里,用手捂住她的嘴巴,轻声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屋里的俞翀扫了窗户一眼,眼色森然。这大概,又是成子睿派来监视的人?   “翀哥哥……”   铃公主有些不乐意了,“你就不能跟我多说会儿话?”   俞翀神情有些不耐,“公主你在这已经许多了,我这里就不留了。”   铃公主轻笑,“不碍事,我还不困。”   俞翀眉心一跳,“公主,我困了。”   “呀!”铃公主懊恼道:“可是御医说你这碗药是一定要喝的,都怪庆安,这会儿了也没把药熬好了。翀哥哥你就先睡嘛,我在旁边守着,一会儿药来了我再叫你起来喝。”   “铃公主!”俞翀直接沉了脸色,“公主你是俞府贵客,在我这里于理不合,还请公主回吧。公主若是还要一直这么纠缠,那么下一回公主就不必来了,俞翀这里没有这么大的福气享公主的贵气。”   正说着庆安端着一碗药就过来了,看见铃公主还在,脱口就说:“你怎么还在这儿,男女大防你没学过么?狗皮膏药都没你这么粘。”   “狗皮膏药是什么?”   庆安被铃公主这话塞得是哑口无言,斜眼冷瞪了她一眼,直接把药递了过去。“还有些烫,你自己吹吹。”   铃公主见状,便将药接了过去,“我来我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翀哥哥做呢。”   俞翀抿了抿唇,眼底翻涌怒火,直接抬手将那碗药给打翻在地。滚烫的药汁洒了铃公主一身,连手背都烫红了一片。   “翀哥哥!”   “出去。”   “铃儿……”   “滚出去!”   铃公主委屈不已,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庆安见状不对,别扭的劝道:“公主你赶紧走,这都什么时候,二爷要睡觉了。”   闻言,铃公主再也忍不住的闷头跑了出去。   铃公主前脚才刚走,后脚俞翀就下了床。庆安上来将他拦下,“你还想要去七王府?”   他快速的换了一身衣服,“今天是第三日,我要去接青儿回家。”   直到成子睿把童玉青带出府,她都没再吭过一声。   “如何,本王说的话可信了?”   见她不答,反而是一副失神颓丧的模样,成子睿心下大怒,狠狠捏着她的下巴。“童玉青,本王在跟你说话。”   她微微抬了抬眼,又狼狈的瞌了回去。她心痛的都快要没法呼吸了,哪里还有力气还回答他的话。   成子睿眸中泛寒,“本王问你,你现在还要不要回去了?你还要不要念着他了?”   她依旧不答,装作是个哑巴,装作是个聋子。   成子睿突然松了手,她的下巴俨然已经被印上了个红印子。“你既然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童玉青,别忘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若再反悔,本王就立刻过来取了俞翀的性命。” 第087章 妖娆子华   俞翀才刚刚离开俞府就感觉被人盯上了,他身形轻快的快速闪身到附近的小巷里,悄声隐藏在黑暗中。骆衡敏锐的察觉和紧密的追踪,虽未交手却一路追舍,追到京城夜里最繁华热闹的地方,突然就把人给跟丢了。   望着前头挂着红灯笼笙歌不断的青楼,骆衡皱了皱眉,轻车熟路的就进去了。   骆衡那一双鹰锐般的眼睛不客气的扫过已经意乱情迷的男女们,听见旁边软哝的耳语,耳根子竟然也会泛红。余光瞥见一位只着里衣的男子正勾住一个妖娆女子,女子半个身体都挂在了男人身上。不知道男人说了说什么,女子到了动情时,更是捧着他的脸,就要把唇印上去。   骆衡把目光转到别处,抬脚快速的上了楼。   他人才刚走,妖娆女子就被推在了地上,俞翀黑沉着脸,嫌弃的看着女子。“你怎么在这?”   子华从地上爬起来,扶了扶头上快逃散开的发髻,嗔了他一眼。“为了你,我这一路上可是跑死了好几匹宝马才来到这儿的。要不是为了你,我用得着这样么。”   说着,她捏着粉拳就捶上了俞翀的胸口。俞翀强忍着想要再次把她扔出去的冲动,“你是不是活腻了?”   他甩开子华,见旁边的桌上搭着一件俗气的绯红色外衫,怕是哪个男人到了兴头上直接在大厅就把衣服给脱了。他捡起来直接穿在身上,这才闻见衣服上一股子的胭脂水粉味儿,呛得人头疼。稳了稳心神,他径直就往外头走。   子华追上来,依旧是一副粘人的姿态,“爷,你去哪儿,带着奴家一块走吧,奴家今天是你的人。”   说着子华就顺势往他怀里一靠,脸红的往他怀里摸了一阵,最后掏出锭元宝来丢给了旁边一直盯着看的跑堂汉子后,这才笑盈盈的拉着俞翀走了。   来青楼里寻欢作乐的大爷不少,但是对他们这些跑堂护院大方的人就忒少了些。特别是这个时候,大爷们都搂着姑娘上去睡觉了,花厅里要么就是直接喝死的,要么就是没钱又舍不得走的,出手这么大方的人,还真的没几个。   旁边的跑堂凑了过来,眼红的看着这锭银子,“行啊,都这个点了还能钓上个大爷。不过这姑娘眼生啊,新来的?”   傻大哥端着银子笑呵呵的,“管她是不是新来的,有银子就是了,一会儿关门了我请你喝酒。”   “赶紧先收起来,一会儿叫老鸨看见了还不得给你收了。”   “是是是。”   子华拉着俞翀出了青楼之后,一路把他粘到了漆黑的小巷子里。这次不用俞翀动手,子华就已经闪身到旁边去了。   “好好的不做你的俞二爷,你出来做什么?”   “你先找个地方落脚,明日我叫庆安联系你。”   见他要走,子华又把他拦了下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七王府。”   子华浮夸的作了一脸,“你去七王府送死啊?”   俞翀抿紧了唇,“就算是去送死,我要把她接回来。”   子华不明所以,“她,谁?”   看了看快要明亮的天色,俞翀再没有闲工夫跟子华耽误,越过她又要往前走。子华一把把他拉住,弯眸道:“是那个叫童玉青的女人?”   他不理,运起劲儿想要施展轻功快速离开。子华轻松一招就将他拦了下来,“这样,你先回府,我去七王府帮你把人带回来。”   俞翀神色微顿,想起昨天接住在俞府的铃公主,心头火一烧起来,额头又是一阵发紧。   见他脸色在一瞬间变苍白了许多,子华拉起他的手就替他诊起了脉。“我都说了去给你把人带回来,你还气恼个什么劲儿?你现在好不容易才恢复成个正常人的模样,要是心火再这么旺,恐怕你还得残废回去。”   “你赶紧回府,一会儿再缠上那条尾巴狗可就难再甩开了。我去七王府,天亮之后你让庆安想办法来老宅里找我。”   丢下这么一句,子华轻点脚尖,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俞翀往青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快速的就离开了小巷。   七王府。   从童玉青被带回王府,她就没说过任何一句话。成子睿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同样是一言不发,就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姿月先给她把脖颈上的伤处理了,又让她把披风解开,准备要查看她后背的伤势。   见她不动,竹云又上来帮忙。童玉青突然推了竹云一把,“滚。”   成子睿挑高眉头,直接上前一把扯掉了她身上的披风。披风早已跟伤口粘在了一起,他这么粗鲁的一下,等于是直接在她的伤口上撕了一把。   童玉青疼得浑身颤栗,却还是咬住牙关,倔强的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姿月转到她的后背,看见她越发严重的伤势,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   成子睿把她的身体转了过去,看着她触目惊心的后背,冷怒道:“童玉青你就真的这么想死么?”   童玉青罔若未闻,反倒是意有所指的看着竹云。   竹云明白,童玉青不仅怀疑是她下了药,更是因为童玉青出逃时她往这伤口上摁了一把。   就因为这两件事情让童玉青认定了自己就是有意要害她的人。   成子睿冷沉的目光扫向竹云,竹云咬着唇,规矩的站到旁边去。   姿月心里有几分得意,更有几分轻蔑。   看了看童玉青背上的伤,姿月拿出了包麻醉散来递了过去。童玉青只扫了一眼,冷声拒绝:“不用,你直接来吧。”   姿月意外的看了眼成子睿,见成子睿并无任何反应,便把麻醉散收了起来。她重新拿出那把小刀来在童玉青跟前晃了晃,“姑娘,现在你背上的药性已经全解了,一会儿我下刀的时候姑娘可得忍着点儿,别喊疼。”   成子睿眉头又皱了起来,薄唇轻启刚要说话,却被门外的骆衡给叫了出去。骆衡把事情说完,果真就见成子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姿月你弄好了之后到书房来见本王。”   姿月领命,心中一喜。她还以为从那件事情之后成子睿已经渐渐冷落了她,她除了给人看诊疗伤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了。现在成子睿让她再去书房,显然就是还看中她的。   捋清楚这层关系,她心里的得意又更甚了一些,看着竹云的神情就越发的挑衅。   姿月神色清淡,开口提醒她:“姿月你动作还是快些,否则王爷一会儿又出府了。”   闻言,姿月狠狠的磨了磨牙,心里一急,手上不由的就加快了动作,动作一快,就根本管不得轻重了。   童玉青猛地颤了一下,姿月手里的刀直接往她的背上划了一道细小狭长的口子。   竹云大惊,“姑娘!”   姿月也吓了一跳,成子睿要是在场,她怕是还得要死一回了。   “姿月你怎么做事儿的?王爷这会儿不在你就对姑娘下手?你要是不想给姑娘处理伤口,我可以再去请别的大夫来。”   “别整天用王爷的名头来压我,王爷要真有心杀我,怎么还会把我留到现在?倒是你,下什么手?若不是有人想要害她,她又何至于是这副鬼样子。况且刚才是她自己不要麻醉散的,她这伤这么严重,本来就很疼,既然她这般有骨气不愿意用麻醉散,那就只能忍着疼。这一刀也只能怨她自己乱动,跟我有什么关系?”   姿月越说越有底气,“她不是说自己皮糙肉厚么?这么一点点儿伤口而已,你何必大惊小怪。”   向来从容镇定的竹云难得显露怒色,“姿月,这番话你敢去说给王爷听么?”   “够了!”童玉青咬牙忍着痛,“姿月你不想弄就给我滚。还有竹云你,要么闭嘴要么滚出去!”   竹云缓了缓情绪,闭上嘴巴不说话,规规矩矩的这么站着,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姿月也只能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七王府里突然乱了起来,说是发现了刺客。姿月神色一紧,握着那把刀就要冲出去。竹云往前横跨了一步挡在她前头,“姑娘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么?”   姿月只得咬牙又回来,不理窗外事,小心又快速的给她处理着伤口。有侍卫过来看了一声,竹云遮住了侍卫的目光,将童玉青牢牢挡住,顺便也问了一句刺客的事情。侍卫随口说了句,是个不明身份的女人。   童玉青焦灼的眼睛又变得空洞无神。她只是一个用来吸引老夫人目光的女人而已,无权无势,对他的大业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现在他身边又身份尊贵温柔甜美的铃公主,有他能更好利用的身份。   所以他不会来了。   现在铃公主在陪着他,他又怎么会来。   三日之约……   去他的三日之约!   骆衡亲自带人去追,结果才出了王府就把人给跟丢了,只能硬着头皮的来跟成子睿请罪。   “这个刺客是不是从俞府出来同样被你跟丢的那个?”   骆衡后颈一阵寒凉,“不是,身形不像。那个像男人,刚才这个刺客,像女人。”   成子睿沉默片刻,“让铃儿在俞府多留两日,然后盯死了俞翀,但凡她有任何动静本王都要知道。” 第088章 利用关系   姿月重新把伤口处理了一番,担心童玉青再乱动,干脆把伤口包了起来。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一直在抱怨。   “原本只消两三日就能结痂,七八日就能行动自如了,非得要作什么妖。现在好了,这伤口不到十天半个月怕是根本就好不了。”   说到这她突然停下了动作,眼中夹带鄙夷,口上又嘲讽着说:“这该不会就是你的苦肉计?你根本就是想借此留在七王府,想要让王爷心疼可怜你?童玉青,我还是真是小看你了。”   竹云看不下去,“你也可以把自己后背扎个洞,再撒点儿毒药受一回罪。不过以王爷对你的看重,想必一定是会可怜的,但心疼不心疼,这就不好说了。”   “你说什么!”姿月拍案而起,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给竹云扇上两个耳光。   竹云根本就不带搭理姿月,拿了件外衫来小心的给童玉青披上,扶着她就要回床榻上歇息。童玉青摇头,“你去问问你家王爷,我要回原来的地方,那边我住的习惯一些。”   “奴婢一会儿去帮姑娘问问。”   姿月被冷落在一旁,简直是恨得牙痒痒。“王爷的身份何等金贵,让你在这养伤是看得起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就你这样的女人,我还担心你污了王爷的地方呢。”   她冲着童玉青冷笑一阵,又挑衅的扫了竹云一眼,“用不着你过去问,我这就要去见王爷,我直接帮你问了就是了。”   竹云轻勾着唇角,清淡淡的客气着,“那就多谢了。”   姿月脸色铁青,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了。童玉青收回了被竹云搀着的那只手,径直走到窗边,怔怔的看着外头的风景。   竹云默默站在她身后,连喊了她两声姑娘。意料之中没得到任何回应,竹云叹了一声,缓步走到她身边来。   “姑娘误会奴婢了,不管是姑娘的伤,还是对于王爷,姑娘都误会了。”   童玉青的漠然神色有了片刻的松动,她把脸转过来,默不作声的看着竹云。竹云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抿了下唇,开口说:“奴婢这张脸虽然比不上姑娘,但也能比得过姿月的。就是性子,奴婢也能胜出姿月来。但是奴婢虽然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可除了主仆之外并无其他感情。王爷要纳谁做妾,娶谁做正妃,都跟奴婢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奴婢真的对王爷有什么,那现在还有姿月什么事儿?”   话才说完,就听童玉青嗤笑了一声。   竹云见她不信,苦笑道:“王爷不仅生的好看,身份又是尊贵,这样的男人确实让人心动喜欢。外头的小姐哪个不想得王爷垂青,哪怕进府来做个侧妃也足矣。但是对于奴婢来说,王爷就只是王爷而已。”   “你说给我这些做什么?”   “奴婢说了这么多,难道姑娘还是觉得奴婢为了王爷才对姑娘你下手么?”竹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莫非奴婢在王爷身边做事就一定得喜欢王爷么?既然姑娘不喜欢,奴婢为什么不可以?”   竹云这话算是问倒了童玉青,可尽管这样,她心里还是怀疑。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了么?是你说的,王府里上下都是能人,我也看得出你身怀武艺,却又偏偏要讨巧卖乖。竹云,我把话摊开来说,我并不信任你。”童玉青就这么站着,绝美的脸不见丝毫情绪。   竹云看着她,“姑娘的伤确实只有奴婢跟姿月碰过,但是那瓶药可不止奴婢一个人碰过。”停了停,竹云又接着说:“这药,阿静也碰过。”   童玉青摇头,几乎笃定的说:“不可能是阿静。”   “为何?”   “因为她怕死。”   竹云笑了,“在权位越高的人身边做事,几乎个个都怕死。阿静怕,姿月怕,奴婢也怕。”   想着阿静为了救她才磕到了脑袋昏迷不醒,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丫头怎么可能有害人之心。童玉青还是摇头,“就算如此,也不可能是她。”   竹云扯开苦笑,“看来姑娘就认定是奴婢做的了。罢了,姑娘也算是竹云的主子,姑娘怎么说就怎么算吧。”   最后一个字说完后竹云自己就退下去了,童玉青愣怔的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又焦灼。   她现在真的谁都不敢信,怕是连俞翀再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再信了。   目光转向墙上那幅画,童玉青抿唇不语默默的看了半晌,突然端了把椅子走了过去,垫着椅子又踩上了桌子,直接就把那画给取了下来。   俞府。   天亮了之后俞翀就催着庆安去老宅,庆安忍无可忍,直接就掀起了脾气。   “现在府里头有个祖宗,我哪儿还有机会出去?一会儿就算那祖宗不问我,难道许书媛就不会问了?我说你就不能再忍忍,子华这么大的本事,还不能把童玉青带回来么?你就放了心的好好待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铃公主给打发走了!她好好的公主不回宫里非要在这里呆着,不知道碍了我多少事儿!”   庆安语速极快,怒色满满,可见他确实是讨厌极了铃公主。   俞翀也明白在这个时候让庆安出去实在冒险,可是,他真的是一刻都等不了的想要知道童玉青的消息。   “翀哥哥!”   清脆甜腻的喊声叫庆安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庆安一副头疼的样子,“我看要么你就从了她吧,天天这样还有完没完了?”   刚说完,铃公主就推开院门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喊得庆安浑身都不舒服了。   “一会儿我还是想法子出去一趟,还是让童玉青赶紧回来吧。”   铃公主好像根本就不记得昨天的事情,兴冲冲的跑到俞翀床前,一脸关切。“翀哥哥,你今天好一些没有?早膳吃了没有?铃儿也没吃,不如我们一起?”   说完也不看庆安,而是直接拍了拍手,只见一直在院外等着的丫头婆子们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端着东西,要么是精致的糕点,要么是清淡可口的小粥,要么又是花样百出的佳肴,一桌子都放不下。   “翀哥哥,这是我从宫里头带出来的厨子,也不晓得翀哥哥喜欢什么口味,就干脆按着铃儿的喜好来了。”铃公主拿起一块糕点来,掰开两半,其中一半放在嘴里,另外一半直接就想要塞进俞翀的口中。   俞翀把脸侧开,“公主自己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铃公主不信,固执的要把那块糕点喂给他吃。“御医说了,卯时过半才能喝药,而喝了药之后要过半个时辰才能吃东西。现在卯时才刚刚过半,你哪里吃过了?”   “现在也还没过半个时辰,御医说我还不能吃,这些东西公主还是让人撤下去吧。”   铃公主想了想,只叫人把清粥和糕点留下,其他的都给撤了下去。   “那我让厨子等着,一会儿再给翀哥哥做。翀哥哥,你不高兴么?”   俞翀额前的血管正突突的跳着,听她这么说,眼底突然闪过一道流光。“没有,就是总在屋里呆着有点儿闷了。”   铃公主脱口就说:“那就出去走走啊。”   俞翀顺着窗外望过去,“总这么一片天地,都腻了。”   “怎么不出府?”   庆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突然就明白俞翀的意思,自然而然的就接口说:“老夫人不让出府。”   铃公主不接,“老夫人为什么不让翀哥哥出府?”   今日许书媛没跟着来,而庆安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俞翀更是笑得苦涩,看得铃公主立刻就火了起来。“梁金凤凭什么不让翀哥哥你出门!翀哥哥你等着,我这就去问问,看看她到底凭什么不让你出门!”   庆安假意的劝了两句,看着铃公主带着人气冲冲的离开了,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   “别看她粘人又呱噪,必要时候也还是挺有用的。”   俞翀下了床,提笔写了封信,折好之后递给了庆安。“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出去之后找个机会去老宅,若是看见青儿了,就把这信交给她。”   庆安接过信来,随口嘀咕了一句:“子华的本事现在都差到这个地步了,连个人都带不回来?”   俞翀拧着眉,“估计上次之后七王府戒备更甚,子华能把青儿带出来那是最好,若是没带出来……”   庆安把信揣在身上,直接打断了他。“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铃公主端着公主的架势在俞老夫人那边闹了一会儿,铃公主不能得罪,更要好好巴结,老夫人权衡左右,只能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公主身份尊贵,让公主一个人出去怕有不妥。这样,让书媛跟嵩儿跟着去,我也放心些。嵩儿初入京城,还没好好逛过,不如就趁着……”   “不用,陈嵩要逛京城让书媛陪着就是了,本公主只想要跟翀哥哥一个人出去。”铃公主不容拒绝的抛下一句话,直接就走了出去。   俞老夫人黑着一张脸,一巴掌拍在桌上,“还真把自己当颗蒜了!”   陈嵩卖乖道:“祖母别生气,不如让嫂嫂带我出去,到时候咱们再偶遇铃公主跟俞二叔,不也是一样的?” 第089章 打得一手好算盘   老夫人还在犹豫,又听许书媛说:“祖母,文意坐上尚书之后多少人盯着咱们俞府?现在铃公主又住在了府上,要是看见铃公主单独与二叔出门,岂不是要叫人说闲话?怕的就是皇后听信了小人的话,以为咱们俞府怎么着铃公主了。咱们俞府的名声在铃公主的清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要是宫里头怪罪下来……”   陈嵩含着笑,心照不宣的看了她一眼。“祖母,反正铃公主住在咱们俞府,一会儿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是遇上了,铃公主也不好再把我们支开不是?”   听到这,老夫人也不再犹豫了,“你们在他们出府后半个时辰再走,不用刻意的碰见,叫人小心盯着就行了。”   许书媛应了一声,看了旁边的陈嵩一眼,就说自己要先下去准备准备就退下了。陈嵩陪着俞老夫人,聪明的把话题岔到了别的地方去。老夫人开始还能跟他搭两句话,后头直接就没了耐性,干脆就把话直说了。   “你出去之后记得帮我盯紧了俞翀,他在府里这么多年都没出去过了,我担心他出事呢。”   陈嵩点头应了下来,聪明的不去点破。老夫人始终放心不下,又不愿意跟他说太多,随便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让他回去了。   铃公主兴冲冲的跑回小院儿,亲热的要来拉俞翀的手。俞翀不着痕迹的让开,倒是庆安着急的问起了结果。   “本公主出马,她还有什么理由敢把翀哥哥关在府里。”   说起这事儿,铃公主就是一脸的不悦。“庆安你是不知道,你们家老夫人实在过分,非得说这些年她从未苛待过翀哥哥,说翀哥哥没出过府是因为身体不好,你看看这院子,你看看这屋子,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她这是当我傻么!”   铃公主冷哼道:“大家大院儿的,谁没点儿见不得人的事情,梁金凤能从一个小商贩坐到二品诰命,还勾搭上我七哥,又把俞文意那个蠢材送到了尚书之位,没点儿手段谁信呢?就这样的人,能善待翀哥哥么?”   庆安乐了,“你怎么知道文意公子是个蠢材?要真是个蠢材,他还能做上二品尚书?”   铃公主轻咳了两声,“是我太子哥哥说的。”   庆安眉头一挑,他倒是忘记了,太子与她都同是皇后所出。只是俞老夫人既然已经跟七王爷成了一派,现在又来巴结铃公主,这么做难道七王爷就不会有意见?   俞翀抿着唇线似笑非笑,老夫人这是打的好算盘,既想要巴着七王爷,又想要沾着太子,到时候哪头倒了她都不怕,哪便做了皇帝,她都是赢家。   成子睿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层关系,他默认老夫人这么做,怕是还留有后招。   “翀哥哥,你现在能走么?要不你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吃好了咱们再出去也行。我瞧着今天天气不错,一会儿我们可以先随便逛逛,正午些的时候再去广福楼上定个坐。翀哥哥你知道广福楼么,旁边有条河,每到正午都有花船经过,上头文人雅客,卖艺唱曲的可有意思了。翀哥哥身体不好,要不然我定要带着翀哥哥去城郊骑马,快马扬鞭可好玩儿了。”   铃公主的这番话让俞翀突然想起了童玉青,曾经她说,要去快意天涯……   想起了她,俞翀的神情瞬间就柔和了许多,唇角的微笑渐渐扬起,把铃公主的心都要看化了。   “翀哥哥。”铃公主柔声道:“铃儿就知道翀哥哥一定喜欢那里。我让厨子给你弄些吃的,翀哥哥你吃完了咱们就走?”   俞翀下了床,招手让庆安过来扶着。“不用,现在就走吧。”   “不行。”铃公主坚持,“什么都不吃你哪儿能熬到正午。还是翀哥哥你担心厨子的动作太慢?放心,宫中出来的人……”   “我说现在就走。”俞翀有些厌烦,声音也冷了下来。   铃公主愣了一下,眨眼间又换上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期待模样,“那我把这些糕点都带上,咱们路上吃?”   俞翀没说话,铃公主就当他是默许了。   俞翀不管铃公主,由庆安扶着往外走。从他病了之后,这么多年里这还是他第二次大大方方的从小院儿走出来。第一次是为了童玉青挨打的事,这一次,也是为了童玉青,只是他身边的人已然换成了铃公主。   铃公主从后头赶来,与他走到一排上。俞翀故意放慢了脚步,铃公主不解,几次停下来等他,见他实在跟不上自己,就以为是他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便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撑住。谁知他把手臂收了回去,同样是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公主,俞翀何德何能。我只是个百姓,不能不守规矩。”   铃公主娇笑,“我不在意。”   俞翀再后退两步,意义不言而喻。   铃公主有些生气,脸上的颜色都不好看了。庆安在旁边看着着急,这都已经快要俞府门口了,要是在这把这位祖宗给惹恼了,那他们还能不能出去了?   庆安看着俞翀,却见他神色淡然,不骄不躁,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走这一趟。庆安在心里狠狠鄙夷了一番,明明想见童玉青想见的不得了,偏偏要在别人面前作这么一下。   铃公主脸上的不高兴也只是片刻,眨眼间又消失的无踪。俞翀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抿唇不语。   “翀哥哥别生气,铃儿知道了。那庆安你把翀哥哥扶稳了,小心些,别摔了他。”   庆安不屑,“公主放心,我伺候二爷这么久也让他摔过一回。”   铃公主灼灼的看着俞翀,几次想要张口又把话给咽了回去。迟疑片刻,转身就朝前走了。   俞翀跟庆安前脚才出了府,就立刻有人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给了许书媛,许书媛又赶紧的过来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在心里琢磨了又琢磨,越发觉得在这事儿上自己还是得降下身份跟面子去跟俞翀通个气。   前来说明情况的许书媛有些担心,忍不住的劝着她:“祖母,那七王爷那边……”   老夫人毫不在意,“俞翀是公主自己看上的,关我们什么事儿?要是七王爷不高兴,大可直接把俞翀给杀了。”   许书媛一直没想透怎么向来谨慎小心的俞老夫人竟然敢去这么招惹七王爷成子睿,原来,是还计算着这么一层关系。万一巴结成功了,那就是两头占了便宜。要是不行,那也能不沾手的除了俞翀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老夫人这招,确实是厉害。   “书媛呐,一会儿你跟嵩儿出去,什么话该说是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吧。”   许书媛乖巧点头,“祖母放心,我知道的。”   老夫人叹了一声,“到时候你去盯着些,俞翀的事情我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家丑有什么好扬的。”   许书媛又应了一声,算了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这才离开了。她刚一走,张妈就忍不住的担心道:“老夫人你真的放心把这事儿交给少夫人?毕竟少夫人办起事来……”   张妈没把话说完,但是其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老夫人揉着眉心叹了一句:“就是知道她办事不牢靠我才把嵩儿叫上一起的。别看嵩儿只有那张嘴厉害,其实他心里啊,聪明着呢。”   在俞翀坚持下,原本打算跟他坐一辆马车的铃公主只能又把自己那辆奢华四匹宝马的马车给弄了过来,明明想着要好好说说话,再拉进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没想到现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倒是更加显远了。   俞翀跟庆安在后面那一辆马车里,不消言语,只要看看眼神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庆安撩起车帘子看了看外头,外头除了俞府的几个家丁之外还有铃公主带着的几个侍卫。光从几个人的形态和脚步来看,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想要溜出去,怕是根本就没机会。   庆安刚刚张口想要说话,而俞翀却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上,轻轻摇了摇头。庆安有把话给咽了下去,外头的车夫是俞府的人,他要是张口说话,外头一定听得见。   片刻之后马车停了下拉,庆安刚刚才下了马车,铃公主就已经过来了。   “翀哥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俞翀摇头,目光扫向热闹繁华的京城街市,能在青天白日里出现在这儿,俞翀感觉恍如隔世。铃公主不免动容,眼眶都微红了起来。   “以后梁金凤要是不让翀哥哥出门,翀哥哥就叫庆安来找我,我亲自去接翀哥哥,翀哥哥想起哪里都可以,铃儿都听翀哥哥的。”   俞翀淡然一笑,算是作为回应。铃公主兴奋的小脸儿通红,羞答答的模样看着叫人好生怜爱。   广福楼果然热闹,旁边的河里已经有花船在走着了。俞翀看了一会儿,便叫来庆安,说自己想要吃长七巷子拐角处的那家蒸米糕。铃公主把庆安拦下,喊了个俞府家丁去买来,让庆安在跟前伺候着。   庆安皱眉,“二爷小时候老太爷经常买来给二爷吃,也不晓得那家人还卖不卖了?那地方不好找,还是我亲自过去吧。”   俞翀突然叫住了庆安,目光定定的看着下头正在花船上跳舞的女子。 第090章 庆安他害羞了   铃公主敏锐的朝着下边看过去,花船上的女子转了个漂亮的圈儿,正好背地着他们。女子身形妖娆,想必那张脸也一样的勾人。   “翀哥哥。”铃公主有些失落,心里狐疑莫非俞翀喜欢的是那一类的女人?   女人在花船头那一小块儿地上翩翩起舞,转过脸来时铃公主才看清楚了她的样子,果真是花容月貌。再加上这样的舞姿,简直把之前经过的那些姑娘都给比了下去,引得岸上喝彩声不断,更有几家从未露面的富家公子趴在窗户上连连顾盼。   铃公主暗暗咬牙,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又看见庆安正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看。铃公主顿时恼怒:“庆安你看什么看?这女的有这么好看?要不要本公主出个银子,让她陪你一天?”   庆安一张脸都涨红了起来,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俞翀也把目光收了回来,抿唇一笑,“那就麻烦公主了。”   铃公主一愣,庆安脸色更是难看。铃公主嬉笑着,“翀哥哥,你也赞同我这么做?”   俞翀没说赞同,但也没反对这个意思,铃公主的笑意更深,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怎么样庆安?你这个年纪确实可以成亲了,你要真的喜欢,我可以……”   庆安直接黑了脸,“用不着公主操心这些了。”   说罢,庆安转身就跑下了楼。俞府的人要去跟着,俞翀把他们喊住,“庆安怕是害羞了。他一直跟我在院子里,府里头的丫头跟他讲句话他都能脸红半天,这种事情……”   他轻咳了两声,笑意更深,“让他一个人呆会儿吧。”   什么叫秀色可餐?大多都是女人才能用这四个字,但铃公主却觉得,这字用在俞翀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让他待着。”   突然宫里带来的侍卫们齐齐出动,把庆安拦了下来。听见动静,铃公主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把话说明白,摆摆手说:“我说让他一个人待着,你们谁都不许跟着他。”   侍卫们这才又齐刷刷的退下。   庆安忍了忍,又逃跑似的跑了下去。片刻之后,铃公主就见庆安已经挤在了岸边,巴巴的看着花船上依旧还在跳着的女子……   花船行至庆安面前时,女子用红色舞衣的云袖半遮着面,冲着她娇俏一笑。庆安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口,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女子会意,一个轻巧的转身,便又是一个优美至极的动作。   看着花船渐渐驶离,庆安为免惹得铃公主怀疑,还特地往前跟了一段儿。直到确定铃公主再看不到自己,他才利落又谨慎的朝着某个方向去了。   “瞧庆安,还真的是看上人家了。一会儿我就叫人去打听打听,这个姑娘是哪家楼里的。”   “不用了。”俞翀冷声打断了铃公主,“我从来都是把庆安当成亲弟弟般,他的妻子,一定要是清白的人家,性子也定要温婉大方,这才能配得上庆安。”   铃公主心口一窒,喃喃问:“那翀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话才刚问完,铃公主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媳妇儿才刚跑她就追问这种事情,这不是在俞翀的伤口上撒盐么?   可是,她想知道。   俞翀没回答,只是眸子里的温度渐渐变得冰冷,俊美的脸也蒙上了一层疏离。铃公主心口闷得慌,本来俞翀就没给她机会,现在因为这句话,反而让她有种更加被人狠狠推开的感觉。   铃公主抿抿唇,掩去失落,扯开嘴角难看的笑笑。   庆安不敢去的太远,轻车熟路的绕到某家后门,从某一块土砖下头摸出一把钥匙,扭开了门上的铜锁,就这么进去了。门没锁,他知道一会儿人就该来了。   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见一道火红的人影儿冲了进来,先是倒了杯水一口饮光,接着又把脚上的鞋子两脚踢开,这才满意的坐在庆安旁边的椅子上。   “童玉青救出来没有?”   “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问问姑奶奶我有没有受伤。不过说起来,这七王府还真是好进不好出,要不是我身手还可以,恐怕现在你也见不着我了?”   庆安急了,“这么说你没把童玉青给救出来?”   “这要问俞翀啊,他跟我说的地方压根连个鬼影都没有,反倒是让成子睿设了埋伏,否则我能救不出人来?”子华把腿搭在旁边的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自己的脚面,一面又抱怨着这双鞋子太硌脚,还不如直接光脚跳呢。   庆安一巴掌把那只脚给推下桌去,“你这是什么样子?既然要做女人就学得像一些,别整天男不男女不女的,看着恶心人。”   子华亦是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上,“你说谁男不男女不女?我这叫雌雄莫辩!昨晚上要不是我,俞翀能从青楼里走出来?能这么容易就甩了成子睿的那只尾巴狗?要不是我在花船上朝你丢媚眼儿,你以为你能从广福楼里出来跟我私会?”   庆安眉心一跳眼角一抽,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私会?私你娘的会啊!   “童玉青既然没救出来,那我就回去了。”   子华光着脚的就追了上来,拉着庆安的手一顿姑娘撒娇。“别啊,我这才刚来京城,什么都不懂,你给我讲讲你们京城里好玩儿的地方好玩儿的人呗?我闲着的时候就去找找乐子,也不会无聊不是?”   庆安恶俗一阵,把手甩开继续往前走。子华又拦在他跟前,双手放在他的胸口,媚眼如丝。“这么着急做什么?人家公主才不想要你这么早回去,人家还想要二人浪漫,说说亲密话,你可别煞了她跟俞翀的风景。”   “你怎么知道铃公主身份?又怎么知道她看上了……”   子华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庆安的唇上,“青楼是个好地方,什么人什么话你都能遇见。不过庆安你还是别去了,那种地方对你来说,不好。”   “我根本没去过!”抛下这么一句话,庆安扭头就走,心里是恼怒的厉害。明明自己身份是最重的,却要被他们给使唤和消遣,偏偏自己还这么没脾气!   “别走啊。”子华一个花步叫旋转,恰好就挡在了他的去路。他难得的正了脸色,显出几分严肃。“跟我说说那个童玉青,说完了我就让你走。”   庆安怔了一下,缓缓张了口。   ……   子华听完这些,眼底的兴味更深了。“有意思,我也想见见。”   说完他就摊开手掌,“拿来。”   庆安拧眉,“什么东西?”   “信啊?俞翀不是给了你信?”   庆安后退了两步,有些防备的盯着他:“这是给童玉青的,既然她不在,那就下次再说。”   刚说完,子华的手就摸了过来,从他的衣襟往里探进去,吓得庆安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子华的手被困在了里头,娇怯的往他胸口上锤了一下。“讨厌。”   庆安打了个颤儿,赶紧的把手给松开了。子华笑着从他怀里摸出一封信,折的小小一块儿后又揣进了自己的胸口上。   “我再找个机会去趟七王府,这信,我递给她。”   庆安什么都没说,绕过他就往外走。子华把他叫住,“你们这么着急的把我请来,就是为了让我去给你们救人?我怎么进俞府啊?现在你们俞府不仅有成子睿的人,还有宫里的人。我这小身板儿又不能硬闯……”   “他惹上铃公主就是为了能把你带进府里。”庆安一脸的厌烦,“没想到这个公主这么烦人。”   子华不置可否的笑着,随口说:“这还吧简单,直接把消息传到宫里,人家爹娘知道了自己女儿整天胡来,还不得把人给叫回去?”   庆安豁然开朗,直接就跑了出去。之后又跑了回来,站在门口指着里头的子华说:“你赶紧回老宅待着,别到时候传信儿的找不到人。”   子华抿抿唇,“知道了,庆安公子。”   庆安回到广福楼的时候,正好就撞上了前后脚刚进来的许书媛和陈嵩。陈嵩看见庆安后故作惊讶:“这位不是俞二叔跟前的小厮,怎么也在这?”   庆安可没觉得这事儿是巧合,怎么他们才刚走,人家后脚也到这来了?他没搭话,陈嵩也不恼,许书媛则是冷眼一瞪,干脆说:“公主是在上面么?巧了,嵩表弟,咱们也上去看看,看看能不能蹭杯茶喝。”   陈嵩颔首,做出个“请”的姿势,“嫂嫂请。”   许书媛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上了楼。陈嵩后头跟着,抬头看着许书媛芊芊的腰肢和挺翘的屁股,心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公主,二叔。”   许书媛熟络的打了招呼,陈嵩规矩的在后头跟着。   自庆安走了之后,俞翀对铃公主就越发的冷淡,她几次搭话俞翀都不带理的。铃公主在宫里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可又放不下俞翀,怕端出公主的架子会让俞翀越发的讨厌自己。   原本出门前就跟俞老夫人说了不让许书媛一道跟来,现在许书媛就站在自己跟前,想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第091章 相望   陈嵩见铃公主的脸色已经冷沉了下来,机灵的开口说:“听说今天花船上有位姑娘样子生的美,跳舞也格外好看,我这紧赶慢赶的还是给错过了。俞二叔,你刚才一定也看着了,你说说,那姑娘有没有公主灵动漂亮?有没有嫂子娴淑大方?那些人莫不是乱说的?”   闻言,两个女人都齐刷刷的看着俞翀。俞翀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今年才上的新茶,悠然开口:“红尘女子,有什么好比较的。”   陈嵩说的好,俞翀说的就更妙了,不仅抬高了铃公主跟许书媛的身份,又把子华的地位贬低,一方高贵一方低贱,纵使有副好容貌,可在这种漂泊浪荡的日子里能熬多久?到时候红颜老去还得被人戳着脊梁骨的骂……   确实,有什么好比较的。   陈嵩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反倒是许书媛直接坐到了铃公主身边,把以往那些出门的趣事当成是刚刚遇上的,兴冲冲的就跟铃公主说了。   以前铃公主出宫要么是马车,要么坐轿辇,要么身边又是一大档子的侍卫,百姓们见了都避让不及,哪里还能遇到什么趣事。现在听许书媛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来了兴趣。刚才的不悦恼怒统统忘了,好奇的拉着许书媛问个不停。   “俞二叔,庆安怎么不上来,反倒是在楼下站着?”   俞翀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让他下去看花船了。”   陈嵩一哂,“俞二叔对庆安可真好,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庆安是二叔的弟弟呢。我对京城也不熟悉,这初来乍到总不能一直让嫂嫂带着我闲逛,不如俞二叔把庆安借给我几天,让他带着我在京城里转悠转悠?都是男人,也没什么避讳不是?”   “怕是不行,庆安还得照顾我。府里头这么多人,你随便找一个就是了,干什么偏偏就想要庆安?”   陈嵩没想到俞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拒绝了他,竟然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留下。明明心里窝着火,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可惜的模样。   “府里头那些奴才哪个能像他这么干脆的?谁见了我都是表少爷表少爷,一副奴才样子。我倒是欣赏庆安这样的性子,有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痛快。”   俞翀颔首,“确实,他被我宠得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陈嵩等了半天也没再等到俞翀的下一句,这才知道俞翀又拒绝了自己一回。陈嵩暗暗咬牙,他跟庆安的年纪相当,说起来话怕是还要多一些。到时候只要从庆安那边下手,俞翀的事情,铃公主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不就全都知道了么?   铃公主对俞翀是个什么态度,俞翀又对铃公主是个什么态度?只要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到时候不仅老夫人那边有个交代,就是他也能重新俘获铃公主的心,成为驸马,摇身一变也成了皇亲国戚!   这么一想,陈嵩的嘴角就笑了起来。   许书媛正好瞥见这个笑,便用脚在下头轻轻踢了他一下。陈嵩收起了笑,对着她快速的眨了下眼。许书媛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脸唰的一下就涨红了起来。怕被铃公主看出来,又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可已经涨红的脸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俞翀身子稍稍往后仰靠,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在桌下你来我去的动作。   想来俞文意早已对许书媛不满,现在又新官上任事务繁多,忙的都没时间陪她,而陈嵩嘴巴甜会哄人,长得还跟俞文意有一两分的相似,正是许书媛喜欢的样子。   所以现在,这两个人是已经要勾搭上了么?   俞翀泛起冷笑,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铃公主一惊,“翀哥哥,你要去哪里?”   “太累了,我想回去了。”   铃公主有些犹豫,“这才刚出来一会儿,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呢。”   俞翀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显得很吃力。“公主请便,我跟庆安就先回去了。”   许书媛瞠目结舌,就连陈嵩也皱起了眉。俞翀是真傻还是装傻,铃公主高高在上,如果真的搭上这样一个势力那他在俞府的日子简直是如日中天,就连老夫人也不敢得罪了。铃公主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和耐性,更是屈尊降贵的对待他,可现在他事事都要逆着反着铃公主,甚至一点儿脸面都没给人家留,难道就不怕公主发怒?   他怕是嫌命太长了!   “翀哥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铃公主站起来就要追上去,许书媛却将她拉住,冲着她摇了摇头。   眼看俞翀就要下楼了,铃公主心里是着急的不行。他身体才刚好,怎么能一个人下楼?万一磕碰到哪里怎么办?万一摔了怎么办?   “许书媛你大胆!”   陈嵩赶紧的站了起来,“我去搀着俞二叔。”   见陈嵩跟了过去,铃公主才堪堪松了口气。可自己没在俞翀身边,她心里始终都有着担心。“许书媛你胆子大了啊。”   许书媛赶紧的撒了手,嗔道:“铃儿。”   被人喊了这一声名字之后,铃公主突然颓丧委屈了起来,“书媛,你说我该怎么办?翀哥哥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别急,我二叔他的身边从来都只有庆安一个人,唯一接触过的女人就只有童玉青,难免就认真了些。他刚刚才跑了媳妇儿,正是伤心的时候,所以才没瞧见铃儿的好。”   说着,许书媛长长叹了一声,“铃儿的委屈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二叔他……要么公主还是忘了他,天下这么大,你又贵为公主……”   “我今生只愿嫁翀哥哥一人!除了翀哥哥,我谁都看不上。”   铃公主态度坚决。   许书媛暗暗得意,又不动声色的继续说:“可惜当时二叔身体不好,又碰上了童玉青,所以祖母才让童玉青给二叔冲了喜。虽然二叔的身体在她进门之后确实是有好转,可是病情反反复复着实折磨人。另外童玉青一来就闹得我们俞府家宅不宁,气得祖母卧病在床了许久。要是与我二叔先遇见的是铃儿你……”   铃公主眼中烁烁,似乎真的是看见了自己跟俞翀大婚的那一幕,小脸儿登时就俏红了起来。   许书媛故作懊恼,“瞧我说的,冲喜虽然能把二叔的病气冲走,可是铃儿你身份尊贵,哪能去给人冲喜……”   铃公主双眼瞪圆,眼中全是亮色。“怎么就不能,为什么不能,我还偏偏就想给翀哥哥冲喜了!”   “公主!”许书媛惊道:“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我这颗脑袋可就没有了!”   铃公主心里已经有了计谋,“放心,这是本公主自己的意思,跟你许书媛没有一点儿关系。”   许书媛抿抿唇,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邀着铃公主回府了。到了楼下两人才发现,俞翀出府时乘坐的马车还在那停着,铃公主一脸高兴的跑过去,掀开车帘子,里头去空无一人。   “人呢?”   车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颤声说:“二爷到了楼下后突然想要逛逛,表少爷说他们就在附近转转,一小会儿就会回来。”   铃公主往四处看了看,根本就没瞧见人影儿。许书媛拉长了脸,“你们就没人跟着?”   “二爷不让。”   许书媛眼眸一转,“这地方我熟,咱们也去转转,没准儿还能遇上他们呢。”   “不了。”铃公主意外开口,“我们去马车上等。书媛你说的没错,我对翀哥哥太着急,万一把他逼急了,他岂不是更加讨厌我了。咱们去马车上等,你再跟我讲讲翀哥哥跟那个童玉青的事情。”   ……   俞翀一路上都逞强的要自己走,逛就逛了,还偏偏要捡着小巷子的青石板走,非说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府里的下人偷跑出来,钻着巷子的买糕吃。这卖糕的没看见,小巷子倒是走了一巷又一巷,把陈嵩搞的是心烦意乱。而庆安已经在他的身边多年,一点点的疑惑之后就已经猜到他这么做的意思了。   此时的俞翀虽然看似虚弱病态,可细看下他的脚步步步稳健,扶着墙壁的手更是有规矩的敲点着看似平常的砖墙。   庆安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动作,默默在心里把这些节奏都记在了心里。   行了一段路之后,俞翀就站在某个地方,有些气喘。他一只手还扶在墙上,庆安便过来搀着他另外一边。陈嵩见状也赶了过来,一脸关切的询问他的身体,一边又要扶住他另外一边。   俞翀把庆安扶着的手抽了回来,冷脸说:“我还能走,不用扶。”   庆安没说出,却很固执的站在他的旁边。   “俞二叔,咱们别勉强,累了就歇歇。这样,我们扶着你到前头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   陈嵩见他实在固执,而现在的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陈嵩他自己这一路走来都已经热得流汗了。庆安适时开口:“不如我回去把马车叫过来,咱们也省的走路,直接回府吧。”   “行行行,你快去。”陈嵩心里烦躁的厉害,   庆安杵在俞翀身边,根本就没要走的意思。陈嵩心头恼火,正要发作时却听俞翀说:“就劳烦侄儿了。”   侄儿?这会儿搬出辈分来压人了?   陈嵩冷笑,俞翀还真是护着庆安,明明是奴才该干的事儿,现在倒是让他这个表少爷来跑腿。忍了忍心头的火气,他扯开笑说:“那二叔你等着,我去让车夫把马车驶过来。”   陈嵩不容有疑,只想要赶紧回去舒爽的喝上一碗酸梅汤,再来两个娇俏的小丫头替他扇扇风捏捏肩捶捶腿,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这么一想,他又加快了脚步。   庆安的目光一直盯着陈嵩,见他走远了才朝着俞翀点了点头。俞翀冷眸往四边一扫,耳力听着周围的可疑,在确定此处并无人跟踪盯梢之后,突然运气劲儿把手心下头扶着的那块墙砖直接抽了出来,另一手快速的伸进去,拿了个东西出来,接着又将墙砖复位。   动作一气呵成,墙砖处丝毫看不见缝隙。巷子里安安静静,连风都是这么平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在此时,巷子口有辆马车停了下来,正是他们从俞府来时乘坐的那一辆。庆安扶着俞翀缓缓往前走,刚走了没两步就见铃公主跑了下来,关切问道:“翀哥哥你怎么样?要不我让侍卫把你背过去?”   俞翀摇头,“不用,我又不是残废。”   一句话就把铃公主给塞得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她搀着俞翀另外一边,俞翀几次想要把手抽回来,竟意外发现铃公主今日挽死了他的胳膊。   见俞翀正在看着自己,铃公主扯开嘴角温柔一笑,把狂跳的心给压了下去。   陈嵩在家里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公子,出门什么时候走过这么远的路。又是青石板,怕鞋子被尘土给沾湿,他走的更是倍加小心,忒累。原本以为可以在马车上休息一番,可铃公主都亲自去搀俞翀去了,他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怎么还敢坐在马车里。   见陈嵩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许书媛便靠了过去。“你这是累了?”   这还是许书媛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陈嵩心中狂喜,正要讨好两句,就见铃公主搀着俞翀出来了。   庆安扶着陈嵩上了马车,其他人也正准备回去,铃公主却突然朝前跑了过去。许书媛追在后头问她怎么了,铃公主指着前头,“那是我七哥。”   七王爷成子睿?   “七哥!”   成子睿撩起车帘子正要从马车上下来,见是她,目光自然而然就朝她后面看去。见许书媛跟个不认识的小公子站在一起,心中了然,“从俞府出来玩儿的?”   铃公主脸红道:“还有翀哥哥。”   “翀哥哥?”成子睿自然就想起了俞翀,冷沉的目光紧锁着那边的两辆马车。   铃公主指着后头稍微小一些的马车,“就是俞府的二爷,俞老夫人的庶子,俞文意的二叔。”   成子睿后头的童玉青身子猛地震了一下,顺着他撩开的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偏偏,俞翀也撩起车帘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第092章 翀哥哥跟人跑了   没想到两人再次相见竟然是这副场面,童玉青在片刻的怔愣之后便又换上了清冷,往成子睿身后一藏,敛着眸,再也不看一眼。   铃公主瞥见那副惊艳容貌,高兴的喊着:“七哥你车里竟然藏着个女人?是哪家的小姐,干什么还藏着?”   说着她就要跳上马车来,成子睿手掌往她脑袋上一挡,她又被退了回去。   “等大婚的时候你再来看。”   铃公主吃惊不小,“七哥你要成婚了?”   成子睿回头扫了一眼满是惊愕惶恐的童玉青,顺势握住她的手,“是有这个打算。”   马车下的铃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的成子睿,一双眼睛里全都写满了温柔情深。铃公主越发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七哥,我……”   成子睿往那边扫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依旧挑着车帘子直直望着这边的俞翀,提醒她说:“你再在这里耗下去,小心你的翀哥哥跟人跑了。”   铃公主下意识的就往那边看,心跳的以为俞翀是在看着自己。“那七哥,我就先走了,过两日再去府上找你。”   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话,铃公主就欢快的跑开了。   童玉青要把手给抽回来,可成子睿下了劲儿,自己这一挣扎反倒是让他更加用力了。   成子睿轻嘲着:“翀哥哥,嗯?”   她的唇线抿的紧紧的,稳了稳心神,才听见她波澜不惊的开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公主愿意怎么叫就能怎么叫,跟我有什么关系?”   刚说完这句话,成子睿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一些,她的手都已经被他捏出了红印子。“本王也没说跟你关系,本王就是,觉得有意思而已。”   童玉青心口酸涩,被人狠抽两鞭子似的疼痛。她抿唇不语,侧身靠在马车上,手上也不再挣扎,就这么由他握着。   成子睿勾着唇角,吩咐骆衡驾车离开。   俞翀一直看着那辆华贵的马车,直至再也看不见。庆安如鲠在喉,最后只是长叹一声由着他去了。陈嵩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瞟在这对主仆身上,想着一会儿回了俞府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许书媛。   铃公主欢喜的跑过来,下意识的就想先跑去俞翀跟前,可又想到了别的事情,只能把这份雀跃欢喜给暂时压了下去,踩着侍卫端来的小凳,上了马车回了俞府。   竹云一直在七王府门前等着,见成子睿的马车过来便赶紧的迎了上去。成子睿先下了马车,又把手递给了童玉青。童玉青视而不见,直接就想要跳下来。   成子睿拧着眉,直接揽住她的腰,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直接就这么把人给抱了下来。童玉青身子一僵,落地后就想要逃开,成子睿却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就这么拥着她进了王府。   竹云赶紧的追了上去,快步走到成子睿身边,小声提醒。“王爷,丽贵妃娘娘过来了。”   成子睿的脚步一顿,皱着眉心。“她来干什么?”   这是主子之间的事情,竹云聪明的不去猜测,更加不敢多嘴追问。她顺势把童玉青接到自己手中,领着童玉青从另外一个方向就走了。   回去的路走前头要更近一些,而竹云又带着童玉青走了另外一边,那只能说,丽贵妃就在前头等他。成子睿眸色深沉,心里已经明白丽贵妃此番来的目的。   骆衡也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暗叹这会儿确实不是让童玉青跟丽贵妃见面的额最佳时机,竹云果真是玲珑心思。   已经走远的童玉青心绪难平,画中的某些证据直指丽贵妃谋害了前皇后,或许丽贵妃也参与了陈家的事情也说不准。如果丽贵妃真的插手了这件恩怨……   童玉青紧了紧竹云没搀着的那只手,问她:“竹云,丽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是宫中娘娘,对于外头的人来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好奇,所以童玉青这么问的时候竹云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   “娘娘长得漂亮,能歌善舞的本事在宫里根本就没人能比得上。高兴的时候动不动就赏赐东西,但是生气起来的时候又很威严,府里头的丫头们都怕极了她。”   童玉青突然问了一句:“他们母子的关系好么?”   竹云唇角一僵,思量之后才缓缓开口说:“娘娘就只有王爷一个儿子,所以在有些事情上对王爷就稍微严厉了些。”   闻言,童玉青心里顿时就明白了,竹云的意思是丽贵妃对成子睿期望太高,不容许成子睿在大事面前有任何的随心所欲。   如果只是成子睿私下结党营私的事情,丽贵妃大可不必亲自跑过来,只要成子睿进宫时把他叫过去就是了。她亲自出宫跑到这七王府,怕是有什么不可掌控的急事。   童玉青在心里猜测过一些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是这件事情的要紧人。   成子睿走到凉亭,就见亭中站了个雍容华贵正直直望着他这边的妇人,保养得宜的面孔根本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母妃怎么过来了。”   怕是在宫中待久的缘故,丽贵妃一开口就带着威严,就是对自己儿子说话也是如此。“怎么,本宫还不能来了?”   成子睿兀自坐下,“本宫?母妃连贵妃的架子都端起来了,看来今日似乎不大高兴。”   丽贵妃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石桌上,“你都直接把那种折子递到你父皇跟前了,我还能高兴?”   “母妃的消息一向来的最快。”   丽贵妃见他依旧是这么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简直气得不行,“上次给你选了李将军家的小姐,身世相貌样样都好,你还偏偏把这门亲给退了!你明知道李家小姐心仪你,有了李家就等于掌控了兵权,你还偏偏把亲给退了!成子睿,皇位你还想不想要了?”   丽贵妃鲜少直接喊他的名字,可见现在真的是动了怒了。成子睿不慌不忙,淡然的抬头看她,“太子跟丞相又不是傻子,李家这么好的亲他们怎么不要?兵权这个东西,哪有这么好拿的。”   这些话丽贵妃都知道,可她就是想赌一把。现在宫里她是最得宠的女人,而皇子中又是她的儿子最有本事。这样的机会放在面前,她怎么都想要搏一搏。   万一,真的成了呢!   丽贵妃稳了稳心神,沉声道:“若是真的不喜欢李家小姐,那就挑个别家的。你要真的喜欢那姑娘,那就纳做侧妃,正妃的位置,她做不了。”   成子睿眉头一挑,“除了她,我还真瞧上了另外一个。”   丽贵妃神色缓和了不少,“是么?瞧上了那家的姑娘?”   “她叫云昭。”   “哪家的姑娘。”丽贵妃浅笑,又问了一遍。   成子睿语调微扬,“花楼,她可是头牌。”   丽贵妃脸色一变,又是一巴掌拍在了石桌上,手腕上带着的一只红色玛瑙玉镯啪的一声碎在了地上。“你敢!”   他笑容肆意,“我看上的就这两个女人,云昭不行,那就只能是她了。”   “还是那句话,侧妃我不管,正妃之位你想都不要想!”   听到这里成子睿已经站了起来,目光沉沉,“母妃,从小到大我都没忤逆过你,你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你让我争皇位我就给你争皇位。现在我就只想要她而已。”   丽贵妃气得满目通红,觉得这么多年来的心血都白费了。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巨大的失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高抬起手,毫不犹豫的就扇了过去。   “娘娘!”   不知何时姿月已经来到了亭外,见丽贵妃要打成子睿,冒死的就跑了进来。   “娘娘息怒!”   丽贵妃冷怒等她一眼,“是你?”   姿月还被丽贵妃记得,心中一片狂喜,更是照着宫中的规矩给丽贵妃行了个礼。“娘娘,其实王爷这么做正是为了大事儿考虑。”   “考虑?”丽贵妃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脸色铁青道:“他这是为了大事儿考虑还是为了自己的事儿考虑?”   成子睿突然看见骆衡正疾步往这边赶,神情肃穆更加冷漠,心一沉,怕是手上一直在盯着的事情出了岔子。   “母妃自便。”   丢下这四个字,成子睿就快步随着骆衡离开了。见骆衡一边走一边低声跟他说着什么,怕是真的有不得了的事情。丽贵妃暗暗咬牙,才不甘心的收了那只手。   “娘娘。”见她收了手,姿月又柔声道:“正妃之位而已,又不是皇后的位置。”   姿月的话让丽贵妃愣了一下,显然,丽贵妃从未想到过这么简单的事情。   “户部尚书这个香饽饽被王爷给争到手,太子不知道有多嫉恨。那些结党营私的话可不都是太子传出来故意挑拨王爷跟皇上的父子情谊么?若是王爷此时再娶了哪家有钱有势的小姐,不光是太子有话说,就怕是皇上也要开始怀疑了。”   姿月小心的看着丽贵妃的脸色,又说:“太子一直都中意李家小姐,听说太子已经跟李将军提过要纳李小姐为太子侧妃。现在王爷执意要娶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人做正妃,虽然是任性了些,但至少皇上的疑心会少一些。这样一样,皇上就只会觉得太子心机深沉步步为营,而我们王爷,却是个重情义的人。娘娘,您觉得呢?” 第093章 我有点儿冷   丽贵妃脸上的阴郁消散了不少,她转身坐下,抬手欣赏着今早上新染的蔻丹,“你这丫头想的到是挺多。”   姿月聪明的没回话,她这会儿要说自己对成子睿太了解,恐怕丽贵妃这个当娘的又要不高兴。要说这是她自己揣摩出来的,那丽贵妃就更加不高兴了。多说多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了。   丽贵妃便不再纠结此事,更是一句都没在追问童玉青的事情,反而是问了些成子睿的相关,像个平常的母亲一般。姿月都一一答了之后,丽贵妃才站了起来,说自己要赶在晚膳之前回宫,去把这事儿好好的跟皇上说说。   姿月起身跟着,又被丽贵妃被屏退了。走了两步之后,身边的宫女才问丽贵妃:“娘娘,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个女人?”   丽贵妃气哼:“子睿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他要是有意这么做,不管本宫杀多少个女人,他都还能找到更多。只要不误大事儿,就由她吧。”   “可是娘娘,如果那个女人接近王爷根本就是有预谋,那王爷岂不是危险?娘娘岂不是危险?”   丽贵妃抿唇,“子睿向来小心,他都已经决心要娶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他已经查过,本宫还费什么心思。”   远处并未走远的姿月听见这番话后心中冷笑,恨不得冲过去把童玉青的名字跟身份直接告诉丽贵妃,好叫她知道知道自己儿子中意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可她不敢这么干。   这个时候她只能选择站在成子睿身边,不仅要帮着他促成这场婚事,更是要瞒着童玉青的身份。否则,成子睿能放过她一时已经是仁慈,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恐怕七王府再无她的栖身之地,恐怕她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她爱了成子睿这么多年,怎能轻易放手?等在他登位为皇,等后宫空虚之时,她就有的是机会!   此时的成子睿在书房中勃然大怒,一把拂掉了桌上的要紧信件和未写完的奏折。“混账东西!这个卓长东怕是不想活了!”   奏折上已经被泼了大片墨汁,根本就不能再用了。骆衡拧眉看着地上的狼藉,“卓长东倒戈,黎国的消息就已经断了,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怕的就是卓长东带着黎国投了太子,到时候本王就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话说完,成子睿眸子里突然阴鸷,甚至还带着五分嗜血的兴奋。“把卓长东杀了,再把黎国跟太子勾结的证据放出来,动作要快,本王等不了太长的时间。扳倒太子跟丞相光这么一件事儿可不够,以后要谋心的事情,还有很多。”   “是。”骆衡应道,正要退下,又听成子睿吩咐,“这几日把俞府给本王盯死了,进出俞府的所有可疑身份的人,都要给本王查清楚。”   “是。”   再回到这方小庭院,童玉青是百感交集。她只是进屋换了一身薄一些的衣裳,又让竹云叫人把软塌搬了出来,就这么趴在了上头,懒洋洋的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阿静从那天伤了脑袋之后一直未清醒,童玉青几次想要去看看她都给竹云拦了下来,想到阿静,她又问了问竹云情况。   “这些天姿月也一直在给阿静看诊,怕是过几日就会好起来的,姑娘不用担心。”   她能不担心么?阿静就是被姿月给害成这样的。想到那一日姿月的威胁童玉青就忧心不已,阿静迟迟未醒,莫非就是姿月怕阿静醒来之后去王爷那里告状所以才搞得鬼?   “姑娘别急,明日我去请王爷让宫中御医来给阿静看看,阿静定会没事儿的。”   如此,童玉青的心便放下了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竹云说着话,身上又被晒得暖和和,童玉青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得厉害,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竹云怕她着凉,特地去屋里拿了件披风来给她盖上,自己就在旁边守着。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成子睿已经走到童玉青身边了。   “王爷……”   成子睿摆摆手,竹云便退了下去。成子睿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后干脆就坐在了软塌边上,静静的看着她。   太阳就快要西斜时童玉青才醒来,睁开眼睛瞧见有人坐在软塌前,恍惚的就把他认作了俞翀,讨巧又慵懒的把脑袋蹭到他的腿上,语气娇柔软糯,听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你抱抱我,我有点儿冷了。”   成子睿沉默了片刻,突然将她抱起来,直接走进了屋里。童玉青这才发现他并非是俞翀,惊慌失措的就要从他怀里下来。   “别动!”成子睿将她抱得更紧,声音里有些暗哑。   他的步子走的很急,跨的很大,只不过几步路就把她抱到了床榻上,童玉青刚要挣扎着起来,又被他给摁了下去。他眼眸炽热,一双拳头紧了又紧,极力的强忍着想要占有她的欲望。   童玉青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后背处一阵刺痛。心里的恐惧和身体的疼痛让她的脸色苍白难看起来,开口说出的话也带着明显的颤抖,面上又极力的装出冷静。“王爷你要干什么?”   成子睿目光灼灼,突然俯身就压了下来。“你不是说冷,要本王抱抱?抱能有多暖和,本王能让你更暖和。”   说着,他的一只手就摸了过来,更是把脸埋在了她象牙白的脖颈上,细细的啄吻。   童玉青浑身僵硬,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发了疯似的就要把他推开。   成子睿将她的两只手定在头顶,眸子翻涌着巨怒。   “你刚才把我当成俞翀了是不是?童玉青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别动我!”   “现在可由不得你。”   成子睿怒火丛生,一手就朝里探去。童玉青大惊失色,双手不能动,她就只能用脚了。这么一挣扎,更加折磨的成子睿把持不住。   奈何成子睿是男人,她只是个女人,不仅柔弱而且还受了伤,噌动了两下之后只觉得后背被火烧般的疼痛,也不管压在身上的成子睿,她侧翻过来,弓起身子,手上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   她咬牙吟了一声,额前已经全是冷汗。   成子睿浑身的浴火瞬间灭了下去,连个火星子都没了,从她的身上爬起来冷喝道:“竹云,叫姿月过来。”   等姿月赶过来的时候,竹云已经自行处理着童玉青的伤了。看着地上一堆沾血的棉布,姿月脸色更显黑沉。   “竹云你做什么?谁允许你动她的伤了?若是她的伤又出了问题,你是不是又得赖是我姿月下的黑手了?”   竹云面不改色的又拿了一张棉布来小心的擦着伤口上溢出来的鲜血,根本就没搭理姿月的意思,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我在跟你说话!”   姿月三两步窜过来,一把就在抓住了竹云的拿着棉布的手,往旁边狠狠一甩。竹云怕弄疼了童玉青,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根本一点儿力气都不敢使,现在姿月这么一来,她手里的棉布就被甩了出去,直接落在了端坐在不远处的成子睿的身上。   姿月这才看见成子睿,吓得赶紧收了手,赶紧的跪了下来,咬牙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你这脾气怕不是本王给你养出来的吧?”   姿月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上,却还是硬着头皮的解释说:“王爷,姿月也是怕竹云处理不好姑娘的伤。若是这伤口再这般反反复复,以后怕是更加难以愈合,甚至还会留下伤疤。”   成子睿黑着一张脸,顿时冷怒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这伤,一点儿疤痕都不准留。”   姿月咬牙,站起来把竹云推到一边,亲自给童玉青收拾着伤口。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又撕裂开来,好在没有上回的溃烂。   “姑娘这伤是怎么弄的?”   童玉青抿唇不语,只有两只死死抓着被褥的手显露了她此时的心情。姿月又把目光投向竹云,竹云装作看不见,走到童玉青身边问她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姿月恨得磨牙切齿,但又奈何不了这两个人。突然想起了成子睿,她把目光放过去,见成子睿冷沉的盯着自己,又赶紧的把脸转了过来。   她给洒了止血的药粉,又加了些她自己配置的膏药,确认无误之后才把伤口给包扎了起来。   “姑娘你这伤可得小心了,再皮糙肉厚的身体也抵不住这么折腾的。”   姿月收拾好了东西就要退下,童玉青却速度极快的把她拉住。   “阿静如何了?”   “你说谁?”   姿月的回答让童玉青愤恨不已,“你根本就没去给阿静看诊!”   姿月这才想起那个跌到脑袋的丫头就是童玉青口中的阿静,她巴不得那丫头早死了,哪儿还有心思去给人家看诊。她没想到童玉青竟然在成子睿面前揪着这件事情追问。   不仅是姿月,竹云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也确实是瞒着不让童玉青知道。本以为能敷衍得过去,没想到童玉青竟然这么着急。   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成子睿冷声开了口,“姿月,怎么回事?” 第094章 宫里来人了   姿月怕童玉青先开口那把那天的事情抖了出来,便紧着说:“要治那丫头的伤得要一味药,我必须得出京城亲自去山里采摘。可是这段时间姑娘的伤……我实在走不开,阿静那里才被耽误了。”   童玉青根本就不信她的话,“我这伤不用你操心了,你去把那味药采来,把阿静给我治好了。”   姿月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嘲讽。“先不说这一来一回就是好几日的功夫,就是到了地方也不一定能采得到那味药。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姑娘何必这么紧张。”   “是啊,不过一个丫头而已。”童玉青直直的看着她,冷笑道,“但是从你姿月姑娘选择救阿静这个丫头的时候,你就该对她的命负责到底。既然不想医治,那还逞什么能?若是换成别的大夫,阿静怕是早就已经好了!”   说到后头,童玉青的声音渐渐提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姿月知道这是童玉青在提醒她那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所作出的承诺,这段时间里成子睿对童玉青的在乎谁都看得出来,若是被成子睿知道了,自己绝对是讨不到好的。但是她今日可是在丽贵妃跟前保住了童玉青,就冲着这个,成子睿一定会宽待她一些。   想到这个,姿月就抬起眼眸委屈的看了成子睿一眼,不甘道:“姿月是王爷的人,姿月只听王爷一人的。”   听姿月把这件事情直接抛给了成子睿,童玉青的心只能往下沉了沉。   因为刚才的事情,童玉青此刻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成子睿,她直接就把脸给转到了一边去,冷眉冷眼,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成子睿视人命如草芥,府中一个小丫头的死活他哪里会在乎?对于姿月,他更是一次又一次的纵容。   就这样一个人,童玉青根本就不存着希望。   “姿月。”成子睿沉声叫着姿月的名字,“你不是本王的人,你就只是本王的一个奴才而已。”   姿月的心顿时凉了,面色如土。   “在这个王府里,除了本王,童玉青也是个主子。奴才如果不听主子的话,还留着干什么?”   姿月的身子晃了晃,杵着旁边的桌子才强强的站稳了身子。“姿月明白了。”   说罢,姿月跌跌撞撞的就走了出去。   成子睿一步步走到童玉青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避开自己目光不敢抬头看他的女人。“童玉青,本王给你做主子的机会,一次两次你不懂得珍惜,三次四次可就是有意为难本王了。今日之事就算了,下次,本王希望你是心甘情愿。”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童玉青才松了一口气。   “竹云,我要去看看阿静。”   竹云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听话的把她扶起来,搀着她往外走。   童玉青把她的手甩开,“你前头带路,我好手好脚自己走。”   竹云轻叹一声,走在前头把她带到了阿静的房里。   小小的屋子门窗紧闭,里头的味道简直呛人。除了药味儿,还有霉味儿。童玉青掩着鼻子暗暗心惊,这是能住人的屋子么!   往里一瞧,之间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个人,一定就是阿静了。   童玉青心急的走过去,却在看见阿静那张脸时吓得惊呼起来。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她的?”   童玉青指着床上的阿静,颤抖的手指颤抖的声音,“她这样还不如直接死了!”   此时的阿静静静躺在床上,脸色青白犹如死人,整个人瘦削的只剩下骨架了吧?脑袋上围了一圈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身上盖着的被子已经蒙了一层灰,看着又脏又旧。要不是这上头还能看出阿静微弱的呼吸,她差点儿就要以为阿静已经死了。   竹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又冷漠的把目光给收了回来。显然,她早已来见过阿静,更是知道阿静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童玉青是心寒不已。   “竹云你早就知道?你忍心阿静就这么等死么?”   “生死有命。况且府里头个个各司己职,根本就没人有这份闲心来照顾她。府里头每个人都想要拔出头,阿静在这种时候还有一片瓦一间屋,已经是额外的照顾了。   童玉青眼中一阵酸涩,“让人把阿静送到我屋里,我亲自照顾她。”   竹云惊愕的看着她,“姑娘你说什么?”   “把阿静送到我屋里!”   竹云脸色有些难看,“姑娘,这怕是不合适。”   童玉青凝视着她,“没什么不合适的,要不是阿静,这会儿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了。把竹云送到我房里,你们王爷那边,我亲自去说。”   “姑娘!”见她一副要去找成子睿的势头,竹云赶忙把她拦下,无奈的长叹道:“姑娘这是何苦,因为今天的事情王爷对姑娘已经……现在姑娘再以阿静的事情去找王爷,你叫王爷心里作何感想?在姑娘心里,堂堂的七王爷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小丫头?王爷若是生气起来,阿静怕是小命不保!”   童玉青眉梢一挑,“那该怎么办才好?”   竹云咬牙,“还是让阿静在这儿养伤,奴婢,亲自照顾她。”   童玉青抿起唇角似笑非笑,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翌日。   俞文意才刚刚进了宫就差人送了个口信出来,说宫中要来人,叫铃公主早点儿起来。铃公主为了跑俞翀那边起得是一向很早,就算宫里要来人也用不着送这种信过来啊。   俞老夫人还未反应得过来,宫里头就来了人。来的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在宫里人人都得要敬一分的人物。俞老夫人不敢怠慢,亲自过来迎了。   老嬷嬷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明了来意,“皇后娘娘让老身来把公主带回去,公主在贵府上叨扰多日,着实让俞老夫人费心了。”   说着就打了个手势,接着就有宫人将一些珍宝给送了过来。俞老夫人眉心一跳,心中疑惑。铃公主在俞府几日不回宫,为娘的心中自然是担心,叫老嬷嬷直接把人带走也没什么不对。可什么时候不可以,为什么偏偏要在清早这么着急的把人叫回去?   老嬷嬷话不多,只说了一句话:“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看见这些琳琅满目的珍宝,老夫人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刚想问,又听老嬷嬷再开口问:“这个时候公主怕是还没起,老身还是直接过去叫公主起床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公主庆安吃早膳呢。”   俞老夫人面不改色,心里却咯噔一下,好在她早早的就叫人把铃公主从俞翀那边给喊了回来,就是不知道铃公主有没有听进去。   “公主怕还真的没起来呢,嬷嬷随我来,我带您过去。”   老嬷嬷笑得眼眸都弯了下来,“哪敢劳烦俞老夫人。”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那样子却已经等好了俞老夫人道路的样子。   俞老夫人带着老嬷嬷走到铃公主所住的院子,见屋门还紧闭着,铃公主的贴身丫头还在门口守着,心中吊着的石头就落了下来。   老嬷嬷冲着她客气了一阵,直接带人就进了屋,只听铃公主闹了几句,片刻之后就见铃公主跟着老嬷嬷走了出来。   “老夫人,公主老身就先带回去了。”   俞老夫人连声客气,“那老身送送嬷嬷和公主。”   铃公主不甘不愿的走到后头,经过老夫人身边时更是委屈的眼眶微红。她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老嬷嬷一声给喊得加快了脚步。   俞老夫人客气的把人送到了俞府大门,亲眼看着这一行人走远不见,她才凝重的吩咐张妈说:“去让人探探,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到底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嬷嬷进去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怎么一向刁蛮任性的铃公主竟然乖乖的就回宫去了。”   张妈应下之后就赶紧找人把这事儿给办了,可吩咐出去的人还未回来,俞文意就已经下朝先一步赶回俞府了。   “祖母!”   俞老夫人早就吩咐下去,俞文意一回来就让他先来自己这里。见他回来,她就一顿追问。俞文意拉长了一张脸,反问她陈嵩在哪里。   “嵩儿?这事儿跟嵩儿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铃公主来我们俞府是看上了陈嵩,借着俞府的方便点儿跟陈嵩幽会,都已经是珠胎暗结了!这还不算,竟然还有人用陈嵩的家室来说话,把陈嵩当年的那些事情大做文章,说他玩弄公主!”   俞文意心焦气躁,“今早才到宫里孙儿就听说这么一件事儿,不管是在早朝时,还是在别处,太子丞相等人处处都在针对孙儿。照这么下去,孙儿的官职怕是要丢了!”   俞老夫人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   “我怎么知道!祖母,这事儿要是不管,不光是嵩表弟一家,就是我们俞家,也是大祸临头!”   在这件事情上,俞老夫人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俞文意的官职,而是成子睿的反应。“那王爷怎么说?”   说到这个,俞文意心中更无把握。“王爷下朝之后就被皇上留下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事情。祖母,皇上是不是要革了我的乌纱帽了?”   老夫人沉默片刻,突然对张妈说:“张妈去小金库把陈墉的那幅画拿来,到时候文意你拿着这幅画去探探王爷的意思。” 第095章 家贼难防   张妈跟俞文意的脸色皆是一变,引得俞老夫人注目。老夫人锋锐的目光扫在两人之间。“张妈,钥匙给我。”   “老夫人……”   俞老夫人目光一凛,张妈就立刻去取了钥匙过来。老夫人脚步生风的直接从俞文意身边走了过去,俞文意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心中更是焦躁。心里琢磨了又琢磨,几番犹豫之后还是追了上去。   到了小佛堂,老夫人转动金佛后,抬着一支蜡烛就直接进了小金库。片刻之后俞老夫人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直接把手里的蜡烛往张妈身上一甩。   “张妈你好大的胆子!”   张妈赶紧跪下,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样子更是惹恼了老夫人。老夫人用手指着她,手指头都恨不得戳在她的脑门上。   “那幅画呢?还有里头的那些东西呢?啊?张妈,我让你掌管小金库的钥匙就是让你监守自盗的?张妈,你胆子可以啊!”   张妈把身子伏下,连连解释:“老夫人,奴婢在您跟前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奴婢么?奴婢哪里有胆子敢监守自盗,奴婢不敢!”   俞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不是你还是谁?这钥匙可不就在你手里头么!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文意了?”   说完这句话俞老夫人自己都愣了一下,对了,俞文意!刚才俞文意的脸色也变了,摆明了就是跟这事儿有关系!   推开跪在跟前的张妈,老夫人几步就走了出去。刚走出小佛堂门口就见俞文意跪在地上,一副认错的模样。   “祖母!”   俞文意磕了个头,声音响的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下。他抬起头来时,脑门上已经红了一块儿。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想想小金库里丢了的那些东西她就心疼的不行,俞文意脑袋上这个自找的印子哪儿比得上那些。   她黑沉着脸,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俞文意,“我小金库的东西是你拿的?”   俞文意又磕了一个头,“祖母,孙儿知道错了。”   恍惚间老夫人像是看见了自己早死的儿子,像是看见了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俞文意,一时的愤怒就被他这一声给喊得没了脾气,可转眼一想要送给成子睿的画像没了,心头又开始恼怒起来。“张妈这钥匙是根本不离身的,你是怎么进去的?还是你跟张妈早就串通一气,就是想要私拿我的东西去换银子?”   老夫人后知后觉,“难怪前一段时间里天天在外头玩开心,就算是我把你的银子断了你也不想回来,原来是你手里拿着大钱,能可劲儿花呢是不是?”   张妈又跪下来,心里一阵发虚。“老夫人,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   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转身冲着跪在自己身后的张妈又快又狠的扬了一巴掌。张妈呆愣住,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老夫人。没想到今天,已经一把年纪的她竟然还挨了打。   “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我把小金库钥匙交给你报官,我给你这般大的信任,结果你就是这么来回报我的?”   张妈自知有错,捂着那半边脸,低头不语,老夫人看得更气,舍不得打俞文意,她只能拿张妈出气了。眼看那只手又要高高扬起,俞文意过意不去,赶紧哑着声的说:“这事儿与张妈无关,是我……我拿过去私配了一把。”   “什么?”老夫人气结,“张妈做事小心谨慎,我这才把钥匙交给她保管。你既然说这事儿与张妈无关,那就是你偷去再私配的了?俞文意啊俞文意,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梁金凤防了俞翀二十多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自己亲孙子手里。俞文意,你好出息啊!”   俞文意拉着俞老夫人的另外一只手,好声好气的求着,“孙儿年纪小,孙儿不懂事儿,现在孙儿做了官,孙儿懂事儿了,这种事情再也不会有了。祖母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年纪小?不懂事儿?”俞老夫人实在气不过,高高抬起的手掌转了个弯,不轻不重的落在了俞文意的身上。感觉到俞文意浑身的僵硬紧张,老夫人身子支撑不住的摇了两下,又被俞文意和张妈扶稳,缓了口气之后之后才语重心长的训斥着他。   “今早皇后娘娘赏赐了这么多东西,你还真当人家是感谢咱们俞府把铃公主伺候的开心了么?人家是要告诉你,这事儿要是再敢外传,下次送的就不是东西,而是人头,是性命!”   虽然是劈头盖脸的说了这么一大堆,依旧难消她心头的火气。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怕真的就只有七王爷能有法子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皇帝的亲儿子,什么珍宝没见过?珍宝不难求,难求的是陈墉的画。他一向喜欢陈墉的画作,原本我这一幅画也就是为了在适当的时间拿去巴结他的,现在好了,东西没了,你拿什么去巴结人家?铃公主跟太子是什么关系?七王爷又跟太子是什么关系?现在俞府就是走在刀刃上,轻轻崴个脚就能死在这上头,人家还怎么帮你?”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整个身体已经颤抖了起来,手脚发凉脸色苍白难看。“我们俞家好不容易才有个入仕的子孙,一来就是二品,这等殊荣若是毁在你的手里,我死后哪里还有颜面去见你爹娘和俞家的列祖列宗!”   俞文意急了,“祖母你消消气,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气得话都讲不出了,再不把憋在心里的气撒出来,恐怕就要这么给憋过去了。不舍得对俞文意动手,她只能又把矛头转向了张妈。   “好端端的钥匙怎么被他给拿去了?张妈,这事儿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张妈不敢再隐瞒,便实话实说。“一日奴婢不小心掉了钥匙被公子捡去,等奴婢发现时……他是老夫人的亲孙子,是俞家未来的主子,奴婢也为难……”   “多久了?这事儿到底是有多久了?”老夫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说话啊!”   “两年,有两年了。”   两年!   俞文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了自己两年的家底!老夫人心疼不已,更是怒不可揭,突然气上心头,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俞文意和张妈被吓得不轻,请大夫的请大夫,叫人的叫人,一阵兵荒马乱。   许书媛跟陈嵩听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金大夫正在给老夫人诊治。俞文意一脸急切,逮着金大夫就一阵追问。金大夫长叹一声,“老夫人年纪大了,这回又是怒火攻心,需要静养才好。我这里已经写了两个药方,今日先吃这一副,明日以后都喝另外一副,三日后我再过来看。”   送走了金大夫,俞文意更是愧疚的不愿意离开,固执的要守在老夫人跟前。许书媛不知道其中缘由,劝了两声劝不动之后,便喊着陈嵩先退下去了。   听到陈嵩的名字,俞文意才想起了陈嵩便是这件风波的要紧人,目光随着那边看过去,只见陈嵩与许书媛两人眉目间竟隐着微妙的柔情。   俞文意狠狠怔了一下,再细看,有人之间又是平常模样,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可疑。可是刚才……   “张妈,这几日陈嵩都是跟书媛在一块儿的?”   张妈倒是没多想,点头直说了:“昨天表少爷还跟着少夫人出去了。”   俞文意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他们出去干什么?”   张妈见他这副神色,这才反应了过来,笑说:“是铃公主邀着小院儿那位主子出去,老夫人不放心,这才叫少夫人和表少爷跟着一起出门去盯着的。”   听了这番话,俞文意的心才放下来了不少。反复张妈照顾好还在昏睡的老夫人,他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许书媛正在妆奁旁摆弄着她的首饰,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支琉璃制成的步摇,她嘴角噙着笑,笑兮兮的戴在头上,又拿下来轻抚两下,简直是爱不释手。   俞文意脸色阴郁冷沉,抬脚就踹翻了旁边的凳子。“祖母都病倒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佩戴首饰?”   许书媛心口咯噔一下,面不改色的把东西放下。“金大夫说祖母现在不宜被人打扰,想要静心修养,我才喊着表弟离开的。”   见自己提起陈嵩时俞文意的脸色更加难看,许书媛便聪明的不再提起,反而是追问老夫人的情况。   果真,说起老夫人,俞文意便是一脸的忧心,“祖母年纪的大了,受不得刺激。”   今天这事儿许书媛还没缕明白呢就闹出这么一场,这会儿俞文意回来,而许书媛又正好要把话题给岔开,便问起了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俞文意心中是真的气,干脆就一股脑的跟许书媛说了。谁知许书媛听到陈嵩跟铃公主之间的流言后脸色聚变,忍不住的酸道:“他们可知道人言可畏曾参杀人?铃公主看上的是你二叔,关嵩表弟什么事情。” 第096章 就你矫情   俞文意抿唇不语,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许书媛看。许书媛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故意走到他身边,娇柔的窝进他的怀里,“你怎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话。这事儿要怨也得怨你……”   许书媛的话还没讲完,俞文意就发狠的捏住了她的下颚。阴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一直看到被她放在妆奁上的步摇。他突然走了过去,抓起步摇随手扔在脚边。许书媛弯腰想要去捡,可俞文意却一脚踩在了那支步摇上,甚至要狠狠的用脚碾了碾。   “俞文意你干什么?”   “干什么?”俞文意一把将依旧想要捡起步摇的许书媛给拽了起来,压低了嗓音的冷声威胁说:“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这支步摇?”   见她脸色微变,俞文意心中怀疑更甚,脸上的的阴郁更是明显。   “许书媛你给我规矩一点儿,你是俞府的少夫人,是我俞文意的女人,若是被我发现你敢在外头勾/引男人,叫我做了绿王八,我俞文意定要叫你付出代价。”   “你发的什么疯?”   俞文意有些恼,“别以为我不知道,在祖母面前,在我的面前,你跟陈嵩都有本事眉来眼去。再有下回,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俞文意一把将许书媛推开,更是使劲儿的踩着那支步摇。直到那支步摇早已不成样子了,他才气喘吁吁的停了脚。   “陈嵩家是干什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俞文意是亏待你了还是怎么样,他陈嵩给你弄个步摇你就这么开心了?许书媛,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浪荡,人家给你弄个步摇来你就心花怒放想要出墙了是不是?”   啪!   许书媛眼眶通红,气得一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俞文意被打的有些呆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许书媛已经捡起了那支步摇,万分心疼的抚着上头的琉璃。   “你竟敢……”   俞文意狰狞着一张脸,指着他怒喝一声,许书媛的动作更快,直接把那支用不成的步摇扔到了他的身上。“俞文意你好好看看,这上头的琉璃到底是什么?你自己喜欢花天酒地,抱着青楼里的姑娘夜不归宿,让我许书媛一个人独守空房,你就也以为我跟你是一样的人么?你现在是尚书了,腰杆子硬了,就觉得我许书媛配不上你,能被你随意欺辱了是不是?俞文意我再告诉你一次,这日子你要不想过了,我们就合离!”   俞文意听得一抖抖,这个节骨眼儿上哪儿能让许书媛跟自己合离。再说,老夫人那边受不得刺激,哪儿能由着她来任性。   他捏着那只步摇,随眼一看,这才发现了琉璃的不同之处。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越发的觉得这块琉璃眼熟。   “这是哪儿来的?”   许书媛冷笑,“这就是你一直藏着舍不得拿出来那个。”   她把陈嵩做首饰那一段省掉之后,又把那天的事情跟俞文意讲了一遍,讲到后头自己委屈起来,哭得是我见犹怜。   俞文意心里还一直怀疑着在老夫人屋里看见的那一幕,可现在他确实不能跟许书媛合离,更加不能由着她这么闹。忍了忍脾气,他只好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又是一顿轻哄。这是这回好话说尽了也没哄着许书媛,俞文意心烦意乱,干脆直接把她抱到床上,把她折腾的醉仙梦死,这事儿才算了了。   铃公主一走,带来的侍卫也撤了回去,俞翀那边顿时就清净了下来。他站在窗前遥望着远处,直到天色一层层的逐渐被夜幕遮上,他才急着要换衣服去七王府。   “子华都已经说了会再去七王府的,你这又是着什么急?子华功夫这般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就好好在府里呆着,多活一天不好么,非得要往人刀口上送干什么?”   俞翀哪能坐得住,换好了衣服绕过庆安就要出门,庆安见劝不住他,便把他叫住,让他喝了药再走。俞翀顺手接过来一口喝干,才刚把碗放下,他顿觉困意缠身,转眼就这么趴倒在了桌上。   庆安扯开嘴角笑得格外张扬,“还是子华想得周到,不把你放倒我还真的看不住你。不过这药也忒厉害……”   现在庆安已经可以预见俞翀醒来时的暴怒模样,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这才小心的把他扶回了床榻上躺着。   子华是将近子时的时候来到七王府的,别的地方他都没去,而是又直接来了上回被设下陷进圈套差点害他丢了性命的地方。   这两天他一直盯着七王府,知道丽贵妃来过七王府之后,他就更加肯定成子睿已经把人又重新送回了这个地方。想着那位童玉青的鼎鼎大名,他的心里突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一路直奔到此,果真看见外头守着三四个侍卫,还有个端坐着小板凳儿守在门口却不住的在打瞌睡的小丫头,子华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上一次来七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个地方给摸了个大概,要不是这样,以他的身手不会被那些侍卫给发现了。这一次再来,他便轻车熟路的找了捷径,轻松的就进了屋里。   童玉青翻身侧躺在床榻上,等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颈边已经多了个冰冷锋利的东西。   屋里烛光只强强的照出个人影来,童玉青看不清他的面孔,说话前不自觉的舔了舔干渴的唇角,没想到竟听见面前这人的一声浅笑。   子华将抵在她颈边的东西顺手插在了头上,又一屁股坐在了床榻边上,饶有兴趣的细细打量着她。   童玉青这才瞧见,刚才被用作武器的东西,竟然只是只木头簪子!只是木头簪子而已,可刚才怎么会有冰冷锋利的感觉……   “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童玉青刚才还有些慌乱无措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面前穿着女装妆容妖娆的女人,还真的就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子华眼中闪过惊艳,对童玉青的兴趣更浓。   “你再笑一个,快点儿,再笑一个。”   童玉青嘴角一僵,这是半夜里遇上了个喜欢女色的女采花贼?堂堂的七王府,固若金汤的地方,竟然也会闯进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刚才还恨不得用东西戳破我的喉咙,现在又把我当成了青楼里卖笑的女子。姑娘这算是什么意思?”   子华嗔了她一眼,“青青,人家是特地过来找你的呢。”   这一声“青青”又搭着子华这么风情万种的模样,直接就把童玉青这辈子的鸡皮疙瘩都给抖掉了。她谨慎的往后靠了靠,触碰到伤口,又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子华轻咬着唇角,骚气的把手塞进前襟里,看的童玉青是眼角直抽抽。   “呐,这个给你的。”   童玉青没动手接过那东西,只是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子华拉过她的手,直接把那信往她手上一塞,“我?我是翀哥哥的旧情……”   童玉青没等到他把话说完就直接把手里信怼到了他的脸上,“拿着你的东西滚!”   因为心里堵着气,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自然就高了许多,外头守夜的丫头听见了动静,敲了敲门问:“姑娘你叫奴婢么?”   子华无动于衷,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会作何反应。童玉青脸色极其难看,心里明白面前这个根本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把他交出去。   “我没事,就是伤有点儿疼。”   “要奴婢把姿月姐姐叫过来么?”   “不用了,明早再说吧。”   小丫头在外头应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了,子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手指自然搭在脉上,就这么一触碰,就知道她身上的伤已经反反复复好些回了。   他压低了嗓音,沉声追问:“伤在哪里?”   童玉青见他这副架势微微有些惊讶,更因为她从刚才被他压低的声音里听出一道不属于女人的低沉嗓音,“你到底是什么人?”   子华不知道她跟俞翀究竟是有什么误会,所以刚才才听说那句玩笑话就直接翻了脸,反正以后都是要见面的,他干脆就直接摆明了身份。   “我是俞翀的人。”   童玉青心口一颤,唇线抿的紧紧,明明想要张口问问俞翀的情况,可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见她不说话,子华又追问了一道:“伤在哪儿?”   童玉青带着寒霜的眸子往他身上一扫,冷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死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子华的眉心皱成了疙瘩,“就你矫情。你的伤跟他有没有关系我不管,但是我既然知道这事儿,那就跟我有关系。”   说着他就要直接动手解开她的衣服,童玉青避开他的手,却防不到自己的背。子华将她放倒在床上,直接掀开了她的衣服,果真就看见她背上被处理过的伤口。   “啧啧啧,这是哪个庸医给你治的伤?再这么搞下去,你这伤一辈子也好不了。碰上我子华也算是青青你的福气了。啧,你这伤是怎么弄的?怎么上头还有余毒未消?下手这人可真够狠的,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他来的?”   正在给她查看伤口的子华突然快速的把她的衣服给扯了下来,对童玉青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接着就趴在了床榻下头,藏了起来。   一双云锦靴踏门而入,是成子睿! 第097章 两两都不待见   进门之后的成子睿用那双锋锐的眸子往屋里扫了一圈,紧接着原本在外头守夜的丫头就进屋来把所有角落都查看了一遍,确无可疑之后才退了下去。   成子睿走到她的跟前,目光紧锁被她随手掀做一堆的被子上。她垂眼冷笑,一把将被子给扯开,大大方方给他看。成子睿往被子上扫了一眼,最后才把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   童玉青指尖发颤,“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在你的地方上藏了野男人么?”   成子睿俯身下来,“你敢么?”   她不答话,像是以往一样的把脑袋转到了别处去。成子睿看着她反趴在床榻上的姿势,皱眉问了一句:“听说你的伤又痛了?”   童玉青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又觉腰间一凉,衣服又被他掀了起来。她把衣服拽下来,接着就赶紧的把身体侧了过去,用防备的姿势面对着他。成子睿把手给收了回去,“本王让姿月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就是矫情一下,再说,姿月明天一早不就要去给阿静找药了么,不麻烦她了。”   “她本来就是医女,又是府里的奴才,既是奴才就该有奴才的用处,就该守奴才的本分。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把自己当成个主子,她们才会真的把你当成个主子。”   童玉青突然想起了子华的话,便开口截了他的话头。“王爷随便找个御医来吧。姿月就算了,做主子是一回事儿,合不合眼缘又是另外一回事。两两都不待见,何须自找不痛快。”   只闻一声冷笑,“你这番话倒是说的精妙。”   成子睿突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就在刚才子华坐过的位置。她心绪难平,拧眉问他:“夜深了,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明日不用上早朝么?”   “是要上早朝,不过……”成子睿突然把她拉了起来坐着,又弯腰捡起那双珍珠小鞋要给她穿上。童玉青惊吓不小,慌乱间似乎还踢了他一脚。   成子睿抓住她到处乱藏的小脚,“别动。”   不知怎么的,童玉青突然想起了隐在暗处的子华,她的慌乱瞬间变得平静,不再乱动,乖乖的看着成子睿折腾。   堂堂七王爷,竟然会给她这个嫁过人的女人穿鞋子,这种事情要是讲出去,不晓得要羡慕死多少女人,也不晓得,她这个脑袋够砍几回。   给她穿好了鞋,成子睿就先站了起来。他站在前头,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过来。”   过来……   恍惚间童玉青像是看见了俞翀,他也总是这样,就在原处伸出一只手,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一直冲她喊着这两个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递到了过去,成子睿勾起唇角抿开笑,竟能从中看出两分温柔来。   “看你的伤也没什么大碍,既然精神劲儿这么好,今晚本王要你陪着。”   “什么!”   童玉青傻眼了,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然而成子睿把她的手紧紧抓住,另外一只手臂自然的揽在她的腰上,霸道的带着她往前走。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身就要逃窜。成子睿早料到她不会这么乖巧,收了收手上的力气,带着人就直接走了出去。   成子睿刚刚踏出去,骆衡就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侍卫把这个地方围了起来。比之整个七王府,这才是真正固若金汤的地方。   童玉青这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心里不免担忧起了刚才的那个人。她快速的平复了焦乱的心,面色平静,“你要带我去哪儿?”   成子睿放下了勾起的唇角,把冰冷的唇俯凑到她的耳边,“自然是去本王屋里。”   骆衡亲自带人进去搜,把里头的每个地方每个角落都搜查了个遍,就是连房梁房顶也都亲自看过,丝毫不见任何可疑踪迹。骆衡不信,吩咐侍卫守好这个地方,又加派人手搜查整个王府,他则是又进去搜查了两遍。确确实实扑了个空之后,他才不甘心的带人来回穿梭于王府,誓要一洗之前被戏弄的耻辱。   成子睿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寝屋,童玉青仰头看着那幅画,心思百转千回。一面担心子华暴露会牵扯到俞翀,一面又不甘心自己拖拖拉拉拿不到证据。   “怎么,你认识这画?”   成子睿站到她的身边来,与她一道仰头看着这幅画。童玉青快速把那些心思给藏了起来,淡然道:“王爷好兴致,这种东西不是应该挂在书房的么,怎么要挂在你休息的地方?”   “这是陈墉的画作,很是珍贵。既是珍贵的东西,自然是要放在身边了。”   童玉青心生一计,趁此机会开口说:“我若是也做一幅画,王爷会不会也挂在这里?”   成子睿来了兴趣,“你会作画?这倒是稀奇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童家虽然是做商的,可也没说不准我学画不是?”   成子睿颔首,“这倒是。”   童玉青一点儿心虚都没有,当初她遇上真正的童玉青时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她,陈家的小姐,爹爹是有名的大家,她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会一些。爹爹曾经说过,假以时日,她一定也是为大家。   只是当年陈家灭门时她才四岁,之后就鲜少碰笔,更不用说是作画了。现在既然有机会……   “王爷,若是我画的能比得上这一幅,那王爷就把这画送给我,如何?”   成子睿虽然没说话,可却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的兴味渐浓。   “陈墉可是大家。你若是能把大家比下去,想要什么就尽管拿去,哪怕你想要离开,本王也会准了你。”   童玉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亮了亮,整个人顿时增加几分神采,“你说的。”   “本王说的。”   “那等什么,叫人拿纸笔来,我现在就要这幅画。”   成子睿看着她唇角的势在必得,竟有些期待起来。不过……“东西就在我房里挂着,你还担心它怕跑了不成?现在时辰太晚,明日再说。”   她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更怕成子睿会突然反悔。爹爹的画她哪儿有本事比得过,如果她凭白的对这幅画产生兴趣,那一定会惹得成子睿和王府里其他人的怀疑。她需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能够靠近这个东西的理由,现在,就是最好的契机。   童玉青端坐在桌前,“要么你就让我回去,要么你就叫人拿纸笔来。”   成子睿低声笑了两句,还真的开口叫人把纸笔送过来了。   提起墨笔的童玉青随手在纸上画了两笔,好好的纸张就这么废了。成子睿凑过来看了一眼,含笑说:“假以时日,你定能比得过陈墉大家的。”   童玉青紧握着墨笔的手狠狠的颤了一下,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眨眼就晕开来了。见此情况,成子睿的笑意更深。   “竹云。”   一直守在门前的竹云进来,好奇的往桌上看了一眼。   “去把本王未处理完的那些公文都拿过来。”   竹云愣了一下,“王爷明日一早还要去早朝,现在还不睡么?”   成子睿冷眸一扫,竹云便立刻闭上了嘴巴,退了出去,片刻后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摞公文。   童玉青看着他这架势才堪堪的松了一口气,卸下了紧绷着的身体,只觉得舒畅。现在的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姿月的事情,捏着墨笔一笔一划煞有介事的在做着画,她认真的样子更叫人喜欢,看的成子睿恨不得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   他将公文一扔,大步走到她的身边,见她画的只是些山山水水,画作一般,哪一笔都比不上陈墉。可他就是爱看童玉青这副模样,不忍打破她的小得意。   “王爷干什么?我这只是熟悉熟悉感觉,等我真正上了手,王爷可别舍不得你墙上这幅画。”   成子睿灼灼的看着她,“你慢慢上手,本王不着急。”   说着,他就从她的手下抽出一张纸,拿了另外一支毛笔,轻蘸墨汁,走到了对面的圆桌上与她对坐着,也画了起来。   童玉青抿抿唇,把这张山山水水揉作一团扔了出去,重新拿起笔画了起来。   明明有时候画的很好,她却偏偏要给它毁了,还非得要做出一副懊恼的模样。而成子睿神情专注,只是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她的焦躁,勾唇笑笑,又继续低头画着自己的。   童玉青知道他在画自己,心神一动,也照着他就画了起来。她的本事是爹爹教的,爹爹画作有个习惯,先成型,再为人。只要是做人画,他就会先把人的模样给画出来,模样神态留到最后。她记得爹爹的习惯,便也学得了爹爹的习惯,于是她照着成子睿的模样画了个人形,认真画脸的时候,却发现她笔下的那双眼睛,竟然是俞翀的。   她手快的用墨汁直接盖住了那双眼睛,心烦意乱的把纸丢在了地上。纸团巧不巧的就滚到了成子睿的脚边,他弯腰拾起,随手打开。 第098章 一幅画而已   童玉青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只见成子睿展开纸团,虽然画中的人已经被涂成了花脸,但是依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上面画着的人根本就是自己,成子睿确确实实狠狠的怔了两下。   她的文笔可以说是不堪入目,但是这是从她的笔下所出的画。虽然画是毁了,但是这东西,成子睿着实舍不得。   若是她能把这画画完了,就算是把他画成个丑八怪,他也乐意把这东西挂在墙上。   成子睿抬起头,正好对上愣愣看着自己的童玉青,心口一窒,他竟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把画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把脸给弄花了?”   童玉青僵了唇角,敷衍道:“不知怎么的就画了个一字眉,觉得太有损王爷的威严,所以就给毁了。”   成子睿将那幅画放在了旁边的位置,又重新给她摆上一张新的。“你再画,就照着这个画。什么时候画的像样了,本王就把陈墉的那幅画送给你。”   她一双眼睛熠熠亮着光,像极了夜空的星辰,好看极了,她唇边势在必得的笑意更是让成子睿的心都要化开了。此时的成子睿更是觉得,若是将来他成为一国皇帝,可身边要是没有童玉青,他的整个江山都要黯然失色。   突然间,他又开口说:“或者你求求本王,本王也能答应你。一幅画而已,本王给得起。”   童玉青听得心口狂跳,看样子成子睿还不知道爹爹那幅画里的玄机。虽然这个法子很简单,可是她在成子睿面前从来都是要强的样子,是从未低过头的人,现在为了一幅画突然跟他示好未免太刻意了一些。她扫了一眼那幅画,“不必了,一幅画,我童玉青还是画得出来的。”   成子睿抿唇笑,转身走到圆桌前,看了两遍自己画的,又抬眼看了看童玉青,就这么一直重复了许久,最后才终于拿起了旁边的公文,干起了正经事儿。   ……   “王爷,该起来早朝了。”竹云轻柔的在外头喊着。   成子睿揉了揉眉心,抬眼看了她一眼。童玉青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扛不住的伏在桌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他的披风,一呼一吸间把领子上的兔毛轻轻吹动着,叫人忍俊不禁。   “王爷……”   成子睿拧起了眉头,快速起身把门打开。竹云见他早已经起来,便下意识的要往里看。成子睿冷眸一扫,压低了声音说:“去那一身衣服送到旁边厢房来,轻一些,别吵了她。”   竹云愣了一下,还未应答成子睿就已经走了出去。她轻着脚步的进了门,正准备走到里间去的时候,却看见伏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童玉青。   王爷没碰她?   心中疑惑的竹云瞬间回想起成子睿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再看不远处的圆桌,皆是昨天她带过来的公文。随手翻开,已经是满满的批注……   看此情景,昨天的两人就是这么过的?   竹云去给成子睿拿了一身衣裳,又将公文都收拾好一并带走,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童玉青,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童玉青醒来的时候,脖子酸疼的厉害,手膀子也都麻木了。她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感觉活络了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舒服极了。   “姑娘醒了?”   竹云笑着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手里端着一碗龙须面。“王爷去上朝前还说要姑娘等等他一块儿回来用早膳,可这会儿了王爷还没回来,姑娘就先用吧。昨天看姑娘喜欢吃龙须面,今天奴婢还让厨子弄了这个,姑娘尝尝味道?”   童玉青确实是有些饿了,竹云伺候她洗漱之后,连打扮都不用,拿起筷子直接就吃了起来。两口下肚之后她才想起了昨天那些事儿,便问竹云:“昨天你们王爷在我屋里搜出人没有?”   竹云掩口笑,“姑娘说的什么话,咱们王爷哪儿能这么轻易的就让人进来。另外奴婢虽然伺候姑娘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姑娘是个守规矩的人,姑娘屋里藏人这种话谁信呢。”   听了这句话的童玉青笑得不能自己,竹云不明所以,就是两个小丫头也不晓得到底是哪里说错了。   “姑娘笑什么?”   童玉青收起了笑,轻嗤道:“守规矩?能这么信任我的人,怕就只有竹云你一个了。”   竹云浅笑,“别人说的未必就是事实,奴婢有眼睛,奴婢也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她低头把面吃完,突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情,放下筷子就跑到了书桌前,桌上只有一堆白纸,就是桌边也还有昨晚不小心沾染到的墨渍。可是,这上头独独缺了她昨晚画过的那些东西。   没了!   都没了!   “我的画呢!”   童玉青在上头翻了两遍都没找到自己所画的东西,竹云见她这般着急紧张,也跟着上来找。“姑娘要找什么画?”   找不见自己的东西,童玉青磨着后牙槽,心想成子睿不会是舍不得爹爹的画,反悔了,所以趁着她睡着后把她的画收走,不愿意承认昨天答应的事情了?   难道这样成子睿就奈何得了她了?童玉青冷笑,既然成子睿不舍得给,那她就只能明抢了。   她越过竹云直接朝着里间走,路过圆桌的时候还端了个凳子过去,到了那幅画下直接踩着凳子就爬了上去,正要把画取下来的时候,却愣住了。   那幅画早没了,现在在墙上挂着的,是她昨晚上画的那张……   “这不是……”   竹云惊诧不已,她刚才还来里间拿衣服来着,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   原先陈墉的那副磅礴大气的画一夜间却变成了一张画像,只有半截身子的成子睿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毛笔,正在低头审阅着公文。画像简单的只有流墨,手笔也是简单粗糙,可是神情却拿的很准,虽不觉得精致,但是瞧着却很让人舒服。   “姑娘,这是你画的?”竹云简直是惊掉了下巴。   童玉青亦是如此,她找不见的画,竟然已经被成子睿给挂了起来。这还是稍好的一幅,其他的想必也是成子睿给收走了。想到这,她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竹云抿口笑,“王爷定是喜欢的紧,才把它挂在这里的。”   童玉青眼角一抽,赶紧的从椅子上下来了。“陈墉的那幅画呢,你们王爷说了要送给我的。”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俞府。   庆安被俞翀那双淬着冰的眼睛盯得浑身发毛,终于硬着头皮的承认了错误。俞翀扯开嘴角凉凉一笑,“认什么错,我敢说你做错了么?”   “子华上回都是险险逃脱,你身手还不及子华一半,去了能干什么?现在子华肯定已经去过七王府了,你就耐心等等,反正人就在京城,根本就跑不了,你着什么急!”   见俞翀依旧只是一双冷眼看着自己,脸上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却叫人看着更是心虚害怕。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现在就你一个依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不就白活了。”   庆安的声音越说越小,可他说的都是事实。他虽然是黎国太子唯一后人的身份,更是黎国名正言顺的储君,可是那些能助自己完成大业夺回江山的人却全都是俞翀的。没有俞翀,他这辈子确实是白活了。   俞翀冰冷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刚要说话,就见一个人影青天白日的从墙头上落下,风姿绰约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听见动静的庆安下意识的把俞翀往自己身后一拉,只身挡住了他,看清了来人那张妖娆的脸时,顿时当做救星般的迎了上去。   “子华你来的正好,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七王府了?童玉青呢,怎么没把她一道带回来?”   子华把庆安往旁边一推,径直走到了俞翀跟前。只见他从前襟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塞进俞翀手里的时候还暖和和的。   “这是青青还你的。”   青青?   俞翀心神一震,快速的打开了那一封信,只看了一个字他整个人就又显得落寞了起来。   “你没把信递给她?”   子华瞪起眼睛,“我给她她不要。”   “不要?”   俞翀不信,神情越发难看,“你根本就没见着她。”   子华也卯上了劲儿,“我怎么没见着她?就是她哪儿哪儿有颗痣我都知道,你说我见没见着她?”   最后一个字说完,一道劲风就劈了过来,子华轻松闪过,抿抿唇说:“我就是开个玩笑。”   俞翀眼神阴郁,“你再敢乱讲一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   庆安张了张嘴,想要劝两句,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偏偏子华不知死活,又继续说:“我倒是没看到多少,可是人家七王爷看到就多了,不仅撩起衣服的看,最后还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屋里睡了。青青是长得好看,但是这种女人不要也罢了。”   “你刚才说什么?”俞翀满目冷怒。“你胆子是大了,连我都成了你的消遣。” 第099章 有权有势闲得慌   见他真的生气了,子华不屑道:“你当我这是在消遣你?明知道你会生气的事情我还来消遣你,你当我傻么?”   俞翀眼色森然,子华这才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把话头给转了过去。“你知道她她后背有伤么。下手那人够狠的啊,直接把她后背扎了个窟窿。还能活着也算是她命大,偏偏那伤口上还有余毒……”   “你说她怎么了?”俞翀一把抓着子华的胳膊,一连急问了了好几遍。   “松开松开,人家要被你掐死了。”子华用另外一只手拍打着他紧抓着自己的胳膊,那模样看的庆安一阵恶寒。   俞翀不松手,反倒是更加用力了。子华叹了一声,轻松一招就从他的手下溜到了庆安的身边,掸了掸胳膊上被他弄皱来的衣褶子,悠然开口:“受伤了,背上一个窟窿,要是再偏这么一点点她这条命可就没了。”   看着子华两跟手指比出来的这么一点点距离,更让俞翀心疼不已。   “不对,上次我去七王府还看见她了,她根本就不像是有伤的人。”俞翀脸色一变,“是成子睿?”   子华摇头,“我看不像。那个成子睿对待青青是真的上了心的,我看着他对青青的情意也不比你少。”   见俞翀脸色就像是风雨即来前的阴沉,子华又赶紧的改了口。“我看她的伤反反复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伤口口上也已经换过药,配的药材也都是极好的东西。若是成子睿下的手,他干什么还要费力气的再救人?莫不是有权有钱闲得慌?”   子华的话说的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俞翀的冷沉更甚,脸色更是黑的难看。   童玉青是连夜被送出俞府的,如果不是情况难以被掌控,俞老夫人跟许书媛也不至于会这么匆忙。尽管他已经在心里猜测了千百遍,也做好了各种的准备。可在听见她后背有伤时,心还是疼了又疼。   可是既然有伤,上次见她时为什么不见她有任何不适?说是伤在后背,可是当时他都把她拥入了怀中,也不见她有过任何疼痛。既是如此,她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她伤上有余毒,那是什么毒?会不会致命?你给她解了没有?”   他一连了好几个问题的追问,叫子华烦心的翻了个白眼。“时间太仓促我也没细看,不过依我看倒也算不上致命。不过就照现在这个医法,不仅痊愈的慢,而且还会留疤。”   子华有意想要吓吓他,便加重了语气:“若是伤口处理不好,也许余毒就会侵入五脏六腑,那时候可就药石难医了。”   俞翀心口一窒,抓着子华就往外走。庆安愣了一下,快步跑上去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疯了?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如何?你没听见他怎么说的么?这种时候,我怎么还等得了。”   庆安怎么没听见,知道童玉青伤成那样,他心里也震了一下。他也想要让童玉青回来,但是也不能让俞翀由着性子胡来。   “等不了也得等,子华昨天已经去过了,恐怕现在七王府里全是埋伏,你现在过去不仅自己送死,怕是还会连累童玉青。”庆安苦笑,“你这么多年的蛰伏,还有为我铺下的这些路,怎么所有事情不论大小你统统都能冷静睿智的处理好,却独独因为一个童玉青你就慌了手脚。你这么过去,不就是正中成子睿的下怀?他就是等着你往里头跳呢。到时候你没救出童玉青,还得搭上一个我。要说做皇帝,你确实是比我还要更加合适,我无所谓能不能回到黎国能不能坐上皇位。可是童玉青呢?你舍得搭上她的性命么?”   庆安一番话还真的就把俞翀给清醒给喊了回来,他站在原地,眸子里瞬息万变,所有的汹涌最后平复成了一潭幽深。   “对了,青青对你好像有误会啊,我说要带她走的,但是人家压根儿就不乐意。要不是这样,这会儿你拉着紧紧不愿意放手的人就该是她了。”   话说完,俞翀已经把他的手给甩开了。突然脑子里晃过些东西,快的他根本就抓不住。默默的回想了一番也依旧毫无头绪。他沉默片刻,又对子华吩咐着:“你找个时间再去一次七王府,务必把她的伤给治好了。这两天我会找几个机会出府,你想个法子,到时候跟我混进府里来。”   子华不屑,“我现在不也在俞府么?”   “不是你偷偷摸摸翻墙而入,我要的,是你在俞府能有个身份,不被人怀疑。”   俞翀的话才说完,子华便兴奋开来。“你是想要纳我做妾?这怎么好意思……”   庆安没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到后头都快要直不起腰来了。俞翀黑着脸,“你什么时候能做个真正的女人,我再考虑纳你做妾。”   子华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头发,“算了,有青青这样的大美人儿你怎么还能看得上我。”   听见这一声称呼,俞翀锋锐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子华轻跃到墙头上,“知道了知道了,青青的伤势不能耽搁,我这就先去七王府,咱们来日再会。”   “等等。”   俞翀突然把他叫住,“去七王府的时候你留心看看,有没有陈墉的一幅画。若是人带不回来,那画必须给我带回来。”   子华怔了怔,点头应下之后就快速离开了。   望着子华早已消失不见的方向,俞翀的唇角渐渐勾起。他刚才毫无头绪的事情就是那幅在成子睿手中的画,童玉青不愿意回来,怕就是因为那个。   俞翀稳了稳心神,暂时把对童玉青的担心都压在了心里,又转头过去对庆安吩咐,“让卓长东准备,太子这边可以开始动手了。”   庆安点头,又想起了一个人,“那云昭……”   “让她再等等。”   七王府。   子华动作很快,夜里才闹过一场七王府,现在又敢过来了。看着面前娇弱又可人疼的子华,童玉青只觉得自己额头一阵突突跳。   “你还真是不怕死。”   子华咧开嘴笑了笑,“为了青青,值得的。”   童玉青实在不喜欢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赶紧走,否则我这就叫人了。”   “别别,昨天都没来得及给你上药成子睿就过来抓奸来了,今天我特地过来给你上药的。”子华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一个绿色的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盖子给她看了一眼。里头的药膏呈淡淡的绿色,看着跟上回用过那个一样,闻着也挺清爽。   童玉青有些动容,她确实是想要这伤快些好了。“你懂医?俞翀房里的那些药都是你弄来的?”   子华一脸小得意,“我子华的医术要说第二,还没人敢说第一。听庆安说你到了俞府还被那老不死的给打烂了双腿?要不是我的药,你这腿怕是早就保不住了吧?”   她的手不禁往身后摸了一下,嘴硬说自己皮糙肉厚。又想起他说自己伤上还有余毒,她的心又颤了颤。“你说我的伤上还有余毒?”   子华顺着她的话头就往下问:“你这伤是怎么弄的?多久了?你仔细跟我说,我才知道该给你上什么药,怎么治你的伤。”   童玉青往外头扫了一眼,又听子华开口说:“我说你快点儿,一会儿那个竹云回来,我可就没机会了。”   的确,竹云要去照顾阿静,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她想了想,便把事情简单的跟子华说了。子华冷笑,“没想到这个许书媛还这么大胆,要让俞翀知道了,她怕是活不过今晚!”   童玉青心口一窒,那位俞老夫人的外侄李公子,还有那个丫头红袖,全都是俞翀维护她而做的。若是他知道许书媛差点儿杀了自己,他怕是真的会对许书媛动杀心。   “你说你整个后背麻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子华沉默了片刻,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包药粉来,与药膏和在一起,渐渐的就看不出颜色了。“衣服撩起来,我给你上药。”   童玉青愕然,“你知道我伤上的毒是什么么?成子睿还叫御医来给我诊过,连御医都看不出来的问题,你这么草率的就用上药了?”   “御医?那种庸才也配与我相提并论。我是谁?天下间的毒药还没我不知道的。快点儿,一会儿外头要来人了。”   子华是女装,童玉青一直把她当成女人,自然就没什么好忌讳的。她把衣服撩起来,自己则是趴在软塌上,子华手指摸着药膏轻轻涂在她的伤口上,一面又说:“这种毒的味道有些特别,为了掩盖味道,大多都是跟别的东西一块儿混合着用的。这七王府也不安全,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给你下的手。”   她顺口就问了一句:“什么味道?”   “量太多的就有些像臭了的鸡蛋,太少了又像是腐败的青草,量正好的时候,又有种陈年发油的味道。”   听着这一番形容,童玉青是哭笑不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么明显的味道她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第0100章 突如其来的圣恩   童玉青还真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子华给她上好了药之后,又把东西留给了她,叫她一天两次,自己糊一手,只要能够摸得到伤口,自己想擦多少就擦多少。   她刚把衣服穿起来,就突然想起了阿静。   “我这还有个病人,你能不能也帮她看看?”   子华回答的很干脆,“别人性命干我何事?我来一次七王府多不容易,不赶紧走还留在这里给人看病,你当我傻啊?”   童玉青如鲠在喉,一面碍着他是俞翀的人不好开口,一面又实在是担心阿静的伤势。   正在犹豫间,又听子华问:“我这趟来七王府,还为了陈墉的一幅画来,你在成子睿身边这么久,有没有在哪里见过那幅画?”   她眉梢一挑,“陈墉的画?你拿它干什么?”   “不是我要,是俞翀要。”   童玉青眸色闪了闪,冷声说:“不知道,没见过。”   垂眼瞥见手腕上的那个镯子,狠狠心取了下来,递给了他。   “你替我治病疗伤,我童玉青无以为报,就只有这个镯子还值点钱,你拿去当了换钱也行,喜欢就戴着也行,看不上扔了也行。”说着,她把那镯子往子华手里一塞,“反正这东西已经送到你手里了,咱们俩两清了。”   子华看了一眼那镯子就知道这东西定是跟俞翀有关系,虽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有着什么误会,但是想到俞翀对童玉青那个着急的样子,他就有意的想要逗弄逗弄。   “那行,东西我就收下了。”   子华把镯子往手腕上一戴,扭着身子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身形却突然卑微起来,低着头细着嗓子冲着她说:“姑娘,那奴婢就退下了。”   童玉青眉心一跳,刚要开口就见竹云眉头紧锁的进来了。童玉青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就怕子华会像上次的俞翀一样被人发现了可疑破绽。   可竹云只是从他的身边经过,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童玉青愕然,不免把俞翀扮作小绿那天的场面又再回想了一遍,之后才又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俞翀是男人,身形欣长确实不像是女人。子华却是娇笑可人怜儿的那种,自然不会引起可以。   站在门口的子华挑衅的朝着她挤眉弄眼了一阵才退了出去,竹云一步步走过来,正好把他的身影给遮挡住了。等竹云让开的时候,早已看不见子华了。   “姑娘,丽贵妃娘娘叫人来请姑娘进宫。”   “谁?”   竹云神情凝重,“王爷的母妃,丽贵妃娘娘。”   童玉青一时猜不透丽贵妃为什么要让自己进宫,但是她知道,这一趟走的绝对不简单。   “你们王爷呢?”   “王爷今早进宫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竹云咬咬牙,“姑娘,不如奴婢去帮姑娘回了,就说姑娘身体不适?若是能等到王爷回来,丽贵妃的人就好打发了。”   童玉青摇头,人家是丽贵妃,哪儿有这么好打发的。如果丽贵妃有意刁难,又在宫里找个借口多留成子睿一会儿,她童玉青怕是早就已经是几十种几百种的死法了。   “竹云,你来帮我换身衣服。既然进宫去见贵妃娘娘,打扮的像样一些才不至于丢了你们王爷的脸面。”   竹云在丽贵妃的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叫人进宫传信儿给成子睿了,她刚才就已经在宫人面前周旋了一会儿,见实在是糊弄不下来了才过来的。本以为能劝劝童玉青,没想到童玉青更是一根脑筋。   丽贵妃的手段她是最清楚,童玉青这种没权没势的人进了宫,又怎么能出来的。万一童玉青有了一点点闪失,她怎么跟成子睿交代!   “姑娘!”   这边的童玉青已经进了里屋脱了衣服,见竹云不过来,便自己找了件看似华贵颜色艳丽的衣裳换上。竹云见劝不过她,长叹一声,只能进来帮着换衣裳。   不经意的看见童玉青背上的伤,竹云惊诧不已。   “姑娘,你的伤……”   童玉青被这一声吓得抖了抖,手往后头摸了一把,还未碰到伤口就被竹云把手捉住了。   “怎么了?我的伤又怎么了?”   竹云盯着她的伤口看了好几眼,眉心渐渐紧皱,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昨天姑娘的伤口还未完全结痂,御医都说完全结痂最少也得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怎么今天就……”   童玉青听得心口直突突,这么快就见效了?简直想要冲着苍天大骂两声痛快的话。   “大概是御医的药和姿月的药用在一块儿,愈发的起效了吧。”   尽管惊喜,但是她还是担心伤口上刚刚上的药膏会被竹云察觉。只是竹云盯着伤口看了片刻,却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竹云瞠目结舌,可仔细想了想,心中便开始怀疑是不是姿月有意不想让童玉青的伤势好起来,所以故意拖着她的伤势。现在御医才来上过一回药就已经见效,大约真的就是这个可能。   “姑娘,你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姿月?”   童玉青很认真的想了想,就子华所说的那个奇特味道,她确实是没在姿月的身上闻到过。她细细又琢磨了一番,突然问竹云,“竹云,你知道府里有谁喜欢用发油么?”   “姿月,奴婢,还有那些小丫头,很多人都会用。”   竹云这才后知后觉,童玉青总是嫌发髻太繁杂累赘,向来都只是随随便便的绾一个,这回进宫去,既然要绾发那就必须要擦上点儿发油才好。想起刚才进门时站在门口的那个丫头,可惜人家已经退了下去,她又亲自去拿去了。   留在屋里的童玉青神色稍显的凝重,现在她真的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没办法把那个下手的人给揪出来。这一次算是她走了运,没叫人把自己毒死,那么下一次呢……   竹云把发油拿过来,笑着说:“姑娘喜欢简单的发髻,发油向来都用不上,奴婢也就没给姑娘摆上。这盒发油是月兰花香,味道清淡,姑娘今天先试试,如果喜欢咱们就留着,不喜欢咱们下回再换别的味道。”   童玉青那东西拿过来闻了闻,确实是淡淡的月兰花香,清雅极了,根本就不似子华所说的那样。   “这是你的么?”   “是奴婢的,不过这是新的,奴婢还没用过。”   谈话间,竹云已经给她梳了个精巧的发髻,发间插上了几支簪子,清贵大方,美极了。   “姑娘,要不还是……”   童玉青摇头,“走,可不能让丽贵妃的人久等了。”   竹云还想要再劝,可童玉青已经走出去了。两个人刚到了王府的前厅,还未来得及跟丽贵妃的宫人说上一句话,童玉青的身子就被人给拉到了怀里,一把拥住。   “身体不好还出来干什么?”   成子睿!   童玉青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开,成子睿却把她拥得更紧。“今日父皇找我有事相商,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成子睿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宫人一眼,宫人喊了几遍王爷,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童玉青淡淡扫了那宫人一眼,白净小脸儿又细声细气的,不管成子睿有没有搭理他,他都是一副笑呵呵的奴才样。竹云轻咳了两声,提醒道:“王爷,丽贵妃娘娘派人过来了。”   “是么?”成子睿似乎才看见这宫人,“来了有多久了?是母妃有什么事情需要额外吩咐的?”   小宫人忙回话,“回王爷话,奴才刚来,是贵妃娘娘要奴才过来接王府里的这位姑娘进宫一叙,王爷您看?”   成子睿似笑非笑,“用不着进宫了。”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骆衡便把一样东西递了过来。童玉青瞥了一眼,内心狠狠的震动着。   明黄的卷轴,是圣旨!   小宫人看见了圣旨,立刻就跪了下来,就连竹云也跟着一道跪了下来。成子睿看了她一眼,眸光晦暗不明。童玉青嘴角一僵,不是连她也要跪下吧?可又想到人家小宫人可是丽贵妃的人,若是回去把状一告……   “姑娘……”   竹云适时提醒,而成子睿也恰好把她放开。她抿紧唇线,也跟着一道跪了下来。   成子睿没接那圣旨,反而是叫骆衡直接念出来。骆衡展开圣旨,一字一句的念着皇帝的谕旨。   “……李云清为七皇子正妃……”   别的话童玉青都没听,就光听这么一句了。倒是听说李将军家的小姐心仪七王爷,这个李云清,怕就是那个李家小姐了。   “云清,还不快谢恩。”   童玉青愣了一下,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旁边的竹云反应倒是快,拉着童玉青的手,目光沉声道:“姑娘,还不快谢恩。”   “什么?”   她的耳朵嗡的一下,除了自己仓惶的心跳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看见竹云的嘴巴张张合合,看见小宫人审视的目光。   成子睿亲手将她拉起来,自然的又拥入怀中,“真是调皮。今日就罢了,今日的恩我在宫里就替你谢过了,等大婚那一日你再谢过父皇的圣恩就是了。”   童玉青的心都凉了一截,“你刚刚说什么?”   成子睿抿起唇角,目光灼灼,势在必得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让她紧紧的贴合自己。   “大婚,你我的大婚之日。” 第0101章 一尸两命   童玉青愣了片刻才开口问:“李云清……谁是李云清?”   成子睿没说话,倒是竹云笑了起来。“姑娘,你不就是李云清?”   童玉青脸色剧变,不敢置信成子睿竟然会这么做。不仅给自己换了个名字,还求来了赐婚的圣旨!   她哑然失笑,刚要对宫人解释,却听成子睿说:“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不就是离开一会儿而已,现在不是已经回来陪你了么?”   淡然说完这番话的他扫了竹云一眼,“竹云,好好招待这位公公,母妃的人,可不能怠慢了。”   吩咐完了之后,带着童玉青就走了。   小宫人一直站在那儿看,直到那边都没人影儿了他也没急着走。“竹云姐姐,这新来的七王妃,是什么人呐?”   竹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淡笑回答:“是王爷喜欢的人。”   小宫人抿抿唇,又问:“那王爷说新王妃身体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叫御医来看过没有?”说着小宫人又一拍脑门,“王府里还有位姿月姑娘,听说医术高明,我倒是忘记了。”   竹云便不说话了,给他倒了杯茶之后就规矩的站在旁边,静静的候着。   小宫人无所谓的笑了笑,兀自坐下喝完了手边那杯茶。临走前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竹云姐姐,丽贵妃有话要奴才带给王爷。王爷不在,那我跟姐姐你说也是一样的。”   竹云愣了一下,“公公请讲。”   小宫人笑得更是客气了,“竹云姐姐用不着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么。”   竹云抿唇不语,眼中晃过厌恶。她低着头,小宫人也看不见那道情绪,自顾自的说:“贵妃娘娘说,现在公主的事情闹得这般大,虽然已经把事情给压了下去,但已经损了皇家的颜面。贵妃娘娘知道王爷与铃公主的关系好,所以才担心。娘娘的意思,是让王爷远着些铃公主,别在这个时候惹了麻烦,叫有心人揪着不放就不好了。”   竹云颔首,说定会把丽贵妃的意思告诉成子睿,小宫人这才满意的走了。   成子睿将童玉青带到府中的凉亭里之后便把她扔到一边,自己则是端着一碗鱼食悠闲自在的投喂着水里的一条条花色对称的锦鲤。   童玉青在那干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的厉害。见他终于喂完了鱼,旁边静候的丫头就把干净的手巾递了过来,他擦了擦骨节分明的手,随手就把手巾扔在了丫头的身上。小丫头春心萌动,咬着唇角暗暗高兴。   “钦天监已经看了日子,大婚就在下个月初三,是个好日子。明日会有人送嫁衣过来,你挑挑看,喜欢哪个到时候就穿哪个。”   童玉青指尖发颤,咬咬牙,一字一句的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那道圣旨又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成子睿深黑的眼眸直直落在她的身上,“是你说只做正妃不做侧妃,所以我才去跟父皇求了这道赐婚的圣旨来。清儿,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就会给你什么。”   “什么清儿,谁是你的清儿!李云清?你这么给我弄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以为这样就能抹掉我是童玉青的事实么?我劝王爷还是把这门婚事给消了,若是我的身份被人知晓,以我的名声……”   “这事儿倒是好办。知道你身份的人也就是俞家人而已,而俞家人又都是我的人。我只要杀了俞翀,就没人会知道新王妃李云清其实就是声名狼藉的童玉青。”成子睿似乎对这个想法很是满意,“的确是个好办法。”   童玉青一听就有些急了,心里惴惴难安,奈何脸上又不敢表露太多,就怕成子睿真的会跑过去把俞翀给杀了。   “圣上英明,难道是你三言两语就能随便糊弄的了?七王爷,这可是欺君之罪。”   “英明?”成子睿漆黑的眸子骤然变成了狂风暴雨,唇角却嘲讽的勾起来。“若真是这么英明,本王会这么容易的就骗到一道圣旨?若真是这么英明,他又岂能留我到现在?”   成子睿的这几句话狠狠震动着童玉青的内心。当今圣上并非昏君,她不知道成子睿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明白,要不是他手段高明,要不是他权势滔天,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她喉咙发紧,越发的觉得自己根本就逃不出这七王府了。   见她拧眉沉思,唇线抿的紧紧,身子更是紧绷着。成子睿心知她此时定是有些担心害怕,只是此事已成定局,只要他还没腻了童玉青,她就得一辈子在自己身边。   童玉青今日精心装扮过一场,模样比往日更美,一不小心就容易叫人看得迷了进去。成子睿想到昨夜她伏在桌前为自己画的画,心中一软,冰冷的神情又稍稍缓和了一些。   刚想开口跟她聊聊昨夜里的那些事情,可还未开口,童玉青就望着某处猛地站起了身来。他顺着那边看去,是竹云。   “王爷。”   竹云送走了小宫人后就直接来了凉亭,本不想进来打扰,没想到童玉青竟然一眼就看见了她,还反应这般大的直接站了起来。竹云硬着头皮的进了凉亭,顺带把小宫人所说的话又跟成子睿说了一遍。   成子睿罔若未闻,反倒是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童玉青。童玉青浑身别扭,拉着竹云就要回去。直到进了屋里她才想起忘记问成子睿到底把陈墉的画藏到哪里去了。   心中越想越不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这么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直接偷走了就完事儿了,现在好了,现在画没拿到,反倒是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童玉青心烦意乱,看见竹云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悠更是心烦,直接发了脾气把竹云撵了出去了。手不自觉的就抚上了另外一只的手腕,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这才想起,那只被她宝贝到不行的镯子已经被她送给了子华,也不知道子华到底是已经把它当了,还是把它扔了,还是欢欢喜喜的戴在手上。   烦乱的心情顿时就落寞了下来,她愣怔了许久后才摇了摇脑袋。   大婚是下月初三,而现在就已经是十八了。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她务必要找到爹爹的画,然后再想办法离开。可是光她一个人定然是走不出七王府的,可她孤立无援,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心里倏然想起个人来,能在固若金汤的七王府来去自如的人,怕就只有子华了……   夜色渐深的时候,七王府门口就来了个小宫女。小宫女亮了宫牌,直言道:“我是铃公主殿里的,有急事要见你们王爷。”   侍卫拦在府门前,“王爷不在府上,你明日再来。”   小宫女急的直跺脚,干脆硬闯。侍卫亮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就这么逼退了小宫女。   “你们,大胆!”   侍卫不搭理,目视前方,身子和身手却都拦着她的路。小宫女气急了,直接张口就喊了起来。“七哥!七哥我是铃儿!七哥!”   骆衡正好外出办事归来,远远听见这一声,便加快了脚步赶了过来。小宫女见了他后一把把他抓的死死的,“骆衡你带我进去,我要见我七哥。”   “公主……”   来人正是宫女打扮的铃公主,她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偷跑出来,别的地方她也不敢去,就只能来七王府了,。门口的侍卫并非是不识她的身份,而是受了成子睿的命令,不敢轻易放她进去。   铃公主泫然欲泣,大有不让她进府去她就赖死在这里的架势。骆衡思量片刻,还是把她带进了王府。铃公主进了王府之后吊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听说成子睿此时正在书房,便熟门熟路的自己找过去了。   见了成子睿,铃公主便把心中委屈跟他说了一道。“七哥,到底是什么人存心想要作弄我!我跟那陈嵩连十句话都说不着,怎么成了我跟他幽会?还说我借着俞家的地方早已跟他珠胎暗结,我是堂堂的公主,就算是要找男人,也不至于找这么个下贱商人!”   铃公主越说越难受,更是放声大哭起来。“父皇为了这事儿大发雷霆,七哥,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成子睿皱着眉心,“你找本王有什么用,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他还能真的打死你不成?一会儿本王叫人送你回去,省得你母后担心。要是不想回宫里,那就去太子府上,他是你亲哥哥,会护着你的。”   “我不要!”铃公主尖锐喊道:“听母后说,父皇有意想要把我和亲到黎国。七哥!我不要,我不要和亲!我就是喜欢翀哥哥,我除了翀哥哥谁也不要!七哥,他们谁都想不到我会到你这里来,你就让我躲躲,等父皇气消了我就回去。”   得不到成子睿的任何回应,铃公主急了,“七哥!你要是不留我,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里,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成子睿眼眸深眯,“谁的?”   铃公主心口一颤,脱口道:“俞翀的。” 第0102章 遇见铃公主   成子睿突然笑了起来,铃公主涨红了一张脸,“我住在俞府这么多天,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我说有了就是有了!”   “那这孩子,俞翀承认么?”   铃公主沉了脸色,成子睿一眼就看穿了她这随口乱诌的谎话,这会儿偏偏要这么问,不就是那她寻开心么!   “七哥!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成子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那你就留下来,等父皇气消了就赶紧回宫。另外,你刚才这番话要是叫别人听见了,恐怕你的翀哥哥性命可就不保了。”   铃公主见他终于答应了这事儿,半吊着的心这才完全的放了下来。   “还是七哥你对我最好!若是今日我去求太子哥哥,他就只会把我送回宫里,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成子睿叫来了骆衡,让骆衡派两个得力的人保护这铃公主的安全。铃公主显得毫不在意,“除了皇宫,那就是七哥这里最叫人放心了。若是七哥的王府还不安全,那天下间还有哪里算得上安全的?”   铃公主的天真有时候着实叫人喜欢,可她却不知道竟然能有人在七王府来去自如。这番话说出来不免有些嘲讽,骆衡握紧了拳头,神情肃穆。   “铃儿。”   成子睿突然出声喊住了她。铃公主以为他要反悔,刚刚才松动的神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成子睿温温凉凉的开了口。   “你知道我府上还有别人么?”   铃公主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来了。“是七哥的新王妃么?就是上次七哥你把她藏起来不让我看的那个?”   成子睿抿唇不语,但是眸中的温柔显然就是答案了。铃公主心神一动,抓着他的衣服巴巴的追问:“七哥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叫父皇同意了你这门亲事?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子都能做你的王妃,但是我喜欢俞翀,为什么父皇母后却不同意!”   看着面前的成子睿,想着今早上听到的消息,铃公主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七哥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教教我,我要去跟父皇母后说说,我要去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胡闹!你是公主,当嫁个有身份有本事的人,俞翀一个半死的病秧子,你委身于他,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你是堂堂七王爷,身份高贵,京中小姐个个都巴望着能嫁给你,可是你不也照样是哪家的小姐都看不上,偏偏就看中这个女人了么?七哥,求你了,教教我……”   成子睿眸子幽深,语气比刚才冰冷了不少。“等父皇气消了再说,现在你就是三十六计都使出来也未必有用。”   骆衡在旁边看得是心惊肉跳,这一场婚事里成子睿显然是动用了手段的。而他能动手段的前提,必然是他有这个能力。世人都知道七王爷成子睿权势滔天,是太子最有利的对手,可是他究竟是有多少本事,这却是别人不可探知的。   铃公主这会儿这么一问,骆衡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根本就是太子那一档人的阴谋!   看见两人的神情有些不对,铃公主这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急急解释,“七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要嫁给翀哥哥,我也想要那道圣旨。”   说到后头,她的语气都有些要哭了。成子睿微颔首,沉声重复:“等父皇气消了再说。”   铃公主张了张口,又怕自己越说越错,怕成子睿干脆把自己送回宫里,她只能把话又给咽了下去,随着骆衡出去了。   翌日。   铃公主起得早,用了早膳之后闲不住的四处溜达,正好就撞上了竹云。竹云后头跟着个年龄稍大的女人,另外还有七八个小丫头,手上都端着红色的小托盘,上头都放了件红衣裳。   “竹云。”   竹云闻声望过去,见是铃公主时心里眉心突然跳了一下。昨晚她就知道铃公主来了七王府,但也没想到,这么一早就能碰上。   “公主。”   铃公主随意摆摆手,“这哪儿来这么多的红衣服?”   竹云回话钱她就已经拿起了一件抖开来,看见衣服上绣着的鸳鸯和龙凤,这才明白这红衣裳竟然是件嫁衣!   “公主,这是王爷让姑娘挑选的嫁衣。”   竹云是知道童玉青的身份的,更是晓得现在铃公主跟俞家的那些事情,她硬着头皮的回了这番话。铃公主一听就来了劲儿,“七哥动作这么快呢。快,快领我去看看新王妃,那天在马车外头看了一眼,简直惊为天人!但是七哥护妻又小气,我都没好好看呢,他就给我撵开了。竹云你快带路,让我瞧瞧我七嫂去。”   “公主……”   铃公主眉梢一扬,“怎么,我还见不得了?”   竹云哪儿敢这么说,只能带着她一道过去了。   童玉青不知道铃公主的事情,倒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愁的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正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看见竹云进来,刚准备告诉竹云自己要再小睡一会儿,可在看见后头的铃公主时,她狠狠的怔了一下。   “姑娘,这位是铃公主。”   用不着竹云提醒她也知道这是铃公主。当日马车里见过一眼,她就已经把这个人记在了心里。   袖管里的手心骤然一紧,说好的三日之约,他竟然为了能与铃公主在一起而失约。童玉青眼眸中的情绪几经变换,终于在铃公主来到自己跟前时转为一片淡然。   “公主。”   “呀!你以后就是我嫂子了,用不着这么客气。”铃公主熟稔的拉着她的手,一边又盯着她的模样,看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七哥真是厉害,能找到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不够既是我七哥喜欢的,不管你长得好不好看,都是最好的。竹云你说是不是?”   竹云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干干脆脆。   铃公主扯了下嘴角,拉着童玉青走到那些丫头手捧的嫁衣前,“云清姐姐,这些嫁衣可漂亮了,你穿起来一定更美。你快看看,看看你到底是喜欢哪件?”   听到那个陌生的却又与自己相干的名字,童玉青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要把手给抽回来。铃公主以为她是想要看看那些嫁衣,干脆就放了手,一边又随手拿起一件,展开在她的面前。   “云清姐姐你瞧,这比我刚才看见的那一件更好看了。”铃公主越看越喜欢,干脆就叫丫头们都把嫁衣展开,站做一排的给她看。   童玉青僵着嘴角,紧咬着牙,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铃公主尚未察觉,看着这些嫁衣心里是羡慕不已。“平时看着他冰冰冷冷的,原来他这么会疼女人。云清姐姐,七哥对你真好。”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些话,看着面前七八件不同花样却同样艳丽夺目的红嫁衣,童玉青的心简直乱透了。   “要是翀哥哥也能对我这么好,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童玉青猛地一震,“翀……哥哥……”   提起了俞翀,铃公主整个人的神色都变了,唇角飞扬,连眉眼里都是盈盈的笑意。   她看的心口一窒,像是被人重重划了两刀,鲜血淋漓。   “公主很喜欢那个……翀哥哥?”   铃公主娇羞的点点头,“这辈子,我就非他不嫁了。”   童玉青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面前的铃公主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俞翀,他的俊美容貌,他的脾气性格,从铃公主口中说出的每一样她都自愧不如,她对俞翀的了解,还不及这个突然出现的铃公主。   铃公主,一定是爱极了俞翀。   心狠狠的痛了一下,童玉青有些难受的捂着心口,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竹云吓了一跳,赶紧的把她扶稳,又喊了丫头去请御医来。   铃公主愣了一下,听见竹云说要请御医的时候又慌乱了一阵。“不能请御医!”   竹云心里着急,脱口道:“公主多想了,御医是来给姑娘看病的。”   铃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可看童玉青这样子确实是有些担心。“那,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谁也不许把我在这里的事情给说出去,谁要敢多嘴,我叫我七哥砍了她的脑袋!”   她有些犹豫的凑到童玉青跟前来,“云清姐姐你别生铃儿的气,铃儿这会儿不方便,等御医来过之后我再来看你。”   说完这句,铃公主就跑了。   竹云赶紧把童玉青扶到床上躺着,又叫人去通知了成子睿。成子睿就在府上,动作也是快,片刻不到就赶了过来。他眉宇间带着焦急,脸色冷沉,“怎么回事?”   竹云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成子睿抿唇不语,沉沉看了童玉青两眼,直到御医来之前,他始终未说过一句话。   御医诊了之后只说她是急火攻心,静心修养就好。顺带看了看后背伤,简直惊叹她的恢复力,一边又把症状和药房回想了一遍,想着回去之后再研究研究,难说以后就要流芳百世了。   送走了御医,成子睿又让竹云退下。他沉沉的看了她许久,突然冷笑,“提到俞翀你就这么心痛么?童玉青,本王这就去杀了俞翀,你信不信?” 第0103章 问责   说出这句话后又过了片刻,童玉青依旧不见任何动静。   “本王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是听到没有!”   成子睿恼怒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来起来直接给晃醒了。她的呼吸浅弱,脸色依旧还有些苍白,整个人毫无生气,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这么去了。   成子睿紧握双拳,脸色黑沉的可怕。他成子睿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俞翀,一个半死的病秧子竟然能让她这么记挂。铃儿不过就是来她跟前说了几句她就受不了,他竟然不知道,童玉青对俞翀竟然能有这般深的感情。   猛地缩了眸心,他抿紧了唇线,大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之后冷声道:“骆衡,随本王去俞府。”   骆衡领命,竹云心头却惊了一下。   “竹云。”成子睿抿紧的唇突然往上勾了勾,似笑非笑,反叫人生畏。“一会儿她醒了,你就直接告诉她本王去了俞府。若是她又问,你就说,本王要去杀了俞翀。”   竹云神色微变,朝着屋里看了一眼,“王爷,姑娘她……”   “嗯?”   他的语气微微扬起,眸色冰冷狠戾,竹云咬咬牙,说:“奴婢虽然才跟了姑娘不到半月的时间,但是姑娘的脾气奴婢倒是摸得透透的了。姑娘最是重情义,也最是厌杀伐,刚才那一句,奴婢不敢说。”   成子睿眉梢一扬,“你才跟了她多久你就把她的脾气给摸透了?那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可有摸透了本王的脾气?”   他最后几个字不由的加重了语气,听得竹云后颈一凉。“奴婢不敢。”   “不敢么?”   成子睿迈开脚步往她的面前走近了一步。“本王再问你,若是一会儿她醒来,你该怎么说?”   竹云咬牙,说:“奴婢会按王爷所吩咐的告诉姑娘。”   成子睿这才满意的点头,带着骆衡就离开了。竹云抿着唇,随手招来个小丫头,让她去铃公主那边跑一趟。片刻后,在成子睿踏上马车前,铃公主就已经追上了他们。   “七哥,七哥你要去俞府?带着我,带着我一块儿去。”   成子睿冷眉皱了起来,“谁跟你说我要去俞府?”   铃公主一早就想好了回答,脱口道:“我放心不下未来的嫂嫂,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过去了,要不怎么能这么快就追上你们呢。七哥,你带着我,我想要去看看翀哥哥。”   “胡闹。”   成子睿上了马车后直接就把车帘子给放了下来,冷声吩咐骆衡。“走。”   骆衡跳上马车,拉着缰绳就要走,铃公主跑到前头张开双臂劈开腿的挡在前头,一脸坚决。“七哥你不带我走,那就干脆撞死我。”   车帘子被猛地拉起来,成子睿冷沉着一张脸,厉声道:“骆衡,驾车走。她要再敢拦在前头,直接撞死,出了事情本王担着。”   骆衡从来就只听成子睿的话,命令一下,他驾着马车就要往前。铃公主大惊失色的闪到一边去,不敢置信的看着马车里的人。成子睿在她面前一向很少自称“本王”,现在这一声,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七哥,你真的舍得撞死我?”   说着,铃公主的眼眶就红了起来,向来高傲的公主这会儿却突然无助的坐在七王府门前,捂着脸嘤嘤嘤哭了起来。   “翀哥哥不待见我,连七哥你也想要用马车撞死我。我空有个公主的身份有什么用,根本就没人喜欢我!本以为世上还有七哥对铃儿好,现在连七哥你也……”   成子睿神色更冷,就是骆衡,也重重的皱起了眉来。   “公主,这是王府外头,你现在被皇后禁足宫中,私自出府已经不得了了,若是刚才这番话让有心人听去,皇上只会更生气。再者,王爷留公主在王府里,公主这么一闹,王爷怕是也会被皇上责罚,更会……”   更会被太子有意责难……   铃公主这才知道反省自己,她知道太子一直跟成子睿不合,两派相争已有许久。在血亲上虽然跟太子更亲,但是在感情上,她只与成子睿这个七哥关系最好。就像是骆衡说的,在这个时候成子睿肯留着她在府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太子得到打压七哥的机会,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可是俞府里的人,她又想见的紧。几番犹豫,她始终不舍得离开,还是期待着成子睿能把自己一块儿带着过去。她低着头,默默擦了一把泪,咬着唇角不愿意离去。   骆衡该说的也说了,马车里的人才是他该效忠的正主。骆衡动了动缰绳,前头的骏马便调转了方向,准备绕开走,突然间又听见成子睿冷冷开了口,“等等,让她上车来。”   铃公主听见这一句,脸上的难过顿时变成了一副笑魇,要不是眼中还未落下的泪水荧荧亮亮,怕是谁也想不到刚才她还这么伤心的哭了一场。   铃公主上了马车后轻声谢了一句之后就不敢多言,悄悄擦去脸上的泪痕,唇角却掩饰不住的往上翘。心里更是雀跃不已,摸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到底是有几天没看见俞翀了……   成子睿扫了她一眼,没放过她嘴角的欢喜。   “你跟她说了什么,一字一句的给我再说一遍。”   闻言,铃公主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把云清姐姐给弄成这样的?”   成子睿靠在车壁上,看似慵懒,但是眼中的冰冷却这么直接。“说给我听听。”   铃公主把那些话回想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给他听。成子睿听了之后眼中的冰冷更甚,浑身的气息简直叫人不敢靠近。   “七哥,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所以把云清姐姐给气病了?”   成子睿扯着嘴角,却一点儿笑意都看不出来。“一会儿从俞府回去后,你再这么跟她说……”   铃公主听完这些话,不免疑惑。“怎么这些话要我去跟她说?七哥,云清姐姐认识翀哥哥么?”   “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我干什么要去跟她说这些话。”   成子睿的语气又冷了一下,“你只管照说就是了。”   铃公主赶紧的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不已。   “王爷,俞府到了。”骆衡在外头提醒着。   铃公主面上一喜,起身就要下马车了。成子睿先她一步起来,把她挡在了后头。等他下了马车,他又吩咐骆衡说:“看着她,若是她要闹,就直接送她回宫去。”   “是。”   铃公主着急的不行,“七哥你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带我一起去的嘛!”   “我只是让你上马车,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带进俞府?”   “七哥!”   铃公主都要哭出来了,“我就进去见他一面,见一面我就回来了。俞府不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么,我进去一趟有什么大不了的!”   成子睿本就冷沉的脸色更显严峻,只见他干脆的转身,“骆衡,送她回宫。”   骆衡领命,扯动缰绳就要离开。铃公主这回是真的哭了,“不要不要,我在马车里等你,我在马车里等着你七哥!”   成子睿抿唇不语,直接就进了俞府。骆衡会意,提醒铃公主回马车里坐好。铃公主掀开车帘子看了看俞府的大门,心里委屈的不行,恨不得就这么冲进去了。   俞文意这几天一直在府里呆着,一边为了照顾俞老夫人,一边又为了看紧许书媛和陈嵩,看看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着不能告人的关系。   这会儿听见七王爷过来了,俞文意连走带跑的迎了过来,心中忐忑,不明白成子睿此番过来到底算是宽慰,还是前来问责的。   “王爷。”   成子睿淡淡扫他一眼,“听说俞老夫人病了?”   俞文意稍稍松了一口气,“是,祖母年纪大了,身子难免就弱了一些,大夫说只要好休养就可。文意替祖母谢过王爷关心了。”   “既然是要好好休养那本王就不去打扰了。”   俞文意愣了一下,刚刚松下去的那份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那王爷这边请,我叫人备下些酒菜……”   “不用了。”成子睿语气里已经是不耐烦,“本王要见俞翀。”   俞文意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成子睿这一趟果然是来算账的。   “文意表哥。”   这几日为了避风头,陈嵩一直都在府中呆着。呆着就算了,偏偏为了避嫌,他连许书媛也见不到。闲来无事的他就只能在府里头到处乱转悠,这会儿一转悠,便碰上了俞文意。   俞文意在心里暗骂了两句,怎么陈嵩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了。铃公主的事情里,陈嵩也是要紧人。要是成子睿发了怒,他到底是保不保陈嵩?   “这位就是你家的表亲,江南来的表少爷,外头在传跟铃公主暗通款曲的陈嵩陈公子?”   陈嵩顿时恼怒,“你是哪根葱!什么叫我跟铃公主暗通曲款,就算我跟铃公主暗通曲款,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俞文意脸色剧变,还未等出声提醒,就听成子睿冷笑,“敢这么跟本王说话的,你是第二个。”   陈嵩听到这一声“本王”,吓得双腿一软。 第0104章 她早已声名狼藉   俞文意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几乎想都没想就把陈嵩往自己身边一拉,赶紧向成子睿请罪。   “王爷恕罪,嵩儿常居乡野之地,又是第一次进京,没见过什么贵人……”   俞文意的话还没说完,成子睿就打了个手势,让他让到一边去。俞文意不敢不从,躬身退到一边,见陈嵩还在那傻站着,忙用手拉了他一把。本就脚软的陈嵩被他一拉,直接就瘫在了地上。见成子睿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过来,气势威严,把人压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等那双靴子到了自己跟前,陈嵩才赶紧的跪了起来,颤着声儿的喊了一声:“七王爷恕罪。”   因为跪着,陈嵩不敢抬头,只能看着面前那双一尘不染的的靴子,心中忐忑又惊恐。早就听说过七王爷的手段,就刚才他这么一造,明年的今日怕就是他的死忌了……   忽闻成子睿轻嗤一声:“只是这双眼睛实在是没什么用,干脆挖了得了。”   陈嵩脸色煞白,浑身冰冷僵硬。   “王爷!”俞文意突然想到一计,不如借此让陈嵩离开,既甩不了老夫人的脸,陈家和俞家也伤不了和气,最重要的,还能让许书媛跟陈嵩两个人再不相见。   这么一想,他便硬着头皮开口说:“陈嵩冒犯了王爷实在是该死,可陈家就他一根独苗,求王爷饶了他这一回。原本陈嵩就准备要回去了,从今后不再踏入京城。铃公主这件事情上根本就不干陈嵩的事情,他也是无辜受连累。求王爷饶他一命。”   “你的意思,还是铃儿连累了他了?”   跪着的两个人皆是一震,俞文意拉着陈嵩一道给成子睿磕了个头。“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陈嵩被成子睿的这份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可是京城繁华,俞府富庶,再者许书媛马上就能抱在怀里了,陈嵩哪里还想回去。   可是这会儿,也由不得他任性了。   “求王爷饶我狗命。草民对公主绝无不轨之心,公主自然也瞧不上我这样的井底蛙。草民不知这些事情是怎么传出去了,但是草民确实是冤枉。”   成子睿突然笑了起来,满是嘲讽不屑。“就你这样的,铃儿还能看得上?不管你对铃儿有没有那种心思,她都不是你这种人能接近的。”   他把目光转到俞文意的身上,“人家既然要走,又把人留在俞府干什么?难不成俞府连辆送人的马车都没有?还是这这些话只是你在敷衍本王?”   “下官不敢!”   俞文意俯身磕了个头,低头的瞬间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陈嵩揣摩着这话的意思,大概是用不着挖眼睛了,心头的大石头才落了地。可转念一想,自己又要被送会家里,心里头一下子又不舒服了起来。   他好歹是个装出来的草包,而俞文意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不就是仗着俞老夫人有点儿能耐么,要是换做自己,他哪儿能连个人都保不住。   刚这么一想,陈嵩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好不好的偏偏要说自己早就准备离开的话,俞文意这是用七王爷的威势再逼着自己离开,还要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白捡了个便宜。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过七王爷。”   俞文意突然扯了他一把,陈嵩咬牙把恨吞到了肚子里,磕头谢过了成子睿。   “俞文意,带我去见俞翀。”成子睿沉声吩咐着。   陈嵩狠狠震了一下,成子睿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一早就知道铃公主心仪的人是俞翀?   他还在愣神的时候,俞文意已经起身带着成子睿往小院儿走,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陈嵩站起来,冷静的拍了拍衣服上被蹭脏了的地方,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成子睿才刚刚踏进小院儿,正好就看见俞翀从屋里走了出来。俞翀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换上一副惊讶神情。   “七王爷?”   成子睿一步步朝前走去,目光不停的在俞翀的身上探索着。“俞二爷的身体恢复的不错。”   俞翀并未接话,只是浅笑着将成子睿引到了院儿里的石桌旁。愣在远处的庆安赶紧的回屋里拿了两个垫来,一人一个的垫在了石凳上,又泡了壶茶水,端到了两人的跟前来。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叶,倒是怠慢了王爷。”   俞翀率先开了口,拿着茶壶先给成子睿斟了一杯茶。成子睿一直盯着那一双骨节分明却又略显得有些苍白的手,不经意的看过去,还真会显得有些秀气。   而那天他看见的那一只手,可不就是像极了现在这个。   “俞二爷不仅人长得好看,就是这双手也生得格外好看。”   “双手再生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走路还得靠双脚。”俞翀淡然回答,心中的平波却早已被他的这句话掀起了风浪。   想起他混进七王府的那一日,这么浅浅几眼就被成子睿认出的事情。现在又被这么一问,他自然就明白,是自己当时扶在门框上的手暴露了自己。   看了看自己的那只手,尽管生的好看,可又哪儿能跟女子的那双柔夷素手相比。   俞翀不动声色的把手给收了回去,抬着一双纯粹的乌眸看着成子睿。“王爷此番前来,是为了铃公主的事情?”   成子睿洞察的目光继续在他身上审视,抿唇不语。   “铃公主的心意恕俞翀受不起,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高贵,岂是我能高攀得起的?况且,我俞翀就是个病秧子,公主的一生岂能浪费在我身上。”   成子睿端起那杯茶轻轻吹了两下,不怕烫的一口喝干。手中茶杯重重落在石桌上,沉闷闷的一声响。   后头本以为能看一场热闹的俞文意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品茶谈心,对此简直是目瞪口呆。不仅是俞文意,就是庆安也是如此。   见成子睿一杯饮尽,俞翀又给他斟了一杯。“听铃公主说王爷与她兄妹感情是最好的,希望王爷劝劝公主,我俞翀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切莫叫她错付了情意。”   “你怎么知道我这一趟过来就是要劝你切莫肖想铃儿?”   俞翀眉梢一挑,“难不成王爷还想要劝我从了铃公主?”   “有何不可。”   俞翀心中狐疑,根本就猜不透成子睿这一趟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虽然接近铃公主确实是太多的便利,但是俞翀不愿意,他心中早有那个女人了。   “那王爷大可回去了,我俞翀已经有妻子,叫我再娶,除非铃公主愿意做小。”   啪!   茶杯尽碎在成子睿的手中,血水渗流进了袖管中,染湿了一大片。俞文意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庆安面带惊讶,明知道屋里有上好的止血药,却也能装得像是吓懵了一样的杵在那里。   俞翀看着他的那只手,惊道:“庆安,快去找大夫,怎么还在那儿愣着呢。”   庆安随口应了两声,俞文意这才回了神的赶紧叫人找大夫,一边又狠狠的瞪着俞翀,似乎咬定了他要加害七王爷成子睿一般。   成子睿眼中尽是冷怒,“让皇家公主给你做小,你是嫌这条贱命太长了么?”随后语气突然一转,轻嘲道:“还真是跟她一样,只愿做大,不愿做小。”   只做大,不做小……   俞翀瞬间想起了童玉青,也顿时明白了这句话中的意思。他坦坦荡荡的回视着成子睿,“我俞翀这辈子就只有青儿一个妻子。”   成子睿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他站起了身,用受了伤的那只手一把揪着俞翀的衣领子。“你可知道她早已声名狼藉?”   “那又如何?她是我的妻,不管全天下的人怎么议论她的是非,她只是我的妻。”俞翀温润又坚定的嗓音溢出,更是听得成子睿起了杀人的心。   “那你知道,本王即将大婚了么?”   “那便恭喜王爷了。”   成子睿见不得俞翀眼中的淡然,冷然启唇,“那你知道本王的王妃是谁么?”   俞翀神情微顿,心口上狠狠一窒。   成子睿笑容肆意,“就是那个只愿做大,不愿做小的女人。” 第0105章 大婚的邀请   俞翀那双平淡无波的乌眸里像是被投进了一块碎石,明明有波动,却又很快就消失。   “王爷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   俞文意来的及时,正好金大夫来给俞老夫人看诊,就直接把人抓过来了。听着后头的一阵兵荒马乱,成子睿便松开了他的衣领子,却又在松手的时候,把手上的血渍在他身上蹭的干干净净。   “听不懂没关系,本王大婚那一日你到府上喝酒就是了。”   成子睿转身走开,俞文意立马狗腿的迎了上去,送上了一张干净的手巾。成子睿接过来又擦了擦,厌恶的又把沾了血的白手巾扔在了地上。   金大夫知道成子睿身份尊贵,自是不敢耽误,赶紧拿出药粉要来上药。成子睿冷眸一扫,金大夫只觉得颈边又把冰冷透彻的刀子,吓得立马止步,不敢再上前。   成子睿又把目光投到了俞翀的身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本王这一趟并非是让你切莫肖想铃儿,相反的,本王还想要促成这一场姻缘。俞二爷,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没准儿本王下回再过来,你就已经是本王的妹婿,公主的驸马了。”   俞文意倒吸一口凉气,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也统统都被成子睿的这番话给震惊到了。   俞家有个二品诰命夫人,有个二品尚书大人,现在马上又要有个驸马爷?   谁都知道七王爷成子睿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从没有办不成的。就像是俞文意的尚书之位,紧要关头差点儿丢了官职的人,就因为俞老夫人又去找了七王爷,这事儿就又成了。之前从没看好过俞翀的丫头家丁们统统都懊悔不已,不知道现在巴结小院儿的大腿会不会有点儿晚了?   成子睿看着俞翀逐渐冷峻的神色,心情实在爽快,唇边肆意的笑自然就显得更加飞扬,又带着这么点儿势在必得的意味。   坐在石桌旁的俞翀紧握成全,指骨青白一片,额前突突跳的厉害,可见他此时究竟是有多愤怒。   “下个月初三,俞二爷记得到时候要来喝喜酒。”   甩着这一句话,成子睿大笑着便走了出去。俞文意倒是知道七王爷即将要大婚的消息,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点名让俞翀去喝酒。   看了一眼俞翀,又看了看早已走远的成子睿,俞文意来不及多想,拉着金大夫就追了上去。   人一走,小院儿就又安静了下来,甚至安静的有些可怕。   庆安眼神闪躲,步子稍稍挪动,小心的往后靠了靠。   “庆安。”   俞翀的语气平静的根本就听不出一点情绪,偏偏就是这样,才是庆安最害怕的。   “成子睿要大婚?下个月初三?”   他俊美的脸庞带上了一层冰霜,两只眼眸一点儿温度都没有,投射过来的目光分明就是两把利刃!   “我……”   砰!   俞翀猛的站起来,随之掀翻在地的竟是面前的石桌。庆安心口一颤,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是子华说先别告诉你,等卓长东那边……”   “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是他能助你夺位还是我能助你夺位?”   庆安脸色难看,什么主子?他在俞翀的心里还真的就是个奴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你心里就只是个奴才了?为了个童玉青,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是么?子华说的对,这事儿还真的不能告诉你。你遇上童玉青之后,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俞翀突然移步到他跟前,皱褶的带血的衣领子满是血腥味儿,熏得庆安有些作呕。   “你四岁那年来到这里,张口第一句话就说自己想要做黎国的国主,于是我便用尽一切能力去助你。可我现在就只是想要个童玉青而已!你知道青儿于我有多重要,你偏偏还要瞒着我?要不是成子睿来这一趟,你们是不是还要等她重新嫁了人之后才会告诉我?”   这一句句的逼问把庆安逼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谨慎的扫了院门一眼,确实没见可疑之后才稍稍的松了口气。面前暴怒的俞翀语气里全是担忧和落寞,还有些无奈和痛苦,这是庆安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在片刻的愣怔后,他终于还是小了声音软了气势。   “是子华说……”   庆安的话还未说完,俞翀就转身走进了屋里。庆安就是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才联合着子华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没想到更是惹得他震怒不已。这会儿俞翀正是生气的时候,他也不敢冒冒然的就闯进去。然而片刻后都不见俞翀再出来,更不见里头有任何的动静,庆安暗叫一声不好,跑进屋里一看,果真没了俞翀的影子。   地上扔了件衣服,领口处染着血迹,可不就是俞翀刚才那一身……   这边的俞文意一路跟着成子睿走到俞府门口,看着成子睿染了血的袖子,心惊不已。他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可在见到成子睿冷沉的面色之后又闭上了嘴。   金大夫更是胆战心惊,虽然知道这伤不重,但是人家长得金贵。万一到时候又追究起来,他这个大夫会不会被问个不尽责的罪名。   骆衡看见主子出来,又把马车给赶了过来。车里枯坐着的铃公主兴奋的掀开车帘子,正准备看看有没有俞翀的影子。可她还没瞧见人,就被成子睿给挡住了视线。   “七……”   看见成子睿的脸色,铃公主便不敢再多言,乖乖的坐在马车里,连外人到底是谁都没看清楚。骆衡也不等主子吩咐,直接赶车就走了,甚至都没看俞文意一眼。   俞文意心头是喜忧参半,一边得意俞家要出个驸马的事情,一边又忧心成子睿离去时的脸色是否是因为铃公主的关系。那照这么看,铃公主跟俞翀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万一俞翀做了驸马之后反而骑在了他们的脖子上怎么办?那些被他们觊觎了许久的财钱宝物,岂不是都没希望了?   这么一想俞文意就坐不住了,转身进了府,直直的朝着俞老夫人那边去了。   过了一段路后,铃公主还是没忍住的问了成子睿:“七哥你有没有见着翀哥哥?”   才刚刚说完这句话,铃公主就看见他袖口上沾染的血迹。心头一惊,抓着那只手紧张追问:“七哥你把翀哥哥怎么了!”   成子睿把手抽了回来,拧着眉心冷瞪着她。“翀哥哥翀哥哥,你再敢提他的名字本王现在就去杀了他!”   铃公主松了一口气,原来翀哥哥还好好的……   可是那血……   她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那血竟然是来自成子睿的手掌心,焦急问:“七哥你受伤了?”   外头的骆衡立马掀起了车帘子,“王爷受伤了?”   成子睿把手收回来,冷冰冰的扫了铃公主一眼。“去皇宫。”   “七哥!”铃公主脸上的血色褪尽,“七哥你还是要把我卖了么?”   “你今日站在我府门口这么一闹,你以为太子那边会没人知道?现在你就算是跟我回王府,你也一样会被带回宫里。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由我带你回去,也能在父皇面前落得个好印象不是么。”   铃公主一个拳头就冲了过来,稳稳的被成子睿捏在手心里。“你不是我七哥!我七哥才不会把我往火坑你推!”   “谁说这是火坑了?你不是要回去求赐婚的旨意么?”   铃公主一怔,有些不明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突然出现挡住了马车前行的道路,骆衡勒紧缰绳停住马车,厉声喊道:“这是七王爷的马车,还不速速让开!”   马车里的铃公主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就躲在了成子睿的身后。   “七哥……”   成子睿撩起车帘子往外看,正好就看见太子从那一行人中走出来,负手立在前头。他把车帘子重新合上,低声跟铃公主说着什么。   外头的太子恼火不已,成子睿明明已经看见了自己,却跟眼瞎了一样的又把车帘子给放下了,他贵为太子,更是成子睿的哥哥,成子睿这么做,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成子睿,父皇下令让铃儿在宫中反省,你私自把她带出宫不说,还把她带到俞府,你居心何在!这次的风言风语定是你叫人传出来,要毁铃儿清白的!本太子要跟父皇言明此事,让父皇英明定夺!”   铃公主紧咬着唇,猛地掀开了车帘子,一脸羞愤的望着太子。   事情早被压下,倒是京城里还是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件事情。这里路人这么多,太子偏偏要在这种地方谈起这个,为的是想要让七王爷难堪,但其实更是把她往火堆里推了。   拿着自己妹妹的名声去牵制自己的敌人,简直愚蠢!   这种草包,做什么太子!   “用不着你去言明,父皇跟前本公主自会去请罪。”   铃公主跳下马车,冲着成子睿说:“七哥你放心,这事儿绝不拖累你。”   谁知太子不依不饶,叫人团团将马车围住。“这怕是不行。今日你,怕是走不了了。”   与此同时,换了件衣服才刚刚离开俞府的俞翀突然被个女人拦腰抱住,女人头上插了根草,哭得是撕心裂肺。   听见这个声音的俞翀僵了一下,看似是要将女人拉起来,其实是一只手指摁在她的穴位上,酸痛得叫人想要直接瘫倒在地上。   “公子,你就买了我吧,哪怕是劈柴挑水我什么都会做的!”   女子抬起了脸,看见俞翀那一副冷漠到极致却又似笑非笑的神情后,眉心一跳,下意识的就把人给放开了。   俞翀看着面前的子华,唇边的笑意更甚,“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子华随手撩了下头发,半咬着唇角可怜极了。“公子,我……”   俞翀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腕上的那只翠绿色又镶着宝石的镯子,心口一窒,猛地攥住那只手腕。子华娇怯的望了一眼四周,“公子,别这样……”   “你哪里得来的?”   子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嘴角一僵,心里明白他大概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   子华把镯子取了下来,塞进他的手里。“青青说这个东西她不要了,更让你以后都不要去找她。她童玉青这辈子,跟你俞翀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0106章 就,咱们俩   他把镯子握在掌心中,冷如冰窖的开了口。“这话是她说的,还是你说的?”   子华抿抿唇,“东西要不是她自己给的,我还能硬抢不成?”   俞翀沉了沉脾气,不再多言,直接绕着他就走。子华追上去,不敢再动手动脚,就只能拉着他的一片衣角。   “公子,不如你买了我吧。我除了不能为公子生个孩子,其他的我能做呢。”   俞翀厌恶的把他推开,模样像极了个负心汉。子华跌倒在地,抬起头来委屈不已。看见他作这副德行,更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杀了。可一转眼,俞翀脸上的神情又缓和了许多,更是伸出一只手递给了他。   子华这些年虽不在俞翀身边的,但是对于俞翀的脾气性格还是有些了解。这会儿这么突然的转变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心头顿时谨慎起来。   “公子这是何意?”   俞翀眼眸深邃,叫人窥探不出任何情绪。他凝视着子华,冷然说:“孩子不用你生,你生出来的,小爷也不敢要。不是想跟我么,起来吧。”   青天白日里子华却因为这句话抖了抖,他扭扭捏捏的站起来,正琢磨着要不就推了这事儿,先跑为妙。他也才刚这么想,俞翀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娇弱的身子靠在俞翀的怀里,竟然还真的有点儿情意绵绵的味道。   “公子,你弄疼我了。”   子华拧着眉心,挣了挣被俞翀死死捏着的手腕。俞翀力气太大,恨不得直接把他的手腕给捏断的架势,他的手早已变了形,褪去了血色,涨成一片青紫。   “带我去找童玉青。”   子华看了他一眼,“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巴巴的过去干什么?”   俞翀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子华皱了皱眉,“一个女人而已……”   俞翀猛地将他的手上扔开,再不跟他浪费时间,脚步生风的朝着鲜少有人的巷子里走,到了深处更是施展轻功直接就跃上了屋顶。子华皱着眉,无奈的叹了一声,快步的跟了上去。   每一次他的身体在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后大有厚积薄发的味道,本来他的武功就不弱,这一下子子华追的倒是有些吃力了。   认准了方向的他正要进入七王府,却被子华给拦了下来。   “成子睿现在防的就是你我,夜里还方便一些,可现在是白天!现在黎国那边才刚刚起了动作,你要送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   俞翀罔若未闻,身子轻巧一跃就进了府里。子华咬咬牙,只能又跟了进去。   七王府的侍卫确实是比上一回要多,好几处都有守卫,白天里就这么过去迟早是要被发现的。隐在暗处的俞翀默默在心里回想着上回的路线,一边又琢磨着应该从哪个方向才能快速的绕过去。   向来沉稳冷静的他因为心里压着的那些事情难免就浮躁了些,眼里起了杀意,大不了直接杀到那边,直接把人带走就是了。   瞬间,他从暗处闪身出来,身形极快的朝着前头的侍卫劈下一个手刀。手刀落下前他的招式已经被后来赶上的子华给截了过去,侍卫只觉得后颈吹来一阵风,转身去看,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侍卫抬头看看天色,又看了看旁边的树叶,确实无风。心中实在疑惑,“真是奇了怪了。”   子华将他重新拉回了暗处,紧锁着眉心显得那张雌雄莫辩的脸更加严肃正经了。   “你真是疯了!”   嘴上这么说,但是子华还是将他带了过去。有子华在,俞翀想要避过这些侍卫实在是太过顺利。不消片刻,他就已经站在了上回来过的地方。那一日的想见仿佛就在昨日……   “陈太医,姑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若是王爷问起,奴婢也好回答不是?”   被叫做陈太医的人叹了一声,说:“这位姑娘后背伤口未愈,现在又急火攻心,这五脏……”   陈太医叨叨的讲了一堆,竹云倒是也没嫌烦,认认真真的听着。暗处的俞翀却心急火燎,后背有伤、急火攻心、昏迷不醒?   她到底是怎么了?   俞翀猛地看着身边的子华,用幽冷的眼神质问他关于童玉青后背的事情。子华是有苦难言,又不是神仙,还能一天就把伤给痊愈了?   “奴婢知道了,陈太医这边请。”   竹云本想着要叫个小丫头送送陈太医,又想起某些事情,便亲自把人送了出去。俞翀逮到机会,身形一闪就冲了出去。子华没来得及喊住他,只能做出些动静,把院中守护的侍卫都给吸引到另外一边去。眼见俞翀进了屋里,他还想着就在外头做个掩护,可又想到陈太医叨叨讲一堆的东西,又万分嫌弃的跟了进去。   追着进了里屋,子华就看见俞翀傻傻站在床前,缱绻万分的看着闭眼沉睡的童玉青。刚才在外头光听着陈太医的话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个大概,便也就没着急着上去诊脉。干脆自己退到了外头,最好让俞翀一次看个够。   童玉青是仰面躺在床上,所以俞翀不知道她后背到底是伤成了什么模样。他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轻柔眷恋。   “瘦了。”   那张脸还是一样的眉眼,唇角还是一样倔强的抿着,她的每一个呼吸都是他最熟悉的节奏。俞翀的两只手握了又松开,松了又再握紧,几次之后,才终于叹了一声。所有的情绪化作一潭窒息的温柔,他从怀中取出那只镯子,再给她轻轻的戴上。   “你一定是在气恼那三日之约,所以你才不要这个镯子。”   身后响起了子华的脚步,紧接着就听见他说:“得了得了,憋半天就说这么一句话。让开,我先给她诊一针。”   说着,子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银针来,快速的扎在童玉青的几个穴位上,下了针之后,子华却突然停了手,转而沉沉的看着俞翀。   “你想救童玉青的命么?”   “嗯。”   俞翀满心满眼的就只有童玉青,等自己回答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瞬间一招就打了过去。“你敢对她动手?”   子华轻松夺过这一招,“你知道我独门自创的针法,若没有我给她解针,她一辈子就只能这么昏睡了。不过你放心,我无心害她,她的命我会救,但是你得跟我回去。就,我们俩。”   俞翀神情一凛直接拒绝。“我要带青儿一起走。”   说着,也不敢童玉青身上的那些针,直接抱起她就要往外走。抱起了童玉青的他才发现,原来她的身体竟然已经这般轻巧。心中闪过千万种她被欺负的可能,俞翀顿时懊悔恼怒不已。   子华没料到俞翀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这针只要稍稍动作一点点位置,哪怕是一颗针尖这么大小的程度,都会直接害死了童玉青。   不过一念之间子华就已经想到了答案,俞翀这么在乎童玉青,又怎么舍得真的害死她。俞翀是想要用童玉青的性命来对等他的性命。若是童玉青死了,那他也得死。   这不就是俞翀的向来的行事风格么?以为是剑走偏锋,其实根本早已布下了叫你万劫不复的棋局。   子华实在是怕了俞翀了,难得的沉了脸色,说:“你把人放下,我把针给取了。”   现在俞翀对他已然不信任,子华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快点儿,一会儿外头来人,这针我一样取不出来,她可就得玩完了。”   他这么一说,俞翀才终于小心的把人给放下。刚放下童玉青,他就觉得一阵失落。明明人还在跟前,他的心却空荡荡的,难受的厉害。   子华过来小心的醒针,把握着不让银针多刺入哪怕是一颗针尖的距离。醒针时童玉青还真的有了反应,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又抬了抬手指,一会儿又微微的颤了颤睫毛,仿佛下一刻就要醒来。   俞翀唇线抿的紧紧,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了什么。   子华醒针之后便收起了银针,直到最后一根银针时,却突然运起内力,将银针逼近了童玉青的身体里。童玉青浑身一颤,昏睡中喷出一口血水。忽如其来的慌乱侵袭了俞翀,他莫知所措,伸出手要替她擦掉脸边的血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颤抖的这么厉害。   子华一手握住他颤抖的手,俞翀见他只是一副淡定模样,脸色一变。“你真敢下手!”   “她死不了。你若答应离开,暂且放下她的事情,我就救她。”   “好好!”俞翀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他把手给收了回来,眨眼间一掌就打在了子华的胸口上。子华明明能避开却还是生生的受了这么一掌,喉咙里一丝甜腥,接着唇角就溢出一口血来。   子华抬手擦了擦唇角,收手时没防备的把几滴血渍没防备的甩在了地上。“气也出过了,咱们是不是能走了?”   俞翀心口一窒,复杂的看着昏睡的童玉青。   “竹云姐姐……”   外间传来说话声,子华拧眉沉着脸,定定的看着俞翀。俞翀乌眸里的情绪纠结的几经变换,“青儿要是死了,我便去杀了云昭。” 第0107章 对症下药   竹云身后跟这个小丫头,她正低头吩咐着陈太医刚才嘱咐的事情,这一抬眼,才看见满脸是血的童玉青。   “姑娘!”   竹云扑倒童玉青床前,脸色煞白的冲着身后的丫头喊着:“快去把陈太医追回来!”   小丫头吓傻在了原地,心里就只想着万一被王爷知道了这事儿,自己这条命还能留么!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竹云又吼了一声,小丫头才回了神,风一样的跑了出去。竹云心急如焚,却不经意的看见刚才小丫头所站的位置,分明是有几滴被踩踏过的血渍。   童玉青脸上的血渍只是口鼻的位置,最多也就是颈边和床榻上沾染了一些,而那个地方距离床榻两三步的距离……   那是怎么弄到的?   竹云脸色一沉,默默的先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陈太医几乎是被那小丫头一路给拖着过来的,见了这副模样的童玉青,吓得是后颈一凉。   “这,这好好的怎么还吐了血?”   “你是太医,姑娘的病是你诊的,这话奴婢该问陈太医你才是。”   陈太医好歹也是宫里头给皇帝和娘娘们看病的人,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听了竹云这一句话,脸上立马就挂不住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我行医数十年,还从未……”   竹云受不了他这么唠唠叨叨的,走过去一把把他拽到床前,“王爷一会儿就会回来,陈太医你可得抓紧了。”   陈太医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压,抓着童玉青的手就诊起了脉。他的眉头缓缓皱起,神情越来越凝重。竹云看得是心惊肉跳,只能把视线又转回到童玉青的身上,死死盯着她的胸口和鼻翼,就怕她突然就没了呼吸……   “不可能啊。”陈太医一连诊了两遍后才放开了童玉青的手腕,不敢置信的吐出四个字之后,又重新接着诊了起来。   竹云一颗心已经吊在了嗓子眼儿,一面紧张着童玉青,一面又担心的看着外头。   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告诉成子睿,她们这里所有人的都得给童玉青陪葬。她走到外头喊来个侍卫,叫他去俞府把成子睿给叫回来。等侍卫走了之后竹云才又回了里间,又看见地上被踩踏过的血迹,转身又走出去吩咐了一阵。   再进来时,陈太医已经把完了脉,“你快去叫人打盆水来,先给她把血迹弄干净了,我再给她看看。”   竹云又赶紧的叫丫头打了水来,亲自把那些血迹给擦干净。   折腾了这么一阵,陈太医疲累的擦了擦额前的汗水,颓然道:“我是在是诊不出来什么毛病。这样,我去太医院跟其他太医们商量看看,究竟是什么急症。”   说着,陈太医站起来就要走了。竹云把他留住,“太麻烦陈太医了,奴婢这就叫人去太医院将其他几位太医都给请过来,也省的陈太医特地跑这一趟了。”   也不等陈太医回答,竹云就直接把事情吩咐下去了。陈太医心头震动,早知道七王爷成子睿实际的权势是高过太子的,可谁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而太医院的设立是为了皇帝而设立,就算是皇亲也只能单请一位出诊,以防宫中的各位主子们身体不适。这小丫头倒是大言不惭,竟然要直接把太医都请过来。   一个小丫头都敢这么大言不惭,更何况是只手遮天的七王爷成子睿?   这七王爷,不好惹呢。   侍卫去了俞府之后才知道成子睿早就离开了俞府,几番周折后才知道成子睿是进了宫里,又不敢耽搁的赶了过去。   侍卫赶到皇城外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自家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前方,骆衡正靠在马车上,目光紧紧盯着紧闭的皇城大门。侍卫松了一口气,跑过去把童玉青的状况有些不好,竹云让成子睿赶紧回府的事情给骆衡说了。   骆衡冷了脸色,“那个女人怎么这么能招事儿!”   侍卫一时拿不准骆衡说的到底是竹云还是童玉青,聪明的不敢多言。骆衡想了想,突然跳下了马车,径直走向了皇城的大门。   不知道骆衡跟那些皇城守卫说了什么,人家竟然直接就放了行。侍卫看得心中羡慕不已,更是想要成为骆衡那样有本事的人。   一盏茶的功夫后,皇城大门缓缓开启,里头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那个,就是成子睿。侍卫精神一振,赶紧的就把马车给驾了过去。   刚刚被皇帝痛斥了一场的太子本来就不痛快,这会儿出宫了成子睿也要抢在自己前头走,太子简直是恨得牙痒痒。   成子睿懒得与他继续纠缠,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府里发生了何时?”   低沉冰冷的语气把侍卫激得打了个激灵,他只是个侍卫,女眷的屋里哪儿是他能进去的地方。里头的情况他不得而知,只能把竹云的吩咐说了一遍。早已听了一遍的骆衡默不作声,只是把马车驾得更快了些。   听了侍卫的话,成子睿放在双膝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就这么直接飞到王府里去。太子派人到皇后那里告状就算了,偏偏还要拦住他的去路耽误了这么一段时间。两件事情加起来,皇帝也就知道了。三个人齐齐被叫回了宫里。   太子以为用这种事情就能绊住他,简直可笑!   因为成子睿提前在马车里跟铃公主打了招呼,铃公主为了能求得一封赐婚的圣旨,和俞翀双宿双栖,还真的就把太子给卖了,本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转眼间就让他成了赢家。   本是一场快意的事情,却偏偏叫人钻了空子,趁此机会加害了童玉青!   那可是,他的新王妃!   马车才刚刚停稳,成子睿就猛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快步走进了王府。越靠近童玉青所住的地方,成子睿就越感觉到王府比以前还要森严许多,就是骆衡,也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点。   成子睿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更加加快了速度。   “王爷!”   屋里头一群人见了成子睿,愤愤行礼。成子睿一扫,立马就认出这些皆是宫中的太医。心口一窒,快步的就走了进去。   竹云在童玉青跟前伺候着,见他回来行了礼,轻声喊了句:“王爷。”   成子睿直接走到床榻前,见她除了昏睡之外并无其他异样,冷沉的神情这才稍稍的缓和了些,可眉头却依旧深锁着。   “怎么回事?”   竹云再把事情说了一遍,事无巨细,甚至连那几滴早已干掉的血渍都指给成子睿看了。成子睿仿佛没听见那几句话,而是径直坐到床沿上,目光沉沉的看着昏睡的童玉青。   她的颈边,还有后颈衣领,甚至是旁边的床榻上都沾染上了点点的血迹。只是她的肤色太过苍白,这些点点的血渍更像是冬日的梅花。   “王爷,是奴婢疏忽才让人害了姑娘,求王爷责罚。”   竹云突然跪了下来,先把这事儿给扛了下来。   “太医怎么说?”   竹云惊愕的看着成子睿,他竟然丝毫不怪罪?   陈太医赶紧的过来,将太医们一众诊断后的结论硬着头皮的说了出来。成子睿突然勾起唇角,下一刻就直接抬脚把人给踹翻在地。陈太医哎哟一声,后头的太医们齐刷刷的就跪倒了一片。   “王爷息怒!”   “她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你们这帮废物竟然查不出原因来?本王留你们何用!”   太医们个个瑟瑟发抖,心里更是困惑不已。   童玉青的脉象虚浮,确实是急火攻心,昏迷也只是一时而已。但是为何突然会口吐鲜血,他们是在是诊断不出来。   其中一个干脆开口说:“一直都是陈太医给小姐看的诊,或许是因为陈太医之前诊漏了什么。我们只是给小姐诊了脉,并不知道小姐身上是否还有外伤。”   陈太医突然想起了童玉青后背上的伤,也是着急了,直接就喊竹云说:“你,快把姑娘的衣服脱了,我看看是不是她的伤口恶化了。”   最后一个字才刚说完,成子睿一脚直接就踹在了陈太医的心口上。陈太医飞出一丈远,口吐鲜血都爬不起来。   众位太医浑身一震,一时间面面相觑。   陈太医也是大胆了,未来的七王妃的身体,岂能是他这般轻浮的想看就看?七王爷没直接把他杀了算是客气,也更是杀鸡儆猴的味道。   成子睿随手指了其中一个,“你过来,再诊。”   被点名的那个浑身颤栗,刚才可是每个人都轮番上去摸过脉象这才得到的诊断。这会儿再诊,还能有什么区别?他生怕自己也像是陈太医一样,惹得七王爷不高兴,直接就丢了小命。他心一横,不如剑走偏锋,万一还真的就查出原因了呢?   “王爷,若是小姐身上有伤,确实是会置人昏迷不醒。不如我等退到外间,让这位竹云姑娘看了之后再说给我等判断,或许就能查到原因,我等也好对症下药。”   众人一听,顿时点头附议,竹云也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   成子睿沉了沉眼眸,轻点了头。一众太医们撤到外间,而成子睿却根本没要出去的打算。竹云也倒是习惯了,动作轻柔的要帮着童玉青把身子反过来。   突然间,竹云的手被人紧紧抓住,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正在看着她。 第0108章 他一定来过了   “姑娘!”见童玉青醒来,竹云半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来了。旁边的成子睿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等不了竹云跟自己知会他就已经凑了上来。   竹云想要将她放平躺下,然而成子睿却让她侧卧躺着。“那帮废物说的也有理,先看看后背的伤势再说。”   提起后背上的伤,童玉青就担心这好得过快的伤口会叫成子睿生疑,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把这事儿给挡过去,手臂上一阵刺痛,疼得她轻轻哼了一下。   “姑娘哪里痛?是后背的伤么?”竹云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刺痛只是一阵,随即便消失无踪了。童玉青都没把这当成一回事,但成子睿却沉了脸色。   “来人!”他冷声喝道,外头等着的太医们一个接一个的都进来,齐刷刷的跪了一片。   童玉青被这等情景弄得愣怔了,不明所以的望向旁边的成子睿。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又只能把目光投向了竹云。   虽然人是醒过来了,但是刚才的童玉青确实是吓够了人。竹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跟她解释不了,只是轻声劝着说:“姑娘,这是宫中的太医,来给姑娘诊脉的。”   童玉青心中更是困惑。太医而已,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这么齐刷刷的都跪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御驾归西呢。   成子睿指着刚才说过那一番话的太医,“你过来诊脉。”   得了七王爷的亲点,太医片刻不敢耽误,赶紧的就过来了。   童玉青的手动了动,又是一阵刺痛袭来,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难看了些。   成子睿眉心拧成了疙瘩,看得太医们心惊胆战。前来看诊那个还算是有些定力,拿了诊包又拿了丝绸的帕子,对待童玉青的谨慎模样与宫中娘娘无二。   太医示意她把手放在诊包上,可现在童玉青那一只手臂只要稍稍动一下就是一阵刺痛,两三次下来,她的额前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成子睿将她的手腕放在诊包上,又顺手将那只翠绿镯子往手肘处拉了拉。   镯子!   童玉青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心中一晃而过千百个念头,每一个念头她都生出了无限个可能。她只顾着去盯着镯子看,根本就没听见诊脉的太医说了些什么。   “青儿?”   手臂上刺疼了一下,激得她颤了颤。抬眸时不期然的就撞上了成子睿冷沉的目光。成子睿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见她又皱起了眉心,脸色又难看了一些,便直接拉开她的袖子。   “这是……”   太医她手臂的尺泽穴上有个红点,便伸手摸了过去。   “嗯?”   成子睿语气冰冷,尾调上扬,吓得太医的手又给缩了过去。竹云把那张丝绸帕子盖在了童玉青的手臂上,成子睿眼中的冰冷才消散了几分。   只是这么一来就会误了诊断,太医实在为难。   “王爷,这……”   成子睿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太医咬咬牙,把手轻轻放在丝绸上,十分谨慎的摁了摁。   “嘶!”   童玉青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手臂都有些发麻的感觉。太医还未来得及把手收回来,就已经被成子睿给踹了出去。   “王爷恕罪!”   一众太医们大惊失色,被踹了一脚那个捂着胸口急声道:“王爷息怒,臣已经知道原因了。”   “知道了还不滚过来!”   太医硬着头皮的爬了过来,心里是虚的厉害。他哪儿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想着能在死之前搏一把。他拿出了银针,犹犹豫豫的不敢下手,陈太医自请上前,站在他的身边,四目相对,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   两人合作的天衣无缝,几针下去童玉青的脸色就已经好了许多。后头跪着的太医们都暗暗松了口气,这才低声的讨论起了童玉青的这个症状。   “李小姐可还觉得疼痛?”陈太医用手指轻轻点压在她的手臂上,一面又小心的看着童玉青的脸色。   童玉青一下没反应过来,目光依旧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只手镯。   陈太医心里咯噔一下,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又喊了她一声:“李小姐?”   童玉青这才晓得陈太医是在叫自己,这一个陌生的姓氏让她百般膈应,她冷着脸的把手收了回来,扯开那张丝绸帕子再猛地把衣服扯了下来。   陈太医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得这位祖宗不高兴,祖宗不高兴,成子睿岂不是更不高兴?陈太医正要请罪的时候,成子睿却开了口。   “滚。”   一众太医得了赦令,纷纷谢罪离开。竹云也退了下去,出去的时候看见陈太医还站在门口等着,便快步走了过去。   “陈太医。”   陈太医揉了揉胸口,成子睿是习武之人,这一脚下去疼得他差点儿缓不上气来。这会儿的陈太医看谁都是祖宗,对竹云也越发的客气了。   “陈太医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直接说给奴婢就是。”   陈太医点点头,巴不得早早离开这里。重新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又催着竹云重复了一遍,确定是一字不差才满意的点了头。竹云将这些事情一一都记在了心里,这才客气的把陈太医送走了。   屋里的成子睿一直站在床榻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童玉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看我未来的王妃还需要理由么?”   童玉青眉心一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道时候开始,成子睿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很少用到自称,就这么你我的称呼着。可就是因为这样,童玉青的心里才会越发的不安。   手不自觉的又抚上了那只镯子,上头温温润润的触感和棱角分明的宝石,竟然让她不安的心瞬间又稳了下来。她知道逆着这个男人丝毫讨不到好处,干脆软了性子,也好能套出那幅画的下落。   “我饿了。”   “竹云。”   成子睿将竹云叫了进来,让她去给童玉青准备些口味清淡的东西。竹云退下之后,屋里的气氛又变得静默下来。   从竹云退下之后,成子睿依旧是沉默不语的盯着她。童玉青浑身难受,才软下来的性子又冒起了刺儿。“王爷总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还能在你面前跑了不成?”   “我今天去了俞府。”   童玉青心中震了震,脸上却又努力装出一副不相干的模样。“王爷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俞府是什么意思?是想要试探我么?”   “我去见了俞翀。”   得不到她的任何反应,成子睿突然变得冷笑起来,“你就不想问问,我去找俞翀到底是为了什么么?”   童玉青将目光别开,“没兴趣。我现在对俞家只有仇恨,你去见俞翀,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么?”成子睿的身体往她这边压了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过暧昧,童玉青谨慎的往后头缩了缩。她才刚动了一下,成子睿就抓住了她的胳膊,直接把他往自己跟前带,两人之间比刚才更加贴近。   “如果我说,我原本是要去把他杀了的……”   成子睿锋锐的眸子死死盯着童玉青的那张脸,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企图能在里头再看出关于她对于这句话的任何一点情绪,而她隐藏的情绪也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破绽,得见那一丝破绽,可没想到,她竟然藏得这么深。   “王爷。”   外头的骆衡语气里有些焦急,成子睿皱了皱眉,突然松开了她的胳膊。见她唇线抿的紧紧,连两片唇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心口一窒,甚至都有些想要疯狂的质问她,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残废了!   他站起身来,嘴角噙着残忍的笑。“但是本王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杀他了。”   童玉青羽扇般的睫毛忽忽的扇了两下,抿紧的唇微不可查的翘了下,又快速的变为平静。   成子睿负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外头的骆衡又喊了两声,他冷哼一句,转身离开。   人一走,童玉青整个人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她抬起手腕仔细的看了又看,这确实就是原来的那一只手镯。心口怦怦直跳,脑子里混乱一片。   俞翀来过了,他来过了。   她知道的,他一定是来过了。   她已经下了决心要离开他,他还过来干什么?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现在她要嫁七王爷,他要娶铃公主,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来了。   书房。   骆衡把密信交给了成子睿,成子睿看了一遍后,一把推开桌上的东西。   “这信是哪里得来的?”   “黎国现在分两派,送信这个,是卓长东所依附的对立面。消息已经派人查过了,七八分可靠。”   成子睿突然大笑了两声,“太子真是长出息了,本王说他哪里来的底气,敢当街这么为难本王。”   他直接把那封信甩在了骆衡的身上,冷声道:“将这封信直接送到俞老夫人手上,她知道该怎么做。” 第0109章 一封密信   骆衡把信送到俞府的时候,正巧碰到陈嵩要离开京城回家去。许书媛为了避嫌就没来相送,而陈嵩来时是阔气的表少爷,回去的时候却犹如一只丧家犬。   在俞府门前,俞文意拉着陈嵩,语重心长般的又说了一顿。陈嵩心中恼火,但是面上还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俞文意大概是觉得自己狐假虎威十分得意,面上难免就放肆了一些。陈嵩将他眼底的得意记在心里,恨得是牙痒痒。   “等王爷气消了,我再找个合适的时候把你叫到京城来好好玩玩。这一回实在是……”   俞文意虚情假意的叹了一声,又拍手拍了拍陈嵩的肩膀,以示宽慰。   陈嵩故作无所谓的模样,朗声笑道:“表哥严重了。”接着语气一转,又担忧了起来。“祖母待我如亲孙,我却这般不争气。要不是有表哥在,我哪里还有性命在。现在祖母又病倒了,我却不能在跟前尽孝。文意表哥,祖母的身体就麻烦表哥照顾了,”   俞文意又与他客气一般,见他上了马车悠悠离去,平和的脸色骤然变冷,转身就进了府。刚进了俞府大门的俞文意就看见正要回去的骆衡,知道骆衡是成子睿跟前的左右手,又免不了的想要巴结两句。   谁知骆衡直接越过他,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这么走了。   俞文意低骂了两声狗奴才,又赶去了俞老夫人那里。进了屋,就见俞老夫人正拿着一封信瞧,他好奇的想要凑过去看一眼,可一个字都还没看见呢,俞老夫人就把信给收了起来。   “文意,最近你二叔有什么动静没有?”   成子睿离开之后,俞文意就将他听见的成子睿跟俞翀两个人之间的那一段对话告诉了俞老夫人,俞老夫人再三考量,虽然没有明着表明态度,但是只要谈起俞翀,她的口气都会比以前要显得客气一些。   这就已经是答案了。   “没有,就是一直在小院儿里呆着。”   俞老夫人精明的眼睛眨了两下,又说:“这段时间里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统统都照着办,别到时候人家都做了驸马,还要往我们这边翻旧账。”   “祖母!”俞文意将心里的担忧直接说了出来:“若是他真的做上了驸马,那是肯定会来翻旧账的。我们从他手里头抢来的那些钱财宝物,还有童玉青的事情,哪一件都够他翻旧账的。”   “那你现在还能去把他杀了?”老夫人脸色铁青,“你这十个脑子也不够用的以前早早把他杀了还好,一了百了,也省得这么多事了。现在人既然还活着,既然被铃公主相中了,那你还能在这个节骨眼惹上天家的人?”   说完了这些,俞老夫人又缓了缓语气,接着说:“至于他会不会翻旧账……我可是老太爷的正房夫人,是这家的当家主母,若是他到时候要来翻旧账,那我也能翻旧账。到时候就算他是当朝驸马又如何?就是天子,也总还要讲究个‘孝’字不是?”   理是这个理,只是……   俞文意还想要说什么,俞老夫人却截了他的话头。   “最近没去青楼?”   “祖母这是什么话?孙儿以前荒唐,那是因为跟了些狐朋狗友。现在孙儿长进了,哪里还能去那种地方。”   俞老夫人轻嗤一声,“我还不知道你?”   俞文意有些臊脸,不自在的醒了醒嗓子。“最近是去过一回。”   “是月红楼?”   俞文意脸上有些挂不住,“祖母你叫人跟踪我?”   老夫人将那封信交到了他的手里。“月红楼背后的主子,是太子吧?”   俞文意浑身一僵,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也是刚刚才得知,怎么足不出府的祖母会知道这件事情。   “祖母……”   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看看那封信。俞文意打开那封信看了一眼,随即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是……”   “这是七王爷刚才叫人送来的。”   俞文意倒吸一口凉气,又把那封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放下那封信之后,他神情凝重的问:“七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孙儿怎么不明白?”   当年黎国大乱,黎国太子战死,太子妃下落不明,现在坐在国主位置上的,是太子妃的哥哥,是外戚。而卓长东叛逃到黎国之后,便是归附在这位外戚国主下。而信上所说的,正是卓长东唆使外戚国主与七王爷成子睿暗中勾结。   毕竟一个是外戚,名不正言不顺,一个又只是王爷并非储君,同样是名不正言不顺。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利益,联手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等这是太子手里最好的一步棋。   只是俞文意不明白,七王爷把这种事情交代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俞老夫人就知道他看不懂成子睿的意思,不由恼怒。“你当了这么久的官,难道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见他只是一副呆呆傻傻不清不楚的样子,俞老夫人气得只想抬手给他脑门一巴掌。   “这信里所说的根本就不是七王爷,是太子!”   俞文意把这话在脑子里重复了两遍,这才捋清楚了其中的意思。   “黎国勾结的不是七王爷,是太子!只因为卓长东之前是七王爷的人,所以太子才将计就计?”说完这一句话,俞文意又摇头道:“不对啊,万一皇上派人去查,太子岂不是自掘坟墓?”   老夫人突然冷笑,“这就是太子的聪明之处。在皇上也中,七王爷比他要更加有野心,而这段时间里太子的动作远远没有七王爷的密,我们都以为这是太子比不上七王爷的劣势,没想到,这竟然是太子设下的假象。更何况,卓长东还是七王爷的人。光这一点,皇上就会对此深信不疑。”   听了老夫人的这一番话,俞文意这才把其中的要紧给捋清楚了。   “那祖母,我们应该怎么办?”   俞老夫人抬手往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当我刚才问你青楼是一时兴起?”   经她这么提醒,俞文意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祖母我晓得了。”   他站起来就走,而俞老夫人又将他叫了回来。“嵩儿走了?”   提起了陈嵩,俞文意是一脸的不耐烦。“事情都闹成这样,他又是在七王爷跟前说了要离开,我还能怎么办?”   俞老夫人怎么看不出来这其实就是俞文意自己的小心计。她叹了一声,摆摆手,“去把事情办了。记住,别总想着小聪明,成不了大事的。”   俞文意心里咯噔一下,就怕老夫人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赶紧的就退下去了。   翌日午饭后,就有家丁过来,说俞翀要出府一趟,想要问问老夫人的意思。其实昨天俞文意就给府里头吩咐下去了,只是这么多年俞府二爷从未出过府,府里头的人也都知道俞老夫人对他的刻意打压,虽然俞文意已经打了招呼,但是府里头的人还是不敢轻易放人离开,这才又过来问问俞老夫人的意思。   “他要出去做什么?”   “说是想要出府去转转。”   俞老夫人皱了皱眉,怎么昨天刚让俞文意把事情吩咐下去,俞翀今天就想要出门了。皱了皱眉,“叫人跟着,别出了岔子。”   一个时辰后。   “老夫人,二爷回来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俞老夫人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又听张妈在旁边添了一句:“他,带了个人回来。”   老夫人猛地张开了双眼,“什么人?”   张妈摇头,“是个卖身葬父的野丫头,听跟着出去的人说,那丫头他爹都臭了。那丫头一直缠着二爷,非说二爷的马车撵到了她爹,缠着二爷要把她买了。”   俞老夫人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张妈,你去把那丫头的底细查查清楚,可别混进了不干净的人。”   “老奴知道了。”   化作娇柔女子的子华被俞翀带进了俞府,子华戏太好,把自己装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这边瞄瞄那边看看,新鲜的不得了。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一开口还能冒出一口乡下口音,听得庆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小院儿外头他是这么一副模样,进了小院儿他就变成了大爷,脱了鞋子直接往屋里的软塌上一躺。“以前都是飞墙进来,今天用走的,可真是累死我了。”   庆安最后一个进来,见他这么个粗鄙模样,啧啧两声嘲讽道:“乡野丫头,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子华乐呵呵的,张口就是一句乡味十足的话。“也就是你们大户人家规矩多。”   庆安被他的语气逗得乐不可支,憋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子华玩儿的也乐呵,又说了几句,更是把庆安笑得肚子都疼了。   “庆安,你先下去。”   一直沉默的俞翀开了口,冰冷的语气叫两人的笑意骤然消失褪去。庆安看了子华一眼,无奈的抿着嘴角。   自从俞翀那一日去了七王府,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冰冰冷冷。子华刚才逗乐子为了谁,还不就是为了给这位祖宗乐呵乐呵。   现在乐呵没乐呵上,倒是惹得他不悦了。 第0110章 今日的承诺   庆安离开后,子华也就收起了那副玩笑的样子。   “滚下来。”   子华眉心一跳,乖乖的从软塌上下来,拎着鞋子到旁边的圆凳上坐下。俞翀冷眼看着他,却一个字都不说。子华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跟你说了她没事她没事,不过就是被扎一针而已,又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再说,就你跟她的关系,我还真敢下这个手?就算我真敢下这个手,我也得顾忌顾忌云昭的性命。”   “最好如此。”   子华拉着庆安悄声问:“以前就你们俩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死德性?”   庆安摇头,冲着他刚才躺过的软塌抬了抬下巴。“那是童玉青以前躺过的地方。童玉青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喜欢在上头躺着,他对这个软塌,宝贝的不得了。你刚才这么造,人家能不心疼?”   子华抿抿唇,刚把鞋子穿上,就见外头来了个小丫头。俞翀认出她是老夫人院儿里的,心中不禁冷笑。   小丫头在外头,娇羞的偷看了俞翀两眼,这才糯声说:“二爷,老夫人想要见见这位……姐姐。”   子华挺了挺胸脯,晃了晃胸前那两个坠坠的东西,又蹦出一口土话。“二爷刚刚给我赐了名字,叫安若,姐姐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我今年才十四,姐姐多大了啊。”   小丫头不知道子华的名字,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子华年纪大,这才把他称作“姐姐”,没想到子华又把这一声称呼还给了自己。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小丫头进府比子华早,自然受得起一声“姐姐”,便也没多想。   庆安忍不住的想要大笑,憋得很是痛苦,后来干脆直接转过身,抖动着肩膀闷声笑了起来。   小丫头以为庆安是在取笑自己,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一起。子华瞪了庆安一眼,嗔道:“有什么好笑的,二爷都没笑呢,你总笑个什么劲儿。我就是乡下来的,说话就是这个味儿。”   瞥见他这么个矫情劲儿,庆安肩膀抖动的更加厉害了。就是俞翀,眼角也狠狠的抽了两下。   小丫头这才释怀了庆安,想起了正事儿,又娇羞不已的看着俞翀。“二爷,那奴婢就把安若带走了。”   俞翀缓了缓神色,开口说:“安若初到俞府,很多规矩都不懂,你多教教她。”   他的声音温温凉凉,听得人舒服极了。小丫头心花怒放,恨不得扎根在这不走了。   子华倒是想要去会会这个俞老夫人,拉着小丫头便走了出去。小丫头万分不舍离开了小院儿,心中鄙夷子华的确就是个粗鄙的丫头,一点儿眼见力都没有。耳边又漾起了俞翀的声音,小丫头心口怦怦跳,倒也没忘记了把一些简单的规矩都交给他。   庆安憋了许久的笑,一张脸都给憋红了。见俞翀正在低头写着什么,便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惊道:“你要让云昭这么做,子华他能愿意?”   俞翀晾干了墨渍,将信件折起来,递给了庆安。   “是让云昭办事,跟他子华有什么关系?既是帮我办事的,那就要有帮我办事的自觉。”   庆安接过那封烫手的信,心里知道俞翀这是在报复子华。想要张口劝两句,可俞翀的脾气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又是涉及到童玉青,那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揣着那封信出了屋子,庆安琢磨了片刻,直接就晃进了自己屋里,重新拿出信来在其中学着俞翀的笔迹添上了几句,这才满意的把信送了出去。   不多时子华就回来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进了屋就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来,叫庆安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哪儿来的?”   “你们家老夫人赏的。”   庆安看了俞翀一眼,满是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这谁赏的?”   “你们家老夫人啊,就是庆安你一直说她抠得要命的那个老东西。”   子华往那两锭银子上扫了一眼,不屑道:“是她现在以为你当定了驸马爷,所以才有心巴结。不过我这张嘴也是厉害,两三句话的就把她和那个老婆子都给说哭了,临走前还赏了我两锭银子。”   子华越想越气,冷哼了一句:“我天下第一名医圣手能缺这一两锭银子?”   “那你刚才高兴个什么劲儿?”   子华嗔了庆安一眼,“你们都说她难对付,我倒是觉得她好骗。我就因为这个高兴行不行?”   庆安把目光转到一边去,心中有些犹豫,到底是要不要把云昭的事情跟他提一提。这边的子华却突然开口跟俞翀说:“你们家老太婆是不是得罪了谁?”   俞翀拧眉,“什么意思?”   “有人给她下了毒。”   俞翀眉梢一挑,“致命的?”   子华摇头,“那到没有,用量不深,也并非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就是渐渐会侵蚀人的意识。我看着,这毒下得时间很短,所以医术浅薄的人才看不出来。”   庆安听到“医术浅薄”四个字时不可置否的啧啧嘴。子华在这方面自幼天赋极高,成人学习三载,他只需短短几个月就能把握住其中精髓,他说别人医术浅薄,那也无可厚非。   只是,到底是谁会对俞老夫人下手?   俞翀抿唇不语,却皱起了眉心。   深夜。   俞翀掐着点儿的走了出去,刚到了院门口,就见那道人影已经走了过来。见他已经站在了院门口,那个人突然愣了一下,随后反笑道:“我还当二爷你腿脚不利索,走不了路呢。”   那人披了件宽大的斗篷,根本就看不出身形,嗓子也是刻意压低,十分警惕。只见这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俞翀。   “二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俞翀将信接过来,冷如冰窖的开了口。“梁金凤,被人下了毒。”   那人一惊,夜色中露出一半脸来。“下毒?她平日里这般讲究,为人又是小心谨慎。除了最近被得卧病在床外,完全跟正常人无异,怎么会被人下了毒?”   俞翀见那人神情和反应确实不像假装,眉心又皱了皱。“你多留心,但凡有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那人点点头,转身就这么走了。   俞翀进了屋里后,打开那封信随意扫了两眼便又放下了,心中依旧在琢磨着俞老夫人被人下毒的事情。   幼年时他孤立无援,哪怕是被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后来他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有了能为自己效忠的人,却也没想过要在这个时候给俞老夫人下毒。既然没有他的命令,他手里的人自然不会擅自动手。   说是另外一边的人,那他就必须知道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两边的利益不一样,那他必须先发制人才行。   乌眸里快速的闪过一道紫光,他抿着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举步就走了出去。   子华从外头回来。   这会儿的子华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洗净了脸上的妖娆妆容,做一身利落的江湖人装扮。明明就是一副俊朗男人相,走出去也是会招小姑娘喜欢的人,怎么偏偏就喜欢扮作女人。   刚回了自己的屋里,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不用去看他就知道屋里的人是谁,于是便淡定自若的走过去,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怎么不点灯,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俞翀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放在桌上的一个檀木盒子,“去哪儿了?”   子华回答的诚实,“找云昭。”   俞翀眼中不见一点儿波动,仿佛他根本就没给云昭下那样的命令。因为他知道,云昭不会出卖主子,任何俞翀给她下的令,不管大小,她都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这一点,他很放心。   “你去一趟东宫,将这个东西放在太子能看得见的地方。”   “这是什么?”   子华把盒子打开,看见里头的半块虎符时,眼眸猛地缩了一下。仿佛验证一般,他将那个东西拿起来仔细的看了又看,终放声大笑,赞道:“像,简直就是以假乱真。但是为什么,只有半块?”   “因为另外一块,我已经叫人送到卓长东那边去了。”   子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东西放进盒子。正要带着东西离开,俞翀却突然伸手把那盒子给摁在掌心下。子华僵着嘴角,“到时候你就算要把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带走我都没意见。”   俞翀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不满,手掌依旧死死摁着那盒子,叫他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子华无奈道:“知道了,等大事一成,我亲自把她带到你的跟前来。”   俞翀那一双乌眸幽深慑人,“大婚之前。”   子华脸色微变,想到云昭的事情,最终败下了阵来。“大婚之前,我会将童玉青带出来交给你。”   俞翀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依旧冷沉,“记住你今日的承诺。”   子华如鲠在喉,身形一闪就离开了。   东宫。   子华将东西放在太子平日处理公文的地方,正要离去时,却突然听见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第0111章 你找的人,就是我   此时,七王府……   童玉青辗转反侧,后来干脆坐了起来。手上的镯子叮当一下磕在床沿上,吓得她小心的收回了手,不舍的握着那支镯子。   被成子睿反悔的画,即日就要到来的的大婚,还有身份高贵荣宠一生的铃公主……   心里本来就压着许多事情,她哪里还能安睡?   她失神的愣怔了许久,突然摸出子华给她的药,脱了衣服又擦了一回。手心触及的地方只有一块硬硬的伤疤,一定别扭又难看。她用手抠了抠,隐隐有些疼痛,便吓得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她将东西收好,抓了件披风披在身上就出了门。   外头守夜的小丫头见她就这么出来了,惊了一下。   “姑娘怎么起来了?”   她朝着那人浅浅笑笑,“我就是睡不着,想要随便逛逛。”   见小丫头年纪还小,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一副睡眼惺忪的还努力的想要打起精神的样子,童玉青于心不忍,指着她的通铺示意她接着睡。   小丫头哪里敢这么放肆,赶紧的又往童玉青跟前迈进了一步,“姑娘是睡不着想要在府中走走么?府中有处地方在夜里风景极好,只不过姑娘这一身衣服在夜里怕是要着凉的,不如姑娘进屋再换一件,奴婢再带着姑娘过去看看,如何?”   童玉青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不用了,那地方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叫个侍卫带我过去就行了,你……接着睡吧。”   小丫头哪儿还敢有这么胆子,“这哪儿行,要是被王爷知道了……”   看着小丫头稚嫩的小脸儿,童玉青的心还是软了下来,颔首让她在前头带路。小丫头话不多,就在前头走着,童玉青这一路上数了数,光是她看见的夜巡的侍卫就有七八个小队之多。   这才刚走了不远就已经预见这么多的侍卫,可想而知,整个王府的守备是有多森严!   童玉青手心骤然一紧,她临时起意想要逛逛王府,就是想要看看凭着她一己之力能不能在夜里逃出这七王府。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姑娘,前头就要到了。”   小丫头年纪小,个子还不及童玉青的高。越过小丫头的脑袋,她轻松的看见了前头的风景。淡雅的月色铺洒在前头那一片竹林里,投射下斑驳的影子。旁边还有假山鱼池,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水,竟然响着山谷中才有的叮咚声。   “只要往那边一坐,天上的月亮正好就挂在假山头上,特别是十五那一日,简直是美极了。”   小丫头兴冲冲的指着另外一边的用竹子编制的桌凳,一边拉着童玉青的手腕就要往那边走,那只手好巧不巧的,碰到了那只镯子。童玉青有些反感的把手抽了回来,小丫头这才察觉不妥,规矩的站在一边,委屈又忐忑。   童玉青将手收回到了袖管里,“我只是不太习惯被别人触碰。”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我太矫情了,是不是?”   小丫头赶紧摇头,“是奴婢无礼了。”   她又抿唇笑笑,自己走到那竹凳上坐下,借着小丫头刚才的话往假山那边看,果真就看见一轮凸月挂在假山上头,夜风轻轻一吹,两边的竹叶沙沙作响,地上的斑驳晃了又晃。还有从假山上涌出的水流,流淌在鱼池里叮叮咚咚,犹如在山谷中一般,景致确实是美极了。   没想到七王府中竟有这等景色。   想起从前俞翀说过,七王府里有他的人。他说只要有事,就往花园里走……   “这里风景这般别致,想必花园里的风景就更加漂亮了。这王府里我也没好好逛过,白日里你得闲了再带我去逛逛。”   小丫头欣喜答应。“奴婢七岁就到了王府,王府里的每一个地方奴婢都再熟悉不过了,若是姑娘想去,奴婢再带你去就是了。”   童玉青眼眸里淌过一道流光,又顾盼了一遭,“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般景色?”   小丫头掩口笑,“往年中秋王爷都要进宫赴宴的,奴婢们便捡了个便宜,能过来赏赏月。不过,平日里奴婢们可不敢过来。”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地方。”   不知道何时成子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她转身,不期然的撞上了他灼灼的目光。   童玉青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到底是有多迷人,浅浅的月光叫她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她刚才顾盼生姿的样子,他能够记在心里一辈子。   小丫头挂着一张要哭出来的脸,低声喊了一声:“王爷。”   成子睿淡淡扫了她一眼,小丫头更是吓得瑟瑟发抖。童玉青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来,“王爷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你不也没睡的跑这儿来了。”   成子睿在她对面坐下,吩咐小丫头去拿一壶酒来。又见童玉青披风下只有一件里衣,眉心一皱,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给她披上。   童玉青本想要挡开,可当带着他的温度的披风搭在身上的时候,她都毫无动作。   见她丝毫不抗拒,成子睿眼中的柔意也愈发明显。   “现在已经渐渐入秋,你想要夜里出来,还是要多穿一些。”   多了件披风,身上立刻就比刚才暖和了不少。再看成子睿,虽是穿着齐齐整整的衣服,但是跟她一比,就显得单薄了。   心中陡然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儿都有。   成子睿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见她始终低头不语,怕这样生硬的气氛会叫她不舒服,便找了些有意思的事情来说。说到兴头上,他还仰头大笑了起来。   本就俊朗的相貌这一刻少了些不近人情的冰冷,叫童玉青惊愕不已。高高在上手段狠戾的七王爷,竟然会跟她讲这样的玩笑话。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童玉青仓惶的把目光给收了回来,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成子睿心情大好,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而那道目光依旧是灼灼的落在她的身上。   童玉青稳了稳那颗心,抿抿唇,幽幽开口说:“不知道王爷可还记得你欠我一幅画?”   成子睿将酒杯放下,“我记得。”   她拧着秀眉,含着愠怒的瞪着他,一面又伸出一只手来,“愿赌服输,拿来。”   “大婚那一日我再给你,算是……我的聘礼。”   童玉青气结,本想着只要拿到东西就跑的,现在还要等到大婚?   “七王爷未免太小气,一幅画就算是聘礼了?莫非王爷根本拿不出别的东西来做聘礼,又或者是王爷觉得我好骗一些,随便就能打发了?”   成子睿无奈的笑道:“你看看你,你一口一个王爷的,我又没说不给你。”   这语气是在是暧昧,旁边的小丫头听得看得都脸红了,正别过脑袋去暗暗偷笑。童玉青有些恼怒,“不叫你王爷,难不成还能直接叫你的名字了?”   “你要愿意,也行。不过我这是皇姓,你还是把成字去了,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童玉青眸心一窒,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再这么呆下去就要出事儿了。   也顾不得自己反应太大,童玉青喊着小丫头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又想起自己还披着人家的披风,又接下来塞到小丫头手里,叫小丫头把披风还过去,她自己则是闷头就冲了出去。   独自跑出去的童玉青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走,府中夜巡的侍卫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看见的都当做没看见,亏她一路上还想了不少解释的谎话,现在倒也省了不少功夫。   她脚步忽慢忽快,确实像是迷路了一般。其实她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将府里大片的地方都记了个周全了。   “李姑娘。”   面前一道黑影,童玉青吓得一怔,借着夜色才看清楚这是成子睿跟前的骆衡。骆衡沉着脸色看着她,“姑娘可是迷路了?”   童玉青不答她的话,反而是逮着那一句称,“谁是李姑娘?我不认识。”   骆衡的脸色一成不变,“王爷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童玉青磨着后牙槽,却听身后有人在喊。   “姑娘!”   小丫头从后头追了上来,拍着心口喘着大气说:“姑娘你走错了,回去的路是这边。”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就过来拉童玉青,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又改做轻轻的拉着她的袖子,一面说:“王爷知道你走错了路,本想要亲自过来寻你的,又被竹云姐姐给劝回去了。姑娘,你下回走慢些,奴婢追不上你……”   听着小丫头絮絮叨叨的声音,骆衡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童玉青回去之后一觉睡到正午,身边服侍的人已经变成了竹云。吃了点儿东西之后,她就催着竹云把昨晚守夜的小丫头叫来。竹云知道昨天的事情,已不大想让昨天的丫头服侍她,但童玉青坚持,竹云也就只能照做。   知道童玉青要去花园逛逛,竹云本也打算要一道跟着去,偏偏成子睿有事交代,竹云只能叫小丫头跟紧一些。到了花园,百花竞放,美不胜收。童玉青却没这份心情,反而是盯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丫头家丁和侍卫们瞧。   小丫头突然笑了笑,“姑娘在找人?”   童玉青把目光收了回来,抿唇不语,随手摘下一朵娇艳的花儿把玩着。小丫头将她手上的花夺去,“姑娘,你找的人,就是我。” 第0112章 大婚之日   童玉青怔了一下,心里早已闪过千百个念头,却独独没想过他的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他果真是个负心人,有了铃公主后不仅不来赴那三日之约,甚至都不再愿意管她的死活了么?小丫头既然是他的人,他怎么就没想过要让小丫头帮着她离开?   小丫头看童玉青没说话,看着自己的神情反而比之前要更加冷漠和疏离了些,小丫头弯着一双眉眼笑问她:“姑娘是在气奴婢欺骗了姑娘,还是在气二爷不管姑娘了?”   被人戳破心事,童玉青恼怒的转身就走。小丫头挡在她前头,将手里的花递还回来。童玉青一把将那朵娇艳的花儿打落在了地上,“让开。”   听着这一声,小丫头心里顿时明白了原因,委屈的解释,“姑娘误会奴婢了,他将奴婢放在齐王府中,是为了暗中将七王爷的消息传送出去。二爷手里的人各司己职,奴婢只管这个,其余的事情,不归奴婢管。再者,七王爷性子谨慎又多疑,最近王府里的守备又比以前要严了许多,就算奴婢想要送姑娘离开也有心无力。奴婢只是个小丫头,送封信倒是简单,送个大人出去,奴婢可没这份本事。”   听了听,小丫头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加了一句:“姑娘想要离开,还是得二爷亲自过来才行。”   童玉青突然冷笑,“谁说我要离开这里了,我马上就要是七王妃,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成子睿真的做了皇帝,我或许还能当个皇后,母仪天下。都有这等好事了我为何还要离开,你自己傻,你也当我傻么?”   小丫头抿抿唇,知道她心里的真正心思却聪明的不再去点破。而童玉青已经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回去了,小丫头赶紧的追上去,扫了四周一眼,轻声询问:“那姑娘可有什么话需要让奴婢带给二爷的?”   “我跟你们家二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敢私自做主……”她站定了脚步,幽冷的目光盯得那小丫头,“我就将你的身份告诉成子睿,让他杀了你。”   小丫头脸色一变,规矩的把头低下,退到她的身后来。   ……   成子睿与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一连着好几天,成子睿都没时间过来,就是竹云,也只是偶尔过来这么一两次。王府里头那些小丫头们私下里都在多嘴,说成子睿已经厌了童玉青,最近频繁的入宫恐怕就是想要请皇帝收回那道圣旨的。   听说这些闲话的童玉青嘲讽一笑,她倒是希望成子睿真的把自己给忘记了,眼不见心不烦。   已是当月初二,大婚前一日。   纵使童玉青再不愿意,还是到了这么一天。竹云匆匆忙忙过来,将大婚的东西把屋里堆得满满的,一会儿又说要给她试妆,一会儿又说大婚时的一些规矩,一会儿,又说起花轿要绕京城的讲究……   那些红到刺眼的东西把童玉青弄得是心烦意乱,心中晃过那幅至关重要的画,她忍了忍脾气,“你家王爷呢?”   “照着规矩,大婚前姑娘应该挑个日子,随着王爷进宫去看看贵妃娘娘的。只是王爷心疼姑娘身体,便自己进宫去了。”   童玉青暗暗松了口气,突然就想起了上一回在青楼里遇见成子睿时,听他身边的人提起了一个叫做云昭的名字……   “竹云,你们家王爷,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正在给她上妆的竹云的动作顿了顿,“红颜知己?姑娘指的是什么?”   童玉青看见妆镜里的自己挑了挑眉,“就是喜欢的女人,或者是,睡过的女人。”   竹云神情一顿,神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微妙。童玉青心想,竹云大概是想着自己这个已经嫁过人的女人怎么还敢嫌弃自家王爷?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特别是成子睿这样有身份的人,更是一直都有暖床的丫头,她这么问,确实是够厚颜无耻的了。   “贵妃娘娘曾经给王爷安排过暖床的丫头,不过王爷都不喜欢。奴婢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也从未见王爷看上过哪个女人,姑娘,还是第一个。”   童玉青把目光别开,不再说话了。   夜幕时,成子睿突然就过来了。此刻童玉青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他,故直接转过身子,用背对着他。“竹云说大婚前你我不能相见,王爷还是快回去吧。”   成子睿非但没回去,反而是大步往她这里来,直接从她的背后把她拥住。她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就想要逃开。他却收紧了手臂的力量,将她紧紧的圈在怀中,拥着。   “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脑袋磕在她的肩窝,脖颈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浅浅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   感受到怀中女人的僵硬,成子睿微不可查的暗叹了一声,却不舍得将她松开。   “青儿。”   他浅侬的喊着她的名字,喊得童玉青心中狠狠一震,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母妃将我生下来,是要我去夺皇位。”他停了停,手指摩挲在她的脸颊上,轻柔小心的像是对待某样珍宝一般。“若是我能早一些认识你,什么江山,什么权谋,我统统都不想要。青儿,若是你能早一些遇见我,你会不会待我更好一些?”   童玉青被他问得又是一震,这种问题,她从未想过。   她把唇线抿的紧紧的,若是在俞翀之前她先遇见的是成子睿,那她大概对他也是一样的。他们的出生就摆在那里,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又是罪臣之女,再有那画中的证据,直指宫中的阴谋。他们始终都在对立面,永远都站不到一起。   为了爹爹的画,为了画中的证据,不管她心中怎么想,她在这种时候都只能装个哑巴。至于成子睿心中怎么想,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耳边突然想起了俞翀的一句话:童玉青,你的怎么捂不热。   童玉青眸色暗了暗,她这一颗心,确实捂不热。   忽的,成子睿在她耳边低低的笑了两声,笑声将俞翀的话冲淡,再也听不见了。他把她的身体转过来,灼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   “明日就是大婚,答应你的事情我一样都少不了你,只要你乖乖的,乖乖的做本王的王妃。”   后头那一句话里他又自称“本王”,难不成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童玉青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心里顿时就多了个无底洞,生怕走错一步就会坠落深渊。   直到第二天一早,成子睿的这句话还是响彻在她的耳边。她一夜未眠,整个人脑袋昏昏沉沉。   竹云带着几个丫头过来,童玉青一眼就看见了上回的那个小丫头,那个,俞翀放在七王府窥探成子睿的小丫头。   垂在两侧的拳头又紧了紧,说是跟俞翀没有任何关系的她从昨夜就一直在等,甚至都已经打定了若是俞翀前来,她甚至可以放弃爹爹的画跟着他一起离开。可是她等了一夜,从前期望变成失望,再从失望,变成了绝望。   看着一屋子的刺眼红色,童玉青自嘲一笑。   作吧,这就是你自己作的后果。   竹云瞥见那一抹自嘲,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东西送了过来。童玉青瞥见她手中的那个画匣,浑身一震。   “姑娘,这是王爷送来的聘礼。”   童玉青指尖发颤,亲眼看着竹云从画匣中取出那幅画卷,打开来给她看了一眼,她才确定这真的就是爹爹的画!   给她看过之后,竹云就把东西收了起来,又叫小丫头过来,抖开红色的嫁衣,试探的问她,“姑娘,现在可以换衣上妆了么,一会儿错过吉时可就不好了。”   她扫了竹云一眼,面色冷漠的应了一声。   “衣服我自己换。”   上了妆,换了衣,此时的童玉青简直惊为天人。   那一日她穿着的嫁衣不过才十两银子,妆容更是简单。而今天,她这一身精致的装束好歹也要用黄金来算,可见成子睿的诚意。   得此殊荣,本该是欢天喜地的,而童玉青,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竹云知道原因,想着要劝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竹云姐姐!”   外头有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瞥见已是一身红妆的童玉青时,神色愈发微妙。小丫头凑到竹云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之间竹云脸色大变,吩咐叫人看好童玉青后直接就跑了出去。   童玉青鲜少看见竹云这么慌张,心里咯噔一下,怕不是成子睿出了什么事情?   目光落到妆奁旁边的画匣上,童玉青的两只手松了又握紧,紧了又松开,几次下来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了。心里将王府里头的路线回想了一遭,打算着若是一会儿有机会,她拿着这东西就跑。   此时七王府外头已经闹翻了天,太子带着人将七王府围了两圈。成子睿同是一声喜服站在王府前,冷眼看着太子。   “今日是本王大婚之日,太子若是来喝酒的,本王欢迎之至。若不是……你就算再待不得本王,也不能选在今日闹事。”   太子放声冷笑,“大婚?本太子看你这婚,怕是娶不成了!” 第0113章 早有预谋   这几天太子暗中有不少动作,成子睿虽然也有防备,但他还是没料到,太子会选择在这一天来闹事。   这怕是,早有预谋了。   成子睿负在身后的两只手骤然握紧,他堂堂七王爷的的大婚之日,他成子睿要娶的女人,岂是别人一句话说不成就不成的么?   笑话!   太子看着他越来越冷沉的脸色,越来越阴鸷的眼眸,知道他是要作怒了。两人兄弟这么多年,又在朝堂上下明争暗斗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和手段的。以前太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太过自大,根本就没将成子睿放在眼里,为此吃了不少的亏,更是嫉恨成子睿在父皇面前黑白颠倒能言善辩的本事。   现在太子就只能先发制人,在他动作之前就先将他压住,叫他不能翻身!   只见太子往前一站,指着成子睿大声喝道:“成子睿,有人暗举你勾结外敌,父皇震怒,下令本太子彻查此事,你速速让开,否则,别怪本太子这个做兄长的对你不客气!”   成子睿立在王府门口,满目嘲讽。   这种借口他听了不下千百次,回回都没人能拿得出确切的证据来。再者,纵使他有手段,纵使他权势滔天,但是勾结外敌这种事情,他还真的不屑于去错。   太子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指着他磨牙切齿的就说:“你以为这一次还能叫你逃了么?成子睿,你可还记得云昭?”   正在某一处凑热闹的子华浑身一震,先前的嬉皮笑脸渐渐僵住,神情顿时冷凝下来。   听到太子口中的这个名字,成子睿眉心皱了起来,心中困惑太子在这件事情上提起云昭,到底是何居心。“一个青楼女子,怎么,太子也感兴趣?太子若是喜欢尽管将她接到东宫便可,本王与云昭并不相熟,太子用不着跟本王招呼。”   太子脸色一变,“胡言乱语,本太子岂会看上那等烟尘下贱女子!”   子华握紧了双拳,神情复杂。   只听太子冷笑一声,万般得意的说:“就是为与你不太相熟的云昭姑娘说,你七王府中藏着勾结外敌的证据!成子睿,你还有何话说!”   成子睿脸色愈沉,眼底翻涌起了滔天骇浪。   “这话究竟是你说的,还是她说的?”   太子早知道他会这么问,打了个手势,只见一位娉婷的身姿缓步走了过来,尽管只是浅浅的素雅装扮,却将她整个人的风姿都打扮了出来,叫人一眼难忘,恨不得揣进心口里带走,哪儿舍得放出来叫别人多看一眼。   此人,就是在京城中颇有名气的云昭姑娘。   见她站了出来,子华懊恼自己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怎么就没看见她藏在这里头,心里更是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她的跟前去,不愿意她沾染到太子与七王爷之间的纷争里。   成子睿一扫云昭,轻嗤一声。“云昭姑娘,你说本王勾结外敌?”   云昭摇头,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太子脸色骤变,“云昭你不用怕,万事都有本太子,你只管将知道的说出来,叫他死个明白!”   云昭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成子睿,红唇轻启,“王爷那一日在奴家屋里多喝了两杯,说,有人从黎国给你带了样东西来,当时奴家多嘴问了一句,王爷,王爷就直接让奴家看了那东西,奴家便把那东西的样子给记住了。”   成子睿眼眸猛地缩了一下,瞬间就起了杀意。   云昭口中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是去找过云昭几次,但也只是一般的消遣而已。他向来自律,更加谨慎,就算是真有这种事情他也绝不会对着外人乱说。   更不用说,在乌烟瘴气人蛇混杂的青楼了。   他勾起唇角,“云昭,你知道今天你说出这种话来,是有个什么样的后果么?”   “云昭知道,云昭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成子睿声音冰冷的都能落下冰渣子,“那你倒是说说,本王给你看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云昭似是有些害怕的看了眼太子,咬着唇角颤抖声儿的说:“王爷说,那是一块虎符。”   成子睿眼中杀意更甚,他不怒反笑,笑意却因为整个人的冰冷和弑杀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云昭,你可要想好了。”   云昭被他的这副模样吓得跌坐在了地上,小脸儿上一片惨白。远处的子华心一沉,心中已经明白她这么做到底是受了谁的吩咐。子华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的一双眼睛盯死了云昭,明明知道她在做戏,却还是忍不住的要为她担心。   太子上前去将她扶起来,紧紧拥在怀中。那一眼就被人看出来的熟悉和自然,让远处的子华狠狠震了一下。   “成子睿,人证在此你拒不承认还想要威胁云昭?就你这般品性,父皇早已失望至极。你以为父皇为何就同意你娶个毫无身份的女人做正妃,就是为了今日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才能将你绳之以法。来人,将这个叛党给本太子绑了!若是七王府中任何人敢反抗,格杀勿论。”   身后的侍卫齐喝一声,这就冲了上来。骆衡护主,拔出佩剑跨前一步挡在了成子睿跟前,就是王府中的侍卫,也都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   子华神情凝重,目光紧紧盯着云昭。眼看两方就要打起来,到时候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云昭……   太子将云昭放开,打了个手势,身后就有人将一样东西送了上来。明黄色的绸卷,不用问也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成子睿额前的血管突突直跳,阴鸷又锋锐的眼一扫那道圣旨。太子居然能求来圣旨,看来还真的不容小觑了。   太子拿出圣旨时见成子睿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王府里的人见主子不跪,便也站着。太子等的就是这一刻,展开圣旨就读了起来。   圣旨里说的是皇帝顾念成子睿的身份与皇帝的父子情分,但是有证据直指成子睿勾结外敌,已有叛国之嫌。现先将成子睿压入天牢,派太子彻查七王府,务必要找到那一块虎符。   他快速的将圣旨念完,又指着成子睿大声喊道:“成子睿你见圣旨不跪,根本既是藐视皇权,光这等罪名就足够砍了你的脑袋。果真是勾结了外敌,丝毫不把父皇看在眼里了。来人,给我杀进去!”   太子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就都冲了上去,骆衡以一当十,却不敌对方人多。王府里的侍卫虽然也不少,但是相比有备而来的太子,确实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府里头的侍卫基本上全都支援到了前头,后院顿时就空了下来。守在童玉青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一听前头已经打了起来,成子睿还要被压入天牢,顿时就慌了。   看来这亲是结不成了,外头又打得正酣,小丫头们便都丢下童玉青跑开了。   一直端坐在床上的童玉青看着人跑得差不多了,便走到妆奁前头一把抱起画匣就跑。刚跑出屋子,就被黑着脸的竹云给堵住了。   “姑娘要去哪里?”   童玉青紧了紧手里的盒子,“竹云你让开。”   竹云一把将她推进屋子,她的后脚踩到裙摆,差点儿仰面摔下去,等她站稳了身子,外头已经是落锁的声音了。   她愣了一下,跑到门边拍打起来。“竹云你这是做什么?你开门!我是准王妃,你竟然敢锁我!”   “既然知道你是准王妃,那王爷出事儿时你就更不能离开了。就算姑娘你能跑出七王府,太子的人还在外头围着两层,到时候你照样还得回来,奴婢这也是不得已为之,是为了姑娘的安全考虑。奴婢现在要去王爷身边,姑娘你好自为之。”   抛下这么一句话,竹云就跑了出去。   童玉青心都凉了,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天时地利人和,偏偏就出了这么个岔子!   门既然上了锁,那她就走窗。可推搡了两下,窗户亦是纹丝不动。童玉青脑子里空白一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办怎么才好。   突然间,屋顶上传来细碎的动静,她抬头往上看,之间一个人影自上头跃下,还未看清楚那人究竟是谁,她就已经被带入了他的怀中。   “青儿!”   一声满是思念与柔情的呼喊,将恍惚在他怀中的童玉青给喊了醒了过来。她一把将俞翀推开,冷漠又疏离的看着他。   “俞二爷来这儿干什么?”   那一日她吐了这么多的血,叫他整整担心到了现在。没想到再次相见,她竟是用这般神情。俞翀心中有些刺痛,却还是挂着浅笑挂着柔情,朝着她伸出手掌,柔声喊着她的名字。   “青儿,过来。”   童玉青下意识的往后退,“俞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俞翀似是无奈,“你是在恼那三日之约的事情?青儿你过来,我慢慢给你解释。”   她厌恶的别开目光,“俞二爷怕是会错情了,我与俞二爷从未有过什么三日之约。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俞二爷若是前来祝贺的,那就请走前厅。若不是,那就请回。” 第0114章 还你的   “你分明就是在怪我。”   俞翀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那一日我确实是难以脱身,并非是故意要失约的。回去之后我任打任骂,你别气恼了好么?来,我现在带你回家。”   难脱身?真的是难脱身么?要不是她亲眼所见那一眼,恐怕她现在还真的就信了这个借口。   童玉青用力挣扎着,俞翀知道她身上有伤,不敢太大动作,一个不忍心,竟又叫她逃了出去。   他眉心拧成了疙瘩,子华说会来接应他,可现在看来,子华怕是看见了云昭,也知道了他给云昭下了那样的命令,子华对云昭这么在意,现在怕是已经不会过来了。   趁着现在成子睿被缠住,正好给了他把童玉青带出去的机会。若是太子不敌成子睿,成子睿反手解决了太子,他们可就走不了了。   “青儿,别任性。”   “我任性?”   童玉青满目冷怒,“我有什么资格跟俞二爷你来任性?我一个粗鄙的乡野女人,确实是及不上铃公主来得可心。我这般任性的人俞二爷还来招惹做什么?”   她这番话叫俞翀的眉心又皱了起来,那一天,他确实是被铃公主给缠上了。只是,童玉青是怎么知道的?转念一想,铃公主跟成子睿的关系这般好,铃公主又住在俞府这么久,成子睿想要得到童玉青,那就必然会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这话想必是成子睿跟她说的。   “青儿你误会了。”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翀哥哥。”   俞翀浑身一震,耳边又炸开铃公主那一声声缠得自己厌烦不已的称呼。他突然想到了那一日在马车里遇上童玉青时,铃公主确实是喊过自己一声“翀哥哥”,或许,是在那一刻童玉青就误会了自己?而那三日之约又让她对自己失望,所以她现在才会对自己这般冷漠?   见俞翀微微有些失神,童玉青整个人都凉了。   那一声声娇软甜腻的称呼,她这一辈子都喊不出来。俞翀,果然对铃公主有情。   “青儿,我与铃公主……”   不等他把话说完,童玉青就抢先冷冷开了口。“俞二爷跟铃公主如何都不关我的事情,用不着跟我交代。”   俞翀脸色微沉,气恼她根本就不愿意给自己向她解释的机会。他深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事情,最主要的还是先离开之后。看见她怀中的画匣,眼睛里亮了亮。   “你找到你爹的画了?”   童玉青往后闪了闪,故意仰着下巴透着得意说:“这是子睿给我的聘礼。”   见他愣了愣,童玉青勾起了唇角,嘲讽道:“俞翀,我嫁给你时没有聘礼,没有婚宴,没有洞房,甚至连根喜烛都没有,而成子睿却什么都愿意给我。”   她指了指屋里红的刺眼的一切东西,柔声笑道:“这些,这些,统统都是他为我准备的。不仅如此,他还准备了八人大抬的花轿,要抬着我绕着京城里走一圈,让人人都知道我童玉青是他的七王妃!而你,俞二爷,你能给我什么?你什么都给不了我,你还妄想要让我跟你走?简直可笑!”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根根的冰锥,直刺俞翀的心里。俞翀那双乌眸陡然转冷,“跟着我时你根本不在意这些。我认识的童玉青,何时在意过虚荣和名分?”   “我们相识太浅,你能知道我多少底细?我一直都是这么虚荣的人,我一直都看不上你,一直都是如此!”   俞翀目光沉沉,“若是你真这么看不上我,又为何要一直戴着我送你的镯子不舍得取下来?”   童玉青惊了一下,将画匣放下后立马就将那只镯子给取了下来,扔还给他。   “还你!这么个破东西我早就不想要了!上次那个叫子华的女人过来时我就还了回去了,谁知道这又是谁给我戴上的。这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难道都比不得这只手镯值钱么?我今天就是七王妃,将来还会是一国之母,难道我还稀罕你这只破手镯么!”   俞翀紧紧捏着那只镯子,极力压住心中怒火。   “青儿别闹了,乖,过来。”   他依旧固执的朝着童玉青伸出一只手,童玉青心口抽疼了一下,一巴掌将他的手挡开。   “你听不懂么俞翀!我心里根本就没你了,我要的只是个能帮我复仇的人。成子睿是王爷,他有权有势,比你更加宠我。为了讨我欢心,说了要帮我对付俞家,甚至还许了我皇后的位置。”她嘲讽的笑笑,“俞翀,你能给我这一切么?你能么?你是俞家人,不仅是我的仇人,更是个半死的残废,你就是个废唔……”   她的唇被俞翀狠狠吻住,狂风暴雨般的吻侵袭而来,席卷了她所有的空气。知道她后背有伤,他巧巧避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他更是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塞进心里,叫她好好看看被自己藏在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童玉青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要将他推开,然而俞翀却更加用力的将她扣向自己的怀抱,她才刚染上的殷红的口脂尽数被他吃了下去。身上穿戴好的红色嫁衣早已不像样子,他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温温凉凉的温度激得童玉青一震。   “王八蛋你松手!”   她发了狠的张口咬住他的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儿她才松了口。   俞翀却不理,连着这一味血腥,把她的唇染得更加鲜红。   他的吻越来越炙热疯狂,竟丝毫未觉得疲累。童玉青尝到满口的血腥,内心惊愕且震动。许久未曾感受过他的气息,许久未曾有过这般动作,童玉青心里本来就放不下他,说出的这番话,做出的这番举动,统统都是因为心头上堵着的那口气。现在她被俞翀吻的意/乱/情/迷,头脑一热,干脆什么都不管了,一直僵着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反抗,更是乖乖的由着他拥吻。   感受到她的反应,俞翀又是一阵深吻,直到她的身体已经彻底的软在了他的怀中,他这才放开了她。   她别开迷离的双眼,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尽快的保持清醒。   俞翀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看见那双迷离的双眼,他整个人又陷了进去。越来越粗重的鼻息叫人难以自持,他情难自控的又凑了过来……   “你这是把我当成了那位铃公主么,翀哥哥?”   俞翀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抬起头来,同样带着几分迷离情/欲的乌眸里闪现笑意,“原来你是在吃醋。”   童玉青的目光闪了闪,冷下脸的照着他的胸膛推了推,“我虽然是个罪臣之女,又是出身青楼,但是我没跟别的女人用同一个男人的习惯。”   俞翀抓住她的两只手,嘲讽质问:“难道高高在上的七王爷成子睿就有跟别的男人用同一个女人的习惯么?”   童玉青冷笑:“他现在不就要迎娶我做他的七王妃么?”   俞翀眼中满含怒气,抓着她的两只手加重了力气,疼得她皱起了眉来。   “你还指望着他能来娶你?现在这场婚事已经被我给搅黄了,成子睿现在分身乏术自身难保,我看你是做不了你七王妃跟皇后的美梦了。既然你不舍得走,又计较我俞翀没给过你聘礼没给过你婚宴,不如今日我就借了成子睿的地方,把欠你的都还了。”   说罢,他霸道的将那只镯子不由分说的戴上了她白皙的手腕,再将她拦腰抱起,朝里走去。   童玉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直到俞翀将她放在了床上,她才受了惊吓般的一骨碌翻爬起来。   “你要做什么?”   俞翀立在床前,脸色阴郁。他微抬下巴,气势十足。“聘礼有了,婚宴有了,现在,我就将洞房还你。”   童玉青惊道:“你疯了!这是七王府!”   俞翀抓着她,带着霸道气息的压了下来。“七王府又如何,就是因为这是七王府,你才能一辈子都记得这一场洞房花烛。”   他封住了她的唇,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童玉青心跳如擂鼓,并非矫情,因为这是七王府,这是成子睿的地方,她提心吊胆,生怕外头会有人进来。   偏偏俞翀什么都管不了,对她的惊慌失措熟视无睹,以吻封缄,将她所有的反抗都吃干抹净……   他熟知童玉青的每一处,轻松的就撩动的她欲火焚身浑身难受。他一遍遍的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每一声都尽是深情。   童玉青迷离的看着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心口倏然一软,曾经她与俞翀的一切尽数晃过,她始终是逃不过心里对他的感情。   去他的七王爷,去他的王妃和皇后,她现在,只要俞翀!   只要他一个人!   她干脆就放开了自己,反手将他紧紧拥住,将自己彻彻底底的交给了他……   早已是夫妻的两个人在七王府,在火红的新床单上,两个人竟然荒唐的入了一次洞房。   一室旖旎…… 第0115章 她不见了   此时的七王府外依旧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骆衡神色凝重,成子睿权势滔天,可一个王府里暗卫加上一般的侍卫,人数再多也比不上太子带来这些。   太子今日这般大的动作,照理说成子睿在京中的势力定会过来增援,可现在外头竟然一点儿消息动静都没有,可见这一回太子确实是花了功夫下了力气的。   骆衡不免有些担心,回头问成子睿:“王爷,现在怎么办?”   成子睿眉头深锁,眼中是森冷怒意。   太子扬了扬手里的那道圣旨,“七弟,圣旨在此,你拒不接旨,反而带了这么多人堵在门口,你居心何在!你根本就是藐视皇权,根本就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你成子睿,根本就是害怕自己勾结外敌的证据被人发现。”   太子越说越像这么一回事儿,声音也越来越高,气势越来越足了。   “你若现在请罪,本太子还能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两句,你若执迷不悟,那可就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客气了。”   “你早就见不得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若是你,这么多闲话的时间,恐怕你的人头都已经在本王手里了。”   “成子睿你说什么!”太子恼羞成怒,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来人,先将叛党成子睿给本太子杀了,出了事情由本太子担着!”   太子这头的人得了命令刚要冲上去,成子睿突然将骆衡推开,且夺了他手里的剑,直指着太子说:“今日是我成子睿大喜之日,若有谁再敢闹事,本王绝不姑息。”   他将手里的剑收了回来,动作干脆利落。   “区区一个烟尘女子说的话太子就信了?那反之,若是今日她所说的直指太子,太子难道还真的愿意担了这个罪名,让人借着搜查东宫的机会将那东西来个人赃并获?”   太子脸色一变,被成子睿当众揭露了其阴谋,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了。   “太子殿下!”   远处一声威喝,太子带来的人自动让开一道,只见一位穿着银色盔甲长相长相威武的人走了进来,与太子站在一道。   此人,正是与七王爷成子睿曾经有过婚约的李小姐的父亲,李将军。   李将军望着七王爷冷笑道:“皇后娘娘知道叛党成子睿定然不会认了这罪,特地叫臣带兵过来。”说着,又对着太子抱拳豪气的说:“臣手下三千精兵,任凭太子差遣。”   骆衡心口一跳,七王府的所有人也都吓了一跳。七王府里最多也就几十,算上暗卫大抵能又一百人。而李将军带来的,竟然有三千精兵!   这一场较量若是要硬来的话,他们几乎是没有胜算。   “王爷!”   成子睿紧握着那把剑,脸色阴沉的扫过太子等人。倏然,他的目光直接转向了皇城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   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然而那道马蹄声在不远处就停了下来,太子放肆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怎么,你还盼着能有人来救你。成子睿,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太子殿下且等等!”   听到这一声尖锐,太子和李将军的眉头都重重的拧了起来。成子睿则是眉梢一扬,心中已经有了算计。他将手里的那把剑扔还给了骆衡,见那人挤进来,不等太子开口,他就先开了口。   “福公公。”   福公公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亦是皇帝的红人,宫里宫外知道他的都得要敬让他三分。就算是皇子,亦或是太子,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太子瞪了成子睿一眼,这才问:“福公公这会儿过来,可是父皇又有什么吩咐?”   福公公点头,笑着从袖管里取出一道圣旨来。“这是皇上的意思。”   太子伸手就要去拿,福公公却避开了他,“太子殿下误会了,这圣旨并非是给太子的,而是让咱家来宣的。”   福公公说话间就已经打开了圣旨。还未开始宣读,成子睿就先跪下了。太子与李将军相视一望,竟摸不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现在成子睿已经先跪下,他们要是不跪,这藐视皇权的罪名可就比成子睿刚才那一下来得要严重的多了。   刚才成子睿抗旨不从,那是只有他们两方的人看见。而现在,福公公可是在场的,大意不得。   福公公满意的看着成子睿,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接着便读起了圣旨。   圣旨的意思,是让成子睿随着福公公进宫,一切自有圣断。   太子急眼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那罪证就不搜了?”   福公公将圣旨收好,“搜,皇上的意思是,让咱家盯着些,可不能冤枉了七王爷。”   福公公的这番话让七王府的骆衡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福公公能盯着,那太子那边就做不得手脚。可当骆衡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时,一颗心又沉了沉。   太子嘴角噙着笑,势在必得的笑。   成子睿眸心猛地一缩,七王府里怕是有了太子的人,那东西怕是早就放在了王府中。他往后扫了那一眼,见骆衡也在看着自己,眼中带着询问。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切勿轻举妄动。   骆衡暗暗咬牙,知道自己确实是太过招眼,若是自己能朝前一步先将那东西找到,太子就不能拿成子睿怎么样。他想了想,给两个暗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暗卫悄声退下,太子等人竟毫无察觉。   成子睿不动声色的看着骆衡的小动作,算是默认了这一做法。   “福公公,既然父皇还等着七弟进宫,那咱们是不是得快些了?”   福公公扫了他一眼,冲着成子睿就过去了。“王爷,得罪了。”   相比对太子的态度,成子睿对福公公就显得客气了许多。太子怒不可揭,等两人进去之后,才忍不住的指着七王府的大门骂道:“对待一个阉人尚且如此,本宫可是太子!更是他的哥哥!他对待一个阉人都比对待本太子要来得客气,他何曾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旁边的李将军是个粗人,说话办事也都顺着脾性来,听太子这么一说,冷哼道:“他成子睿自来高傲,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将太子你放在眼里。”   太子捏着那道明黄的圣旨,恨得是磨牙切齿,转眼间又换成了一副阴狠的笑……   成子睿才刚进了府中,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竹云。他眸心一窒,快步的走了过去。   竹云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你过来做什么?青儿呢?”   竹云咬咬牙,“奴婢将姑娘关在了房中。”   成子睿的脸色陡然一沉,“你好大的胆子!”   正好太子和李将军进来,看见成子睿正跟个小丫头说话,顿时开口嘲讽道:“怎么着,还想要先提前知会一声,好叫人帮你遮掩遮掩?”   成子睿冷眸一扫太子,顿时把太子口中的话给噎了回去。   他又把目光转到了竹云身上,“去守着,若是青儿受了委屈或是出了意外,你该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竹云惊得低下了头,心里惴惴不安。   竹云告辞离开,疾步赶到屋前,见门上的锁还是刚才的模样,根本没人动过,更抓着一直吩咐守在门外的小丫头问过情况,小丫头连连摇头,说一切正常。竹云脸色一变,拿出钥匙开了门,直接就冲了进去。   屋里头早没了童玉青的影子,徒留一张乱透了的床榻。   竹云急急跑出门外,而本该守在门外的小丫头突然没了踪影……   竹云一颗心都凉透了,这回,她该怎么向成子睿交代!   这边的成子睿坐在堂上,手边是一杯散着热气的银针。太子坐在另外一侧,李将军坐在下首,福公公却跟着太子的人去搜查赃物,骆衡不放心,也跟着过去了。   堂上的气氛很微妙,太子死盯着成子睿,而成子睿却只顾悠闲品茶,一面,又时不时的扫上李将军一眼。   李将军开始还颇有气势,渐渐的就被成子睿逼人的气息给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正想说出去走走,看看情况,却见外头慌慌张张的跑来个丫头。   成子睿眉心一跳,锋锐的目光就扫了过去。竹云来到门口后便不敢再往里闯了,她规矩的站在门口,神色焦急。   太子认出了竹云,嘲讽的话张口就来:“怎么,是藏不住了,心慌的来找主心骨了么?”   成子睿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力气之大,震得旁边的桌子都抖了抖,桌上的茶盏都差点儿翻了。他快步走了出去,“什么事?”   竹云哑着嗓子,脸色灰白。“她不见了。”   成子睿眸心一窒,捏着竹云的脖颈,震怒不已。“你说什么?”   “王爷!”   福公公神色莫辨的朝着这边走来,身边的骆衡脸色同样不好看。竹云大抵已经猜到了,双腿一软,竟跌坐在了地上。   成子睿心沉了沉,越过两人,看见后头太子派去搜查的人的手里,端着个他从未见过的盒子。   “殿下,赃物在此。” 第0116章 来者不善   太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阴鸷的眼中带着兴奋,“成子睿,云昭是人证,这就是物证!福公公可是亲眼看着赃物从你府中搜出,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成子睿把目光放到了福公公的身上,福公公眉头深锁,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定了这件事情。骆衡杀意尽显,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李将军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察觉到了骆衡的异样。李将军身形一晃,寒光一闪的同时传来利剑出鞘又入鞘的刺耳声,两个人就这么交上了手。   李将军与骆衡旗鼓相当,打的不分上下。骆衡是真的想要杀人,一次次的拔剑,李将军又一次次的将他刚刚拔出来的剑给挡了回去。一招一式间,两个人竟然谁也占不到便宜。   “骆衡。”   成子睿喊着骆衡,骆衡避开李将军的一掌,回到了他的身边。李将军亦是回到了太子身边,一双眼睛盯死了骆衡。   太子揪着刚才的事情,指着成子睿就骂道:“成子睿你好大的胆子,之前违抗圣令,现在又唆使手下刺杀朝廷命官,你居心何在!”   一旁的福公公晃过鄙夷,看着李将军询问:“将军没事吧?”   李将军哪儿能像太子一样的撒泼,只能别开目光的冷哼两声。“这等身手跟战场上相比还是差的太多,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成子睿懒理他们二人的戏码,扫了一眼那人手里的所谓的赃物,轻嗤道:“太子这回,真是废了心了。”   太子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福公公,现在咱们可以进宫了么?”   福公公沉沉点头,“王爷你看……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呢。”   成子睿颔首,转身做骆衡说:“把她给本王找出来。”   一提起童玉青,骆衡的脸色差到了极点。这女人是真的不详,能把俞府搅得不得安宁,来了七王府,又把成子睿害成这样。   简直就是个祸害。   “嗯?”   成子睿语调微扬,这才听见骆衡应了一声。他错身经过骆衡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还有那个把本王卖了的人,也一并找出来。”   “是。”   交代完这一切,还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的成子睿就这么走了出去,风姿绰约,俊朗迷人。他每一步都扎实沉稳,不见任何一点慌乱。   ……   童玉青醒来时,已然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猛地翻身坐起,四处环顾了一圈,不见任何人,心口竟微微有些失落。低头看,身上穿的早已不是那件红色的嫁衣,而是一件刺眼的浅色衣裳。   画!   她四处看了一眼,都不见画匣。心里咯噔一下,她顿时就慌了起来。顾不上穿鞋,她光着脚面就下了床,四处的翻找着。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猛地站了起来,直冲到门口。   “我的画呢!”   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俞翀,毕竟在七王府……   门口的小丫头掩口笑了笑,“姑娘,二爷刚走不久。”   是王府里的那个小丫头!   童玉青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底带着防备。“你怎么在这?”   心陡然一沉,莫非她还没逃出七王府?莫非,俞翀又将她丢下了?   小丫头进屋来找了个凳子就坐下了,晃荡着两只腿,把裙摆弄得一飞一扬。“姑娘应该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童玉青怔了一下,顺着门口看过去,这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七王府。心中一喜,她终于是逃出了七王府。只是,这是哪儿?   “咱们还在京城。”   小丫头又让她惊了一下,她还在京城?也好,现在手里的证据都有了,在京城,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不过二爷吩咐了,姑娘就只能留在这里,不能出门。”   童玉青眸子淡淡扫了过去,“他什么意思?是要将我囚在这儿了?”   小丫头不回答,只瞪着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她。童玉青稳了稳心神,“你叫什么?”   “我叫云芳。”   她默默的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俞翀回俞府了?”   云芳点点头,又听童玉青问:“这里离俞府很远么?”   云芳笑而不答。   “你笑什么?”   “二爷说姑娘用不着担心这些,只管好好待在这里就是了。”   童玉青面色沉郁,走到小丫头跟前问:“我的那个画匣在哪里?”   云芳想了想,“哦,你说的那个画匣……”   云芳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瞄了一眼童玉青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知道。”   童玉青这才明白云芳是在戏弄自己,心头顿时火大起来。俞翀将自己囚在这里也就算了,怎么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这般戏弄她。   她沉着脸色又要折回去,而云芳却突然站了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童玉青看着面前的云芳,哪里还有七王府里那副谦卑怯懦的样子。此时的云芳抬高下巴,一双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来,身高不够气势来凑,还真的能看出一些不客气来。   “做什么?”   云芳哼了一句:“我还想要问你做什么呢?早听说你不是个省心的,在俞府就给二爷添了不少麻烦,到了七王府,又害得七王爷被扣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童玉青,你怎么这么能闹腾?”   童玉青眉梢一挑,这才看清楚小丫头的来者不善。   得见她挑眉头的样子,云芳脸色微变,抬手狠狠推了她一下。“你这是什么样子?你以为你还是俞府的二夫人么?你以为你还是七王爷的王妃么?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还在我面前掐什么架子?我说的话哪里说错了?要不是因为你,姐姐怎么会招惹上太子?要不是因为你,姐姐早就跟了二爷。偏偏你给闯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有什么稀奇的,能叫二爷对你这般念念不忘!童玉青,你真是不简单。”   童玉青抓住云芳一直在朝着自己推搡的手,不客气的将小丫头推到一边去。云芳个头本就不及她,身体也瘦弱许多,根本就不敌她这一下,直接就被推得往后倒了去。   云芳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一脸冷漠的童玉青。   “小丫头,在你对我动手脚之前,得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确实不是七王爷的王妃,现在也并非是俞府二夫人,但是我是你们二爷在意的人。就冲着这个,你这双手就该砍了!”   云芳脸色微变,咬着唇角一脸愤恨。“等我姐姐回来……”   “你姐姐是谁?”   云芳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愤恨转为得意,“我姐姐是云昭。”   云昭,好熟悉的名字……   灵台一片清明,童玉青这才想起了那一日在青楼里头听到的云昭的名字。云芳,竟然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云昭的妹妹?   趁她愣神的时候,云芳又猛地退了她一下,她毫无防备,直接就转上了桌角。尖尖的桌角磕在腰上,把她疼出一身的冷汗。   “做俞府二夫人的本该是我姐姐,是你抢了我姐姐的位置,是你抢了二爷。我姐姐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连我姐姐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二爷对你故作有情,其实就是想要用你来牵制七王爷,你还真的以为二爷心中有你了?哈,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呸!”   这变脸的速度实在叫人佩服,童玉青忍着腰间的疼痛,狠狠的抽了一口气。   云芳说完这些,溜烟儿的就跑开了。她伸手去扶腰,才刚碰到就疼得直哆嗦。   娘的!   她许久未骂过脏话,这会儿疼得她在心里是骂足了脏话。往屋里看了看,不甘心的又找了一圈,最后腰疼的实在受不了,只得又爬回床榻上躺着。   刚爬上床,突然碰到了个某个东西。   她的眸子亮了起来,掀开被子,果真就看见了那画匣。颤抖着指尖打开画匣看了一眼,见画还在里头,瞬间又松了口气,甚至都忘了腰上的疼痛。   把画卷展开,爹爹的一笔一划皆有自称的风格,是她最熟悉的感觉。恍惚间像是又看见了爹爹在书桌前认真的作画,忘记了一切,仿佛天地间就只有他与画而已……   不知何时,她已经抱着画匣沉沉睡着了。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前满目柔情正看着自己的俞翀。   她想要起来,却忘了自己腰上还有伤,硬是把自己疼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怎么了?”   俞翀伸手过来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他有些不悦,却还是耐心的哄着:“还生气呢?”   童玉青咬着唇角,别过脸去不看他。只听俞翀长叹一声,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接着,他就躺了下来。   她受惊的想要闪到里头去,不想又扯到了老腰,疼得又抽了一声凉气。俞翀当她是背上的伤发作了,语气里都泛着浓浓的心疼。   “怎么子华的药都不起效果,明明看着都结痂快好了不是么?”   说着,他一只手就探到了她的背上,只是还未碰到伤口,只到腰间,就觉得她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疼得嘤咛一声。   他脸色一沉,直接解了她的衣服,撩起来一看,腰上原本细嫩的肌肤一片淤青,怵目惊心。   俞翀声音冷冽,如千年寒冰。“怎么弄的?” 第0117章 我到底算什么   童玉青心里难受,云芳说的那些话在她心里疯狂的叫嚣着。   她张了张口,却瞥见站在门口的云芳正朝着这边看,脸上带着欣喜。“二爷,姐姐回来了。”   闻言,俞翀将她的衣服拉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出去了。   童玉青心口一窒,顿觉失落。转眼间,她翻身坐起,穿鞋下床。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位本该跟俞翀在一起的云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走到门口,见外头站了几个人,云芳她是认得的,与俞翀站在一起的那个男子,看起来有些面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俞翀恰恰挡住了一个穿着浅浅素装的女子。   童玉青心沉了沉,不自觉的握紧了垂在两侧的拳头。   几个人说的话被压低了声音,她隔得有些距离,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看云昭和那个男子的脸色,似乎是有些争执。   “是我……”   清清冷冷的几个字音飘到她的耳朵里,尽管只是很轻的声音,却叫人听着舒服。   童玉青忽觉掌心刺痛,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用了这般大的力气。慌忙的把手给松开,深深呼吸了两口,面色平静的看着那边。   俞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她的时候,她也看见了被他遮挡的那个女子。   清水芙蓉,清丽之姿,果真是绝色。出身青楼还能有这等气质和感觉,确实是难得。   俞翀似是没料到她会出来,抬步就走了过来。他背对着云昭,见不到云昭眼中的灰暗和失落,但是童玉青看见了。云昭的模样,就跟刚才的自己是一样的。   云昭喜欢俞翀!   “怎么出来了?”   俞翀不愿意她知道这些叫人不开心的事情,拥着她就往里走。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外头三个人面色各异……   他把童玉青重新扶回床上,柔声说:“你先躺着,我让云芳给你做些吃的过来。”   她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想要接话的意思,更没有想过要躺下去。俞翀沉沉叹了一声,都已经站起来准备要走的他,又弯腰在她额前吻了一口。   “乖。”   见他大步离开,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叫她一颗心都凉了。   刚才还这么担心自己腰上的新伤,这会儿却连问也不问一句了。   她自嘲的笑了起来,转身又抱紧了自己的画匣。   片刻后,外头已经听不见谈话声了,寂静一片。俞翀没有再来,云芳也没有再来,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童玉青琢磨了几番,抱着画匣就又要出去。手上的镯子磕到画匣上,叮当一声脆响。她整个人惊了一下,宁愿丢了画匣也要好好检查镯子究竟有没有被磕坏了。   见镯子完好如初,她才松了一口气。刚抱起画匣,就听有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顺着动静看过来,竟是刚才站在俞翀身边的那个男子。   童玉青越看越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脑子里似乎有道影子对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你要出去?”   “是你!”   听见他说的这一句话,童玉青几乎是可以确定了。“子华?”   子华扯开嘴角,笑得很显风流。“是我。”   童玉青瞠目结舌,心中更是困惑不已。“俞翀扮女人,但是身形还摆在那儿,但是你……我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而且,你的声音……”   子华淡笑着,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一边往里走,一边回答她,“这个以后再告诉你。俞翀说你的腰受伤了,过来,我给你看看。”   当初肯让子华给她看伤,是因为她把子华认作了女人。当时的子华确实是柔声细嗓,身形也与她一般高,确确实实就是个女人的样子。可现在,他这么站在她的面前,又确确实实的是个男人。   此时的童玉青哪儿还有脸皮让子华帮她看伤,自然就婉谢了他的意思。   “不用了,就是轻轻撞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子华早知道她会这么说,干脆一把抓着她的胳膊,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手法利索的掀了她的衣服。童玉青暗暗咬牙,心中十分恼怒。   怎么每个人都喜欢上手就来,还能不能有点儿个人的意愿了?好歹也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人到底是有没有点儿自觉!   “你们做什么!”   云芳推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瞪着一双眼睛指着他们两个人,最后指锋定在童玉青的身上,厉盛喊了起来:“早知道你居心不正,勾/引完了二爷,又勾/引七王爷,现在做不了俞二夫人跟七王妃,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了子华哥哥头上。童玉青,没见过比你更贱的人了!”   子华目光一凛,“云芳你说什么!”   云芳挺直了脊背,颇有几分底气。“我说错了么?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亲眼看见七王爷给她披披风时她跟人家眉来眼去的样子,这不是贱是什么?现在又跟你关着房门躲在里头,还在做这等勾当,不是贱又是什么!”   童玉青心寒不已,曾经在七王府里看见的那个真诚可爱的小姑娘,竟是这样一个人。   她向来不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人,正要反击回去,却见云昭缓缓走了过来。云昭朝屋里看了一眼,目光略过子华,最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云昭在审视她,她也在审视云昭。   “小妹年纪小,不懂事,姑娘多担待。”   姑娘……   她这才想起,就算是离开了七王府云芳也是一样的称呼自己为“姑娘”。她突然有些痛心,她果真已经不是俞府二夫人了,只是个没有身份的姑娘……   云昭这一声显然是故意的。   童玉青勾起唇角笑了笑,自嘲着自己的矫情。人家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她在这边计较个什么劲儿。   “对了子华,二爷在我屋里,他让你过去一趟。”   话虽然是对子华说的,但是云昭那双秋水般的剪眸却是在看着童玉青,这番话,自然也是在说给她听的。   童玉青面色无异,可心里却真的痛了一下。   子华扫了童玉青一眼,抬脚就这么走出去了。见子华走了出去,云昭也跟着走了,云昭走了,云芳自然也走了。刚才还热闹不已的地方,瞬间又清清冷冷。   清冷而已,何曾比得上她那颗心。   童玉青低头看见手腕上的那只镯子,一把脱了下来,朝着脚边狠狠一摔。   啪!   镯子碎了。   刚走不远的云昭听见这一动静,唇角抿起了笑意。原本走在前头的子华渐渐放慢了脚步,早已与她并做一排的走着。见她微微翘起的唇角,眉心紧皱,脸色隐约,他往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跟前。   “为什么这么说?”   云昭唇边笑意渐大,“我说什么了?二爷确实就在我房中啊。”   子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气有些大,云昭微微皱了皱眉。云芳见了忙着劝道:“子华哥哥你轻点儿,你弄疼我姐了。”   闻言,他的力气才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俞翀心里没你,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看不清么?”   云昭有些不耐,挣开他抓着自己的手,冷声道:“用不着你操这份心,这是我跟他的事情。”   子华气结,直接甩手离开。   云芳看着云昭的脸色小声说:“姐姐,二爷似乎对她真的很在意。你这么做,会不会……”   云昭瞪了她一眼,冷声骂道:“多嘴。”   看见前面熟悉的身影,云昭眼眸亮了亮,脚步轻快的迎了上去。“二爷。”   俞翀轻颔首,“书信我已经写好,你回黎国的事情带去给卓长东。另外一些事情,我会让子华再交代给你。”   说完这些,俞翀绕过她就要往前奏。云昭追上去两步,找了个十分别扭的借口。“子华因为太子的事情还在生气,交代的事情怕就算了。反正我青楼我是不能再呆了,不如就跟一起留在这里,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她眼中的期盼这般明显,俞翀却依旧是视而不见,直接绕过她就往那边去。云昭着急了,伸手就想要去拉,反被云芳拉了回来。   云芳轻轻摇了摇头,拉着她就回去了。   俞翀回了屋里,不见童玉青的身影,却见地上几段破碎的镯子。心口一窒,匆忙追了出去。   这是在京郊的宅子,宅子不大,却很清净,稍稍有点儿什么动静都能被听见。宅墙不高,垫个东西就能翻出去,俞翀想起某个地方,赶到那处一看,果真见墙上有只不大不小刚刚好的脚印。   他轻松一跃墙头,落地时恍惚看见两个黑影靠墙而坐,心惊的以为这地方被人给发现了。忽见其中一人抬起了头,竟是子华。   他稳稳落地,一把拉起靠着墙根坐着的童玉青,紧紧拥入怀中。“你又闹的什么脾气!你就不能好好呆着,非要叫我担心死么?”   听不见她的任何回答,更得不到任何回应,俞翀将她拉开,这才瞧见她泛红的眼眶。   子华神情漠然,站起来又重新翻回了墙里。月下两道影子被拉扯的纠缠在了一起,而其实,他们却相隔的很远。   “怎么了?”   她直视着那双乌眸,“俞翀,我到底算什么?” 第0118章 该说的都说了   俞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哑然失笑,“你自然是我的妻。”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回俞府?”   俞翀那双乌眸陡然幽深起来。“梁金凤与许书媛一直都不知道你还在京城,若是被她们知道你的消息,我怕她们会对你不利。”   这确实就是俞翀心里的担忧,另外一方面,他担心成子睿定会怀疑是他带走了童玉青,若是童玉青回了俞府,成子睿怕是要明抢了。   把她暂时安置在这里,是他觉得最好的方法了。再者,让她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他才放得下心来。   俞翀是这么想的,可童玉青不是。   刚才她跨坐在墙头正准备翻墙逃走时却被子华逮个正着,子华将她揪下来,拉着她贴墙而坐。期间子华说了俞翀与云昭,与铃公主的一些事情,说得她红了眼眶,说得她心里难过极了。   她是个突然闯入的人,没有云昭对俞翀这么长久的真心,没有铃公主能给俞翀最有利的权势,她就是个没用的人。   于是,她才会问出刚才的那番话。   俞翀见她低头不语,心口一紧。“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童玉青把头抬起来,先前泛红的眼眶早已恢复了平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不起一点儿波澜。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波澜,那双眼睛里的平静顿时就多出了冷漠疏离来。   俞翀蒙住了她的双眼,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拥着。“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看着我,我心里慌。”   童玉青一把将他的手给扯了下来,“好好的,你心慌什么?”   俞翀如鲠在喉,对她的无奈和心疼愧疚统统转变为滔天的怒火。“是不是子华跟你说了什么?”   童玉青眉心紧皱,后又平复松开,冷声嘲讽。“子华?你凭什么认为是子华?也是,云昭姑娘就像是出尘不染的白莲花,放在任何男人眼中都是好的,俞二爷自然不会想到她。?”   “云昭?”   听出他语气中的困惑,童玉青愈发心寒。“当初要是没有我的突然闯入,现在嫁给你做俞府二夫人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俞翀眉心拧成了疙瘩,沉沉点头。“当初是这么打算的。”   童玉青脸色突然一变,喉咙一紧,声音就变得有些尖锐起来。“把我爹爹的东西还给我!把我娘的画还给我!俞家人就是俞家人,根本就是一样的!把东西还给我!从今以后我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看上谁喜欢谁想要利用谁都跟我没关系!把东西还给我!”   顾不上俞翀带病的身体,她捏着拳头砸在他的胸口,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这么发泄出来。俞翀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力气竟然也能这么大。   他抓着她的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你拿了这些东西能上哪里?就算你手里有那些证据,难道光你一个人就能跟俞府抗衡了么?”   她也是气急了,头脑一热的脱口说:“我去找成子睿,我再去做七王妃,他答应了我……”   “成子睿以叛国通敌的罪名已经被压入天牢自身难保,他还怎么帮你?”   俞翀这一句话让童玉青狠狠怔了怔,高高在上权势滔天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七王爷成子睿,竟然会被下了天牢?   童玉青呆愣在了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成子睿算是很宠她了,她却只图着爹爹的画。现在听说他被下了天牢,心里竟然有些愧疚起来。   她愣神间已经喃喃开口:“他会死么?”   俞翀脸色一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恨不得把她的手骨捏碎了。“你还对他上心了?”   冰冷讽刺的话语把她的清醒给换了回来,她挣扎了两下,同样是沉着脸色。“我对他上没上心关你什么事儿?这宅子里头是娇滴滴的美娘子,宫里头还有讨巧又金贵的铃公主,你偏偏过来缠着我做什么?我要怎么给陈家翻案用不着你管,东西还给,从此我们两不相见,相见形同陌路人!”   “你再说一遍!”俞翀满目冷怒,眨眼间又转为笑意。“青儿,你是在吃醋?”   童玉青移开目光,嘴硬道:“有吃醋的时间,我还不如担心担心成子睿。”   俞翀气得脸色铁青,“再不闭嘴信不信我在这里就要了你!”   他低头在她白皙的颈边咬了一口,疼得她浑身一颤。心中大概是料到了什么,换做一手拥着她,又巧妙的避开了腰上有伤的地方,再拾起墙角的画匣,一并带着童玉青又跃过了墙头,进了宅子。   “松开!”   俞翀充耳不闻,一手抱着画匣一手拥着她,直接就将人带去了云昭的屋里。屋里头只有云昭跟云芳两个人,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门口。   云昭看见俞翀时眼中闪过喜色,再看他的脸色,又聪明的把那抹喜色给快速的收了起来。最后才看见被他拥在怀中的童玉青,那张素净小脸儿顿时有些变了。   俞翀拥着童玉青进了屋,将画匣重重放在桌上,这番动静把云昭的脸色弄得更加难看。   “子华呢?”   扫视了一圈不见子华,他便微抬下巴,示意云芳去把子华叫过来。云芳不明所以,却还是把子华给找来了。子华扫了一眼俞翀那脸色,就这么淡定自若的坐了下来,一副懒散模样。   “你们跟她说了什么?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听一遍。”   云昭她悄悄看了俞翀一眼,见他目光冷冽,亦是在看着自己。她虽是面上无异,可心里却是心里咯噔的沉了一下。   她当时只是说俞翀在自己屋里,可那个时候,俞翀确实就是在自己屋里啊。   想到这,云昭又抬眼看了看他身边的童玉青,心中冷笑,原来这童玉青竟然这么坐不住,刚转过头就知道要去告状哭委屈了。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俞翀!   云昭的一举一动都在子华眼中,子华那双眼眸黯了黯,不动声色的又把目光给收了回来。   “云芳,你说。”   云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捡了些话来说。云芳把其中一些挑衅的话语统统给省略了,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俞翀眉梢一挑,转头去看童玉青。   童玉青正被成子睿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根本就没心情听这些。看见屋里又把琵琶,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那把琵琶样式精美,上头画着几朵睡莲,惟妙惟肖,四个旋轴上都挂着红色的络子,美极了。   子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她正盯着那琵琶看,便趁势加了把活。   “青青喜欢琵琶?云昭弹琵琶可是一绝,有机会让云昭给你弹一曲。还是说青青你也会弹?只是这琵琶是俞翀送的,平日里云昭宝贝的不得了,否则让你俩都来上一曲,切磋切磋。”   俞翀送的?   那把琵琶瞬间变得扎眼,她移开眼睛,又往屋子里看了一圈,最后才又把目光停在了对面的云昭身上。俞翀眼中的锋锐扫向子华,冰锥一般的寒意狠狠的扎在子华的身上。   俞翀把她又往怀里紧了紧,问着她:“云芳可有说漏的?”   童玉青眉心一跳,“没留意。”   俞翀弯了弯唇角,看着云芳说:“那你再说一遍。”   云芳小脸儿苍白,委屈的都要哭了。云昭拉着她的手,“二爷想听什么?是不是姑娘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我们?”   “姑娘?”   云芳一愣,咬了下唇角,重新喊了一遍。“夫人。”   俞翀这才满意的点了头,“这不是在查误会了么?既然你不舍得云芳说,那你来说。我要听原话,一字不落。”   童玉青见云昭的唇已经有了一排齿印,可见云昭刚才的力气是有多狠。她抿着冷笑,突然对这一场热闹有了点儿兴趣。   云昭倒是聪明,没像云芳一样的有意隐瞒,直接就将原话说了一遍。俞翀脸色冷沉,“这本来就是记在你名下的宅子,通院收拾过的也就只有两间卧房。你平日喜欢做弄书法,我便在你房中借了纸笔写了书信,就这么件事情你也能说成这么不堪么?云昭,是不是你在青楼里待得太久,连句寻常的话都不会说了?”   此话一出,云昭云芳和子华统统都变了脸色,甚至是童玉青也觉得他这么说一个姑娘,是有些过分了。   “还有你。”俞翀冷冷看着子华,“童玉青是我俞翀的妻,岂是你能这么随意叫唤的?”他说话间又往云昭身上看了一眼,“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成是耳旁风了是不是?”   说完这些,俞翀也不管子华的神色到底是有多颓丧,他抬起自己修长又显得苍白的手指轻轻起敲击在子华前面的桌上敲了敲,“你又跟她说了什么?”   子华抿抿唇,老实的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   “你也不会说寻常话了?”   子华又要开口的时候,童玉青却先开了口:“他就是说了你的一些难处,而已。”   俞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童玉青通红的眼眶倒也能解释得通。但是她后来发泄的那通脾气,难道就只是吃吃醋这么简单? 第0119章 争吵   “是么,那些难处也说来给我听听,若是说的不全,我还能给你补上。”   童玉青心烦意乱,眼角瞥见的那把琵琶搅得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下去。她推开他拥着自己的手,抱起了桌上的画匣就要离开。俞翀又拉住了她的手腕,可那道冰冷的目光却依旧停在云昭和子华的身上。   “我俞翀这一辈子就只认童玉青,你们既认我做主子,那也该认可她的身份。若是再有人想要刻意刁难混淆视听,我绝不姑息!”   童玉青怔了一下,她没想到俞翀前面折腾了这么多,竟然就只是想要让云昭认可她的身份。烦躁的心顿时软了软,连带着她整个人都缓和了不少。但仅眨眼的功夫,她又快速的收起了自己的情绪,面色平静,不见任何波动。仿佛,她一直就是那个捂不热心肠的人。   俞翀站了起来,霸道的将她重新揽进怀中,目光略过云昭,凉凉提醒:“这几天你准备准备,等时机到了,我会让子华来带你出京城。到了黎国,记得先把我交代的事情办了。”   说完这些,俞翀直接拥着她就往外走,多一眼都不去看云昭。云昭脸色苍白,紧着就站了起来。   “二爷,消息可以让别人送,为什么偏偏是我?”   俞翀站定脚步,却并未回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让别人去做。”   云昭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还稍带了些欢喜。   “强迫的忠心我向来不要,你既不愿意,那以后我的任何事情都不用你去做了。从此你云昭就是云昭,跟我俞翀没有半分关系。”   “二爷!”云昭面如白纸,身子微微颤抖着。她用手狠狠揪着袖口,把那一处的料子都给扯皱了。“云昭错了。”   子华看得不忍,叹了一声,劝道:“云昭她……”   俞翀还未等人把话说完,直接就这么走了出去。云昭见他这般狠心,一直忍在眼眶中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子华一看就慌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心疼的直接用手替她把眼泪给擦了。   云芳心中愤愤,可俞翀的态度她也看见了,再者,子华又对云昭呵护备至,倒是显得她有些多余了。她悄悄退到门边,出去的时候还替两人掩上了门。   云昭避开子华的手,独自把脸上的泪水给擦干净。子华的手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见她这般委屈,无奈的暗叹一声。   “云昭……”   她一言不语的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整个人显得落寞又可怜。子华心疼的想要将她抱入怀中,两只手伸了出去,快要触到她的身体时,又转了反而方向,只是浅浅的搭在了她的肩膀。   “原本去黎国这件事情还能有个转机,我只要讨个巧,这事儿就会换做别人去做。现在事情闹成这样,现在他这么讨厌我,这一趟黎国之后,我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子华听了却是皱紧了眉头,声音骤然提了上来,“你还看不清楚么?他心里就只有童玉青!”   “可是我比童玉青先认识的他不是么?”   子华无奈,语气里满是沉重。“感情里从未有先来后到,若是他心中有你,那就算是七八个童玉青也绝对入不得他的眼,更加不会被他维护到这般模样。云昭,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死了这份心!”   云昭猛地回头,那双盈满了泪水的双眼怒瞪着他,“是不是你跟童玉青说了什么,所以才让那个女人去二爷跟前告状的?若不是这样,二爷怎么会这般是非黑白都不分了?从前二爷从来不会这么对我,他从不舍得这么对我!”   “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要不是她突然出现,现在陪在二爷身边的人就是我!因为她,我现在只能待在青楼,做个被人唾弃轻蔑的烟尘女子!因为她,二爷还嘲讽我青楼女子的身份!”   见子华神色微妙,她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冷冷一笑,又说:“现在你满意了,二爷现在厌极了我,要么去黎国,要么就不做他手下的恶人。我能怎么选?你让我怎么选!”   云昭说的句句痛心,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子华爱极了,又恨极了。   “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有的没的,我统统都跟她说过了。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俞翀心里根本就没你!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他可以对这个女人维护成什么样子!我也一早就预料到了他让你去黎国的事情,只要你去了黎国,你才见不到他,才会渐渐忘了他!我陪在你身边这么久,你难道就真的看不见我么?”   他抓着云昭的肩膀,灼灼的看着她,“云昭你看看我,我哪里比不上俞翀,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子华的最后一个字说完,云昭那一巴掌就甩了过来,子华根本就没想过要避让,硬生生的挨了这么一耳光。   “是你说的,感情里从未有先来后到,若是我心里有你,何必让你苦等这么多年?就算是没有二爷,我云昭这一辈子也同样看不上你!”   云昭跑过去将房门打开,又回来拽着子华就往外推。门槛不高,却还是把子华给绊了一下。等他站稳,云昭已经把门重新闭上了。   俞翀带着童玉青回到屋里便将她放开了,他蹲下来,捡起镯子的碎片,一片片的放在掌心里。   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儿,童玉青心里相当不是滋味儿了。先前看着这镯子心烦碍眼,现在她却又懊恼可惜起来。   俞翀抬头间,她将目光别开,别扭的抿着唇角,做出一脸倔强。俞翀站起来将掌心里的碎镯子随手放在桌面上,说:“碎了就碎了,下来我再给你带样别的来。”   “不用,我不需要那些。”   俞翀脸上有些怒气,“这是我给你的聘礼。”   童玉青语塞,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过来。”   见她不动,俞翀又说:“云昭一直为我做事,我对她仅此而已。只有她有没有其他的心思,那都跟我没干系。至于铃公主……招惹她确实是我最后悔的事情,可是当时,我又确实需要她的身份来帮我做某些事情。但是青儿,我与她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俞翀唯有的女人,就只有你而已。”   童玉青轻嗤一声。若是成子睿没带她亲眼看见铃公主从他房中走出的那一幕,她还就真的信了。听别人说的不如自己亲眼看见的,这么一来,倒是显得俞翀这番解释像是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你不信?”俞翀语气里满是无奈。“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信我?成子睿究竟是跟你说了什么,叫你这般不信任我?”   她咬牙,再忍不住的出口质问道:“你跟铃公主究竟算什么关系?她为你宿在俞府,大清早的从你房里出来,亲热的喊你翀哥哥,还说要非你不嫁。这是我亲眼所见,你叫我怎么信你?”   “亲眼所见?”   童玉青冷笑,“是,你与我约好的第三日,成子睿天未亮就带我去了俞府。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铃公主从你房中出来,我听见她亲热的喊你翀哥哥。”   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音里已经满是颤抖。“你对他温言细语,你们之间……”   她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敢再说下去。那一双眼睛起了水雾,又生生的被她给逼了回去。   俞翀皱眉细想了一遍,这才想起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他懊恼不已,当即解释道:“原来当时在外头的人竟然是你!”   童玉青听出他话中的微妙,“什么意思?”   “在那之前,因为我假扮王府丫头已经引起了成子睿的怀疑。而那段时间里盯着小院儿的人太多,老夫人的、成子睿的、宫里的……我行差一步就会送了你我的性命。当时我知道有人在外头,却不知道那人就是你……”   童玉青愣了一下,知道当时成子睿确实是盯紧了俞翀,心一软,愤怒顿时就消散了不少。   俞翀朝她伸出一只手,目光灼灼。她心神一动,抬脚就向他走了过来。俞翀拉着她的手,让她把身体转了过去。掀开她的衣服,又细细的看了眼她腰上的伤,还有她背上的那道狰狞伤疤。   童玉青有些抗拒,一来那伤口实在是太过难看,再者,刚才他都忘了这些,现在又想起来干什么?   见她不听话的乱动着,俞翀自然的往她的挺翘上拍了两下。童玉青浑身一僵,想起当初自己挨打他给自己上药时,也这么打过自己。只是当时她不着寸缕,还趁机被他欺负了……   童玉青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再不敢乱动了。   “在七王府时就看见你那伤,当时急着要带你回来,所以才没追问这件事情,并非是不在意。别看子华这么个样子,其实他可是天下名医。当时我执意要将你带回来,是他答应我会妥善治疗你的伤势,我才放心的把你交给她。”   说到这里,俞翀心口一紧,想起她的身上还有子华埋着的针…… 第0120章 朝廷通缉犯   他又把她的衣袖拉起来,见她手臂上光洁白皙,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他温凉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手臂,看似轻抚的动作实际上却小心翼翼,那一日她将自己吐得满脸鲜血的模样到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害得她再来这么一回。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童玉青将手收了回去,“背上一处腰上一处,你非得要看我的手做什么?”   俞翀站了起来,“你等着,我去叫子华过来。”   童玉青还未出声,他就神色焦急,大步地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么个危险的东西,这么相比下来,她背上腰上的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见桌上那一堆碎镯子,童玉青心疼的不行。这是他给的聘礼,是她珍爱的东西,她怎么能因为云昭一句话就毁了它。   她拉了个凳子坐下,有些无措的将破碎的镯子摆放在一起,心想着这个东西拿出去还能不能叫人修一修补一补,用金线银线的勾个边,或许还能用。   可这镯子上头原本是镶着宝石的,她这么一摔,直接把宝石给摔出去了两块。到底是碎了还是滚了,还得要等天亮了仔细找才是。   她又重新细细的看了一圈,有两个地方是直接碎在镶着宝石的地方,她心紧了紧,这东西,怕是不好修了。   听着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童玉青突然慌了一下,一把就将刚才已经拼弄好的镯子重新打乱,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端坐在桌前。   俞翀眼尖,进门就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   子华的脸臭的可以,气冲冲的就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也正要开口推脱说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腰上也不觉疼痛,用不着看诊了。话还没说,子华就抓起了她的胳膊,一把撸起她的袖子,又撑起她的手掌,与他自己的对接在一起。   童玉青狐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是要搞什么动静。刚才俞翀还在他们面前表明了她的身份,现在他还敢当着俞翀的面这么放肆?   正想着,只觉手掌处一阵灼热,手臂酸麻胀痛,从针刺一般的疼痛到难以忍受的刮骨剧痛,在童玉青以为自己的胳膊就快要断了的时候,这些感觉就都消失了,耳边是一声细小轻微的动静。   童玉青还来不及回头去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子华收手的时候,俞翀带着凌冽劲风的手掌已经劈了过去,子华轻松闪开,俞翀也并未恋战,只是扶起了气虚的童玉青,温柔的替她擦去了额前的冷汗。   “针已经取出来了,二爷还有何吩咐?”   子华语气低沉态度敷衍,引得俞翀冷沉了脸色。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甩下这么一句话,子华转身就朝着门口走了。   俞翀也没再说什么,尽管现在已经把子华接到俞府,有子华在着他进出俞府也会方便一些,但是他与子华之间的矛盾早已在童玉青在七王府时就已经埋下了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一时半会儿的,确实是各自消停会儿才好。   然,俞翀算是默许了子华的离开。   童玉青虽然不太明白两个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手臂疼痛时,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大概是牵扯了腰上的伤,疼得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子华听见这一声又顿住了脚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一小包药粉来,扔在了桌上。“这个用热水化开,揉在淤血处,隔日就能见效。”   丢下这么一句话,子华转身就离开了。   俞翀要将童玉青扶回床上,可这伤不疼则已,一疼起来简直是要了她的老命,轻轻一动就能疼出一身冷汗。俞翀心疼她,便让她轻轻趴在桌上,他找来热水把药粉化开,轻轻给她揉在被撞伤的地方。   “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这么不小心。今天伤到这里,明天又撞到那里,若是将来有了孩子,我是不是还得将屋里的东西都扔出,光留一张床好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太过自然,听得童玉青一阵恍惚。   “背上的伤,怎么弄的?”   俞翀话锋一转,顿时冰冷至极。童玉青将飞远的心神给召了回来,也没打算瞒着,脱口就说:“许书媛用剪刀扎的。听成子睿说,我这伤若是再偏这么一点点,我这条命就没了。”   腰上的手顿时僵住,冰冷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他看过你的伤?”   以前子华就说过,成子睿脱过她的衣服……   童玉青顿觉不妥,改口说:“姿月告诉他的。”   俞翀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不再这么温柔了。   “他若是敢看这些不该看的,我就去挖了他的眼睛。”   再提起成子睿,童玉青的心突然又乱了。   “大婚……他进天牢的事情,是你设下的局?”   俞翀将手里端着的那碗化开的药水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上,声音温温凉凉,不带任何情绪。   “那是他们兄弟相争,我不过就是捡了个便宜。”   她半张着口,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七王府里的那个丫头,就是你装作小绿的那天……那个丫头,是你杀的么?”   俞翀神情有些不耐,“你句句不离他的人,是真的想要惹我生气?”   童玉青愣了一下,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腰间的伤揉了药之后倒是少疼了许多,可这么猛地一下,还是有些不太好受。她忍着疼痛,抱着那画匣一步步的往床榻边挪去。   俞翀见了心中又是一阵疼惜,想要扶着她过去。童玉青避开他的搀扶,他心里也闷着气,干脆就放手让她一个人走。   若是这个时候童玉青能回头看他一眼就能知道他此刻的脸色到底是有多难看了。   俞翀,是真的生了气了。   童玉青疼得实在有些扛不住了,便停在原地深深呼吸了两口,想着能把疼痛的感觉先压一压。她用余光往后头看了一眼,才不忍的说:“好歹是一条人命,说没了就没了。若她才是童玉青,我只是这么一个小丫头,前一刻还好好活着,后一刻就死于非命,你会作何感想?”   俞翀心口一窒,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个可能。他从身后紧紧拥着她,恨不得把她揣进自己心里。   “我确实是偷了一套衣服,那个丫头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俞翀绝对没杀过人。”   他的脑袋磕在她的肩头,唇几乎是贴在她的脖颈上。“你我相识的日子都是一样的,你的任何事情我都相信,怎么偏偏对我,你就这么的不信任。”   只听耳边叹了一声,“俞府现在不安全。太子这段时间太折腾,现在成子睿被压天牢,曾经巴结的他的人纷纷倒戈相向。俞府是成子睿的人,老夫人又心计太多,她究竟是要站哪边现在还不得而知。一边是成子睿,一边又是宫里……若是再让她们找到机会对你下手可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你一回,不想再失去第二回 。”   童玉青敏锐的抓住了他其中的几个字,被压天牢的成子睿,这是还有反击的机会?   心中的愧疚刚少了一些,转念一想,这才惊觉俞翀这番话的真正指向。   他像是不经意的说了这番话,而其实他就是想要让童玉青听出这么一层意思。   她愣怔在原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口解释自己跟成子睿的关系?还是该感激他的体贴和周到?   “等我将铃公主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光明正大的把你接回俞府。”   说着,俞翀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青儿,等我。”   童玉青心口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艰涩的扯了扯嘴角,点头说:“好,我信你。”   俞翀松了口气,亲自把她扶回床榻上躺着,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她沉沉入睡,俞翀才离开了这里。   隔天一早,童玉青就被人外头的动静给吵醒了。外头不知道在闹什么,嘈杂一片。刚想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见个穿着朴素面相陌生的妇人闯进了屋里,直直的朝着这边过来了。   “你是谁?”   妇人不答,走到她的身边后,直接拿了个东西就往她脸上糊弄,吓得她下意识的就往旁边躲。   “别动!”   童玉青震了一下,这声音清清冷冷,虽语气有些严厉霸道,但是其中的熟悉感……   “一会儿别人问起,你就说你得了肺痨,终日只能躺在床上。知道了么?”   这声音,是云昭!   这话刚说完,外头就又有人闯了进来。云芳追在后头,一声声苦苦求道:“军爷,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本本分分,哪儿是什么朝廷要犯。这是我姑姑的屋,我姑姑病了,受不得风寒。”   军爷?   童玉青心口狂跳,莫非这些人是来抓自己的?这么一想,就干脆配合的咳嗽了两声。   云昭演的倒是好,在人家进来的时候更是唯唯诺诺,卑微的不行,哪儿还能看得出她昨天的那副气质来。这些人见了几个相貌,又十分不耐的把目光移开到了别处。   粗略的把屋里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之后,被云芳叫做军爷的人抖开手上的画纸。“看看清楚,这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若是看见了,但凡是长得像的,都得跟官府汇报,否则,当做同党论处。”   云昭云芳连连称是,童玉青往那画上看了一眼,心里震了震。   被朝廷通缉的画中人,竟是云昭! 第0121章 营救   那些人前脚才刚走,云芳就着急了起来。“定是太子那头出了岔子,现在正急着到处找人呢。这京郊都这么搜成这样,京城里怕更是大动静了。姐姐,现在这样,你还怎么去黎国?”   化作平常妇人的云昭恍惚了一阵,最后才淡然的说了一句:“一切都看二爷的意思。”   云昭看了童玉青一眼,直接就走了出去。云芳跺跺脚,紧着也追了出去。   童玉青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隔着一层东西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她下床,趿着鞋子走到妆镜前头看了一眼,着实被惊了一把。   刚才没注意,原来云昭手上拿着的是张人皮面具。看着脸上这张陌生的面皮,童玉青忍不住的想要发笑,难怪刚才云芳要说这是姑姑的房间,这张面具面色蜡黄,长相难看,贴谁脸上别人都会相信这就是个被肺痨折磨的可怜妇人。   云昭她们既是为俞翀办事的,能用这种东西遮掩身份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童玉青突然想起,曾经她在青楼时曾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个姐妹接了个汉子,看着是个魁梧的,然而长得却是细皮嫩肉的白脸相。汉子嘴巴甜,三言两语的就哄得小姐妹开心不已。汉子知道姐妹手里有些闲钱,更是就直接赖上了人家,住在青楼不走了。   直到某天,汉子喝醉后缠着小姐妹欢爱,小姐妹突然就感觉汉子的那张白面相有些不一样了。两人完事儿后,小姐妹趁着汉子熟睡小心查看,这才发现汉子竟是戴了张人皮面具!面具下头那张脸狰狞丑陋,眼角到下巴还有条有些年月的伤疤。小姐妹愤怒之余想起曾在官府的告示里见过这张脸,直接就去报官将人抓了。   小姐妹为此得了官府大笔的赏赐,干脆直接赎了身。   这事儿羡慕坏了青楼里的许多姑娘,兰初也是一样。每接个恩客,她都习惯的在人脸上摸一阵,也希望能又小姐妹这般好的运气……   童玉青眨了两下眼睛,把里头的雾气给压了下去,她抬手利落的扯下了面具,随手放在一旁。看着镜中她最为熟悉的自己,不免就想到了爹爹画中的女子,她的娘亲。   愣怔了片刻之后,她才翻出一把剪刀,又取出画匣中的画,深深呼吸一口,小心的沿着边缘拆了起来……   云昭回了房里取了面具,身后跟着的云芳一直在叨叨,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又担心那个。云昭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便找了个借口把云芳支了出去。   本以为还能先回青楼里,现在看来,青楼怕是待不得了。   不同于云芳的担心,云昭心里满是庆幸。虽不知道外头到底是谁在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自己,但是她知道,现在她怕是走不出京城了。出不了京城,就去不了黎国。回不去青楼,她只能待在这外宅里。   如此一来,她便有了更多时间见到俞翀。   云昭柔柔的笑了笑,但片刻的窃喜后,她才又冷静了下来。   这么大动静搜查她的人到底是谁?   成子睿被压天牢,他的人没这么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给成子睿招麻烦。   是太子对她情根深种?是皇帝发现事有蹊跷?还是七王爷母妃要为自己儿子报仇?   云昭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思前想后,又把云芳给叫了进来。   “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问清楚了之后你再走一趟俞府,告诉二爷……”云昭停顿了一下,咬咬牙说:“告诉子华,我有事情要找他。”   七王府。   成子睿被压天牢的消息传入王府,心有余悸的家丁丫头们更是慌乱无措,私下里以讹传讹的说着些丧气话。骆衡命侍卫将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在了前院里,站得是满满当当。现在外头有宫里的人把守监视,里头还有自家侍卫作这般阵仗,下个人个个小心谨慎,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几个胆小的丫头低声询问竹云,竹云只是一脸冷意,闭口不言。   骆衡站在前头,冷眼扫视一圈。   “近日听到些关于王爷不好的传言,是谁?要么自己站出来,要么,我进去把他的脑袋砍了。”   平日里骆衡总是跟着成子睿,现在成子睿不在,骆衡自然就变成了七王府里的主心骨。骆衡总是一副冷漠脸,有几次他给成子睿办事回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事情一传出去,府里头不少下人都有些怕他。   这会儿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人变了脸色。   竹云想起成子睿临被带进宫前对骆衡说的那些话,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忽然间有人被推了出来,接着就听见有人高声指认说:“这话是他说的,不仅我一个人听见,好几个人都听见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片应和。竹云看了那人一眼,隐约有些印象。   一道寒光,那人还未来得及解释,喉咙上就已经被骆衡手里的利剑抹了一下,鲜血迸溅,洒了旁边的人一身。   离得近的两个丫头直接被吓得晕死了过去,那些胆大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还有谁?”   骆衡嗜血的冷眸又扫了一圈,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侍卫打了水猛地泼了下去,两个丫头惊醒过来,吓得浑身无力,只能瘫坐在地上。急着侍卫又从里头抓了个抖如筛糠的丫头出来,扔到了那具尸体前头。   骆衡的剑上还沾着血迹,冰冷的触感抵在她的脖子上。   “王爷从未苛待过你们,现在王爷有难,你们就是这么回报的么?”   小丫头脚一软,直接就瘫软了下去。她眼角瞥见竹云,慌忙的爬了过去,抓着竹云的腿一顿哀求。   “竹云姐姐你救救我,我也是听见别人说的,我只是随口传了一句。大家都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   小丫头在绝望之际的死死抱着那条腿,竹云冷漠的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大家是谁?你指给骆衡侍卫看。”   众人一听这话,脸又比刚才更白了一些。小丫头还未来得及指出其中几个人,就被竹云给狠狠推到了地上。   “从你张口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后果。你以为今日把你们大家喊道这里还真的就是想要叫你们互相指认么?骆衡早已查过。”   竹云指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再指出其中几个,“你、你,还有你,这些话最早就是从你们口里传出来的。你说的大家,可是她们?”   小丫头一脸死灰,呆呆的杵在那里。竹云放开走到一边,厌恶的拍了拍被她拉过的地方。骆衡眼眸一缩,一剑刺入她的心口,毫不留情。   “初三那一日,是谁进过王爷的书房?”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陷害成子睿的那个赃物,正是从书房中被搜出。当时宫里的福公公在场,又有太子和李将军的人,容不得抵赖,这才坐实了成子睿的罪名。   可平日里除了竹云,根本就没人能随意进入书房。   竹云看着面色各异的下人们,提醒说:“或是,有人看见那个进入书房的人了。”   一经提醒,还真的有人想起了什么。   “竹云姐姐,那一日我经过书房,还真的就看见了一道黑影。”   黑影!   竹云正想细问,身边的骆衡却神情一紧。竹云刚要开口,又见他又变回之前的样子,冷漠又狠心的将多嘴那几个人给处理了。   骆衡行事雷厉风行,擦干剑上的血迹,又吩咐侍卫们将这些无用的尸体处理干净,再叫竹云把这些人例银和偿金办置妥善后,就这么离开了。   竹云皱眉看着地上的狼藉和在场受惊不小的下人,不同于刚才的冷漠,她句句动容,更要府中人人都凝聚起来。说的不仅好听,她更是做主让每个人都多领了赏钱,算是安慰,更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骆衡以成子睿的名义把暗卫分成两队,一队守在府中,而另外的其中一人做队长,与他配合着在今夜子时让暗卫们突袭天牢,将成子睿救出。吩咐好一切之后他就叫人先散了,而等这一对暗卫走了之后,他又叫来另外一队,时辰却比之前的要早一个时辰。   那两个被提做队长的人,正是那一日被他指使去把赃物提前找出的暗卫。那个丫头说她看见的黑影,怕就是其中一个暗卫。书房外有侍卫把守,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借着这种机会,那人怕是也进不去。   他跟着成子睿多年,形式间颇有成子睿的风格,这种事情上更见谋策的严谨精密,叫人佩服。只是若真的是暗卫所为,那他就是间接害了成子睿的人了!   已是子时。   亥时前骆衡就已经赶到了天牢,与提前那一队暗卫隐在暗处。暗卫奇怪为何迟迟不动手,骆衡却缄口不言。快到子时,果真就见天牢前的守备开始增加。   其中一名暗卫察觉不对,沉声问骆衡:“还救王爷么?”   骆衡颔首,“救!” 第0122章 落入棋局   子时一到,先前派出去的那些暗卫不等骆衡命令就直接朝着天牢冲了过去,天牢这边早有准备,两方顿时就厮打在了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眼看自家兄弟就要被人围困在里头,在骆衡身边的几个暗卫有些坐不住了。偏偏骆衡一言不发,就这么在暗处默默的看着。   虽然天牢已派了重兵,但是却不敌成子睿的暗卫。明明已经落了下风的暗卫们竟然又占上上风,逆转了局势。不消片刻,暗卫就已经控制了局面。   天牢是重地,又在子时前才加派过人手,竟然这么轻易就败给了区区几个暗卫?骆衡一行人虽是在暗处,却把其中的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天牢的那些守卫根本就没出全力,十招里竟有四五个来回的虚招,所以才这么轻易的就败了!   被提做队长的暗卫交代人把天牢外守好,自己则是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天牢里。天牢里本该是三步一岗严防死守的地方,却一路走到底都未见过任何一个守卫。   成子睿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倏然睁开了幽冷的眸子。   “王爷,属下带王爷离开。”   暗卫拿出佩剑直接将门锁劈开,见他不动,又加了一句:“是骆衡侍卫让属下来救王爷的。”   早已脱掉了红色喜服的成子睿只着一身白色里衣,看着单薄又落寞。他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那双幽冷的眸子洞察在暗卫身上,“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骆衡侍卫将其中一部分暗卫留在了王府中,只命属下带着十余人前来。”   “其他人呢?”   “在外守着。”   成子睿眸子越发深沉,“死了几个?”   “只有几人受了伤。”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成子睿突然冷笑了起来,“区区十余人暗卫,这般轻易就能夺下天牢?本王的暗卫,原来竟有这般大的本事。”   说话间成子睿凌冽狠厉的招式就已经冲着暗卫的面首袭去,暗卫险险躲开,但肩头上还是挨了成子睿一掌。成子睿平日虽然有暗卫和骆衡保护,但其实他身手不弱,几招下来,暗卫丝毫讨不到好处。   “王爷这是何意?”   两人纠缠打斗间,成子睿已经将他逼到了牢房角落。暗卫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握紧了手中带着寒光的长剑,眼里闪过杀意。   成子睿低沉着脸色,收起拳脚,就这么挡在他的前方。   “那个所谓的黎国虎符,就是你放到本王书房里的?”   暗卫一惊,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这根本就是骆衡所步下的一场局。   见事情败露,暗卫便不再隐藏,当即显露出一张狰狞凶恶的嘴脸,提着手里的长剑照着成子睿的胸口就刺了过去。成子睿本可以避让,然而他却只是站在那里,生生的挨了那一剑。   暗卫愣了一下,见他唇角勾着冷笑,知道自己怕是又落了一场局,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里。暗卫干脆破罐子破摔,用了狠劲儿的用手里的剑刺穿了成子睿的胸膛。   成子睿皱起眉头,一掌劈在暗卫脑门,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身子往旁边一闪,手上却抓着暗卫将他往牢门口一送。   暗卫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就有人将剑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他惊惧的顺着剑身抬起了头,毫无意外的看见了一身贵气紫玄装的太子!   见太子阴沉着脸色,暗卫那双惊喜的眼睛顿时变成了一片死灰。   “子睿!”   从后头闪过一道惊呼,阴暗潮湿的天牢中只觉一阵香风,那人就已经直接就冲进了牢房里。暗卫往那边看了一眼,心惊不已。   丽贵妃娘娘!   因为这次的事情,曾经的丽贵妃差点儿被打入冷宫,好在铃公主背着皇后去给她求情,这才只是降了一个品级。骆衡又提前给她送了信,她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天,才求到了来天牢看看儿子的机会。又因为骆衡的信,念子心切的她便连夜赶了过来。   一切,都是这么的巧合。   “太医!叫太医!”   丽妃刚进了天牢,就见成子睿捂着胸口坐靠在角落。见他胸口还插着一把剑,白色的里衣早已被鲜血浸染,触目惊心。丽妃脸色剧变,几乎是扑到他的身上。自己生的儿子,怎么能不心疼。她虽是个严厉狠心的母亲,拼命求着皇帝请来这个机会却是也是想着要把事情翻盘,但是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做回了一个母亲,心痛愧疚的母亲。   “人呢!都死了么!叫太医,赶紧叫太医!子睿要是出了事情,我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丽妃慌张无措,声音尖锐的都变了调子。跟着丽妃从宫里出来的人不敢大意,赶紧的就跑了出去。太子往牢房里看了一眼,神情一紧。他夺过侍卫手里的剑,眼看就要杀了那暗卫。   锋利的剑刃被另外一把剑挡开,静谧的天牢中发生一声利器碰撞的刺耳声。太子失了手,露出狠意。   “大胆!”   后又才看清坏了自己好事的人竟然是成子睿身边的骆衡,太子眼中恨意更甚,咬牙道:“来人,将他给本太子拿下!这外头遍地尸野,怕就是你带人杀的,为的就是想要劫狱救人!天牢重地岂容你来撒野!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慢着!”   丽妃高喝一声:“骆衡是跟本宫一起过来的,太子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在外头杀人了?我倒是看见太子你想要把面前这个杀了,若不是心里有鬼,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太子脸色一变,丽妃以前得宠时他还要顾及几分,现在成子睿成了阶下囚,她又降了品级,他们还有什么资格来跟自己这么叫嚣?   再看成子睿这么一副中伤的样子,他不如就在这多耗些时间,干脆把成子睿拖死在天牢里才好!   “丽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你我刚才在外头看见的尸体都是假的?若不是他想要劫狱救人,那你说说,这外头的守卫到底是何人所杀?”   丽妃扶着成子睿,咬牙切齿的高声质问:“本宫前来是得了皇上的准儿,太子你呢?深更半夜不在东宫好好呆着,反倒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冷瞪太子两眼,又焦急的冲着外头喊:“人呢?都死了?赶紧去喊太医来!”   “谁敢!今日谁敢走出这天牢,就有跟成子睿一样的通敌嫌疑,本太子绝不姑息。”   丽妃脸色剧变,知道太子根本没想让人请大夫来,根本是想要拖死成子睿!她出宫的时候走的太急,根本就没带几个人。就算是她的人请来了太医,恐怕太子也不见得会让太医进来。   “现在子睿已经伤成了这样,你还不愿意放过他!我敬你是子睿的哥哥,更是尊容天下的太子,你就是这么一副胸怀?这件事情还未查清楚,就是皇上也只是暂时将子睿关在这里,你竟敢藏私心害我儿!”   丽妃声声冷笑,“今日之事本宫定要如实回禀皇上,万事皆有皇上定夺。本宫倒是要看看,残害兄弟手足的太子,皇上还会不会再信任他了。”   太子紧了紧手中的剑,“丽妃你少血口喷人,要刺杀成子睿的人可是他!”   太子手里的剑有意无意的从暗卫身上略过,锋利的剑尖就差这么一点点就能了结了暗卫的性命。   “那就更不能让他死了!本宫倒是想问问,他到底为何要杀我儿?或者说,到底是谁叫他来刺杀我儿!”   丽妃的目光从暗卫转移到了太子的身上,“这事本宫定要回禀给皇上,若是这个人有个三长两短,那太子你也逃不了罪责!子睿再不济也是个王爷,是皇上的儿子,此事滋事重大,由不得你胡来!”   太子脸上极其难看,骆衡警惕的看着那把剑,防着太子下手,把那暗卫给杀了。   那暗卫被压在地上,一边是太子,一边又是骆衡。太子自有手段,现在更是会先把他杀了保全自己。而骆衡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人狠,剑更狠!   一念之间,暗卫已经有了决定。他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骆衡不动声色的将两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却不得不防太子会先下手,依旧是紧绷着神经。   气氛一下就变得紧张起来。   牢里的成子睿突然闷哼了一声,脸色越发的显得苍白。丽妃看着他衣服上越来越多的血渍,慌得都没了主意。   成子睿突然猛地抓住了丽妃那双冰凉的手,唇角微不可查的往上勾了勾。丽妃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的伤确实是流了太多的血,叫人怵目惊心,哪里能不担心?   太子突然冷笑着扔了手里的剑,“既然丽妃你口口声声的提着父皇,那就干脆都耗着。本太子已经叫人去请父皇了,父皇何时能过来可就不得而知了。至于罪臣成子睿,本太子倒是想要看看他的命到底是有多硬!”   丽妃咬牙,知道太子根本就不可能去把皇帝叫过来,其中定有阴谋。 第0123章 他的权势到底有多大   消息传得快,俞家和许家还未听到任何风声,俞翀这里就已经接到了密信。俞翀在看完后直接撕了密信,问庆安:“子华呢?”   “云芳带话,说云昭找他。”   俞翀挑了下眉梢,便什么都没说。庆安将他已经撕了的密信烧了,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帮着太子拖住皇帝,到时候成子睿的死就能名正言顺的赖在太子头上了。”   他看了庆安一眼,意有所指的说:“将来你需独当一面,不用什么事情都来问我。你的江山,只能你一个人坐。”   庆安怔愣片刻后才沉沉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成子睿不可能没后招,既然这是人家的家事,那我们也不好插手。”   俞翀露出满意,“那朝廷大肆搜查云昭的事情,你怎么看?”   庆安皱起了眉,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云昭已经在东宫做了证,依着太子妃善妒的性子,太子就算是再舍不得云昭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动静。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有这么大动静的,怕就只有皇帝了。要说成子睿通敌叛国,这是国事,更是家事。而皇帝的所有儿子里,也就只有成子睿才又些出息,若是把江山交到其他人手里,恐怕这江山就毁了。”   庆安停了停,直视着俞翀,又继续说:“若是云昭被他们抓到,皇帝大概会直接把锅扔给她来对天下人保全自己的两个儿子吧。”   “未必如此。”   庆安愣了一下,“你是说……”   俞翀颔首。“你说的的确是一种可能,既然我们想得到,那最了解皇帝的人也一样想得到。”   庆安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成子睿!他知道皇帝会这么做,所以干脆顶着皇帝的名头名正言顺的来做这件事情?”   说完这一句,庆安神色莫辨。“明明已经成了阶下囚,他怎么还敢这么做?他手里的权势,到底是有多大?”   俞翀眉头深锁,“只消看看这一次他到底是怎么翻身的,就知道他手里的权势到底是有多大了。”   话是这么说,可庆安心里还是担忧。“既然他有这般大的权势,那我们还要留着他么?他这么有野心的人,就怕将来他做了帝王,转身就要来打黎国。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黎国内乱多年,说白了现在也就是个空壳子。若是他真的带兵攻打过来,黎国确实只有挨打的份儿。将来黎国的王是你,你既然知道了这些,就该早早的做好应对的准备。”   庆安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但是这么多年来都是俞翀为他打点一切,他都已经习惯了去做一个普通的小厮。这会儿俞翀将这些问题都抛给了他,他倒是有些无措起来了。   “我一直没想明白,黎国内乱多年,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怎么偏偏这么几个虎视眈眈的邻国却从未动手?”   俞翀望着他的目光陡然深沉,“因为黎国现在掌权的人的确是有些本事,你若是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光靠我可不行。将来掌权的人可是你,做一国之主的人可是你,你得学学人家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用一副空盒子来威慑住这么些虎视眈眈的人。”   这一番话将庆安敲醒,一念之间,他心里已经想到了千百种的可能。   云芳没打探到云昭交代的事情,倒是把子华给叫了过去。两个人在屋里不知道谈些什么,足足有大半个时辰了才见子华沉着脸的从里头出来。   后头跟着走出来的云昭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只是眼角微红,像是哭了一场。   云昭还想说点儿什么,子华却已经走了出去。云芳帮着喊住子华,问他:“子华哥哥,你这是要走了么?”   子华心烦意乱,脱口说:“我去找青青。”   青青……   云昭心里又晃过俞翀发脾气的样子,心中一寒。   “二爷不是说了不让你这么喊她么?你怎么……”   子华满是无所谓,“我乐意。”   云昭铁青着一张脸,稳了稳心神,缓了口气的说:“二爷既然吩咐下来,你还是多注意一些,免得叫人误会,再让二爷与你之间生嫌隙。”   子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不愿意听,那我下回不叫了。”   他答完这一句又要走,方向还是朝着童玉青的屋子。云昭心里有些不舒服,追上去将他拦着。   “你找她做什么?”   子华停住脚步,狐疑的看着她。“我找她随便说两句话而已,你要是想听,跟着一块儿去也行。”   云昭一愣,错步让开他,自己则是转身回了房里。   子华眸子幽深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在原地杵了许久,终于还是又自己离开。   童玉青又翻出那些碎镯子,自己拼凑了许久。可这种东西坏了就坏了,拼凑的再好也还是又裂缝。   可惜了。   “青青。”   子华语调上扬,柔柔媚媚的声音听得童玉青浑身颤了颤。她抬起头,见鬼似的看着又变作一身女装的子华。   “你、你这是……”   被她见过男装,现在又以女装出现的子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顿时就扭捏起来。“你这么看着人家做什么?人家……”   不等子华把话说完,童玉青就跑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抬起手的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差距。   竟与自己一般高!   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从他的脑袋上又移到了下头,见他胸口鼓鼓囊囊的,又像是被鬼迷了一般的抓了一把。手上的触感实在太过逼真,童玉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怎么弄的?”   说话间,她的一只手就想要伸进去,子华往旁边闪开,不客气的往她不规矩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童玉青非但不知道收敛,干脆直接拉起了他的手,细细端详着那双玲珑小巧的手掌……   “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子华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收了回来,“你魔怔了?”   童玉青亮着一双眼睛,好奇的从头到脚的又把他审视了一番。“为什么前几天你做男装时还比我高上一个头,身形显然就是个男人。怎么今天你又做女装,却又矮了一个头?就连你这双手,也与女人无异呢?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子华轻咳一声,睨她一眼,忍着笑说:“庆安最见不得我扮作女人的样子,怎么就你这么好奇,什么都要问全了。难怪俞翀这般喜欢你,有时候你还真的挺有意思。”   提起了俞翀,童玉青的兴致就淡了下来。她抿抿唇,又重新走到了桌旁,若无其事的将桌上拼凑好的玉镯打乱,放回到了妆奁上的一个小盒子里。   子华将她的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堵的有点儿难受,可转眼间又是一副轻松模样。“这是缩骨术。习得此术便能使自己骨骼变小,与女子无异。我本来就生得漂亮,用这个方法也能省些麻烦。”   童玉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本事,顿时又来了劲儿,好奇的又问了些事情。   子华出来也有些时间了,为防着被俞家人发现,他还得赶回去。临要走的时候子华还给她又看了看后背和腰上的伤,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准备离开。   “等等。”   童玉青将画匣拿了出来,想了想,又将装着碎玉镯的盒子也一并拿了出来。“这两样东西,你能不能找个师傅帮我修复修复?”   她抬手轻抚在画匣上,“这东西对我至关重要,修了多少银子我都会还你。只是,这件事情你别跟他说。”   子华颔首,接过那两样东西。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这两样东西,不知道童玉青跟这画匣里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大的情分,但是他知道,这玉镯,是俞翀送的。   更知道童玉青话里的“他”,指的是俞翀。   “放心,下次我再给你带过来。”   童玉青莞尔一笑,不施粉黛的一张脸顿时惊艳了子华。   此时的天牢里。   太子就这么耗着,成子睿却越来越虚弱。丽妃急了,直接让骆衡过来照料,她要亲自进宫去面圣。太子将她挡在牢房门口,冷声笑着。   “丽妃这是要干什么去?父皇来之前,咱们可是哪儿都不能去的。不过父皇这么久没过来,怕是又被后宫的哪位娘娘给缠上了,碰上厉害点儿的,枕边风一吹,怕是就忘了这事儿了。”   丽妃没想到太子还真的想要把他们都困死在这里,更没想到太子就这么一针见血的扎在了她的死穴上。丽妃紧握双拳,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里。   她亦是冷笑,“太子你根本就是想要置我儿于死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光是七王府,就是皇上身边你也安插了人。不仅如此,你还连同皇后监视控制皇上的饮食起居,太子你居心何在!”   太子神情一紧,坐实了丽妃的这番话。   丽妃眼眸里闪过一道寒光,又压低了声音的说:“太子你剑走偏锋,不过就是因为我儿比你有本事,你怕丢了太子之位而已。若是先皇后还在,她还能教教你。但是当初她都没斗得过我,你以为现在你就能斗得过我了么?”   太子双眼一瞪,满是恨意的伸出手掐住了丽妃的脖子。   “贱人!你这是承认了你害了我母后?”   骆衡吓得一跳,正准备动手,余光却见靠坐在牢房角落里的成子睿。他冷漠的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要上去阻止的意思。   丽妃拼命挣扎,尖锐的指甲把太子的手臂划伤了好几道。快要气绝之时,恍惚看见正疾步往这边走来的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时,她突然笑了。   这一场仗,他们赢了。 第0124章 他败了   “放肆!”   皇帝自带威严,一声低喝响彻了整个天牢。太子一僵,不敢置信的回头。   “父皇你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已经被你的人把朕拖在宫里,好直接害死你的同胞兄弟么!”   皇帝满目冷怒,抬手就扇了过来。太子向来娇生惯养,洗把脸人家都怕手巾太糙把太子的脸给划了。现在皇帝这一个耳光下来直接把太子那只耳朵给扇得嗡嗡响,更是把太子带来的人都给震住了。   丽妃瘫软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后就朝着牢房里爬。   成子睿尚留着一份清醒,为的就是要等到皇帝。现在皇帝来了,可他的目光却停留在丽妃的身上。   丽妃狼狈又可怜,眼里噙着泪,半咬着唇角的朝着他爬过来。现在丽妃抛下了她的身份,丢掉了她的尊贵,满心满眼的就只有重伤的儿子,十足一副护子心切的母亲。   成子睿内心狠狠震了震,他幼年时最渴望的,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竟然就在此时……   “爱妃!”   皇帝走到她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丽妃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忍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掉落下来,楚楚可怜。   “皇上,快召太医来,救救我的儿子!”   成子睿愣怔的看着她的把戏,眼中的期待瞬间褪去。他勾起唇自嘲的笑着,不愿意再看这刺目又可笑的场面,便干脆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谁知这一下,便昏睡了过去。   丽妃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做戏,又扑到了成子睿的身上。“子睿!成子睿!”   得不到回应的丽妃变貌失色,懊悔当时就该先去找个太医来先把人给救治了。若是成子睿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做母亲的可怎么办……   皇帝又要过来拉她,可现在的丽妃根本就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了。她一遍遍的喊着成子睿的名字,别人若是想要靠近她,她就变得近乎癫狂。   宫里的人怕她误伤了皇帝,便将皇帝请到了一边去。皇帝看着成子睿将死的模样,又看着丽妃护子的疯狂,心中愤怒便只能撒向太子。   太子有没有叫人刺杀成子睿皇帝是没看见,但是他想要杀了丽妃,这是皇帝亲眼看见的事实!   再者,就出宫前皇帝被人缠住这件事情就足以说明太子胆大包天。   光这些事情,皇帝心中对先皇后仅存的感情也被太子给造败透了。   ……   “娘娘!”   骆衡拉住了她的胳膊,一连喊了她好几遍。“娘娘,现在要紧的是先把王爷送出去让太医医治。再晚,王爷怕就危险了!”   丽妃这才清醒过来,让骆衡先把成子睿送出去。等她回过头时,才得见之前趾高气扬的太子正如丧家犬一般的跪在地上,皇帝黑沉着一张脸,高高举起的右手正要朝着太子打过去。   太子强装镇定,给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眼咕噜转了转,当着皇帝的面儿,指着骆衡就说:“是骆衡侍卫让我来把王爷救出去的。外头还有八九个暗卫,天牢的守卫都是我们杀的。”   暗卫将事情就这么交代了出去,他急着撇清关系,却忘了留意众人的各异的神色。   太子亦是如此,都急着想要撇清关系,可他这会儿了才想起来,天牢外头……   皇帝顿时暴怒,一脚就揣在了太子的肩头上。   “混账东西!如果是子睿的人过来营救,为何他会刺伤子睿?如果他是子睿的人,那刚才你们之间的眼色动作又是什么意思?你当朕真的是老糊涂了,还是当朕眼瞎了?”   太子脸色剧变,一颗心都沉了半截。   丽妃冷漠的看着太子,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爽快。她擦了擦泛红的眼角,颤着声儿的跟皇帝告退,模样甚是惹人怜惜。皇帝心中一软,将丽妃护在怀中,柔声安慰着她。   太子见此,剩下半截的心是彻底的凉透了。   他知道,他还是不敌成子睿。这次,他败了。   他这辈子,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   一行人从天牢出来,天牢外头已经全是宫中禁军。天牢外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除了地上那些血迹之外,根本就与平常无异。   已有太医赶来为程子睿医治,丽妃愣怔的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禁军,顿时失神。皇帝黑沉着脸从天牢里走出来,他身后,是被人强压出来的暗卫。   皇帝双手负在身后,威严开口:“你刚才说,与你杀入天牢的人是七王府的人,是成子睿的暗卫。可是你口中的暗卫,都在哪呢。”   暗卫身子抖如筛糠,面如土色。被人押着的他艰难的抬头,往前面看了一圈,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   人呢!   他带着来的暗卫少说也有八九十个,怎么现在,一个都没了呢!   暗卫不敢置信的挣扎了两下,不死心的想要再看看清楚。然而面前只有皇宫禁卫,根本就没有什么七王府的暗卫!   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找骆衡的身影,还没看到骆衡,他脖子上的冷剑就又贴近了两分。   骆衡将人分作两队,就是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背叛了自己。他跟暗卫说的时辰都不一样,只要前面亥时的无异,那便是可以信任的。果然,后头那一个才是有问题的。   他在子时的暗卫进入了天牢之后,便将守在天牢外的暗卫都给叫了回来。在太子赶到天牢时,外头只有尸体,而不见暗卫。这么一来,太子心里就越发有底,更能治罪成子睿。谁知,他早早给丽妃送了信,让丽妃求得皇帝在这个时辰赶到天牢,他正好跟在丽妃身边,由她光明正大的把自己带到天牢,做出一道赶来的样子。   确实是天衣无缝。   骆衡将目光收回,既是天衣无缝,那就没什么再担心的了。   皇帝冷睨着暗卫,天生的帝王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现在朕再问你一遍,你为何要去刺杀七王爷?”   ……   一早,程子睿的事情就已经有了反转。太子谋害亲兄弟,还妄想要杀掉七王爷生母丽妃,光这两件事情就已经在朝野中引起轩然大波。   大抵皇帝对太子还是不舍,被太子暗中监视这件事情被隐瞒了下来。但昨夜的消息也还是传遍了整个朝野,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敢提及,更甚的一些,直接从当初站在太子的立场,跳到了七王爷这一派里。   太子被禁东宫,而成子睿则是继续做王爷,丽妃又重新做了贵妃。朝廷外的人听到这个结果也只是凑个热闹的闲谈两句,可朝中人却都晓得,皇帝因为这件事情,对身边哪个儿子都不信任了。   皇帝虽然是将权势都重新还给了成子睿,可却又在某些地方对他多有限制,根本,就是防着他。   七王府。   外出的姿月在外头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是回了京城,一路上还在琢磨着回了王府之后应该怎么面对童玉青,没想到刚到京城,就听见了这么一番大事儿!   姿月赶忙回了王府,第一事情就是去看成子睿。   还未看着成子睿,倒是见到刚才成子睿屋里出来,端着个水盆的竹云。姿月怒气冲冲的一把打翻了竹云手里的木盆,竹云怕动静吵到成子睿,便巧手接住,却没防到的被水泼了一身。   姿月揪着她的衣领子,将她拉扯到离屋子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王爷遇人便说你的好,你就是这么对王爷好的?王爷被人诬陷叛国,你使不出劲儿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让王爷成了整个京城里的笑话!”   竹云挡开她的手,冷声道:“这件事情等王爷醒了之后我自会到王爷面前请罪。”   听到成子睿还未苏醒,姿月心里又更急了些。她咬牙切齿的瞪了竹云一眼,就这么进了屋里。   当看到床榻上的沉沉睡着的成子睿时,姿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揭开成子睿的伤口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伤到底有多深。   “这剑直接贯穿到了后头。”   一直沉默的守在旁边的骆衡突然开了口,姿月一个激灵,另外一只手已经从他躺着的身子轻轻的探到了后背上去。   骆衡知道姿月的本事,也知道成子睿在姿月心里的重要,便直接把成子睿交代给了姿月,他则是走了出去。   屋外竹云还在等着,见骆衡出来便追着问:“怎么样?”   “姿月回来了,就不怕了。”   竹云堪堪松了口气,又追问:“今日你出去,可有姑娘的消息?”   听到这个,骆衡的脸色又冷沉了下来。“姑娘姑娘,依我看怕就是童玉青跟他们里应外合的害了王爷,王爷被困,她更是干脆直接跑了!那个暗卫大抵就是个幌子而已,真正有阴谋的,根本就是童玉青!”   “你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俞家人早说了,童玉青就是个灾星,去哪儿哪儿死人。现在来了七王府,又还得王爷差点儿丢了一条性命。”   骆衡露出杀意,利索的拔出腰间佩剑。   “趁着王爷还未醒来,不如我先把她杀了!”   “骆衡。”   屋里一声低沉沙哑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出,直接把屋外的人震了震。   “你刚刚说什么?进来再给本王说一遍。” 第0125章 因为那是你给的   成子睿的清醒对于竹云等人来说是何等的惊喜,骆衡也顾不上他话中的冰冷与威胁,转身就冲进了屋里。   屋里,成子睿早已坐直了起来,一双冰冷眸子淡淡扫视着骆衡与竹云。   姿月坐在他的身旁,帮着他处理贯穿后背的伤口。作为医者,她见惯了这么多血腥,可在看见他的伤口时,还是替他疼在了心里。   “人找到没?”   骆衡与竹云愣了愣,暗卫在当晚就已经被皇帝杀了,他问的,就只能是童玉青。   可他们接着搜查云昭的机会将京城都翻了个遍,不仅没找到云昭,更是连童玉青的影子也没搜到。   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又被关在房中,究竟是怎么出去的……   “这么多天,难道你们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骆衡与竹云跪在床榻下,低垂着脑袋一副认罚请罪的姿态。成子睿眸色渐冷,“废物!你们怎么还有胆子敢跪在本王面前?”   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姿月顿了顿,神色有些难看。   童玉青她有什么资格能被成子睿这么关怀惦记?竹云伺候他这么多年,是王府里被他信任的为数不多的人。而骆衡又是他的左右手,许多地方都离不开的忠实护卫。   姿月来到七王府这些年里,还从未见过成子睿发这么大的脾气。   偏偏,是因为童玉青那个女人。   跪在地上的骆衡心中不服,更为成子睿白付的痴情不服,他正准备开口说话间,身旁的竹云却悄悄拉了他一把。   “王爷,奴婢认为,姑娘或许是被俞二爷给接走的。”   骆衡身子猛地一震,成子睿入天牢的这段时间里,没了主心骨的七王府里事事都得靠着他,他为成子睿的事情左右奔波,要防着府里有外心的人,还得防着外头虎视眈眈的人。他叫人去借着搜查云昭的机会想要借机把童玉青找出来,却独独没想到,会不会是俞翀把人给带走了。   “王爷……”   成子睿眸子里满是阴鸷,“俞翀?”   他身后的姿月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想起上次去俞府里撞见的那个道士说的话,她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光。   “王爷,你可还记得上次的事?”   成子睿冷睨她一眼。“什么事?”   姿月抿唇。“那一次我去俞府换药,遇上了被俞文意起来看事情的道人。那个道人说,俞府里有贵人。”   成子睿眼眸越发冰冷,“你把当日的情况再说一遍。”   姿月将那一天的事情又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怕其中最重要的东西再次给成子睿忽略了,还又说了一遍自己站在小院儿门口照着那道士所指着的位置,在记忆里将俞翀主仆又给指认了一遍的事情。   “你确定,那道士当初指着的是俞翀身边,那个叫庆安的小厮?”   “虽然当时我没在那道士身边,但是我敢确定,那叫庆安的小厮绝非只是个俞府下人这么简单。或许这一次王爷受难,怕就是他搞的鬼。再者,上次俞翀还假扮王府里的丫头,闯进来与童玉青幽会。依我看,根本就是俞翀对童玉青念念不忘,特地找了个青楼女子来害王爷,等王府一乱,俞翀再偷偷把童玉青带走……”   成子睿倏然想起自己在青楼里遇见童玉青的事情。当时他点了云昭的名儿,没想到竟然能在那种地方遇见童玉青……   当时他也曾疑虑过,当时童玉青才刚刚痊愈,怎么就一个人跑到了青楼里……   一颗心陡然心沉了沉,他眸子里的阴鸷更甚。   或许当时童玉青要找的人就是云昭,而真正跟云昭有关系的,正是,俞翀。   他的猜测恰恰与姿月刚才说的那些巧合在了一起……   成子睿沉默间,骆衡姿月哪怕是七窍玲珑的竹云也没揣摩出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三个人面面相觑,都在等着他的态度。   姿月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心神一动,动作轻柔的再帮着他包扎伤口。   谁知她的手才刚刚到他的身体,成子睿就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就这么把人给摔了出去。姿月防不到的被摔到了竹云跟前,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几天里,俞翀都在做些什么?”   骆衡硬着头皮,说:“当日王府出事,朝廷里跟王爷走到的近的各个避之不及。王爷手里的权势又被收走不少,属下能支配的除了暗卫之外,也就只有王府里的这些侍卫。属下没办法,只能把外派的人都叫了回来……”   “那就再派出去!”   成子睿一声怒喝,又叫竹云和姿月惊了惊。   骆衡领命离开后,他便独自下了床。姿月本想要劝他此时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养,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这些,成子睿就已经先开了口。   “出事之后,她的屋子有没有人动过?”   竹云愣了一下,在这个时候成子睿竟然还想着要去童玉青的屋里?   睹物思人么?   “没人动过,还跟那天一样。”   成子睿抿唇不语,大步就往外头走了出去。   姿月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难看至极,更是寒心至极。   现在七王府内忧外患,等着成子睿做定夺的事情太多太多。偏偏他现在迫不及待要去的地方,竟然是童玉青曾经住过的地方!   姿月心里恨极了,那个女人到底是有哪里好,她到底是哪里好了!   到了地方,竹云先把门推开,自己则是在旁边候着。成子睿就站在门口,看着里头依旧是红色的喜庆装扮,突然想要嘲讽的大笑几声。   成子睿从外间走到里间,看着熟悉的一切,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大婚前一天。   竹云在他身后进来,见他目光怔怔的看着重新铺整好的床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想象,若是成子睿看见那张被糟蹋蹂躏过的床榻,再有姿月说的那些话,他该要暴怒成什么模样。   “画呢?”   成子睿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叫竹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爷说的是什么画?”   成子睿脸色阴郁,“本王给她的聘礼,陈墉的那幅画。”   竹云这才反应过来,四处都找了看,又当着成子睿的面仔仔细细的又把屋子都翻了一遍,不见画匣,也不见那幅画。   “王爷,这屋子自那天之后就一直关着,外头也有侍卫守着,根本就没人进来的……”   竹云连声解释,就怕成子睿误会责骂。   成子睿站在原地,目光已经落在了妆奁上。妆镜上还挂着红色的喜纸,看起来是这么的讽刺。妆镜里显出他的样子,显得这么孤寂。   竹云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着镜中的他,狠狠的震了一下。   此时的成子睿目露温柔,唇角有着浅浅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不近人情的王爷。   “那是本王送的嫁妆。屋里这么多的值钱东西她都没拿,到底是来不及,还是根本就看不上?”成子睿痴痴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开口,像是自问,可又偏偏点了竹云的名字。   “竹云,你说她就独独把那幅画给拿走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竹云心口一窒,竟不自觉的就抚上了胸口。那一处有她最为宝贝,永不离身的东西。心神一动,她竟把成子睿当成了一直都藏在自己心里的人,认真回答说:“因为那是你给的,所以什么都能不要,就是这个不能丢了。”   成子睿半瞌着眼帘,掩去了眸子里的激漾情绪。“那她为什么还要离开?”   竹云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的不再多言。成子睿抬起的眸子早已冰冷,他冷眼一扫整间屋子。   “将这屋子封起来,擅入者,杀。”   子华挑了个时间跑来了宅子里,难得的没直接跑去云昭那里,而是直接去找了童玉青。进了屋里,他就直接将画匣和那盒子拿出来,规规整整的摆放在桌上。   这两个东西,可不就是上回童玉青托他去帮着修复的画和镯子么?   童玉青的目光往他身后看过去,子华了然,“今天他不太方便,就没跟我一块儿出来。”   她移开目光,有些别扭道:“谁说在看他了。”   子华抿唇笑笑,不再去提这件事情。他指着桌上的这两个东西说:“东西修改了,你打开看看。”   童玉青惊喜不已,伸手直接就把那小盒子拿了过来。子华眉心一跳,这镯子果然是比那画还重要。   她有些忐忑的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打开了盒子。愣怔了看了片刻之后,她突然把盒子给关上了。   “怎么不拿出来看看?”   她将小盒子推到子华的跟前。“这不是我以前那个。”   子华神情微妙,“怎么就不是了,这就是被你摔了的那个。我特地拿到了江川,找了个厉害的老师傅,花了重金人家给修好的。”   童玉青扯开嘴角,“这种东西就算是修复的再好也还是会有裂缝痕迹,上次那镯子摔掉了两颗宝石,而你这个却完好无缺。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都是他给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子华确实是将这件事情说给了俞翀,俞翀又重新找了一支出来。本以为能糊弄过去,没想到,竟然被她发现了。   童玉青拿过画匣,打开后便愣了一下。   画匣里有两个画卷,她打开其中一幅,是被修复完好的从七王府带出来的那一幅。她指尖发颤的再打开剩下那一幅,竟真的是上次被她弄坏的,娘亲的画像!”   “谢谢。”   她万分不舍的轻触着这两幅画,情绪激动的都红了眼眶。   不舍得打扰她,子华却不得不说。“这是他废了大力气叫人修复回来的。”   “谢谢。”   千言万语,此刻她都只能颤声说出这两个字。   子华犹豫片刻,沉声道:“成子睿醒了。” 第0126章 定情信物   手里的画突然变得有些烫手,她不动声色的把画卷起,重新收进画匣中。   “所以说太子这一场是败得彻彻底底了?他既然醒了,那朝廷里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也该好好清理了。”   子华不可置否的笑笑,“成子睿醒来之后,俞府就被七王府的人监视了起来,俞翀这几日就不好再出来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等外头消停一些他再过来。”   童玉青心里明白,这才是子华刚才提到成子睿的目的。成子睿怕是怀疑她的消失跟俞翀有关系,所以才叫人监视着俞府。而俞府早已是七王府的人,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的,成子睿就一定会知道。   这种时候俞翀还往外头跑,确实太过冒险了。   她点头,起身将画匣放好,转过身的时候目光又往那小盒子上瞥了一眼,再淡漠移开。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别叫人盯上了。”   子华看着那小盒子,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这个你真不要?”   “不要。”   子华眉梢一挑,“那我就拿回去了。”   子华都没去看过云昭一眼,拿着那东西就直接回去了。云昭知道子华来过,大概以为他又在屋外等着,可自己又不想见他,就跟云芳说:“你就说我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困了。”   云芳嘴角一僵,“姐姐,子华哥哥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云昭愣了一下,“是不是二爷那边有事,他着急回去了?”   云芳摇头,老实的说:“不知道,他来了之后直接就去找了童玉青,在屋里呆了一会儿之后就回去了。”   云昭心里有些发堵。“他去找童玉青做什么?”   “我见他来的时候拿了两样东西,怕是二爷有东西要他交给那个女人吧。”   最后一个字说完,云芳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小心的看着云昭的神色,果真见云昭已经沉了脸。   云昭紧握双拳,眼里是满满不甘。以往子华都是先到她这里来的,俞翀就算是有什么吩咐要带什么东西,她也是第一个知道的。今日子华把东西送去童玉青那里就离开了,究竟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能让她看见?   见她这样,云芳又好声的劝着:“姐姐,若是二爷有话要带给姑娘,那子华哥哥肯定是先过来的。既然人家把东西直接送去童玉青的屋里,那这东西,怕是二爷给她的……”   “你还怕我跑过去跟她抢东西么?”云昭自嘲的笑笑,“他们既是夫妻,那我过去凑个什么热闹。云芳你下去吧,我想睡会儿。”   云芳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出去的时候顺手给她把门关上了。   房门关上那一刻,云昭眼中的憎恨嫉妒让她的脸变得阴暗狰狞……   童玉青坐在椅子上,习惯性的用一只手抚上另一只的手腕,摸不见那个熟悉的东西,这才想起那东西已经被她给摔碎了。   眼眸暗了暗,童玉青有些烦躁的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可脑袋里的人,却怎么也甩不出去了。   这几天里俞翀夜夜都要过来,不为别的,就只是这么与她呆在屋里。她躺着,那他也要挤过来躺下。她赏月,他也挤过来赏月。就算她说自己要方便,他也能在旁边等着,讨嫌的想叫人直接把他掐死了。   自上回的事情之后,俞翀都未曾再见过云昭。他就这么一直缠在她的身边,有时能到天亮,有时又只是短短一个时辰。他虽然讨嫌,但是他也能有本事把她缠得没了脾气。   想到这,她忽的就笑了起来。她虽是在笑,可她眼中却只有落寞这两个字。   俞翀说她是他的妻,却不能把她带回家里。俞翀把她养在外宅,每每夜里就过来,倒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一对背着人偷/情的狗男女!   昨晚上两个人的亲热仿佛还在眼前,而今天,他却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童玉青心里有些堵,干脆走出屋子缓缓气儿。刚出门,就瞧见了正往这边过来的云昭姑娘。   从那一日的搜查之后,童玉青就再也没见过云昭了。她本以为外头风声小一些的时候俞翀就会把云昭送走,谁知到了今天,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   在童玉青眼里,云昭就如同那一把琵琶一样刺眼,能不见就不见。而云昭也像是听进了俞翀的话,避着不见她。   她往云昭那边看了一眼,见云昭也在看着自己。她眉心一跳,心里知道这是云昭故意找来的。   “云昭姑娘。”   童玉青先打了招呼,嘴角噙着笑,等着她的回应。   云昭暗暗咬牙,她在屋里想了想,心里的嫉妒疯狂的折磨着她,还是坐不住的想要过来看看,俞翀到底是让子华带了什么东西给童玉青。   她原本想着单刀直入的直接说话就行了,谁知道童玉青还先喊了自己。她这不回应就显得自己太会摆架子,可若是要喊,那就只能喊一声“夫人”。这一声她是绝对喊不出口,童玉青这么做,就是为了要让自己难堪!   确实,童玉青就是这个意思。   云昭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一抬手间。   “听说子华已经来过了。”   云昭还是喊不出那一声称呼,干脆摆出那副冷若冰霜姿态,直接开了口。   童玉青噙着的笑变为讽刺,云昭这样直接开了话头,也算是意料之中。   她眉梢一挑,吃惊的看着云昭:“怎么子华没有去你那边么?我还以为他就是从你那儿来的呢,因为他哪次过来都是先去你那边的啊。”   云昭紧了紧握紧的手心,“二爷是不是有什么话让子华带过来了?”   童玉青勾着唇角,“话倒是没有,东西倒是带了点儿来。”   “什么东西?”   童玉青就是见不得云昭这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语气自然也冷了些。   “云昭姑娘好奇怪,我夫君送我的东西,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云昭神情一顿,这才觉得不妥。她眼眸闪了闪,轻缓的说:“只是上回子华来的时候说二爷会有事情交代给我。二爷的事情云昭不敢怠慢,这才着急了些。”   童玉青不知道子华有没有说过这些,但是这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说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今日的云昭妆容浅淡,但是发髻却梳的精致。她今日同样只是身着浅色的衣裳,瞧着就是这么赏心悦目。童玉青在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绯红裙装,头发也是懒散的披在身后,根本就没想着要挽起来。这么相比,云昭才是冰清玉洁,倒是自己显得俗气了些。   云昭唇角挂着笑,直视着童玉青。“你这是不信我?二爷让我去黎国,自然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付给别人。既然是重要的,那我自然就得紧着些。若是耽误了大事,云昭可担不了这后果。”   童玉青本想告诉她,这次子华带过来的都是自己的东西,跟她云昭没有任何关系。再者,若真是交代给她的东西,子华又怎么可能送到自己屋里来?   然而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童玉青给压了下去。话再出口,竟变成了邀请。   “云昭姑娘先进来吧,这会儿日头正大,云昭姑娘晒得住,我可晒不住。”   童玉青进了屋后就直接坐下了,根本就没有要招呼人家的意思。这宅子本来就是云昭的落脚处,甚至是房间也是云昭住大间,既是人家的地方,那人家也是早就看腻的了,根本也没有招待的意思。   云昭进来之后环视了屋里一圈,见妆奁前多了个没见过的画匣,目光顿时沉了沉。   童玉青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垂眼冷笑。   “坐吧,这是你的地方,用不着跟我客气。”   云昭皱着眉,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等云昭坐下之后,童玉青才起身走到妆奁前,将画匣拿了过来。她的手轻抚在画匣上的暗纹,动作轻柔又小心,仿若珍宝。   云昭一眼就看出来,那盒子虽然只是普通木材,但是那暗纹却彰显大气,大有俞翀一直以来的风格。童玉青又这般宝贝,想必俞翀让子华带来的东西,就是这个了。   童玉青抬起眼眸,见云昭也在盯着这画匣瞧,她笑容肆意,说:“这是我的聘礼,里边,也算是我与他的定情信物。”   云昭浑身一震,两只眼睛恨不得把画匣戳出两个洞来。   童玉青唇边的笑意更甚,她打开画匣,顺手拿出其中一幅画卷,说:“他能有这份心就好,这东西,比千金重要,比珍宝值钱。”   她一边说着一边展开画卷,露出其中一个角落,嘴角的笑意顿时一僵。   这是从七王府拿来那一幅……   七王府,成子睿,聘礼……   这三个字眼扎在了童玉青的心里,她刚才厚颜无耻的把这些套在俞翀的身上,现在展开这幅画卷,愧疚和羞耻感钻进她的心里,搅得她一点儿不安宁。   云昭心烦意乱,恨不得上去撕了那幅画。她忍着心头怒火站了起来,讲话都有些磨牙切齿了。   “二爷给我的东西呢?”   童玉青将画卷重新卷起来放回画匣里,嘲讽的看着她,“谁说他有东西要给你的?” 第0127章 大事儿   云昭变了脸色,“你在戏弄我?”   童玉青把画匣往她那边一推,“我戏弄你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里有你的东西了?这画匣里就两幅画而已。你要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问俞翀,问问他这东西到底是送给我,还是送给你的。”   见她冷着一张脸的不说话,指不定心里正在怎么算计着自己。童玉青淡然的将画匣放了回来,又坐回来悠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小口。   “是不是子华弄错了,还是他把东西忘记了?要不等下回子华再过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云昭猛地站了起来,铁青着一张脸。“没有东西,难道就连句话也没有么?”   童玉青有些为难,“子华话说的有点儿多,我也不知道哪一句才是交代给你的了啊。”   闻言,云昭心中一喜,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多了。“他说了什么?你把他说的话都跟我说一遍,我就知道二爷到底是交代了我什么了。”   童玉青煞有介事的点头,清了清嗓子,说:“俞翀交代他一定要亲手把东西送到我手上,又说让我照顾好自己。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最担心的就是怕我晚上睡不好,没人替我掖被角……”   她突然把话停了下来,脑中一直想着重逢这几天里与俞翀的点点滴滴。他说过的做过的,一幕幕的重复在眼前,她心神一动,竟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音来。   云昭脸色极差,本以为能套出点儿什么来,没想到自己这一趟根本就是自找难受的。   “我还是等下回二爷过来的时候再问问他吧。”   云昭说完就要走,又听童玉青说:“你就这么想去黎国?”   “我还有得选择么?”云昭眼中晃过幽怨,眨眼间就已消失不见。“不过二爷总是要回到黎国的,云昭可以在那边等着他。”   这话里的语气尽是云昭对俞翀的痴情,听得童玉青心里堵闷。她的男人,为什么要给别人这么惦记?   “可是你家二爷曾经答应过我,等这些糟心事情都结了,就带着我一起游山玩水去了。云昭姑娘你……怕是等不到他了。”   云昭身子晃了晃,好在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了。撑在桌上的掌心骤然紧握成拳,她还以为一个会在俞翀面前告小状的女人到底是能有多大的本事,但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童玉青一点儿也不好对付。   童玉青把她邀进屋里,根本就是为了要用这个画匣和那些话来狠狠的羞辱她!   “我不知道你对庆安知道多少,但是庆安涉世未深,还需二爷在身旁扶持。二爷是要成大事的人,更不是能轻易放得下庆安的人,还望姑娘你别碍着二爷的脚。”   云昭磨着后牙槽讲出这一句,对童玉青说,更是对自己心里的安慰。   隔着一张桌子,童玉青压着身子凑了过来,比她还要精致的面容带着比她更加要的气息。   “碍不碍着他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童玉青直起身子来,看着对面的正在极力隐忍的云昭。“云昭姑娘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女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遇见合适的就凑合过吧,别总惦记着别人的。如果这能被惦记走,那就不可能会有我童玉青的出现了。”   这些话就像是一根根的冰锥子,狠狠插在云昭的心口上。她脸色煞白,松开了一直撑在桌上的手,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时又转过来头幽怨的看了童玉青两眼。   云昭才刚刚张开口,童玉青就抢先开了口。   “俞翀这段时间有事儿,这几天都不会过来了。子华也不会常来了,你要是有急事,可以叫云芳送消息过去。不过听说七王爷已经醒了,云芳怎么说也在七王府里待过,总在外头晃悠,怕是太引人注意了些。”   云昭垂在云袖里的两只手再次握紧,指甲陷入掌心也觉不出疼痛。   “你可是七王爷的准王妃,成子睿对你这么上心,不如我将你的消息送到他那里去……”   “你不会。”童玉青轻吐出三个字。   云昭皱起眉心,挑衅的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我是他在意且认可的女人。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恐怕你连去黎国等他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所以我敢说,你不会。应该说,你不敢。”   云昭怔愣在门口,自我讽刺的笑了笑。“确实,我不敢。”   丢下这么几个字,云昭就真的离开了。她的步子有些仓促,更像是狼狈的逃离。   童玉青的目光渐渐幽冷下来,心里却突然没了底气。   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万一云昭真的背过身就把自己卖给了成子睿呢……   她猛的转头,将目光锁定在屋里的某一处。那地方藏着她从画中取下的证据,能证明陈家清白的证据!她怕万一自己真的出了事情,也能将这些东西留住。   陈家的冤,她就算是拼了命也得平了这场怨!   俞府。   子华把童玉青退回来的东西连着盒子的放在俞翀面前,“她不要。”   俞翀将东西接过来,细细的摩挲着那个盒子。“你到底是跟他讲了些什么,这么久了她都还没消气。”   子华僵了僵嘴角,“上回我都给你交代清楚了,谁知道她的脾气会这么大。”   话音刚落,子华就觉察到来自俞翀的冰冷又锋锐的目光。他神情自然,丝毫没有任何一点儿的愧疚。   “对了,来时我听说了一件事情。”   俞翀依旧是冰冰冷冷的看着他,对他说的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子华啧啧两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是你的事情。”   俞翀拧起了眉心,“你又去哪里听了些闲话来?”   子华摇头,“这可不是闲话。”   才消停不少的铃公主不知道怎么的就病了,这病来的凶猛,铃公主都已经卧床了好些天。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竟然荒唐到想要给铃公主冲喜。   寻常百姓,或是有权势的大户人家倒是兴这么做,但是铃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再者皇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一时间,这件事情就已经在朝野传开,成为了朝廷里的一个笑话。   可是偏偏的,皇后就说动了皇帝,听说皇帝都已经恩准了此事。   子华说到这里的时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俞翀却在里头听出了一些微妙的东西来。   “你说这事与我相关?”   子华颔首,“的确。”   俞翀眉心一跳,声音顿时冷冽。“她让我去给她冲喜?”   子华忍不住的大笑了几声,“她非得说你是大难不死之人,身上有福有喜气。还说什么自从你的身体好了之后,连俞文意都连升几品做了尚书,俞老夫人名下的那些个铺子盈利更是将近翻了一倍有余……”   说到这里,子华又啧啧的赞了两声,“她说这些都是你的功劳,硬是说动了皇后亲自去给皇帝求情。这枕边风一吹,还真的就有了效果。”   “可笑。”俞翀轻蔑道:“天下间什么男人不行,堂堂的公主竟要个毫无身份地位的庶子去给她冲喜?她想要我冲喜我就给她冲喜?她还没这个资格。”   子华抿唇笑,“皇后能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怕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说着,子华那一双眼睛从他身上一寸寸的审视而过,俞翀锋锐的眸子回视过去,子华才收敛了一些。   “我早有妻子,若是她想要做小,青儿也同意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纳妾。”   子华挑起了眉,“我觉得青……我觉得夫人怕是不会同意。”   俞翀语气淡漠,“那就冲不了喜。”   子华轻咳一声,话锋一转,说:“你是不是露财了?”   俞翀现在有的,被别人知道的,怕就只有当初俞老爷子留下来的这么一点点钱财了。   除了这个,子华根本就想不到别的理由。   庆安突然跑了进来,叫停了两人之间的谈话。“那边来人了。”   俞老夫人由许书媛搀扶着,就连俞文意也一块儿来了。子华的话在前头,现在他们三个人都来了,俞翀就知道,怕是关于铃公主冲喜的事情。   “二叔。”   这回俞文意倒是懂事,在朝廷里待了一段时间,他早已明白了“巴结”二字的精妙。知道铃公主垂青俞翀,现在更是求得皇帝皇后的恩准,只怕过两天圣旨就下来了。这会儿不巴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书媛那边他也早早的通了气儿了,俞文意出声之后,她也跟着甜甜的喊了一声。   子华早就跑到俞翀身边站着,规规矩矩的做个听话的小丫头。见俞老夫人进来了,还狗腿的给人搬了把椅子。   老夫人露出满意,“这小院儿里终于有了个懂规矩的丫头了。”   老夫人这一句话根本就是说给俞翀听的,一个下人丫头都这么懂事,俞翀这个做主子的又怎么能不拿出点儿态度来?   俞翀抬起眼眸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老夫人有事?你的病才刚好就亲自过来,恐怕要说的,是大事儿?”   老夫人点头,“确实是大事儿,你的终身大事。” 第0128章 天作之合   俞翀眼眸猛地缩了一下。“难怪老夫人亲自跑这一趟。不过我俞翀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终身大事可言?老夫人,怕是白跑了这趟了。”   “我这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白跑了?”   老夫人给俞文意打了个眼色,俞文意清了清嗓子,腰杆站得笔直,颇有个当官的范儿。   “宫里有消息,说皇后有意想要给铃公主指婚。二叔,不知道你的意思……”   俞翀拧着眉心,好笑的看着他。“铃公主确实是到了适婚年龄。不过……庆安这孩子身份卑微,哪里配得上公主。再者,我身边也离不了庆安,他若是被招去当了驸马,我身边就只有一个丫头,多少有些不方便。”   旁边的子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名其妙当了盾牌的庆安涨红了脸,偏偏现在又不能反驳他一句。   对面的三个人没反应过来的愣了一会儿,俞文意不耐烦的高声提醒:“二叔,前段时间铃公主住咱们府上的时候可是一直往你这跑,你还真当人家看上庆安了?庆安是长得漂亮,但是始终不及二叔……”   许书媛拉了俞文意一下,“二叔,文意不是这个意思。就我跟着铃公主来的这几次里,人家对庆安说的话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哪儿像是二叔说的那样。铃公主对二叔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铃公主的身份,与二叔才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俞翀朗笑了两声,近来有子华调理他的身体,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一般人的气色。本就俊美的面容又这么一笑,更叫人觉出几分爽朗。纵使对俞翀从未有过想法,没见过了好看男人的许书媛,也不由的看迷了眼。   “你们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天作之合?我俞翀只是个卑贱的庶子,又是个半死的残废,就我这样的人,你们到底是哪里看出来是天作之合了?”   老夫人面色平常,眼底却闪过轻蔑。确实,在她的眼中,俞翀向来就是个卑贱的庶子。要是自己当初再强势一些,当初的他就绝不可能被留在俞府。   说出这番话的许书媛有些难堪,俞文意却厚着脸皮,挂着讨好的笑。   “二叔说的什么话,二叔以前身体确实不好,但是现在已经好了不是么?什么卑贱不卑贱,那都是外人多嘴,咱们可是一家人,万万不能因为外人一句话就闹了间隙不是?再者,若是二叔成了驸马,那不仅是二叔你的身份,就是整个俞府也跟着尊贵不少,到时候还敢有谁敢说二叔的闲话?”   俞翀唇角轻轻勾起,似笑非笑。他抿唇不语的看着俞文意,意味不言而喻。   俞文意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铃公主与你的事情之前被传得沸沸扬扬,虽然宫里将消息压了下来,但是外头还是有些风言风语。现在皇后有意要指婚,正好就借着这个机会将谣言名正言顺的压下去。否则咱们俞府的名声就败在你手里,到时候我还有什么颜面下黄泉去见你爹。”   老夫人说的字字恳切,听者动容。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子华却突然冒出一句乡味儿浓郁的土话来。   “我们村儿的老人说啊,下了黄泉也不一定能见得着。”   老夫人一等人脸色大变,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老夫人这一世作恶太多,连黄泉都下不了,直接就要被拉去十八层地狱了么?   子华像是没看见那些人要吃人的脸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黄泉路这么多,难免走岔道了呢?要不怎么有这么多人投在富贵人家,这么多人生来就是穷人呢?”   老夫人瞪了子华一眼,知道他是乡下来的,虽然有时候说话都是没规没矩,但是一般说到后头时又都会适当的捧一下,再加上这乡土音太过纯真浓郁,有时候还很逗乐,弄得老夫人也不好跟他一个乡野丫头计较。   许书媛就逮到了机会,指着子华就说:“你这丫头怎么说的话?”   子华赫然,紧紧挨着庆安一脸惊惧:“奴婢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俞文意嗤笑,“二叔你身边怎么尽是这些不懂规矩的人。庆安一直跟着你,我就不多说了。这满嘴胡言又不懂规矩的野丫头要是放在我院子里,早被打死了。还有那之前的童玉青,也是一样……”   许书媛使劲儿拽了他一下,脸色难看。俞文意这才闭了嘴,但望向他们这边的双眼依旧满是不屑。   听到俞文意未说完的话,俞翀脸色微沉,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干脆就直接摆明了立场,更是下了逐客令。   “我已有妻子,对铃公主也从未有过别的意思。劳烦老夫人去跟皇后跟公主解释解释,俞翀是要辜负公主的情谊了。事情已经说完,我这边就不送了。”   老夫人见他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还敢开口让他们离开,心头不爽,微眯的眼眸已经透着不悦与威胁。   “你刚才说什么?”   俞翀面上冷漠,懒得再做戏,丝毫情面都不给她留了。“庆安,送客。”   老夫人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指着俞翀骂道:“俞翀,能被公主看上是你的福气。公主是金枝玉叶,你要是做了驸马,那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也再无人能够欺凌你。公主对你痴情一片,你这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我已经是半条腿都迈进棺材的人了,无所谓这些虚荣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巴着能有什么用?但是你是俞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得罪了皇后得罪了公主,你能担待得起?俞家能担待得起?”   说到这,老夫人语气顿时强硬狠厉起来。   “俞家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决不许你毁了这一切!”   俞老夫人大病初愈,一连着说了这么多话,顿时有些缓不上气儿,猛地咳嗽了起来。许书媛替她拍着背,小声的在旁边劝着:“祖母你消消气,别再气坏了身体。”   一边又回头劝着俞翀:“二叔,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舍得伤了她?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反正圣旨也还没下来……”   “你们想要巴结皇家,大可叫陈嵩表弟来。我俞翀已经娶过亲了,再让我娶一个,不可能。”   老夫人又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上头的茶盏都偏移了位置。   “你娶过谁?童玉青?那个下贱女人?她都跟人跑了你还惦记着?铃公主家室相貌品德样样都比她好,你竟然就认下这么一个肮脏的女人?”   俞翀眼眸渐冷,“我俞翀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对她品头论足。青儿到底是怎么离开俞府的,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丝毫不让。“她害了书媛肚里的孩子,害了我的曾孙子这都是事实!府里更有人可以证明她跟野男人私相授受,你若不信我都可以给你找出来!你还有什么话说?”   俞府是老夫人当家,她随便一个意思,府里头的下人们根本就不敢反抗。只要她一句话,怕是整个俞府的下人都能站出来指责童玉青偷人。   他还想要童玉青回来,他不能让童玉青再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如何?”   俞翀眼中藏着锋锐,老夫人那又是势在必得的气势,争锋相对中,他还是丝毫不退让。   “我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童玉青。她进门当天就说了只做大不做小,若是铃公主不介意,那我可以纳妾。”   “不识好歹!”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童玉青都已经跑了,她都不要你了,还什么做大不做小的!俞翀你简直是不识好歹!”   俞翀突然勾起冷笑,“若是要到答应娶了铃公主也可以。”   见事有转机,俞文意赶紧追问:“你有何条件尽管提。”   “你们去把青儿找来,若是她答应了这事儿,那我也就答应了。”   老夫人俞文意许书媛三人面色各异的对视一望,童玉青都已经死了,尸体也早就被送出去了,他们怎么找?”   “你强人所难!”   “怎么是强人所难?”俞翀看着俞文意说:“你是尚书大人,手里权势不小,找个人应该不是难事。既然你们说青儿跟人跑了,又府里的人见过青儿与那男人私相授受,那定然是晓得那男人的底细的。既然这样,那找个人不久容易了么?”   俞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朝着里间就走。   “等你们真的找到人了,再来与我谈这件事情。”   俞文意没了主意,只能下意识的问老夫人。“祖母你看……”   老夫人黑沉着脸,“回去再说。”   ……   这里是小牛。   有件事情想要跟大家说一下,因为在别的平台上看文的读者朋友们是看不到章节发布下面的小框里的作者说的话,所以我在放在这里说。   小牛懒,没存稿,全天带小孩,家里还有二十多岁一回家就丧失行动力的弟弟,八十多的老太太,还有前两天喝醉酒不服老崴了脚无法跟我分担带孩子的老公,一家人嗷嗷待哺。只有等孩子睡了以后才能码字。身体情况不允许,所以对睡眠要求特别高,于是码字就变得有点紧张了。   这段时间一直一更,说了要两更的也只坚持了两天就凉了。有时候订阅很好,但是依旧只有一更,要是我能奋起一些估计成绩也要好看一点。   有感觉有灵感的时候码字快的亚批,没感觉的时候速度也就这样了。甚至有时候已经不是为了情节码字,而是为了不断更不扣钱而码字。我是靠全勤吃饭的,但我的生活并不只有码字。在网络上写小说的大多都是为了赚钱,全勤订阅能够一个月的生活开支就很好,所以有时候会偏向赚钱而非情节。这个故事确实是按着大纲来的,但是有时候写到后面就会有收不回来的情况。   以前码字还会盯着订阅一小时一刷,看看自己到底是长进了多少。现在是一个星期也懒得管数据,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前段时间小牛就觉得自己所写的已经不是想象的那个情节了,但是为了不断更,还是直接发布了。昨晚写的那一章,原本我想要的感觉是直接一道圣旨,定下铃公主和俞翀的婚事,但是哄睡了孩子回来再狂码字的时候,情节已经偏离了我所想要的感觉,顿时嫌弃笔下的情节。   昨晚一点给编辑发了离线消息,想要先把不满意的情节修改一下,也把心态调整调整。不过具体怎么做还得看编辑的意思。如果真的要修改,小牛会再通知。   谢谢各位不离不弃的读者朋友们!   打扰了各位!   晚安各位! 第0129章 各怀鬼胎   出了小院儿,俞文意就着急的问:“祖母,我看要不就直接等圣旨下来,到时候他不娶也得娶了。”   老夫人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若是这么简单,我又何必来跟他费口舌?皇后勉强答应了这件事情,是惦念上了你祖父留给俞翀的值钱东西。如果他不是真心要娶公主,那东西他能心甘情愿的拿出来?这些东西他藏的有多紧,只有在童玉青的身上才露了财。除了这个法子,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叫他把财吐出来?”   俞文意满不在乎,豪言说:“大不了把俞府翻个底朝天,我还不信找不到了。”   许书媛插了一句:“人家要想藏,一个小小的俞府又能藏得住多少?”   老夫人沉沉点头,回忆着从前,磨着后牙槽的说:“当年你祖父一年里头只有个把月的时间能在府里呆着,其他时候都是在跑商。虽然确实是带了些银子回来,俞家的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但是他这么拼命的跑商赚钱,怎么可能才有这么一点点银子?以前我还从没怀疑过,直到俞翀将那些东西拿出来我才知道,你祖父怕是将剩下那些钱财都藏在了外头!”   俞文意一惊,目光倏然变得贪婪。   “那……看二叔今天的态度,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呐。难不成咱们还真的要去把童玉青的尸体给挖出来?”   许书媛后背一凉,浑身僵硬。她看着俞文意,青白的脸上带着惊惧不安。“这么一来别人不就知道是我杀了童玉青了么?文意,我是不是要下牢狱,是不是要砍头偿命?”   “闭嘴!”   俞老夫人冷喝一声。“谁害的她?我再说一遍,童玉青是跟别人私通跑了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谁再敢乱说,到时候出了岔子可别来求我!”   许书媛委屈的咬着唇,俞文意见了心头一软,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现在已经不可能找到童玉青,难道我们还能找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让二叔死心?”   刚说完这一句的俞文意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突然冷笑,“原来祖母打的是这个主意。”   老夫人什么都没说,却不可置否的笑笑。许书媛见老夫人往前走了,这才离开俞文意的怀,赶紧的上去搀着她。   等俞文意追了上来,老夫人才吩咐说:“文意,你在朝廷做官,找人什么的也方便一些,这事儿就交代给你办了。不过这次可是事关你的仕途,若是大意出了意外,你这脑袋可是要掉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怕是祖母也保不了你。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俞文意不敢大意,很认真的回了一声。“孙儿明白。”   老夫人长长舒了口气,又转过来拉着许书媛的手说:“你也进门这么长时间了,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若是真的没动静,你就找个大夫看看,好好治治。”   许书媛脸色难看,心里是恨得要死。   怎么怀不上孩子就说是她有问题,俞文意几天不着家,她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可老夫人这么说,难道她还能犟嘴说是俞文意不碰自己?她要是这么说了,老夫人怕就只会偏向俞文意那边,还要嘲讽自己看不住自己的男人。   俞文意在老夫人刚给他吩咐好事情后就公事给催走了,许书媛独自回了屋里,自然又是发了一通脾气。   怀香一直在门口守着,直到屋里动静消停了之后她才敢进去。   “小姐消消气。”怀香拿出一封信来,递到了许书媛的手上。   都不用打开,许书媛就知道这信到底是谁送过来的。先前恼怒的心情顿时一片晴朗,她小女儿姿态般的显出两分娇羞,自己坐到床榻上拆信去了。   怀香见怪不怪,叫了粗使丫头来把屋里重新打扫干净。   俞文意刚出了俞府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了七王府的人,说是成子睿要见他。公事虽然重要,但是成子睿的分量更加重要。俞文意不敢耽误的又赶去了七王府,到了成子睿书房前,又见到了其他的几位大人。   成子睿入天牢的事情叫不少人都跳墙跑到了太子那一档去,留下的就只有站在这里的这一些。俞文意心口一震,越发不敢马虎了。   本以为成子睿是有事召见,想要把大伙儿聚在一起商讨商讨,没想到他却是单独把人叫进去,这么一个一个的轮着来。   书房的门紧闭,门外又有侍卫把守,他们根本就不敢靠近,更听不到里头的人到底是在说些什么。门外守着的人面色各异,生怕里头的人把自己给卖了。   本以为等里头的人出来,外头等着的人还能问个情况,心里有个准备。谁知里头的人出来之后就直接闷着头的走了,根本就不理外头的几位。   俞文意心里越发没谱,因为之前老夫人还想要背着成子睿巴结太子一档。若是今天成子睿因为这件事情来发难,他到底是要怎么解释才好?   眼看一个个的都进去了,俞文意心里是更忐忑。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他才见骆衡出来喊了他一声:“俞大人,王爷让你进去。”   俞文意对着骆衡客气的点点头,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进了书房。他低着头走上前,行了礼喊了一声:“王爷。”   “嗯。”   成子睿冰冰冷冷的声音让俞文意的后颈生出几分凉意,他略有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惊在了原地。   自成子睿被关入天牢之后,这还是俞文意第一次见他。以往意气风发的七王爷瘦了许多,脸上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疲惫,但是那双眼睛,却比以前要更加令人生寒,叫人畏惧。   “最近俞老夫人身体如何?”   俞文意心里咯噔一下,没摸透成子睿的意思。“祖母亦是大病初愈,正在休养调料。”   末了又连声叩谢,添了一句:“多谢王爷关心。”   成子睿似笑非笑,一双冷沉又阴鸷的眼眸紧紧盯着俞文意。“知道本王为何要将你留在最后么?”   “臣不知。”   只听一声冷笑,接着又是座椅与地面摩擦移动的刺耳声,下一刻,成子睿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来。   “在本王进天牢这段时间里,多少人都已经跳到了太子那一边。俞府,为何不一起跟了太子?”   俞文意连声撇清关系。“俞府既是跟了王爷,那就只能是王爷的人,只能为王爷办事。那种墙头草的行为,臣与祖母都觉得十分羞愧,自然不会去做。”   “羞愧?”成子睿又冷声笑了起来。“你们俞府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本王真的看不懂么?明着是帮本王做事,背着,又想着要巴结太子巴结皇后。”   被人戳中了俞老夫人的阴谋心计,俞文意脸上是一派惊恐。   俞文意心一惊,“王爷明察,臣等对王爷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成子睿悠然的走到另外一边去,“那是最好了。”   俞文意狠狠舒了一口气,心头的大石却还高高吊在心口上。他小心的看着成子睿的脸色,生怕自己随便一句话就会丢了官途丢了性命。   “童玉青在哪里?”   “谁?”俞文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他不悦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童玉青她跟俞府早就没关系了,这……臣还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   成子睿顿住脚步,声音比之前要更加幽冷一些。“最近俞翀可有什么动静?”   俞文意困惑不已,他担心的是俞家巴结太子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成子睿倒是更加关心小院儿的那个两个主子。   他将近几日俞翀的所有动向都说了一遍,成子睿抿唇不语,可眼中怒带的冰冷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原本不是残废么?怎么这么多年的残废,说站起来就站起来了?”   俞文意瞥了一眼成子睿的脸色,“铃公主从宫里叫了个太医来,日日都给我二叔看诊。我二叔的病能好,也确实是亏了那位太医。”   成子睿轻嗤一声,“那太医叫什么名字?”   俞文意把那太医的姓氏说了出来,成子睿扫了骆衡一眼,骆衡会意,将那太医的名字记了下来。   “你去把俞翀给我盯死了,他自己,或是身边的人,但凡是他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本王都要知道。”   俞文意点头,刚想问问一些朝政上的事情,没想到成子睿就先开口叫他退下了。他心中疑惑更大,想了想,还是又折回了俞府,想要把今天这事儿先给老夫人说说。   说说成子睿到底是什么意思。   京城外宅。   童玉青百般无赖的端了个凳子总在屋前晒太阳,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舒服的根本就不想起来。   在外宅的这几日她是越来越懒了,没事儿的时候干脆一觉睡到日晒三竿。白日里再这么晒晒太阳,实在惬意。   子华刚过来就瞧见这么一幕,从未见过她的睡颜,更没见过她被吵醒时的慵懒,现在这么晃眼一瞧,还真的是有些撞上心头的感觉。   她听见动静,惺忪的睁开眼睛,见面前站了个人,恍惚的就以为是俞翀。她抬起手掌遮住光线,这才看清楚,这又是穿着裙装的子华。   “七王府不是正盯着俞府么?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子华风轻云淡的笑笑,望着某一处说:“我来找云昭的。” 第0130章 她胡说八道你也信?   子华在云昭屋里只待了片刻,也不知道他跟云昭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   见他缓步朝着自己走来,童玉青便扬了扬手里头刚洗好的一个大甜梨,“你下回过来的时候再给我带点儿别的,总吃这个吃的都有些腻了。”   子华抬头看了看院中的那颗梨树,感叹说:“以前听云昭说宅子里栽了颗梨树,结的梨子她从不舍得吃。现在宅子里有了你,她不舍得吃的梨子倒全被你吃了。”   这番话叫童玉青想起了在俞府里吃锦鲤的日子。她藏住眼中的情绪,往梨子上又咬了一口,嘴里塞着东西,讲话的声音都不是很清楚。   “东西不吃还不得烂在地上,人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我只是凡夫俗子,要填饱肚子的。”   子华皱起了眉,“她们不让你吃东西?”   童玉青眉梢一扬,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在你眼中云昭的心都这么狠的么?”   闻言,子华大声朗笑起来。说要进屋里端把椅子出来陪她晒晒太阳,可他人才刚进去,云芳就跳了出来,指着她就开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是不是你又跟子华哥哥告状,才会叫二爷要赶紧把我姐姐送出去?姐姐已经退让至此,你怎么还要死死相逼?你就是见不得我姐比你好,二爷就是识人不清才会叫你骗了,等他日二爷过来,我定要将你的那些脏事儿都跟他好好说说,到时候我看二爷还要不要你!”   童玉青好笑的看着她,“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脏事儿?”   云芳白了她一眼,不屑道:“你在七王府里怎么跟七王爷眉来眼去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就真的没什么?我这双眼睛可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你由着七王爷碰了你的!就这些说出去,你以为二爷还会要你?这些还只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不晓得还有多少事情。只要二爷有心,随便去七王府里打探打探就知道。童玉青,就你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哪儿比得上我姐姐?”   童玉青眸色渐冷,沉了脸色。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立马就比云芳高了一个头。   “你看见七王爷怎么碰我了?碰我哪里了?在哪里碰的我?”她冷笑,“云芳,替你姐姐出头是一回事,随口污蔑别人清白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你得知道人活这么多年,长得不仅是个子,还得要有脑子。”   云芳一瞪眼,“你骂人!”   童玉青直接推了她一把,小丫头直接被她推得跌坐在了地上。   “骂的就是你。”   云芳咬牙,“你还敢打人?”   童玉青将身后的椅子拎到旁边去,再重新回到云芳面前。“我就是打你了。怎么,你不服气可以起来跟我打啊。”   云芳从地上爬起来,“贱人!我姐都不舍得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啪!   一个耳光快又狠的落在云芳的脸上,云芳不敢置信的看着童玉青,脸色青白难看。   “我是俞翀认定的妻子,是你口中的夫人,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打你?你姐不舍得打你那是你姐心软仁慈,我童玉青心思歹毒,对不懂规矩的下人从来都是直接上手打的。云芳你在七王府里也呆了这么久了,怎么就学不会乖巧学不会看人势呢?”   挨了打又挨了骂的云芳怒从心起,两只手朝着她的脖颈袭过来。“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童玉青明明可以闪开,却无动于衷的在那儿站着。她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眼看云芳的手就要触碰到她时,屋里飞出一物,重重的打在云芳的手上。云芳吃痛,捂着手腕后退了两步。   “云芳,谁给你的胆子。”   子华从屋里走出,娇媚妆容的脸上尽是冷意。云芳心里咯噔一下,懦声说:“子华哥哥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我不在时,你就能这么对她么?云芳,你好大的胆子!”   云芳低着脑袋,看着已经红肿的手腕,心中委屈不已。   “子华哥哥你现在怎么也被她给迷上了么?我姐姐在屋里哭得死去活来,你既然没走,那还不赶紧去安慰安慰,反倒是在这个贱人屋里做什么?况且我也没说错,她在七王府里本来就跟七王府不清不楚的,你去问问便是。这个女人两面三刀,明里暗里都不是好人。若不是她上次跟子华哥哥你告状,现在外头风声这么紧,二爷怎么还会让姐姐去黎国?”   子华拧眉,“她什么时候跟我告状了?又跟我告的什么状?”   “上次子华哥哥你明明来了宅子却只见了她,结果这次你过来就是让姐姐准备去黎国,一准儿是她跟你告了状,你又去跟二爷说了,二爷识人不清,这才想要在这个关头把姐姐送出去。姐姐跟了二爷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爷怎么舍得姐姐在这个时候冒险!”   云芳说的有理有据,越说越像这么一回事。   子华走到云芳跟前,同是女装,但他的个子又比云芳高一些,身上同俞翀一样冷冽的气息压得云芳透不过气来。   “一,她从未跟我告过云昭的任何罪状。二,让云昭去黎国是二爷早就定下的,二爷脾气任何人都左右不了,你难道不清楚?三,现在外头风声紧又怎么样?风声再紧也不如我们的事情来的紧。四、你说二爷识人不清,意思是说二爷瞎了眼么?”   云芳呆愣的站在原地,眼中渐渐起了云雾。   “子华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事事都以姐姐为先,事事都为姐姐考虑,怎么现在……”   子华眼眸黯了黯,“现在是要成大事的时候,万事要以大事为先。”   云芳自然不认可这番话,张嘴还想要再说两句,却见云昭匆匆赶来。   云昭眼角通红,显然就是哭过的。她走过来一把拉住云芳,“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童言无忌,还望……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童言无忌?   童玉青没忍住的嗤笑一声,云昭带着恨意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子华见了,脚步往旁边一移,用锁骨成女人的身体挡住了她。   “再过一两年就能嫁人的年纪还小?云昭,你太纵容她了。”   云昭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子华对童玉青的维护,心中委屈更甚,恨意渐浓。她咬着唇角,手上紧紧抓着云芳。云芳被她抓的有些疼,懦懦的喊了一声:“姐姐,你弄疼我了。”   她干脆松开了云芳的手,直视着子华说:“你回去告诉他,明日我就走,叫他让人准备准备,直接来这里接我。”   被子华挡在身后的童玉青清楚的看见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垂在两侧的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童玉青心一软,差点儿就想要开口为云昭求个情,让他带话给俞翀,让人代替云昭去黎国得了。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她没这么傻,子华心中有云昭,云昭心中却只有俞翀。   “等等。”   子华突然开口,叫停了云昭拉着云芳往前走的脚步。虽是叫停了云昭,可子华却又不说话了,就只是这么看着云昭。   云芳左瞧瞧右瞄瞄,干脆先退了下去。童玉青见了,也不好再杵在这,也挪了脚步准备进屋去。   “明日我就不过来了,你……路上照顾好自己。”   云昭冷漠的转了脸,毫不领情的就这么走了。   童玉青如鲠在喉,曾经她也是这么对待俞翀,后来又有了个成子睿……   “他好么?”   她心神一动,冷不丁的就问起了来。子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小会儿后才知道她问的是俞翀。   “这还是这么多天来你第一次问起他。”   童玉青不置可否,她又坐回椅子上,想要再吃一口梨子,却发现梨子已经变了颜色,顿时没了胃口。子华望着云昭离开的方向,缓缓开口。   “现在七王府,俞家,甚至是宫里都盯上了他。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手里。他虽然不用出门,但是他要运筹帷幄,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末了,子华又加了一句:“等这些耳目少一些,风声小一些的时候他会再过来。或者,到时候我带你去找他也行。”   童玉青莞尔一笑,点头说好。   子华眸中带笑,早已没了刚才的失落。“我就先回去了,过几日找机会再过来。”   “等等。”   童玉青一把抓住了子华的衣袖,“云芳刚才说,过几日俞翀要娶铃公主?”   子华眼眸沉了沉,“她胡说八道你也信?”   她松了手,艰涩的笑笑,拎着那把椅子就回了屋里。   当天夜里,童玉青才刚刚入睡,迷迷糊糊的就被一脸焦急的云芳给推醒了。云芳将她拖起来,”姐姐病了,我现在出去找大夫,你帮我照看着她。”   童玉青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白天里还好好的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这里是小牛。   明天起要暂停更新几天,修改中间不满意的情节,也调整心态。本来不满意的关于铃公主赐婚的事情不准备修改了,因为要改的话需要大幅度修改,看到近几章的读者朋友们就会接不上情节,之后的更新还会接上这里的情节。   谢谢各位!   晚安各位! 第0131章 病的恰好   云芳知道她不信,干脆把她拽了起来。   小丫头力气太大,这么猛的一下,童玉青差点儿没被她从床上扯下去。她连件衣服都来不及穿,鞋子也只是随意的趿着,一路上被云芳拽着走,鞋子都掉了两回。   到了云昭屋里,只见云昭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张棉被还不止的打哆嗦。云芳急的不行,“你在这照顾我姐姐,若是我姐姐少了一根头发,我绝饶不了你!”   童玉青瞥了云芳一眼,把手放在云昭额前,只觉得烫手的厉害。   怎么突然烧成这样?   云芳吓得脸色都白了,一把将她的手给抓了回来。“你做什么?我姐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要加害她?”   童玉青冷笑,“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们一样阴暗。既然信不过我,那我走就是了。”   云芳将她拦下,急得都要哭了。   “姐姐现在烧成这样,跟前根本就离不了人,你又不能离开……”云芳咬牙说:“我去找子华哥哥过来,你帮我守着她。”   “等等!”童玉青将云芳拦了下来,“你去找子华做什么?现在俞府被这么多人盯着,你能去找他么?你去随便找个大夫,发烧而已,一般大夫就能看得过来。这里我守着,你快去快回。”   云芳摇头,“不行,别的大夫我信不过。外头全是姐姐的通缉告示,每一张都有我姐姐的画像,若是请来的大大夫起了歹心,我把姐姐卖了怎么办?”   说到这,云芳的脸瞬间变得狰狞阴狠。“你是巴不得人家把我姐姐卖了,再顺带把你在这的消息送到七王爷那边去,好叫七王爷把你接走是么?童玉青,原来你就是打的这么主意!”   童玉青抿着冷笑,趿着鞋子绕过她就往回走。云芳一愣,小跑两步挡在了她的跟前。   “床上躺着的那个可是你姐姐,不是我的。你再这么耽误下去,难道不怕她真的烧坏了身体烧坏了脑子?到时候,你可别来怪我。”   只见小丫头磨牙切齿了一阵,“你敢咒我姐姐!”   “我实话实说而已。”   云芳往她身后的床榻位置看了看,抬手把她往回推。“你回去守着,我去找个大夫。妆奁上头有上次的人皮面具,你给我姐戴上。你也戴上,小心别露了马脚。”   “那个东西没用。”童玉青几乎是一口就拒绝了云芳的话。“大夫过来是要看诊的,到时候一把脉,你姐姐那细皮嫩肉的肌肤就得露馅了。你先去喊大夫,这里我想办法。”   云芳不信任她,杵在原地怒瞪着她。童玉青借着比云芳高一个头的优势冷睨着人家,“那算了,反正她又不是我姐姐。”   “你等着!”   云芳跺跺脚,转身就跑了出去。   童玉青回到床榻前,看着依旧是昏迷不醒的云昭愣愣的看了片刻,刚一转身,就看见了放在妆奁旁边的那把琵琶。   灼眼!   她伸手想要将那把琵琶摔到地上去,可要触碰到那东西的时候又把手给缩了回来。几次之后她便放弃了这等冲动又幼稚的想法,干脆直接转身出了门。   片刻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两块黑炭。   拿着那黑炭在云昭脸上涂涂画画,眨眼间冰霜美人就已经变成了个皮肤灰暗面容寻常的普通女子。瞧着自己的手艺,童玉青满意的点点头,又折回自己屋里把那张假面戴在脸上,这才又回来守着云昭。   云昭依旧是哆嗦的厉害,这里是京郊,云芳要找大夫还得走很久。这又是大晚上的,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童玉青望着床榻上的云昭,终是叹了一声,去打了个盆水来,浸湿了手巾给她冷敷着额头。片刻之后再把手巾取下来,云昭的额头上被抹黑的痕迹就没了。童玉青愣了一下,赶紧的又给云昭抹了一倒,将那盆水给倒了。   想起厨房里放了两壶酒,她拿过来,将那两层被子掀开,再解了云昭的衣服……   看见云昭的身体,童玉青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昭的身上多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类似刀刻,类似箭孔。一些伤疤的颜色早已浅淡,但是另外一些,明显就是新伤。童玉青心头震动,目光从云昭身上移到她的脸上。   明明是张精致美丽的脸,谁能想到身上却是这么一副模样。   童玉青深深呼吸了一口,稳了稳心,着了酒替云昭擦拭着身体。快要用完一壶酒时,才听见云芳回来的动静。   她动作极快的用被子将云昭的身体盖住,跑到门口堵住了云芳后头的那位大夫。   “大夫且等等,我刚刚给我妹子擦了身子,现在还未穿衣。劳烦大夫且先等等。”   她说话间扬了扬自己的两只手,一阵浓烈的酒味顿时扑鼻而来。大夫了然,点头后背过身去等着。旁边的云芳恼怒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的身体盯出两个洞来。   童玉青脸上遮的是陌生妇人的面具,说话自然也要压低着嗓音。她淡漠的看了云芳一眼,说:“你进去帮她把衣服穿上。”   云芳急急冲进了屋里,看见脸上被抹黑的云昭时愣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童玉青的意思。   童玉青在云芳进门之后就顺手将门给带上后,她掏出刚才在云昭妆奁上找到的一锭银子,塞在了大夫手中。   “这个时候还麻烦大夫,实属无奈,还望大夫好好替我妹子看看。”   这深更半夜的被扰醒本来就心烦,一听病人又在京郊,还没马车只能走着去,大夫一口就拒绝了云芳。云芳死乞白赖的闹在人家门口,人家才勉强跟着过来的。现在大夫看着手上的这锭银子,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消了。   大夫将银子收好,环视了这宅子一圈,好奇的问说:“这病人是你妹子?这家的主人呢?”   童玉青叹了一声,无奈说:“几年前跟了个生意人,人家把她安置在这里就不管了,只是偶尔送些钱来……”   她学得像模像样,紧攥着手心的模样确实就像是个心中忿忿不平的妇人。   京城里确实是有些有钱人买了些京郊的宅子养着外妾,大夫点点头,倒是也没再多问了。   云芳出门时穿的那一身的衣服虽然并非是什么绫罗绸缎,但是那料子却也是不便宜的。一个住在京郊的小丫头能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服,论谁都会怀疑。童玉青就是知道大夫进门之后一定会好奇宅子里为何不见当家的男主人,所以她干脆给了大锭银子,直接把云昭说成是个养在外宅的女人。   这么一来,这大夫心里就不会有怀疑了。   云芳重新打开了房门,请了大夫进去。目光略过童玉青,眼中的敌意倒是少了一些。   童玉青后脚跟了进去,只见大夫拉起云昭的手端详了一阵,这才把手指搭在了云昭的手腕上。   云芳心口都差点儿跳出来了,云昭这副妆容,要说她是个乡下的粗野农妇也会有人信。但是那一双手却没做过任何的掩饰,十指不沾阳春水……   云芳不知道童玉青在外头跟大夫解释了这些,一颗心高高吊着,就怕大夫心中怀疑。没想到,这大夫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狐疑的转头去看着童玉青,童玉青目光却只盯着云昭看。云芳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一阵,实在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只能又担心起了云昭来。   大夫看了诊,写了药方,有交代了一些事情,最后才对童玉青点头说:“刚才若不是你先用酒替她擦身降热,恐怕这会儿她还烧着呢。不过我这药方子更好,一天下去就能好去大半了。风寒而已,小事。”   云芳堪堪松了口气,谢过了大夫,转身就想要去拿诊金。童玉青将她拉住,“诊金我已经给过了。”   大夫倒是也不贪心,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云芳愣了愣,又追了上去,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童玉青突然又想起了云昭今天就要启程去黎国的事情,她往屋里看了一眼。   怎么病的这么恰好……   收回了目光,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时辰。   天就快要亮了。   童玉青打了个哈欠,就这么回了自己的屋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又听见云芳在外头跟人嚷嚷起来了。   “我去求求二爷,等我姐姐身体好些再走!”   “我姐都病成这样了还怎么走?你们这是要她去做事儿么?你们这是要她去死啊!”   ……   听着云芳已经带了哭腔的声音,童玉青起了床,随意穿了一身衣裳就出来了。   云芳挡着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腰杆挺直,明明是副粗人装扮,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瞧见童玉青出来,两个男人都拱手冲着她抱拳行了礼。   “夫人。”   童玉青愣了一下,这两个人,倒是比云芳云昭有规矩。   “你们这是要来接云昭走么?”   两个男人点点头,高些胖些那个打头出来说:“二爷定下的日子跟时辰就是现在,且里里外外都已经打点妥当。若是错过这一次,还不知道下一次得什么时候。二爷的事情耽误不得,我们现在就得带云昭走。”   云芳急得跳脚。“我姐姐现在还未清醒,怎么跟你们走嘛!”   想起童玉青,云芳又跑了过来。“你……你帮着说说话,我姐昨晚是个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她现在是真的走不了啊!” 第0132章 成了!   童玉青虽然不喜欢云昭,但是昨晚上云昭那样子确实不太好。她抿唇想了想,还是心软道:“要么你们先去问问俞翀?或者是让子华来瞧瞧云昭今儿能不能走?”   打头那个神情凝重,“夫人,你该知道现在俞府被多少眼线盯着,现在冒冒然去找二爷的话恐怕会被人查到这里,更会连累二爷,属下万万不敢冒这个险。”   提及俞翀,童玉青才软下来的心又狠了起来,故意装作没看见云芳眼中的期望和乞求,冷漠说:“那就带走吧,记得把药带上,歇脚的时候找个地方把药煎了,别误了云昭的病。”   两个男人抱拳谢过了童玉青,朝着云昭屋里就要走。云芳又将人拦下,红着眼的瞪着童玉青。   “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安好心,你就是想要把我姐折磨死了你才开心是不是?”   打头的高个男人脸色微沉,“云芳,不得无礼!”   “我姐都要死了,还要什么礼?”   “风寒而已,我还死不了。”   风一吹就能散了的一句话叫几个人都愣了愣,顺着那边望过去,不知何时云昭已经站在了门口。云昭脸上的东西已经被云芳清理干净,她双手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十分虚弱的模样。   “姐姐!”   云芳赶忙跑了过去,两个男人本就是这么想的,风寒而已,哪儿有云芳说的这么严重,现在又见云昭已经起来,神情顿时轻松不少。   童玉青一直在看着那边,她与云昭隔着这么远却能看见那双冷漠眼睛里藏着的憎恨,对自己的憎恨。   怕是云昭也认为,自己想要借此机会整死她。   童玉青坦然接受云昭的憎恨,恨她的人多了,不缺云昭一个。   突然间,站在门口的云昭就这么倒了下去,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还未跑到她跟前的云芳吓得一跳,抖着声儿的喊了起来。   “姐姐!”   两个男人也都惊了一下,风寒而已,怎么看着云昭竟然病的这般严重?   云芳想要把云昭抱起来,奈何她年纪小身体弱,根本就抱不动比自己要大一些的云昭。云芳急的直哭,高个男人看不过去,上前去将云昭抱了起来,送进了屋里。   “这回你们知道了,我姐根本就走不了!”   云昭才刚被放在床榻上,云芳就冲着那男人吼了起来。   男人一脸为难,“可是二爷交代的事情不能耽误。”   “二爷二爷!我现在就去找二爷!二爷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我姐的性命更加重要!”   云芳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要跑出去,跟过来的童玉青将她拦下,对两个男人说:“算了,让云昭把病养好再说吧。”   “可是夫人……”   “若是事情太急,那就让别人去办。如果俞翀那边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终是点了头。“那就先听夫人的吧。”   云芳心中大喜,转身就扑倒在云昭身上,嘤嘤嘤的哭个不停。童玉青被这一声烦的不行,干脆回了屋里。   本想着要再躺一会,可她一闭眼就想到云昭身上那些伤,顿时又没了睡意,干脆搬了把椅子,独自坐在了院儿里。   俞府。   尽管现在的俞府被这么多的眼线盯着,还是有人将云昭病倒的消息送到了俞翀那里。   “是青儿说的?”   “嗯。”   俞翀有些惊讶,本以为云昭已经被送出了京城,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更惊讶的,是童玉青竟然将云昭留了下来。   唇往上勾了勾,他就知道,童玉青面上再冷漠,可终究还是心软。   京城局势越来越紧张,庆安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耽误下去。“要不,先让别人把这事儿给办了?”   “不用,等她病好了再送她出去。”   庆安下意识的往旁边的子华身上扫了一眼,见他亦是拧着眉什么都没说,自己也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去提这个事儿。   俞翀亦是看了眼子华,突然开口问:“近日来成子睿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这几天忙着把之前倒戈的墙头草都给拔了,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人重新换了上去。”   “皇帝不知道?”   子华冷笑,“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皇帝本来就因为天牢的事情对丽贵妃他们母子心怀愧疚,成子睿借口江北水患,将反了他的人都顶了出来,再有丽贵妃在皇帝枕边香风一吹,这事儿还能不成?另外,他好像对开始李将军动手了。”   俞翀眸子猛地缩了一下,“他的动作倒是快。”   停了停,他又问:“铃公主什么动静?”   子华眉梢一挑,“这个我没刻意打听,怎么,你想知道?”   听得出子华话里的揶揄,俞翀抿唇,倒是提起了另外的事情。“随时盯着外头,找个机会,记得去云昭那里看看。”   不用俞翀说子华也想要这么做,只是外头既然步下了眼线,那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前怕是不会收回去的……   “我去弄些动静出来,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把各自的眼线收回去一些。”   俞翀点头,“小心一些。”   半个时辰后。   俞文意匆匆回来,直接就朝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正巧碰上许书媛刚要来找老夫人,见他回来便热情的迎了上去。谁知俞文意对她视而不见,直接绕过她就往前走。   许书媛脸色一僵,提着裙摆的就追了上去。   “俞文意你什么意思?”   俞文意像是才看见她似的愣了一下,这才哄道:“乖,我找祖母有急事,一会儿再去房里找你。”   许书媛可信不得他的鬼话,一把将他拉住。“你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我许书媛这么大个活人放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那去屋里你还能看得见么?再说,你哪次都这么说,但是你又哪次去屋里找过我了?这才成亲多久你就这么待不得我,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说完了这些,许书媛虚擦了擦眼角根本就没有的眼泪,心里突然就起了怀疑,面上一冷。“你这几天长不回家,是不是在外头藏人了?”   俞文意浑身一震,将她的手重重拂开。“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绕过许书媛,奔着老夫人的屋里就去了。许书媛重重的跺了跺脚,也赶紧的跟了进去。   “闹些什么,远远的就听见了,也不怕外人听见笑话。”   许书媛才刚进门就挨了两道白眼,她心里委屈,就想这么转身走了。大不了回娘家多呆几天,也让俞文意跟老夫人知道,自己是有娘家撑腰的人!   “祖母,成了!”   听见俞文意带着兴奋劲儿的这么一声,许书媛心里的烦躁顿时变成了好奇。“什么成了?”   俞文意不理她,继续跟老夫人说:“现在王爷将反了他的人统统都定了罪,卸任的卸任下牢的下牢,好在当初咱们没直接跟了太子,没叫七王爷查到什么把柄。”   许书媛心里咯噔一下,当时成子睿出事,她还偷偷劝过自己爹娘,让他们跟了太子。幸好她爹娘没听,否则现在恐怕也落不到好下场。   只是,俞文意口中的“成了”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那到底成什么了?”   俞文意颇嫌弃的瞪了她一眼,依旧是不想要搭理她。许书媛委屈的咬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老夫人见不得,脸色都冷沉了下来。俞文意怕祖母生气,只得说:“前两天有人把李将军谎报军情私贪军饷的事情在早朝里抖了出来,之后皇上又派人查到李将军在战场上擒获了黎国主将,却又把人放跑的事情。要知道那员主将跟黎国皇室可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李将军将人私自放了,大有通敌的嫌疑。”   停了停,俞文意又叫张妈给自己倒了杯茶来。一口喝完了茶水,他才又接着说:“李将军家被王爷退了亲事之后就一直跟太子走的近,前一段日子太子还进宫请示了皇后娘娘,说想要娶李将军家的小姐为侧妃。现在这事儿一出,李家也逃不掉了。”   老夫人冷哼一句:“才刚刚退了亲就着急的找下家,王爷出事时李将军更是狠踩了一脚。以王爷的个性,还不得往死里弄他?”   “人人都知道现在李将军是太子的人,李将军这事儿定然是牵连到太子。只是以皇上对先皇后的情意,皇上怕是不会舍得杀了太子。”   老夫人神色微妙,“那可未必。只要七王爷在这上头做做文章,太子就算能暂时保得住性命,这太子之位怕是也要换人做了。若是王爷成了诸君,有朝一日,定会找机会杀了太子,以除后患。”   俞文意眼色亮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了成子睿被册封为太子那一天。到时候水涨船高,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升一级……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许书媛这才明白,俞文意口中的“成了”,是七王爷成子睿的手笔。成子睿在短短几日里不仅清理了反他的人,更是把当日踩了他的李将军给定了罪。皇帝亲查,证据确凿,根本就无翻身的可能。   许书媛心中侥幸许家没得罪成子睿,堪堪的松了口气。想到她来找老夫人的目的,又柔声喊了一句,“书媛有件事情想要与祖母说。正好文意也在这……”   她用手轻抚在小腹,笑得额外温柔。   “我,有孕了。” 第0133章 只有,七日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不管是俞文意还是老夫人,都有些不大信她了。许书媛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但真看见两人一副不信任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委屈难过。   “祖母,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也知道今天金大夫要过来你们都不信我。这样,我就在这等着,一会儿金大夫过来的时候让他顺带给我看看。金大夫是祖母的人,这可我收买不了,让他来给我诊脉,一辩真假。”   见她这么一副笃定的样子,俞文意心情荡漾。   “你果真是有了?你,你之前已经找了大夫看过了?”   许书媛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当着老夫人的面说:“上回都是你嘴快,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事情说了,弄到后头还成我的不是了。前两天我回娘家的时候已经找了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已经快有两个月了。这事儿我爹娘都知道,只是还没跟你们说而已。”   俞文意面上一喜,紧紧抓着她的手。“真有了?”   虽然还未确认,可老夫人心里也跟着高兴。她原本就想要个曾孙,所以上回许书媛假孕那事儿才会这么生气。若是许书媛真的有了,那俞家也就兴旺了!   “张妈,这都什么时候了金大夫还没过来?赶紧去把金大夫叫来,片刻都不能耽误。”   张妈连声答应,满脸喜色的出去了。   老夫人看着满脸娇羞的许书媛,像是闲话般的问她最近口味有何改变,有没有嗜睡的感觉,又提起中午吃的那道黄金肘子香味儿十足,问她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现在就把饭开开。   提起那黄金肘子,许书媛突然反胃难受,捂着嘴巴的就跑了出去。俞文意愣了一下,担心她的身体就赶紧的追了上去。   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大约已经有了底了。   等俞文意再拥着许书媛进来时,老夫人已是一脸的笑意。“别站着了,赶紧坐下。”   许书媛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没进门前老夫人对她还客气一些,可嫁进俞家的时日久了些,没身子的时候她哪儿能有这个待遇。现在才刚听说自己有了身孕,老夫人立马就变了脸。   简直叫人寒心。   这边才刚坐下,张妈就领着金大夫进了门。金大夫原以为张妈这般催促怕是老夫人的身体又不好了,没想到他才刚来,老夫人就急着让他先给许书媛把把脉。   许书媛将手腕伸出去,一点儿不扭捏。旁边的俞文意却显得有些紧张忐忑,生怕又是许书媛瞎编乱造,叫人白高兴了一场。   金大夫诊了两遍都是滑脉,忙起身连声恭喜。“恭喜老夫人,贺喜俞大人,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俞文意仰头朗笑两声,“我要做爹了!祖母,我要做爹了!”   老夫人心中的怀疑被撤下,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有劳金大夫。张妈,赏。”   张妈亦是恭喜了两声,老夫人瞪她,“你倒是会讨巧。赏,今日是我俞府的好日子,府中上下统统有赏!”   有人把赏银分到了小院儿,庆安手里拿着两份银钱,又问了一遍。“少夫人有喜了?”   来人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你这样子是什么意思?你们小院儿的人就不能盼着点儿少夫人的好?”   庆安一哂,将手里头其中一份银钱塞进了那丫头手里。“辛苦姐姐走这一趟了。”   小丫头满意的将银子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应该的。”   等人走了之后。庆安才折回了屋里。子华看见他手里的银子,问他:“怎么有小姑娘给你送银子?”   庆安晃了晃那一份赏银。“许书媛怀了孕,这是老夫人给府中上下的赏银。”   子华来了劲儿,伸手往庆安身上摸索着。“我怎么没有?我现在也是俞府的下人。”   庆安把他的手拍下去,“没你的份。”   话音刚落,庆安握在掌心的赏银已经不翼而飞。他恼怒的瞪着子华,亲眼看着他将自己的赏银给揣进了怀里。   子华叹了一声,过来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是要成大事的人,这些俗物还是让我来对付。”   旁边躺在软塌上的俞翀突然坐直了起来,开口说:“以老夫人的脾气,她定会找个机会把许书媛怀了身孕的事情炫耀给那些个官家小姐。而现在俞家就是成子睿跟前的红人,不少人等着来巴结。到时候人多眼杂,我们才好办事。”   子华心里猜测大概是要把童玉青接到府里来的事情,没想到,俞翀说的竟然是另外的事情。   “到时候你亲自把云昭送到禾阴郡。”   子华和庆安都愣了一下,谁都没料到,这个时候了俞翀还想着要把云昭送走。子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嗯。”   七王府。   成子睿近来动作极快,不仅开始铲除异己,更是将朝中各个有大小关系的人都监视了起来。   可以说,京城已经被操控在了成子睿的手里。   骆衡将手下查到的消息禀给了成子睿,正等着他的下一步命令。成子睿抬起那双冷冷的眼睛,“查到童玉青的下落没有?”   骆衡后颈一凉,硬着头皮答道:“还没有。”   成子睿突然笑了起来,骆衡心一沉。“王爷恕罪。”   一物被砸到骆衡的脚边,飞溅起来的墨汁染了他一身,砚台破碎了一脚。   “废物!童玉青找不到,云昭也找不到,我还要你何用?”   骆衡如鲠在喉,明明从成子睿入了天牢之后京城就已经戒严,照理说童玉青跟云昭都是无法离开京城的。可是京城里里外外都已经彻查过了,却丝毫不见这两个女人的踪影。骆衡在心中衡量了片刻,咬牙说:“属下亲自去查,若是这次还未有消息,属下任凭王爷处置。”   成子睿锋锐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脑袋上,“多久,你要多久?”   骆衡一咬牙。“七日。”   成子睿抿唇。“本王就给你七日。只有,七日。”   “王爷。”书房外传来竹云的声音,“铃公主来了。”   成子睿拧起了眉。“让她进来。”   骆衡开了门,把铃公主迎了进来,自己退下,顺带给两人关上了门。   两人自上次之后就再也未见过,这回想见,铃公主立刻就红着眼睛的扑了过来。   “七哥!”   成子睿将她拉开,“父皇准你出宫了?”   铃公主点头,胡乱的擦了把眼泪。“我求了好几日才求得了出宫的机会。”铃公主的目光上下打量在成子睿的身上,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七哥你瘦了!”   成子睿心骤然一软,都说皇家无亲,但偏偏他就是跟铃儿最亲。   见桌上还有一张先前擦手的手巾,他抓起来直接扔到铃公主的脸上。“眼泪擦了,叫人看见成何体统。”   铃公主也不嫌弃,拿起来擦了擦泪,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出宫来做什么?”   铃公主模样乖巧,“我来看看七哥。”   “不说实话我就叫骆衡送你回宫了。”   “七哥!”铃公主无奈道:“我知道七哥你心里难过,特地过来看看你的。”   成子睿的脸色陡然一沉,“若只是说这个,那你可以回去了。”   铃公主眉心一跳,只能把含在嘴里的话转了个弯儿。“七哥你教我说的那些还真有用,父皇已经答应了我这门亲事。”   铃公主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成子睿身边,认真且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七哥。”   成子睿眸心的幽冷又深了一层,本打算的是让童玉青亲眼看着俞翀娶了别的女人,没想到俞翀还没娶,她就已经先跑了。   低头看着成子睿紧握的两手,铃公主有些迷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   “七哥……”   糯糯软软的声音里满是忐忑不安,成子睿稳了稳心神,身上的冷然已缓和了不少。   “铃儿,你真的决定要嫁俞翀?毕竟这天下,比俞翀好百倍千倍的都有人在,你不妨再好好想想?”   “不!”铃公主一脸的倔强不满,心里头只想着俞翀,一时嘴快,脱口就说:“天下女人这么都,比她好千百倍的人都有,你干什么偏偏就想要娶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人?”   最后一个字说完,铃公主才后知后觉自己讲了什么。她捂着嘴巴后退了两步,无措的看着成子睿。“七哥对不起,我无心的。”   成子睿紧紧抿着唇线,下巴略显瘦削的线条更显得坚毅。   “罢了,你自己选的,不后悔就好。”   铃公主见他没生气,这才又敢靠过来。想起在宫里听见的事情,她又说:“七哥,我在宫中听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   铃公主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说丽贵妃娘娘跟前皇后之间……”   成子睿一个冷如冰锥的目光扫了过去,把铃公主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这等空穴来风的谣言,你也信?”   “不是我信,是父皇信了!”   铃公主一句话让成子睿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第0134章 风云渐起   “丽贵妃娘娘看似被父皇荣宠,可其实,她已经被父皇给软禁了。七哥,不管你在做什么,这几天你还是先停一下吧。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了父皇,恐怕……”   之前虽然后宫里也有传出过这样的话,但是皇帝从未相信过,更没有任何动作。皇帝虽然已经对太子失望,但是他对前皇后却是情意深重。若是铃公主说的属实,那丽贵妃,怕是难逃一死。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   “知道重伤我母妃的话是从哪里传来的么?”   铃公主摇头。“不知道。”   成子睿心口一跳,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这样反而更会叫他觉得危险。都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就在一个时辰前突然软禁了丽贵妃……   “我知道了。差不多你也回去吧,出了这种事情你还敢来我七王府,也不怕你父皇母后知道?”   铃公主拧着眉心傲娇的抿着唇,“知道就知道,我跟我七哥好,不能看着我七哥再白受一回罪。”   成子睿眸心里的东西晃了晃,又快速的消散不见。   “你回宫里去,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想要害我母妃。小心一些,到时候若是被人发现,你就尽管把我推出来,免得吹了你那一门心心念念的婚事。”   铃公主心口一热,鼻子一酸,猛地扑进了成子睿的怀里。   “七哥你对我这么好,我就是吹了这门亲也不能把你给卖了!”   成子睿有了两分笑意,“真的?”   铃公主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还得再想想。”   他无奈的笑笑,轻轻拍拍铃公主的脑袋。“回去吧,以后有事就叫人送信过来,别亲自跑来了。这么好的亲事,怎么舍得吹了呢。”   铃公主看着站在门前的成子睿,又想到那一日见到的准王妃。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偏偏……   她能欢欢喜喜嫁人,为什么七哥就不能。   才刚刚擦了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铃公主带着哭腔,软声嘱咐:“七哥你要好好的,嫂子一定能再找回来,你别伤心了。该吃吃该喝喝,别委屈了自己。瞧你,都瘦的不漂亮了。”   成子睿被她逗得一乐,扯开嘴角笑了笑。   “也就你敢这么说我。行了,回去吧,记得小心一些。”   铃公主乖巧点头,这才离开了七王府。   成子睿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摩挲在唇边,心里又把这件事情重新缕了一遍。   朝廷里的异己已经清理的差不多,而丽贵妃颇有手段,后宫里除了皇后就只有她最大。莫非,那是皇后的手笔?   “骆衡。”   骆衡推门进来,“王爷。”   “你去宫里打探打探,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如果能见到丽妃娘娘就更好。行事小心一些,别叫人发现了。”   骆衡怔愣了一会儿,又才领命退了下去。   以往宫里有什么事情,成子睿都是直接叫人进宫问的。这会儿又说不能叫人知道,怕是,宫里有事发生……   半个时辰后骆衡就已经回来了,他神情凝重的求见成子睿。“王爷,娘娘给皇上软禁了。”   “原因呢?”   骆衡这才想起刚才铃公主来过,怕是铃公主已经把这件事情跟成子睿说了。   “说是有人向皇上告发……告发丽贵妃娘娘谋害了前皇后。”   “证据呢?”   “听说已经送到了皇上那里。”   成子睿的心又沉了沉,当年他年纪小,但是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丽贵妃狰狞的神情和放肆的狂笑。她将办事的宫人统统杀了,那一日的血腥味,很重。   宫妃处罚宫人是常有的事情,可偏偏隔天就传出了前皇后暴毙身亡的消息。从那天起,后果就是他的母妃独大,直到现在的皇后进宫,她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王爷?”   骆衡又喊了一遍,成子睿才从回忆里挣扎出来。   “何事?”   骆衡愣了一下,“娘娘说让王爷按兵不动,那我们派出去的人,是不是都先收回来?”   成子睿抿唇不语,片刻后才点头说:“先收回来。”   “那俞府那边……”   他眼中寒意更甚,语气更冷。“交代给俞家,让俞家人盯着,若是有事情隐瞒不报,别说是俞文意的仕途,本王更会让京城里再无俞家。”   “属下明白了。”   骆衡将人都给撤了回来,再把消息送给了俞老夫人。俞老夫人虽然不知道成子睿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事关俞文意和俞家,她怎么也不敢掉以轻心。   隔天子华才把成子睿已经撤掉了眼线的事情说给了庆安和俞翀,庆安朗声大笑,拍着子华的肩头说:“还是你厉害,轻松的就把人给弄回去了。只是俞府和宫里还留着眼线,这俩应该怎么收拾?”   子华摇头,“那俩不用收拾,根本就不成气候。”   庆安虽然知道子华的办法多,但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子华也不满着他们,直言说:“就是把丽贵妃谋害前皇后的事情又拿出来说了说而已。以前是没切实的证据,现在可是有证据的,太子被软禁,七王爷只手遮天,这京城的天本就开始变了,既然要变,那就干脆彻底一些。人家乱的厉害,才不会有这么多闲时间来管咱们的事情。”   庆安听了连连点头,又往他肩头上拍了拍。“还是你厉害。”   旁边的俞翀神情微变,冷言质问:“你碰了我的东西?”   子华轻咳一声,“借用一下。”   “放肆!”俞翀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那是青儿的东西!”   砰的闷响把桌子震得颤了颤。   庆安不知道那画里的玄机,只是好奇子华是怎么知道俞翀藏东西的地方。突然想起前两天庆安多嘴同子华说起了俞翀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怕不是那些话,被子华给记下来了?   “迟早也是得拿出来的,现在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而已。”子华厚着一张脸皮,继续说:“我只是拿了关于丽贵妃的那些,关于陈家的事情,我根本就没动过。再说,这效果不挺好么,起码成子睿已经把人给收回去了。”   子华走到他跟前,与他平视。   “成子睿的人已经走了,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俞翀心神一动,忍着心里想要见到童玉青的冲动。“老夫人那个人不得不防,怕她还要因为铃公主的事情过来,我就不过去了。你到了那边,替我跟青儿说一声。”   子华抿抿唇,“知道了。”   深夜,子华换了一声深色的衣服,身形已经换回了男人,倾长俊朗。他来时就在思量到底是先去找童玉青,还是先去给云昭看看病情,直到落了地那一刻,他才有了决定。   “你……”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在漆黑夜里,子华伸手极快的锁住那人的喉咙,差这么一分就能捏断她的喉咙。   童玉青猛地咳嗽两声,两只手不停的拍打着他。天上的云雾被风吹散,调皮又皎洁的月光顿时倾撒在人间,他这才看清楚,差点儿死在自己手里的人竟然是童玉青!   赶紧的把手撒开,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在这,不动声色的,我还以为你是贼人。”   子华心里一直想这事儿,以至于根本就没细细的观察就急着跳了下来。没想到,竟然会在前院碰上猫在角落不知道干什么的童玉青。   童玉青捂着脖子后怕的往后退了两步,“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要给云昭出头。还贼人,贼人有这么弱的么?”   子华脸上有丝无奈,他把童玉青的手拉下来,“给我看看,万一掐红肿了,俞翀还不得要……”   话未说完,子华却愣在了原地。童玉青又后退了两步,避得他远远的。“你还是去看云昭吧,我好得很,就不劳子华神医了。”   童玉青撇下这一句就走了。子华张嘴想要把她喊下,又怕会惊扰了云昭,这才刚刚抬脚追上去,就被云芳给瞧见了。   “子华哥哥!”   云芳一脸高兴,“你过来了?快来瞧瞧姐姐,请了别的大夫,也吃了药的,可她这风寒就是反反复复。你快来给她看看!”   自怀被云芳拉着往云昭屋里去,云芳担心云昭,又对子华的到来有些激动,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和频频顾盼。   云昭还未睡,见子华过来时双眼亮了亮。子华见她往自己身后看,说:“他没来。”   云昭的双眼顿时黯淡下来,把脑袋靠在床上,显得很没有精神。   子华站在床前,也不去给她诊脉,就这么看着她。   云昭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的抬头问他:“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这么折腾自己,你不累么?”   云昭身子猛地一震,紧紧咬着唇角。云芳如鲠在喉,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退了下去。   “你以为你把自己弄病了就不用回去黎国了么?你跟了他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脾气?”   云昭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些。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哑声问:“他还是要让我回去?”   子华眸色复杂,“他让我亲自把你送回去。” 第0135章 他向来心狠   云昭身子晃了晃,“他竟然这么狠心。”   子华轻嘲道:“他向来狠心。”   俞翀向来狠心,云昭不是不知道,而是她自认为自己比别的女人更接近俞翀,所以她是特别的。既然是特别的,那俞翀就不会对她狠心。   她就是这么认为的,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云昭又怎么会听不出子华语气里的嘲讽,她脸色难看极了。“现在连你也笑话我。是,我活该,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尽管如此,我甘之如饴。”   她微抬下巴,一脸的傲娇模样。子华五味杂陈,把她的手腕抓过来,随意诊了诊,诊完后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放手的动作有些大,让云昭吃惊不小。   她对俞翀的感情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些事情子华都是知道的。尽管知道这些,但是子华还是一如既往的把她捧做心头宠爱,事事都依着她,说话不敢重声,更舍不得这么大力的甩开她。   他这是,生气了?   “一般风寒而已,吃两副药就好了。”   子华转身朝着门口走,不再去看云昭一眼。   云昭心里有些不舒服,伸手将他拦了下来。“你要干什么去?我都病得这般严重,你就这么随意敷衍的给我搭个脉就算了?”   “你还想要如何?”   子华冰冰冷冷的一句话问得云昭愣了愣,她紧着拳心,用力咬着的唇已经苍白一片,堪比她的脸色,上头一排深深的牙印,可见她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能不能跟他说,我病的很严重,怕是,要在这里养上一段时间了。”   她的话才刚说完,子华就大笑了起来。这笑声里多是无奈苦涩与痛心,听得云昭有些难受。   “子华,你……”   “就算你一直死赖在京城,他也不可能过来再看你一眼。只要有童玉青在,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让他多看你一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子华的脸上,他的脸上瞬间起了淡淡的印子。   云昭赤红着一双眼,“只要有俞翀在,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你。”   子华冷着一张脸,转身走了出去。   云昭怔了一下,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云芳见子华怒气冲冲的离开,急急的跑了进来,劝道:“姐姐,你就不能好好跟子华哥哥说么?若是有子华哥哥给你说说好话,或许二爷就心软的把你留下来了呢?”   云昭苦笑,“罢了,罢了。”   云芳长叹一声,过来扶着她要往床榻上休息。刚走了一步,她就一把抓住了云芳的手,死死的。   “你去帮我做件事。”   “姐姐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云昭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就帮我传个信儿就好了。”   子华出了云昭的屋子后便直接施展轻功跃上了墙头,刚刚落在宅子外头时才想起了童玉青,几番琢磨,又翻墙进来。   到了童玉青的屋前,本习惯直接推门进去的他却又猛地顿住,稳了稳心神,抬手叩响了房门。   屋里才刚躺下的童玉青愣了愣,爬起来坐在床上,盯着门口的方向。   云昭鲜少来自己屋子,而云芳对自己向来不客气,从来都是直接闯进来的。这么有礼的敲门声,倒是叫她有些奇怪了。   “青青,你睡了么?”   听见这一句称呼,童玉青这才知道外头的人是子华。她披了件衣裳,这才起来给他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子华站在门口,神情有些严肃。   “手给我,我再给你把把脉。”   童玉青笑了,“再?我都忘了你上一回给我把脉是什么时候了。”   看着子华严肃的脸色,童玉青心里咯噔一下,“是我背上的伤还有余毒未消?还是刚才你手上涂了毒药,现在我已经是要死了?”   子华扯了扯嘴角,“不是,我只是……给你随便看看。”   童玉青狐疑的看着他,倒是发现他脸上淡淡的红印子。   “你这……”   “进去说。”   子华将她推进了屋里,自己随后进了门,再顺手把门关上。   “你跟云昭吵架了?”   子华当做没听见她的话,依旧是固执的叫她把手腕递过来,把脉。   童玉青抿抿唇,听话的把手递了过去。子华把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怎么了?”   童玉青眉心一跳,半开玩笑的说:“你这么一副模样,莫非是我有了?”   子华挑眉,松开了她的手。   “你确实你有了。”   童玉青狠狠怔了怔,“什么?”   “你有身孕了。”   这几个字就像是晴天里的一道霹雳,把她整个人都震住了。她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嗤笑出来,摆手道:“我看你是在云昭那边挨了打,所以想要过来戏弄戏弄我,好把心里那口恶气出了。”   刚来时他确实只是想要看看童玉青的情况,万一弄伤了哪里,又或者是留下浅浅的疤痕,若是俞翀知道了,那俞翀肯定是轻饶不了他的。他无意碰到童玉青的手腕,他是大夫,更是天下神医,这么浅浅的一搭,竟然能探出喜脉。   但是刚才的诊脉却并非随意,童玉青,是真的有了身孕!   “你自己的身体,难道你不知道么?”   子华一句话就把童玉青问哑巴了。童玉青这才记起,她的月事,一直没来……   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更是僵在了原地。   竟是在七王府,大婚那一日的荒唐里有了这孩子……   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心情,兴奋雀跃,却又忧心难受。纠结到了最后,她只能慌张无措的看着子华,傻傻的问他:“怎么办?”   子华有些出神,听见她的话才回了神。“自然是生下来。我这就回去告诉他,定叫他给我份大大的赏钱。”   童玉青突然拉住了他,摇头说:“先别说。”   子华后知后觉,一拍脑门,“瞧我,光顾着替你们高兴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了,那还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外头。他定会把你接回去,容不得你受一丝委屈。可是现在的京城,现在的俞府,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你若是被他接回去了,反倒是……”   反倒是会拖累了他。   童玉青明白,所以才拦住了他。   子华突然想了什么,让童玉青把衣服撩起来,他要看看她后背的伤。   “不用了,前两天伤疤就已经掉了,腰上的伤也早就好了,不用看了。”   童玉青依旧是有些抵触,现在又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心里乱的厉害,只想要好好静静。   “我想要一个人呆会儿……”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过来,我也只是想要看看你伤上的毒性都消退了没有。因为我上次给你的药,有身子的人不可多用。当时虽然还未有这个孩子,但是你后头一直是在用这个药的。若是因为我的药伤了你跟孩子的身体,俞翀怕是要杀了我。这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   她抿唇不语,却把手放在了小腹上。一念之间,她在心里已经想了许多,平抚着的五指渐渐用力握紧,紧紧的抓着小腹那一处的衣服。   她抓了把椅子,反着坐下,又把披上身上的衣服接下来,撩起了半截式的里衣,露出了早已长出新肉没了疼痛的伤口。   子华动了动唇,又沉了沉心,在稳了稳神,才弯下腰来细细的看了两眼。   虽未触及她的身上,可是童玉青却能感觉到子华清凉的鼻息,叫她浑身难受,更加有些难为情。   “伤口无碍,只是留了伤疤。等你把孩子生下来,若是真的不喜欢这伤疤,我可以给你在上头纹个图样,看起来就舒服一些了。”   童玉青面红耳赤的将衣服拉了下来,“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会不会在娘胎里就被这药伤着?”   子华的目光闪了闪,“不碍事。”   看见她放在旁边的衣服,子华又顺手给她披上。“我回去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得把自己照顾好了。”   童玉青点头,随着子华走到门口。   “这事儿,你先别告诉他。”   子华勾起唇角,“我知道。”   子华借着月色离开,童玉青却一直杵在房门口,呆呆的望着外头。   她这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双手紧握又松开,松开了又再握紧,纠结忐忑几次之后,她才小心的放在了小腹上。   当日她被人锁在他的屋里,第一次见到俞翀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么个半死的残废。到她爱上时,她又从未想过自己会怀上他的孩子。   现在这两样事情,她都做了。   翌日一早,俞文意就赶紧跑到老夫人房中。这两日张妈家里有事,身边就只有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俞文意进屋时,老夫人正捏着那把玉梳痛骂那丫头的笨拙。   俞文意将那个丫头撵走,抓着老夫人的手急声说:“祖母,今早有人送消息到尚书府,说,童玉青就在京城!”   俞老夫人听了俞文意的话,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童玉青。”   老夫人满是惊色,“她不是死了么?”   俞文意皱着眉,神色冷凝。“祖母,要么我找人再杀她一次。”   “慢着!”老夫人那双眼睛又亮起了精明。“童玉青,杀不得。” 第0136章 一把好算盘   童玉青这一夜都没怎么睡,一直折腾到了清晨的时候才有了点睡意。可这才刚刚睡了小会儿,紧闭的房门就被人给一脚踹开了。   受了惊的她猛地翻爬起来,看着打首的那个,心陡然凉了半截。   俞府的人!   老夫人院儿里的人!   打首的家丁认出了童玉青,得意的打了个手势。“赶紧给我绑了!”   童玉青下意识的往后退,随手把枕头给扔了出去,冷着脸的看着他。“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看!”   家丁肆意大笑,模样猖狂。“你以为自己还是我们俞府的二夫人么?一个跟着野男人跑了的下贱女人也配做夫人?我呸!来人,绑了带走!”   后头跟着的那个几个壮汉三两步的就走了过来,童玉青吓得赶紧跳下了床,躲到了另外一边去。动作太大,碰倒了旁边挂衣服的架子。   “谁让你们过来的?”   家丁顿时笑得不怀好意,“谁让我们来的?我们闻着骚味儿来的!”   跟着那几人听见这话,顿时也都大笑了起来。   这些人这么明目张胆丝毫不知道收敛的张狂大笑,难道云芳那边就听不见么?难不成她们已经先跑了?   还是,这些人根本就是被云芳放进来的!   童玉青心里咯噔一下,早已痊愈的后背又隐隐作痛起来。想着许书媛对自己痛下杀手,又念着肚子里头的孩子,她真的怕了……   “你们放我走,就说没找到我,多少银子我都给,想要多少我给多少!”   家丁几个相互对视一望,其中一个伸出手来,“那你先把银子拿出来,口说无凭。”   有人开了头,另外的也开了血口。“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子,你先给我一锭金元宝瞧瞧?”   童玉青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原想着先把这些人稳住,没想到她自己却挖了个坑跳了进去。   见她默不作声,打首的家丁也没了耐性,“别啰嗦了,等绑了人回去,老夫人的赏钱一样少不了。”   说话间就已经有两个壮汉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抓着她的胳膊。说不害怕是假的,童玉青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当日老夫人跟许书媛是怎么对她的,她可是一辈子都记得。她对俞家恨之入骨,那两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或许还能有几分豪气,可现在,她必须得顾及到腹中的孩儿。   她拼命挣扎,又怕会伤了肚里的孩子,走到外间时,又用脚勾住了桌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钉在那上头。壮汉不耐烦的扯了她一把,她挣扎间又弄倒了两个凳子。   被她人压着出了屋子,宅子里除了俞府的人之外,根本就不见其他人。她往云昭那边看了一眼,见那屋子房门敞开,一颗心顿时沉入了冰谷。   她几乎可以笃定,这事儿跟云昭云芳脱不了关系!   外头早已备好了俞府的马车,两个壮汉直接就把她给扔到了马车上头,还未坐稳,马车就动了起来,她又仰面摔了下去,跌了个七荤八素。   缓过劲儿来的她小心的护着肚子,感觉到确实没哪里不舒服,这才松了口气。可刚松了口气的她又急了起来,她的画还在宅子里,画里的证据同样还在宅子里!   她紧握这双拳,指甲陷入掌心也不自知。这些东西要是丢了,那陈家就一辈子都翻不了案,一辈子都到蒙着冤了。   她绝不会轻易放过俞家!   马车才刚刚驶离,云芳就搀着云昭回来了。   “姐姐,童玉青被抓去了俞府,会怎么样?”   云昭冷冷望着那早已看不见的马车,“俞老夫人跟许家小姐恨透了童玉青,这次将她抓回去,要么折磨死,要么,直接杀了吧。”   云芳抖了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云昭神情缓和不少,柔声说道:“那是人家的家事,咱们管不着的。”   “可是,这事儿若是被二爷知道了……”   云昭藏住了眼底的冷意,“若是二爷知道了,我就说这事是我做的,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云芳一听就急了,连忙解释。“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的。”云昭竖起一根手指做嘘声,“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一会儿你找个机会把消息送到俞府,就说童玉青被不明身份的人给抓走了。”   云芳欲言又止,而云昭却径直回了屋里。她叹了一声,拉着大门要关起来。   突然附近人家养的看门狗都叫了起来,安静的巷子顿时变得闹腾。云芳好奇的出门看了一眼,又快速的缩了回来。惊魂未定的她轻声掩上了大门,拔腿就往云昭屋里跑。   “姐!姐!他们搜过来了!”   云芳压着嗓子的跑到云昭跟前,拉着她就要逃。云昭却是不慌不忙,“急什么,去把那张人皮面具戴上,稳着点儿。”   云芳脸色苍白,眼中竟是惊惧。   “没用!来的是七王府的骆衡侍卫,他认得我!就算是易了容,就算是亲娘都分不出来的脸,他都能认出你来!”   云昭心口一跳,她倒是听过骆衡的名字,能一直跟在成子睿身边,还能没点儿本事?   云芳急的又扯了她一把,差点儿没把她拽的摔地上去。   “姐姐!逃啊!”   ……   因为丽贵妃被皇帝软禁的事情,七王府更是处处小心。不敢太过张扬,可是该找的人还是得着。骆衡这一次出门就只带了三个人,他亲自领着人,一户户的搜了过去。搜到这边的时候,见大门虚掩,骆衡皱了皱眉,干脆一脚就踹开了。门板摔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京郊偏远,贼人最多,平日里家家户户都是关紧了门的。而这家却大门虚掩,这般大的动静都不见主人家出来,根本就是有问题。   “仔细着点。”   身后的两个侍卫齐声应着,效率极高的搜查着这间宅子。骆衡目光冷冷,直接就找到了两间寝卧。   他走进其中一间,目光冷冷扫过屋子,略过妆奁旁的那把琵琶,最后才停留在了桌上还带有余温的茶水上。   紧了紧手中握着的佩剑,他疾步走到另外一间。屋里有些杂乱,像是被人翻动,又像是发生过打斗。走到里间时,见床榻还未整理,被子更像是才刚刚起床的模样,他眉心一跳,伸手探进被窝里,竟还是暖和的!   骆衡的目光更是凌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妆奁边,打量着那块方形的妆镜。他的身子往后探了探,伸手从妆镜后取出了藏在后头的画匣。   他将佩剑放下后就打开了画匣,见里头放着两副画像时,微微有些疑惑。他打开其中一幅,只看了一眼就僵住了。   这画他认识,可不就是一直挂在成子睿房中的那一幅!   这画,可不就是成子睿送给童玉青的聘礼!   原来那个女人就一直藏在这!   骆衡又往屋里扫视了一圈,心往下沉了沉。   他还是晚了一步。   七王府。   成子睿轻抚着那画匣,许久后才喃喃开口。“她一直就在京城,为何不回七王府?”   骆衡心里震了震,他跟了成子睿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姑娘怕是一直被人囚禁,又不知道王爷已经回了七王府,所以……”   成子睿眸心沉了沉,“骆衡,本王不知道你还会说这样哄人的话。”   骆衡把头低下,恭声道:“属下不敢!”   成子睿冷睨他一眼,打开了画匣,拿出另外一幅画来。“去查查陈墉的这幅画之前是在谁手里。另外,之前本王要的是找到童玉青的人,而非只是一些死物。七日已经过了三日,骆衡,你还有四日。”   俞府。   许书媛知道俞文意回了府里却不来见自己,心头不爽,吵着闹着的要回娘家。消息传到老夫人屋里,正跟老夫人商量正事儿的俞文意是火冒三丈。   “真以为怀了身孕就了不得了?爷在这说正事儿呢,她要回娘家就回去,别来烦我!”   传话的小丫头吓得不敢抬头,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盏,“你去看看吧,怀了身孕的女人都爱使使小性子。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儿子,你跟她较的什么劲儿。”   俞文意猛地站了起来,“那孙儿去去就来。”   俞文意正准备过去,派出去的家丁就回来了。他一直留在老夫人这里,就是想要知道知道结果,这会儿看见人回来了,更是不想走了。   “老夫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人呢?”   “也已经安置过去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这事儿办得好,你们个个都有赏。”   她打了个手势,就有人把准备好的赏银拿了过来,满满的一钱袋子,就这么丢在了他的手里。   “拿着去分吧,不过这事儿要是谁松了嘴,我可饶不了他!”   家丁磕头保证绝不多嘴,这才叩谢离开了。   “祖母,这事儿之后,你要怎么处置童玉青?”   老夫人心情舒爽,人看着也精神了一些。“王爷不是看上她了么?到时候只要俞翀点头同意跟铃公主的婚事,圣旨一下,婚事一成,我就把童玉青送到七王府去。” 第0137章 手中筹码   宅子被查之后,云芳跟云昭再没敢回去过。依着云芳对骆衡的了解,骆衡怕是早就叫人守在宅子里,来个瓮中捉鳖守株待兔。那宅子,根本就回不去了。商量以后,两人只能换了个地方落脚,过了两天,云芳才把童玉青的消息送到了俞府。   收到密信的庆安藏着私心,想要把消息给瞒下来,可偏偏馋嘴的子华跟来了小厨房,亲眼见他从信鸽脚上取下来密信,便迅速又霸道的把他手里的信给抢了过去。   随意往信上扫了一眼,子华的脸色瞬间大变,转身就要去找俞翀。庆安赶紧将他拦下来,支支吾吾了一阵。   “那个女人的事情……要不我们先瞒着?”   子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声音也提高了些。“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要先瞒着?”   庆安恼羞成怒。“你冲谁嚷嚷呢?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还真的就把我当成个下人了是不是?”   子华可没功夫在这跟庆安闲扯,脑子里全是童玉青已经有孕的事情,心里更是懊悔自己没护得了她的周全。他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俞翀,转眼间就出了这个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她给带走了,万一人家伤了童玉青,伤了她腹中的孩子……   他攥紧了手里的信,风一般的就闪了出去。庆安望着早没了人影的门口,气得把厨房里的碗盏都摔了个粉碎,撒完了气之后才又冷静了下来,后知后觉自己刚才那番话说的确实有些无情和自私了。   子华撩起碍事的裙摆,快速的跑到俞翀屋前,正好撞见了前来小院儿的老夫人。搀着老夫人的丫头不屑的嗤笑道:“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子华眉心微不可查的皱着,他收起了狂奔的步子,将裙摆放下,默默的站到了门口去。老夫人脸上有些不悦,眼中尽是不屑,“该有的规矩还得有,到时候叫外人看见,俞府还有什么脸面?你们二爷还有什么脸面?也就是二爷纵容你们,才叫你跟庆安敢这么放肆。若你在我院中,恐怕早就被打死了。”   追过来的庆安看见院中的老夫人,小步的走到子华身边,与他一道在门口站着。心里嘀咕着,怎么今天什么事情都碰到一块儿了!   “老夫人这是要打死谁?我这就两个下人,从未出过小院儿,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老夫人?”   俞翀从屋里出来,负手而立的站在门口。他的眼角扫过子华,“你是怎么冒犯了老夫人,叫老夫人都追到我这小院儿里来骂人了?”   老夫人脸色一变,心中恨得要死。   这是把她说成了一只狗,盯着人咬过来的么?   “知道你这向来没规矩,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你这里的下人这么没规矩……”   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俞翀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上次我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老夫人是听不明白还是记不清楚?今日若是还要说铃公主的事情,那老夫人就请回吧。”   老夫人脸上的颜色也不大好看,以前俞翀在她面前始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个话也得喘上好几口,渐渐的她也就真的没把这个庶子放在眼里了。现在他都敢对着自己出言不逊,那样子跟老爷子还在世时的张狂是一模一样,简直叫她恨得牙痒痒。   当初俞翀年幼,老爷子老来得子肯定是要宠着。现在老爷子都化成了白骨,他到底是得意神气个什么劲儿!   老夫人磨牙切齿了一阵,突然又放声笑了出来。   “我今日来,还真的就是为了铃公主与你的亲事。”   见俞翀黑沉的脸色已经蒙上了冷意,老夫人便直接开了口。“童玉青在我手里。”   子华猛地望向老夫人,她是怎么知道童玉青的下落的?   俞翀眸心一窒,原是不信的他在看见子华眼中的杀意和庆安脸上的苍白时,心陡然一沉。   “你说什么?”   老夫人挂着冷笑,让身边的丫头将东西拿出来。只见那丫头拿出一样东西来,缓步上前交给了俞翀。   “你好好瞧瞧,见没见过这东西?”   俞翀手上只一对耳坠子,样式虽然简单,但是翠绿的坠子上又镶上了一点红色的琉璃,可谓绝配。他那段时间夜夜都去宅子里,只要童玉青还未歇息,她耳朵上挂着的耳坠子就是这一对。   他将那对耳坠子紧紧握在掌心里,目光冷峻,如刀锋一般。   看着他的反应,老夫人就知道这次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你上次说只要能找到童玉青,你就会答应跟铃公主的婚事。”   “我说的是,若是铃公主答应做小,那我可以纳妾,老夫人还真是记不清了呢。况且,光凭一对耳坠子我就信了你了?”   闻言,老夫人笑得越发得意。“你若不信,我可以再砍一双手脚来给你看看。我倒是记得,童玉青那双芊芊素手可是漂亮的不得了。”   俞翀眸心猛地缩了一下,“你敢动她试试。”   老夫人势在必得。“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   俞翀唇线抿的紧紧,他心里虽然也有疑虑,为什么俞老夫人能找得到童玉青,但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童玉青的安全。俞老夫人的手段他清楚得很,她想要得到某样东西,那绝对是不择手段。   可是,他与铃公主之间确实不该再有牵扯。童玉青对他误会已深,如果他再答应这一场婚事,到时候圣旨下来,童玉青一定会伤透了心,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一念之间,他就已经想了这么多。俞老夫人渐渐没了耐心,催促道:“不过一句话的事情,难道就这么难以抉择么?我以为童玉青在你心里的分量可是不轻的,没想到你还要这般犹豫。”   老夫人转了身子,做出一副要离开的姿态。   “我记得七王爷对童玉青一直格外关照,现在七王府的准王妃不知所踪,如果我将童玉青送到七王府,不知王爷会不会高兴一些呢?”   俞翀眼中闪过杀意,攥着耳坠子的手掌握得更紧,耳坠子扎到掌心里,他竟一点儿疼痛都感知不到。   “答应她!”   子华走到他的身边,低声提醒。   俞翀唇线抿的紧紧,下巴犹如刀刻。   子华知道俞翀的沉默并非只是在犹豫,他还在猜测俞老夫人会藏人的地方。他想要直接把童玉青救出来,哪怕是跟俞家人撕破脸,哪怕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绝不会答应去做尊贵的驸马爷。   可是他不知道,童玉青已经怀了身孕的事情。   “一纸诏书一场婚事而已,你先答应了她,在你做驸马爷之前带着童玉青跑了就是。”   见他不动,子华咬牙,“她有了身孕。”   俞翀浑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子华,“你说什么?”   子华眸心沉了沉,“她不让我告诉你。”   俞翀满满占据在眼眸中的冰冷和杀意变成了惊怒,心里狠狠震动了一番。   童玉青怀了身孕,他要做爹了?   他们之间的误会竟然有这么深,这么大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告诉他么?   俞翀深深呼吸一口,满心满眼想的都是童玉青。突然他猛地睁开了那双冷沉的眸子,一字一句的对老夫人说:“你把童玉青送回来,我就应了这门婚事,点头去做驸马爷。”   老夫人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我还有得选么?”   老夫人松了大一口气,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追着又问:“童玉青回来,你要如何安排?”   俞翀的俊脸冷得都能结出冰来。“我自己的女人,需要做什么安排?”   老夫人冷哼一句:“你这是还想让她做大?铃公主高高在上,是皇家公主,童玉青一个下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与公主相提并论。你若是还存着这个心思,那我看,我还是直接把人送到七王府的好。反正现在人在我手里,随我揉捏践踏。”   “慢着!”俞翀额前的血管突突直跳,一脸的痛苦隐忍。“不用她做大。我既说要做驸马,那就没有大小一说。只要你把人放了,让她回到我身边就行。”   “哪怕是做个下人,端茶送水?”   他紧握双拳,掌心已经被耳坠子扎破,顺着手掌里的纹路流出了殷红血渍。   “可以。”   老夫人眉梢一挑,轻嗤出声:“俞翀啊俞翀,我该说你是太情深,还是该说你傻。一个下贱女人而已,除了一张脸之外,她到底是有什么能值得你这么惦念的?这样一个名声破败的女人,一个跟着野男人跑过的女人,你就这么喜欢,你就这么想要被别人穿过的旧鞋?”   “够了!”俞翀往前迈出两步,带着不容忽视的冷然气息。子华跟上去两步,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子华,一面又摆出骄傲说:“都是一家人,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我答应让童玉青回来,但是得在你跟铃公主成亲之后。” 第0138章 那些人认的可是你   “我现在就要看见她。”   老夫人胜券在握,知道手里只要有童玉青就等于捏死了俞翀,她才不会这么蠢的先把人交出去。   “那算了,将来的江山必定是七王爷来做,那铃公主与七王爷之间,我还是巴着七王爷更把稳一些。”   俞翀锐利的眸子一眯,“老夫人这是不想要父亲当年藏在外头的那些富可敌国的异国珍宝了么?”   富可敌国!   老夫人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瞪着他。   她还当自己这把算盘打得妙,没想到俞翀早已猜到了她的意图。   俞翀踏出房门口,下了浅浅的阶梯,一步步的走到她的面前。“你知道当年父亲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藏在外头么?因为他想要带着我阿娘离开京城,双宿双栖。”   老夫人神情大变,两只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外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俞翀都能清除的看见她眼中的猩红血丝。   “原只是想着随便留些钱财就好,但是我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父亲怕我委屈了我,更怕我阿娘再吃苦,便将大半都留了下来。父亲曾向我提过,俞府里的所有家当,相比下来也不过才是他藏在外头的冰山一角……”   这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的冰锥一般,狠狠扎进了老夫人那颗心里,老夫人心里本就恨极了俞翀,恨极了那个下贱女人,更加痛恨老爷子对自己藏了私。她一辈子都为了俞家操劳,而他却想着要跟别的女人远走高飞!   心里越急越气,老夫人怒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就这么倒了下去。身边的小丫头吓得都脚软了,傻愣愣的看着俞老夫人就这么倒了下去,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子华上去将老夫人搀起来,看似搀扶的动作,其实已经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搭了搭脉象。见旁边的小丫头还在那愣着,他好意提醒。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叫人。”   小丫头如梦初醒,惨白着一张脸的跑了出去了。若是当时小丫头能扶好老夫人,老夫人也不至于会摔下去。现在老夫人昏迷不醒,小丫头难辞其咎。也不知她是心里太过害怕,还是有意的想要把这份罪责给甩出去,一边跑一边嚷嚷开来。   “来人啊!老夫人在二爷院儿里摔倒了!来人,老夫人快不行了!”   庆安追到院门口,又折回来看着子华。“死了么?”   子华冷笑,“恶人哪儿有这么容易死。活得好好的,就是被气得昏过去了而已。”   庆安皱起了眉,露出嫌弃。   “既然没死那就放下吧,还扶着她做什么?”   “你这么说的话,她那要是死了,我还得一直抱着?”   庆安瞪了瞪眼,“死了就直接扔出去了,你这口味怎么这么重,还想要一直抱着?”   察觉到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两人齐齐回头,看见俞翀一双森冷怒意的眸子,心登时沉了沉。   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就见小丫头带了一堆人过来。走在前头的俞文意看见半躺在地上的老夫人,吓得魂儿都飞了,急急跑过来一把推开子华。   “祖母!”   子华爬起来,怕了拍身上沾染上的尘土,喊着庆安一道回到了俞翀身边。   俞文意是俞老夫人带大的,感情自来深厚,而在某些事情上,俞家确实也离不开俞老夫人,俞文意初入官场,许多事情还得俞老夫人帮着打点,所以现在俞老夫人可千万不能有个什么三场两短。   院里头乱成一团,几个人嚷嚷着先把大夫找来,几个人又说要把老夫人先抬回房里去,这么躺着算什么事儿,几个丫头还嘤嘤嘤的抹着泪,好像俞老夫人真的已经去了一般。   “俞翀!你是真的想要逼死我祖母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家二爷逼死他了?”庆安气不过,实在见不得这帮人的无理取闹。   俞文意直接冲到俞翀跟前,“我祖母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倒在你们这儿了?要不是被逼的,祖母她怎么会这样?若是我祖母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还的!”   俞翀冷睨着他,“你就是这么跟未来的驸马爷说话的么?”   俞文意一时没反应过来,更是指着他就大骂了起来。“你个下贱女人生的下贱病秧子,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告诉你,今天就是皇上王爷来了我俞文意也一定要给祖母讨个公道!”   话说完,俞文意这才觉察不对,愣了小片刻之后,立马喜上眉梢。“二叔你这是答应了?”   这脸变得太快,叫人咂舌。   “但是我有条件,先前已经跟老夫人说了。我答应跟铃公主的亲事,但是,你们要把童玉青送回来。”   院门口一阵惊呼,俞文意回头看了一眼,见许书媛扶着根本就看不出来的肚子靠在院儿门上,满脸苍白的正望着这边。   俞文意把目光转回来,有些犯难,“那,那祖母到底是答应了没有?”   “这你要去问她了。”俞翀唇角抿着冷笑,“我看你还是赶紧给她找个大夫瞧瞧,可别耽误了。”   俞文意这才想起老夫人还昏迷未醒,赶紧的又招呼了人先把老夫人抬回去。见许书媛还一副受了惊吓的呆望着前头,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说:“先回去,我慢慢跟你说。”   人都走了之后,俞翀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们两人跟我进来。”   子华与庆安面面相觑,都知道俞翀心里已经动怒了。两人才刚进了屋里,俞翀就将手边的茶盏摔了过来。子华习过武,手疾眼快的推了庆安一把,他自己则是轻轻闪身,茶盏落到身后的门框上,摔得个粉碎。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才收到的消息。”庆安哑着声音,脸上带了些愧疚。   子华取出之前那封信,递给了俞翀。俞翀扫了一眼后,带着劲风的掌心差点儿把旁边的桌子给拍碎了。   “为什么青儿被人抓走,云芳云昭却安然无恙?”   “大概是事情紧急,来不及知会青青?”   听见这一声称呼,俞翀脸色又沉了沉,风雨即来般的可怕。   子华轻咳一声,“云昭她……”   他的话还未说完,俞翀就冷冷截了他的话头。“云芳又是云昭的亲妹妹,自然是要护着姐姐。依我看,怕是她们故意把童玉青丢下不管的。”   这话像是一把生了锈的刀,钝钝砍在子华心口上。旁边的庆安瞄了他一眼,见他紧皱着眉,光是侧脸都能瞥见一副悲伤和失望。庆安心里顿时明白,他怕是早就这么怀疑了,只是放不下自己多年对于云昭的感情,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好奇的是老夫人怎么会知道青儿在京郊的那一处宅子里?”   此话一出,庆安跟子华两人都是满脸的惊色。子华想起云昭在那一日的偏执和疯狂,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本就失望的他更是寒心不已。   那个曾经让他觉得是天下间最好的女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子华能想到的,俞翀自然也能想到。他冷冷看着子华,沉声吩咐:“你去查查,云昭现在在哪里。”   子华想要替云昭辩解两句,可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什么都讲不出来。   庆安听到了这里才后知后觉。“你们怀疑是云昭?”   子华紧了紧双拳,“不用去查查……他们到底是把她关在哪里么?”   俞翀冷言,“不用,他们一定会把青儿送回来。”   子华颔首,转身就离开了。庆安心中愧疚,想要说点儿什么,可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想着自己也先退下去,却听见俞翀再叫自己的名字。   “等青儿回来,我会想办法先把你送回去。”   庆安一怔,“去哪儿?”   俞翀沉沉的看着他,幽深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根本就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黎国。”   庆安急了,心里暗忖莫非俞翀是知道自己想要瞒着童玉青的事情,所以就生气的想要把自己先送走?   “什么叫等童玉青一回来就先送我走?为什么不是一起去?你这是要撵我?我一个人怎么回去?难道我一个人就能拿的回我的权势,就能重新做回国主了么?我就是空有个身份,去了有什么用?那些人认的可是你啊!”   他语速极快的说完了这一些,抬头却愣住了。俞翀那双乌眸里满是失望,是对于他的失望。   “这就是你要作为一国之君的样子么?前段时间我已经敲打过你,以为凭着你的聪明定能悟出一些东西来,可今日看来,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庆安像是被人狠狠闷了一棍子,他跟了俞翀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这么个性子,俞翀也从未讲过他一句。他知道自己除了有个健康的身体,其他的地方他是处处都比不上俞翀。然而这种重话,俞翀从不舍得对他说过。   “是,我确实没长进,处处都要你来帮我打点铺路,在你眼中,在子华眼中,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我就只是个废物。”   俞翀眉心拧成了疙瘩,望着他抿唇不语。见院子里来了一个人,他眸心一沉,唇角往上提了提,似笑非笑。   “二叔,祖母醒了。她说,明日就会将童玉青送过来。” 第0139章 童玉青在俞府   俞文意也不客气,一边说着一边就进来了。见庆安脸色有些难看,以为庆安是在替担心老夫人醒来会追着她摔倒的事情,又说:“祖母也说了,她摔倒那是身边的丫头没有扶稳,跟二叔没有一点儿关系。我刚才就是太担心了,所以心急的没了解情况就乱发脾气,现在知道这是误会,文意特地过来给二叔赔个礼。”   说着,俞文意鞠了一礼,身子直直弯下去,可谓是诚意十足。   俞翀满眼讽刺,为了得到皇家这个靠山,为了得到那些钱财,俞家人还真是一点儿骨气都没有了。   “二叔现在不生气了吧?”   俞文意抬起头来,嬉皮笑脸。“咱们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干什么总要为些小事情闹得这么生份呢?明日二婶回来,文意再过来请罪。”   “请罪?”俞翀眉梢一扬,“你请的什么罪?”   “是文意不查,更是文意疏忽才叫二婶被人冤枉偷人,这次二婶回来,我一定要为二婶好好鸣个公道。到时候我看外头那些人还敢不敢再乱嚼舌根,污蔑我二婶。”   俞翀深深看着俞文意,“那最好,顺便你也查一查,当日她是怎么离开的俞府,为何要离开俞府。”   俞文意脸色微变,讪讪笑着把这事儿给答应了下来。“那二叔你歇着,我还要过去瞧瞧祖母。”   不等俞翀说完,俞文意就这么溜了。   庆安脸色依旧不好看,他看着俞翀,如鲠在喉。   俞翀的目光从门口慢慢移到他的身上,长叹一声后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想要搭在庆安肩上。庆安一闪身,避过了他的触碰。   俞翀的手僵在空中,乌黑眼眸里情绪复杂。不过眨眼间,这些情绪统统不见,他冷着语气下了不容庆安抗拒的命令。   “你跟着云昭一起回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到了那边,云昭也会帮着你。”   庆安猛地抬头,两只眼睛恨不得瞪出来。   俞翀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可庆安却直接转身就跑了出去。看着庆安那任性的样子,俞翀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就该心狠一些的……   俞文意离开了小院儿之后,想了想,又去看了许书媛。进了院子就瞧见门窗紧闭,怀香一直在门口劝着什么,见他回来,赶紧的跑了过去。   “姑爷,你快劝劝小姐,小姐从那边回来之后就把门关上了,谁也不让进去。”   俞文意往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在发脾气?”   怀香摇头,满脸焦急的说:“不像是发脾气,反倒是听见小姐好像在哭。”   在哭?   俞文意上去推了推门,这才发现房门已经被许书媛从里头锁上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隐约能听见哭声。他拍了拍门,喊道:“书媛,开门。”   里头的哭声停了下来,可却不见开门的动静。俞文意又拍了拍门,“书媛……”   门猛地从里头打开,紧接着许书媛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文意我害怕!”   俞文意顿生怜惜,紧紧将她抱住。“没事的,没事的。”   许书媛突然将他猛地推开,红着一双眼,脸上的妆也都花了。   “什么叫没事儿?她还活的好好的,而且都要回来了!她一定是来报仇的,她一定是来找我报仇的!”   见院中下人们都偷偷的往这边看,俞文意给怀香使了个眼色,抱着许书媛就进了屋里。怀香将门关上,转身瞪了那些人一眼,厉声道:“看什么看,自己手头上的事情都做完了么?”   下人们都知道怀香的厉害,也晓得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该好奇的,也就都散了。怀香站在门口,心里却也奇怪的紧。那段时间里她受伤只能躺在床上,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过是个下人,倒是听说了童玉青偷人的事情,心里疑惑,但是她哪儿敢张口去问许书媛。   她往院里看了一眼,见下人们都散了,眼眸一转,就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我明明已经把她杀了,她怎么还没死!”   许书媛扑在俞文意怀里瑟瑟发抖,那柔弱又恐惧的模样,把俞文意给心疼坏了。   “越是下贱的性命就越是苟延残喘。再说,她没死也是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她没死,那我杀人的事情不是要被她说出了?我许书媛是京城第一才女,才德兼备,若是那件事情被她说出来,我还有什么脸面。皇上新立的刑罚何其严苛,若是朝廷的人知道了,我是不是还得下大狱,是不是还会连累我爹娘……”   许书媛也说越激动,越说也像这么一回事儿。她从俞文意怀中抬起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双眼晶亮。“文意你去帮我杀了她,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俞文意有些为难的开了口。“书媛,现在童玉青不能死。”   “为什么!”   许书媛声音尖锐,因为怀孕之后越发爱胡思乱想,听了这番话后,过脑子的就骂了起来。   “俞文意你什么意思?你是看着童玉青长得比我好看,所以就起了色心了是不是?你可真行,当初我让童玉青来给我做丫鬟的时候你对她就是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果然啊,俞文意,你还真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俞文意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脑子里整天想的就是这些东西?什么叫我鬼迷心窍,我看你才是鬼迷心窍了!”   许书媛愣了一下,怕他再提起陈嵩的事情,只能闭上嘴巴,咬着唇角委屈不已。俞文意稳了稳心神,软了语气,好声好气的哄着:“上次二叔的话你也听到了,说要找到童玉青才肯答应跟铃公主的婚事。本来祖母的意思是找个长相相似的人来顶替顶替,没想到前两日清晨尚书府来了个人,说了童玉青的消息。我回来跟祖母商量了以后直接就叫人把她拿下里了。这不,二叔才答应了跟铃公主的婚事嘛。”   许书媛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捏着粉拳捶在了俞文意的胸口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要不是我听见祖母晕倒了赶过去,这事儿你们还要瞒着我多久?”   俞文意一哂,“祖母说怀了身孕的女人最爱想些有的没的,我这不是怕你知道了会生气,动了胎气嘛。”   说着,他把手往许书媛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你瞧,要是我今天没来,你是不是还得在屋里哭上半日,乱想半日?这要是真的动了胎气可怎么得了?”   俞文意这话说的太宠溺,让许书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刚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可脑子里却又突然闪现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柔美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阴狠狰狞。   她把俞文意的手拿开,冷冷盯着他。“既然你二叔已经答应了要娶公主,那童玉青就没用了。你去帮我杀了童玉青,我不要她回来,我要她死!”   俞文意皱起了眉,“书媛,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许书媛心里咯噔一下,“我都是被她逼得!”   “可是二叔跟祖母提了要求,说要把童玉青安全送回小院儿他才答应了要做驸马爷,而且,祖母也已经答应了,说明日就把童玉青送来。”   许书媛脸色煞白,恨得是咬牙切齿。俞文意想了想,“要么我先把你送回娘家去,等圣旨一下,二叔跟铃公主的婚事一成,用不着我动手,祖母就已经先把童玉青送到七王爷跟前去了!”   “不成!童玉青枕边风一吹,七王爷不更是要杀了我了?”许书媛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哭求道:“文意,童玉青这么厉害,定会哄得七王爷为她出头。我还怀着孩子,你们俞家的血脉,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俞文意神色一紧,将她重新拉回怀里紧紧抱着。“放心,你跟孩子都不会有事。童玉青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定不会委屈了你跟孩子。”   许书媛抬头,抓住了他眼底的杀意,吊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她勾着唇角,说话间却带着哭腔。“你明日先送我回娘家吧,我怕童玉青,我怕她……”   抱着怀中的香软,俞文意越发坚定了心中想法,“好,明日我先送你回去。”   翌日。   俞翀几乎是一夜没睡,就为了要等童玉青回来。庆安一整夜都窝在自己屋里,一刻都没见他出来过。俞翀也不管,借此机会也希望他能够冷静反省。   院外隐约有些动静,俞翀走到门口,那小丫头正好进来,说老夫人要见子华。   俞翀拧眉,子华从昨日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这会儿人家过来要人,他上哪儿找去。   “二爷?”   小丫头抬头又问了一遍,俞翀才刚刚动了动唇,就见子华摇着身姿从小厨房那边过来,讲着一口乡音:“老夫人找我做什么?”   “姐姐跟我来就是了。”   子华看了俞翀一眼,两人交汇的目光里都对老夫人找他过去的事情心知肚明。子华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那丫头就走了。刚到了老夫人的屋外头,就听俞文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知道了祖母,我这就去把人带过来。”   俞文意意气风发,走路都是带风的模样。等他走了之后,老夫人才把子华叫了进去。   昨天摔那一跤倒没伤到哪里,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这么一下难免有些疼痛。此时的老夫人靠在软塌上,神色恹恹,见子华进来,招招手叫他过去。   子华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杵在原地不敢动。老夫人沉沉的笑了起来,“怕什么,你还真当我要打你?昨日要不是你帮着劝劝二爷,恐怕你家二爷现在还想不开呢。”   老夫人打了个手势,就有人把一张百两的票子塞在了他的手里。   “从今后但凡是你家二爷的事情,都过来跟我说说。另外,二爷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也多劝劝。还有那个童玉青,你也给我盯紧了。”   ……   俞文意带着人来到俞家名下的一家商铺里,又由掌柜带着去了商铺后头的库房里。库房门口站了两个壮汉,正是当日把童玉青从宅子里抓出来的那个两个。俞文意吩咐把门打开,壮汉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阳光倾斜而入,照出一屋子的尘埃来。   童玉青蒙住眼睛,稍稍适应了之后才放开了手。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俞文意,她冷冷发笑。   “怎么,今日送饭的人变成俞小公子了?”   俞文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角落里的童玉青,她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现在早已脏的不像样了。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小脸儿有些苍白却依旧是绝色……   明明已经狼狈至此,她却已经能够叫人心动不已。   的确是个妖精。   “叫二婶受委屈了。今日,我来接你回家。”   童玉青眉心一跳,“你这声二婶我可受不起。俞家,我更回不起。你不怕我回去之后再把你祖母气死,再把许书媛气死?”   俞文意仰头朗笑,“二婶真会说笑,以前咱们确实是有些误会,现在已经查明二婶偷人只是谣传,既是谣传,那就不能委屈了二婶,自然是要接回去的。况且二叔知道二婶要回去,早早的就已经在小院儿里等着了。”   提及俞翀,童玉青心神一动。   见她神情有些松动,俞文意赶紧的给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两个壮汉又过来,其中一人猛地把她拽了起来。这两天里童玉青紧绷着心神,警惕又小心的防备着别人。倒是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却没人能给她带一件衣服。身体有孕的她本就没什么精神,这会儿被人这么一拉扯,忽觉小腹一阵疼痛。   她赶紧同手捂着小腹,脸色一阵煞白。俞文意见状,一脚踹上了那壮汉。   “也不知道小心点儿,伤了我二婶,你有几条命来还?”   俞文意将壮汉推开,自己过来扶着她。童玉青赶紧缓了两口气,这才觉得小腹的疼痛消散了些。俞文意哪儿管得了这些,他把童玉青扶出去,见她有些受不了刺眼强光的模样,还贴心的用手掌挡在她的头顶。   童玉青冷睨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俞文意笑得意味深长。“我们回家啊。”   童玉青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摸不清俞文意的意图,但她知道,俞家人现在还不想杀她。   见她不动,俞文意把她往前拽了拽。“二婶,赶紧的吧,二叔还在家里等着呢。”   七王府。   “王爷,属下查到陈墉那幅画是在谁手里了。”骆衡匆匆赶来,根本顾不得规矩,直接就闯进了成子睿的书房。   “谁?”   “俞老夫人。”   成子睿握笔的手晃了一下,书信上顿时晕开了两滴墨汁。   “骆衡侍卫!”   外头有人在喊着骆衡,骆衡看了成子睿一眼,出了书房,片刻后又跨步进来,神情莫辨。   “童玉青,现在在俞府。” 第0140章 老夫人,别来无恙!   成子睿手中的墨笔直接折断,沾着墨汁的狼毫笔之间掉落下去,毁了那封书信。   “俞府?她自己回去的?”   他两手撑在书桌上,动作缓慢的站了起来。等他抬起头来,骆衡才看见他满是阴戾的神色。   骆衡动了动唇,“听说是俞老夫人的意思。”   “俞老夫人?”   成子睿沉沉冷笑,笑声停止后他突然暴怒的拂开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两本折子,看得骆衡触目惊心。   “王爷!”   “好!好得很!”成子睿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那老不死的怕是嫌命太长了,俞文意的仕途她怕是也不想要了!”   他阔步往前走,行歩间都是愤怒与焦躁。骆衡往他前头一挡,将他拦了下来。   “王爷要去哪里?”   成子睿冷睨他,额前正突突跳着。“自然是去接本王的王妃。”   “可是王爷,俞老夫人并不知道童玉青就是准王妃,天下人,也并不知道童玉青就是准王妃,王爷这么一去,怕是不妥。”   “本王的路你也敢拦?”成子睿冷喝道:“滚开!”   “王爷!”   竹云神情焦急,她连走带跑的来到成子睿跟前,还未说话,成子睿眸色渐冷,“怎么,连你也想要劝我?滚开!”   凭白的挨了一句骂,心里本就慌张无措的竹云,眼眶登时红了起来。成子睿冷沉着一张脸,越过她直接就往前走了。   竹云愣了一下,咬牙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要处死娘娘了!”   成子睿的步子顿住,他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竹云。“你说什么?”   骆衡亦是吓了一跳,“竹云,不可乱说!”   成子睿浑身一震,顾不得其他的,叫人牵来自己的马,从府里就直接骑着马出去了。出了七王府,他突然勒住了缰绳,吁停了马。他回头望俞府的方向看了一眼,握着缰绳的手一寸寸的收紧。他紧紧抿着唇,用劲儿踢了下马肚子,最终还是朝着宫门去了。   俞府。   俞文意速度倒是快,带着人就回来了。童玉青掀开车帘子准备下来,俞文意讨好的把手伸过来。她厌恶皱着眉,当做没看见的踩着下边的凳子,自己下了马车。   此时她身上的衣服早已换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裙装,头发只用一根簪子随意挽着,慵懒随性,叫人看着舒服极了。外头行经的路人都驻足下来,巴着脖子的想要看看俞家小公子,这新晋的尚书大人到底是不是新纳了小妾,一时这俞府门口,热闹的不行。   童玉青将目光收了回来,看着红漆大门上悬着的描了金的“俞府”两字,心中五味杂陈。   “二婶,咱们进去吧?”   目光移到俞文意的身上,童玉青又想起了他在马车上对她性命的一番承诺保证。   现在再看俞文意的嘴脸,横竖都只觉得那上头只写了两个字。   阴谋!   “这位就是二夫人么?二爷叫我出来接二夫人的。”   不知何时子华已经站在门口,丫头装扮的他说着一口乡音,好奇的眼睛直溜溜往她身上看。   童玉青听着这调调,狠狠的打了个激灵。子华咯咯的笑着,上来就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二夫人别怕,奴婢叫安若,二爷亲自取的名字,不过二爷说,二夫人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直接给我改了就是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子华像是搀着她,可其实早已用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替她把了脉。童玉青心口一暖,一直紧绷着的心神这才放松了下来。   俞文意不悦的冲子华摆摆手,“去去去,没规矩的野丫头!”   他转过来又对童玉青说:“二婶,这丫头是我二叔从外头带回来的,乡野丫头不懂规矩。等会儿我挑几个机灵的丫头给你送到小院儿去,保准把二婶你伺候的满意了。”   童玉青扫了他一眼,冷漠开口。“不用了,我跟前不用人来伺候。”   俞文意勾起唇角,淡笑道:“也是。”   童玉青眉梢一扬,他倒是翻脸的快,这会儿又不屑巴结了?   “夫人,咱们进去吧?”   她点头,揣着一颗隐隐期待的心,由子华搀着进了府。   谁知刚进了府里,俞文意却将她们拦了下来。“等等,二婶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什么意思?”童玉青心里沉了沉,莫非她们想要在俞府里动手?可若是真的要动手,又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二婶这么紧张做什么?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祖母有些话,想要对二婶交代交代?”   看着俞文意意味深长的那抹冷笑,童玉青的心更是凉了半截,才缓和下来的心神顿时又提了起来。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身边的子华,子华一脸天真的看着她,“既然老夫人有事情要交代,那夫人你就赶紧先过去一趟。我在老夫人院中等着夫人就是了。”   “什么我我我,你是个下人,要有做下人的自觉,要自称奴婢。”俞文意面露不屑,“若是下回再这么不懂规矩,看小爷不抽死你。”   子华撇着唇角,很是不耐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俞文意向来都是被捧着的,何曾被个小丫头这般敷衍过,当即等着眼珠子,眼看着就要发怒的样子。童玉青适时开口,提高了声音。   “我离开府里太久了,都不记得俞老夫人的院子在哪儿了。俞文意,你带带路吧?”   俞文意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撂脾气。“二婶真会说笑。”   童玉青哪里是不记得,她只是怕俞文意为难子华。她每踏下一步,曾经在俞府的回忆就一幕幕的涌上心头来。走了一段儿之后,她突然看着某个方向,就站在那儿不动了。   子华顺着那边看过去,知道她是在看着小院儿的方向。见前面的俞文意已经半转了身子,他轻轻的挠了挠她的手背。   童玉青把目光收回来,继续跟着俞文意往前走。她心绪难平,短短一段路就已经想了老夫人对付自己的千百种可能,直到站在老夫人院中了,她才回了神儿。   看着自己曾经挨罚的院子,童玉青心中冷笑,更是狠狠的自嘲了一场。   她都敢踩着老夫人最在意的名声进府,更把整个俞府闹得鸡犬不宁,她本来就是来俞府报仇的,现在怎么变得战战兢兢畏首畏尾。   她紧握着双拳,眼中目光一如初初入府时一样的坚定和狂妄,见俞文意已经到了屋前,要先进去给老夫人请话的样子,她直接甩开子华的手,大步往前走,到了老夫人的门外,直接把俞文意往旁边一推,自己就这么进去了。   俞文意看得是瞠目结舌,愣了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的赶紧跟了进去。院中等候的子华抿起一抹笑,眼中更多了几分兴趣……   “老夫人,别来无恙。”   老夫人正在软塌上假寐养神,知道有人进来了,可直到响起这一声,她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童玉青!”   童玉青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悠闲自得的靠在椅背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老夫人怒从心起,猛地就坐直了身子。可前头才摔了这么一跤,这会儿用力过猛,她全身都酸痛,痛的脸色难看,痛的想要直哼哼。可看见对面的童玉青,老夫人又咬牙的把痛都往肚子里咽,可心里却恨不得把童玉青抽筋剥皮,喝血啃骨!   俞文意追进来,见她脸色不好,神情焦急的跑到她的身边。“祖母你消消气,消消气。”   老夫人深呼吸了两口,眨眼间就已经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   “之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也不会让人再追究,你既然回来了,那就收收心,好好服侍俞翀。”   看着童玉青脸上的自得,老夫人心中恼怒,话锋一转,突然问:“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让文意把你接回来么?”   童玉青僵了嘴角,之前怀疑过俞老夫人想要对她赶尽杀绝,但是那些人没直接把她杀了,而是把她关在了库房里,她就知道她们未必是要杀了自己,而是有另外的意图。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却不得而知。   仿佛一眼看穿了童玉青的困惑,老夫人快意的大笑出声。明明已经是把老嗓,可在童玉青听来,这笑声实在太过尖锐呱噪,令人生厌,更叫人心慌。   “因为俞翀答应,只要能将你送回来,他就答应与铃公主成亲,做驸马。所以,我才让文意把你接回来”   铃公主!   驸马!   童玉青猛地僵住,耳边一遍遍的回响着老夫人刚才所说的这一句话。   晴天里的一道霹雳,直接把她劈进了再也爬不起来的深渊里。   靠坐在椅子上的她浑身冰冷,脸色煞白难看。   “不可能!一道圣旨就能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俞翀来答应这门婚事?你们这谎话,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老夫人笑得越发得意,身边的俞文意更是满面嘲讽的看着她。只见老夫人拿出一样东西来,明黄色的卷轴差点儿刺瞎了她的眼。 第0141章 俞老夫人的威胁   看着上头的每一个字,童玉青的心都像是在被凌迟一般。她僵硬的身体开始颤抖,整个人如坠冰窟。   老夫人满意的收起圣旨,“你要看圣旨,我也给你看了,这次你还有何话要说?”   童玉青已经像是个没了灵魂的躯壳,空洞的双眼依旧是愣愣的看着前方。俞文意清了清嗓子,“圣旨是今早上下的,现在朝野里也都知道了铃公主跟俞翀的这场婚事。不多时,我二叔就要变成驸马爷了。我叫你一声二婶,也已经是给足了情分。”   “文意喊你一声二婶,你别以为自己就能重新变成俞府二夫人。当日我答应他让你回来,他也答应我,除了与铃公主的婚事之外,你童玉青已经不再是俞府二夫人,而是成为俞府里头端茶送水,任劳任怨的下人。”   老夫人把最后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又快又狠的往她的心里再插了一刀。   “他答应了?”她动了动唇,颤着声儿的问了这么几个字。   老夫人的冷笑越发肆意。“自然是答应了。童玉青,你当俞翀对你是有多大的情分?若是真有这么大的情分,他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应了这场婚事,答应去走驸马爷,更不会同意曾经的俞府二夫人变成个低等下贱的奴婢。童玉青,你还真是可怜。”   明明是错洞百出的说辞,可这会儿的她整个人都乱得很,根本就没有分辨的能力。   童玉青心口一抽,疼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别以为回了俞府就能继续作妖作福的。我既然敢让你回来,手中自然是有能叫人服软听话的东西。”   只见老夫人给俞文意打了个脸色,俞文意又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了几句,片刻后就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被人推进了门,男孩子瞧见了童玉青,着着实实的愣了一下,后来又干脆别开了通红的眼睛,转过头去不在看她了。   “知道他是谁么?”老夫人把目光从那男孩子身上收了回来,“记得童家落败之前,你娘好像刚生了个男婴。只是家中败落,无奈只能把男婴卖给了大户人家……”   童玉青隐隐作痛的心口突然停跳了两拍,记忆里兰初确实是对她提起过,刚刚出生的小弟被兰初她爹狠心的拿去卖了钱……   说起这件事情,老夫人脸上又现出快意。“本以为是个大户人家,吃穿住行少不了这孩子,没想到那一家人前几年出了意外,无一生还。童玉青你瞧瞧,你们童家还真是丧气,祸害了自己家还不说,还把别人家给祸害了,你们一家子都是扫把星!”   童玉青眸心一窒,看见那孩子紧紧攥着双拳,分明是在极力隐忍。   “你什么意思?用要用他来威胁我么?”她指着那孩子,哑声又无力的质问。   “这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难道不心疼么?我可是听说,这孩子没人养了之后,被个从未露脸的人安置在了一个村子里。那人虽从未露脸,但是银子却是每个月都按时送过去的。只是在两个月之前,银子突然断了,差点儿没让这孩子给饿死。啧啧啧,你说这人是有多狠心,这才是十岁的孩子呢。没了爹娘没了姐姐,孤零零一个人……童玉青,你知道那送钱又不露面的人是谁么?”   “够了!”   她当然知道,那人正是兰初,是真正的童玉青!   兰初在青楼里卖来的钱,大多都供养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兰初从未露面,是因为愧对父母当年对这孩子狠心的抛弃,更不敢以这么个不堪的身份来面对他。而两个月前外供的银子突然断了,那是因为,兰初死了……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那孩子跟前,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只见那孩子瘦削的肩头上带着一块浅淡的胎记,形状像极了一个巴掌印子……   童玉青呼吸一窒,瞬间就肯定了这孩子的身份。   兰初因她而死,现在兰初的亲弟弟又因为她而被老夫人抓进来。   一阵阵愧疚撕扯着她的内心,对兰初,也对这个孩子。她想要逃离出去,突然心口一阵剧烈的抽痛,疼得她缓不上那一口呼吸,两眼一沉,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那孩子眼疾手快,小小的身子将她紧紧抱住。他把童玉青轻轻的放平在了地上,一双惊惶无措的眼睛四处转着想要找个能帮得到自己的人。   俞老夫人跟俞文意都愣了一下,实在是童玉青太厉害,他们恐怕这又是童玉青玩儿的什么花样。可再看童玉青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时,顿时又慌了起来。   “祖母,怎么办?要是童玉青有个三长两短,那二叔不就不认账了?”   老夫人一咬牙,“去找大夫,动作快一些。”   俞文意点头,心急的他才刚出门就把这事儿给反复了下去,站在院中的子华察觉出不对,神情一凛,推开挡在门口的俞文意就跑了进来。   见童玉青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难看,子华心沉了沉,一把将她扶起在自己的怀里。虚探一下她的脉搏,子华扶着她的动作改为撑着她的腰身,慢慢的运起气,渡进了她的身体里。   眨眼间,童玉青的脸色就已经好了许多。   被野丫头推了一把的俞文意满脸怒容,可在看见童玉青渐渐缓和的脸色时,脸上又顿时一喜。“祖母,她没事儿了。”   话音刚落,童玉青就悠然转醒,见搀扶着自己的子华,她的眼眸闪了闪,默默的将她推开,固执的想要自己站起来。   子华伸手过来接,童玉青又是抗拒的躲开。子华一头雾水,转眼一想,定是俞家这一对老小狐狸跟她说了什么。   童玉青紧紧拉起那孩子的手,直视着俞老夫人。“这个孩子我要带走。”   她的话才刚刚说完,俞文意就猛拽了一把,她没防到这个可能,手上一松,那孩子就已经被俞文意给拉扯到一边去了。   老夫人皱着眉,“究竟是你学的俞翀,还是俞翀学的你,这般耍无赖的行径倒是一模一样。你是当我傻,还是把你自己想的太聪明了?我能让这孩子跟你走么?”   老夫人招手让俞文意把那孩子带到身边去,她布满沧桑和年纪的手掌搭在那孩子肩头上,一双眼睛精明里带着阴狠。   “放心,你的弟弟,我定会照顾的很好,委屈不了他。”   子华往那孩子身上看了两眼,心中困惑不已。   童玉青有弟弟?   “回去吧,别叫俞翀等久了。”   老夫人放在孩子肩膀上的手掌突然用力,那孩子本就瘦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住这么大的力气,顿时一张小脸就难看了起来。童玉青心口一紧,用不着她在提醒,咬牙扭头就走了。   才出了老夫人的屋子,童玉青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俞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院中,见她从里头出来,一双乌黑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俞翀朝着她伸出一只手掌,唇角挂着温柔的笑。   “青儿,过来。”   青儿,过来……   天地间,此时的童玉青也只能听见这四个字了。她心中向往,无意识的已经迈出了两步,行走间,泪早已落下。   俞翀唇边的笑意渐浓,眼底皆是化不开的深情。他等不及要将她拥入怀中,他等不了的想要把她揣进心里去,他提起步子往前,两个人越来越近了。   他的手一直固执的往她这边伸过来,童玉青虽然往前走,却对他的动作视而不见。他知道他的青儿向来薄脸,浅笑着把手放下,要改做去拉着她的手。谁知就快要触碰到她时,童玉青却打开了他的手,冷然的绕过他,自己往前走了。   俞翀怔了怔,抬脚追了上去。   “青儿?”   童玉青不作回答,更是连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加快了脚上的步子,几乎是带着小跑的想要逃离。今时不同往日,有子华在身边,俞翀的身体已经调理的与常人无异,他本身又有功力,轻松的就追上了童玉青。   “青儿,你怎么了?”   那道明黄刺眼的圣旨已经让她心痛不已,老夫人的话更是在她已经痛到不行的心口上狠狠的戳着。现在俞翀竟还是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心口上一阵抽痛,童玉青紧揪着胸口的衣服,疼得缓不上来气。俞翀神色一紧,将她拥在怀中,见她紧捂着心口,脸色大变。   后头跟上的子华神情凝重,伸手接过童玉青,速度极快的点了她的穴道。本可以再给她运气,可童玉青现在有孕,身子又是最虚弱的时候,这法子虽然可以救命,但是现在却不再合适。   子华懒腰将她抱起,“我先带她回来。”   俞翀伸手将她抱回来,“你去前头准备,我这就带她回去。”   子华动了动唇,还是什么都没说,自己先回了小院儿。俞翀心慌意乱,直到把她放下之后才发觉他两只手都颤抖的不像样子了。他将手藏在袖子里,却藏不住颤抖的声音。   “她如何了?” 第0142章 只是个外人而已   子华重新探了脉,又找出一颗药丸来给她含着。“心悸气短而已,小毛病。”   “她都这样了,你竟然说是小毛病?”   俞翀压低了嗓音,可语气里的愤怒却尤为明显。   子华颜色未变,“放心,有我。”   “会不会伤到她腹中的孩子?”   子华眸色沉了沉,“放心,有我在。”   俞翀如鲠在喉,深深看着昏睡的童玉青。“她还要多久才能醒?”   子华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她被那老不死的关了这么几天,肯定每日都是担心受怕。我已经让她服了药,让她好好休息,该醒的时候她自然就醒了。”   俞翀心口一窒,将童玉青的手抓在掌心里,这才察觉这只手腕比之前要瘦了许多。他愧疚心疼,内心对俞老夫人,对俞家,都起了杀意……   只听几声脚步,子华往门口望去,竟是已经在屋里整整窝了两日从未出门的庆安。庆安走进来,在看见躺在床榻上满面苍白的童玉青时,愣了一下。   此时俞翀心里眼里就只有童玉青,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庆安脸色更是难看,直接将手里捏着的信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这么走了。   子华无奈的长叹一声,弯腰捡起早已被揉着一团的信,展开看了一眼,眸心瞬间紧缩了一下。   “出事儿了。”   俞翀罔若未闻,依旧还是刚才的样子。   子华神情凝重,直接说:“皇帝以丽贵妃谋害前皇后的罪名,已经在宫里处死了丽贵妃。”   闻言,俞翀突然回头,“成子睿呢?”   “皇帝下令紧闭宫门,成子睿进不了宫,救不了丽贵妃,只得跪在宫门外。等宫门再开之时,丽贵妃已经死了。”   俞翀的目光顿时冷沉,“皇帝将他避在宫门外头,不让他们母子相见。现在皇帝已经查明前皇后之死的真相,那成子睿的权势一定会再被皇帝削弱。他本就是个有野心的人,现在再加上丽贵妃的死……”他的眉心拧成了疙瘩,“京城要变天了。”   “我们要尽快离开,否则等他有动作的时候,怕就走不了了。”   俞翀将童玉青的手轻轻放下,又细心的给她盖好了被子。   “你去安排安排,明日就送云昭跟庆安走。”   虽然时间是紧了一些,但是能尽快把人送走,庆安就少了一份危险,他们也就少了一份顾虑。可是……   “庆安未必会明白你的苦心。”   “不明白最好。”   子华颔首,不再提起庆安的事情,倒是想起了上次云昭闹病的事情,拧眉说:“云昭那边还是你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俞翀确实是有这个想法,能叫云昭就此死心了最好。另外,就是为了童玉青,他也得亲自去这么一趟。   “夜里吧,夜里我再过去。”   已是深夜。   俞翀换了一身衣裳,跟子华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又折回到床边,不放心的深看了童玉青两眼。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可却一直迟迟未醒。俞翀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许久后才不舍的收了回去。   “这里你照看好,另外庆安那边……”   “我知道。”子华颔首,“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俞翀站在床前不舍离去,子华也不再催促,干脆自己先退了出来。片刻之后俞翀就走了出来,轻轻一跃,独自离开了。   子华沉沉的看着俞翀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才又进了屋里。刚进了里间,就见童玉青已经撑着身子要坐起来。他快步上去将她扶了坐好。   “你醒得还真不是时候。”   童玉青眸色黯黯。“他去哪儿了?”   子华动了动唇,“去找云昭。”   童玉青心口又扯得痛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定会大发脾气,没想到她竟然只是嘲讽的轻笑了一声。   子华知道她心中误会,脱口说:“明日就要送云昭离开,怕她再出幺蛾子,所以他亲自过去一趟。”   这算什么?   临行送别么?   童玉青双手骤然握紧,突然抬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布满了寒意。“俞家的人是怎么知道我在外宅的?”   子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就问到这个事情,纵使他有心想要帮着云昭遮掩,可现在看来,童玉青怕是早就已经猜到了。   他无力的叹了一声,“是云昭。俞翀这次过去,其实是为了你。”   童玉青移开目光,可子华却知道,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全然都是不信。   “我们是在你被人带走的两天后才收到的消息,当时他就怀疑是云昭……”子华还是将俞翀与铃公主的事情给瞒了下来,只是敷衍说:“只是这几日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老夫人拿你的信命来威胁他,他不好动手,也不能动手。”   童玉青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艰涩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的样子让子华有些心疼,他几番犹豫,还是把口中的话给吞了回去。对于这件事情的解释,还是让俞翀来更好一些。   他,只是个外人而已。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当子华退到门口时,还是又忍不住的进来跟她说了一句:“这就是逢场作戏而已,今日屈辱和委屈,他日俞翀必定会给你讨回来。”   童玉青紧紧抿着唇线,直视着他的目光黑沉如夜。   子华又是一怔,某些时候,童玉青还真的是像极了俞翀呢。   京城某一处小院落。   云昭早已躺下,屋里只留着一盏灯。俞翀来到她的门前,伸手直接就把门给推开了。   “云芳,我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往日里云昭的声音都是清清冷冷,这会儿因为半睡半醒间,她的声音慵慵懒懒,竟这么迷人。   可偏偏,俞翀却不这么觉得。   本来就是个小地方,没有三进三出的院子,更没有里间外间的分别,这一进门就能直接看见床榻,就跟外头的客栈一样。   云昭是背对着外头睡的,说完这一句后久久听不见云芳的回答,这才惊觉这人的步子与云芳并不相同。她悄声的把手探向枕头下藏着的匕首,翻身起来的时候,她手上的匕首已经朝着这边投了过来。借着烛火,云昭这才看清楚了来人竟然是俞翀,顿时惊呼一声。   “二爷!”   俞翀身形一闪,避开了那把匕首。   云昭下了床,满脸的焦急紧张。“我不知道是你过来了,刚才我伤了你没有?”   她把手伸了过去,可还没碰到他,俞翀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昭心里咯噔一下,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疑惑,“二爷说什么?云昭不明白。”   俞翀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是你把童玉青的消息送到尚书府,在俞府来人之前你自己先逃了不是么?”   云昭咬着唇角,冷下了脸色。“二爷这是什么意思?那天可是来了两家的人,我们还不及喊她一块儿走确实是我们的错,但是那后来的七王府的人,也是我们送去的消息么?”   俞翀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我跟你说的是青儿的事情!”   云昭一脸受伤,“青儿青儿,你就只知道你的青儿,难道我就不用管么?如果我被七王府的人抓走,光是成子睿那个手段,我能有什么好下场。二爷,我跟了你这么久,难道你就不会可怜可怜我么?”   俞翀额前突突直跳,眼中已是滔天的怒火。他将云昭的手重重甩开,“云昭,我对你很失望。”   云昭一颗心都凉了,再忍不住,泪水滑落,转眼间就已经湿了一张脸。   “京城就要变天了,趁着天下大乱之前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子华已经做下安排,明日你带着云芳,与庆安一块儿走。”   云昭愣怔了片刻后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天天盼你日日盼你,现在你终于来了,可却是为了给童玉青讨个公道来?”   云芳被动静吵醒,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进门看见俞翀一脸冷然的站在那里,心里咯噔一下。   俞翀不愿意听她讲这些,“我早跟你说过,我的妻子,就只有童玉青一个人。”   “她不是你的妻子,你们之间连天地都没有拜过,算什么夫妻!”云昭痛苦不堪,“明明你的冲喜新娘应该是我,应该是我的!”   俞翀显出不耐,语气也比刚才要更冷一些。   “你若是不想替我办事,我可以把你送出京城,从此你云昭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若是你还想要为我办事,那就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云昭后退两步,身子摇摇晃晃。云芳刚把她扶稳,她又把云芳推开。   “俞翀,你真要这么狠心么?明知道我心里放不下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你一面抱着童玉青卿卿我我,一面又想要叫我死心塌地的为你办事。俞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说道最后,云昭已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俞翀冷漠的眸子不见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对外人,向来都是这么狠心。   “青儿给我的,谁也比不了。”   云昭面如白纸,突然一把拉开了胸前的衣服,白皙肌肤上斑驳难看的伤口显露在他的面前,每看一眼都觉得狰狞。   “那么我为你做的事情呢?她比得了么?” 第0143章 这是为了谁!   看着上头那一道道的印记,俞翀的眸光闪了闪。他把目光别开,声音依旧很冷。   “把你的衣服穿上。”   云昭脸色愈发苍白,身子又摇晃了两下,云芳要过来扶,她偏要逞强的自己站着。   云芳心疼她,第一次顶撞了俞翀。“二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为了给你以身试药,我姐姐好好的一副身体都被你糟蹋成这样了,你难道一点儿愧疚心疼都没有么?”   俞翀拧着眉,身上的冰冷气息确实是缓和了不少。他别开了目光,云昭无法探知他眼中到底有没有愧疚心疼,但是云昭知道,他尽管心狠,可是他还是个有感情的人。   云昭像是看见了希望,也不顾自己还敞开的胸口,直接就扑了上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让我往东,我从不往西。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哪次没有给你办妥?为了你我委身青楼做了个红尘女,为了你我不惜去勾引七王爷和太子。俞翀,这些统统都是为你。尽管我的身子丑陋,纵使我活成了这样,但是我依旧是清清白白。”   云昭抱着他僵硬的身体,脸上的泪早已打湿了他胸口的衣服。   得不到任何回应,云昭便将他拥得更紧。   “我这是为了谁?我这是为了谁!”   俞翀垂在两侧的手几次抬起,却始终下不去手把她推出去。他心里对云昭,确实是有着愧疚。好好的姑娘被糟蹋成这样,他的确难辞其咎。   可是这份感情,他终究是无法接受。   “云昭。”   “你若是不喜欢这副身子,我可以去让子华给我把这些伤疤祛了。若是不能祛掉,就是换一层皮我也愿意。”   “云昭……”   “到时候你还不喜欢,哪怕叫我天天易容成别人的模样我也心甘情愿的!”   “云……”   “等我们到了黎国……啊!”   云昭的话还没说完,俞翀就将她狠狠的推了出去。云昭没站稳,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通红的双眼怔愣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为我以身试药,我确实是对你怀着感激与愧疚。否则就凭你这么对待青儿,我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么?我以为之前那些话能让你想明白……看来,还是我高估了你。”俞翀在对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不复从前,里头全是疏离和陌生。“我的事情不用你去办了,明日你们出了京城,爱去哪里去哪里。就算去投靠太子,投靠成子睿我都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里,不缺你一个。”   云昭那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二爷……”   俞翀不再多言,朝着门口大步离开。云昭顿时反应过来,爬起来追了上去,直接从后头又把他抱住。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么?我是不喜欢童玉青,可是我在乎你!为什么你我什么都能去做,独独不舍得害你。”   云昭在他身后哭得声音都有些哑了,“你要赶我走,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她松开了紧抱着俞翀的手,朝着门框旁边的土墙就撞了过去。云芳惊叫着想去阻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俞翀就在她的身边,却是不动于终的看着她做戏。   他看得清清楚楚,刚才云昭明明收了几分力。看着倒在地上晕死过去的云昭,俞翀心里简直是失望透顶。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要耍这些手段。   “姐姐!”   云芳把云昭抱在怀中,看着她额前留下的殷红血渍,吓得脸色苍白四神无主。目光触及旁边只有冷漠的俞翀,云芳心中大怒。   “你真要让我姐姐去死么?”   “她死不了。”   俞翀把这四个字说的极慢,眼底对于云昭的不屑是这么的明显。   云芳心里咯噔一下,她哪里看不出来这是云昭的心计,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担心的不行。本想着能帮着云昭再求求情,可她瞧见俞翀那样子之后,便转过头来咬着唇不敢再说话了。   她低头看着晕死过去的云昭,阵阵心疼,更为云昭不值。   “姐姐风寒还未痊愈我都不敢再去请大夫,可是现在她撞成这样,不请大夫怎么得了啊!二爷,要不你回去让子华哥哥过来先给姐姐看看?明日,明日我一定劝姐姐离开。求你了二爷!”   云芳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抽抽泣泣的说完这一段,满怀希望的看着俞翀。   俞翀本想要狠心的离开,可他就是多看了一眼,心又软了下来。   “我一会儿让子华过来。”   云芳破涕为笑,连声谢过俞翀。   子华正好从庆安屋里出来,刚走到俞翀屋前,他就已经回来了。   “如何?”   俞翀深看着他,“你过去一趟,云昭受了伤。”   意料之中。   子华脸色有些不好看,云昭为了能留下来,一直都很舍得对自己下手。   俞翀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做出要推门的动作。突然想起来问问子华:“庆安那边打了招呼没有?”   子华颔首,心里却一直想着云昭的事情。见他的心神已经不在这里,俞翀就直接推门进去了。见床上的人还好好躺着,他的心又有些慌了。   从她回来到深夜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醒?她腹中还有孩子,这么一直饿着肚子怎么好?心悸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俞翀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紧紧盯着她放在被子上头的手。他临走之前才替她盖好了被子,若是子华给她把脉,拿出一只手也算是情有可原。可现在,她的两只手都放在被子上头……   她羽扇般的睫毛投下了两片阴影,呼吸均匀平稳,根本就是一副熟睡的模样。要不是那一双手露出了破绽,他还真的就这么以为了。   俞翀坐在她的身边,灼灼的看着她。童玉青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多时未曾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过,她的心瞬间就乱了。   心绪一乱,她装睡的样子就有了破绽。   “怎么,不继续装睡了?”   俞翀的话里带着笑意,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可当他的指尖才碰上她的手背,童玉青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把手给缩了回去。   他的动作只顿了一下,转眼间又快速的伸手去把她的手抓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童玉青睁开双眼,不期然的就撞进了他的眸子里。   俞翀什么话都没说,可是那一双眼睛里又把什么都给说了。童玉青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了抽,发现只是徒劳。她有些恼怒,“二爷你刚从别的女人那边回来,不准备先换件衣服么?”   俞翀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他松开了童玉青的手,把它塞进暖暖的被窝里。“好,我去换衣服。”   见他就这么走了,也没想着要跟自己解释解释。童玉青心里有些失落,有些难过。她负气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外头,又在心里对自己的矫情开始了毫不客气的鄙夷和唾弃。   俞翀本想要直接沐浴,可这会儿子华不在,庆安又使唤不动,他干脆把衣服都脱了,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出来见童玉青直接背过了身子,他更是厚脸皮的就挤了上去。   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了下来,童玉青下意识的就往里又蹭了蹭。忽觉腰间多了一条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腰直接把她往后头拉。她担心肚子里的小东西,惊呼了一声。   俞翀这才想起她已经有孕的事实,手往下移了移,依旧很轻松的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京城要变天了,我明日就要送庆安离开。我去找云昭,是为了明日的事情,更是为了你的事情。”   童玉青抿唇不语,他就又把脑袋往她白皙的脖颈上凑了凑。一呼一吸间,她都能感受得到。   “云芳是在你出事的两天之后才送来消息,就在那一天,老夫人过来,说你在她的手里。同样也是在那一天,子华跟我说了你已经有了身子。”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温热的手掌覆在上头,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老夫人用你来威胁我,当时我只有两条路,要么杀了她,要么答应她。尽管我能找到你在哪里,可是我耗不起这么长的时间。杀了她你也就有了危险,可答应她,你就能回来。”   得不到任何回应,俞翀自嘲一笑,直接把脑袋埋在了她墨色的秀发里。   “明知道你会生气,明知道你会误会,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我不能让你再出一点意外,我要亲眼看着你,亲自守着你我才能安心。我弄丢了你一次两次,绝不能再弄丢第三次。青儿,别生我气了,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好不容易又能在一起,你难道不高兴么?”   童玉青强忍着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沾湿了一片。   “你放心,我并非真的要去做驸马,在铃公主大婚之前我会带你离开,永远离开,再不回来。”   他话音刚落,童玉青就翻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侵染了大片,隔着里衣灼烧着他的心。 第0144章 离京   天还未亮,就有一辆简小的马车出了城门。城门口明明有人把守,可这一辆马车却没有任何人盘查。小马车不骄不躁,就这么缓缓的走着,直到走了大概有二里地,云昭才醒了过来。   “姐姐!”   云芳一直担心着她,这一路上不知道擦了多少次眼泪,眼角都被袖子抹得通红。这会儿看见云昭已经醒来,小丫头破涕为笑,紧抱着她不撒手了。   “姐姐你可醒了。”   云昭那一双眼睛像是没有焦距,呆呆的盯着马车顶。片刻之后她才感觉出自己身在行进的马车上,脸色一白。   “我都这样了,他还是要送我走?”   云芳神情微妙的往旁边的人看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接这话。   “你要是不想走,我可以把你放下。”   冰冷又陌生的声音……   云昭猛地坐起来,看着车帘边上的庆安,怔了怔。庆安冷着一张脸,漆黑的眸子深沉的望不见底。从侧边看过去,他在某个角度上与俞翀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察觉到她的审视,庆安冷睨着她,他脸上写满了不耐,眼中更是有着对她的警告。   云昭心里咯噔一下,收回目光,暗自心惊。   她虽然知道庆安的身份,之前也见过几次,可那时候的庆安就算是想要努力端着架子,却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模样。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尽管穿的是一身下人衣裳,可他身上却有种叫人生畏的感觉。   云芳悄悄拉了拉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说:“子华哥哥给你治了伤,二爷让他带了话,问你是要走还是要留。姐姐你当时还未醒,我就替你做了留下的决定。”   小丫头机灵的扫了一眼早已把脸转过去的庆安,更加轻声的提醒着她。“姐姐,咱们就先去黎国等着,二爷总会回来的。”   云昭心神一动,目光又放在了庆安的身上。   以俞翀对庆安的在意,她只要跟着庆安,就一定会再见到俞翀。或许他对童玉青就只是一时兴趣,或许他过一段时间就会想起她的好来……   这么一想,云昭心里就舒服了许多,苍白难看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身体放松下来之后,云昭这才觉得额头疼痛的厉害。她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疼得她一个激灵,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他给我包扎的么?”   云昭一脸翘盼,许久未曾亮起来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   云芳哑口无言,自己刚才还说了这伤是子华哥哥治好的,怎么都这种时候了,她的眼里还只有俞翀。云芳又看了庆安一眼,不忍在伤她的心,就顺着她的话,点头说:“是二爷帮着弄的。”   庆安回过头来,朝着这边嗤笑了一声。云芳赶紧把头低下,不敢让云昭看见自己的慌张。   云昭大概是撞坏了脑袋,听了这句话之后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哪儿还能顾得上看别人的眼色和脸色。   “哎呀!”   云昭突然惊呼了一声,吓得云芳一跳。   “姐姐你哪里疼,是不是马车颠着你了?”云芳小心的给她呼着额前的伤,一边又抱怨起了外头的车夫。“你会不会驾车,就不能慢些么?我姐姐……”   云昭喊住了云芳,“我的琵琶忘在宅子里了,我要回去取一下。云芳,你让马车掉头,我取了东西就回来。”   云芳都傻了,一把琵琶而已,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京城即将变天,他们能顺利离开京城,那是俞翀费力打点。这个时候再回京城里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姐,一把琵琶而已,忘了就忘了,咱们以后在买。”   “不行。”云昭固执的冲到前头,掀开车帘子,冲着外头就喊:“麻烦你把我送到京城,我去取个东西就来。”   车前坐的是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正是上回来宅子里要把她带走的那两个男人。   云昭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俞翀的人!   “这离京城已经有二里地远了,不过二爷说了,姑娘若是不想走了,虽是给你放下就行。”   说着,矮个的男人就吁挺了马车,与高个的男人一齐跳下车,做出请她下马车的姿势。   云昭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赶我下车么?”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不是姑娘你说要回去取东西的么?”   云芳想要把她拉回来,可这会儿云昭心里正是不舒服的时候,一把就甩开了云芳的手。   “我让你送我回去!不过就是二里路,去去就回来了。”   矮个男人皱着眉,“属下任务是要护送小主子离开,若是云昭姑娘还要胡闹,那我们哥俩就只能请姑娘下车了。”   云昭抓紧了车棱,眼中怒气一闪而过。   “你们还敢对我动手么?”   “给我滚下去!”   庆安夺过云芳手边的那个包袱,朝着外头就给扔了下去。云芳愣了一下,倒是云昭冷了脸,“庆安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想做什么还需要跟你们两个知会?”   云芳之前从未见过庆安,云昭也从未向她提过庆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庆安是主子,是她的大主子。   云昭没想到从前那个乖巧秀气的庆安竟然也会有这么满目戾气的样子,太过强烈的反差和对比让她惊愕不已。   见云昭是这么一副样子,云芳心里更是担忧害怕。她把云昭一把拉扯回来,“不要了,那劳什子的琵琶我们不要了。”   “那是……二爷送我的琵琶!”   云昭噙着泪,心中全是不舍。她要去黎国,而俞翀却还在京城。本以为能有琵琶做个念想,没想到,她没了俞翀,也没了琵琶。   两个男人看着庆安,都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庆安冷睨着云昭,心中不免就对童玉青跟云昭两个女人做起了比较。虽然童玉青是有些招人嫌,但是跟云昭此时的任性来看,童玉青都不算是问题了。云昭在俞翀面前是一个样子,对他又是一副样子,童玉青倒是真性情,对谁都是一样……   心中这么一比较,庆安更是待不得云昭了。只是云昭办事的能力确实很好,否则也不会一直被俞翀重用。他远去黎国,不管是沿路的照应,还是去黎国的打点,带着云昭确实会方便许多……   在位者,只要对自己有利的,该利用就利用。他的舅舅,可不就是在乱局中踩着亲妹子和皇家妹婿的脑袋,才爬到黎国掌权者的位置么……   庆安忽觉灵台一片清明,之前俞翀叫他好好醒悟的东西里,可不就是有这一点警醒么?   “不过一把琵琶。等他到了黎国,你想要多少,我就让他送你多少。”   这话算是说到了云昭的心里去,“若是我想要他的人呢?”   庆安目光突然变得深沉,“我了解他,也了解童玉青,拆散他们何其简单。”   云昭只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云芳又拉了她一下,轻轻的对她摇了摇头。云昭把心收了回来,有些怀疑。“既然这么容易,那你为什么不早早拆散了他们?”   庆安反笑,“为什么?她童玉青又没惹到我,我干什么要去拆散他们?现在俞翀他……”   提起俞翀,庆安脸上的冷意又深了一层,紧握着两只拳头,隐忍着怒气。云昭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的神情确实不假,心里头的狐疑才算是放下了。   “好好了,两位大哥,咱们不回京城了。二爷交代的事情重要,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庆安颔首,收起了这些情绪,把两个男人叫回来赶车,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了。   京城俞府。   童玉青再回来,小院儿还是那个小院儿,只是里头的人换了一拨。没了庆安,做饭的大事就落在了子华的身上,奈何子华只是神医,但是做饭的功夫实在是太差,第一顿饭就差点儿把小厨房又给烧了。   俞翀实在看不下去,更不愿意童玉青饿肚子,也跟着挤里头去了。   两个大男人在里头捣鼓一阵,都已失败告终。子华忍无可忍,黑着一张脸,直接撂了手里的锅盖子。   “得,我去外头搞一桌来,省得这么折腾。”   俞翀颔首,“也好,不过你记着,青儿喜欢吃水晶肘子,芙蓉鸭,另外花酿圆子她也喜欢。”   子华一一记下,两人转身回头时童玉青已经站在了门外。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俞翀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他疾步上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童玉青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闻不出油烟味儿的地方才觉得舒服了很多。跟上来的俞翀神情凝重,懒腰把她抱起来就往回走。   “你出来做什么?我还能饿着你不成?你只管好好躺着,别的事情都不用你来操/心。”   尽管他脸上的模样很严肃,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这么温温柔柔,如微风,又如一池春水。   童玉青勾住他,看着他俊美无双的侧脸,心神微微一动。她把脑袋又靠在他的颈边,哑声说:“我只是个端茶送水的下人,哪儿能天天占二爷你的便宜。”   “不如,你来给我做通房丫头?”   俞翀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暧昧又亲密,只要稍稍动一动,就能亲个嘴儿……   “你们在做什么!” 第0145章 翀哥哥的铃妹妹   满是骄纵气势的一声厉喝,惊得童玉青浑身都僵了。   来人是铃公主!   铃公主在七王府里见过她!   童玉青把脸埋在俞翀颈窝上,懒得梳理的头发正好把她的面容给遮住了。勾着他的两只手改做紧抓着他的衣服,连呼吸都透着慌乱。   她在紧张。   俞翀没想到铃公主会在这会儿过来,也只当她是在计较铃公主的事情。他抱在她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慰。   他目视着院中怒不可揭的铃公主,又十分淡然的把童玉青抱到了屋里去。听见身后紧追上来的脚步,他不得不把童玉青放下,自己转身出去。   童玉青抓在手里的衣服瞬间被抽离,就连他的温度和味道,统统都没有了。心一下子就变得失落,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房门没关,也知道俞翀并未走远,明明只要转身就能看见他,就能知道他跟铃公主在做什么,可是她却没有勇气。   一点儿都没有。   “你让开!”   铃公主紧咬着唇角,眼睛死死盯着屋里。俞翀身子虽然算不上威武雄壮,但也是高大欣长,这么一站,就把门给挡住了。   “翀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铃公主这一句“翀哥哥”里,撒娇委屈倾诉情深什么都有。童玉青的心这被三个字牵扯着,字字钻心。   俞翀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她。铃公主气得直跺脚,“她是谁?你凭什么要抱着她?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而你却抱着别的女人!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皇上后宫里还三宫六院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又别的女人?原来公主,这么善妒。”   铃公主浑身一震,杏眼顿时红了起来。“我父皇是皇帝,为了笼络忠臣,为了平衡后宫,为了我们的陈家能够千秋万代,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妃子。可是翀哥哥你不一样,你是铃儿的驸马,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有铃儿一个女人!”   俞翀皱起了眉,“所以,为什么驸马就只能有一个女人?”   铃公主咬牙,“不管是前朝还是今朝,驸马就只能是属于公主一个人的!翀哥哥,你就是故意想要给铃儿难堪是么?”   “你要这么想,那就当是这样吧。”   铃公主急得都要哭了。“翀哥哥!”   屋里的童玉青心烦意乱,实在是听不得这一声称呼。她有些恍惚的朝里间走,不小心就撞翻了一个凳子。挡在门口的俞翀听见动静,平静淡漠的眸子闪过焦急,转身就冲了进去。   铃公主看得真真切切,她不稳的后退了两步,只觉得一阵阵寒心。   他这么在意里头的那个女人,他竟然这么在意那个女人!   因为童玉青,俞翀就从没正眼瞧过她。现在俞翀和她都要成亲了,他还是连个正眼都不愿意去看看她!   铃公主的悲伤写在了脸上,她不敢不顾的冲上去,就想要亲眼看看,那个被他这么在意的女人到底是凭什么!   童玉青刚才走的急,撞的也猛,这会儿她一只脚都走不了了。俞翀扶着她,柔声问她:“撞疼了没有,就不知道要小心一些?”   刚进门的铃公主就听见这么一句,寒着的心就更冷了。   俞翀何曾对她这么温柔的说过话?   嫉妒在心里疯长,铃公主紧握双手,指甲狠狠陷进了掌心,疼得她脸色一阵发白。   瞥见已经进了门的铃公主,童玉青冷着脸的一把将俞翀推开。俞翀不防,绊到被童玉青撞翻的凳子,身子不稳的晃了一下。铃公主以为他要摔倒,顾不上其他,直接冲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翀哥哥!”   两个人顿时愣住了。   铃公主从未这么近的靠近过俞翀,情窦初开的年纪,抱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就再不想要撒手了。她晓得旁边还站了个女人,于是就更加不舍得撒手了。   “翀哥哥……”   铃公主语调微扬,因唇角带着笑,这一声称呼里已经满是幸福。   童玉青僵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俞翀下意识的要把她推开,可铃公主却把他抱得更紧,更是在她怀里晃了晃自己的身体,撒娇一般。“翀哥哥……”   童玉青再忍不了,转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俞翀伸手想要把她拉住,可还没碰上她的一片衣角,她就冷然的把身体转了过去,叫他抓了个空。   “青……”   童玉青才刚出了门,就看见双手环抱在胸前,偷听着里头热闹的子华。见她出来,冲着她打了个眼色。童玉青没这份心思,冷着脸的转到一边去。子华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拽了过来,带着她靠在墙角,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知道屋里的女人已经走了,铃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她抬起脑袋,深情凝视着俞翀的下巴,却在瞥见他的脸色时,倏然把抱着他的一双手稍稍放松了些。   “松开!”   铃公主又把脑袋扑进了他的怀里,也不怕毁了妆容,也不怕弄散了发髻,就只是闷着脸的摇了摇头。   俞翀脸色冷沉了下来,“公主,松手!”   “我不!”   俞翀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直接把铃公主推了出去。铃公主没站稳,好在身后有桌子能够才不至于摔在地上。本想要撑着桌子的手却直接撞上了桌角,手腕被撞得一声闷响,疼得她一张小脸儿都白了。   天生娇贵的公主,哪儿受过这份委屈这份疼痛,还未等俞翀追出去,铃公主就开始了威胁。   “翀哥哥!父皇收到消息,说京城里黎国乱党,你要是敢追出去,本公主立刻就回宫告诉我父皇母后,就说俞府里藏着乱党。至于这乱党到底是谁,父皇会怎么处置,那都跟本公主没关系了!”   俞翀的身子猛地僵住,眸子里带着冷怒。   铃公主轻轻揉着手腕,越发觉得疼痛。本就委屈,这会儿再加上手上的疼痛,还有俞翀眼里的怒气,铃公主直接就哭了出来。   “我知道翀哥哥不喜欢我,可是铃儿这一辈子就只喜欢你一个人!父皇要给铃儿指婚,铃儿只能早早把婚事定下来才能叫父皇打消了疑虑。若是翀哥哥你不娶我,我就得要嫁到黎国去了!”   铃公主心伤不已,“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我想要嫁给你,直接求父皇下一道圣旨就行了。可我就怕翀哥哥你会讨厌铃儿,才特地让老夫人来问了你的意思。”   她重新走到俞翀跟前,抬着那张哭花的小脸儿,失神的望着俞翀。   “难道这不是翀哥哥你亲口答应的么?既然翀哥哥这么讨厌铃儿,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下来?为什么!”   俞翀眼中的怒火淡去,一双乌眸里又只剩下冷漠。   铃公主看着那些冷漠,眼泪又止不住的留下来。她宁愿俞翀冲着自己发脾气,也好过他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自己……   她固执的仰头,固执的想要从他的眼睛里再看见些别的东西。可是她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他除了冷漠,依旧只有冷漠。   “因为你是公主,而我只是个寻常的百姓而已。”   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他只记得她是位公主,只是位公主而已。   铃公主失落的笑了笑,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眼里闪着狠绝。   “可是不管如何你都答应了不是么?”她放开了俞翀的胳膊,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从小到大,本公主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那个女人你马上把她赶走,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   “铃儿,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俞翀柔声魅惑,铃公主顿时惊在原地。   被惊在原地的,还有一墙之隔,在门外与子华听墙角的童玉青。   铃儿,他现在竟然对铃公主叫得这么亲密了么……   子华愕然,瞥了一眼身边脸色极其难看的童玉青,替俞翀捏了把冷汗。心中暗叹,这会儿俞翀怕是难解释了。   “翀……哥哥……你刚刚叫我什么?”   铃公主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忘记了先前的不快,忘记了手腕的疼痛。   “我答应与你成婚,答应做你的驸马,但是你也要答应我……”   俞翀对她从未有过这么柔和的声音,铃公主心中一喜,等不了他把话说完,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你说你说,我全都答应你。”   他俊美的脸挂着浅浅的笑意,“我要,刚才那个女人。”   铃公主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她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终于得来了他的温柔以待。然而他对自己的温柔,竟然是为了那个女人!   “俞翀!”   “如果公主不同意,那你去跟皇上说俞家藏有乱党吧。不管公主所指的乱党是谁,我俞翀,也定是其中一个。”   铃公主气得浑身颤抖,苍白的唇都快要被牙齿给咬破了。她隐忍了半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捂着嘴巴哭着跑了出去。   上了马车,铃公主哭得更是伤心。赶车的侍卫一头雾水,只知道铃公主跟七王爷一向亲密,便多嘴了一句。   “公主,是否要去七王府?”   车里的铃公主停了哭,冷言说:“不了,直接回宫。” 第0146章 她就是童玉青   俞翀走出房门,目光直接就落在了墙下脸色难看的童玉青身上。子华聪明的让开,走过他的身边时,突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着早已走远的子华。刚才若是他没看错,子华抿着的唇角竟能看出几分苦涩。   他把目光收回来,却见童玉青已经朝着自己走过来了。   “好一句翀哥哥,好一声铃妹妹。”看着面前这张妖孽俊美的脸,恍惚的又想起了刚才铃公主扑进他怀中的样子。   童玉青眼底布着寒霜,心里冒着怒火。   俞翀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人家哪有喊她铃妹妹。”   “你现在就喊了!”   俞翀唇边笑意渐深,“青儿你吃醋了?”   童玉青磨牙切齿,都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跟她玩笑?   她冷了脸色,轻嗤一声。“我不过就是个端茶送水的丫头,能吃二爷你哪门子醋……”   看着那张不染而红的唇一张一合,诱心又诱人。俞翀眉梢一扬,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以吻封缄。   童玉青越发恼怒,双手推搡着想要从他的怀里出来。俞翀哪儿能如她的愿,直接抱着她的腰身,让她贴在墙上。又想着她怀了孕的身子怕是不能着凉,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可从始至终,他都从未想过要放开她。原本只是想要蜻蜓点水般的吻却一发不可收拾……   子华并未走远,他把目光收回来,艰涩的扯了下嘴角,悄声的就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舍的放开了她。她的唇越发的红润,叫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浴火又燎原了一场。他暗哑着声音,把炽热的唇送到她的耳边,“青儿……”   童玉青在了俞翀的怀里,早已乱了的呼吸被他这一声撩动的越发不像样子了。   “青儿……”   她把手抵在他的胸口,刚想要说话,脸色却骤然一变。俞翀眸心一紧,“怎么了?”   她猛地把他推开,弯腰就呕了起来。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可她就是觉得难受。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和在了一起,一定得要吐出点儿什么东西来才能舒服一些。   俞翀那一张脸算不得好看,总觉得,她是在嫌弃自己……   心里是这么以为,可是看她难受的那个样子,俞翀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子华!”   俞翀往小院儿里扫了一眼,根本就看不见子华的影子。他脸色微沉,拦腰抱着她就进了屋里。   俞翀的身上全是别的女人的味道,不用想不用猜都知道,那是铃公主的味道。皇家的公主大约都是用香泡出来的,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味道还没消散。刚才被俞翀吻的七荤八素,更是被他霸道的夺走了呼吸。这会儿被她拦腰抱着,她很直接的就闻到了这个味道。   心里头抗拒的想要从他的怀里下来,可是这会儿的童玉青哪里还有力气,只能厌恶的把脸转到一边去。   俞翀眼眸暗了暗,“一会儿我把这衣服扔了。”   童玉青充耳不闻,只觉得这个香味儿把她才缓过来的恶心又勾了出来,五脏六腑又搅和了起来。好在俞翀走的快,赶紧的就让她躺在了床上。刚沾上床的她推了他一把,趴在床边上又恶心了一阵。俞翀看着心都揪起来了,想要过来帮她拍拍背,却见她摆了摆手。   “你那边站着,别过来。”   俞翀当着她的面直接把外衫都脱了扔在地上,脱了之后又觉得不够,又当着她的面直接把里衣也脱了。童玉青看得是瞠目结舌,心里明明还有气,可这会儿又突然有些好笑。   “你们……”   子华杵在门口,看着俞翀的样子就像是白日里见了鬼一样。   俞翀光着膀子,眸色幽冷。“干什么去了?青儿不舒服,你过来给她看看。”   子华神情微妙,他们那会儿都那样了,自己还不能避避?   “不用了。”童玉青别扭的翻了个身,“怀孕的女人都这样。”   “什么样儿?”子华一头雾水,莫非怀了身子的女人总喜欢看别人脱衣服光膀子……   俞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情绪有些意味深长,眸子里的幽冷,瞬间转为柔情。   子华冷不得的打了个寒颤,莫非这是他们的闺中之乐……   “那也看看,总这么难受这不是办法。”   子华眼眸闪了闪,走上来直接抓了她的手腕,诊起了脉。俞翀则是转身到屏风后,又是窸窸窣窣的一阵,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子华已经诊好了脉。他来到童玉青身边,心疼的为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如何?”   子华淡然道:“脉象平稳,没什么问题。”   俞翀眼底的神情缓和了些,“可她一直吐。”   子华愣了愣,去外间的桌上拿了个橘子扔在他的怀里。“这个有用。”   闻见橘子淡淡的清香,童玉青还真的有些馋了。她翻身起来,刚要伸手去拿,俞翀就直接给剥开了。   恍惚间她像是又回到了兰初救了她的青楼里,当时有位姐姐怀了恩客的孩子,什么都吃不下,就爱吃橘子……   兰初!   童玉青心口一窒,紧紧盯着子华。“那个孩子,帮我把他救出来!”   俞翀有些不悦,他倒是听说了那个孩子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那孩子跟你又没关系,你惦记他做什么?”   她浑身一震,“她姐姐因我而死,我不能再害了他。”   “放心。”俞翀握着她的手,“我们走的时候,带着他一块儿走就是了。”   ……   铃公主哭着跑出去这件事情把俞府的人吓得手慌脚乱,立刻就有人把这件事情送到了俞老夫人那边去。老夫人一听更是急的不行,撑着一副浑身疼痛的身子要赶过去。听说公主上了马车早已不知去向,老夫人又带着人冲到了小院儿里。   明明并不算远的距离,愣是被老夫人多话费了近一倍的时间。许书媛回了娘家,俞文意又在尚书府,张妈也还没回来,就剩下这一帮丫头,可谁都知道老夫人的脾气,也谁也不敢多嘴劝劝。   费了一番功夫,老夫人才终于到了小院儿。   “俞翀你出来!”   老夫人才来到院中就厉声高喊了起来。   察觉到紧握的小手微微颤了一下,俞翀赶忙像哄孩子一般的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   往常老夫人来院中都能看见子华和庆安,这会儿非但没见着俞翀,这两个下人也没瞧见。老夫人脸上不悦,心里头更是不爽快。前几日才拿着银票子收买了子华,叫他有任何消息都得要送到她这边来,这会儿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没过来知会一声,简直就是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人呢?都死了么?”   担心外头的呱噪会再吵到童玉青的休息,俞翀只能起身走了出去。老夫人一见他出来,当即就骂了起来。   “你要童玉青,我给你童玉青。公主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竟然还给人气走了?人家金枝玉叶,你算是什么东西!”   “我?我只是被铃公主看上的人而已。”   俞翀一句话就把老夫人塞得哑口无言,老夫人来时肚子里一盆火,这会儿就这么被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给熄的一点儿火星子都没了。她的脸色变幻几番,刚要开口,就见自己院中的人匆匆跑来,说铃公主又回来了。   老夫人面上一喜,“铃公主又来了?”   她立马吩咐俞翀,“不管之前你怎么把铃公主气哭的,这会儿你马上跟我走,好声好气的给我把她哄高兴了。否则,这童玉青……”   “老夫人。”小丫头唯唯诺诺。“铃公主说只见你一人……”   老夫人愣怔了片刻,又狠瞪俞翀两眼。   “走!”   俞翀微眯的冷眸缩了一下,铃公主去而复返,又只见老夫人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   来时老夫人固执的要自己走,差不多就耗尽了这把老骨头的力气。怕铃公主久等会迁怒整个俞府,老夫人赶紧叫了个家丁来,背着自己就赶了回去。   本该在前厅等着的铃公主却不客气又毫无规矩教养的直接进了老夫人的屋子,所以才是老夫人院儿里的人去报的信儿,老夫人在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惴惴。   回了屋里,老夫人一眼就瞧见铃公主坐在自己最常躺着的软塌上,心里惊了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见过公主。”   铃公主都没抬眼看她,只是开口说:“本公主都快要到宫门口了才想起来要问问俞老夫人,翀哥哥屋里那个女的,是什么人呐?”   老夫人不禁抖了个激灵,这会儿的铃公主,怕只要有双眼睛有双耳朵就能知道,皇帝最疼爱的公主,怒了!   “翀哥哥为了那女人可是不惜顶上莫须有的罪名,本公主实在好奇,女人到底是谁?不过本公主看老夫人这等模样,好像很是为难。”   铃公主挂着与她往日的天真截然不同的阴狠,“若真是这么为难,没关系,本公主能求得一封圣旨让你们俞家光宗耀祖光耀门楣,自然也能让京城再无俞家!”   老夫人眉心一跳,沉声道:“她就是童玉青。” 第0147章 是你!   铃公主的身体狠狠僵在原地,童玉青!她竟然就是一直被俞翀念在心里的童玉青!   至此,老夫人也不好再隐瞒,便将俞翀与她的交易添了些铃公主不爱听的话给讲了出来。   铃公主心中苦楚,更是怒火中烧。   俞翀对童玉青,还真是情深义重!可就算是情深义重,也不能拿着她来做幌子!   “你还把她找回来干什么!那种女人,她有什么资格能够配得上翀哥哥!好,你梁金凤可真是好!现在翀哥哥要跟我成婚了,童玉青又冒出来横插一脚,你到底是向着哪头的?你这俞府还想不想要了?”   铃公主通红着眼睛怒吼上这么一嗓子,她这怒不可揭的样子让老夫人的心沉了沉,连声解释说:“公主莫急,自童玉青来了我俞府后就处处跟我作对,要不是这回俞翀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这辈子怕是也想不起这么个人来,更不会让她这样的女人再进我俞府的家门。不过对于童玉青,我早有准备。”   “你说不让她进门,可是她已经进门了!现在就在翀哥哥怀里待着呢!”铃公主狠狠盯着俞老夫人,“现在有翀哥哥护着,你的准备还有什么用?”   老夫人自得一笑,“那是你的翀哥哥,对我来说,那只是个庶子而已。我是俞家的当家主母,照着规矩,他还得喊我一声母亲!到时候我再劝劝他……”   “劝什么劝?”铃公主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他要是能听劝,你又何必再把童玉青给找回来?”   铃公主盛满怒气的眼中闪过阴狠,“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本公主要让童玉青尽快消失!”   老夫人移开目光望着远处,藏起了精明眼中带着的算计。“现在俞翀护的她有些紧,而童玉青又不是个省事儿的。我怕她在大婚之前再闹出事情来,毁了公主的大婚可就是大罪了。所以想着等公主大婚之后,再把她送走……”   “现在你已经是大罪了!上回她也走了,不还是被找回来了么,你能送她走到哪里?”铃公主目光一凛,“我要你,杀了她!”   老夫人抬头,有些为难。“这……”   铃公主冷笑,“老夫人这是做什么?是不舍得下手,还是不敢下手。以老夫人你的本事,区区一条贱命都拿不下来么?”   老夫人长叹一声,“并给是我不舍得下手,就是我也童玉青之间的那些仇恨,早已想要杀她几回了。可是七王爷似乎对童玉青上了心,上回还因为她的事情特地去过俞翀那里。文意和俞府都是依附着七王爷的,若是被七王爷知道了这事儿……”   铃公主脸上顿时闪过愧疚,她磨着后牙槽,心有不甘。“我七哥怎么也……”   “当初七王爷不过就是对她多有几分兴趣,她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七王妃,那副颐指气使狐假虎威的样子,实在可恨!”老夫人磨着牙,的确是痛恨的不行。   眼前似乎又闪过了童玉青的那张脸,铃公主更是恨得牙痒痒。   倏然,铃公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两道相似的身影逐渐重合在一起……   她猛地站了起来,速度极快的就往外头走。   她心中早已乱成了麻线,李云清,童玉青……   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她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她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俞老夫人刚才那一通话就是想要让铃公主对童玉青动了杀意,虽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可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机。见铃公主直接冲了出去,她吓得又叫人赶紧背着,朝着小院儿追了过去。   “公主!公主且慢!”   铃公主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更是加快了步子。好在背着老夫人的家丁是个高壮有力气的,三两步的又追了上去。   “公主消气,现在也不是收拾她的时候。”   “你闭嘴!”铃公主的厉声喝道,“再跟着我,信不信本公主叫父皇抄了你这俞府!”   家丁顿时就惊在了原地,差点儿没手软的把背上的俞老夫人给摔下来。老夫人亦是愣了一下,也不敢再叫人往前追了。   铃公主往前跑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看见她去而复返,老夫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跟我一块儿去。”   老夫人那一口气还没完全松开,又被铃公主这一句话给急的差点儿没缓上来。“公主,要想杀童玉青,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老夫人也顾不得身边还有外人,咬牙劝着她。铃公主冷这脸,“用不着你管,你跟着来就是。”   小祖宗都发了话,老夫人只能跟着去了。到了小院儿门口,铃公主站在外头却不见去了。家丁把老夫人小心的放下来,铃公主开口说:“一会儿你把俞翀拖着,别让人进屋。”   老夫人虽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但想到院中还有两个下人,怕会生事端,就叫家丁又去叫了几个人来。   铃公主走到院中,稳了稳心神,张口喊道:“翀哥哥。”   屋里的俞翀听见这么一声,俊美的脸顿时又沉了下来。童玉青回到小院儿之后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而有孕的人本就嗜睡,她这一觉竟然睡得格外的沉。   饶是如此,俞翀还是捂着童玉青的耳朵。如果再被童玉青听见这一声称呼,她心里不知道又得气成什么样子。   “翀哥哥,你要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了。”   铃公主紧握双拳,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也更加的提高了些。   俞翀起身,身形一闪就已经到了门口。他把房门打开,一眼就看见了院中的铃公主和老夫人。怕外头的动静惊扰到童玉青,他走出来,顺手拉上了房门。   铃公主心里头难受至极,他这是什么意思,防着她去找童玉青的麻烦?   他的余光瞥见被两个家丁挡住的子华,隔着距离,他能看见子华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俞翀眉心一跳,“公主有事?”   铃公主咬着苍白的唇,她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想要看看你。”   他拧起了眉,“那公主已经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翀哥哥!”铃公主都快要哭了。“你就不能再叫我一声铃儿么?”   俞翀抿唇不语,只是那副冷漠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铃公主心痛难忍,往他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又与俞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老夫人会意,缓步走上到俞翀跟前,突然速度极快的抓住了俞翀的胳膊。俞翀厌恶的把手收了回来,他心里厌恶老夫人,老夫人又何尝不是。她这才刚松了手,接着有个两个高壮的家丁过来,如同对待子华一样,把他拦了个结实。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只是冷笑一声,又吩咐家丁把人看好。不见庆安,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庆安?”   子华一脸委屈,“大概是见你们人多势众,被吓得藏起来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倒是也没追问,只是一双眼睛,恨不得把俞翀给戳出两个洞来。   铃公主深看了俞翀两眼,越过他就往屋前走。   俞翀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公主要做什么?”   铃公主已经做出了要推门的动作,听见他这么问,回头苦涩的笑笑。“我倒是要看看,被翀哥哥你念念不忘的童玉青,到底是什么样子!”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便猛地把门推开。动作太大,门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响动。童玉青被这一声动静吵醒,她懒懒的赖在被里不愿起来,听见脚步声以为又是俞翀。可等那道脚步越来越近,那道香味儿也越来越浓郁时,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身后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有人再拽着自己的被子。提起来的心在慌乱了一阵之后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悠然转身,对上了铃公主的眼中的震惊。   “是你!”   铃公主尖锐的声音传到了外头,让俞翀心口一窒。   “让开!”   老夫人冷哼一句:“俞翀,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的,若是再惹恼铃公主,恐怕童玉青这条小命可就丢在你手里了。铃公主虽然看着是天真可爱,但是一个在深宫内院里长大的人,能天真可爱到哪里去?”   俞翀浑身一震,目光紧锁屋内。   屋内的童玉青已经起来,慵懒的坐在床榻上。铃公主怒从心起,更被妒火燎原,伸手就要把她拽下来。   “这是翀哥哥的床,你凭什么睡在上头!”   童玉青反手把她推开,冷着一双眸子。“我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不能睡在上头。我不能睡,难道铃公主想睡?”   一语中的。   铃公主脸上一阵红白,她有些崩溃,指着童玉青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不是李云清么?你不是我七哥的准王妃么?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童玉青?”   外头的几个人猛地震了震,俞翀这才想起刚才铃公主来时童玉青的不适,原来是因为铃公主在七王府中早已见过她!   老夫人更是吓得脸色苍白,不敢置信的往门口蹭了蹭。   童玉青是成子睿的准王妃?   她怎么可能是成子睿的王妃! 第0148章 公主的心计   想起成子睿对童玉青的额外关照,老夫人心情瞬间变得焦灼。   七王爷大婚之日被太子陷害进了天牢之后,还未拜堂的王妃就不知所踪了。消息虽然是被压下来,外头的百姓并不知道这等丑闻,但是是京中的权贵可是全都晓得的。虽然不知道准王妃为何会失踪,但是如果真如铃公主所说的,童玉青就是七王爷成子睿即将要拜堂的王妃,那她把童玉青抓回了俞府,岂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拍了个巴掌么!   老夫人后颈一凉,顿时心虚起来。嫌站在门口听得不真切,她干脆挂着一幅给铃公主涨气势的样子,直接进了屋里,光明长大的听。   见老夫人已经进去了,俞翀动手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两个家丁。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心里头都惊了惊,就这么看着俞二爷走了过去。   两个家丁都是干粗活的,身材魁梧高壮有力,就是一般人过来推搡两下也得要费个力气。可是曾经半死的残废,虽算不上瘦弱无力,但好歹也是个大病初愈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巧就把他们两个给推开了呢?   子华见俞翀已经进了屋,也想要绕过两个家丁跟进去。谁想人家大概是看他长得秀气又漂亮,又或许是看他一身女装柔弱好欺,他往左人家就往左,他往右人家又往右,把子华弄得都想要动手打人了。   铃公主见了俞翀,冲过去一把抓着他的手。俞翀微微一抬手,铃公主就落了个空。   她恨得磨牙切齿,“翀哥哥你知道她是谁么?她是我七哥即将要拜堂的王妃李云清啊!我亲眼在七王府里见过她的!”   俞翀直接走到童玉青的身边去,执起她的手,显然就是在维护她。   “公主大概是看错人了。”   “我不可能看错!”铃公主紧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大声说:“大婚前我七哥给她做了十几件嫁衣,我去的那天她正在那挑嫁衣。我还跟她说过话,我不会认错的。翀哥哥,我不会认错的!”   十几件嫁衣……   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心惊。原本还想借着铃公主的手把童玉青给杀了,现在看来,人怕是一定要送到七王府那边去了。   俞翀心口一窒,面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翀哥哥你怎么就不信我!”铃公主是又急又气,“你简直就是被她迷得魔怔了!”   知道现在俞翀除了童玉青之外谁都看不见,更知道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信,铃公主便又把矛头对准了童玉青,指着她又开骂:“在王府里,我七哥这么宠着你,因为你他甚至都宁愿跟丽贵妃撕破脸。可当我七哥被冤枉,被下判入狱,你转身就逃离王府来到这里偷人!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他!童玉青,你摸摸你自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童玉青的身体僵了僵。成子睿待她确实是很好,从没委屈过她。可她心里确实已经没了成子睿的位置,成子睿对她再好,她也只能做个铁石心肠的人,领不了他的情意了。她对成子睿是铁石心肠,可对他更多的是愧疚。   见她有了反应,铃公主又紧着说:“我七哥为了你与丽贵妃争吵,让他们母子间有了间隙。也是为了你,惹怒了父皇,失去了父皇对他的宠信。现在丽贵妃已死,因为这些事情,七哥他想要进宫去看他母妃最后一眼都不可以,他足足在宫门外跪了一整天。因为父皇对他失去宠信,他现在被软禁在七王府,丽贵妃死了,你也跑了,现在连父皇也不要他了……”   铃公主笑得苦涩,“我七哥何曾受过这份苦。现在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藏在这里跟别人卿卿我我。你也不想想,什么都没有的你怎么能配得起我七哥的身份成为七王妃,你也不想想他为了能娶到你究竟是跟我父皇承诺了什么?尽管他现在被囚禁并非是因为你,可是就拿我七哥的好来说,你怎么对得起我七哥!”   童玉青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眼前一下子现出成子睿跪在宫门口的样子。他天生高贵,更是皇子中最有本事的人。他这么自傲,现在却落得什么都没有。   她心中五味杂陈,垂下眼眸,却没及时掩去脸上的难过。   俞翀察觉到她的不适,心里头多少有些生气。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往前一步挡在了她的前头,迎着铃公主满是盛怒的目光。   “公主请回,我既答应了公主就绝不会食言,公主要是还要胡闹,那就别怪俞翀不客气。”   铃公主怔怔的看着他,失神片刻后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要跟我不客气?翀哥哥,你为了她要跟我不客气?”铃公主面目有些狰狞,“你知道她在七王府里已经成了我七哥的人么?”   俞翀的眸子猛地缩了一下,神情微变。   “她在七王府时,日日宿在我七哥的房里。我七哥是什么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女人,他能让一个女人在自己床上睡这么多天的么?翀哥哥你别傻了,她早就已经跟我七哥……”   铃公主眼带轻蔑,“我七哥向来不近女色,多少千金小姐想要往上贴他都看不上的。她要是没点儿本事,能把我七哥哄得这么开心?”   说到这,铃公主又把目光移到了俞翀的身上,“被别人碰过的女人,翀哥哥你不会还想要吧?”   俞翀身形一震,紧牵着她的手突然有些放松了下来。童玉青垂首看着他的手,心里一寒,干脆把手抽了回来。   手里落了空,连带着心里。俞翀下意识的看着她,以为照着她的脾气怕是会跳出来给铃公主反击回去,没想到她就只是低着脑袋,什么都没解释。   在宫里,谁还不会看脸色了。就像是俞老夫人说的,铃公主在深宫里长大,怎么可能没点儿心计。刚才童玉青把手抽回去的时候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翀哥哥若是不信的话,你大可找个人去七王府问问,我七哥跟她之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若她跟我七哥真没什么,那为什么好好的姑娘却每日都要喝七宝汤?”   此话一出,俞老夫人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七宝汤是女子侍夫之后喝了能滋补身子的药,不仅能把身体保养的更加娇嫩,还能给人助孕。这东西虽然好,但是处子之身用了后却会大出血,严重的还会直接丧命。又因为价格不低,所以只有权贵后宅和后宫的娘娘们才用得起。   成子睿给自己的女人喝这个东西,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童玉青从未听过这个东西,更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她困惑的抬头,却见俞翀正神情微妙的看着她。   心陡然一沉,虽然不知道那七宝汤是什么东西,但是从俞翀的眼中可以看出来,他在怀疑她的忠贞!   童玉青冷笑起来,“是,我已经是七王爷的人,也喝了那七宝汤。”   看着俞翀眸子里的震动,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她直直的看着俞翀,口是心非道:“是你要把我找回来的,现在后悔么,俞二爷。”   “出去!”   向来温和的俞翀突然冷怒了一声,铃公主暗暗得意,正要开口撵人,却见俞翀正用那双翻涌着滔天愤怒的眸子等着自己。   “热闹也看够了,二位是不是可以走了?”   铃公主脸上一阵难堪,刚要说话又被老夫人给劝了下来。“公主先去我那里坐坐吧。”   不等铃公主点头,老夫人就直接把人给拉了出去。出了屋子的铃公主勃然大怒,“你放肆!”   “公主息怒,今天这事儿就算成了,再闹下去,恐怕俞翀会厌了……”   经老夫人这么已提醒,铃公主这才打消了要再折回去的念头。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是着急了些,却没想到刚才她信口胡诌的话竟然起了作用。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怀疑”,俞翀这么在意童玉青,现在闹了这么一出……   铃公主嘴角勾着笑,声音都变得愉快起来。“你回去吧,我再……”   啪!   有东西从里头被扔出来,正好砸在老夫人脚边。   “滚!”   低沉的嗓音里能听得出他压抑着多少怒火。   老夫人虽然恼怒,但也知道这会儿确实不是再触怒俞翀的时候。她把铃公主拉到院中,觉得屋里的人已经听不到了才说:“童玉青这个人最会无理取闹,依我看,她定会跟俞翀大吵一架。这时候公主若是再进去,那对俞翀来说公主就跟童玉青一样任性了。”   铃公主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又回头看了看屋里,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人一走,子华就跑了进来。看着屋里争锋相对的两个人,眉心一跳。   俞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童玉青寒心不已。“我刚不是承认了么?从我进了七王府,我就已经是成子睿的人了。”   他脸色难看,掌心扣住比他更要冰凉的手腕。“这不是置气的时候。” 第0149章 察觉   童玉青心里委屈,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你既然不信我,那我还说个什么劲儿?”   见他紧锁眉头,目光下移到她的小腹,童玉青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立马护住肚子。   “俞翀你什么意思?”   问完这一句,她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俞翀后知后觉,“青儿,我……”   知道自己伤了她,俞翀着急上来,手才刚刚往她那边伸出去,就被她不客气的给拍开了。   童玉青也是被气坏了,她有意无意的抚着小腹,唇角抿起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却尽是冰冷。“这孩子,还真说不准到底是谁的。”   站在不远处的子华惊了惊,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俞翀。俞翀背对着子华,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是看他紧绷着的身体,和两侧用力紧握骨节分明的拳头,就知道他现在是有多生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童玉青直视着他的愤怒。“你还想再听一遍?要没有那七宝汤,我哪儿能这么轻巧的就有了身子?后宅里多少女人想生孩子都生不出来,我怎么就这么好运,你不过就睡了我一回就当爹了?”   “童玉青!”俞翀走到她的身边,两手抓住她的双肩,力气大的,恨不得把她直接捏碎了。   俞翀盛怒的眼眸里还有太多的情绪,童玉青不忍再看,更倔强的不愿意为自己去解释。他既然愿意相信铃公主的话,那就去信好了。   大不了将来这孩子她一个人带,大不了,这孩子就不要了!   “那个……”   “你出去。”   子华原本想要开口劝劝,话才出口就被俞翀给截了话头,还撵了脚。   虽然他与童玉青相识的时间算不得长,但是他觉得,童玉青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这一次俞翀确实是过分了些。   可反观自己,若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冷静的下来。   子华就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童玉青,轻轻摇了摇头。人家的家事,他呆在这儿听着确实不太好。叹了一声后,转身退了出去。   刚才童玉青不是没看见子华的动作,她心里也明白,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她与俞翀之间怕是真的要误会了。铃公主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就是这个目的么……   心渐渐冷静下来,她开口:“我……”   俞翀猛地把她拉进怀里,一手拥着她,一手扣着她的脑袋,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嘘,什么都别说。”   童玉青鼻子一酸,直接把脑袋闷在了他的怀里,眨眼间,他衣襟那一块就都湿透了。   出了俞府的铃公主心情愉快的又在京城里转了一圈,回宫的路上突然想起了成子睿。   “等等,先去七王府。”   赶车的侍卫看了看天色,有些为难。“公主,现在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说……”   “要你多嘴!去七王府。”   侍卫硬着头皮又说:“可现在七王爷被软禁,七王府更是被戒严,公主去了也见不到七王爷的。”   铃公主天真的小脸儿冷了几分,甜甜的嗓音往下压了压。“本公主要去七王府!”   侍卫不敢再多言,只能扯动缰绳,调转了马车,前去七王府。到了七王府外头,果真见不是有人守备在七王府外头。铃公主下了马车,却没有上去交涉,只是在门外走了两圈,又上了马车,回了宫里。   骆衡从书房找到了府中的凉亭,才见着了成子睿。进了凉亭里,一眼就看见了放在石桌上的画匣。骆衡皱起了眉,移开目光后,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成子睿闻言只是艰涩一笑,“她倒是有心了。”   停了停,他一把扔了手里的鱼食,转身看着骆衡。“可有查到什么?”   骆衡摇头,“自从皇上复了太子的诸君之位,盯着齐王府的人就更多了。宫中上次传来消息已经是四天前,这几日究竟查的如何,属下还未收到消息。”   “太子?”成子睿冷笑,“他算哪门的太子。父皇只不过是先把他放出来,好叫本王的那几个兄弟切莫再肖想储君的位置而已。可就算是这样,那个位置,他也做不了几天了。”   骆衡眉心一跳,“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时机未到。”成子睿坐了下来,修长的手略过画匣,提起了旁边的白玉酒壶,对口饮了一口。“宫中的消息即刻去办,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丽贵妃都敢动,连本王都敢惹!”   话音落,他手里的酒壶砰的碎在了桌上。骆衡不动声色,可旁边侍候的丫头确实吓得不轻。   成子睿把画匣拿起来,轻轻拂去落在上头沾着酒水的白玉碎片,抬起冷眸看了眼旁边惴惴不安的小丫头。   “过来收拾干净。”   小丫头手脚倒是麻利,片刻桌上的狼藉就被收拾干净,洒出来的酒水也都擦干了,只是不用风起就能闻见淡淡的酒香。   冷睨了一眼还站在前头的骆衡,“站在这里做什么?”   骆衡欲言又止,可成子睿已经把目光又移到了画匣上。骆衡紧了紧收中的佩剑,只能先退了下来。   成子睿也没了赏鱼喝酒的心思,把人都撤走之后,又独自在亭中坐了一会儿。心里头想起些事情,他冷漠的唇角弯了起来。   目光触及画匣,他抬起手指沿着边沿摩挲了一阵,到了锁位的时候,直接把它打开了。两幅画齐整整的放在里头,他修长匀称的手指轻轻点在上头,似是随意的拿出一卷展开。   正是他送出去的那一副。   他把画像铺整在石桌上,失神的望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起,带起了更加浓郁的酒香。   “王爷。”   姿月拿了一壶酒,直接就进了亭里王爷刚才打翻了一壶酒,这酒是我从上回出门时从辽江带回来,特地要给王爷的。刚才听说王爷打翻了一壶酒,就顺带给王爷带来了。”   “辽江的酒一向都很好。”成子睿颔首,“拿来给本王尝尝。”   姿月面上平静,心里却已经荡漾了起来。她走上前,正准备把酒放下,却见桌上已经放了一幅画,把石桌都给占满了。   她拿着酒壶的手紧了紧,“我先帮王爷把画收起来吧。”   说着,姿月就要动手来拿这幅画。   “放肆!”   姿月猛地把手收了回来,动作间那壶酒不慎被洒出几滴,正好滴落在了陈墉的画像上。   成子睿冷锐的目光袭来,姿月浑身冰凉,后退两步直接改下。   “姿月该死。”   成子睿虽然没再开口斥责,可是姿月能明显的感到自己身上像是压着一座雪山,冷入骨髓,又沉重的叫人喘不上气。   “王爷……”   姿月忐忑不安,她知道这幅画对成子睿来说究竟是有多重要。她只是气不过,这样深重的情意被他托付给了那样的一个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可现在,她只能后悔刚才的莽撞。   “求王爷责罚!”   成子睿冷怒的一双眼里确实是动了杀意,他起身,拿着画走出了亭外,想着在烈日下能把酒渍给晒干,别毁了这东西。   谁知……   强光下的画像像是裂了一条缝隙,随着被酒水浸湿的地方,有迹可循的能延伸出更长的方向。   成子睿目光一凛,又换了个角度,一手拿着画像,一手顺着那条痕迹,由下而上的探究着。酒水不多,有烈日一晒,再遇上风,痕迹片刻就消散了。   他幽冷的眸子一扫亭下的湖水,直接就把画像扔到了湖水里。亭子里跪着的姿月惊呼一声,心中却是无比的雀跃。   那东西她早就见不得了,现在成子睿把画直接扔了,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对童玉青死心了?   心中才这么猜测着,她的脸上就已经挂了得意的笑。笑不过一瞬,她又见成子睿运起轻功,飞到湖中又把那画给捡了回来。   姿月脸上的笑瞬间僵硬,磨牙切齿的恨得厉害。   成子睿把湿淋淋的画像展开,见画像中的颜料非但没有褪色,反而更加鲜亮。心中了然,这定然是被修复过的东西!   再看刚才发现的痕迹,拿在光下比照,确实能瞧出痕迹。亭子附近的丫头侍卫都被他使唤走了,他冷眸一扫,又带着画像回了亭中。   姿月听见脚步声,心里虽然愤恨不甘,却不敢在成子睿面前显露。她把头低下,只能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膝盖。   “抬头。”   姿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抬头!”   成子睿加重了语气,大有发怒的意思。姿月把头抬起,一双眼睛委屈的通红。成子睿视而不见,往她头上为数不多的饰物上扫了一眼,伸手取下一支素色的银簪子。   把他画像重新铺在石桌上,用那银簪子轻轻将画像边缘挑开。姿月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不想却撞进了俞翀幽冷锋锐的目光里。她把头低下,心里乱的厉害。   ……   看着早已空荡的夹层,成子睿勃然大怒,拂袖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下地。他紧握拳心,手里的银簪子几乎都要被捏变形。   “她竟然敢骗我!” 第0150章 何必弄成这样   看着被摔落在身旁且已经缺了一个角还裂了好大一条裂缝的画匣,姿月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成子睿暴怒的将手里已经变了形的银簪子扔到她的身上,声音冷得叫人生寒。   “去把骆衡给本王叫过来。”   姿月领命,不敢抬头的躬身退下,赶紧去找了骆衡。   骆衡见她脸色难看,锐利的双眼洞察了她内心的不安。“出什么事儿了?”   姿月摇头。“王爷不知道何为发了大脾气,把那幅画扔到水里,还把画匣给摔坏了。”   骆衡眉心一跳,不敢耽搁的就赶了过去。   一踏进凉亭,骆衡就差点儿踩到了被扔在地上的画像。他知道这是成子睿送出去的聘礼,虽然准王妃没了,虽然这画现在也算是毁了,但他明白,王爷再生气,这也是王爷的东西。   他小心避开,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这才朝着正背着身,负手而立的成子睿敬声道:“王爷。”   成子睿虽然没开口,可他浑身的冷冽气势却压的人有些不敢靠近。   沉默良久,成子睿终于转过身,骆衡稍显惊愕,从童玉青出现之后,自家王爷眼中的戾气和冷意都缓和了许多,然而今日,叫人敬畏生寒的七王爷又回来了。   “去查查,当年陈墉一家的事情。事无巨细,本王都要知道。另外你找人打探打探,为何俞老夫人会有陈墉的东西。”   骆衡余光瞥见被拆开的两幅画,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领命就要退下。   “等等。”   骆衡顿住脚步,“王爷?”   “太子搜出来的那两块虎符还在宫里?”   “是。”   成子睿勾起一抹冷笑,“送到陈妃宫中。半个月之后就是皇后生辰,在那个时候再把事情抖出来。另外……”   他脸上的笑意不见,冷意尤为明显。“把俞翀身边的那个庆安,给本王杀了。”   骆衡领命,心里明白,成子睿已经提前动手了。   成子睿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两副画像,神情冷漠,眼中再无一丝情绪。许久之后,他像是才从失神中醒过来,缓步上前,竟又弯腰捡起,又卷起来放回了早已坏了的画匣中。   抱着这东西回了自己的房中,他在房中挂着的画像下停下脚步,抬头端详着那一幅。恍惚间又重现童玉青伏在桌上画自己时的样子,成子睿拿着画匣的手一寸寸收紧。   “童玉青!”   俞府。   铃公主闹了这么一回之后,童玉青总觉得自己跟俞翀之间就像是瓷裂的花瓶,虽然还跟往常一样的相处,可实际上,两人间已经出现了裂缝。   若是那天她能开口解释两句,或是不那么冲动的承认下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他们之间也就不会这样了。   “想什么?”   子华在她脚边的石阶上坐下,“我看你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她动了动唇,往屋里看了一眼。不见俞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眸子暗了暗,她往下踏了一阶,也坐了下来。   “地上凉,你只能坐一小会儿。”   她弯起唇角,笑得很漂亮。“好。”   “有心事?”   童玉青抿唇不语,眼眶却红了起来。子华刚想要说话,就见俞翀走了出来,立在门口看着她。   察觉到他已经在身后,童玉青把眼里的情绪都给憋了回去,开口说:“我从画像里取出来的东西还放在宅子里,你能不能帮我取回来?”   子华知道那些东西对她而已是何其的重要,另外,这几天小院儿里的气氛实在叫人难受,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也好。   “放在哪里,我去取。”   “在我床榻下头有块松动的地砖,那里放了一些。屋里四方桌靠近门口的那个桌角缝隙里也藏了些,还有妆镜的夹缝里也有。”   子华愣了愣,片刻后就笑了起来。   童玉青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子华收起了笑,一派正经。“看得出来,你一直都是这么谨慎的人。谨慎些才好,这藏东西的法子,绝了。”   童玉青被他取笑的心烦意乱,站起身来要进屋,却忘记了俞翀正在身后。两道目光撞在一起,却撞不出任何一句话语。   心微微一痛,她收回了目光,直接绕过了俞翀。   见她进了屋里,又见俞翀僵着的脸色,子华摇头。“你们何必弄成这样?”   俞翀走过来,站在她刚在的位置。   他心里并非是在意铃公主说的那些话,冷静之后的他也相信童玉青并非会背叛自己。他只是在意童玉青听到成子睿的那些事情之后,竟会有伤心难过的神情。   他的女人,怎么能为别的男人伤心难过!   子华见他神情更冷,紧握着垂在两侧的拳头,啧啧两声就转到了另外一边去。   屋里的童玉青听见子华的询问之后,心情忐忑的想要听到俞翀的回答,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心里有些发堵,想要打破沉默,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在屋里琢磨了半天,等终于找到理由向俞翀开口,走出屋子才发现,他早已离开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压进了心里,她回了屋里,目光在床榻和软塌上选择了一番,最终还是在软塌上躺了下来。   俞翀回来时,她已经沉沉的睡着了。见她身上什么都没盖,担心她着凉,他就去抱了张被子来。可当他抱着被子走到软塌边时,突然又想起了当初她被老夫人责打,他硬要跟她挤在一张软塌的日子。   心神一动,他乌黑的眸子闪过柔情,长叹一声,又把被子放了回去,之后才转身过来,把她抱回了床榻上,与她挤在一起,陪着她睡了一会儿。   夜渐深时子华才动身去了宅子,他的轻功一向很好,进入宅子时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宅子还跟从前一样,可当他进了屋里看见这一室狼藉时,心陡然沉了下来。   子华警醒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宅子里再无别人,才动作利落的找着童玉青交代的东西。   然而他搜遍了整个屋子都一无所获。   子华脸色有些严肃,心中已经猜测了许多可能。他想了想,又进了云昭的屋子里。   等他回到俞府时,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在院里等着的童玉青。夜深露重,子华皱起了眉,看着站在门口看着她的俞翀道:“怎么让她站在这儿?”   俞翀没说话,只是把目光移到了他抱着的那把琵琶上。   “东西呢?”   童玉青站在前面,没看见俞翀的目光,只是急急开口问着子华。子华摇头,“有人先一步把东西取走了。”   “什么?”童玉青不敢置信,“那三个地方你都找了?”   子华颔首,“都找了,没有。”   童玉青猛地震了一下,上去紧紧抓着子华的衣服。“怎么会没有,你真的好好找了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在子华身上找着。俞翀脸色一沉,上来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俞翀心口一紧,“知道是谁动的手么?”   子华又摇头。“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早没人了。”   童玉青惊了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不甘心的追问着子华。“我屋里值钱的东西是不是都没了?或许只是贼闯进来了……”   “屋里虽然是狼藉一片,但是能卖钱的东西都还在。唯独你藏着的那些东西不见了。而云昭屋里,却完好无损。”   童玉青只觉得轰的一下,两只耳朵就都听不见了。许久之后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什么叫我屋里狼藉一片,而云昭屋里却完好无损?”   子华目光沉了沉,“青青,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俞翀眸子猛地缩了一下,并非是因为这一声称呼,而是因为,他怕童玉青会有危险。   那些证据滋事重大,虽然说关于丽贵妃谋害前皇后的证据已经被子华送到宫里,可要是追根究底,事情一定会查到陈家,查到陈家,自然也会查到童玉青的身上。   那些人或许是皇帝派来的,又或许是皇后。哪怕是太子和成子睿,甚至还有俞家,都有可能。   俞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童玉青面色苍白的捂着肚子,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   子华把手里的琵琶放下,拉起了她的另外一只手准备探脉。童玉青把手抽回来,连带着俞翀紧握的那一只。她往后退了两步,口里低喃:“陈家完了,陈家完了……”   俞翀有些心痛,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要给陈家洗刷冤屈,现在到了手的证据又不翼而飞,她的心里怎么能好过。   “青儿。”   童玉青罔若未闻,整个人已经是神情恍惚。俞翀把她拉到怀里,沉声在她耳边。“没事的,没事的青儿,我会帮你找回来。”   俞翀懒腰把她抱起来,直接进了屋里。子华站在那里,失神的看着脚边躺着的琵琶。良久之后,他才动了动身体,正准备把琵琶捡起来。   倏然听见细微动静,子华不动声色,可余光却已经把那人藏身的位置给找了出来。顷刻间,一枚暗器已经射了过来。 第0151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子华抿着冷笑,弯腰捡起地上的琵琶,有意躲过了那枚暗器,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琵琶上的璎珞给取了下来。待他直起身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   子华抱着琵琶走到房门口,侧耳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实际上已经细致又快速的找到了那人的藏身位置。   他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乡音。“二爷,夫人的东西忘记了。”   童玉青正是浑浑噩噩的时候,根本就没听见外头在说什么。可俞翀却知道,此时外头一定有别人。   俞翀把门打开,扫了一眼那琵琶。本想接过来,但一想童玉青现在的模样,怕是等她清醒了之后看见这琵琶又要胡思乱想一番,便直接对子华说:“夫人不要的东西才扔在外头,你要喜欢就拿去吧。”   子华抿唇笑,做出爱不释手的模样,“那就谢过夫人跟二爷赏了。”   他转身的时候已经悄然的把敌人的位置告诉了俞翀,俞翀目光略过那个方向,却不见任何人影。子华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疑惑。   “怎么就走了?”   俞翀也随着走到院中,望着刚才有人藏身的地方。“几个人?”   “一个。”   子华单手拿着琵琶,走到刚才的位置,在地上找了一圈,借着月色才在地上找到了那根闪着寒光的针。他把那东西拿在眼前看了两眼,嗤笑道:“针上还淬了些东西,不过并非是毒药,只是能叫人昏睡的东西。看来,人家并非想要我的命。不过也是小爷我本事好,要是换成庆安,还不叫人取了性命?”   子华当做玩笑似的说完了这一句后,两个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快步赶去庆安的屋里。   就在两人离开时,有道身影悄声的闪进了屋里……   童玉青还浑浑噩噩的坐在软塌上,知道有人进来,却没想到那人不是俞翀。   “青儿。”   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一声称呼,激得童玉青从愣怔中醒来。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成子睿抓住她的双肩,力气大的能把骨头都给捏碎了。   “别来无恙,我的王妃。”   童玉青心惊不已,有些恍惚,更加错觉得她现在是在七王府,而非俞翀的小院儿。   苍白的唇颤抖着想要发出声音,可他的冰冷气息沉沉逼迫着她,她心中再恐惧,也意外的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怎么,我现在的样子让你很怕我?”   成子睿微眯着眼眸,看起来危险,更叫人无法忽视其中的威胁。   她清澈的眼眸在他身上几经流转,之后才直视着他,哑声道:“你瘦了。”   成子睿眸心中的幽冷又蒙上了一层寒霜,可身上的逼人气势缓和了许多。“青儿你这么说,我很容易会误会。”   童玉青心中愈发憋闷难受,她确实是想要再赌一把,赌成子睿心里还有着自己。   她赢了,然而这滋味却并不好受。   俞翀和子华一前一后的进了庆安原本的屋子,见原本拢起来做出庆安还在安睡假象的被子已经被人给掀开,放在里头的另外一张被子上俨然被人刺了两剑。   “庆安身份已经暴露了,他们要杀的是庆安。”   俞翀眉心拧成了疙瘩,凉凉的眸子刚刚扫过床榻,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跑了出去。等已经不见了俞翀的影子,子华才后知后觉的追了上去。   俞翀疾步跑回了屋里,见童玉青已经背身躺下。锋锐的目光环视一圈,确定只有她一个人后,焦灼的心才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是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子华跟进来,也像是俞翀一样的把整个屋子环视了一遍,确定安全之后,脱口就说:“不能再留了,要么明日就走。”   床榻上的童玉青突然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成子睿刚才对她说的话。   就在俞翀进门前一刻,成子睿速度极快的压下身子在她额前吻了一下。   他说,“童玉青你要再敢跑,本王杀了俞翀,杀了那个孩子,杀了所有你所在乎的人。不仅如此,本王还可以掘了陈家的祖坟,你一辈子都别想再给陈家翻身。”   陈家……   童玉青手脚冰凉,一颗心更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原来那些证据早已落到了成子睿的手里,所以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陈家人,已经知道她混入俞府的目的?陈家祖坟已经都是白骨,但是她是陈家唯一后人,她怎么能容忍成子睿真的撅了陈家祖坟?爹爹的名声,祖父的清誉,娘亲和陈家夫人,还有陈家几十口人命,她死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察觉到她瑟瑟发抖的身体,俞翀拉了被子给她盖上,给子华打了个手势,先叫他退下。   子华欲言又止,他知道童玉青没睡,那话也是想要当着她的面说的。陈家的事情对她而言固然重要,但是俞翀的性命更重要。而她不走,俞翀也绝不会走。   “下去吧。”   俞翀又说了一遍,子华深看了童玉青一眼,有些无力的转身离开。   随着房门关上,俞翀脱了鞋子上了床,跟她挤在一起。他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不需要说任何事情就能让人觉得安心。   突然间童玉青抓住了他的手,“如果有一天我再丢了,你还会来找我么?”   俞翀浅柔笑了起来,顷刻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被这一句话给重新拉近了。   “天涯海角,我总能找得到你。”   俞翀把她往怀里拉了拉,“再说,你还怀着我的孩子,为了孩子,就算我找不到你,你也会努力的来找我。”   童玉青的身体顿时僵住。   感觉到怀中女人的不适,俞翀只能又把她拥得紧紧的。   只听耳边一声长叹,俞翀无奈的把脸贴在她的后颈,闻着她的发香。“才听说了成子睿的境遇,你就已经难过上了。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因为那三两句话就气糊涂了。”   童玉青听得愣了愣,她该怎么开口跟俞翀说自己对成子睿只是心存愧疚?若是她一直都是铁石心肠,又何必对别人心存愧疚。   “我……”   她自己在心里计较了良久,刚开口讲出一个字,俞翀就以一根手指搭在了她的唇上。   “我信你,也请你信我。”   短短八个字就已经把他们之间的矛盾给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童玉青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似乎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够,所以她又主动的往他身上蹭了蹭。   俞翀一声闷哼,紧紧的把她禁锢住。   “别乱动。”   感觉到他的变化,童玉青的脸立马就烧了起来。虽然她已经准备要做娘亲,更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这会儿这个情况,是个要脸的就都会脸红。   “你……”   “青儿……”   俞翀难忍的抱着她,呼吸有些急促。   童玉青才刚刚放松的身体又僵了起来,“孩子……”   俞翀的欲火被这两个字灭得干干净净,他把手收了回来,身子往后挪了挪。他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童玉青以为他已经平复好了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能总这么背对着他,正准备要翻个身转过来的时候,俞翀突然从她身上翻了过来,与她面对面的躺着。   她小心的护着自己的肚子,两片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看着额外诱人。俞翀露出笑意,扣住她的脑袋,直接吻了上去。   一吻尽了,他才缓下去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青儿……”   他把脑袋埋在她的颈边,像孩子般粘人。“青儿。”   童玉青怀着身孕本就敏感,现在又被他吻的意乱情迷。耳边只听得见他低柔的嗓音,好听的叫人舍不得关上耳朵。那些话语已经把她迷得五迷三道,不能自己。   哪儿还管得上那些证据,哪儿还管得上成子睿的威胁,她只知道,只要呆在俞翀怀里她就能安心……   “等等!”   最后关头童玉青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不行,还有孩子。”   俞翀长叹一声,还是把脸蹭到她的颈边,呼吸喷洒在她的身上,掀起一层层热浪。“那我就这么呆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许久,他的热情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把童玉青撩的越发难受。她几次抗议的想要把他推开,俞翀便借此机会占个便宜,结果愈演愈烈,叫她又好气又笑。   早知道俞翀无赖,可没想到,他能这般无赖。   童玉青心里明白,若是俞翀想要克制,那情欲绝对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夫妻吵架床尾和,他不过就是想要在这里耍个无赖,好消除彼此心底的芥蒂。   心又软化了一角,脸又红了一阵。 第0152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结束后,童玉青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俞翀拥着她,心绪难平。他抬手轻抚着她的发,声音悠远又缥缈。   “我知道你不愿意走,可庆安身份暴露,我也藏不住了。你跟在我身边会有危险,单独先把你送走我又怕横生意外。可就算是会横生意外,我也不愿意把你留在我身边冒险。”   本已经要睡着的童玉青倏然清醒,她抬头看他,“你要把我送到哪里?”   “先到禾阴郡,那边会有人接应你。”   “我一个人?”   俞翀轻抚她的脸颊,“子华跟你一起,有他在,我放心。我还有事情要办,等做完了那事情,我就会去找你。”   童玉青摇头,这里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轻松放下。俞翀心中了然,又说:“那个孩子我会妥善安置,至于陈家的清白,我这里留着人,这些事情就交给他们去做。你要是不放心,等子华把你送到那边,我再叫他回来接手。”   她平放在俞翀胸膛的手骤然握紧,一颗心早已乱透了。她想要跟着俞翀走,京城里的这些恩恩怨怨她早觉得累了,统统都想要抛开。只是她从小就发誓要为陈家讨个公道,活了这么多年,坚持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能让自己就这么放弃了。   成子睿的威胁犹在耳边,俞翀不愿意她有危险,她又何尝愿意俞翀去涉险。   纠结难受了一番,她甚至想要开口跟俞翀说成子睿刚才已经来过的事情。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睡吧青儿,这些事情明天再说。”   他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哄她入睡。   本以为自己心里尽是烦心事哪里还会睡得着,没想到俞翀这么轻哄几下,她还真的就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正对着自己笑的俞翀。恍惚的觉得自己像是从回到从前的日子,叫人怀念的有些想哭。   俞翀抚着她墨色的长发,“饿了没?我让子华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说起这个,童玉青还真有些饿了。不过想想上回两个男人差点儿烧了小厨房的事情,她又忍不住的取笑了一番。   俞翀眉眼含笑,“你想吃什么,让他出去给你买回来。”   童玉青摇头,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好。“我去小厨房看看。”   走出屋外的她顺带把门拉上,一抬眼,就瞧见有人拿了些东西进来了。   打头的丫头见了童玉青就愣那儿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叫她一声二夫人,还是该叫做别的。   若是叫做别的,可这大清早的人家才从俞二爷的屋里出来……   要是叫做二夫人,可全府的人都知道过几天俞二爷就要做驸马了……   “东西直接送去小厨房,地方你认得的吧?”   小丫头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叫人的时候,童玉青已经直接指了路。小丫头红头涨脸,闷着头的领着着人把东西送去了小厨房。   童玉青跟进去看了一眼,忍不住的啧啧了两声。以前送到小院儿来的食物要么已经是不新鲜的,要么就是缺这个少那个,什么时候像今天这么叫人满意过。   “上回大人拿来了一些雪燕,老夫人吃了还剩下一些,特地交代拿过来给二爷补补身子的。”   瞧着小丫头手上的那盒子雪燕,童玉青心中冷笑。吃剩下的才拿过来,也算是俞老夫人发善心了。不过以前老夫人从不舍得送这么好的东西过来,现在看着这盒子雪燕,她总觉得里头会有猫腻。   “那还真是谢谢老夫人的好意了。”   小丫头大概是新来的,脸上又是一红,放下东西就喊着人走了。   童玉青直接把雪燕给扔了,倒是对那支收拾干净的鸭子挺感兴趣。忍着胸腹里的那股子恶心,她把鸭子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给检查了一遍,又用清水使劲的冲刷了两三遍,这才放心的给炖了。   子华闻着味儿来,见童玉青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小厨房门口,开口就笑。“我说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香,一路寻到这里,还当是庆安又回来了呢。”   见地上扔了盒东西,子华打开看了一眼。“哟,这雪燕可是好东西,小院儿里平时都吃不着的吧,干什么扔了啊?”   “我怕有毒。”   子华把盒子捡起来放在一边,“放心,我看过了,没毒。”   童玉青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两眼,“那还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煮的什么,这么香?”   童玉青扯了个极其难看的笑,“你闻着香,我闻着可不大舒服。”   原本要掀开盖子偷个味道的子华在听到她的话后立马正了颜色,一把拉着她的手探起了脉象。童玉青想要把手收回来,一面笑他小题大做。   “你……除了偶尔心悸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童玉青愣了一下,摇头说没有。   子华眉头皱起,目光里晃过别样的东西。   “青青,这孩子怕是不太好。”   童玉青心里咯噔一下,“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子华抿唇,沉默片刻后才说:“因为之前你身上有余毒,所以这孩子在娘胎里也不太好……”   “是怎么个不太好?会不足月,还是身体孱弱……”   “可能缺胳膊少腿,可能,会是死胎。”   子华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简直就是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在童玉青的心上。   忽然子华噗嗤一笑,“假的。”   童玉青苍白的脸顿时有些生气,不客气的动手推了他一把。“你觉得好笑么?”   子华收起了玩笑,看着她的目光深沉。“不好笑,下次不会了。”   气在头上的童玉青都忘了那股子恶心的味道,进了小厨房里盛了一碗鸭汤,端着出来。   “这是我给他做的,你一口都不准碰。”   子华颔首,不说话,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肚子。   童玉青回到房里直接把汤递了过去,“煮了一两个时辰,先尝尝。”   俞翀把汤端在手里,汤里简简单单,可味道却很香浓。“这是你做的?”   她含着笑,“你还当子华做的?我看这鸭子肥美新鲜,特地给你做的”   他吹凉了后喝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你不喝?”   童玉青摇头,“我这会儿不想喝这个。”   知道她有身孕不爱闻这些荤腥,可她竟然还亲手做了这汤,可见这份心意。   “二爷!”   院中突然有人喊,童玉青走到门口,认出了这是老夫人院中的人。   俞翀走出来,冷睨着那丫头。“何事?”   这会儿这个挺会叫人,看着童玉青说:“二夫人的弟弟突然急发疹子,老夫人说好歹也是二夫人的亲弟弟,叫奴婢来请二夫人过去看看。”   一听说是那孩子的事情,童玉青就急着想要去看看。俞翀皱了下眉,“知道了,她一会儿过来。”   小丫头还想要说什么,俞翀一记冷眸,“还有事?”   小丫头摇头,就这么先走了。   俞翀看着倚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看热闹的子华,说:“你陪着过去,看看她又耍什么花样。若是那孩子真的起了疹子,你就帮着看看。顺带护着青儿一些。”   “我知道。”   童玉青心里放不下那孩子,疾步就走了出去。到了院中,又折回身来。   “那汤你可要喝完了。”   俞翀眼中的温柔都能化成水了,看得子华好不自在。   “我知道,速去速回。”   踏出小院儿时,子华无意间提了提身上的裙摆,叫童玉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起当初两人在宅子外蹲在墙角时候说的那些话,她有意问子华:“既然云昭不喜欢你穿女装,那你干什么还要打扮成这样?”   子华站定脚步,又掖着裙角抖了抖。本就妖娆的身姿更显勾人。   简直就是个妖/精。   “难道你也觉得我这么穿不好看么?”他把裙摆放下的瞬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以前这么做,是怕她在青楼会被人欺负。想着能在她身边,离她更近些,没想到还惹得她生厌了。”   童玉青哑然,“那等你们回了黎国,你还要这么穿么?”   子华笑了起来,“自然不会了。她不喜欢,我干什么还去惹她生气。”   看出他笑里头藏着的苦涩,童玉青头脑一热,脱口就说:“我瞧着你这身倒是挺好看的,云昭要是不爱看,你又实在喜欢这么穿,那你就穿给我看好了。”   子华神情瞬间变得微妙,“这是你说的。”   她点头,“我说的。这么好看的脸,这么妖娆的身姿,就是看一辈子也成啊。”   子华勾起了笑,突然抬手往她脸上揪了一把。“这嘴儿怎么这么甜呢。”   到了老夫人院中,倒也没人刁难她,直接就让她进去了。屋里的老夫人刚用完膳,一桌子的荤腥味道差点儿叫她难受的吐了出来。她强忍着不适,稍稍往后退了退,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来。   她有孕的事情万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   童玉青往屋里扫了一圈,不见张妈不见许书媛,屋里就只有老夫人一人。心里顿时有些疑惑,也懒得跟老夫人啰嗦,直接就问:“那孩子呢?” 第0153章 老夫人设的局   老夫人多看了她一眼,“那孩子那孩子的,怎么你连你弟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么?”   童玉青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把当年跟兰初聊到这孩子的所有回忆都给想了一遍,但就是独独记不起来那孩子到底是叫什么名字。   老夫人嗤笑,“自己的弟弟都不知道叫什么,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他在哪儿?不是说起了疹子?严不严重?看了大夫没有?”童玉青不愿意跟她纠缠,心里头只担心那孩子。   老夫人往外看了一眼,接着又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来。“虽然你爹把你弟弟给卖了,但好歹也是你看着出生的,尽管过这么多年,但是你也出钱养过他不是么?刚才瞧你名字都喊不出来,我还以为你们这姐弟俩是假的。现在看你这样子,才像是个做姐姐的。”   说完,老夫人突然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心里记恨当年我们俞家没有出手拉童家一把,你当我们俞家心狠,却不知道当时我们俞家也不好过。老爷子那会儿做生意正好赔了,当时的俞家欠了一屁股的债,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能不拉你们家一把么?怎么说俞家跟童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你跟文意又是一齐长大……”   童玉青心中直发冷笑,老夫人这谎话说的未免也太敷衍了些。童家败落那会儿,老太爷早死了。当时京城里的商户就属俞家最富裕,欠个屁的债!   “可我记得童家落难时,俞家老爷子可是已经故去了。莫非是我记错了?”   老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说:“你没记错。老爷子死了后确实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徒留我跟文意两个人残活在这世上,艰难啊!”   说到这,老夫人还抹了抹眼角,又摇头深叹了一口。这模样,饱尽沧桑和无奈,叫人动容。   要不是早知道俞老夫人的狐狸底子,这会儿童玉青怕是还真的要信了她的邪。   “我弟弟呢?”   童玉青实在见不得她做的戏,或许是年纪太大,或许是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叫童玉青痛恨,童玉青实在太想直接冲过去给她扬个耳光,再朝着她脸上痛快的呸一口。   见童玉青油米不进,老夫人把脸上的虚假的情绪收了收,也顺手疏理了下自己刚才拭过眼角的袖口。   “你来俞府也快有半年了吧。”   童玉青眉心拧成了疙瘩,说是那孩子起了疹子才把她叫来的,现在她来了,这老狐狸又闭口不谈那孩子的事情,反而一直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对劲!   “我弟弟在哪儿?”   童玉青冷了脸色,冷了声音,“若是老夫人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那就别怪我不懂规矩,自己动手找人了!”   “你敢!”   老夫人挣了颜色,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她。童玉青不畏她眼中的威胁,随意拉扯了一把,身边的椅子哗啦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你也说了我进俞府快有半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老夫人心里对我童玉青的嚣张放肆还没点儿数么?”   老夫人怒极,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还当你是俞府二夫人了?上回我也说了,你来俞府只是给人端茶送水的,想在我府里放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不是由你说了算,只有俞翀说了才算的。”   这一句话就把老夫人剩下的话全都给塞了回来,老夫人气急,手上用力抓着茶盏,克制着想要把这个东西扔在童玉青脑袋上的冲动,冷笑说:“少在这儿给我耍嘴皮子,你再敢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弟弟,好叫他去阴曹地府跟你那短命的爹娘团聚?”   童玉青心一沉,咬牙把这口气给忍了下去。   “我要见我弟弟。”   老夫人啧啧两声,洞察的双眼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审视着。“你左一句弟弟右一句弟弟,怎么就不喊喊人家的名字。”   转眼间老夫人的语气骤降了几度,透着冷意。“要么他根本不是你弟弟,要么,你根本不是童玉青!”   心里咯噔一下,童玉青顿时显出几分心虚来。她咬牙,明白老夫人这般拖延时间显然是有问题,也知道这个问题再这么纠缠下去,恐怕老夫人心里就会真的怀疑上她的身份。   “看来老夫人只是想要戏耍我而已。既然不让见,那我就先回去了。不过我要奉劝老夫人一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你要是敢伤了那孩子,我童玉青,绝不会善罢甘休!”   “口气还不小。”老夫人突然拍拍手,眨眼间那孩子就被人从门外头推搡了进来。   那孩子没有防备,脚上绊倒了门槛,就这么摔在了地上。重重一声闷响,听着看着都觉得疼。   童玉青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把他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见他瘦弱的身子依旧是白白嫩嫩,哪儿像是起疹子的样子。   她回头,满是怒意,更是直指老夫人的心计:“老夫人的心究竟是有多恶毒?竟下口咒这么一个孩子。你把我留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的不让我回去……”   心陡然一沉,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紧紧拉着那孩子就往外头走。只听老夫人大声冷笑,“晚了!”   随着老夫人的这一声,门口瞬间多出了两个家丁,一人一边的抓着童玉青和那个孩子。小孩子吓得一跳,一面脸色苍白的挣扎着,一面又拼命的往童玉青这边靠拢。童玉青在片刻的慌乱之后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她朝着院中冷了眼色抬脚就往这边过来的子华摇了摇头,无声的对他说着几个字。   “去小院儿。”   子华微怔,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愣怔的瞬间,子华就被一个丫头牢牢抓住了。   “这位姐姐,老夫人有请。”   子华眸色一紧,目光紧随着被人带走的童玉青。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时,子华转身就要离开。小丫头拽了他一把,只觉得他的力气比一般的丫头都要大,体格也比一般丫头要壮一些。心中不免鄙夷,乡野丫头果真跟镇上城里的丫头不一样,粗野的像个男人。   “姐姐,老夫人还在屋里等你呢。老夫人说,等她把事情交代完了,你们就能回去了。”   子华抿起笑,可小丫头看着却总有种想要发憷的感觉。   “姐姐,你别为难我。”小丫头见他不动,松开了他的胳膊,换做扯起了他的袖子,有些委屈的撒了一场娇。   子华把袖子扯回来,唇边笑意更甚。“我哪儿舍得为难你。”   刚在院中等着的时候,子华就觉察出不对,甚至都有了想要冲进去的打算。可又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便一直忍着。直到见了那孩子,他才知道这又是老夫人设下的一场局。   子华在门口站定,转头看着小院儿的方向……   此时小院儿……   俞翀一把拂开桌上的空碗,难受的有些坐不住了。他把屋里的药都翻了出来,内伤外伤,却独独没有能克制情药的东西。   童玉青跟子华前脚才刚走,他就听话的把那碗汤都喝见底了,可片刻之后身体就起了反应。他都是要做爹的人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两下,企图能压下这份躁动。只要再等等,等着子华回来就可以……   “青儿你可真是害苦我了!”   俞翀明白这并不是童玉青所做,但这是她端上来的东西,他自然没有戒心。可偏偏就是这样,他才着了别人的道!   忍了片刻还不见他们回来,俞翀心里顿觉不妥。一扫桌上还有一壶茶水,他抬起来就灌了两口。觉得不解意,又整壶都泼在了面上,这才有了片刻的清醒。可也只不过是片刻,浑身的躁动又叫嚣起来。尽管昨晚童玉青已经帮了他一次,但现在他依旧难受。   他想要把茶壶放下,以为已经把茶壶放在了桌面上,其实他却只是放在了桌沿上,手一松,茶壶落下碎了一地。   俞翀虽然也出入过青楼,也听过各种助兴的东西,更见过有人为此疯狂的模样。可在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这东西这么折磨人。   刚来到院中的铃公主听见这一动静,抬脚就跑了进去。见他还强忍着清醒,冲过去直接抱住了他。   “翀哥哥!”   怀里突然多了个香软,俞翀心中震动,恍惚间竟把她认成了童玉青。   “青儿!”   他将她紧紧拥住,以往他低头就能埋进童玉青的颈窝,可今日,总觉得怀中的人有些变矮了。他不满的把她往上提了一把,这才把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青儿,青儿……”   这一声声的呢喃让铃公主嫉妒的发狂,心中的欣喜瞬间被剖解的鲜血淋漓。可不过片刻,颈边灼热的呼吸又叫她害羞不已,她咬着唇角,拼了命的想要挤进他的心里。   “翀哥哥,我就是你的青儿。”   俞翀只听见一声温柔至极的回应,至于她说了什么,那不重要。   他一直贪恋童玉青的味道,他忘情的把唇贴上她的颈…… 第0154章 自降身份   子华刚进了老夫人的屋子,就听老夫人冷喝一声。   “你胆子倒是大的很。”   子华一脸无辜,“老夫人说我胆子大,那我就是胆子大吧。”   老夫人憋着的气没发出来,又叫子华这一句话给打了回来,整个人气得是浑身颤抖,脸色铁青。她把手边的桌子拍得震天响,眼里只有盛怒。“我叫你去帮我盯着童玉青,盯着俞翀,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都得要过来告诉我。结果你倒是好,收了我的钱,反倒是追着俞翀做个忠仆!”   “老夫人这话说的,那钱也不是我伸手要的,是你们偏要给我的。再说,这两天小院儿里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我哪儿能翻些芝麻绿豆不要紧的事情来烦老夫人。”   “牙尖嘴利!跟童玉青一个德行!俞翀宠人的本事倒是一绝,一个庆安一个童玉青,现在连你也不知道这俞府到底是谁当家了么?”   老夫人起身走到子华跟前,一巴掌就扬了下来。子华轻视的扯了下自交,在她手落下时突然弯下了身子,老夫人的手恰好落了空。   “老夫人,这是您的?”   子华再站起来时,手里头正好捡了只耳坠子,与老夫人另外一只耳朵上的自成一对。老夫人一把抢过,狐疑的目光打量在他的身上。   怎么就这么巧,这耳坠子她带了多少次都没掉过,怎么偏偏在打人的时候就掉下来了?   子华坦然的直视着她的目光,心里却始终担心着童玉青。可老夫人不发话,他也不好直接动手把人抢了。她抿唇,开口说:“这几天小院儿里确实是没什么事情,老夫人要是心疼了,大不了我把那百两的银票再还给老夫人就是了。”   俞老夫人冷哼,“没什么事情?那你说,庆安哪里去了?”   子华眸色一紧,老夫人从不问庆安,怎么庆安刚出事情,她就想起来的要问了?   “庆安前两日染了风寒,只是小病,又不好请大夫。又因为我来了小院儿,所以他干脆就一直懒在房中,像个二主子。”   庆安被俞翀确实是宠得像个二主子,可尽管如此,老夫人心中还是有疑。“我看你根本就是敷衍糊弄我,恐怕庆安早跑了!”   子华眉梢一挑,怎么俞老夫人这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莫非那一日要杀庆安的人是她的安排?可要真是她,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请杀手,府里随便找个机会就杀了庆安。只是,俞老夫人有什么理由要杀庆安?   “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庆安干什么要跑,他的主子在府里,府里好吃好喝还能遮风避雨的,就二爷宠他那劲头,他跑去外头能干什么啊。”   说着子华已经攀上了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的身体可好些了?我再给老夫人按两下身子?”   说也奇怪,子华这话一出口老夫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想起子华每次过来只是随手两下就给她把身体按得浑身舒爽,顿觉年轻了好几岁。身体一爽利,整个人就平和的许多,也不再去提小院儿和童玉青的事情,魔怔一般的由子华拉着就往里间走了。   暂代张妈贴身照顾老夫人的小丫头看得是目瞪口呆,拔腿就跟了上去。想着自己要是能学会了这等本事,还怕在俞府里混不开么?   童玉青和那孩子被扔进了一间小屋子里,屋里什么摆设都没有,两个人只能这么干站着。童玉青担心俞翀,更不知道老夫人弄这么个局到底是要怎么设计他。心里焦灼的她一刻也静不下来,要么来回的走,要么就是直接贴在门缝上听着外头的动静。   “你不是我姐。”   冷不丁的这么一声,让正趴在门上的童玉青猛地一僵,回头瞪着那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我见过她,她长得可没你好看。”   童玉青三两步蹿到那孩子跟前,紧紧抓着他瘦削的肩膀,沉声告诫他。“你记住,我就是你姐,再敢乱说一句,咱俩都会没命!”   那孩子张了张口,却半响都吐不出一个字来。童玉青松开了他的肩膀,才刚转身,就又听他问:“她怎么了?是死了么?”   童玉青的心都揪了起来,对于兰初的愧疚让她有些扛不住的想要对这个孩子忏悔。她转回身子,认真的看着他。   “谁说的,你姐活得好好的,她只是,她只是嫁人去了,那个男人有些小气,所以不得已……”   见他失望难过的垂下脑袋,童玉青一阵心疼,上前去把他抱在了怀里。“以后我就是你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养你一天。”   “但是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笑了起来,“你叫什么?”   “崔扬。”   “好名字,我记住了。”   ……   片刻后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了,童玉青看见子华站在门口,一脸笑意。她拉着崔扬的手走出去,上下扫了他一圈,“她没为难你?”   子华摇头,“我自有本事。”   童玉青紧了紧拉着崔扬的手,“我们走。”   “二夫人留步。”跟着子华过来的丫头直接把人拦下,“二夫人可以离开,但是这孩子还是要留在这儿的。”   童玉青松开了手,崔扬垂着脑袋看着那只落了空的手。爹娘不要他,亲姐也不要他,现在认了个姐姐还是不要他。他心里越发难受,可那张小脸却倔强的不表露出任何情绪来。   所有人都以为童玉青要把这孩子丢在自己回去,却没想到她抬手直接甩了那丫头一耳光,力气之大,都把那丫头的半边脸都给打红,身子都被打偏了两步。   “姑奶奶面前没你说话的份!回去告诉你家老夫人,她要再敢动我弟弟的主意,我童玉青绝不客气!”   子华眼角一抽,果真还是觉得敢这样横行霸道的童玉青才更加叫人欣赏。   小丫头被她的流氓气势吓得一跳,捂着脸的闪到一边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着孩子走了。   此时小院儿……   埋首在她颈边的俞翀突然被一只冰凉的耳坠激得清醒了一阵,陡然察觉,他的呼吸间竟是那天童玉青厌极了的味道。   他猛地把怀里的女人推了出去,早已意乱情迷的铃公主毫无防备,直接仰面摔在了地上。   “翀哥哥!”   铃公主摔得个七荤八素,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一抬眼,这才发现他的眼中早已清明一片。   “公主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莫不是跟皇后学来的?”   铃公主一阵羞愤,外人不知道,可她在幼时就听说过……   皇帝会娶前皇后的亲妹子,并非是因为顾念不舍对前皇后的情意,而是因为前皇后的亲妹子,当今的皇后娘娘,她的母后用了这种方法才爬上了皇帝的龙榻,做了皇帝的女人……   羞愤后的铃公主慌乱的看着他,这等丑闻俞翀怎么可能知道?   一定是胡说碰巧了事实而已!   俞翀的清醒不过片刻,劲头上来,他眼里的清明又变成了一片情/欲。他努力的撑着身子,俊美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深邃乌眸渐渐迷离。   铃公主狠了心,从地上爬起来后又顺手关上了房门,转身时,她已经开始解开了自己的外衫。   “翀哥哥你不觉得难受么?铃儿来帮你,反正我们都是要做夫妻的,早晚片刻又有什么关系?”   她缓步走上去,将衣服一件件规矩的放在桌上……   俞翀别开目光,想要离开这里,可双脚顿觉无力,只要踏出去一步,他整个人又会变成当初的残废一样,狼狈的摔在地上。   “翀哥哥!”   铃公主把他扶起来,身上早已无一物。她不知情事,只知道紧紧的拥着他,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俞翀强忍着最后一丝清醒想要把她推开,可他坚持到现在已算极致,双脚无力,双手也没了多少力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好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做出叫他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推不开铃公主,他只能伸手抓过她放在桌上的衣服,把她的身体紧紧的包裹起来。   “我已经答应与你成婚,你这又是何苦自降身份做这些事情?”   “等不了,我等不了,我怕你反悔,只有真正成了你的人,我才能放得下心来。”   俞翀抿紧的唇里吐出一句冰冷。“你是公主,别把自己弄得像个荡/妇。”   铃公主苦涩的笑开,“为了得到你,什么下贱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翀哥哥,我要叫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俞翀拽着她衣服的两只手用了极大的力气,铃公主拼命想要把衣服拽下去,一番拉扯,她只能露出一个肩头和两只雪白的手臂,紧紧的攀附在他身上。   俞翀已经忍出了浑身冷汗,他闭合的口中已经咬上了自己的舌头,喉头已经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借着疼痛和这股腥味,他在心里一遍遍想着童玉青的模样,借此让自己保留几分清醒和理智。   感觉到他僵着身子,铃公主抬起头,痴迷的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有个疯狂的声音一直在叫嚣,她踮起脚尖,搭着他的肩,送上了自己的唇……   砰的一声闷响,房门被人直接踹开,望着里头的两个人,童玉青震在了门口。 第0155章 你要对我负责   她站在门口这么望过去,铃公主攀着俞翀的脖颈,似是主动又更像是迎合。俞翀的动作更像是要帮她把衣服脱了……   铃公主在看清楚童玉青后更是得意的往俞翀怀里躲了躲,那模样娇羞又害怕。俞翀双眼迷离的看着门口,却迟迟不见他松手或是把铃公主推开。   这一幕扎的何止是她的眼,更是她的心。   心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撕了一道口子,疼得她支撑不住。她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摔倒。子华从后头扶了她一把,目光凌厉的投向了屋内。   崔扬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可他也已经有十岁。他把脸转过去,厌恶的不去看一眼。   俞翀恍惚间只看见门口站了人,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到底是谁。   “青儿……”   铃公主浑身一颤,更是把他拥得紧紧的。“翀哥哥,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童玉青觉得自己的天都踏了!   啊!   突然一声尖叫,原本还攀附在俞翀身上的铃公主就这么被扔了出来。她浑身不着一物,雪白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羞耻极了。   原本应该还在童玉青身边的子华拿了一堆衣服,直接扔在了铃公主的身上。   “都当公主是天生矜贵,现在看来,倒是跟青楼里的娼妓差不离多少。”   抛下这么一句话,子华又进了屋里,手法利落又快速的在俞翀身上的几个穴道上点了点,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个药丸出来,直接送进他的口中。   不消片刻,俞翀脸上那股不正常的潮红才退了下来,眼中也显出几分清明来。   铃公主羞愤不已,在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象了千百种可能,独独没想过自己会被扔出来。她慌乱的捡起自己的衣服,又想要进屋去。她还没踏进屋子,就又被子华第二次扔了出来。   “还要不要脸了,不穿衣服就想进别人屋,你才这么想要男人是不是?想要男人,街上找去!”   子华要把童玉青拉进来,她却避之不及的躲开,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庆安的屋里。崔扬左右两边的看看,只能抬脚追上了童玉青。本想要把她追回来的子华看见那孩子也跟着跑了进去,这才稍稍放心。眼中轻视不屑的扫了铃公主一眼,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铃公主急的眼眶发红,左右环顾了一圈,抱着衣服朝着旁边的厢房跑去。谁知厢房被上了锁,铃公主一时找不到能够穿衣的地方,急得都要哭了。   尽管小院儿的地方有些偏,但凡只要动静大一些府里经常走动的下人可是能听见动静的。知道铃公主来的小院儿的下人们更是不敢怠慢,早早的就守在了不远处。这会儿听见动静匆匆赶来,看见光着身子的铃公主站在厢房前,惊得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滚!”   铃公主从未受过这等屈辱,她躲在院门后头穿着衣服,可哆嗦的两只手却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看着紧闭的房门和空无一人的院子,她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青儿呢。”   俞翀虽然是清醒了些,但是一直强忍到现在竟有种病去如抽丝的感觉。他有心想要去解释,奈何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她能怎么办,自然是跑了。”   俞翀抬头,眼光稍显凌厉。子华啧啧摇头,“美人在怀,你忍不了就别忍,大不了到时候留下来做驸马就是了。现在好了,之前给你调理好的八成,现在直接废到三成。你这样子,跟从前那个残废有什么区别?本想着能先离开京城,现在恐怕半里地还没走完你就得被马车颠簸死。”   俞翀对子华的喋喋不休置若罔闻,更直接摒弃了外头嚎嚎的哭声。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扶我去找青儿。”   子华冷眼睨着他,还没开口,就听见院中传来了老夫人的惊呼声。   “公主!”   铃公主尖叫一声,抵触着任何人的靠近。“滚!都给我滚!”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把人都给退了下去。她冷眼瞪着俞翀紧闭的房门,咬牙道:“俞翀也是心急了,大婚未到就占了公主的身子,实在叫公主委屈了。可皇上已经下旨为你们二人指了婚,洞房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公主也不必在意有人会乱说。你们啊,是名正言顺的。”   铃公主猛地抬起了头,早已哭红的眼睛闪过狠意。“俞翀身边的那个丫头本公主要她死!还有刚才见过本公主的人也都统统杀了,要是有人多嘴敢传出些本公主不爱听的,你就等着拿冥纸去阴曹地府盖个俞府吧!”   老夫人暗自惊了一下,忙不迭的承诺了下来。   铃公主站起来,浑身还哆嗦的厉害。老夫人见她衣服都搭扣错了,又亲手帮着她整理好,这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屋里。安抚了好大一阵之后,铃公主依旧不依不饶,老夫人咬牙亲手处置了那两个见过她身子的下人,铃公主才消下了半口气。老夫人又劝了一阵之后,铃公主才回了宫里。   人一走,老夫人立马舒了常常一口气。   “祖母,事儿成了?”   俞文意才回来就问起了这件事情,老夫人心头冒火,咬牙说:“没想到俞翀竟然这么能忍,铃公主都脱光了送他怀里他也不上,怕不是残废这么几年,连男女之事都不行了。”   老夫人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根本就没想过这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到底是有多不合适。俞文意咳嗽两声,说:“当初铃公主交代下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儿不会成,堂堂公主怎么能有这么下贱卑劣的做法,简直就是丢了皇家的脸。”   “你懂什么!”老夫人白他一眼,“不管什么法子,只要铃公主能成了俞翀的人,那俞翀就得娶定了铃公主,再不怕横生枝节。”   俞文意连声应和,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难不成是童玉青坏了公主的好事儿?”   提起这个俞老夫人心中就疑惑不已,“我总觉得,童玉青跟她弟弟之间并非这么亲近。可要说不亲近,她对那孩子又好像真的挺上心。”   俞文意琢磨了片刻,说:“若是真这么不亲近,童玉青又怎么会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大概是祖母心中见不得她,所以才觉得他们之间不亲近。”   老夫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你明日去许家一趟,把书媛接回来。”   “接她回来做什么?让她在娘家好好养胎不成么?万一童玉青发起疯来,伤了我那儿子可怎么办?”   老夫人嗔他一眼,“那也是我的曾孙子,我还能害了他不成。你把书媛接来,我有事儿交代给她。”   俞文意知道祖母跟自己一样在意那孩子,自然也相信祖母不会害了许书媛,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吩咐完这些事情,老夫人略显疲惫的躺在软塌上,舒服的哼哼两声。   “等俞翀跟童玉青的事情了结了,我就把他院子里那个野丫头喊到我身边来伺候。这段时间总觉得疲乏,张妈跟了我这么多年都没她这么好的手艺,那丫头随便给我摁两下我就觉得舒服。”   ……   童玉青从进了庆安的屋里之后就再没出来过,崔扬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做些安慰,只能陪她一直在屋里这么干坐着。   子华扶着俞翀过来,敲了房门后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久久不见里头有动静,俞翀心急的就想要去推门。   他的手才刚刚碰到房门,就有人从里头把门给打开了。在看见开门的只是个不认识的孩子时,俞翀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   “我姐不想见你,她说你再烦他她就要去死。”   崔扬这谎话说的一点儿客气都没有,脸不红气不喘,还带着几分气势。   俞翀脸色微变,明明没多少力气,还是把这孩子给推到了一边去。   “出去。”   童玉青冰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甚至都不愿意转身看他一眼。   俞翀唇线抿的很紧,亦如童玉青绷的像跟弦一样的身体。   “我让你出去!”童玉青转过身来,眼底皆是失望。“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俞翀动了动唇,干涩的扯开嘴角。   “青儿,你误会了……”   “滚出去!”   童玉青喊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滴落下来,眼前恍惚又看见刚才他与铃公主紧紧相拥的那一幕,虽然心里明白这是俞老夫人设下的局,可她就是心痛难忍。只觉心口一阵抽痛,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一张脸的颜色都变了。   “青儿!”   “滚。”   她这一个字都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俞翀见她神情不对,知道她又心悸的毛病,又担心她腹中的孩子,只能忍痛退让。“我走就是了。”   她移开目光,可耳朵却异常的灵动。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口上,又沉又痛。知道俞翀完全退出了这间屋子,她整个人才瘫倒在了地上。   子华进屋时,她已经捂着心口护着肚子,疼出一身冷汗…… 第0156章 每个人手中的筹码   子华在给她诊治的时候俞翀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只要她稍稍皱一下眉头,他的心也会瞬间跟着疼起来。   他宁愿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也绝不舍得她受这样的折磨。   “如何了?”   俞翀一直忍着,直到子华把最后一根银针收回来,他才敢开口。可又怕惊扰到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沉沉睡去的童玉青,所以那声音轻到几乎是风一吹就能散了。   虽然这一声他问的很轻,但是子华还是能听得出来,这话里头藏着多少不安和颤抖。   子华不急着回答俞翀的话,而是等到他把东西收起来,才转身对愣在一旁的崔扬说:“照顾好你姐姐,若是你不尽心,下一个被扔出的人就是你。”   崔扬打了个寒颤,他不想被扔出去,更不想被老夫人抓走关起来。他明白现在只有童玉青才能护着她,只有跟着童玉青,他才能保得住这条命。   子华把东西收好之后,才喊着一直失神望着童玉青的俞翀。“我送你回屋里。”   “有话在这说。”   俞翀知道子华有话要说,可这会儿,他情愿就这么守着她,自然不肯离开。   “事有轻重缓和,她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过来……”子华的话戛然而止,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那你先陪着吧。”   子华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小厨房,直接盛出一碗鸭汤,端起来闻了闻,果真嗅出一丝甜腻的味道。不过一瞬他就知道这东西出自何处,也知道药并非是下在鸭子身上,而是在别处……   他冰冷的眼眸扫视了一圈,见本该空掉的盐罐已经被换上了新盐,大概是童玉青不小心,还洒出来了一些。他随手捻起一些用手指细细撵磨,再放在鼻下闻过,顿时查出了端倪。   把药下在盐上,不管俞翀吃了什么他都要着了道。   老夫人再把童玉青叫走,更是一早就算准了俞翀会叫他跟着童玉青一块儿去……   在他与老夫人的对话中,老夫人显然已经知道庆安不在府中。所以,小院儿里就只有俞翀一人!   目光触及放在一旁的那盒子雪燕,子华心中冷笑,童玉青这么个谨慎的劲儿,却没防到人家会在盐里做手脚。   缜密至此,那些人也真是下了一番心思了。   回来时子华又去了庆安屋里一趟,没见着俞翀,反倒是只有坐在窗前愣怔看着童玉青的崔扬。   “他人呢?”   崔扬回了神,“刚才出去的。”   说起俞翀,崔扬又说:“我看他走都走不稳,想着要上去扶一把,他不让,叫我守好姐姐就行了。”   子华颔首,转身就要走。崔扬起来把他拦住,有些着急的指着昏睡的童玉青,问他:“她会死么?”   子华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你再说一个字,我把你先弄死。”   崔扬闭上嘴,眼眸黯淡下来。   “我只是,想要个亲人。”   子华怕是都没听到这话,直接转身又赶去了俞翀的屋里。见他果真已经在屋里了,才堪堪松了口气。   “我还是小看你了,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能自己走回来。”   俞翀端坐在椅子上,衣服下的双脚还在打着颤。他稳了稳心神,“说吧。”   子华神情顿时冷凝,更叫俞翀心往下沉了许多,“还是她心悸的问题?”   子华摇头。“是她腹中孩子的问题。”   俞翀往下沉的心一下子高高吊起,“有什么问题?”   “那孩子,要不你们就别要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俞翀已经失手撞翻了手边的茶壶,啪嗒一声撞落在桌上的动静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大声。   “你再说一遍?”   子华直视着他,“这孩子要是能生出来,要么就是个残废,要么就是个死胎。你要真舍不得,那就只能保孩子,到时候童玉青有个三长两短,我子华概不负责。”   “你再说一遍。”   俞翀双眼已是猩红,浑身尽是冷怒的气息。   子华难得的正经,一字一句的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再时候一遍!”俞翀扬起最后一个字的语调,放在桌上的手死死扣住桌角。   子华皱着眉,“事实就是如此。之前她身上的余毒,还有你身上的,是药三分毒,毒性全都留给了孩子。之前月份浅还看不出来,之后月份大了,就算是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见得能救得回她。你也见她今天的样子了,要是我再晚来一步,她还有什么命?孩子固然重要,但是没了她,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你能认么!”   俞翀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紧握双拳,挣扎许久才哑着嗓子的开口问:“就不能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有。”   他眼中流出一丝希望,“什么法子?”   “杀了她,长痛不如短痛,干脆痛快。”   俞翀心口一窒,乌眸里的锋锐一寸寸移到他的身上。他动了动略显苍白的唇,“你过来。”   子华迟疑片刻,还是又往走了两步,与他更近了一些。眨眼间,俞翀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衣襟,子华伸手挡开。子华有心让俞翀,却没想到俞翀是真的动了杀心,松开了抓着衣襟的手,直接锁住了他喉咙。   “我先杀了你!”   子华咧开嘴笑了两声,知道俞翀不肯能杀了自己。“杀了我,她可就没盼头了。”   俞翀浑身的气势在这一句话下被击得一败涂地,他无力的把手垂了下来,先前眼中的锋锐早已成了灰败之色。   子华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也不愿看着青青去死,能保下她一命那是最好。日子还长,你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俞翀隐忍不发,可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出去。”   他闭上双眼,遮盖住了眼中的痛苦,开口冷冷的下了命令。子华沉默着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房门关上那一刻,俞翀隐忍的痛苦再忍不住,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又是自己的亲骨血。他若是点头堕了那孩子,恐怕她会恨自己一辈子。可如果不这么做,他就得失去他的青儿……   他的青儿……   几乎是一念之间,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   来到庆安的屋里,一眼就能看见守在床边的那个孩子。子华心中被触动,抿着唇却不言语。他走过去,告诉崔扬小厨房的位置,叫这孩子自己去弄点儿东西吃,他要再给童玉青看看病情。崔扬也没多问,轻手轻脚的就走了。   子华站在床榻前默默看着童玉青,眼中情绪几经多变,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片刻后他突然摇着头的笑了,笑里头同样饱含了太多情绪。   他突然弯下身子,忍不住的在她额前一吻……   七王府。   “王爷,人已经追到了。”骆衡不等成子睿召见就直接进了书房。   “哪里追到的?”   “已经快到石元洲了,再赶几天的路,他们就能到禾阴郡了。”   成子睿扔了手里的狼毫,阴冷着目光。“跑的倒是不慢。先把人扣下,再修书给晋立夫,就说他这金贵的侄子在本王手里,叫他过来认认人。若是有诚意的话,可以再好好谈谈其他的事情。”   骆衡领命。“属下明白。”   “晋立夫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了这么多年的黎国国主,为了坐稳江山,他只能杀了黎国太子的孽种。我手里有筹码,他手里有兵源,实在是最好的交易。”   “王爷。”骆衡等他说了这些才开口说,“在庆安身边的,还有两个人。”   “嗯?”成子睿来了兴趣,“女人?”   骆衡颔首,“云昭,和一个曾在王府里服侍过的丫头。”   成子睿眉梢一扬,“俞翀竟然还有本事在本王身边安插人手?看来是本王小瞧了他。”   “那王爷准备合适对俞翀动手?”   成子睿重新拿起了那只狼毫,一把扯掉了桌上已经染了一片的纸张,重新题着字。“不急,铃儿不是要与他成婚了么?原本本王就想要促成他与铃儿的婚事,现在倒省了本王动手了。”   提及铃公主……   见骆衡还没退下,成子睿目光幽冷。“是宫中的事情有消息了?”   骆衡神情冷然,“是。刚才宫中传来消息,说已经查到了害娘娘的人。”   成子睿握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是哪宫的娘娘?”   “是铃公主……”   啪!   一声细小的脆响,骆衡抬眼,见成子睿手中的狼毫已经被折成了两段。   “铃儿?”   骆衡硬着头皮,把宫里打探到的消息一字不漏的禀告给他:“铃公主以贵妃娘娘当年的事情作为筹码,这才让皇后点头同意了她与俞翀的婚事,皇后又去劝了皇上,所以才有了那道赐婚圣旨。”   成子睿愣怔了片刻,紧接着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   “好!真是好!本王教她的法子她看不上,竟敢动我从我母妃身上动心思,敢从本王身上动心思!难怪这圣旨下得这么容易,难怪!”   成子睿怒极反笑,“她不是喜欢俞翀,想嫁给俞翀?那就让她嫁,本王,必定要送份大礼。” 第0157章 来找人的叫花子   俞翀在稍微有了些力气的时候先去找了子华,之后才又去看了童玉青。这一看,就看了快有一个时辰。   崔扬趴在桌上醒了睡睡了醒,每次抬头俞翀始终都是岿然不动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深夜的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崔扬回头看,原是子华端了一碗汤药过来。   子华把那碗药端到俞翀跟前,“趁着她还没醒。”   还在瞌睡的崔扬听见这一声陌生的男音,吓得差点儿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他惊慌的把屋子都看了个遍,最后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死死盯着子华。   现在既无外人,大概也忘记了崔扬的存在,子华干脆就恢复了男儿的身姿。虽然还做女人扮相,虽然胸前还装着那两个坠物,但是他已然跟身材欣长的俞翀一般高,声音也由原来的柔软细腻变得沉稳粗豪。   崔扬惊愕的捂着嘴巴,心中实在接受不了。他死死盯着子华衣襟上露出的那一截脖颈,瞠目结舌的看着那般明显的喉结……   俞二爷院中的小丫头,竟然是男人!   屋里两个男人确实是直接无视了崔扬,俞翀只看了一眼那墨汁一般的汤药,他没动手接,而是直接背过身去。子华摇头苦笑,果然恶人还是要让他来做。   子华绕过他走到童玉青跟前,本想要亲自把她扶起来,可想着他还在旁边,便开口说:“你把她扶起来,药我来喂。”   俞翀仿佛没听见,可身子却猛地震了下。   子华轻皱眉,也不指望着俞翀能搭把手,弯腰就想要把童玉青先扶起来。   啪!   在子华弯腰时,俞翀突然转身,一把就将他手里的那碗汤药给打掉在了地上。   崔扬吓了一跳,立马就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俞翀推开子华,上前去替童玉青重新掖好被角。待他回头时,眼眸中已是一片坚定。   “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你当我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是白来的?连我都束手无策,天下间还有谁能就得了她们母子?”   母子!   崔扬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紧锁被打翻在地上的汤药。   子华突然显得有些无力。“我只是会些医术的凡人,而非神仙。”   “我会把她送到黎国,没了烦心事,或许她就不会心悸,她与腹中的孩子就会没事的。到了黎国,我相信你总会有办法能保住这一大一小的性命。”   俞翀已然下了决定。   “不可能。”子华摇头,“只要陈家冤屈不洗清,她心里始终都会惦记着。况且京城自黎国这么远,我怕她才离京不过一个州县就得死在路上!”   俞翀眸心一沉,却依然万分笃定的看着子华。   “我信你。”   子华快要被逼疯了,他要是还有别的法子,也就不会真的搞来这碗堕胎药了。   “那随你了。”   子华负气离开,崔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俞翀眸色变了几番,突然脱了鞋子,就这么挤上了小小的床榻。   崔扬再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目光移开,悄声的走了出去,再顺手把门给关上。   已到了入秋的季节,从屋里出来的崔扬打了个喷嚏,又后知后觉的捂上了嘴巴,生怕吵醒了童玉青,更忍得俞二爷不痛快。   他抬头,见月色已经淡去,天就要亮了。   京城许家。   正瞌睡到不行的门房被拍门声吵醒,门房打着哈欠问着人,得知来人竟然是做了尚书的姑爷,吓得瞌睡都没了。   门房实在奇怪,要说不用早朝,可俞文意又是一身朝服。可现在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莫不是朝堂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跟自家老爷商量?   “姑爷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这个时辰我家老爷还未起来呢。”   俞文意不以为然,“我是来接书媛回去的。”   门房更加奇怪了,就算是念妻心切,但这个时候未免也太早了些。   “既然岳父岳母还未起来,把就别吵他们,我接了你们家小姐就回去了。”   俞文意哪管得上一个门房是怎么想的,直接就朝里面去了。刚进许书媛那院子,俞文意就撞见了怀香。怀香神情有些慌张,挡在俞文意前头,提高了声音的喊着:“姑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小姐还未醒呢。”   “没事儿,我进去看她一眼。”   怀香只身挡在他前头,声音不减。“小姐自有孕之后一直不好安睡,昨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将将天亮了才睡下去。姑爷要不先别进去了,让小姐好好睡会儿?”   俞文意板着一张脸,“知道你家小姐睡不好你还这么大声嚷嚷,你当我耳聋还是当你家小姐耳聋?闪开!”   怀香也是急了,直接拉了俞文意一把。“姑爷你先别进去……”   许书媛听见外头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翻爬起来,赶紧的推了推身边的人。   “俞文意来了,你快躲躲。”   床上那个没听明白,迷迷糊糊的一把再把她拽到怀里,又往她怀里拱了拱。许书媛急的脸色都变了,狠心掐了他一把,“你表哥来了,你还不赶紧跑!”   “怀香你一直拦着我做什么?”   门外的俞文意语气有些冷,屋里的两个人听得更是心虚和慌乱。   陈嵩惊醒过来,跳下床来动作极快的穿起了衣服。“他来干什么?”   许书媛哪儿来得及回答他这样的蠢话,跟着他下了床,一把拽着他。“你先躲躲,我把俞文意支开。”   她把衣服披上,随意趿了双鞋子就要出去。刚走到门口,俞文意就把门给推开了。   “文意!”   许书媛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直接扑进了俞文意的怀中,那力气大的差点儿把俞文意给扑倒了。   “怀着身孕呢,干什么莽莽撞撞的。”   俞文意心中奇怪,抬脚就想要往屋里走。许书媛心里一惊,松手把他放开后捏着粉拳就锤了上来。   “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了?你让我回娘家我就回娘家,可我回来这么久你来什么时候来看过我们娘母俩一眼?昨天听说你又去青楼里寻开心……”   许书媛越说越像这么一回事儿,不仅手上的力气大了不少,更是哭红了眼眶。   “你是看我身子重不能碰所以就把我送走,好名正言顺的找别的女人欢好是不是?”   俞文意心里咯噔一下,他昨晚上确实是去青楼玩了几个时辰,也睡了两个姑娘,但是这话儿,不该被许书媛知道啊!   “谁造的谣?我昨晚在尚书府处理公务,这还没歇两个时辰就赶紧过来接你回家了,哪儿有功夫去青楼!”   许书媛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冷笑,可脸上又是一阵委屈。   俞文意急声解释,“现在朝堂上一团乱,个个想要明哲保身,我们俞府,还有我尚书的职位哪个都跟七王爷离不了关系,这个档口上我哪儿还有闲工夫去青楼逛啊。再说,我已经是要做爹的人了,早把心给收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摸了摸许书媛尚不明显的小腹,“怎么样,这几日在娘家过的如何?”   许书媛依偎在他的怀中,嗔了他一眼。“我在娘家还能受委屈不成?”   旁边的怀香见自家小姐把俞文意拿捏的死死的,顿时舒了一口气。可一低头,却见许书媛趿了双男人的鞋子,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怀香心里急得不行,俞文意只要轻轻低头就能看见那双鞋,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许书媛。   “外头这么冷,咱们进屋去。祖母说有了身孕的人就差供起来了,可不能让你惹了风寒。”俞文意改做拥着许书媛,眼看就要进屋去。   许书媛腻在他怀里不出来,反倒是对怀香吩咐说:“怀香你去帮我取件披风来,我想要在府中走走。”   怀香应了一声就跑进了屋里,出来时已经取了一件及地的披风给她披上。俞文意越发觉得可疑,“大清早的逛什么逛,一个两个的拦着我进屋,莫不是里头藏人了?”   许书媛脸色一变,尖锐道:“你什么意思?”   俞文意直接跨进了屋里,仔细的看了一圈之后,才放心的又出来了。在他进去的片刻,怀香赶紧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她换上,许书媛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中竟然穿了陈嵩的鞋子!   见他出来,许书媛直接冷了脸。俞文意随意哄了两句,见天色已经不早,自己把她送回俞府后还要赶着去上早朝,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祖母有事情交代给你,这事儿,只能你来办。”   许书媛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们俞家这么有本事,还需要我来帮什么忙?我这忙着跟野男人偷欢,没工夫去帮你哄着那老祖宗。”   “你怎么说话的?”俞文意忍了忍,“这事儿要是成了,不仅能解决了童玉青,也能拿稳了铃公主,更能对七王爷表忠诚。机会就放在这儿,你可得好好为许家考虑考虑。”   许书媛眉心一跳,几番犹豫。“那你等等,我去换个衣服。”   俞文意存了个心思,跟着许书媛进了屋。两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里,各怀心事。好在许书媛他爹知道俞文意在府里,就直接把人叫走了。再看看天色,又直接邀着他去上了早朝。   于是送许书媛回俞府的,是许家的轿子。   到了俞府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许书媛怯步在俞府门口,心里担心童玉青发起疯来要报复上次的事情可怎么办……   “这位夫人也是来俞府找人的?”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吓得许书媛一跳,怀香挡在她的跟前,对那穿得像是个叫花子一样的男人呵斥着:“哪里来的叫花子,快走快走!”   男人不乐意了,“什么叫花子,我来这儿是找人的。”   怀香掩着鼻口一副厌恶的样子,“你找谁?叫什么名字?”   男人嘿嘿笑着,“我找我媳妇儿,她叫童玉青。” 第0158章 咱们跑吧!   许书媛跟怀香两人都吓了一跳,“你说谁?”   “童玉青,这家的二夫人。”见两人一脸惊吓,走过来又说:“真的,我媳妇儿!”   许书媛跟怀香对视一望,眼中皆是惊色。她们以为这男人找的怕是府里头的下人,没想到,竟然是童玉青!   莫非童玉青还真的在外头好了个野男人,现在童玉青回了俞府,所以人家找上门了?   许书媛心中狂喜,又扫了那男人一眼,敲着那德行,难掩厌恶之色。   “你乱说什么!人家可是俞府二夫人,怎么又成了你媳妇儿?”   “啧!”男人从怀里拿出个东西来,抖了两下后才展开在她们面前。   怀香一把将许书媛扯到一边,正要开口责骂,主仆两人却被男人手里的东西给吓住了。   “这个,我媳妇儿当初送我的定情信物。”怕她们不信,男人又紧着说:“我跟她可是拜过天地成过亲的了,有天地为证日月为明!”   那男人手里拿着的,分明是件女人的肚兜!   “呸!”   怀香指着男人就骂:“哪里来的流氓,还不赶紧把这东西收起来!简直下作!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打断腿,一辈子都别想进京城!”   许书媛掐了怀香一把,怀香哎哟一声,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小姐。窥见一直停留在许书媛眼中的异色,怀香顿时明白过来。   只见许书媛挂着笑,重新再问那男人。“你说,你媳妇儿叫童玉青?”   “是!”男人万分肯定。   许书媛笑意更深,“童玉青长得可叫一个美,你这样的……人家能看得上?”   说起这个男人就一脸怒色,却也没忘记吹捧。“她那就叫美了?看人美不美可不能只用眼,还得用心。就童玉青那样的,哪儿及得上夫人一半。”   童玉青虽然从未出府更是鲜少露面,可大婚那一日还是有人见过她的样子,私下里个个都在传着她天仙一般的相貌,叫顶着第一才女和美人名头的许书媛难堪极了。   这会儿听见这些话,许书媛的心里可是舒服了。   “你说她是你媳妇儿,那你们又是在哪儿成的亲?”   “青楼里啊。”   许书媛越问越觉得这男人根本是在胡言乱语,顿时冷了脸,“放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就来撒野!”   男人也冷了脸,“放什么肆?撒什么野?我这说的都是实话啊!”   “人家可是童家小姐,怎么能在青楼里?”   男人嗤笑,“今非昔比,从她在青楼里挂牌卖身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千金小姐,只是个娼/妓而已了。”   青楼卖身!   许书媛难掩此时快意的心情,恨不得大笑上几声,心里更是巴不得马上看见童玉青被人戳破身份的场面。   “怀香,找人给他收拾收拾,再带去祖母那里等着。”   此时的许书媛哪儿还有对童玉青发疯伤了自己的担忧,心情大好的踏进了俞府,摇着身子朝着老夫人院子里先走了。   “祖母。”   许书媛这一声喊的那叫一个甜,腻的老夫人打了个寒颤。   “回来了,许老爷许夫人可安好啊?”   “祖母只记得我爹娘,难道就不想书媛,不想这个小家伙么?”许书媛摸着自己的肚子调皮讨巧的迎了过来,逗得老夫人一乐。   “要不是念着你,我能叫文意把你从娘家接回来?”   老夫人这话说的不红脸,许书媛也没去戳破。有人给许书媛端来一碗清清爽爽的鸡丝粥,香气四溢。   “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了。”   许书媛循声望去,竟是张妈。   “张妈你回来了,家里还好么?”   张妈一脸愁苦,“还行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自愁苦。许书媛没兴趣去打听这种小老百姓家的闲事,心里只想着童玉青的大事儿。   “你回来的正好,我这有件事情想要交代给你。”   “祖母你先听我说,我这也有件大事儿。”   老夫人的话被打断,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许书媛假装看不见,故弄玄虚着。“祖母你猜我刚才在外头遇见谁了?”   老夫人心头正恼怒着,哪儿有心思去猜这个。倒是张妈好奇了,“少夫人遇见谁了?”   “童玉青的男人。”   “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那是你二叔,将来更是驸马,回娘家两天就连起码的规矩也忘记了?”老夫人正好找了个出气的地方,虽然语气还算是平和,但是讲出来的话却是直指她没教养。   许书媛毫不在意,“不是二叔,是别的男人。”   老夫人一听就来劲儿了,“别的男人?”   许书媛点头,把遇上那男人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老夫人一张脸都黑成墨了。   “放肆!我还当她是童家的闺女,才念着旧情的对她多处忍耐,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假的!难怪上次她连那孩子的名字都叫不出来!难怪,难怪啊!”   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张妈!”   张妈失神的站着,神色莫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夫人又喊了一声,她才回了神来。   “怨我怨我,人回来了,心还在家里……”   老夫人瞪她一眼,“你带人去把童玉青给我抓来!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哪里跑来的野路子,敢在我梁金凤的头上撒野!”   “张妈,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许书媛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童玉青被戳穿身份的样子,更是催着张妈动身。   等人走了之后,老夫人突然叫住了许书媛。“书媛啊,正好我这儿有事儿想要吩咐你。”   ……   张妈带着人来到小院儿时,正逢童玉青恰恰醒来。醒来时没看见俞翀在跟前,心里多少有些失望难过。崔扬过来喊喊她,她也当没听见。   院中……   “二爷,老夫人让我来叫二夫人过去一趟。”   俞翀神情冷漠,“叫她过去做什么?青儿身子有些不舒服,要是没什么急事就算了。要是事情真有这么急,那就让老夫人亲自过来。”   张妈不动声色,身后的那些下人们都面面相觑。都知道大病初愈的俞二爷变厉害了,但谁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厉害,大言不惭的敢指使起老夫人来。   可转念一想,人家马上就要做驸马了,摆点架子又有什么问题?   俞翀原打算等天黑了之后就要先把童玉青送走的,这会儿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心里担心又会跟上次一样把童玉青给弄丢了。   这么一想,他更加不会让童玉青过去了。   “二爷也别为难奴婢,若是二爷不放心,大可跟着一块儿过去。”   庆安屋里的崔扬探着脑袋听了一会儿,又跑过来跟童玉青把外头的情形描绘一遍。   “姐姐,这府里头没一个好人。要不,我带你跑了吧?”   童玉青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哑然失笑道:“你一个孩子能带我跑去哪里?”   “我不带你走,你跟你腹中的孩子就危险了。”   童玉青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小腹,目光冷然的看着这孩子。“谁告诉你的?”   崔扬指了指地上的一滩早已看不出来的痕迹,说:“昨晚上你还没醒,他们两个人就合谋着要堕了你腹中的孩子。”   童玉青被雷击中一般,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唇发问:“你说谁?”   崔扬比划了比划,“就是昨天抱着那个女人的男人,还有那个假装自己是女人的男人。”   轰的一下,童玉青的两只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猛地跳下床,光着脚跌跌撞撞的走到那滩痕迹前,突然跪在地上闻了闻。   她不动医术,也不识药性,可她却能闻到呛人的药味儿。   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不可能!既然要堕了我腹中的孩儿,为什么又把药洒了?”她急急用手去护着小腹,“那药,我喝了?”   崔扬摇头,“那到没有,就这一碗药,都洒出来了。”他上来把童玉青扶起,“姐姐,咱们跑吧。”   跑?能跑到哪里去?   童玉青愣怔的跪在地上,任由崔扬怎么也拉不起她来。   “姐姐,俞老夫人那边来人了,说要叫你过去。要是真跟着他们走了,恐怕咱们就真的走不了。现在只有俞二爷一个人在前头挡着,趁着现在咱们快跑吧。”   童玉青眼眶里落下一滴泪,突然,她推开崔扬就这么跑了出去。   俞翀听见脚步声,转身就看见童玉青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他心口一窒,走过去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子华告诉我你还要一两个时辰才醒我才没守在你身边。青儿,青儿……”   他一遍遍的喊着童玉青的名字,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揣进心里。   童玉青冷着脸的把他推开,看着他错愕的神情,惊觉此时的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儿情绪的起伏,麻木的像个死人。   “怎么没穿鞋?”   见她光着脚面,俞翀心疼又担心,重新伸出两只手想要给她抱进屋里去穿上鞋子。   童玉青挡开了他的手,后退两步。“你要堕了我的孩子?”   俞翀眸心一缩,目光放远,落在站在远处的崔扬身上。   “回答我。”   俞翀动了动唇,冰冷的吐出一个字。“是。”   童玉青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和绝望,俞翀同样不好受,他想要解释,脸上却已经挨了她扬手而来的一记耳光。 第0159章 冠夫姓   这一耳光打过去,整个院子的人都惊住了。   俞翀实实在在挨了一耳光,眼中四分惊愕四分震怒。他这么做全然是为了要救她的命,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是她的人没了,他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她还未听过自己的解释就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俞翀脸上算不得好看,迅速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青儿!”   童玉青是真的气疯了,又扬起另外一只手,却终究没舍得再打下来。   她浑身颤抖,手脚冰凉,心头已经是鲜血淋漓。   “我看错你了俞翀。”   她猛地推了他一把,因他抓着自己,动作间俞翀又把她拉得更近了些。   他越发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腕,深沉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伤痛。   童玉青抬起那双忍得通红却倔强着不落下一滴泪的眼。“你不是要做驸马么?我成全你!从今天起,我跟你俞翀再没有一点关系!反正我也就是个挡刀子的人,现在你有了铃公主,还要我做什么?”   俞翀眼眸里突然掀怒火,“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她带着嘲讽冷冷笑着,“难道不是么?”   眼神又晃过俞翀与铃公主相拥的那一幕,心口一疼,紧皱着眉头的她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俞翀以为自己弄疼了她,便撤了些力气。童玉青趁此把手收了回来,决绝转身,朝着张妈走去。   “愣着做什么,老夫人要见我?”   张妈动了动唇,目光却看向了俞翀。俞翀黑着一张脸,抬脚就要过来。谁知童玉青动作更快,推开愣在原地的一干下人,光着脚就这么走了出去。   见人已经走了,张妈只能带着人追了上去。   崔扬当时确确实实被吓到了,他并非是故意要说成那样。现在看她跟俞翀闹成这样,心里就更怕了,抬脚也想要追出去。   俞翀一把扯着他的后领子,把他往后头一拽,自己却大步往前走。眼看俞翀就要走到院门口了,俞文意突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刚下朝回来就听说了那个男人的事情,知道张妈来小院儿拿人,也知道俞翀定会阻拦,就带着人过来了。   “二叔这是要去哪里?我这儿有些事情,正好要跟二叔你商量商量。”   “让开!”   俞翀冷冽的语气让俞文意有些吃惊,可想到此时前院里的热闹,俞文意突然大喊了一声。“来人,将二爷给我送进屋里,好好伺候着。”   “滚。”俞翀心中已然有了杀气,脸上的神情阴郁可怕,声音再比刚才骤降,冷沉的叫人害怕。   俞文意心里一直嘀咕,在俞府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俞翀发这么大的脾气。可转念一想,俞翀就算是病好了又怎么样,他带了这么多人过来,难道害怕俞翀一个人?   “二叔,现在你还不是驸马,用不着朝我压架子。放心,等前院事情一完了,我立马就走。二叔你还不知道吧,今早府里来了个男人,自称是童玉青拜过堂的夫君。”   俞文意带来的下人们惊了又惊,瞬间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俞文意口气中的幸灾乐祸这么明显,把崔扬震在了原地。   崔扬不敢置信的盯着俞文意那张张张合合的嘴巴,他虽然自小就被卖到别人家里,但是一直都有受过礼义廉耻的教育,知道自己亲姐姐是在青楼里卖身的他心中既羞愤,更痛恨,难受极了。   看着俞翀已经变了脸色,俞文意更是得意。“那个男人还说,他与童玉青当初是在青楼里认识的。青楼啊二叔!”   俞翀眉心一跳,那个找上门的,怕是兰初的男人。若是童玉青与那男人碰上面,那她的身份岂不是就暴露了?依老夫人的性子,恐怕是绝对不会放过童玉青,更不要说为陈家洗刷冤屈的事情了。   他不容有疑,抬脚就往外走,俞文意拦在他前头,小人得志般的开口。“二叔,我劝你还是……”   “让不让?”   俞翀再往前踏一步,浑身冷然气势。   “我知道二叔重情义,但是对于一个妓子……”   俞文意的声音戛然而止,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俞翀已经闪身到了俞文意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下的树枝,正要命的抵在俞文意的喉咙上。   感觉到颈上一痛,俞文意吓出一声冷汗,对曾经路都不能走的俞翀突然间能有这么快的动作而惊恐不已。心中突然有了怀疑,他这个二叔,怕一直就是个假残废!   “少爷……”家丁们吓得心惊胆战,目光紧锁抵在俞文意喉咙上的那段树枝。   “现在让不让?”   俞文意哪儿还能不让,拼命的点着头。本以为这样俞翀就会放了他,没想到俞翀却直接驾着他往外走。俞翀的个子要比他高一些,此时的他更像是被拖着走,分外狼狈。   童玉青已经到了小院儿,路上张妈实在看不下去,便叫丫头回屋里给她先拿一双鞋来。小丫头怕是存心的,拿了双又旧又脏的回来。童玉青也不嫌弃的穿上,片刻后才觉得一双脚暖和了起来。   张妈直接把她带到了前院而非老夫人的院子,正在疑惑时,一个男人突然冲了过来,张着双臂从后头准备抱住她。   童玉青吓得一声惊呼,有了李公子的教训,又担心着肚子里的孩子,这男人的手才刚刚围过来,她就已经往后踢了一脚,正中男人的命根子。   男人捂着自己的命根子跪倒在地上,疼得直哼哼。童玉青转身冷眼看着滚在地上的人,在他转到正面时,顿时露出惊慌神色。   怎么是他!   藏在正厅里看戏的许书媛兴奋不已,扯着老夫人的袖子说:“祖母你瞧见了没有?要她真不认识那个男人,干什么要心慌?”   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再看看。”   许书媛有些不满,继续巴着门缝往外看。   童玉青在片刻的惊慌后立刻冷静了下来,冷眼瞥到紧闭的正厅门,她冷笑着转身离开。男人的疼痛已经少了许多,见她要走,竟然一把就抱住了她的脚。   “青青,你叫我找的好苦!”   听到这句话的童玉青心底大为光火,她以为他是个值得对待终身的人才把兰初托付给他,没想到他转身就再把兰初卖进了别的青楼。她心中有恨,抬起另外一只脚往他膀子上狠狠一踢。   “王八蛋松手!”   男人不仅挨了打还挨了骂,顿时也火了。   “童玉青你是长本事了啊!”   男人手上一用力,童玉青身子不稳的就要摔下去。她护着小腹,心已经凉了……   离地不过一尺的距离时,赶来的俞翀将她一把拉起抱在怀中,他仰面摔在地上,却将她护得好好的。   童玉青耳边还能听见他落地时脑袋磕在地砖上的闷响,她有些失神看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俞翀,心里难受的要死。   “贱人!你还敢当着我的面勾引男人!”   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块石头来,照着俞翀的脑袋就要砸过来。童玉青心口一紧,想都没想就把他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   “住手!”   俞老夫人推门出来,跟在后头的许书媛心中不满,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那男人顺手也把童玉青给砸死。   男人一见老夫人出来了,自然就不敢造次了,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哪里还有刚才的粗鄙模样。   童玉青护着小腹爬起来,不忍心的拉了俞翀一把。旁边的许书媛看着她护着小腹的动作,也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许书媛心中有疑,再看过去时,童玉青已经把手收了回去,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端倪。   见俞文意一直傻傻站在远处,许书媛小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拦着你二叔,让他过来坏了我的好事。呀,你这里怎么弄的?”   俞文意抬手摸了一把,看着手指上染上的血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转身问随行的几个家丁,“刚才俞翀用什么东西架在我脖子上?”   几个家丁不由的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道的指着地上的那段树枝。“少爷,他就是用这个架在你脖子上的。”   俞文意顺着方向看过去,更是吓得一个激灵。他弯腰捡起那段树枝,见断裂的那一段确实是有些扎手,但也不至于能像利器一样的划出一道口子。   想到这,俞文意倒吸一口凉气。   俞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从童玉青的身上又移到那个男人。“你认清楚了?她是不是你媳妇儿?”   男人气哼道:“这还要认?她那身子我一抱……”   童玉青绷紧了身子,虽然微微侧过身,可男人已经看得呆住了。俞翀将她护在身后,一记冷眸睨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   冷幽的话语透着威胁,男人当了耳瞎子,直接绕到另外一边去,抓着她的手就说:“怎么是你?”   俞翀挡开男人的手,眼底已经有了杀意。   老夫人见形势不对,紧着又追问:“她是不是童玉青?”   男人摇头,“不是啊,她不是姓……”   男人突然张大了口,仿佛下巴脱臼一般再也合不上,嘴里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啊啊啊的乱喊着。   “姓什么?”老夫人瞪着眼,急着再问。   俞翀将她护在怀里,“姓俞,冠的夫姓。” 第0160章 被选择的人   在他怀中的童玉青僵了一下,心绪难平。   老夫人冷哼,都到了节骨眼儿上突然就不能说话了?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   “不能说话?那你会不会写字?”   男人一手扶着下巴一手猛点头,因为闭合不上嘴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男人察觉众人厌恶的眼光后又呲溜一吸。   老夫人实在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把目光移开,又叫人拿了纸笔来。男人接过纸笔,才刚刚写了一笔,闭合不上的嘴巴突然嗷呜的惨叫了一声。   众人寻声望到这男人的身上,只见他翻白了两只眼睛,身子不住的哆嗦,口中流出些污物。   “这是怎么了这是?”   老夫人后退了两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正在抽搐的男人。   别人没留意,但是童玉青却看的清清楚楚,在他下笔的时候有块石子儿飞过来直接砸到了他的太阳穴上。东西撞击到他的脑袋又弹射过来,俞翀动作极快的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膛上,抱着她微微侧身,那石子儿恰好飞进了旁边养着花草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到踪迹了。   童玉青知道会这么干的只有之前就不见踪影的子华,她抬眼,看见俞翀抿紧的唇线上透着丝丝冷意。   她想要退出俞翀的怀,俞翀早就知道一般的紧紧拉着她的手,虽是放开了她,但还是把她好好的护在身边。   童玉青要跟他断关系的决心又开始起伏动荡,心里是乱透了。她挣脱不掉他的手,只能别扭的转过脸,紧紧的抿着唇。   张妈把老夫人扶到一边去,厌恶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拖出去,别吓着了老夫人。”   “慢着!”老夫人何其精明,一眼就瞧出不对,当即吩咐张妈说:“去把金大夫找来”。   她那双眼睛洞察在俞翀和童玉青身上,“我倒是要听听,他口中的姓氏,究竟是不是你的夫姓。”   张妈领命离开,刚转身,就被许书媛给喊停了脚步。“我叫怀香去好了,我瞧着今天张妈似乎是有些不大舒服,做起事儿来也不大用心呢。”   老夫人不悦的皱着眉,深看了张妈两眼。张妈惭愧点头,又规矩的站在了老夫人的身边。   俞文意自然也察觉出不对了,再有刚才被俞翀一路架到前院来的过程,他这会儿几乎笃定就是俞翀下的手。   “祖母!”   俞文意拔腿就跑了过去,忘记了脚下还有石阶,脚下踩空,狼狈的摔了个大马趴。许书媛下去把他扶起来,俞文意竟不领情的拂了她的好意,自己爬起来跑到老夫人跟前。   “祖母,他是装的!”   老夫人脸色铁青的瞪了他一眼,似在对他刚才的失礼觉得丢脸。那双凌厉的双眼从俞翀跟童玉青的身上,在放到还在地上抽搐的男人身上。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装的,装什么了?”   俞文意稳了稳心神,目光死死盯着同样望着这边的俞翀。   “他!他不是残废,他有武功,他根本就是装了!祖母,他把所有人都骗了!”   怕老夫人不信自己的话,俞文意还仰着脖子,把颈上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祖母你看,刚才就是他伤的我。一根小小的树枝就能把我伤成这样,你说说他得是多厉害的身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装成个残废,肯定有图谋!这对狗男女,一个用假的身份混进俞府,一个装假的残废欺瞒众人,祖母,咱们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俞文意这一场作风简直把他尚书大人的面儿给丢光了,且不说外人,就是府中的下人们也都觉得俞文意像极了街上耍泼皮的悍妇。   老夫人见他脖子上确实是有道血痕,顿时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弄的?金大夫呢,怀香这是死路上了?文意要是有个好歹我可还怎么活哟!”   俞文意本意是说俞翀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老夫人竟然心疼起了他的伤势,根本就顾及不了别的了。许书媛上来轻声劝着。“祖母,这伤口不大,血也止住了,没什么大碍的。”   老夫人回头狠瞪她一眼,“没什么大碍?这都流血了还没大碍?文意是你夫君,出这么大事儿你竟然说没什么大碍?你许书媛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许书媛这一声劝还直接撞在了老夫人的刀口上,被骂了这么一顿,她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难看了。   “骂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伤的他?难道祖母现在最主要的不该是追究二叔为什么会伤了文意么?”   许书媛这一句话算是把俞老夫人给点醒了,她目光狠厉的瞪着俞翀,一手指着俞文意颈上的伤口。“这是你弄的?”   俞翀淡漠的扫了一眼,凉凉回应。“是我弄的。”   童玉青心沉了沉,目光紧锁俞翀。   他对俞文意动手?他这一动手不就告诉了俞家人他会武,不就给了俞家人怀疑他的机会了么?他潜伏这么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   突然间心里晃过一个念头,童玉青猛地抬头看他。   俞翀是为了她么?   老夫人一个巴掌就扬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狠。童玉青脑中还没应对,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诚实的反应。她不自觉的挪了脚步,已经做好了为他挨上一耳光的准备。   然而老夫人的手才刚刚打过来,俞翀就用更快的手将她截住,也不管老夫人是不是一把老骨头,厌恶的把她的手甩开,力道大的差点儿让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好在俞文意跟张妈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她扶稳,她才不至于摔倒地上去。   “你竟敢对我动手?”   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指着俞翀的那只手恨不得都戳到他鼻子上去。俞文意逮着机会在旁边煽风点火,“祖母你看见了没有,他刚才的身手这么快,哪儿像是个残废,摆明了是个练家子!他连你都敢动手,哪天你要是没在了,孙儿我还不得给他作弄死了!”   老夫人的脸色都黑成墨了,许书媛就在旁边站着,没去搀一把,更没上去劝一句。进门到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俞老夫人这护短的本事,还有这自大的性子,着实叫她不敢招惹。还有俞文意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哪儿配得上她许书媛!   心中这么一想,许书媛更是对俞家万分鄙夷。   “俞翀!你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老夫人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了,见俞翀丝毫没有要搭理人的样子,老夫人气急,跺着脚的喊着:“来人,给我打死这对狗男女。”   “他是不是死了?”   老夫人那句话才刚说完,童玉青就指着地上的男人接了口。众人的目光从俞翀身上又回到了那个男人身上,见他早已闭上了两只眼睛,胸膛上早已没了起伏的呼吸。   俞翀上前用脚尖踢了踢那男人,“死了。”   童玉青别开脸,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她害死了兰初,现在又害死了兰初之前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不安,俞翀又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老夫人一直在这争论我到底装没装残废,怎么就没想到要叫人去催一催金大夫。以往府中有下人被打死的草草埋了就是,毕竟人家是签过死契的。可万一这人是个有身份的,他家人找来……事情要是闹大,你俞府的名声,文意的官职,可就危险了。”   俞家人连同许书媛都变了脸色,他们只顾着死盯俞翀,真的就把这个男人给忘记了。原本可以靠着这个男人揭穿童玉青的真面目,现在竟然功亏一篑!   “就是你干的!”老夫人推开搀着自己的张妈和俞文意,指着俞翀怒骂道:“你不仅动手伤了我跟文意,更是在俞府里杀人!来人!将他给我拿了直接送官府!我梁金凤今日就要大义灭亲!”   “谁敢动翀哥哥!”   一声娇喝,惊得在场所有人侧目。童玉青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俞翀冷着脸再想去拉她,她却厌恶的后退两步,没想到绊在那男人身上,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俞翀惊慌不已,伸手去拉她的时候,铃公主却飞扑进他的怀中,阻了他的去路。   他动手要把铃公主推开,铃公主却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   “我七哥的马车就在外头,你要敢把我推开,信不信我马上出去叫他来把童玉青带走?我七哥那个人睚眦必报,童玉青这么玩弄他,你觉得他能让童玉青好过?”   知道他不信,铃公主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又说:“翀哥哥你大可以试试看,到时候别等我七哥进来把她带走你才信我的话。看见站在俞文意旁边的那个没,那是我七哥的人。”   俞翀余光瞥见那个人,果真是七王府里侍卫的装扮。他要把铃公主推开的动作猛地顿住,惊惶的眸子幽深可怕。   童玉青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他停下动作的手,不敢相信,他真的选择了铃公主!   铃公主把脸贴在俞翀的胸膛上,又从他的怀中抬眼看着童玉青,笑得分外得意。 第0161章 只要他喜欢就行   俞翀僵着一张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童玉青,对她眼中的失望愧疚又自责。   童玉青一阵心寒,恍若被所有人都抛弃的无助。就这么一瞬间有人拽住了她,冰冷的触感和死死的禁锢把她激得一个清醒。   “你不是童玉青!”   男人扭曲的脸上睁着一双快要瞪出眼眶又满是猩红的双眼,那双爬满了暴露青筋的双手死死拽着她的手腕,死命的把她往自己身边拉。   本就跌坐在他身边的童玉青冷不丁的被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在她眼里,这个明明已经死了又活的人根本就是要把自己也一同拉向地狱。她惊恐的大喊,抬起脚就冲着他踹了过去。慌乱间本就不合穿的鞋子飞了出去,她的光脚踩在男人身上的污物上,更是吓得她惊慌不已。   “青儿!”   俞翀再不能忍,推开铃公主后又一脚踹开男人拉着童玉青的手,转身再想要把她扶起来。   “别碰我!”   童玉青仿佛还在惊吓中,连连后退。退到无路可退时才知道站起来,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俞翀心口一紧,几乎同步追了上去。   “青儿!”   “翀哥哥!”   心有不甘的铃公主挡在他跟前,一双眼眸冰冷又透着阴狠。“铃儿刚才说的话你是全然不信么?”   俞翀冷怒的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铃公主,突然在众目睽睽中,竟然抓着铃公主的双肩,压低的语气夹带着威胁。   “那就试试看!”   说罢,他毫不客气的把铃公主推开,抬脚就追了出去。铃公主没防备,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俞家人简直是心惊胆战,更不用说是府中下人了。老夫人赶忙让许书媛上前把铃公主扶起来。铃公主看着俞翀消失的方向,恨得是咬牙切齿。想她堂堂金枝玉叶为了俞翀屈尊降贵,他竟丝毫不知珍惜,反而在人前这么对待自己!   铃公主在许书媛上前把自己扶起来的时候恼羞成怒的推了她一把,许书媛直接仰面摔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是结结实实,旁人看着都觉得疼,更不用说是怀着身孕的许书媛了。老夫人跟俞文意见许书媛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捂着肚子哼哼,这才反应过来。俞文意赶紧把她抱起来,也顾不得前院的事情,叫人再去催了大夫,抱着许书媛就直接跑回了屋里。   老夫人面上一晃心虚,她知道铃公主这会儿生气,自己不愿意往刀口上撞才叫了许书媛上前扶。因她的身份和在俞府中的地位,这事儿吩咐许书媛也算是应该,却被今天的这些烂摊子事儿弄得忘了许书媛已经有孕的事情。   万一她的宝贝曾孙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铃公主哪儿管这些事情,瞪着穿着七王府侍卫装的人痛骂一句:“你傻了啊,本公主带你过来凑热闹的么?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   侍卫这才如梦初醒的过来把她扶起来,铃公主厌恶的推开他,拔腿就朝着小院儿去了。   之前满满当当一前院儿的人,现在就只有老夫人和几个下人了。老夫人心中惴惴,一方是公主,一方是曾孙……   “老夫人,这人……”张妈脸色不善,指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又死了。”   俞老夫人快步走了过去,用脚踹了两下,不见男人再有任何动静。本想要亲自试试鼻息的她又心有余悸的收了手,看着张妈吩咐道:“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死了。”   张妈过去试了试,果真是死透了。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你听清了没?”   张妈颔首,“听清了。”   老夫人眉心一跳,“他说什么了?”   “他说,二夫人不是童玉青。”   老夫人脸上立显阴狠,怒道:“什么二夫人!派人去查!我倒是要看看,我府里头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就在这时,怀香领着金大夫姗姗来迟。金大夫一路走一路挥汗,像是跑着过来的。怀香见前院只有老夫人在场,心里咯噔一下。   老夫人冷瞪她一眼,又对金大夫说:“书媛刚才摔了一跤,你赶紧去看看。”   怀香脸色一变,拽着金大夫又跑。老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指着怀香离去的背影骂道:“对待自己主子就这么上心了?真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跑回小院儿的童玉青被一直守在院中的子华截住,此时的她两眼空洞无神,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人,只能惊慌的挣扎逃窜。   “青青!别怕,是我……”   子华在她耳边一声声喊着,却丝毫没有把她给喊醒。   “姐姐!”   崔扬听见动静跑过来,懦懦喊了一声。   童玉青浑身一震,独独就听见了他这一声“姐姐”。她恍如初醒般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心口一抽小腹一痛,记忆瞬间回笼,一幕幕的画面仿若尖刀在凌迟着她。   “姐姐你流血了!”   崔扬一句话,童玉青才后知后觉自己正紧紧抓着肚子上的衣服,她低头看,浅色的裙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血渍。   子华心口一紧,弯腰将她抱起。抱起来后崔扬才看见,童玉青的裙装已经是大片的红色!   俞翀恰好追到院门口,入眼就是这一片鲜红。   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刹那间心狠狠坠落渊谷。   子华不敢再耽误,抱着童玉青转身离去,临走前又想起了什么,吩咐了崔扬一句。崔扬看着毫无反应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的俞翀,又望着子华急促的步伐,心急的不得了。   崔扬等不了的拽了他一把,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子华早已抱着童玉青离开了。   “你傻了吧你?他让我告诉你,庆安出事儿了。”   崔扬丢下这一句话,拔腿就追了过去。俞翀颤抖的唇动了动,也想要追上去,却听身后一道脚步,顿时厌烦无比。   他毫无预兆的转身,急奔而来的铃公主差点儿就撞到他了。俞翀突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滔天怒火一触即发。   侍卫才拔出佩剑,就被铃公主给呵斥的退下。俞翀手上动作收紧,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掐死。   “青儿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让你陪葬!”   铃公主得见他眼中的杀意,心中苦寒。她是金枝玉叶,从未受过这种待遇。随着俞翀越来越强的力气,随着气息一分分被剥夺走,她慌了。   “庆……安!”   在气绝之前,铃公主哑声喊出了这个名字。俞翀浑身一震,果真把力气收了回去。铃公主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喘的急了,又猛地咳嗽了两声。   俞翀虽心有困惑,但是更加担心童玉青,他刚一转身,就听铃公主哑着嗓子说:“庆安在我七哥手里。”   先前子华要崔扬转交给他的话,再有铃公主的这一句,他的动作猛地一顿,凌厉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铃公主弯着唇,“还有云昭,还有云芳。”   俞翀脸色骤变,袖中的两只拳头骤然紧握,“你想要什么?”   铃公主扫了侍卫一眼,侍卫上前把她扶起,她站起来后就甩开了侍卫的手,径直进了俞翀的屋里。俞翀眸心幽冷又暗沉,倏然眸中情绪一转,目光又移到了庆安的屋子。   “翀哥哥,你不进来听听庆安跟那两个女人的事情么?听说我七哥,把他们折磨得很惨。”   心头一紧,俞翀脸色比之前更加冷沉了些。   童玉青有子华在,可是庆安的性命却涉及整个黎国百姓!   俞翀心一狠,抬脚时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抬脚刚进了屋里,铃公主就把房门给关上了。她用身体抵在门口,高傲的仰着下巴。   “我就知道庆安对于你来说绝对比童玉青来的重要!”   俞翀眯着眼眸,还未说话,铃公主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要问的话。“我七哥好像要把庆安送给晋立夫,至于怎么个送法,这就得看我七哥的心情了。”   听到晋立夫的名字,俞翀眯着的眼眸瞬间变得危险。他一步向前,带着铃公主从未体验过的气势。   “公主说这些,不怕我杀了你?”   铃公主笑了,“杀了我,那就没人帮你救庆安了。”   “我凭什么要信你?”   铃公主靠在门上,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俞翀身上。“因为我七哥谁都会防着,就是不会防着我。我能知道他抓了庆安,知道他跟晋立夫有交易,为什么就不能帮你救庆安出来呢?”   俞翀步步逼近,身上气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慌乱。“你既然知道这些,那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铃公主露出实实在在的疑惑,样子的确不像假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翀哥哥只是俞府二爷,是铃儿未来的驸马。光是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尽管如此,俞翀心里还是提起了谨慎,“你要怎么帮我?”   “翀哥哥你着急什么,容铃儿跟你慢慢说。”   ……   许书媛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保了下来,就是得好好休养,否则就有小产危险。许书媛听到这话差点儿哭死过去,俞文意心疼娇妻,又不敢向公主讨责,最后只能把这笔账转到了童玉青的身上。   后来的老夫人脸色不善,也不等查探童玉青身份的消息了,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岂有此理!她这儿是欺负我俞府没人做主么!文意,叫人带上板子,跟着我去小院儿,把那个贱人直接杖毙!”   俞文意早就想这么干了,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张口就喊:“来人,给我……”   “老夫人。”张妈突然开口,“奴婢觉得,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童玉青,只要是七王爷喜欢的就成了。” 第0162章 他不值得你这样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妈这句话瞬间警醒了老夫人和俞文意两个人。   许书媛下意识的去看老夫人,果真看见了老夫人眼中的犹豫。耳边似乎又炸开了俞文意在许家说的话,许书媛这才明白,原来老夫人还是打定了主意要把童玉青送到成子睿身边,没了童玉青碍事,俞翀自然就成了驸马。所以俞文意才说既跟七王爷表了忠心,也跟皇后成了亲家!   可是这跟许家有什么关系?   “可是祖母你不是答应了铃公主,要杀了童玉青么?”   老夫人权衡左右,睨着她淡然开口道:“她要杀我就真的让她杀了?既然能有另外一个选择,干什么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许书媛觉得那眼神仿佛就是在嘲笑她,顿时心寒不已。   “书媛实在不明白,七王爷现在已经是这般境遇,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巴结的?我被童玉青害成这样,祖母不为我讨公道就算了,还要把她送到七王府去享福?”   “够了!”老夫人脸上显露不耐。“真正害你的是铃公主,你有本事去跟她讨公道啊!既然没这本事,那就乖乖闭嘴!”   许书媛挨了骂,心里头那一口气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死。旁边的俞文意完全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意思,反而是在老夫人说完这些话后连连点头赞同不已。   可刚刚把事情推到童玉青头上的不正是他俞文意么!   许书媛一声不吭的半靠在床上,老夫人又呆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儿了,吩咐俞文意照顾好她之后带着张妈就离开了。错身经过俞文意身边时,老夫人又深看了他一眼。俞文意颔首,已经领会到了她的交代。   老夫人一走,许书媛也懒得再装了,随手抓起个枕头朝着俞文意就狠狠砸了过去。   “你们俞家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是不是?明明是你说的话,她倒是赖在我头上!现在看童玉青还有利用价值,就干脆把矛头都对准我了?我看你们是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俞家人!她不敢得罪铃公主才叫我去扶人,照这么追究真正想要害了我的人根本就是她!你们都当我许书媛是傻子,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俞文意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过来好声好气的哄着。   “祖母她一把年纪确实是扶不动人了,再说,她那也是被童玉青给气得糊涂了。这次是我的不是,你好好休养身子,只要你跟孩子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弄下来。”   原本心中有气的许书媛在听见这一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眸一转,“真的?”   “自然是真的。”   “我要俞家在京城广福路口的那三间商铺,全然落到我名下!”   俞文意眉梢一挑,这三间铺子位置极好,更是俞家名下最赚钱的铺子,这么好的位置和商铺他到不是不舍得给,只是好奇许书媛什么时候竟然对从商的事情这么有兴趣了。   “你给不给,一句痛快话!”   俞文意把她搂进怀里,“给给给,不过我祖母交代给你的事情……”   ……   童玉青睁开眼睛时,屋里只亮着一盏烛火。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虽然穿的有些随意,但好歹是搭扣完整的。察觉到什么的她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鼻子一酸,双眼却干涩的流不出眼泪来。   “醒了?”   她望过去,见一身白衣的子华走到桌前,端起一碗汤药放在了床榻边上。子华把她扶起来,又把那碗早已失去了温度的汤药送到她的嘴边。   “苦了些。”   她麻木的一口喝光,空碗却没递回去,而是直接抛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脆响,惊醒了仰在椅子上睡着的崔扬。   “姐姐你醒了!”崔扬扑到她的床前,一双眼睛晶晶亮。   子华什么都没说,默默拾起那些碎片,扔到了墙角处。童玉青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上了男装。   “姐姐,子华哥哥给我们找了马车,他说能送我们离开京城。你快点儿好起来,咱们一起离开。”   离开……   童玉青动了动同样干涩的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是安排了马车,本想今天就送你离开。但是现在我有别的事情,不得不先离开。”子华重新走到她的跟前来,沉沉看着一言不发的童玉青。“青青,除了俞翀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话你都别信。”   崔扬不乐意了。“我难道也不能信么?”   子华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看着童玉青欲言又止。突然他又扯着嘴角的笑开,语气轻松。“放心,有我给你调理身子,不消半年你又能有好消息了。”   童玉青冷漠的把脸转到一边去,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子华牵强的笑意消失在唇边,他抬手拍了下崔扬的后脑勺。   “看好你姐姐,要是你姐姐少了一根头发,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崔扬摸着自己后脑勺看着他,“那我们现在是走不了了?”   子华没再搭理他,再对童玉青深看一眼,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姐姐,他已经走了,你把脸转过来吧。”   童玉青冷漠的神情有了片刻的松动,她把脸转过来,两眼盯着地上还未被捡干净的细碎的白瓷脆片。   崔扬知道她心里难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作为安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乖巧的把地上的细小碎片一点点的都捡了干净。   童玉青担心他划伤手,终于开口说了话。“你去拿扫帚进来扫,别用手拿。”   这一句沙哑又难听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见她惊慌,崔扬把手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又跑到她的跟前来。   “现在不好出去,我一会儿再拿进来扫。姐姐你嗓子不舒服么,我给你倒水喝?”   她的目光顺着门口望着,虽然没再开口说话,但是崔扬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跟童玉青之间就是真真假假的姐弟关系,可在这个立场里,他更宁愿偏向童玉青。   “他跟那个公主已经在屋里呆了一整天了。”   童玉青猛地一震,放在被褥上的两只手用力握紧。崔扬心有不忍,可看她这样,他还是狠了心。“我出去看过好几遍,他们一直都没出来。孤男寡女,这么长时间里什么事情都发生了……”   “够了!”   她用尽自己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喊出了这两个字,崔扬心里咯噔一下,远远的跑开,不敢再招惹她。   可隔了这么远,崔扬还是能看见她满面的悲伤。明明她都没流泪,可他就是看得出她痛不欲生的模样。   “姐姐,他不值得你这样。”   童玉青猛地掀开了被子,光脚就踩在了地上。在她未醒前子华给崔扬交代了许多事情,他才知道女子小产竟有这么大的伤害。见她光脚下地,拔腿就跑了过来,拎着鞋子要她穿上。   童玉青做了个耳瞎子,直接就跑了出去。崔扬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拎着鞋子就追了出去。   庆安的屋子到俞翀那边不过就短短十几步路,她却仿佛走了一辈子。   俞翀的屋前站了个侍卫,屋里亮了一盏灯,门却是关着的。她踉跄两步,突然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铃公主……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如坠冰窟。   崔扬的话犹在耳边,她却还是不相信的要亲眼过来看看。现在看见了,她才真真正正明白什么是心死的感觉。   呵!   她顿下的脚步突然又抬了起来,明明是个虚弱的身体,却抬着脚就往外跑。崔扬脸色一变,往俞翀屋门前那正冷着脸望着这边的侍卫看了一眼,咬咬牙的追了上去。   刚刚跑出院门的崔扬忽觉后颈一痛,倒下去时只记得要抓紧手里的鞋子……   “小姐,童玉青一个人跑出来了。”   许书媛翻了个身坐起来,看着面前的怀香,“她一个人?”   怀香见她要下床,便给她穿了鞋子,又拿了件披风过来。“还有那个孩子。不过那孩子才刚刚出小院儿就被打晕了,小院儿里那个野丫头也不见人影,现在童玉青,就是一个人。”   许书媛冷哼一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跌跌撞撞走了大半个俞府的童玉青大概是被府中的下人们当成了疯子,个个避之不及。她体力渐失,双脚颤得厉害,浑身都透着寒意,小腹隐约有牵扯的疼痛,却不再是从前那样的感觉。   她扶着长廊中的圆柱子,跌坐在了石阶上。眼角干涩,却怎么也湿润不起来。   “这不是我二婶婶嘛。”   许书媛拿着个红色的东西掩住得意的唇,“从前的二婶婶多神气,这会儿怎么像只丧家犬。”   童玉青这一天当了太多的耳瞎子,这会儿突然不想再当了。她抬起眼,冰冷的眼眸在扫到许书媛挡在唇上的那个东西时,狠狠的震了震。   见她的目光被吸引到手上的东西,许书媛大方的递了过去。   “这是公主大婚给各家权贵发的团书,怎么,二婶婶你没收到?”   许书媛说完这一句,又虚假的笑了。“瞧我,你哪儿能收到这个。不够二婶婶可以打开看看,瞧瞧二叔跟铃公主大喜的日子,到时候去喝上一杯喜酒也好。” 第0163章 那你送我走   童玉青一把夺过许书媛手里那红得刺眼的团书,打开后一眼就看见了铃公主与俞翀并排在一起的名字,只觉得心口狠狠一窒。   尽管心底疯狂的想要拒绝,可她的双眼却控制不住的往下看去。见那为期不远的日子后,愣怔了片刻后的她突然发了疯的把手里的团书给撕成了碎片,扬空抛下。   崔扬说子华找了马车要送他们离开,先前还要趁她昏迷时喂她喝堕胎药。   难怪!   难怪!   他与铃公主婚期将至,所以他才要着急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所以才这么亟不可待的送她离开?   童玉青面色惨白如纸,就算在坐在石阶上她的身子也已经是摇摇晃晃,显然被打击的不轻。   许书媛扫了一眼地上的团书碎片,她故意惋惜却又掩饰不住得意的长叹一声:“童玉青,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打从你那天拦了我的花轿起,我就天天盼着你不好过。现在你真的不好过了,我却只想要做个善人。”   见她失神愣怔的看着前头,完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自己难得想要做个善人,她这么不搭理是在嘲讽自己的意思么?   许书媛不免恼怒,口气也有些绷不住了。“童玉青,我在跟你说话!”   怀香狗仗人势,见童玉青不理人,直接上去推了她一把。然而怀香的手才刚刚碰到她的身体时,童玉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怀香伸过来的手,接着一脚踹在怀香的膝盖上,干脆利落的动作让毫无防备的怀香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怀香摔得个七荤八素,爬都爬不起来。许书媛见怀香吃了亏,后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可又不甘被比下气势,仗着自己身后还跟着一档子的丫头婆子,指着同童玉青就张口骂道:“童玉青,你别给脸不要脸!”   童玉青把颤抖的手藏进袖子里,突然张狂的笑了。她扶着身边的红柱站起来,意味不明的看着许书媛。“你许书媛的脸我可真不敢要。”   她的话仿佛激怒了许书媛,许书媛面上一狠,张口就要喊人来。不能杀了她,好歹也要好好打她几下,好出出心中恶气。   怀香还记着老夫人很俞文意的吩咐,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自家小姐一顿耳语。听了怀香的劝,许书媛虽心有未甘,但好歹脸色是缓和了不少,语气里竟隐约能听出求和的意思。   “现在二叔跟铃公主就要成亲,看你这样子在二叔身边怕是也难待了。童玉青,我把你送走如何?”   童玉青顿觉揪心,俞翀要送自己走,现在连许书媛也这么急不可耐的要送自己离开。   可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还不知道许书媛是个什么样的人么?她能送自己走?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你送我离开?”童玉青冷笑,“你许书媛能这么好心要送我离开?当日到底是谁从背后下手想要杀了我?信你许书媛,我还不如信条狗来的实在!”   许书媛不怒反笑,“那个男人指认你不是童玉青,祖母现在已经派人去查了。以祖母的作风跟手段,你要是还不跑那就是个丢命的结果。今天这事儿看来二叔已经是放弃你了,没人庇护的你,新仇旧恨的,你猜我祖母会怎么对付你?”   停了停,许书媛看着她的脸色继续说:“我送你离开确实是因为在这府里我是实实在在的不想看见你,天下这么大你上哪儿不行,非得要来我面前碍眼。你要想走,我立刻给你安排马车,直接送出京城。你要是舍不得,那就留在府里头,等着看俞翀跟铃公主的大婚,等着看他们恩恩爱爱……”   “闭嘴!”   童玉青怒极,许书媛的再把她心底的伤痛和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东西给勾了出来。   他不是不要她了么?他不是要送她走么?   她扶着身旁红柱稳住身子,明知道这里头有阴谋,还是义不容辞的跳了进来。   “你真的送我离开京城?”   “我巴不得你走的远远的。”   她光着脚面朝前迈出一步,哑声道:“那你送我走吧。”   许书媛勾起唇,将事情吩咐给了怀香。怀香从后门处把童玉青带出了俞府,俞府外早有一辆华贵马车,马车上刻着许家的字牌。   童玉青浑身酸痛无力的靠在马车里,心里混乱一片。怀香跟车夫交代着什么,声音太小她听不见,也懒得去听。片刻后马车才动了起来,可这才刚走了两辙子,怀香又追上来,掀开车帘子往里头扔了样东西。借着月色,她才看清楚那是两只鞋子。   这般场景似曾相识,格外的讽刺。她把酸软无力的两只手缩回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担去脚上的脏东西。早已脏的不像样子的脚面更显得她指尖的苍白。   马车再动起来,她突然像是针扎了一样的坐直起来,掀开车帘子,回头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俞府……   七王府。   “王爷,许家说送了样东西过来,要孝敬王爷。”   成子睿放下早已喝空了许久的酒杯,轻嘲道:“这个时候还敢往我七王府上送礼,他许家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近来太子动作不断,成子睿做事又太过隐秘,给皇帝造成了他无辜又弱势的假象,故而撤掉了守在七王府的禁卫,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许家才敢做在这个风口上第一个巴结成子睿的人。   骆衡不置可否。“那王爷的意思是。”   “退回去。”   骆衡颔首,转身要离开时,成子睿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等等,许家送了什么东西来?”   “一辆马车。车夫言辞含糊,说要等王爷你亲自出去看过才知道。”   成子睿突然扬手打算了那只酒杯,“好大的口气!”   骆衡早该直接退了许家的礼,敢提这等无礼的要求,确实是他的失职。   “属下亲自去许家把礼还回去。”   骆衡的话很明显。被成子睿贴身侍卫亲自把礼退回来,这样的许家就等于是成子睿给出了完全否定的态度,将来成子睿再夺得权势,许家,他也不会再用了。   “慢着。”成子睿突然站起来,带着微醺的酒醉。“许家不像是这么愚蠢的人。这会儿送的这份礼,本王突然间有兴趣了。”   成子睿出了七王府的门,确实就看见了许家的马车。马车战战兢兢,见他出来立刻就行了礼。成子睿负手站在王府门口,往马车上看了两眼。   “你们许家,口气不小啊。”   车夫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是我家小姐交代的,说这份礼一定要王爷亲自来看。她还说,这份礼王爷一定满意。”   成子睿眉梢一挑,“许书媛?”   骆衡往前一步,“王爷,属下先去看看……”   骆衡的话还未说完,成子睿就先一步走了过去。车夫就跪在马车前,知道成子睿往这边过来,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眼看那双锦云靴子已经来到眼前,车夫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成子睿皱了下眉,嫌他碍事,抬起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去。车夫哎哟两声后又赶紧的爬起来,身子已经抖如筛糠。   成子睿走到马车旁,一手掀开车帘子。瞥见里头昏睡的人时,突然怔住了。   微醺的酒醉刹那间清醒,他清清楚楚的看见,童玉青就躺在马车里。   “王爷?”   骆衡见他神情有异,紧握佩剑快步上前,在要靠近准备查看时,成子睿已经跳上了马车。转眼间,他已经从马车上抱了个女人出来。   看见那女人的容貌,骆衡心中惊了惊。   “叫姿月来我房中。”   成子睿沉声吩咐下这一句,抱着童玉青就进了王府。骆衡怔愣片刻,又扫了车夫两眼,这才快步跟了进去。   车夫一脸苦楚的爬起来,心里实在不知这事儿他到底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七王爷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在马车里看见她时成子睿就知道她不太好,成子睿把她抱回房中时才看清楚了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前擦拭不完的冷汗。   “姿月人呢?”   暴怒下的成子睿有些吓人,连收到消息赶来的竹云都有些不敢靠近。姿月才刚刚踏进他的房门,成子睿就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拎到了床边。   “诊!”   看清了床上的人后姿月一如骆衡一样愣怔了片刻,后颈冷意更甚一层,她才咬牙把心中恨意压了下去,给童玉青诊脉。   “如何?”   姿月抬头看他,神情莫辨。   “你哑巴了?”   “王爷,她……她是小产了。”   成子睿没说话,只是眼眸突然变得幽冷下来。姿月心颤了颤,刚刚张开唇准备说点儿什么,他却猛地出手,捏着她的下颚。   “你刚才说什么?”   姿月干脆心一狠,“她小产……”   她的话还未说完,成子睿就把她的身体给扔了出去。姿月跪爬在地上,膝盖和手心都疼得要命。   “小产?”   成子睿一双冷眸盛满了怒气,望着床上的童玉青,他周身气息越来越叫人不敢靠近。 第0164章 七王妃   姿月扬起了得意,被成子睿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已经是个小产过的破鞋,成子睿这般高傲的男人,定然会勃然大怒。   看他这么生气的样子,怕是杀了童玉青都有可能。   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就有了盼头。   成子睿就这么站着,光是一道背影都能看出他努力压制着的怒火。姿月本以为童玉青戏耍了他,又成了没人要的破鞋的事实,依着成子睿的脾气怕是要大发雷霆。   她痴痴望着他的背影,期待的那份兴奋被消逝的时间给磨平。看着成子睿投向自己的狠戾目光,姿月的心已然沉入谷底。   她料到了很多事情,却独独没料到,他的雷霆在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后还是不舍得放在童玉青的身上。   “不过是小产而已,为什么她现在还未醒?”   姿月听得着实好笑,小产而已?果真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点儿也不在乎么?   “聋了还是哑了?”   成子睿气势逼人的压下身子,冰冷眼眸已是不满。姿月这才慌忙把头低下,“她穿的单薄所以着了风寒,又因为小产身体虚弱,这才会昏迷……”   她的话还未说完,成子睿突然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半提了起来。“那你还不赶紧给她医治?”   姿月恨得差点儿把下唇给咬破了,她别开目光,“王爷松手,我这就给她医治。”   胳膊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些,姿月皱着眉,不解的看着成子睿。   “以后,要称呼她为七王妃。”   姿月坚守在心底的堡垒轰然坍塌,童玉青都这样了,他还愿意要她?   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做七王妃!   “姿月?”   成子睿语调上扬,明显的没了耐性。姿月心有不甘,却丝毫不敢再表露出来。她垂首,重新开口说:“姿月这就给七王妃医治。”   闻言,成子睿才满意的放开了她。   ……   俞府。   童玉青跟崔扬一前一后的才刚离开小院儿,守在门口的侍卫就轻轻敲了敲房门。   “公主,该回宫了。”   铃公主像是没听见,两只眼睛依旧痴痴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公主……”   “听见了!”   铃公主朝着门口呵斥一声,侍卫果真就不敢再多言了。她把目光重新移到俞翀的身上,万分不舍。   俞翀对她投来的炙热目光视而不见,修长的手指自顾自的摆弄着已经玩了一两个时辰的茶盏。   “公主……”   门外侍卫又催促了一遍,惹得铃公主唇边的笑意顿时变成了冷意。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打开房门。“你再叫一遍,信不信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头!”   侍卫低着头,但是话语间还是能听出他对铃公主的诚惶诚恐。“现在时辰不早了,公主该回宫去了。”   铃公主抬头看了看早已黑沉的天色,又扫了一眼庆安那屋子的方向,唇角又浮出笑意来。她转身跑回到俞翀身边,“今日时日太晚,铃儿就先回去了。”   见他依旧不搭理自己,铃公主微微失望。眼眸一闪,她突然拉起了俞翀的手,柔声道:“翀哥哥,你送送我吧。”   俞翀依旧是连个眼神也不愿给她,更是速度极快的把手给收了回来。铃公主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哪怕只是一片衣角,她都想要努力抓紧。铃公主确实是抓住了他的衣角,可他动作太猛,速度又太快,铃公主修剪漂亮的指甲被折断,指缝里瞬间冒出血丝。   十指连心,铃公主吃痛的把那根手指握在掌心里,望着俞翀委屈不已。   “翀哥哥……”   俞翀终于舍得抬起眸子,却是一副冰冷又陌生的眼。   铃公主浑身一僵。以往他虽然对自己冷漠,可那双眼睛也不像今日这么陌生。   他现在不只是讨厌自己,更是恨上了自己。   饶是如此,铃公主还是对他艰涩的笑着。“翀哥哥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要帮你救出庆安,就绝不会只是一句空话。”   不敢再看他那双眼睛,铃公主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她前脚才刚走出屋子,俞翀后脚就跟了出去。已经走到院中的铃公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欣喜的以为俞翀又追上来,回头看见他直接去了另外一个放心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铃公主死死攥着两只手,之间陷进掌心也不自知,对童玉青的恨意这么直白的刻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   俞翀迫不及待的踏进庆安的屋子,刚进门的他却僵愣在门口。一眼就能望穿整间屋子的他却根本不见任何人,心突然慌乱起来,他转身跑开,把小院儿里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   铃公主才刚刚走出俞府就把心中憋闷的气都撒在了侍卫的身上。   “你有没有眼见力,就这么点儿眼见力你还想平步青云?坏了本公主好事,信不信本公主先砍了你脑袋!”   侍卫缩了搜脑袋,一言不发的挨着骂。铃公主又骂了两句,直到上马车前,她才问:“叫你盯着那个女人的动静,到底如何了?”   “在奴才敲门叫公主前,那个女人刚刚光脚跑了出去。”   铃公主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光脚跑?”   侍卫颔首,“看着那个女人已经神志不清,像是疯了一样。”   铃公主大笑起来,心中尤为爽快,再看这侍卫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进宫前把这身衣服换了,叫别人看见,还真的意味本公主又跟七王府扯上关系了。”   侍卫应了一声,从马车上取了个包袱出来,隐在暗处换回了一身宫中侍卫的衣服。   铃公主心情大好,她原本只是为了庆安的事情而来,怕俞翀不信,还特地弄了一身七王府侍卫的衣服叫人穿上,做出护送自己过来的样子。   没想到这一趟还真的就来对了。不仅碰上了俞府前院里的事情,更是不费功夫的就让俞翀信了自己。虽然利用庆安的事情来威胁俞翀确有不妥,可能用这种法子把童玉青给逼疯了,她更对此乐见其成。   至于童玉青跑去了哪里……   俞府里恨童玉青的人这么多,哪儿轮得到她来操这份闲心。只要童玉青不在俞翀跟前晃荡,死哪儿去她都无所谓。   铃公主跳上马车,舒服的靠坐在马车里。“走吧,回宫去。”   知道铃公主已经走了,俞家这几个人才放心的睡下了。俞老夫人这才刚躺下,就听院中一阵杂乱。心烦的坐起来正要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就听房门砰的一下被人从外头踹开来。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吓得抓紧了身上盖着的缎被。   “童玉青人呢?”   俞翀疾步走来,脸上的阴冷神情叫跟着进来的张妈都有些脚软。   老夫人见是俞翀,就知道许书媛已经把事情给办妥了。可想到俞翀这么无礼的闯进来,她那一张老脸顿时又难看了。“俞翀你撒的什么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俞翀冷眼一扫屋内,最后又把目光放在老夫人的脸上。“你把童玉青弄到哪里去了?”   “笑话!”老夫人嘲讽道:“你以为她是金银还是珠宝,各个都想要揣进兜里带走么?一个青楼女,除了你,根本就没人稀罕她。她本性浪/荡,或许是她见自己身份瞒不下去了,所以跑出去再找别的男人了呢?”   俞翀的脸色黑的都能滴成墨了。“你再说一遍?”   老夫人气得直拍床,“我就是说了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俞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踏了过来,直逼到老夫人的床边。他压下身子,唇角勾起一抹鬼魅般的笑,声音冷的都能结成冰。   “你要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不知道是他的模样,还是他口中的那句话,把老夫人震得讲不出话来,心中更是惊得有些怕了。   张妈适时开口,“二爷不妨再去别的地方找找,老夫人今日哪里都没去,更没做任何吩咐,二爷莫要误会了老夫人。再者,二爷可以下去问问今日有没有人见过二夫人。这个时候俞府前后几道门早就上了锁,想必二夫人根本就出不了俞府,怕只是心情不好,在府里哪个地方散散心而已吧。”   虽然这一句“二夫人”的称呼还是让老夫人有些不满意,但是俞翀听了这番话后确实是没再继续为难老夫人,干脆的转身就走。   快到门口时,老夫人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俞翀,你这病究竟是不是装的?”   俞翀站停脚步,“我的病到底是不是装的,难道老夫人心里不明白么?”   被反问的老夫人神情一紧,追问道:“文意说你身上有功夫,到底是谁教你的?”   他转身过来,笑得意味深长。“自然是我父亲。他找人教我功夫防身,防的是谁,老夫人心里应该也明白的。”   童玉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做了许多梦。一会儿回到了陈家,在爹爹膝上戏耍玩闹。一会儿恍惚又到了青楼,正在取笑兰初笨拙难看的舞姿。一会儿又回到了俞府,她进门的那一日……   “她还没醒?”   ……   两道隐约熟悉的声音,搅乱了她深沉的梦境。她想要睁开眼睛,却好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一人来到她的床边,行走间带着一阵轻微的味道。   “这都两天了,姑娘要是还醒不过来,姿月姐姐怕是要被王爷骂了。”   童玉青猛然睁开双眼,这个味道,她应该是熟悉的! 第0165章 原来是故人   她睁开眼睛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朝着她伸了过来。她用连自己都意外的速度抓住了那只朝着自己袭来的手,这才发现,那只手其中两根手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   “竹云姐姐,姑娘醒了!”   顺着这道声音,童玉青才看清楚了面前的人,竟然就是之前为了自己而重伤不醒的阿静!   见童玉青怔怔看着自己,阿静眼眶一红。“姑娘你可醒了。”   不远处的竹云缓步走来,神情漠然的看着童玉青。“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王爷的吩咐你是又忘记了?”   阿静咬着唇,一副懊恼,又想起还被童玉青抓着的手腕,轻轻动了动。“王妃……”   这两个字让童玉青猛然惊醒,松开了那只手。“闭嘴,谁准你这么喊的?”   阿静吓了一跳,“是王爷吩咐……”   “我不是,别乱喊。”童玉青冷了脸,满是不悦。   竹云听闻这番话后脸色一变,转身就离开了。阿静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又抬起那只手来,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说:“这是姿月姑娘拿来的药,说每日给……你涂在前额两侧,能帮着调理身体,也能让你早日好起来。”   若有若无的味道让童玉青后背发凉,她挡开阿静伸过来的手,“姿月拿来的?你给我看看。”   阿静愣了愣,起身去把那一盒子药拿来,递给了她。童玉青打开这精致小巧的盒子,里头白色的药膏还是满的,只有阿静抹了一个指头的印子。她扫了阿静一眼,见阿静只是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己,并无其他反应。   她把盒子随手放下,“我现在醒了,用不着擦这个东西了。”   阿静应了一声,伸手想要把盒子收起来。   “姿月还说这药有什么功效么?”   阿静偏着脑袋想了想,说了一通药效,什么清明醒脑,祛疤养颜,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那留着吧。”   在阿静的手要触碰到这东西的时候,童玉青冷不丁的开了口。阿静神情一滞,又乖巧的点头,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耳边是阿静喋喋不休的话语,眼前又是陌生又熟悉的景色。童玉青竟然不知道这算是可悲,还是可笑。   这房里的所有东西都跟大婚那一日毫无差别,不知道是成子睿刻意保留,还是他根本就懒理这里,所以这地方才跟以前一模一样呢。心中说没有感触那是自欺欺人,五味杂陈的感觉搅得她很不自在。   她早知道许书媛不怀好意,最坏的也不过就是死在许书媛手里而已。可她没想到,许书媛竟然又把她送到了七王府。   “你们王爷呢?”   “从阿静过来伺候起,就没再见过王爷。”   童玉青眸子沉了沉,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又听阿静说:“姑娘……”   想起了竹云的提醒,阿静急忙捂上了嘴巴。小心的看了看外头,确实不见竹云后这才放了心。又看童玉青毫不在意的样子,干脆说:“你快躺好,你才刚刚小产,特别要休养好身子。   小产……   对,她小产了。虽然没喝那碗堕胎药,但是这个孩子还是没有了。   她不曾说一句话,可阿静却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悲伤来。自知说错了话的阿静站在旁边踟蹰了一阵,犹犹豫豫的刚要开口,就见童玉青突然抬起了头,望着自己问:“醒了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   童玉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从七王府回到俞府里,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是,她腹中都有过一个孩子了,这日子,又怎么能短呢。   想到某些事情,童玉青的眸色又冷了下来。她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阿静。   “你出去吧。”   阿静退下之后,童玉青又重新坐了起来,打开那一小盒药放在鼻下闻了闻。药膏里只有浅浅的药味,与刚才涂在阿静手指上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味道。   童玉青浑身泛起冷意,双眼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子华曾经说过,别人给她下的那种药味道太过特别。什么类似鸡蛋,或者是腐败的青草,又或者闻起来更像是陈年的发油。这么特别的味道,子华才说了一遍她在心里记实在了。   刚才有竹云在,那就说明姿月确实是给过这个药膏,也吩咐了人要给她每日擦拭,但是她觉不相信姿月会直接在这里头下药。姿月虽然蠢,但也蠢不到这个地步。   而阿静……   童玉青清冷的眸子更是带了一层薄霜,她刚才有意试探,虽然阿静表现的极为冷静,但是她还是逮到了那一丝不适。   抓着药盒子的手骤然收紧,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这事儿,怕是还得从阿静那边下手。   俞府。   本该在尚书府处理公务的俞文意突然赶了回来,回到俞府之后立马就跑到了老夫人的屋里。得知老夫人去了小佛堂,他又不歇脚的直接跑了过去,刚到小佛堂时,老夫人正好走出来。   “祖母。”   他两步上前,抓着老夫人又要把她往里头带。老夫人被他拽的都走不了路了,又怕再绊倒门槛摔倒,自己这一副身子骨可是再折腾不动了。   “这是做什么?有事儿说事儿,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俞文意自顾自的把她扶进去,又顺手把门给关了起来,直接把张妈给关在了外头。   “祖母,查到了。”   老夫人精神一振,“两个都查到了?”   俞文意点头,把交代下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那男人是个秀才,可考了几次都名落孙山,没脸回家的他落脚在青州。时日一长,男人也认清了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便丢了圣贤书,天天投到美人窝里去。而就是在青楼里,遇上了挂牌卖身的童玉青。   两人一见如故,更是相互间有了好感。童玉青在青楼中偷偷与这男人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某一日这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些钱来,给童玉青赎了身,两个人就离开了青州。谁知两人才出了青州,男人为了几个小钱就又把童玉青转手给卖到了别的青楼。童玉青几经辗转,最后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青楼里,挂牌卖身。   ……   老夫人锐利的双眼带着某种兴奋,“现在还在青楼?”   俞文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欲言又止,又像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不在了?”   俞文意摇头,“是死了。”   老夫人的兴奋劲儿被这句话泼了盆冷水,“怎么死了?”   “祖母你可还记得马大人的那件事情?”   老夫人怎么会不记得,原尚书马大人在青楼里撞上了七王爷成子睿,当夜里青楼里就死了个红尘女,隔天这马大人也暴毙在了家中。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俞文意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老夫人后知后觉,惊愕道:“青楼里死的那个娼/妓,就是真的童玉青?”   俞文意颔首,脸上厌恶至极。   他要是早就知道那人是童玉青,怕是碰到不会碰一下。当年年幼的童玉青黑黑瘦瘦,眼睛更是小的不能看,这会儿这个却貌似天仙。他还在奇怪女大十八变怎么能变成两副模样,感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难怪京城青楼里这么多貌美温柔的女人,他却独独挑中了相貌平平的兰初。原来只是因为他们幼年时曾见过,只是因为有种熟悉感,所以才会跟兰初相好。   没想到,这竟然是故人!   “那现在这个,是什么身份?”   “还在查。”   老夫人突然一巴掌拍在案桌上,震落了桌上金佛面前烧烬的香灰。“她进门当日可是拿着童俞两家的信物的,还有那只童家媳妇儿最喜欢的镯子,如果不是跟真的童玉青认识,她又怎么可能得到那东西。如果不是跟童家相熟,她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两家曾经定下的亲事?你再去好好查查,从青州的青楼里再给我好好查一遍,我就不信还揪不出她的身份来了!”   俞文意还未来得及答应,就听门外的张妈喊着说:“老夫人,前院里有些杂事,奴婢现在先过去一趟。要不要奴婢叫个丫头来,一会儿陪着老夫人回去?”   “不用了,有文意在,他陪着我就行了。”老夫人没多想,出声应下。   门外的张妈应了一声,就先离开了。   屋里的老夫人又想了些事情,一一交代给了俞文意,之后才喊着俞文意一块儿去看了许书媛。   俞翀除了那一日的担忧和在老夫人房中显露的暴躁后就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了,他这两日都在屋里坐着,双眼盯着院门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直到一道身影走入院中,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梁金凤已经查到了那个男人和兰初的身份,现在正在查她的身份。”   俞翀神情未变丝毫,对这番话毫不理会。   “东西呢。”   来人咬咬牙,压低声音追问道:“你就不着急?”   “她的身份早晚都要被人知道。况且现在人都不在了,我还着什么急。”   来人突然笑了。“你倒是放开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人在七王府,比在这里安全的多。”   说着,这人从怀中取出一物交到他的手中。“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第0166章 那孩子是谁的   俞翀拿着那东西转身要走,又被那人叫住。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叫人在宫中闹出些动静来,借着这个时机离京一趟。宫里的人怕是已经没空过来了,你帮我挡着俞家人就好。”   来人拧着眉心有些不满。“刚才我说了,咱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他深看了那人一眼,“那就再帮我一回。”   ……   俞翀在那人走了之后还在院中独自站了一会儿,秋日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影子,眼神悠远,心绪早已飘到了别处。   子华跟庆安都不在他身边,整个小院儿就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尤为孤独。   “翀哥哥。”   铃公主语调欢快,朝着他就跑了过来。在她快要触及到他的身体时,俞翀往旁边闪了一步,很明显的避开了她。在动作间,他已经把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给藏进了袖中。   铃公主有些失落,眨眼间又快速的换上了一副笑颜。“翀哥哥你在院中站着做什么?”   俞翀目光漠然,就是紧抿着的唇也是这般的冷漠,丝毫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见他抬脚要走,铃公主追了上去,把他拦下。   “大婚将至,我本想要让翀哥哥帮着我拿拿主意,看看当天的嫁衣穿哪件好。但我是公主,这种事情由不得我做主,都是母后说了算,可那天的首饰还是可以让你帮我挑选的。”   说着,铃公主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丫头们鱼贯而入,齐眉的案上都放了些首饰。因为她的身份,这些东西也得是最好的,光下头一晃,都能把人的眼睛给闪瞎了。   “翀哥哥你帮我看看,到时候我到底是戴哪一对耳坠,别那一串珠花?还有,我在宫中挑中了个手镯,看起来大气又不失尊贵,但是我还是想要问问你……”   说道这里,铃公主的脸红了一阵,声音比刚才还要更小,更柔,更羞涩些。   “毕竟你是驸马,到时候你的发束上的装饰,或者是彰显身份的玉佩也得跟我的相配成一对。所以我想要问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铃公主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几乎微变,从始至终都只有冷漠,一颗心凉了一阵,却还是放不下脸的喊来了端着一整案手镯的丫头上前来。   她随意拿了个合眼的手镯,抬到俞翀眼前。“翀哥哥你看看……”   俞翀冷漠的眉眼扫过她手中的镯子,铃公主以为自己终于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心中正在欢喜时,俞翀突然台数欧打翻了丫头手里端着的案台,案上的收拾稀里哗啦落了一堆,几个翠玉玛瑙的更是直接碎了。   一院子的丫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双腿直接就跪下了。   “滚。”   铃公主紧紧握着手中的那只镯子,脸色有些难看。   “你们退下。”   丫头们哪儿还敢呆在这儿,巴不得早早跑了。这会儿得了吩咐,连地上的东西也不敢收拾,快速的都撤走了。   被塞得满满的院子一下子又便空荡了许多。   “翀哥哥不喜欢就算了,到时候铃儿自己看着来就是。”   铃公主把手中的镯子带上,脸色依旧难看,却还是低下头的先开了口。   俞翀抬脚朝着屋里走,铃公主见状又赶紧追上去。谁知到门口时,俞翀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什么时候能把庆安救出来?”   铃公主微怔,暗暗咬牙。“我不是说了么,等我们大婚之后,庆安我会送到你跟前来的。”   俞翀的身体突然往她这边探了过来,“我说的是救人。”   铃公主心砰砰跳了几下,魔怔一般的盯着那张俊美的脸。“我已经有了打算,回宫之后我会叫人……”   她还没说完这一句,俞翀勾起冷笑,轻嗤一声后就进了屋里,在她反应之前就已经把房门给关上了。   “等你把人从你七哥手里救出来,到时候你再来跟我说大婚的事情。”   铃公主后知后觉的推了门一把,这才发现他已经从里头把门给插上了。她有些恼怒,却对他发布不出一点儿脾气。最后只能红着眼眶的朝着里头喊话:“从这里到石元洲不过才两三天的路程,而我只要一天就能从我七哥手里把人给救出来。翀哥哥你等着,四日之后我再带着这些东西过来,到时候,你可不许再像刚才那样了。”   她以为俞翀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回应,没想到她才刚转身预备离开,就听见俞翀说:“不止庆安,我要的,是他们三个人。”   铃公主紧了紧手心,仰着下巴应允道:“你等着看吧!”   屋内的俞翀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四天,时间已经足够了。   两个时辰后。   俞府的堂厅却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许家人面色不善,而俞府人更是不好惹,俞文意跟许书媛两人各站一边。   “我就想知道,这馊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书媛自小单纯,谁说的话都听。所以你们才把主意动在我们许家头上?简直欺人太甚!真当我们许家没人了么?”   俞老夫人皱着眉,对许家人的态度颇有不爽。“亲家这话说的,咱们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我们俞家还真能害了许家不成?”   “你们还知道咱们两家是一条船上的?现在好了,惹怒了七王爷,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提起七王爷,堂厅里的人神情皆变。皇帝才刚刚把看守在七王府外头的禁卫给扯了,所有人都以为七王爷成子睿这会儿怕是不敢有什么动作,没想到他这一个动作,就是冲着许家来的。   原因,就是在俞老夫人的授意下,借着许家给七王府送的这份大礼。   许家好好的官职被成子睿的人一本弹劾奏折就把许家的官职连降两品,为了这事儿还把许书媛她娘给吓得病了两日。今日许家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为的就是这事儿。   俞文意下意识的看着老夫人,毕竟当日是他天还未亮就去许家把人接回来的。现在办事儿的是他们俞家,遭罪的却是许家。他俞文意的官职还好好在那儿摆着,岳丈的官职就被连降两品,论谁心里都不好受。   这事儿要是追究起来,老夫人最年长,又是二品诰命夫人,许家人不好当面指责,但是俞文意的罪责可是跑不掉的。   老夫人看着对面许家人的脸色,神情冷凝。   “我不可能看错,七王爷对童玉青确实是有着心思的。我把人送到他跟前应该是高兴才是,可为什么这次会生这么大的气?”   老夫人精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又把目光停在了许书媛的身上。   “是不是你私下里对她动手了?”   许书媛心惊了惊,顿时有些恼怒。“祖母你这是什么话?大夫才说我要好好休养,可为了祖母你的交代,我都亲自过去了。当时我身体正虚着呢,哪有力气动手。再说,我在她面前什么时候能动上手了,向来都是她对我动的手。她上马车前可是好手好脚的,这事儿你可不能赖我头上。”   本就是一句询问,没想到许书媛抱怨出这么多话来。又是当着许家人的面,老夫人这一张脸是确实没地方搁了。   果然,许家人一听这话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许家夫人紧紧拉着许书媛的手,两只眼睛气得通红。   “走,咱们回家,在家还有爹娘宠着,在这就只会被人欺负,还真当我们许家没人了是不是?”   许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着许书媛离开,许书媛咬咬唇,还真的就跟着许夫人走了。老夫人脸色铁青,抬手撞了撞俞文意,给他打了个眼色,俞文意才把两个人给拦了下来。   许家人有怒气,俞老夫人心里怒气更甚。一个假的童玉青,不仅把俞家闹得是鸡飞狗跳家宅不宁,现在到了七王府里还有本事把手伸到许家来,弄得许俞两家生了间隙,果真是个狐媚妮子!   “我想起来了!”   被俞文意拦下的许书媛突然惊呼一声,“那一日在前院里闹事的时候,我看见童玉青摸了一下肚子……”   说着,许书媛也在她自己的小腹上摸了一圈。这个动作在场的两个男人或许是一头雾水,但是俞老夫人跟许家夫人却是心知肚明。   老夫人不敢置信的追问,“你真的看清楚了?”   许书媛点头,“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不明白,可这会儿想起来,那一晚她从小院儿里跑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又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莫不是,那一跤跌得她小产了?”   话音一落,堂厅里的所有人顿时面色各异。   “那孩子是谁的?”许家夫人颤声问出这一句。   许家老爷一巴掌拍在桌上,“还能是谁的?就俞翀那个残废能生什么孩子?那孩子要不是七王爷的,七王爷何必对我下手!”许家老爷怒从心起,“这次许家真是被你们俞家人给害死了!”   俞老夫人后背一阵寒凉,心里顿时没底了。俞文意半天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要不,我托个关系去七王府里问问?”   就在这时,许家侍从和尚书府的人同时闯了进来,自禀各家大人。“宫中出事了。” 第0167章 皇城内的风波   整整两天,从童玉青被送到七王府起就没见过成子睿。要说冷着她,却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要说宠着,却又从未露脸。   本想着直接跟成子睿说明白,要生要死只求一句痛快话的童玉青,还真的猜不透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之前的事情,竹云对她早没了之前的客气,就算是过来伺候也是冷着一张脸,从未有过任何的表情。唯有阿静,平日里总能捡些闲话给她说说,也不管她搭理不搭理,反正就一定要把胸腹里的话说出来才觉得舒服。   虽然童玉青没搭话,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阿静的身上看,只要阿静靠近,她更是留心,可却再没闻见过那一日的味道。   以前的阿静话虽然有些多,但是在竹云面前还是有些怯懦。然而这次她在见阿静,却发现这丫头大胆了不少。   “姑娘你一直盯着奴婢做什么?奴婢脸上难不成还长花儿了么?”   阿静把洗干净的葡萄递到她的手上来,见她没接,就直接揪了一颗放进自己的嘴里。   竹云正好端了一碗药过来,阿静嬉笑的把葡萄放回去,临了又揪了两颗。竹云不悦的扫了阿静一眼,顺手把那碗汤药递到童玉青跟前。童玉青接过一口饮空,再把空碗递出去。   竹云皱了皱眉,拿着空碗就出去了。阿静凑到她跟前来,看着她这副麻木的样子,忍不住的劝说:“姑娘不觉得苦么?要不要奴婢给姑娘找些蜜饯来?”   童玉青仿佛听不见一般,两只眼睛失神的望着外头。   阿静长叹一声,“王爷把姑娘亲手抱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来过这儿了。这段时间可苦了王爷了,等姑娘身子好一些,亲自过去跟王爷服个软吧。当初竹云姐姐对姑娘多好,现在因为王爷的事情,连竹云姐姐都是这个态度。若是别的丫头也学着这样,可怎么得了。”   “你下去吧,我累了。”   许久未说话的童玉青一开口就尽是沙哑,阿静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退下去了。   刚出了房门,阿静就被一个小丫头拉住了。小丫头指了指里头,小声的问:“怎么样?”   阿静摇头,“还是一样,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两日来就只是麻木的吃饭喝药,这么长久下去可怎么得了。”   小丫头抓紧了阿静的手,再问:“难道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没说,一句都没说。”   小丫头苦着脸,急得都要哭了。“天天如此,我怎么跟王爷交代啊!我现在一看王爷的脸我就害怕,上午我去回禀的时候,王爷就已经生气了。”   阿静咬着唇角,“要不,这次我跟你一块儿去?”   小丫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能去就最好了,你总在王妃跟前伺候,随便说些事情想必王爷都会高兴的。”   阿静苦笑两下,就这么被小丫头拉着走了。   这两日成子睿总爱在凉亭独饮,有时只是片刻,有时又是整整一日。小丫头拉着阿静过来的时候,成子睿正站在亭中,拎着酒壶直饮,不知心底到底是压着什么烦心事,喝完了这一口,他直接就把那白玉酒壶扔在了地上。   小丫头的心都提起来,她扯着阿静的手,苦苦求道:“阿静阿静,一会儿你可得好好跟王爷说说,不管有没有的,你捡着跟王爷说说。你看看他这样子,一会儿遭罪的还是我们在他跟前伺候的……”   阿静垂着眼眸,点了点头。小丫头松了口气,带着阿静就进了凉亭。   “王爷,奴婢从王妃那里回来了。”   成子睿一言未发,却足够叫人胆寒。小丫头知道他在等着下文,只能硬着头皮说:“奴婢去的时候正听见王妃与人说话,奴婢正好把在王妃跟前伺候的阿静给带过来了。”   阿静浑身震了一下,童玉青什么时候跟她说话了?这小丫头简直是要害死自己了!   成子睿转过身来,冷睨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丫头。   “阿静?”   阿静浑身又震了一下,伏在地上恭敬喊了声:“王爷,奴婢在。”   “这两日都是你在屋内伺候她?”   阿静紧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   “她与你说了什么?”   阿静脑子一片空白,想编句话都编不出来。成子睿眸心冷沉一片,连带着他周身的气息都骤降下来。   “嗯?”   “姑……王妃说她很喜欢今日的葡萄,还多吃了几个。”   “就这些?”   阿静的脑袋像是突然开了窍,一会儿说童玉青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皱了下眉,一会儿又说童玉青对屋里的什么东西多看了两眼,语调一会儿轻一会儿慢,听得身旁的小丫头都迷上了。   成子睿冷沉的眼色渐渐软了下来,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明日起,你每日都过来。”   阿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忐忑着内心的领了这吩咐。   “王爷。”骆衡疾步走进凉亭来,面色严肃。   成子睿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淡淡开口。“退下吧。”   小丫头赶紧的拉着阿静叩谢退下,直到走出凉亭好远,小丫头才拍着胸口说:“我还当你被王爷吓傻了呢,没想到你这么机灵呢。”   阿静扯了下嘴角,“我要回去了,一会儿姑……王妃跟前没人伺候,竹云姐姐会说的。”   小丫头手里也还有事情,就在这儿跟阿静分开了。阿静站在原地往回看了一眼,骆衡不知道跟成子睿说了什么,接着成子睿就快步的离开了凉亭。   骆衡紧跟其后,刚走出没几步,又有人送了消息过来。见成子睿也在,那人直接回禀说:“王爷,现在陈妃已经被皇上打入冷宫,然而太子……”   “太子如何?”   “太子那边还未有任何消息。”   骆衡心里突然没了底,太子跟陈妃之间的奸情他们早有了打算,本定在皇后生辰那一日才闹出来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就被人给揭露了出来。本是稳打稳算的计谋,一定能把太子给扳下来,没想到放在陈妃宫中的那两块两国虎符竟不翼而飞!   “王爷,看来皇上是想要把这事儿给压下去。”   成子睿冷笑,“压下去?这事儿是他说压下去就能压下去的?找人把这件事情散播出去,范围越大越好。另外,去宫中探查到底是什么人把陈妃跟太子的私情给捅出来的。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倒是算了,怕的,就是防不胜防的人。”   骆衡眉心紧皱,“那王爷,现在我们是不是得先停手?”   “不用。”成子睿阴沉的脸色晃过可怕阴鸷。“用不着停手,反而现在就是本王最好的反击时机。那两块虎符尽快找到,另外……”   他的目光落到骆衡身上。“本王要你去办一件事情。”   ……   儿子上了老子的女人,放在小家小院儿的也就图当个笑话了。可这事儿却是发生在皇家,皇帝自然不好自揭家丑。儿子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这等丑事要是被传出去,那就是整个天下的笑话。不仅太子,他这个皇帝更是颜面无存。   陈妃倒是好打发,皇帝随便一个借口就把陈妃打入冷宫,知道这件事情的宫人全部处死。   就在宫中各人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的时候,京城街巷突然传起了一首童谣,说的就是宫中的这档丑事。   一时间,太子好上了皇帝后宫妃子的事情弄得天下皆知,皇帝震怒,可也不能把天下人都给杀了。一气之下,皇帝一道诏书下了太子的储君位置,再把太子压入天牢,或赐死,或流放……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了,没想到,隔天后宫中又起了风波。   骆衡几乎是冲进成子睿的书房,未行礼,直接开口就说:“那两块虎符,被发现藏在皇后宫中。现在,皇后已被软禁。”   成子睿负手站立,神情冷峻。   骆衡急声道:“王爷,这……似乎是有人在助我们。可再好好想想,又更像是在给我们下套。”   成子睿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心皱起又松开,松开片刻又紧紧皱起。   “王爷……”   “王爷。”书房外传来阿静的声音,轻轻柔柔,又小心谨慎。   骆衡焦灼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抬脚就往外走去。阿静以为是成子睿出来了,抬眼瞧见骆衡这般神色,顿时吓得小脸儿苍白。   “滚!”   阿静打了个寒颤,转身就要跑。突然又听成子睿的声音传了出来。“阿静?”   “王爷,是奴婢。”   成子睿走到门口,骆衡赶紧让开。他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阿静,反倒是对骆衡说:“你先退下。”   骆衡怔了怔,神情算不得好看,可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身退了下去。   成子睿转身进入书房,接着便听见他说:“进来。”   阿静浑身颤了颤,吞咽一口,这才抬起脚步跟了进去。   “她今日,如何?”   阿静对骆衡那一张脸还心有余悸,这会儿回答的声音更是抖的都变调了。   “姑……王妃今日快到午时才起,起来后只喝了一碗清粥……” 第0168章 我,要做皇帝!   阿静像是昨天一样,事无巨细的把童玉青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从她起床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件事情,通通毫无遗漏的说给了成子睿。   成子睿一开始时听得还很认真,目光穿过阿静的身体,仿佛已经亲眼看见了这些。其中的冷漠逐渐变成情深,把阿静看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每到喝药的时间,王妃就一直在等着竹云姐姐端药过来了。奴婢想,王妃大概是觉得这药是躲不过的,不如老实的喝了,反正今日不喝明日还是得喝。不过今日竹云姐姐刚把空碗给收下去,奴婢就发现王妃趴在床边把含在嘴里的药汁给吐了。”   说到这,阿静抿唇笑了起来。“王妃回来后只要是喝药就从来都是一口喝光,一声苦都不喊。奴婢还以为王妃不怕苦,没想到王妃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样子。只是竹云姐姐知道了以后有些生气,又去端了一碗来,亲自看她喝下去了才离开……”   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字眼,成子睿温情的眸子突然变得凌厉阴戾,说道高兴处的阿静冷不丁的抬头,被他脸上的这副神情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你刚才说什么?”   阿静脑子一片混乱,刚才她说的话里有真有假,完全是顺着性子来的,这会儿再叫她说一遍,她哪儿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成子睿想听的又是那一句。   “奴婢……”   原隔着一个书桌的成子睿突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阿静浑身僵硬,心情犹如法场上等待被处刑的死囚。然而那一双云锦靴,在离她两步的的距离下停了下来。   “出去,叫骆衡进来。”   阿静犹如大赦,甚至都没应他一声就这么跑了出去。   骆衡冷着脸,对成子睿在这个时候还顾念儿女私情心生不满。他刚要开口劝两句,却听成子睿先开了口。   “骆衡,我不想再做王爷了。”   他的语气平淡到没有一点儿情绪的起伏,根本就叫人探寻不出他这句话的意思。   骆衡暗暗心惊,莫非成子睿是厌倦了这些争斗,想要做个寻寻常常的普通人,所以刚才宁愿去听童玉青的那些闲事而把他遣走?   “王爷!”   “骆衡。”成子睿淡漠的语气倏然凛冽刺骨。“我,要做皇帝!”   骆衡浑身震了一下,突然有些兴奋。   宫里乱了,京城也乱了,天下,也快了吧……   自皇后宫中被搜出那两枚虎符来后,后宫里又传出丽贵妃一事其实是皇后指使。七王爷成子睿一如当天要进宫救母时一样,在宫门口长跪一整日,只求皇帝能还丽贵妃一个公道。   堂堂七王爷跪在宫门口的事情可是全京城人都知道了,更有好事者还亲自过来看了几眼,百姓们各个都觉得宫闱深水,可怜了丽贵妃,更无辜了七王爷。   相反太子明明罪无可赦,却被皇帝丢在天牢从未有任何处罚的意思,两边相比下来,七王爷成子睿反倒是得了不少民心。   皇帝本就对宫中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现在成子睿跪在宫门口的事情弄得急火攻心,大病了一日。皇帝跟前一直伺候着的福公公只能劝解,先把民意稳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皇帝迫于压力,只能点头同意再查丽贵妃的事情。这安抚民心的一纸诏书还未示下,就又人把从太子府中截获的密信送到了正在早朝的朝堂中。皇帝头疼欲裂,便把信交给福公公。福公公才念了两句,勃然大怒的皇帝就把信一把夺了过来,撕了个粉碎。扬手间一同落下的,还有皇帝那具残败的身体……   朝堂顿时乱成一片,太子被囚,七王爷未经准许未能进宫,丞相李将军一等人早已被皇帝关押,此刻能做主的竟然是皇帝跟前的福公公。福公公叫人喊了御医来,又将各位大臣们撵到朝堂外,然片刻后却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脸色极其难看。   俞文意正在朝堂外心惊胆战的候着,见福公公出来,他第一个就冲了上去。“福公公,皇上怎么样了?”   福公公对此避而不谈,只是说皇帝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这几日就不用早朝了。   说罢这一句,福公公就又进去了。   一干大臣面色各异,谁也没先走,统统都在大殿外候着。见殿门再打开,见出来的是为皇帝诊治的李御医时,一干大臣就都围了过来。   “皇上如何了?”   “皇上何时能好?”   “李御医,刚才福公公为何是那副表情?”   ……   李御医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摆摆手摇摇头的先走了。几个与李御医有来往的把他拉到一边去,几番询问后,李御医回头看了看后头紧闭着的殿门,压低了声音的说:“有人给皇上下毒。”   “下毒!”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满朝文武大惊失色,紧追着李御医质问着。大殿内的福公公重新关好虚掩的门,随手招来个小太监。   “你去一趟七王府,就说皇上急事要召王爷进宫。”   ……   骆衡在书房前已经来回走了好一会儿,因为宫中的事情,之前依附在成子睿下的官员们又明目张胆的跟七王府走动起来,光是一个上午就已经来了不少人要求见成子睿。骆衡对这等消息统统不予理会,终于在快到巳时的时候,才听说宫中来人了。   骆衡转身进入书房,“王爷,宫中来人了。”   成子睿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唇角,悠然起身。“这个时候,刚刚好。”   俞府。   俞文意从宫中出来之后也想要去找成子睿,可转念一想,又跑回了俞府,直接去找了老夫人。   “谁也没想到太子跟黎国晋立夫来往的密信会在殿上被念出来,信中皆是太子与晋立夫之间对夺权和陷害其他皇子的阴谋,其中更是涉及皇后……祖母,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俞文意把宫中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看着老夫人越来越严峻的脸色,心中顿时没了底。本以为在祖母这里能找到主心骨,没想到她听了这些话之后就只是一味的沉默。   俞文意顿时有些烦躁,脱口就说:“还好现在俞翀还没跟铃公主成婚,否则事情牵扯下来,咱们俞府恐怕也得遭殃。”   “你懂什么!”老夫人没来由的怒道,“这事儿你以为是这么简单的么?”   挨了骂的俞文意心里堵着一口气,又不敢冲着老夫人吼回去,只能嘟囔着:“事情不就是这样嘛。”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当这事儿就这么凑巧呢?你当七王爷还真的就什么都不做,只晓得在这个时候去宫门口跪几个时辰表表孝心?”   老夫人露出嘲讽,“他这么聪明又野心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动静。皇后宫中的那两块虎符还真不好说,但不管是丽贵妃的平冤案,还是皇上中毒的事情,绝对都跟七王爷脱不了关系。”   听到这里的与文艺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丽贵妃的平冤案必定是成子睿的手笔,但是皇帝中毒这事儿……   远比儿子上了老子的女人要严重的多。   “祖母,那现在要怎么办?现在局势一边倒向七王爷,今早下了朝以后好几个大人就已经跑去七王府了,不过王爷都没见。你说,我要不要也去七王府试试?”   老夫人摇头,“不用,现在他谁也不会见,咱们再等等。”   突然间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有些狠厉的眼睛死死盯着俞文意。“在宫中发生变故这段期间,难道王爷就没找过你?”   经老夫人这么一提醒,俞文意才突然想起来,从始至终成子睿都没有对他有过任何的吩咐,哪怕是一句口头的话都没有。   俞文意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抓着老夫人的袖子。   “祖母,难道是童玉青的事情惹怒了王爷,王爷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不信任俞家了?那等他真正得权那一日,咱们俞家是不是就没用了?”   听得出俞文意话中的紧张,老夫人平静的面容也顿时担忧起来。   俞文意心里急得不行,可心里还记得刚才被老夫人怒斥的样子,这会儿就算是再憋不住,也不敢再问了。老夫人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才张口说:“你下回进宫记得打探打探,铃公主现在的处境如何了。”   说起铃公主,俞老夫人突然想要见见俞翀,可她前脚才刚走出院子,就有个莽莽撞撞的丫头闷着头的跑过来,把老夫人撞翻在地,疼得老夫人只觉得骨头都要散了。   俞文意一惊,一脚踹翻那丫头。   “没看见老夫人在这呢?我看你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来人给我挖了!”   老夫人疼得只能唉哟直唤,碰都碰不得,张妈脸色青白的吩咐人去找金大夫来,俞文意气不过的又踹了那丫头两脚后赶紧的把老夫人抱回了屋里。   这一通意外后,去小院儿找俞翀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铃公主被囚在自己的宫中,不仅殿门上了锁,连宫门亦有禁军把守。这场变故来的太凶猛,已经整整两日,铃公主还是未能从中清醒过来。   倏然听见锁了两日的殿门被打开,她小跑过去,见有人逆光而来。几乎是一眼,她就认出了成子睿。   “七哥!”   她扑进成子睿的怀中,瑟瑟发抖。“七哥救我,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被关在这里!”   成子睿冷漠的不去回应,铃公主心往下沉了沉,嚎嚎大哭起来。“七哥,宫中好冷,我好怕,七哥你带我出去,我想见见父皇,我想见见父皇!”   成子睿突然低下了头,帮着她顺了顺有些乱了的头发。   “瞧你,一点儿都不漂亮了。”   轻柔的言语让铃公主紧抱着他的手倏然松了下来,她嚎嚎的大哭也变成了小声的抽泣。成子睿突然叹了一声,改做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妆奁前。   “坐下,七哥给你梳梳发。” 第0169章 他的报复   铃公主心急如焚,哪儿还管得上狼狈的头发。张口正要说话的时候成子睿就已经把她摁在了宫凳子上,拿起了桌上的白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把头发梳顺了。   “铃儿虽然比不得我的王妃好看,但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成子睿的妹妹可是金枝玉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显出狼狈。你要时刻记得,你是皇家的公主,是皇家的颜面。”   铃公主身体僵硬,两眼直直望着铜镜中的成子睿。成子睿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可其中又带着几分温柔。铃公主不知道这是成子睿对自己的疼爱,还是因为提起了童玉青。   想到童玉青,铃公主眼中流露出狠色。眼中狠色还未消退,她的头发就被成子睿手中的梳子给扯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七哥,你弄疼我了。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抬手要把梳子拿回来,可成子睿却直接避开了她的手,依旧自顾自的给她梳着头发。   “铃儿,你说七哥对你好不好?”   铃公主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她知道了自己叫人营救庆安的事情,又或者,他只是这么单纯的问一句。   “嗯?”   成子睿抬起眼眸扫了一眼镜中的铃公主,两道视线在铜镜中相撞,惊得铃公主慌张的别开了目光。   “七哥从小对我就好,虽然看起来你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在我们兄弟姐妹中,就只有七哥对我是真心好。”   说到动容处,铃公主不禁红了眼眶,转身想要投入到成子睿的怀中,却被他抓着肩膀,强迫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铃儿,想不想七哥对你更好一些?”   铃公主愣怔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很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眼底的惊惶。她的视线渐渐上移到成子睿那张喜怒难辨的脸上,这才惊觉今天的成子睿已经不是以往的七哥了……   “铃儿,想不想七哥对你更好一些了?”   见她不答,成子睿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对着铜镜中的铃公主又问了一遍。   “想。”   铃公主干涩的开了口,心里倏然害怕起来。   成子睿突然抿起唇的笑了,弧度不大,可在他那张冷漠的脸上却很明显。他松开了铃公主的肩,又继续给她梳发的动作。   “铃儿,七哥问你,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你还想要嫁人么?”   铃公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要嫁。七哥,就像你想要娶她一样,不管父皇有多不悦,不管世人怎么议论,你就是这么做了。七哥,我也想嫁给他……”   铃公主已经沉溺在了自己的幻想中,恍惚间已经把身后的成子睿认作了俞翀,心中泛起柔情,顿时娇羞的笑了。   “呀!”   突然头皮一阵刺痛,铃公主从幻想中跌落,这才看清了身后的人是成子睿。   成子睿唇边的笑意加深,可眼中的冷意却渐浓起来。他手上的梳子早已扔在了地上,白玉碎成了两截。她才被理顺的头发被他攥在手心里往下使劲拉,疼得铃公主瞬间就流出了泪花。   “七哥你怎么了!”   成子睿什么都没说,反而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铃公主只能侧身随着他的动作放低了身子,可她越是跟着做,成子睿就会更加用力,大有要把她整个头皮都徒手剥离的意思。   “七哥!疼啊!”   铃公主浑身颤栗,疼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七哥……”   成子睿手上的力气突然一松,铃公主就这么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有人跟我说,我母妃的死跟你有关系。”   凉凉的一句话语让铃公主脸色瞬间苍白,心底的恐惧被逐渐放大,她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成子睿。   “铃儿,你不想跟七哥解释解释么?”   她猛地抬头,眼眶里通红一片。“七哥我没有!我们兄妹这么多年,难道七哥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纵使我母后跟丽贵妃娘娘不和,可丽贵妃娘娘是七哥的母妃,以我跟七哥你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成子睿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言不发的垂首冷睨着她。铃公主心已经凉了,可还是不甘的抓着他的手,委屈道:“七哥,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太子哥哥犯了错,母后又被人陷害,现在又有人想要害我,根本就是有人想要害我们!”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说动父皇跟皇后点头同意了你跟俞翀的婚事的?一个残废,无权无势的庶子,还有过妻子。你堂堂金枝玉叶,他们怎么舍得把你下嫁给这样的一个废物?”   成子睿探下身子,浑身冷冽的气息压得铃公主喘不过气来。   “我给你的法子你不用,自作聪明的以我母妃的性命来换得自己的幸福。铃儿,你以为我被囚在七王府中,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铃公主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我被囚在王府中时,但凡你出宫就时不时会来我府门口等一等。外人看着你我之间兄妹情深,可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王也差点儿被你给骗了。”   成子睿突然加重的语气叫铃公主抖了抖,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望着他,脸色苍白的已经近乎透明。   要是放在以前,她这么可怜的模样定会叫成子睿心软,然而今日,成子睿对她这副模样却万分厌恶。   他突然一把把她拽了起来,紧紧的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   从镜中,铃公主看见禁锢着自己的成子睿阴沉着脸色,眼眸更是冷戾的没有一丝感情。她抑制不住的颤抖,心里知道成子睿对她已经动了杀心。   “我对你向来好,就算你对我做了这些事情,就算你害死了我母妃,我也还是想要对你好。”   成子睿冷漠的唇又弯了弯,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来越发悚然。   “你不是想嫁人么?我就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话音刚落,成子睿就把她狠狠推了出去,铃公主扑在了妆奁上,额头撞上了妆镜的棱角,划伤了大片,血流了一面。   “黎国晋立夫尚未娶正妻,你准备准备,下个月,和亲去黎国。”   冷冷丢下这一句,成子睿转身就离开。听见殿门被关上的声音铃公主才从呆傻中反应过来,她抬脚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绝望的怕打着冰冷的殿门。   “七哥我错了!晋立夫名不正言不顺,早晚要被人反了的!你把我送过去就等于叫我去死!我过两天就要嫁给翀哥哥了,父皇已经给我指了婚的!七哥你回来!七哥我错了!七哥!七哥!”   ……   不知道喊了多久,她的嗓子都已经沙哑,可门外却依旧得不到任何一点儿的回应。外头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整个宫殿里甚至连盏灯都没有。她瘫倒在地上,后背紧靠着殿门,无助又恐惧。   他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戏却不点破,太子与陈妃的奸/情败露,母后宫中发现黎国虎符……   为什么和亲的事情要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照理说这应该由父皇来决定!父皇这般疼爱自己,就算母后犯下大错也不至于要这么对待自己……   这一步步的,明显就是有计划的!   铃公主幡然醒悟,原来成子睿早就设计好了一切,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复!   ……   石元洲。   昏暗潮湿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个粗壮的汉子把手中的食盒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开后再把房门上锁,片刻后又听见隔间传来了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怒骂,紧接着,便是男女欢爱的声音。   已经好几日了,每一日都是如此。   庆安厌恶的皱了皱眉,转头去看屋里蹲在另外一个角落的云昭。厌恶的眉心被抚平,清秀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   果然,被俞翀看中的人确实是有些本事,三言两语的就让云芳心甘情愿的自己给送了出去。丢了个妹子,却保全了她自己。   当时庆安就庆幸自己是个男人,更是庆幸自己有这么个身份来保命,否则他这样的心计确实是斗不过这个女人。   庆安打开了食盒,里头同样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他先喝了一半稀粥,再把馒头掰开两半,自己留下一半,另外的则是亲自送到了云昭的面前。   云昭伸手接过,低头咬着手中的馒头。外头的声音逐渐高亢兴奋起来,她像是没听见,麻木的继续吃着东西。   庆安啧啧两声,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声,庆安被恶心的没了食欲,丢开那半个馒头,突然抬起眼眸看着对面的云昭。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云昭抬起头,庆安看见云昭那双眼睛,早已是空洞一片。   他抿抿唇,重新走到她的跟前去。“一直被关在这里可不是办法,等那些人把云芳玩腻了,或许又会把心思动到你的身上来。云昭,我们逃吧。”   云昭愣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空洞的双眼早已聚集了一片嘲讽。   “打被抓来的第一天起你就自作聪明的试过各种法子,为此我只能把云芳给送了出去。现在你又说要逃,这是打着再把我送出去给人糟蹋的心思么?”   庆安的眸子里带了一层浅怒,刚要开口,就听外头有了说话的动静。 第0170章 他来救她了!   外头说话的动静断断续续,庆安听得不是很清楚。反而是云昭,一下子就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庆安眉心一跳,目光紧锁云昭,耳朵却时时注意着外头的交谈。   “这是七王爷的手信。”   听到这一句,云昭那双昏暗的眼眸登的就亮了起来,苍白难看的脸更是扯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庆安突然打了个激灵,顿时明白了过来。云芳曾在七王府待过,但凡是七王府的事情,她都会跟云昭说一遍。庆安眸心猛地缩了一下,外头刚一提到成子睿的手信云昭就有了这副神情,恐怕外头来的那个,根本不是七王府的人。   “王爷从不用手信,向来都是骆衡侍卫亲自过来……”   “手信在此,你大可看看这是不是王爷的手迹。反正我已经把话带到,误了王爷的大事儿,那也是你自己的担待。”   只听外头一阵窸窣的声音,大抵是那人把信拆开了。片刻后又听有人说话,“京中一切可好?”   “京中尚好。”   “你究竟是何人!”   忽闻一声呵斥,紧着就听见两人动手的声音。庆安看不见外头的动静,虽然是隔着一扇门板,但是他依旧能够听到两人动手时的掌风和强势的拳脚。   庆安后退了两步,与云昭相视一望。   虽然不知道信中究竟是写了什么,但是他们两人都敢肯定,暴露了来人身份的并非是那封信,而是那一句京中一切可好。   如今看来,京城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从马车被劫持那一天起,庆安他们从始至终就只见过看守送饭的那个男人而已。可他们知道,外头看守着的,并非只有这一个。   果然,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外头的动静越发的大了起来,从初初一对一的拳脚瞬间转为不止十人之间的兵器碰撞。   不知外头到底是敌是友,云昭脸色更显苍白,身子越发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庆安走到她的身边,拉起了她冰凉的手。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一会儿这门要是开了,我拦着,你找机会跑。”   他从怀中掏出个红色的护身符塞进云昭的手中,“除了俞翀,这就是证明我身份的证据。若是我死在这儿了,那你就拿着这个东西去找俞翀,我未完成的事情,他来帮我完成!”   庆安松开了她的手,又打碎了还剩下半碗粥的碗,一手捏着一块尖利碎片藏在袖管里,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   云昭愣了一下,这才低头看着被塞进手心里的东西。   俞翀……   她还能见得到俞翀么……   砰!   锁着的房门直接被人给踹开,云昭打了个激灵,脚步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   来人黑衣蒙面,见庆安傻傻站在那里,直接就过来抢人。庆安被他一拽,瘦弱的身子直接撞到那人的身上。只见那人脸色一变,猛地将庆安推开,低头看时,才瞧见自己腹上插了两块瓷碗碎片。   瓷碗而已,只是浅浅扎在那人的身上。尽管伤口不深,却触怒了那个人。那人也不管庆安是什么身份,直接抬脚揣在他的心窝口。   这一脚把庆安踹出去好远,差点儿要了他的半条命。云昭连唇色都褪得干干净净,无路可退的她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来人似乎是才看见她的样子,蒙面巾上头那一双阴冷的眼睛突然扫了过来,抬脚就要朝着这边过来。云昭心一沉,怕得死死闭上了眼睛。   只听一声闷哼,庆安细碎又隐忍的声音从牙缝中艰难吐出。   “逃啊!”   云昭猛然睁开双眼,见庆安死死抱住那人的脚。那人动弹不得,便干脆抬起另外一只,狠狠的踢在他的头上,踹在他的背上……   “庆安!”   “跑!”   庆安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紧咬的牙口溢出鲜血,清秀的脸上已经被血迹和泥土沾污。   “云昭!”   云昭陡然清醒过来,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抬脚就往外头跑。见她已经要跑出门,那人便抬起了手中不敢刺向庆安的剑,朝着逃命的云昭身上刺了过去……   叮的一声回响,即将要刺到云昭喉咙的利剑被人打落,屋里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又见一道寒光眼前一闪,准确无误的刺进了蒙面人的喉咙里。   云昭眼前晃过一个人影,他一脚踹上蒙面人的心口,再把庆安一把拉了起来。   “二爷!”   他来救她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看着赶来的俊美男子,云昭欣喜不已。俞翀冷眸一扫站在门口的云昭,淡漠开口。“照顾好庆安。”   云昭对他的冰冷视而不见,欣喜的点头,跑回来将庆安搀扶稳了。她才刚刚接过手,俞翀就径直走了出去,与提剑朝着这边杀过来的人纠缠在了一起。   一道漂亮的剑花,也不知道是谁绾出来的,眨眼间冷色的剑花已经染了红。有人应声落地,云昭心瞬间揪了起来。   俞翀淡然的把剑收回来,剑尖点在地上,鲜血随着剑身流淌下去,凝聚了一圈红色。俞翀身子岿然不动,却能以一挡十。他没上去迎战,就这么挡在门口,把他们护得死死的。   云昭知道子华已经帮着俞翀调理好了身体,但是对面人多势众,他就算是武艺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越过挡在门口的俞翀往更外头一看,果真见与一堆布衣高手纠缠的子华,他一身白衣,在那些人中额外显眼。   云昭吊着的心渐渐被放平,可是那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的紧张在俞翀身上。   在俞翀跟子华赶到之前,外头的两伙人已经打了一回。两败俱伤的局面还未等歇口气,就被子华跟俞翀的突袭打的溃不成军。不消片刻,子华脚边已经都是死人。   俞翀扔了手里的剑,又转身回去从云昭手里把庆安接过来。庆安已经渐渐失去了神智,双眼涣散,整个身子都只能靠在俞翀身上。   子华跨过遍地的尸体,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送到庆安口中。“你先带他出去,我随后就来。”   俞翀颔首,将庆安背在身上先行一步离开。   云昭见俞翀离开,也要抬脚跟着走。身子突然被人扯了一把,她这才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子华。原本一身白衣的子华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身上的白衣已经多了几道口气,有几处已经溢出了鲜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受了伤,看起来有些狼狈。   子华脸色有些难看,见她只是呆呆望着别处,便用沾了血的两只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你怎么能让他伤成这样?俞翀既然让你跟着他,那就是让你在必要的时候护着他,哪怕是丢了你自己的命也不能让他伤了一分一毫。云昭,你到底在想什么!”   云昭抖了个激灵,错愕的看着子华这一张冷沉的脸。顿时惊觉,他对自己再不是从前那一副温柔的模样了。   紧了紧两只手,这才发现被她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护身符,想起庆安之前说的那些话,心中五味杂陈。   庆安对俞翀,对子华,对她云昭而言是何其重要。更不用说是黎国的百姓,更不用说那些这么多年一直追随着他们的人。明明是个胆小又无能的人,偏偏在那个时候还能先顾及别人……   云昭咬咬牙,抬脚就追了出去。刚跑出两步,子华又挡在了她的面前。“云芳呢?”   云芳!   云昭整个人都僵住,目光缓缓移到隔壁的那间土房。子华脸色一变,快步过去一脚踹开土房的门,望见里头的景色,身躯狠狠一震。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抬脚走进了土屋里,片刻后便抱着云芳出来了。云芳光着脚,身上只披着子华刚才穿着的那件白衣,她不仅光着脚,裸露的小腿上尽是青紫的伤痕。此时的云芳神情恍惚,半张脸藏在子华胸口,半张脸,狠狠的盯着云昭。   云昭心里咯噔一下,甚至连抬脚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不走?”   子华一声冷喝,叫她陡然清醒,赶紧的就跟了上去。   云昭跟在子华身后走了很远,才在一处林子里看见了一辆马车。子华抱着云芳上了马车,云昭咬着唇,正犹豫要不要上去。   车帘子动了动,是俞翀从马车里出来。云昭心中的欣喜还未来得及表露,就见他已经上了旁边的一匹骏马,勒紧了缰绳要去另外一个方向。   云昭知道,那是回京城的方向。   “二爷!”   云昭追过去把他拦下,“你要去哪儿?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放手。”   冷到骨子里的两个字叫云昭心惊不已,她惊惶的在俞翀那双乌眸里看见了他对于自己的失望。   “我……”   她刚吐出一个字,俞翀一扬马鞭就这么冲了出去,眨眼间就没了身影,只有越行越远的马蹄声。她把眼中的酸涩憋了回去,转身想要回到马车上。   “你驾车,去禾阴郡。”   子华丢了个包袱出来,她打开看了一眼,是套寻常的粗麻男装。她满腹委屈,以为子华会像以前一样心疼自己,可如今却跟她所想的根本就是两个结果。她不甘的抓紧了手里的包袱,心思百转千回。   忽然起了一阵风,车帘子随风动了动,她瞥见那两只光着的小脚,心陡然一沉。 第0171章 有什么资格来嚣张   宫中事态发展的有点儿太过顺利,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七王爷成子睿的手笔。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可明明皇帝收回来的权势还未还给成子睿,可他偏偏能把轻而易举的把太子跟皇后给弄了下去。   这样的一个厉害人物,这会儿谁敢惹?   况且就所有皇子来说,能担得下江山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成子睿做皇帝,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偏偏就是有人傻,打着为皇后太子叫冤,说他成子睿伺机夺位的说法,妄图最后翻身一把。   ……   七王府并不是密不透风,尽管竹云吩咐下来让府中下人切莫多嘴,但还是有人嚼着这样那样的舌根,于是这些话一不小心的就传进了童玉青的耳朵里。   伺机夺位……   “阿静,京城是不是要变天了?”   阿静放下手中的葡萄,起身过去把门窗都关起来,这才折回身子看着她。   “姑娘用不着管这些,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   阿静两耳不闻窗外事,又走到桌前继续抱着那串葡萄吃。童玉青见她吃得这么好,突然也想要尝尝味道了。   “把葡萄拿来,我尝尝。”   阿静脸色一变,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动作间已经失手打翻了葡萄,葡萄散落一地,早已沾了灰尘。   “奴婢知错!”   童玉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阿静哭了起来。她愣了愣,穿了鞋子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的看着她。   “你哭什么?”   阿静抬起通红的眼睛,小脸儿也是一片苍白。   “王爷送了几回葡萄过来都没见姑娘吃过一回,奴婢以为姑娘不爱吃,就当着姑娘的面放肆了。”   童玉青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抿唇轻笑着要将她扶起来。谁知阿静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跪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越发的诚惶诚恐。   “阿静你这是做什么?”   “奴婢知错了!”   童玉青好气又好笑,想到这小丫头为了自己差点儿丢了一条命,心底又软了下来。暗叹一声,站起来看着她。“起来吧,在我面前用不着这么拘谨,以后你们王爷送来的东西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阿静愣了一下,这才喜笑颜开。   “谢谢姑娘。”   “王爷的话你是听到天上去了?”   竹云刚踏入房门开口就是一声厉斥,吓得已经起了身的阿静又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害怕的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里去。   “王府里不养你这么不懂规矩的丫头。”   阿静浑身一震,声音都是抖着的。“竹云姐姐,奴婢知错了。”   “几颗葡萄而已……”   几颗葡萄而已,就这么不得了么?   童玉青以为竹云说的是葡萄的事情,正准备帮着阿静说两句。而竹云像是才注意到一样的看着地上散落的葡萄,眉心皱了起来,神情越发不悦。   童玉青更是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因为葡萄的事情?   “阿静!”   竹云语气陡然凌厉起来,阿静吓得抖了个激灵。   “明天起不用你来伺候了。”   阿静脸上的血色褪去,“竹云姐姐……”   “竹云,阿静是我喜欢的丫头,你确定不问问我的意思?”童玉青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竹云只觉得胸前憋着一口气,甚至都忘了成子睿的交代就已经气得转身离开。   见竹云已经离开,阿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忍得通红的眼睛这才落下泪,朝着童玉青磕了个头。   “谢王妃。”   童玉青抬脚避开到一边去,“别叫我王妃。”   阿静摇头,“王爷吩咐过府中上下见了你都得称一句王妃,也就是奴婢仗着王妃心疼奴婢才这般放肆。竹云姐姐责骂的对,万一被王爷知道了,奴婢可就没命了。”   这一句之后阿静也不再说什么了,快速的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就退了出去。   童玉青眸色变了变,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床上躺着。   阿静怯懦却很乖巧,或许是因为相熟起来所以才有些放肆。可因为当初阿静帮着自己挡了一劫,又因为彼此间的熟悉,她才留着阿静。但是她留下阿静并非是因为喜欢。而是她知道给自己下药的人,定是身边最亲密最信任的。从开始到现在她只在阿静的身上闻到过那个味道。   这才是她留下阿静的原因。   ……   从那一日起,阿静就再没碰过那边送过来的葡萄,做事也是小小心心,再没招过竹云的责骂。   在王府中休养了将近十天,童玉青始终没见过成子睿。不见倒也轻松,省得应付。只是总这么躺着,她还是憋不住的想要出去走一走。   她在床边坐了许久才起身,缓步走到窗边。   七王府里随随便便的一个小院子都比俞翀的小院儿要大的多,童玉青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心中就不觉的又做起了比较。   阿静刚给她倒了杯热水,见她站在窗边,又把那杯水放在桌上,绕到屏风下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现在已经入秋,王妃的身体得好好养着,别吹了风着了凉。”   阿静这话才说完,童玉青就觉察一丝凉意。双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脚就走了出去。   站在屋前望着这一方天地,失神片刻后童玉青突然想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一。”   已经十一了……   童玉青心中酸涩一阵,她在合书上看见的日子,是七月十五,这么算来,他们的大婚就只有四天了么?   阿静以为她想要在府中逛逛,可陪她站了一会儿却根本不见她又抬脚的动静。回屋里搬了张椅子来,想着能让她坐坐,她却依旧这么固执的站着。   “王妃?”   一连喊了几遍,童玉青才有了反应。   “什么?”   阿静还未说话,就听见另外一道声音。   “出来站着干什么?一会儿吹了风着了凉,王爷可没工夫哄。”   两人寻声望去,见姿月聘婷而来。今日的姿月穿着一身紫色的裙装,发丝挽起一半散下一半,发间只插着一支步摇,清秀又漂亮。   “姿月姑娘。”   姿月在府中是有地位的人,阿静只能小声的喊了她一声。姿月清冷扫过阿静,把目光停留在童玉青的脸上,在童玉青眼中见到比自己更清冷的眼色时,姿月神情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阿静,还不赶紧把她扶进去,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   阿静哪儿敢动,看看姿月再看看童玉青,最后低着头,又往童玉青身边靠近一步。   姿月脸色铁青,直直的就冲了进去。她根本就是故意的,经过童玉青身边时狠狠的撞了一下,吓得阿静小脸儿发白。   童玉青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清冷的眼色像是蒙上了一层冰。   “王妃,要不我去把竹云姐姐叫来?”   阿静不放心,轻声在她耳边询问。童玉青不做任何回答,只是抿起唇角抬脚迈进了屋里。   姿月站在屋内的那张梨花木的方桌前,纤白的手轻轻抚桌上的雕刻的细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眼底闪过轻蔑。收敛好神色转身,刚想要开口让童玉青躺回床上去,谁料到迎面就啪的挨了个巴掌,把她直接给打傻了。   反应过来的姿月瞪着双眼,扬手就要还回去。而童玉青的手竟然比她还要快,在姿月抬手的瞬间,她又一个巴掌已经甩在了姿月的脸上。   “你!”   啪!   刚说一个字,姿月的脸上又挨了第三个耳光,原本白皙的脸上赫然两片红印子。阿静目瞪口呆,杵在原地都不敢动了。   “童玉青!”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说话间,童玉青再高高扬起了手,细嫩的掌心早已通红一片,可见她刚才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姿月眼中徒增恨意,一边抓着童玉青高抬着的手,紧紧攥住。“你敢打我?”   童玉青眉梢一挑,唇角更是勾起了嘲讽。“你敢撞我,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姿月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撞了她,可她当着下人的面狠扇了自己三个耳光,这笔账要是不算回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待在王府里!   姿月那双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戳穿几个洞,手上的力气一寸寸收紧,最后更是一把把她扯了过来,利落的扬手,照着她的脸就打了过来。   阿静傻傻的看着姿月的动作,明明可以阻拦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砰!   一声闷哼后紧着又是东西碎落在地的脆响,阿静从傻愣中醒了神,看着捂着脑袋已经流了一头血水的姿月惊得失声叫了起来。   童玉青早就看见了那杯水,也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她连杯带水的砸在姿月脑袋上,鲜血混着水渍淋了半面容颜和半边衣裳,看起来血腥又狼狈。   血水顺着额前留下,遮挡了视线,姿月把捂在脑袋上的手拿开,看着满手的血腥顿时颤抖起来。   在王府里这么多年,姿月已然忘记了在宫里的日子。这会儿沾了点儿血,水渍又进了伤口,惹得她微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么?”童玉青轻嘲道:“疼就对了,疼着就能让你好好长长记性。别以为阿静叫你一声姿月姑娘,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姑娘’了。只要有我在,你姿月就什么都不是。”   姿月万万没想到童玉青敢对自己这么动手,更是不敢置信,她一个被人抛弃又小产的女人,此刻间竟有着叫人害怕的东西。姿月只当这些情绪是因为自己被童玉青伤了,所以对她才有些忌惮。   这么一想,姿月心中就更加愤恨,咬牙切齿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一个别人不要的破鞋,一个小产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嚣张?”   姿月大笑出声,把童玉青刚才的话还给了她。“你以为别人叫你一声王妃,你就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子了么?你以为……”   “我怎么以为的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家王爷是怎么想的。”   童玉青盯着姿月捂住的仍旧血流不止的伤口,摇头间又啧啧叹道:“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我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现在……姿月,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么?” 第0172章 还本王一个公道   “你,说什么?”姿月紧攥着两只手心,磨着后牙槽的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童玉青勾起唇角,余光扫向小小挪着步子想要退出去的阿静。“阿静,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清没有?”   阿静身子抖了抖,声音细小到几乎听不见。“听,听清了。”   “那你说给她听。”   阿静一脸为难,“这……奴婢……”   童玉青眉梢一挑,“嗯?不方便?”   “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么!”阿静低着脑袋,声音一如刚才的细小。   童玉青冷睨着阿静,“大声点儿,听不见。”   阿静咬牙,硬着头皮冲着姿月大喊道:“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么!”   “童玉青!”姿月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桌上赫然一个血掌印。“你敢骂我?”   童玉青目光移到姿月那只恨不得把桌子扣出几个洞的手掌,再略过手掌下的血掌印,张狂笑道:“何止骂你,我都打你了!”   姿月双眼陡然变得凌厉,速度极快的朝着童玉青拍出一掌。她的动作太快,童玉青来不及躲闪,似乎也根本没想要躲闪的意思,就这么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站在那里。   “姿月!”   赶过来的竹云一声厉呵,姿月的动作当即顿住。童玉青收起了唇边的笑意,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姿月把夹在指尖的那一根银针收了回去。   饶是童玉青早有防备,但这会儿还是心有余悸,一阵后怕。她算准了姿月要动手,但却没料到姿月竟然想要当着阿静的面儿杀了自己。   要不是她离得近,恐怕也发现不了那一根银针。   要不是竹云赶到,恐怕那根银针早就扎进她的眼睛了。   要不是她早就习惯了竹云每天都会在这个时辰过来,恐怕她也不敢赌这一局。   ……   “姿月你是要造反么!”   竹云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势,三两步急走到童玉青跟前,不着痕迹的把她护在身后。竹云凉凉的目光在姿月身上来回审视着,“王爷让姿月你过来给王妃看诊,没说让你过来放肆的!”   姿月又怎么能落下阵来,仰着一张站满了血水的狰狞脸孔,用刚收回来的手指着自己脑袋上的伤口,“这也是我放肆的么?我这一头的伤,究竟是谁放肆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放肆了?”童玉青低柔的声音悠然吐出,慵懒中又带着嚣张,简直恨得人牙痒痒。   姿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血珠子还在一滴滴的往下淌,她低头间,见自己的胸襟处的衣裳已经是一片粘稠血腥。   竹云皱起了眉,“你先回去把伤口弄干净,明日在过来给王妃看诊。”   “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姿月一个眼神瞪过去,塞得竹云说不出话来。   “那你的意思,这府里现在是你说了算的?”   童玉青依旧还是那个语调,依旧是叫人气得牙痒痒。   姿月死死捏着两只拳头,用力咬着的下唇已经苍白起印,脸色沉黑如墨,一双眼睛已经忍出了猩红。   “这事儿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丢下这一句,姿月越过竹云就走了出去。经过童玉青身边时,她气势汹汹的瞪了她一眼,再过阿静身边时,脚步停留,轻蔑的用鼻哼了一声。   阿静吓得脸色更白了些,身子瑟瑟发抖,脑袋恨不得埋进胸腔里。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儿收拾了。”   竹云厌恶的看着地上这一滩血水,吩咐着阿静。阿静要把茶盏碎片捡起来,才刚刚蹲下,就被童玉青给拦下来了。   “阿静你去休息,叫别人进来收拾。”   阿静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竹云。童玉青有些不悦,“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奴婢不敢!”   阿静诚惶诚恐,也不敢再抬头看竹云,直接就退了出去。   竹云冷哼一句:“一个丫头奴才,这么宠着干什么?”   童玉青抿唇不语,目光随着阿静离开而放在远处。   阿静才刚出去,紧着就有人进来把这些痕迹都给收拾了。不消片刻,刚才染了血水的地方已经被擦拭干净。   童玉青早已回到床榻上悠闲的躺着,竹云伺候在身边,眉心始终都拧的很紧。   竹云几次想要张口,可每每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几番犹豫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刚走出屋子,竹云就叫来个小丫头。“你去书房看看,看看王爷回来了没有。”   成子睿刚从宫里回来,手上一堆事务。骆衡已经帮着他先把紧急重要的给挑了出来,公折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   他随意拿了一本公折,才翻了两下又给扔开。   “说说,徐侍郎是个什么情况?”   说起这位徐侍郎,正是公然对簿成子睿的那位大臣。也不知道是皇后太子一党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还是向来明哲保身的他突然有了责任使命感,竟然在京中百姓最多的地方带头煽动民意,企图扭转局势。   尽管现在皇后太子已是强弩之末,任由他怎么折腾也翻不了浪。可经他这么一闹,百姓中还是有了反对的声音。   “就属下等人探查回来的消息,这个徐侍郎并不简单。他有一门小妾,是江中地方首屈一指的富商之女。说是妾,但是在府中那女子的地位比正妻还要高一截。而那女子进门之后,徐侍郎的官途更是扶摇直上,短短三年就从小小六品升到现在侍郎位置。江中那位富商更是因为他的关系,去年还差点儿成了皇商。光是他一个侍郎,哪儿有本事让一个江中商贾来竞拼皇商,恐怕还有别的助力。”   成子睿微眯着双眸,“就只是这些?”   骆衡垂首不说话,他手下探查来的消息确实就只有这些。并非是他手里的人不尽心办事,而是这位徐侍郎太会隐藏自己的野心,许多事情明明有迹可循却偏偏找不到破绽,叫人抓不住把柄。   成子睿沉吟片刻,倏然睁开了那双眼睛。“朝中人人都说徐侍郎是个蠢货,本王看着,他才是个真正聪明的人。”   骆衡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王爷这话是何意?”   “朝堂就如一潭深水,哪儿有真正明哲保身的人。徐侍郎敢在这个时候卯出头,不是因为他忠诚于父皇,而是因为,他一直卖命的都是皇后跟太子。现在皇后太子都不行了,他知道早晚有一天本王会查到他的头上去,所以他哪怕得罪本王,也要在百姓前装个忠臣。”   成子睿眉间冷意渐浓。   “弑君夺位的受万人唾骂,而忠臣却名流千古受人敬仰。你看现在朝中众臣谁敢站出来,也唯有他一个人有这般勇气。他这是把自己放在刀口浪尖上,由百姓拥着护着,得以保命。若是有一日他的性命有了危险,那天下人就都知道这是本王动的手,更加坐实了本王弑君夺位的罪名。”   成子睿再把目光放在骆衡身上。“本王想要名正言顺的坐拥天下,还真的不好对他动手。”   骆衡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就像是黎国的晋立夫,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那国主的位置一直坐不稳当。可是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时候光有做皇帝的能力还不行,必须要有能让百姓信服的本事。   成子睿的唇抿成了紧紧的一条线,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有痕迹。叫人再查,定要把他跟皇后太子勾当公之于众。”   说道这里成子睿突然停了一下,他的目光从骆衡身上跃过,落到后头的那张桌子上,恍惚间像是又看见了童玉青坐在那里为自己画像的样子……   良久,他才从那副场面中清醒过来,看着一直在等着自己的骆衡,沉声道:“还本王一个公道。”   骆衡领命退下,刚踏出书房就见前头的侍卫拦下了个小丫头。   “什么人?”   “奴婢是王妃院子里的。”   骆衡先是愣了一下,后才想起,童玉青早已被许家送到王府里来,更是心安理得的做了挂名王妃。骆衡本就算不上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不少,语气自然也就更加生硬冰冷了。   “怎么那么多事儿?”   小丫头陡然一个激灵,脱口就说:“竹云姐姐叫奴婢过来看看,看看王爷回来了没有。”   “王爷回没回来跟竹云有什么关系?”   小丫头被骆衡问傻了,王爷回府确实不甘竹云的事情,但是王妃跟姿月打架的事情算不算?   “可是……”见骆衡脸更黑了些,小丫头委屈,更有些害怕。“可是王妃跟姿月姑娘打架了。”   骆衡怔了一下,一把抓住小丫头的胳膊。“你说什么?”   这冷不丁的被揪着胳膊凶神恶煞的询问着,小丫头当即就吓傻了。骆衡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骆衡。”   听见这一声低沉,骆衡只能松了手,转身时成子睿已经走了过来。   “何事?”   小丫头吓得噗通跪在地上,颤着声儿的喊了一声,“王爷。”   “你刚刚说,谁跟谁打架了?”成子睿略过骆衡,把目光停在小丫头的身上。 第0173章 如你所愿   小丫头缩了缩脑袋,“姿月姑娘今日过来,不知何事与王妃吵了起来,奴婢没在屋里,只是听见些动静。后来竹云姐姐赶过来,似乎又跟姿月姑娘吵了起来,然后就见姿月姑娘……满头是血的离开了……”   满头是血?   姿月?   骆衡身子猛地一震,脸色在那一刹那简直像是要杀人。小丫头都要哭出来了,想要离开又不敢屏退,只能继续缩着脑袋在那儿跪着。   忽闻一声笑意,小丫头惊愕的抬头时,成子睿刚好停下这声朗笑。   “她跟姿月打架?还将姿月打得满头是血?有趣。”   骆衡把脸转到一边去,隐去了脸上的神情。成子睿视而不见,继续对那小丫头说:“当时阿静在屋里么?”   “在。”   “你去把她叫来。”   小丫头暗暗舒了一口气,爬起来就跑出去了。成子睿抬脚要进书房,余光看见骆衡,又站定了脚步。   “你去忙你的吧。”   骆衡应了一声,等成子睿进了书房后才快步离开。不过刚离开书房的范围,他就一个拐角,朝着姿月那边去了。   姿月刚来王府时,只有一间下人房住。后来因为她要做药,成子睿就干脆给她留了个小院儿子,随她折腾。院儿里东西都应有尽有,要不是没有伺候的丫头,姿月俨然也是位主子了。   见房门打开着,骆衡就直接进去了。姿月刚好把脸洗干净,正在对着铜镜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听见门口的动静,她微微侧身一看,见是骆衡,又淡漠的把脸转了回来。   骆衡脚步微微停滞,不过片刻又继续抬脚往她这边走,自然的接过她手中的药,小心的给她涂在伤口上。   姿月额前被砸裂了一道口子,好在有头发遮着,就算是留疤也看不见。可尽管是这么安慰自己,骆衡还是有些心惊。   “怎么就跟她动起了手?”   姿月恼火不已,把面前的妆奁拍得震天响。“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敢跟她动手么?人家可是有王爷护着的。我有谁护着,我敢跟她动手,我是傻子么我?”   骆衡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   情绪激动间像是扯到了伤口,姿月疼得白了一阵脸色。骆衡不由的把动作放轻,越发谨慎小心起来。   这口气憋在心口实在难消,直到骆衡快要帮她上好药她才反应过来,望着镜中的骆衡冷声问:“她去王爷那边告状了?”   骆衡停下动作,看着伤口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把药还给了她。“是竹云。”   姿月又在妆奁上狠拍一巴掌,心中冷笑。   “我就知道,她这么护主这么喜欢在王爷跟前表现的人,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一定会去告状的。”   说到这,姿月的语气又弱了下来。“王爷知道了以后,说什么了么?”   骆衡脸上晃过不自然,动了动唇,摇头说:“王爷只是把阿静叫到书房里。”   没了?   姿月哑然,心里不由的忐忑起来。   成子睿有多在意童玉青她是知道的,且不管她今天有没有伤到童玉青,恐怕就是争吵这一件事情,也绝对是让他不高兴了。   又想起阿静对着自己重复的那一句话,心中的恨意顿时扭曲了那张俏丽的脸蛋。   从镜中看着身后的骆衡,姿月气不打一处来,“你过来干什么?”   骆衡在镜中与她对视一望,开口说:“上次从你这里拿的药用完了,我再来取一些。”   ……   书房中,阿静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大体跟那小丫头说的无异。她小心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成子睿的脸色,遇上他冷睨过来的眼神,又吓得把脑袋给埋了回去。   “就这些?”   “回王爷,就这些。”   一阵压抑的沉默后,成子睿又开了口,“姿月来之前,她的事情呢?”   阿静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又把今天童玉青做过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到童玉青已经踏出了房门,他的眉心顿时紧皱了起来。   “王爷?”   阿静心惊不已,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   成子睿突然站起来,朝着书房外就走。阿静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到底是该跟上,还是得这么继续跪着。   “还跪着做什么,跟本王过来。”   已经走到外头的成子睿突然回头看着她,阿静如临大赦,赶紧的爬起来跟了上去。   越往前走阿静越觉得熟悉,这才后知后觉这明明就是去童玉青所在的地方。阿静心里顿时乱了起来,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前面的男子,脚步也跟着心乱了起来。   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成子睿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回去看她。阿静忙把头低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本王每日叫人送的葡萄,她都吃了?”   阿静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忘了怎么回答。她要是在这撒了谎,到时候他遇见了竹云,竹云把事情一说,她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妃她……”   “罢了。”   成子睿转身继续往前走,对她的回答丝毫不感兴趣。阿静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敢再多心,赶紧的跟了上去。   院中的人看见成子睿过来,脸上都有微微的惊讶。王爷把王妃晾了这么多天,今天闹了一场之后突然又过来了,这是为姿月鸣不平,还是怕王妃受委屈?   成子睿踏进屋里,阿静随后也要跟进去。有人拽了她一把,手指戳在她的脑门上。   “你傻啊,这个时候你跟进去干什么?”   阿静像是从回神一般,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替两人掩上了房门,乖乖守在外头。   童玉青正在假寐,听见有人进来,没多想的就以为是阿静。正觉得有些口渴,便懒懒的开了口。   “阿静,我渴了。”   成子睿是男子,步伐比女子要大,这会儿早就走过了那张四方桌。他转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水壶,又折回去给她倒了半杯水。   低头看见地上还未完全干透的水渍,成子睿神情莫辨。目光又移到床榻上懒懒假寐的女人,忽的抿起一笑。   察觉到不对的童玉青睁开眼睛,成子睿已经是端着那半杯水递了过来。她猛地翻爬起来,身子不由的闪到了另外一边去。   成子睿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端着水杯的手用力握紧,摩擦间能听见细微的脆响,像是杯子要碎裂的声音。   “不是渴了么?”   童玉青动了动唇,伸手要去接,他却直接把那杯水放到了一边去。   “今天为何要跟姿月动手?”   为何要跟姿月动手?   童玉青再动了动唇,开口说:“她撞疼了我。”   “就因为这样?”   她扯开唇角,虽只是嘲讽的冷笑,可相比她一直对自己冷着的脸色,已经好太多。   “王爷这是心疼了?”   成子睿不予置否的看着她,目光落到她的肩膀,抬手就抚了过去。“疼么?”   童玉青大惊,慌忙避开他的触碰。成子睿那只手落了空,眼色瞬间泛起了寒意。他把手收回来,深看她两眼,起身就要离开。   刚迈出一步,他又把身子转了回来。   “你知道现在京中的局势么?”   童玉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见她眼中的疑惑与防备,成子睿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你想杀了俞家人,我如你的愿。你想为陈家平冤,我也能如你的愿。”   她心口一窒,整个身体都狠狠颤了一下。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心甘情愿留下了?”   能么……   仿佛知道自己得不到回答,成子睿就这么转身离去,再没看过她一眼。阿静随后进来,看着她愣怔的神情忍不住的问到:“王爷他说了什么?”   她如鲠在喉,摇摇头,又躺下。   为陈家平冤,她想了十几年。   杀了俞家人,她也想了十几年。   俞翀也是俞家人,成子睿也会对他动手么?   童玉青自嘲一笑,不会吧,他都要做驸马了,是皇家的人了,有公主护着他,他定会没事的……   阿静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叹了一声就出去了。童玉青收起了唇角的自嘲,放在门口方向的目光逐渐冰冷。   今天这一场闹剧并非是偶然,而只是她早已就有的一场谋划。   她在王府里的药都是姿月所制,听子华说那药是宫中所有,而姿月又正好在宫里待过。可阿静明明只是个怯懦的小丫头,身上却有那些奇怪的味道。   要么只是一人下手,要么,就是两人合谋。   姿月本就恨她,今日她又故意惹得姿月动了杀心,还故意让阿静说出那句话,不管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合谋,以姿月的脾气,阿静俨然已经成了仇家。   若是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那下药的人就是姿月。若不是,那恐怕就是阿静……   童玉青眼底冷色更甚,心中突然又想起一个可能。   会不会根本就是阿静借着姿月的手给自己下药?   童玉青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凉,万一真的如她所想,那这个看似单纯的丫头究竟得多可怕……   石元洲。   俞翀才刚刚走出石元洲不到二里的路程,就被几个人给拦了下来。那些人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份,张口就称呼:俞二爷。”   俞翀在马上扫视着拦路的几个人,目光触及某人腰间的饰物时,眸心猛地缩了一下。 第0174章 戏耍   来人甚是大方,直接把他刚才看见的东西拽了下来,拿在手心里对着他晃了晃。“二爷久在京城怕是不认得我们,我们是国主的人。”   “国主?”俞翀轻嘲道:“是哪一国的国主,跟我俞翀认识么?”   “俞二爷真会玩笑。”来人很聪明的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而是直接说:“国主收到消息说庆安在石元洲,所以特地交代给我们要把庆安带回去。没想到我们来晚了一步,庆安已经被二爷的人带走。小的担心交不了差,只能想着把二爷请回去,也好给国主有个交代。”   说话间,拦下他的几个人就迈步向前,想要将他围住。俞翀轻轻夹了下马肚子,勒紧缰绳往后退了退。   “他要的人是庆安,你请我回去能有什么交代。”俞翀指了指另外一条道,“庆安刚往那边走了,你们这会儿去追的话还能追得到。”   那人朗笑两声,江湖人一般的抱拳还了一礼。“谢二爷指道了,不过那边已经有人去追了,小人等守在这里,只为把二爷请回去。”   听说有人朝着庆安那边追去,俞翀的双眸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只是庆安那边有子华在,他倒是不用担心。京城到石元州要四天,八天才能一个来回,他还在要十五之前赶回去,没功夫在这浪费时间。   他冷眼一扫面前的几个人,“滚开!”   “二爷何必动怒,既是国主要的人,小的们又怎么敢无理。对待二爷是什么礼遇,对待庆安就是什么礼遇,绝不会刻意刁难,更不会伤了他。”   俞翀在马背上稍稍伏下身子,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有种不可小觑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   那人皱着眉,故意把腰杆挺得笔直。“二爷想要说什么?”   俞翀淡然的直起身子,又轻轻夹了下马肚子,马儿踏着不大不快的步子,直到那人跟前时才停了下来。   “二爷这是想明白了?”   俞翀抿起唇角的那一霎那,他手中的马鞭速度极快的打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冷不防的挨了这么一下,疼得大声叫了起来。   旁边几个如梦初醒,忙展开拳脚朝着俞翀袭来。俞翀脚尖踏在马背上跃起,轻松避开了这些招式。   挨了打的那个目光流露出阴狠,早知道俞府二爷不简单,也想着他敢一个人出行身上怕是有着什么保障。尽管来时已经有了各种猜测,却没想到俞翀的武功竟然能有这么好。   “把我抓活的,别伤了他。”   那人捂着脸,一边下着命令,一边又在俞翀身上找着弱点。可看了片刻,非但没找到弱点,反而发现自己的人已经渐渐落了下风。   “废物!”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物捏在手中,冲上前去与俞翀打斗了起来。说是要抓活的,可这人招招狠辣,出手速度又极快,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的粘着俞翀,好生难缠。   若是没有下药那一回事,恐怕现在俞翀还能再坚持几个回合,可刚刚在庆安那边就已经有了一场打斗,体力消耗近乎一半,他这副残败的身子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超乎意料了。   俞翀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余光扫了一眼被逼退好远的骏马,凌厉的一招袭上那人的胸口,那人险险躲开,这才发现了俞翀的目的。   领头那人给手下打了个眼色,眨眼间就有人朝着骏马冲过去,手起刀落,一道血柱喷涌出来,马头滚到一边去,身子轰然倒地。   俞翀眸子里盛满了冷怒,没了这匹马,他该怎么赶回京城去?   眨眼间,那些人就已经把他围了起来。领头抹了一把脸上挨了马鞭的伤口,“二爷还是识时务些的好,免得小人们再跟你动手。”   说到这,那人的脸上出现一抹贪婪。“二爷知道你这条命,这颗脑袋,在我们国主面前有多值钱么?不过钱财乃是身外物,小人们也不缺钱,但是刀剑无眼,别到时候伤了二爷。”   俞翀自知自己今天是难逃出去了,干脆就收了手,虚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我的性命这么值钱?值多少?”   “千两黄金。”   俞翀嗤笑,“在他的眼中,我俞翀的性命就只值千两黄金?”   他停了停,又若有所思的颔首道:“的确,当初我阿娘出逃的时候可是把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了,现在叫他晋立夫拿出千两黄金,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话音落,这些人脸上顿时不好看了。   俞翀的亲生母亲是黎国公主,她怕是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所以在出逃时早已将黎国国库里的金银全都私藏了起来。这些财力,正是俞老夫人私自以为被俞老爷子藏起来的那些珍宝钱财。   晋立夫只是个外戚,直到夺了皇位之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情。虽然得了皇位,却只有一个空荡的国库。为了能坐稳皇位,晋立夫要的不仅是名正言顺,更想要俞翀背后的巨大财力。   所以俞翀的性命,绝不能伤了。   俞翀冷睨着面前的那个人,目光逐渐往下,最后落在被他捏在手里的东西。那人的手下意识的往后藏了藏,丝毫没有之前拿出信物时的大方。   “你们国主来了没有?”   “来了。”   俞翀眉梢一挑,“是么?那带我过去瞧瞧,我俞翀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一号人物呢。”   这话说的隐晦,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几人却毫不在意。领头那个把手里的东西重新揣回去,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爷请。”   ……   石元洲城虽没有京城大,却比一般的州县要富饶宽阔,才刚刚进城就能看见不少南北两道走商的商人。俞翀路过个小摊子,见一对翠叶耳环着实漂亮,心神一动,直接就把东西揣进了胸襟里缝着的内兜里。   “爷!这位爷,您还没给银子。”   俞翀眼色微沉,看着紧贴在身边,怕他跑了的人。   “怎么,不知道给爷付银子?”   那人忍了忍,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了小贩。小贩有些为难,“爷,这耳坠子要二两,你这才给一两……”   俞翀看着那人轻嗤一声,摇摇头转身往前走。领头的脸上挂不住,又掏出一两来塞给小贩。   本该直接带俞翀过去的,可俞翀像是来了兴致,跟个娘们似的尽逛些女人们喜欢的小摊子。一会儿拿着个胭脂看看,一会儿拿起支珠钗比比。   领头的强忍着怒气,伸手把正在兴头上的俞翀给拦了下来。   “二爷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吩咐给小人们就好了,国主还在等着,二爷怕是要快些了。”   俞翀淡漠的扫那人一眼,“急什么,等都等了我将近二十年了,难道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他绕到另外一边去,一眼又相中了一个木制香盒。做买卖的是个和善的大姐,见他喜欢这东西,就直接拿起来递了过去。   “公子这是给家中夫人买的?这香盒是我家男人自己做的,十里八乡谁都知道他的手艺。这香盒什么都能装,首饰、胭脂、唇红纸也行,公子要是把这个买回去,保准儿夫人喜欢。”   俞翀接过来,比量比量这盒子的大小,刚好能放下那只镯子。他抿唇轻笑,抬手指指身后跟着的几个人。   “他们给钱。”   大姐眉开眼笑,这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公子再看看其他的?我这还有好多东西,全是女子喜欢的。”   俞翀看着那几个人的脸色,心情爽利,大手一挥,“都买了。”   “俞二爷。”   “嗯?”   俞翀语调微扬,眼角带着嘲讽,眼中更是已经有了不悦。领头那个拦下有些忍不住气的手下,拿出钱袋直接抛给了她,再把摊子上布连着里头的东西直接包起来拎走了。   “俞二爷,国主已经等了许久了。”   这次那人直接堵住了他的去路,黑沉着一张脸,做着最后的客气。   俞翀把内兜里的翠叶耳坠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突然抬起头来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的耐性已经全部用光,说话的口气大有杀人的狠意。“二爷这是在戏耍我们么?”   俞翀勾唇一笑,从他的手中把那个香盒给抢了回来。   “聪明。”   “你!”   “你们国主在哪儿?”俞翀扫了一圈这陌生的街市,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两边的酒楼。   那人怒气未消,紧了紧手里提着的那兜子东西,磨着后牙槽说:“就在前头的客栈里。”   俞翀往前看了一眼,不确定的问:“前头那个?大悦客栈?”   “正是。这是石元洲城里最好客栈,绝不会委屈了二爷。”   俞翀的唇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下,“带路。”   掌柜是个女子,大概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男人,愣了片刻之后才想起要来招呼,只是她前脚刚过来就被晋立夫的人给挡了回去。   “二爷这边请。” 第0175章 我欠你一条命   上了楼,俞翀直接被领到一间客房前。俞翀抬手拦下那人要敲门的姿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窗边站了个清瘦的男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目光触及俞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他的神情愈发阴暗。   俞翀直接屋里的凳子上一坐,从进屋到现在就只看了他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个人面有惊色,“国主……”   晋立夫摆手,“退下吧。”   几人都跟俞翀交过手,都知道他的本事。晋立夫好歹是黎国国主,万一在俞翀手里吃了亏,他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退下。”   只不过两个字,却能听出几分气势。俞翀不免多看了他两眼,果真是做了几年皇帝的人,尽管没有当皇帝的天生贵气,却也能学出几分样子来。   这他这样子,跟庆安简直是差远了。   俞翀冷眼看着那些人退了下去,这才见晋立夫关了窗户走了过来。他坐在俞翀的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以谈判的姿态。   “这么多年,你我还是第一次相见。”晋立夫一双眼睛上下的审视着他,思绪仿佛有些缥缈。“当年公主艳绝天下,今日一见,你果然是像极了她。”   俞翀拧眉,“你这意思,是说我像女人?”   晋立夫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朗声大笑起来。话头一转,却又说起了别的。“想必那孩子被你照顾的很好,这么多年,真是有劳你了。”   “客气了,庆安算是我表弟,照顾弟弟自然是应该。毕竟,我跟他是一家人。”   晋立夫唇角的笑意渐渐被他的话语磨平,眼中的阴暗渐渐爬满了一脸。   “确实是一家人。算起来,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舅舅。”   “我阿娘是黎国长公主,上头并无兄长,唯有太子这一个弟弟。除此之外,俞翀并无舅舅。”   晋立夫一巴掌拍在桌上,“好你个俞翀,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朕动不了你么?”   俞翀嗤笑:“那你动手啊。”   “你!”   晋立夫拍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指骨清白一片,可见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俞翀唇角笑意更深,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听说我的这条性命,这颗脑袋在你这儿能值千两黄金?若是我再把庆安那条命给你,不知道你又能给我多少?”   晋立夫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你护了他这么多年,你会舍得把庆安的命给朕?”   俞翀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所以这就要看你的价钱了。”   晋立夫阴鸷的眼眸来回在他身上,“他的命朕可以自己去取,何须用你。”   “是么?”俞翀停下手上的动作,眼角眉梢都是对他的讥讽。“你要能这么轻易的抓住他,那你也用不着把我请过来谈条件了不是么?”   心中所想被人当面戳破,晋立夫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当即怒道:“你以为朕是在跟你谈条件?在朕的跟前,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俞翀的眼眸倏然变得锋锐,“在我面前你也没这个资格。”   晋立夫似乎才注意到俞翀另外一只手上一直在把玩着的香盒,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寒光,“听说你有位极致宠爱的夫人,名叫,童玉青?”   俞翀把玩香盒的动作微微一滞,掩藏好心绪后才毫不在意的开口。   “童玉青?童玉青现在在七王府里,已经成了七王爷的王妃。现在京中大乱,成子睿就快要坐稳皇位了,以他对童玉青的在意,恐怕会直接册封皇后。你把心思动到她的头上来会不会太蠢了些?”   晋立夫显然不信。   虽然他这么多年都在探查俞翀跟庆安的消息,奈何两人藏的好,况且他当初只想着要夺位,并未在黎国之外的地方发展势力。这回要不是成子睿突然送来消息,他还不知道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就在京城俞府。   从收到消息那一刻,他就巴不得立刻跑到京城来,杀了庆安,夺了当年黎国公主藏下的宝藏充盈国库。   然而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知道自己费劲心思和人力所探查的东西并非是全部。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更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晋立夫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香盒上头,“既然童玉青已经跟了七王爷,那你手里这个东西还要准备送给谁?”   俞翀大方的把东西推出去,“看着好看,随手买来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晋立夫拿起了香盒,打开看了一眼,见里头那对翠叶耳坠,突然笑了起来。“模样简单,但胜在精致,黎国女人的首饰大多繁琐花哨,这种小玩意儿拿到黎国去,想比定能哄得不少女人的欢喜。”   晋立夫突然拿着香盒就站了起来,“路途遥远,你一路赶到石元洲怕是累了。今日就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好上路。”   说完这一句话,晋立夫就这么离开了。连带着那个香盒,也被拿走了。俞翀的目光随着紧闭起来的房门骤然变幻,他起身走到窗边,推了两下没推动,倒是透过光看见了另外一只手。   窗户从外头被人打开,一个陌生的人从窗户里轻松跳了进来。   “二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俞翀眉心一跳,他刚才与晋立夫周旋时根本就没听见外头有人。这人,不简单。   见他没做任何吩咐,这人又准备从窗户出去。动身前突然想起什么,扭头过来对他说了一句:“二爷还是安心休息,这客栈里里外外的都已经安排了我们的人。光是你一个人,根本逃出不出去的。”   俞翀唇角勾起弧度,似笑非笑一般。那人视而不见,从窗户上轻松翻了出去。   庆安等人离开石元洲之后一路急赶,原本该走官道的他们直接弃了马车,改走山路。   庆安还未醒来,一路上都是由子华背着。云芳倒是能自己走,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可因为身上有伤,这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云昭几次想要伸手去扶,都被云芳避开了。   云昭明白,云芳心里恨她。   咳。   一声轻咳,惊扰得子华赶紧把庆安放下。刚把人放下,昏迷未醒的庆安就翻身吐出一口鲜血。子华脸色一变,翻出银针来扎进庆安的几个穴道,又掏出一粒药丸来塞进他的口中。   “云昭你去找点儿水来,快一些。”   云昭颔首,朝着某个方向就跑了过去。云芳静静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也跟了上去。   云昭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听见有水流的声音,她随手摘了两匹稍大的叶子小跑到小溪边,把叶子淘了淘,巧手一弄就成了个装水的容器。突闻身后细小的动静,云昭猛地转身,见云芳就站在自己身后,心虚的她连步后退,直接踩进了小溪里。   “云芳,你怎么过来了。”   云芳微凉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被她失脚踩脏的小溪,一言不发的走到她的脚边,蹲下身子用手捧起早已浑浊不堪的溪水喝了起来。   云昭不忍,伸手想要把云芳起来,谁知她的手才刚刚碰到云芳,见被云芳那双含着冷意和仇恨的眼睛给吓得缩回了手。   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云芳眼中的情绪就转为寻常。她擦擦嘴巴站起来,朝着来时的方向又折了回去。   云昭如鲠在喉,手中成型的叶子早已被她捏得粉粹。   隔了一会儿,云昭才拿了水过来。子华脸上明显不悦,接过水后用早已备好的布条沾了水,轻轻润在庆安的唇上。云昭环顾四周,终于在远处发现了蹲在地上的云芳。   她的两只手心不由握紧,之间刺入掌心有了痛感才又松开,松开不到片刻,又紧紧攥起来。   “云昭云芳,该走了。”   子华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林子里格外惊扰,云昭收回自己想要往云芳那边去的脚步,回到庆安身边,帮着子华把庆安背上。   林子太大,直到天色黑沉他们也没能走出去,只能找个平坦的地方烧了火做休息。走了这一路,云昭精疲力尽,不消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梦中察觉不妥,醒来时,又对上了云芳那双眼睛。   “你干什么!”   她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语气稍带凌厉。话抛出口后她才觉得不妥,又放柔了声音,“云芳你怎么没睡?”   云芳蹲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云昭被她看得后背发毛,只能坐直起来,环顾一圈没看见子华,便问了一句:“子华呢?”   一道沙哑同时响起,“子华呢?”   云昭往庆安那边看过,果真见他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巴不得离云芳远远的,赶紧爬起来跑到庆安身边,小心的把他搀扶起来。   “子华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哪里不舒服?是渴了还是疼了?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找水来。”   庆安摇头,苦笑的指指自己的胸口:“只是这里有点儿疼。”   云昭眼里露出愧疚自责,她把一直放在怀中的护身符拿出来,再交到庆安的手里。   “我欠你一条命。以后我云昭,只听你一个人的,任凭差遣。”   庆安攥紧了手心里的护身符,又侧着身的低咳了两声,抬手掩口的动作恰好遮住了他唇角那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第0176章 女掌柜是他的人   只听林子里一声动静,云芳变貌失色,不由的朝着他们这边靠过来。云昭僵着身子,她不怕林子里的野兽,只怕是成子睿的人又追来了。   庆安眼睛尖,指着前头喊了一声:“是子华!”   两人朝着那边看去,过着是子华过来了。他才换上的青衣早已染上了血迹,右手手背上更是鲜血一片。   见庆安已经醒了过来,子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庆安提了起来。还未等庆安出声询问,他再把云昭扯起来。   “云昭你带着庆安走,不管听见什么遇见什么统统不要搭理。除了禾阴郡,哪里都不要去。”   见她只是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子华的语气又加重了些语气。“云昭,庆安的性命我是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定要护得他周全。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么?”   云昭点头,张口想要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又见他抓着庆安,“庆安你不再是个孩子了,更不是俞府里的那个小厮。你肩上担着黎国的百姓,身后有必须要讨回来的仇恨。万事不可任性,定要以大局为重。”   庆安心口猛地一跳,反手抓住子华的胳膊。   “你这话怎么这么像在交代后事?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子华把手抽了回来,冷声道:“晋立夫派人杀过来的,想活命就逃快点。”   说完这一句话,他转身就要走。余光瞥见站在另外一边的云芳,眉头又重新皱起。他转身看着云昭,又指了指云芳,“云芳是你妹妹,她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再不能把她扔下了。”   云昭脸上一阵难堪,目光迎上云芳看不出情绪的脸,沉默片刻后重重的点了头。   “我知道。”   子华抬手指向某个方向,说:“晋立夫的人还在石元洲,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走出这片林子,到了城镇里直接买两匹快马,顺着官道去。”   云昭有些担心,“他们不会在官道上截人么?”   “所以你们动作要快。”   丢下这一句,子华运起轻功,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形。云昭不敢耽搁,扶稳了庆安,一边吩咐云芳,“你去把火灭了,咱们快走。”   云芳杵在原地不动,眼睛一直盯着子华离去的方向。云昭咬咬牙,让庆安自己先站稳,她把燃着取暖的火堆给灭了,搀着庆安,再狠拽了云芳一把。   云芳那双失神的眼睛这才稍稍有了些神气,低头看见云昭拉着自己的手,突然猛地甩开,抬脚就往前头跑。   庆安愣了下,只得提醒云昭:“赶紧追上去,别出了什么事情。”   ……   刚才他独自步入林子找些食物,不想却遇上了晋立夫的人。晋立夫这次怕是势在必得,带的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几番交手他非但没占到便宜,还差点儿着了他们的道。好在他懂的医术才得以轻松化解,否则这会儿恐怕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晋立夫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恐怕俞翀那边也早有了危险。俞翀的身子一直都是子华在调理,才在石元洲里打过一场,若是晋立夫的人再死缠着俞翀,恐怕……   子华心口一窒,动作只得更快了些。   大悦客栈直接被晋立夫的人给包了下来,出手阔绰,惹得女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伙计把做好的饭菜端来,女掌柜接到手中正要送上去,只见一个男人走下楼梯拦住了她的去路,不知道从哪里取了根银针来,这里这一针那里扎一针,看得女掌柜心头恼怒,恨不得直接把这些汤汤水水直接砸他脑门上去。   “客官这是什么意思?我大悦客栈都开了满满五年了,来这的权贵不少,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女掌柜来了脾气,端起上头的碗盏,一个个的砸在了男人脚边。“既然不放心,那大爷自己出去买得了。”   晋立夫的人没想到这女掌柜的脾气竟然这么大,低头一看,自己的鞋面上已经沾了些油渍汤汁,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   “大胆!”   “怎么的?你还想打人不成?我告诉你,我可是跟林知州熟得很,你敢动我一根汗毛,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石元洲!”   “牙尖嘴利!”   那人站在楼梯口,再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冷哼一声,又吩咐手下去外头的酒楼定了一桌酒菜,到时候送到客栈里来。   女掌柜清冷笑笑,吩咐伙计收拾东西打烊睡觉。伙计好意提醒,“掌柜的,咱们现在打烊的话,一会儿人家酒楼的就没法送饭菜过来了。”   女掌柜动了动唇,语气有些生硬,“那你守在这。”   酒楼的人动作快,片刻不到就把一桌子饭菜送过来了。晋立夫的人一如刚才一样,直接在楼下试了饭菜,确定无毒之后才亲手抬上了楼。   片刻之后就有人敲开了俞翀的客房,说晋立夫邀他一起吃饭。   俞翀往楼道里一扫,最后还是那人指了方向,“二爷这边请。”   俞翀颔首,由那人带着进了晋立夫的客房。客房中已经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说是要邀他吃饭,可他人还没到,晋立夫就已经先动了筷子。   他也不客气,自己找位置坐下,却根本不去动这一桌子酒菜。   酒过饭饱,晋立夫叫人撤下了桌上的饭菜,像是才看见他面前根本没有碰过的碗筷,惊道:“怎么,刚才这些都不合你的胃口?”   不等俞翀说话,晋立夫又开了口,“也是,你在京城中过惯了好日子,这些粗食野菜又怎么入得了你的眼。只是明天就要启程回黎国,这一路上或许只有干粮饱腹,你还是要早些习惯才好。”   俞翀受教的点头,“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房了。”   “等等。”   晋立夫突然出声喊停了他的脚步,他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领了个包袱过来。   “年纪大了记性就差了些,这是朕的人刚刚送来的,没想到这一顿饭倒是把正事儿给忘记了。”   他把包袱直接扔到俞翀的面前,微抬着下巴,“打开看看。”   俞翀扫了一眼面前的包袱,外头的粗布正是今天买香盒是那位大姐摊位上的那一块,可里头的东西,却实在不像是那些首饰跟盒子。   他抬眼看向晋立夫,见他唇边挂着笑,眼中却泛着冷意,加上那副清瘦的面孔,实在叫人生厌。   他解开包袱,这才发现里头还有一层包裹好的牛皮纸。心中疑虑越深,内心突然有些莫名的惊慌起来。明明只是一层纸而已,他却因为心中的杂乱而乱了手上的动作,拆解到最后,他干脆直接撕开了那一层纸。   目光触及牛皮纸里包裹着两根被拔掉指甲的手指和一条血肉模糊的舌头,他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颜色微变。   一直在留心他的晋立夫突然大笑出声,“你真当我抓不到他?这手指跟舌头你大可说是我乱找来的,但是这个东西呢?”   晋立夫手里拿了个东西,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小的红色护身符,上头挂着的黄色绳子还是他亲自给庆安穿上的。   俞翀眸色在那一刹那凝结成了冰锥,眼底已然泛起了猩红。“你竟然对他动手!”   “只要你能知趣一些,或许朕就能待他更好一些。毕竟现在他已经断了手指没了舌头,黎国,不需要这样的人来做皇帝。”   晋立夫绕到了俞翀身旁,厌恶的看了一眼包袱里的这两样东西。   “你还有一夜的时间可以考虑。”   见他一直盯着那些东西看,晋立夫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若是真的喜欢,你也可以拿回去看。”   俞翀神情突然变得微妙,他起身,当着晋立夫的面拍了拍刚才被他触碰过的肩头,眸子里已经退下了猩红,却依旧还有太多情绪。   晋立夫心情大好,直到俞翀走出去好远,他还是能听见那道张狂的笑声。   在回自己客房时,俞翀似是无意的往楼下扫了一眼,再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转身回房。   俞翀回了客房后,立刻就有人把加急打探回来的消息送到了晋立夫的手中,童玉青果真是成了成子睿的王妃。   晋立夫把拳头握得咯吱响,“难道就真的没什么东西能治得了他?”   “国主,刚才看他那样子,显然是已经信了这就是太子余孽的手指跟舌头……”   “蠢货!区区两根手指又能骗他几天?他俞翀要真是这么蠢,又有什么本事能在京城里蛰伏这么多年。”晋立夫一脚踹了过去,“再给追,定要追到庆安,哪怕是具尸体也得要给朕带回来!”   俞翀确实是没这么蠢,看见那些血腥的第一眼时他确实把它错当成了庆安,可转眼就已经发现了不对。虽然那两根手指已经被拔掉了指甲,但他认得出来,那绝不是庆安的手指。庆安虽只是个小厮,却时常被他逼着练字,俨然是一副读书人的细腻模样。而刚才那两根手指骨节粗大,手指短小,根本就是个做粗事人的手。   至于庆安一直戴在身上的护身符,定然是在逃跑中遗落的……   不管是回京城,还是回黎国,他都不能再这么耗下去。石元洲,他必须要尽快离开。   想起之前楼梯口的那一场动静,碗盏落地五响,女掌柜说自己客栈开了满满五年。   五响,五年,意指子夜午时。   俞翀抿起了唇,这女掌柜,是他的人。 第0177章 做笔交易   离子时还差一刻时,俞翀就听见楼道里有了动静。不过一会儿,楼道里又安静了下来。又过了片刻,外头打更的声音响起,子时已到。   客栈里再热闹了起来,俞翀侧耳听着客栈伙计与晋立夫的人大声争吵了几句,晋立夫这边仗着人多势众,小伙计顿时就没了声音。   只听几声踏得极重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就被人从外头直接踹开。先前挡了俞翀路的那个冲到他的跟前,怒目切齿。   “二爷好手段。”   俞翀好笑的回看他,“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你倒是说说,我俞翀到底是怎么有手段了?”   来人往桌上狠拍一掌,气势汹汹继续说:“本以为俞二爷是孤身一人上路,没想到二爷身边处处有帮手。难怪晚膳你一口没吃,原来你早知道饭菜有毒!”   俞翀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笑得那人脸色越发狰狞。“你太看得起我俞翀。晋立夫身边的人都是你这样的蠢材么?”   “你再说一遍?”   “看来你不仅蠢,连耳朵也不好使。”   “俞翀!你别给脸不要脸!”   俞翀锋锐的冷眸瞬间抬了过去,“晋立夫的脸我都看不上,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脸色越发狰狞,摸上腰间的东西就要动手。   忽闻窗外传来细微动静,眨眼间两道纠缠打斗的人影就冲了进来。一身青衣又带着狼狈的子华将俞翀护到身后,而之前守在窗户外头那个,则是退到自己人身边。   想起被晋立夫捏在手心里的那个护身符,又看见子华赶了过来,俞翀心头越发担忧。   “庆安呢?”   子华目光紧盯刚才与他交手的人,丝毫不敢大意。虽是紧绷着神经,却也能闲嘴的回他一句:“有云昭在,你放心。”   俞翀提着的心落下了一半,颔首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你当心。”   说话间,楼道中就传来的打斗的声音。俞翀对面的两个人脸色一变,一人离去,只留下与子华交手那个。   那人才刚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个女人。他低头一看,竟是大悦客栈的女掌柜。   女掌柜满面惊色,紧紧攀在他的身上。“杀人了!大哥你救我,大哥!”   “走开!”   那人看见楼道里尽是手下的尸体,心陡然一沉,浑身顿感无力。他惊觉自己怕是中了毒,便用了力气的把女掌柜往外头一推,“滚开!”   谁知在他松手时,原本娇弱的女掌柜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匕首,速度极快的一个招式,轻松就隔断了他两只手筋。在他反应前,又将他藏在胸襟里的掏出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揪着里头那只蛊虫,直接送进了他的嘴里。   那人惊恐万分,可手筋已经被挑断,更是因为中毒而全身无力,只能生生被蛊虫钻心而死。   女掌柜在他身上把手中的匕首擦拭干净,这才踏进门口,冲着子华欢喜道:“师哥!”   与子华交手那个面露狠色,提剑袭来。子华趁此机会从后头突袭,他与女掌柜一前一后,合作默契,叫人讨不到一点儿便宜。   俞翀眼眸危险的缩了一下,快步走到门口。一扫楼道中的横尸他心里便有了底,屏住气息踏了出去。地上的尸体只有晚膳回来时见到的一半,晋立夫那一间客房也早就人物楼空,只在地上留下两滩被人踩乱的血迹。他紧皱眉心,顺着窗户往下看,果真看见地上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把目光转到某一处,果真看见之前被晋立夫拿走的香盒。打开盒子,翠叶耳坠完好如初的躺在里头。他微抿着唇角,把盒子收起来,揣进了怀中。   “红柚!”   忽闻一声惊呼,俞翀忙赶了回去。子华扶着窗棂,大有要追出去的意思。俞翀过来一把将他拉住,“穷寇莫追。”   “可是红柚已经追出去了。”   “红柚自有分寸。”俞翀一扫子华身上的衣服,最后把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沉声道:“你受伤了?”   子华把手往后掩了掩,“小事。恐怕这会儿的动静已经惊扰了石元洲的官府,我们还是先离开。”   俞翀颔首。   晋立夫包下了整个客栈,又死伤了大片,除去被骑走的那些马屁,马厩里还拴着一两匹好马。俞翀跃上其中一匹,“我要回京城,你继续去追庆安,一定要护他周全。”   子华一愣,闪身到他前头挡着。   “你疯了,这个时候你还能回京城?成子睿现在已然跟晋立夫勾结在了一起,这一路上不是晋立夫的人就是成子睿的人,你是要急着回去做驸马还是要急着回去送死?难道还有事情比庆安还要重要?”   “青儿还在京城。”   俞翀只答了这么一句,子华就震在了原地。他神情莫辨,脚步却无意识的做了退让。   “一路小心。”   “嗯。”   俞翀为了能尽快赶回京城就只能走管道,行至某一处,等觉察出不对时,耳边已经嗖嗖的冷箭声。左右两边齐发,他正处在正中的位置,根本无法躲让……   京城。   一连过了三四日,童玉青都没见姿月再过来寻衅挑事,自己身边也全无可疑,她算是已经打消了对姿月的怀疑,转个身,却对阿静越来越好,简直把她宠成了自家妹妹。只要是成子睿送过来的东西,统统都有阿静的一份。   阿静开始还不敢受她的好,童玉青只是把当初阿静为了自己受伤的事情说了说,就轻易的叫阿静打消了自己的疑虑,越发的跟童玉青亲近起来。   这一日竹云又送了些锦缎过来,一一放在童玉青眼前让她过目。“这是新来的锦缎,王爷说等王妃挑好了,再请宫里制衣坊的过来给王妃量身。”   童玉青神色恹恹,看都懒得去看一眼。阿静倒是感兴趣,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摸摸那个。   竹云脸色一沉,“放肆!”   阿静吓得一抖,手上的锦缎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这么大声做什么。”童玉青看着竹云,声音不由冷了下来。她指着刚才阿静留意过的那几匹锦缎,“这个,这个,都给阿静送过去。”   竹云脸上有些难看,可又反驳不了。“听见没,赶紧给阿静姑娘送屋里去。”   阿静姑娘?   这被称呼为姑娘的除了面前的王妃,也就只有姿月了。阿静算什么身份能被称呼为姑娘?竹云这么说,不过就是想要阿静难堪而已。   屋里候着的两个丫头吓白了小脸儿,抱着布匹就赶紧退下去了。阿静有些难为情,凑到童玉青身边小声说:“奴婢只是个下人,哪儿能用这么好的东西。”   童玉青眉心皱了皱,亲自翻了件新拿来还没穿过的粉色衫裙递给她。“你是我喜欢的丫头,名字也是我取的,我还不能对你好了?”   阿静惶恐的脸上有些小得意,虽然掩饰的极快,可还是被眼尖的竹云给抓住了。   按着往常早该离去的竹云一直杵在屋子里,童玉青不解的看她,见她欲言又止,眼眸微转,冲着竹云说:“你让她们把锦缎都送到阿静屋里。”   “全部?”   “全部。”   不等竹云开口说话,她又叫着阿静说:“阿静你回去看看,喜欢哪个就留哪个。今天下午不用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阿静喜笑颜开,可是竹云在场,她又不好太放肆,便乖巧的说了声好,退了下去。   人才刚走,竹云就急急开口。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要对阿静做什么?又或者,你想要从阿静身上得到什么?”   童玉青眉心一跳,深看着竹云。   她倒是忘记了,从看见竹云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丫头,就相处下来,她更是清楚竹云心明眼亮,没有她看不透的事情。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怀疑的人,可童玉青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信任竹云。   毕竟,竹云是成子睿的人。   “奴婢猜,王妃是想要追查当初在王府中毒的事情?”竹云直直看着她,“正好,奴婢手中有条线索。不过,奴婢想要跟王妃做笔交易。” 第0178章 童玉青从不讲规矩   就她现在的处境人家还愿意跟她做交易,那就说明她这条命还是有些价值的。既然有价值,那她就多了一个自保的筹码。她倒是有些好奇起来,竹云想要跟她做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   “王妃不想先听听奴婢手里的线索么?”   童玉青来了兴趣,“那你先说说吧。”   “阿静受伤时,是王妃你叫奴婢去照看的。后来王妃你离开了王府,奴婢心向着王爷,也就不想管阿静的死活了。只是王爷知道了这是你的吩咐,还是要奴婢亲自去照顾阿静。不仅如此,更是命姿月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把阿静给治好了。”   竹云停了一下,把一直放在外头的目光收了回来。   “七八日后阿静终于醒了过来,却只能躺在床上,什么话都不会说,终日都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望着房顶。一日有丫头进来打扫房间,不慎从她的枕边扫落一个东西。”   说到这个地方竹云又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童玉青,看得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阿静看见那东西掉了出去,脸色大变。当时根本动弹不得的她拼了命的想要寻回那东西,失手的小丫头觉得好奇,就多看了两眼。奴婢当时就站在门口,清清楚楚的看见阿静那一双阴毒的眼睛。奴婢隔得远,只瞧见小丫头嘀咕了一句,这才把东西又塞回到了阿静的枕下。奴婢觉得好奇就走了进去,阿静这才把眼中的阴毒给藏了起来,却不自觉的露出紧张。事后奴婢把那小丫头找来问了话,小丫头说……”   童玉青心口一跳,忍不住急声追问:“她怎么说?”   “不过是盒陈年发油。”   陈年发油!   童玉青听到这四个字后只觉得手脚发凉,已经确定下毒之人就是阿静。阿静在她面前从来心思单纯,怯懦乖巧,她根本不敢想象竹云口中阿静当时那一副阴毒的样子。   竹云无法得知她心里的想法,继续说着:“如果只是发油,不管这是珍惜之人所赠,还是当时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失手打翻后正常人眼中最多只是心疼可惜,而非阴毒和紧张。最重要的,奴婢后来才想起,当初王妃后背有伤,那药除了姿月跟奴婢,就只有阿静碰过。”   “你怎么确定她碰过?”   “在府中,奴婢的身份比阿静要高出一截,房间自有下等丫头来打扫。王妃受伤那几日,奴婢的房间都是阿静一个打扫。”   竹云微眯着眼眸,似是在努力回忆,又像是万分坚定。“奴婢的东西从来都只会放在原来的位置,而阿静每次来打扫屋子以后,奴婢屋里的其他东西大多还在原位,唯有妆奁上的那些东西会偏移些距离。而王妃后背的药就被奴婢放在妆奁边,这么明显的地方,那药瓶又是红色,阿静不可能看不见。姿月虽然是配药的人,但是她没这么傻。给王妃上药的是奴婢,奴婢也没这么傻。能接触到那瓶药的人就只有我们三个,除去了姿月跟奴婢,可不就只有阿静一个人么?”   听着这些话,童玉青似乎又能闻见那一日阿静手指上的味道。   砰!   童玉青扬手打翻了旁边的鎏金富贵百花瓶,脸色几乎冷凝结冰。   “这事儿奴婢还没跟王爷说过,因为奴婢一直觉得那时候的阿静怕是久卧病床所以有了脾气,奴婢只是一时看错了而已。可这次许家人把王妃你送回来,当天夜里阿静就来找了奴婢,说想要再服侍您。奴婢当时以为阿静是为了要还王妃的情意,这才答应了下来。只是这几日看来,阿静似乎已经不是以前的阿静了。”   童玉青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现在的阿静已经跟以前不同了,正是看出了这些不同,所以她才刻意的纵容着阿静。   她突然抬脚要走,眼看她就要失脚踩上地上的碎片。竹云惊得拉了她一把,这才发现她已经是气得浑身颤抖。   “让开!”   “王妃要去哪儿?”   童玉青几乎是磨着后牙槽的挤出一句:“去看看我的好阿静,挑完锦缎了没有!”   竹云怔了怔,她倒是听说过童玉青在俞府的脾气,也见过童玉青拿着茶杯把姿月砸的头破血流,自然是不担心童玉青会吃亏。   这么一想,竹云便让开了脚步,只是轻声提醒童玉青要小心地上的碎片,别伤了脚。   童玉青离开之后,竹云看了看另外那一个成套的鎏金富贵百花瓶,忍不住的有些心疼。这对花瓶做工精细,花色更是上品,价值万两,当初铃公主来要了两回成子睿都没舍得给。童玉青倒好,一气之下就给碎了一个。   竹云叫人把屋里收拾干净,想了想,又去了书房一趟。   童玉青原本还揣着恨不得直接把人杀了的心思,可在踏进阿静屋里的那一刻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静正拿着一匹水蓝色的锦缎比划着,见她进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东西放下。   “怎么样,喜欢么?”   阿静羞怯的点点头,眼中的欢喜自是不用多说了。   童玉青抿着笑意,眼中却冰冷至极。“挑中了哪几匹?”   阿静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童玉青心中冷笑,直接帮她说出了答案。   “都喜欢?”   阿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童玉青轻笑出声,“喜欢就都留下。”   “谢王妃赏。”   童玉青目光淡漠扫过她,又随意往屋里看着。“这屋子太小,不如你搬到我那里去。”   阿静愣住,“这不合规矩。”   “我童玉青从不讲规矩。”   她把目光收回来,不经意的略过阿静床榻上的枕头。缓步走过去,抬手轻抚着枕上绣着的一只蝴蝶。   余光瞥见阿静惊变的神色,心中一阵寒凉。   她把手收了回来,语气平常的询问:“这是你绣的?”   “闲来无事随便绣着玩儿的。”   见她收了手,阿静的语气顿时轻松起来,吐字间一如从前的乖巧。   童玉青抬眼看着她,“下回你也教教我。”   书房中。   “混账!”成子睿冷怒道:“这种事情你到现在才告诉本王?”   竹云低着头,“当初王妃抛下王爷离开,奴婢为王爷不平,所以也没想着要把这事给说出来。”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成子睿就随手就砸了本公折过来。折子尖锐的角落打在竹云肩头上,疼得她半只手臂都发麻了。   “本王都没觉得不平,你不平什么?”   竹云那支手臂麻木的感觉渐渐消失之后,才觉得肩头疼得厉害。她咬咬牙,把这份疼痛给忍了回去,这才开口说:“王爷,奴婢觉得王妃小产的事情,怕是跟之前中毒的事情有关系。”   成子睿眸心一窒,“你说什么?”   竹云抬起头,不畏的看着成子睿继续说:“奴婢觉得这两者之间必然脱不了关系。姿月是医者,王爷不如把姿月叫过来问问。”   成子睿目光沉沉,隔了许久才开口吩咐:“去把姿月叫来。”   从被童玉青打破头那一日,姿月每一日都惴惴不安,生怕成子睿会重罚自己。隔了这么多天,才听说成子睿要见自己的姿月心头猛地一跳,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瞬间又提起了起来。   临出门前,姿月又回到妆奁前,对着镜子弄了弄头发,把之前被头发遮住的伤口给露了出来。弄好了这一切,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的笑笑,这才关上房门离开了。   竹云早已离去,地上却还躺着那本公折。姿月将公折捡起来,躬身送到成子睿面前。   她退回去后才把头抬起来,不期然的就撞上了成子睿幽深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她又赶紧的把头低了下来。   “低着头做什么?抬头。”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容反驳的命令,姿月稳了稳心神,又重新抬起头。   刚才她送公折过来的时候成子睿就已经注意到她隐藏在发线中的伤口了,虽然伤口不大,可因为上了药又被闷在发间,所以看起来尤为可怖。   女子最注重相貌,哪怕能有头发遮掩,可要是留了疤,将来也一定要被夫家嫌弃。   “你头上的伤如何了?”   他的声音根本就听不出喜怒,脸上冷漠的神情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姿月拿不准他的意思,丝毫不敢造次。   “再过七八天就能好了。”   “嗯。”   姿月神情一滞,心底微微有些失落。“王爷叫姿月来有何事?”   “童玉青后背的伤……”   姿月心口猛地一跳,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王爷是想说,她当时中毒的事情?”   成子睿对她的语气微微不满,但也难得的没有发怒,只是轻点了头。姿月又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坦坦荡荡的迎着成子睿越发冷沉的目光。   “姿月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心里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想过要出手害她。就算是她砸破了我的脑袋,我也撂下过狠话,可我姿月还是没动她一丝一毫。”   说起这个姿月心里就憋着一口闷气,可她再气,也不敢在成子睿面前多说一句,只能打碎牙齿往下咽。   “下毒的人,绝不是我。”   “本王知道。”   姿月猛地抬头,如鲠在喉。成子睿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情绪,却是冷到了极致。   “她中毒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她小产的原因?”   姿月浑身一震,直到成子睿脸上已经显露出不耐了才开口说:“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只是,只是姿月不知道她当初的毒究竟是什么毒。现在她毒性已解,我就更加难断了。至于她小产的原因,怕是还要从俞家查起。”   “还有你姿月不知道的毒?”   姿月惭愧道:“这症状倒是有些像后宫中常有的一种毒,只是世间奇毒这么多,难免会有些相像。姿月虽然懂医,却并不精通毒性……”   “那就想办法去学精通了。”   姿月咬着唇角,沉声应下。“姿月知道了。”   成子睿让姿月退下,又过了片刻他才步出书房,吩咐人准备马车要去俞府。似乎又想起不知是谁跟他提起过许家跟俞家已经闹翻,许书媛挺着大肚子的回了娘家的事情,他便改了主意,直接去了许家。   京城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许家自从降了官阶之后大有门可罗雀的清冷。本以为许家就只能这样了,谁知这一日,七王府的马车竟然又停在许家门前了。   许家老爷听说成子睿来了,直把脸吓白了一个颜色,等赶到前厅时,他已经是跑出了一脑门的汗来。   “王爷。”   成子睿冷睨着气喘不已的许家老爷,指了指厅上的主位。“坐。”   许家老爷脸色更苍白了些,“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这……”   成子睿也不管他,直接开口说:“许书媛呢?本王要见她。”   许家老爷心凉了一截,“不知王爷找小女有何事?小女因为在孕中身体不适,一直在休养。也怪贱内平日太娇宠她……”   “叫过来。”   许家老爷的心算是彻底凉了,心里大概明白成子睿是为了童玉青小产的事情而来。可面前这个是王爷,是即将登基称帝的人,尽管再不舍得女儿,他也只得把人交出去。   许书媛回了娘家越发无法无天,整日就跟陈嵩藏在屋里卿卿我我。之前还藏着掖着些,到后头,更是光明正大的在院子里进出了。   陈嵩手巧,闲着无事就做些小首饰,一会儿一个花样的哄着她。不仅如此,更把许书媛不要的小玩意儿随手赏给她院中的丫头们,把人心是收买全全的。这会儿前院的人一来,早早的就有人把消息送到屋里了。   陈嵩欲求不满的拉着许书媛不让她起来,许书媛娇嗔他两眼,又倒回他怀里亲热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到门口。   “父亲找我什么事儿?”   “是七王爷过来了,说要让小姐你去前厅一趟。”   许书媛脸色聚变,突然有些慌了。“我身体不适,你让父亲帮我推了。”   来传话的小厮一脸苦色,“小姐,那可是七王爷……”   怀香听的也是心惊胆战,“小姐,老爷就算是没被降官阶也绝对没有胆子推了七王爷的话的。”   屋里的陈嵩听了她们的话,捏着嗓子轻咳了一声。许书媛眼眸一转,冲小厮说:“你在这等着。”   进了屋里,陈嵩一把就将她拉到了怀中,耳语道:“你放心过去,若是七王爷问起童玉青小产的事情,你大可把事情推到俞翀的头上。本来人就是从他们院子里疯跑出来的,你只是说了两句话,供了一辆马车而已。宝贝儿你放心去,王爷不会为难你。”   许书媛实在不放心,“你是不知道七王爷有多维护那个童玉青,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为难我?”   陈嵩满是无所谓,“他要真的想要为难,这会儿就不会这么客气的过来请你过去了。你爹爹虽然是被降了两级官阶,但依我看,未必是因为这件事情。”   “小姐?”   外头的小厮实在等不了,开口催促一声。这才只是一声,在外头守着的怀香就开口骂道:“催什么催,小姐现在有身孕,要是被你催的摔了一跤,你担得起么?”   小厮被怀香骂的缩了缩脑袋,可一想更厉害的正主还在前厅等着,他这条小命更担不起前厅那位,忍不住的又催了一道:“小姐,王爷还等着呢。”   “你这人简直……”   “去吧。”陈嵩亲了她一嘴儿,又把她轻轻往前推。   许书媛依旧还有担心,可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跟着小厮到了前厅,成子睿已经等得不耐烦,脸色阴沉可怕。许家老爷在一旁直抹冷汗,看见自家闺女终于姗姗来迟,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了成子睿的脸色,许书媛心里咯噔一下,全然不记得来时陈嵩说的那些话了。   “王爷。”   成子睿抿唇不语,只用一双幽冷又锐利的眼眸看着她。片刻之后他的目光从许书媛的脸上逐渐往下,直到她微显出的小腹上才停了下来。   感受到他的目光,许书媛抱着肚子往后退了退,藏在了自家爹爹身后。   “王爷,这……”许家老爷心虚不已,张口想要说话,可又被成子睿那双眼睛吓得浑身一凉,只得狠了心的把许书媛从身后揪出来。   “书媛,不得无礼!”   许书媛委屈不已,心中更是害怕极了。   “童玉青……”   许书媛心沉了沉,心道成子睿果然是为了童玉青来的。   “她是如何小产的?”   成子睿这几个字说的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字从口中吐出来。明明是毫无起伏的语气,却偏偏叫人听得心颤。   许书媛顿时慌了起来,眼神心虚的飘忽到远处,手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放。   “书媛,王爷在问你话。”许家老爷好歹也是在官场上的人,这种时候尚且能稳住阵脚。见女儿慌乱起来,忍不住的高声提醒着。   许书媛如梦初醒,耳边顿时响起陈嵩交代的话,稳了稳心神,开口已是无辜。   “我不知道,她从小院儿出来时就是那个样子,看起来疯疯癫癫,连鞋袜都没穿。她求我帮她离开俞府,我本不想管这事儿的,可她那会儿实在可怜。俞翀跟铃公主又要大婚,将来她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正好我刚才娘家回来,许家的马车还未离开,我便做主将人送到这里来了。见她没穿鞋,还让怀香给她一双鞋穿。”   她小心的看着成子睿阴晴未定的神色,轻声道:“她到底是怎么小产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前脚才把她送走,铃公主后脚也离开了小院儿……或许她是俞翀跟铃公主气得小产了也说不准呢。” 第0179章 撞破好戏   成子睿紧着眉,“铃儿也在?”   许书媛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了,童玉青的那个弟弟当时可是追着出来的。那天她把那野孩子带回去,那孩子就一直陪在小院儿里,小院儿的事情那孩子是最清楚的了。”   童玉青还有个弟弟?   成子睿眸色变了几番,“那孩子还在俞府?”   “还在。当时……”许书媛顿了顿,直接把锅抛给了俞老夫人。“当时祖母怕那孩子跟着跑了,就叫人把他关了起来,这会儿应该还在俞府待着呢。”   成子睿突然起身,步伐略有些匆忙。许家老爷追上去,一路把他亲送到了许家大门口,看着成子睿一行人走远不见了才松了一口气。许家老爷折回府中,沉着叫人关上府门,自己则是要回去好好压压惊。   许书媛刚回了自己屋里,就矫情的窝进陈嵩的怀里,一边又叫怀香去弄些银耳汤来,说馋的厉害,一边又跟陈嵩吹嘘自己当时应付成子睿时的各般冷静……   刚离开的成子睿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半道上又重新折了回来,再进了许家。许家的门房哪儿敢阻拦,只得放人进去,一边又想要寻着法子去给自家老爷报个信。   可成子睿阔步走在最前头,谁都没跑到他前头的胆子,只能一路跟着成子睿,浩浩荡荡的朝着后院去了。许家老爷这一惊还未压下去,这会儿又被惊了一下。等追上成子睿的时候,他都快要走到许书媛的闺房了。   “王爷还有事情要找小女么?许家老爷已经是浑身冷汗,就怕这中间又生什么意外,惹得成子睿高兴,所以才折回来给许书媛算账的。   成子睿颔首,“就是还有几句话想要再问问许小姐。”   许家老爷只能连声应着,刚想要开口叫人直接把许书媛叫出来,却见成子睿随意的摆摆手,“不用张扬了,本王自己进去找她就是了。”   “是,是。”   许家老爷哪儿敢不从,只得跟在成子睿身后一道进去。见许书媛院中的丫头们一脸惊色的想要张口见礼,许家老爷忙冷了脸色,示意小丫头们滚到一边去。   怀香不在,闺房外就只有几个打杂的小丫头。小丫头们面色各异,却真的没人敢开口提醒一句。   眼看就要走到许书媛的闺房门口了,许家老爷朝前了几步,正要喊门提醒自家女儿,却听屋里传来许书媛的几声娇笑,再细细一听,竟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许家老爷心中疑虑,怎么俞文意什么时候来了府上?既然来了府上又不先来给老丈人请个安,简直太不把他看在眼里!   “别乱动,怎么就馋不死你!”   隔着一扇门,许家老爷都能感受得到自家女儿说这话时的媚意,脸上不由一臊。刚想要出声,又听许书媛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娇滴滴的笑声都能滴出水儿来了。   “宝贝儿别跑!”   “你讨厌……”   许家老爷浑身一抖,认出屋里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俞文意!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成子睿,见他虽然没什么明显的表露,但总感觉成子睿的眉梢眼角都挂着对自己的嘲笑和轻讽。   怀香去给许书媛取了银耳羹,刚过来就看见这副情形,手一抖,端着的银耳羹直接落地,洒了她一声。   许家老爷跟成子睿寻声望去,见怀香一脸惊慌,更是坐实了许书媛不守妇道。   “怀香?是怀香么?”   里头的许书媛听见动静,似乎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   许家老爷额前青筋跳动,余光时时偷看着成子睿的脸色,只觉得这一张老脸都挂不住了。   屋里的男人像是也跟了出来,“怀香来就来了,你还问什么。”   突然两人的脚步就在门后停下,不知道两人在做什么,只听得见许书媛口中溢出令人羞耻的细碎声音。   许家老爷脸色铁青,心生怒火烧得是浑身颤抖,顾不得成子睿在场,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里头拥着的两个人毫无防备,竟然傻愣当场。   “混账东西!”   许家老爷一把将衣衫不整的许书媛拽了出来,一巴掌就扬在了她的脸上。许书媛这才反应过来,脸色苍白,身子更是瑟瑟发抖起来。   陈嵩惊惶的看着负手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的成子睿,双腿一软,登的就跪了下去。   许家夫人闻声赶来,刚好就瞧见了许家老爷打人的一幕,想不起成子睿还在场,更不问青红皂白,一把推开许家老爷把许书媛护在身后。   “书媛做错了什么你要打她!”   许家老爷怒瞪着眼珠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许夫人这才发现不对,越过自家丈夫,这才发现屋里脸色苍白同样衣衫不整的小伙子。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书媛的闺房里?”   问出这句话的许夫人顿觉不妥,回身看着许书媛的模样,这才惊觉出问题来。许夫人脑袋空白了片刻,突然朝着陈嵩冲了过去,泼妇般的又抓又挠。   “你是谁!在我女儿房中干什么?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女儿的名声是你能坏的么……”   一直站在门口看闹剧的成子睿突然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许家老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的追了出来。   “王爷,这……实在是家丑!”   成子睿似笑非笑,“放心,本王什么都没看见。”   许家老爷的心放下了一半,之前的吵闹也全然不见,他转身,见许家夫人正呆呆的看着这边,似乎是才看见成子睿在场……   成子睿回身扫了一眼,抬手拍了拍许家老爷的肩膀。“忙去吧。”   许家老爷被怒火烧干的冷汗又被他尽数拍了回来,脸色时青时白又时儿涨成紫红色。等成子睿的身影真正离去时,才憋着一口气,进屋里又狠甩了许书媛一个耳光。   出了许家,成子睿身边的侍卫询问他究竟是回王府还是去俞府?成子睿抿唇,显出一抹意味深长。   “自然是去俞府。”   到了俞府,成子睿还未见着老夫人就想着要先问问俞文意在不在家里。得知他这会儿还在尚书府,成子睿便也没多说,便去俞府前厅等着了。   俞老夫人听说成子睿过来,赶紧催着张妈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随意且快速的收拾打扮了一下。之前被莽撞丫头撞倒之后,她单独行走一直都有些困难,不得已只能喊了个家丁来,背着她赶去前厅。   又听说成子睿进府就问俞文意,老夫人又赶紧叫人去尚书府把俞文意给叫回来。   快到前厅时老夫人才叫家丁把自己放下,整理整理衣装才叫张妈搀着自己一步步往里走。刚踏进前厅,一眼就看见了一声紫色繁纹衣袍的成子睿立在厅中,气势逼人。   “王……”   “童玉青那个弟弟呢?带出来,本王要见见他。”   老夫人的话还未说完,成子睿就直接开口要起了人。俞老夫人脸色微变,从童玉青离开之后,那孩子就已经是毫无用处。既然毫无用处自然就不会好好对待,只是叫人随意扔在柴房里,这会儿都不知道饿死了没有。   现在成子睿突然过来要人,难道是童玉青的意思?   “我府中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   一念之间,老夫人还是想要搏一把,咬牙开口说:“王爷,童玉青并非是童玉青。我的意思是,她只是借着别人的身份,另有所谋的进入我们俞府。这样的女人哪儿能配得上王爷……”   得见成子睿越来越冷沉的神色,老夫人尚在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她配不上,难不成你配得上?”   俞老夫人脸上难堪,童玉青一个青楼女,她有什么资格来跟自己相提并论。心中堵着一口气,老夫人也算是豁出去了,脱口就说:“她以前可是在青楼里挂牌卖过身的!”   “你上哪儿查来的?”成子睿一张脸都黑了下来,眼中冷意像两把冰刀横在老夫人的脖子上。   老夫人心陡然一沉,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惹怒了成子睿。一瞬之间,她心中已经闪现千百个念头,却拎不出一个来应付现在这个局面。   “王爷,且容老奴说一句。因为前几日有个要饭的闯进府里头来,口口声声说二夫人出身不好。二夫人以为这是老夫人有意要脏她,两边就有了气。老夫人也是被气糊涂了,二夫人那副气度跟谈吐,必然是大家大户出身,哪儿能像是别人说的那样。”   听下张妈的这番话,成子睿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些。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可心里头的火气更是难消。   “那孩子,老奴这就叫人带上来。”   不等老夫人开口,张妈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老夫人虽然心里不爽,但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再逆着成子睿,也只能默认了张妈的做法。   一会儿工夫崔扬就被人带了过来,因为这几日都被关在柴房里,不见阳光,隔三差五的才有饭吃,这会儿崔扬瘦的是皮包骨,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成子睿皱眉,“他怎么了?” 第0180章 今日十四   老夫人脸色稍霁,还是张妈站出来说:“这孩子体弱,姐姐又跑了,一气之下就才病倒了。”   成子睿反笑,“病了?怎么许书媛又跟本王说,是你把人关起来了?”   老夫人一愣,怎么这事儿又挨上了许书媛?成子睿的脾气她发作不了,许书媛的还不能么?老夫人默默将这件事情记下,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说这事儿,就见崔扬身子摇摇晃晃,一头栽倒下去。   张妈惊呼一声,于心不忍的想要伸手去扶一把,可见老夫人无动于衷,自己也就没敢上前。   成子睿冷眼看着那孩子倒下去,再把一扫旁边冷血麻木的俞老夫人。感受到他的注视,俞老夫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吩咐着张妈说:“把他带回去,给他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张妈应了一声,刚要上来把人带走,就见成子睿虚手将她拦下。正不解,又见他吩咐着自己的侍卫:“把人带回王府。”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果真是为了童玉青而来!   人已经带走,成子睿也起身离开。不过才刚踏出前厅的他突然又停了脚步,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老夫人追上去问:“王爷是要找文意?文意还在尚书府,不过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成子睿脚步不停,只冷冷吐出一句:“本王去看看俞翀,他跟铃儿也要到大婚了,怎么说将来都是一家人。”   提起这个老夫人的心更是惊颤不已,她在七王爷被皇帝禁在府中的时候还这么势力的去巴结铃公主,想要跟皇家结姻亲。现在皇后太子都要倒了,连铃公主也被囚在宫里,成子睿不灭了他们俞府已经算是开了大恩了。现在他这么说,简直就在在啪啪打她的脸!   老夫人几番张口想要狡辩却还是没敢多嘴,只能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跟了上去。   到了小院儿,成子睿轻车熟路的直接走了进去,不见院中有人来迎,眸色瞬间锋锐起来。走到俞翀屋前他也不讲客气,直接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   “人呢!”成子睿回身冲着老夫人就是一声冷怒。   老夫人一头雾水,甩开张妈的搀扶跟进了屋里,果真不见俞翀的人影。   “这……或许是在别的屋子里?”   老夫人抬脚正要出去,又见成子睿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旁边的桌子。老夫人往桌上一看,借着外头的太阳,她能清楚的看见那张桌上已经蒙了浅浅一层灰尘。   突然想起前几次过来的时候都未见庆安跟那个野丫头,老夫人心里自作安慰,便把这事儿给成子睿说了。岂料不说还好,最后一个字说完,成子睿便大怒的直接揪起了俞老夫人的衣领子,脸上隐忍着骇人的怒火。   张妈吓了一跳,想要往前又不敢往前,一双眼睛只能紧张的盯着成子睿的那只手,   “你知道庆安是什么人?你知道俞翀又是什么人么?庆安都跑了俞翀能不跑?”   成子睿一把将老夫人推开,好在张妈手快,赶紧把老夫人给扶住,两人齐齐撞在那张桌子上,疼得齐齐变了颜色。   “来人!”   成子睿大步迈了出去,对属下低声坐着吩咐。吩咐完了之后,他又转回头来,目光冷冽又霸道,“这院里屋里的东西统统不许动,谁要敢动一下,他就得把命赔给本王!”   张妈忍着疼痛赶紧把老夫人带到一边去,心有余悸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成子睿。   等成子睿离开,老夫人才敢大喘一声,捂着被撞疼的老腰,黑着一张脸张口就骂:“府里都是死人不成?跑了个大活人都不知道?查!叫人去查查那个短命鬼到底是死哪儿去了!张妈,你去把许书媛给我叫回来,嫁了人的媳妇儿了还天天住娘家,她这还想不想过了?不想过早拉到,咱们文意再重新找个好的!就她那种蠢货,我还真看不上!”   ……   成子睿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骆衡叫到自己跟前,“石元洲这两日可有送消息过来?”   骆衡颔首应道:“前两日刚送来消息,说一切安好。另外晋立夫也在往石元洲赶,相比现在人已经到石元洲了。”   “两日?”   石元洲到京城快马也要四日,当天的消息传到成子睿这里也就晚了四日,而这已经是前两日的消息,整整就晚了六日!   成子睿暴怒不已,扬手摔碎了一杯茶盏。   “俞翀跑了!你亲自去石元洲看看,若是人还在,直接杀了!若是不在……给本王追,追到人之后,杀无赦!”   骆衡眸色一紧,并未多言就领命退下,刚走出书房,就差点儿撞上了一脸惊讶的竹云。骆衡面上更冷了些,直接撞着竹云就过去了。他是男人,又是故意的,竹云差点儿没被他给撞到了。   成子睿恼怒至极,将手边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原本尽在掌握的事情突然有了变故,现在所有的计划怕是统统要提前了。   “王爷。”   竹云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在书房外轻喊了一句。   书房里沉默片刻后,成子睿才开了口。“进来。”   竹云刚进书房,成子睿就先问:“你都听见了?”   竹云摇头,“奴婢刚来,什么都没听见。”   成子睿微微抿起唇角,“听见就是听见,没听见就是没听见,在本王面前你没必要耍这种小心思。”   “奴婢不敢!”   成子睿静默的看了她许久,看得竹云都有些绷不住了,他才缓缓开口说:“竹云,你知道俞翀跟铃儿大婚是在哪一天么?”   竹云愣了愣,“这个月的十五,也就是……明日。”   成子睿满意的点头。“本王要你在她面前提起这一场大婚,怎么热闹怎么说,一定要把俞翀跟铃儿的琴瑟和鸣伉俪情深给讲出来。”   他抿着的唇角意味深长,“记得,一定要让她听见。”   竹云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后来干脆把头低头。“奴婢明白了。”   “本王从俞府带来个孩子,说是她的弟弟。人已经交给姿月了,你一会儿去看看,如果醒了就把他带到童玉青身边去,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本王统统都要知道。”   “奴婢明白了。”   竹云正准备退下,又听成子睿说:“那孩子……仔细搜搜他的衣物,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   “是。”   回了童玉青那里,竹云就将成子睿吩咐的事情交代了下去。不管是什么地方,不管那地方的规矩有多严苛,只要是带着嘴的人就都喜欢说闲话,只要是带了耳朵的人就都喜欢听闲话。不消片刻,关于铃公主大婚的气派场面和俞家重视的那些艳羡声音就传进了童玉青的耳朵里。   屋里陪着她的阿静小脸儿愤然,“这些丫头尽会闲嘴,王妃你等着,奴婢出去好好训训她们!”   童玉青呆傻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像是已经看到了那一场场面,满眼红,满场宾。   “阿静。”   在阿静就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哑声的喊了阿静的名字。   “今天是几日。”   “十四。”   十四了,明天就十五了。   原来她已经在王府里混吃等死了这么多天。   现在俞家,小院儿,甚至是他俞翀,怕是都在忙着这一场大婚吧。   “阿静,有酒么?”   阿静愣了一下,“什么?”   “酒。”童玉青艰涩的笑了起来,“突然想喝酒。”   阿静有些犹豫,看见竹云正往这过来,便跑出把这事儿跟竹云说了。竹云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叫阿静去拿些温和的酒来,别醉着了她。   她酒量算不得很好,但也算的差,这酒一入口就见她蹙起了眉,冷眼扫向阿静。“成子睿平日里就喝这种连女人都嫌弃的酒?你们王府就没别的酒了?”   “是么?我尝尝。”   不知何时成子睿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接过她已经抿过一口的酒杯直接仰头饮尽。放下酒杯时,也像她一样的拧起了眉心。   “确实叫人嫌弃。竹云,你去把本王常日里喝的那些都拿来。”   旁边的竹云不仅劝道:“王爷,王妃的身子……”   童玉青心口正憋闷,更是不想看见成子睿那张脸,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在哪儿?我亲自去取。”   成子睿锋锐的冷漠一扫竹云,竹云只得垂首离开。见竹云走了,童玉青也要跟着走,成子睿将她一把拉住,隔着一层衣袖也能感觉到她温热的身体,痴迷的他竟有些不舍得放开。   “松手。”   “坐下。”   她不耐的语气在他的霸道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脑中突然想起明日就要大婚的铃公主,又从铃公主想起了俞翀。心里想要问问他们大婚的事情,脑中还未做出反应,她嘴里也确实是问了。   成子睿眉梢一挑,“公主大婚自然是天下人最重视的事情,更是皇家的颜面所在。今日的排场我也去看了,确实气派奢华。”   他瞥着童玉青的脸色,继续开口说:“铃儿那件嫁衣听说是找了七八个刺绣大家一个月之内赶制而成,上头缀着百十颗宝石,似是黎国而制……”   说到这里的时候,成子睿特地看了看她的脸色。果真见她脸上显出一丝伤痛。   竹云动作快,已经拿了酒过来。童玉青一把夺过就着酒壶就猛灌一口,烈酒入喉,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成子睿抬手在她背上轻抚着,隔着衣服似乎还能摸到她后背上的伤疤。   童玉青闪身到一边去,避开了他的动作,又灌了一口,动作却比刚才要温柔许多。   “王妃你慢些……”   “别乱叫!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王妃了?”童玉青双阳刺红,酒壮怂人胆,怒瞪着成子睿说:“你不过就是喜欢这副皮相而已,你知道这副皮相下的身体早成了别人的女人了么?就我这样的你也要?你成子睿高高在上要什么女人不可以,干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放过你?不可能!从你闯入我成子睿的视线那一刻你就注定要成为我的女人。他日如果我能登基为皇,定会有很多女人。但只要你童玉青一句话,我成子睿的后宫,就必定只有你一个女人。”成子睿灼灼的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已经做此承诺,难道你真的一点儿心动都没有?”   童玉青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摇头拒绝。“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我心里没你,你给我做再多承诺我也不爱听。你连救我几次我心里感激,但你要我用自己来换这份恩情,对不起,我做不到。”   成子睿眼中的灼热神情逐渐冷了下来,他的脸上更像是蒙了一层浅浅的冰。他突然动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来,“陈家的冤你不平了?俞家这份仇你也不报了?”   童玉青略微有些恍惚,怔了片刻才推开了他,低垂的脑袋再抬起时,明显带着疲惫。   “不管了,我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强装出来的洒脱直刺成子睿内心最深处,他一把将她手中的酒壶抢过来,就着酒壶喝了一口。   “不醉不归。”   童玉青拎起另外一壶,轻轻在他手里的酒壶上碰了一下,“不醉不归。”   ……   不知睡了多久,觉得肩头有些痒的童玉青烦躁的挥挥手。迷糊中觉得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浅笑,声音里还带着些沙哑。“俞翀你别闹。”   那只手倏然用了大力,疼得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那双阴鸷眼眸的她愣怔了片刻才吓得翻爬起来……   她的肩头上被他的手指掠过,她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此刻他眸中的阴鸷消散,早已换上了化不开的情深。他用指尖撩开她散落在肩上的发,“现在你可是我名副其实的王妃了。” 第0181章 两只绿王八   只裹着一张被子的童玉青狠狠的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问着他:“你说什么?”   成子睿并未再多言,动作优雅的起身穿着衣服。   “成子睿,你当我傻么?”   童玉青磨着后牙槽,将这几个字咬得细碎。成子睿正在穿衣的动作顿了顿,他抬起头,眼里又是冰冷一片。   “如果你想,本王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她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别开的目光死死盯着别处,硬生生的把眼眶里的涩意给压了回去。   成子睿漠然的看着她的反应,与刚才她醒来时看见的那个模样俨然就是两个人。   “今日是铃儿大婚,照理说你是七王妃应该要去参礼热闹热闹的。不过我体谅你身体未好,就在府中好好休息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童玉青的身子又狠狠颤了一下,脸色几乎苍白到透明,连两片唇都失去了颜色。   他心底突然不爽,一步踏了过来,敞开的衣襟能得见他紧实有力的胸膛。他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现在要进宫,乖乖在这等我回来。”   “王爷。”   门外有侍卫提高了声音再喊,成子睿这才松了手,见她苍白的脸上已经被自己捏了两个红印子,顿时又有些心疼,下意识的想要轻轻给她揉一揉。   童玉青抗拒的转过头,身子更是微微往后靠了靠。   成子睿微抬起的手顿在空中,他眼眸暗了暗,又不着痕迹的把手收了回来,穿好衣服转身离开。   他前脚才刚走,阿静后脚就进来了。   看见童玉青被子下头露出半个裸露的肩头,阿静的一双眼睛闪了闪,眨眼间又是一副纯真笑意。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童玉青怒从心起,“滚出去!”   阿静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为何突然要冲着自己发脾气。这几天里童玉青把她宠得就像个小主子,何曾受过这等气,顿时委屈的红了眼,转身就跑了出去。   见阿静跑出门,童玉青才注意到阿静今天穿得格外漂亮,就连打扮也是落落大方。她心中冷笑,这丫头果真是有所图的。   余光瞥见刚才成子睿躺着的那一侧床榻,童玉青的肩头又像是被人掠过的感觉,叫她受惊一样的跳了起来。下了床随意裹了件衣裳,又叫外头的丫头打来洗澡水,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水里。   成子睿今日心情大好,路过凉亭时瞧见岸边石头上趴着两只少晒太阳的绿龟。   “王爷,徐侍郎……”   成子睿对侍卫的回禀毫不在意,反而是停下脚步,对侍卫吩咐说:“把那两只王八送到俞府,就说本王赏给他俞文意的。”   侍卫愣了一下,继续开口:“王爷,徐侍郎他已经……”   “先把东西送过去,再来书房找本王。”   ……   俞府。   俞文意从昨天被叫回俞家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毕竟从宫中变故之后成子睿谁都没见,就独独去了许家来了俞家,这到底是秋后算账还是有事要吩咐谁都拿不准。要说是秋后算账,可也没见向来雷厉风行手段狠戾的七王爷有任何动作,要说是有事吩咐,也迟迟没有任何消息。   这么一来俞文意更是不敢大意,干脆就一直待在俞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心里还记着许书媛摆了自己一道的事情,脸色不善的问俞文意,“许书媛回来了没有?”   俞文意毫不在意,“不来就算了,来了也只会闹人,烦。”   老夫人心里可咽不下那口气,还准备再说骂两句,就见张妈手里端着个白瓷敞口鱼缸走了进来。   “老夫人,王爷赏了个东西来。”   听见张妈这一句,两人都齐齐的看了过来。   “赏了什么?”   张妈将鱼缸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说:“七王府的人说,这是王爷赏给公子的。”   “我的?”   俞文意不禁好奇,站起来往鱼缸里看了一眼。“就这?两只绿龟?”   俞老夫人同样不解,问张妈:“送东西来的人还说了什么?”   张妈摇头,“就说了这一句。”   俞文意随手抓起一只,拿在手心里来回翻弄着。“祖母,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哪有赏东西赏个王八的?这中间是有什么暗喻么?”   老夫人蹙眉思索一阵,实在是没什么头绪,最后只得看着那两只被俞文意翻背在桌上的王八说:“既然是王爷赏的,那你就好好养着,别玩儿死了。”   俞文意把两只王八再丢回鱼缸里,点头说:“没准儿王爷哪天就登基了,到时候这就是皇恩了。这东西活得比人还长寿,等我老了那一日,我也能指着这东西跟俞家子孙说这是皇帝赐下的东西,听着也觉得神气呢。”   这话算是说进老夫人的心窝窝里了,老夫人脸上顿时挂满了笑意,望着俞文意语重心长道:“好好跟着王爷做事,俞家的将来就得靠着你了。”   ……   成子睿在交代了徐侍郎的话之后就动身去了宫里,他先去了皇帝的寝宫,静静的站在龙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一国之君。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动了动身子,转身离开了寝宫。出了皇帝寝宫,本想要直接回王府的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动身来到铃公主的宫里。   随着殿门被打开,铃公主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迎着那一片光就想要跑出去。成子睿伸手将她拦下,将她狠狠推近了殿里。   铃公主被摔在地上,逆着光看了许久才看清楚这是曾经最疼爱自己的七哥,鼻尖一酸,哑声哭道:“七哥你让我走,今日十五,是我跟他大喜日子。”   “大喜日子?”成子睿蹲下身子,嘴角的讽刺这么明显。“铃儿你真的就这么愁嫁么?”   铃公主别开目光,一行清泪落下,一张苍白小脸儿早已是斑驳狼狈。   成子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冷睨着她。“好铃儿,本王这一趟是特地过来告诉你,你心心念念想要嫁的翀哥哥早跑了。他,根本就不想要你。”   铃公主灰败着一张脸,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想不想要你,难道你心里就没点儿准数?”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铃公主突然大叫了起来,“是你,一定是你!七哥你恨我我明白,但是翀哥哥是无辜的,你不能伤了他!”   铃公主跪爬在他脚边,一声声哀求着他。“七哥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我被关了这么多天了,我只是想要见见他。”   她这般可怜成子睿也毫不动容,依旧只有一副冷漠。铃公主心一狠,仰着一张泪脸咬牙说:“七哥你不让我见他,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铃公主心中寒凉,爬起来一头撞上了旁边的墙,咚的一声闷响,她只觉得自己脑袋空白了一阵,紧着就是一阵疼痛袭来。一阵粘腻血腥呛如鼻腔,她抬手擦了一把,尽是鲜红!   “七哥!”   她失声尖叫起来,恐惧的全身战栗。她一双眼睛越来越不真切,黑暗侵袭前她只看见成子睿唇角边的轻勾的嘲笑……   七王府中。   “今日就是铃公主与俞家二爷的大婚了,听说铃公主的花轿绕着京城走了两圈,光是赏钱就散了快千两了,可真大方。”   “人家是公主,自然大方了。不过我倒是听说迎亲的俞家二爷俊美如谪仙,那模样只消看一眼就不想嫁别人了。”   “听得好像你自己亲眼见过一样,怎么,春心动了?”   “你才春心动了呢!”   ……   童玉青听着外头丫头们的碎嘴,心口闷堵的难受。   刚刚回到王府的成子睿正准备去童玉青哪里,可宫里突然来了人,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成子睿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宫里,整整一日都没再回来过。   童玉青整整一日都枯坐在屋里,一句话没说,一口饭没吃,就连竹云倒在旁边的水都没喝过一口。夜深时竹云以为她已经躺下,再进屋看的时候,她依旧还在那坐着。双眼失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就像是个活死人。   翌日一早竹云就直接去了姿月那里,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一阵摔盘子的响动。竹云小跑进屋,果真见姿月脚边已经是一堆破烂的碗盏,而一边的角落里,正贴墙站着个满脸谨慎戒备的孩子。   见竹云过来,姿月脸色更加难看,指着那孩子就说:“你赶紧把人带走,我这小庙可供不起这大佛!”   “他没事儿了吧?”   姿月闻声冷笑了起来,“你看看他这泼皮样儿像是有事儿么?你要再不把他带走,可别怪我不小心把他毒死了!”   竹云扫了她一眼,明知道她这只是吓唬孩子的说法,却也没出声做任何解释,只是伸出一只手来,冲崔扬说:“过来,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见他依旧还是一副戒备模样,像是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的野猫,竹云越发轻柔了声音,耐心的劝着:“你姐姐,童玉青,我带你去找她。”   听见这个名字,崔扬脸上的神情明显的怔了怔。竹云抓着机会又继续说:“你跟我走就能见着你姐姐,要是留在这,小心这个把你毒死。她医术了得,玩儿毒更是……”   不等竹云把话说完,崔扬就跑了过来,小心的挨着她,并未放松警惕。姿月看得连连冷笑,瞥见地上的狼藉更是烦心,冷哼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竹云轻笑着拉起他,崔扬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把手给抽了回去。竹云也没再勉强,自己往前先走。“那你跟着我别走丢了。这府里,丢的人可就难找回来了。”   前面又姿月要毒死他的威胁,后头又有竹云的警告,崔扬不傻,虽然没让她拉着,却丝毫不敢落下脚步。   竹云将人带到童玉青屋前,让他现在外头等着,自己先进了屋里。   童玉青依旧还在那枯坐着,甚至动都没动过一下。空洞失神了整整一天的眼睛里又带了些明显的疲惫,绝色倾城的素脸显出几分伤感和憔悴。   竹云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她把崔扬领进门,自己本想要退下,又想起成子睿的交代,便稍稍后退了些,留在屋里看着。   崔扬愣怔的看着坐在那里的童玉青,鼻头一酸眼眶一红,心里有气的不想理她。可片刻后又察觉不对,仔细一看这才看出童玉青的异样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哇的哭了一声。等童玉青听见动静的时候,崔扬已经扑到她怀里来了。   “姐你怎么了!”   她惊愕的看着怀中的崔扬,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在这?”   崔扬不说话,只是抱着她狠狠的哭了一场。童玉青突然愧疚,她当时就想着一走了之,却没想着要把崔扬带走,留着他待在俞家那个狼窝里。没了她护着,崔扬不知道受了多少位委屈,糟了多少罪。   她反手拥住那孩子,更觉得他比以前要更瘦许多。愧疚变为自责,童玉青恨不得狠扇自己两个耳光。   “姐姐错了,姐姐不该把你丢下的!”   一听这话,崔扬心里更是难受,这么多天的委屈和惊吓被憋在心里,这会儿只想要发泄出来。童玉青本不想哭,可随着崔扬的哭声,她自己也忍不住的流了泪。到后头,她反而不想在压抑着自己,抱着这捡来的弟弟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竹云在一旁慌了手脚,听见动静赶过来的阿静更是一头雾水,越发好奇的打量着被童玉青拥在怀中的这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崔扬终于止了哭声,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姐,我饿。”   童玉青心疼的都揪起来了,立刻吩咐竹云说:“竹云你去叫人弄些吃的来,小孩子爱吃的都那些过来。”   竹云应声下去,她又见崔扬身上这一套脏兮兮的衣服,又吩咐阿静说:“阿静你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给她换上,再叫人烧些水来让她好好洗洗。”   她话音才刚落崔扬就急着摇头,“我不要换衣服。”   阿静不解的看着童玉青,她不容置疑的又吩咐了一遍,阿静这才退下。人才刚走,崔扬就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角上。   “俞老夫人跟前的张妈在里头缝了个东西,说一定要我交给你。” 第0182章 二爷有难   童玉青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崔扬拉到里间旁,动作极快的用剪刀把他衣角上的缝线拆开,果然看见里头缝着一小块白布。才将那一小块布扯下来捏在手心里,她的余光就瞥见竹云已经朝着这边过来的身影。她顺势散开崔扬的头发,用手里的剪刀帮他把那些结在一起梳不开的头发小心的剪掉。   崔扬惊恐的想要躲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儿能由着她乱剪。童玉青将他拉回来,手上动作却是更加小心。   “别动。”   崔扬这才瞧见已经走进来的竹云,一颗心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他抬眼看着指顾从容的童玉青,慌乱紧张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抚。   童玉青的动作是这么自然,崔扬亦是乖巧,怎么看都是一幅温馨场面,根本就看不出一丝做作。   见她已经帮崔扬弄好了头发,竹云便亲手接过她手里的剪刀,又叫丫头来把崔扬带下去洗澡。   “这孩子叫什么?既然来到了府上,奴婢们总得称呼他一声。”   “他叫……童扬。”   他是童家人,本就应该姓童的。   竹云颔首,记下了这个名字。“那以后奴婢们就叫他童扬小公子了。”   见她眼底越显疲惫,竹云不忍的开口说:“王妃要不要睡会儿?一会儿小公子沐浴完了奴婢再带他吃点儿东西,之后再带他在王府里转转,怕是得要一两个时辰。”   童玉青紧了紧藏在云袖里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随便逛逛你就带他回来,别太久了。”   竹云应下,刚要离开又被童玉青叫住。   “那个交易,是什么?”   竹云直视着她。“等时候到了,奴婢自然会跟王妃提的。”   说罢,也不管童玉青是个什么反应,径直就走了出去。   四下无人,童玉青才敢拿出被藏在云袖里的那一小块白布,上头只有四个字。   二爷有难。   二爷有难!   童玉青猛地把白布攥紧掌心里,心口骤然一紧。   张妈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老夫人的人么?怎么又会叫崔扬来传这样的消息?   俞翀有难,他有什么难?昨日才大婚,已然是驸马爷,他会有什么难?   童玉青心里乱得厉害,一念之间就已经生出了许多念头来。与俞翀之间的回忆一幕幕闪现眼前,她这才发现,从那一碗鸭汤之后她跟俞翀之间就变了感觉……   倏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童玉青整个人骤然清醒。   她从那天起整个人就活得浑浑噩噩,现在回想起来,许多事情根本就没这么简单,很多事情明明有迹可循,可偏偏被她的嫉妒和固执给错过了。   她手脚冰凉,恨不得自扇几个耳光。   她原本可以紧紧抓着俞翀,偏偏就因为自己的愚蠢才把他送到了铃公主的手里。   瞥见屋里放着花盆的花几,童玉青用手指挖了个坑,将白布塞在里头,又原样遮好。弄完了之后又觉得痕迹太过明显,又拿了杯茶水泼在上头,掩去了痕迹。   刚要步出房门,又想起了今日竹云紧盯自己的样子。她心有戒备,只能放弃了去找崔扬问话,乖乖躺会床榻上。明明已经一整夜都没合过眼了,更因为心里压着这些事情,翻来覆去许久依旧毫无睡意。   她把从那碗鸭汤之后的事情通通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有问题,隐隐约约的似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总有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再细细一追究,却毫无头绪,又只能放弃。   几次之后她非但没有任何进展,反而把自己弄得更是焦躁。   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   这一个半时辰里童扬吃了东西洗了澡,更由竹云带着把王府闲逛了一圈。一路上竹云有意无意的问起童玉青在小院儿的事情,童扬已经十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早有底数,回答的滴水不漏又纯粹的像个孩童。   “你知道你姐姐小产了么?”   童扬顿住脚步,脸色微变。“小产?”   竹云点头,“你姐姐被送到王府来的那天流了很多血,王爷把宫中的御医找来才救了她一命。”   竹云弯下身子,一双眼睛洞察在他身上。   “你知道是谁想要害她么?”   童扬心口直跳,脑子里只有那晚上被俞翀打翻在地的墨色汤药。   “小公子,你知道是谁想要害她么?”   童扬把心收了回来,一脸茫然的摇头。“那几天姐姐心情不好一直躲在屋里,直到那天那个女人把二爷缠在屋里,姐姐不信亲自跑出去看,听见那个女人在二爷屋里笑,她哭着就跑了出去。我才追出去就被人给打晕,后头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要说有人要害她,小院儿里的人是不可能的,小院儿外头的倒是有很多。听说怀孕的女人最娇气了,难说是被那个女人给气坏了也说不准。”   竹云眼眸微闪,“那个女人是谁?小院儿外头想害你姐姐的又都有谁?”   崔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温柔其实一点儿不好糊弄,但既然人家要问,他也了看热闹。   “那个女人是位公主。至于其他要害姐姐的,可不就是俞家另外那两个女人么?”   竹云见好就收,不再多问,算算时辰就带着他回去了。   听见院中有人说话,童玉青翻爬起来,刚走到外间就见竹云带着童扬回来了。童扬小跑到她身边,轻声喊了句姐。   童玉青眼一热,上下仔细的审视着他。   换了一身衣裳的童扬清秀漂亮了许多,搭着这一身衣裳确确实实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兰初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颜色,可也是个漂亮的女子。只是在青楼里呆得久了,多少沾了些妩媚和尘俗,才把她原本的漂亮给遮住了。本就是一家人,童扬自然也差不得哪里去。   童扬有些紧张,双手不知所措的揪扯着身上的衣服。把他买去的那家人家落魄太久,他早已不记得自己做小公子时是什么模样,穿惯了粗衣麻布,这会儿再穿这种华贵衣服只觉得别扭。   “我这身不好看么?”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听她这么说,童扬脸上才露出笑意。   童玉青心中有事,最好的答案就在童扬身上,她看了旁边的竹云一眼,说:“竹云你下去吧,我跟扬儿说会儿话。”   “奴婢就在这里候着,王妃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叫奴婢就是。”   竹云罔若未闻,只是稍稍后退了些,低眉顺目,还真的叫人拿不出脾气来。见此,童玉青越发印证了心中的怀疑。   直到用了晚饭后竹云被前院的人给叫走,童玉青才有了跟童扬独处的机会。她知道竹云心细,恐怕在屋外头还安排着耳目,便将他带到里间来。她还没来得及问,崔扬就先出了声音。   “姐,你真的……成了七王爷的王妃了?”   她沉下脸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可是那个叫竹云说的,前两日七王爷跟你睡了……”   “信不信我给你扔出去!”童玉青怒火中烧,脸上已经蒙上一层冷色。   她已经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到底有没有被人碰过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怎么可能由得别人一句话就真的信了那种荒唐事。   稳了稳心神,她见童扬有些低落难过,只能缓和了些语气,抓着机会问他:“张妈怎么把这个东西缝你衣角上的?他怎么知道你会来七王府?”   “那一晚上你前脚才跑出去,我后脚就追出去了。可我才刚追出院门就被人给打晕,之后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第三日的时候我实在饿不住晕死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张妈在我衣服上缝缝补补。她说过几日一定会有人把我带到王府,到时候见了你,就把藏在衣角里的东西交给你。”   听说他是被人打晕关起来,童玉青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愧疚道:“我以为你一直还在小院儿里,有他在,应该能护得你周全。就算是他与公主成亲做了驸马,也会把你安排妥当……”   童扬摇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铃公主被囚在宫里,俞翀还做哪门子的驸马。”   “什么?”   童玉青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谁告诉你的?”   童扬现在小胳膊小腿,哪儿经得住她这么大力的抓着,顿时苦了脸。“我被关在柴房时听外头看守的人说的。皇后太子都倒了,那个公主能好过么?”   是啊,皇后太子都倒了,铃公主又能有个什么处境!   童玉青一直堵在心里的疑惑瞬间变得清晰,明明前一段时间外头的丫头还在嚼着宫里的闲话,怎么转眼间又说起了公主大婚的事情。现在天下大变,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公主风光出嫁。   俞翀根本没成亲!   她们一直都在骗她!   她知道宫中剧变是成子睿所为,成子睿也允诺了她要杀了俞家人。所以既然俞翀没有跟铃公主成婚,是因为成子睿对俞翀下手了?   童玉青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不管张妈到底是什么立场,但是她知道,俞翀一定是有了危险! 第0183章 原来图的是这个   “姐?”见她久久愣怔在那里,童扬忍不住的扯了扯她的衣裳。“你怎么了?”   童玉青视而不见,只是出神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崔扬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心急万一一会儿竹云回来瞧见她这样子,心里一准儿要起疑的。   “姐!”   童玉青竖起手指轻抵在唇上,“嘘!”   子华临走前曾交代她,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相信,原来指的就是这一场婚事。   难怪俞翀要子华安排马车送自己离开,是因为他早就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   她的身子猛地一震,突然想起了什么,反手摸在后背的伤疤上,依稀记得子华曾经说过的一句玩笑话——那孩子怕是不太好……   那碗药!   因为她在王府中中毒,又在王府里有了这孩子,这孩子娘胎里带了她身上的毒么?难怪她心口稍痛就会牵扯到怀着孕的小腹……   所以,那孩子根本就不能留!   那一碗汤药并非是要堕了她的孩子,而是为了让她活!   童玉青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身子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童扬赶紧上来把她扶稳,却被她死死的抓住了胳膊。虽是被她抓住,可童扬却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颤抖。   “你好好想想,那天他们打翻那碗药之前还说了什么?”   童扬愣了一下,这么久的事情他哪里记得住。况且当时他确实是害怕,只看见两个人嘴上张张合合的动作,哪儿还有心思去听他们到底讲了什么。   “你再想想,好好给我想!”   童扬被她有些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只得又把当天的事情在脑中回想了一遍。   “俞翀当时说会把你送到黎国,没了烦心事或许你就不会心悸,你与腹中的孩子就会没事的。到了黎国以后,他相信子华总会有办法能保住这你们一大一小的性命……”   童扬停了一下,似在努力回想。“子华说他懂医却并非是神仙……”   只听了这些,童玉青就已经觉得胸口被重石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抓着童扬的手逐渐用力,不是催促他再回想,而是想要喊停了他。   “我不说了,你别哭。”   同样手忙脚乱的帮她把脸上的泪给擦掉,又怕自己手心不干净,便揪着干净的袖子给她胡乱擦着。童玉青见他湿透的衣袖才知道自己原来竟无声的流了这么些泪。   就算是再好的布料也经不住他这么粗鲁的擦拭,眨眼间童玉青的眼角就被擦红了一片。   童扬举足无措的看着自己的袖口,刚想要开口劝解几句,就听童玉青坚定的开了口。   “我要去找俞翀。”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童扬拧着眉心,“七王府里戒备这么严,你怎么出得去?天下这么大,你上哪里去找他?”   黎国!   庆安被送到黎国,那俞翀也一定会去黎国!只要她到了黎国就一定能找到俞翀!   至于该怎么出去……   俞翀曾经说过,七王府里有他的人。俞翀在京城的势力虽然没有成子睿这么霸道,但是他这么一个运筹帷幄的人不可能只在七王府里埋下一根线。她相信七王府里,一定还有俞翀的人!只要找出俞翀的人,她就一定能出去!   宫里。   朝中众臣收到消息,早已在皇帝寝宫外等候多时。期间不少人都想要凑到成子睿身边去问问情况,可才得见他那副冷沉的模样,又都没胆子过去了。   直到丑时,才见一众御医从皇帝寝宫出来。一些人等不及的想要凑上去,可见成子睿还在那站着,他们心中再急也只能做个观望。最后走出来的,是皇帝跟前的福公公。   “福公公,如何了?”   成子睿见人都走出来,才迈步上前低声询问。   众朝臣的议论在那一刹那停了下来,整个皇宫里都只能听见彼此间呼吸的声音。福公公长长舒出一口气,“皇上醒了。”   朝臣们跪拜一片,一声声吾皇英明吾皇万岁,听起来尤为可笑。   福公公扫了众位朝臣一眼,突然叹了一声,这才道出了实情。皇帝醒是已经醒了,可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至于以后会是什么情况,还得看他的身体和御医们的诊治。   顿时,朝臣们的议论瞬间又躁了起来,一些说下毒之人太过恶毒,一些又说要催着御医们尽快诊治,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些又暗暗使着眼色,希望能接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把成子睿给抬到皇位上。   “王爷,这都乱成这样了,您就不说句话?”   因为这段时间里成子睿就只去过许俞两家,成子睿一党的人就将俞文意给推了出来,让他过来问问成子睿的意思。   成子睿冷眸一扫众位朝臣,场面瞬间清冷。   “自然是先查出下毒之人究竟是谁!”成子睿立在众人前,锋锐的双眼一一扫过各怀心事的朝臣们。“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私下里已经把这事儿给扣在本王的头上了……”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其中几个朝臣身上,邪戾的勾起唇角。“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背后的小动作,这天下,有一个徐侍郎就够了。”   众人皆是一惊。   从宫中剧变,徐侍郎公然说成子睿大逆不道之后,在场的每一位朝臣都没再见过他。虽然知道他还活着,但得罪了成子睿定然是讨不到好的。虽还是挂着徐侍郎的官阶,可现在的官场现在的朝廷,早已没了他的位置。   成子睿又在众人面前这么说,摆明了是跟徐侍郎势不两立的样子。   徐侍郎这般境遇实在叫人堪忧。   被成子睿目光锁定的几个朝臣脸色微变,四目相对下皆是对七王爷的心有余悸。   “父皇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休息。众位大臣也都等了整整一日了,都散了各自回府吧。”   趁着朝臣们还未退下,福公公突然开了口。“王爷且慢,皇上想要见王爷。”   众人又收回了脚步,眼睛齐刷刷的看着福公公。   皇帝在这个时候还召见成子睿,到底是额外的看重,还是已经在交代继位的事情了?   福公公面不改色,躬身在前引着,直到成子睿进了内殿,众人才散去了。   成子睿刚进了内殿就停了脚步,福公公到殿门口看了看,见外头的人确确实实是散了,这才说:“王爷现在要怎么做?”   “能怎么做,父皇只要一天不醒,太子跟皇后就能多活一天。今天能骗他们一次,下次未必就能有用。只有让太子跟皇后坐实了下毒夺位的罪名,本王才能名正言顺。”   福公公有些难色,“可既要坐实他们的罪名,又免不了的要在他们身上下功夫。只是天牢中守着太子的可是皇上人,只听皇上的吩咐,王爷就算是坐上了那个位置恐怕也难对他动手。”   成子睿微眯着眼眸,“太子不行,那皇后还动不了么?你只消安排下去,这一趟,本王亲自过去。”   福公公颔首,侧眼扫了下昏睡在龙榻上的皇帝。   “王爷要不要进去看看皇上?”   成子睿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望向里头。“不去了,本王在这站一会儿就走。”   再回七王府时,已经是傍晚了。成子睿哪儿都没去,直接去看了童玉青。童扬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童玉青轻笑了几声。成子睿顿住即将要踏进房门的脚步,心中一软。   从遇见她起,似乎自己还没见过她这么开心的笑过。   心神一动,他突然想要亲眼见见她轻笑的模样,加快了些速度,抬脚就进了屋子。   “王爷!”   候在一边的阿静嬉笑着见了礼,她话音才刚落,童玉青脸上的笑意就落了下去。成子睿只瞧见她收起轻笑的动作,心里竟有些失落。他冷怒的瞪着阿静,“滚出去。”   阿静抖了个激灵,低着头就要出去。   “阿静。”童玉青出声喊住她,“来我这。”   阿静下意识的看了成子睿一眼,咬着唇角委屈不已。童玉青看得直想冷笑,面上却越发温柔的喊着她。“等什么呢,过来。”   成子睿皱着眉,脸上神情越发不悦。突然他想起了竹云在书房说过的话,眼眸里的冷意又意外的缓和了些,不再去管阿静,由着童玉青去了。   之前童扬在俞府见成子睿,那是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会儿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见他刚才对阿静发脾气,顿时有些胆怯的往童玉青身边靠了靠。   见他吓着童扬,童玉青抬起不满的眼色瞪了过去。成子睿不怒反笑,竟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今日怎么样,身体好些没?”   童玉青眉心一跳,随口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成子睿唇边笑意渐深,才刚走到她身边就听见外头有侍卫在喊。   “王爷。”   虽还挂着笑,可此时的成子睿眼中已有了不耐,“一会儿再说。”   “王爷,是骆衡侍卫从石元洲送回来的密信。”   成子睿的笑意骤然消失,再顾不上儿女情长,转身就到门口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信,大步朝着外头走去。童玉青堪堪松了口气,倒是看见旁边的阿静望着门口有些收不回来的眼。   心中顿时了然,原来这丫头是图这个。   若只是图这个,那倒是简单了。   成子睿走出些距离才将手里的信打开,看到后头,他突然抿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俞翀在晋立夫手里,那就用不着他动手了…… 第0184章 我才是故意的   成子睿随手将信揉做一团扔在地上,又看着侍卫沉声道:“下次回禀事情,去书房等。”   侍卫缩了缩脑袋,“属下知错。”   “王爷。”又有侍卫寻到这里,“徐侍郎夫人王氏求见王爷。”   “王氏?”成子睿眉梢一挑,顿时来了兴趣。徐侍郎的正房夫人正是这位王氏,要说徐侍郎的事情,怕是没有人能比王氏更加清楚了。   “先把人带过去,本王随后就到。”   成子睿本想要折回童玉青那边去的,可转眼一想,又独自去了书房,再叫人把竹云叫过来,细细的问了童扬的事情。竹云向来细心,但凡自己在场看见的,感受的,统统都说给了成子睿。   “身上也搜查过了?没有任何可疑?”   竹云拧起了眉。“奴婢搜查过,他身上并未可疑,唯有衣角处新破了线。但那本就是件破烂衣裳,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勾坏了也说不准。”   成子睿估摸着也差不多晾了王氏半个时辰了,起身缓步走到竹云身边,“阿静那边帮她盯着些,别叫她吃亏了。”   “奴婢明白。”   王氏早已等得不耐烦,心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一趟根本就是自取其辱。本想要一走了之,可一想自己都豁出去进了七王府,总不能白来这一趟。   紧了紧怀中一直抱着的东西,王氏苦涩笑开。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王氏回头,见一气场凛冽的男子踏进前厅,顿时就知道这位就是掌控天下七王爷成子睿了。   王氏心中越发难受,她嫁给徐毅这么多年,他却只带着那个女人出入各种场合,弄得她现在连七王爷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徐夫人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王氏惶恐的别开目光,更是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徐夫人?”   成子睿语调上扬,已经有了不耐。“既然徐夫人无事,那就回去吧。”   他站了起来,眼看就要走出去。王氏猛地抬头,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接伸手拦住了成子睿的去路。“王爷且等等。”   成子睿眼中一闪寒光,吓得王氏赶紧把手松开,却噗通一下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这里有徐毅为皇后和太子办事的所有证据。”   王氏松开了一直紧紧抱着的东西,东西散落在地,除了一些账本,还有一些信件。王氏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这些东西说:“王爷,皇后接着徐毅跟那个贱人的方便,将皇上赏下的一些东西接着徐毅的手拿到宫外变卖,再把宫外头的稀奇货买到宫里哄得皇上开心。徐毅说是帮皇后办事,其实私底下都会扣除一成两成的钱,这些账本都是这些年的往来。”   说着,王氏又指着这些信件说:“生意人门路光,太子在四年前就找到了徐毅,不仅想要借着徐毅的门路做跟皇后一样的交易,更想要让徐毅用自己的门路帮他招兵买马。这些信件,都是两人勾结的证据!”   王氏突然伏下身子,在那堆东西里翻翻找找,最后终于找出一封信来递给成子睿。“那贱人父亲跟前有个门徒,脑子倒是好使,徐毅为了巴结太子便将那人引荐给了太子,王爷当初被太子冤枉入了天牢,便是那人从中作梗。王爷,这便是证据!”   成子睿伸手接过那一封信,没急着拆开的他看着面前脊背挺得笔直,眼眶泛红却是满眼恨意的王氏,冷声问道:“徐侍郎是你的夫君,你为何要出卖他。”   王氏笑有凄凄,“他从未把我当成他的妻子,在他眼中,就只有那个贱女人,何曾真真正正看过我一眼。别人只知道我们许家和睦,可谁知道我为了徐家一直忍着那贱人的欺负!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可若能这么一直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说到这一句,王氏通红的眼眶落下两横泪,磨牙切齿的恨道:“他知道王爷要对付他,便知想着要带着那个贱人逃!只带她一个人!我才是他明媒正娶,我才是正房夫人!他不让我好过,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我受了他们半辈子的气,今天我就要在这里统统的讨回来!”   这最后一句王氏说的好有底气,恨不得把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借此统统发泄出来。良久她才逐渐平复了情绪,抬眼看着面前的成子睿,反问道:“王爷,他自作聪明的跟你作对,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是不是?”   成子睿抿起的唇角似笑非笑,他打开那封信,粗粗扫了一眼。再看王氏时,眸中寒光已然变成了森冷。   “放不放过他由你说了算,不过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可就不好说了。”   王氏怔了怔,心口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才止住的泪顷刻间再次崩落,颤抖的唇直到她冲着成子睿磕完了一个响头后才有了声音。   “谢王爷开恩。”   她以为自己能狠得下心,可原来她还是不够心狠……   王氏再没说什么,她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背影伤痛又可怜。   “王爷,现在就要对徐家动手么?”   成子睿的目光从走远的王氏身上收了回来,最后才又落在手上的这封信上。“再等等。”   童玉青虽然没有对童扬说过阿静的事情,但是细心的他还是发现了童玉青对于好的有些离谱。   就这两三天的时间,童玉青不仅又给了阿静一些穿的,还有赏了些戴的首饰,几乎把成子睿赏给的东西都给出去大半了。阿静难得的收敛了许多,有些胆怯的将这些东西退了回来。   “奴婢不能要王妃的东西。”   童玉青故作难色,犹豫许久才终于开了口。“阿静,我给你这些,是想要你帮我。”   阿静一愣,“奴婢能帮姑娘什么忙?”   童玉青将她带到妆镜前,再选了两支出挑的首饰给她戴上。“瞧,你长得漂亮,只要稍稍打扮就更加好看了。”   阿静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真是被首饰给衬得越发高贵漂亮了。   “我心里从没你们家王爷,可他却偏偏不放过我。所以我想,只要能有人顶了我的位置,他一定就会厌了我……”   阿静心口直跳,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王妃你……”   童玉青颔首,“是,我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阿静,别人我不放心,唯有你才是我知根知底的。”   阿静似有犹豫,可童玉青看见她眼底那一丝隐藏不住的窃喜。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奴婢想想,奴婢……想要好好想想。”   童玉青浅笑着又将几样首饰塞进她的手里,“那就回去好好想想。”   看着阿静将她妆奁里的几样珍贵首饰都给拿走了,童扬心里不免有些生气。   “姐你怎么这么纵容着她,不过就是一个丫头,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童玉青没多想,“不过就是些首饰而已,她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这也不是我的东西,再者我也用不上。”   童扬急了,“你以前不爱打扮,所以才叫俞翀跟人跑了。现在你既做了七王妃,怎么还能叫人欺负你!”   “闭嘴!”   童玉青冷了脸色,可看见童扬那张依旧为自己愤愤的神色,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我做这些不是叫人欺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她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孩子,半响了才开口问:“扬儿,你想留在七王府?”   童扬脸上有些恼怒,“你以为我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那就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我对阿静怎么样,你看着就行。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带你离开。”   “去哪儿?”童扬紧着就发问。   “去找俞翀。”   童扬脸色一变,咬牙道:“他都对不起你了,你还要去找他?”   童玉青忙捂着他的嘴巴,飞快的扫了一眼外头。隔了片刻外头一切如常以后,她才把手收了回来,歉意的看着童扬嘴巴那一圈被自己捂出颜色的印子。   “他从没有对不起我,只有我对不起他。”   童扬如鲠在喉,良久才想起要问她。“你准备怎么做?”   她摇头,“先等。”   又过了两日。   童玉青见今日的阿静穿着的正是上回赏过去的锦缎,没想到她这么心急,才赏过去的布匹就给赶制成了衣裙了。眨眼间,童玉青心里已然生出一计。   她把旁边正在练字的童扬叫了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童扬点头,隔了半个时辰后又见阿静晃荡在了屋门口,便闷着头的撞了上去。   片刻后就听见阿静惊呼一声,紧着就听见童扬骂起了人。   “你个丫头,走路不看路,你两只眼睛瞎了?”   阿静身上的衣服上沾了些墨渍,好好的锦缎就这么毁了。阿静心里怨气却不好发作,只低声的像童扬赔着不是。童扬不依不饶,指着自己同样被弄脏的鞋面,“这是你弄脏的,你给我整干净了。”   阿静咬着唇蹲下身子,用自己的帕子一点点给他擦着鞋面。童扬突然把脚收了回去,轻嘲道:“谁叫你用帕子了?”   “那……怎么擦……”   童扬高傲的仰着下巴,“舔干净。”   阿静脸上一阵难堪。这本来就是他自己撞上来的,这会儿倒成了她的错了。这些天阿静一直被童玉青惯着,私下里还打骂过几个下等丫头,这会儿委屈跟脾气一齐上来,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站起身来一把将比自己年纪小的童扬推到在地上。   童扬看着她,登的红了眼眶,“我不过就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大不了帮你洗干净就是了。你一个丫头,竟然还敢对我动手?你今天对我动手,明天是不是就敢对我姐动手了?”   阿静这才惊觉不妥,怎么一时间竟没忍住。刚朝前迈了一步想要拉他一把,不想童扬竟像是受惊一样的往旁边躲了躲。   “姐姐救命!”   “放肆!”   阿静身子猛地僵住,回头看着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竹云,脸色难看极了。“竹云姐姐,奴婢……”   竹云沉着脸色,“你连王妃的亲弟也敢动手,再下回,是不是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敢对王妃动手了?”   “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没你不敢的!”竹云提高了声音,“来人,将阿静拉下去,打十板子长长记性。”   阿静浑身一颤,脸色苍白的哀求着,竹云冷漠转身,直接就进了屋里。   童玉青正端着一盏茶,细细的抹开上头的浮叶,这才小小的抿了一口。抬眼见竹云进来,轻声谢了一句。   “有劳了。”   竹云颔首,耳边尽是阿静大声喊着童玉青求情的话语……   嘶!   阿静清醒时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挨了打的伤口处一阵钻心疼痛。   “醒了?”   童玉青把身子压低,凑到她耳边说:“伤口处我已经给你上了药了,应该一会儿就不会疼了。”   阿静顿时哭出声音,双手紧紧抓着被褥。“奴婢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童玉青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她的面前,那一盒似膏似油的东西已经被用掉了大半。“因为我才是故意的。” 第0185章 听说   那一盒东西才刚被放下,阿静就已经愣住了。再听见这番话,身子不由的抖了抖,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童玉青,“王妃说什么?”   一般丫头的被褥都是净色的,也就是近来阿静太得宠,连被褥的壳子都是绣着花儿的。再搭上原先的那一个刺绣的枕头套子,简直比童玉青屋里那一套还好看了。   童玉青就着她身下的被褥擦了擦手指上沾着的东西,她故意放慢动作,一边再看着阿静的反应。   阿静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被她擦过手指的那一块被褥,视线又一寸寸移到打开的那个盒子上头。阿静的神情在那一刹那突然变得惊惶不已,抬起头猛地看着童玉青,“你给我擦了什么!”   她反手去摸自己挨了打的地方,触手一片粘腻。阿静的心陡然一沉,把手收回来,看着手上无色却又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只觉得浑身冰凉。   “自然是擦药啊。”童玉青特地将那盒东西推到她的眼下,阿静呼吸间就能轻易的闻见那股特殊的味道。   “你……”阿静脸色苍白的看着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从童扬的刁难再到自己挨打的事情,根本就是童玉青的一场谋划!阿静掩下心惊,颤抖的唇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这是姿月姑娘给的伤药么?”   童玉青摇头,“不是,这是从你枕边找到的。我想着既然你这么宝贝这个东西,恐怕也能治治你的伤。反正这王府里除了我也没人再管你的死活,我干脆,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阿静的脸又苍白了几分,“这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不打紧的。”童玉青抿着笑意,却不及眼底。“反正我已经给你用过了,就是下手没轻重,用的有点儿太多了。”   阿静如遭雷击一般的僵在那里,刚醒来时与童玉青的对话又重新炸开在耳边。   她是故意的!   阿静呆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问:“你一直都知道想害你的人是我?”   “并非一直就知道。以前竹云就跟我提起过你的可疑,你救过我,所以当时我不信。这次我再回七王府,醒来时你给我擦药那会儿我才怀疑上你。而后竹云又告诉我,她曾在你屋里见你藏着这么个东西……我才知道,原来我童玉青不仅眼瞎,我是连心也瞎了!”   她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用力,亦是额外的痛心。   “阿静,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事情败露,阿静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了。她用力抓着身下的被褥,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见她不说话,童玉青干脆直接说出了原因。“因为你喜欢成子睿?所以你才借着姿月的手对我下毒是么?”   阿静抓着被褥的指尖微微颤抖,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竟当众被人揭穿了心事。通红的眼眶倔强的憋着泪,下意识的不愿意在童玉青面前输了这一场。只是她心里不明白,童玉青竟然知道是她下的手,干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心里这么想,她确实也这么问了。   童玉青弯下身子,整个人几乎就趴在床榻边上的看着她。   “因为我发现只有对你好了你才能露出马脚,我要是一直晾着你,你反而越发的谨慎小心。我原想要等你看见希望的时候再给你狠狠摔下来,可现在我时间不多,只能先对你动手了。”   阿静哭花了一张脸,她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下肢都已经渐渐麻木,显然是擦在伤口的药起了效果!童玉青后背受伤时她只是把毒少量的掺在药膏里,现在童玉青却直接用毒把她的伤口都擦了个遍。   她会没命的!   想到这,她急急哀求:“当日我救了你一命,你难道不记得了么?”   童玉青眼睛里顿时盛满了冷怒,她捏着阿静的下颚,几乎是磨着后牙槽的说:“你还有脸说么?你是为我挡了一祸,可我腹中的孩子也是因为你给我下的毒才会保不住的!”   她松开手的瞬间,阿静的脸上已经狠挨了一个耳光,在阿静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另外一边脸上又是更响的一声。   “我从未亏待过你,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般对待,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亲妹妹?你要不是知道我给你下了毒,你又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阿静突然扬起被打得红肿的脸,嘲讽道:“你说我对不起你,那你一边心念着你的俞二爷,一边又心安理得的在王府里享受着王爷对你的心意。王爷从未亏待过你,你这么做又怎么对得起王爷?”   童玉青眸心一窒,稳了稳心神后才开了口,“你要是一直天真乖巧,或许我还真的能把你推到成子睿身边去……阿静,你让我很失望。”   阿静面如白纸,突然惊醒一般的伸手抓了过去,童玉青身子快速闪开,可还是被她抓住了一片衣角。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王妃你饶奴婢一命,奴婢已经挨打了,已经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童玉青将那片衣角抽回来,又把她面前的那盒东西拿到了远处,语气冰冷犹如严寒。   “你安心休息,我会叫人每日都过来给你上药。”   阿静如坠冰窟,每日上药?那她还有什么命活!   “童玉青!”阿静也懒得再装,冲着童玉青露出一张狰狞的脸。“你敢这么对我,我就去王爷面前告发你一直想跑的事情!你看似对我好,其实你根本就是在消遣利用王爷!他堂堂七王爷,岂是你能消遣和利用得起的?到时候王爷发怒,他或许不舍得杀你,但你那个野种弟弟怕就不好说了。”   啪!   童玉青两步冲过去再扬了个耳光,力气之大直把阿静的脸都打得转到了一边去。   “扬儿是童家独子,是我童玉青的弟弟,是有名有份的少爷。你再敢说他一句不是,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她把手收回去,语气还留着刚才的冰冷。   “你以为这些事情成子睿他不知道么?这是他的王府,他什么事情不知道?”   见阿静越发惨白的脸色,童玉青忍不住的冷笑着:“告发我?你现在还能站得起来么?”   “啊!”   阿静突然朝着童玉青的方向扑了过来,奈何下肢已经麻木,她只能笨拙又僵硬的挪动着上半身,噗通一下就从床榻上掉了下来。虽然有被子裹着身体,可落地碰到伤口时还是把她自己疼出一身冷汗,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童玉青蹙着眉,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她摁下心底的那一抹怜悯,转身时冷冷开口。“你好自为之。”   忽然间,阿静的哭泣竟变成了阴测测的低笑。童玉青本不想搭理,却听见她掺着笑的说:“你以为你逃出七王府就能见到俞翀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见他!”   童玉青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阿静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要瞪出眼眶,周围全是猩红的血丝。她的发髻早已散落,脸色苍白,唇齿却因为之前隐忍的用力咬破了唇角,沾了血迹通红一片。现在的阿静,活脱脱就像个恶鬼。   “你不知道么?俞翀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童玉青愣怔住,想起张妈叫童扬带来的消息,她的心顷刻间又乱成了一片。   “我亲耳听见王爷身边的人说俞翀已经被黎国国主抓住,说他这会儿,一定早已暴尸荒野……不,可能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阿静肆意狂妄的大笑出声,尖锐的声音刺得童玉青的心阵阵抽痛。   “姐!”   门外一直守着的童扬听见动静跑了进来,见里头情形不对,便牵住童玉青冰凉的手掌轻轻把她往外拉。   童玉青岿然不动,就像根木头一眼杵在原地。阿静的笑声越发张狂得意,童扬听不下去,上去冲着她的脑袋直接来了一脚。不知道是提到了哪个要害的地方,阿静直接晕死了过去。   童扬有些害怕的跑到童玉青身边,颤抖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   “姐,怎么办?”   “她说的对,我不能再让成子睿误会,我要尽早离开。”   童扬愣了一下,张口想提自己把阿静踢晕的事情,可转眼一想根本就是阿静自找的,狠狠心,又什么都没说。   回来之后,童玉青的心始终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关于俞翀的事情。在屋里琢磨良久,童玉青拉着童扬就出去了。   只是天公不美,刚走没几步晴空就变得阴沉,不到片刻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童玉青又拉着童扬躲了回来。刚进屋,就见成子睿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上哪儿了?”   童玉青扯了下唇角,“心情不好,想要出去逛逛。”   成子睿幽冷的目光移动她拉着童扬的手上,吓得童扬不自然的把手收了回去。成子睿眸心里的威胁渐渐散去,视线移到令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上。   “听说你打了阿静?”   不知怎么的,她冷不丁的就开了口。   “听说俞翀死了?” 第0186章 说到底,你就是想跑   “听说?你听谁说的?”成子睿眸心骤然一紧,冷冷盯着她。   童扬没出息的往童玉青身后缩了缩,心里暗忖她怎么又在这个时候提起俞翀,这不是在给七王爷找不自在么。   童玉青松开紧攥着的手心,直视着他眼中的冰冷。“是阿静,她说……”   “是。”   童玉青呆愣着,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这一个字到底是什么回答。   成子睿一步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口上。他在她面前停下,冷幽如夜狼一般的眼睛盯得她心里发慌。   “他是死了,死在黎国国主晋立夫的手里。”   “我不信!”   童玉青有些后悔,她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这张嘴。他们两个人本就立场不和,成子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俞翀的。就算俞翀还活着,他也只能告诉自己俞翀已经死了!   她心急的想要知道答案,却是问错了人。   “晋立夫是什么人?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坐稳黎国国主之位,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庆安,放过俞翀?对他来说,十个庆安都不足为惧,但是却独独不能放过一个俞翀。”   成子睿又朝她逼近一步,直把她逼得背靠着房门再无退路。   “你要是不信,我大可叫人去把俞翀的人头给你要来,也好叫你真真正正的死了这份心。”   他突然加重的语气如同在她颈上的一根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她颤了颤苍白色的唇,“那你把他的人头要来。我亲眼看见,我就信了。”   成子睿的那一双鹰凖一般的眼眸危险的缩了一下,语气越发森冷。“这可是你说的。”   “我……”   她下意识的想要挽回这个错误,可却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把这话给圆回来。一开口句句都是错的,可要是什么都不说,她又怕成子睿真的会这么做。   成子睿冷哼一句,“你既然想看,那我就陈全你!”   说罢,他径直就走了出去。   童玉青颤抖的指尖想要把他拉回来,可手才刚刚伸出去,却又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猛地收了回来。   “姐……”   童扬不放心的搀着她,张了张口准备说话,却感觉到她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童扬不解的看着她,却见她满面泪光的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王妃这是怎么了?”   竹云像个鬼魅一般的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洞察在童玉青的身上。听见这个声音童玉青心里突然一阵厌烦,可几乎又是一念之间,她心中就有了决断。   本可以尽量做到百无失一,但现在她决定剑走偏锋。   她撒开童扬的手,指着竹云吩咐着:“你跟我进来。”   竹云没说话,倒是听话的进来了。童玉青见童扬还在那里站着,不由的放低了声音,“我跟竹云有话说,扬儿你先回去,等会儿雨停了你再去花园里看看,有什么好玩儿的好看的,都记着回来,好好说给我听听。”   她这一句话里头说了好几个“好”字,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可童扬却知道她意有所指。   童扬记得还在俞府时子华偶然跟他聊起过这种事情,当时童玉青正跟俞翀闹着别扭,他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便将这件事情跟她提了一下。鲜少对他逗乐的话语做出反应的童玉青当时就笑了,童玉青让他好好记着这法子,难说将来有一日能用上。   “要么一会儿天放晴了我过来喊你一块儿去?”童扬一脸纯粹。   童玉青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直接说:“那你先过去,等我跟竹云把话说完再过去找你。”   童扬这才欢喜的点了头离开。   竹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又实在理不出个头绪来。见童扬走了她才开口问:“王妃是想要问奴婢那场交易的事情?”   童玉青抬眼看着她,坦诚说:“不是,我要你帮我离开。”   竹云先是愣了一下,紧着就大笑起来。“奴婢没听错?”   “你没听错。”   童玉青话音刚落,竹云的手掌带着凌冽的劲风,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童玉青眸心一窒,她差点儿忘记了,竹云是会武的。算起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竹云出手,没想到竹云的身手竟然这么快。   “我是王爷的人,凭什么要来帮你?上次你抛下王爷离开王府,王爷虽未明说什么,可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伤心了。本以为这回回来你能安安心,没想到你童玉青还要跑!”   竹云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快不能呼吸的童玉青垂着两只手,并未想过要挣扎,反而只是毫不在意的看着竹云那张明显带着怒容的脸。   瞥见她的神色,察觉出不对劲的竹云终于收回了些力气,却并未把手收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走而已。”   竹云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当初离开王府,王爷差点儿杀了我!这才再放你走,我还能有命在?你当我竹云是傻子么?”   童玉青摇头,“我从未看轻过你,从我来到七王府的第一天我就没敢看轻过你。”   “那你还敢跑?”   童玉青突然笑了起来,“我要是不跑,成子睿就再是从前的成子睿,只有他心狠起来他才能真正得到那个位置。”   竹云怔愣了片刻,又紧了紧掐着她的力气。“说到底,你就是想跑。”   “我这几日确实是过得浑浑噩噩,但是不代表我童玉青没有脑子。皇后太子一个被关天牢一个被囚禁深宫,这么绝佳的机会你们王爷为什么还不动手?太子确实无能,可皇后却在宫中混迹多年,更有她娘家的权势跟人脉摆在那里,你觉得这么随便两下就真的能坐稳江山了?你们王爷要是这么有把握就不会一直等到现在!”   童玉青停了停,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竹云。   “成子睿在等时机,皇后跟太子也在等时机。他在私下里动手的时候皇后跟太子的人必然也会悄悄动手。可有时候,机会得你自己去争去取。步下这么多局,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倘若要是失去了先机,他成子睿这一步棋也算是白走了。”   竹云眼眸闪了闪,似乎是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   童玉青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现在你能放开我了么?”   竹云尚有犹豫,又听童玉青说:“你若真不想帮就算了,反正我总能找到机会离开。或者你直接告诉他也行,他是生气还是怨恨我童玉青都无所谓。”   她的话停了一下,又平静无波的开了口。“哪怕他是用俞翀的性命或者是用童扬的生死来做威胁,我同样还是要走。我只是个妇人,不懂朝堂大事。但我知道,这天下要交给太子这样的庸才,那一定是毁了!这天下,唯有成子睿能当得起那个位置!他生来就是要做帝王的人,不能因为我而耽误了他的大业。”   竹云身形一震,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移到童玉青颈上被自己掐住的浅浅红痕,她的心不由的又紧张了起来。   要是被成子睿看见,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死法。   童玉青在她收回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走到妆奁边用脂粉轻轻遮掩着脖颈上的痕迹,一面又抬头看了看外头早已放晴的天色。   “雨停了,扬儿还在等我,我先过去找他。”   她错身经过竹云身边时故意停下了脚步,“竹云,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事,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   说罢,她径直就走了出去。   王府花园她来过两次,熟门熟路的就找对了地方。上一次她在花园找人,没想到云芳直接在别的地方撞到她的面前去。这一次如果竹云不忙她,万一她再找错地方耽误了时间,恐怕就再也见不着俞翀了。   她走到正拿着树枝翻着两只蚂蚁的童扬身边,意有所指的问:“怎么样,玩儿的好么?”   童扬兴致缺缺,“还行吧,也没什么特别好玩儿的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都没发现了……   童玉青捏捏他的脸,“那一会儿就回去吧。”   ……   一连几天竹云都没在出现,她心惊胆战的等着成子睿的暴怒登场,却意外的把日子过得额外的平静。于是童玉青就放开了拳脚,每天都会找着借口在花园里呆上一段时间,从开始的小心谨慎,到后头大胆直接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下人看,终于在这一日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   “张妈近来可好?”   童玉青扫了一眼同样大胆直接走到自己跟前的一位老伯,不由的坐正了身子。张妈既然想法子送来俞翀的消息恐怕跟俞翀也有些关联,而面前这位未提起俞府却知道张妈,恐怕……   这就是俞翀的人!   “张妈前段时间回了娘家,我也有许久未见过她了。”   “即使如此,不如老奴写封信问问她,是否还记得老奴。”   童玉青眉眼皆是笑意,“那你写信的时候顺带提一提我。”   老伯颔首,“不知王妃想要老奴提一句什么?”   “送我离京。”   老伯笑得祥和,也只说了一个字。“好。”   隔天老伯就送来了两盆开得正好的芍药,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竹云堵个正着。   “老方伯你怎么过来了?” 第0187章 云昭心计   老方伯指了指童玉青房门前的那两盆蔷薇,“昨天王妃说那两盆蔷薇好看,今儿老奴就给送过来了。”   竹云往那儿一看,确实是这样。她在府中有七八年之久,可老方伯却是从成子睿新建府邸就一直在着的老人,竹云刚来时还得老方伯一阵关照。昨天听说老方伯跟童玉青在花园里聊了几句,想着童玉青那天说的事情,竹云心里就留了个心眼儿。今天一看,怕是她自己多心了。   “有劳了。”   竹云告辞了老方伯,直接进了屋里。   从那天之后,这还是竹云第一次踏进屋里,对上童玉青的目光,直接开口就说:“阿静死了。”   童玉青有些意外,她以为竹云来说要说那天的事情,没想到却给自己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想起阿静那丫头……   她早知道阿静活不了,但也没想到才这么几天人就不行了。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竹云又开口说:“她忍不了痛苦便打碎了碗盏,将碎片吞进了肚子里致死。”   本以为等阿静被折磨死的时候她该是痛快解气的,可这会儿,她心里却难受的不行。   把碗盏碎片从口中吞入肚里?那得是多疼,多痛,定然也是留了很多血……   童玉青仿佛能看见那一片血腥,她别开目光,手却无意识的轻抚着早已没了生命的小腹。   “死了就死了,厚待她的家人吧。”   竹云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就这么转身走了出去。童玉青的目光追了出去,有些不明白竹云这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这人究竟会不会帮自己……   刚走出屋子的竹云在看见门口的那两盆蔷薇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两盆蔷薇红艳似火,开得正好,童玉青这里虽然什么也不缺,但唯独缺少一丝热情,这两盆蔷薇放在这里倒也合适。   只是……   竹云回过头来想想,似乎她从未听童玉青说起过自己爱花的事情,怎么这人突然间就转了性子?   低头暗忖了片刻,竹云随手招来两个丫头把这两盆蔷薇给抱走了。竹云机灵又谨慎,恐怕拐个角就能把这两盆蔷薇的花花叶叶都给拆了。   她跟了俞翀这段日子里,多多少少也能学些东西。竹云就算是把这两盆花儿都撵成粉末她也毫不在意,因为老方伯给她带来的消息并非藏在花叶和盆土里,而是在蔷薇的数量上。   两盆蔷薇意指两个字的答案,又都是花开三朵,大小相等,粗粗一看根本就是一模一样,这样的安排只有一个回答。   等等。   童玉青攥着手心,内心煎熬又焦灼。   ……   “庆安起来,后头好像有人追来了!”云昭狠狠推了庆安一把,惊得庆安差点儿跳起来。   她捂住他的嘴,瞪大了双眼的将他的身体压了下去。庆安还未做出反应,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这几日来庆安身边只有云昭跟云芳,一路上走的格外小心,就算是宿在山林里也绝不敢烧火取暖,生怕引来晋立夫或是成子睿的人。三个人的身子又是直接埋在灌木丛里,身上的衣服又是陈旧的深色布衣,快马奔驰而过还真的有些难以辨别清楚。   马蹄声渐远之后,云昭还未松下一口气,云芳就一把将庆安拽了出来。   “是骆衡!是七王府的人!”   庆安跟云昭惊了惊,怎么成子睿的人动作这么快?   “云芳你带着庆安先走,我把这些痕迹……”   不等云昭把话说完,云芳直接拽着庆安就走了,根本就没想着要去搭理她。云昭心里有些堵得慌,稳了稳心神后快速的把他们刚刚藏身的痕迹遮掩了一下才放心的追了上去。   云昭前脚才刚走,骆衡就带着人追了回来。到了灌木丛边骆衡直接下了马,用手中佩剑将灌木丛挨着扒拉开看了一遍。   “骆衡侍卫,这里并无可疑,咱们还是往前追吧。”   带来的几个都是骆衡的亲信,骆衡在这里查探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周遭都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找到任何线索。   “不。”   骆衡阴鸷的双眼突然锁定了某个方向,一面又收回了自己的佩剑。   “这不是没有可疑,反而是刻意的遮掩。”他用手中佩剑直指那个方向,“给我追,见人杀人,一口气都不准留。”   ……   云芳身子还没好利索,庆安身体同样是虚弱,两个人刚走了没多久就没了力气。云昭追上来,扶起庆安继续走。见云芳还杵在原地,又顺手把她紧紧牵着。云芳下意识的要把手收回来,“不用你假好心。”   云昭便回头瞪她一眼。“现在是你使性子的时候么?”   云芳依旧固执的把手收了回来,望着她的眼神憎恨不已。   嗖嗖两声,几支利箭已经越过他们扎入前方的树木上。   三个人顿住脚步,心都往下沉了沉。   耳边是一声嗤笑,庆安回头,果真见骆衡唇角还挂着那抹嘲讽。   “没了俞翀,你庆安也就是只无头苍蝇而已。就你这样的,有什么能力去做黎国国主。”   骆衡一番话彻彻底底的羞辱了庆安,庆安勃然大怒,甩开搀扶着自己的云昭,竟大胆的往前迈了两步。   “相比俞翀我庆安确实是没什么本事,但今日就算没有俞翀,我也一样能全身而退!”   “哦?”骆衡眉梢一挑,颇有兴趣的模样。“就算今天你有点儿小聪明能从我手上逃出去,但以后呢?俞翀已经落入晋立夫的手里,没了俞翀,你拿什么跟他斗,你有什么本事跟他斗,你又有什么本事能够全身而退?”   三个人面色大变,俞翀已经落入晋立夫手中?   骆衡剑尖直指庆安心房,“俞翀的人头我是取不到了,不过你庆安的脑袋也足够让我带回去领命了。”   只见寒光一闪,骆衡的剑已经刺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准确无误的击打在剑身,力道之大,把骆衡手里的见打得偏离的方向。   “子华!”庆安心中一喜,只要有子华在,他必然可以全身而退!   子华将庆安护到身后,负在身后的左手悄悄递给庆安一小瓶子东西。庆安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拿过来,又小步的退到云昭云芳身边。   骆衡带来的亲信如临大敌,最突然出现的子华实在不敢小觑。骆衡沉了脸,打了个手势吩咐道:“杀。”   子华眸心一紧,只身上前迎战。骆衡暗中观察着子华的招式,一边又吩咐着自己的人先去取了庆安的性命。庆安跟两个女人挤在一起,脸色苍白神情慌张,却在有人靠近的时候直接将瓶子里的毒粉直接洒出。毒粉散入空中,呼吸间就已经有人倒了下去。   骆衡赶忙闭气,身边的亲信却已经倒下几人,另外一些怕是出现了幻觉,竟只会站在那里呆傻的笑。   趁着机会,子华回身冲着三人就喊:“快走。”   云昭颔首,搀着庆安拉着云芳就逃了出去。骆衡要追,却被子华缠得很紧,根本就无法脱身……   直到傍晚时分庆安三个人才逃到了一处县城,本打算找个地方随便对付一晚上,可云昭却说他们一路上躲躲藏藏还是被骆衡给找到了,不如这一回就做个寻常百姓,这县城里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真闹起来,他们提前跑了就是。   庆安看了云昭一眼,压下心里的困惑,依着她的意思由她安排。   云昭寻了一处客栈,拐角就有一家青楼,再过去些又是一处赌坊,客栈里鱼龙混杂。云昭只要了一间房,说一是钱确实不够,二是万一有事发生大家也能有个照应。   “云芳,我这还有些银子,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买一些回来?”   云芳眼中微微诧异,片刻后她厌恶的别开目光,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搭理过云昭。云昭淡笑笑走开,隔了一会儿又会转到她的身边,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   云芳满是不耐,她张了张口,“我们什么时候走?”   “等子华找到这里来,我们再一起走。”   云芳没再说话,而是用一双黑沉空洞的眼神回看着她。云昭被她看得心虚不已,便找了个借口下楼喊了饭菜,尽是云芳爱吃的。这一路上三个人尽吃野果,这会儿能有顿正常的饭菜,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瞬间松懈了下来。   “这是你爱吃的,多吃些。”云昭给云芳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的菜,满面疼爱。   云芳同样想要避开,可终究还是心性单纯年纪小,就这么毫无顾虑的闷头吃起了饭菜。   云昭咬着唇,脸上挂着纠缠跟复杂,后来干脆别开目光不去看,可眼角却划过一丝心狠。子华将她的这些情绪稳稳抓住,目光从云昭移到云芳身上,心里咯噔一下。   深夜,云昭叫醒了庆安,见庆安才睁开的眼睛里清明一片,眼中顿时闪过心虚。   “过来帮我。”   客房里只有一张床榻,自然是庆安一个人睡。他起身穿鞋,走过云芳身边时才注意到,向来警惕的云芳今天竟然睡得这么沉。   跟着云昭走到巷口时她突然顿住脚步,指着地上的两个麻袋说:“把我们的衣服给他们换上。”   庆安解开麻袋,见里头是一男一女两个已经昏迷的乞丐。用不着迟疑,他已经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给男乞丐披上,云昭那边也已经把衣服给女乞丐换上了。   “一人一个,带回客房里。”   庆安都不问一句原因就跟着云昭一块儿把两人给带回了客房里。他刚给男乞丐躺平在床榻上,一转身,就见云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瓶松油,另外一只手上燃着火折子,怔怔的看着在桌上昏睡的云芳。   “姐姐对不起你……” 第0188章 禾阴郡   云昭四处撒了些松油,扔了手中火折子,再不看云芳一眼,拉着庆安就走了。   庆安回头看了眼已经冒起了浓烟的客栈,又回头睨着拉着自己往前走的云昭,唇角抿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当日故作苦肉计赢得了云昭对自己的忠臣,虽然这女人是狠了些,但总还是有这么点儿用处。   因为客栈里还住了不少人,在火势刚起来的时候就有人相互转告,这才得了逃生的机会。救火时有人听见里头有女子凄厉的哭喊,声音惊悚,听者动容。奈何火势太大,根本没人敢上去救人。   火势灭了之后掌柜的拿着账簿对了账,这才发现独独只有庆安他们那一间客房的人没逃出来,一夜间烧死了三个人……   官府的人还未到,骆衡就已经先到了。他稍显疲惫,身上挂了彩,血腥味浓重,呛得掌柜越发的战战兢兢。   “烧死的这三个人,长什么模样?”   掌柜的努力回想了一番,将庆安三人的面貌大致讲了一下。骆衡越听越觉察出不对,直接上了二楼,准确的找到了那间客房。   屋里的东西早已被烧毁干净,放眼望去,能看见三具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就横在门口,身体扭曲,烧焦的面容上还停留着惊恐,可见她生前是得多绝望。   简直怵目惊心。   几乎只是一眼,骆衡就可以断定面前这具尸体正是曾经七王府里的那个丫头云芳。   那剩下那两个人……   怎么好好的会突然着了火,怎么偏偏就是他们三个人没逃出去?   空气中一股烧焦的味道,骆衡皱了皱眉,直接跨过云芳走了进去……   云昭在逃的时候顺了一匹快马,两人连夜逃走。第四日的时候,终于看见前头城门上刻着三个字——禾阴郡!   “我们,到了……”   庆安紧了紧手里的缰绳,目光死死盯着坚守城门的守卫。与她同乘一匹快马的云昭咬咬牙,“禾阴郡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里头没有接应的人,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先进城门,是敌是友只有见过才知道。”   两人下了马,装出淡定,刚抬脚走了两步就被人给揪住了后颈的衣领。   “跟我走。”   听见这道声音的庆安和云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去,果真就是子华。子华动作快速的在庆安脸上抹了几下,庆安的相貌立即就做了改变。也是云昭熟悉了庆安,这才能从其中看出些原本相貌的影子来,这要是放在外人看来,根本就不会怀疑庆安易了容。   子华的手停顿在云昭脸边,他一双眼睛幽深冷沉的看着她,直把云昭看得心虚不已。   他虽然未问云芳的下落,但云昭总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   视线里恰恰出现一支商队,子华快速的在云昭脸上涂抹了几下,又顺势将两人塞进商队,就这么淡定自若的在城门守卫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进了禾阴郡。   相比起子华,庆安跟云昭两人在看见自己的通缉画像被贴在城门口时还是心惊了一瞬。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子华,他怕是早就等在这里,也早就知道他们现在俨然成了朝廷的通缉犯。   “你……”   进了城门后,他们三人就跟商队分开了。云昭有意想要靠近子华,才刚刚说了一个字,子华就直接绕到了庆安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接着就转身离开而去,从始至终都没再看云昭一眼。   云昭心头压着块巨石,说不出的难受。   曾经她说什么子华都觉得对,纵使她从来没喜欢过子华,却也接受不了子华突如其来的冷漠。   “我们先走,子华要去办自己的事情。”   庆安扫了她一眼,按着子华告诉他的位置直接找了过去。寻到一处酒馆,子华杵在门口有些犹豫,这人来人往的酒馆,会不会太暴露了一些?   一个伙计从里头跑了出来,“公子是要喝茶还是喝酒?”   云昭奇怪,酒馆里不卖酒,怎么还有问喝茶的么?   庆安想着子华给的交代,轻笑道:“来一壶银针吧。”   伙计眉开眼笑,“二位请。”   云昭心里越发奇怪,见庆安已经进了酒馆,她也只能跟着进去。小伙计把他们引到了二楼的雅间,“二位里边请。”   到了禾阴郡,庆安心里就踏实了许多,更对子华是十分的信任。他直接推开雅间房门,一眼就看见了负手背对这方,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男人。心头狂喜了一阵后,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云昭见他愣在那里不动,不免好奇的往里头看了一眼。触及那道身影,云昭欣喜道:“二爷!”   俞翀转过身,淡漠的目光在庆安身上停留片刻,又重新转过去凝望着窗外。“在门口愣着做什么?”   云昭连脚步都是轻快的,越过庆安就要走到他的身边去。   “公子,云昭姑娘。”   一个身体略显发福的男人躬身朝着庆安鞠了一礼,顺势挡住了云昭的去路。   庆安跟云昭这才发现雅间里竟然还有别人,神情顿时小心谨慎了起来。   知道两人对自己生了误会,男人直接自报家门。“属下卓长东。”   两人眼中都带着惊讶,面前这个男人身宽体胖面相平常,要不是那双眼睛太精明,这样的男人放在人堆里都没人看得见。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就是俞翀手下将成子睿和晋立夫玩得团团转的卓长东?   庆安反应过来,给卓长东还了礼。经过这么多事情的庆安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越是要懂事,万万不能再使俞府里的小性子。卓长东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必须要将这个人给拿住了。   卓长东忙闪开身子避过庆安的回礼,“公子折煞小人了。”   云昭满心满眼都只有俞翀一个人,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到俞翀跟前去。可这会儿庆安都回了礼,云昭也只能给卓长东见了礼,思前想后,只能喊了一句:“卓大人。”   卓长东笑着冲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云昭抬眼看着俞翀,眼眶一热,差点儿落下泪来。   “成子睿的人说二爷已经落入晋立夫手中,我们都以为二爷你九死一生……”   这也是庆安心里的疑惑。   “嗯。”   云昭满心的欢喜被这声冷漠又笼统的回答弄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她像是往常一样的走到他的身边,抬起头来贪婪的看着他那张脸,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二爷是出什么事儿了么?你既然在这,那晋立夫手里那人又是谁?”   俞翀没回她的话,而是直接做了吩咐。“你先回去,有事情我会叫人再通知你。”   云昭身子一震,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想见到自己,这就已经开始撵人了么?   “属下告退。”   卓长东出声后退出了雅间,云昭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云昭你也退下。”   云昭才好起来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起来,张了张口想要给自己求一句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昭,退下。”   一直沉默的庆安突然开了口,语气间是俞翀从未听到过的气势。云昭不甘的咬咬牙,只能先退出了雅间。俞翀眼中有些意外,“云昭现在成你的人了?”   庆安眉眼间有些小得意,“这不是大势所趋么?”   俞翀不屑的轻笑,“拿下云昭算不得什么,你要有本事,也把国主之位拿回来。这,才是本事。”   庆安有些难堪,原本他能活着到禾阴郡,俞翀也能活着站在这里,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却要落得这么个局面。庆安心中有些难受,再忍不住的吼了出来。   “得你一句好话就这么难么?”   俞翀皱着眉,“说出这种话,你还是小孩儿么?”   庆安身形一震,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   俞翀心底竟有些失望。上位者必须心狠,现在的庆安也确实比以前要心狠一些,但他依旧还是这么个孩子气。这样的庆安,自己怎么敢把黎国江山交出去。   沉默良久,久到庆安有些绷不住的时候俞翀才叹了一声。“庆安,你已经长大了。”   这一声无奈让庆安抵触不满的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把脸转到一边去,一如在俞府中两人相处时那样的堵着气。   “所以我长大了你就不管我了?”   俞翀越发无奈,总是带着血脉的亲人,总是随着自己长大的弟弟。   听见他极其轻微的那声叹,庆安就知道俞翀心软了起来。庆安聪明的不再去纠结那个话题,反而问起了他的情况。   “成子睿的人信誓旦旦说你已经落入了晋立夫的手里,你在这,那晋立夫手里那人是谁?”   俞翀目光微沉,“红柚。”   庆安只觉得这儿名字耳熟,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到在哪儿听过。“你在石元洲跟我们分开之后不是说要回京城,怎么又来这儿了?童玉青……你不要她了?”   俞翀再把目光投向窗外,“我俞翀这辈子就只认这么一个女人,怎么还能不要她呢。” 第0189章 二次出逃   有俞翀在,事事都已经帮庆安吩咐好,一如在俞府。然而庆安心里却有些不大乐意,或许是因为被俞翀嘲讽自己没本事,所以对于他安排的事情多加抵触。   庆安本想再去拜访卓长东,却听说他已经回了黎国,于是他这才反应过来,俞翀手里的人除了些卖力气跑腿儿的之外,真正有用的他只知道子华和卓长东两人。   而他手里除了一个云昭之外再无别人,这对庆安来说,简直危险!   “云昭。”   一连喊了几遍云昭才有了反应,庆安压下心头不悦,问她:“你那日说要忠于我,现在还算数么?”   云昭愣了愣,颔首道:“自然是算数的。”   庆安拧眉,“可是我看,你还是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云昭眼中黯淡几分,“我为了二爷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从未真正看我一眼。他手下能人众多,不缺我一个。我对他只是……管不住心而已。”   “你若想要跟着我,必须要管得住心才好。”   庆安冷下语气,脸上也多了些严肃。云昭明白,庆安这是担心自己会因为俞翀而敷衍于他。虽然以前一定会是这样,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虽管不住喜欢俞翀的心,却一定不会对庆安敷衍。   “现在我就算想要再回他的身边他也不会再要我了,你我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公子不用担心。”   庆安露出满意,“那你知道他手下除了你,还有谁能被我所用么?”   ……   “二爷。”   俞翀刚一踏进屋里,屋里的人就都起身相迎了。他走到主位坐下,望着其中一人问:“京城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消息已经送过去了,有人接应,定能将夫人平安护送到禾阴郡。”   “嗯。”俞翀又望向另外一人,“晋立夫那边仔细盯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另外……”   他突然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将黎国国库空虚多年的事情传出去,他晋立夫这么多年增收赋税来填补国库空缺的事情是时候该让黎国百姓知道知道了。”   “可这样一来,那些对黎国虎视眈眈的邻国岂不是要蠢蠢欲动了?”   俞翀一记冷芒扫了过去,“现在黎国名正言顺的国主回来了,国库也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属下明白了。”   他把目光收回来,看似随意的在屋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扫了一圈。“现在庆安已经回来了,他就是你们的主子。之前是我用错了方式,把他护得太好。现在我放手把你们交给他,他自己有了主意,但凡是他的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的你们都照着办。若他做的不好的,你们多加提点着些。”   一人听出其中意思,忧心道:“属下听说公子在京城时任性妄为,就算是要提点,恐怕公子也不见得听得进去。”   俞翀几乎笃定的摇头,“不会。”   光是昨天与卓长东相见俞翀就能看得出来,庆安很聪明。现在又正是用人之际,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满屋子的人都各怀心事,对自己的新主子几乎都报以怀疑不信的态度。毕竟俞翀的本事在那儿摆着,而庆安却是个被一直保护着且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其中几个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俞翀已经站起来正要朝着外头走。   在经过其中其中一人时又停下了脚步,再次叮嘱道:“京城里只要有消息,第一时间就要告知我,万万耽误不得。”   “是。”   俞翀前脚刚走,屋里的人几乎都围了上来,追问道:“二爷那位妻子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二爷对她比对公子还要上心?”   “我倒是听说二爷那位夫人倾城绝色,连七王爷也对她上了心。”   “那不正好!要我看,恐怕咱们玉玺就在成子睿手里。成子睿手里要是没点儿东西能坐上那位置?既然二爷那位夫人还在京城里,成子睿又对她上了心,不如……”   受了俞翀命令的那个沉了脸色,“这番话断断不能再提起,若是被二爷知道了,你有几个脑袋来给他消气的?”   那人吹了吹胡子瞪了瞪眼,一甩袖子哼哼道:“我也只是这么一说。”   京城。   童玉青又等了两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不仅不见老方伯,就是连竹云也没露过面。要不是怕被人看出点儿什么来,她指不定要亲自过去找老方伯问个明白了。   这两天里皇帝中毒的事情像是有了苗头,成子睿整日都呆在宫里,几乎都没回过七王府。秋日降了温,童玉青又小小的病了一回。   姿月过来看过,两个时辰后就叫人直接送来了风寒药,她头晕脑胀的睡了一通觉,迷迷糊糊的就有人把她推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瞧了瞧,是竹云。   “起来,我送你离开。”   她猛地翻爬起来,“你说什么?”   “皇后太子谋害皇上的罪证已经查到,王爷要在宫中新仇旧恨一笔算。这会儿宫中已经乱成了一片,你现在不走以后就没机会了。”   童玉青跳下床榻,连衣服都忘了披上,抬脚就要走。竹云把她叫回来,直接在她身上套了一身下人的衣服,手法利索的又给她梳了个男子的发髻。   “童扬呢?我要带他一起走。”   竹云将她一把拉了回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童玉青眉心一跳,以为竹云改变了主意。“你这是什么意思?戏弄我么?”   竹云紧了紧拉着她手腕的力气,“我帮你逮着了下毒害你的人,你也得帮我找一样东西。”   童玉青这才想起那场交易,冷下眉眼将被自己的手腕收了回来。“你想要什么?”   “我亡夫的尸骨。”   童玉青怔了怔,原来竹云嫁过人?   竹云惨淡的笑了一声,“他叫杨一平,战死在黎国。你既要去找俞翀,那就一定会去黎国。到时候找到我亡夫的尸骨,一定要叫人帮着带回来。”   童玉青被她的话震住,片刻后才回了神。“我尽力而为。”   竹云帮她逃出去,她却只说是尽力而为。虽然心底有些失望和气愤,但是竹云明白,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哪里是这么好找的。或许他死时就连尸骨都是不全的,或许尸骨早已成灰……   “走吧,我送你离开。不过我只能送你出王府,怎么样离京怎么样去黎国,这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童扬……”   竹云知道她的顾虑,“童扬公子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快点跟我走就是了。”   童玉青不知道竹云是不是真的可信,可现在老方伯联系不上,她不能再这么等下去,就算竹云真的要坑了她,她也认了!   竹云走出屋子,抬手招来个丫头,叫那丫头从拐角把她领出去。童玉青这才注意到今日的院子里只有一两个丫头,都是竹云的人,就连守在远处的侍卫不知什么原因也不见了踪影。   确实是绝佳的机会。   那丫头带着她转挑着王府没人的地方走,走到一处高墙时,那丫头就停了下来。童玉青看着面前这一堵高墙,心中惴惴,就怕临时会出什么变故,便后退两步,小心谨慎的防着那丫头。   童玉青有些后悔,她在心里思量着,要是这会儿再想办法跑出去找老方伯……   那一定会蠢得把自己送出去。   可万一到时候有个意外,她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望着面前的高墙,童玉青暗暗咬牙,现在她只能信了竹云了!   “童扬呢?”   “童扬小公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外头等着的童扬果真出声说:“姐姐,我在外头,你快出来。”   听见童扬的声音,童玉青的心才放了下来。“这要怎么上去?”   那丫头回头扫了她一眼,眼角藏着轻视。“我带你上去。”   童玉青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丫头就抓着她跃上了高墙。童玉青没出息的打了个寒颤,不由多看了那丫头两眼。   七王府的人果真是不能轻看了。   下头的童扬仰着脸,一面朝着她招手。“姐!”   她努力朝他扬起微笑,“我怎么下去……”   丫头把她送上高墙后就松了手,由她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   丫头看着下头的童扬,冷声道:“忠告你一句,你再大声嚷嚷,一会儿被侍卫们听见,你就像插着翅膀也难逃了。这墙又不高,你自己跳下去就是了。”   丫头轻松跃下墙头,又抬起下巴不屑道:“你既不想做七王妃,又这么娇气做什么?”   童扬听了这话也觉得气愤,冲着童玉青扬起了两支胳膊。“姐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童玉青卯着一口气,冲着童扬扬了扬手。“扬儿让开些。”   她低头再看了眼足足有一层楼这么高的落地距离,不带犹豫的屈膝就跳了下去。   隔着一堵墙那丫头还能听见一声闷响两声闷哼,吓得那丫头赶紧又跃上墙头。竹云交代的可是把人安全送出府外,万一童玉青摔死在这里,竹云怕是会把罪责直接扣过来,小丫头这一条贱命可不够赔的!   童扬哪儿能接到童玉青,但是童玉青不小心把他带着摔了下去。童玉青不知道摔到了那里,疼得半响都没站起来,察觉到墙头上有人,她抬头见那丫头含着戏谑看着自己,又咬牙忍着脚踝的疼痛,叫童扬扶着自己赶紧。   “你这丫头怎么……”   童玉青疼得话都说不出口了,她紧紧拉着童扬,“扬儿别说话,快走。”   童扬朝着那丫头瞪了几眼,这才小心的扶着她离开。   平时热闹的京城街巷今日竟只有几个路人,遇上相熟的就都扎堆议论着今日京中的大事。   “皇后娘家人已经带着兵把皇城都围上了,这简直就是造反啊!”   “何止是皇宫,就是七王府也围上了,听说是想要把七王妃抓了换太子性命……”   ……   童玉青听得心惊肉跳,忍着脚踝的疼痛继续往前走。   她不知道怎么离开京城,但她知道,离七王府越远就越好。   刚过一个巷口的童玉青就被人一把抓了进去,她下意识的朝着那人狠推一把,那人哎哟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是你!” 第0190章 俞府失火   童扬跑过去把童玉青护在身后,瞪着跌坐在地上的张妈。“你怎么在这?”   张妈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后弄脏的衣服。“二夫人好大的手劲。”   童玉青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说话,张妈突然动作极快的把他俩往里推搡了两把。童扬护着他,伸手就要反击回去,却听外头传来整齐划一的步伐,顿时又把手收了回去。   张妈满脸严肃的对着两人做嘘声,带着他们悄声隐进了巷子里。   “你果然是他的人!”   童玉青心底的戒备算是彻底放下了,原本还在发愁该怎么离开京城,要是有张妈帮忙,那就简单多了。   张妈没明确回答,可也算是默认了下来。“现在城里城外都是皇后的人,而京城外三里之外又全是七王爷的人。皇后的人倒像是瓮中的鳖了。”   童玉青一言不发却暗暗心惊,难道今天真的要打起来?   张妈扫了童扬一眼,似有些不耐。“你还要带着他走?不嫌累赘?”   童扬紧张的望着童玉青,生怕她会把自己给撇下。童玉青心头触动,紧紧拉着他的手。“这是我弟弟,谁敢说累赘?”   张妈收回目光不再说话,推着两人再往巷子里走。   “现在先找个地方躲躲,光我一个人可没本事把你们都带走。”   童玉青脚踝伤了,一路还得有人搀着。好在张妈也过来搭了把手,她行走的速度才快了一些。走到京城中一处宅子时,张妈直接拿出钥匙打开宅子上那把大门锁,让他俩先进去躲躲。   “扬儿你先进去。”   童扬点头,一面小心的搀着她,“我扶着你,你慢些。”   童玉青把手收了收,“我还有事,你先在这等等我,等我把事儿办完了我再来这喊你。”   有了上次的经历童扬是再也不信童玉青说要带他走的事情了,更是紧紧的拉着她不放。   “你还要干什么?”   张妈有些不满,自己好不容易才在这等着了童玉青,也省得了一些事情,她这位姑奶奶又想要作什么妖?   “我要回俞府。”   张妈跟童扬都倒吸了一口了凉气,“你要回哪儿?”   “俞府小院儿。”   “你疯了!”张妈气得有些抖抖,脸色瞬间拉长了下来。“现在七王府被围困,不管成子睿这一局是胜是败,俞府都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童玉青知道这个理,但是她就是想要再回小院儿一趟。她紧紧盯着张妈,“反正你还要回俞府,顺带带我进去。放心,我不会给你惹事儿。若是中间出了岔子你也不用管我,找个机会把扬儿送到禾阴郡就行。送他一个孩子,比送我童玉青要简单多了吧?”   张妈脸色十分难看,“你要回去干什么?”   “拿几样东西。”童玉青目光微闪,随意敷衍了一句,之后又转而看着童扬,“扬儿你听话,我最多半天的时间就过来找你。”   “可你上回也这么说,结果你就让我一个人在俞府柴房里关了这么久!”童扬红了眼,两只拳头紧紧攥着。   “对不起,这次不会再丢下你了。”童玉青上前去拥了他一下又快速放开,“听话。”   童扬紧紧抿着唇角,转身就跑进了宅子。张妈见状后赶紧把门锁上,又拽着童玉青离开。   “这宅子是谁的?安全么?”   她有些不放心,就怕在自己回来前出了问题。   张妈头也不回的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语速极快的回答:“这宅子是我买的。”   童玉青不由又多看了张妈两眼,没看出来张妈这么有钱呢。   她本就是一身粗布男装,张妈又是王府老人,根本就没费力就把她领进了俞府。   “你动作快些,这会儿老夫人应该还在休息,最多半个时辰她就得醒了。”   “用不着半个时辰。”童玉青说完后就直接朝着小院儿去了。   小院儿自从俞翀离开了之后越发的显得偏僻,一路上连个鬼影都看不着,也省得她想法子躲避被认出。进了院门,熟悉的景致让她心里微微发酸。她把心思收回来,径直就进了屋里。   屋里早已被人翻乱得一片狼藉,到处都蒙上了灰尘,显然一直都没人进来过。小院儿虽小,却一直都很干净整洁,这会儿没了主子瞬间就被人糟蹋成这样了。   童玉青才压下的心酸又涌了上来,眼里也有了雾气。她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床榻边上的案桌旁照着俞翀告诉他的方法,轻松的就找到了暗格。暗格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童玉青找来块方布,土匪似的一股脑把东西都扔里头。片刻后又见她抓着包袱进了庆安房里,一样的方法,将暗格里的东西统统拿走。   正准备离开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又去了小厨房。上回那边送来的肉菜统统都腐烂干枯,小厨房里的味道简直呛人。童玉青忍着恶心忍着疼痛在小厨房里找了一通才翻到一个火折子,回到院中站了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进屋里亲手点燃了早已湿了烈酒的被褥和门窗。   俞家人不是想要俞翀手里那些值钱的么?她能带走的就都带走,带不走的,也绝不会给俞家人留下。   ……   “走水了!”   “救火!”   ……   小院儿很快就着了起了,风势渐猛火势越大,很快就要殃及其他院落。俞府里的人还在为京城的动乱心惊不已,这会儿府里又着了这么大的火势,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老夫人被惊醒,听着外头的嘈乱连喊了几声张妈都不见有人进来,她亲自走出屋子,这才瞧见不远处的熊熊大火。那噼里啪啦的火星子似乎就要跳到她的眼前了,顿时把她吓得差点儿瘫在地上。   “张妈呢?死哪儿去了?”   府里乱成一片,哪儿还有人能顾得上俞老夫人。最后还是个小丫头把她扶起来,送到了距离稍远些的前院里先躲着。   “张妈死哪儿去了?”   “老夫人你午睡以后奴婢就没见过张妈了。”   老夫人紧紧抓着小丫头的手,着急的不行。“找个人去宫里通知文意,让他赶紧回来!其他的人赶紧救火,谁都别闲着!”   小丫头一脸为难,“老夫人,现在外头乱着呢,公子既然被七王爷叫进宫,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老夫人颓然松手,她这才想起今天正是宫乱的日子。可她这段时间身体越来越差,终日犯困,否则她怎么能在这个档口心安理得的午觉。   现在糟心事儿这么多,怎么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日子里府里还偏偏着了火!眼看火势也来越大,身旁也没个能稳心的人,老夫人急火攻心,两眼摸黑晕了过去。   张妈在听到府里着火的时候就知道是童玉青的手笔。府里的人都在忙着救火,倒也没人注意到她。她几乎没多想的就往偏门方向赶,刚到地方,就见童玉青拿着个包袱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就说了,半个时辰都不用。”   张妈松了一口气,拉开偏门催促道:“快走。”   随着张妈回了宅子,大门打开的那一刻童扬就跑了过来,一双眼睛晶亮。   “姐姐!”   童玉青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拿着。”   童扬没急着打开包袱,倒是发现她的脸色难看的紧。“姐姐你脸色好难看。”   刚才路上走的太急,她不想拖累张妈,一路上只能强忍疼痛。这会儿只觉得那只脚疼的都不是自己的了,脸色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张妈,我们该怎么离开京城?”   张妈从容淡定,“我已经送了消息,估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   张妈往她的脚踝看了一眼,语气低柔了不少。“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有口井,要不我打盆水来给你冷敷一下?”   童玉青这才想起自己从小院儿里拿来的东西,就地坐下,打开包袱翻找了起来。张妈和童扬两个人也算是见过世面,但是这些被她从小院儿里掠出来的东西还是着实让两人惊艳了一次。   “姐姐,这些就是你回去拿的东西?”   童扬不敢置信,崔家童家要是有这些东西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卖孩子的地步了。   童玉青拿出上回俞翀给她上的药,在伤了的脚踝上涂抹了一些,疼痛顿时就消散了不少,顿觉清凉。   “这个真好看,得值不少钱吧。”   童玉青寻声望过去,见他手里的东西时狠狠怔了一下。“你在哪里找到的?”   童扬察觉出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忙将手镯递了过去,又指了指旁边被打开的盒子。“放在里头的。”   这是俞翀给她的聘礼啊!   她拿过手镯来直接戴上,有些失神的抚着它。曾经她因为置气摔了这手镯,又因为赌气拒收手镯,现在再看见东西,她只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叩叩几声,惊扰了宅子里的人。张妈轻步走到门口,耳朵贴在大门上仔细的听了听。外头几声咳嗽,张妈这才听出只有他们之间才知晓的暗号,赶紧的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童扬依旧谨慎的把童玉青护在身后,一双眼睛上下的审视着来人。童玉青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来人同样好奇的看着童玉青,朗笑几声,“这位就是二夫人?”   这个笑声……   童玉青突然想起,这人不就是她与俞翀在青楼里隔着床幔做欢喜事时不小心闯入房中的其中一人么!   他也是俞翀的人? 第0191章 无妄之灾   京城围困足足三日,两方按兵不动的耐性渐渐被磨平,皇后的人没忍得住,在第三日的时候带兵杀入皇城,恰好在这个时候,对外早称已清醒其实一直还在昏迷中的皇帝真正醒来,恰恰就瞧见了这一场,心里已经认定了皇后太子要谋反。   成子睿见时机已到,便发出指令,亲自带人迎战,酣战至次日午时。   午时那一刻,福公公搀着面色苍白瘦骨嶙峋早已脱了相的皇帝来到酣战处,见遍地的横尸和把皇城挡在身后浴血奋战的七子成子睿,心痛难忍。   成子睿再添一记猛药,由福公公开口,亲口将皇后太子两人毒害皇帝的罪证一一列数。皇帝勃然大怒,再不念往日恩情,当场斩杀了皇后与太子。   而再三日后,皇帝宣告皇后太子罪证,平了丽贵妃的冤屈,再立七子成子睿为太子,特昭告天下。   ……   七王府。   姿月跪在成子睿前,身子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成子睿就站在她的跟前,负手而立的他隐忍着怒气不发,然而一张脸色就已经叫人根本不敢直视了。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姿月脸色又是一阵苍白,紧攥着拳头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我只是为她诊了脉,又叫人送了风寒药,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童玉青身边都是竹云的人,人不见了王爷应该要去问竹云,而不是来问我。”   “呵。”成子睿低笑了一声,突然就提高了声音。“你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姿月猛地抬头,“王爷这是何意?姿月跟了王爷这么多年,难道王爷还信不过我?”   成子睿冷睨着她,冷声提醒。“是本太子一时改不了口,所以连你也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   姿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错了称呼,“姿月知错。”   她虽然痛恨童玉青,但也绝对不会做这种得罪成子睿的事情。她在俞府差点儿被烧掉半个府邸之后才听说了童玉青不知所踪的消息,这才知道是童玉青偷偷跑出七王府,也猜到那一把火应该也是童玉青所为。   童玉青离开王府她自然是开心的,谁知童玉青竟然还把那野孩子也给带走了。   她越发的好奇,童玉青是怎么能够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固若金汤的七王府再逃走第二次的?   本以为伺候童玉青的都是竹云安排的人,这次童玉青不见踪影,想必竹云更是难逃其咎。没想到,竟然是她自己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姿月不甘心,意有所指的看了竹云一眼。“人不是我放走的。”   “还嘴硬!”成子睿冷喝一声,“难道真的要把人证叫到你跟前来你才肯亲口承认?好,竹云,把人叫进来。”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竹云转身出去,进来时身后就多了个小丫头。   “王爷!”   竹云瞪了那丫头一眼,“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太子爷。”   小丫头浑身一颤,“奴婢见过太子爷。”   见成子睿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竹云忙出声道:“你只需老实说,三日前是不是亲眼看见姿月出入王妃屋里,再后来,她是不是又把你们支开了?”   小丫头连连点头,“奴婢们确实是见姿月姑娘出入王妃的屋里,第一次姿月姑娘是来给王妃诊脉的,隔了三个时辰再来的时候,却把奴婢们给支开了。”   “你撒谎!”姿月满脸怒气,指着那丫头的手指都激动的有些颤抖起来。“我只去过诊脉那一次,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再去第二次了!”   小丫头怕得缩了缩脖子,“可是奴婢确实看见了,不仅是奴婢,当日伺候的人,还有门口的侍卫们也都看见的。”   “侍卫也瞧见了?”成子睿压低的声音透着狠戾,“把当日在那里当值的侍卫都叫过来。”   姿月挺直了脊背,渐渐生出几分底气。   那小丫头定是受了谁的命令来陷害自己,可府中的侍卫不是。府中侍卫都是听命于成子睿,再下来就是骆衡。宫中围困本就是成子睿计划之中,他运筹帷幄根本就用不到王府里的一兵一卒,自然不可能临时把侍卫调走。而骆衡人虽不在王府,却是最不会害她的一个。   所以姿月相信那些侍卫定能还她一个清白!   “参见太子!”   一对侍卫快速赶了过来,齐刷刷的喊着成子睿。成子睿余光扫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姿月,“那一日你们为何没在王妃跟前当值?”   其中一个侍卫抬头看了一眼姿月,直言说:“当日姿月姑娘过来,说上回骆衡侍卫交代的抵御五毒的药已经配出来了,让属下们跟着她一起过去。”   姿月一怔,骆衡确实是交代过她这些东西。可是,当日她明明就没这么做过!   成子睿满目冷怒,“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一个人都不留下?你们的脑袋是不想要了么!”   抵御五毒的药是他交代下去的,年幼时的宫闱争斗,他深深记得宫人门被毒害的尸体。现在他为王便有了能力,只要姿月的药一出,府中每一个侍卫都得亲试。   他的七王府,任何时候都必须是固若金汤。   可好一个固若金汤,还是被童玉青给逃出去了不是么!   “王爷息怒!”   侍卫们齐齐跪下,之前开口那人又说:“是姿月姑娘说这药不能离了药炉,取出就得立刻服下。她说自己出来这一趟也是掐着时辰的,多少火候多少份量都马虎不得。而那几日王妃她……”   “混账东西!”   成子睿运起内力,一道凌冽掌风就把人隔空打飞了出去,落地时那名侍卫只有浅薄的气息了。   姿月惊愣当场,这事儿算是王府中的秘密,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外人是怎么得知她在练这个药的?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人竟然知道这个药竟然离不了药炉还得掐着时辰……   这究竟是谁?   “姿月!”   成子睿一声暴怒,惊得姿月的心颤了颤。   到底是什么人会跟她过不去?   竹云!   姿月猛然想起,在王府中一直与她过不去的可不就只有竹云一个人!她知道竹云的本事不浅,这事儿,定是竹云所为!   “是你!”她怒指着竹云,咬牙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   竹云皱起了眉,“姿月你发的什么疯?前几日太子就吩咐奴婢出府办事,昨日奴婢才回来的。”   姿月整个人僵住,这怎么可能……   “你还有何话要说!”   成子睿冷怒下一掌劈碎了桌子,怒火难消,恨不得就这么掐断姿月的脖子。   姿月面如白纸,“姿月……无话可说。”   竹云抿了抿唇,低眉顺目下巧妙的晃去眼中细微的东西。   成子睿阴鸷着眉眼,掐着姿月的脖子把她整个人都提拎起来,“追!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也要把童玉青带到我成子睿的跟前来!”   ……   禾阴郡。   “你再说一遍?”俞翀猛地起身,动作太大把茶盏里的茶水都弄洒了出来。   “方伯传出的消息说,夫人不知所踪……”   俞翀神情一紧,抬脚就要往外走,那人将他拦下,“让开!”   “二爷你要去哪儿?晋立夫现在就在黎国全关,离禾阴郡不过十里。这里到处都是晋立夫的耳目,红柚姑娘已经为二爷涉险,属下不能再让二爷去送死。”   “二爷!”   又有一人匆匆上来,将手中信件交到他的手里。“京城来信,说俞府在宫中围困那一日几乎被烧毁,究其起因,是有人点了二爷所居住的小院儿这才引起的大火。”   俞府起火?   小院儿……   俞翀打开信件,太过心急的他还不小心把里头的信撕去了一个角落。信里的内容与来人所述基本无差,却偏偏未提到张妈。   “张妈怎么没有消息?”   那人摇头,“从二爷离京之后张妈就再没来过消息,怕是,已经不为我们做事了吧。”   想起在俞府时的最后一次见面,俞翀确实只是让她再帮自己最后一次……   他紧抓着手里的信件,又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心里知道俞府那一把火怕是童玉青为自己放的。   “继续寻找夫人下落,片刻不能耽误。京城里的消息,每日都要回禀给我。”   “是。”   吩咐好了一切,众人也要散了。可先前将他拦下那人却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二爷,近日公子将我们几个都找了一遍……”   俞翀知道他的意思,什么都没问就直截了当的说:“他本就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你们尽管跟着他去。可我还是那句话,他若做的不好,你们多加提点着些。”   话到这,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锋锐凌厉。“但是若有人敢敷衍他,那就别怪我俞翀不讲客气。”   “是。”   出了议事的堂厅,云昭就迎了过来,欢喜的喊着她。“二爷!”   俞翀淡淡扫了她一眼,“有事?”   云昭微微一愣,来时想了很多借口,这会儿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见她不开口,俞翀就径直往前走了。云昭心一急干脆伸手抓住了他,“二爷为何不看我?”   俞翀顿住脚步,他转头看着她,对她本就冷淡的面孔越发冷沉。   “云昭我问你,云芳哪儿去了?” 第0192章 需未雨绸缪   云昭眼里逃过慌张,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利索话。   她来禾阴郡碰上俞翀时还紧张他会问起这事儿,可忐忑了几天都没听他问起过,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云芳对她而言是妹妹,对俞翀,对庆安,对其他人而言就只是一个为别人办底层事的人,又是从京城里来的,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所以,云昭就更是大胆了。   可没想到,俞翀竟然提起了这件事情,叫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自己的妹妹去哪了都不知道么?”   云昭眸光一闪,“从石元州逃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跟云芳失散了。”   俞翀皱起眉,幽深眼眸里甚至连失望都没有了。他径直往前走,越过云昭时冷冷抛下一句话。   “既是失散了,那等你找到她的时候再来见我吧。”   云昭从头冷到了脚,俞翀根本就是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为了保命竟然狠到亲手谋杀了妹妹?   云芳已经死了,所以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一辈子都不想见自己了?   云昭心里恨极了,这要是放在童玉青身上,怕根本就不用童玉青动手他都会亲自了结了云芳。   恨意早在心里扎了根,现在轻松的就被重新勾了出来。云昭想起一路上云芳虽然没有说太多的话,可她知道,云芳恨自己,以至于很多时候云芳那双眼睛里都透着想要杀了自己的讯息。云芳终有一日会杀了她,她只是反击回去了而已!   心里越这么想,她就越相信是这么个理。再想刚才俞翀那番话,又对童玉青更加痛恨了些。   ……   京城。   宫中围困时不少朝臣都在宫中,宫外是个什么情形他们根本不得而知。直到三日后皇后一党溃败,俞文意才知晓俞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俞府一场大火虽然未有伤亡,但却损失惨重,俞老夫人那一日昏厥后便得了中风,俞文意只得请了准在家里伺候祖母。俞文意只觉得事有蹊跷,可却没有一点儿思绪。想着能跟祖母商量商量,可本就病重再加上中风的俞老夫人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糊涂时只能说糊涂话,清醒时却却讲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望着俞文意流泪,弄得俞文意更是烦心不已。   这一日老夫人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醒来时眼中尽是心有余悸。见她又醒来,俞文意便小心的把她扶起,端着快要凉透的汤药小心的给她喂下去。   老夫人喝完了汤药,张着口哇啦哇啦的不知道在嚷嚷什么。俞文意虽然在跟前伺候,但也被磨得没了耐心有了脾气,劝了两句之后自己又走了出去,老夫人把他紧紧抓住,那力气大的让俞文意这个男人都皱起了眉。   “祖母别担心,孙儿不走,就在外头。我再寻人问问,看看有没有张妈的消息。”   说罢,不等老夫人做出反应他就抽身离去。出了门,他抓着个丫头就追问道:“张妈呢?有消息没?”   见小丫头摇头,俞文意的脸色又更难看了些。   “那先前伺候祖母那几个丫头呢,赶紧找来。只要能懂我祖母想说什么,我重重有赏。”   小丫头狐疑看他一眼,俞府都烧成这样了,他们下人的例银还没谱呢,他能赏个什么劲儿来。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小丫头还会把之前伺候在老夫人跟前的丫头都给找来了。俞府虽然被烧了一半,但是俞文意好歹还是个尚书大人,俞老夫人还是个二品诰命夫人,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堆丫头围着老夫人问这个问那个,不仅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更是把老夫人惹得心烦意不。最后还是一个丫头开了窍,拿来纸笔叫老夫人把想说的事情直接写出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   俞文意一拍脑门,懊恼自己简直蠢到家了。他将丫头们抬在手上的案盘拿来,又把纸铺在上头,最后才把点了墨的笔递给老夫人。“祖母你写下来,你想要什么孙儿一定给你找来。”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接过笔,还未下笔写字,纸上就多了好几点墨渍。   俞文意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着急,便扶着她的手,“祖母别急。”   老夫人努力掩饰着歪扯着的嘴角,极力想要保持着自己的姿态。老夫人这辈子最看重面子,俞文意再了解不过了。见此情形便叫屋里的丫头们都退了下去,人才刚走,他就看见老夫人紧绷着的身体瞬间松懈了下来,想要极力掩饰的丑态也随它去了。   俞文意又重新换了张赶紧的纸,“祖母,你想说什么,你慢慢写。”   老夫人娘家也只是个普通的人家,女儿家只懂针线不会写字。也就是嫁给了俞老爷子,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后她才觉得必须要会学文识字才能拿得住男人的心,这才开始习字。病前她能写一手漂亮的字,可现在病起来,落笔的字比刚学的小孩儿还要难看。   一排字写完,一整张纸也快要被占光了。   “未雨绸缪?”   俞文意看着老夫人笔下的这几个字,不解道:“祖母,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七王爷已成太子,就皇上那身子,总不过就这一两年,那他将来就会是新皇,咱们俞家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你这未雨绸缪,指的是什么?”   老夫人有些失望,闭着眼摇了摇头。刚才那一个梦境真实到可怕,现在想想都叫人惊惶不已。   深深呼吸两口,稳了稳心神后的老夫人又拿起笔,写下了一个名字。   “童玉青?”俞文意后知后觉,“祖母你是担心王爷因为童玉青的事情再责怪我们俞府?”   宫中围困时,皇后的人将七王府团团围住,想要抓住七王妃以此威胁成子睿。没想到七王府里的那位王妃再次不见踪影,而俞府又好巧不巧的失了火。别人不知道其中原因,只以为是巧合,但俞文意俞老夫人心中都明白,这根本就是童玉青所为!   童玉青烧了俞府是小事,但是再次逃离成子睿身边却是大祸!   俞翀不见踪影,童玉青也不见踪影,瞎子也能看出不对劲来。七王爷秋后算账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现在刚刚成为太子,将来坐上皇位更是离不开拥护的朝臣,正是用人之际,他应该不会对我们俞府下手了吧?”   话音刚落,俞老夫人就扬手打了他一下,本想着要打他耳光,可病下来的老夫人没了准度,直接敲在了他的肩膀上,反倒是把自己的手给震得酸痛不已。   宫中围困看似是死局,可偏偏成子睿赢了,还涅槃重生一般的做了太子,可见他实在有手段。当初俞老夫人为了能够攀上皇亲,显然是惹怒了成子睿。偏偏成子睿什么都没提,就装作不知道这事儿。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难道真的能够放下这笔账,放下童玉青和俞翀那笔账?   不可能!   老夫人刚才那一场梦正是梦到了这些,她心里突然琢磨明白,这会儿要是再不给自己找出路,那俞家就真的完了!   她重新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又写了两个字:“辞官。”   俞文意脸色微变,“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祖母,你不也希望俞家能够出人头地?怎么现在又要叫我辞官?”   俞老夫人实在是气得不轻,又将手里的毛笔一丢,身前的案盘一扔,拼了劲儿的挤出两个字。   “糊涂!”   俞文意这会儿不敢再逆着她,只能先依着她说等把自己手上的事情都放下自然会去辞官。重新服侍老夫人躺下,他这才离开了俞府。   走出屋子之后的俞文意隔空望着还未被修复回来的那半个俞府,心中忍不住的怀疑起来。暗自琢磨了半响,他终于是下了决定,找来俞府这些年名下账房的所有账本,又打开小金库里捡了些最好的东西,直去了东宫。   成子睿未在东宫,而是揣着一道圣旨,来到了铃公主的殿外。铃公主已经听说皇后太子被斩,早已心如死灰的她看见成子睿踏入殿中时还是没忍住的扑了上来。   “你怎么能这么狠!我害了丽贵妃,是我的错,你干什么要杀了我母后!太子哥哥与你是亲生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你怎么真的下得去手!”   成子睿轻松抓住了她,“我不对他们下手,难道还等着他们对我下手?你母后和太子哥哥是咎由自取,但是七哥疼你,特地求父皇留了你一条性命。”   说话间,他已经展开了圣旨,甚至还贴心的送到了她的眼前。   “你说想要大婚,我便给你大婚。父皇已经下旨,三日后就要你踏上与黎国的和亲路。”   明黄卷轴上刚劲的字体和落尾处的玺印,深深震住了铃公主。父皇向来最宠爱她,怎么可能会把她嫁过去和亲!   “这是假的!假的!”她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哭喊。“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成子睿不耐的将她往外一推,再将手里的圣旨砸到她的身上。“父皇不会见你,毕竟,你母后心思歹毒,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这和亲由不得你说了算,更由不得你不去!”   成子睿突然叹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俞翀现在就在晋立夫手里,不过晋立夫怕是留不得他的性命。如果你能哄得晋立夫开心,或许还能见他一面。” 第0193章 必须要心狠   成子睿从宫里回来后故意把俞文意晾了半个时辰,俞文意心里压着事,又被晾在这半个多时辰,期间早已想了千百种可能,越发的惴惴不安。   “俞大人。”   正在出神的俞文意被吓得双腿一软,眨眼间就已经跪在了成子睿面前,手上高举着从俞府拿来的账本。“这是俞府这些年来的盈利账本,请太子过目。”   成子睿眉梢一扬,“俞大人这是何意?”   俞文意小心的抬起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祖母年事已高,现俞府失火,祖母大受刺激病倒,恐怕时日无多。祖母这一生就盼着俞府有人能踏上仕途为朝廷分忧,然而臣终究做得不好,恐怕叫太子失望了。可好在俞府还有些闲置的银子,臣想要敬献给太子,也算是为朝廷分忧了。”   这话说的精巧,可意思分明就是要用钱来贿赂,想要继续坐稳官职。   成子睿走到他的跟前随手抽了一本翻了两页。果真是会做生意的人,这上头每一日、每一月再到每一年的盈利都叫人眼红不已。   这一次宫中围困两方死伤无数,可尽管如此朝廷还是需要做做样子,一视同仁的分发银子抚恤战死兵士们的家人,这已经就是一大笔的开销了。再有打斗中弄坏弄残了的宫墙宫门等等,也需要用银子去修缮。   国库虽然有银子,却不可能通通都从国库里拿,只能要各位大臣们慷慨解囊了。虽没人敢计较小气不愿意给银子,但放眼整个朝廷,还真的找不出来像俞文意这么大方的人。   成子睿将手里的账本扔到他高举着的那一摞上,“你家不是着了大火,烧掉了半个俞府么,你把这么多账本拿来,俞府还有钱来修房子么?”   “臣名下还有几间小铺子,用来修修补补也足够了。”   成子睿低声笑,“看来你们俞府是真有钱。”   俞文意心里咯噔一下,没拿准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干,你祖母知道么?”   提起俞老夫人,俞文意不由的捏了把汗。“只要能为朝廷分忧就好。”末了他整个人都恨不得趴到地上去,高声添了一句:“将来臣也定会为太子鞠躬尽瘁,绝无二心。”   成子睿颔首,叫人来将他手里的账本都收起来。“行了,你的心意本太子知道了,既然你祖母病重,那就回去吧。”   停了停,成子睿又想起了一件事。“上次本太子赏你的那两只绿龟还活着么?”   俞文意赶忙回答:“还在还在,太子赏的物件微臣不敢轻怠。”   成子睿突然笑出了声音,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   俞文意愣了愣,只能谢恩退了下来。一路上他胆战心惊,一头怕成子睿翻脸不认人,一头又怕俞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被活活气死。   隔天,成子睿就叫人去商铺里提走了全部的现银,又去所有的票号里取出了俞府名下的所有银票,弄得俞府所有商铺里个个人心惶惶。其中几个掌柜求见俞老夫人想要弄个明白,可还没进到俞府里就被俞文意给打发了出来。几人不愿意,还在门口大闹了一场。   俞文意将消息都压了下来,心中焦躁烦闷,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唠唠叨叨都快成了疯子。   第二天宫里传出消息,说成子睿一人担下修缮宫墙和抚恤兵士这笔账,所有银钱都是他一人所出,还将此重任交给了在家照顾祖母的孝孙俞文意一人监管。   言一出,朝中顿时议论纷纷。   俞文意听到这个消息后堪堪松了口气,他那些银子给出去虽然心疼无比,但现在不仅保住了官位,还得了重任。他不免有些得意,不用辞官还能得到这般重用,可见他俞文意的确有本事。   他心中确实得意,殊不知,他这一脚就已经踏上鬼门关了……   禾阴郡。   有人把京城传来的消息送到他的手中,他扫了一眼,又随手捏做一团的扔在了地上。   “这都多少日了,还是没有夫人的消息?”   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团,摇头说:“从京城到禾阴郡一路上都做了安排,恐怕是夫人乔装打扮过,所以没被认出来。若是有画像便好一些……”   “光听说的还不够,你们还想看?”俞翀睨了一眼过去。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可确实是有画像要好认一些。”   “若她真的易了容,给了画像你们认不出来。”俞翀看了一眼早已空了的茶杯,“唐其,给我倒杯水。”   唐其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是个没眼见力的,赶忙的倒了半杯茶水送到他的跟前来。俞翀接过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问:“子华还没回来?”   “还没消息。”   俞翀将茶杯放下,语气有些冷沉。“近来你们办事是越来越拖沓,怎么,正主来了你们就开始敷衍我了?”   唐其赶忙解释,“二爷明鉴,就子华那本事,谁能探得了他的行踪。还有,就算我们现在跟着公子,可大家心里的正主也就只有二爷一个。二爷要这么说,可真是伤了我们底下兄弟的一片心了。”   “你这套说辞子华教你的?”   唐其憨厚的笑笑。   有人敲门,唐其走过去询问了几句,回来的时候面色就严肃了不少。   “二爷,抓了个晋立夫的探子,那探子说他知道红柚姑娘被关押的地址。但那人嘴硬得很,非要亲眼见到二爷你才肯说。”   “是么?”俞翀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抖了抖本就平整的衣服。“那就去看看,他的嘴巴究竟是有多硬。”   刚走了两步的俞翀又停下,对身后的唐其说:“去把庆安叫上。”   唐其先是愣了一下,后才领命应道:“是。”   禾阴郡是离黎国最近的边城,这里有晋立夫太多的眼线,一般要是遇上了,唐其等人要么偷偷解决,要么就随他而去。若非是真的有用的,唐其等人也不会亲自过来跟他说一声。   俞翀与唐其刚地方,庆安跟云昭也赶过来了。唐其对庆安点头行礼,轻声喊了一句:“公子。”   云昭咬着唇角,用更轻的声音喊了一声:“二爷。”   庆安扫了唐其一眼,又转而看着俞翀。“听说是抓到了晋立夫的探子?”   俞翀扬了扬下巴,“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一行人刚进了门,就见屋子角落里绑着个男人。男人受了不少罪,脸上身上都带了些伤。   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将头转开到别处。“我说了,看不见俞翀我什么都不会说。”   唐其上前去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似乎不解气的还想要动手,却听俞翀开了口。   “为什么一定要见他,有话你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男人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大爷说话?不过你这样的相貌,倒是可以去青楼里做个小倌儿,定有不少大爷喜欢。”   “放肆!”唐其一掌拍在男人心口,男人脸色大变,吐出一口心头血。   “晋立夫人都像是这么嘴硬的么?”俞翀不怒反笑,走到男人跟前,低头冷睨着他。   男人挂着一嘴血沫子,刚刚噘嘴想要朝着面前的人吐一口唾沫,唐其的动作更快,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嘴角,男人身体一僵,瞬间不敢再动了。   “红柚被关在哪里?”   “原来她叫红柚?”男人突然笑了起来,“那女人长得虽没你好看,但是身体养得不错,将兄弟们服侍的也是舒舒服……”   唐其双眼一瞪,握着的匕首扯着他那边嘴角,鲜血丝丝溢出,匕首上的寒光能清楚映出男人眼中的恐惧。   俞翀眼中带上寒霜,语气也越发的冰冷。   当日他离开大悦客栈孤身涉险差点儿丢了一条性命,是红柚及时赶来将他救下。为了送他离开,红柚只能易容伪装成他的样子将人引开,不想她自己却被抓住。   面相虽然可以改变,可男女却不能变幻。红柚的女儿身,定然在晋立夫那里受了不少罪。   俞翀从唐七手中夺下那把匕首,准确的刺进了男人的琵琶骨。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也就是唐其才能看得清楚,庆安跟云昭两个人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儿,直到那男人疼痛的大喊起来,他们两个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俞翀手上动作不停,手中匕首顺着他的琵琶骨划过去,遇肉就割肉,遇骨就削骨。男人终于忍不住,疼得大声喊叫,身体更是剧烈挣扎起来,让俞翀的那一身衣裳都沾染了不少血迹。   “红袖被关在哪里?”   男人嘴巴确实很硬,就这么被折磨了,他还是只喊痛,却对红柚的关押未吐露一个字。   手上的匕首被骨头卡主,他便上下的抽动着匕首,似是孩子在玩闹,明知道过不去,却还是恶作剧的要去尝试。   男人疼痛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脸色发白浑身发颤。   “二爷。”唐其在旁边劝着,怕俞翀再这么折磨下去会把这人给折磨死了。从红柚出事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找人,就是子华亲自出马也找不到红柚被关押的地方。好不容易能找到个知道的人,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玩儿死了。   俞翀真的停了手,却转身看着早已看傻的庆安,朝着他招招手。“庆安你过来。”   庆安虽然知道俞翀在某些方面比较狠,可那也仅仅是在发号施令或者是裁决事情上。在俞府时俞翀更是一直都是病秧子模样,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对待人?   天大的反差让庆安有些出神,直到俞翀叫到他第二遍,脸色同样不好的云昭轻轻撞了撞他,他才抬脚往那边走去。   俞翀用还沾着血的手将庆安推到刚才自己所站的位置,又引着庆安的手握住那把匕首。男人身子还在发抖,意识已经渐渐不清。   他就着庆安的手将那把匕首拔出来,再准备无误的插进男人另外一边琵琶骨,男人浑身一颤,双目差点儿瞪出眼眶,疼痛的声音差点儿把嗓子给喊破了。   匕首拔起来的瞬间连带着庆安跟他的身上都沾了不少血,男人身上的颤抖更是连带着庆安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俞翀紧紧握着庆安的手,让他根本没机会抽手离开。   “庆安,在敌人面前不能认怂,你将来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你只有比我更狠,他才会更怕你。红柚的下落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势必要给我问出来。”   说完这句,俞翀才真的松了手,再转到男人面前来,捏着男人的下颚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看清楚了,我就是俞翀。人你已经见了,话,你就对将来黎国真正的主子说吧。”   男人灰败颓丧渐渐失去颜色的眼睛再次露出惊恐,俞府二爷不是个残废么,怎么竟然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他张口想要说话,可身后的庆安却突然发力,疼得他差点儿晕死过去,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俞翀带着唐其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看云昭一眼。俞翀经过时带着的血腥味儿熏得云昭有些惊怵,她以为俞翀对她已经算狠的了,没想到今日此景才晓得,这个男人的对她已经算是仁慈了。   这外头都是他们的人,也无须顾忌,唐其就直接开了口。   “二爷,这么对待公子是不是残忍了些?刚才你没注意到公子的脸色,跟那男人又得一比了。”   俞翀眼眸微沉,“他必须要心狠,心不狠的人根本坐不稳江山。他现在事事都想要比我高出一头,今日我故意引他这么做,就算将来他成了暴君,也比当初在俞府里的庆安要好许多。”   他这么说,唐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俞翀!”   俞翀浑身一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抬眼间,已经有人扑到了他的怀里。 第0194章 傻丫头   俞翀失神的看着扑到自己怀里来的人,似是没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没有做出反应。   唐其先是吓了一跳,这里都是他们的人,这个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本想要出手将那女人揪出来,却见俞翀已经将她狠狠拥住了。   “青儿……”   他的声音里竟能听出一丝丝颤抖来。   “青儿,青儿……”   再呢喃下去,又是他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喜悦。   童玉青亦是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知道这已经不是梦中的虚幻,他就这么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听着耳边最熟悉的声音,她眼眶一热,如鲠在喉,只能紧紧拥着他,恨不得把他揣进自己心里。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俞翀把她的脑袋狠狠摁在心口上,眼中温情又歉疚。“对不起,我没能亲自去接你。”   唐其别开目光,这才看见了与童玉青一道而来的两个人。张妈他是认不出,可旁边那男人却是有些眼熟。他还在仔细辨认,却见那人朝着他抱拳行了一礼。   “唐兄弟。”   听到这个声音,唐其顿时才想起他的身份,忙还了一礼,欣喜的将二人引了出去,将场面留给了俞翀跟童玉青。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静得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静得,童玉青一个呼吸间就闻见了那浓重的血腥味。   她是真的慌了。   她将俞翀推开,刚才才认出俞翀她想都没想就扑了过来,这会儿才看清楚他的身上竟全是鲜红的血渍。她已是满脸的惊恐,一双手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个透。   “哪里受伤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子华呢?快让他过来啊!”   她高声喊着子华的名字,通红的眼眶顷刻间就落下了眼泪。   俞翀也有些慌了。她靠在他胸膛的那半边脸同样被沾染上了血渍,衬着那张苍白的脸,让他分外惊心。   “我没受伤,这血迹不是我的。”   他紧紧抓住童玉青慌乱的小手,在她耳边说了三道她才有了反应。   “不是你?”   “不是。”   童玉青动了动唇,什么话都没说,眼泪却流的更凶了一些。俞翀轻轻给她把眼泪擦掉,可因为手上沾了那男人的血,他这么一弄反而又把血迹往她脸上噌了些,模样比刚才还要更加渗人。   他愣了一下,终于在身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捏起来轻柔的给她拭泪。   “傻丫头,哭什么啊。”   童玉青鼻子酸酸的,又重新扑进他的怀里,闷声道:“对不起。”   俞翀心中一软。   “傻丫头。”   两人身后的房门被打开,庆安跟云昭瞧见相拥的两人,顿时愣在了门口。   看清楚这是童玉青,庆安竟有些惊喜,“童玉青?你怎么来的禾阴郡?京城里的人不是找不到你么?你这脸又是怎么了?”   童玉青退出俞翀的怀,迎上了庆安的目光。“张妈带我来的。”   “张妈?”庆安了然,并未再多说什么。   童玉青见他也是满身的血迹,便下意识的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云昭堵着一口气,挺身将她的目光挡了去。   俞翀将云昭的动作看在眼里,眉心轻轻皱了皱。“如何?问出来了没有?”   庆安点头,“问出来了,就在……”   “公子小心。”云昭瞪着童玉青出声提醒,“小心这儿有成子睿的耳目。”   童玉青眉梢一挑。耳目?指的就是她了呗?   “放肆。”俞翀冷声责斥着云昭,“我的人岂是你能质疑的?”   云昭脸色难看,“本来就是。她可是做过七王妃的人,谁知道她的心究竟是向着谁的?”   “你有胆就再说一次。”俞翀缓步走到云昭跟前,脸色冷沉眉眼凶煞。   云昭不甘的别开目光,步子却往庆安的身后移了一步。庆安睨了云昭一眼,适时开口说:“晋立夫现在在黎国庸城,红柚正是被关在黎国庸城的一坐水牢里。只是这人说庸城里的事情并非是他管,所以并不知道那个水牢的位置。”   俞翀颔首,“知道人在哪里就足够了。你是公子,后续安排由你来决断。”   抛下这么一句话,俞翀牵上童玉青的手就离开了。   云昭恨得要死,差点儿把下唇都给咬破了。“红柚为了二爷涉险,子华为了救红柚下落不明。现在童玉青一来他就什么都不管了么?”   庆安看着她,轻嗤道:“以前一直觉得你沉得住气,现在人家话都没跟你说你就能气成这样?在他的面前挑衅童玉青,你的脑子是丢在那场大火里了么?”   云昭神情微变,张口想要说话,又听庆安不容拒绝的开口说:“把消息给子华传过去。另外吩咐下去,就算是把庸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救出红柚。”   “红柚给晋立夫下毒,晋立夫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她?万一我们的人找到庸城反而打草惊蛇,反会害了红柚呢?若只是一具尸体,难道也值得我们这么大费力气?”   庆安握着双拳,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只要晋立夫身上的毒一日为解,红柚就不会死。”   早听说红柚用毒厉害,天下间鲜少有人能解。这样的人,他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俞翀拉着童玉青离开,一路上走的极慢。童玉青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现在却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她就只是想要被他这么牵着,安安静静的,真好。   嘶!   童玉青只顾着愣神,没留意脚下浅浅的台阶,不争气的崴了脚。俞翀停下脚步,也不管旁边有人没人,直接撩开她的裙子,让她抬脚要给她检查伤势。   童玉青魔怔了一般的由着他检查,直到听见两旁的议论声后才害臊的把脚给收了回来。   “没事,就是崴了脚。”   俞翀直起身子,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拦腰抱起,阔步就往前走。余光瞥见旁边傻愣住的一干下属,冷声吩咐道:“去找个大夫,速度快些。”   童玉青失笑,“崴了一下而已,看什么大夫。”   他脸色冷沉,“你当我看不出来,你脚踝本来就有伤,刚刚那一下你真的不痛?”   说话间,他反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疼得她脸色一变,额前已经疼出了冷汗。俞翀有些后悔,赶紧收了手。   “怎么这么严重?”   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可呼吸间就能闻见浓重的血腥味儿,呛得她有些恶心难受,又只能把头转回来,这才舒服了些。   “在京城的时候崴了脚,一路上忙着赶路没看大夫,只是擦了些你屋子里的药。”   “听说俞府被人点了火,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她不要脸的笑笑,“既然斗不过,我就一把火烧了,解解气才好。”   俞翀将她直接带回了屋里,叫她在床榻上好好躺着,他自己则是转身到屏风后头,速度很快的换了一身衣服。   想起在俞府时她误会了俞翀跟铃公主,更因为他身上有铃公主的味道而发了脾气,现在想想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笑什么?”   见她在笑,俞翀一时有些看失神了。她本就生得美,这么一颦一笑里都叫人不舍得错过。见不到时还没怎么觉得,现在一相见,更把他自己看得沉迷了进去。   童玉青不愿意多说,拍拍身边的位置叫他坐下来。他没直接坐下,而是亲自去打了一盆水,用手巾着了水给她轻柔的擦着脸。直到她脸上的血迹统统被擦干净,他才将早手巾扔掉。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我当时派了人去京城接你,但传回消息,说你在七王府里就不见了人。我命人每日都要传回京城里的消息,可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没有你的讯息。”   他说的极其轻柔,可童玉青能听得出来,他语气里始终带着一丝丝颤抖。   她握住他的手,“成子睿告诉我你死了,我不信。我找到老方伯,他叫我等,可我等不了。我剑走偏锋找了竹云,是她帮我逃出来的。”   她晃了晃受伤的脚踝,娇气的窝进他的怀里。“这是从七王府的高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崴的脚,当时疼得我根本就走不了路。”   俞翀想想当时的场面都觉得惊心,七王府的高墙他知道,足足有一层楼房这么高。童玉青不会武功,顶多就会点儿花拳绣腿,这么跳下来,万一伤的不是脚踝而是其他地方可怎么办?   “下回不要这么莽撞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又是一番庆幸。“好在你能逃出来,否则,我怕是又要把你弄丢了。”   “二爷,大夫请来了。”   唐其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童玉青想要坐直身子,可俞翀偏偏不让,就让她这么软在自己怀里。   “请大夫进来。”   唐其领着大夫进来,见两人这般情形,老脸没忍住的红了一阵。大夫给她看了伤,写了个方子,叫她捣成汁包在伤口上,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伤好了才能下地走路。   等大夫走了之后,童玉青才不屑的撇撇唇。“子华呢,怎么不见他?”   “他有事,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第0195章 现在天黑了   “感觉庆安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是不一样了。”   童玉青动了动唇,实在已经找不到别的话来跟他闲扯,沉默半响,终于开了口。“上次扬儿说……”   “扬儿?”   俞翀眼里有淡淡不悦,“哪里又冒出来个扬儿?你我才相见,你就一定要说别的男人?嗯?”   “我……”   她才刚说了一个字,俞翀就将她狠狠吻住。本只是想要堵住她的话,可谁知她就是一味毒药,叫他不舍得放开,简直欲罢不能。   两人许久未见,情绪都到了高点,干了许久的柴火轻轻一点就燃。   童玉青软在他的怀里,连呼吸都是热的。好看的眼睛里越发迷离,简直勾人……   “二爷……”   唐其是粗人,这会儿又有急事,所以就这么闯了进来,看见这一场后又赶紧的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二爷,有急事需要你商量,属下们都在堂上等着了。”   话音刚落,俞翀就黑着一张脸的走了出来,扫过来的视线像是冰锥子,刺得唐其浑身都是冰窟窿。   “最好是急事。”   唐其严肃着脸,附耳上去说了几句,俞翀脸色微变,回到屋里见童玉青已经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连个缝隙都不留。胸腔里闷笑两声,扯开被子,给她露出个脑袋来。   “我这会儿有急事,你先睡会儿,一会儿我再过来。”   童玉青张口想要将他留下,可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她将脑袋往外头看了一眼,不见唐其跟进来,便大胆的勾住他的脖颈,狠狠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我就在这里,等你。”   俞翀被她咬得心痒痒,看着她娇滴滴的样子,眼中越发流露深情。情到浓时,又压身上去将她狠狠欺负一通,直到她浑身发软,两颊泛红双眼迷离时才不舍的将她放开。   站起身来后的俞翀深深呼吸了几口,压下来自心里的冲动,不敢再多呆一刻,转身快步离开。   童玉青仰面在他的床榻上躺着,身边都是他的味道。失神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沾着血迹,怕污了他的被褥,这才起身想要把衣服换了。   屋子不大,换衣的屏风后头就有个红漆衣橱。她随手抽了一套干净的搭在屏风上,又嫌弃的动手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啧啧啧,二爷碰你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恶心你背上这道疤么?”   冷不丁的一声嘲讽把童玉青吓了一跳,她动作极快的陇上脱了一半的衣裳,回身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来正直直盯着自己的云昭。   “云昭姑娘不在自己的地方呆着,跑我夫君房里做什么?”   云昭磨着后牙槽,冷笑道:“你夫君?你指的是当朝太子成子睿么?”   童玉青顿时沉了脸色,“云昭姑娘这话敢当着你家二爷的面说么?”   “有何不敢?”云昭轻傲的回看着她,“这里可不是京城了,这禾阴郡都是二爷的人,可由不得二爷这么任性妄为了。”   童玉青眉梢一挑,朝着她的身后扬了扬下巴。“你家二爷就在你身后呢,你把刚才的话再跟他说一遍。”   云昭心里一惊,俞翀不是去小堂议事了么,怎么这就议事完了?   她回头,见身后空无一人,这才发觉自己被童玉青算计了一回,心里忍不住的又恨了恨。云昭眼前似乎又看见童玉青与俞翀相拥的模样,耳边似乎又能听见唐其闯进屋里得见的脸红揶揄。她心底积压着的恨意顿时席卷强占了所有理智,指着童玉青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现在成子睿已经成了太子,你要好好待在他的身边恐怕现在就已经是太子妃了,干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追到禾阴郡来?你究竟是有什么企图?”   云昭眼眸一闪,突然笑了起来。“你怕是不知道,红柚为了二爷可是孤身涉险,二爷为了救她出来倾尽了所有人力。从没见过二爷对谁这么上心的,那位红柚姑娘,也算是二爷心尖尖上的人了。”   童玉青心中冷笑,云昭这是抓着她曾经对俞翀的不信任,故意挑拨离间来了。现在经历了这么些事情,她对俞翀已是十成十足的相信,再不会怀疑他。   她弯起唇角,眼中却是一层寒霜。“是么?”   见她的反应这般平淡,云昭突然有些不甘心。   “听闻那位红柚姑娘貌似天仙……”云昭看着她抿唇笑着的样子,越发恨得牙痒痒。“就是你这个笑着的样子,简直跟那位红柚姑娘一模一样。”   童玉青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一会儿说听闻红柚貌似天仙,一会儿又说我笑得神似红柚,你这前后矛盾的,究竟是见没见过她的样子?你知道为什么俞翀这么在意那位红柚姑娘么?因为红柚不像你这么会挑拨离间,惹人厌烦。俞翀眼睛不瞎,什么人什么事儿他都看得清楚,你这样的,还真是比不上一个红柚。”   “你!”云昭本想着要过来气气童玉青,没想到她自己反到成了受欺负的人,心里怎么能甘心。   想起进门时看见童玉青后背的那道丑陋伤疤,云昭便扯开自己的衣服,将她身上的伤痕再次展示在童玉青的眼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都是我为二爷受的伤!”   云昭指着其中一处刀疤上,说:“那一年二爷寒疾未好,子华配了许多药都不管用。后来他找来蛊虫养在我的体内,二十一天之后从我身上活活取出,这才救了二爷一命。”   说着,她又指着另外一处箭孔,“那一年二爷带着我办事,期间被人伏击,是我挡在二爷跟前,为他挡了三箭。”   ……   虽然早已见过云昭身上的伤痕,可再次看见时童玉青还是觉得触目惊心。或许又是她话中的惊险,给了童玉青莫大的触动。   见童玉青神色动容,云昭不免有些骄傲。她将衣服重新整理好,抬着下巴睨着童玉青说:“你说我比不上红柚?我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为了二爷,我敢说这天下间没人能比得上我对二爷的这份心。也就是你童玉青尚有一张面皮而已,如果没有这张脸,二爷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童玉青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才把目光移到她的身后。   “如果我没了这张脸,你还会不会看我了?”   云昭嘲讽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信你么?玩儿一次不够,你还想要玩儿几次?”   “谁让你进来的?”   低沉的嗓音自云昭身后响起,云昭浑身一僵,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人。   俞翀冷下一张脸,越过她来到童玉青的身边。“大夫说了在伤好之前你只能躺在床上休息,我说了去去就来,叫你先睡一会儿,你怎么不听话呢。”   童玉青看着他,任性的追问:“问你呢。如果我没了这张脸,你还会不会看我了?”   “你以为我就是看上了你的脸?”   她把目光转到云昭的身上,“云昭姑娘说的信誓旦旦,我差点儿就以为是真的了。”   云昭脸色苍白难看,连唇色都褪了个干净。她下意识的望着俞翀,却见俞翀根本就没看自己一眼,心中苦寒,转身就跑了出去。   童玉青抿抿唇,兀自换起了衣服。   俞翀看着她赌气的样子,忍不住的皱起了眉。“你不信我?”   她解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转头去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我信你。”   他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那你生的什么闷气?”   童玉青垂下脑袋,闷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她们都为你万死不辞,偏偏就我白眼狼,什么都没帮你做,还要跟你发脾气使性子。”   俞翀听的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跟什么?我的女人从不需要帮我做什么,我也用不着你帮我做什么。你只需要做好我的妻子,这就够了。”   童玉青鼻子酸酸,不争气的就红了眼眶。俞翀察觉不对,想要把她的脸抬起来。她却直接将脸闷在他的胸膛上,任由眼泪鼻涕噌了他一声。   “青儿。”   “傻丫头别哭了。”   “你再这么哭下去天都要黑了。”   “天要是黑了,我就要睡你了。”   ……   俞翀轻叹一声,直接将她拦腰抱起。童玉青惊呼一声,赶紧搂住他的肩头。知道自己这会儿哭得难看,她又把脑袋窝进他的颈窝里,不想叫他看见自己的丑相。   俞翀含着笑,直接将她送到床榻上。   “撒手。”   她听话的撒了手,本想翻个身装个死人睡过去,没想到她才刚刚撒手,俞翀就抓着她的两只手,叫她动弹不得。   “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闭合的双眼不安的颤动了几下。俞翀的吻从她的双眼一路找到她的唇,动作轻柔的就像是一片羽毛,却情深到无法用言语来说明。   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久久不见继续。童玉青睁开双眼,恰恰撞进了他那双幽深的情谷中。   “我说了,天要是黑了我就要睡你。现在外头,正好天黑了……” 第0196章 我的妻   俞翀对童玉青从来都很温柔,可昨夜在床上却有些霸道。翌日童玉青醒来时,已经快正午了。   外头的阳光晃过窗户,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忽然间床榻上的床幔被人拉下来,刺眼的光被挡在外头,却映得里头朦胧迷色。   “该起了,睡到这会你肚子不饿?”   寻着声音望过去,不期然的就撞进了俞翀的眼眸里,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蹭到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拥住。   “我还以为是做梦。”   只听俞翀胸腔里闷闷笑着,“你经常做这种梦?梦里你能看清楚我的脸?”   他说话的时候不规矩的手已经滑进了被窝,手指温暖却略带薄茧,所到之处激得她微微颤栗。   “别闹了。”   童玉青被他逗得痒痒,像条毛毛虫一样的扭了扭。   “你在乱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一只手抚在她的后背,手心下就是她的伤疤。想起云昭昨天说的话,她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   “我这伤,很难看是么?”   “你又是听谁说的?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   俞翀抓住她的腰肢,在她的肩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童玉青浑身一颤,不敢再乱动了。   俞翀自嘲,他也不是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了,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能被勾起欲望。他扯了扯被子,将她露在外头的肩头都裹了起来。   等自己平复了冲动之后才敢起身,重新整理整理衣裳,才敢一本正经的站回到床榻边。“起来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人。”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到巳时了。”   童玉青猛地坐起来,“巳时?怎么不早早叫我?扬儿不见我肯定要担心的。”   她掀开被子,见旁边已经放了一套女装,便自己抓过来穿上。刚穿好里衣才想起面前还有个大活人,有害羞的抱着衣服跑到屏风后头。   俞翀跟上去,抓着她的双肩沉声问:“那个扬儿是谁?”   童玉青怔了怔,眼中一闪狡黠的光。   “我答应要带他快意江湖。”   肩上的力气加重不少,他的脸色也逐渐冷沉。“你大可试试。”   她没忍住的笑出了声音,“他是我弟弟,我还不能带着他走么?”   俞翀这才想起她口中的扬儿就是在俞府里的那个孩子,心里好气又好笑。“别说快意江湖,信不信我把他送走,你想都别想见他。”   “你现在怎么这么霸道。”   俞翀含住她的唇,半响了才舍得放开。“再不霸道一些,我看你是真的会带着他去快意江湖。”   童玉青抿唇笑,心里竟有些喜欢他的霸道。   他亲手帮她穿好衣服,又跟她一块儿吃完了午饭。其实她脚上的伤真的不碍事,可俞翀偏偏小题大做,将她直接拦腰抱上。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走什么走,昨天大夫怎么说的你忘了?就算是忘了,昨晚上这么多回你不累?还是为夫不够努力,看来今晚还得再接再厉。”   童玉青臊了一脸,“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俞翀含笑将她放下,却又在他前面蹲下。“上来。”   童玉青怔了怔,他保持姿势不动,又转头来催了一道。“快上来,恐怕现在小堂里的人都来齐了,就等着你了。”   她只想着不能耽误他的大事儿,便听话的爬到他的背上。等他站起来,自己双脚离地有了悬空感,她才想起他现在的身体到底经不经得住自己这么沉的身体。   “你把我放下来我,我真的能自己走。”   “想叫我省些力气你好好呆着。”   他这么一说,童玉青还真的就闭上了嘴巴。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攀着他的肩,把脸蹭到他的耳边,轻轻咬着耳根子。“初初见你时,我还以为你活不了几天了。没想到你现在身体健全,还能背着我到处走。”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这命竟然这么硬,能活这么久。”   “那都是我冲喜冲的好,才把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这事儿要是让别的女人来,哪儿能有这般奇效。”   俞翀在前头笑出了声音。“嗯,都是你的功劳。”   说起这事儿,童玉青的双眼登时就亮了起来。她拍了拍俞翀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张妈当初是她把老夫人给说动了,这才让我进的门。她还说,当时要不是她在场,恐怕我早就被梁金凤拉到哪个地方直接埋了呢。”   “嗯,原本我是安排了云昭过来,所以提前知会了她。哪知道是你倒贴上来,成了给我冲喜的人。”   童玉青后知后觉,佯装恼怒的拧着他的耳朵,“什么叫做倒贴?我这么好看的女人,分明是你占了大便宜。”   ……   一路上打打闹闹,俞翀还真的把她背到了小堂。临近门时童玉青想要下来,他却固执的将她直接背了进去。   一整个小堂的人都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他们两个人。俞翀从容淡定,童玉青就显得有些拘谨。   到了主位,俞翀将她放下。感觉的出来她的不自然,他又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放心,有我在。”   短短几个字就把她惴惴的心给安定了下来,她颔首,一如他从容淡定的笑笑。   俞翀吩咐唐其再去搬张椅子来,她脚上还有伤,不能这么一直站着。唐其昨天已经看过他们相处的模样,心里早有了底数,这会儿倒是反应的快,赶紧的就给她搬了张椅子来,还十分有眼见力的紧挨着俞翀的位置。   俞翀果真很满意,拉着童玉青就入了座。   “你们怎么还站着,都坐吧。”   众人听到俞翀这一句,这才敢坐下来。只是那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他身旁的童玉青。   都知道俞翀在京城已有妻子,也听说过一些关于童玉青的传言,可现在这么一看,光是那张脸就把他们给惊艳到了。   童玉青被他们看的有些不自然,四顾一圈,才发现张妈跟陆选两个人也在。陆选看见她望着自己这边,含笑着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礼尚往来,她也冲着陆选笑笑,也算是打了招呼。   俞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锋锐的眸光扫过小堂里的每一个人,   “多谢陆选大哥护送我妻平安归来,这份恩情俞翀记下了。”   陆选朝他抱拳,好爽道:“二爷严重了。当年俞老爷子与我有恩,那一日张妈有事所托,正好叫陆某还了这份恩情。”   俞翀也不跟他客气,而是又把目光移到了张妈身上。张妈带着些笑意,轻声喊了他一句:“二爷。”   “谢过张妈了。”   张妈淡笑笑,什么都没再说了。   “怎么小堂议事不叫我过来听听么?”   庆安领着云昭踏进了小堂,看见童玉青就坐在俞翀身边,神情有些不悦。   “她怎么也来了。”   云昭因为昨天的事情不敢再在俞翀跟前放肆,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开口再说一句,只能低眉顺目的跟在庆安身后,将心里的妒忌和怨恨都掩饰了下去。   “小堂是咱们议事的地方,你非得要带她过来么?”   庆安的不满惹得小堂里的人小声的议论了起来,童玉青耳朵里能听见的,大多是京城里对她不好的传言。   “我叫众位兄弟来小堂正是为了这事儿。”   俞翀突然出声,议论纷纷的小堂倏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执起童玉青的手,“认识一下,这是我俞翀的妻子,童玉青。”   云昭云袖下的两只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陷进掌心而不自知。低垂的脑袋不甘的抬了起来,怨恨的看着他身边的童玉青。   “二爷,听闻这童玉青可是做过七王妃的人。现在成子睿与晋立夫两人自结同盟,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防。”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俞翀目光一凛,“防什么?”   “自然是放着她把咱们给卖了!”   “是么?”俞翀不怒反笑。他的那双冷眸从那人的身上略过,再落到云昭的身上。“这些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会别人教你这么说的?”   云昭心里陡然一沉,紧攥着的手心越发用力了些。那人神情微妙,“二爷这是什么意思?用不着谁来教我,咱们从京中传来的消息确实就是这样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俞翀冷冷一笑,“我还以为是有人教的你,毕竟在场的兄弟里,就只有你的耳根子最软了。”   这些天庆安一直在拉拢他们这些人,云昭更是卖力游说。他的话这么直白,所有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顺着俞翀的目光望过去,也就都知道了这人耳根子软的原因。   这么一来,小堂中的人对云昭就有了些轻视和偏见。   庆安心下对云昭越来越觉得不满,可为了能保住为自己卖力气的人,还得要做做样子的挡在她的跟前。“她确实是做过七王妃,现在正是紧张时候,有人担忧也是正常。”   庆安直直看着童玉青,说:“我不反对你把她接过来,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谨慎一些。要我们放下戒备接受她,那她就必须要拿出诚意来。”   虽然知道这么说俞翀可能会不高兴,可在场的大部分人里确实是希望童玉青能给他们带来些需要的东西。若她还在成子睿身边,那一定是有着最好的利用价值,可现在她人已经来了禾阴郡,除了一副被俞翀喜欢的皮囊之外根本就毫无用处,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诚意?”一直沉默的童玉青突然开了口。“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第0197章 我们成亲   其中几人相互打了个眼色,心照不宣的有了打算。其中一人站出来,说话语气携带轻讽和不屑。“能在这小堂里议事的谁没为二爷和公子卖过命,如果夫人也是这样,兄弟们才会服气。不过看夫人娇弱的连路都不会走,怕也做不了什么了。”   这才刚一说完就惹得其余几人哄堂大笑。云昭当着俞翀的面云昭不敢放肆大笑,可心里却舒坦了许多。   余下另外几个以唐其为首,张口想要劝些什么,却见俞翀打了个眼色,让他们稍安勿躁。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只见童玉青站了起来,用脚踩在了自己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头。她将裙摆稍稍撩起些,指着上头还包扎着草药的脚踝说:“来时脚上受了伤,一直未好。我夫君担心我,又给我找了大夫包了草药,这才变得有些娇弱。本以为就算不到那个情分,可我们也还是一家人,谁想到竟然叫人误会了。”   在别人议论她动作浪荡之前她就将裙摆放下,冷眼一扫那些个变了脸色的人,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庆安的身上。   “我童玉青现在虽然是娇弱了些,但也还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俞翀眉心一跳,灼灼的看着她。   正是知道她不会这么白白的受人欺负,定会自己讨回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叫这些早有微词的人看看,他选定的女人究竟配不配得上自己。但没想到,她真的放下话来,说自己带来了诚意。   到底是什么样的诚意,他倒是想要听听。   “张妈,扬儿人呢?”   张妈虽然不知道童玉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童玉青绝对吃不了亏。再者,有俞翀在,他怎么舍得让童玉青吃亏。   “扬儿一直在屋里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等等。”   刚才那人又站出来,面露鄙夷的看着张妈。“张妈,你也算是帮着二爷做事儿的人了,只是你人在京城,怕是不知道我们禾阴郡里的规矩。刚才也说了,小堂里只有为二爷跟公子卖过命的人,其余闲杂人等都不能随意进来。童玉青是二爷夫人,她人来了也就是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口中的这个人,又是个什么人物?若也是个闲杂人等,那就不用过来了。咱们小堂里的人,还有要事要商议。”   “他是我童玉青的弟弟。”   童玉青这一声说的尤为气势。大抵是因为自己身边有着靠山,有种狗仗人势的嚣张气焰罢。   那人一听她的话,面上的鄙夷更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伸手指着童玉青,张口就要骂。   唐其速度极快的冲到他的面前将他挡住,一手紧紧握住他那只放肆的手指,朝着反方向一点点的用着力。   “林兄弟这是做什么?二爷成亲时咱们就没送过礼,这会儿二爷把夫人带过来给大家认识,大家应该高兴些才是。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小堂之后,不如咱们就给二爷把酒席给补上如何?”   长眼睛的都看得懂这是唐其找了楼梯给他们这帮人下,这会儿再有人犯蠢,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   旁边有眼见力的当即开口应和,再没人敢对之前的话多提半句。说是来议事的,现在却变成了给俞翀跟童玉青道喜的过场。   庆安本来只是想要刁难刁难童玉青,倒也没想着要真的把她怎么样,自然乐见双方和气。可云昭却不这么想,她本就见不得童玉青,现在又听说两人还要重新再摆酒席,心里简直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将童玉青那张脸给抓烂了。   “还有哪位兄弟没道喜的?赶紧一些,咱们出去就开始要摆席了。”唐其一脸喜气的招呼着,好像是他自己要办喜事儿一样。   童玉青忍俊不禁,“你不会真的想要由着他们胡闹吧?”   久久听不见回应,她抬起头,不期然的又撞进了他的乌眸里。   “你不是总计较我没给你一场婚事,没跟你拜过堂,没跟你喝过合阖酒?”他执起她的手,露出被她一直待在手腕上的那只镯子。“聘礼有了,就缺你这个新媳妇儿了。”   童玉青心头一软,“我那时只会想要气走你,我并非是真的计较。”   “你不计较我计较,这些东西我迟早要给你。唐其说的好,择日不如撞日。青儿,今日我娶你。”   闹事哪有喜事叫人欢喜,堂下起哄一阵,倒叫童玉青有些不好意思了。   俞翀弯起唇来笑了笑,将她拦腰抱起来。“走,成亲!”   京城。   身穿一身红色嫁衣的铃公主已经被送出宫门,却久久不上马车,一直在宫门前这么站着。领命护送她前去和亲的林将军催促了两三遍,她依旧是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公主,时辰已到,咱们得快快上路了。”   “纵使公主万般不愿,但这是皇上下的令,公主这会儿不愿走,是不是有些晚了?”   “铃公主,你此行是为了两国交好,肩负重任,由不得你任性。”   “你闭嘴!”   铃公主忍无可忍的朝着身旁的林将军呵斥了一声,本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可人家欺负她此时无权无势,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公主,再这么耽误下去,臣只有将你请上马车了。到时候伤了公主,公主可千万别怪罪。”   林将军正要动手,却见紧闭的宫门突然打开。   铃公主满心期待的跑了过来,却在看清楚来人的身份之后猛地顿住了脚步。   “我就知道铃儿你不会听话,果真,都快误了时辰了你还敢在这站着。”   铃公主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抬起苍白的脸,哑声看着面前的成子睿。“七哥,求你了,让我见见父皇,让我见见父皇,一面就行。我远远看他一眼就行!”   成子睿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眸中的冷色叫她害怕的想要后退。   “上路吧铃儿,父皇不会来送你的。父皇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大赦了,你没资格奢求太多。”   铃公主浑身一震,只能垂首默默忍着心中的苦涩。“七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怎么会舍得杀你。”   铃公主猛地抬头,眼中皆是恨意,本就暗哑的嗓音越发难听。“我这样比杀了我还要叫人难受。七哥,你真狠。”   “怎么嗓子都哑了呢?一会儿我去交代交代,让他们在路上给你喂些药。晋立夫一向喜欢声音甜美的女子,你这嗓子要是好不了,到时可能连俞翀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就先被他给弃了。”   提起俞翀,铃公主的心才稍微好受了些。她站起来,强强稳住摇摇晃晃的身子。   “七哥,我以前还真的有些后悔害了丽贵妃。可现在……”铃公主加重了语气,阴狠里带着痛快。“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杀了你母亲。能叫你跟我痛苦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铃公主直接走向马车。林将军见她身形不稳想要搀扶一把,她却不领情的直接推开。   “七哥,愿你真能如愿,坐得上那个位置。”   林将军听得一后背的冷汗,在这种地方讲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莫不是傻子?她都已经被皇帝弃到和亲的地步,现在还要如此挑衅已经当上太子的成子睿,她怕是不想活了?   “林将军。”   成子睿突然喊了一声,林将军心里咯噔一下,一面又不敢耽误的走到他的面前来。“太子殿下。”   “铃儿骄纵惯了,和亲路上辛苦,恐怕她会不习惯。但和亲是大事,万万不能耽误了。这一路上,只有请林将军多多关照了。”   林将军受宠若惊,他哪里担得起成子睿的一个“请”字。   “太子严重了,臣明白的。”   成子睿颔首,“嗯,去吧。”   林将军踏上骏马,和亲队伍渐渐远走……   刚回东宫,就有人送上了骆衡的密信。成子睿扫了一眼就将信件直接撕毁,冷声道:“追不到庆安还自损十人,还有脸想要回京城?”   他扫了一眼前来送信的侍卫,“回信给他,叫他直接守在禾阴郡。要真没本事,就直接死在外头。”   这边的林将军一直到出了京城都还在隐隐得意,随行的侍卫问他原因,他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侍卫听了之后沉默良久,忍不住的开口提醒。   “将军,属下认为太子的意思,怕只在‘关照’二字上。”   林将军一愣,“什么意思?”   才问完这话,林将军就明白了过来。   圣旨里昭告世人丽贵妃是被皇后所害,而皇后是铃公主生母,成子睿恨铃公主也就说得通了。再者,朝中不少人都知道铃公主和亲是成子睿的主意,如此一来就更加坐实了两人之间的仇恨。   再加上临行前成子睿这一番话,意思可不就是在“关照”二字上头?   林将军是个粗人,咬文嚼字不行,但是整治人却很有一套。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的马车,冷笑着说:“既是太子的吩咐,那我们就好好关照关照。” 第0198章 童玉青的诚意   禾阴郡虽然是边城,但总不是自己的地界,处处都要小心些。童玉青知道这场婚事不可能太热闹,却也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只是两桌子饭菜,一对红裳新人而已。   她心里倒没嫌弃过这场婚事。虽然看起来是简陋了些,但却是俞翀跟她的喜宴,她打心眼儿的觉得欢喜。   俞翀大概是怕她觉得委屈,又让唐其把他们在禾阴郡里所有的弟兄都喊了过来,一下子就多了二十几人,果然就热闹了起来。   童扬也换了一身新衣,紧紧的粘着童玉青,像条小尾巴。他对童玉青倒是很好,可对俞翀却莫名的生出敌意。   俞翀知道这孩子是因为铃公主与那碗堕胎药的事情才对他耿耿于怀。既然童玉青已经把这孩子当成是亲弟弟,将来若这么一直下去必然麻烦。这事儿,怕是还得要解释清楚。   “童扬你过来。”   童扬往童玉青的身后缩了缩,一脸戒备的看着她,一面小声的跟童玉青嘀咕着:“既然要成亲,又怎么能这么委屈人。姐你看看你这身哪儿像是嫁衣,头上连朵花都没有。”   童玉青忍俊不禁,“情况特殊。况且我跟他早已是夫妻,今日不过就是图个热闹而已。你小孩子不懂,光看着就是了。”   只是……   “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不会被人怀疑么?”   俞翀像是听见了童扬那小声的嘀咕,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个红色的簪花来给她别在发间,“今日办喜事,人家能怀疑什么?你今日就安安心心做我的新娘子,什么都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一会儿的洞房,这帮弟兄们怕是会去闹一闹。”   童玉青连耳根子都红了,嗔了他一眼。“扬儿还在这,他只是个孩子。”   “别总把他当孩子,他都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娶媳妇儿了。”   童扬脸上有些不自然,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走开到了别处。俞翀皱起了眉,看着站在远处的童扬意有所指。“脾气还挺大。”   童玉青抬手把他紧皱的眉心抚平,“他只是个孩子。”   俞翀紧紧抓着她的手,“在我身边的人,不能一直都是个孩子。”   他这话说的隐晦,但童玉青却听明白了。他以前在京城还有身份遮掩,也就少了危险。现在不管是晋立夫还是成子睿都知道他是即将要拥立黎国新主的至关重要的人物,他的身边自然就不会太平。童扬如果一直都被当成一个孩子一样的对待,那童扬绝对活不了太长的时间。   童玉青将心底的酸涩收了起来,直视着他说:“我知道,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   她扫了一圈前来道喜喝酒的人,见其中一些人虽然对别人挂着笑意,可看向她时却是目光不善。她心中冷笑,刚才在小堂里要不是唐其解围,恐怕那些人还想要闹下去。她对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只是她担心俞翀会因为她而与这帮人有了不快,让他难做。   可现在看来,不给这些人弄出点儿诚意来,他们还真的要把自己给看轻了。   她用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抠了抠,“这在场的都是信得过的么?”   俞翀眉梢一扬,把唐其叫到身边来。   “青儿问,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信得过的么?”   唐其有些不悦,声音自然提高了些。“夫人这是什么话,这里的人都是为大业出生入死的弟兄,个个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童玉青看了俞翀一眼,见他环视一圈,认清了每一个人后才微微点头,她这才放了心。   “有唐大哥这话我就放心了。”   她把童扬叫过来,将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香囊取了下来。她将东西直接交给了唐其,“拿着,这就是我童玉青的诚意!”   唐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手心里的这个小小香囊。   “夫人,这是什么?”   “诚意啊,刚才在小堂不是有人要我必须拿出诚意来么?”她朝着唐其抬了抬下巴,“这就是了。”   香囊上头还带着童扬身上的温度,可见这东西是一直贴身戴着的。唐其不解的看着俞翀,俞翀眸心沉了沉,点头对他说:“拿给大伙儿看看。”   唐其会意,喊停了大伙儿的热闹,再高高扬起手中的香囊。   “刚才在小堂议事,有兄弟说夫人拿不出诚意就进不得小堂。现在我手里这个,正是夫人刚刚给我的。她所言,这香囊里就是各位兄弟想要的诚意。”   先前在小堂里刁难童玉青的那位林兄弟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垫着脚的想要看清楚一些。他倒是想要看看,童玉青这诚意究竟是有多大。   唐其打开了香囊,从里头取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他下意识的看了俞翀一眼,见俞翀点了点头,才展开了那张纸。   只一眼,唐其整个人都震在那里。   之前哄闹的几个人等得不耐烦,也都站起来嚷嚷着:“堂兄弟,这纸上写的什么?莫不是她胡乱画的东西,所以你才看不懂是不是?”   这番话又引起一番哄堂大笑,后头过来喝酒的那些不明所以,以为只是单纯的玩笑,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童玉青弯了弯唇角,并未像是在小堂里一样的做出解释。倒是俞翀,脸色阴沉的叫人害怕。   唐其不理耳边的哄笑声,又重头到尾的把纸上的东西看了一遍之后才快步走到俞翀身边,将东西递给他。   “二爷。”   俞翀接过来,只不过一眼,也震在了那里。   有人看出不对,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想要凑上来看看。“这上头画的什么东西?”   不想俞翀却将那张纸死死捏在掌心里,转身看着童玉青,沉声追问:“这东西你在哪里找到的?”   童玉青动了动唇,“七王府。”   唐其一惊,在俞翀开口之前先抢了话头。“二爷,不如叫两个身手好的再去京城查查?听说骆衡一直未被成子睿召回京城,他的身边没了骆衡,咱们可就方便多了。”   一直沉默的庆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俞翀身边,从他的手里将那张早已揉皱了的纸重新展开。得见上头盖着的玺印,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玉玺在成子睿手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黎国内乱,丢失的不仅是两块虎符,更有证明国主身份的玉玺。晋立夫能霸占国主位置这么长时间确实是本事,可庆安如果要上位,就必须要有能够证明身份的玉玺。奈何虎符已经找到,可以号令三军,可玉玺却一直下落不明。   俞翀本想着先回到黎国,玉玺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没想到童玉青竟然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庆安有些激动,一把抓着童玉青的手腕,“这玺印是你盖上去的?”   童玉青正要把手挣回来,却见俞翀已经伸了手,将她的手腕轻轻的从庆安手里接了过来。她还是想要把手收回来,可俞翀把她的手腕牢牢的掌控在手掌中。她看了看庆安,又看了看俞翀。“是我亲手盖上去的。”   这上头的印章确实是她亲手盖上去的。   那一夜她在成子睿书房,作画时见旁边有一枚印章。想起爹爹作画后一定要印上属于自己的印章,她便起了调皮劲儿也想要自己试试。她以为这是成子睿自己的印章,可拿起来一瞧,却又不像。好奇心作祟,她便趁着成子睿不注意时就在旁边的白纸上印了一个,谁知审批公折的成子睿突然抬头,吓得她赶紧又把东西放了回去。   本来没在意,可越到后头她心里就越发起疑。她把那张纸找出来,看着上头雕篆的字体,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留了个心眼,将印了章的那一张纸叠起来藏在身上,下半夜时她困不住的睡了过去,醒来时,那枚印章已经不见了。   她想起俞府小金库里的那一对金蟾,越发的坚定了要将这个东西带来给俞翀看看的想法。后来她才想起,印章上雕篆的几个字,正是黎国在内乱之前的国号,如此不用想都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于是只能把这东西差藏了起来,直到她联系上了老方伯,才翻出来时时戴在身上。   逃出京城之后,她怕横生意外,便将东西藏在了童扬的身上。好在一路虽然不是很太平,但好在这份诚意,的确叫人满意。   “那你知道成子睿把这东西藏在哪里么?”   庆安的话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摇头,“我不过见了一眼就被成子睿给收起来了。当时他还是七王爷,而现在他已经是太子了。王府换到东宫,东宫这么大,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把东西放在哪里了。”   庆安眼中的亮色一下就变得黯淡,俞翀将她拥入怀中。“知道玉玺在成子睿手里也够了,唐其说的不错,趁着骆衡不在,咱们就有了下手的机会。唐其,这件事情你来安排,万事要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他又将目光在小堂闹事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林兄弟的身上。“足足十几年,你们都没追查到玉玺的下落。而今日,夫人给的诚意,你们还满意么?” 第0199章 先干为敬   那几个闹事的面有愧色,都起身对着童玉青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歉。其余的弟兄都一本正色的对她抱拳谢过,齐刷刷的一阵:“谢过夫人!”   童玉青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也是无心之举,要不是在小堂里被刁难一阵,她还真的想不起这东西来。   俞翀此时的神情才又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唐其说:“你现在就去安排,别叫人喝多了耽误了明天上路。”   唐其点头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着,唐其已经将两三个人喊道角落边,低声的吩咐着事情。其他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越发兴致高昂的喝着碗里的酒。   唐其已经吩咐完了事情,重新回到俞翀跟前。“二爷,已经吩咐下去了。”   庆安心中有些不快,之前俞翀都已经把权利给了他,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号施令,恐怕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唐其对熟知禾阴郡里的每一个人,什么人有什么本事他最清楚不过了。这事儿也只能交给他办。”   俞翀拍拍他的肩头,看着唐其说:“以后有事情拿不定主意的你直接吩咐唐其就是了。”   唐其明白似是这话是对他说的,忙点头应下来。“公子尽管吩咐。”   庆安脸色微变,冷哼一声负气离开。云昭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跟着离开。   童玉青看着远去的庆安若有所思。“庆安真是不一样了。”   “这样也好。”   俞翀一句模模糊糊的话越发让她摸不着头脑,想张口问,那位林兄弟却凑了上来,盛满酒的大碗直接递到童玉青跟前来。   “之前在小堂是我林某人无理了,夫人切莫要记恨我。”说完这话,他一口喝干自己碗里的。“我先干为敬,夫人随意。”   俞翀拧着眉心,对面前这人已没了好脸色。在小堂里的刁难还能说是情有可原,可他的后头那一句摆明了就是还想要继续刁难。   这人到底是真性情还是真傻?   俞翀伸手想要帮她喝下这碗酒,却被童玉青先一步将那碗酒给端走了。   “你还有伤。”   “伤在脚上,不碍事。林大哥都已经先干为敬了,我要不喝这酒就显得矫情了。”   童玉青一口喝干,只觉得这酒比在京城里喝的要烈喉的多。   早走看热闹的叫她不喘气的一口给干了,顿时一片叫好。童玉青将空碗放在桌上,直接拎起一坛酒。“林大哥,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好!”   凑热闹的不嫌事儿大,有的也只是单纯图个热闹。林兄弟不甘落下,拿起一坛新开的酒,咕咕的就这么饮下去。   童玉青胳膊手腕纤纤细细,抬着这比脑袋还大的酒坛就要直接喝,俞翀吓得将酒坛夺过来,不禁沉下了脸。   “胡闹。”   她要再拿过来,俞翀又再拿远一些。   “你拿来。多少兄弟都在看着呢,我今天要不把人喝服气了,人家下回还得找事儿来。拿来!”   俞翀眼底蕴着怒火,“他们都是酒缸里泡大的,你能把人喝服气?”   她眼里藏着星辰,璀璨极了。“我喝不过,不是还有你么?”   她夺过酒坛一连喝了好几口,呛得小脸儿红红,看得一档子兄弟们连连叫好。   原以为京城里来的女人都是娇滴滴的小姐,没想到这童玉青这么爽快。   果真是配得上俞二爷的女人!   ……   俞翀将喝得烂醉的童玉青抱回到屋里,看着她懒懒的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俞翀无奈的摇头笑笑。   合阖酒还没喝,洞房还未有,等哪天她生了气是不是还得揪着这事儿说个没完。   童玉青是真的喝醉了,又翻了个身平躺着,嘴里不知道呢喃着什么。俞翀凑上去想要听清楚些,童玉青却突然手脚并爬的压到她身上来。   “你这是装的?”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闷声笑着,“不装醉,我哪有机会入洞房。”   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压在了下头。   “你要想要,洞房可以天天有。”   ……   清晨时分,天还未亮堂开,一道身影直接推门进来,又快速的把门关上,动作间带来一阵血腥味。   童玉青被惊醒,正要起身时俞翀已经把她的身子摁了下去,他自己则是一把扯过衣服快速穿上,才刚刚站起来,外头的人就进来了。   “红柚她……”   是子华!   子华的话戛然而止,他快速的把目光从床上收了回来,眼里还余有惊色。   俞翀往后看,见童玉青已经半直起了身子,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她白皙的肌肤。他伸手搭在子华肩头,将他带到了外间。   绕是俞翀已经有了准备,知道晋立夫一定不会轻饶了红袖,但看见瘫坐在椅子上满身是血气若游丝的红柚时还是心惊了惊。   “能救么?”   “难。”   俞翀眸色一紧,“不管如何,一定要试试。”   他回身朝里头看了看,“先带出去。”   子华默默点头,抱起红柚就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又顿了顿脚步,微微转头。余光瞥见跟在身后的俞翀时,心沉了沉,快步走了出去。   俞翀现在这屋之前就是子华住的,这会儿子华回来倒是没地方住了。好在不远处还有一间稍小的客房,子华直接抱着红柚就过去了。   进了屋,子华把红柚放在了床榻上,俞翀拿着火折子点了蜡烛放在床榻边的花架上,这才暗暗照亮了一个角落。   红柚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接着烛火的光亮俞翀才看清楚,红柚身上那不是黑色衣裳,而是白色里衣直接被血给染成的颜色,时间长了,就成了黑色。   俞翀骤然握紧了拳头,眼底已然全是杀意。   子华直接动手解了红柚的衣服,只是一个领子,那上头深可见骨又斑驳错落的伤口就足   以叫人心怵了。   “你帮我把唐其叫来,有些东西我还得麻烦他给我找找。”   “恩。”俞翀刚要出去就见童玉青已经进来了,她走到他的身边,愣愣的看着红柚。   子华的动作顿了顿,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催促着俞翀说:“让唐其动作快点,红柚要   是熬不过今晚,她就活不了了。”   闻言,俞翀直接拉着她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时他又说:“你先回屋去,我一会就过来。”   不等童玉青做出回答他就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径直朝着唐其那边过去了。她现在原地回   望着屋里,想起刚才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之前还为云昭满身的伤痕可惜,现在见了红柚的,只觉得云昭已经全是幸运了。   她听话的回了屋里俞翀一晚上都没回来,她自己亦是一夜无眠。在屋里她还能听见那边   刻意压低的各种动静,不用细听她都能想象得到那边的凶险和紧张。   日出东方,那边才逐渐安静了下来,童玉青随意收拾收拾就赶了过去,见俞翀挺直着脊   背的站在门口,就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到他身边。   “怎么样?红柚姑娘怎么样了?”   俞翀摇了摇头,叫童玉青的心咯噔沉了一下。   “连子华也治不好了么?”   俞翀牵住她的手,“先等等。”   两人一直从清晨又等到中午,终于见子华从屋里出来。他一身疲惫,额前尽是汗珠。见她也站在门外时,微微的愣了一下。   “如何了?”   “命是保住了,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子华把目光从童玉青身上收回来,嗓音沙哑的回答着俞翀的问题。   牵着童玉青的那只手无意识的加重了力气,疼得她皱了皱眉。   “晋立夫这是在挑衅我。”   子华眼中亦有恨意,“现在人已经救回来了,你无须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怎么来的禾阴郡?”子华突然出声问了童玉青。   “是竹云帮我逃出了七王府,之后张妈又找了陆选大哥,两人将我跟扬儿一路护送到这里的。”   子华点头,“这一路上,你们怕是不太平。”   童玉青扯开唇角,“陆选大哥很厉害,这一路还算是太平。”   俞翀这才惊觉童玉青到了禾阴郡这么几天里,他从没想着要问问他们在路上的事情。虽然刚才这话她说的很轻松,但他看得出来,她笑得牵强。   这一路上不仅有晋立夫的人,还有成子睿的人,而他自己的人都无法探查到童玉青的下落,想必他们这一路上定急夜赶路,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这个模样,真的很叫人心疼。   “子华你累了一夜,要不去歇歇。”童玉青看着子华这副疲惫,心有不忍。   “不了,这里不比京城,手下也都是些糙汉子,照顾不了红柚。”子华抿唇轻笑,“不过一夜而已,无碍的。”   童玉青摇头,“不行,你好歹要去歇歇。红柚姑娘这里我来照顾,你把要注意的事情交代给我就行。”   她知道,红柚被救回来,那晋立夫手里就没了筹码。俞翀这边的人已经蓄势待发,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终有一仗。而这一仗,总还是要提前谋划准备的。   “二爷,京城传来消息,说朝廷派了和亲公主,要与黎国和亲。” 第200章 还有二爷稳着呢   唐其疾步赶来,还没等走近些就已经着急开了口。突如其来的消息叫三个人愣了下,此前从未有过跟黎国和亲的说法,怎么这次闹得正是厉害的时候却说要和亲了?   黎国名正言顺的国主在这,他们是要跟谁和亲?   唐其一脸严肃,“二爷,众兄弟已经有在小堂等着了。兹事体大,还请二爷快些过去。”   子华也不由的正了脸色,匆匆跟童玉青吩咐好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喊着俞翀一起过去。   俞翀放心不下,怕童玉青胡乱猜想便先言明厉害关系。   “原只是成子睿跟晋立夫的联手,若是朝廷真的要跟他和亲,那就是直接承认了晋立夫的国主身份。我这会去小堂怕是要耽误的久些,红柚这里你先照顾着,我一会差人叫张妈过来帮衬着你。”   “我明白,你快些过去吧。”   俞翀颔首,带着子华唐其就离开了。   小堂里果真已经等满了人,见俞翀过来,都分分起身喊着“二爷”。子华在看见主位上的庆安时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便也不去计较了。   俞翀倒是随意,拉着庆安找了个椅子坐下。   “照我说,直接在路上把那个和亲公主给杀了,叫他们两边自己闹去。”   两人才刚坐下就有人急急开了口,可话才出口就叫人给否决了。   “不成不成,听说此行护送和亲的是那个姓林的将军,虽是个粗人,可骁勇善战,是个不好得罪的人,万一事不成还把咱们给暴露了,得不偿失。”   “反正是不能和亲的,我们公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国主,要和亲也是要跟公子和亲,晋立夫算什么东西!”   说起晋立夫,不少人又望着子华出了声儿。“现在红柚已经救回来了,晋立夫那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虎符咱们也有了,玉玺也有了下落。照我说,还是先回黎国用虎符稳住兵权,直接跟晋立夫干上一仗。他国库空虚,咱们这还有二爷稳着呢,谁怕谁?”   那一句“还有二爷稳着呢”叫庆安有些不爽,可确确实实人家就是个活的国库。虽然他有兵权,但没钱没财,更没晋立夫那个本事,光他一个人确实是稳不住阵脚。   确实是滋事体大,他庆安初来乍到,的确是没什么主意。   他下意识的想要问问俞翀的意思,话到嘴边时见下头的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他拿个主意,他有些慌乱的别开眼,硬生生的把话给咽了回来。   “公子,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有人瞧见他眼底藏起来的慌乱,又见他迟迟不发话,便当着大家的面儿故意这么问。被人一下子揪住了鞭子,庆安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俞翀看了庆安一眼,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他究竟会做个什么决定,干脆就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漠然的看着他。   一念之间庆安已经想了许多法子,可要是真的动起后来,他这主意只能是自损兵将,根本就不可行。他余光瞥见俞翀那副冷漠的样子,越发觉得俞翀就是想要来看他的笑话,恐怕刚才的那个根本也是俞翀的人,为的就是想要众人取笑他,看他丢脸而已。   他握紧双拳,眼中满是怒意。突然心中突然生出一计,他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云昭说:“既然人家想要和亲,那我们就让他们和亲。”   话音一落,整个小堂都议论开了。   “公子,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和亲后两方联手,我们胜算就少了大半。”   接连的议论里都是对庆安这番话的不满,其中大部分人更是觉得庆安现在根本就没有本事,俞翀还是将权利让得太早了些。   “二爷,这事儿还得让你来主意。”   “是啊二爷,和亲公主就在路上,不日就要到黎国了。”   “不是属下们不听公子的吩咐,而是公子这话,确实不能让兄弟们信服。”   ……   庆安脸色变了又变,他一一扫过那些恨不得都挤到俞翀跟前的人,心中不禁冷笑。他原先来以为除了唐其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能够为他效命。现在看来,他不仅没得到唐其,这些人也完全没把他当成是主子。   全都是看在俞翀的面子上才对他敷衍了事!   庆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们每一个人冷声喝道。“放肆!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公子!”   小堂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看着庆安那一脸的怒容,也觉得刚才确实是有些着急了,有些话确实不适合在庆安的跟前说。   子华眉梢一扬,倒是有些喜欢庆安突然生出来的气势。虽然是焦躁了些,但好歹有个主子的模样,能叫人顾虑两分了。   俞翀像是看不见庆安已经写在脸上的怒火,依旧只是个漠然的语气。   “都回去坐着,没瞧见公子已经生气了?公子话还没说完,你们急什么?”   挤在他面前的人快速散去,统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再没造次一句话。   见此情景,庆安心里更是不服气。   云昭扫了子华一眼,又看了看俞翀,心头异样复杂,却也不好表露出什么。她只能轻声提醒着庆安,让他先坐下。   庆安脸色黑沉的都能滴出墨来,却还是稳了稳心神,放缓了语气。   “我知道众位对我这位公子颇有不满,但各位暂且将把对我庆安的不满放一放,先听我把话说完。”   庆安把目光锁定在唐其身上,冷声问他:“跟黎国和亲的公主是哪一位?”   “铃公主。”   庆安有些诧异,皇帝怎么会让铃公主来和亲?   不仅是庆安,就是俞翀和子华也都有些疑惑。   子华实在好奇,干脆直接出声询问。“这铃公主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是成子睿最疼爱的妹妹么,怎么还要让她过来和亲?就晋立夫那年纪,都足以当她的爹了吧?”   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对付晋立夫和重新杀回黎国,京城里除了寻找童玉青之外,其余的消息都没怎么送回来。这段时间里京城发生了什么,他们确实是不太清楚。   唐其将事情都说了一遍,从宫中围困之后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的变故都说了一遍。   “说得好听是和亲,其实就是朝廷弃了铃公主,任由她自生自灭而已。”   “没这么简单。”俞翀皱起了眉,总觉得事情根本就没这么简单。“公子先说说,你的法子是什么?”   庆安一扫众人,冷声说:“他们要和亲,那就让他们和亲,不过是把铃公主换成我们的人。只要能够靠近晋立夫,就算不能伤了他,也总能给我们打探到一些消息,给我们赢得更大的胜算。”   唐其眼前一亮,顿时有了想法。   小堂里的各位议论一阵之后,也觉得这个法子尚可行。   俞翀与子华对视一眼,皆觉得满意。在这个情况下,也只能先这么做了。   “可是咱们上哪儿去找与铃公主相似的女人冒名顶替?”   唐其这么一问,众人倒是犯愁了。要是红柚没受伤,那红柚定能完成重任。可现在红柚……   小堂里就只有云昭一个女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所有人的瞩目点。云昭拧着眉心往庆安身后退了退,心中惴惴。   “云昭不行。”子华突然开口,直接拒了他们未说出口的想法。   唐其不免疑惑,模样可以易容,这倒不成问题。而且云昭在青楼里待过,会讨男人欢心。   “为何不行?”   子华直接站了起来,不容拒绝的语气回绝。“我说不行就不行。”   云昭心中一暖,知道子华不忍说出她浑身都是伤疤,脸能易容,身体却不行。子华是怕这些话说出来会让她受人白眼,被人嫌弃。   他果然还是向着自己的。   “那就再找找合适的人选。另外和亲队伍那边随时盯着,只要找到了合适人选,随时准备动手。至于铃公主……”   庆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俞翀,继续说:“能抓活的最好,不能的,直接杀了。”   ……   小堂议事之后,俞翀被唐其等人缠在后头,子华担心童玉青照顾不好红柚就先退了出来。还没走几步,云昭就追了过来。   “你等等。”   他回身,目光平淡的看着云昭。“有事?”   云昭神情有些不自然,之前他还在小堂里维护自己,怎么这会儿又这么冷淡了?   “谢谢。”   “不用。”子华无意跟她啰嗦,转身又要走。   云昭将他拦下,面容清冷,可眼中却是一片柔弱,说出来的话也是柔柔软软极为诱人。“你以前说会护我一辈子,今日你又护了我一回。将来,你还会护着我么?”   以前子华最见不得她这个模样,然而现在……   “你现在跟着公子,谁还敢欺负你。”   见子华丝毫不动容,云昭着急的拉住了他。子华用力把手抽出来,云昭没防备的晃了晃身体。他伸手把他扶稳,云昭却顺势把他抓的更紧。   正巧此时唐其一等人从小堂里走了出来,见两人拉拉扯扯的模样,顿时了然。   原来云昭是子华的人,难怪刚才他这般维护云昭。   “子华!”童玉青跌跌撞撞的跑来,胸膛脸颊都沾了鲜血。俞翀心口一窒,快速闪身到她的跟前将她扶稳。   子华甩开红柚赶到她的身边,这才发现她竟然在发抖。   “红柚怕是不行了!” 第201章 她不想死   子华神色一紧,离开的身影快的叫人不敢相信。   “唐其,你把夫人送回房中,我先一步过去。”   俞翀把童玉青交代给了唐其,紧接着就快步离开。唐其走到童玉青身边将她扶稳,“夫人别着急,我先送你回房。”   云昭将唐其挤开,扶着童玉青说:“二爷那边恐怕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忙,你先过去,夫人这边有我在。”   唐其没多想,放心的把童玉青交给了云昭,自己快步的就赶了过去。   从小堂里出来那些也都散去,独独还有她们两个女人在这站着。   “看见没,二爷对红柚多紧张。以前我就说红柚才是二爷心窝窝里的人,现在你亲眼看见,该信了吧?”云昭万分得意,搀着她胳膊的力气逐渐加大。“童玉青,你不过就是二爷的一个消遣而已,现在正主回来了,你也该识相点儿了不是么?”   云昭的得意突然僵在嘴边,低头看了一眼被童玉青同样加重力气抓住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恼羞成怒么?”   童玉青噙着冷笑,“你云昭也就只有这么点挑拨离间的本事了,你怕是忘记了昨天跟俞翀成亲的是我童玉青。”   她突然直直的看着云昭身后,幽幽说:“往常都是云芳挡在你跟前替你说这些话的,今天这丫头怎么站到那边去了。”   云昭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现在青天白日,太阳晃晃的照着,连个鬼影都没有。可尽管如此,云昭还是有些害怕,目光在屋檐下的阴影处来回的看着。   刚来禾阴郡时她就听说了云芳的事情,今天她只是想要吓吓云昭,没想到云昭真的怕了。只是隔着一层衣料童玉青都能感觉得到云昭抓着自己的手究竟是有多冰凉。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云昭,你还真可悲。”   云昭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童玉青给耍了一遭,恼羞成怒的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   “童玉青你少得意!禾阴郡里不是京城,再没有护着你的成子睿了。想要弄死你,轻而易举。”   童玉青不怒反笑,“禾阴郡确实不是京城了,你想要弄死我之前,我可以让俞翀先弄死你。”   云昭怒极,一双美目恨不得瞪出眼眶。那巴掌夹带着劲风,眼看就要落下。   “云昭。”   不知何时庆安已经来到云昭身后,声音不咸不淡的喊着云昭的名字。云昭愤愤收了手,还算是恭敬的喊了一声:“公子。”   庆安没再看她,而是走过来将跌在地上的童玉青拉起。   “云昭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云昭心有不甘,临走时又狠狠的瞪了童玉青两眼。庆安当做看不见,只是问起了她脚上的伤。“你这么折腾,你这脚上的伤什么时候才好得了。”   童玉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不在意。“我皮糙肉厚,哪儿有这么娇气。”   想起在俞府时童玉青挨了几下板子都没死,这一点点小伤确实算不得什么。   庆安点头,“那还是我瞎操/心了。”   他拿出一块月牙白的手帕递到童玉青的跟前来,“你脸上都是血,擦擦吧。”   童玉青一怔,想起刚才自己独守红柚的惊险,便接过那张手帕,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你在七王府里……”   “庆安,你长大了。”   庆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童玉青这一句话给震住了。“你说什么?”   童玉青豪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俞府时不一样了,果真是来了自己的地盘,有担当了。”   庆安神情有些不自然,“你还能走么,我叫人送你回去。”   童玉青摆摆手,“用不着,我自己能走。”   她扬了扬那沾了血的手帕,“脏了,我直接扔了吧。”   他欲言又止,可到了后头又只是点了点头,自己先离开了。   童玉青才走到半路就见丧着脸的唐其赶了过来,“二爷知道我把你撇给了云昭,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她忍不住的笑笑,又想起了红柚。“红柚怎么样了?”   “我来时子华还在屋里,不知道什么情况。夫人,我先扶你过去。”   童玉青躲开他的手,“不用,你在前头走,我后面跟上就行了。”   唐其是个粗人,不懂女子心思的细腻,只想要快些把人带回来。见童玉青矫情,干脆在她前头半蹲着,“你这么走太慢,我背你过去。”   童玉青往旁边闪开,不禁冷了语气。“唐其,我已经嫁人了。”   唐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夫人莫见怪,禾阴郡不比京城有这么多规矩,是我唐突了。夫人你走前头,我在后头跟着。”   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童玉青无奈的轻叹着。“不是我矫情,那天小堂里你也见了,俞翀为了维护我差点儿跟你们这帮兄弟生气。我对俞翀和庆安做的确实太少,不能再叫人抓着错处,叫你们二爷难办。”   唐其没想到她能想得这么细,越发觉得自己无礼。   “夫人已经替我们找到了玉玺的下落,在现在这个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惊喜了。”   童玉青无力又牵强的笑笑,她那只是无心之举,却被人当成了惊喜。   到了客房,只见俞翀负手站在紧闭的房门前,见他们过来,又亲自过来扶着她。“不是让你回屋里,怎么到这来了?”   她摇头。“红柚怎么样了?”   俞翀亦是摇头。“子华还没出来,先等等吧。”   “她睁开眼睛时,我以为她既然已经醒了,那伤势一定是稳了。没想到她喷出一口血,把她那张脸都给染红了。”童玉青心有余悸,声音还带着颤抖。“她死死抓着我的衣服,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带着惊恐。她很害怕,她不想死。”   在七王府时,童玉青也仰面的喷了一口血。不仅弄脏了一张脸,更是染湿了衣服和被褥。当时童玉青昏迷不醒,可他却是睁着双眼看见的。   当时他也害怕,身子也在发着抖。   他将童玉青揽入怀中,柔声在她头顶安慰着:“有子华在,红柚会没事的。”   唐其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别开目光时就见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了。童玉青离开俞翀的怀,“怎么样了?”   子华满身鲜血,身形有些不稳的倚靠在门上,看着童玉青说:“你先过来照看着,唐其,你去把张妈找来,到时候打些热水来给红柚擦擦干净。”   童玉青直接进去了,进门看见红柚满头满脸满身满被子的鲜血,着实吓得一跳。   她想问问子华,可回头看的时候子华已经离开了。之前唐其忙着在小堂议事没去喊张妈来帮衬着,这会儿可不敢耽误,恨不得把张妈架在肩上直接扛过来。张妈过来之后,两个人又忙着帮红柚收拾赶紧,等弄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妈念着她还饿着肚子,就先去厨房里做点儿吃的来,屋里留着童玉青一个人守着。本以为红柚的情况这么不好,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没想到就在这会儿,红柚醒了!   童玉青急着想要去找子华来给她看看情况,红柚双眼还有些灰暗,眼神有些飘忽涣散,怕是连人都看不清楚。她张了张口,沙哑着嗓子说:“我要见二爷。”   童玉青愣了一下,怎么这人一醒来就这么着急的找俞翀。她不熟悉红柚,却信俞翀。“你等着,我去给你把他叫过来。”   她去屋里没照着俞翀,又准备去小堂看看。才走在路上,就遇上了俞翀。   “你怎么出来了?”   “红柚醒了,说要见你。”   俞翀眸色一沉,一样是将她抱起。见路上没人,童玉青就乖乖窝在他的怀里。   “夫君。”   柔柔诺诺的声音听得俞翀心口一软,不禁就放慢了脚步。   “嗯?”   她把脑袋磕在他的肩头,看着他俊美又不失坚毅的下巴。微微一笑,又把脸贴在他的脖颈上。“没事,就是想要叫叫你。”   俞翀弯了弯唇角,突然转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到了客房,张妈已经回来了。俞翀直接把她抱到红柚床边,红柚已经缓过来不少,能面前看清楚面前的人。瞧清楚童玉青的脸,她眼中划过惊艳。   “这是我夫人,童玉青。”   红柚略有些惊讶,“你就是童玉青?”   童玉青颔首,“我就是童玉青。”   红柚审视着她,从头到脚的这么看了好几遍,最后又抿起唇笑了笑。红柚这笑里有些艰涩,又有些释然,看地童玉青有些不舒服。   “你不是要找我夫君么?需要我回避一下么?”   红柚摇头,“不用。”   她看着俞翀,双眼中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别的情绪。这种眼神,就类似竹云对成子睿,只是主仆而已。   “二爷,有人叛变。”   俞翀目光一凛。“谁?”   “不知道。我给晋立夫下了毒,他不会放过我。二爷你想个法子,用我把那个叛徒引出来。”   “胡闹。”俞翀冷下脸来,“这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好好养伤就是了。”   “二爷!”红柚有些着急,引发一阵咳嗽。童玉青担心她的伤势变重,赶紧让张妈去把子华叫来。   俞翀不为所动,用不容红柚质疑的口气说:“好好养你的伤,其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   子华已经赶了过来,快步走到床边,不由分说的先抓起红柚的手腕细细把着脉。红柚失神的看着她搭脉的手指,眼中流露深情。   原来红柚心仪的是子华!   她错愕不已,这件事情,不晓得云昭知不知道。她带着疑问的看着俞翀,俞翀朝她点点头,拉着她就往外走。张妈指了指桌上那一碗面,“夫人还没吃饭呢,不知道二爷你吃过没?要不,这碗面你们就端回房里分着吃?”   分着吃……   张妈这话实在是……   俞翀像是听不出张妈的揶揄,道了声谢后端着那碗面,一手拉着童玉青就走了出去。到了他们自个儿的屋里,俞翀先吃了两口,再把剩下的推到她的面前来。   “你快吃,这面汤都要干了。”   童玉青吃了几口,又喝了些汤,再把余下的端过去。“我吃好了,这些你来吧。”   俞翀笑笑,直接把那碗面刮了个干净。时日太晚,两人洗了脸,又挤在一起泡了脚,这就上床上歇着了。   “跟我说说,这一路上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童玉青双眼亮晶晶的,忍不住的赞道:“陆选大哥真是厉害,一人之力还能带着我们三个人逃到这里。晋立夫的人堵在前头,后头还追着成子睿的人,他轻轻松松就能帮着我们躲过去。还有两次都撞上了骆衡,还好陆选大哥小心,几番周旋后才甩脱了骆衡。”   说到这,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到了禾阴郡找到了你们的人时,陆选大哥才松了口气。他说再有下一回,他就算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自己不懂得还恩也绝对不干这种差点儿丢了命的事情了。”   “差点儿丢了命?”俞翀抓住了她的话,紧紧追问。“这一路何其凶险,哪儿有你说的这么轻松。骆衡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所以才不说?”   童玉青枕着他的胳膊,一手环在他的腰上,软软回他。“我现在好手好脚的,你还计较那些做什么?陆选大哥是厉害,但现在我找着我夫君了,我夫君在,我就更不怕了。”   俞翀被她说的没了脾气,两只手把她拥住,在她耳边呢喃着:“你再说别的男人,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童玉青被他说红了脸,轻轻推了推他的炙热的胸膛。“太晚了,睡吧。”   “嗯,是挺晚的了。”   抓住某人胡乱来的手掌,童玉青有些哭笑不得。“你别动,我跟你说件事。”   俞翀哪儿能听她的,听她嘤咛一声后,开口时嗓音里都是酥媚的感觉。“不如换我去抵了铃公主的身份,正好能帮你查查,究竟谁是叛徒。就算查不出什么,也能给你们偷偷摸摸的送个消息什么的……”   嘶!   俞翀往她的腰上掐了一把,疼得她跳了一下。她抬头,毫不意外的对上他冷怒的眸子。   “童玉青你疯了是不是?” 第202章 鸽子血纹身   她直视着俞翀的冷怒,缓缓开口说:“那你们现在有更合适的人选么?”   “就算找不到合适的女人,也还有子华。你刚刚才回到我身边,又想要干什么?”   童玉青抿了下唇,“子华装的再像也只是个男人,就像红柚装成了你,一样会被晋立夫发现的。”   她这么说俞翀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子华会被发现那只能是去跟晋立夫做亲密事情。你刚才这话的意思,是还想跟别的男人做亲密事情了?”   童玉青确实是没想到这些,只是觉得晋立夫做了这么多年国主位置,又有了红柚的前车之鉴,一定会万分谨慎。她张口想要解释,俞翀却躺回到自己的位置,语气有些不好。   “赶紧睡吧,明天起来我带你去外头逛逛。”   童玉青讨好的枕上他的胳膊,顺势重新窝进他的怀里。“知道了,我听你话。”   翌日她才醒来,俞翀就把她拉了起来。童玉青惺忪的双眼在看见他此时的模样后着实愣了一下,他俊美的脸稍稍易了容,也是她对这张脸太熟悉,外人要是看了,根本就不敢相信这跟曾经的俊美公子就是同一个人。   “你这怎么弄的?”   俞翀一哂,“你要不是也试试?”   她点头,既然是要上大街上,那总不能顶着原来的样子。禾阴郡虽是边城但也是朝廷的地界,总是不能太张扬。   俞翀亲自帮她穿衣洗漱,连绾发也要自己来。童玉青看他笨手笨脚,可又觉得这副景色太温情不舍得打断,也就由着他了。   铜镜中的俞翀眉眼温柔,一把木梳从头顶梳到发尾,动作轻柔小心,不舍得折断她一根头发。童玉青微微有些脸红,心里悄悄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俞翀是真没做过这种事情,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只能给她编了条有些毛躁的辫子垂在身后,瞧着也倒是简单好看。之后才又拿了些东西在她脸上涂涂画画,片刻之后她就只是个清秀的妇人,根本就不是从前的童玉青了。   “这里的人起的晚,这会儿出去人虽不多但也热闹。走,我带你出去瞧瞧。”   童玉青来了禾阴郡这么久,也就只有第一天到时在马车上看过两眼。在那一方小天地里呆久了,确实是想要出去看看的。   “不吃了早饭再去么?”   俞翀牵着她,“不用,我带你吃好吃的。”   因为禾阴郡是边城,虽然样样都不比京城,但处处都是京城没有的风情。从姑娘们的衣裙再到配饰,统统都带着黎国的精彩,看得童玉青都挪不开眼。   俞翀虽是易了容,但是模样还算是俊朗,引得一众小姑娘倾慕不已。更有的已经从出门就一直跟了很久,叫童玉青十分不爽。   “夫君我走累了,你背背我。”   俞翀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也没直接把她背上,而是用干净的袖口轻轻给她拭去额前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   童玉青眼角一抽,这大清早的不过才几步路,哪儿有什么汗水给他拭的。   “夫人累了?怕是昨晚上累到,今早又没吃早饭。”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粥铺,“这家铺子里的东西很好吃,我们过去歇歇脚,顺便吃个早饭?”   不远处一直跟着的姑娘纷纷露出失望,闷着头的就离开了。   童玉青抿着笑,“那就去尝尝。”   俞翀像是常来,连老板都与他相熟了。俞翀刚刚坐下就点了几样东西,粥、面、包子甜品都有。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笑得很和气。整个铺子里几乎坐满了人,他们旁边那一桌是两个壮实的汉子,撸起袖子喝口粥,放下碗之后又擦了擦汗。   “以往公子来只是喝粥而已,今日带着夫人过来,我这小铺子终于是能赚银子了。”   俞翀只是笑笑,并未接话。老板说完这一句话也就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听得童玉青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你以前来吃东西都不给钱的么?”   俞翀颔首,“以前他承过我的情,允诺我每次过来他都能免我一碗粥钱。”   童玉青不禁摇头,“一碗粥才几个钱,这老板未免太小气。”   俞翀轻笑,对她满眼宠溺。   老板动作倒是快,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就把东西都上齐了。旁边那桌的两个汉子已经喝完了粥,给了银钱后就走了。童玉青突然扯了扯俞翀的袖子,“他的手怎么了?刚才见他喝粥的时候手上干干净净,这会儿怎么多了个印记?”   俞翀扫了一眼,“那是用鸽子血画做图样纹在身上,只要喝酒或是身上一发汗,图样就会显出来,身子越发热,这东西就越是鲜红,如同鲜血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替她把粥吹凉,就这么错过了她那一抹微妙的神色。   “尝尝。”   童玉青尝了一口,果真味道香浓,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吞下去。她用勺子搅了搅,细数着粥里头究竟是藏着什么好东西。   俞翀忍俊不禁,“这是人家的祖传秘方,你光看就能看明白了。人家免我一碗粥钱,算是大方了。”   童玉青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小看了人家。不过这粥确实好喝,一会儿咱们吃完了也给张妈跟扬儿带一份过去吧。”   俞翀只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格外讨喜,自然事事顺着她。“随你高兴。一会儿我叫人过来取,或者跟老板借个食盒咱们带过去都可以。”   “来碗粥。”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童玉青余光瞥过去的时候,骆衡已经坐在刚才空出来的那张桌上了。俞翀目光淡然的一扫站在她身后的人,温柔的给她顺了顺未编进辫子里的散发。   “慢慢吃,别烫着。”   童玉青没敢说话,她虽然易了容,但是声音却没法变。倒是俞翀,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   她现在哪里还有胃口,只要骆衡看见她,她跟俞翀,还有唐其庆安等人,一个都逃不了。   她想要离开,冰凉的手却被俞翀温热的大掌轻轻握住。俞翀拿起一块甜品放在她的手心里,“快点吃。”   昨晚上红柚开始发热,反反复复。她说了一宿胡话,子华就在床前受了一夜照顾了一夜,折腾的子华脸上有了明显有着疲惫倦态,看的红柚愧疚不已。   红柚有些不忍,尽管嗓音沙哑难听,她还是出声劝着:“师哥你去休息会儿,我一个人没事儿的。”   “昨晚那情形要不是我在这,张妈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你别说话了,好好养着。”   红柚有些委屈。“你是觉得我的声音太噪耳了么?”   子华摇头,样子有些无奈。“我这是为了你好。”   红柚知道自己拧不过他,其实心里也希望他能在自己跟前守着。突然眼前晃过童玉青那张令人惊艳的脸,她心里顿时又有些苦涩。   “以前你说喜欢云昭,对她百般讨好,当时我以为云昭就是会跟你执手一生的人。现在你心里有了童玉青,可她却是二爷的妻子。听说前晚上兄弟们才给他俩办了婚宴……师哥,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喜欢童玉青么?”   子华心口一窒,可笑道:“遇上青青,第一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第二是因为从庆安跟俞翀口中所听说的关于她的那些事情。正是因为遇上她,我才看清楚之前对云昭一直都只是求而不得的执着而已。”   红柚不免有些心伤,“师哥你真是过分,明明知道人家喜欢你,你还偏偏要在人家跟前说这些。”   “那也是你先挑起的话头。”子华苦笑说:“她嫁的是俞翀,是二爷,纵使跟成子睿再有纠缠,她心里也只还有二爷。既然她一直以为我喜欢云昭,我就喜欢云昭好了。”   红柚震在他最后那句话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沉默良久后她终于沙哑着嗓音开了口。“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子华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就走了出去。房门关上那一刻,浑身动弹不得的红柚放声大哭起来。未走远的子华轻轻拧起了眉心,却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   俞翀带着童玉青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人召集到小堂。童玉青没了去处,也不想再进小堂,就去看了红柚。   进了屋里见红柚脑袋上闷着被子,吓得她赶紧上去,一把将被子扯开。对上红柚那双红肿的眼睛时,童玉青才懊悔自己的鲁莽。   “对不起,我以为你……”   红柚摇摇头,“死不了,只是有些事情烦心而已。”   见她稍稍易了容的模样,红柚开口问她:“夫人出去了?”   童玉青点点头,略过遇上骆衡的事情,只把她觉得好看好玩的事情说了一遍。话说完了以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红柚了,一头又为自己的莽撞懊恼不已,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夫人你……”   红柚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一会儿等二爷他们议事完了,麻烦夫人你帮我把庆安公子叫来,我有话想要对公子说。”   “你还是想要用自己做诱饵,引出背叛的了他们的人?”   红柚半瞌着眼帘,“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可万万出不得岔子。”   童玉青心头一紧,眼中纠结着犹豫和挣扎。突然想起喝粥时看见的那个汉子的手臂,她不由的反手抚在自己后背的伤疤上。   “红柚你知道血纹身么?就是那种用鸽子血,把花样纹在身上……”   红柚愣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童玉青低头沉默片刻,直接解了衣裳,背对着她将背上那道狰狞伤口露出来。“你看看我后背这个地方,适合纹个什么花样?” 第203章 二爷最清楚   红柚望着她后背上的狰狞伤疤愣了好大一会儿都没反映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着铜镜看过,但是看得不是很清楚。你帮我看看,这伤疤的形状能纹个什么花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那头就不说了,我只问你,你想弄这个,二爷知道么?”   童玉青把衣服穿上,低着头回他。“就是怕他嫌弃,所以才想要纹一个。”   红柚的大悦客栈进进出出多少权贵,江湖人士更是不少。童玉青这样子,她一眼就能看出猫腻来。   “你这伤疤在后背,平日里穿着衣服,夜里也背靠着床榻。要是二爷真嫌弃,哪儿会等到现在。”红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揶揄道:“难道房事时二爷喜欢……”   “你胡说什么!”童玉青被她这话羞了个红脸,“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鸽子血纹身你会不会纹?”   红柚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我会是会,但是你看我这样子,动弹不得,哪儿还有本事给你弄那个。”   “子华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红柚摇头,“我善用毒,但也略懂医。我这样的身体,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你想要的那种精细活我是干不了的。”   童玉青心头挣扎一阵,良久后才开口问:“子华会么?”   红柚怔住,子华么……   他当然会。可,他是男人啊!   “他会么?”   红柚不禁冷了脸色,“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童玉青言笑不苟,“朝廷派了和亲公主,庆安要找替身把和亲公主给换了。我跟铃公主打过交道,少说能学上七分。若是别人,恐怕还没到晋立夫身边就已经被人给发现了,所以我去最合适不过。”   红柚倒吸一口凉气。“二爷点头了?”   “他不可能点头。”   “那你也别想了。”红柚凉了语气,俞翀不愿意的事情,任何人都左右不了。   童玉青拧着眉心,“红柚你应该比我清楚,不管是两国的和亲还是那个背叛了我们的人,统统都耽误不得。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难道你想要看他们功亏一篑么?”   红柚神情微变,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你问过庆安公子了?”   “还没有,但是庆安不会拒绝。”   “既然是和亲公主,那一定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的,后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这样的伤疤。你这纹了一样会被认出来,到时候被晋立夫发现,再有你的身份,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这东西纹的够勾人够妖媚,就不碍事了。”   “你这话……你是二爷的妻子,难道你真的要……”   童玉青冷下眼色。“我不可能让别的男人碰我,我只是以防万一。”   红柚眼前又晃过童玉青背上的那道伤疤,之前毫无头绪的形状突然间就有了主意。想起血纹身的妖艳,在又这么一个白皙的肌肤诱人的轮廓,确确实实没有男人会不心动的。   红柚皱着眉头纠结了很久,终于开口:“鸽子血纹身的事情,我来跟子华说,但你要代替和亲公主刺杀晋立夫的事情绝不能让子华知道。还有,这事儿要是被二爷知道了,你也不能把子华牵扯进来。”   童玉青抿开笑意,“我知道。”   离开了客房,童玉青先回屋里洗了把脸,把脸上的东西都洗干净之后又直接去了小堂。小堂房门紧闭,只有一个人守在门口。童玉青跟他打了招呼,抬手就想要推门进去。   那人将他拦下来。“夫人,里头正在议事。”   “我知道。”童玉青绕到另外一边,同样又被拦下来。   “夫人别叫属下难办。”   面前这人一脸难色,但童玉青丝毫不为所动。她转了个身子,用背挡住那人去路,那人身体一僵,竟然叫她钻了空子,就这么直接推门进去了。   小堂里声声的议论就在她踏步进来时变得鸦雀无声,云昭沉了脸色,她进来干什么?   俞翀皱了皱眉,还是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把她带到自己的位置上,唐其又在旁边加了把椅子,让两人挨在一起。   “夫人不是在照顾红柚姑娘么,怎么过来了?今日我们议的都是大事,怕是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散的,夫人还是先回去等着吧。”   林兄弟今天这番话说的倒是客气了许多,听得也舒服许多。   “既然是大事,那我也应该来听听。难道你们还以为我是成子睿派来的奸细,还要防着我?”   林兄弟脸色一变,“夫人严重了。”   童玉青这一句话直接把整个小堂里对她不满的还未吐出来的那些话直接给塞了回去,她看着庆安点点头,“你们继续。”   庆安把冷沉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唐其说:“把人带上来。”   唐其走出去带了个人进来,一身鹅黄衣裙,走路端庄显仪态,最重要的,这人竟然是铃公主!   可再细看,又不是铃公主。   “公子觉得如何?”   庆安满意的点头,再上上下下的看了两遍之后才把目光又转到了俞翀的身上。“表哥觉得如何?”   俞翀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怀疑。“确实很像。”   童玉青这才明白这人不过就是顶着铃公主的一张脸而已,这就是庆安他们找来代替铃公主的人。   “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唐其,你明天就带人等在路上,要在和亲队伍到达禾阴郡之前把人给我换了。”   唐其抱拳领命。“属下明白。”   “等等!”童玉青突然转头看着俞翀,“你真的觉得她像铃公主?”   俞翀一怔,莫不会他的女人又要翻旧账?   “我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像。”   众人哗然。   “夫人切莫无理取闹,大家都知道当初在京城时二爷差点儿做了驸马,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瞎……”   “瞎什么?瞎捣蛋么?”童玉青轻嗤道:“这人除了那一张脸皮之外,还有哪里像铃公主的?”   俞翀顿时想明白了,这人除了一张脸皮之外,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像是铃公主。   林兄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中间那姑娘说:“她的个头与铃公主一般高,走路也是学的宫廷礼仪,就是说话也是特地学过的。”   童玉青没忍住的笑出了声音,而此时的庆安也看出了不对来。   她站起来,不急不缓的说:“第一,皇后太子被斩杀,皇后一族早没了势力,铃公主被囚在宫中半个月,你觉得她还能有这么圆润娇俏的小脸儿么?第二,铃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受尽荣宠除了她的出身和年纪最小之外,十分活泼讨喜的性子也很得皇帝喜欢。这样一个身份娇贵的公主,怎么可能事事都恪守宫规,走路都是规规矩矩的?”   说完这些,她又转身看着俞翀,意味深长的问:“在俞府时铃公主可是总跑来找二爷的,铃公主走路是什么样子,二爷最清楚了。是不是,二爷?”   俞翀无奈的笑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第三……”她走到那姑娘跟前,“我只要你说三个字:本公主。”   姑娘没明白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一头雾水的看着旁边的唐其。见唐其点点头之后,姑娘才开了口。   “本公……”   “天底下没有哪个公主讲话这么软绵没有力度,更不用说从小受尽恩宠天生金贵的铃公主。”童玉青出声打断了这姑娘,又看着唐其问道:“这就是你找的人?”   唐其有些震住,这本是权宜之计,谁能想到这么多?在场与铃公主有过接触的就只有俞翀跟庆安,俞翀也说像,庆安也露出满意,自然不会有人再怀疑。   没想到童玉青心思这么细腻,竟然能想到这些。   “不仅如此,你们知道铃公主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什么样的发饰么?”见众人露出茫然之色,童玉青又轻嘲道:“晋立夫不是傻子,哪儿能这么轻易就糊弄过去。越是到这个时候就必须要谨慎。”   童玉青脸色渐渐冷凝下来,“骆衡在禾阴郡,到时候他一定会去见铃公主。要是到时候是骆衡亲自护送铃公主去黎国,以表诚意呢?”   小堂里一阵沉默,个个心思沉重。   俞翀突然站了起来,拉着童玉青就要回去,一边又吩咐唐其,“再去找找合适的人,抓紧时间打听清楚铃公主的喜好,照着夫人刚才说的那些来教,一定要在和亲队伍到达之前做好准备。”   唐其还知道堂上还坐着庆安这个主子,询问的目光看过去。庆安脸色微沉的点点头,“就照他说的办。”   出了小堂,俞翀又拉着她走了一段才把她放开。   “难不成你还打着要去做替身的心思?”   童玉青装出一脸迷糊,“昨晚你不高兴我就不敢想了,今天是看见那人实在不像我才提醒的。你们的大业跟我无关,但要是事情败露,牵连的可是你。”   俞翀心头一软,忍不住的抚了抚她的面颊。“傻丫头。”   傍晚些的时候童玉青找了机会去了庆安那里,庆安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云昭笑个不停。   “庆安,我有些事想要找你。”   云昭唇边的笑意瞬间变成了冷意,童玉青浑然不在意,继续对庆安说:“我就不进去了,你过来一下。”   “公子是什么身份,是你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么?童玉青你有什么资格?”云昭一掌拍在桌上,冷瞪着她。   童玉青张狂的笑了起来。“凭什么?凭我是他嫂子!”   庆安扫了云昭一样,知道童玉青这话怕是不想让云昭听见。他出了屋子,跟着童玉青走到宽敞一些的地方。 第0204章 他是医,她是患   这地方选的很妙,但凡有人想要靠近,他们一眼就能看见。因为空旷,偷听的倒是也不好藏身自然就不怕有人偷听。   庆安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远远望着这边的云昭,问她:“你这是在防云昭?”   童玉青承认的很干脆。“不仅在防云昭,我防的是子华,是俞翀,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庆安不解。“为什么?”   话才问出口,又想起在小堂里她针对铃公主的那些话,庆安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因为铃公主的事情?”   她点头,“我跟铃公主不过浅浅几面,但少说我也能学个七分像。由我去做件事情再合适不过了。”   庆安有些惊讶,“这是他的意思?”   “他不知道。”   庆安沉了脸,“他把你捧在心尖尖上,谁伤了你一根头发他都要杀人的。要你去晋立夫身边冒险,他知道以后还得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不得打死我?现在他就敷衍的塞了几个人给我,他手里掌控的钱财宝物被藏在哪里统统还是个迷,我可不敢在这会儿开罪他。”   这话童玉青怎么听怎么奇怪,俞翀把手里的人让出去,把权利都还给了庆安,怎么能说是随意敷衍?当日他们摆喜宴,来喝酒的就有几十号人,虽然只是些穿着普通的,可却统统都是出生入死,给他们卖过命的,怎么能说只是几个人?   又想起来到禾阴郡时听说庆安事事都想要压俞翀一头的事情,她这才想明白,庆安原来是在计较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反而直接来找你么?”   庆安背过身去,双手负在身上,轻傲的模样。“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让你这么做。”   “俞翀是我的夫君,他不舍得我去冒险,这是私心。但你庆安却是所有人的公子,将来的黎国国主。因为这件事情只能你来决断,所以我才来找你。”   这话叫庆安听得很舒服,从上一次的对话再到这一次的交谈,庆安几乎推翻了当初对于童玉青的偏见。想起初见童玉青时的印象,现在看来,她确实是个有胆量的女子,也确实,是能配得上俞翀的女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同意。”庆安语气不由的压低了许多,更比从前的他更多了一份深沉。   童玉青弯了弯唇角,“因为除了我,你根本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庆安确实有些心动,可是……   “不行!”庆安骤然提高了声音,余光瞥见云昭又往外头挪了两步的距离,又稍稍的压低了语气。“铃公主的个头还不及你,你这么站出去,不用说话光一眼就能被看穿。”   这个破绽童玉青早已想到,却显得毫不在意。“铃公主常年在宫里,跟随性护送的林将军根本就不熟悉。而且,就像是我在小堂里说的,宫中变故之后铃公主一定会消瘦许多,瘦下的人看起来自然就高挑一些。除非是自己身边的人,否则应该不会被发现。宫中变故后成子睿绝对不可能再让铃公主身边的人随行伺候,而那林将军把她送到黎国之后就会离开。禾阴郡外就是黎国,这么短的路程,不会有人怀疑的。”   庆安的唇抿成了一条线。“那就依你所言。你准备准备,到时候我会让人来通知你。”   童玉青点点头,往云昭那边深深看了两眼,最后才转身离开。   回了屋里,俞翀正端坐在椅子上,见她回来,又朝着她伸出手来。   “青儿,过来。”   她才走到俞翀身边就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俞翀看了一眼她被裙摆遮住的脚踝,声音轻柔叫人迷醉:“脚不疼了?”   “不疼了。”   她舒服的窝进他的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私下里做了决定,不知道是不是怕他会生气,此时的童玉青总有些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青儿。”   “嗯。”   等了好久,俞翀却一个字都没再继续。她心中惴惴,总觉得他似乎有心事。   “夫君?”   她依旧没敢抬头,只能柔声软语的在他怀里喊着他。   耳边是一声轻叹,俞翀低头吻在她的额前。“大夫还说要你休养三个月,你才来了这么几天,哪天在床上好好休息过。青儿你……什么时候才会听话一些。”   她厚脸皮的笑笑,刚要开口说话,俞翀就已经先开了口。   “扬儿这孩子很聪明,我想把他交给唐其,不管是想要学文还是想要学武,唐其都是不错的师傅。”   童扬那孩子确实很聪明,这点儿倒是毋庸置疑。从在俞府初初相遇到今天的禾阴郡,童玉青才是第一次从俞翀的嘴里听见他夸人。   不过……   童玉青从他怀中起来,认真的看着他。“以前你在俞府样样都护着庆安,怎么现在又对他放任不管。庆安虽然只比你我小一两岁,可始终还是小孩儿心性,你就不能随口夸夸他?”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小孩子。你想让他成为只听得进谗言的昏君?”俞翀口气凉凉,确实是狠了心的。   理是这个理……   “可现在这个时候,你更是要在旁边帮着他一些不是么?”   俞翀抬高她的下巴,深锁着她的目光如寒潭般的幽深冰冷。“都已经到家门口了,我还要怎么帮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做黎国的国主。”   童玉青知道他的苦心,但是庆安却不理解。   “这些话你没跟他说过吧?他现在处处想要压你一头,你不怕他用错了方法,做出叫人后悔的事情么?”   俞翀勾起唇角,万分笃定。“不会,我了解他。至于他处处想要压我一头,不过就是小孩儿心性,不服气而已。这样也好,能有这样的铆劲儿,比什么不会做的要好很多。”   他的手不经意的抚过她后背的伤疤,激得童玉青微微一颤。   察觉到她的不适,俞翀把她拥得更紧了些。他把头低下,唇就放在童玉青的耳边。“等这些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去快意江湖。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快意江湖么?   俞府她还没有斗倒,陈家的冤屈还没有平,她真的能放下一切跟着这个男人去快意江湖么?   “怎么不说话?不愿意?”   她摇头,声音浅浅。“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隔天一早子华就带着唐其过来了,说红柚那边有些事情。可张妈昨晚上扭了腰,云昭心气太傲,他只能请童玉青过去帮忙。   童玉青没多想,直接点头应了下来。子华不知道跟俞翀说了什么,俞翀匆匆带着唐其就离开了。   两个人到了红柚房前,子华突然喊住了童玉青。   “你真的要让我给你纹那种东西?”   童玉青心口一窒,她以为起码还要等几天,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来的这么快。   “是。”   子华神情微妙,“可我是男人。”   童玉青突然笑出了声音,抬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我从没把你当男人。其实我心里还是觉得,你穿裙子梳发髻最合适了。你虽然不是女人,但我们也还是可以做姐妹的。”   子华脸色一僵,心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女人看。”   看他这样子,童玉青只当自己的话说重了。   “我不是说你像女人,我就是说,跟你交朋友很能叫人放心,像是姐妹一样的亲密。毕竟我当初看见你的第一眼,你就是个女人……”   子华站在她的面前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笑得有些难看,移向别处的目光有她看不明白的东西。子华重新把目光看向她的时候,眼里的那些复杂已经不见了。他径直上去推开门,站在门口望着她。“进来吧。”   进了屋子,就见屋里唯一一张桌子上摆了不少东西。一碗红艳艳的鲜血,一小碗朱砂,一整排大大小小的银针,叠放整齐的白色手巾……   “你想好了么?”躺在床上的红柚突然出声。   童玉青打了个激灵,知道她说的是血纹身的事情。她点了头,“想好了。”   子华搬来一个凳子,自己则是背过身去。“你把后背露出来,坐在这上头。不管有多痛你都得忍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已经想办法把俞翀支开了,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童玉青握紧了手心,深深呼吸了几口,劝慰自己当初子华就已经见过自己的后背,他是医,她是患,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龌龊肮脏的意思,自己根本没必要这么矫情。   她褪去衣服,再反穿在前头。   “好了。”   子华稳了稳心神,转身过来。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再看见那雪白肌肤时他还是浑身一震。他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什么样的身体没见过。在京城里给她医治的时候他还没有那种心思,可是现在……   他的手不自觉的已经轻触在童玉青的肌肤上,冰凉的触感惹得童玉青浑身一震。   “师哥!”   红柚出声提醒,把他从失神里又拉了回来。子华把浮躁的心沉了沉,将桌上的干净手巾递给她。   “忍一忍,我要开始纹了。”   …… 第205章 你才是我宝贝儿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非得要我们来盯着。现在是公子掌事,这种事情子华应该直接告诉公子,否则公子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指不定又要说子华跟二爷你没把他这个公子放在眼里了。”唐其嘴里一直在叨叨个没完。   来时听子华那个语气他还以为是件了麻烦事,又见子华把俞翀都给请出来了,那恐怕就更是不得了大事儿了。没想到两个人赶到这里后才得知只是件繁琐的小事儿,随便找个人来都能处理了,哪儿用得着他们亲自过来。   “二爷你也是,既然骆衡在禾阴郡,那你更不能出门了。要是被骆衡知道了,朝廷的人能轻易你,放过公子,放过我们这么一大帮的人?刚刚我催着你要走,你还非要把这破事儿给弄完,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唐其心里实在是郁闷,一直闷着头的跟在后头。俞翀突然停了脚步,唐其恰恰稳住步子,抬头不解道:“二爷又有什么吩咐?”   俞翀回身冷睨他一眼,“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唐其后知后觉,赶紧把嘴巴闭上,不敢再多少一个字。   俞翀直到知道这只是件小事时才察觉到子华跟童玉青有事在瞒着自己,他疾步往回赶,一路上心神不宁。   他直接去了客房,不打招呼的直接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床榻边上坐着跟红柚聊天说话的童玉青。   “你回来了。”听见动静的童玉青回头去看他,见他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她有些不敢抬头,可最终为了不惹他怀疑,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俞翀上上下下的把她扫了一圈,又在屋里看了一遍。“子华呢?”   “他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是有什么急事么?”   俞翀幽深的眸子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越发叫她心虚了。   他又往红柚那边看了一眼,见红柚虽然还是动弹不得,但是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便直接开口说:“时候差不多了,让张妈过来守着,咱们回去吧。”   童玉青声音骤然提高了些,“我跟红柚投缘,所以想要多陪陪,张妈年纪大了,你别总是麻烦她。张妈在俞府确实是伺候人的,但是她已经离了京城,离了俞府,你别总把她当成是个下人。”   俞翀微微一愣,以前在俞府她可没说过张妈一句好话,现在竟然这么维护人家。他无奈的笑笑,又再看向红柚,“我借用一下我夫人,一会儿如果子华还没回来,我再把她送过来。”   红柚听了有些脸红,要不是自己爬不起来,她一定要扑过去好好解释解释了。   不等红柚说话,俞翀直接揽着童玉青就出去了。他的手正好放在她那一块伤痕上,刚刚才被扎过无数针的地方被这么冷不丁的捧一下,疼得她差点跳起来。   “怎么了?”   童玉青把他揽在自己后背的手拉下来,再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手掌中。“今天不知为何我的手一直冰凉,你帮我暖暖。”   俞翀这才发现她的手确实是有些冰凉,干脆也抓起她另外那只手,就这么站在红柚屋前头给她暖了好一阵子的手。   只能躺在床榻上的红柚听着门外头的轻声私语,心中有些难受,可又实在好奇从不近女色的二爷究竟会跟童玉青说些什么。她好歹学过武功,耳力比一般人要好一些,于是干脆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个明白。   然而外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红柚自嘲的笑笑,笑着笑着心口又抽痛了起来。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好起来,子华尚未娶妻,她是不是还会有机会……   “你要带我去哪儿?”童玉青一直被他拉着往前走,小小一个庄子都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我带你去看看童扬。”   童玉青有些高兴,“前几天我就一直说要见他,你非不让我见,好几次我还怀疑是不是扬儿伤到了哪里,你怕我担心所以才不让我见。”   俞翀忍俊不禁,“童扬是你的宝贝儿,我哪儿敢让他伤着。”   童玉青心里一甜,卖乖讨巧的靠在他的身上。“他只是我弟弟,你才是我的宝贝儿。”   俞翀脚步一顿,灼灼的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你才是我的……”   情到深处,俞翀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童玉青惊慌的把她推开,紧张的四处看了看。“你做什么?这又不是在房里。”   俞翀便拉着她往回走,“走,回房。”   童玉青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你正经一些。不是要去看扬儿?赶紧走了。”   俞翀本来只是想要逗逗她,现在看她这个害羞的样子,倒是真的想要把她抓回屋里好好亲热一番了。   童玉青往他往前头拉,他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定在原地。童玉青干脆撒开手,“我去找唐其,你……先回屋吧。”   说完这一句,她闷着头的就往前跑了。俞翀怕她又崴了脚,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   云昭从拐角处走出来,阴冷嫉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两只手掌心都已经被指甲给刺出了血印子,由此可见她心里究竟是有多恨。   “童玉青你果真不要脸,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勾引人,简直下作!”   到了唐其那里,俞翀直接带她进了唐其的屋子。正在埋头练字的童扬见了童玉青,放下手中毛笔欢喜的朝她跑来。可人还没到童玉青跟前,俞翀就已经挡在了他们两人之间,冷声发问:“练的如何了?”   童扬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帖字,“练得好多了,你自己过去看。”   童扬一边说着一边要绕开俞翀,另外又伸出一只手,想要直接去拉童玉青。俞翀脸一黑,直接拽上了童扬的衣领子,手上一个巧劲儿就让童扬转了个方向,直接拎着就朝着书桌那边过去了。   俞翀身体欣长,童扬虽然已经十岁,但也还是个孩子,俞翀这样的动作就像在拎着只小鸡。童玉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脚跟了上去。   桌上摆着好几张字帖,上头的字方方正正,也还算是可以了。童玉青满意极了,连连点头说:“扬儿真是聪明乖巧,已经写的这般好了。假以时日,我家扬儿的字一定能写成天下一绝!”   童扬被夸的有些害羞,傻呵呵的乐个不停。俞翀听闻后不屑的冷笑一声,展开新纸拿起毛笔,遒劲郁勃的写了几个字。才刚刚被夸过的童扬僵着笑,一面又羡慕不已的看着那几个字。   “你要能写出这样的,再来我面前得意。”   童扬不服气,仰着脸不屑道:“我多练几天也能练出这样的来!”   “是么?”俞翀轻傲的再拿起笔,又在另外一张纸上重新写了两句诗。童玉青不爱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却被那两行字给吸引住了。   上头一句比划端庄秀气,下头又是笔走龙蛇。差别这么大的字体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轻松变幻,直接把童玉青跟童扬给看呆了。   “那你再把这两种给学了再来我面前得意。”   童扬的脸憋得通红,心中羞愧,也越发的不服气。   童玉青拍拍他的肩,“好好练,姐姐相信你必能把你姐夫比下去的。”   这话不仅童扬听得舒服,那一声姐夫也叫俞翀听得很舒服。私心想想自己还是这毛头孩子的姐夫,跟他较什么劲儿。   “唐其还教你学武么?”   听童玉青这么问,童扬从文字的打击中清醒回来,欣喜点头。“嗯,师傅还教我练武。姐,等我练好了之后就能保护你。”他意有所指的看着俞翀说:“到时候就再没人能够欺负你了。”   俞翀眉心一跳,伸手揪着他的衣领子,直接把他拎出了屋子。   童玉青赶紧追上去,还没来得及踏出房门就见俞翀轻松把童扬给推倒在了地上。   “俞翀你干什么!”   她跑上去把呆傻掉的童扬扶起来,又给他拍了拍屁股那块意料上的灰尘。俞翀的脸更黑了些,他把童玉青拉到一边去,冷声说:“在这站着。”   童扬突然醒悟过来,用唐其交过的招式,朝着俞翀一扫腿。俞翀往旁边让开一步,没防到童扬又打了一拳过来。俞翀接住突袭过来看似很猛实则却没有一点力气的拳头,一如刚才一样轻松把他推倒在地。   童玉青要上来扶,俞翀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才练了几天就已经开始骄傲了。你有什么本事来骄傲?当初俞老爷子给我请了教武功的师傅,我才学了半年就被梁金凤设计毒害形同废人,我现在的功夫算不得最好,可是能打败我的人也确实没几个,难道你还真的以为我是那半年时间就能学会的么?”   俞翀一扫地上满脸难堪羞愧的童扬,继续说:“你知道唐其他们为什么这么听我的话么?因为我有本事,能叫人信服。学文学武都不是一日即成,其中的辛苦少则几年多则数十载。童扬你确实聪明,但还需勤学苦练,骄傲不得。”   童扬被他教训得惭愧的不行,撑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童玉青于心不忍,可也明白俞翀这番话的道理,也就没有出声阻止。庆安到现在都还是小孩儿心性,童扬如果将来也变成那样可怎么好。   “原来二爷最近都在忙着教育这孩子么?看来二爷你对他很看重。”   庆安站在不远处,冰冷的目光冰冷的口气,就连他整个人,都像是结了冰一样。 第206章 向来放肆   庆安阔步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童扬。童扬仿佛被他的这副气势给吓到,当场愣住。童玉青走过去挡在童扬跟前,对上庆安充斥着戾气的眼睛时,也确实是心惊了一阵。   “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只是针对扬儿的功课来说话而已。”   童玉青对于童扬的维护,俞翀对于童扬的说教,叫庆安心里越来越难受。庆安知道她的话是在跟自己做解释,于是眼里的戾气渐渐散去,却又蒙上了些伤心。   俞翀从未对他说教过,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还是对的。刚到俞府的时候他就羡慕俞翀脑子聪明,相处越多越觉得他厉害。但尽管俞翀把他保得再好,给他再好的东西,他却从来听不到俞翀夸他半句。就现在这个时候,他明明是想要俞翀能给自己出出主意的,可人家偏偏能跟个小孩子说教,对自己却只有冷漠相待。   庆安怎么可能不伤心。   童玉青是正对着庆安的,能把他眼里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她有些不忍,张口想要劝两句,俞翀却突然出声说:“青儿,回去了。”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跟庆安说。她转过身把童扬扶起来,“好好练武习字。”   在庆安面前她也不好对童扬说太多,怕又给庆安添堵。童扬目光坚定的点点头,默不作声的就回屋去了。   “青儿,走了。”   童玉青朝着俞翀那边应了一声,正要绕开庆安过去,庆安却突然一把把她拉住。   俞翀脸色有些不好,刚要提脚上来,庆安就开了口。“你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庆安不由分说的直接带着童玉青就走了,童玉青往后看,见俞翀只是在原地站着,根本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她知道俞翀一直在看着她,可是庆安步子很急走的很快,相隔的有些远,她看不清楚俞翀脸上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庆安没走远,就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他挑衅的扫了一眼站在那边的俞翀,又故作亲昵的帮童玉青肩头的那缕头发顺到身后去。   童玉青后退两步,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怀疑。   “公子还是注意一些,算起来我可是你嫂子。”   庆安突然笑了起来,越发挑衅的凑近童玉青。“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叫他心里难受,你就是我嫂子我也愿意。”   童玉青瞪大了双眼,抬手就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庆安吃痛,眼睛瞪得比她的还要大。动了怒的庆安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力气大的恨不得把她骨头直接捏碎。   “你敢……”   话还没说完,庆安就被人猛地拽到一边去,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又被闪冲过来的人直接揪起了衣领子。   “再动她试试。”   庆安紧握双拳,唇角却勾起苦笑。“也就只有关于她的事情你才会多看我两眼。”   童玉青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庆安根本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情人。不由想起初进俞府是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现在看来,庆安不会是真的有那个心思吧?   “话说完了?说完了我要带她走了。”   不等庆安做出反应,俞翀直接拉上童玉青就离开了。他的步子比庆安还要急,走的比庆安还要快,就是拉着她的那只手,也紧发痛。   俞翀把她拽回屋里,反手关上房门。童玉青揉着被他弄疼的手腕,心头有些不悦。   “你们兄弟俩的事情干什么要扯上唔……”   俞翀扣住她的脑袋直接吻上她的唇,狠狠一通占有之后才把她放开。擦干她唇上被吻湿的痕迹,俞翀冷着脸的发问:“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童玉青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的狡辩:“什么事情?”   他扣住她的腰身,向来温柔的眸子带着寒意。“这就要问你了。”   她支支吾吾一阵,在俞翀没耐性之前终于开口承认:“我就是看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太好,所以想着能不能帮你们,没想到你们之间的误会好像越来越大了……”   俞翀压低了身体,“只是这样?”   童玉青顿时心虚,顺势搂住他的脖颈,紧紧拥着她。“只是这样。夫君,你信我。”   良久,她听见耳边一声轻叹,俞翀把她的手拉下来,沉沉盯着她的双眼。“童玉青,禾阴郡比京城要凶狠很多,我舍不得你去冒险。京城里我假装懦弱,但在这我已经用不着那套伪装了。只要你乖乖在我身边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童玉青听得心惊肉跳,他这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做铃公主的替身了么?   “一切有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童玉青越发的心慌。她想要直接问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又怕他所说的并非是这件事情,自己这么一说反倒是不打自招。以俞翀的脾气,根本就不可能让她这么做。   “出什么神?”   俞翀直接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痒的她惊慌一声想要逃开。俞翀把她抓在怀里,“想庆安还是想童扬?你信不信我把他们两个人都给扔出去?”   得见他的不悦,童玉青忙摇头解释。“我没想别人。”   “现在解释,晚了!”   俞翀直接把她抱起扔上床榻,尽管身下垫了两个褥子,她还是被摔得有些七荤八素。未等反应过来,俞翀的身子已经压了上来……   这一场欢爱里俞翀比平时要霸道许多,让童玉青总觉得有种被惩罚的意味。旖旎之后,她也只敢平躺在床上,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后背。   才刚纹了那些东西,这会儿就这么折腾,她简直疼得要死。子华说给她纹了朵蔷薇,鸽子血的纹身遇汗就会变成红色,指不定现在那伤疤已经妖异成什么样了。   禾阴郡的冬日要比京城来的更早一些,几日间就已经天气就变冷了许多。都说小产之后的女人最怕寒凉,俞翀早早的就备上了一些厚衣服,花的素的好几件,够她穿这个冬天了。   童玉青每日都去红柚那边坐坐,有时候光是说个话都能说一个下午。子华不知道是怕俞翀找他麻烦,还是自己确实有事走不开,童玉青去了好几回都没见着他。   本以为这么清净的日子怕是要直接到过年了,没想到这一日刚吃了午饭,云昭就过来了。   “公子有事找你。”   童玉青点头,跟红柚说自己去去就来,就这么跟着云昭走了出去。云昭没带她去找庆安,反而把她带到了另外一处。她有些警觉,停下脚步走之后冷声质问云昭:“你要带我去哪里?”   云昭回头冷笑,“我能带你去哪儿?是你自己想要去送命的,怎么,现在又想要反悔了?”   童玉青心头一紧,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是和亲队伍要到了?”   云昭不再说话,又继续往前走。童玉青往来时的路看了看,心里突然就有些犹豫。大早上的俞翀就忙去了,临走前她还在睡,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上。   前几天自己雄心壮志什么都不怕,可今天临时要上路时她又有些怕死了。   “赶紧的,一会儿二爷回来,你可就走不了了。”云昭站在前头不耐烦的催促着。   童玉青咬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云昭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屋里,进了屋,童玉青看见屋里的几个人时又愣了一下。庆安端坐在椅子上,见她进来后脸色更冷沉了些。他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个男人过来她摁在妆奁前收拾了一番。片刻后她在睁眼,铜镜中的人已经不是童玉青,而是铃公主了。   “还挺像。”云昭冷笑,唇角带着些幸灾乐祸。   童玉青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何止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夫人,你脸上这东西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月时间。半月时间一过,这东西就会自己露出破绽,所以夫人你只能在这半个月时间里杀了晋立夫,或者是从晋立夫那里逃出来。”   童玉青听着那人的话突然有些没了底气,“半月?禾阴郡到黎国都城需要几日?”   “十日。”   “什么?”   统共就半月,这路上就占了十日?要是在都城就能见到晋立夫还好,可怕的就是晋立夫不见她,把她晾上十天半个月的,那她还混个屁!   “子华到哪儿去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子华手头有事,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庆安说话的速度极快,但语气里能听出他对这件事情的焦灼来。   童玉青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我去找红柚,她总有法子。”   “现在哪儿还有时间给你找人。”云昭清冷的声音依旧带着幸灾乐祸,“和亲队伍就要到了,且只在禾阴郡停一天,现在我们就得送你走了,耽误不得。”   听完这一句的童玉青简直火冒三丈,直接冲到庆安跟前把他手边的桌子拍得震天响。“早知道干什么不早准备,现在都临要走了才说这张脸不行。庆安,你是直接想要弄死我好让俞翀心里痛苦,还是不想要拿回你的黎国了?”   “你放肆!”   “我童玉青向来放肆!” 第207章 去做替身   两个人的剑拔弩张叫一屋子的人都惊住了,庆安是公子,是将来的国主,有脾气是应该的。童玉青尽管是俞翀妻子,被尊一声夫人,可在庆安面前还是低了一等,敢跟庆安这么猖狂,确实是放肆。   给她易容那个忙跑过来,小声陪着不是。“公子夫人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利。原本这容貌是能坚持一个月叫人看不出破绽的,可今早属下才发觉有一样东西丢失了,这易容效果就做得差了些。所以这……才只能半个月……”   哪有这么恰好的巧合!   心里像是已经有了答案,童玉青直接就把目光定在了云昭的身上。云昭眉梢一挑,清冷傲气的笑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以为那东西是我偷的?”   给她易容的那个连声道:“不可能是云昭姑娘,我这东西都是随身带的,而我也是今早上才到的禾阴郡,再次之前从未见过云昭姑娘。”他停了停,有些艰难的开口说:“怕是在路上丢了吧……”   “混账东西!”庆安的脸都能滴出墨汁来了。“当初在我面前承诺万无一失,现在却说只有半个月时间。童玉青性命是小事,被晋立夫发现灭了咱们一窝还是小事么!”   童玉青冷脸笑了起来,“一窝?你当你们是什么,山匪么?庆安,我愿意帮你那是因为事关我夫君的性命,但不代表你可以轻践我的性命!这事儿我不干了,你们另找高明!”   顾不得屋里接个人的脸色,她转身就走。快到门口时云昭一把将她拉住,厉声道:“你说不干就不干了?要不是因为你说了这事儿,公子现在早找好了人。现在这么个紧要关头你又说不干了,你让公子上哪儿找人?我看你根本就没把公子放在眼里!”   明知道庆安最在意这个,云昭还敢说这个,根本就是在挑拨离间。   “松开!”童玉青把自己的手拽回来,懒得再跟云昭计较,只是冷眼看着庆安,说:“我当初是答应要去办事,可没答应要这么去送死!”   “此番任务艰巨,本来就是九死一生,你还真当自己是出去玩儿的么?”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路上就耽误了十日不是送死是什么?”童玉青步步逼近,云昭一直维持的清冷被她逼退了好些。“我看根本就是有人想要我的命,所以才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云昭双眼一立,“童玉青你什么意思?虽是你介入我跟二爷之间,可我也从未说过什么。你现在是夫人,我争不过你,可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   童玉青嗤笑,“云昭,如果你没说这番话那我还真的要信了你了。”   云昭神情一变,看见庆安望着自己的阴鸷神色后心往下沉了沉。她咬咬牙,抵死不认。“我看你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公子!”门口匆匆来了个人,对着庆安说:“现在该出发了,晚了怕错失机会。”   “这……”给童玉青易容的那个丧着一张脸,“公子,时机耽误不得,要不先请夫人上路,我随行跟着,等到了黎国再找个时机混到夫人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童玉青心中连连冷笑。先不说黎国到处都是晋立夫的眼线,而她顶替铃公主和亲必然要在晋立夫身边的。要是这么好混过去,那哪儿还轮得到她上场。   庆安他走到童玉青身边,语气坚决。“事已至此,你只能上路了。”   说完这些,庆安又抿唇沉默片刻。直到来人又催了一遍,他才又开口嘱咐道:“一路小心。”   “既然如此,那就上路吧。”   说罢,童玉青一甩云袖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庄子,早有人备了马车,童玉青直接上了马车,咬牙不做留念。马车刚转了两个轱辘突然又停了下来,隐约能听见吸气声。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车帘子就被人掀开,俞翀带着愠怒的脸就出现在了童玉青的眼前。   童玉青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俞翀直接跳上马车,移开目光沉声说了两个字。   “走吧。”   她心沉了沉,讨好的想要去拉俞翀的手。俞翀不着痕迹的避开,再不看她一眼。   如果俞翀今天才知道是由她来抵上铃公主替身的位置,必定不会只是赌气不理人的样子。所以那天他才会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所以他怕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童玉青规规矩矩的端坐在他的对面,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张脸只能坚持半个月的事情。万一这一次出了意外……   “夫君。”   “夫君……”   ……   “俞翀!”童玉青扬声喊着他的名字,终于得见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你放心,我就算是杀不了晋立夫,我也能帮你把那个叛徒揪出来。”   她说完这番话后俞翀的脸色越发冰冷,再不是以前那副温润的模样。   童玉青如鲠在喉,干脆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   过了片刻马车就停了下来,外头的人说地方到了,催着童玉青下车。她看向俞翀,见他依旧还是刚才那副样子,始终都没看她一眼。她心里难受,可也知道这是自找的。   “你等着我,等我回来。”   说完这八个字,她弯着腰的就要下马车。突然有人拽了她一把,紧接着她就落入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拥抱。   “你说你听话,可是你哪次真真正正的听过我的话?今天要是我再耽误一刻,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童玉青,你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   童玉青红了眼眶,她就知道他明明生气却还是要赶过来,根本是放心不下自己。他从不舍得说她一句重话,偏偏她一直都是这么任性妄为。   “夫人,咱们不能再耽误了。”   童玉青反拥着俞翀的两只手不由的紧了紧,俞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承诺说:“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你给弄丢了。你先过去,等子华回来,我会让他到你身边去,好歹有个照应。还有你这张只能坚持半个月的脸,我俞翀定会追查到底。”   童玉青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强忍回去。   “嗯。”   俞翀把她放开,露出一丝浅柔笑意。“去吧。”   童玉青鼻子一酸,才忍回去的眼泪又想要掉下来。她咬着牙下了马车,立刻就有人引着她往前走。刚走没两步,又听见俞翀在后头喊着她的名字。   她回头,见俞翀已经站在马车旁边,隔得不远不近的看着自己。   “青儿,照顾好自己,别叫人欺负了你。”   忍了半天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她朝着那边挥挥手,转身就已经跑到了前头去。   直到看不见童玉青的身影之后俞翀才跳上马车,沉下一张俊脸,吐出两个冷得能结出冰渣子的字来。   “回去。”   ……   和亲队伍在临近禾阴郡时停了一个时辰,童玉青他们在旁边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和亲队伍里有了动静。   一路护送的林将军骑在马背上,高声喝令着一众兵士,只留下其中两支精兵守着铃公主,其他的都气势汹汹的跟着林将军走了。   童玉青看着远去的队伍,又数了数留下来看守的人。“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有人故意暴露了身份,这个将军是带人追过去了,否则我们也没什么机会。夫人,你且跟我过来。”   童玉青跟着他走到另外一处,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在小堂里见过的弟兄。那几个弟兄脚下睡了个人,她走近一看才看清楚,这是铃公主。   “一会儿我们把夫人送过去之后,一切就只能靠夫人自己了。”这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包药粉,“若是有危险,就把这个往风里洒,能保夫人一命。”   童玉青点头,叫这几个男人转过身,她自己则是扒了铃公主的衣服换在身上。弄好了之后才想起来问一句:“这人你们要怎么处置?”   “公子自有安排。”   童玉青点点头,由着他们几个人再把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到和亲队伍中。   本是忐忑的心在看见和亲队伍里个个对自己冷漠的态度时又松了一口气,刚刚在扒铃公主衣服的时候,她就瞧见铃公主瘦了许多的身体上满是青紫淤痕,想必在这和亲队伍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恐怕是成子睿特地吩咐下来,所以这些人才会对铃公主这般冷漠。冷漠到根本就没人发现她足以比铃公主高出一个头的个子,和根本就不合身的别扭衣服。   她独自回了马车上,警惕着周围。片刻后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一道粗矿的声音下起了命令,紧接着马车就朝着禾阴郡的方向行去了。   路过驿站时童玉青就些奇怪,以往官员的休息都是直接到驿站,怎么和亲队伍却像是要直接入城的模样?   百姓们听说和亲队伍进入禾阴郡后都要挤着上来亲眼看看皇家的公主,弄得本就热闹的街道更是拥挤不堪。林将军花着朝廷的钱一点儿不心疼,直接整包了禾阴郡里最好的客栈。   “公主,下车吧。”   外头侍候的丫头声音里没有一点儿恭敬,想必也是个捧高踩低的。   童玉青出了马车,这丫头扶都没扶一把。她倒是无所谓,正准备跳下马车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的说话声。她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身体顿时一僵。   是骆衡! 第208章 滋味如何   骆衡在跟林将军吩咐着什么,林将军半低着身子,态度显得很谦卑。不知道骆衡说了什么,林将军一脸肃穆,连声说是。   像是察觉到什么,骆衡狠厉的目光直接扫了过来。童玉青后背一凉,却还是装出公主的轻傲白了他一眼,弯腰跳下马车,直接就进了客栈。   心跳还未平复下来,那丫头就直接把她扔在客房里,出去的时候她听见落锁的声音,急忙走到门口推了推,才知道这门确实是上了锁了。她反身跑回到床边,抬手试了试,根本就推不开。   童玉青冷笑,更为铃公主觉得可悲。   客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也省得她刻意的假装。只是想起刚才与骆衡对视那一眼她就有些后怕,可转念一想,自己当时是站在马车上,身子稍稍往下弯了些,骆衡应该看不出个头差异来。   这么一想,吊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些。   童玉青干脆上床躺着装睡,就算一会儿真的有人进来,只要她不起来,人家就看不出什么来。   事实上确实是她多想了而已,把她领进来那丫头从锁了门之后就一直没再回来过,根本就没人再管她的死活了。外头的天色渐沉,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期间童玉青爬起来找水喝,岂料桌上连只烛台都没有,更不用说是茶水跟水杯了。   童玉青有些怒了,照这么受下去,她还没等半个月怕就要先饿死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动了门上的锁,紧接着背朝外躺在床榻上的童玉青就听见有人进来了。脚步沉稳不像是女人,心里晃过客栈门口看见的骆衡,童玉青顿时心跳如擂。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腰,顺着她的腰隔着衣料一路往下走……   童玉青跳起来扬手就甩了过去,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的甩在了林将军的脸上。   “贱人,你敢打我?”   林将军怒目里藏着猩红,两只手速度极快的掐上了她的脖子。童玉青那点花拳绣腿根本就没处使,只能用两只手拼命的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可他是常年在外打仗的将军,身上力气简直犹如蛮牛,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突然林将军嗷的痛喊了一声,翻身滚落在了地上。重新呼吸到空气,童玉青被呛得连连咳嗽,咳得泪花迷了一眼。   “放肆!”   认出这个声音的童玉青身子顿时一僵,她寻声望去,却已经越过了前面的骆衡,不敢置信的把呆望着站在门口的成子睿。   童玉青赶紧把头转到里头去,一颗心都已经提在了嗓子眼儿。   成子睿不是做了太子?他怎么来了禾阴郡?   想起自己手腕上还带着的那只镯子,她又借着护住脖颈的动作扯了扯袖子,遮住了手镯。   “谁给你的胆子去伤铃公主?”骆衡已来到林将军跟前,手中佩剑已经直抵在林将军的脖子上。林将军哆哆嗦嗦,同样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成子睿。   “太子殿下不是明日才到,怎么今日就……”   成子睿信步走来,抬脚直接踹在林将军的脸上,林将军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半声疼都不敢喊。   “本太子当初是叫你多加关照铃儿,但也没说能让你这么欺负她。铃儿还要和亲,你要把她弄伤了,晋立夫要是不要人了,你亲自抵上去么?”   林将军这回脑子倒是转得快,听得出成子睿并非是真的想要怪罪他。又庆幸骆衡进来时并未看见自己占了铃公主的便宜,于是忍着疼痛辩解说:“臣是看公主还未吃饭,想着给公主送饭过来。这才刚叫公主起来,谁知公主发了脾气,朝着臣就打了过来。臣也是性子急了些,并非是真的想要伤了公主。”   “只是如此?”   “臣不敢撒谎。”   成子睿勾起唇角,眼中却是冰冷一片。他把目光投到缩成一团藏在角落的人,沉声询问:“铃儿,是这样么?”   童玉青心口一紧,不敢出声,怕被成子睿听出不妥,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于是又直接抬起一双眼睛,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再快速的重新把脸转回来。   合着屋里也没点灯,就算他们眼力再好恐怕也看不出毛病来。   成子睿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么一副反应,又淡漠的移开目光。他往屋里扫了一遍,有些不悦道:“怎么灯都没点?还有,你说要给铃儿送的饭菜呢?”   林将军浑身一震,“想要问问公主口味,所以我就先过来了。”   “哦。”成子睿把这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听的人胆战心惊。“所以是从宫里跟来的那两个宫女腾不出时间来伺候铃儿,所以才要你林将军亲自过来喊铃儿起床的?”   林将军心都凉了,“太子饶命,臣知罪!”   成子睿弯下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已是满身狼狈的林将军。“父皇觉得你可用,但是本太子未必这么觉得。林将军,想要保住官职,光有军功是不够的。想要巴结本太子,光听表面话也是不够的。有些事情,你再回去好好想想。”   林将军只是跟直肠子,这样云里雾里的话他确实是要好好消化消化。   骆衡见他不动,便收好了手里的佩剑,将林将军拉起来。“林将军回去吧,明日还要上路呢。”   林将军连声称是,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骆衡当着童玉青的面,皱眉道:“殿下,这样的人真的可用?”   成子睿不作回答,反而打了个手势让骆衡退下。骆衡领命退下,临走前还关上了房门。   随着房门的关上,童玉青整颗心又往嗓子眼儿里提了提,她下意识的往里头缩了缩,不想竟然被成子睿给看见了。   “铃儿你这是还在记恨我?”   童玉青不说话,又听他继续开口说:“七哥这是为你好。你的生母跟你的前太子哥哥犯下这样的罪孽,父皇也已经对你冷落,你这样的情形如果还留在京城,在我眼皮子低下晃悠,我怕我忍不住,哪天就把你给杀了呢。七哥把你送出来,你还能顶着个大义和善的名声,难说还能得到晋立夫的恩宠,成为黎国的皇后,多好。”   成子睿这番话语速极慢,可每个字都带着冰冷。以前他跟铃公主的关系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无情。   她知道成子睿心狠,却没想到他能这么狠。   骆衡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个战战兢兢的丫头。丫头手里端着饭菜,小心的放在了桌上。   “王爷,京城有信传来。”   骆衡把信交到成子睿的手中,成子睿也没想要这避开她,就这么直接展开了。童玉青抬起眼来扫了一个角落,别的没看见,只瞧见看俞府和俞文意这几个字。   成子睿似有所觉,把信重新叠起来,转头对她说:“铃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随便垫垫肚子,毕竟名字就要进入黎国了,要是在路上饿晕了,你让黎国百姓怎么想。”   说完这话,成子睿朝着门口就走了过去。走到那个丫头身边时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的扫视着这丫头。小丫头被他看得红了脸,羞答答的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成子睿懒懒应了一声,小丫头正在欣喜的以为自己被他看上,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时,又听成子睿说:“既然连公主照顾不好那留着还有什么用,直接杀了吧。”   骆衡冷眼一瞥那丫头,沉声应道:“是。”   小丫头都傻了,直到成子睿走了出去小丫头才想起来要求情,她刚张口说一个字,只见寒光一闪,小丫头直接倒在地上,勃颈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童玉青着实吓得不轻,及时捂住惊呼声,可却阻止不了眼里的恐惧。骆衡抬脚就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公主,面都凉了,你快些吃完,一会儿属下再来把碗送下去。”   说完这一句,骆衡理都没理这尸体,直接就这么出去了。   童玉青愣怔看着这尸体,心里明白这是骆衡对于自己的威胁。“铃公主”要是不听话,恐怕也只能是这么个下场。   再看桌上那碗面,童玉青哪里还有胃口。可铃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血腥没见过。经过这么多事情,铃公主又怎么可能还会怕这些。   想到这里,她又下了床,穿了鞋子走到桌边,把那碗面端过来,忍着恶心难受的吃着这碗早已冷掉的面。   “骆衡你觉得……铃儿跟在京城时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成子睿似是在询问骆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骆衡想了想,又确实觉得今日的铃公主与往日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许是在路途中学乖了,也或许是已经认命了。”   成子睿摇头,总觉得有些不妥。   “回去。”   成子睿转身折回去,直接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正瞪着地上的死尸麻木的往嘴里塞面的“铃公主”。房门被推开,风中夹带着血腥的味道,童玉青再忍不住,直接弯腰吐了起来。   耳边是成子睿轻蔑的笑声,他用如魅的声音问她:“铃儿,这面滋味如何?” 第209章 别来无恙,铃儿   童玉青抬起头,两只眼睛泛着通红。她瞪着站在门口的人,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地上的死尸,压抑着浑身的怒气,哑着嗓音一字一句道:“把她给我带走!”   成子睿笑了,“怎么也算是主仆一场,铃儿这般见外做什么,留着好好看看。”   童玉青把手收回来藏进袖子里,再把脸转到另外一边去。“出去。”   成子睿非但没离开,反而直接走了进来。童玉青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抓着那包药粉,想着大不了同归于尽!   “铃儿,七哥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童玉青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面上却露出一副冷笑,学着铃公主的嗓音说:“这事儿换做七哥来,你也会跟以前不一样。”   成子睿锋锐狠戾的双眼在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突然大步就走了过来,用手直接贴在她的脸上,冰凉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仔仔细细的摸了一圈。   她极力压下狂乱的心跳,抬手挥开成子睿的那只手。“七哥这是什么意思?是你要送铃儿来和亲的,怎么现在还以为我有通天的本事能找个人来做替身?托七哥对铃儿的关照,铃儿连顿饱饭都不能吃,哪儿还有本事去找替身。”   成子睿把手收回来,就刚才的查看来说这确确实实是张真的脸,可到底是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他负手而立,又上下的仔细看了她一番,“说的这般可怜,七哥都要动容了。不过你确实是瘦了,不知道你在黄泉之下的母后和前太子哥哥得有多心疼。”   他朝着骆衡打了个手势,“去,再给铃儿拿些吃食来,要多准备些,别再让铃儿说自己吃不饱饭了。”   骆衡领命,刚刚把事情吩咐下去,这就又拿着一封信递了过来。   “殿下,京城里来的急报。”   成子睿睨了童玉青一眼就直接展开了那封信,通读一边后把信随手一扔。“俞家已经不用留了,吩咐让他们动手吧。”   “是。”   骆衡心中了然,当初是一封圣旨把宫中围困后修缮宫墙和抚恤兵士家属的事情交代给了俞文意,其实成子睿已经在私下里做了安排。宫墙必然是要好好修复的,毕竟成子睿已经还要登基为皇。而成子睿压根就没想过要那自己的钱看抚恤前皇后的人,这事儿既然交给了俞文意,那就让俞文意来想法子。现在俞文意手里没钱,那他们还留着这条贱命做什么。   童玉青握紧了手心。俞家……他要对俞家动手了?   “还是没有童玉青的消息?”   听到成子睿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童玉青眼眸猛地缩了一下。   骆衡就差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了。“那人直接送信到东宫,只说童玉青在禾阴郡,却又没更多的线索。属下几乎都已经翻遍了禾阴郡,都没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几乎?”成子睿的声音骤然提高,带着冷怒道:“那就是还没翻遍了?”   骆衡咬咬牙,只能领下这道命名,准备回去再把禾阴郡翻个个。   童玉青听得心惊胆战,有人把她在禾阴郡的消息送到了东宫?不是说背叛了他们的只是在晋立夫身边的人么?怎么禾阴郡里也有?   如果是这样,那俞翀岂不是危险!   恰时骆衡吩咐下去的人端着个食盘上来,上头放着两碗面。骆衡点头,叫人直接送到桌上来。来人虽然是一身常服,直接跨过死尸不皱一下眉头,可见是个练家子。   “就这些?”成子睿往桌上那两碗面上扫了一眼,不满道:“光着两碗怎么能吃得饱,要饿着铃儿,铃儿恐怕又要怪责我这个七哥了。骆衡,你怎么安排的?”   未等骆衡开口,进来这个直接就说:“回太子殿下,东西还未送完,客栈厨房里备了三十四碗,这才是其中两碗,足够公主吃到明天上路了。”   成子睿这才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他把目光再落到愣怔的童玉青身上,不过片刻又冷漠移开,而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骆衡指着端面上来这个说:“凌风,你就一直贴身守着公主,公主歇息,你也得在十步之外守着。”   凌风领命,又听骆衡嘱咐说:“看着公主,这三十四碗面食一定要在明天上路前吃完了。”   “属下明白。”   骆衡唇角带着讥讽,眼中带着冷意,扫了童玉青一眼就走出去了。凌风把她面前那一碗收了,重新给她换了碗新的。   “公主,请。”   童玉青气结,早知道成子睿狠,但没想到他对亲妹妹也这么狠。就刚才那一碗面,寡淡无味,没有一点油水,有些面还是生的,面前这一碗也是一样。要是那三十四碗面都给她吃完了,她不得吓死撑死也得难受死。   她指着地上那丫头的尸体说:“把这丫头给我弄出去。”   凌风充耳不闻,再把那碗面往她面前松了松。“公主,请。”   童玉青一巴掌拍在桌上,目瞪着他。“你大胆!”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又有人进来,七八个人进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个食盆,里头放着两碗半生不熟的面,眨眼间一桌子就都被摆满了。凌风狗仗人势,再给她端来两碗,“公主,面都凉了,你快趁热吃吧。”   童玉青冷笑两声,抬手直接把桌上的面都给掀下了桌。   “把余下那几碗都拿来,本公主一并掀了!”   凌风但笑不语,示意手下把那些面再给端上来。这七八个人跨着尸体出去再跨着尸体进来,也没人想着先把这碍眼的东西给拖出去。   “公主请,三十四碗没了,属下还能叫人再做。这会儿到明日出发还有好几个时辰,还能煮上上百碗面食的。”   童玉青眉梢一挑,“是么,那就先煮上吧。”   ……   庄子这边的小堂里好几支蜡烛都点没了,唐其叫人重新点上新的,又折回到俞翀身边站着,几次都欲言又止。   有人实在坐不住,夹着双腿难受的看着俞翀,刚刚想要张口时俞翀一刀冷眼飞了过来,又只能生生憋住尿意。   “唐其,看看诸位的杯子里还有没有茶水了,没有的都满上,茶不够了就再泡,水不够了就再烧,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到了黎国就更加没有机会了,要多珍惜才是。”   唐其颤了颤,又拎着水壶往每张桌子上检查了一遍,苦着脸的又折回来。   “二爷,算了吧,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再不放他们去方便,恐怕……”   “恐怕什么?这么有本事的瞒着我,怎么没本事再憋久一点。”   唐其张了张嘴,实在是没敢说什么。   有人终于没忍住,加紧两条腿捂着小腹的站起来,“二爷不行了,再不放我出去我可就得尿了。求二爷你行行好,让属下先去尿回来再接着喝行不行?”   “不行。”   那人苦着脸,朝着俞翀直接跪下了。   “这是公子下得命令,我们也只能照办啊。明明是二爷你叫我们听公子话的,公子的吩咐我们哪儿敢质疑……”   有人胆大的开了头,就有人不怕死的应和道:“人是公子直接找好的,我们也不知道那假扮铃公主的就是夫人啊!要是真知道这事儿,咱们还能干么?”   “事儿是公子做的,我们也只是凭吩咐办事儿,二爷你把我们留在这,又不去说公子……”   ……   俞翀看着一个两个憋忍不住的模样,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得见。“你们说了这么多,怕是也渴了。”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别站着,都坐下,喝茶。”   众人崩溃。   “二爷!属下知错了!”   小堂里齐刷刷跪倒一片,有的已经隐忍得脸色苍白,有的又是涨得通红。   唐其实在不忍,也一齐跪下来求着情。“二爷,这都罚了他们好几个时辰了,况且有的兄弟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白白的喝了几个时辰的茶水。这要是把身体憋坏了,以后可怎么做事啊。”   俞翀毫不在意,悠悠然说道:“不是有子华在么,憋坏了正好,可以给子华试试新药。”   “二爷!”   众人都惊了!   “二爷,她醒……”有人进了小堂,有些错愕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醒了?”俞翀点点头,又问:“公子过去了?”   “过去了。”   俞翀站了起来,锋锐的眼眸一扫众人。“仅此一次。”   “谢二爷!”   众人连声谢道。   唐其擦了把冷汗,跟着俞翀走到门口时才给小堂里的弟兄们打了个眼色。只见之前齐刷刷跪着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颠簸两下只觉得裤子都湿了。顾不得跑到茅厕,都是男人也不害臊,齐刷刷的往墙下站了一排,顿时舒出一口大气。   俞翀过去的时候就遇上了庆安,他带着寒霜的眸子一直盯着庆安,叫庆安有些心虚起来。   “是我自己抓人,还是你把人送到我跟前来?”   庆安皱起了眉,“不过一个小疏忽,半月时间子华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子华自有办法……”   “那就是我亲手抓人了?”不等庆安把话说完俞翀就先出了口。“明明应该万无一失的事情却说只有半个月,你以为用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就能敷衍得了我?”   他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跟在庆安身后的云昭,幽幽说道:“叫我查出到底是谁想要害青儿,我定叫她后悔来到这世上。”   庆安皱起了眉,余光瞥向身后的云昭。云昭浑身一颤,脸色刹那间惨如白纸。   唐其推开柴房的门,俞翀直接走了进去,看着躲在墙角缩成一团的人,俞翀眼中透着杀意。   “别来无恙,铃儿。” 第210章 与公主一见倾心   角落里的铃公主猛地一震,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逆光而站的人。   俞翀往她那边又走了两步,身后的庆安跟云昭正好走进来,重新把外头的光线遮住,铃公主这才不觉得晃眼,也恰好看清楚了面前这个确实就是她日日思念的人。   “翀哥哥!”   铃公主从角落跃起,直接朝着俞翀就扑了过来。只是她的手还没触到俞翀的一片衣角,就被唐其一掌拍在肩头上,重新跌回了角落里。   铃公主脸色苍白,缩在角落愣愣看着俞翀。她怎么忘记了,俞翀是黎国的人,这个人跟朝廷是对立的,他从前就没对自己好过,现在又有什么可能会对自己好。   “你把我劫到这里,想干什么?”铃公主颤抖着声音,红肿的眼睛又要落下泪来。“想要银子么?”   俞翀不屑的轻嗤一声:“银子?我俞翀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至于你……”   “至于你……”他身后的庆安突然开口,往前走了两步,与俞翀站在一齐看着她。“你们朝廷想要和亲的不就是黎国国主么?我就是黎国国主,名正言顺名副其实。我留下你的性命,也是全了你们想要和亲的心思。”   俞翀目光一凛,就是云昭也是满脸惊色。   之前说好的要挟铃公主只是以防万一,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能对皇帝做个威胁。好歹是个皇家公主,皇帝不会不顾及皇家颜面。   可庆安从没说过,他想的是直接让铃公主与他和亲。   明明是个废棋,娘死兄弃爹不爱的人,这样的人也只能顶着个和亲的帽子。晋立夫虽然没国库,没虎符和玉玺,但是人家霸占黎国多年,有着自己的根基。而庆安虽然有个国库有虎符有玉玺的下落,但只有区区几十人拥护,这样的对比下,朝廷根本就不可能给庆安任何实时性的帮助。   “庆安,你考虑好了?”   俞翀语气微沉,眉眼面孔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云昭还是一副惊愕模样,喃喃开口劝道:“公子,她身上一点儿价值都没有,留着她一条性命就好了,你不会真的想要娶她吧?二爷说的是,你可得仔细考虑了。”   “我不是在考虑,我现在是在跟你们说我的决定。”庆安微扬下巴,指着傻柱的铃公主说:“她想要活命就只能跟我,有她在,我不信皇帝不出手助我夺回黎国。”   云昭摇头,“公子你怎么想的,不得势的公主才会被派来和亲,再者面前这一位的生母和亲哥哥可是造反被杀头,甚至连亲族都已经没了,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能助你什么,还留着干什么?”   云昭最后那一句语调骤然提高,尖锐的声音刺进铃公主的耳朵,把她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直接吓得惨白,褪得没有一点儿血色。   庆安不满云昭的话,倒是意外的看见俞翀眼中快速闪过的东西。他直视着俞翀,像是什么都没看见,故意这么问:“你也这么想的?”   俞翀弯了弯唇,“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我怎么想的就无所谓了。只是你把她从和亲队伍里劫过来这事儿已经想好怎么跟朝廷的人解释了么?”   “和亲路途遥远,和亲队伍路上遭遇乱党伏击,本公子出手救下公主,与公主一见倾心。”   “谁跟你一见倾心了?”铃公主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厌恶的瞪着庆安。“你就是翀哥哥的小厮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来给本公主一见倾心?”   庆安眉梢一挑,阴阳怪调的开了口:“是么?既然是我误会了公主,那我还是着人把公主送回去吧。不过我这人不多,事情却很多,和亲路途遥远又不太平,公主这一路自己走的可要小心些。”   铃公主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怒气转为惊惧,恨不得把自己融进身后的墙里。   “唐其,送公主离开。”   唐其领命,一把抓住铃公主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头拽。唐其知道这是庆安故意吓唬她的话,也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拉扯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可铃公主确实吓得魂儿都没了,鬼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外头又有着什么魔鬼邪神。她只能把乞求的目光放在俞翀身上,害怕的连话都说不全了。   “翀哥哥!翀哥哥救我!我不想和亲,我不想和亲!”   庆安眉心紧皱,不悦的冷了声音。“不想和亲就算了,这里也没人逼迫你。唐其,这么拖拖拉拉的干什么,赶紧把人送出去,免得林将军找。”   提起林将军,铃公主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心里顿时泛起了恶心。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唐其,跑到了俞翀跟前。已经张开的手臂在看见俞翀冷漠的眉眼时生生顿住,只能改做小心的抓着他的衣角,再低声乞求:“翀哥哥求你,我不能回去。”   她连声哀求了好久,俞翀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把被她抓住的衣角抽了回来,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庆安,告诉她:“这才是决定你生死的人,你要求,只能去求他。”   铃公主错愕的看着庆安,这才想起庆安真实的身份来。曾经俞府小院儿的小厮如今摇身一变,不仅是衣着变得华贵,连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反观她自己,从前受尽荣宠,现在却落得这么卑微。   “唐其。”庆安没耐心,给唐其打了个手势。“扔出去!”   “是,公子。”   这次唐其不再手下留情,挂着铃公主的胳膊一把就把她甩出了柴房,铃公主的背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俞翀先走出来,铃公主抬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没想到俞翀直接就这么离开了,甚至于看都没看她一眼。庆安悠然朝着她这边走过来,却是直接从她的身上跨了过来。   铃公主何时受过这样的胯下之辱,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两只手死死扣着地面,指甲缝里已经沾了泥土染了鲜血,刺痛一阵。偏偏就是这阵刺痛叫她瞬间清醒过来……   庆安是黎国公子,俞翀要在旁辅佐他,她若是留在庆安这里,那她不就能天天看见翀哥哥了?   “等等!”她掩去眼里的兴奋叫住了前面的庆安,“我嫁你。我七哥恨我害了她母妃,但是我父皇疼了我这么多年,不可能真的不要我了。造反是我母后跟太子哥哥的错,我是无辜的!等父皇气消了,我又还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庆安,你只要留我在身边,或许在紧要关头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庆安顿住脚步,转身回来看着她。沉默良久,终于是露出一丝笑意,亲自上前去把她扶起来,“既是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把云昭喊了过来,再把铃公主瘦的只有一把骨头的手递了过去。“云昭,铃公主以后就由你来伺候了,切莫怠慢了。”   云昭心中哪儿能甘愿,瞎子都能看出铃公主对俞翀的心思,留着这么一个人在俞翀身边岂不是碍眼?不过转念一想,当初俞翀跟童玉青因为铃公主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等童玉青回来看见铃公主在这儿,指不定又要跟俞翀闹起来。   云昭露出得意,眼中更藏着狠色。   童玉青这一趟,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等着这三个人走远,之前离开的俞翀跟唐其两人才从旁边又折了回来。   “二爷,公子怎么这么任性?当初在小堂里说好的都不算了?骆衡现在还在禾阴郡,要是夫人那边出了一点岔子,这事儿就算是功亏于溃了。到时候追查出铃公主在我们这里,咱们怕是黎国都不用回去,直接就在禾阴郡里被围困死了。”   俞翀虽然对庆安突然做出的决定感到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庆安脑子里所想的已经不是简单的一条路,反而能剑走偏锋想到更多的可能。   庆安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唐其见他不说话,反倒是一脸满意的神色,顿时就有些急了。“二爷你就由着他这么乱来么?兄弟们的性命是小事儿,咱们等了这么多年的大事儿不能毁于一旦啊!我看那铃公主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你身上。这要等夫人回来,还不得生你的气?”   提起这茬,俞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直接朝着红柚的客房就走,听见唐其跟在身后的脚步后又停了下来,吩咐说:“让你教童扬文武,你就是教成这幅德行?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十日之内我要看见他有所长进。记住,十日之内。”   唐其一脸苦色,那孩子这么聪明,长进飞快都被俞翀说成是这幅德行,他还有什么本事来教。   到了客房,俞翀也没想着要客气,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   “子华去哪儿了?”   红柚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二爷你叫他出去办事儿了么?”   俞翀直接在她床榻旁边支着的那个椅子上坐下,直接说:“让他明天正午之前一定要赶回来见我。”   红柚扯了扯嘴角,“二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也看见了,我这样每天在床上躺着哪儿也去不了,小堂议事更没我的份儿,子华的行踪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是么?”   他压低了身子,锋锐目光像把刀子一样的割在红柚的身上。   红柚不自在移开目光,小声回嘴:“我是真的不知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给青儿干了什么好事儿,我没追究下来,算是你的命大。”   红柚怔了一下,心里一急,脱口就问:“这是夫人自己要求的,我实在没办法……”   从那一天童玉青对他说自己想要去做铃公主的替身起,俞翀就知道她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后来他也知道童玉青去偷偷找过庆安,说定了这件事情。今日来找红柚,俞翀本是有心试探,没想到还真的问出名堂来了。   犀利的双眼在她动弹不得的身上横扫了一眼,“你都不能动了,还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红柚大惊,还没想到应对的话,又听俞翀冷冷说:“青儿全都跟我说了,你还想瞒到哪里去?”   红柚一愣,心里那个悔。她小心的看着俞翀,经不住的就这么全招了。“我劝了一夜师哥才答应下来。就着夫人后背的伤疤给她纹了朵蔷薇……夫人说这事儿她会担下来的,谁知道她转个身就告诉你了。”   看着俞翀越来越沉的脸色,红柚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劝一句,俞翀却身形一闪,在她的床幔后头揪出个人来。 第211章 生变故   被俞翀揪出来的子华有些无奈,他确实是因为这事儿躲了两天,这会才刚刚回来。气都没歇歇俞翀就过来了,他怕撞到一起所以才匿着气息藏在幔帐后头,没想到压根儿就没骗得过俞翀。   红柚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急声道:“二爷,这事儿是我求的师哥,夫人也只把师哥看做是姐妹而已,求二爷莫要生师哥的气!”   子华听见“姐妹”那两个字时眼角又抽了抽,对上俞翀那双盛怒的眼眸,不觉得舔了舔唇。   以前做女装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是一身男装还显出这种作态,看得俞翀更是怒从心起。   “青青真的只是把我当成姐妹,这可是她亲口说的……”   俞翀越发用力的揪着他的衣领子,眉峰一凛。“这事儿以后再找你算账,现在你得先给我像个法子,让青儿那张脸坚持到整月。”   子华一头雾水,“什么脸?又是什么整月?”   他听不明白,红柚也听不明白,两双眼睛迷茫疑惑的看着俞翀。俞翀抿着冷笑,松开了一直揪着子华的手。   “现在青儿已经到了和亲队伍里做了铃公主的替身,可有人从中作梗,她那张易容的脸只能坚持半个月。一天之内你最好给我想出法子,我绝不容许青儿出一点儿意外。”   红柚从迷茫到愧疚的神色落入子华眼中,子华瞬间勃然变色,盯着俞翀追问:“青青去做了铃公主的替身?”   子华刚回来,这两天的事情他全都不知,紧着就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跟我商量?”   “也没人来跟我商量。”俞翀语气不善。   看得出俞翀并不是在玩笑,子华心口一紧,顿时明白过来。面孔可以易容,但是身体不行。童玉青这一遭怕被人认出,这才想到了纹身这个法子。晋立夫喜欢女人,到时候若看见这等妖艳的画面,哪儿管她到底是不是铃公主,恐怕都不会放过她了。   “红柚你敢瞒我!”   子华一声怒吼,吓得不能动弹的红柚颤了颤。红柚答应给童玉青纹鸽子血纹身,但是又瞒着子华不让他知道童玉青要去做铃公主的替身。因为红柚知道,子华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冲回去把人换回来。   原先心里还有些愧疚,现在看着子华这反应,红柚知道自己确实做对了这件事情。   “我说了,我秋后还会再算账的,现在最主要的是青儿那张脸。”   俞翀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动作收入眼中,心里头虽然恼怒,可现在确实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子华压下心中怒火,稳了稳心神后才问:“是谁给她做的易容?要重新易容就得先把她脸上的东西去了,我只有亲自问了才能想得出对策来。这里到黎国半个月也要用去十日,半个月时间不是让青青直接去送死么?”   “所以我才来找你。”俞翀转身朝着门口走,边走边说:“给青儿易容的是庆安安排的人,这个人就是唐其也没见过。究竟是他故意为之还是有人从中作梗,你给我好好查查。”   子华脚步一顿,心里只记住了“故意为之”和“从中作梗”几个字。   红柚眸色黯淡下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以前但凡是云昭的事情,子华绝对是第一个人冲上去的。现在换成了童玉青,他同样还是如此。   红柚眼眶微红,他何时才能回头看看自己……   出了客房的俞翀直接朝着自己屋子那边走,子华问他:“你不跟我一块儿去?”   俞翀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我去看看她。”   “现在?现在还是半夜。”   “和亲队伍只在禾阴郡停留一天,天亮之后就不方便了。”   ……   客栈里。   童玉青把那三十四碗面全都扣在了地上,凌风随手一招,又在她面前放了四碗。   “公主还是先吃吧,一会儿天都快要亮了。”   童玉青确实是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后随手端来一碗,拿起筷子跳了两根煮熟的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凌风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就听哐当一声,刚刚才入她口的那一碗面又给摔在了地上。   “公主不要不知好歹!”   她冷笑笑,重新端起一碗走到他的跟前,速度极快的把那碗面扣在他的脸上,凌风的眼中顿时升腾起了杀意。   “想杀我?”她肆意的笑了起来,“你倒是试试。”   凌风攥着她那只手腕,力气大的把她那只手掌都憋得青紫。   “非礼!救命!你们这些废物哪里去了?”   童玉青张口就喊了起来,一边攀上凌风的肩膀,紧紧的抓着他。凌风恼羞成怒,要把她推开,可她就像是块膏药一样的紧紧黏在他的身上。   “公主请自重!”凌风磨牙切齿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手上的力气加重,大有要把她的手腕给折碎的势头。   童玉青忍着疼痛,趁他不注意时用攀上他肩膀的手取下发间的钗子,狠狠扎在他的脖颈上,却又聪明的避开要害地方。凌风大意,把她推开时连带着她手中的钗子一并拔出,鲜血喷洒了童玉青一头一脸。   骆衡闻声赶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童玉青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把钗子上的血迹在身上擦拭干净,再插回发间。做完这一动作,她才抬起眼来重新看向门口。   “不是还有面么,再端上来啊。”   骆衡皱了皱眉,最后又冷哼一声,把捂着脖子的凌风叫了出去。   “如何?”   凌风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些,“王爷吩咐的面食全都被她摔在了地上,属下劝了两句,她就直接扎伤了属下。”   骆衡不耐的踹了他一脚,“我问的是这个么?”   凌风的头又更低了些。“以属下观察来看,铃公主确实无任何可疑。”   骆衡皱眉沉思,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可无论如何都理不出头绪来。他扫了一眼凌风脖子上的伤口,“下去把伤口包扎一下,再叫人把屋子收拾收拾。”   吩咐完这些,骆衡又直接去了成子睿那里,把刚才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成子睿听完只是冷声一笑,“扔东西倒是铃儿的做派,只是她能用钗子扎伤凌风,倒是叫人有些意外。”   “凌风曾在宫中监视过皇后,对铃公主也颇有了解,连他也说确实就是铃公主本人。可属下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要说到底是哪里奇怪,属下又说不上来。”   成子睿心里突然晃过一个人的身影,口中情不自禁的就念出了她的名字。   “童玉青。”   “殿下?”骆衡眉心一跳,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喊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成子睿定了定有些飘忽的眼神,“铃儿这动手的样子,倒是跟童玉青有些相像。”   骆衡心里一直理不出头绪的地方突然像是有了线索,“殿下你……”   成子睿竖起手指在唇边做禁声,骆衡的声音戛然而止,细细听着屋顶上传来细碎的动静。成子睿看了骆衡一眼,骆衡身子一跃,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眨眼间屋顶上就又多了一道脚步声。   屋顶上的打斗早已远去,成子睿却因为那个晃在心里的身影而越发的心绪难平。他步子飞快的走出屋子,一脚踹开了童玉青那间客房的门,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自己换衣的女人。   因为有人突然闯入,惊得“铃公主”赶紧把脱下的衣服又给遮在了身上。一脸怒容瞪着站在门口的成子睿,咬牙切齿道:“七哥半夜里闯进我屋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成子睿扫了一眼她露在外头的两只光洁手臂,看不见自己想看的东西,这才把目光收了回去。“今夜有刺客,你自己留心一些。”   说完这句话,他就这么离开了。   童玉青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早知道有人会回来,早早的就有了打算。等人把屋子收拾干净,她马上把镯子取下来藏好,再把外衫脱掉,只余着一件肚兜,正坐在床榻上装出要换衣服的样子来。只要有人进来,她就作出一副惊吓样子,露出一张脸跟两只手让人能看清楚就行。   她算准了有人会来,但却没想到会是成子睿。   不过这样也好,能叫他亲自打消了疑虑……   天蒙蒙亮时,有人直接闯进了庆安的屋子。那人一把扯开庆安的被子,直接就把他拎了起来。   “谁!”   庆安惊醒,吓得浑身一颤。惺忪的双眼在闻见浓重的血腥味儿时瞬间醒了神,反手紧紧抓着俞翀追问:“你怎么了?”   “成子睿就在禾阴郡,这地方不能呆了。”   庆安猛地翻身爬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其他人呢?”   “其他人早已做好了准备,你先随着唐其离开,紧要的东西别落下,其他无关紧要的,都撇了。”   ……   已到了要上路的时候,成子睿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从客房走到客栈外头这短短几步路已经让童玉青心惊胆战了。童玉青一只脚才刚刚踏上马车,就见骆衡从远处回来了。   他身上挂了彩,脸上也多了一条剑痕,从耳根到下巴,看起来额外狰狞凶狠。   “殿下,其他的人已经跑了,只抓到了这个。”   话音落,立刻就有人扔了个东西过来。童玉青多看了一眼,浑身血液顿时凝固僵住。   是那个帮她易容的人! 第212章 入黎国   那人好死不死的也抬头盯着她,可也只是一眼,又陌生的移开了眼。童玉青心都揪了起来,幸亏面上掩饰的极好。她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上了马车,再不愿意下来了。   她不怕那人揭穿自己,她怕的是俞翀会有危险。   骆衡说人跑了,难道庄子被人发现了?怕是都跑了吧,否则小堂里随便一个人都比现在这个有分量,要是抓得到别人,又怎么会只抓来这么个她从没见过的废物。   凌风与她一齐上的马车,领子竖的高高,但还是能看见里头包扎伤口的布条。两人各坐一边,两双眼睛相互瞪着对方。她这才发现,凌风那个位置才是更能听见外头说话的位置,照铃公主的性子,自己坐得这么远反而是心虚惹人怀疑了。   “凌风丫头你让开。”   凌风那一双眼睛又竖了起来,他一个大男人被人叫丫头简直就是耻辱。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童玉青就一把把他推开,自己跻身到他身边来,拉开车壁上的帘子,惴惴不安的偷看着外头的一切。   在京城时铃公主跟俞翀的事情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会儿她有这个反应倒是在情理之中。转念一想,堂堂公主竟然喜欢上了异国叛党,这会儿又是个和亲待嫁的女人,还要惦记别的男人,心中更为不耻辱,眼中更为不屑。   “公主何不直接下车去看,听个清楚看个明白,也省得你在路上惦记了。”   童玉青不怒反笑,“本公主惦记不惦记关你什么事儿?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凌风紧了紧腰间佩剑,凶瞪着一双眼。童玉青更是嗤笑起来,“你有胆量就试试,没胆量就滚回去坐好。”   后头那半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还真的挺像这么一回事儿,真的就唬住了凌风。   听见马车上有动静,成子睿直接开了口。“林将军,怎么还不走?这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队伍前头一直在等着成子睿下令的林将军颤了颤,吩咐队伍启程上路。马车摇摇晃晃的开始往前行进,隔着一些距离,童玉青都还能听见成子睿在问那人一些关于庄子里的问题。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乱成一片,等回过神时,那人刚好抖着声音的说了一句:“有!庄子里有个漂亮女人,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一声利剑出鞘的嗡鸣,马车里的童玉青未见寒光却已经先闻见了血腥味。只听男人痛苦的大叫起来,嘴里边哇啦哇啦的喊着什么。她又仔细的听了一遍,这才听明白,他口里头一直嚷嚷着:“他们昨天才把我请过去看诊,我只是个普通大夫而已……”   不对!   一句话就叫童玉青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跟那个人只见过一次,他是怎么看见自己带了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再者,刚才那一眼里童玉青清楚的能看见他眼中对于她的陌生。她这张脸还是拜他所赐,他更是清楚她的身份,他的反应和说出的这些话是因为太忠心不愿背叛,还是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亲手给她易容的事情?   毕竟他当时看着自己的陌生神情,真到不能再真了。   和亲队伍走出去好远,成子睿才叫停了正在打人的骆衡。他看着远去的和亲队伍,若有所思的问着骆衡:“你信不信他的话?”   骆衡冷哼一句:“那群叛党向来谨慎,怎么可能随便找个大夫进门看病。”骆衡上前请命道:“殿下,属下怀疑这人大概是被人喂了药抹去了些记忆,不如叫姿月过来给他看看,或许还能从他嘴里撬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提起姿月,成子睿的眼眸猛地缩了一下。“从京中赶到这里难道只消一日两日?天下能人这么多,本太子就只有姿月一人能用?”   骆衡心中怀疑越深,也没想起这是什么场合,愣怔开口:“殿下,是姿月出事儿了么?”   成子睿脸色骤然冷沉,“先管好你自己。出去这么一趟就抓了这么个东西出来,养你这么久,你是越来越废物了。”   骆衡自知理亏,甘愿领命受罚。   “不用。铃儿那边你也跟过去,暗中盯着些。”   骆衡一愣,目光望着那早已看不见的队伍。“可是明日晋立夫就要过来了,殿下一个人恐怕……”   成子睿用眼角冷睨着他,下巴朝着队伍那头微微扬了一下。骆衡领命,身形一闪,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殿下,这人应该怎么处理?”   那人已经被骆衡打成了个血人,呼吸都只进不出了。成子睿扫了一眼,厌恶的别开眼。   “杀了吧,左右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   禾阴郡到黎国都城说是要走十日,童玉青细心的数了数,还真的是十日。前头那几日每天都会有人来刻意刁难,都被童玉青给欺负了回去。后来渐渐的,也就没人再往上凑了。   刚进入黎国地界时都是些贫瘠的地方,童玉青心都沉到了谷底,好在越往前走就越热闹,异域的风情冲淡了这几日的疲惫和糟心,更叫人有了些隐隐的期待。   第十一日的时候,和亲队伍终于是到了都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照着规矩,晋立夫的人本该在他们刚进入黎国地界的时候就派人来迎接了,可等他们都走到了都城脚下才有七八个人过来做做样子。打首的一开口,竟然就是要童玉青亲自从城门走到宫门口。   马车里的凌风都变了脸色了,一个附属黎国,国库空虚的笑话早已传遍天下,现在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简直不就是妄自尊大不知好歹。   林将军也收起了之前的客气,拿出战场上杀伐的气势,拔出佩剑指着那一干人,还没开口就听一道清泠女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来时虽然知道黎国不是什么大地方,但好歹也是有着根基的。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铃公主”已经掀开了车帘,一双冷眸带着盛怒鄙夷的看着这几个人。   “总归只是个小地方,想来平日也没什么大场合所以才不知道规矩,等我过两日修书回去给父皇,以后但凡有个什么节日都往黎国请上一请,也叫诸位大人见识学习一下才好。”   路上早已围观的百姓,也有早就打听到消息想要见见这位和亲公主的。刚听见前面那一句时黎国百姓们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听到后头才知道这是人家和亲公主嘲讽这些庸才,便又高兴的看起了热闹。   童玉青看着周围百姓的样子就知道这晋立夫在黎国怕是也没什么民心,这样一来,庆安上位倒是简单多了。   晋立夫派来这几个人脸色不善,都是没主意的看着打首那个。打首的沉了沉气,“公主自小娇生惯养,但既然和亲到了黎国,就得照着黎国的规矩来。黎国的规矩里,不管国主是迎皇后还是娶妃子,她们都得从城门走到宫门口,这是规矩。”   打首的高声说完这一通,威胁的扫视着周围的百姓。民哪儿斗得过官,一些人悻悻走开不敢再凑热闹,留下的也只能应和称是。   童玉青笑了,她把目光放在林将军身上,却见从队伍后头跑来个随行将士,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将军愤愤的怒火瞬间消失不见,跟那将士说话的时候连姿态都放低了,这一幕跟她在客栈前看见的那一幕简直一模一样。   这里有成子睿的人!   凌风就是成子睿的人,可这一路上林将军对凌风还会端着架子,所以那人绝不是凌风。能被成子睿重用且林将军得罪不起的,童玉青只能想到一个人,骆衡。   “公主,既然这是人家黎国的规矩,那咱们就不能无礼了,公主你还是下马车,自己走到宫门口吧。”   既然知道骆衡在这里,童玉青就更加不能下去了,她宁愿在马车上任性也绝不能让骆衡看出蹊跷来。   “舟车劳顿,本公主可没力气下来走路。如果真不能坐马车……”童玉青抬起葱白纤细的手指指着打首的那个人,“那你过来背我吧。从城门走到宫门口,你既表了忠心,本公主也算是走了这一段路。”   打首的那个皱起了眉,京城里送来的消息可是说铃公主是个没脑子的,可这明明就是个不好惹的。   “本公主看着大人年纪也不轻了,再说本公主这是来和亲的,是你们国主的女人,这要是真让你背到宫门口确实于理不合。这样吧,你让你们国主过来,让他亲自来背。”   “你放肆!”   “你大胆!”   童玉青声音骤然提高,带了几分凌厉气势。“你一个小小官员竟然用这种口气跟本公主说话,你这是嫌脑袋太沉扛不动了么?我虽然是来和亲的,但你要想想,本公主身后究竟是谁!”   果然,这番话确实让晋立夫的人有些忌惮开来。打首的冷哼一声,甩了袖子站到一边去,“公主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还是乘车前往吧。”   童玉青抿唇一笑,“有劳大人带路了。”   重新做回位置上,童玉青不顾凌风疑虑的目光,继续掀开车壁上的小帘儿看着外头的异国风景,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到了宫门口,晋立夫的人没再做刁难,童玉青下了马车之后直接上了黎国的宫车,悠悠然的进了黎国皇宫。   童玉青被送到后宫,林将军则是被安排到了别处。宫车直接停在某一处宫殿外才停下,童玉青下了宫车抬头看了一眼,霖轩殿。   名字倒是好听。   “公主请。”   一个年老些的嬷嬷带了个宫女过来,引着童玉青进了殿内。童玉青四处看了一眼,都是异国珍宝,不是说国库空虚?呵,这殿内的东西也不知道是真实是假。   “公主既然来了黎国,按照规矩……”那嬷嬷在童玉青面前叨叨了半天,童玉青是半句都没听进去,也不管那嬷嬷的话到底是说完了没有,自己跑到床上倒头就睡了一觉。   醒来时外头天都黑了,她独自坐起来,愣愣的看着漆黑的殿内。   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一路燃起了宫灯蜡烛。童玉青懒懒打了个哈欠,“有吃的没?”   小宫女没说话,只是折回去拿了两碟糕点过来。童玉青确实是饿坏了,完全不在意身份形象,一口一块糕点,不过一会儿一整碟糕点就进了腹中。   小宫女给她倒来一杯茶水,温度刚好。她就着这杯茶水又吃了小半碟糕点后才想起了正事儿,只是那双眼睛却依旧离不开爽口的糕点,贪吃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含糊的问:“你们国主呢?”   久久得不到回答,童玉青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她猛地抬头,却在看见这小宫女的模样后猛地怔住。 第213章 黎国遇故人   小宫女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这才盈盈笑了起来。小宫女这一笑,童玉青也跟着笑,笑过之后鼻子突然有些酸,起身就扑进了小宫女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小宫女张开双臂将她拥住,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声:“傻丫头……”   从前他们要是这么站着,童玉青顶多也只能到俞翀的肩头而已,而今日她却发现,面前装作小宫女的俞翀竟然与她一般高。   她好奇的放开了他,上下端详一阵后却是直接把手伸到了他的胸口,捏了捏不知道被他揣在胸口的东西。“你这里揣的什么?怎么不学子华弄大些?”   俞翀黑了脸,把她乱动的小手拿在手心里紧紧抓着。“你对子华也这么干过?”   童玉青眼角一抽眉心一跳,“没有吧,但是我两只眼睛能看得出来啊。你这哪儿能跟他的比,就是没长开的毛头丫头而已。”   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把好像给他揣着的这个东西弄的有些歪了方向,又挣开了他的掌心,作死的给他扶了扶。   俞翀倒吸了一口,手臂一捞把她圈进怀里紧紧拥着。童玉青偷笑两声,红唇轻启,想要问问他怎么会过来,可话还没出口,唇上就被一根手指压住。   俞翀把手指划过她的唇,停留在她的耳旁,最后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耳朵。   有人偷听!   那刚才那些话……   她不安的看着俞翀,可在看见那双乌黑眼眸时,一颗心又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俞翀带着她走回床榻,姿势拿的巧妙,看着像是他搀着童玉青,其实却是直接拥着她。   “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奴婢就在屋里守着。”   俞翀这嗓音轻柔甜美,听得童玉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儿,憋得两只肩膀一颤一颤。   俞翀视而不见,转身走向另外一边的软塌,直接就躺下了。   童玉青磨着后牙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本公主一个人睡会有些怕,你在我床下打个通铺,有事我也好叫你一些。”   俞翀弯起了唇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了。他慢悠悠的起身,“那公主等等,奴婢去抱张被子过来。”   片刻之后他在回来,还真的就抱来了被褥,规规整整的铺在了童玉青的床榻下头。   童玉青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知道这人是俞翀,她还真的要认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宫女丫头了。   “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想要你离我近一些而已,你怎么……”   俞翀拿了床榻上的枕头,与他拿来的一块儿在通铺上弄了个像是有人睡着的样子,自己则是直接挤上了床榻,一把将童玉青抱在怀里。   童玉青心口一软,忍不住的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整整十一日没见,俞翀又何尝不想她,要不是外头有人在盯着,恐怕他现在早就把人给办了。   “骆衡跟着过来了。”   “我知道。”   童玉青愣了一下,突然就想起客栈外头被骆衡抓回来的那个人。她又往俞翀怀里蹭了蹭,“来时听说骆衡说你们都跑了,我才知道庄子里出了事情。”   说起这个,其实也是俞翀惹的祸。如果他能忍下那一夜不去看她,骆衡也就不会查到庄子里。可也正是那一夜的事情,直接就让他下了决定,提早来了黎国。   “唐其扬儿张妈他们都没事儿么?”   俞翀在她额上吻了一口。“他们都好好的,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他们。”   她点点头,这一点她倒是信的。   俞翀轻轻的拍着童玉青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动作就像是再哄个不听话的孩子。他的掌心时不时的抚过她的伤口,童玉青几次想要开口说起血纹身的事情,可话到了嘴边又没敢说出来。   “先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   “嗯。”   她闷闷应了一声,静下心来之后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又困了。又有俞翀的轻哄,这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睡熟了。   翌日天还未亮时俞翀就把童玉青从床上叫了起来,童玉青迷迷糊糊的就跳下床榻抬着镜子看了两眼,这一看就直接把她的瞌睡都吓没了。   说好的半个月,可这才第十二天,她脸上的东西就有些脱落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揪了一块儿下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阵,又恶心嫌恶的丢在了一边。   她忐忑不安的看着俞翀,心说自己还没成事儿就已经自乱阵脚了,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俞翀捧着她的脸,唇角抿着从容淡雅的微笑。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嘴儿,“别怕,等我。”   小宫女俞翀给她打了洗脸水净了面,又亲自拿了干净的手巾给她擦干水滴。之后又叫她闭上眼睛,他微凉的像是擦了什么东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擦拭,动作轻柔又有规律。察觉到不对劲的童玉青慌忙把他的手推开,照着镜子一看,自己其中的半边脸果然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貌。   “你这是……”   俞翀把她的脸重新转回去,用同样的法子把她另外那半边脸上的东西也弄干净。突然,俞翀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沉,目光狠戾像是要杀人。   童玉青心里咯噔一跳,抓了铜镜过来看,这才发现自己下巴那一处已经通红了一片。   “你刚才的动作也不重啊,这怎么还红了呢?”童玉青嘀咕的时候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突然的刺痛叫她疼得打了个寒颤。   心里咯噔一下,这根本不是擦伤,是之前的易容有问题!   她不死心的又往下巴上戳了一下,直接就疼出了眼泪来。   俞翀按住她的手,一张脸黑的都能滴出墨来了。“子华逼问过那个人,你这张脸并非是只能坚持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你这张脸就会逐渐溃烂。这才第十二天你这下巴就伤得这么严重……”   童玉青的心又沉了沉,紧紧抿唇不作言语。   俞翀依旧黑着脸,拿出一小瓶药来给她擦拭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叫她想起了在俞府时俞翀给她擦药的日子。   “成子睿怕是已经把那人给杀了。”   俞翀手上动作顿了顿,“那人就是枚旗子而已,真正害你的人,还藏在庆安身边。”   童玉青紧紧扣住他的手,“云昭?”   俞翀没说话,但是眼神却是默认了她的答案。童玉青松了他的手,冷声笑道:“庆安身边不就是一个云昭么?何必要说藏?打从我第一次见她,她就已经恨上了我。现在想来,那一封送到东宫的信也一定是云昭做的了。”   “什么信?”   童玉青把成子睿突然来到禾阴郡的原因说了一遍,顺带把俞家的事情也提了一下。俞翀眼中闪过寒意,“当初她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要想到将来的后果。”   “云昭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毁了她的身体,这么大的恩情,你舍得杀了她么?”   俞翀皱着眉心,“恩情?恩情不是她伤了你的免死金牌。够了,这事儿我会给你个交代。”   他这番话已经堵住了童玉青接下来的话,他不想说,童玉青也不想去逼他。只是这份仇恨,她童玉青记下了。   ……   收拾一番之后,童玉青脸上又是完美的易容。才刚刚吃完早膳,一阵香风袭来,童玉青抬头间,就已经有人来到了她的跟前。   “许久不见,公主可还好?”   童玉青眉心一跳,这才把面前这个女人的样貌给看清楚了。细眉细眼,模样倒是生得好看,说话更是柔媚无骨,听得她这个女人骨头都要酥了。只是,这女人是谁?   “铃儿怕不是贵人多忘事,把姐姐我给忘记了?”   童玉青不是铃公主,确实不认识这人。她把目光投到旁边的俞翀身上,才刚这么一眼,就听就女人说:“铃儿你看着她干什么?怎么姐姐过来都不搭理姐姐呢?”   童玉青捡起面前那一碗才被吃了两口的粥,故意大声冲着俞翀说:“重新给本公主那个碗来,这碗里有她的唾沫,本公主吃不下去。”   女人一巴掌拍在桌上,竖起了一双细眼。“你什么意思!”   她轻傲的反问,“你在对谁拍桌子?”   女人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眨眼间又觉得自己不能落了下风,重新又竖起了眼睛。“我告诉你,现在国主最宠爱的是我舒心兰,现在他人不在,后宫我最大。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哪儿?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既然被和亲到了这儿,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童玉青不动声色的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眶通红。   舒心兰见她这副神色越发得意,“听说你母后死了?你那当太子的哥哥也被杀了?把你宠上天的皇上也不要你这个女儿了?”舒心兰放肆的狂笑几声,“真好,你所有的依靠都没了!”   她笑停了之后,突然就扑了过来,两只手掐着童玉青的脖子,狰狞着一张脸说:“当初你怎么整我的,我现在就怎么整死你。你以为你是来和亲的么?你错了,成子睿就是叫你来送死的!” 第214章 用不着太忌讳   俞翀在舒心兰动手的时候就动了杀心,童玉青朝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俞翀会意,还真的就在那站着不过来了。   舒心兰是真的发了狠,两只手犹如铁铸,顷刻间童玉青就变了脸色。童玉青在挣扎间故意抓花了那两只掐着自己的手臂,舒心兰毫无知觉,反而因为她越来越难受的样子越发的兴奋起来。   俞翀看得心一揪一揪的疼,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拳头握得死紧。忍无可忍想要出手时,又见童玉青微不可查的朝他摇了摇头。   简直就是胡闹!   俞翀指尖藏着一枚暗器,冷厉的目光死死盯着舒心兰。看着童玉青越来越苍白难受的面孔,他再忍不了,暗器出手前一刻,突然有人冲进来拽走了舒心兰。   “谁啊!不想活了是不是?”舒心兰一个巴掌直接甩了过去,不想那只手却被人狠狠抓住。未等看清楚那人是谁,舒心兰直接就被人甩了出去,仰面跌躺在了地上。   童玉青后怕的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喘的急了,又咳得像是要把胸腔里的东西都咳出来。   俞翀心口一紧,抬脚就想要上去,却见童玉青朝他瞥来的一眼清明无恙,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惊恐,他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舒心兰摔得哎哟直喊,她的贴身宫婢才回过神来,赶紧过来把她搀扶起来,一面指着这闯入殿中的人斥喊:“大胆!你是何人?后宫之地岂是你等能随便进来的?还伤了兰妃娘娘,你怕是不想活了!”   这宫婢说完这一通之后,又朝着外头大喊起来:“来人呐!有刺客!有刺客伤了兰……”   “啊!”   只听舒心兰一声惊叫,才刚刚被扶起来的身子又瘫软在了地上,同时间那宫婢的整个脑袋都被削了下来,咕噜滚到了殿门口,拖得长长一条血迹。   舒心兰那一声惊叫就没断过,惊恐的目光从断了头的宫婢转到闯入殿中的人,看清他的模样之后,惊叫声戛然而止。   “是你?”   骆衡没理舒心兰的话,只是把剑收了回去。“来时殿下吩咐属下,说如果能见到兰妃娘娘,一定要带他问声好。”   舒心兰浑身一颤,仿佛看见了恶鬼,慌不择路的就逃了出去。   骆衡不屑的冷哼一声,目光略过童玉青,直接落到站在旁边装成小宫女的俞翀身上,看了两眼后直接朝着俞翀就走了过来。   童玉青的心颤了颤,幸好今早俞翀给她易容时也顺带把他自己的面容稍加改变了些,否则骆衡这一眼怕是早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骆衡走到童玉青跟前时突然站定不动,只是用两只阴鸷的眼盯着那宫女问:“我在这都杀了一个人,怎么也不见你害怕?”   俞翀细柔着声音,不卑不亢道:“奴婢以前是服侍前皇后的。”   “听闻黎国的前皇后最喜欢残虐后宫妃子,难怪你个小小宫婢看见这等场面还能如此淡定。不过……”骆衡脸色骤然一沉:“不过我突然出现,难道你心里就不好奇我怎么进来的,又是个什么身份么?”   俞翀抬起头,当着童玉青的面儿竟然能憋红了脸。“昨日在偏殿中还是奴婢给公子添的茶水。”   童玉青眼角狠狠抽了一下,他这也是从子华身上学来的吧?   这么一说骆衡果然是有些印象。还想要再问一些,又见凌风疾步跑了过来,面色焦灼的在骆衡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骆衡脸色一变,抬脚就冲了出去。凌风扫了童玉青一眼,赶紧的跟了上去。   俞翀皱了皱眉,又走出殿外叫人来把那宫婢的尸体给收拾了。殿里除了一些血腥味之外,干净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童玉青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又怕隔墙有耳。   “他们已经走了。”俞翀开了口,只是语气有些不好。   童玉青拍拍屁股站起来,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怪我昨天提起他来你竟然一点儿也不惊讶,原来是早就给人家送过茶水了。”   俞翀脸色有些不好,幽深的目光盯得童玉青有些心虚,干脆直接招了。“舒心兰跟铃公主认识,那跟成子睿也一定认识。骆衡既然跟着过来了,他不可能坐视不理。况且她刚才也说了,现在晋立夫最宠的是她。不管她对铃公主有多大的仇恨,在我看来她就是最好的棋子,她总有能用得上的一天。”   俞翀一早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像舒心兰这么情绪的女人一定是最好利用的,可他还是不能容忍别人伤了童玉青。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你来做,还是你一直以为我俞翀就是这么无能的人?”   看他真的生气了,童玉青只能收起了玩笑。“骆衡认不出我,舒心兰认不出我,就连成子睿也认不出我来,换做别人,你觉得这事儿能成么?我知道你手下能人众多,但这条路我已经走到这儿了,不能前功尽弃。”   “再有下次,你就乖乖给我回去。”   俞翀找了个机会把舒心兰跟铃公主的事情给她提了提,她这才知道舒心兰痛恨铃公主的原因。   原是舒心兰心仪成子睿,偏偏又在小事上得罪了铃公主。铃公主骄纵,跟成子睿关系又亲近,三言两语就说的成子睿把舒家给整没了。后头才听闻舒心兰来了黎国,没想到竟然还成了晋立夫最得宠的兰妃。   家破人亡,舒心兰简直恨死了铃公主。   “听你这么说,舒心兰跟铃公主应该也算不上太熟。”   “是不太熟,用不着太忌讳。”   童玉青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一闪流光,俞翀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没说自己的打算,反而是想起一个问题来。   “舒心兰说晋立夫不在黎国,那他去哪儿了?”   “我们离开的第二天,晋立夫刚好到禾阴郡。”   童玉青通透,当即就想明白了。“他要去见成子睿?”   俞翀点头,“我让子华去刺杀成子睿,这一面他们根本就没见上。”   “所以今日骆衡才会匆匆离去?”   俞翀又点头,片刻后沉下脸来。“你在担心成子睿?”   童玉青怔了一下,哑然失笑。“你这吃的哪门子的醋?成子睿就算没有骆衡在身边,那也是个不好近身的人。我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子华。”   俞翀脸色更加难看,“原来你在担心子华?”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你这脑子里都想得些什么?这哪儿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淡逸雅然的俞二爷了?”   他把她的手抓到手心里,又把人拥进怀里。   “俞家完了。刚才收到消息,说俞文意因为我跟庆安的关系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俞家十日后满门抄斩。”   虽然知道成子睿留不得俞家,但没想到这一日竟然会来的这么早。她当初就是为了要弄倒俞家才进的门,没想到俞家终于是完了,罪名却是因为通敌叛国。   俞翀平淡到不起一丝波澜的语气反而叫童玉青听得难受,虽然他说自己跟俞家没什么关系,但是童玉青明白,俞府怎么着也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哪儿能是这么轻易就放下的。俞家老爷子,还有她苦命的阿娘,统统都是深刻在他心中的回忆。   她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掌心里,什么话都没说。俞翀心里又软了软,把她拥得更紧了些。   “明日我要去见卓长东,你一个人在宫里小心一些。”   童玉青往他怀里拱了拱,乖巧的应了一声。   “嗯。”   翌日。   俞翀离了宫,径直去了都城里的一家酒楼。卓长东早早在雅间里等着,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   “二爷。”   俞翀点了下头,坐下后先开了口。“晋立夫回来了没有?”   卓长东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刚回来。最近传出的国库空虚一事,黎国各地的百姓闹得有些大,更有边境不稳,时常有战事发生。来时听说他召集大臣议事,想来应该是要想对策。”   见他锋锐的目光扫向自己,卓长东又说:“晋立夫在去禾阴郡前曾交代给我事情,照着形成我这会儿还未回京城,自然不能在他面前出现。不过我已经在朝中安排了人,他们议事的内容稍后会给二爷送过去。”   说起这个,卓长东又问了一句。“二爷现在并没有跟公子在一起,那一会儿这消息我是要送给公子,还是送到二爷现在的地方?”   “送到庆安那里去。”   卓长东颔首,“二爷现在所在何处?要不要我做下安排?”   俞翀摆手,“不用,我自有安排。”   他直接站了起来,又突然想起一事。“你见过公子了?”   “见过了。”   “公子对于我们安排进宫中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公子只说要我多加关照那位姑娘,其余的话并未多言。”   俞翀点头,“那你就听公子的。”   童玉青听着俞翀的话,乖乖在殿里哪儿都不去。之前在霜轩殿外等着的那位嬷嬷突然过来,说要童玉青移步到霖沅池里沐浴。 第215章 藏在幔帐后的人   嬷嬷把她带到了霖沅池,两三个宫女立刻围了上来,一人解腰带,一人脱外衫,一人给她卸下头饰仅用一根银簪挽起头发。   童玉青看着这么个架势突然打了个寒颤,总有种要被人拉去给晋立夫侍寝的感觉。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晋立夫不是已经回来了吧?   “公主松手,奴婢给公主宽衣。”   “公主抬脚,奴婢给公主脱鞋袜。”   “公主,今日这霖沅池里是想要扬什么样的花瓣儿?”   ……   三个宫女一人一句的,听得童玉青头都大了。旁边的嬷嬷见她不动,又催了一道:“公主是觉得人少了不够指使还是觉得缺了什么东西?奴婢立刻着人去拿就是了。”   童玉青厌烦不已,“你们都出去。”   “这不行,不合规矩。”老嬷嬷一口就拒绝了,带着那三个宫女扎根儿似的杵在那儿。   童玉青忍着怒气,心里明白这老嬷嬷带着这三个恨不得立马把她扒光光的人就是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铃公主。毕竟着了水,很多东西就得原形毕露了。再者,铃公主从小金枝玉叶的养着,身上必然没什么伤疤,可她的后背……   余光瞥见霖沅池不远处的一个幔帐轻微的动了动,殿中并未透着风,可她刚才确确实实是看见了。   她心中笃定,那幔帐后头藏着人。要是女人大可大大方方的看,这幔帐后头的人,大概是个男人!   童玉青抿着唇角弯了弯,她看着那三个宫女吩咐,“不用你们伺候,你们要是不想退下那就在这站着就行。”   她蹬掉鞋子,只喊了个宫女过来帮她把袜子脱去,又独自走到殿中唯一的沐浴汤池边上,挑了个位置站定,伸出皙白的小脚试了试水温。   水温刚好。   她满意的笑笑,突然把才绾上去的头发又放下,墨柔的长发恰好遮挡了后背。再解开里衣扔到脚边,只留着最里头的浅色绣纹肚兜和同色的裘裤。   她所站的位置正好面对着那几个木头桩子,又正好背对着那幔帐。头发刚好遮住了后背的伤口,幔帐后头那人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东西。倒是那老嬷嬷跟那几个宫女,一双双眼睛从上到脚的审视着她,最后不满的看着她还穿着的肚兜和裘裤。   “公主,这霖沅池只有国主最得宠的妃子才能在此沐浴,按着规矩,妃子要脱掉所有衣物……”   “规矩?”童玉青突然笑出了声音,根本就没搭理这老东西。   老嬷嬷皱眉在等着她说下一句,没想到童玉青什么没都说,就穿着这些下了水。老嬷嬷带了些怒气,往池边走了几步,冷着脸的说:“公主不愿意脱衣,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话音刚落,就见童玉青从水中抛了个什么东西过来,湿淋淋的直接砸上了老嬷嬷的脑袋。老嬷嬷哎哟一声往后倒去,好在有小宫女眼见力好,赶紧上来把她扶稳,这才免了那一跤。   老嬷嬷拍了拍心口,下意识的就要往幔帐那边去看。触及到幔帐后头那道阴鸷的目光后又吓得赶紧把脑袋转回来,这才有机会看清楚把自己砸倒的竟然是之前穿在童玉青身上的那件浅色肚兜。   童玉青逮住老嬷嬷的小动作,眼角余光又往那边扫了过去。“本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还没见过哪个奴才敢这么瞪着主子脱衣服的。这到底是你自己有这个癖好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还是你们黎国就兴这样?嬷嬷你给本公主解解惑呗。”   老嬷嬷被她说的臊红了老脸,可这老嬷嬷怎么说也是黎国皇宫里的老人了,怎么甘愿这么被和亲公主给欺负了去。只见这老嬷嬷甩开扶着自己的小宫女,望着池中的童玉青冷笑说:“谁下池沐浴还穿着衣服的,莫非还真被老奴说对了,公主你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童玉青人在水里,幔帐又隔得远,顶多也只能看见个影子而已,她倒是毫无顾忌。听老嬷嬷这么说,她干脆就玩儿开了。   “嬷嬷你怎么知道……”   她那羞于启齿的模样更是让人认定她有问题,老嬷嬷一双眼睛晶亮,恨不得钻进水里看个明白。   童玉青长叹一声,面上哀愁道的看着老嬷嬷。“原本这事儿我是不想的,可是嬷嬷你又……罢了,嬷嬷你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人听。”   老嬷嬷又往幔帐那边看了一眼,仿佛是得到了肯定,她才走到了池边。   “嬷嬷你再往下来点儿。”   童玉青露出纤白细腻的胳膊,羞涩难堪的朝老嬷嬷又招了招手。老嬷嬷把身体压低了些,看见她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时才觉得不妥,想要躲开却已经晚了。   噗通!   巨大水花溅了那三个宫女一声,接着就见老嬷嬷慌张的在池水里扑腾,嘴里哇啦乱叫着,呱噪的像只鸭子。   “嬷嬷!”   三个宫女都急了,赶紧的就要把她拉起来。童玉青玉臂一抬,指着这三个小宫女说:“谁敢过来?这宠妃才能沐浴的霖沅池,我看谁还敢污了这池里的一滴水。”   听童玉青这么一说,三个宫女都没敢再动了。只是那三双眼睛,都惊恐不安的朝着幔帐那边看了过去。   童玉青就当做不知道,慵懒的看着还在水里扑腾的嬷嬷,半响了才说:“嬷嬷,这池子才多深,你就不能好好站着么?你扑腾了半天,这水都漫出去多少了。”   老嬷嬷终于想起这茬了,这才稳住身子站在了水里。见童玉青眼含讥讽的看着自己,老嬷嬷恼羞成怒,抬着手的就冲了过来。童玉青也不躲,等她来到自己跟前时要扬巴掌那一刻,直接抬脚往她的肚子上踹了一脚,老嬷嬷重新滑到在水里,又开始扑腾起来。   童玉青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抓起被老嬷嬷带进池水里的肚兜先穿了起来。见幔帐那边有了动静,她又把身子往水下浅了浅,背过身的加快了动作。   一声声抽气声响起时,她正好把肚兜的带子给系好,转身时看见池边站着的清瘦男人,饶是心里有了准备的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这背上……”   老嬷嬷瞪着一双眼睛指着她的后背,结巴了半天都没把话讲完。殿内所有人都呆住了,童玉青落在脑后的长发沾了水,早偏到哪边去了。她这一整个后背露在外头,因池水是温热的,便显出后背上妖艳魅惑的红色蔷薇。蔷薇颜色鲜红如血,又随着她身子的动作而动作,就像是真的随风摇动一般。   这世间还能有这么美的东西!   晋立夫注视她的目光从阴冷到炙热,看得童玉青有些后悔这么做了。   她再把身体往水下压了压,假装铃公主恼羞成怒的样子指着晋立夫张口便骂:“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偷看本公主洗澡?来人,把他拖下去,把他那双狗眼给本公主挖了!”   老嬷嬷先反应过来,面色大惊,指着童玉青就骂了起来。“放肆!你可知这位就是就是我们国主!”   童玉青挑眉,这果然就是晋立夫。   不过就是这么个德行,跟庆安确实是差得远了。   “罢了。”晋立夫眸色变了几变,最后直接绕着池子转了两圈。可不管他怎么动,他那双眼睛就像是定在她身上一样,直勾勾的望着。   童玉青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强忍着恶心和想要把他那双眼睛挖出来的冲动,磨牙切齿的开了口:“你看够了没有?”   晋立夫回答的也倒是干脆:“没有。”不等童玉青开口,他又问:“皇家公主怎么会在身上纹这种东西?”   童玉青没真正见过她后背的那朵蔷薇,但是光从晋立夫及那些宫女望着自己的目光就能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有多勾人。   “宫里的娘娘们都用这种法子留住父皇,怎么在你们黎国都不兴这个么?”   嘶!   晋立夫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已经有了要把她摁在自己身下的画面。心中所想,眼中就会有显,童玉青看得恶心厌恶,却不得不继续与他周旋。   “若是国主真的喜欢,铃儿大可把方法告诉你后宫的妃子们,国主还可以换着花样儿的看。”   池子里的老嬷嬷眉心一跳,再看晋立夫,果真见他露出向往之色,心中顿时鄙夷不已。她看着晋立夫目光灼灼恨不得冲进来把和亲公主生吞的样子,终于有眼见力的从池子里爬了起来,喊着那三个傻愣的小宫女就出去了。   见人离开,晋立夫的目光越发胆大,不仅盯着她那张脸看,视线还恨不得抽光池水看个仔细。   童玉青懊悔自己没跟俞翀多要些防身的东西,就是禾阴郡时人家给她的那一包药粉也被她藏着没带过来。否则晋立夫已经被自己勾得五迷三道,正是绝佳的机会……   晋立夫浪荡的笑了两声,未脱衣服就进了池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之前她把头发放下的时候顺势就把绾发的簪子藏了起来,此时她虽然露出羞涩又恼怒的神态,但小步后退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千百种下手的打算。   晋立夫似乎没了多少耐性,动作极快的把她堵在了角落,赤/裸裸的盯着她说:“管你是不是真的铃公主,对我胃口那就能做我晋立夫的宠妃!只要你哄得我开心,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童玉青心里一惊,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晋立夫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童玉青浑身一颤,忍着厌恶没有躲开。她抓紧了手里的簪子,准备朝着预想的方向刺过去,心里打算扎不死也不能叫他好过……   突然间,晋立夫那双眼睛变得猩红,两只眼珠差点要掉出眼眶。他的身体似是收到了极大的痛苦,推开童玉青,别过身子吐出大口鲜血,染红了两人周围的池水。吐完这口血,他摇摇晃晃,就这么栽倒在了池子里。   童玉青瞧准了时机,高高抬起紧握簪子的那只手。但是在下手的时候却又把簪子别在了发间,独自从池子里上来,悠悠的把衣服穿上。 第216章 铃娘娘   舒心兰听说晋立夫在霖沅池里出了事后立刻就赶了过来,才刚进来就刚好看见宫人从池子里把如同死尸一样的晋立夫捞了出来,平放在池边的地上,让舒心兰当即就瘫坐在地上了。   殿中人来人往,有人已经喊了御医来,就地给晋立夫诊治。   外头来赶来了几个女人,身穿华服,模样娇俏,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两三个宫女,这么一下子就把这霖沅池给团团围住了。   有人见舒心兰还在地上坐着,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确实没注意,照着她的手面就狠狠踩了一脚,十指连心,疼得舒心兰尖叫了一声。   御医被吓得颤了颤,瞪了舒心兰一眼后才掏出一粒药丸来直接喂进晋立夫的口中,“只是毒发而已,好在人没溺在水中,否则就危险了。”   听说晋立夫没死,众位愁着脸的娘娘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谢天谢地后都围了上来。御医厌烦的抬高了声音,“诸位娘娘还是先散了吧,臣已经给皇上喂了药,现在已无大碍。娘娘们都围在这不利于通风,更不利于静心,恐怕皇上醒来不高兴,又会拿娘娘们出气了。”   这番话后众位娘娘们都齐齐变了脸色,就是舒心兰也有些顾虑。其中几个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喊着自己的宫婢就走了,另外几个不甘心的在旁边蹭了蹭,正要离去时突然听舒心兰大喊了一声:“把这个女人给我杀了!”   众人寻声而去,这才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这边的认。   晋立夫这些年来收了不少女人,但统共后宫也只有这么大,谁跟谁还不是个熟脸儿,可现在这个,她们却没见过。   “兰妃,这人是谁?”   舒心兰冷笑,隔空的手指恨不得戳到童玉青的鼻子上,那双眼睛充满憎恨,口中更是咬牙切齿,“她就是和亲来的铃公主,把国主勾引到这霖沅池里之后妄图想要加害国主的小贱人!”   此言一出,这几个女人通通竖起了眼,恨不得把童玉青生吞活剥了。童玉青看着这些女人的架势肆意的笑出了声音来,“舒心兰,我以为你好歹是个后宫娘娘,怎么也要换换性子了,没想到你以前什么德行,现在还是什么德行。”   晋立夫喜欢女人,换女人的劲儿就图个新鲜,但人家舒心兰就是有本事能拿得住他,半年多了一直都是后宫的宠妃。这里的女人谁不是巴巴的想要看她出点丑,就算扳不倒她心里也能图个痛快。听见舒心兰的热闹,一个个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舒心兰眼中一闪厉色,指着她就开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当初做的那些丑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想起那些听来的消息,舒心兰挑着眉继续说:“听说是你害死了丽贵妃,所以成子睿才把你弄过来和亲的。啧啧啧,当初成子睿这么疼你,结果你背过身就把人家亲娘给害死了。你这么个阴毒的女人,竟然还敢来跟我说德行?”   这本不是童玉青的事情,她没必要去做出反应。可这会儿她的身份是和亲而来的铃公主,在这帮女人面前,她也只能装出恼羞成怒的模样。   看着童玉青那张一青一白的脸,舒心兰只觉得心中大爽,又大喊了一声:“来人,快把她拿下!”   可就算是装的,童玉青也不能由着欺负了。   “谁敢?”   她就站在那儿,只这么两个字却浑然生出气势,叫人不容忽视。   舒心兰面子上挂不住,又大吼了一句:“放肆!皇上生死不明,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场,怎么好好的人就突然倒在池子里了?刚刚御医也说了,要是直接溺在水里,皇上还有什么命呐!”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妃子就指着舒心兰大骂道:“兰妃你是聋了么,刚才御医的话你是没听见?你们国主只是毒发而已,已经服了药,哪有生死不明这个说法?还有,既然他还好好的,你那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兰妃,你胆敢诅咒皇上,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   有人开了口,接着来的口诛笔伐就像是闸不住的洪水,随便一句都能定了舒心兰的死罪。舒心兰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确实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心里头懊悔又害怕。   瞧着这帮女人一个个的手指头和唾沫星子恨不得都飞自己的脸上,舒心兰恼羞成怒,虚张声势的高声骂道:“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们胆敢再说我一句,等皇上醒来我定不让你们好过!我刚虽言有不妥,可我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现在罪魁祸首就在面前,你们偏偏要来指责我!”   一时间,风向又转到了童玉青的身上。童玉青浑不在意,只是靠着那根红色的圆柱,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   “来人,还不把她拖下去砍了!”   “你要砍谁?”   一声沙哑里带着阴冷,让吵闹的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个凑热闹的女人膝下一软,齐刷刷的跪倒一片。舒心兰浑身一震,朝着晋立夫那边望去,过着见他已经半坐起来,阴鸷着双眼正看着自己。   “皇上……”舒心兰柔媚着声音凑了过去,一脸委屈又担心的模样。“就算是御医已经来看过了,但是臣妾还是担心。皇上你身体康健,怎么偏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事情,臣妾也是心里着急,才没等着皇上醒来就先拿了主意。”   以前的晋立夫最吃她的这一套,可现在却哪儿哪儿都看她不顺眼。晋立夫把她靠过来的身体直接甩开,阴鸷眼眸一扫挤在他跟前的女人们。   “众位爱妃这么跪着是个什么讲究?朕还没死呢!”   这些个女人面色剧变,连声狡辩求饶。舒心兰嫉恨这些人刚才还对着自己咒骂威胁,心里顿时觉得解气。   “皇上你不知道……”   “滚!”   舒心兰才刚刚凑上去,晋立夫直接抬脚踹在她的小腹,足足把她踹到门口去了。   众人大惊时又见晋立夫自己爬了起来,走到童玉青跟前,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好几遍,最后才转过身对这一干女人说:“谁再敢造次,朕就先杀了谁。”   说罢,他自己就先走了出去。沉稳的脚印根本就叫人看不出来他就是刚才躺在那里的人,这毒来的猛烈,去的更是诡异。   聪明的人早就看清楚了势头,带着宫婢就先走了。舒心兰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是非了,恶狠狠的瞪了她两眼之后也离开了。   童玉青顺了顺早已半干的头发,又扫了眼那一池早已浑浊不堪的水,冷笑着离去了。   才刚回了霜轩殿,俞翀就冲到了她的身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上上下下的看了两遍之后难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抓着她手腕的力气突然加重不少,疼得童玉青微微皱了皱眉心。得见她的神情后,他又只能放松了些力气,可还是依旧牢牢的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童玉青反手抓住他,避开他的话,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晋立夫知道我不是真的铃公主。”   俞翀眸色一紧,“你说什么?”   “那个叛徒把替身的事情告诉了他了,但我不知道,晋立夫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童玉青。”   她这最后一个字说完,俞翀就不由分的就要拽着她往外走。童玉青心沉了沉,把他往回拉了拉。“我现在不能走。”   “由不得你。”俞翀冷了语气,眼中燃着的盛怒简直可以烧了这宫殿。   童玉青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可她不得不说:“虽然他知道我只是个替身,但是他没动手杀了我。”   俞翀的神情越发冷凝,眼中怒气携带者冰锥,叫人不寒而栗,忍不住的想要逃离。   “童玉青,你这是再跟我炫耀他对你后背上的鸽子血纹身感兴趣么?”   被俞翀直接戳破心事,童玉青惊愕的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心虚的别开脑袋,下一刻又被他抬着下巴,对视上了那双愤怒的乌眸。   “你简直是在找死。”   俞翀攥紧了她的手腕,力气足以捏碎她的骨头。“之前我还可以由着你胡闹,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童玉青心口狂跳,“你要干什么?”   “送你离开。”   “你疯了!”童玉青急了,“青天白日的,难道你就这么带着我杀出去?晋立夫刚回来,身边有多少高手,光你一个人怎么杀得出去?只要你不现身,他们就拿我没办法,所以他就算知道我只是替身却又根本不想杀我。我敢说,不出半个时辰,一定会有人过来跟我示好,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于溃。”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先前还在霖沅池里想要打她的老嬷嬷领着一众宫人过来,齐齐跪在外头。   “铃娘娘,皇上的恩赏到了。”   俞翀的脸色都能吃人了,在她耳边磨着牙的挤出三个字,“铃娘娘?” 第217章 又是三日   相比俞翀的恼火,童玉青却是轻松许多。就冲着刚才那一声“铃娘娘”,她就知道这个险招已经成了一半了。   她眼中亮着星辰,凑到俞翀的耳边订下承诺。“你给我三日,三日后我若查不出谁是叛徒,到时候你再送我走。”   又是三日!   三日里能生出多少是非了?要是别人就算了,但童玉青是绝对不行的。   他冷着态度,完全没有再说话的余地。外头那老嬷嬷又喊了一遍,似有察觉不妥,已经自己站起来,走进了殿里。   童玉青甩了他的手,径直走了出去。老嬷嬷见她半天不理人,又是一个人出来的,心里不免怀疑,越过童玉青直接朝着里头去了。   童玉青倒不怕她看,俞翀这小宫女的样子骆衡都没看出来,又何况是这个老东西。   虽然放心,但童玉青还是跟着进去转了一圈。本该在里头的俞翀早没了人影,童玉青抿紧了唇线,心里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直接离开了这里。   看着老嬷嬷这边看看那边找找,最后连个影子都没翻出来,她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嬷嬷这是怀疑本公主偷人了?”   老嬷嬷皮笑肉不笑,“娘娘严重了。”   童玉青轻哼一声,不再管她,自己走到外头去一样样的看着晋立夫赏下来的东西。   啧啧啧。   果真是国库空虚,就这些物件,没一样能及得上俞翀送给她的那支手镯。   说起那支手镯,在遇见成子睿之后就被她藏在了禾阴郡的那家客栈里。倒是跟俞翀说过这事儿,他当时沉着脸的骂了她几声,直到说痛快了才答应叫人去把镯子给取回来。   也不知道那镯子有没有藏稳,要是被人拿了可怎么办。   “娘娘?”   “什么?”   老嬷嬷喊了童玉青好几遍她才回了神,老嬷嬷脸色不太好,一双眼睛更是到处乱瞄。“服侍娘娘的那个小宫女呢?”   童玉青嗤笑:“这就要问你们了。偌大的黎国皇宫就给了本公主一个小宫女,还随时都找不着人。嬷嬷问本公主要人,本公主上哪儿给你找去?”   老嬷嬷气得瞪圆了眼珠子,这本是上头的意思,可谁能想到她去了一趟霖沅池就能到得了国主的眼。老嬷嬷气哼一阵之后,才当着她的面儿把这些物件从头到尾的念了一遍,见童玉青一点儿高兴劲儿都没有,也没看出她对这些东西有多稀罕,只能吩咐宫女们把这些东西都归类放好,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老嬷嬷前脚刚走,宫里头听见风声的几个娘娘就叫人送了礼过来。童玉青好耐心,一个个的拉着这些娘娘的宫婢们聊了半天,直到她把宫里的局势给分清楚了,这才放人离开了。   晋立夫听着老嬷嬷的回禀,越发的好奇了。   “她对那些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老嬷嬷规矩的跪在殿中,敬声答道:“确实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是那颗最大的夜明珠,也只是一眼晃过就罢了。”   晋立夫眼角抽了两下。要是不知道这人只是个替身,他还真的要信了这就是从小被娇宠到大的铃公主。可那人明明说了,真正的铃公主在他们手里。成子睿遇袭,消息传到黎国后骆衡就带着和亲队伍走了,这会儿也不可能再叫人来对峙……   见他久久不说话,老嬷嬷大着胆子又说:“老奴刚离开不久,各宫的娘娘们就也送了东西过去,她拉着那些宫婢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放人离开。”   “哦?”晋立夫兴趣更浓,“她都跟那些宫婢说了什么?”   老嬷嬷眼眸一闪,说:“就是问问哪宫娘娘得宠一些,问问这宫里的规矩什么的。不过,她当时跟彤妃娘娘的宫婢似乎特别聊得来,拉着那小宫娥说了好大半天的话。”   “彤妃?”晋立夫这才想起自己后宫中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女人。“你退下吧,去传个话,让彤妃过来见朕。”   老嬷嬷退下,轻快着步子来到彤妃殿里,传了令又得了赏,笑得跟朵老花儿似的。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庆安他们到了黎国之后直接就藏身在了都城的一处青楼里。明面上做着红尘生意,其实背地里却是前太子搜集各国消息的一处重要地方。   这一处地方俞翀就只让庆安带着云昭和铃公主三人藏身,其他的兄弟由唐其做着安排。就算有要事也只能唐其从中吩咐,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藏身才这里。   俞翀再次离宫,直接来了青楼,闯进了铃公主暂住的屋子。他直接无视了坐在铃公主屋里的庆安,一把拽着铃公主就要走。庆安追上来拦住他,冷着脸质问:“你要干什么?”   “青儿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我要把她换回来。”   庆安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铃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把手腕往后掖着不愿走,“翀哥哥,我不要去和亲!”   俞翀加重手上的力气,直接把她扯了个踉跄。“这亲本来就该你来和!”   “我不要!”铃公主惊恐到声音都变了调,她挣扎着身体,一个劲儿的往庆安那边逃。   庆安脸色极其难看,一把抓着铃公主把她往自己跟前带,一边又当着俞翀的去路。“她是我的人,要和亲也是跟我和亲。我才是公子,我才是将来的国主,你没资格把她送到宫里。”   俞翀没想到终有一日他也会拿这个身份来压自己,冷笑之后便甩开了铃公主的手,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这是你庆安说的,我俞翀没资格。既然我没资格,那以后有事你也不用来求我。”   丢下这么一句话,俞翀就转身离去。   铃公主低头怔怔的看着自己被勒出一条红印子的手腕,只觉得心突然空荡荡的,难受极了。可要真的把她送到宫里,再把童玉青换回来,那还不如直接把她杀了。   俞翀丢下最后那一句话确实让庆安有些心慌,可转念一想,他整个人又稳了下来。   俞翀不会不管他。   绝对不会。   庆安拉着铃公主的手,语气轻柔的安慰:“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铃公主下意识的就想要收回自己的手,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在她的意识里庆安依旧只是俞府里的那个小厮,尽管换了个称呼换了身衣服,但是他依旧低等下贱。她把另外一只冰凉的手塞进庆安的掌心里,委屈的挤出几滴泪。   “公子,你一定要护着我。”   庆安低笑了起来,顺势把她的手松开,转身要关上房门,顺便掩去眼底的厌恶跟嫌弃。   还未关紧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刚刚才放下狠话的俞翀又折了回来。铃公主心中惊喜,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又想要贴上去。脚还未动,就听俞翀先开了口。   “要想活命这两日就好好待着别动,私下里不可见任何人,更不要对人提起替身的事情。若有消息再泄露出去,这两个女人你一个都保不住。”   俞翀说完这些话后他转身就走,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铃公主一眼。   铃公主浑身都凉透了,心中委屈放大,她忍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庆安心烦意乱,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里头去,又甩手将人扔到了地上。   “哭什么哭?没听他刚才说什么么?泄露了踪迹,连我也保不住你!”   铃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再张口却直接嘲笑了起来:“庆安,你不觉得你太窝囊了么?”   庆安的脸直接就黑了,阴冷语气从口中吐出:“你说什么?”   铃公主懊悔不已,可出口的话就像是离弦的箭,根本就收不回来。这一瞬间里她想了很多借口,都根本无法平息庆安此时的怒气。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本来就是,要不是你窝囊,你怎么到了自己家门口还要藏身一家妓院里!”   从未有人敢这么跟庆安说话,羞辱感从头到脚最后侵袭进入内心。庆安目眦欲裂,提着她的人直接摔在了床榻上……   黎国皇宫。   彤妃被晋立夫召见,当夜晋立夫就留下了彤妃。翌日彤妃风风光光的回了自己的殿室,又悄悄的赏了老嬷嬷一笔。   各宫娘娘们听说了这事儿,也都找到了老嬷嬷,给了好处希望都能被晋立夫召见留下。老嬷嬷收了人好处,自然是要给人出主意,她让各宫娘娘多往童玉青那边去,到时候她才好在话里轮着提。   于是这短短一天半的功夫就已经有十几个宫妃过来了,童玉青大方,把晋立夫赏的那些东西拿了些都分了下去,不仅得了想听的消息,更是收买了人心。   反正那些东西她也看不上,送了也不心疼。   整整消失一天半的俞翀终于黑着脸的回来了,他一把拉过童玉青,从怀里拿出个东西套在她的手上。童玉青定睛一眼,惊喜的看着她再次失而复得的镯子。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再取下来了。”   童玉青不舍的摩挲着这镯子,“天塌下来还有你帮我顶着呢。当初的三日之约你失约了,但这次你且看着,我一定给你把那人查出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叛徒的身份   俞翀原本已经消了的怒气又起来了,他知道童玉青的脾气,不指望着她能放弃这事儿,但也不希望再从她嘴里听见这些。心中一恼,脸色又瞬间冷沉了下来。   “三日?现在都过了一日半的时间了,剩下那么几个时辰,你能干些什么?”   童玉青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了手腕,“剩下那几个时辰,足够了。”   俞翀紧握双拳,隐忍了半天的怒气终究还是化为不忍。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半响了才舍得放开。   “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难道这谁人这事儿还非你不可了?”   “现在这事儿还就非我不可了。”她看着俞翀越来越黑的脸色,轻缓了语调说:“晋立夫知道我只是个替身却不杀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等俞翀回答,她就自问自答的说:“那是因为他知道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来是为了想要揪出那个叛徒。而他无法从那个叛徒嘴里知道你的行踪,所以只能先留着我的性命。庆安的性命他是一定会要的,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你俞翀手里头的银子。国库空虚的事情已经传开,黎国在其他国君的眼中就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所以晋立夫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找到你,稳住黎国百姓之后才能稳住现在的时局。你俞二爷一天不出现,我就还能多活一天,所以他现在不敢动我。”   她软软靠在俞翀的怀里,慵懒乖巧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猫。   “我知道你担心我,舍不得我去涉险。夫君我答应你,等我查出那人是谁之后就即刻抽身离开。现在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俞翀抿唇不语,只是重重的拧着眉心。她抬手抚平俞翀紧皱的眉心,“你心里也明白这些的不是么?我知道你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否则当时在禾阴郡里你就不会由着我胡来。你把事情藏在心里,不代表我就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这里交给我,你去忙你的事情。过了今天这半日,再过明天那一日,后天,后天你一定要来接我。”   童玉青的每一句话都正中他的内心,他心口一窒,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低头蹭到她的耳边,一口咬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等我。”   她乖巧点头,不觉的已经烧红了脸。   分开前,俞翀拿出个东西来递给她。“这东西能让人迷了心智,你自己慎用。”   她点头,把东西藏在腰带间。   俞翀走到殿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必要时直接杀了他,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我给你顶着。”   童玉青忍不住的往他那边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步子,定定的回看着他。“我知道,你安心去吧。记得,后天来接我。”   两人心知肚明,以晋立夫对她的兴趣,以晋立夫急于找出俞翀的心情,今晚上,晋立夫一定会过来。   俞翀离开后,又有两个宫妃过来了。童玉青认出这是昨天在霖沅池里与舒心兰对骂的两个,唇边笑意渐浓,心道自己终于是等到了。   两个妃子一红一紫,婀娜生姿,两人像是姐妹,不仅模样相似,说话语气和动作神态就更不用说了。两人进门就跟童玉青熟稔的说起了闲话,童玉青这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贤妃,一个是良妃,确确实实是姐妹。   童玉青除了会把俞府闹得不得安宁,更在青楼里学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否则她哪儿能在染缸里明哲保身。这不,才刚小聊了片刻,就跟贤妃良妃两人说到了一处去。   她瞧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就先开了口。“那天看两位姐姐在霖沅池为铃儿说话,铃儿心里甚是感激。只是这舒心兰现在真有这么得宠,能让你们这么忌讳她么?”   人家当时可没想着旁边的和亲公主,就是想要待着舒心兰的过错揪着不放而已。现在童玉青这么说,两个人的心里就更舒服了。   “要是没遇到皇上,这兰妃指不定还在哪处要饭呢。她现在是得意了,可她也不想想当初刚进宫那会儿见谁都恨不得扑过来巴结的样子。”   听完良妃这一句,贤妃也开了口。“可不是,当初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等自己得了宠爱,转个头就开始在皇上跟前编排你的不是。”   童玉青冷笑,顺着她们的话愤愤说:“当初她就是这么个德行,舒心兰从小就是这样,但凡只要得到一点儿好处,她就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   良妃怒从心起,一巴掌拍在桌上。“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把皇上迷成这样。”   说起这事儿贤妃心里就膈的慌,冷哼一声说:“她不仅能迷倒皇上,甚至连皇上跟前的人都有本事拉拢。否则光她一个人能有什么本事独大后宫半年之久?”   童玉青眉心一跳,“她举目无亲,怎么还有本事拉拢臣子?”   良妃嘴快,嗤笑一声。“哪儿是什么臣子,听说也是从你们那边叛逃来……”   说到要紧处,贤妃动作飞快的拉了良妃一把,良妃才悻悻住了嘴。贤妃怕她再说漏嘴,匆匆拉着良妃就走了。童玉青意犹未尽的把两人送到霜轩殿门口才折回来,下意识的想要问问俞翀这呼之欲出的人究竟是谁,可那一声“夫君”到了嘴边又才想起,俞翀才刚刚离开。   贤妃跟良妃才走了半个时辰,晋立夫那边就传了消息,让良妃准备侍寝。消息一出,各宫娘娘就越发坐不住了。   舒心兰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摔了半个屋子的东西,侍候的宫婢忍不住的劝了一句,更被盛怒之下的舒心兰打了个半死。   心头气难消的舒心兰直接带人闯入霜轩殿,刚进来亲手砸了门口那一对九彩凤凰的玉瓶。   “小贱人你给我出来,你就是存心跟我对着干的是不是?”   童玉青慢悠悠的从里头走了出来,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轻嘲说:“怎么,你那边是没东西摔了,所以就惦记上我刚被赏下来的那些物件了?既然想要大可直接上门来,但凡你开口要,我都舍得给。”   舒心兰双眼一瞪,“你当我是要饭的么?”   “不是要饭的那你是什么?”   童玉青随口就回了过去,噎得舒心兰差点儿被心头上的那一口老血给呛死了。   “你……你……”   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的舒心兰气得话都讲不明白了,见桌上还放着童玉青拿来分给良妃贤妃两个人的一些玉器,当即就掀了那张八宝呈祥桌。   “你得意什么?你还当你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么?你以为骆衡走了之后你就会有我这样的好日子么?”舒心兰笑不是哭不是的狰狞着一张脸,“你害死的可是丽贵妃,你以为成子睿就只是把你送到黎国来和亲这么简单么?他们一早就说好,一个要国库一个要皇位,只要事情一成,第一个就要杀了你铃公主!”   童玉青早知道成子睿对铃公主不可能这么仁慈,否则也不会派着骆衡跟凌风过来,没想到他还打算着这么一件事情。   “这些话,是那个人告诉你的吧?”她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让舒心兰突然间行色仓皇。   “什么人?”   她这个样子……   像极了青楼里勾搭有钱老爷从而想要赎身做姨娘却被正房夫人打个正着的红尘姑娘。   童玉青眉梢一挑,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嘲讽的抿着唇角,一双眼睛锐利且洞察着舒心兰。“你刚才只说对了一半,成子睿对我确实是恨之入骨。但他把我送来和亲时也私下交代了,叫我盯着那个已经背叛了他的人。若是再有下次……”   果然如童玉青所料,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舒心兰的脸色骤变,转身呵斥身边的宫婢退下。等人走光了之后,舒心兰才又重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成子睿的手段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如果他知道那个人给你说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觉得他是会留你的命,还是会留那个人的命?”   舒心兰心里咯噔一下。她能爬到这一步,后宫独大半年之久跟那个人确实是脱不了干系。他们之间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且不说成子睿,晋立夫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一念之间,舒心兰心中已经闪过千百个念头。可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她这话里处处都是漏洞。   只见舒心兰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大声冷笑起来。“撒谎!成子睿怎么可能给你交代这种事情?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套我的话!”   童玉青挑眉,挺意外就舒心兰那个破脑子还能想得到这些。看着舒心兰万分笃定又恨不得扑过来把她撕碎的神情,她突然好奇舒心兰接下来又能摆个什么样的脸色。   “看来卓长东还是没睡够你,或者是你枕边风吹得不够,没让他再多教你点东西。否则到了黎国这么久,你这脑子怎么还是这么不好使。”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兰妃有喜   听她念出这个名字,舒心兰脸色大变,指着她就破口大骂。“你个小贱人贱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原本还有些不太肯定的童玉青在看见舒心兰这副神情之后就越发坚信了答案,毕竟能被俞翀放心信任又能顺利接近晋立夫,且还背叛过成子睿的人,她只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么一个名字。本只是有意试探,没想到那个人还真的就是卓长东!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舒心兰这才惊觉自己又上了当,当即就恼羞成怒的朝着她扑了过来。   两人本来就离得近,就算童玉青想要闪开也总有些躲闪不及。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出手打了。舒心兰那双手还未掐上童玉青,她就抬起脚来狠狠踹上了舒心兰的肚子。舒心兰大叫了一声滚落在地上,弯着身子捂着肚子,片刻间脸色惨白,额前已经全是冷汗。   童玉青冷眼看着,渐渐的又觉察出不对来。舒心兰的裙装上染了小片的血迹,血迹又印染在了地上,触目惊心。再看舒心兰,整个人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想到她这一脚能把舒心兰踢得这么严重,倒是让童玉青怔愣住了。她心里突然有了个答案,便跑到舒心兰的身边蹲下,小声的喊着舒心兰的名字。   “舒心兰,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卓长东的吧?”   舒心兰疼的话都将不出来了,但童玉青还是能从她死死瞪着的双眼里读出惊恐和怨恨。   她本是试探,没想到还真是了!   “原来真是卓长东的。”童玉青啧啧两声,“你说兰妃娘娘有孕本是天大的喜事儿,可现在兰妃娘娘……黎国国主岂能轻易就算了。”   看着舒心兰越来越憎恨的神情,她却盈盈笑了起来。“是你自己扑上来的,我踢你一脚只是自我防备而已。你恨我是个什么理由,这可是你自找的。”   “你敢伤了我,我要他杀了你!”   舒心兰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几个字后,仿佛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她吁吁地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模样叫人实在不忍。   童玉青毫不在意,反而笑得越发轻狂。“你说的是晋立夫?我一脚就给兰妃娘娘给踢小产了,晋立夫确实不会轻饶我。但是为了保命,我一定会把你跟卓长东的事情说出来。到了那个时候,你说晋立夫会杀你,还是会杀我?”   舒心兰浑身一震,惊恐之色爬上惨白的面孔。她摇头,发髻上的金钗簪子掉了一地,发髻也散开不少,狼狈极了。   童玉青站了起来,轻傲的睨着她。“只要听话,那我们谁都能好过。”   她拿出一颗药丸来喂到舒心兰的嘴里,舒心兰唯恐她再害自己,呕着嗓子的要吐出来。童玉青直接白了她一眼,“这是能救你命的东西,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舒心兰吊着的心才落了下来,转眼间小腹一阵抽痛差点儿让她疼死过去。怨恨的目光钉在童玉青的身上,更加认定了刚才那一颗药丸根本就是害她性命的东西。童玉青懒得管她,只把舒心兰的宫婢叫了进来。那小宫娥吓了一跳,连人都没扶就直接跑了出去,张口就嚷嚷:“杀人了!”   “回来!”   童玉青在小宫娥即将要踏出霜轩殿门口时低喝一声,吓得小宫娥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童玉青大步走出去,一手拎着小宫娥的后领子,把她拖拽回了殿中,直接扔到了舒心兰身上。再走出殿外看着凑到殿外看着热闹的宫人们,指着其中一个小太监,让他快些去找个太医来给兰妃娘娘瞧瞧。   一听说是兰妃有事儿,小太监自然不敢耽误,   舒心兰本来就没几口气,现在又被这小宫娥压了一下,直接哼哼一声晕了过去。小宫娥脸都白了,哭唧唧的摇晃着她家主子,摇了两下没见动静,小宫娥才指着童玉青说:“我家娘娘可是皇上的宠妃,你竟敢伤了娘娘!”   童玉青煞有介事的点头,“的确,兰妃娘娘在你们国主心中确实是不一样的。但我确实是伤了你家娘娘,可是你又能拿我如何?”   小宫娥呆愣住,根本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讲理。   童玉青揪着这小宫娥直接问:“我问你,你家娘娘有几月的身孕了?”   “我……我不知道!”小宫娥顿时眼神飘忽神情紧张,摆明了就是知道这事儿的。   童玉青摇头,啧啧两声道:“你这模样哪儿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她是你的主子,有没有身孕难道你不知道?不过不知道就最好,一会儿御医过来问了,你也得这么说。”   御医!   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的舒心兰跟小宫娥猛地望着她,似是不信她已经喊来了御医。   “怎么说也是我不小心伤了你,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要真死在我手里,我良心会不安。”童玉青;拉了把椅子过来,在舒心兰不远处坐下。“那小太监都已经去喊御医了,那想必晋立夫那边也一定知道了。最受宠的兰妃娘娘受了伤,你猜晋立夫会不会过来?”   不等舒心兰有个只言片语的回答,她又紧着说:“只是现在晋立夫已经去良妃那边了吧。这要真是小产之类的大事儿他必定是要亲自过来一趟的,若只是个小事儿,他美人在怀,怕也就不会过来了。”   舒心兰听得出她意有所指,权衡利弊下,她咬牙问:“你想要什么?”   童玉青眉梢一扬,“这么快就有力气了?看来这药确实好。”   俞翀临走之前不仅给了她那包药粉,也给她留了这么一颗药,以防意外。虽然舒心兰的精气神是回来了些,但她不知道这药到底能不能保住舒心兰这腹中的孩子。   “卓长东跟你说的每一件事情,我全都要知道。”   舒心兰心里尚有狐疑,面上就多了几分疑虑。童玉青轻嗤一声:“不愿意?看来我是白浪费了一颗好药。一会儿御医来了,晋立夫也来了……”   “我说!”舒心兰磨着后牙槽,“我都说给你听!”   童玉青弯着眉眼,“你慢慢说,不着急。”   说卓长东原本就是俞翀的人,被成子睿委以重任到黎国,没想到却倒戈做了晋立夫的人。成子睿曾下令要取他性命,几次都被晋立夫相救,之后卓长东就真真正正的做了晋立夫跟前的人。   为表忠心,卓长东把跟俞翀之间的一些事情告诉了晋立夫,晋立夫又正好利用他的身份,让他来做双面的奸细。   “只是那俞二爷向来谨慎,吩咐事情也是由手下人来知会,就算是不得不亲自碰面也只选在外头,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半个时辰。饶是晋立夫的动作再快,可每次赶到的时候那俞二爷早走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晋立夫也只能先这么周旋着。”   “前几个月卓长东送来消息,把俞二爷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晋立夫,晋立夫带人去抓,没想到只抓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虽然易容成了俞二爷的样子,但没想到卓长东一眼就认出这是个假的。后头的事情我没问,他也没细说,只知道他们把那女人折磨的挺惨……”   “他们?晋立夫和卓长东?”童玉青的声音微微颤抖,光是红柚身上那些伤,就知道当时红柚有多痛了。她一直以为这就是晋立夫一个人干的,没想到卓长东也有参与?   “晋立夫对卓长东信任,卓长东又处处给他出主意,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到一处去?”   舒心兰不屑冷哼,却没想到她这话倒是把她自己也给带了进去。小心的看着面前“铃公主”的脸色,又接着说:“卓长东虽说是背叛过成子睿,但利益使然,两人之间在成子睿成为太子之后又有了来往。听说这次成子睿还给晋立夫送来了一样东西,那东西,似乎对晋立夫至关重要。”   童玉青心里琢磨着成子睿送来的东西,抬了抬下巴,问她:“最近晋立夫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或者说,卓长东有没有使什么幺蛾子?”   舒心兰咬着唇角,“昨天见面时卓长东说,前太子余孽要在明日下手。而明日正好是黎国上灯节,国主要出宫祈福,他们要趁这个机会动手。卓长东已经把消息送给你了晋立夫,恐怕现在祈福路上早已设下埋伏。”   童玉青双手骤然握紧,前太子余孽?说的是庆安?   “那俞翀呢?”   “卓长东只跟我说了前太子的余孽,至于那俞二爷……”舒心兰对她的反应有些狐疑,可又想到铃公主与俞翀在京中的那些传言,又释然开来,开口嘲讽道:“至于那俞二爷,怕是早就抱着哪个女人躲到一边去了,也没准儿是被哪个仇家杀了也不一定。”   童玉青猛地站起来,身下的椅子被推得一阵刺耳。她疾走到舒心兰跟前,扬起手掌啪啪就甩了两个耳光,直接把舒心兰给打傻了。“我看你还是嫌你自己活得太长了。”   “铃娘娘,御医过来了。”   外头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刚才被童玉青使唤的小太监。   童玉青低头看着面有惊惶的舒心兰跟那小宫娥,缓缓勾起了唇角。“快,让御医进来帮兰妃娘娘看看,兰妃娘娘她,似乎是有喜了呢。” 第二百二十章 龙案上的东西   舒心兰从头凉到了脚,她这顶多也才一个多月的身孕而已,而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晋立夫根本就没在宫里!   晋立夫会杀了她!   外头候着的御医听说舒心兰有喜,也顾不得规矩,提步就进了殿中。见舒心兰瘫坐在地上,身下还有少量血迹,吓得浑身一抖。   还不及细想舒心兰为什么会倒在地上,她的小宫娥又怎么呆呆傻傻的瘫坐着,更来不及细细揣摩和亲公主那意味深长的笑意,御医跪倒在了舒心兰的跟前,倒还知道在诊脉之前要先说一句:“娘娘得罪了。”   御医的手才刚刚碰到舒心兰的手腕,她整个人就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御医。这御医是个四五十岁年纪的人,算不上太年老,但也经不住这么被人猛推,跌倒时他下意识的要用两只手撑在地上,没想到手肘先落地,好巧不巧的就脱臼了。   御医好歹也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是见过两代国君的人,宫中娘娘们的刁难更是见多了去了,难得他一把年纪手肘脱臼哼都没哼上一句。   童玉青脸一沉,指着那小太监说:“兰妃这是什么意思?本公主好心给你请了御医过来,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出手伤了人家,你这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呢。”   舒心兰当即变了脸,尖叫地朝着童玉青冲了过去。“贱人!你还是想要害我!”   这一次童玉青有了防备,脚步一闪就已经到了旁边。舒心兰扑了个空,整个人直接摔在童玉青起身的椅子上,又连带着椅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呆愣的小宫娥瞥见舒心兰裙摆上又添上的新血,吓得失声尖叫起来。童玉青亲自把御医扶起来,让小太监先把他送回太医院,让别的御医帮着先看看。   小太监傻傻的应下来,一边搀着御医往外走,一边又不放心的回头再看两眼。不知道御医跟小太监说了什么,小太监这才收了心,不敢再回头,连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童玉青眼眸里快闪过一道寒光,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才又回来,喊来两个宫人,帮着小宫娥先把舒心兰给送了回去。   御医出了霜轩殿,就直接去了良妃那里求见晋立夫。御医把舒心兰有孕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本是好事,他也确实是来邀赏的,可晋立夫一听这月数顿时就黑了脸,在良妃那里掀了摆满了佳肴的桌子,直接拂袖而去。良妃着人去问了原因,这才知道舒心兰是在和亲公主那里出了事情,再叫人打听,却传出舒心兰已经被处死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良妃就让自己的贴身宫婢送来了大礼。万两的银票,上等的玉如意,一个镶金的狻猊香炉,还有个用珊瑚雕成的灵芝树,说是要谢童玉青替她除了舒心兰。   童玉青倒是有些意外,不是说黎国国库空虚么,怎么良妃还能拿出这么些好东西来。转眼在看看自己屋里头这些,又想想晋立夫赏下来那些后心中又了然了。反正也是霸占来的国主位置,流氓土匪行径的晋立夫肯定还有别的出路,这些舍得赏给女人们的好东西想必就是这样来的吧。   她扶着手腕上的手镯,心里突然有些焦灼起来。舒心兰话中只提到了庆安,那么俞翀呢?俞翀这么护着庆安,他一定会在庆安身边。可是说好了三日,他要后天才会来接她,而明日就是黎国上灯节……   童玉青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能这么快查到叛徒的身份,她就不会急着要俞翀离开了。刚才如果要求舒心兰把自己送出宫多好,但即便她能出宫,又该去哪里找俞翀?   她有些坐立不安,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俞翀的聪明和睿智。他身边还有子华有唐其,一定不会有事……   目光投向殿外,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晋立夫早该过来的,可中间又出了这些事情,恐生变故。童玉青琢磨了片刻,找了身俞翀放在这里的宫女衣服换上,趁着兰妃的热闹,偷偷溜出了霜轩殿。   童玉青对黎国皇宫不熟悉,又不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转,只能挑着人少的地方贴着宫墙脚走。行至一处时,她突然听见前头有人在说话,在多听两句后心里就有了打算。   “明日就是上灯节,到时候皇上要离宫整整三日,本宫定要拿到这个机会,跟着皇上一块儿祭祀。现在兰妃已经死了,她良妃算什么?这后宫独大的必定是我梅妃!你记得,一定要把这碗羹汤送到皇上跟前,中间要是出了岔子,本宫就杀了你!”   “娘娘。”小宫娥哭丧着一张脸,“承宁殿手背森严,奴婢根本就进不去啊。”   “进不去你不会想法子?”   “上次就有这么做,皇上大怒直接把那宫女给杀了。奴婢,奴婢心里害怕……”   “混账东西!本宫留你有什么用!”梅妃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小宫娥害怕的偏了偏脑袋,这一巴掌就直接打在了小宫娥的肩膀上。   童玉青隔得这么远都能听见那一巴掌的声音,可见这梅妃的手劲儿有多大,这小宫娥身上得有多疼。她又听了两句,感觉那边已经散了之后才跑回到路口上,站在那里一幅彷徨无措又四处张望的模样。   小宫娥手里拎着个食盒,低着头的朝着这边过来。片刻之后梅妃才又走了出来,装作看不见这小宫娥的样子,扭着身段朝着另外一边去了。   童玉青抿开唇角,在小宫娥走过自己身边时伸手将她拦下。   “姐姐,我是承宁殿前新来的宫婢,今日本不是我当值,可有位姐姐身体不适跟我换了。我这刚去办了些事情回来,这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姐姐你认识路么?能不能带我过去?”   这小宫娥抬起了头,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你是承宁殿新来的?”   童玉青点头,“是新来的。”   小宫娥顿时就笑开了,“这么巧,我也要去承宁殿,那你跟着我,姐姐带你过去。”   童玉青乖巧的应了一声,还要去拿小宫娥手上的食盒。“姐姐给我,我给来帮你提着。”   小宫娥眼咕噜一转,把食盒给她,大方的带着她走了。   这两天拉着那些宫妃说了这么多话,童玉青大体也打听了些事情。这晋立夫议政的地方叫什么,后宫又有多少妃子,前一段时间哪个宫里又塞了新人……   正好,现在就派上了用处。   小宫娥把她带到了承宁殿不远处,指着前头说:“喏,这就是了。我还要回去伺候梅妃娘娘,这羹汤你就代我家娘娘送进去吧。记得,一定要亲自送到国主跟前,要是出了岔子,梅妃娘娘可是要重罚的。”   童玉青连连称是,告别了小宫娥拎着食盒就进去了。   到了承宁殿前她不出意料的被侍卫给拦了下来,童玉青只说自己是梅妃娘娘跟前的小宫婢,过来送些补品。侍卫也没多刁难,又问了几句之后直接就放行了。   童玉青心里嘀咕,刚才那小宫娥可是说了这里手背森严,很难靠近,怎么她这么轻易就进来了?她小心的靠近殿门,突然想起了什么,假意查看食盒里的羹汤,其实早已把俞翀给的药粉掺到了里头去。不着痕迹的弄了了这一切之后,她又在自己唇边抹了一下,这才小心的溜进了殿里,可才刚刚进入殿中就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咙。   晋立夫阴着脸,声音更是冷得渗人。“铃公主什么时候变成梅妃的宫婢了?”   童玉青的心瞬间提了上来,脸上却面色不改。她扬了扬手上的食堂,“这确实是梅妃娘娘着人送来的。”   晋立夫眼眸微缩,瞧着就让人觉得危险。他突然用手指抹了抹她的唇角,撵着上头洗白的粉末,“这是什么?”   童玉青心里咯噔一下,手上却直接打开了食盒,拿出羹汤旁边的一小碟洒了糖霜的糕点。“偷吃了一块,味道不错。”   晋立夫似是不信,直接拿了一块送到童玉青跟前。   “吃。”   童玉青失笑,拿过糕点喂进嘴里,咽下去之后又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你以为我在这上头下毒了?就算真有毒,那也未必是我下的。”   晋立夫被她舔唇角的模样勾走了魂儿,再想起在霖沅池中见到的那朵血蔷薇,顿时有些心猿意马。他舔了一口手指上的粉末,或许是量太少,竟尝不到味道。又或者面前这个女人太勾人,其他的东西根本就没了味道。   童玉青抿唇笑了笑,再扬了扬手中的食盒。“梅妃娘娘还做了羹汤,你要不要尝尝?”   晋立夫拿过她手中的食盒,却是直接就扔到了地上。童玉青眉心一跳,刚要开口说话,晋立夫突然就发了狠,掐着她的脖子一直把她拽到堆积着奏折的龙案上,再端起手边那碗尚有余温的茶,直接就浇在了她的脸上,接着就用他的袖子用力的擦拭着她的脸,像是要把她脸上的伪装都给脱下。   “说,你究竟是谁!”   童玉青的挣扎更是惹恼了晋立夫,他摁住她的脑袋,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直把她的脸都搓红了一片。她偏着脑袋动弹不得,却正好看见一枚翻在桌上正对着她眼睛的玺印。那上面的字体和它熟悉的模样,竟然就是她当日在成子睿书房里见过的那一枚,黎国玉玺!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临战前夕   她想起来了,舒心兰曾经说过,成子睿给晋立夫送了样东西过来,难道就是这黎国玉玺?又或者这方玉玺根本就是晋立夫故意弄来的假货?   “你这张脸倒是有趣,既然你不是真的公主,那我也无需再顾忌,不如直接把你这张脸皮剥下来,还你真正面目如何?”   晋立夫加重了掐在她脖颈上的力气,整个身子突然贴了过来。他凑到童玉青的耳边阴沉沉的笑了几声,“虽然不知道你这张脸究竟是怎么弄的,但兰妃是因你死的,你弄没了我一个女人,就得赔我一个女人。你后背上那血蔷薇,再让我看一遍。”   说话间,一只手已经掌控在她纤柔的腰肢上。童玉青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比脑袋里的思考来的快,她伸手飞快夺过那块玉玺,朝着晋立夫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玉质的东西砸起来人来毫不客气,晋立夫闷哼一声,同时放开了她。童玉青得了机会立刻拔腿就往外头跑,刚跑两步就被晋立夫一把给扯了回来,双脚离地,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身体被狠狠摔在了坚硬的墙壁,疼得她差点儿没缓过气来。   晋立夫捂着脑袋,指缝间留下粘稠的血液。他走到童玉青跟前,放开捂着脑袋的那只手,额角的血窟窿还在往外留着血,眨眼间他半张脸都已经被鲜血给打湿了。他狰狞的面孔上露出阴险的笑,“一个红柚差点儿叫我丢了一条命,现在又多了你这么个勾人的东西。俞翀他自己不敢上来,所以就光找了一堆女人来对付我?我没弄死红柚,但是我能弄死你。”   童玉青不卑不亢的抬头看他,听他说完这些也只是稍稍扯开冷笑。   “弄死了我,你可就找不到俞翀了。”   晋立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张狂大笑。“明日只要我抓到前太子的余孽,手中再有你一个,我就不信俞翀不出来!”   话音刚落,晋立夫整个人就扑了过来。童玉青往旁边翻滚过去,动作间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还听见了一声倒地的闷响。她心有余悸的回头,却看见晋立夫已经倒在了地上,面色痛苦。   童玉青反应极快翻爬起来,拾起滚落在地上的黎国玉玺。刚才只想着砸人,根本就没什么感觉。现在把这东西抓在手里,她就认出这就是当初在成子睿书房里自己见到的那一方玺印!   这是真的!   记得俞翀以前跟他提过,龙案下第三块方砖有个浅浅的暗道。她爬到龙案下,用指甲扣了两下,地砖丝毫未动,反倒是把她的指甲给弄断了一截,顿时血肉模糊。   她拔下发髻上的钗子撬了两下,钗子都变了形那地方也丝毫未动。心里一急,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里,那地砖竟然就自动落了下去。她借着落下去的缝隙终于拿起了那一方地砖,把带血的玉玺塞了进去,再把地砖复回到原位。   刚做完这一动作,外头等待发令的禁卫统领察觉不对,直接带人闯了进来。见晋立夫倒在地上眼口流血,脸色骤然一变。   “叫御医,国主毒发了!”   吩咐完了之后,禁卫统领疾步走了过来,撩开龙案上的明黄方布,一把揪出藏在里头的童玉青,提起的剑尖已经抵在她的心口,微微刺入她的肌肤,疼得她轻微颤了颤。   “她的命,先留着。”   原本早已昏迷的晋立夫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隔着距离指着童玉青的方向急喊了一句。统领需近身保护国主,自然见到了晋立夫毒发的样子。可他心中还是奇怪,以往晋立夫毒发从来都要昏迷沉睡许久,怎么这一次这么快就清醒了过来。   谁想到晋立夫突然变了脸,一双充血猩红的眼睛就要掉出眼眶来,动弹不得的身份更是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御医来了没有?赶紧去催。走不快就直接把人给我扛到这里来,片刻不得耽误!”禁卫统领紧皱眉头,连声催促着。   御医来的快,还是之前在霖沅池里给晋立夫诊治的那一位。同样的喂了晋立夫一颗药,又在几个穴位上扎了针,又给晋立夫额头的伤口上了药止了血,一通折腾后才松了一口气。   禁卫统领一把拽起了御医急声开问:“明日就是上灯节,皇上这般身体会不会耽误了祭祀?”   “先让皇上静养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我再来给诊治,到时候看了脉象才能有个结论。”   禁卫统领沉下脸色,“不行!现在都是对黎国不利的传言,正是需要皇上稳住民心和军心的时候,明日的上灯节祭祀皇上必须前行,万万不能耽误。”   御医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我尽力吧。”   童玉青不由多看了这禁卫统领两眼,默默把这人的相貌记在了心里。正在失神时,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又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翌日卯时,黎国都城某一处。   唐其刚刚才把事情吩咐了下去,一转身就瞧见远处有个眼熟的人。因天还未亮,隔得远又看不清楚,他便又往那边走了几步,细看之后才认出这是俞翀,这才赶忙的走到他的身边。   “二爷!二爷这是从哪儿来?”   俞翀话不多,“去办了点私事。”   说完就见他把手中的包袱丢到唐其怀中,唐其打开一看,这里头竟然都是金银元宝和比两个巴掌合起来都要厚实的银票子。   “这……二爷你去看银子了?”   也就唐其说的隐晦,其实就是当年黎国公主出逃前偷偷运出宫外且藏起来的国库银子。   “天亮之后你就把银子存进都城里的所有票号,名字就挂我俞翀的,越招摇越好。另外……”他分出少部分银票来,用手指在上头轻轻点了两下,“这些拿去分给弟兄们,吩咐下去,让他们时刻准备,战事恐怕不远了。”   唐其正要说话,又见俞翀一扫前头聚集在一起的人,“不是让你们分散些,这会儿聚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今日是上灯节,晋立夫会离宫祈福,我们在祈福路上一举杀了晋立夫。”   俞翀目光一凛,“谁给你们的胆子?不要命了是不是?”   唐其怔了怔,“这是公子下的令,兄弟们当时也觉得这会是个绝佳的机会,大家都不想再这么窝囊的等下去了。”   “窝囊?”俞翀语气骤然沉了下来,“我俞翀蛰伏这么久,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能一击必胜!知道我们之间又叛徒还敢这么鲁莽行事,他不懂事,难道你们也不懂?”   唐其也知道这事儿实在是冒险,但是都已经到了家门口,兄弟们个个摩拳擦掌,这个时候谁还有耐心等下去?   “现在各国皆知黎国国库空隙,这对别人来说黎国现在就是个伪装了多年的空壳子!我们只能一击必胜,否则黎国里头先乱起来,到时候边界战事还会少么?”   唐其抱紧了怀中的包袱,这才明白刚才俞翀吩咐那些事情的意图。俞翀这么做,是想要挑衅晋立夫,明明钱就在他晋立夫的眼皮底下却又得不到,逐步给他造成恐慌,渐渐自乱阵脚。再者,俞翀这么做也能告诉黎国百姓,他们黎国的国库回来了,国君也回来了,黎国不再是个空壳子了。   “巳时开始祭祀,这个时候公子吩咐的人已经出去了一半了,就连公子,也带着铃公主亲自过去了。”   “带那个女人过去干什么?让晋立夫先一步杀了我的青儿么?”   唐其看着俞翀这骇人的脸色,哪儿敢开口说庆安是承诺了铃公主,要让佳人看看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以显得自己有本事,是明君?   “卓长东那边怎么说?”俞翀边走边问。   “两个时辰前刚送过信来,说了下晋立夫祭祀的人数和防备……”   俞翀脚步微顿,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一时间又找不出原因。唐其心沉了沉,“二爷,可是有什么不妥?要不属下去把公子给请回来,此时暂且作罢?”   “算了。”俞翀摇头,“都到了黎国都城,皇城门口,这是庆安下的决定,是他想要给天下百姓们作样子,你觉得你能把他请回来?让我们的人多加小心一些,随机应变,情况不对就先撤了。另外再找卓长东确认晋立夫那边的情况,不可再出纰漏。”   “属下明白。”   已经快到巳时。   黎国皇宫。   听说卓长东正在殿外候着,他青白难看的脸才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让他进来。”   卓长东来到他跟前,行了礼之后直接就说:“皇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且唐其刚才又着人来联系臣,说俞翀也会在场。”   晋立夫推了手边的茶水,一口就将手里的药丸吞咽了下去。“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场,我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卓爱卿你可考虑清楚了,今日一露面,你可就是俞翀的敌人了。”   卓长东不卑不亢回视着他,“今日之后俞翀就是死人了,又何谈是敌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选江山还是选美人   巳时。   宫门大开,禁卫统领打头在前,晋立夫乘在马背上,后面的仪仗队伍和随性的百官,足足有好几十丈远。因为是上灯节,都城里很热闹,百姓们中就算有人不喜晋立夫,但也还是会挤到街上凑个热闹,在一路跟着队伍直到都城东边三里之外专门祭祀的地方。   三里地附近还设了行宫,戒备森严,能让国主安心休息。行宫不远处就有小规模的街市,但凡是需要祭祀的节日都很热闹。   祭台设立在一处宽广的地方,搭建的很高。下面不仅能站百官,更能留千余百姓跪拜,一同祭祀祈福。到时候在位者需踩过八十一级阶梯才能到达上头的台子,对天对地跪拜之后,才能接受百官更百姓的叩拜,这祭祀祈福也才算是成了。   晋立夫下了马,望着前面高高的台子,问着身边的禁军统领。“事情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晋立夫斜眼睨着四周,“到时候乱起来,那个女人的性命得先留着,等朕玩过之后再杀。”   禁卫统领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是。”   隐藏在百姓中的庆安等人摩拳擦掌,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晋立夫的身影,就要等他走上祭台时,一举将他给杀了。   都是习武之人,谁都能看见晋立夫冠冕下露出的额角似乎是有纱条缠绕的痕迹,纱条上隐约透出的淡色血迹。   晋立夫受了伤?   跟在庆安身边的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庆安,庆安望着祭台下的身影无所谓的说:“无关紧要,反正也是个要死的人。”   铃公主就在庆安身边站着,两只手心全是湿腻的冷汗。她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没看见云昭,就多嘴的问了一句。   “怎么不见云昭?”   庆安拧起了眉,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差了点儿什么。这会儿听见铃公主这话才想起,自己从大早上的就没看见云昭的人影。   “她不是没分寸的人,不用管她。”   铃公主抿了抿唇,便也不再说话了。   这时,突然有人凑到晋立夫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晋立夫神情大变,突然一扫下头的百姓后,突然勾起唇角,笑得格外阴险可怕。   庆安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心底那份不安越来越浓重。身边突然悄无声息的凑了个人过来,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沉声问:“就算是觉察出事有蹊跷,公子还是要这么做?”   庆安回头一看,是唐其。   “哪有什么蹊跷?”   唐其眉心紧锁,面色沉重。“一切都太顺利,所以属下觉得必然事有蹊跷。”   庆安冷哼一声,把唐其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甩到一边去。“是俞翀叫你过来说这些的?他知道我就是要跟他拧着干,所以才想着要让你过来劝劝我?唐其,你忠心他无所谓,但是你要看清楚,我才是你正样八经的主子!”   唐其垂下眼眸长叹一声。俞翀说的对,庆安孤注一掷,谁来说话都不好使。   刚才晋立夫往下头看那一眼分明就是有问题,一会儿如果能成了就最好,万一败了,他们的人也一定都要平安撤离了才好。   随着祭祀的角乐响起,晋立夫开始一步步走向祭台,然而在祭台脚下,禁卫统领突然带了个女人上来。这女人穿得华贵,可是走路的样子却有些奇怪,像是被人点了穴位,推一下走一下。晋立夫把那女人抓到身边,看似亲昵的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一步步的走向了祭台。   以前祭祀祈福时晋立夫也带过自己的宠妃一同祭祀,但就算是再受宠的妃子也从没直接带上过祭台。今天,这还是第一次。   百官都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实在没见过这又是哪一宫的娘娘。既然能被带到这种场合,想必在晋立夫心里必然是不一样的。后位空了多年,也该有个正经主子了。每个人都在心里合计着,上灯节结束之后是不是得弄些好礼前去巴结巴结。   女子的妆容梳理打扮的刚刚好,乌黑的发髻垂在脸颊两侧遮住了她的相貌,下面的百姓无法从正面看,最多只能从侧边看见个娇俏可爱的鼻尖和雪白却又显得红润的肌肤,至于她的相貌还真的不得而知。   行至第五十阶时,晋立夫却突然停了一下。   百姓中一片议论,就是百官也不得其解。这祭台设定九九八十一的数目,是象征着在位国主排除万险,一步步稳当向前,走向丰盛。为了图个吉祥,在位国主除非是老眼昏花的年纪,否则一定不能停下来。   庆安等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生怕横生变故。   然也只是这么一小会儿,晋立夫又拥着她开始走。庆安等人松了一口气,祭台下早已放置了不少火药,只要等他站定在祭台上触动机关,火药就会自动引爆。   就算是机关出现了失误,庆安带来的这几十号人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势要在今日杀了晋立夫!   庆安等人在人头攒动的百姓堆里,看不见总体情形。可一早就隐在高出的俞翀却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从晋立夫在阶梯上停顿那一刻,人群里就有人开始往里挤。一处两处也就算了,可偏偏就是每一个方位都有人开始了鬼魅的行动。   俞翀面色一沉,晋立夫开始行动了。他在高处快速的找到庆安的位置,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已经混入了人群中,悄声的朝着庆安靠近。   因俞翀提前打了招呼,唐其又私下多做了吩咐,所以不大一会儿就有人察觉出不对,相互对望之后就要先撤,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动,身边的寻常百姓倒是先出了手。唐其等人心中大惊,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今日这一大半的百姓都是晋立夫的人假扮而成!   庆安脸色骤变,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铃公主尖叫一声,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力气太大,指甲直接掐进他的肉里,疼得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心瞬间就凉了一截。   他们已经被人围困在里头,四周都是凶险。原来今日不是来杀晋立夫的好机会,而是他们前来送死的好日子!   好在庆安身边都是自己人,人群混乱起来时,俞翀也刚好挤到他的身边来。旁边的几个下属认出俞翀,一颗心更是往上提了提,更加不敢直视俞翀的目光,只能提剑抵御着敌人的攻击。   “我带他走,你们断后。”   说罢,俞翀直接抓着庆安运起轻功就要离开。铃公主死死抓着庆安,眼睛却是看着俞翀的。“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庆安从无措彷徨中醒了过来,把俞翀抓着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我是未来国君,早晚都得有这么一仗,我庆安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会逃跑。”   俞翀的脸都已经黑成了墨,神情越发冷峻。他再次抓住了庆安,不由分说的就要带他走。   “俞二爷别急着走啊,你的女人难道就不管了么?”   晋立夫早已登上了祭台,站在阶梯口的位置高高望着他们的方向。他一手抓着被他带上祭台的女人,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露出来,让祭台下的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   俞翀寻声望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心上一窒,口中已经喊出了她的名字。   “青儿!”   铃公主往祭台上一看,果真就看见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愣怔了片刻之后,嘴角就掩饰不住的弯了弯。   童玉青!   “你要的是我而已,放了她。”俞翀放开了庆安,不觉得朝着祭台那边走了两步。   铃公主紧紧抓着庆安,看似无意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俞翀为了救下童玉青,会不会把你的性命也送出去?”   庆安突然变了脸,发狠的甩了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晋立夫突然大笑起来,他直接把童玉青的身体往阶梯口又推了推,高声道:“你一步步给我跪倒这里,我或许就能绕了她。否则难保我手一抖,她就会这么直接摔下去。八十一阶,不知道摔下去她这脑袋会不会直接碎了呢?”   唐其等人听到这一句,齐声喊道:“二爷不可!”   俞翀紧攥着双拳,一双冷眸压抑着滔天的震怒。   “看样子还是朕不够狠。”   晋立夫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匕首横在童玉青的脖颈上,就这么轻轻的比划一下,童玉青的脖颈上就已经多了一道血痕,鲜血把她的肌肤映衬的更加雪白。   这一幕仿佛一根针狠狠的刺在俞翀的心口上,他松开紧攥着的双拳,下意识的挪动了下双脚。不知他是看见了什么,乌眸里震动了一下。他重新握紧双拳,两片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庆安总归是我晋立夫的亲侄子,朕定然不会亏待了他。现在朕只是要你俞二爷的一个态度,这江山和美人,你究竟会选谁?”   晋立夫又动了动手上的匕首,再把童玉青的身体往前推搡了两下。   俞翀整个人也跟着童玉青的身子晃了两下,紧张的样子恨得的铃公主磨牙切齿也尚不解恨。   就在这个时候,祭台上被晋立夫控制在匕首下的童玉青突然迎面往他脸上洒了一把粉末,掌心更是直接拍在他额角的伤口,疼得晋立夫目眦欲裂,更是打断了他闭气的动作,不小心猛吸了一口。   晋立夫恼羞成怒,手中匕首朝着她的脖颈处一划,再拍出一掌把她从祭台上推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突然发疯   “青儿!”   俞翀大喊一声,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他跃起身来,朝着从高台坠落的身影箭一般的冲了上去。   晋立夫看着往这里疾冲的人,高声喊道:“把俞翀给我抓了。”   一早就埋伏着的人瞬间把俞翀围住,把他与祭台隔离开来。   “青儿!”   俞翀就只有两只手,尽管武功还不错,可还是被人缠得根本就靠近不了祭台。不过眨眼间,童玉青的身体就要砸到地面上了……   “童玉青!”   才刚喊出这一声的他突然看见那禁卫统领朝着童玉青飞奔而去,可就在禁卫统领要接到童玉青坠落的身体时,突然闪出个白色身影,一掌隔开禁卫统领,在空中稳稳接住了童玉青的身体。   俞翀认出那人的身份,可也因此分了神,胸腹挨了一剑,虽然伤口不深,可鲜血还是瞬间就染红了衣裳。   “二爷,那是子华。”   唐其带人一路杀过来,惊喜的指着刚才救下童玉青的那个人。转眼又见俞翀已经带了伤,顿时就慌了。   “住手!”   高台上的晋立夫突然大喊了一声,他手下正在厮杀的人都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不明白晋立夫的意思。   “滚开!”   晋立夫突然大叫了一声,整个人狼狈的跌坐在了祭台边缘,手边就是那又高又长的八十一阶阶梯。   四处逃散的百姓和官员、祭台下不敢大意的禁卫,以及正在厮杀的两方都在错愕的看着祭台上的晋立夫。他头上的冠冕早已掉落下祭台,落地后冕旒四散滚落。他额前的伤口因为童玉青那一下又溢出了血,梳好的发早已散乱,哪儿还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哥哥不是有意的,哥哥只是为了黎国江山大业而已!”   哥哥?   众人哗然,晋立夫是前太子妃的哥哥,他在今天这种场合突然发疯,是突然魔怔了?   只有俞翀明白,这是童玉青对他用了那些能叫人迷失心智的东西。刚才他确实是有了要动手的打算,可却看见祭台上的童玉青那一只长长的云袖微微的动了动。当时他就知道童玉青会这么做,可现在他却后悔不已。   俞翀看得清清楚楚,那匕首是直接抹在她的喉咙上。   他的青儿……   他脸色一变,便趁着众人愣怔的时候轻跃到祭台下,颤抖着双手要从子华的手中把童玉青抱了过来。子华动了动唇,如鲠在喉,沉默下还是把童玉青交到了他的手中。   俞翀这才看见子华的白衣上全是红色血迹,眸心一紧,痛惜的望向怀中的童玉青,却惊喜的发现那道血痕并非是在颈部而是从她的下巴一直延伸到耳后。   幸好!   “我先带她回去,你随后过来。”   “嗯。”   俞翀抱着童玉青离去,晋立夫的人这才反应了过来,重新提起武器就杀了过去。唐其等人要来掩护俞翀,却被子华直接命令护送庆安离开,他则是以一挡十,叫人不敢小觑,更加不敢靠近。   禁卫要去追人,禁卫统领却叫人稳住阵脚,说禁卫指责就是为了保护皇帝,必须片刻不离晋立夫的身边。子华这才发现,这禁卫统领明明可以动手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就只是这么一直站着,实在叫人怀疑。   禁卫统领才刚刚吩咐完这些,又听晋立夫开始疯叫起来。   “他是你的夫君,是我的妹夫,哥哥怎么可能会害他?只是他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哥哥才是最合适的,是天下大势所趋!”   晋立夫突然站了,朝着空中踢打了两脚。“我才是黎国的国主,今日你儿子一死我就名正言顺了,到时候还有谁不服我晋立夫?”   他扬声大笑起来,整个人已经接近癫狂。百官开始议论,百姓更是唾弃。   子华以轻功跃上阶梯,站在中间位置大喊道:“大家都听见晋立夫这番话了,他这是已经间接承认了自己谋害前太子意图夺位的事实!晋立夫杀害前太子,外戚夺位,今日更想要杀了前太子的遗孤公子!黎国百姓们,难道你们真的要认这等狼子野心的人为国主么?”   黎国百姓本就不齿晋立夫外戚夺位,又听闻这里有前太子的遗孤,更是愤恨的捡起石头砸向祭台。更有大胆的直接把石头扔向正在厮杀的两方,根本不管他是敌是友。晋立夫的人恼羞成怒,自然也不管百姓死活,一律当成庆安一党残忍诛杀,此时的血腥比之前更甚许多。   朝廷百官见百姓风向已经转到了庆安一头,又不知道晋立夫这疯病到底能不能好,自然不好下定论。好在有良心未泯的站出来护着百姓,倒是减少了一些伤亡。   子华见庆安已经被护送离开,又抬头再看看祭台上疯言疯语的晋立夫,再以轻功跃上阶梯,朝着祭台顶冲去。他前脚才刚刚上去,禁卫统领后脚也追了上去。   禁卫统领功夫不弱,可也不敌子华,两三个回合之后就落了下风。   子华无心恋战,继续往祭台上冲。只要晋立夫踩到埋有火药的机关上,今日之事就能成了!   “你不能杀他,起码现在不行!”   禁卫统领猛冲上来,压低了嗓音,以子华能听见的声音适时提醒。子华脚步一顿,转身狐疑的看着他。   “驻守黎国边界的将领全都是他的心腹,他早已交代下去,但凡他有个意外,这些将领就会直接归顺于成子睿,连兵带将,还有边城土地,统统都送出去。晋立夫得不到的,他宁愿拱手相让也不让别人得到,所以在解决这些人之前晋立夫的性命必须先留着。”   子华心中疑虑更甚,面前这个到底是敌是友。   “二爷受伤了,你快去给二爷看看。”唐其杀到祭台下头喊着子华,子华不甘的回头看着晋立夫,正要离开时禁卫统领又缠着他纠缠了两三个回去。   祭台上的晋立夫一脚踩空直接坠了下来,禁卫统领撇下子华,只身将人救下。子华深看他两眼,这才带着唐其杀出一条血路离开。   庆安跟铃公主被护送回了青楼,继续藏身在那里,而俞翀则是带着童玉青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红柚一直在屋里等着,看见俞翀抱着童玉青回来,一颗心都已经凉了半截。   “她怎么不是在宫里,怎么跟你一道回来了?”   “先看看她脸上的伤势。”   俞翀拂开桌上的茶盏和烛台,先把童玉青放在桌上靠着,在一把将动弹不得的红柚从床上拽了坐直起来,给她固定好位置之后,才把童玉青小心轻柔的放在床榻上躺下。   红柚也不计较这些,不忍的看着童玉青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痕。“我师哥什么时候回来?我光看着不能动,根本没办法给她上药。这血要再这么流下去,她恐怕就得死了。”   俞翀一路抱着童玉青回来,身上又受了伤,力气早已耗损了一半。他强撑着身体,冷下语气:“要什么东西你说,我给你找来。”   红柚随口说了几样,俞翀都一一记下。红柚见他衣裳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这才发现他竟然受了伤。“二爷你受伤了?”   话才说完,子华跟唐其就跑了进来。红柚双眸登的亮了起来,“师哥。”   子华直接越过俞翀,抓起童玉青的手腕细细诊着脉。见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红柚的心又凉了大半。   “师哥,她怎么样了?”   子华猛地回头等着俞翀,“我上次给你能够迷人心智的东西,你又转手给了她?”   俞翀抿唇不语,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子华脸色更是难看,当着俞翀的面直接解开童玉青的衣领,再把她整个人都翻了个身,面朝着床榻外头,一掌就拍在了她的后背上。   俞翀脸色极差,眼看就要跟子华动起手来。红柚眼快,大喊道:“二爷,师哥这是在救她的命。”   俞翀收了手,双脚定在原地,只有紧握的双拳咯咯作响,让身边的唐其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噗!   昏迷的童玉青吐出一口黑血,接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子华语气严厉,更有担忧和紧张。“拿水来,越多越好。”   唐其转身要去拿茶盏过来,可屋里的茶盏早就碎了一地,他又跑出屋外,片刻后直接提了只水桶进来。   童玉青已经仰面躺下了,正靠在子华的怀里。子华让唐其把水桶拿过来,舀了一碗水直接灌进她的口里。昏迷中的童玉青挣扎了两下,子华又按住她的身体,再给她灌了一碗。   ……   一连十几碗下去,童玉青终于受不住的弯腰吐了出来,从黑色的血水一直到鲜红,再到后头难受的干呕,子华才终于把她扶了起来,轻柔的给她擦掉了脸上的血迹。   俞翀突然将他拿在手上的手巾夺走,沉声道:“我来。”   子华怔了怔,起身让开。红柚欲言又止的看着子华,却见他转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小瓶药。   “师哥,二爷受了伤,你快给他看看。唐其,你过来给夫人上药。”   唐其这才想起俞翀身上还有伤,连声应着要从俞翀手上接过童玉青。俞翀冷眸一扫,唐其又没出息的退了下去,又再把晦暗不明的目光望向子华。   “给我。” 第二百二十四章 庆安你好自为之   红柚不住的给子华打眼色,就是唐其也看出些不对劲来。子华向来聪明,可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要跟俞翀拗这个劲儿。   “师哥,二爷受伤了,你快些给他看看!”   红柚提高了声音,终于让子华有了些反应。   子华把手中的药递给了俞翀,“白瓶的浅涂一层,绿瓶的多一些。”他在拿出一颗药丸来递过去,“这是给她暂且压制毒性的,先喂她服下。”   唐其来回的看着两个人的脸色,开口把话岔开。“就算是坠下祭台受了惊,动手时又沾染了那些东西,属下以为顶多也就是昏迷不醒而已,怎么听你说的这么严重呢?”   子华猛地瞪了过去,“她还误食了另外一种毒药,她给晋立夫迎面撒过去的毒药怕是两种掺和在一起的。现在毒性掺杂在一起,我也只能知道其中一种。”   说到这里,子华把目光又转向了红柚。“若是红柚能搭一搭脉象,必然能知道那是什么毒,这样才好对症下药。”   唐其眼角一抽,多嘴一句:“属下听说夫人去做替身前曾有人给过她一包能保命的药粉。这会不会就是……”   俞翀面色一凝,“是谁?”   唐其说了个名字,子华还在思索,就听红柚说:“我知道是什么毒,那药是我给的。师哥,我说给你听,你把药找过来,我教你怎么配这毒的解药。”   子华颔首,要什么药材,多少克份量统统都记在了心里,之后才又把目光投向刚好给童玉青上完药的俞翀。   “你先让她躺下吧,我给你看看伤口。”   “皮外伤不碍事,你去忙你的。”   俞翀直接下着逐客令,连唐其都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冷怒。子华扯了下唇角,随了他的意,直接就这么离开了。唐其愣了愣,后头才反应过来,抬脚就要冲出去。红柚生了气,把唐其喊了回来。   “二爷你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伤势。”   俞翀罔若未闻,他小心让童玉青躺下,从红柚身上毫不客气的拽过被子来给童玉青盖上。红柚差点儿被他拽得倒下去,抿抿唇小声的嘀咕着。   “是他惹你生气,干什么要来怪在我头上。”   俞翀一记冷刀扫过来,红柚又赶紧的把目光望向唐其。“唐其你还愣着做什么?你是不是傻了,赶紧找些止血的药先给二爷把伤口给弄一下。”   唐其莫名挨了骂,摸摸鼻子的从童玉青用剩下的药里找到了止血的,就在屋里给他先给伤口处理了一下。   上好了药,俞翀又换了件衣服,之后把童玉青交代给了唐其,抬脚就往外走。唐其追出去将他拦下来,“二爷要去哪里?”   俞翀冷冷笑道:“青儿的身份除了你我,还有庆安云昭之外就只有几个权职高一些的人知道。红柚只说晋立夫身边有叛徒,可没说这几个人中间也有叛徒。”   唐其面色一变,“二爷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俞翀推开唐其,只是吩咐道:“看好夫人,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他冰冷的眼眸突然变得幽深,“特别是子华,如果被我知道他再碰我青儿一下,我就直接杀了你。”   唐其打了个寒颤,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等俞翀离开之后,唐其才回了屋里,看着还未清醒的童玉青不解的问着红柚。   “这三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红柚艰涩的开了口,“不该你管的事情就别管。”   为了以防万一,青楼这边已经加派了人手。虽然庆安与铃公主能够全身而退,可他们带去的人却是损失惨重,逃出来的也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数了。   俞翀来到青楼时庆安正在大发脾气,众人见俞翀过来,纷纷敬声喊着“二爷”,庆安听见这几声,刚才的气焰早已消失不见,低垂着脑袋像个翻了错的孩子。   俞翀一步步走到庆安面前,一巴掌揪住庆安的衣领,直接把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明知道有叛徒你还要一意孤行,现在出了事情你非但没想要怎么应对,还敢在这发脾气?我当初就不该这么惯着你,把你养得这么没有出息!”   庆安被俞翀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骂,面上心里都不会好过。   “怨谁?可就是你把我惯成这样的!以前你事事都给我铺好路,我只要往前走就行了。现在你说甩手就甩手,我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于公我是君,于私我是你弟弟,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说丢就丢的俞府的小厮么?”   话音刚落,俞翀一个拳头就打在了庆安的脸上,庆安直接撞在了桌上,再狼狈的跌到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了惊,还未等反应过来,庆安另外一边脸上又挨了一拳。   尽管心中错愕惊讶,但却没人愿意站出来替庆安说一句话。他们都知道,以庆安的自负怕是他们站出来说了话也未必能被他当成好意。   “你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俞翀看着庆安嘴角的那抹嘲讽,对他越发的失望。   “庆安,那些回不来的弟兄可都是为了你才送的命,他们为你效命为你尽忠,把你当成主子,你就要对他们负责。可今天你这一番话,要寒了多少人的心?若你不是前太子遗孤,就算你是我再亲的弟弟今天我也会直接杀了你。”   庆安怔了怔,抬眼往前,果然见那些人对自己露出鄙夷和不屑。庆安心里咯噔一下,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俞翀大声的吼道:“你们效命的是你,尽忠的是你,他们从来没把我当成是主子,他们眼中的主子只有你俞翀一个人!”   这一句之后俞翀久久都没再说话,只是那双乌眸里连失望都已经没有了。   庆安一颗心已经沉入了谷底,整个人突然就慌了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我根本就没说错。”   “庆安。”俞翀摇着头,“如果他们不是忠心效命于你,恐怕今天这件事情早就有人告诉我了。如果我能早一些知道,就绝不会让你这么任性,叫这么多兄弟惨死。你说身边没人给你出主意,可是你有谦虚的问过他们任何意见么?没有,你从来都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人,你根本就不屑于去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讨教。因为你怕别人看不起你,你怕别人觉得你没有能力,做不了明君。”   他淡漠的看着脸色惨白满是颓丧的庆安,“今日都城一乱,恐怕黎国边界也要开始动乱了。现在不止内乱,还有外忧。篓子是你捅出来的,就得你自己想办法弥补。好话我就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俞翀往外走去,路过其中一人时冷声问:“云昭人呢?”   “从今早就没见到人。”   他冷沉的嗓音克制着滔天的怒火,“找,不论死活,都得把云昭给我找出来。”   俞翀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退出去了。从始至终都没人再看俞翀一眼,更没人与他说一句话。庆安心中打翻了五味瓶,心绪难平。他紧握着双拳,恨不得咬碎后牙槽,脊背挺得笔直,一直在那站了很久很久。   子华找齐了东西之后就赶紧回来了,踏进屋里还未靠近床榻,唐其就挡在了他跟前。   “你干什么?”   唐其一脸为难,“二爷交代了,不能让你靠近夫人一步,否则二爷就要杀了我。”   子华皱眉看向红柚,见红柚点了点头后,沉默半响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东西都找齐了,你看看该怎么弄?”   红柚坐在床榻里侧朝着桌上看了一眼,将顺序和方便都跟子华交代了一番,子华找来个药碾子,弄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弄了半个掌心大这么点儿解药,再和了一定分量的水,抬脚就要过去。   唐其又拦在他前头,“这,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行,这药马虎不得,必须我亲自来。”   红柚的唇角都要被咬破了,终还是无奈的点了头,“师哥说的对,唐其你让开吧,二爷要是怪罪起来,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这……”   子华不等唐其,越过他走到床榻边,轻缓的扶起童玉青,一点点的把药汁喂进她的口中。昏迷未醒的童玉青下意识的抵触着,也不知道子华是怎么做的,童玉青就挣扎了这么一下,其余的药汁竟然就乖乖的给咽了下去。   喂完了药,子华突然就有些不想放手。红柚在旁边喊了他好几遍他才有了反应,小心的把童玉青放下,再把被子给两个人都盖上。   “师哥,今天祭台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子华眉心深锁,问唐其:“晋立夫身边的禁卫统领是什么人?”   唐其脱口就说:“助纣为虐的人。”   “不是。”子华摇头,“我要上祭台杀晋立夫时,他突然跟我说了一句话。”   ……   唐其红柚面色冷凝,根本就不确定这人到底是敌是友,他说的话究竟能不能信。   与此同时,刚才还昏迷不醒的童玉青突然睁开了眼,“他是我的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心怎么能偏成这样   三个人都只想着禁卫统领的事情,就是连紧挨着童玉青的红柚都没发现她醒过来。这一声之后,三个人都惊喜不已。   “夫人!”   “青青!”   红柚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边,身体动弹不得,就只能把眼珠子移开到别处。以为看不见子华那欣喜的样子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可其实,她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青青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脸上疼不疼?心口疼不疼?”   “夫人醒了就好,一会儿二爷回来我也好交代了。还是子华跟红柚的本事厉害,要换成别人,恐怕夫人的性命早就没了。不过我说夫人你这也太冒险,万一晋立夫那狗贼伤了你可怎么办?刚才二爷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去找公子算账了,这会儿外头正乱着,你说万一出点儿什么……”   “你让开。”子华推开叨叨个不停的唐其,坐在床榻边上直接拉起童玉青的手腕,唐其这才想起俞翀的交代,后背顿时生出一片冷汗。   “那个……你给夫人诊完了脉就先忙去吧,这里有我呢。”唐其极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见子华根本不搭理自己,又提声把原话再说了一次。   子华蹙着眉心扭头看他,面色有些吓人。“你再啰嗦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毒哑了。”   唐其哼哼两声,就在旁边站着,两只眼睛恨不得盯在子华搭着的手腕上。   子华不去理他,藏了私心的不想再放开童玉青,于是就自然的这么搭着她的手腕,一边又开口问她:“现在什么都别说,一切有我……有我们。”   “卓长东……”   童玉青的嗓子还有些沙哑,随便动一动唇脸颊上的伤口都疼的要命。   想到祭台千钧一发的那一刻,童玉青心有余悸。要不是当时她往旁边闪了一步,恐怕那匕首早已划开了她的喉咙。   她这张脸,怕是都毁了吧?   “你先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子华刚刚把她的手腕放下,俞翀就回来了。见他坐在床榻上,俞翀的脸黑成了墨,冷成了冰。   唐其颤了颤,“二爷你回来了,正好,夫人刚醒,子华给她诊了脉,说一切都好。”   子华看了唐其一眼,站起来后点头说:“现在已无大碍,好好歇息一两日就醒了。”他看俞翀要开口,又抢了话头。“唐其,你把刚才的事情再给二爷说一遍,我还有事情要去办。”   唐其开口说起了禁卫统领的事情,开口时子华已经收拾了桌上的药瓶子,独自走了出去。   俞翀打了个手势,“不急,你先等着。”   他快步走到童玉青跟前,蹲下身子凑近她,再抬手温柔的抚着她的眉眼。童玉青脸上的伪装还未卸下,还是铃公主的样子。尽管知道这是童玉青,但红柚跟唐其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卓长东……”   俞翀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下次不许这么干了。我身子不好,你要这么把我吓死可怎么办?”   童玉青张开嘴角时又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接打了个哆嗦。   “我这张脸是不是不能看了?”   “谁说的,我的青儿就算变成年迈老妪,在我俞翀眼里那也是最好看的。一道伤疤而已,不打紧。”   红柚跟唐其浑身一哆嗦,干脆直接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唐其还好一些,可以背过身子,可是可怜了难受的红柚。   童玉青想说卓长东的事情,可几次都被打断。又想起那玉玺的事情,正要开口,俞翀却摇了摇头。“先不说了,你好好歇息,现在什么都不用管。”   说罢,他站起身来看着唐其,“你跟我出来。”   唐其应了一声,跟着俞翀就出去了。走到俞翀身后的唐其正要跨出门槛,却见俞翀的身形顿了顿,疑惑的往前看了看,竟然是子华,他一直都等在门外。   “你在这等着。”   俞翀迈开脚步走到子华身边,“多久了?”   子华扯开嘴角,“不知道。”   “不知道?”   俞翀一掌就打了出去,直冲着子华的面门。子华轻松闪过,看了一眼他受伤的位置,云淡风轻的提醒:“小心你的伤。”   俞翀不管不顾,出手依旧很快。子华挡了两招之后也怒了,反手不客气的将他挡了回去。唐其护主,快速冲过来挡在俞翀跟前,怒道:“你做什么?二爷身上有伤,你竟然还敢跟他动手?”   子华冷哼一句:“他有没有伤我不管,我在意的是他竟然让别人伤了青青!当初是她跟红柚瞒着我,直到她走了我才知道的这事儿。可你不同,你早就知道她要去做铃公主的替身,你明明可以阻止,可你偏偏就不去管!好在那一刀只是伤在脸上,如果划在她的喉咙,她现在早就死了!”   俞翀脸上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子华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震在他的心里。   确实,他早知道这些却根本没去阻止,当初他就不该放任这件事情!   “那伤深可见骨,就算是伤好了以后也一定会留下伤疤。青青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就这么被毁了!”   “她不会在意,我也不会在意。”   “我在意!”子华低吼着,“以后但凡她走到街上,所有人都会对她的伤疤指指点点,你受得了她受得了,但是我不容许别人对她有丝毫的成见和笑话!”   俞翀的怒火在胸腔中翻腾,从来温文尔雅一般的人突然间暴怒,那样子的确叫人生畏不敢靠近。   “这些用不着你来操心!童玉青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是我俞翀的夫人,容不得别人觊觎窥视!”   子华愣怔了片刻,突然艰涩的笑了起来。“是啊,她已经是你的妻。”   他转身离开,干脆有利落,只是在唐其看来,子华这背影太孤寂了些。   “二爷……”   俞翀颦起剑眉,眸光微深。“他要走要留都随他,但是他若再敢靠近青儿一步,我会亲手杀了他。”   唐其欲言又止,心说不靠近怎么成,童玉青的伤还得要子华来看。放着天下神医不用,那童玉青脸上的伤岂不是更没救了?到时候要真的落了疤,恐怕不在意的根本就没几个。   “那个禁卫统领的事情,你现在说给我听。”   唐其愣了一下,又把禁卫统领的事情从头说了起来……   童玉青在俞翀刚刚离开之后就又没出息的昏睡了过去,红柚一直坐在床榻里侧,学过武功的她耳力过人,外头从头到尾刻意压低的对话被她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红柚心痛的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疼得眼泪鼻涕都一齐留了下来。她看着昏睡在身边的童玉青,心里确实恨。   不过是一道伤疤就能让他担心成这样,可她呢,形同废人却得不到他的一句关怀。   人心怎么可以偏成这样!   怎么可以偏成这样……   “你怎么哭了?”   沙哑的嗓音突然把红柚喊醒,空洞的目光终于看清楚身边正担忧望着自己的童玉青,红柚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已经失神了这么久。   “我没事。”   红柚别开目光,因为心中堵着气,她说话的口气都冷淡了许多。突然间有只微凉的手替她抚去了眼泪,连带着她邋遢的鼻涕也一块儿擦去。   “别哭,不漂亮了。”   不知道是那一个字又勾得红柚伤心起来,童玉青才刚刚给她拭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在抬手帮她擦掉滚落的泪珠,红柚心中一软,一时没忍住,又哭得稀里哗啦,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外头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一望,猛地转身冲进屋里,见此情形都愣了愣,没明白红柚这是怎么了。   “青儿?”   俞翀走过去,见童玉青也是朝着他摇摇头。红柚看见有人进来,听了哭,却忍不住的继续抽泣。   “红柚你怎么了?是坐久了难受?”   唐其一头雾水,想来想去,怕就是她一直坐在床榻里侧久久不见人来,大概是怕没人管她了。   “出去!”   红柚怒喊了一声,直把唐其吓了一跳。俞翀拧着眉心,吩咐唐其把红柚扶着躺下,他则是掀开被子直接抱着童玉青离开了。   两进两出的小院子,俞翀直接挑了间离红柚远的屋子,合衣抱着童玉青躺在床榻上。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脸上糊着药的伤口,心疼不已。   “这将来要是留了伤疤,你会怕么?”   童玉青刚要张口说话,俞翀就低头吻了上去。浅尝而已,一下子就放开了。   “脸上有伤呢,你别说话,眨眨眼睛点点头就行了。”   童玉青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眸,又怕他会看不懂,又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俞翀松下一口气,“那若是别人在意呢?”   她又眨巴眨巴那双眼睛,忍着疼痛说出四个字。“干我何事?”   俞翀唇角扬了起来,又低下头想要再吻时却又皱紧了眉。“你脸上上了药,否则我早就把这张难看的脸给你洗干净了。”   童玉青扯了扯嘴角,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怎么了?”   她张了张口,“是卓长东。”   俞翀后知后觉,锐利眸子一眯,“是卓长东?”   她点头,“玉……”   “二爷!”唐其突然闯了进来,“找到云昭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后一次仁慈   俞翀突然站了起来,淡淡扫了唐其一眼。“没规矩。”   唐其抬手挠了挠下巴,偷偷看了一眼童玉青,扭头就跑了出去。俞翀面色沉郁,“我去去就来。”   挨了骂的唐其这次倒是聪明许多,乖乖站在很远的位置等着。俞翀才刚刚走过来,他就先抢着话头说:“云昭在子华那里。”   不出唐其所料,俞翀的脸色简直冷沉到了极致。   “他真有胆子。”   俞翀越过唐其大步往前走,不忘问继续他:“子华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这间宅子的前厅……”   俞翀顿了下脚步,俊美脸上晃过阴戾和杀意。   “他确实有胆子!”   话落,俞翀便加快了步伐,走了四五步之后又突然停下,对身后的唐其吩咐说:“去把张妈接过来,请她先帮我照顾青儿。”   犹豫片刻,他又加了一句:“把童扬也叫来,帮衬着张妈些。”   唐其把事情应下,先行一步离开。俞翀疾步赶到前厅的时候,那里早就人去厅空。厅里有张被内力震断四只桌角而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方桌,能有此功力的,就只有子华了。   俞翀紧握双拳,额前青筋迸出,乌眸里怒气满满。   子华直接扛着云昭,把她带到都城外早已破弃的城隍庙外。云昭双脚才刚刚落地,只觉得后额背被人狠推了一把,叫她直接摔了进去,双手和下巴都被擦破,疼得她瞬间就红了眼睛。   “你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子华怒道:“这是给你云昭泄私愤的时候么?”   云昭飘忽着目光,清冷的面孔挂上委屈。“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子华两步上来,捏住云昭的下颚。“云昭,我以为就算你眼中只有俞翀,但好歹你不是个糊涂的人。你把童玉青的事情告诉晋立夫,你到底图的什么?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要不是青青躲闪的快,那一刀就会要了她的命了!”   云昭愣住,眼中满是不甘。“她没死?”   子华对她仅有的不忍就因为她这三个字而烟消云散,他厌恶的甩开云昭,高高站起,怒火在胸中翻腾。   “云昭,你怎么这么狠心!”   云昭这才察觉不妥,眼眸一转,委屈的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是喜欢二爷,我是讨厌童玉青,可你说的这些我统统都没做过。子华,难道你不信我?”   子华目光冷漠,“如果不是你把童玉青的身份告诉晋立夫,那还会有谁?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庆安身边都是发过死誓的人,绝对不会背叛俞翀,忠心自然不用怀疑。如果不是你,那为什么在祭台前所有人都找不见你?如果不是你,好端端的你又为什么还要跑过来让我护着你?”   就这么几个问题,问的云昭顿时心虚起来。她打死不认,却也不再说话,收起了委屈的模样,又摆出那副清冷和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   子华突然冷笑,“你还不承认?”   “你叫我承认什么?我没做过为什么要承认?现在都城这么乱,青楼那边恐怕早已被晋立夫的人盯上,我想要活命才来找的你不行么?”   云昭软了语气,小心的拉扯着他的衣袖。“你以前说过要护我一辈子的,子华,你难道不要我了么?”   “云昭我就问你一句,云芳去哪儿了?”   提及云芳,云昭整个人突然打了个寒颤,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子华。   子华蹲下身子,一字一句,说的极慢。“三具尸体必须得有一个是真的,这样才能叫人相信不是么?所以你杀了云芳,你的亲妹妹。”   云昭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你胡说!我没有!”   子华摇头,“你有。庆安初出江湖,他想要做好,却总是不够狠,想的也不够多。所以他笼络你,于是你就出了这么个点子。他全身而退,对你更加信任。所以……这一次祭台的动作也是你怂恿蛊惑他的,因为你早就想着要把青青的身份告诉晋立夫,你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青青死。青青虽然没死,但这一次死了我们多少人?本就是实力悬殊的一场仗,现在因为你的一己私欲险些一败涂地。”   云昭狠狠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颤抖的唇张张合合了好几下,终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子华站起来,目光不屑又厌恶。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喜欢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背过身子,语气是云昭从未听过的冰冷和决绝。   “俞翀要杀你,再进都城你就得死。你走吧,别回来了。”   他突然放轻了说话的声音,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   “念在当初你是我心头的朱砂……否则,我也想要杀了你。云昭,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仁慈。”   云昭看着子华冰冷决绝的身影,通红的眼眶里登时掉下泪来。“子华,你回来!你说过你要护我一辈子的!”   她一声声的喊着,她不怕有人听见,她就是心中不快不舒服不自在。她喊到精疲力尽,喊到声音嘶哑,依旧难消心底的不甘与仇恨。   晋立夫上祭台前收到的消息确实就是云昭放出去的,事已至此,她根本就不敢再回庆安那里,思前想后,她就只能来找子华。   云昭打的好算盘,就算是自己得不到的,她也不让童玉青得到。当藏身祭台下看着晋立夫对童玉青出手时,她整个人都要大笑出声了,可周围都是自己的人,她生怕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只能趁乱先离开。   先一步转身离开的她并不知道子华已经救下童玉青,她只知道子华心中有她,一定能护她周全!   云昭直接找上门来,正好在门口就遇上了正要离开的子华。她不由分说的软进子华的怀里,自以为哄得子华把她带进了前厅。   没想到那个向来就只爱喝她迷魂汤的男人,竟然说他当初瞎了眼。   云昭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清冷漂亮的脸蛋瞬间狰狞。   “晋立夫都杀不了你童玉青是么?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条命究竟是有多硬!”   ……   晋立夫被强行送回宫里之后就一直昏迷未醒,御医一个个的换着来诊脉,且总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朝中有可以巴结晋立夫的,说要么直接找个民间大夫,或许有个奇门药方能够解了这毒药。正派些的又说民间之人不可信,万一是乱党的人,晋立夫这条命被医死了人家还得赖在毒药身上。   两方就这么争执着,一方急得没主心骨,一方又恨不得直接把人拖死完事儿。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骆衡回来了。   骆衡身上不知道是带了什么好药,当天夜里,晋立夫就醒了过来。   红柚原先下的那毒本还没解,现在又多了一种,虽然人是醒了,但是毒性未解,晋立夫也不管,醒来不过半一刻钟就着急着要见骆衡。   骆衡直接被宣到他的寝宫,骆衡挺直脊背眼底傲慢,没有要给他行礼问安,更没有一丁点儿对一国国主该有的尊敬。   似乎,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晋立夫身边的人正要开口训斥,却听晋立夫着急的先开了口。   “是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姿月姑娘也过来了?”   骆衡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是,殿下特地叫姿月随行而来,没想到她给骆衡的药丸倒是在国主身上派上了用场。”   晋立夫悻悻然,低咳了两声后才说:“如此真是多谢骆衡大人了。”   “国主严重了,骆衡只是个侍卫而已。”   晋立夫吃力的摆摆手,没兴趣跟他争论这种没意义的问题。“那位姿月姑娘真能解了我身上的毒?她何时才能到都城?”   “大概还有五日。”停了停,骆衡又说:“姿月她,与殿下一同过来。”   晋立夫无神的眼睛瞬间有了神气,就连无力靠着的身体也直起来了不少。“你说,太子殿下也会一同过来?”   骆衡还未来得及回话,晋立夫就大肆的狂笑起来。   “真是天不亡我晋立夫!尔等狗贼且等着,终有一日我晋立夫要把这笔账统统都讨回来!”   骆衡皱起眉,适时开口提醒。“我家殿下必然会帮衬着国主,只是国主别忘了当初对殿下的承诺。殿下亲自过来这一趟正是看中与国主之间的盟友关系,是带着诚意而来,只是国主也许做出表示。”   晋立夫点头,“确实如此。”   他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过来。他清了清嗓子,缓了一口气说:“拟圣旨,命青泸谷与泽鹿州两处边城将军全权听命与大崇太子殿下成子睿,助其大业不得违抗……”   等圣旨出来,晋立夫亲自过目之后才点了头,“去拿朕的玉玺来。”   青泸谷与泽鹿州是离禾阴郡最近的两个地方,有了这两个地方,成子睿犹如神助。   “如此安排,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满意?”   骆衡颔首,对“全权”两个字很是满意。“既是国主的诚意,殿下自然满意。”   先前跑去拿游戏的太监面色惨白的跑了回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晋立夫龙榻前头。   “玉,玉玺,不见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他们走了   晋立夫猛地坐直起来,顿觉头晕目眩,两眼抹黑,眼看着就要从栽下来。他近身的太监出手将他扶稳,一脸忧心。   “皇……”   “滚!”   晋立夫反手将太监推在地上,整个人暴怒不已。“混账东西,朕的玉玺怎么会不见了!”   小太监又是一阵哆嗦,“奴才找了好几遍,都没在龙案上找到玉玺。会不会……会不会是皇上用完了没放回原处?”   “放屁!你当老子老眼昏花不成?”   骆衡毫不掩饰脸上的轻嘲之色。晋立夫白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自降身份,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野路子。   晋立夫终于缓过来些,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当时他只觉得砸在自己脑袋上的东西坚硬无比,现在想想,恐怕就是那方玉玺!   不过小小一个承宁殿,就算那玉玺滚到角落也不可能找不到。唯一的,恐怕就是被那个女人给藏起来了!   晋立夫越想越气,登时怒瞪着骆衡。骆衡冷笑,“怎么,难道黎国国主以为是我偷了那玉玺?其一,骆衡这是刚刚才到都城,而你那玉玺好像在之前就已经丢了。其二,这玉玺是殿下让我亲自送过来的,我再把它偷走,这可说不过去。”   晋立夫被骆衡的话塞得哑口无言,他一巴掌重重拍在龙榻上,不甘心的把过错又推到了成子睿的身上,磨牙切齿满是愤恨道:“要不是那个女人,我……”   “国主现在是要把这笔账算在我们殿下头上了?”骆衡冷下语气,“要不是铃公主前来和亲,我家殿下也不会拿出这些诚意来跟黎国结为盟友。现在国主应该好好想想对策,等殿下过来时应该怎么跟他解释你们黎国弄丢了我们的铃公主。”   晋立夫突然怒然大怒,抓着旁边的玉枕朝着骆衡就丢了过去。   “铃公主?你们还好意思跟我说铃公主!”   骆衡轻松闪身,避开了这一击,反倒是外头的禁卫统领听见动静,带着一队皇宫禁卫冲了进来,将孤身的骆衡团团围住。   “国主这是什么意思?”   晋立夫阴鸷的双眼又多了些幽冷,“要不是俞翀以替身换走了你们的铃公主,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来?”   骆衡心头一紧,“你说什么?”   晋立夫磨着后牙槽,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从牙缝中咬出来。“就在禾阴郡时,就在你们林将军的眼皮底下,俞翀早就把人给换了!”   骆衡浑身一僵。早觉得当时的铃公主不对劲,原来那果然不是真正的铃公主。   “也难怪俞翀舍得,连自己的女人也舍得让她来做和亲公主的替身。”知道童玉青跟成子睿之间的事情,晋立夫更是故意挑衅。“不过童玉青那女人的身子是真好看,就是不知道她真正的相貌是怎样的。”   “你说谁?”   正在失神的骆衡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名字。   晋立夫心有提防,暗自琢磨琢磨,又开口重复了一遍。“童玉青。”   骆衡脸色剧变,朝前就迈了一步。禁卫们往前一步,长剑出鞘的声音偏带着丝丝寒意。   他站定脚步,脸色极其难看。“刚才这话骆衡就当没听见过。五日之后殿下过来,若是再问起,国主切记万万不可提起这个名字。否则殿下一生气,咱俩都活不了了。”   他晋立夫算什么,黎国算什么?就晋立夫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足够成子睿杀他十七八遍的了。   晋立夫暴怒的跌下龙榻,又爬起来夺了禁卫手中的剑,直着骆衡呵斥道:“与他成子睿结盟是各取所需,你来我往表诚意而已,你还真当我黎国好欺负是不是?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五日后等成子睿进了都城后我再杀了他,送你们主仆……”   噗!   晋立夫吐出一口心头血,嘴角和脸上都沾了点点的梅花血迹,猩红的双眼凸显出眼眶,整个人看起来尤为可怖。他仰面就倒了下去,好在有人把扶稳,轻手轻脚的再送回龙榻上。   “骆衡大人,请……”   骆衡冷漠打断那太监的话,“我手上就这么一颗,能救他的就只有姿月。只是你们家国主刚才也说了,五日之后就要杀了我家殿下,所以我看那五日也不用等了,你们还是直接找个御医来给他看看,看不好就准备准备后事吧。”   太监眼咕噜一转,讨好的说:“哎哟,那是皇上气急了才说的话,怎么能当得了真。咱们两国必然要结交百年之好,哪儿能因为病患之人一时不清醒的话就坏了两国情谊。骆衡大人放心,贵国太子殿下必然是黎国贵宾。”   骆衡睨这太监,再拿出一颗药丸来。“还是公公明事理。”   云昭确实有本事,接着天黑又重新再跑回都城。她熟知自家人的藏身地点,更冷静的分析出他们会守候的地方,她冷静的避开这些地方,再悄无声息的遣回了青楼,熟门熟路的溜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正在熟睡的铃公主只觉得有只冰凉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猛地睁开眼,外头的月色映出云昭那张惨白的脸,下巴那一处未处理过的擦伤让她看起来像是缺失了一块肉,吓得铃公主张口要尖叫。   云昭捂住她的嘴,“闭嘴,你要敢出声我就杀了你!”   铃公主这才看清楚她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匕首,吓得连连点头。云昭沉沉的看了她半天,这才收起了手上的匕首。   “庆安今天怎么没在这?”   铃公主脸上一红,爬起来靠在床榻最里头。“翀哥哥走了之后他也走了,回来不过一小会儿就又出去了,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在自己屋里。”   这一声“翀哥哥”让云昭红了眼,她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又拔出匕首,横在了铃公主的颈边。“你少白日做梦了,他从来就不是你的翀哥哥,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别张口闭口的这么喊,再让我听见你这么喊他,我就杀了你。”   见铃公主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云昭更是不屑。“都成了庆安的人了还想着二爷,尊贵的金枝玉叶铃公主原来也这么下贱。”   铃公主面色一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恨不恨童玉青?”   铃公主恨得磨牙切齿。“恨。”   “想不想要她死?”   “想。”   云昭清冷的面上展开一抹笑意。“那你就听我的。”   ……   唐其把张妈跟童扬带到童玉青屋里时,俞翀正拿着勺子给她喂着水。   “姐!”   童扬直接跑上来,在看见童玉青脸上那道糊着药的伤口时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眼眶一红,不争气的就哭了鼻子。   见他们过来,俞翀就停了手里的动作,冲着还站在门口的张妈点点头。   “又要麻烦你了。”   张妈摇头,轻叹一声:“上辈子怕真是欠了你们俞家的。”   他站起来,拍了拍童扬的肩头。“照顾好你姐姐。”之后又看着唐其,“你跟我过来。”   两个人走出屋子之后,唐其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二爷你猜怎么着,公子在你走了之后竟然挨个的把兄弟们都找了一遍。先是反省上灯节祭台的事情,之后又虚心的请教了各位兄弟,弄得兄弟们很是……不安。二爷你说公子这么做是不是太晚了?还是又有什么目的想要叫兄弟们出力?”   唐其絮絮叨叨说完这番话,这才察觉俞翀脸色有些不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在找死。   俞翀语气微沉,“不管是惺惺作态还是真的醒悟,他能迈出这一步就好太多了。”   唐其认同,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二爷,明日俞家就要满门抄斩了。”   俞翀神情微顿,良久了才轻嗯了一声。   唐其欲言又止,一直陪着俞翀在这里站着。小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的问:“那明日还要不要把银子存进钱庄了?”   “要,动作越嚣张越好。”   此时京城,行刑前一个时辰。   狱卒用腰间的佩剑敲了敲牢门上的铁锁铁链,朝着里头喊:“俞文意,有人来看你了。”   俞文意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面有泥垢,哪儿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   “文意。”   许书媛绵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整个人都颤了颤。他定定的看着外头的女人,看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确定那就是他的妻子许书媛。   他跌跌撞撞跑上前,两只手隔着牢笼的缝隙伸到外头,紧紧抓着许书媛的手。   许书媛挣了挣被他抓着的手,满脸的不愿与嫌弃。   俞家自被定罪之后,俞文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许书媛,他内心激动不已,哪儿还有注意这么多的细节。   “书媛呐,你让岳父大人帮我求求情,我真的是冤枉的!要是保不了俞家也行,我祖母是无辜的,她病重,必须要看大夫。你让岳父大人帮我求求情,让他把我祖母弄出去!”   “文意……”   “许家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也是俞家的媳妇儿,书媛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不是么?啊?终有一日这孩子长大了,如果问起他爹的事情,问起我们俞家的事情……”   突然有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表哥,书媛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   俞文意浑身一凉,寻声望去,惊愕震怒,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这两个人。   陈嵩!   竟然是陈嵩!   他突然想起了成子睿赏给他的两只绿王八,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许书媛拿着帕子厌恶的擦着被他抓过的地方,媚眼一扫陈嵩,软软的就窝进了陈嵩的怀里。“对不住了文意,许家帮不了你,我也帮不了你。终有一日这孩子长大了,他也只是姓陈而已。你,俞家,统统都跟你没关系。”   “许书媛!”   俞文意大吼一声,“贱人!难怪当初你死活不回家,原来就是赖在娘家跟陈嵩私会!贱人,我俞文意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女人!”   许书媛竖着眼,一把推开陈嵩。“你骂我贱人?”   她指着躺在牢房里头一动不动的俞老夫人,“她才是贱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爱慕虚荣又死要面子,一把年纪也不知道给自己存点阴德。当初这药我还是下轻了,不过也好,让她多受点苦,我这心里才好过的多。”   俞文意两只耳朵一阵轰鸣,双眼一花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等终于恢复了清醒有了神识时,牢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他们走了。   许书媛的话炸开在耳边,俞文意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祖母,疯了一样的冲过去。俞老夫人两颊凸起眼窝深陷,脸色青灰早已没了生气。俞文意颤着手的探了探她的鼻息,手一哆嗦,又触到她老皱的皮肤上,早已没了温度。   “祖母?”   “祖母……”   俞文意喊了好几遍,终于确定祖母已经死了。   她死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庆安的转变   俞翀把明日存钱的事情吩咐完了之后才让唐其下去休息一两个时辰,等卯时时再把所有弟兄都叫到这里来聚集。   唐其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落脚的地方,刚到屋门前就已经察觉到暗处有人。他悄声潜过去,一招制敌。   “是我!”   唐其愣住,将摁在地上的人翻了个个,这才看清楚这人真的就是庆安。   “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庆安脸色有些难看,有羞愧又有愤懑,还有一些唐其来不及细看的东西。唐其松开了庆安,心里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庆安直视着唐其,唐其亦是看着他。庆安突然屈膝跪下,朝着唐其行了个大礼。唐其吓得赶紧闪开,有些无措。   “公子这是做什么?”   庆安直起身子,目光诚恳。   “以前我无知自负,更加错信了人。今日我庆安前来请罪,也请唐其大哥直言,我庆安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可取,还有什么地方可用,无须顾忌。”   说完这个,他又突然低垂了脑袋。“那些死伤的弟兄,等我拿回黎国大业之后会亲自上他们坟前负荆请罪。亦或者,大家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到时候庆安也能退位……的确,我这样无能的人根本就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唐其愕然,心里暗忖这话他是千篇一律的说,还是真的是心中所想?唐其沉默片刻,突然转身回到屋前,开了锁,推了门。   庆安紧咬牙关,心中惴惴难安。他最没把握的就是唐其,他是犹豫了好久才终于有勇气找过来的。果然,唐其根本就不屑自己,所以把他晾在这里自己进了屋……   庆安脑子一团乱,本可以站起来,可他还是固执的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在听见了脚步声,庆安知道是唐其重新回来了,可刚一抬头,嗖嗖的利剑就擦着他的身体而过,他僵直的后背顿时一片冷汗。   愣怔间有人拽了他一把,将他直接提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又被扔到了一边去。   庆安后脑勺撞在墙上,脑袋有些晕眩,但耳朵却能听见就近在身旁的兵器交锋声。等他缓过劲儿来时,一把亮着寒光的剑已经朝着他猛刺过来。   庆安后背就是墙壁,唐其被两三个人缠住,根本就分身乏术,他余下的三个方向也还有七八个人。   他根本无处可逃……   “公子快走!”   唐其不知道是怎么脱的身,在危急时刻替他挡开那一剑。庆安双腿发软,根本就没力气逃跑,只能紧紧抓着唐其。   唐其一面掩护庆安,又用脚尖挑了一把带血的剑递给了庆安,“拿着!”   庆安颤抖着双手,像个傻子一样的握着那把剑瞎比划。唐其独自一人已经杀了三四个,余下几个也都带了伤。   “前太子遗孤也就是这么个德行而已,真真是比不上我们在位国主。就你这怂包样子,黎国江山怎么能交到你的手里。”   庆安羞愤不已,眼中恨意增生。饶是被如此挑衅,庆安竟然难得的冷静。   “唐其大哥,你有几分胜算?”   唐其有些意外,“六分。”   庆安突然勾起了唇角,握紧了手里的剑。“那现在就是七八分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庆安突然提剑就冲了上来疯扫一通。对方没防到他这么乱来,一时间竟愣了片刻。唐其看准机会,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就冲了上去,身形利落手法狠辣的又解决了两三个。   唐其并未恋战,在对方乱了阵脚之后拽着庆安就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逃开之后,唐其没把庆安送回藏身的青楼,只是把他送到他们在都城里的一处落脚点。客气的安置好了庆安正要离开的唐其却被叫住。   “唐其大哥,你受伤了。”   借着烛火微微的亮光,庆安才看见唐其身上好几处都受了伤。   唐其低头看了一眼,满是无所谓。“皮外伤而已,公子先休息吧。”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庆安,就这么离开了。   翌日。   这几日都城早已乱成一片,处处都有士兵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遇人就要盘问,确实是足够谨慎。可就是这么个地方,俞翀唐其等人依旧能够来去自如,毫无顾忌。   问了问死去的弟兄,在对对现在的人数,俞翀才让唐其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等人都过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俞翀找了一圈,问唐其:“公子呢?”   唐其神情微妙,“昨夜晋立夫的人突然来袭,属下就做主给公子换了地方。”   看着他的神情俞翀就知道庆安一定是去找过唐其了。他颔首,“去叫公子过来,这件事情还得有他来决断。”   唐其刚把事情吩咐下去,又听俞翀问:“那些银子都存起来了?”   “存起来了,听二爷的,动静做的很大。”   “哦?他们都是什么反应?”   “七家票号里三家想要明拒这笔生意,三家态度不明,只有一家点头说了会把这银子保到底。”   俞翀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只有一家?你觉得有多少可信?”   唐其脱口道:“九分。不过当时属下动作很大,现在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二爷你明目张胆的把国库银子存在了这几家票号里,就以名义来看,另外那六家应该不太敢把银子交出去。”   “那可不一定。”俞翀轻嗤一声,说:“明着是不敢,但是私底下谁知道?”   “那就叫人私下里传言,将这几家票号会暗地里把钱送出去,以百姓之口来断了晋立夫的后路,也让这态度不明亦或者是阳奉阴违票号直接关门。”   俞翀眉梢一挑,颇为意外的看着正走过来的庆安。   之前被唐其吩咐去把庆安接过来的人抱拳对各位说:“属下去接公子时,公子已经自己朝着这边过来了,所以才这么快就能回来。”   唐其当即黑了脸,“公子太任性了,万一路上又出了事儿怎么办?”   庆安直视着唐其,点头承认:“是我考虑不周。”   在座的各位面色各异,但心里都对庆安这么快的转变态度狐疑不已。唐其看得出来,俞翀看得出来,庆安自然特看得出来。   他不管别人是怎么样的脸色,径直走到俞翀跟前说:“杀鸡儆猴而已。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狠。若是我的意见,我会叫人直接把那六家票号掏空了,直接把事情推给晋立夫。百姓们的血汗钱丢了,看他晋立夫拿什么东西来赔。”   “把票号掏空,那这么多银子要怎么处理?”   有人立马提出了异议。   这话一出就有人附和,有的说总不能都存在那剩下的一家票号里,有的说要么就连账本也偷了,直接送回百姓家中……   “这事儿还是得二爷来决断。”   “二爷你看这事儿该怎么说?”   ……   庆安充耳不闻,更加没有因为自己被忽略无视而发脾气,只是两眼直直的看着俞翀,。   俞翀审度着他,终于点了头,唇角勾起笑意。   “你接着说。”   这话就仿佛是对于庆安的夸奖,庆安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越发的有信心,自带了几分气势。   “我就是要让百姓们误会晋立夫偷走了他们的银子,到时候怨声载道,我不信他晋立夫不翻船!到时候平息了动乱,我庆安登上皇位,再把银子都还给各位百姓。不仅如此,我还要……”   俞翀打了个手势,阻了庆安接下来的话。   “将来的事情你心中有打算就可以,等到时了时候你再跟众位兄弟们商议就行。”   庆安双眼亮了起来,俞翀这是认可了他的话?这是认可了他的意见?   这是第一次。   这是他第一次被俞翀认可!   此时的庆安偷偷笑了笑,看得俞翀不禁有些心软,但现在还不是让他偷乐的时候。   “唐其,你空出几个人先把卓长东抓回来,不论生死。另外云昭那条命,我要活的。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太多,留在晋立夫身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不利。”   俞翀再看着庆安,“另外,黎国边城的将领都是晋立夫一族和亲信,大有连人带城直接倒戈归顺成子睿的意思,我们手里空有虎符却没有调遣兵将的权利。庆安,明日正午之前你必须给我想出应对的法子。”   远处急急跑来一人,唐其走过去将他拉住,细问一番后瞬间变了脸色。只见唐其疾步走回俞翀身边,刚要开口时突然见俞翀给他打了个眼色。唐其会意,冲着庆安回道:“公子,骆衡现在就在宫里,而且,成子睿四日之后就会抵达都城。”   众人面色皆变。   “成子睿不是被子华伤了,连夜赶回京城了么?怎么又来了黎国,四日后就到都城?”   俞翀面色沉郁,“黎国的消息都是靠卓长东,恐怕是他压下了消息。”   一旁沉默的庆安突然开口:“他这次过来,莫非是要来给晋立夫送玉玺?”   俞翀神情一凝,突然想起了什么。   “玉玺恐怕已经不在成子睿手里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抱别的女人   俞翀赶回去时才发现张妈和童扬都围在童玉青的床榻旁边,看着自己的神情都有些紧张,那一刹那间,俞翀的心直接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青儿怎么了?”   张妈把神情缓了缓,“一直都没醒过。”   俞翀提起来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他快步走上来,把童玉青的手抓在掌心里,俯下身子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   久久得不到回应,俞翀直接变了脸色。   “多久了?”   张妈还在心里数着时辰,童扬就先开了口。“从你走了之后就一直沉睡,我们还以为她会醒来喝口水,谁知她根本叫都叫不醒。”   俞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甘的又喊了几声,可童玉青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童扬一下子急了。“我姐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闭嘴!”   俞翀一声冷喝,把童扬吓到没出息的缩了缩脑袋。   “看好她,我去找人过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又直接闯进了红柚的屋里,红柚双目无神的躺在床榻上,任由别人走进她的床榻。   “青儿为何长睡不醒?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   红柚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依旧是空洞的望着这青色的床幔。   俞翀蹙着眉,“红柚,我在问你话。”   红柚艰涩的扯开唇角,哑着嗓子说:“唯一能救她的人已经被你给赶走了,你问我,我哪儿知道。”   “你不是也懂医么?”   红柚那双眼珠子动了动,视线最终停留在他的身上。“二爷误会了,我只会用毒而已。”   俞翀冷怒道:“你这是因为子华而对我不满?”   红柚把目光收了回来,冷冷笑了笑。“我哪儿敢对二爷你不满。”   俞翀幽深的眸心缩了一下,“红柚你胆子也是大了,竟敢跟我甩脸色。你信不信我俞翀有本事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他。”   红柚猛地看着他,眼底闪过惊惶。但也只是一瞬,又被她完美的给掩饰了过去。   “见不着就见不着,反正他心里也没我。从来都没我。”   俞翀勾起唇,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好,这可是你说的。”   他转身欲走,然还未跨出步子红柚就急急开了口。   “二爷!”   他背对着红柚,微微侧着那张俊颜。红柚一咬牙,问:“夫人是何症状?”   俞翀转身看她,“红柚,你的骨气呢?”   红柚沉默良久,“但凡是我师哥的事情,我哪儿还有什么骨气。”   俞翀把童玉青的症状跟她说了一遍,红柚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夫人身上的毒虽然是解了,但恐怕还有其他的病症。师哥他不在,我一个人善毒的人也拿不准……二爷你还是先让我到夫人身边去,我要亲眼看了才知道。”   俞翀站在床榻前看了她两眼,“冒犯了。”   他突然直接弯腰连人带被的把她抱了起来,再大步的走回到童玉青屋里。童扬见他又抱了个女人进来,一双眼睛恨的都要喷出火来了,眼看就要冲上去。张妈将他拦下,有眼见力的抬了张椅子来放在床榻边上,又小心的接过红柚让她坐下。见那张包着她的被子滑落下来,又细心的给她遮上。   红柚心一暖,“谢谢张妈。”   张妈摇头,冲她打了个眼色。“快给夫人看看。”   红柚无法诊脉,只能用一双眼睛看。起先是怀疑她脸上的伤出了问题,可看了以后又根本不碍事,且那伤口还恢复的极快。她这么盯着看了半响,实在是没看出名堂来。   “二爷,这……”   俞翀的脸都黑成墨了,他坐到床榻边,“你说,我照着做。”   红柚叹了一声,“二爷,我实在是不懂。万一耽误了夫人病情,恐怕就是我师哥过来也……”   “青青怎么了?”   子华大步走了进来,从进门起眼睛就只盯着童玉青看。红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俞翀。俞翀沉下脸色,还没等发作红柚就赶紧先开了口。   “师哥你快来看看,夫人长睡不醒,再这么下去恐怕命都回不来了。二爷你先让我师哥给夫人看看,他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夫人这样的情况实在耽误不得!”   红柚这几句话直接戳进了俞翀的心里,他稳了稳心神,起身让开。子华走过来,才刚刚靠近,又被俞翀拦下。   “你知道她是谁么?”   子华眼眸微沉,“你的夫人。”   俞翀把手收了回去,“知道就好。”   红柚只觉得心里好不是滋味儿,看着子华难受她也难受,可如果子华不难受,她还是要难受的。   子华给童玉青诊了脉之后又拿出了银针来扎在她身上的几个穴位身上,才刚刚醒了一遍针,童玉青就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一般,急促的喘了一口气。   童玉青这一觉睡得太深沉,梦里头的她翻身越岭,一会儿在陈家,一会儿又在青楼,一会儿又在俞府一会儿又跑到了七王府。开始时她还能看见些童年趣事,叫人怀念的舍不得离开,后头又变成了几个人的追逐,一群人的杀戮……   她总觉得自己要是醒不过来,那就得困死在梦里了。   “青儿!”   俞翀在她耳边喊了两遍她才有了反应,她惺忪着双眼,不解的看着围在自己跟前的人。   “怎……嘶!”   下巴的伤口让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把俞翀心疼坏了。   “别说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红柚松了一口气,对着子华喊:“师哥,你送我回去吧。”   子华听见了却不想答应,红柚不甘心的又喊了一遍,他才连人带被的抱着红柚离开了。张妈也拉着童扬走开,刚出房门童扬就甩开了张妈的手。   “张妈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他趁着我姐醒不过来,竟然敢抱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   张妈一拳头敲在他的后脑勺上,“你懂什么!红柚姑娘衣服穿得好好的,二爷他为什么还要连人带着被子的人?那是为了要避嫌!要不是情况危急,这事儿就该是别人来做,可这会儿二爷哪儿还有功夫去找别人,当然就只能自己抱着来了。”   张妈长叹一声,“你还小,不懂。二爷对红柚姑娘,红柚姑娘对二爷,他们俩俩之间根本就没你想的那种关系。”   童扬知道自己理亏,可又拉不下脸来,哼哼一声就跑开了。   张妈说话的时候并未刻意压低语气,童玉青在屋里听得个一清二楚。她抬眸望着身边人,就这么撞进了他柔情的乌眸里。   察觉出他有心事,童玉青就轻轻的抠了抠他的掌心。   “怎么了?”   俞翀摇头,抬手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别说话,等你脸上的伤好了再说。”   童玉青点头,倦意袭来,只觉得眼皮沉重又想要睡过去。闭眼前她突然想起来,又倏然睁开了眼睛。   “玉玺被我藏起来了。”   她不敢牵动伤口,所以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她说话时俞翀正起身要把椅子搬开,这么浅浅几个发音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狠狠震了震。   “你藏哪儿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声儿太小,谁知俞翀竟然听到了。她把俞翀拉下来,又抱住他的脖颈把他拉向自己,之后才凑到他的耳边说:“承宁殿龙案下。”   俞翀顿时了然。他转过脸,在她的颈边吻了一下,“我知道了。”   童玉青抿唇笑了笑,又闭眼睡了过去。   听着她匀称轻盈的呼吸,俞翀脸上的神情又僵了僵。他轻轻在她耳边又喊了两声,童玉青睁开惺忪的眼,困惑的看着他。   他提着的心才又放了下去,再在她额前吻了一口。“睡吧。”   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童玉青就又睡了过去,这贪睡的模样总让他心底有些不安。尝试着唤了两遍她的名字都没反应之后,俞翀急了。   他猛地起身要再把子华找来,却听见童玉青呓语一句。他低头看她,见她微眯着一条眼缝,嫌弃的看了自己一眼,又在闭眼睡去。   俞翀哭笑不得,但心里还是有顾虑。确定童玉青熟睡之后他才安心的离开,走到红柚屋前,果不其然的看见子华等在门口。   “她为何突然嗜睡?”   子华知道他会来问这个,便早早的就等在这里。   “红柚的毒向来霸道,这还是两种毒性相加。虽然已经解了毒,但总归是伤了身子了。再加上失血过多身子太虚,所以她才会这般嗜睡。”   俞翀心口一窒,“她何时才能康复?”   子华摇头,“这我不清楚,现在她唯有静养。至于嗜睡的情况,只有等她脸上的伤结痂了再说。”   俞翀抿着唇线,看着子华的眸光有些冷然。“你我相知多年,我从未把你当成属下,你也从没把我当成主子。但唯有一样你碰不得,那就是青儿。”   子华苦笑,“你用不着一遍遍的来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做。青青她……只是把我当成姐妹而已。”   俞翀对子华的针对渐渐缓和,“青儿交给你照顾了,我要进宫一趟。若是出了意外,你一定要护他周全。” 第二百三十章 贺雷统领   宫中。   晋立夫正指着地上抖如筛糠的人骂道:“废物!都是废物!人都已经找到了还能叫人逃了,十个人还死了七个,朕养你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身子不稳的晃了晃,用手撑在龙案上才强强稳住了身子,沉了半天的火气终究还是没压下去。他暴躁的一把将龙案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哗啦的动作非但没让他心里好受,反而吵得他越发的焦躁。气难消的他又弯腰捡起一本奏折,冲着地上那人就砸了过去。   “废物!直接拖出去砍了!砍了!”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骆衡突然冷笑,“何必拖出去,在这也行。”   话音落,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到了一边,没了脑袋的身子倒在地上,喷着血柱颤抖了两下,不动了。骆衡这一动作干净利落,甚至都没人能看得见他的动作。   骆衡把剑上的血迹在那人身上擦干净,这才收回了剑鞘中。   动作流畅又完美,看呆了承宁殿中的所有人。   可这是黎国的皇宫,是他处理国务的承宁殿。骆衡敢在这里当面斩杀他的人,根本就是在挑衅!   晋立夫将面前的龙案拍得震天响。“骆衡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挑衅我黎国么?我的人什么时候需要你来帮我杀了?”   “皇上!”有人从殿外疾步进来,骆衡认得,这是晋立夫的亲信。   “何事?”   这人的神情十分严肃,“今日一早,俞翀着人将几十万两银票,金银无数直接存入都城里的七家票号。”   “你说什么?”晋立夫那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不仅几十万两的银票,还有金银无数?”   不等那人回答,晋立夫的身子又晃了晃,眼看就要摔下去。近身的太监赶紧将他扶了坐下,轻轻的给他顺着气。   晋立夫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他大笑一阵,心中一阵爽快。笑停之后他又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指,半天了才把话说完整了。   “这是朕的国库,这就是朕的国库。快叫人去把银子都拿回来,统统拿回来!有了国库就有了军饷,我晋立夫就再不用看成子睿的脸色。到时,朕看谁还敢说我黎国只是个空壳子!”   承宁殿里的人都下意识的看了骆衡一眼,却见骆衡根本毫不在意,更有几分不耐烦想要离开的模样。   他这是没听见刚才晋立夫的那句话?   下头那人把目光收回来,低下头,遮住了他为难的神情。“当时他们把动静做的很大,现在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这银子,怕是不好拿了。”   “有什么不好拿的?这本就是黎国朝廷的东西,是百官的俸禄,是将士们的军饷,存在票号里算是什么事儿?着人去取,一文钱都不能少了。谁敢抵抗,给朕直接砍了!”   晋立夫情绪起伏太大,讲完这最后一个字时就直接晕死过去,吓得承宁殿中除了骆衡之外的人皆是手慌脚乱。晋立夫身边的太监直接来了骆衡跟前,“骆衡大人,你看这……”   骆衡看了他两眼,拿出一颗药丸递过去。“我说,你们国主是不是病糊涂了,这事儿明摆着有阴谋。”   老太监悻悻点头,不敢乱做答应,只是拿了药丸赶紧给晋立夫服下。   骆衡那一颗药丸确实有用,一开始还能让晋立夫清醒一两个时辰,到后头就只挺得住片刻了。可要是不喂这个药,晋立夫又醒不过来,着实叫人忧心。   喂了药后老太监又叫人抬来御撵把晋立夫带回寝殿去休息,等事情终于消停之后,老太监才亲自去找了能信得过的御医,将从药丸上揪下来藏在指甲缝中的那一点点药交代了过去。   “你查查这药里是有什么,能照着做出来就更好,若是做不出来,那你也得查查这东西是不是害人的,怎么皇上吃了就像是上瘾一样,断都断不得了。”   御医惊出一声冷汗,“你是说……”   老太监嘘声打断他的话,“你知我知就可,切勿外传了。”   皇宫的戒备比宫外头要森严很多,饶是这样,俞翀还是有本事混进宫里。俞翀的冷静让他事半功倍,易容后的模样更是叫人猜不出他的身份。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就算进来也不敢太放肆,只能打晕承宁殿里要去换值的禁卫,穿了禁卫的衣服来到承宁殿。   他借口去小解,十分容易的就靠近了主殿。   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他总觉得会有意外发生。   “站住。”   果然!   俞翀定住脚步,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和他配饰的动静就已经猜到,出声喊住自己的正是唐其提到的那个禁卫统领。   禁卫统领走到他的跟前,上下审视着他。“禁卫军中怎么没有见过你?”又看了看承宁殿门口仅有的那一个禁卫,当即就明白这是当值的其中一个。   俞翀抬起头,直视着他。   “我见过你。”   禁卫统领面色大变,嗖的一下拔出利剑抵在他的脖颈上。“你是何人?”   “俞翀。”   禁卫统领身子突然一震,手上的剑就偏离了几分。   “贺雷统领,发生了何事?”跟着禁卫统领身后的禁卫们看见情形不对,上前询问。   他把剑收起来,看着俞翀斥责说:“昨日就叫你当值前来找我,你现在才知道过来?”他一边打了手势,对那一队禁卫说:“你们先去巡视,要仔细一些。”   禁卫们起身应答,整齐有序的离开。俞翀抱拳,微微俯身,做出回禀事情的模样,借着这个姿势顺便把四周都观察了一遍。   贺雷亦是把四周都看了一遍,这才沉声急问:“你进宫来干什么?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你想走就走?”   俞翀笑意渐深,“来时倒是没这么想过,但是遇见你,我还真的可以想走就走。青儿说过,你是可以信任的人,虽然不知道他许了你什么,但她说你能行,那你就一定能帮我。”   贺雷紧皱着眉。“你要我帮你什么?”   “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俞翀往主殿那边看了一眼,“你把我带进去。”   贺雷摇头,“玉玺丢了,主殿里早已设下埋伏,你这一进去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得不偿失。”   俞翀眉梢一挑,轻傲道:“是么?那我更要进去看看,看看他晋立夫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   看着俞翀真要不管不顾的进去,贺雷将他拦下。“你疯了?”   俞翀冷睨着他,“太过小心可成不了大事。青儿说你可信,没想到你也就是个懦夫。今日你要么就直接杀了我,要么就直接让开。今日我若是没拿回玉玺,那等成子睿来了之后,恐怕黎国已经不是黎国了。”   俞翀开诚布公,一是为了试探贺雷,二是他确实没有时间在这里废话。   贺雷的心震动了几下,他知道成子睿此行来黎国比有意图,经过俞翀最后那一句,他才知道成子睿到底想要什么。他暗自琢磨片刻,攥紧了双拳咬牙说:“藏在哪里,我亲自去取?”   俞翀既然敢说,那就是对他绝对的信任。他把藏东西的地方以及开启暗格的方法说了一遍,贺雷点头,眸中坦坦荡荡不见任何狡诈阴险。   “你继续当值,我一会儿找机会进去把东西取出来。等下一次换值的人过来我再送你出宫。”   俞翀抱拳打礼,转身回到承宁殿门口,继续做当值的禁卫。   贺雷是个聪明人,他先去晋立夫寝殿,回禀一些杂事时又提起玉玺。晋立夫自从祭台中毒之后心神一直烦躁疲惫,听他提起,就让他亲自再去承宁殿中找找。贺雷拿着这一句话大大方方的进了承宁殿主殿,看似查找线索,实则是有目的翻找到龙案下。好在龙案上蒙着一张玄黄的绸布,将他的动作完美隐藏。   他照着俞翀的法子从暗格中拿出那块玉玺,动作巧妙的用早已备好的身子将玉玺缠在腿脚上,借着禁卫统领那一身略显宽厚的衣裳,完美的隐藏住了这个东西。   “贺雷统领找到什么了?”   贺雷的动作猛地顿住,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冷静,就着蹲在地上的动作探头出去看着已经站在殿中的骆衡说:“这有一小块血迹。”   骆衡露出两分惊讶,走到贺雷身边蹲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能看见地砖上有小小一点点不易被发觉的血迹。   “这地方怎么会有血?”   “当时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现她的,只是当时她身上完好无损,反倒是皇上的额头已经受了伤。这血迹,怕是皇上的。”   骆衡盯着那两滴血迹看了半响,摇头肯定的说:“这不是你们国主的血,这是她的血。”   骆衡直接钻进了龙案下头,四处摸索着。贺雷站起来,微不可查的后退一步。他的目光紧紧跟着骆衡的手,每次骆衡的手探过安格时,他的心都要颤一颤。   突然,骆衡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钻出来,看着贺雷拔了剑……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贺雷相助   贺雷谨慎的后退了两步,一手已经摸向腰间的佩剑,随时准备动手。“骆衡大人这是何意?”   骆衡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禁冷笑。“贺雷统领是不是太紧张了些,我不过抽个剑而已,你就怕成这样?”   “骆衡大人的身手谁人不知?刚才你还当着我们国主的面杀了他的亲信,就你这个身手,又是这么近的距离,我可没把握稳接。刀剑无眼,要是伤了人就不好了。”   骆衡带上了几分不屑,抬了抬下巴说:“贺大统领帮个忙,将这龙案先抬开。”   贺雷强忍着心头怒火低喝一声。“你要做什么?这承宁殿是你能随意放肆的?”看着骆衡微微上扬的唇角,沉下脸来添上一句:“骆衡大人这随主的嚣张狂妄,贺雷算是领会了。”   他的话让骆衡的不屑变成了更加肆意的嘲讽。“我骆衡就是这么放肆。你刚刚不也说了么,我这嚣张狂妄是随了我家主子。”   贺雷攥紧了拳头,心里越发肯定了俞翀说的,这玉玺要是不送出去,黎国恐怕真的会被那狼子野心的成子睿给吞了!   “这里是黎国!你就算是要放肆也得有个限度!皇上现在病重,可百姓们都在看着,既然是客人,那就应该要有客人的自觉,别闹个落人话柄的下场。”   骆衡皱起眉头啧啧几声,“你拿着你们国主的命令来这承宁殿中查玉玺线索,现在却又处处阻挠我,还说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贺雷统领,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骆衡极快的就出了手。贺雷迅速向旁边闪开,拔剑刺向骆衡。骆衡招式越来越狠,招招冲着贺雷要命的地方,贺雷一连接了几招,都讨不到好处。   主殿里就这么点儿地方,果真是应了贺雷那句刀剑无眼的话,这三招两打的,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龙案直接被骆衡给劈成了两半。   “找死!”   贺雷目眦欲裂,额前迸着青筋,紧握着佩剑的右手咯咯作响。他大喝一声,再不讲究客气,一直把骆衡逼到了主殿门口。   两人的动静太大,直接引来了禁卫。骆衡聪明的收了手,“贺雷大人找什么急,就算是要切磋以后有的是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贺雷脸色铁青当场就想发作,骆衡却当做没看见,绕过他径直走到劈成两半的龙案下头,用他手里的剑一下下的重力撬着那块带血的方砖。   “贺统领,这……”   贺雷脸上怒气未消,也省得假装。他轻声吩咐下去,让禁卫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晋立夫。骆衡撬了几下没撬得动,干脆直接上了手,以内力震碎了方砖,果真发现了一个暗格。   贺雷换上一副惊愕,走到骆衡身边蹲下,与他一同查看着暗格。   骆衡眼尖,将手里的方砖丢到了一边,从方砖缝隙角落里找出一片断了且带血的指甲。他把东西亮在贺雷眼前,“贺雷统领会觉得,区区一个女人用指甲就能撬得开这方砖?”   贺雷心里咯噔一下,又听骆衡突然问他:“这东西就已经证明她是动过这个暗格的,但是为什么玉玺没在这儿?”   骆衡那一双阴鸷的眼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看得贺雷莫名有些心虚。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站起来身来说:“我去将这件事情禀告给皇上,皇上自有定夺。”   “依我看当务之急应该是要先将宫里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出进。贺雷统领你说呢?”   贺雷沉着脸的把事情吩咐下去,这就要走出承宁殿。骆衡赶上他的脚步,“贺雷统领这是要去见你们国主?正巧,我也一同过去。”   俞翀一早就在注意主殿的动静,知道里头打起来时,他的心顿时有些不安起来。直到看见贺雷与骆衡齐齐走出来,他的眸子瞬间变了变。   他就在承宁殿门口守着,这骆衡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贺雷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略过俞翀直接望向里头的主殿。骆衡也朝着主殿看了两眼,心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半瞌下眼眸沉默着。   “你跟我走。”贺雷突然指着俞翀吩咐,又见骆衡还在沉默,张口就嘲讽回去。“骆衡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怕皇上责怪你毁了他的龙案?”   骆衡抬起眼,“我劝贺雷统领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别人都说禁卫统领心思缜密,可今日你却发现不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若是你们国主问起来,你又要怎么交代呢?”   贺雷冷哼一声,带着俞翀就径直走了。   俞翀不能随着他们进入内殿,只能在外头等着。虽是站在殿外,但他还是能听见里头的争吵以及晋立夫发怒摔东西的动静。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每个人行色匆匆,神情紧张。   片刻之后贺雷黑着脸从里头出来,带着俞翀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   他撩起衣服,将绑在腿上的玉玺解下来。俞翀眉峰一挑,揶揄说:“这法子好。”   贺雷冷哼一声,将玉玺直接丢给他。俞翀抱拳,“谢了。”   这玉玺本来是要揣在怀里的,可俞翀转念一想,又学着贺雷的法子把东西绑在了腿上。“告辞了。”   “等等。”   贺雷将他拦下,“现在宫门全都闭上了,就是宫墙上也设了埋伏,你怎么出去?”   俞翀轻笑,“这宫里,我比你熟。”   贺雷神情微妙,知道他说的定是晋立夫这个外戚夺位者不知道的地道和密室。“那你要去何处,我跟你一道过去,省得路上再横生意外。”   俞翀点头,说了一个地方,由贺雷在前头,他跟在后头。   看样子,就只是禁卫统领带着禁卫巡视而已。   路过霖轩殿时俞翀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失神的看着里头。贺雷知道他怕是念着童玉青,想起那个有胆量且满是自信的女人,贺雷也有些失了神。   “贺统领。”   阴魂不散!   两人都把目光收了回来,俞翀微低着脑袋,贺雷朝前一步,神情凝重的看着正往这边过来的骆衡。   “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骆衡直接将他无视,而是突然出手袭向他身后的俞翀。俞翀好似浑然不知,倒是贺雷出手帮他挡了这么一招。   “你要干什么?”   骆衡收了手,“没想到黎国皇宫里的禁卫功夫这么差,难怪这宫里能叫人随进随出。”   贺雷强忍着心中怒火,本不想再做纠缠,可他看得出来骆衡已经起了疑心。他心生一计,指着早已空出来的霖轩殿说:“刚才没打够,现在咱俩接着打。”接着他又扭头吩咐俞翀。“你先过去,把我刚才吩咐的事情交代下去。”   说罢,他退了霖轩殿的大门直接走了进去。见骆衡不动,他便用上了激将法。“怎么?刚才在承宁殿我不好动手,现在这霖轩殿没人,咱们再好好打一场。怎么,难道你骆衡大人只有在小地方才有那等身手?不过也是,看你这身板,比我确实是显小一些。”   骆衡面色一变,脚尖一踏就冲了进去,顺势凌冽的拍出一掌。贺雷接招时看了一眼门外,早没了俞翀的影子。   他心中苦笑,这人倒是跑的快。   俞翀回来时,子华刚刚给童玉青换了药。看见他回来,子华倒是知趣的离开。   他走近一些,这才发现此刻的她已经变回了以前的脸,只是长时间的易容让她的肌肤有些红色,可尽管如此,她依旧美的叫人移不开不眼。   “去哪儿了?”   俞翀把绑在腿上的玉玺拿出来,“去了趟宫里。”   童玉青看着玉玺上头沾染的血迹顿时厌恶至极,俞翀见他不适,就把玉玺放得远了一些。   “贺雷帮你了?”   俞翀眼中闪过惊异,“你怎么知道?”   她抿着唇,片刻才说:“宫中戒严,还有骆衡在,没他帮你恐怕你都不好出来。”   俞翀有些不悦,“你就这么不信我?”   她把手塞进俞翀的掌心里,“那些人都不好对付。”   的确如此,如果今日没有贺雷,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上灯节那天你被人点穴了是么?是贺雷帮你解开的是么?青儿,你到底许了他什么东西?”   童玉青俏皮的眨了下眼睛,“他想要的东西。”   几句谈话又让童玉青有了困意,俞翀正好有事,就先哄得她睡下,这才拿着俞翀出去了。   子华早知道他会过来,又像是上次一样的在红柚屋前瞪着他。谁知道他才刚刚走进就直接将一样东西丢过来,子华接住一看,差点儿没松手给摔地上去。   “拿回来了?”   “嗯。”   上头的血迹已经干了很久,又因为砸到地上摔碎了一角,血迹像是蔓藤一般的顺着裂缝爬上去,实在掉价。   “这东西你先收着。”   子华不解,“怎么不直接给庆安?”   俞翀摇头,“再看看吧。”   子华颔首,收起玉玺后又问他:“是在宫里遇见了什么问题?”   俞翀蹙起眉峰,“晋立夫他好像……被骆衡用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票号的银子没了   “控制?”   俞翀面色凝重,将他在殿外听见的事情跟子华说了一遍。   贺雷与骆衡进了寝殿内,贺雷先是将骆衡劈了龙案毁了殿内方砖的放肆说给了晋立夫,而骆衡却质疑贺雷有意想要隐瞒暗格的事情,更怀疑是贺雷与俞翀童玉青相互勾结,两人更是在殿中直接吵了起来。照常理,骆衡这么放肆狂妄晋立夫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可晋立夫竟然当着骆衡的面训斥贺雷。大概是怒火攻心,晋立夫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殿里的人进进出出,却不见一个御医过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俞翀听见有人在请骆衡出手相救。   “骆衡?”子华嗤笑,“红柚下的毒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人救回来的?要说杀人骆衡确实没话说,可要说是救人,他骆衡算个屁。”   “所以我说这事儿马虎不得。”俞翀语气冷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必须要在成子睿来到都城之前做完所有的事情。还必须封锁住都城里的消息,让成子睿在路上收不到一点儿消息。等他到了都城,黎国已经易主。”   子华听得心潮澎湃,可这事儿却并非这么简单。   “三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让黎国易主。就算真的杀了晋立夫,拥护庆安成为黎国国主,可晋立夫那些驻守在边关的将领又该如何处置?且不说远的,就说骆衡,有他在,想取晋立夫的性命谈何容易?”   俞翀紧皱着眉,他左手的拇指摩挲在食指,这是他惯有的沉思动作。片刻后他就停下了动作,“去找庆安。”   ……   也正是这个时候,都城中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早上唐其才存进各家票号的银子统统都没了,不仅是俞翀名下那些银子,就是黎国百姓们存着的银子也都没了。   平时也有贼人偷盗的事情,但也没说会在光天白日里盗走票号里所有银子的事情。各家票号的掌柜急的是火烧眉毛,赶紧叫人去关系好的票号先借些银子来抵用。可人去问了之后才得知,都城里七家票号无一幸免!   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七家票号直接关了门,掌柜们聚到一处想要商讨出个结果来,可这话还说不到两句就直接吵上了。   “当时我就觉得哪有这么好的生意,看,出事儿了吧?”   “怕不是这俞二爷后悔了,所以叫人把银子偷回去了?”   “不可能,就算是后悔了,大可直接把银子取走,做什么要来偷?再说,他做什么要把咱们七个票号的银子都给偷走了?”   有人点头有人沉思,也有人不甘的回道:“怕是他眼红咱们票号银子多。”   话一落,其中一人就用鼻子哼哼了一句。“眼红你银子多?现在黎国里还有谁能比他有钱的?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被嘲笑的那个臊红了一张脸,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杨一平你什么意思?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非但不帮衬着点儿,竟然还在这说风凉话?”   杨一平冷笑道:“我说什么风凉话了?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依我看这怕是宫里头那个搞出来的,国库空虚多年,朝廷的俸禄都是紧紧巴巴的,这会儿听说有钱的,就干脆把咱们票号都给掏空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惊了一把,就晋立夫那个德行,却是有可能这么做。   “那现在咱们可怎么办?我那票号是一两余钱都没有了,要是有人过来拿银子,我上哪儿找给人家?”   七个掌柜都不做声了。一两银子二两十两三十两都有,可以先拿自己家里的抵着用。但一个两个还行,这人一多就不行了。   “掌柜的,咱们票号外头有人闹上了!”   来人是杨一平票号里的伙计,余下六个人都直接望着他,看他究竟会怎么说。杨一平皱着眉,看着那伙计问:“只是我一家票号?”   伙计摇头,“听说咱们七家票号都被人围住了。”   七个掌柜面色骤变,这才刚发生的事情,现在外头就有人闹上了?   杨一平推开凳子走出去,“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事儿,我回去看看。”   走到门口的杨一平突然定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依旧围坐在桌前的六个人。“各位掌柜难道想要一只躲在这里么?人家今日只是堵在票号,明日恐怕就要堵在我们家门口了。”   说罢,杨一平就径直离开,留下这六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站起来,咬牙说:“总得要出面的,咱们还是一道出去,相互有个照应。”   几人闻言都觉得是这个理,也不好在赖着躲在这里,就都追着杨一平去了。   杨一平还没赶到票号就被外层围住的百姓认了出来,只听那人高喊一声:“这就是宣西票号的杨掌柜,大家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瞬间,杨一平被人团团围住,更有眼尖的认出其他六个掌柜,四四方方的这几个人围困住了。   “姓杨的,听说我存在你家的银子没了?你今天可得给我说出个理儿来,好好的银子怎么会没了?”   杨一平赔上笑脸,“这位大哥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好好的银子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你放屁!”那位老哥瞪圆了一双眼睛,朝着地上呸了一口,“你们几家票号突然关门,接着就传出票号里的银子不见了。既然有银子,那为什么不开门做生意?”   老哥拿出宣西票号的票据,“既然你说有银子,那我现在要把我的银子拿回来。”   杨一平有些为难,欲言又止实在叫人生疑。   见他迟迟不说话,百姓们都急了。   “他这样子分明是拿不出钱来,票号里果真没银子了!”   “我那可是存了半辈子的血汗钱,这要是没银子了,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大家把门砸了,我就不信里头真的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票号里没有,咱们就把他们家砸了,一定要把这银子给讨回来!”   杨一平着急的在安抚着百姓们的情绪,好话都说遍了。百姓们气势汹汹,更有人找来大石头直接将票号紧闭的大门砸了个窟窿。   六个掌柜看形势不对想要溜走,当场就被百姓们揍倒了两个。   场面越发的混乱难以控制了。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晋立夫派来票号里拿银子的人带着一队官兵过来,将闹事的人团团围住。百姓们看见官府的人过来,一个个的哭诉着票号的事情,只求青天大老爷能给个公道。   杨一平认得那人,那是晋立夫的走狗,没少做坏事儿的主。让他给百姓们主持公道,怕是白日做梦了。   “什么?票号里的银子没了?”   这一道嗓子直喊得百姓们都愣了愣,怎么官府不是收到消息才赶过来的么?   那人随手抓了个掌柜,凶神恶煞的质问:“怎么回事儿?票号里的银子呢?”   掌柜抖如筛糠,心里怕得要命。他正是那态度不明的其中一个,在接了这笔生意之后还着人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官府。知道宫里头一定会来收钱,但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这个局面。这要是追究起来,这些要账鬼算什么,他这条命都要没了!   “我不知道,就是银子突然就没了!”   那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吼了一句:“怕是你们知道朝廷要来收银子,所以把银子给藏起来了?”   众人哗然!   两国联盟,又是和亲,黎国为了上下打点必然缺不得银子。   国库空虚的消息一经传出,邻国皆是虎视眈眈,边关少不了战事,这就是大笔的军饷。   原来朝廷一早就想要来收银子!   “狗官!朝廷凭什么来收咱们百姓的血汗钱?”   “这些年赋税每年一涨百姓们苦不堪言,你们还来收什么银子?”   “怕是朝廷里缺银子,所以直接把心思动到咱们的头上,现在搜刮了七家票号还不够,还想来个贼喊捉贼?”   “狗官!”   “狗官!”   ……   众人一声比一声高,有人激动起来就直接动上了手。拳打脚踢,只要能使出力气就绝不在旁边站着看热闹。官兵们虽然带着兵器,但百姓们人多势众,发疯一般的蜂拥过来,竟然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杨一平站在自家票号门前,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与另外那几个掌柜相比起来更显得他沉稳冷静。   隐藏在百姓中的唐其对身边的人说:“这杨掌柜是个能用的人,一会儿这散了之后你把他带到我们那边去。”   “是。”   他点点头,再看了杨一平一眼,便悄无声息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唐其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俞翀跟子华,唐其正好将票号的事情说给俞翀,顺便提起了杨一平。   俞翀只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有些耳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便摆手说:“一会儿再说,庆安人呢?”   “属下出门前公子正在屋里休息,不知道现在起了没有。”   子华拧眉,“你出去多久了?”   “一刻钟而已。”   子华不满,“莫非他这是睡了一天?胡闹就算了,现在又有惰性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有骨气的杨掌柜   唐其一怔,忙解释说:“你误会公子了,从二爷走后公子一直与兄弟们议事,也是两个时辰前咱们才散了的。算起来公子也没睡多大一会儿。”   子华与俞翀对视一眼,“他不回青楼了?铃公主身边安排了人没有?”   唐其摇头,“青楼隐蔽,算是很安全了。经过上灯节之后咱们兄弟少了许多,就没再往那边安排人。不过铃公主知道轻重,倒是不会乱跑。”   子华哼哼一声,能听出很重的鼻音。“最好是这样。”   “叫他起来。”俞翀直接打断了他们两个人,“另外,除了手里头有事情脱不了身的,其他人速速过来议事。”   唐其颔首,先叫人把所有弟兄都叫过来,这才亲自去喊庆安起来。庆安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惊得猛地坐了起来。   “晋立夫杀过来了?”   唐其将衣服扔给他,“是二爷过来了,说是要议事。”   庆安快速的把衣服套上,紧随着唐其赶了过去。庆安到时,还有几个兄弟没赶过来,俞翀也不急着开口,而是用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片刻又移开,弄得气氛很是紧张。   庆安有些坐立难安,一直想要开口问俞翀到底是什么事情。话都已经堵在喉咙里了,又在撞上俞翀那道深沉的目光时,心里咯噔的沉一下。   两人在俞府里相伴多年,庆安对他也算是了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俞翀这是借着这样的场合考验着他向来急躁的心性。   察觉到这些之后,庆安倒也不急了。他放松下僵直的脊背,神情淡然,跟刚进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俞翀收回定在他身上的目光,唇角轻轻的勾了一下,眨眼间又仿佛什么都没表露过。   唐其点了点人,“二爷,人齐了。”   “嗯。”   俞翀看向众位兄弟,干脆直接的说明了他的要求:“还有三日成子睿就要到都城了,这三日里,我要杀了晋立夫,要让庆安登位,要让黎国易主。”   除了子华外,所有人都错愕震惊。   三日!   三日?三日能干什么?他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区区三日就能杀了黎国现任国主?   这简直就是玩笑!   “出了什么事情?”庆安紧紧拧着眉心,心中忐忑不安。   俞翀直言:“晋立夫已经被成子睿以药物控制住了,我们不杀晋立夫,成子睿也会杀他,到时候黎国一样要易主。成子睿是大崇太子,若黎国被他所控,我们就再无翻身之力了。所以,就这三日里我们的动作一定要比他快,在他到都城前让事情成为定局。”   “对!”庆安突然站了起来,势在必得的望着前方。“等他到了都城,我再将铃公主推出来,既是要和亲,那她就与我和亲,黎国跟大崇一样可以结好!到时候当着黎国百姓的面,我就不信他还会毁了这场和亲。毕竟当时这场和亲可是他一手促成,他要是毁了,那等他回了大崇,野心便昭然若揭,皇帝必然留不得他。”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众人第一次觉得庆安将铃公主留在身边是个明智之举,就连俞翀在心里也甚感欣慰。   “可只有三日,我们动作再快又能做多少?再者,成子睿若是比三日早来,那咱们不就是功亏一篑?”   有人将心里的担心直接说了出来,询问的目光不再看着俞翀,而是望向庆安。   庆安沉思片刻,“他身受重伤,想必这一趟不会太赶,但有备无患,唐其大哥,你找几个人在路上设下埋伏,势必要拖住成子睿一行人。另外,这路上来往的消息也得把控好,但凡是都城里的动静,绝对不能传到成子睿的耳朵里。”   俞翀脸上的满意越来越明显,他有意想要再试试庆安,便问他:“那边关那些随时都会倒戈的将领又怎么办?”   庆安这次甚至都不用思考,脱口就说:“先等等,先把这三日里的事情给解决了,再来想边关的事情。那些狗贼,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后头这一句咬牙切齿的话让子华听得连连点头,就庆安现在的表现,完全都拿得住俞翀刚刚才拿回来的那方玉玺。   他看向俞翀,俞翀也正好看向他。见俞翀摇了下头,他又把目光收回来,将刚才想要拿出玉玺鼓舞士气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一直沉默的唐其开了口,“可是骆衡还在宫里,有他在,晋立夫不好对付。”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杀不过一个骆衡?”   “咱们兄弟几个算不得天下第一,但武功也还是不错的,一个个上去老子就不信磨不死他!”   “对!公子手里有虎符,只要咱们牵制住了骆衡,晋立夫又重了红柚姑娘的毒,恐怕也没什么本事抵抗了。到时候咱们擒了晋立夫,公子再将虎符拿出来,二爷再往旁边一站,事情就成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越来越激动,仿佛已经看见胜利的那一刻。   “事情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简单。”   俞翀幽幽一句话就把众人高抬的火焰给灭了下去。   “先不说都城里有晋立夫多少走狗,就是黎国皇宫这个铜墙铁壁就很难进去。要杀骆衡跟晋立夫,谈何容易。”   大家热情被这一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统统沉默说不出话了。   庆安逮住俞翀唇角那抹似笑非笑,早已沉下谷底的心在这一刹那又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你有法子是不是?我知道你有法子的!”   俞翀看着他,点了头。   “宫里头,确实是有个能帮忙的人。”   贺雷!   唐其跟子华对视一望,神情有些激动。贺雷是禁卫统领,只要有他帮忙简直就是事半功倍!   “公子,二爷。”   有人从外头来,给俞翀和庆安行了礼,这才对唐其说:“那位杨掌柜带来了。”   唐其眼眸亮了起来,“我倒是忘记了,快快请进来。”   杨一平被带进来,虽然面有疑惑,但整个人却一点不惊慌,如同在那些闹事人面前一样沉稳冷静,看起来确实是个可靠的人。   “公子,二爷,这位就是宣西票号的杨掌柜。杨掌柜正是那唯一一家愿意帮我们的票号,属下看他是个可用之人,这才带过来。”   杨一平才刚进来就觉得坐在主位的两位公子怕是身份不凡,现在一听唐其所言,照着两人的年纪相貌,当即就明白这就是黎国未来的国主,和那俞府的二爷了!   “公子,二爷。”   杨一平朝着二人抱拳行礼,落落大方,博得不少好评。   庆安有些不解,一个票号掌柜,能有什么用处?   杨一平见庆安皱着眉,低下头来抱拳请罪。“杨一平有负公子和二爷所托,宣西票号……把二爷名下存着的银子弄丢了。”   庆安轻笑出声,就是堂下的所有人也都笑了起来。杨一平一头雾水,“这……”   他收了手,挺直着脊背站在堂下。“公子和二爷将杨某找来是想要问罪的?杨某家邸还能卖些银子,家中也还有些现银,只是杨某需先将百姓们的银子还了,若是还有余下的才能再还给公子和二爷。但余下的银子我杨某就算是砸锅卖铁街边乞讨,也一定会把数目给还上的。”   俞翀透出几分兴味,他站起来走到杨一平身边,每一步都带着气势,叫人不容忽视。“我那些银子恐怕你七八辈子都还不起。要真的要你砸锅卖铁街边乞讨,那恐怕你十七八辈子也还不起。”   杨一平抬着下巴一脸自傲,“那二爷想要如何?二爷是后来才叫人来存银子的,做什么都有个先来后到,二爷要想让杨某还银子,那就只能排在后头等。”   “好!”俞翀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杨掌柜有骨气,我那些银子不用你还了。”   杨一平愣住,这天大的银子不用还了?   “那些银子,二爷你不要了?”   俞翀勾起唇角,没回他的话,而是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旁边的庆安也像是俞翀那样一步步的走到他的跟前来,只是身上虽然有贵气,可相比俞翀还是少了些迫人的气势。   “那些银子,是我着人去偷的。”   杨一平震惊不已,愣怔的看着面前的庆安,半天都讲不出话来。庆安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百姓们的存银我会尽数归还,但你只能说这是你从自己家中赔出来的,万万不可提起我任何一句。宫里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引火烧身这种事情,杨掌柜这么聪明的人绝对是干不出来的。”   杨一平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从把银子存到票号起,这阴谋就已经开始了。他们把百姓们的银子一齐抢了,也只是想要让黎国百姓对本就失望的朝廷更加绝望,这样一来,他们才会有更加完美的机会。   唐其开始只觉得这个人可用,可经过刚才的议事之后,他心中又有了打算。   正要将心中打算说出来,就听庆安先开了口。   “杨掌柜,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前奏   现在银子的事情不用愁了,杨一平便大方点头,“公子请说,国难之际,只要杨某能帮上忙的就绝不推辞。”   “杨掌柜路子广,我想请杨掌柜在来往都城的路上帮忙打点打点……”   杨一平听完庆安的话后没有犹豫的就应了下来,“这事儿简单,只是杨某只能帮忙打点,出力的还得是在座兄弟。”   庆安甚是满意。“这是自然,庆安多谢杨掌柜。”   杨一平受宠若惊,忙拱手回了一礼。   庆安再回到位置上坐下,看着旁边的俞翀说:“翀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俞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子华你一会儿跟我进宫,我去找贺雷,你去看看晋立夫是个什么情况。各位就在此待命,等我跟子华从宫里回来,再细做安排。”   说罢,他又对庆安说:“那边就不用回去了,你留在这里跟众位兄弟们再商量商量,若是计划可行,我们出宫以后就直接开始动手。”   庆安点头,“我知道了。”   俞翀再换上那一身禁卫装扮,子华则是化了女装,娇俏的装扮看得俞翀眼角抽了抽。子华粗着嗓子说:“晋立夫不是喜欢女人么?我就给他使一出美人计。”   俞翀嫌弃的别开眼,“把声音收了,你这样我看着都觉得恶心。”   子华嗔他一眼,声音已经变得柔柔媚媚,听得人骨头都酥掉了。“看这么多年二爷你还没习惯?”   天色渐晚,两人自暗道再来到皇宫里,俞翀将晋立夫寝殿的方向指给子华,子华将路线记下,约定两人最晚半个时辰就得回到这里。   子华先一步离开,俞翀则是去找贺雷。   贺雷有自己的府邸,但是现在形势紧张,贺雷是一定会在宫里的,俞翀倒是不愁找不到他的人。他混入一队巡视的禁卫,听着前头几个人说着多嘴的闲话。   “那骆衡还真有本事,竟然把咱们统领伤成那样。”   “听说当时统领被人从霖轩殿中搀出来时,一条腿上都是血,走一步就留一个血印子。”   “骆衡也太放肆,根本就没把咱们黎国放在眼里。”   “听说他在皇上面前也这么放肆,你说他有没有把黎国放在眼里。依我看,照着统领的性子,恐怕又得在太医院里跟人打起来。”   贺雷现在在太医院?   俞翀顿下脚步,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打头领队的绕到后头来,一人踹了一脚。“闭嘴,宫中的规矩你们是学到哪里去了?”   骂完这一句,领队的又若有所思的看着队伍末尾。刚刚他在听见有人说话的时候就回头看了好几遍,当时这后头还跟着一个人。可现在点点人数,又少了一个。   莫非刚才是看花了眼?还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俞翀赶到太医院的时候,怕撞上骆衡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直到确认太医院中只有贺雷一人和几个打杂的小太监,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   “贺统领。”   贺雷正在恼火时,本欲发作的他在看清楚俞翀那张易容的脸时,明显一愣。他掏出几两碎银子扔给旁边的小太监,径直就走了出去。行走间步伐稳健,根本就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可再细看神情,贺雷眉眼间又藏着隐忍。   “你怎么又回来了?”   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贺雷立马沉了脸。   俞翀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圈,贺雷的脸色就更加难看。“看什么?难道俞二爷也是听说我贺雷被骆衡重伤,这才又跑回宫里来探视我的么?”   “这倒没有。”   贺雷攥紧双拳,“我要真的被骆衡伤的这么重,那我这个禁卫统领也不用当了!倒是他,被我用内力震损了心脉,他现在怕是也不好过。”   俞翀乌眸快速闪过一道光,“骆衡被你伤了心脉?”   贺雷冷哼道:“他出手是快,可要是论起内力他岂能比得上我?那当时是出了七八成的功力,这一掌下去必定损了他的心脉。”   “好!”   俞翀唇角抿着笑,“如此,果然是事半功倍了。”   贺雷眉心一跳,“你要做什么?”   ……   子华避开宫人和侍卫,形如鬼魅的来到晋立夫的寝殿中。龙榻上的晋立夫昏昏欲睡,旁边就只有一个老太监在旁边守着。   子华还在想要找个什么法子先将这老太监给引开,突然就有个小太监拎着个御医进来。老太监正了脸色的迎上去,“高御医,如何?”   高御医神情凝重,拉着老太监走到离龙榻较远的地方。   “公公你糊涂,当时皇上毒发时就应该叫我过来的,现在……怕是药石无医了。”   老太监心一颤,“高御医你说明白些。”   高御医语气有些着急,“那药丸确实有能暂时抑制毒性的药物,但是此物必须得要慎重,天下间沾身后还能活命的根本就没几个。公公你说皇上每几个时辰就要吃一回,这简直就是……”   老太监身子不稳的晃了晃,高御医赶紧将扶稳,“公公当心!   老太监甩开他的手,压低了嗓音急迫的问:“现在可还有什么法子补救?”   高御医摇头,“我的本事也只到这里了。”   老太监跌坐在了地上,高御医弯腰想要搀他起来,又被他挥手挡开。“完了,大崇太子一来,咱们黎国还不得完了么?若是前太子遗孤登位,必然要追查当年的事情。我这个助纣为虐的人必定是活不了的,我一定活不了了……”   “公公?”   老太监被喊得打了个激灵,刚才那番话虽然说的极轻,但高御医站得近,一定都听见了。老太监爬起来,抓着他的胳膊阴狠的威胁,“今日之事你敢说出去,我就先杀了你,还有你那一家老小也别想活!”   高御医浑身一抖,“刚刚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不等老太监发话,高御医就要跑出去。老太监阴冷的眼睛折出一丝狠意,只见他突然冲上来,不知何时抓在手里的烛台狠狠的砸向了高御医的脑袋……   “来人!来人!”   龙榻上昏睡的晋立夫突然瞪直了一双眼睛,张着嘴巴就喊了起来。老太监吓得一个哆嗦扔了手里的烛台,把带血的手在身上随意擦了擦,这才走到龙榻边上。   “皇上你醒了?”   晋立夫猛地抓着老太监的手,瞪圆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骆衡呢,叫骆衡拿药来!”   老太监哎哟一声,“皇上你刚刚才叫老奴去太医院把骆衡大人给请过来的喂了药的,这会儿怎么又要吃药了?骆衡大人带了伤,恐怕现在正在歇息呢。”   晋立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拽直接把老太监拽在了自己旁边。他另外一只手猛地掐上了老太监的脖子,阴测测的在他耳边说:“老东西,你敢不听朕的话?”   老太监跟了晋立夫这么多年,知道晋立夫发疯的时候能干出什么事情,为了保命他只得答应了下来。“老奴知道了,我这就去请骆衡大人,就算是骆衡大人不到,老奴也一定把药给皇上带回来。”   晋立夫将老太监推出去,自己则是气虚的撑在龙榻上。   “还不滚!”   老太监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后脚就有两个身形强壮凶神恶煞的人进来守在晋立夫身边。   隐在暗处的子华冷哼一声,晋立夫就是在找死,他们根本就用不着怎么动手。至于那个老太监……   老太监一路急奔自己的住处,将藏着家当的盒子抱在怀里,又简单的收拾了些细软,还装模作样的跟伺候自己的小太监说晋立夫有密事吩咐他出宫,若是有人问起,只得说不知道他的去向。   老太监也是怕被人撞上担心自己解释不清,这一路都挑着没人的地方走。可每走几步他就总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自己,他心虚后怕的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当他拍着心口转过来时,竟被面前的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跌坐在地上惨叫起来。   子华笑眼盈盈的弯下身子凑近他,“老东西,你就是当年服侍在太子跟前的那位金公公吧?”   老太监如同被惊雷击中,面色惨白。“你,你是谁?”   子华单手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我是谁不重要,不过一会儿有个人你倒是应该要见见。”   带着这老太监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俞翀早已在那等着。   “你这是干什么?”   “给庆安送的大礼。”子华往老太监屁股上踹了一脚,老太监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子华封了老太监的穴道,他说不得话,也没本事从子华手里逃跑,仿佛被老猫戏弄在掌心里的老鼠一般。   俞翀冷眼扫着抖如筛糠的老太监,“晋立夫呢?”   “将死之人。”子华说:“刚才倒是绝佳的下手时机,但是晋立夫那条命我还是留下了,你知道这是为的什么么?”   俞翀了然。“借刀杀人。成子睿下毒害死黎国国主,晋立夫那具身体就是证据。”他指着地上的老太监冷笑说:“而这位公公,更是最为可信的人证。”   说罢,他直接把人提了起来。“这人我带走,你去找贺雷,帮他看看伤,别耽误了明日的大事。”   救人而已,举手之劳,可子华却没想到,这一趟竟然惹了麻烦。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还真是惹人厌   子华找到贺雷时,贺雷正在给伤口上药。听见有人推门走进来的动静还以为是哪个禁卫,没想到一扭头,竟然看见个如花似玉娇俏可人的女子。   贺雷慌忙把裤子提上,指着子华怒道:“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个时候还在宫里头乱走,是不要命了么?”   子华赏他一记白眼,“是俞翀让我过来给你看伤的。”   说着子华已经走到了贺雷跟前,一把拽下他紧拉着的裤头。贺雷傻了一阵,没想到一溜神儿,裤头竟然被人家给拽下来了。   看着上头连血带药的伤口,子华连连摇头。“哪个庸医给你上的药?简直乱来。骆衡剑法快,看似只是浅浅的皮肉伤,其实剑气已经伤到了里头,若是不好好打理,不出一个月你这条腿就会废了。”   说着,子华就着他的裤头直接把他才刚刚抹上的药擦去,布料摩擦在伤口,疼得贺雷打了个寒颤。子华拿出自己随便备着的药,正要给他擦上,却被贺雷一把推开。   贺雷快速的再提上裤子,冷下脸来呵斥着:“放肆!”   子华怔了怔,又突然笑起来。“贺统领该不会是害羞了?”   贺雷对他怒目而视,可在对上子华那弯弯的眉眼时,心里又像是揣了只兔子。   子华有意想要逗逗他,举止间更显柔情。子华把他逼得一步步后退,到了床边时直接将他给推倒下去。贺雷撑起身子要起来,子华运用巧劲儿轻松的又给他再压下去。贺雷尝试了几次都没起得来,一面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武功确实很高,一面又懊恼现在的自己活生生就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娘子。   嘶!   子华直接抹了药涂在他受伤的地方,冰凉的触感之后还带着微微的刺痛,但这却不是让他倒吸冷气的理由。   他贺雷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姑娘扒他的裤子,还是第一次有姑娘给他上药。贺雷那一颗万年雷打不动的心,顿时活了起来。   “药我给你留下了,每日一次。”   子华刚要走,贺雷就一跃从床上跳了起来将他拦下。   “姑娘留步。”   子华浑身一颤,“贺统领还有事儿?”   贺雷有些不太自在,支支吾吾的磨蹭了半天。子华没了耐性,回去之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另外童玉青那边他也不放心。大概是看出他没了耐性,贺雷才把话问了出来。   “请问姑娘芳名?”   子华眼角猛抽,嘴上却柔声说:“奴家子华。”   贺雷记下这个名字,目送子华离开之后,更是在门前站了许久。   俞翀去了很久都没回来,童玉青睡了醒醒了睡依旧不见他回来。童扬见她醒了就把桌上快要凉掉的清粥端过来,正要为她喝粥。童玉青摇头,撑着身体就要自己起来。   童扬想着她只是脸上有伤,总这么躺在床上也不行,就依着她的意思把她扶得靠坐在床头。   童玉青这一连躺了两天,还真的是有些头晕脑胀,端着碗的手都有些抖。童扬怕粥洒出来,又给她端着碗,让她自己拿着勺吃。   “张妈呢?”   “在红柚那边。”   “你姐夫呢?”   童扬摇头,“大概是有事,连子华也不见了踪影。”   童玉青心沉了沉,黎国怕是要变天了。   她快速喝完这碗粥,掀了被子就要下床。童扬把空碗放到桌上,过来把她扶好。“你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红柚。”   童扬加重了语气,“红柚好得很,你就好好歇着吧。”   童玉青反手抓着童扬的胳膊,“小屁孩儿,对你红柚姐姐客气点。”   “知道了。”童扬扯了扯唇角,敷衍的应了一声。   童扬扶着她到了红柚屋里,短短一点路程却让她浑身都出了一通汗。张妈见她这般疲累,吓得赶紧扶着她坐下,又拿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上汗珠子,生怕汗水沾到伤口。   “其实多走走也好,出了这一通汗,你回去再睡一觉明日就会变得精神了。”   红柚看童玉青易容的东西已经卸下,又是一副倾城容颜,看的红柚恍惚一阵。   童玉青朝她看过去,见她面色有些憔悴,脸上也比以前瘦了许多。“你怎么样了?”   红柚笑笑,“还不就那样,想死死不了,想活也活不好。”   “有子华在,他一定能治好你。”   提起子华,红柚神情一滞,脸上的笑也就僵了下来。童玉青以为她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没了指望才会这样,这种时候越说越错,她就干脆把话题转了。   “云昭现在在哪里?”   红柚冷笑,心中燃起一团大火。“云昭?要不是我现在动弹不得,我一定要亲手把她的皮给扒了。”   童玉青眸心一窒,“她跑了?”   红柚直直的看着她,“没跑,是被子华给送走了。”   “什么?”童玉青愣了愣,云昭被子华送走了?   “你没听错,不是放走,是送走!”红柚咬牙切齿。“放在以前他心中还有云昭,舍不得她受罪把她送走也就罢了。可现在他已经……云昭害的人可是你,他竟然还敢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云昭是什么人么?照着云昭那份私心,她一定会找别的法子再回来害人。”   红柚看着她,毫不避讳的说:“若只是害你一人就算了,就怕她丧心病狂想要害了我们所有人。已经有了个卓长东,现在再有一个云昭,这两个人只要任何一个投靠了成子睿,后果不堪设想。”   童玉青私心里还以为子华是喜欢着云昭,所以才会犯下这种错误。可就像是红柚刚才说的,就云昭这么执拗的性子,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   “你觉得若是云昭再回来,她会去哪里?”   红柚轻蔑笑笑,“二爷下了死令,只要她有胆子出现在都城,那就死活不论的都要抓回来。她现在要么只能投靠成子睿,要么就只能找个跟她一样恨你的人……”   童玉青不禁苦笑,“那我还真是惹人厌。”   童扬看着红柚不满的出声说:“姐你才不会惹人厌。”   红柚乐了,要不是自己说不能动,她一定要顺手去童扬的脸蛋儿上揪一把。“这孩子不错,若是我这身子真有望能恢复,那我一定收他为徒。”   “我不要!下毒害人的事情你没少干,现在遭报应了吧!”   “混小子!”童玉青扬手往童扬的后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刚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全给忘了?”   张妈也觉得童扬这么说确实有些过分,便将童扬拉到一边。“童言无忌,红柚姑娘你别多心。”   红柚脸上蒙上了一层寒意,“我没多心。”   闹了这么一出,童玉青在这也待不下去了,忙赶着童扬回去。回去之后童玉青越想越不对,又把童扬叫到自己跟前来。   童扬以为她是要为了刚才的事情教训自己,傲娇的仰着脸,倔强抿着唇。   “我问你……”   “我没错,更不会去给他道歉。”   童玉青一怔,“刚才的事情我以后再跟你算账。我问你,现在你的拳脚功夫有长进了没有?”   童扬瞪着眼,说话间带上了火气。“什么叫拳脚功夫,唐其师傅教我的可是正经功夫,现在虽然还比不得俞翀,比不得子华,但好歹能够自保,能够帮姐姐挡上两刀了。”   “我不用你挡刀,我要你去帮我盯一个人。”   童扬皱起了眉,“谁?”   “铃公主。”   童扬神情微妙,“盯她做什么?”   “现在恨我的除了云昭自己,还有宫里头的晋立夫。可现在我们的人都盯着宫中动向,云昭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往上凑,自然也就不可能去找晋立夫。除此之外,就只有铃公主了。”   童玉青才刚说完,童扬就急急说:“她一定在那!唐其师傅说过青楼不打眼,那边根本就不用留人,可不就是方便了她跟铃公主两人狼狈为奸么!”   不等童玉青接话童扬又说:“姐你在这等着,我亲自过去把云昭带回来,由你处置!”   “不用!”童玉青将他拦下,“云昭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她太过狡诈。再有一个深宫里出来的铃公主,要是两人真的合谋起什么事情来,我还担心你会吃了她们的亏。我不用你把她带回来,你只要帮我盯着她就行。”   童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也不再逞能,答应只盯人不动手。   青楼。   铃公主一直在门口站着,却久久不见庆安回来。她心里越发的不安,忍不住的回头问霸占了自己床榻的云昭。“庆安怎么不回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床上假寐的云昭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慵懒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嘲讽的看着她。“怎么,你不想着你心心念念的二爷,反而巴巴的盼着庆安了?”   铃公主涨红了脸,“现在庆安就是我的护身符,如果他放弃了我,还有谁会在意我这条性命。再说,你不是不让我想着翀……二爷么?现在我盼着庆安难道不正是合了你的意?”   云昭起身走到她的跟前,看着连日消瘦模样越来越出挑的铃公主,心中燃起妒火。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把人弄丢了   铃公主察觉到云昭眼中的异样,谨慎的后退了两步。   “你要干什么?”   云昭跟过来,抬手伸向铃公主那张俏脸。指尖划过铃公主那娇嫩的肌肤,瞬间就添了一道红痕。   “总觉得公主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呢。不仅是这张脸,就是你整个人,好像都比以前多了一点儿……一点儿我将不出来的感觉。难道是黎国水土养人,公主你这模样真是越来越勾人了呢。”   铃公主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她偏过脸躲过云昭的手,紧咬着的下唇因为用了力气而留下了几个齿印。   以前在宫里就见过宫妃从少女变为女人,只是一夜间经父皇宠幸看起来就有了别的味道。那一日庆安强行与她……她看不到自己的转变,但是不代表别人看不见。   万一这事儿被俞翀知道了,她还有什么机会再去靠近他!   铃公主紧握双拳,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惊惶。“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云昭上上下下的看了她好几遍,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了看外头,云昭突然说:“你跟我去前头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出去?不行!”铃公主直接拒绝。“晋立夫见过我这张脸,我才不想出去惹事。”   “谁说出去外头,我们就只是去青楼里转转,听听这两日的消息。”云昭挑了个白眼,抓着她就往外走。   铃公主推脱不过,只能被她拉着走。怕被人认出,也觉得自己这般高贵的身份游转在青楼里着实有失身份,铃公主恨不得把脑袋直接埋到胸里头去。云昭回头见铃公主是这么一副德行,便松了手。   “你在这等着,就你这样的,到前头去还不给我惹麻烦?”   铃公主松了一口气,转身又溜进了房里。云昭不屑的冷哼一声,摇曳着身姿就往前去了。   隐在暗处的童扬脸色难看,虽然大富人家的孩子在这方面启蒙确实很早,但童扬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他刚才进青楼里的时候就听见了些不该听见的声音,直到刚才他那张脸上的红热才消了,现在这个女人还要作死的去前头?   那他到底是跟还是不跟?跟了又得遭一回罪,不跟又怕人跑了……   童扬犹豫片刻,咬咬牙的跟了上去。   云昭在京城时就是青楼里的一角,换了个地方也是如鱼得水,轻松就混进了男人群中。云昭有看人的眼色,一眼就能识出其中一个男人身份不凡,怕是朝廷命官,便故意凑了上去软在他怀里,把那已到不惑之年的男人哄得开心不已。   一刻钟之后,云昭才离开了那男人的怀里,男人似乎有些不舍,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云昭脸上闪过一抹厌恶后,又指着楼上的厢房对那男人说了什么,男人一脸邪笑,这才松了云昭的手。   云昭前脚才摇着身段离开,那男人就巴巴的上了楼。   童扬冷哼两声,“下作!”   云昭原来折了回去,进门后就将房门锁了起来。铃公主被这动静吓得一跳,“你锁门干什么?”   “不锁门你还等着庆安来你屋?庆安就算回来也又他自己的屋子,做什么要来你屋?难到说,你就这么巴不得成为庆安的女人?这还没和亲呢,你就想着要母仪天下了?”   铃公主气得浑身颤抖,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放肆!”   “你跟谁喊呢?”云昭直接走到铃公主跟前,“你还真当你是公主了?我告诉你,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如果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看着云昭眼中的寒意,铃公主不觉的往后退了退。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又实在不甘心,起伏的胸口根本无法掩饰她此时的愤怒。   “怎么,不服气?”   云昭眼中的寒意直接变成了狠意,大有铃公主要再说一个字,她就能动手杀人的意思。   铃公主将这份怒火暂且压了下去,稳了稳心神,问她:“你打听到什么了?”   云昭顿时乐了起来,用脚勾了个凳子坐下,说:“你知道谁来了么?”   “谁?”   云昭卖了个关子,自己在那喝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抬起眼眸看着想催又不敢催的铃公主。“是你的好七哥,成子睿。他这千里迢迢的赶来黎国,还有两日就要到都城了。”   铃公主神情一滞,“他来干什么?”   云昭啧啧两声,“你傻了是不是?他来这干什么都跟你没关系,因为你早就是他手里的一枚废旗。但如果他来了,我们只消把童玉青交给他……”   铃公主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唇角更是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只是……现在童玉青藏身在什么地方我们还不得而知。”   “我有法子!”   铃公主势在必得,“你帮我把庆安叫回来,我就有法子能套出童玉青所藏身的地方。”   几乎是一念间,云昭心里就已经生出了想法。再看铃公主,又疑心怕她使诈,“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你也说了,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云昭这才放了心。她站起来,“我现在使个法子把庆安叫回来。”   “你不是一直都跟着庆安的么?怎么这次他出门这么久都没带上你?”   云昭身体一震,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威胁。“不该你管的不要管。你动作最好快点,你要敢给我玩儿花样,我就先杀了你!   说罢,云昭大步就跨出了房门。屋里一脸平静的铃公主突然大变脸色,将桌上的茶盏烛台统统扫落在了地上。   “贱人!威胁我!等我收拾了童玉青,我下一个就要收拾你!”   云昭离开了片刻之后就又回来了,只是她手里多了一壶烈酒,外加一根火折子。只听啪的一声,她已经将手中的烈酒砸向了铃公主紧闭的房门,铃公主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刚刚才打开门,云昭就把燃着的火折子扔了过来。   轰的一下,火焰顿时燃了起来。铃公主失声惊叫,惊恐不已的看着一门之隔的云昭。   “走水了!走水了!”   云昭大喊了两声,扔了火折子就跑开了。房门瞬间被火给吞噬,铃公主被逼退到了屋子最里头。浓烟呛得她根本就呼吸不了,火势渐大,火舌所到之处瞬间就是一片火海。   危急时刻,童扬跳上屋顶,踩落瓦片,费力的将铃公主拎了出来。铃公主早已晕了过去,一张脸早已熏黑没了样子。   好在火势及早的被控制下来,只是烧毁了铃公主的这间屋子。旁边一间虽有波及,但问题不大。   青楼的老鸨赶来,严令当场救火的人不得把这件事情乱传,之后才帮着童扬将铃公主又安置在别的房间。   “这位小兄弟没见过,是新来的么?”   童扬直视着老鸨审视自己的目光,说:“我是唐其的徒弟。”   老鸨了然,堤防的心才放了下来。童扬把铃公主交代给她,想要再追出去,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根本就不知道云昭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   想了想,童扬又去找了老鸨,让老鸨注意着云昭的动向。交代完了之后才连忙赶了回去,到了童玉青门前时又在犹豫,怕她已经睡下。   突然,里头传出两声咳嗽,童扬就直接推门进去了。进了门才发现童玉青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分明就是在等人。   “姐。”   他顺手被童玉青倒了一杯茶,端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水早凉了。   “张妈怎么不给你换壶热的来。”   童玉青摆手,迫不及待的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童扬有些自责,“我把人弄丢了。”   “怎么回事儿?”   童扬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事无巨细。童玉青听得后背一凉,连着把童扬往外推:“她就是想用火将庆安引回去的。你快去找你师傅,万万不能让庆安回青楼。另外,让你师傅找人将铃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再抽出人来守住青楼。她们既然有约,云昭就一定还会再回青楼。”   “我知道了。”   童扬离开之后,童玉青心绪不宁,偏偏俞翀没回来,她仅有的安全感都被心中的焦躁给磨平了。   思索片刻,她推门走了出去,一路走到红柚门口,又怕自己会吵了红柚的休息。犹犹豫豫自己要不要先回去时,屋里就传来了红柚的声音。   “在外头站着干什么,进来吧。”   童玉青才推门进去,又听红柚说:“比帮我把灯点上。”   她点了灯,这才端了把椅子坐在床榻边上。   红柚一双眼睛清明透亮,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有心事?”   她点头,将童扬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红柚听了后连说了两遍糟糕,说得童玉青心都慌了。   “二爷说晋立夫被骆衡控制,两个人商议之后去找了庆安。照理说,他们不该这么久还不回来。”   童玉青把所有事情在心里捋了一道,眸心猛地一缩。“成子睿还有两日就到都城,晋立夫又被骆衡控制……”   她突然猛地看着红柚,声音里带着颤抖。“他们这是要动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铃公主藏身青楼,又恰巧就是她的屋子失了火。要不是现在铃公主大有用处,庆安还真的不想管,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两三个匆匆赶去了青楼。   庆安才刚走不久,就有一个消瘦矮小的身影撞了过来。唐其一眼就认出了童扬,拎小鸡儿似的把他抓在手里。“莽莽撞撞的干什么?你不是守着夫人么?过来做什么?”   听见有人提到心头上的人,俞翀快步走来,从唐其的手里把童扬给拎过去。“青儿怎么了?”   童扬顾不得解释,扫视了一圈之后不见庆安,心里顿时就慌了。   “公子呢?”   俞翀几人对视一眼,“你找他做什么?”   童扬急得跺脚,“青楼去不得。”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童扬,庆安皱起眉,“为何去不得?”   “那场火是云昭放的,她就是为了引公子过去。”   云昭!   子华猛地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被拖出去好远,刺耳的声音把在座的弟兄们都惊到了。俞翀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冷意,他朝着子华抬了下下巴。“你轻功好,先去把庆安叫回来。”   子华点头,快速的追了出去。   唐其走到俞翀身边,忧心忡忡的望着外头。“二爷,要不要我跟着去看看,万一他再把人放了怎么办?”   “这次不会了。”俞翀万分笃定,他与子华相识这么多年,子华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错过一次,他绝不可能再错第二次。   再者,云昭要害童玉青的心,子华也绝不会再忍。   “既然她想要引出庆安,那她一定会在青楼附近藏身。唐其,你亲自过去把人给我抓来。”   童扬站了出来,“师傅,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不可,你回夫人身边去,万万不可再离开了。”   俞翀也同意唐其的意思,他轻轻拍了拍童扬的肩膀,“你回去告诉青儿,我这两日都要留在这里,让她别担心。另外,照顾好你姐姐,但凡她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要唯你是问。”   童扬拍开他的手,气哼哼的回他:“用不着你说我也绝不会让我姐少一根头发丝儿的。”   子华轻功了得,早已追上了庆安。可他却并未阻止,而是隐在暗处,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青楼。唐其后来赶上,亲眼看见庆安进了青楼。唐其心中喊了一声坏了,正要抬脚追上去将人拦下,没想到却被子华拉住。   他匿着气息,冷不丁的冒出来,吓得唐其差点跟他拔剑相向。见他没把庆安拦下反而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唐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想要放她走?”   子华漠然着一张脸,“怎么,我在你眼里这么善良么?”   唐其脸色铁青,正想要质问他上次放走了云昭的事情,还没来记得开口,子华就说:“既然她想要引出庆安,那不妨就等等看,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又或者,揪出她的同谋,省得以后还得费心思查。”   同谋!   唐其对上子华那双冷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若真是这样,那就是庆安也保不住铃公主了,大不了再找人来顶替和亲公主,左右不过就是一个身份而已。   站在早已被烧毁的房屋前,庆安极力压制着怒火。老鸨收到消息急急赶来,还未等出声就先被庆安责骂了一通。老鸨委屈,前头生意做得好好的,这后头突然就起了火。她不仅折了财,还得去安抚前院里受了惊的官老爷们,现在又还要受庆安的脾气。   庆安稳了稳心神,“屋里的那位姑娘呢?”   “在呢,在呢,只是受了惊吓晕了过来,不过刚才已经醒了。我把她安置在前头了,公子现在要过去么?”   听说人没事,庆安就放了心。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来了,好歹也要做做样子,又跟着老鸨走了这么一趟。   老鸨让铃公主暂时住在姑娘的花房里,虽已到后半夜,但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欢愉的声音从两边墙壁传来,叫人好好不自在。   庆安才刚刚进门,就有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把他撞个满怀。铃公主紧紧抓着他,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想杀了我,她想要杀了我。”   她这话说的极轻,像是怕人听见。庆安按下心中的厌恶,顺势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问:“谁要杀你。”   铃公主猛地抬起头,心有余悸的看着某个方向,然后又快速的把脸再藏进庆安的怀里,只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庆安不是傻子,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他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敲了敲身后的房门,再拥着铃公主一个旋转让到一边,门口守着的两个人直接冲了进来,朝着庆安指着的那个方向,直接将躲在矮柜后头的云昭的给揪了出来。   云昭脸色苍白,双眼怨毒的瞪着铃公主。   “贱人!你出卖我!”   铃公主软在庆安怀里,柔柔弱弱惹人怜惜。   “多行不义必自毙。”   庆安把铃公主推到一边去,两步走到铃公主面前,扬手啪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云昭,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我把当枪使!”   庆安下手狠,云昭的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耳朵嗡嗡的一阵耳鸣,嘴角更是溢出血丝。   啪!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会信了你这么个毒蝎心肠的女人!”   云昭直接被趴在了地上,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嗡嗡的耳鸣转到了另外一边耳朵,正好听清楚了他刚才的那句话。   把他当枪使这一点云昭无可厚非,可这蛇蝎心肠四个字,难道不是从她对云芳下手那一刻就应该要知道的么?   她怒瞪回去,刚要张口反驳这一句,庆安这是第三个耳光又甩了过来,啪的一下直接把云昭给打傻了了。   “上灯节我确实有错,但要不是你把童玉青的身份告诉了晋立夫,那一天我们不会损失这么多的兄弟。”   铃公主看着火势不够,又添了一把柴火。她扑进了庆安的怀里,指着云昭控诉:“公子,她想要引你出来,让我从你这里打听童玉青藏身的地方。她说要等成子睿来了都城之后再把童玉青送到他的跟前去,只要童玉青死了,她就有机会得到俞翀。”   铃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她还说,公子你没主意,是个根本就扶不上墙的人。只要她重新得到机会,一定能重新控制住你。到时候你虽然得到了黎国江山,但其实还是她云昭所得!”   “贱人你乱说什么!”   云昭浑身一震,“我根本就没说过这些,你这个贱人想要污蔑我!”   庆安被一个女人哄骗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他这辈子最不想被人提及的事情,铃公主这仇恨,掐得是不能再好了。   “你说没说自己心里有数!”   铃公主话才刚说完,庆安就已经一脚踹上了云昭的心口。虽然年少,虽然没有学武,但这一脚还是踹得云昭气短了一阵,差点儿喘不上起来。   “她是一个人的?”   铃公主愣了一会儿才知道庆安是在问自己,她看着地上的云昭点头说:“是一个人。”   庆安冷笑,“有骨气。带下去,等这两日完了之后,再送到童玉青那边去。”   铃公主抓着庆安不放手,“公子你要走了么?带我一起走,这地方我不敢待了。刚才那一场火,恐怕会引人耳目。”   庆安沉默片刻,点了头,拉着她由其中一人护送回去。   隐在暗处的子华走出去,拦住要将云昭带走的两个人。“把她交给我。”   两人看见身着女装的子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而云昭却仿佛看见了救星,伸手抓住子华的手,虽一句话都没说,那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早已说明了一切。唐其跳出来挡在子华跟前,“你要带她去哪里?”   子华对唐其的质问充耳不闻,他一把将云昭拉了起来。“云昭,你错就错在不该回来。”   云昭一颗心都凉透了,她知道这次子华不会再帮自己了。   子华带着云昭离开之后,唐其也带着其他两个人赶了回去。   铃公主以为庆安带她回去之后她就有望能够见到俞翀,谁知庆安却是直接将她锁在了屋里。她这才明白,庆安带她回来不是心软,而是他根本就不信任她。   因为成子睿要来都城了,因为有前车之鉴,庆安担心被她给出卖了!   ……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就独独还差子华一人。唐其心里实在担心,终于忍不住的又问了俞翀一遍。   “二爷,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不用,再等。”   “再等天就亮了!”   唐其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一道身影就借着轻功从远处飞了过来。俞翀深深看他两眼,不问云昭一句,而是高举右手打了个手势。   所有人有序的散去,片刻间这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宫中。   骆衡正在运息疗伤,突然听见屋顶有细碎的脚步。他猛地睁开冷戾的双眼,强忍下已经被堵在喉头上的气血,细细的听着上头的动静。   要不是当时贺雷故意漏出破绽,他以为是自己得了手,谁想到贺雷竟然震伤了自己的心脉。如果上头这只是毛头小贼,那就不足为惧。若是其他人……   本以为会从天而降的人却突然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妖娆的女子站在门口挑衅的看着骆衡,说:“不知道你家殿下的伤好了没有?”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看看这里再说话   这么嚣张至极的一句话让骆衡瞬间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可听说伤了成子睿的是个男人,面前这个分明又是个女人。但不可否认的,面前这个定是俞翀一伙儿的!   心中一阵恼火,他一把抓过自己的佩剑,并未多想就追了出去。   子华将他引到外头,两人纠缠打斗十几回合都未见分晓。   骆衡也算是能忍的,交手时竟然没让子华看出破绽来,两人一招一式纠缠了许久,竟难见分晓。骆衡做事讲究速战速决,懒得再跟子华费工夫,便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又多用了一层功力。   他出手极快,这一招里凌冽的剑气几乎是擦着子华的脸过去了,子华躲开这一招后,脸颊上已经添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混蛋,你敢毁了我的妆?”   子华抬手擦掉血迹,提剑朝着骆衡的面门就刺了过去。这一招与刚才想比起来又狠又快,骆衡顿时明白,这个敢在自己跟前挑衅的女子刚才根本就是有意隐藏实力。   先前就吃了贺雷的亏,叫他丢了脸,现在的骆衡又岂会轻易的放过子华。   骆衡发了狠,但凡子华疏忽一刻就都会丢掉性命。可尽管如此,子华依旧应付自如,毫不费力。   两人从宫墙上打到皇城外,骆衡脑子里就只有杀了对方为主子报仇的想法,根本就没去细想别的事情。   可渐渐的,带了伤的骆衡就败了下风,落下身手的他突然觉察出不对。他出手慢下来,子华也就慢了下来。他若是快一些,子华也就快一些。   再者,两人从宫中打出来时,戒备森严的皇宫竟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有问题!   他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突然过来挑衅为的不是要取他的性命,而是为了把他引离皇宫!原来对方不是看不透他的破绽,而是根本就在戏弄他!   “你究竟是何人!”   子华抿唇不语,倒是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一道脚步声。那人背着光,晨曦映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   “许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骆衡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俞翀!”   骆衡提剑指着正稳步而来的俞翀,“藏了这么久,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俞翀笑答:“时候到了,自然就不用藏了。”   骆衡紧了紧手中的剑,“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俞翀就站定在他不远处,“因为你没这个本事。”   “笑话!”   骆衡打了个漂亮的剑花,只见寒光一闪,他整个人就进冲了过去。俞翀岿然不动,唇角抿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几乎是同一时刻,唐其带着人将他团团围住,骆衡已然成为困兽,孤立无援。   骆衡心沉了沉,竟然大意的中了埋伏!他不仅受了伤,刚刚又与人打斗损耗了气力,现在又是这么多人……这一战,他根本就没把握。   俞翀含着笑意的唇动了动,说出的话又是近乎薄冰的冷锐。   “杀了他。”   子华重新回到宫中,宫中守备早已换成了贺雷的人,他这一次根本就没太大的顾忌,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跃着宫墙来到晋立夫的寝殿。晋立夫近身的老太监早被抓到了宫外,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晋立夫已经活生生的忍耐了好几回毒发。   见有人来,守在晋立夫寝殿内外的人统统如临大敌的防着子华。听见有人进殿来,晋立夫一下就从龙榻上滚了下来。   “废物!你是要活活疼死老子么?老子让你拿的药呢?”   听不见回应,晋立夫暴怒不已,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又愣怔了片刻,接着便惊喜的大笑起来。   “这位一定是姿月姑娘了。快让开,让她过来,快点让她过来!”晋立夫这一声声变了调的怒喊透出他心底的急迫,见自己的人毫无反应,他又吼了一道,围着子华人这才退下了。   寝殿内顿时就空了下来,晋立夫朝子华那边爬了两下,像个讨饭的叫花子一样伸着手。“快,快给朕一颗药丸,朕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子华啧啧摇头,“你都这个德行了,难道心里没点数儿么?”   晋立夫身子猛地一颤,随即阴狠的盯着他。子华走过来蹲在晋立夫身边,还没开口晋立夫一个勾爪就袭了过来。子华轻松避开,晋立夫却因为这一招再次毒发。   只见他脸色一阵青紫一阵涨红,浑身颤抖抽搐,一双眼睛仿佛要瞪出眼眶。他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喉咙,只能抬着两只手胡乱的在身上挣扎着,光着的两只脚疯狂摩擦在寝殿内的打磨得光亮的地砖上,后脚跟早已被蹭破了皮,流了血。   之前还阴狠看着人的双眼变得惊惶无助,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子华叹道:“你明知道那药吃不得,你还不要命的当饭吃,晋立夫,你这脑子是当皇上当傻了是不是?红柚的毒天下第一,哪儿是区区一颗药丸就能解得掉的?”   晋立夫的双眼比刚才瞪的更大了些,他抬起弯曲到诡异的手指指着子华,嘴巴一张一合。   子华厌恶的拉开他的手,大方承认。“我不是姿月,我是俞翀身边的人,红柚的同门。”   说罢,子华单手提起了晋立夫。   子华掐着他两处穴道,晋立夫瞬觉清明。接着子华又空出一只手来,将准备好的银针准确的扎在他的几处穴位上,这些动作间晋立夫除了不能动弹之外身子竟然渐渐好转了!   晋立夫以为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张狂的就笑出了声音。他高兴劲儿才刚刚起来,子华一句话又把他拽回了深渊。   “别得意的太早,你别忘了,我可是俞翀的人。”   晋立夫僵着脸,下意识的想要张口喊人,可长了口却一个自音都说不出来。   子华抿唇笑笑,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看得叫人心中发寒。   晋立夫后怕的想要后退,可全身又使不出劲儿来。   子华眸光带寒,“你是不是觉得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看着晋立夫眼中的惊恐不安,子华眼中寒意更甚,压低的声音不再刻意假装柔媚,低沉粗哑语气森然,强烈的反差让人毛骨悚然。   “你把红柚折磨成什么样子,我就要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你想活,活不了。你想死,我也不让你死。”   他将晋立夫从地上拽起来,拖着就往殿外走。殿外一直守着的人看见这一幕,惊得立刻摆出架势,有几个动作快的更是直接就冲了上来。   子华轻蔑的冷哼一声,与刚才跟骆衡打斗的客气完全不一样,他就算是拽着个活死人也能轻松避开别人的招式,甚至还有本事杀了好几个人,血腥戾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贺雷带兵前来,将寝殿团团围住。晋立夫的人一看这架势,心里都已经明白了。   “晋立夫这条狗我带走了,你们要是不服气……”他一手指天,“看看这里再来说话。”   宫外。   庆安叫人将三品以上的朝廷官员都抓到了一起,出场时淡淡扫视一眼,尽显帝王的威严气势。   “各位大人恐怕都已经猜到了,我是庆安,前太子唯一的儿子。”庆安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递上一个盒子。他把盒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两个东西,一一放在掌心上。   “虎符!”   一名武将立刻认出那东西来。当年黎国大乱,丢了虎符丢了玉玺,没想到虎符就在前太子遗孤的手里!   那么那丢失的玉玺……   似乎看出所有人心中的怀疑,庆安不急不缓的说:“玉玺在我翀哥手中。当年长公主出逃时,为防贼人,就将玉玺和偷运出宫的国库一块儿藏了起来。”   他高傲的睨着这帮朝廷官员,扬声道:“我庆安今日回来,就是要拿回曾经属于我的东西。”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众人惊愕回头,只见一位将领疾步赶来,跪倒在庆安跟前。   “臣吴垠,带两万驻城军前来护驾!”   接着又有一人赶来,同样跪在庆安跟前。   “臣高云虎,带沂州三万将士前来护驾!”   “臣……”   所有在场官员都心惊不已,驻城军驻扎在都城五里之外,有虎符能调遣过来倒是无可厚非。但是沂州和别的地方虽然不远,但也得要好几日才能到达都城,现在这几个将领都是大家眼熟之人,不可能认错。难道现在这一位,竟然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可现在宫里头那位……   外头再有一人前来,穿着寻常的衣服,可整个人的气势又并非平凡。那人当着这么多朝廷官员竟丝毫不惧,走到庆安跟前行了个礼,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公子,晋立夫已被捉拿,为手下也全都已被诛杀。另外,二爷还让属下送来这个东西。”   庆安将手上的紫檀木盒子打开,看清里头的东西时浑身就是一颤。他将东西拿出来,高高举起。   “虎符、玉玺、国库和民心,晋立夫没有的,我庆安统统都拿到了!”   其中几位还算是有良心的在震惊中欣然跪下,齐声高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关着门解决   部分观望的墙头草亦是跟着跪下,惶恐的跟着喊万岁。   余下的一部分人就这么突兀的站着,这么一看过去,竟然全是三品大臣。   庆安心中冷笑。他就知道,朝中一品几乎都是老臣,晋立夫不敢妄动。上二品的多多少少也都是立过功,受百姓拥护的。可是这么多年除了朝中三品官员几乎未动,其余品阶的官员多少都有变动,原来,朝中三品的官员竟然几乎都是晋立夫的人。   这些人心中怀疑不止,一是除了他们被抓到这里的动作之外,宫中竟然没有丝毫动静传来,除了庆安手上那两样东西之外,根本就叫人难以信服。二是他们这些人多少都跟晋立夫表过忠心,同时也跟着晋立夫干过不少对不起前太子的事情。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根本就是庆安的一出诈而已。晋立夫霸占国主位置将近二十年,根基哪儿是这一朝一夕就能拔除的?再者,如果晋立夫真的被他给抓住,宫中也早已被他的人给控制,那他不去宫里主持大局,反而把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抓到这里来虚张声势做什么?   庆安颦起剑眉看着这几个人,开口直接将他们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你们觉得我是在虚张声势?否则我干什么要把你们这些人抓到这里,而不是直接抓到皇宫?”   正说着,外头又进来一人,与刚才那个一样,身着普通衣衫,可看着又并非平凡。   “公子,几位大人府里的那些赃银都已经查获,现在已经分到各个票号前,都照着账本上当初存下的数目连着利息一齐发给百姓们了。”   庆安满意的点点头,笑容肆意的看着那几个人说:“这就是我把你们抓过来的原因。”   站着的这几个人面色剧变,这么多年来他们跟着晋立夫发的那些横财都被人从家宅里给翻出来了?   下头跪着的大臣们心中了然,从晋立夫上位以来就一直有传言,但苦无证据。   “你把我府上的家眷怎么了?”   一人突然冲了出来,指着庆安的鼻子就开骂了。“什么赃银,依我看根本就是你妄图想要将我等人的家财统统霸去,别说是我们几个,恐怕在场所有的三品官员家里都遭了殃了。”   说罢,这人还拽起跪在地上的两位大人,继续嚷嚷道:“跪他做什么?咱们皇上要是真不行,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他手里的玉玺跟虎符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庆安啧啧摇头,指着这人说:“马南大哥你刚才各位大人的府上过来,你就随便说说,让大家听听这算不算是赃银。我也好奇,一个国库空虚的朝廷究竟能发多少俸禄才能攒下这么多的银子。”   打了个手势,只听刚才进来回禀事情的人说:“从三品殿中监刘大人,十一年前帮晋立夫在黎国各州府私收税赋,从小小七品直接提升到现在的从三品,十一年间共分得赃银二百八十七万两,其中用十万余两在都城买了两间铺子,二十余万两在沂州置办了两个庄子,又以四十余万两在青楼里养了前两年的花魁沉香姑娘。四年前刘大人你帮着晋立夫派人沿边关之地打劫商队,又挣下不少银子。半年前因府上第四门小妾有了身孕,刘大人高兴,私赏了五万两……”   刘大人面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这一笔笔的账,人家算的竟然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刘大人,若是你家夫人知道你赚了这么多银子,又私下里花了这么多银子,你说她气不气?听说你这官职当初还是你夫人娘家给你买来的……哦,是属下忘记了,当时查封银子时,你家夫人就在旁边,不仅如此,她还亲自翻阅过账本……”   刘大人瘫坐在地上,脑门上的冷汗让他像淋了一场雨,颓丧又狼狈。   主座上突然响起一声嘲讽的嗤笑。“我这舅舅为了发家还真是废了不少心思,这种野路子也能想得出来,真是难为他的身份了。”   这一条条的罪证被明摆在了众人面前,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听者愤恨。   之前百姓不知道黎国国库空虚,可这却是各位朝臣心照不宣的事情。连年增加的赋税以及他们俸禄的一减再减,这才让黎国能够重新支撑起来。好在黎国珍宝多,能走商到邻国换些银子,没想到晋立夫又以这个为借口,再增赋税。   百姓们苦不堪言,他们却跟着晋立夫大发横财。   “这等奸臣,我留着何用!”庆安厉喝道:“马南,给我杀!”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刘大人的脑袋直接滚到了一边去。这动作之快,也就只有一品的两位武将看清楚了而已。   庆安面上不见一丝波澜,抬手轻点过那些面色惨白的人头,最后又停在站在刘大人尸体旁边一个人,“下一个。”   “正三品中书令梁大人……”   梁大人猛地跪下,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爬到庆安跟前。“皇上息怒,臣也是逼不得已,臣愿将府上的所有银子都上缴国库,求皇上恕罪。”   “真是会说话,不过不用你费心了,你府上的银子早不是你的了。你这一番话,说的太晚了!”   庆安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听得人心颤颤。马南刚提起剑,还未等出手,梁大人就晕死了过去。   “啧啧啧,不经吓。”庆安摇头,“那今日就饶他一命,明日带到宫门口,午时斩!”   “是!”   庆安冷睨过去,刚才还骨气铮铮站着的几个人都噗通跪下。他眼中闪着幽芒,语气森然。“现在才知道要跪我,晚了!”   “公子。”这一趟唐其亲自过来了。“二爷让属下过来看看公子这边忙清了没有。说若是忙清了,就让属下请公子进宫。另外……”唐其将目光看向在场的那两位一品武将和其中一位二品文官。“两位老将军和这位苏大人也得劳驾进宫一趟。”   庆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唇角抿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用不着这么麻烦,大家一齐进宫去。”   ……   贺雷虽是将各个宫门都换成自己的人,但宫里依旧免不了一场恶战。这一场仗从天亮到正午,这才算是停了。晴天里突然一道惊雷,一场大雨倾盆而下,皇宫里的血腥渗出宫门,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宫中早已发生巨变。   消息一出都城百姓各个人心惶惶,可片刻之后就被挨家挨户的通知,说之前丢了银子的票号里又有钱了。讨钱的百姓欢天喜地的去拿银子,本钱带利息的揣在怀里,这才心安了。   突然自都城门口来了一支军队,护送着十七八辆马车过来。每一辆马车都装着七八只大箱子,上头打着官府的封条。百姓们纷纷让道,站在旁边看着热闹。   打头的将军在人最多的地方停住脚,驾着骏马走到一辆马车旁边停下。他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下打在贴着封条的箱子上。   “晋立夫外戚夺位多年,而今新主即将登位。现今国库充盈,故免去百姓三年赋税。期满后赋税降为一成,新主在位期间绝不增收。”   此言一出立刻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百姓,接着百姓们就跪倒一片,既谢新主又谢苍天。   宫中。   一阵浴血奋战后,不仅仅是宫墙地砖,就连宫里的空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宫门大开那一刻,就有人忍不住的弯腰干呕了起来。   之前质疑宫中毫无动静,没想到人家关着宫门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贺雷收到消息早就等在了宫门口,将三品官阶的那几个人亲自押送到了天牢。唐其则是带着众位大人直到承宁殿,先前被骆衡劈坏的龙案早已换了个新的,上头雕刻的暗纹低调又不乏贵气,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俞翀负手站在龙案旁,背对着众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目光略过庆安唐其,反而是冲着那两位将军和后头的几位大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俞家二爷,长公主之子,虽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俞翀身上还带着些血迹,却丝毫不碍他俊美的脸。衣服虽破了几处,但也遮不住他浑身凌厉的气势。   “两位将军,众位大人。”   跟着庆安而来的众位大臣惶恐不已,想要称呼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一时间就只能相互看着,尴尬不已。   俞翀毫不在意,他看了庆安一眼,庆安会意,看着龙案后头的纹着龙纹镶着龙头龙身的椅子,稳住浩荡的心情,走过去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在承宁殿中齐刷刷的跪下,这一次声音就整齐了许多,叫庆安突然间有些恍惚。他将玉玺跟虎符放在龙案上,失神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下头跪着的人。   “平身。”   俞翀等人都站起来后,开门见山直接说:“晋立夫那几个驻守边关随时都准备为别人送上城池州府的亲戚,各位可有什么可行的法子?”   见众人疑惑,唐其就将这件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在场朝臣心惊不已。   如果真让晋立夫这么做了,黎国就如同被人打开了缺口,用不了多久黎国就会被人蚕食吞并!   那位苏大人跨不出来,犹豫片刻后开口称呼:“二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封锁都城消息,万万不能让人把消息传到边关去。”   “已经封锁了。”   稍微年老些的将军站起来,声如洪钟。“这些年晋立夫培养势力,恐怕杀了边关将领也挡不住叛变的士卒。依老臣看,若是劝降不行,那就只能强攻了。”   苏大人紧皱着眉,“若是劝降,就他们跟着晋立夫作恶这么多年,唯恐新主追究,必然不会归降。   俞翀颔首,“俞某不是没想过,若是强攻,边关易守难攻,我们胜率太小。”   “皇上。”另外一位武将走出来,腰板挺得笔直。“和安守将卢元伟曾是老臣军下的千夫长,不如让老臣前往相劝。”   “李将军,卢元伟娶的可是栾康洲将领王成磊的女儿,而王成磊才抬了正五县吴达的亲妹子为平妻,可以说这几个边城将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李将军此行根本无用。”   被人当面否了的李将军不仅不怒,反而求问:“老夫只是一介武将,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那依苏大人看来,时间紧急,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苏大人沉思片刻,说:“以晋立夫的手信,先叫这几个将领放松警惕。擒贼先擒王,先将他们拿了,他们下头的兵将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李将军点头。“有理。只是晋立夫……现在如何能拿得到他的手信?”   砰!   一个东西从殿外被人抛到里头,落地后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众人寻声望去,终于瞧清楚了那别人抛在地上的血人,竟然就是晋立夫! 第二百四十章 那可未必   “手信怕是不行了,因为他的双手双脚都已经被我给废了。”   子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在场的大臣们心惊不已,曾经晋立夫也算是意气风发,现在竟然被一个娇弱女子给伤的血肉模糊半死不活。   庆安突然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晋立夫身边才停下脚步。他抬脚踹了两下,见他不动却还残喘着两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玩儿的这么狠。”   子华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狠?我这还算是客气的了。”   庆安皱着眉,“苏大人说的法子倒是可行,现在晋立夫双手已经废了,那就只能找人伪造笔迹了。另外,这玉玺也是骆衡才送来的,之前晋立夫用的什么印章或是信物我们都不得而知,这要让他们如何相信?”   “这倒不难。”   俞翀喊来唐其,“你去把那位公公带过来,客气一些,他那条命还得先留着的。”   唐其离开之后,俞翀又跟几位大人商讨了一些细节,确定下计划之后,庆安才点了头要放人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唐其匆忙赶了回来,将一路拎着后领子拖来的老太监扔到殿上后,又沉着脸色的走到俞翀跟前。“二爷,骆衡跑了。”   俞翀眸心猛地缩了一下,“找了么?”   “已经着人去找了。”   庆安快步走来,强忍着心中怒火。“怎么能让人跑了?万一骆衡联系到成子睿,这前面的事情我们就白忙活了。”   俞翀冷睨他一眼,庆安立刻就把嘴里还没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那张脸色,难看的紧。   “二爷,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俞翀凌厉的目光落在唐其身上。“先派人保护铃公主的安全,另外,都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查,他身受重伤,跑不了多远。”   说完这些,俞翀又看着两位将军说:“请两位将军派人在都城之外三里距离内搜查,断不能让骆衡联系上成子睿。”   两位将军领命离开,庆安独独留下了那位苏大人,其余的朝臣都放他们离宫回府了。   庆安算是看出来了,在场的朝臣里,除去这两位老将军的地位之外,也就只有这位二品文官有本事一些。他将苏大人留下,当着俞翀的面虚心请教了很多问题,苏大人直言不讳,甚至还能反问庆安一些尖锐的问题。庆安一一答来不慌不忙,苏大人对新主是越发的满意。   俞翀耳边听着两人的声音,可心中却越发的烦躁不安。他走到殿外将唐其叫来,让唐其把看守骆衡的人都叫了过来。   唐其知道俞翀定然会追问这个,便早早的就把两人叫到了宫里。两人见了俞翀立刻跪下,还没开口请罪就听俞翀先问了话:“骆衡逃跑之前,你们都说了什么?”   两人怔了怔,将闲嘴的谈话重复了一遍。跟过来的子华并无觉得不妥,两人之间的闲谈就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短短几句话里根本就琢磨不出东西来。   “不对。”其中一人皱着眉头似在思索回忆。“好像还漏了什么。”   俞翀双眼眸底暗沉,“想不起来?”   两人齐齐的颤抖了一下,一人突然苍白了脸色,说:“是属下多嘴说,二爷金屋藏娇在城北……”   俞翀身形一闪,快的几乎只有一阵风。唐其抬脚踹过去,“糊涂!骆衡定然是去找夫人了。完了,要出事!”   耳边又是一阵风,唐其回头,原本还在身边的子华早已没了影子。   俞翀赶回去,才刚进屋就有个人伸手利落的甩了一枚暗器。俞翀避开,那人又挥着一把匕首,招式不慢,但总是差这么一点点功夫。   “还我姐姐!”   童扬是杀红了眼,根本就没看清楚来人是谁。直到俞翀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他才看清楚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俞翀松了手,童扬直接就跌落在了地上。   屋里尽是打斗的痕迹,有几处还落了血迹。   俞翀心口一窒,颤抖着语气问:“青儿呢?”   屁股落地直接跌坐地上的童扬捂着后脑勺,磨牙切齿的说:“那个人杀了张妈,还想要杀红柚。姐姐替红柚挡了一剑,那人就直接把她抓走了。”   张妈死了?   俞翀脸色铁青,额前暴起一道道青筋,眼里尽是遏制不了的怒火。“他往哪儿跑了?”   童扬摇头,“我当时晕过去了。”   俞翀重重的冷哼一声,快步离开。童扬本想要跟上去,可还没等站稳又头晕目眩的跌坐了下去。赶来的子华一把将他提起来,手臂蹭到他的后脑勺,瞥见袖口处的血迹才知道这孩子竟然受了伤。   子华将他的脑袋压下来,见他后脑的头发早已被血迹打湿,忙不得细细检查,他从房中被打翻在地的柜子里翻出一小盒子药膏丢给了他,“自己擦擦。”   眼看子华要走,童扬急急开了口。“你不去看看红柚姐姐?万一红柚姐姐也出事了怎么办?”   子华脚步一顿,又转了方向朝着红柚屋子进去。才刚刚到门口,就看见死不瞑目横在门前的张妈。   “师哥!骆衡把她抓走了!”   红柚瞪着双眼,沙哑着声音喊着他,怕是在他来之前红柚就已经扯着嗓子的喊了好半天了。   子华暗暗咬牙,在心里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上去打横将她抱起,喊着童扬一齐离开。   以前都城四处都是晋立夫的人,现在的都城到处都是俞翀的人。骆衡带着个大活人在城门口转了许久都没找到机会离开,三面城墙又都有士兵守卫。不用飞上墙头就知道,外头的护城河恐怕也早已设下了埋伏。   光凭骆衡一己之力根本就走不出都城。   都城中也有骆衡能够联络的地方,可等他寻过去,不仅联络的人早已被人杀了,就是地方也早被官府查封。骆衡抓着童玉青闯进一家院子,当家的正好从屋里出来,才刚开口问了一个字,骆衡手起剑落,当家就已经倒地气绝。屋里一声尖叫,骆衡厌烦的眉心一皱,掷出手中的剑,尖叫戛然而止。   童玉青愣怔的看着倒在门前的两具尸体,又想起张妈被杀那一幕,恨不得就这么冲上去跟骆衡拼个你死我活。   她急促的喘息,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可她被人点了穴道,光是一双会杀人的眼睛又有什么用!   骆衡一脚踹开挡在门口的两具尸体,再把童玉青抓进屋里,随手把她一推。   她的身子撞到屋里唯一一张方桌上,撞翻了桌上的茶壶茶盏,噼里啪啦的动静后紧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啼哭。   那对夫妻的孩子,尚在襁褓的婴儿!   骆衡脸上的不耐烦躁越发明显,他把女人身上的那把剑抽回来,提着就要往里屋走。   “那只是个孩子!”   “关我何事?”骆衡抛下这冰冰冷冷的四个字,抬脚走进里屋,孩子响亮的啼哭戛然而止,可童玉青的两只耳朵仿佛能听见那道哭声。   骆衡提着剑从里屋出来,似是嫌弃的又将剑扔到了一边,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目光阴狠的看着背靠在方桌上的童玉青。   “畜生!”童玉青眼眶泛红,极力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那只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再多说一句,我即刻杀光这里的所有人。”骆衡冷笑着坐直了身子,两只手肘撑在腿上,身子倾向前凑近她,抬着一双阴戾的眼眸盯着她。   童玉青闭上嘴巴,痛心难忍。   骆衡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很久,才终于站了起来。他把童玉青摁坐在椅子上,让她正对着门口,又点了她的哑穴,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外头天色早已黑沉,屋里没有点灯,全靠外头的月色才得以一点点明亮。只是今夜星空不美,月亮一会儿有一会儿无,门口那两具尸体都瞪着一双眼睛齐齐看着她,再有耳边时有时无的啼哭,弄得童玉青的情绪几乎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俞翀才从外头回来,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又找来火折子点了蜡烛,屋里才终于亮了一角。   骆衡端来凳子,坐在童玉青对面,当着她的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根本就没有要给她吃一口的意思。   童玉青没有食欲,甚至打心里觉得这么做简直恶心。骆衡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冷笑着说:“当日在禾阴郡,你不也是看着那宫女的尸体吃完了整整十几碗的面么?怎么,你自己吃得,看别人就觉得恶心了?”   她把目光别开,想起当日情景,胸腹里头又翻涌了起来。   骆衡酒足饭饱后就这么坐着,片刻之后又站起来将地上那把剑捡起来,找了块布将上头的血迹擦干。   “反正现在我也出不去,那不如就来赌一赌,到底是我先出城,还是俞翀先找到你。”   童玉青不客气的轻笑出声,“你走不出都城。你要是能走得出去,那你又何必把我抓到这里?”   骆衡手腕一动,他手中的剑就已经指在了童玉青的心口上。   “那可未必。” 第二百四十一章 骆衡的心上人   他说的太过笃定,让童玉青顿时就没了底气。   “怕了?”骆衡冷笑道,“当初你那么不可一世,我还真以为你会跟着殿下成为我的主子。没想到你竟然会落在我手里的,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怕。”   童玉青心口一跳,“你要杀了我?”   骆衡笑得阴狠,“你说呢?”   “你不会。”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骆衡手中最好的人质。若是她死了,俞翀一定不会放过他。别说一个都城,照着俞翀的性子,就算是天涯海角,俞翀都一定会杀了他!   骆衡心中却不这么想,他肆意大笑起来,笑停了之后又低吼道:“你以为殿下还会护着你?童玉青你妄想!殿下就是因为你而错失了多少良机,要不是你,殿下早已登基为帝。要不是因为你……别做梦了,你现在的样子我看着都恶心,殿下就更加看不上你了。”   他语气森然双眼阴狠:“再者,我绝不会让你再有机会靠近殿下!”   放完这一句狠话,骆衡神情微变,他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片刻后面色才终于又恢复了一些。他捂着心口的动作突然用力的揪着衣裳,童玉青正在疑惑时又见他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似有犹豫的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淡紫色的香包来。他将香包拿在手上,低头看了好久。   童玉青只觉得这香包有些眼熟,再看骆衡此时的眉目,缠绵缱绻,深情不已。   她清澈的眸心动了动,已然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香包。   这是姿月一直挂在身上的东西!   骆衡竟然喜欢姿月!   她似笑非笑,故意发问:“这是你心上人的?”   骆衡面色一僵,动作极快的将香包又揣了回去。   童玉青眉梢一挑,轻嘲道:“这香包莫不是你偷来的?姿月长得确实好看,只是人家一心一意的喜欢成子睿,你一个侍卫怕是根本就没机会,又怎么可能会给你香包一解相思呢?”   无视骆衡杀人的眼神,童玉青继续刺激挑衅他。“以成子睿对你的器重只要你张口向他求一句,姿月还不是稳稳的嫁给你了,何必拿着香包来睹物思人?难道是姿月不愿意,所以你才下作的把人家的东西偷来?我倒是听说有些男人求而不得就会将女人的贴身东西偷到手里一解相思,啧啧,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   “你找死!”骆衡用了两分力气,剑尖刺进衣服划破肌肤,带着微微的刺痛。   童玉青无所畏惧,她看得出来骆衡受伤不轻,刚才他那样子必然是受了内伤。她就是要刺激他,就是要他怒从心起,直接气死。   “又或者是你对姿月做了什么混账事情,所以姿月才无法接受你的情意?也对,当初我在七王府时成子睿虽然对姿月出过手,但却根本不舍得杀她。现在想想,原来成子睿对她不一般,原来是早有收了姿月的嗯……”   胸口一阵刺痛,童玉青闷哼一声,垂眼看着已经被鲜血沾湿的剑尖和衣裳。   “骆衡你就是个孬种,难怪姿月看不上你。”   骆衡瞬间暴怒起来,他忘了被贺雷震损的心脉,竟运劲一掌震碎桌角。童玉青吓得浑身一震,刚望过去,骆衡就目瞪前方憋红了脸色的吐出一口血来。   童玉青唇角弯了弯,可又觉得这一击根本就不解气。   骆衡面色痛苦难受的缓了好大半天才终于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腥甜,他斜眼冷瞪着童玉青,几乎是磨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话来。   “我与姿月如何轮不到你来指点。童玉青,我留着你的命不是因为我怕了俞翀,而是你现在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俞翀把你当成心头里的宝,我可不会。我骆衡从来就不是个善人,我骆衡,只会杀人!”骆衡故意扭转着抵在她心口的剑,伤口被扩大,疼得童玉青浑身发抖。   她闭上嘴巴,不想再刺激骆衡。毕竟对一个婴孩都能下得去手的畜生,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骆衡收了剑,又封了她的哑穴,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则是转身进了里屋。   童玉青已经在椅子上坐了快有两个时辰了,浑身僵硬难受。她脑子里更是乱成一片,但意识里还知道这就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可她不会武功,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根本毫无用处!   她望着外头黑沉的月色,心中越发焦灼。   俞翀的事儿到底是成没成?他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她不见了?有没有在找她?   “香莲妹子?香莲妹子你在家么?”   一道嗓门响起的同时,闭着的大门也被人从外头推开。童玉青惊醒过来,瞪眼看着正端着个碗走进老妇人。   才是清晨时辰,屋里虽然开着门,但光线总不是那么明亮。老妇人只看见屋里有人坐着却看不清楚样子,便以为这就是口中的喊着的香莲妹子。   老妇人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大嗓门的嚷嚷说:“我昨晚都没听见孩子哭,还想着你们是不是不在家。今儿多做了些粥,特地拿来给孩子喝一口。”   童玉青瞪着眼,拼命的给她使眼色。老妇人大概是眼神不好亦或者是没看清楚,竟然察觉不到。骆衡从里屋走出来,手持寒剑,就站在屋门后头。只要那老妇人一进来,恐怕又是一条人命了。   “咦,你不是香莲妹子?”老夫人快走到门口时终于看清楚童玉青的样子,两家邻居这么久,她怎么没见过香莲家来了这么个亲戚?   “快跑!”   童玉青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直到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才知道哑穴早已自动解开。   老妇人被这一声吓得一个哆嗦,碗里的粥顿时洒了一手。她垂眼查看手腕时才看见门口横着的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死人啦!”   老妇人一声尖叫,扔了手里的碗拔腿就要跑,可她才刚转身就已经倒了下去,再细看,一把剑已经贯穿了她的后背前胸……   骆衡走出屋子,一脚踩着老妇人一手将剑拔出来。   “娘!”   大门口又跑来一个汉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被人踩在地上的老娘。   “跑啊!”   童玉青声嘶力竭的大喊,偏偏那男人就像是被定住了脚,只是傻傻的在那站着。   骆衡眼中浮上杀意,提着那带血的剑就往门口去。愣怔的汉子在骆衡快走到跟前时突然提拳打了过来,虽然打不到骆衡,但一招一式间也能看得出他拳脚不弱。骆衡有些意外,但也无心与他纠缠,仅用一招用手中利剑刺进汉子的心口。   “骆衡你住手!”   汉子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明显的变了变。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从缠着的腰带里取出一截木棍一样的东西,放在唇边发出一声极响的哨音。   骆衡冷剐着汉子,利剑已经划过汉子喉咙,鲜血顿时喷涌了一地。   童玉青全身冰冷,短短几个时辰,甚至还不到一日,骆衡就在她眼前杀了这么多人。   畜牲!   心里这么想,她口里也确实这么骂了。   啪!   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正好打在受伤的那半边脸,掌心狠狠刮在伤口上,疼得童玉青闷哼了一声。   “再畜生的事情我都能干!”   骆衡一把将童玉青提了起来,拽着她跃上墙头离开。   俞翀赶到的时候,外头的两具尸体,和屋里的一家三口都已经蒙上了白布整齐摆放在院中。看着白布下头小小的孩子,俞翀双眼泛着猩红,紧握的拳头指骨青白咯咯响。   “二爷,看着痕迹像是往南跑了。”   唐其最后一个字才刚落,俞翀就已经跃上墙头朝着南边追去。唐其才刚刚从后头追上来,就见俞翀突然加快了速度,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骆衡自知逃不过,干脆直接带着童玉青来到城门上。虽然身受重伤,但骆衡依旧很轻易的就杀了好几个守卫,占据了城门头上那一方位置。   城墙上城墙下的守卫看见被他劫持在手中的童玉青时都暗自惊叹了一声,女子倒是绝色,可惜就是脸上多了一道吓人的伤疤。   骆衡将寒凉到骨子里的剑刃贴在童玉青的脸上,“看看,这就是俞二爷的妻子,你们新主的表嫂。但凡她少了一根头发,你们二爷都要生气的。”   所有人心里都颤了颤,大家都在私传,黎国一夜间易主都是俞翀的功劳,可见这位俞二爷本事到底是有多大,自然没人敢惹这位玉面阎王。   见守卫自觉地后退了些,骆衡才满意的解开童玉青的穴道。僵直了几乎一整天的童玉青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跌下城墙。骆衡一把擒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童玉青整个头皮疼到发麻,才撑着两条腿勉强站稳,骆衡就将她整个人都推下了城楼。童玉青的身子翻过墙头,眼看就要掉下去,骆衡突然出手拉住她的一只脚,让她整个人都悬挂在城墙顶上。   要真这么砸下去,她还有什么命?   “去,把俞翀给我叫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骆衡的死期   “青儿!”   一道清润嗓音传入众人耳中,寻声望去,只见一人轻盈的飞了过来,稳稳的落在城门口。   童玉青被倒挂在城门上,视线中颠倒的身影让她眼眶一涩鼻尖一酸。突然身子一松,她整个人都坠了下去,她随着一声惊叫,骆衡又把她拉了回来。   “如何啊俞二爷,是不是觉得很刺激。”   俞翀紧张的往前迈了一步,未等下一步动作,骆衡又作势要再把童玉青摔下来。被人这么倒吊着,血液往下走,童玉青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俞翀心疼得要命,他停住脚,紧锁童玉青的目光缓缓上移,冷厉逼人的落到了骆衡的身上。   “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杀了你。”   闻言,骆衡轻狂的大笑起来。他一把将童玉青重新拽了回来,把剑横在她的脖颈上,一手又拽着她早已乱成一片的头发。   头上的刺痛让童玉青忍不住的又喊了一声,身子下意识的要躲避,却忘记了那把横在颈边的剑。剑刃划破她象牙白的肌肤,瞬间多了一道血痕。   骆衡偏着头往她的勃颈上看了一眼,啧啧两声后直接扯断了她几根头发,再把手中缠绕着的黑丝揉做一团,随风扔下城楼,这才冲着俞翀挑衅的说:“俞二爷心疼了?”   俞翀脸上是风雨即来的阴沉,眼眸下压着的是滔天的暴怒。   “你找死。”   骆衡把剑又往童玉青脖子上比划了两下,“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俞翀阴沉的脸色多了两份苍白,眼中的暴怒带着三分惊慌。“你不就是要我的命么?骆衡,你把她放来,我来做你的人质。你想要出城,我送你出城。”   童玉青心口一窒,复杂难言。   “当真?”   “当真。”   骆衡松开了那把剑,俞翀紧绷着的神情才刚刚松懈,又见骆衡手腕一动,那把剑又再次抵在了童玉青的脖颈上。   这动作快得童玉青根本就没本事躲开,也快得俞翀根本就没有办法动手。   骆衡黑着脸冷冷哼了一句:“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你们还能让我有活命离开的可能?黎国易主封锁都城,恐怕来往都城的路你们也都安排了人,为的就是防着我给殿下传送消息。既然如此,你们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俞翀紧握双拳,转头对看守城门的将领说:“让他走。”   “这……”   “让他走!”   俞翀声音骤然提高,携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将领虽有犹豫,但还是下了命令。城墙上的守卫正要往后退,突然有人高呼一声:“快看!”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都城卫军齐齐整整往城门聚拢,打头的庆安骑着一匹骏马,早已换上一身明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身边跟着贺雷和两位年轻将军,正是都城外驻城军将领吴垠和沂州将领高云虎。   俞翀拧着眉,他原本有五分把握,现在庆安一来,他根本是一分把握都没有了。   骆衡冷笑,用剑指着庆安的方向,高声质问:“俞二爷,这就是你跟我谈判的诚意么?”   童玉青看准机会,两手猛地往骆衡身上推了一把。骆衡将她重新抓了回来,一巴掌就要打过去。   “你敢!”   俞翀脚尖轻点,瞬间就跃上了城墙,与骆衡对立两面。   “夫君……”   童玉青喃喃喊了一声,微风把这两个字送到俞翀的耳朵里,像一只手无形的抓住了他的心。   “都退下,让他走。”   俞翀自始至终都只看着童玉青,可这话却是对城墙上的守卫说的。不见有人退让,俞翀又低吼了一声。   “谁敢!”   已经赶到城墙下的庆安怒指着骆衡,“今天谁敢让骆衡离开,一概以叛党论处。”   俞翀锋利眼眸猛地扫向庆安,无声中已有威胁与震慑。庆安视而不见,反而势在必得的看着骆衡说:“若是放你离开,后患无穷!今日,就是你骆衡的死期!”   庆安最后一句话提高了声音,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身后的都城卫军都拿出了弓箭,齐齐的对准了城墙上的骆衡。   俞翀脸色骤变,“庆安!青儿还在他手里!”   大抵是俞翀在这儿多人面前几次对他不敬,让庆安面色也不大好看。他指着童玉青轻嗤道:“一个女人而已,将来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你再说一遍!”   俞翀森冷的语气叫人不寒而栗。   庆安黑沉着脸色,将目光转到童玉青身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对上童玉青那双眼睛时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骆衡本想要速战速决,没想到现在竟然连庆安也过来了。看着庆安身边的吴垠,骆衡突然笑了起来。   “若是我没记错,你身边这位就是吴垠吴将军吧?”骆衡将目光移到俞翀身上,轻嘲道:“我还以为吴垠你会到带着驻城军前来,没想到这都城里只有普通的卫军。这又是俞二爷你的计谋,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城墙上的守卫一听,顿时就没了底气。不是说吴垠带着两万驻城军前来,高云虎带着沂州三万将士相助……再细看,这里果真就只有都城卫军,除了这两位将军和新主之外,根本就不见这两位将军的一兵一卒。   被人当面戳破计谋,庆安恼羞成怒,正要发作时,身边的吴垠开了口。   “我带来的两万驻城军就在都城外,骆衡,就算你今日能有本事逃离都城,那你有本事杀光我两万驻城军么?”   仅这么一句话,就直接给骆衡定了死局。   骆衡无所谓的推了推被控制在手中的童玉青,“又人赔死,也算是值了。”   童玉青亦是笑了,虽然脸上带了狰狞的伤,但那一抹笑依旧叫人觉得惊艳。   “俞翀,这一辈子我唯一不悔的事情就是冲喜做了你的新娘子。黄泉路上,我等你。”   她将身子往骆衡的剑上凑过去,仰着的脖颈优美动人……   俞翀的心都凉透了,伸手要去阻止时,不知庆安喊了一句什么,本来围堵在骆衡周围的守卫都朝着俞翀涌了过来,将他的去路堵住,将他往后推。他动手杀一个,就又两人扑过来,杀两个,又来了四个……   骆衡正在得意之时,庆安已经打了个手势,眨眼间黑压压的利箭嗖嗖的射了过来,骆衡将剑收回来,却还是紧紧抓着童玉青,一手挥动着剑挡着利箭攻势。他手上的剑像是活了一般,被挡开的箭突然朝着俞翀的方向飞了过去。俞翀本可以躲避,但多了几个碍事的守卫,还白送了几条性命。   童玉青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俞翀那边拔腿就要跑。   “你果真是不想活了。”   骆衡将她一把抓回来,挡在跟前,刚要张口以童玉青的性命作为威胁,就见童玉青手里正抓着那个香包。他往身上摸了摸,香包果然不见了。骆衡一下就乱了方寸,伸手去抢时,童玉青却将他拥住,一个旋转,骆衡背对着城墙下,而童玉青正好被他挡住……   嗖嗖的冷音和箭羽刺入身体的闷响,骆衡再无力挣扎,一直紧握着的剑从手中滑落,连带着童玉青,就这么倒了下去……   “童玉青!”   俞翀猛地僵住身体,愣怔片刻后撕心裂肺的喊出这一声名字。守卫见人已死,都松开了手。俞翀跌跌撞撞往前走,几次踩到箭杆还差点儿滑倒。   城墙下的庆安看见这一幕,心中复杂,也略为担忧。   俞翀这么在意童玉青,如果童玉青死了……   城墙上下都没人说话,都在看着失魂落魄的俞翀。   此时的骆衡就像是一只刺猬,童玉青拥着他的两只手已然被箭羽钉在了骆衡的身上。俞翀身子摇晃了几下,登的就跪了下去。   这箭雨这么猛,骆衡都已经这样,童玉青又怎么活得了?   他的青儿……   青儿……   咳。   细微到不留神就会错过的一声咳嗽却让俞翀僵冷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他颤抖着手要将骆衡推开,才轻轻动了一下,就又听见一声隐忍的痛苦。   “青儿!青儿!青儿我在,青儿别怕,你等等,你等等……”   俞翀一声声的重复着,他把骆衡的脑袋移到另外一边去,果真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悲痛在这一刹那变成了失而复得的惊喜,俞翀垂首查看她的伤势时,才知道自己喜极而泣。   不敢盲目的将骆衡身上的剑拔掉,又想要快点将童玉青从骆衡身下救出来,手足无措时子华赶来,心惊不已的看着这一幕。   “子华!”   俞翀一声厉喝,子华才回了神,这才赶紧给童玉青检查伤势。   虽然箭羽贯穿骆衡的身体,好在骆衡体格高大,身材宽厚魁梧,童玉青除了那两支手伤的比较严重之外,身上顶多就是被箭头刺伤了而已。俞翀刚才翻动骆衡,也正是牵扯到她手上的伤势而已。   没有麻沸散,童玉青就只能忍着疼痛。子华废了一番功夫才把两人分开,分开那一刻俞翀就不顾她的伤势,霸道的将她狠狠的拥进在了怀里。   俞翀字字颤抖,“你要死了,我怎么活?” 第二百四十三章 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痛!   童玉青全身都痛的要死,可俞翀的这八个字,又让她觉得值了。   “你轻点儿,她身上有伤。”子华忍着要将俞翀推开的冲动,不轻不重的提醒着他。   俞翀沉溺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根本就没听见子华的话。他一直喃喃喊着童玉青的名字,根本不知疲倦。   “俞二爷,你若再不放开她,我可就没本事救人了。”   俞翀下意识的把她拥得更紧一些,童玉青抖了两下,惨白的面色近乎透明。   “夫君,疼……”   俞翀浑身一震,懊恼自己的鲁莽,却又不舍得把她松开。他将童玉青抱起来,情绪跌宕亦或者是跪的有些久了,他刚站起来时身子还晃了两下。   子华担心摔了童玉青,下意识伸手要过来扶一把,俞翀不着痕迹的避开,倏然冷冽的目光扫向城墙下。   庆安早已离开,城门口就只有一些守卫而已。俞翀脸色铁青,额前青筋突突直跳。他两眼死死盯着刚才庆安所在的位置,突然抿唇一笑。   被他打横抱起的童玉青往回望去,突然喊着俞翀说:“我要他手里的那个香包。”   俞翀皱眉满面不悦,倒是子华听见她的话,掰开骆衡僵硬的手指,将那个紫色的香包递给了她。童玉青来不及说声谢谢,俞翀就已经轻点脚尖,抱着她飞跃出城墙,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子华紧握的拳头松开再重新握紧,几次之终于平复下心情,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俞翀把童玉青带回了青楼里,童玉青在路上时已经靠着他的胸口昏睡了过去,这一路她都没醒来。俞翀这一路上担惊受怕,要么停下来用脸蹭蹭她的鼻息,要么又是盯着她的胸膛看看还有没有呼吸起伏,要么,就狠心的触碰她双手的伤势,见她疼得皱眉或是嘤咛哼哼,他这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他前脚才刚到,子华后脚就追了过来。不用俞翀开口子华就已经走了过来,不客气的将俞翀挤到一边去,仔细的给她查看着伤势。   子华的动作很轻,怕弄疼了她,又是浓浓的不舍与疼惜。俞翀虽看得火冒三丈,但还是分得清轻重。   青楼老鸨拎了个食盒过啦,打开之后里头竟全是些治伤的药。   “箭上无毒,只是两只手伤的有些严重,怕以后……”   “会残了?”   俞翀失神的望着昏睡过去的童玉青,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痛的。   “多少会有些影响,但不至于残废。我也绝不可能让她残废。”   子华招手让老鸨将食盒拿过来。他挑了一些药先给童玉青涂上,在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缠了几道,又挑出两瓶药来递给老鸨。   他的动作虽然很轻柔,但一直这么翻弄总会刺激到伤口。偏偏都这样了,童玉青还睡得这么深沉。   “她身上的伤用这些外敷,记得上药的时候要把伤口弄干净,她身上就少盖一些,屋里放两盆火炭,别冷到就行。”   见老鸨连声应下,子华才站了起来。“还有几味药我要亲自去找,这里你多照顾些。”   俞翀将老鸨手中的那两瓶药抢了过去,“这里有我,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老鸨不解。“现在宫里恐怕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二爷去忙,要不我找几个可信的丫头过来伺候着夫人?”   “不用。”俞翀面色沉郁。“他竟然这么有本事,我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老鸨听不懂俞翀话中的意思,可俞翀那不善的脸色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悻悻退下,刚要掩上房门,又听俞翀吩咐。   “打壶热水来,再弄身干净的衣服。”   这些东西随时都有人准备着,根本就不用等太久。老鸨亲自把东西送到门前,不敢叨扰,只是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就离开了。俞翀将东西拿进来,站在床榻边沉默许久,才解了衣衫帮她上药。   白皙的肌肤上至少十几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这么看来依旧是触摸惊心。想着在城墙上那一幕,俞翀任然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夫君。”   俞翀的动作顿了顿,惊喜的抬眼看着她。“醒了?”   童玉青点头,环视一圈,问他:“这是哪?”   “都城生意最红火的青楼。”   童玉青怔了怔,哑然失笑。“兜兜转转,我还是又回了这烟尘之地。”   俞翀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她,“烟尘之地只是表面而已,实际这是前太子的地方。当年我阿娘将黎国国库偷运出宫时,就是将那些银子藏在了姑娘们的床下头。”   童玉青心中震动,哪怕黎国再穷,国库也总不能只是一箱两箱的银子而已。这么多的钱财藏身这小小的青楼,这黎国长公主和前太子确实有本事。   她动了动唇,抬眸却正好撞见俞翀冷怒的双眼。她心里咯噔一下,又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俞翀那张脸都要滴出墨了,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沉沉的看着她。童玉青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只得委屈可怜的哼哼着:“夫君,我身上好疼,这双手也好疼。夫君,我这双手是不是要废了?”   听她这一句,俞翀的冷怒才渐消了许多。他没搭理她,只是低头专心的给她的伤口上着药。童玉青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咬咬牙,说:“当时情况危急,我只能这么做了。要不是他看见我偷了那个香包,否则那个关口他怎么可能会大乱方寸。虽是冒险了些,但好在我成功不是么?”   “你知道我当时想什么么?”俞翀突然开了口,问得童玉青越发的自责愧疚。   不顾她的回答,俞翀继续开口说:“我当时想,若是你真的出了事情,我就立马跳下去杀了庆安。”   俞翀眼中的狠绝让童玉青看得心惊肉跳,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他这句话的真假来。   “别动,我给你上药。”   一瞬间,俞翀就已经撤掉了那一道狠绝,眼中又只留着化不开的柔情与疼惜。上好了药之后,他又小心的将她搀扶起来,换了那身带血的衣裳,这才又扶着她重新躺下。   俞翀把自己那一身衣服也给换了,收拾了东西之后又厚着脸皮的挤到她身边来躺着,一直陪了她很久。两个人避开了骆衡与庆安的话题,就只能捡一些闲口话来说,直到童玉青第三遍提起某一件事情时,她才忍不住的开口问他:“你不用去忙么?”   俞翀睨着她,“怎么,连你也嫌我多管闲事?”   童玉青摇头,“你哪儿能是多管闲事。”她突然想起了被骆衡打伤昏迷不醒的童扬,便急急开口问他:“扬儿怎么样了?”   “听说子华已经帮他看了伤势了,只是流了点血,无碍的。”   “那红柚呢?”   “有子华在,不用你担心她。”   屋外头有多了一道脚步声,童玉青的双手动不了,就只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外头都来了好几个人了,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俞翀挑着她的下巴,不悦的沉下语气。   “你果然是嫌我在这里多管闲事了?”   这人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感觉他的手一直在摸索着自己的下巴,童玉青没出息的红了眼眶。“俞翀你说实话,我毁了脸,又废了手,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俞翀一怔,低头吻住她的唇。“如果我不要你,当时在城门头上我还这么紧张做什么?”   童玉青看着他那双乌眸,突然就想起了城门上的一幕。她抬手抚上那双眼睛,声音里带着哽咽。“夫君,当时你是为我哭的么?”   俞翀神情有些不自然,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霸道的又吻了许久。   “你看错了。”   童玉青笑了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片刻间他胸膛的衣裳就已经湿了一片。俞翀避开她的伤口,轻柔的搂着她。   “傻丫头。”   外头的唐其等人听着里头低喃密语,几个大老爷们不由的都脸红了一阵。几个人没主意的望着唐其,唐其长叹一声,摇头示意大家先散了。   看来二爷是真生气,打算什么都不管了。   沂州。   “殿下,姿月回来了。”凌风话音刚落,成子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让她进来。”   姿月进了屋,回禀道:“殿下,那几个病人确实是患了疫症,病症倒是不严重,但总还是会传染的。姿月此行出来毫无准备,恐怕……”   啪!   成子睿将手边的茶盏摔到了姿月脚边,“那就给我一把火烧了!”   姿月疾步走到他的身边,已经伸出去的手又给缩了回来,低头掩去脸上的神情,轻声提醒。“殿下保重身体。”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完了这话后成子睿又一脚踹翻了脚边的凳子。   成子睿阴鸷狠戾的看着门外的凌风,“骆衡还是没消息?”   凌风后颈一凉,“还没消息。大抵是堵在沂州前面的这些人隔堵了我们的消息……”   “来时怎么没听见沂州有疫情,偏偏等我要进沂州时就有有疫情,我看这根本就是俞翀有意阻我进都城。”成子睿锐利眼眸猛地缩了一下,“都城一定出了问题。”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姓俞,随夫姓   闻言,凌风姿月两人面色骤变。   骆衡的本事自然不用多说,加上现在晋立夫已然在他们控制之中,就这么个形式下原本每日一次的消息不可能会足足断了三天。   若真是成子睿说的那样,那何止是都城出了事情,恐怕连晋立夫也……   “殿下。”凌风跪下请命,“请殿下准许属下先入都城打探。”   成子睿冷哼一声,重重的鼻音除了不屑之外又尽是轻傲。“不必了,骆衡都没本事出来,你又有什么本事进去打探。”   他望向沂州城门的位置,“既然得了疫症,沂州官府也无所作为,既然没人管,那本太子就帮他们一把。”   沂州城外烧死一二十个人的消息连夜传到了都城,庆安心中震动,再把唐其叫来。   “他还是不愿过来?”   不等唐其答话,庆安又提高了声音厉声责问:“是不是你没把话说给他听?”   “属下已经把话带到,一字不漏,只是二爷他……”唐其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大抵大觉得庆安不顾童玉青生死这事儿做的确实有些过分,所以但凡是被庆安叫过去传话的人,人是到了地方,但话却一个字都没说过。   庆安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东西就要砸出去。唐其提醒,“皇上,这玉玺已经被摔了一个角了,若是再摔了一边,怕就要废了。”   庆安忍着周身怒气将玉玺放下,心中有气,放下玉玺的动作就大了些。砰的一声,响彻了整个承宁殿。   “他是要逼朕过去给童玉青道歉么?做梦!朕乃是黎国皇帝,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去青楼给一个女人赔罪!在他俞翀眼中,童玉青的性命竟然比我黎国江山还重要?”   唐其神情微变,庆安刚才这番话,着实叫人失望。   “你这是什么样子?连你也觉得朕做的过分了?”庆安瞥见唐其脸上的神情,才消下去大半的怒火瞬间又高蹿起来。   唐其抬头直视着庆安,目光不惧。“皇上的性子,确实应该再好好磨磨。”   庆安把龙案拍得震天响,“唐其你再说一遍!”   唐其直言,“皇上你看不起烟尘之地,但你忘了初到都城时你就是在藏身在青楼。若是在二爷眼中这黎国江山比夫人还重要……”唐其顿了顿,豁出去的说:“恕我直言,若是二爷想要,这黎国江山也轮不到你来做。”   “你放肆!”   庆安眼中已经有了杀意,怒指着唐其的手指因为情绪的震怒而颤抖起来。   唐其敢说出这句话就根本没怕过他,“我说的是实话,皇上你也心知肚明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对于皇上而言,那是黎国皇位。对于二爷而言,那是夫人。论私来说,皇上还该叫夫人一声嫂子,不管你们之前在俞府是个什么相处情景,夫人找到黎国玉玺,重创晋立夫这是大家都看着的。皇上这一做法,确实不妥。”   庆安脸色铁青,撑在龙案上的那只手恨不得把指头都扣进去。唐其腰杆挺得笔直,不轻不重的说:“想必皇上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那属下就告辞了。”   说罢,唐其不管庆安就直接退了出去。   庆安一人在承宁殿中发了许久的脾气,冷静之后才叫人进来把狼藉收拾干净了。贺雷揪着个老太监进来,将人甩在庆安脚下,“皇上,此人是晋立夫跟前的公公,亦是当时太子爷身边的近侍。”   闻言,庆安猛地就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老太监身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颓做一团瑟瑟发抖的老东西,突然冷冷笑了起来。   “原来当年就是你给我父王下的毒。”   老太监猛地颤了一下,立马伏在地上哭诉道:“皇上,老奴冤枉,冤枉啊!当时是……哎哟!”   庆安一脚直踹在老太监的背上,将他整个人踩在脚下狠狠碾压了两下。“狗东西,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我父王对你这般信任,你既然敢勾结外贼来害他!今日你落在朕的手里,真是苍天有眼!”   庆安一把夺过贺雷腰间的佩剑,冲着脚下鬼吼鬼叫的老太监就要杀过去。贺雷出手将他拦下,“皇上息怒,二爷将此人留下,是因为这老东西知道晋立夫与那几个边城将领是如何联络的。皇上现在还不能杀他。”   贺雷这话倒是提醒了庆安,当日俞翀确实是提起过要给他送一份大礼来。   原来,竟然就是这个狗东西。   庆安摔了贺雷的剑,不解气的又重重踹了几脚,这才又重新回到了龙案后头。   老太监喘气都只进不出了,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模样。庆安冷哼,叫人去喊了御医来给这老东西吊着命,又着人去喊苏大人进宫来。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老东西,他突然问贺雷说:“是不是等送出信件之后,朕就能杀了他了?”   ……   唐其离开皇宫之后直接去找了俞翀,童玉青双手不能动,吃喝都得要俞翀来伺候。一次两次她还觉得浪漫甜蜜,三次四次童玉青就有些受不了了。   老鸨正好送来一盅上好的燕窝,俞翀不客气的喝了一口,转头就要把嘴巴送过来。童玉青脑袋偏转的快,他的唇只是落在了她的脸边。俞二爷不太满意的把她的脸转过来,冲着她的唇就吻了过去。   将燕窝送进她的口中,又霸道的惩罚了她一阵,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松开。转头,又喝了一口。   “俞二爷你够了!”   童玉青佯装恼怒,“那边不是有勺子?你就不能辛苦点喂我两勺?你总这么来,我还不想吃了。”   俞翀无视她的反抗,扣住她的后脑又喂了她一口,又替她擦了擦唇角,才说:“现在嫌弃我也玩了,娶都娶了,难道还能退回去?就你现在这样子,恐怕退回去也没人要了。放你一个人自生自灭,我怎么忍心。”   童玉青听得是火冒三丈,“你还想把我退回去?”   俞翀无奈的摇头,“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讲理。”   “你才不讲理。”童玉青懒得跟他吵嘴,咂咂嘴巴说:“味道不错,你再给我喂两勺。以前在青楼时,燕窝这东西也只有最赚钱的姑娘才能吃。有一回兰初得了一位大爷的赏,特地买了最好的燕窝来,煮的太多,天热怕坏了,她又不舍得分给别人,我跟她两个人喝了大半夜,结果第二天齐齐闹茅房。”   提起兰初,童玉青又显得有些忧伤起来。俞翀心疼她,真要把话岔开,又听她说:“这事儿传出去之后,所有人都取笑我跟兰初,说我们本就是贱命,又怎么吃得了这么好的东西。”   “谁说你是贱命,你是陈家小姐,是我俞翀的妻子,谁还敢这么说你,为夫第一个杀了她。”   童玉青心口一窒。“我都有些分不清楚,我到底是姓陈,还是姓童了。”   宽阔又温暖的胸怀将她紧紧拥住,大掌将她的脑袋扣在自己心口上。“你姓俞,随夫姓。”   她扯了扯唇角,却带不起一丝笑意。俞翀低头在她额前一吻,得见她落寞难过的神色,顿时就明白,她还在想着替陈家翻案的事情。   俞家已经没了,但陈家的冤屈还在。他们现在身在黎国,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回去了……   “二爷。”   唐其来了这么多次,第一次敢出声喊。童玉青离开他的怀抱,冲着外头抬抬下巴,“出去看看吧。”   “不急。”俞翀将那盅燕窝拿来,拿了勺子一勺勺的喂给她吃。喝了一大半之后童玉青才摇了头,“喝不下了。”   俞翀燕窝放下,又扶她躺下,给她整好被子之后才起身出去了。   唐其都快要放弃这一趟,正准备打道回府时,一直紧闭的房门开了。   “二爷。”   看着唐其这惊喜的样子,俞翀轻哼道:“最好是急事。”   “成子睿在沂州城外烧死了一二十个人,只怕现在已经到了都城外了。”   俞翀用眼角睨着他,言语轻蔑不屑。“就这么点儿破事就过来烦我?”   唐其轻咳一声,说:“还有别的事情,皇上一直拿不定主意……”   “他现在有这么多君臣,何必还要我去管闲事。”俞翀神情渐冷,“青儿心情不好,这两日别来烦我。“   屋里的童玉青赏了个白眼,明明心情不好的人是他好么!   俞翀回了屋,将唐其一个人晾在外头。童玉青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的劝说:“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别跟庆安置气了。他初登皇位,还需你辅佐,你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了。成子睿已经到了都城,光庆安一个人……”   俞翀修长的手指挡在她的唇上,“他要皇位,我帮他得了皇位,国库的银子也尽数归还,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帮着他。你刚才也听见了,他这么多君臣,何须用我。”   他轻抚她的脸,恋恋情深。   “青儿,你快些好起来,我们离开这里,去快意江湖。”   砰!   房门被人从外头猛地打开,子华沉着脸的走进来。“恐怕不行,卓长东现在就在成子睿跟前,你确定要这么放过他?” 第二百四十五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俞翀的神情果然冷沉了下来。   上灯节那一日,他既然敢让庆安胡闹,那就算准了他们都能全身而退,却因为卓长东,因为云昭,他们死伤了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朝堂的事情他可以不管,成子睿的事情他也可以不管,但唯独背叛了自己的这两个人,他绝不会放过。   “成子睿带他回都城了?”   “我亲眼看见卓长东就在成子睿身边,来时他们已经到了都城外,现在怕已经要到皇宫了。”   俞翀勾起唇角,眼中寒意令人生畏。“他简直是来送死。”   子华冷哼道:“卓长东也曾经背叛过成子睿,依着成子睿的脾性,恐怕早就将卓长东杀了几遍了。现在他公然要保卓长东,恐怕是卓长东手里正好有他想要的东西。”   成子睿想要的东西?   俞翀暗自琢磨了一阵,却根本毫无头绪。“我去找唐其。”   他再给童玉青掖了掖盖在腰间的被子,又给她整理浅浅遮住身上伤口的衣服。“我去去就来,你好好休息。”   等他站起来之后,子华就径直的走到童玉青身边,当着俞翀的面轻柔的抬起她受伤的胳膊,小心的查看着她的伤势。   站在一边的俞翀顿住脚步,晦暗不明的看着子华,两眼之后再把目光移到童玉青身上,之前晦暗不明的眸光又瞬间变得情浓不已,看得童玉青心口突然震了两下。   子华摁了摁她结了一层浅痂的伤口,疼得童玉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发什么呆。”   童玉青回了神才发现俞翀早已离开,子华起身走到桌边,拿了个茶杯,将找来的草药挤出汁液,再把碎烂的草药叶子加入其中,用他修长的手指在里头随意搅拌了两下,放在舌尖上舔了舔,这才端着茶杯走倒童玉青身边来。   “你跟俞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子华给她换药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眸来看着她。“怎么这么说?”   俞翀临走前那一眼童玉青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如果不是这两人之间生了什么误会,俞翀不会以这种她探寻不清的目光来看着子华的。   “就是觉得,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子华轻笑起来,“别整天胡思乱想,你只需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告诉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子华怕她着凉,也怕她这么问下去自己会招架不住,便加快动作给她上完了药,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我这双手会不会废了?”   “不会。”   “那我什么时候能好得了?”   “好好休息,用不了几天你这双手就能动了。”   “子华……”   子华身子猛地一震,不敢回头看他,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我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他回头时已经藏好了眼中波荡的情绪,再看她时已经是一片宁静之色。   “怎么了?”   童玉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子华见状,就过来搀了她一把。她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上,把心都给勾痒痒了。他稳了稳心神,稍稍避开一些,又把枕头垫在她的身后,给她靠坐的舒服一些。   她手臂抬不起来,但好在手指还能动一动。她敲了敲身边的床榻,“坐这跟我说说话。”   子华看着床榻边与她整个人之间的距离,心口一窒,沉默片刻之后竟然转身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了旁边。   童玉青眸心动了动,“你怎么又换上女装了?”   “突然想要穿穿裙子擦擦胭脂,就换上了。”   童玉青忍俊不禁,“当初在京城时我问你,若是来了黎国你还会不会再穿女装拌女人,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子华厚颜无耻的笑了起来,“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了。”   他站起来,拉着身上的裙摆晃了晃身姿。“看,黎国女子的衣服是不是比大崇女子的衣服要更好看一些?不光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比大崇要大胆和艳丽许多,我这一个大男人看着都喜欢,我就不信青青你不想穿了试试看。”   童玉青细看他这一身衣裳,确实比她以往穿过的见过的要出挑和大胆许多。女子皆有爱美心,童玉青在被他逗笑之余,确实是想要尝试一下不同的异域风情。   见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亮起星辰般的颜色,子华就知道这话算是暂时岔开了。不给童玉青开口的机会,他直接提到了童扬。   “那一日童扬受了伤,伤在脑袋可大可小。我一会儿要过去给他看看,他年纪小,脑袋可别摔坏了。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是变成个傻子,那就可惜了。”   童玉青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很严重?”   子华语气严肃,“我刚说了,伤在脑袋可大可小,大意不得。那我就先过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子华前脚刚离开,童玉青就收起了面上的心疼和担忧。她对童扬并非是不关心不在意,而是她心里明白,子华是为了赶快离开所以才夸大了童扬的伤势。   童玉青认定,俞翀跟子华之间必然存在矛盾。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俞翀才找到唐其,唐其就急急的开了口。“二爷,卓长东随着成子睿来都城了。”   “我知道。”   俞翀凉凉的语气让唐其心里一惊。   “他们进宫了没有?”   唐其摇头,“没有。属下刚才来找二爷的时候,皇上已经请了苏大人进宫。苏大人出了招,让皇上先以礼将成子睿请进宫里。但成子睿说自己才从沂州而来,怕他们身上沾染了疫情,所以就现在都城里的一家客栈里歇脚。”   俞翀听完后突然笑了起来,“在黎国地盘上摆他大崇太子的架子,怕是不太合适?”   “二爷要属下怎做?”   “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就派人盯好卓长东,但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小心一些,别叫他发现了。”   唐其领命,见他唇角抿的紧紧便知道他还有事情要说。“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把我跟庆安闹翻的事情传到成子睿耳朵里,就说我俞翀仁至义尽,帮庆安得了江山,而我带着你们所有人早已离开了都城。”   唐其眉心一跳,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二爷,这……”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如果他能明白我的苦心那就最好,若他还是这么孩子气……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俞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唐其刚要走,俞翀却又把他叫了回来。   “我倒是忘记了,云昭还活着么?”   “一直有人看着,死不了。”   俞翀颔首,“那就好。安排一下,明日我带着青儿过去看看她。”   唐其眉心一跳,云昭怕是活不过明晚了……   凌风脸色难看的跑回客栈,撞上了正从厨房熬了汤药来的姿月。姿月护煮端着的汤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没长眼睛么?这药要是洒了,我又要再熬两个时辰,耽误了殿下的喝药的时间,你担当得起?”   “我查到骆衡的消息了。”   一句话,姿月就闭上了嘴巴。凌风欲言又止,又径直走向成子睿的客房。“殿下,凌风求见。”   “进来。”   凌风推门进去,姿月紧跟其后。姿月将药直接端到了成子睿的面前,又体贴的站在他的身后等着。   成子睿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直接问凌风。“如何?”   凌风动了动唇,干哑的吐出几个字。   “骆衡死了。”   啪!   成子睿一扬手,那碗汤药就直接摔碎在了地上。浓黑的汤汁洒了一地,屋里都是药材的辛苦味道。   “刚进沂州听说黎国已经换了新国主时我就该知道骆衡已经出了事情。好!好得很!骆衡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栽在俞翀手里!”   成子睿拍在桌上的手掌骤然握紧,指骨青白分明,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身后的姿月神情一滞,心里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   “殿下,杀了骆衡的人并非是俞翀,而是……而是新主庆安。”   成子睿冷冽逼人的目光猛地扫向凌风,“你当我不知道庆安有多少斤两?他那样的草包能杀了骆衡?”   凌风吞咽了一口,说:“是骆衡将,将童玉青劫持到城门顶上,庆安直接放箭……”   成子睿猛地站了起来,凌风吓得后退一步,察觉到不妥之后又重新站了回来,继续说:“当时俞翀就在旁边,都没能阻止得到庆安杀了骆衡……”   “她死了?”   凌风不敢抬头看他那双猩红嗜血的眼睛,揣着如雷的心跳说:“没有,当时骆衡挡在她前面,骆衡虽死,但她只是重伤。”   成子睿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姿月见此情形心寒不已,更是怒从心起的冲到凌风跟前,揪着他的衣领让他把头抬起来。“所以是童玉青害了骆衡?就是她害了骆衡是不是?”   凌风不敢这么说,但心中也认定了这么个说法。姿月不禁红了眼眶,回头对成子睿说:“殿下,骆衡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你一心只想着那个女人……”   成子睿一道冷眸扫了过去,姿月的话戛然而止,只有不甘的咬着唇角,恨得面目狰狞。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两国的交易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三番两次的把你的性命留下来,是因为舍不得你?”   姿月后颈一凉,“殿下……”   成子睿有力且冰凉的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姿月看着面前的成子睿,想要挣扎,又不敢挣扎,眼中的惊恐随着空气的缺失逐渐变成了饶命的乞求。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本太子?”   姿月如同破烂的抹布一般被扔了出去,光是她落地的闷响,凌风听着都觉得痛。   “俞翀这么费劲的给庆安夺下皇位,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开。再者,卓长东还在这里,俞翀这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凌风,你去把俞翀等人的下落查清楚。你要想坐上骆衡的位置,那就要有跟骆衡一样让本太子满意的能力。”   成子睿的近身侍卫,这已经算得上是很大的荣耀了。凌风期盼了很久,也觊觎了很久,他势在必得,重重的应了一声,直接跨过姿月走出了客房。   宫中。   庆安虽没明着发脾气,但那张脸也黑的可以了。他负手来回走了两趟,冲一直被他留在宫里的苏大人问:“成子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也要叫朕亲自去迎他才进宫么?百姓们都知道大崇太子来了都城却一直委身客栈,朕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民心,莫非又要被人腹议?”   “铃公主与他本就是兄妹,他这一趟过来也正是打着和亲一事的名号,皇上何不用铃公主的名义再去请一回?若是以铃公主的名义去请,那必然就要热闹一些,越多人知道越好。如果用这个法子他还不来,那整个黎国的百姓也都知道他成子睿在黎国的疆土上来耍他大崇太子的威风,势必要遭人闲话。这丢的可是大崇的人,损的可是他大崇太子的身份,他成子睿,必定会来!”   苏大人这话说的万分笃定,庆安浮躁的心顿时就安稳了下来。他马上着人,以铃公主的身份去客栈里再请一回,照着苏大人的话,此行再去请人,不仅热闹,更加隆重。   成子睿没想到庆安能有这一手,倒是推翻了当初觉得庆安是个草包的印象。   只是不管用谁的名义,他成子睿一样高傲轻狂,直接拒了人家。等人走了之后,成子睿又叫人把卓长东叫到自己跟前来。   卓长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身上穿的还是上灯节那天的衣服,虽然看起来被打理的很干净,总衣服上总免不了褶皱和常日里来的风尘仆仆。   成子睿轻皱着眉,略有些嫌弃。卓长东悻悻笑笑,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您找我?”   “嗯。”成子睿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变得静谧起来,让卓长东觉得自己心口像是压了块巨石。   “殿下您……”   成子睿幽冷的目光扫了过去,卓长东没出息的又缩了缩脖子。   “卓长东,你知道刚才宫里以铃儿的名义来请本宫进宫么?”见他点头,成子睿又接着说:“听闻俞翀跟庆安两人因为童玉青闹翻,俞翀带着自己的人早已离开了都城。既然如此,那你说说,朝中还有什么人能给庆安出主意?”   卓长东眼睛转了两下,脱口说:“苏胜!当初晋立夫就想要拉拢这位苏大人,但这人不太好拉拢,杀了又觉得可惜,晋立夫虽然让他作为二品官员却从未重用过。想必就是他给庆安出了这个主意。”   成子睿颔首,冷漠的开了口。   “杀了他。”   卓长东面色惨白的跌坐在了地上,突闻成子睿大笑起来,这才后知后觉人家要杀的是那位苏大人,而非是他。   “卓大人在本宫这里还要将功补过,本宫怎么会杀你。”   卓长东扯着僵硬的嘴角连声说是,离开这间客房后,卓长东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汗给浸湿了。   庆安本以为这一次定能把成子睿请到宫中,他再以晋立夫被下毒的事情来威胁成子睿,之后再用和亲的事情与他商议两国交好的事情……   这本是最好的打算,没想到成子睿压根就不上道。   苏大人也没想到成子睿竟然这么嚣张,暗自琢磨片刻后才对庆安劝说:“看来这一趟,皇上您必须得亲自过去了。”   庆安铁青着一张脸,“朕亲自过去?”   庆安已经逼走了俞翀逼走了唐其,若是再逼走了面前这个,怕就真的就没人给他出主意了。他压下怒火,冷静下来之后瞬间就想出了法子。   铃公主被庆安带出了宫,由贺雷保驾,苏大人陪同。一行人到了成子睿落脚的客栈外,庆安又亲自搀着铃公主下马车,看得百姓们羡慕不已。   成子睿将窗户落下,心中冷笑。   这帮人还真是不死心。   “七哥,铃儿求见七哥。”   铃公主在庆安的示意下,就这么站在客栈外高喊了起来。喊道第三声的时候,姿月才从客栈里走出了来,深看了庆安跟铃公主好几眼,才把几人给请了进去。   再见到成子睿,铃公主只觉得恍如隔世。他虽然瘦了些,但比之以往要更显得威严,更有魄力。铃公主甚至都想象得到等成子睿坐上皇位穿上龙袍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了。   “铃儿,许久不见七哥,不记得七哥了?”   成子睿如同当年一样,和缓眉眼轻柔的语气,可如今听见铃公主的耳朵里却更像是一道催命符。铃公主低下头逃开他的注视,心中不安的藏在了庆安身后。庆安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贴近她的耳朵询问着什么。   铃公主羞红了脸,一句话都没说,就只知道点头摇头。成子睿锐利的眼眸缩了一下,揶揄道:“没想到现在铃儿与你竟然能这么好,本宫还以为铃儿她心里一直都忘不掉俞……”   庆安大方的拉着铃公主走到成子睿面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像是太子殿下你,当初不也一样喜欢童玉青,她这么对你,难道太子殿下你到现在还放不下她么?”   成子睿脸色冷沉了下来,眼中明晃晃的亮着杀意。   铃公主心中惴惴,现在庆安就是她的护身符,如果成子睿发起狠来杀了他,那自己也绝对逃不过的!   “七哥,这一次路途遥远,七哥可还好?”   成子睿淡漠的扫过她,直接略过她,把目光停在了苏胜的身上。“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大人?”   苏大人惶恐垂首,“太子殿下严重了。”   “苏大人过谦了。”这只是间小客栈,屋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桌子。成子睿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两口。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偏偏在铃公主眼中,这就是他风雨即来前的习惯。   庆安自顾自的坐下,放下黎国国主的自称直接开口说:“我知道你此行过来是为了什么,不过你来的稍微晚了一些,晋立夫虽然没死,但也没什么用处了。”   成子睿眉峰一挑,“你知道的不少啊。”   庆安不惧他语气中的威胁,继续说:“我本可以杀了晋立夫,但我还是心软,念在他是我舅舅的份儿上饶了他一命。不过……”   他的语气突然骤降,冷如冰窖。“不过骆衡给他下毒妄图控制住他这件事情若是昭告天下,我想你这大崇太子回去之后的日子怕也不太好过了。我留着晋立夫一口气,为的就是要等你来。若是大崇皇帝不信自己的最宠爱最信任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没关系,人证物证我都有,就算贵国皇帝不信,天下间的百姓总会信的。”   庆安右手胳膊搭在桌上,身子稍稍往前探去,带着能与之相较量的气势直视着成子睿。“人言可畏啊太子殿下。”   这跟当初只会站在俞翀身后那个庆安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若不是亲眼看见,成子睿还真的不会相信。   “你威胁本宫?”   庆安将身子坐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将铃公主拉到自己身边,“正好我与铃儿两情相悦,正好我刚好做上了黎国国君,在晋立夫那边是和亲,在我这边也是和亲,我们依旧能结两国之好,共同谋益不是么?”   成子睿突然嗤笑起来,“原来你打的是这份注意。”他把目光转到站在俞翀身后的苏胜身上,“想必这法子也是苏大人教你的吧?”   庆安神情一顿,心中实在不爽,但面上却装得平静。   “苏大人确实给我提了不少建议,但这法子,是我在禾阴郡时就已经决定下的了。我庆安并非只会靠着俞翀,没了俞翀,我一样能与殿下你下好这一场棋局。”   成子睿拍手叫好,但眸光依旧冷冽逼人。“但这么做,于本宫有什么好处。”   庆安冲着苏胜打了个手势,“苏大人你来说说,若是太子殿下答应了这场结盟,与他们大崇究竟是有什么好处。”   苏胜在眨眼的错愕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提出几点于大崇十分有利的往来,足以让大崇皇帝满意之至。   只是……   “本宫还有个条件。”   庆安面有不悦的皱着眉,“你还想要什么?”   成子睿眸光灼灼,“我要童玉青,不论生死。”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云昭的下场   贺雷不知道俞翀他们已经换了地方,直接就跑到了青楼找人。人没找着,可这一路走来光却顾着听那销魂的声音了。后来联系到了唐其才找得到他们新的落脚点,到了门前才发现自己脑袋早已一片空白,根本就想不起自己要过来干什么了。   屋里似乎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从里头把房门打开。贺雷懊恼的神情在看见开门的子华时又变得呆傻起来,他嘴巴张张合合,就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   子华懒得理他,赏了他一个白眼后就这么错身走了出去。他虽是穿着女装,但他身形还像是往常一样并未缩骨,可贺雷人高马大身形魁梧,子华与他相比倒显得娇小了。贺雷被子华勾得五迷三道,哪儿还能察觉到这些,见他往外走,也就跟着走了。   知道贺雷跟着自己过来了,子华顿住脚步,不耐的看着他。“贺统领跟着我做什么?我要去茅房你也要跟着来?要么就一起?”   贺雷臊红了脸,心里有些愤愤怎么一个姑娘家竟然能讲出这样不知羞的话。   子华见他半天憋不住一个屁来,哼哼一声就走了。贺雷想要跟上去,又怕子华是真的要去茅房,又重新退了回来。站在原地踟蹰了半天,这才想起正事儿来。   “二爷。”贺雷直接闯进了屋里,见俞翀正给一位姑娘喂水喝。姑娘那张脸着实叫人惊艳,只是下巴那道伤疤……   “你是童玉青?”贺雷惊愕的指着童玉青,不敢相信这就是当日她救下的“和亲公主”。   俞翀对贺雷的莽撞多有不满,更不能容忍有人这么指着童玉青大声嚷嚷。见俞翀皱起眉头正要发作,童玉青适时开口:“贺统领,别来无恙。”   贺雷才算是醒了神,站在原地朝着童玉青抱了下拳。“我应该叫你一声夫人的。”   童玉青不在乎这一声称呼,直接问他:“贺统领这一趟是要我兑现承诺的?”   贺雷微怔后摇头说:“夫人误会了,我此行过来是找二爷的。”   “何时?”俞翀态度冷漠,对于贺雷刚才的粗鲁确实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贺雷不做耽误,把庆安与成子睿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前的事情算是成了,当时成子睿又附加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俞翀话音刚落,就见贺雷目光复杂的看着童玉青。他眉心一跳,直言道:“成子睿对我夫人还是不死心?”   贺雷点头,“他说,不论生死,都要得到夫人。”   “张狂。”俞翀轻嘲道:“我不去找他麻烦,他倒是先来挑衅了?”   贺雷略微担忧,“若只是成子睿的意思那就算了,偏偏连皇上也……”   其实庆安会这么做,完全在俞翀的意料之内。如果没给成子睿尝到甜头,光是庆安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镇得住城府颇深手段阴险的成子睿。只要成子睿得了手,到时候不管再发生什么,都跟他庆安无关了。   都说帝王最无情,但身为帝王在某些事情上必须要做到无情。以前俞翀还未这么觉得,现在自己体会了一场,甚觉心寒。   “夫人还是多保重。我不能离开宫中太久,这就先回去了。二爷夫人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叫唐其过来知会便可。”   贺雷告辞离开之后,俞翀又追问童玉青。“你到底是许了贺雷什么东西,能让她这么听你的话?”   “你哪里看出他听我的话了?我倒是看着他对你很敬佩,跟唐其他们没什么两样了。”   俞翀轻点她俏皮的鼻尖,“休想岔开话题。说,你到底是许了他什么东西?”   童玉青轻笑,“我只是答应贺雷,若是他能助我,那等庆安做了皇帝之后就会举荐他为大将军。至于他为什么想要带兵打仗那就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反正他人并不坏,我就答应了。”   俞翀忍俊不禁。“现在我跟庆安闹翻了,庆安还要想把你交给成子睿,你还怎么去给人家举荐?”   “现在他不也没催么?我看着他也不急,来日方长嘛,到时候咱们朝中走走关系,还是可以叫人帮忙举荐举荐的。”   童玉青弯着星辰般璀璨的眼,笑得像只小狐狸,叫俞翀看得心头一软。   “青儿,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人。”   “现在?”童玉青狐疑的望着他。“现在人家正在抓我,你还要带着我带出跑?”   俞翀忍不住的在她唇上吻了一口。“不用出去,她就在这里。”   子华带回来的草药确实有奇效,不过两天时间,童玉青的手就能稍稍抬起来一些了,俞翀要给她喂饭的时候她还自己尝试了一下,不出意料的以失败告终。   饭后,俞翀将她抱到拐角的一间小房外,唐其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才有人从里头把门打开了。俞翀搀着童玉青进了小屋,刚进门的童玉青一眼就认出了窝在墙角的女人。   云昭。   云昭知道是俞翀来了,不顾旁人直接就冲了过来。她清冷的脸上沾了些泥土,狼狈又憔悴,可一双眼睛却带着欣喜和笑意。   “二爷,你来看我了二爷。”   童玉青往俞翀面前跨了一步,笑脸盈盈的对上她那双眼睛。“云昭姑娘,别来无恙。”   云昭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她这才看清楚,挡在俞翀面前的人确实就是童玉青。那道眉,那双眼,那个鼻子和那两片唇……   云昭突然指着童玉青下巴处的伤疤大笑了起来,她笑得有些近乎癫狂。   俞翀沉下脸,眼中冷芒冷得叫人想要颤抖。他两手放在童玉青的肩头上想要把她护到自己身后,没想到童玉青毫不领情,反而更是往云昭跟前走了两步。   “你是在笑我脸上这道伤疤?”   云昭笑得停不下来,她指着童玉青的脸,加重了语气,“你也有今天!当初看着你那张脸我就心烦,现在你这张脸终于毁了!毁了!”   童玉青毫不在意的笑笑,“不仅是我的脸,就是我的身上也多了不少伤疤。”   云昭笑得越发得意,笑得越发张狂。“现在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且不说你这满身的伤疤,就是你脸上这一道就足以让人恶心到想吐!现在,我看二爷还怎么把你当成天上的仙女儿来疼了。”   童玉青也跟着笑,笑到云昭头皮发麻。   “你笑什么!”   童玉青收起笑意,轻描淡写的说:“就算我满身伤疤令人作呕,可二爷还是喜欢我。但是你云昭……我夫君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句话扎了云昭的心,她颓丧的后退,直到自己无路可退才不得不停下来。   “若你真的这么好,他早在我之前就会先娶了你。但可惜,你没这个机会。”   云昭空洞的双眼突然变得阴狠,伸着两只手朝着童玉青就要扑过来。童玉青不躲不避,就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看着她。嗖嗖两声冷音后换来的是云昭的两声尖叫,两把剑贯穿了她的肩头,直直的钉死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俞翀走过来,站在童玉青身边冷睨着云昭。“子华放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找死要回来。云昭,我给过你机会的。”   云昭突然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俞翀,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从没给过我机会,你从来没有!”   “上灯节祭祀若不是你,我们不会死伤这么多兄弟,青儿也不会毁了容貌,命悬一线。这些账,你就是死千万次都不解我的恨。现在你还敢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云昭满脸泪痕,两肩的痛苦依旧比不得心里的。她垂首,低沉沉的笑了几声,抬起了怨毒的目光。   “再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她!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童玉青嗤笑起来,她蹲在地上喊着俞翀,俞翀与她蹲下来,听她在耳边说了一句话。只见俞翀手一挥,云昭右边的剑已经直接被拔了出去。云昭顿时痛得哭喊了起来,还没等缓过来气来,童玉青的手指就已经戳进了云昭右肩的伤口里。葱白纤细的手指在她的伤口里胡乱搅动,疼得云昭死去活来。   “让你失望了,你得不到的依旧还是我的。”   ……   童玉青玩了一会儿,也把云昭折腾的只剩下半口气了。俞翀用手帕把她的手擦擦干净,宠溺的问她:“玩儿够了?看来子华的药不错,你都有力气戳人了。”   不知道童玉青说了句什么,俞翀勾起唇角轻笑起来。他拥着童玉青走出小屋,“你在这等着,我进去跟她说两句话。”   俞翀看了唐其一眼,唐其会意,带着童玉青又走远了一些。   啊——   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自小屋里传来,唐其见童玉青停下了脚步,神情平静的指着前头说:“夫人到前头坐坐,二爷一会儿就过来了。”   她跟着唐其走到前头的小木凳上坐着,片刻之后俞翀就过来了,隔得老远就已经朝着她伸出手,温润好听的喊着她的名字。   “青儿,过来。”   童玉青站起来冲进他的怀中,他身上未曾沾染血污,但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还是让她怔了怔。   云昭的下场,可想而知。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春心烧成灰烬   云昭已经死了,那下一个就是卓长东了。但想杀卓长东的人不止俞翀一个,庆安更想要置卓长东于死地。   登基大典讲究的是吉时吉日,大典后庆安就要对上灯节祭祀一事对众位兄弟做出表示,在此之前,卓长东必须死!   没了唐其等人的助力,庆安就只能把事情吩咐给贺雷。贺雷领命正要离开,又有人送来消息,说苏胜苏大人昨夜被刺杀,命悬一线。   现在苏胜就是庆安的军师,在根基稳固之前绝不能让他出意外。顾不得卓长东的事情,庆安带着贺雷就赶去了苏府。   苏胜确实伤的不轻,腹部被刺了一剑,颈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颈上的伤口倒是不碍事,但腹部的伤口仅仅一夜就已经感染,以至于他至今昏迷未醒。   “好在颈上这伤口只是浅划了一下,否则光这一道伤口苏大人就已经没命了。”   苏夫人哭哭啼啼,抱着年幼的儿子说:“是小儿昨夜里还要贪吃东西,下人们来不及清扫,反倒是那一小块果皮让老爷滑了一下,这才躲了那一剑。否则……”   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丈夫,苏夫人哭得越发伤心。   “御医怎么还没来?”庆安脸色难看,“若是苏大人这条命救不回来,朕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皇帝的威严吓得苏府的人齐整整的跪下了,苏夫人拉着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谢恩,不等庆安说平身,就已经管不上规矩的抬头看着外头,巴巴的盼着御医。   这个时候庆安自然不会跟他们计较这些,一样巴巴的望着外头,甚至还开口让贺雷亲自去把御医接过来。   此举在苏府人看来,都觉得黎国新主是个有情义的人。   “皇上,臣……”   宫中御医连走带跑,还没等行礼,话也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推了一把,直接就摔了个大马趴。   “子华姑娘!”贺雷惊喜不已,要不是庆安在场,恐怕他就要冲过去了。   庆安神情微妙的扫了贺雷两眼,这大老粗到底是瞎了哪只眼,才会把子华喊做姑娘。   贺雷轻咳一声,目光正经且严肃的看着苏夫人说:“苏夫人莫急,苏大人现在有救了。”   子华越过御医直接就走了进去,没有任何行礼没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冲着庆安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到了苏大人的床边。贺雷跟了上去,小声的问:“是二爷叫你过来的?”   子华白了他一眼,同样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偏偏就是子华这一眼,把贺雷那颗心又迷得七荤八素。   “皇上,这……”御医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狼狈,望着里头看着抢了自己饭碗的女子。   “他是天下神医,没有他就不活的人。”   苏家人更是感恩涕零,冲着庆安又千恩万谢。子华给苏胜上了药又开了方子,苏夫人伸手要接,他却直接递给了旁边的御医。御医看着药方里的某一味药材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自己从医这么多年来从未想过要在这种方子里搭配这一味药材,这人果真能撑得起神医的名号来。   子华走到庆安身边,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庆安面色沉郁,未等出声子华就已经离开了。贺雷想都没想的就追了出去,子华对他不厌其烦,施展轻功直接跃上苏府的高墙。贺雷越发来了兴趣,轻点脚尖就追了上去。   追到某一处时贺雷才发觉自己已经把子华给弄丢了,正在懊悔时,子华凌厉的招式突然袭了过来。贺雷接了一招后才看清楚他,傻呵呵的笑了两声,伸手与他较量,但又怕伤着人家所以收了几分力气,一场偷袭瞬间就变了味道。   这人实在难缠,子华与他打厌了,冷不丁的就收了手,贺雷一掌打过去差点儿刹不住手。虽然收了几分力气,但若是伤了子华,他一定恨死自己了。子华稳稳的截住他的手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着就将他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贺雷浑身一震,一张脸直接从头发根儿臊到了耳根下头。他不敢乱动,眼神都变得飘忽迷离起来。   “子华姑娘,你,你这是……”   “贺雷,你是傻子吧?”   不加掩饰的低沉的男音就是晴天里的霹雳,直接把贺雷那一颗春心烧成了灰烬。他苍白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口上颤抖了半天都没利索出一个音节来。   子华嫌伤他不够,用摁着他掌心的手从外用力,帮着他在自己胸前抓了两下。贺雷脑子里轰的一下变成了空白,这分明就是个男人!   原本是有东西揣在里头的,刚在在被贺雷追逐时子华就已经有了戏弄他的想法,干脆掏出来直接扔了。看着贺雷这一副呆傻的样子,子华痛快的笑了出来。   他装成女人的样子是为了要让自己对童玉青死心,既然人家把他当做姐妹,把他无所谓把自己装成女人。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惹上贺雷这个傻大个。   子华松了手,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贺雷却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子华没忍住那声嗤笑,不料贺雷已经在自己的嘲讽声中醒来,恼羞成怒的大吼一声:“你竟然敢骗我!”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女人了?”子华哑然失笑。“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我是女人,是你自己误会了而已。”   贺雷只觉得这二十多年来的脸在今天都废丢尽了。“你既然是男人,为何要穿女子的衣服?为何要学女子说话?你还,还给我……”   “还看你大腿?还帮你上药?这有什么?医者父母心,我行医这么多年,见过的腿又何止你这一双。至于你说我扮女人学女声,那就当我是有病好了。”   “你!”   子华轻描淡写的话语着实刺痛了贺雷的自尊,他怒极,红着一双眼提剑就杀了过来。子华收起了玩笑,正经的与他过了几招,又适时提醒他成子睿还在都城,庆安身边没人护着,怕是要像苏大人一样的出事。   贺雷猛然惊醒,不再恋战,愤愤瞪了子华两眼,转身又像苏府赶去。   不过半个时辰,苏胜果真就醒了过来,脸色也逐渐的恢复了血色。御医见此情形,越发珍贵手中这一张药方,一边又盼着那神医能再来一趟,若是能小小讨教也足够自己用一辈子了。   苏胜睁开眼时直接就看见了站在自家夫人身后的庆安,顾不上场合与忌讳,开口直接说:“是成子睿下的手,若是再放任不管,怕不仅仅是我,但凡对皇上有用的人,他怕是都要一一除去。”   苏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老爷,你这是胡说什么!”   苏胜年幼的儿子被母亲的语气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苏胜皱着眉,扬手让她把孩子带出去。苏夫人见他脸色凝重,也知道这是朝事自己听不得,便带着儿子喊着下人一并出去了。   “你确定这是成子睿下的手?”见苏胜想要起身,庆安忙给他虚摁了回去。“你躺着说话,这个时候用不着那没用的规矩。”   苏胜心中感激,但也还是不知畏惧的直言道:“皇上你新登上位,许多事情还需要有人在旁辅助才可,若是有人杀了我,那皇上你就孤立无援寸步难行。尽管晋立夫还有残喘的余党,那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没必要对我下手。能存着这份心的人,怕就只有那位大崇太子了。”   庆安紧握双拳,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昨日朕才亲自去见他,许了大崇这么多的好处,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成子睿两面三刀狼子野心,竟然还想着要吞了我黎国!”   “皇上,依臣看,不如就将计就计。”   庆安眼眸缩了缩,沉默片刻后重重的点了头,默许了这一做法。庆安封住苏府人和御医的嘴巴,又叫人把苏大人被刺身亡的事情散播出去,半个时辰的时间,都城所有人都知道苏大人身亡的消息。苏府装的像模像样,还给苏大人弄了灵堂,与之交好的朝臣们都前来祭拜。照着自家丈夫的吩咐,苏夫人言语间都透露出是成子睿下的黑手,也算是给众位朝臣们提了个醒。   唐其将这一消息告诉俞翀,俞翀只是一声轻笑。   “二爷为何笑?苏大人死了,那皇上身边就更没人了。二爷与皇上自小的兄弟情义,哪儿能因为一点误会就生了这么大的间隙。时隔这么久,二爷也该消气了,不如……”   “唐其。”   “二爷您吩咐。”   唐其闭上嘴,低眉顺目的站在一边,惹得童玉青没憋住的笑出了声音。   “唐其大哥,如果那位苏大人真的死了,你觉得以安庆的脾气这事儿会这么平静么?这么说来,那位苏大人定是假死。”   唐其动了动唇,嘀咕道:“我就是想要让二爷他俩和好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还能不知道么?”   “你说什么?”俞翀尾音骤然提高,唐其一下找不到话来圆,支支吾吾了好大半天。   “二爷。”   有人兴冲冲走来,对着俞翀说:“我们抓住了叛徒卓长东。” 第二百四十九章 翩翩公子风流俊逸   “好,我去会会他。”俞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童玉青问:“青儿,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她对云昭是有仇,对付卓长东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那一日的直呛入鼻腔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这一次童玉青直接就摇头拒绝了。   “你把我送到红柚那边去,我想看看她和扬儿。”   俞翀确实也不放心让童玉青一个人留在这里,便同意将她带到红柚那边去。都城并没有京城那么大,也并非那么小,为了怕童玉青被成子睿的人给盯上,一行人兜兜转转才到了地方,童玉青也顺便得了机会,小逛了都城一趟,领略了一回异国风光。   童扬见到童玉青时不争气的就哭了出来,童玉青也红了眼眶,把他整个后脑勺看了又看,就怕真的伤到了哪里。唐其在一旁连连摇头,抓着童扬叨叨了一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训,直到童玉青催了好几遍了唐其才放了人,俞翀在她耳边柔声低语了两句才带着唐其走了。   “姐。”   童扬直接扑进了童玉青的怀里,撞得童玉青身上的伤口隐隐发痛。察觉到她的不适,童扬一脸的自责。   “都怪我太莽撞,子华说你受了伤,我撞疼你了没有?”   童玉青摇头笑笑,“皮外伤,没事儿。”   童扬也跟着笑笑,拉着她的手就要往里走。“走,我带你去看红柚姐。”   她这两只手虽然是好了许多,双臂也能稍稍抬起来一些,但被童扬这么拽着走,简直把她整个人都疼得要虚脱了。她没忍住的喊了一声,兴冲冲的童扬回头看,见她满面痛苦额前全是冷汗,把他一张小脸儿都吓白了。   “姐姐!”童扬立马撒了手,小心的掀起她的袖子,看见手臂上缠着的布条上渗出了点点梅花般的血迹,愧疚的大哭了起来。   童玉青忍着双臂的疼痛,环住童扬,却止不住双臂的颤抖。“你师傅刚才那些话都白说教了?一会儿他听见你哭又得过来说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红柚,带路吧。”   童扬不敢再莽撞,只是低着头的在前头带路。那小肩膀一直颤动,可见这孩子依旧还在哭鼻子。   到了红柚房中,童玉青直接就走了过去。红柚在午睡,但是睡得太过深沉,她走到床边坐下都没任何发觉。童玉青担心的望向童扬,童扬别开脸,不想她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闷声回答她:“这几日她夜夜都不睡,今天也才刚睡了一个时辰,你喊喊她就醒了,我去给她把饭菜热一热。”   说完这些,童扬直接就溜了出去。童玉青把目光收回来,惊喜的发现红柚已经醒来了。红柚眼下青黑一片,看起来憔悴的不行。   “俞翀让我住在一个小破房子里,我以为你们也是一样的,没想到这还是个三进三出的小庄子。这么舒服的地方你还折腾的半宿半宿不睡觉,也不知道你是矫情什么。”   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红柚听了之后竟然红了眼,顷刻间就落了泪。童玉青一下就急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一句话惹哭了她。   “我这也没骂你,好好的你哭什么啊。我也没对我那小破房子不满,也没嫉妒你住小庄子,就是一句调侃话,怎么就好像我欺负了你。”   红柚吸了吸鼻子,“你没事就好。”   沙哑的嗓音担心的语气让童玉青鼻尖一酸,红柚这个朋友她算是交对了。   “你整夜整夜不睡觉,就是担心我?”   红柚闭上眼帘,眼中忍着的泪顺着眼角就滑了下去。子华虽没明说童玉青的病情,现在童玉青既然没事,那他就不用整夜整夜的守在那边,自己也就不用整夜整夜的担心那个人了。   “我这次过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情。”   红柚睁开双眼,“何事?”   “成子睿身边的姿月,你知道么?”   红柚一怔,“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人?”   童玉青望着远处,双手骤然握紧。“以前我在七王府时有个丫头磕到了脑袋,是姿月保住了她的命。所有大夫都说那丫头这辈子只能做个活死人,可是姿月却把她治好了。”   她收回目光,看着红柚一字一句的说:“我亲眼看见那丫头在我面前,活得跟从前一样。”   “那她还真是有些本事。”   童玉青知道红柚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直说:“让她帮着子华给你医治如何?他们两个人,定能把你治好的。”   红柚那双眼睛瞬时亮了起来,然而也只是一瞬,又黯淡了下去。   “姿月是成子睿的人,她怎么可能肯来帮我诊治。再说,师哥的本事我信得过,不劳烦其他人。”   “如果他真有本事,你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一点儿起色?”   红柚有心维护子华,带了些怒气的回击过去。“我伤成这样,就算是他是神医也得要有个过程,一下就能将我治我,你当他是天上的神仙么?”   童玉青不甘的抬了抬自己那双手,“我这双手也差点儿废了,但是现在也好了许多,这你又怎么说?”   红柚面色一变,愤愤的将脸转到另外一边去,下唇被咬出苍白一片。   子华的精力都用在了童玉青的身上,寻来的仅有的好药也都给了童玉青,在子华心里,她怎么比得上童玉青。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压抑,童玉青让她好好休息,自己退到门口。刚打开房门就见站在门口的子华,她张了张嘴,却见子华竖起手指让她别说话,她往屋里看了一眼,红柚呼吸平稳,像是又睡着了   她把房门关上,跟着子华走到稍远的地方才开了口。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子华颔首,却不接话。   “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一试。”   想法被认可,童玉青浅浅一笑。“如果有姿月在旁协助,红柚多久能够康复?”   子华神情严肃,“这得看姿月到底有多少本事了。另外,红柚手筋脚筋皆断,就算是身子能动了,恐怕行走也有困难。”   医术上的事情童玉青不懂,但她知道子华的能力。想着红柚刚才的反常,她试探的询问他,“你跟红柚之间怎么了?”   子华朗笑起来,“我跟她之间能怎么了。红柚就是那个脾气,又久卧病榻脾气难免就大了些,最多一两天又平复下来,你不用担心。”   童玉青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一时间又找不到源头。子华岔开话题,才刚说了一句,童玉青又揪着他那衣服说:“你这衣服怎么还不换?好好的男人偏偏爱穿这个。一次两次随便玩玩就好了,你还真的想要做女人不成?”   子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是你说我穿这个好看的。”   童玉青忍俊不禁,“见多就有些可怕了,你还是换回来吧。翩翩公子风流俊逸,这才适合你。”   子华露出笑意,眉眼里都是对她千依百顺的宠溺。   “好,听你的。”   卓长东本以为自己在成子睿的保护下定能多活几天,再者虽然成子睿屈居客栈,但整个客栈都固若金汤,想要公然把人带走,确实需要煞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俞翀的人竟然从那固若金汤的客栈就这么轻易的把卓长东给带走了。   卓长东刚被抓到时确实慌乱了一阵,然而片刻之后就冷静了下来。   别人只当他认命所以不挣扎,却不知,卓长东却在等待机会。   昨夜里成子睿突然把他叫过去,连夜问了许多事情。卓长东为了讨好成子睿,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耳朵都说了出来,说完后又后悔,怕成子睿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而杀了自己。他担心了一夜却相安无事,没想到却被俞翀的人给抓了回来。   他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还以为成子睿能护他一时。   卓长东突然明白,成子睿故意撤下客栈的守备,让他轻易被人劫走。因为成子睿知道俞翀定会杀了他,所以在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后,就丢了他这个旗子,再借着他这个旗子,杀了俞翀,找到童玉青!   “二爷。”   随着这么一声,卓长东整颗心都凉了。   俞翀带着唐其进来,见卓长东跪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青紫肿块,可见抓到这叛徒之后不少人就已经先出了气了。   卓长东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意,“二爷。”   “不敢当。”俞翀坐在卓长东对面,语气仿佛能结出冰来。   卓长东浑身一颤,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看他。可眼咕噜一转,心里又有了计较。   “我出卖二爷实在不得已,但我投靠成子睿可是为了二爷您。我这里有成子睿以及大崇朝廷里的的一些秘事,还望二爷能让我将功补过。”   俞翀轻笑起来。“是么?那你先说来听听,如果真有这么个价值,我准了你的将功补过。”   卓长东心中有疑,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他必须得要搏一搏。   “成子睿收买了朝中近乎三成的官员,准备在庆……皇上登基大典时大闹一场。不仅如此,他还为伪造了证据,企图造假说皇上的身份是假的,已经安排了一个替身,就等着登基大典那一日……”   卓长东已经把成子睿卖得干干净净,唐其等人对卓长东这种根性不稳的墙头草痛恨鄙夷不已,可俞翀却听得甚是满意。   见他此番神情,卓长东心中一喜。   “二爷您看……”   “二爷,成子睿的人杀了过来了。”   俞翀不惊不躁的看着卓长东说:“你当我不知道成子睿想要干什么?”他似笑非笑,看得卓长东遍体生寒。“你想等这边乱起来,好趁乱跑了是不是?”   卓长东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他下意识的张口要讨饶,却听俞翀冷冽如寒冰的声音传来。   “身上背着我这么多兄弟的性命,你是一定要死的。不过念在你刚刚给我送来的那些消息……唐其,让兄弟们下手的时候轻一些,别把人玩儿死了,留着最后一口气,送去给庆安。”   “是,二爷。” 第二百五十章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俞翀刚要走出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重新走到卓长东身边,目光从卓长东头顶一直望到他跪着的双腿上,又再把目光落到那张油腻的脸上。   “二爷,二爷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我卓长东以性命起誓,决不再背叛二爷,但凡只要是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卓长东……”   俞翀皱起了眉,冲着唐其说:“他那只会左右两边甩的舌头,给我割下来。”   唐其捏住卓长东的下颚,动作又快又狠,卓长东还还不及喊叫一声,那条肮脏的舌头就被唐其给割了下来,卓长东疼得倒在地上哇啦乱叫,满口的血渍把他整个人都染得越发不堪。   唐其揪着卓长东的衣服搁下一块布料,将那个东西包在里头。俞翀也不嫌脏,伸手接过,直接就离开了。   不远处两帮人正激烈打斗,隔着这么长的距离,越过正在纠缠的两帮人,俞翀直接就看见了站在最后面的成子睿,成子睿亦是一眼就看见了俞翀。   四目交接,已经开始了无声的交锋。   俞翀往前走了几步,成子睿同样推开挡在自己跟前的人也往那边走了过去。俞翀突然停下脚步,高高抛起一物。成子睿高抬手臂稳稳接住,只觉得触手绵软粘腻,好不恶心。   成子睿抬起头,紧皱着眉的看着从掌心顺延而下的血迹。他往前望去,见俞翀勾着唇角,无声的冲着自己说了一句话。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成子睿将手中的东西打开,俨然已经从猜出这是从谁的身上割下来的。他厌恶的将那一截舌头扔在地上,顺手夺了凌风的剑,动作极快的朝着俞翀冲了过去。唐其从后头赶来,见此情形便迎了上去,把俞翀挡在了身后。俞翀将唐其拉回来,抢了他手里的剑,迎面对上成子睿的一击。   成子睿轻蔑的笑笑,脚上带着劲风的扫了个回旋,俞翀轻松闪开,成子睿紧追不放,招招狠厉,都是冲着俞翀要命的地方,俞翀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唐其目光紧锁两人,生怕俞翀会在成子睿手里吃了亏。可他忘记了,成子睿被子华伤的不轻,俞翀与之周旋时故意往成子睿受伤的地方打了一掌,成子睿立马落了下风。凌风护主,身形极快的朝着俞翀袭了过来,唐其冷哼一声,冲过去与凌风纠缠打斗起来。   远处一声哨响,成子睿面色一变,抬头果然看见屋顶上自己安排的人早已不见,而此时正拿着弓箭对准他的都是清一色的都城卫军。   俞翀示意自己的人收了手,让唐其去轻点伤亡。成子睿阴郁着那张脸,周身尽显杀意。“就是这些卫军杀了骆衡?”   俞翀大方点头承认。“是,万箭穿心。”   成子睿紧握双拳,脸色铁青,额前青筋迸出,眼中泛着嗜血的猩红。“俞翀,你好得很!”   “我自然好得很。而你大崇的太子在黎国都城里舞蹈弄剑,若是这事儿传出去,怕有伤两国才刚刚和亲的交好情分。更甚的,这对你大崇太子的名字太过影响。殿下,人言可畏啊。”   成子睿恨得是磨牙切齿。“好一个人言可畏!”   “二爷。”唐其轻点了死伤人数,来到俞翀跟前回禀说:“我方死了四人,伤了七人。对面死了三个,伤了十个。”   俞翀微皱着眉,成子睿却指着房顶上的卫军说:“要不是这些卫军突然出现,俞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可未必。”俞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某个位置,直视着成子睿说:“你身边的姿月姑娘这么大的本事都没治好你的伤,今日若没有这些卫军,我们之间到底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成子睿脸色剧变,不可置否,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俞翀收起了对成子睿的嘲讽,直言说:“对于大崇来说,你若是做了帝王,那是大崇百姓之福。但以黎国来说,大崇一定是黎国最大的敌人。你想斗,我们将来战场上见,但如果你在黎国国土上还妄想要对黎国政事指手画脚,我俞翀绝不姑息。”   成子睿轻蔑的扫过俞翀那张脸,“说的这么厉害,但你能奈我何?”   俞翀清冷一笑,把从卓长东口中听来的,从成子睿在黎国的所作所为,以及大崇朝廷内见不得光的秘事随口说了两件。   “你威胁本宫?”   俞翀无视成子睿的狠色,风轻云淡的说:“非也,我只是再给殿下说明一下利害关系。”   他看了唐其一眼,唐其又给自己人打了个手势。等自己的人退下去,俞翀又说:“殿下杀了我三个人,伤了我七人,看医抚恤的银子还得殿下那边算一算。明日吧,明日我叫人去客栈里拿银子,毕竟这事儿传出去对殿下的名声不太好,咱们私下里解决了就算了。”   成子睿扔了手中的剑,“大言不惭,跟本宫要银子,你简直白日做梦!”   俞翀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颗药丸来,“这药能治你的伤。明日殿下将银子准备好,我派人来取的时候,自会叫人把药给你送过来。”   成子睿眸色一紧,竟然没再说话。俞翀带着唐其光明正大的离去,看的凌风牙痒痒。   “殿下,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闭嘴!”成子睿抬眼一扫依旧用弓箭对着自己的卫军们,冷瞪着凌风,压着怒火拂袖离去。   唐其跟在俞翀身后,对他手里的药丸好奇不已。“二爷,你这是从哪里拿来的药丸?这东西真能治好成子睿的伤?当时咱们就该明码标价的跟他多要些银子,伤了的兄弟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些死了的……”   俞翀就那颗药丸直接抛给了唐其,“只是助于消化的小东西,骗骗成子睿而已。”倏然,他的语气有些沉重。“至于那三个……好好厚待他们家人。”   回去小庄子里,俞翀直接跟子华说了那药丸的事情。子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连问了他好几遍。“你让我给成子睿制疗伤的药?”   俞翀颔首,“他现在还不能死。”   子华有些不耐,压根不想管儿这事儿。   “一,他在黎国,不能出意外。二,他虽然心狠手辣,但大崇皇子里他是最合适做皇帝的人。大崇一乱,天下必乱,到时候硝烟四起,苦的还是百姓。”   俞翀言明的这两点子华不是不明白,他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童玉青远远的看着,冷不丁的问唐其。“二爷说明日去送药拿银子?”   唐其点头,“是明日。”   童玉青眸心动了动,“唐其大哥,你帮我个忙。”   唐其抱拳,“夫人严重了,需要我做什么直言就是。”   ……   翌日。   子华单枪匹马闯入客栈,表明身份之后才被人请到了成子睿的房中。子华已经换回了男装,成子睿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当初伤了自己的人。虽是普通的内伤,可任凭姿月怎么诊治都效果甚微,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仇敌见面,成子睿恨不得将子华千刀万剐。   “你还真有胆子。”   子华不理会,径直就往他那边走。凌风嗖的一下冲了过来,子华后退闪开,“看来殿下并无诚意。”   “退下。”   成子睿冷沉吩咐下凌风只能退到一边去,不敢大意的死盯着子华。   子华直接坐了下来,指着自己旁边的椅子说:“你不坐下来我怎么给你看诊?”   “不是送药么?怎么还要看诊?”成子睿眸色幽冷,审度了他两遍后才坐了下来。子华抓住他的手腕,惊得凌风差点又要冲上来。成子睿扫了凌风一眼,凌风又不甘的退了回去。   子华撤了手,“就这么点问题你养的那个医女都诊不好?不知道你还留着她做什么。”说完,子华拿出一包药粉来扔到成子睿面前,又看着凌风说:“你去拿纸笔来,我给你家主子写个药方。”   凌风见成子睿默许下这事儿就真的拿了纸笔过来。子华写药方的时候,成子睿拆开那药粉看了两眼,“昨日俞翀拿的不是一颗药丸么?”   子华提笔的动作顿了顿,“这个药效更好一些。”   相隔不远客房里的姿月在看见桌上那个紫色的香包时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快步走上前一把将香包抓在手里,看着绣样上面沾着的血迹,她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警觉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耳边一声嘲讽低笑,姿月猛地回头,还未来得及出手,唐其就已经直接将她打晕,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   子华写好了药方却不给成子睿,而是伸着手的要银子。“殿下可以不给银子,那这药方我也不给。没有药方光吃药也没什么用,所以殿下还是好好想想。”   成子睿随手拿出几张百两银票,“药方给我。”   子华啧啧摇头。“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以为我是你身边那个不入流的医女。我这一张药方放在外头可是价值千金,这几张银票,你当我是叫花子?”   成子睿再拿出几张,啪的拍在桌面上。子华将药方送过去,把银票拿回来。“那药分三回兑水喝,一日一回,搭着那张药方,三日便好。殿下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凌风一双眼睛都要把子华戳穿几个洞了,紧握着佩剑的手已经泄露了他想要杀人的心思。成子睿将他叫住,把子华留下的药和药方交给他。   “拿去给姿月看看。”   凌风才刚出去又折了回来,黑着脸说:“殿下,姿月不见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狠怎么长记性   成子睿睨着凌风,“她去哪儿了?”   “属下已经问过,根本就没人过她离开客栈。”   成子睿眸子猛地缩了一下,磨牙切齿喊出一个名字。“俞翀!”   子华将银子交给了唐其,唐其又把银子交给了俞翀。俞翀看着这么点儿数目的银票嗤鼻一笑,“大崇太子原来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唐其挠挠鼻子,“那属下再去要?”   “不用了。”俞翀拿出成子睿双倍数目的银子递过去,“都分下去,不可有偏颇。”   “属下明白。”   唐其离开之后,童玉青柔声开口问:“你是交代子华去拿银子,你就不好奇怎么是唐其给你送过来的?”   俞翀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高兴就好。”   童玉青窝进他的怀中闷声笑了笑,原来他都知道。   姿月被直接带到了红柚的面前,唐其把她扔在地上就没管过她。姿月醒来时,红柚早就被扶起来,虽然只是靠坐在床上,眼底也还带着散不去的青黑,但她整个人却丝毫看不出弱势,那双犀利寒凉的眼睛更是看得姿月后颈一凉。   她猛地爬起来,突然有什么东西打在她的小腿上。腿上一软,她竟然噗通的跪了下来。   “姿月姑娘何必行这么大的礼,我可担不起。”   姿月满脸怒容,想要再站起来,肩头上又挨了两下,顿时只觉得肩头上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大山,竟然起都起不来了。她下意识的往后看,见桌边坐着个男子,手上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正沉沉的看着自己。   这张脸……   姿月突然想起,这人就是刚才闯进客栈要求见成子睿的人!原来他就是那个伤了成子睿的人,他就是俞翀身边的神医子华!   “童玉青呢?”   确定下对方的身份之后姿月就直接开了口,两只眼睛把屋子里的所有角落都看了一遍,“把我抓来又不露面,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是她没脸见我,还是她根本就怕我?”   “你以为你跟在成子睿身边几年,就真的成个东西了?要不是青青开了口说你还有些用,我刚才就已经杀了你。”   子华骤降的语气让姿月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她谨慎的左右回头看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红柚扯开唇角笑了笑,“师哥,试试吧。”   子华颔首,冲着姿月喊了一声。“喂!”   姿月往他那边看过去,直觉一物飞入喉间,只一瞬就全部化开。她惊恐的看着子华,突然发现原本夹在他指尖的那枚黑色棋子早已不见,而此时她的口中已经散开了药味儿……   那不是棋子,那是一颗药!   姿月目光瞥见地上也散落了两颗,想起自己小腿和肩头莫名挨了两下打,难道竟然是这个东西?她随手拿起来轻轻撵开,放在鼻下闻了闻,大惊失色的喊了起来:“你们给我下毒了?”   子华颔首。“剧毒。”   姿月心都凉了一截,扣着喉咙企图将那颗毒药给吐出来。折腾了半天后她才想起,那药几乎是入口即化,她根本就是徒劳!   “啧。”子华突然皱眉啧了一声,隔着一段距离冲着红柚问:“师妹,你这药不行啊,不是说当即发作么,怎么都这么久了也没反应?”   红柚拧着眉,喃喃说:“不该啊,难道是我把配比记错了?师哥,你再喂她一颗。”   子华煞有介事的点了点,手中又拿了一粒,做出要扔过来的架势。姿月脸色突然一变,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   红柚抿唇笑,这不就毒发了么?   子华撑着桌子站起来,神情冷漠的看着不停打滚的姿月。姿月好不容易疼过了这一阵,喉咙里又像是生了千百只蚂蚁,痒的她不断的抓挠,片刻间就已经血肉模糊。昏死过一阵后,姿月又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脸色发青,子华走到她旁边,用手探了探她的温度,竟像死人已经冰冷。   “师妹你这也太狠了点儿吧?”   红柚冷哼,“不狠她怎么能长记性。”   子华轻笑一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解药,捏着姿月的下颚喂进她的口中。眨眼间姿月的脸色就已经逐渐恢复过来,身子也不再颤抖冰冷,只是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早已被冷汗浸湿透,所有力气被抽干,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姿月姑娘,是不是觉得活着的感觉实在太难得了?”红柚幽冷的声音传入姿月耳中,让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的跳坐起来。   “殿下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我!你们藏不住的!殿下一定会把都城夷为平地,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红柚冷笑,“看来是没长记性。师哥,再给她喂两颗,把她嘴巴给我塞住了。”   “不!不要!”姿月连连摇头,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一直推到撞上了桌角才不得不停下来。   “现在知道怕了?”子华一把将她拎起来,扔到红柚的床榻边下。“刚刚给你的并非解药,只是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物。我师妹的毒只有她一人可解,可她现在身子不便,无法制出解药。你若是想要活命……很简单,帮我治好她。”   姿月对刚才的痛苦还心有余悸,颈上的伤口更是痛得她想要骂人。突然,子华带着冷冽压身过来。   “我们并非在跟你商量,你最好认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姿月咬着唇角一言不发,像是答应了下来,但阴毒的眼睛又透出心底的不甘不愿。   子华从地上捡了一颗药丸,捏着她的下颚把药送到姿月口中。“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如此,那就再感受一次。”   已经挨了一回痛苦的姿月又硬生生又忍了一回,只是这回子华绑住了她的双手,直接让她疼死了好几回。再醒来时,外头天已经黑了。   “如何,姿月姑娘?”   姿月拼着全身力气,咬牙道:“我帮。”   宫中。   登基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庆安正在试穿新制的龙袍,听闻贺雷求见后便挥开两侧的宫人,问贺雷。“你觉得朕这一身如何?”   贺雷恭敬万分,语气并非都是奉承。   “比那个人要更显帝王之尊。”   这话庆安爱听极了,衣服也不脱了,就这么先穿着。“贺卿有何事?”   贺雷跪下,“如今晋立夫余留在边境的几名叛党都已抓获,臣想向皇上求下将领一职,不管是那一处州地的将领,不管俸禄官阶几等,只要能为皇上保卫边疆百姓和土地即可。”   庆安一怔,“贺雷,这禁卫统领是委屈你了么?”   贺雷摇头,“臣祖父原是孟州城将军,因奸臣谗言,祖父为保全家人只能辞去官职,然而次年孟州城就遭外敌攻打差点儿沦陷,死伤无数。这是祖父一生夙愿,希望贺家儿孙能再驻守边城保家卫国。求皇上成全。”   庆安皱起了眉头,“若是你能替朕驻守边疆朕自然放心,可现在朕最信得过的就是你和苏大人,你若是走了,那朕身边可就没人了。”   贺雷有些恼怒,本来以为俞翀定会留下来辅助庆安,那么子华也一定会留下来。儿女情长,他还怎么舍得去边关。可现在他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一张老脸都丢光了,哪儿还有心思待在都城。可庆安这个态度,是不想要放他走了?   “可是当初俞二夫人答应过臣,只要臣助皇上登位,就能应了这事儿……”   提起童玉青,庆安眼眸中闪过一道紫光。若是成子睿将童玉青带走,俞翀是不是就会回来辅助自己?可转眼间又显出纠结,他答应成子睿这件事情也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要真的把童玉青送走。况且在俞府时,童玉青也帮过自己。她并未对不起自己,反而是自己一直在针对她。   “此事等登基大典之后再说吧,大典那一日,朕身边还需要你来保护。”   贺雷是打定了主意要说下这件事情,但听出庆安这一句话中的无奈后又沉默了下来,终于认清楚自己在庆安面前的身份,就只能应下这事儿告辞离开。   贺雷离开之后,庆安把身上的龙袍换了下来,突然想起被自己搁在后宫许久的铃公主,想着大典上还要带她出席,一些事情还需亲口说一声,便带了两个人就过去了。   铃公主这几天还算是消停,不过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她一个主子,她想要闹也闹不起来。听闻庆安过来,她恹恹的从床上起来,就这么随随意意的见了驾。   庆安颇有不满,但又不得不把样子做全了。铃公主实在是没什么精神,殿里的宫人正好端来两碟点心,铃公主竟然闻到味儿就泛起了恶心。庆安神情微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回去路上他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说:“去查查,铃公主上回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小太监瞬间明白,正要恭贺时又见庆安黑沉的脸色,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等庆安回到寝殿时小太监也打探过来了,铃公主月事已经有一月未至。算起来,那就是上一次在青楼时就已经……   庆安一巴掌拍在龙案上,“这孩子不能留。朕的龙种,绝不可能是一个和亲公主所生。叫人做得小心些,别叫她察觉到。” 第二百五十二章 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凌风把熬好的药端上来,“已经找了几个大夫看过,都说这药没问题,殿下趁热喝了吧。”   “都是可信的?”   “都是可信的,其中一人还是顾大人家养的大夫。”   成子睿把药端到自己跟前,闻到味道后又厌恶的推开。“顾大人,是那个才被庆安升到三品的顾全?”   “正是。如果说那几个大夫被俞翀时收买所以说辞才一样,但这顾全是黎国朝中私下里第一个愿意支持殿下的人,俞翀绝不可能将他家养的大夫也收买了。”   成子睿轻嘲道:“第一个又如何,越是这种人死的就越快。不过你说的倒是不错,俞翀还真的没那份闲工夫去收买人家家养的大夫。”   说罢,成子睿也不嫌烫,直接仰头喝下那一碗汤药。再拿出子华给他的药粉,兑水服下。   成子睿身边没了骆衡没了姿月,就好比失去了左膀右臂,这样处境下的他还一直逗留在黎国实在太过危险。凌风面色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劝道:“殿下,我们何时启程?以皇上的身体,属下担心朝廷里恐生变故。”   成子睿一言不语,但那双眸子里已经蒙上了冷意。“本宫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凌风后背一阵寒凉,“属下无能。”   成子睿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既然知道自己无能,那你还有胆子来教训本宫?”   凌风惶恐的跪下,“殿下恕罪!”   成子睿冷哼一声,扬手将那只空碗打翻在地。“吩咐下去,让那些人在黎国做出些动静来,尽可能的托住登基大典的日子。顾全竟然这么着急的表忠心,那就让他第一个出手。敢跟本宫做交易,也算他有胆量。只是他庆安想做黎国皇帝,哪儿这么容易。要么把童玉青给本宫送来,要么他这黎国皇帝就别想做了!”   从那一日之后童玉青就没再往红柚那边去过,整日就跟俞翀窝在这小破屋里过着不理外事的逍遥日子。她的伤势渐好,就算触碰也只是浅浅的伤痛。没人打扰,两人就放肆的闹到半夜,第二天直到正午了才懒懒起床。   而这一日,唐其早早的就在屋外头等着了。   俞翀醒了很久,却不舍得放下怀中的人。她的脑袋就枕在他的胸口,只要他轻轻动一动就能吵醒她。   她没穿里衣,只着了一件浅蓝色的肚兜,半遮半撩风光艳丽,看得俞翀有些把持不住。她身上浅淡的伤疤擦了子华专配的药竟没留下一点儿痕迹,细腻的肌肤一如从前。俞翀忍不住的轻挠了下她的肩头,痒得她梦笑出声。   她一笑,俞翀也跟着笑,轻轻浅浅的笑意传到屋外头,臊红了唐其的老脸。   俞翀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童玉青露在外头的肩。童玉青孩子气的又把被子给蹬了下去,翻了个身自己睡到了里边去。怀里一空,俞翀还有些不大情愿。   耳边敏锐的听见唐其在屋外犹豫不决的叹息声,又不得不下了床,穿衣走了出去。   “二爷……”   俞翀冷眼一扫,唐其立马闭嘴。俞翀把门关上,带着唐其走出一段距离,才开了口。“什么事情。”   “二爷,朝中乱了。”   “乱了也不关我的事。现在黎国有新主,他自有分寸。再者,苏大人只是身体受了伤,脑子又没受伤,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摆不平的?”   唐其一脸为难,“苏大人已经尽力了,可谁都没料到朝中局势突变。除了朝中的老臣,那些朝臣几乎一边倒的针对皇上。若二爷这么放任不管,照着皇上的性子,恐怕只会强硬着来。若是这样,那他又跟晋立夫有什么区别?登基大典还未到他就失了民心,那将来该如何……”   “说完了没有?”俞翀渐渐没了耐性,唐其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啰嗦。他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压下声音问唐其:“我一会儿去找苏大人,你先过去等着。”   唐其眼前一亮,“属下明白了。”   俞翀原路折返回去,轻轻推开房门后一把就将藏在房门后的童玉青给捞进了怀里。俞翀把她的脑袋摁在怀中,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怎么醒了?既然知道起床还不知道要多穿件衣服?要是被人看见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童玉青哑然失笑,“二爷,我这穿的还不规矩么?莫非你还要让我把被子给裹在身上?”   俞翀还真有这么个打算。她虽然穿好了外衫,但现在已经天气渐冷,起早的话外头都能看见一层薄霜,她这一层外衫跟没穿又有什么区别?这几日她身体渐渐的养回来了,曲线更加玲珑诱人,他恨不得往她身上罩个罩子才舍得带出门。   他把童玉青拦腰抱起来放回床上,又拿被子给她盖上。“刚刚你都听见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给我好好躺着。要是厌了,就只能在院子里转转,万万不能出门。”   童玉青乖巧点头,俞翀心中一软,低头在她唇上吻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分开。童玉青迷离着双眼,声音里又有了几分情动。“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份长隆街角那家的水晶包子。”   俞翀笑出声来,揉乱了她的前额发。“我以为你要留我,没想到竟然是馋了。我一会儿让唐其先把东西给你送过来,你记得开门的时候多穿一些。”   “知道了,俞二爷。”   俞翀佯装生气的敲了敲她的脑门。“淘气。”   俞翀离开不久唐其就把东西给买回来,童玉青身上又加了一件水红色的短袄,领子上还有一圈浅浅的灰色兔毛,俏皮可爱。裙摆提到脚腕上一段,露出一样的款式的绣花短靴,看起来轻便又暖和。   房门打开那一刻唐其有那么一瞬的惊艳,话不多说,将东西递过去之后就要走了。童玉青将他喊住,“我有话要问你。”   唐其咽了一口,硬着头皮的进了屋。这要让俞二爷知道他进了这屋里,还单独跟童玉青在一起,那还不得撕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   “干什么站着,坐吧。”   童玉青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又将手里捏着的水晶包子给他递过去了一个。   唐其打了个寒颤,只挑了个离她最远的凳子坐下。“夫人客气了。夫人有话直说,我还得去给二爷办事儿呢。”   童玉青也不管他,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才说:“朝廷内乱,是不是因为成子睿?”   唐其一怔,“夫人你怎么知道?”   “成子睿逗留在都城不走,是不是有我的原因?”   唐其傻了一阵,他实在是没料到童玉青会这么直接的说出这个话来。   看着唐其犹豫的神情童玉青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她慢条斯理的将剩下的水晶包子都吃完,又连喝了两杯水,才又开口说:“大崇那边局势如何?”   “大崇皇帝自那一次之后全凭药来撑着,成子睿离国太久,其他那几个皇子渐渐的不安稳,若是他在继续呆在黎国,恐怕等他回去的时候太子之位都要易主了。我们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成子睿那边的人也一并传了消息,现在恐怕已经送到他的手中了。”   童玉青沉默片刻后,突然下定决心一般猛地站了起来。“你带我去见他。”   “见谁?”唐其一下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又问了一遍。   “大崇太子,成子睿。”   唐其沉下脸,“夫人见他做什么?这个人狼子野心,夫人这一趟去了就不怕回不来?这房子是破了些旧了些,但是相比起红柚子华那一处小庄子,这里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二爷待夫人这么好,夫人怎么偏不爱消停,非得要作妖把自己送出去才甘心……?”   童玉青冷着神色打断了他,“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走,一会儿你们二爷就该回来了。”   不等唐其做出反应,童玉青径直就往外头走。唐其急了,将她拦下来。“夫人你这是何苦。二爷若是知道了,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成子睿就算不要大崇一切,只要他还留在都城一日,黎国就会被他搅得不得安宁。俞翀苏胜能防得了一时,能帮着庆安防备一世么?我要是能劝得走成子睿,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唐其一脸坚定,“到手的东西被人夺走,他这么在乎权势的一个人绝不可能放任不管。大崇朝中的消息传到他的手里,他一定会回国,根本就轮不到夫人你出面。”   “真的是这样么?”童玉青直视着唐其,“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不会回去的。”   “那夫人你还敢去?”   童玉青攥紧了双拳,磨着后牙槽,万分肯定的说:“只有我才能劝他离开。”   凌风来不及禀告也顾不得敲门,直接就闯进了成子睿的房中。成子睿拧着剑眉,“找死是不是?”   “殿下,童玉青来了。”   成子睿心口一窒,“在哪儿?”   “就在客栈门口。”   成子睿快步走向门口,即将要踏出房门时又停下脚步。“去,把人带上来。”   女子的脚步与男人不同,轻盈的就像是踩在他的心窝窝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水红色的短袄先闯入他的视线。   “许久不见了,太子殿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若是你先遇见我   成子睿那双手下意识的紧握住,目光灼灼盯着已经走进来的女人。她带着面纱,仅仅露在外头的那双眼睛清澈动人。水红的短袄很衬她,娇俏可人,又凭添了一些别的感觉。   这明明还是当初的童玉青,可又不像是当初的童玉青。   “许久未见了,我的太子妃。”   童玉青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心,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我夫家姓俞。”   说罢,她避开成子睿的冷怒,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见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轻笑道:“殿下这是不认识我了?”   成子睿丝毫不觉得自己失礼,灼灼的又看了她好几眼才嘲讽说:“胆子够大,敢偷跑到我这里来,不怕俞翀翻脸?也不怕你这一趟回不去了么?”   “我一向胆子大,殿下难道不清楚?”童玉青不惧的直视着他,“我既然敢来,那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俞翀他就在外头,但凡我有一点儿意外,你信不信这间客栈顷刻间就会从都城里消失。”   成子睿沉沉的笑出了声音,“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和吓人的本事都这么像他了。”   童玉青不可置否的笑笑,管他信不信,反正自己已经把话撂在这里了。   “不仅是他,你连铃儿也学得七八分像。也是我蠢,竟然被你给骗了。”   “侥幸而已。”   成子睿看着紧贴着童玉青又一脸戒备盯着自己的唐其,沉下脸色。童玉青在他开口之前就断了他的话:“唐其大哥,你去门外等着。”   唐其哪敢,童玉青是放下狠话说俞翀就在客栈外头,他现在反而希望俞翀没在客栈外头,万一他前脚刚出来成子睿就敢对童玉青动手脚,这里又都是成子睿的人,他双拳难敌四脚,出了事情他这颗脑袋不得被俞翀给折了?   “唐其?”   童玉青语气骤然一沉,语气也再没了客气。唐其只得轻咳两声,看着成子睿说:“属下就在门外,夫人有事就叫我。”   唐其才刚走出去,凌风就把门给关上了。唐其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儿上,身子紧紧贴着房门,瞪着两只眼睛防着身边的凌风等人,又竖着耳朵偷听着里头的谈话。   童玉青低头取下面纱,抬起头时,成子睿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抬起手来无所谓的揉了揉自己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自嘲道:“瞧,殿下你不过也只是看上了这张脸而已。我这张脸……”   “晋立夫竟然敢把你伤成这样!”   成子睿的震惊顷刻间变成了滔天的怒气,让童玉青有些好笑。   “都这个时候了,殿下你又何必这样。”   成子睿一怔,嘴角泛开一抹苦笑。“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么一个人。”   童玉青冷情的别开目光,开口说:“我这次过来……”   “我留在都城这么久,就是为了要见你一次。”成子睿突然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只要你跟我回去,陈家的冤我帮你平。”   这对于童玉青来说,确实是最有吸引力的东西。   但现在的童玉青更想要的是俞翀。若是为陈家平冤必须得要离开俞翀,那她宁愿放弃掉陈家。   “陈家含冤,唯有你一条血脉了。俞家虽死,但世人却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你父亲陈墉一世英名才华,却因为陈家一世而毁了名声,尽管再有才气也还是遭人唾弃。你这么多年辛苦找到了证据,难道真的就不管不顾了?”   见童玉青沉默,成子睿再逼她:“听闻陈公当年对孙女极其溺爱,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要千方百计的弄下来哄得孙女开心。陈墉原配夫人虽不是他心中所爱,却从未亏待过那孩子。也正是陈夫人心善,在行刑前让人换了那孩子,这才留了陈家一条血脉……”   “够了!”童玉青心头刺痛,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些事情,偏偏成子睿根本就不放过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陈家几十条人命被斩杀,可怜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陈公一生极其讲究,陈墉更是一大画家,没想到竟然落到这个地步。陈夫人更是可怜,嫁给陈墉已经算是毁了一生,没想到死了之后连娘家人都不得祭拜……”   “成子睿!”童玉青强压下所有愤恨,面上极力的伪装出一副漠然态度。“我心里是有恨,我也想要替陈家鸣冤翻案。但如果你想要用陈家的事情来让我跟你回去,那不可能。因为我现在又比陈家更加在意的人,他在哪里,我在哪里。”   成子睿眸心猛地缩了一下,脸色在这一瞬冰冷得叫人害怕。   “你确定?”   “我确定。”   “他在外面?我现在就出去杀了他。”成子睿带着一身杀气往外走,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动了怒。   “你何必呢?你杀了他,我也依旧是冠了他的夫姓。他这辈子已经扎根在我心里了,你杀了他也没用。”   成子睿的心被童玉青这一句伤的鲜血淋漓,出身高贵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从未像今天这么颓丧过。   “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不是。”童玉青也站了起来,与他平视。“我是来劝你离开的。”   成子睿冷笑,“你刚刚已经拒绝了能让我离开的理由。”   “所以你宁愿丢了你大崇太子的位置也一定要耗在黎国么?”童玉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的东西让他似曾相识。“骆衡死了,姿月也不见了,你觉得光有凌风一个人,你能在黎国呆多久?你搅乱黎国朝廷,迟早会有人对你动手,没了骆衡没了姿月,没了你的左膀右臂,光凌风一个人,你能在这撑得住多久?这里并非是固若金汤,否则我们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把姿月给带走了。”   “姿月与你们无仇,你们把她抓走做什么?”   童玉青浅浅笑开,“暂借一用,过一段时间就会还给你了。”   她再坐下,云淡风轻的开了口。“不知殿下你最近可有收到大崇的消息?”   成子睿眸色一紧,“有话直说。”   “听闻大崇皇帝身体欠佳,而那你那几位兄弟又实在能折腾。听说……”   客栈外风尘仆仆的来了个人,急急的上了楼。凌风扫了唐其一眼后便走了过去,与那人交谈起来。只见那人拿出一封密信,千叮万嘱神情严肃。唐其弯起唇角笑了笑,时间刚刚好。   凌风不敢耽搁,敲了门要把事情禀报进去。   “滚!”   成子睿一声怒吼,吓得凌风心颤了颤。   “殿下,有信来了。”   成子睿猛地开了门,黑着一张脸的把凌风手中的信夺了过去,又猛地摔上房门。唐其眉心一跳,刚那一下他都觉得这客栈里震了震,心里实在佩服凌风伺主的本事,更感叹自家二爷性情好。   成子睿直接把信任摔在了桌上,根本就不急着看。   “殿下还是看看吧,这事儿怕是耽误不得。”   童玉青的话音刚落,成子睿就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当着她的面就拆了信,刚扫了两行,便怒得一脚踹开了门口摆着的花架。   守在外头的两个人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四只耳朵努力听着里头的动静。   “殿下现在知道自己耽误不起了吧?”童玉青平缓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嘲讽和取笑,“你这人虽然狠一些,但不可否认,你是大崇最合适做那个位置的人。女人可以再有,但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当然,以你的权势完全可以强抢,但那跟晋立夫又有什么区别?如今你带着黎国许你的好处回去,不仅立了功,也更加坐稳了诸君的位置。回去吧成子睿,大崇百姓需要你,朝廷需要你。”   她站起来,蒙上面纱,又抖了抖裙子上的褶皱。“话说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童玉青错身走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童玉青浑身一僵,已经预备要开口喊人了。   “若是你先遇见我,是不是我也能在你心里了?”   童玉青微怔,稳了稳心神后才说:“如果是我先遇见你,我可能会做你的女人,借着你的权势,狠狠报复俞家。但我未必会爱上你。”   成子睿艰涩的笑了两声,“童玉青,你还真是心狠。”   童玉青把手抽回来,就这么决绝的离开了。   唐其跟在童玉青身后长舒了一口气,“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咱们赶紧回去,或许……二爷!”   童玉青心口一颤,有些忐忑又有些惊喜,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的走了过去。   “夫君……”   俞翀的脸黑的都能滴出墨了,光在那站着都能看见他身上燃着的怒火。唐其缩了缩脖子,把刚才觉得二爷性情好的话收了回去,低着脑袋恨不得整个人先都藏到哪个地缝里去。   “夫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童玉青讨好的往他身边凑了凑,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根羽毛,挠的人心都痒痒了。俞翀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力气大的仿佛要把她的腰都给折断了。   “童玉青,你是皮痒了是不是?” 第二百五十四章 哪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童玉青没敢再说话,只是乖乖的由他拥着往前走。她不解释不狡辩的沉默反而更加激怒了俞翀,那只揽在她腰肢上的手越发用力,后面更是不解气的掐了一把她的软肉,吓得童玉青差点儿没跳起来。   俞翀不由分说的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拽着童玉青往前走的。童玉青不知道有没有成子睿的人追在身后,她不敢往后看,怕又惹怒了他,只能由他带着走。   俞翀谨慎小心,就这么带着她绕着都城里走了地方。如果只是闲逛,那她可以走上一整天。但被人这么拽着走,她才刚走了两个街就很累了。   回去之后,刚进门俞翀就放开了她,自己径直往前走,根本就没再理她的打算。唐其跟到门口之后就没敢再进去,给了童玉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又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大门。   童玉青深呼吸两口,抬脚走进屋内。   俞翀坐在桌边,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的看着她。童玉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步步挪到他的跟前。她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开口坦诚。   “我进门就跟他讲明白了,我夫家姓俞,我是你俞翀的女人,哪怕他用陈家来威逼利诱我也没答应要跟他走。这些话唐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你不行可以去问他。要是我童玉青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我……”   砰!   俞翀把手边的桌子拍得震天响,“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瞒着我这么做?要是他强留下你,或者直接杀了你,光唐其一个人有屁用?我俞翀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是么?还得要你一个女人去劝退他大崇太子成子睿?如果我晚来一步,你觉得你能走出这个客栈?童玉青你就不能消停消停,非得要叫我把心操碎了你满意是么?”   童玉青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或者说,她从没见过他这么放肆的显露自己的情绪。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就只是这么傻愣愣的站在那看着他。   俞翀怒气难消,满心责怪的话在看见她这副模样时又变为了愧疚。   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心一软,俞翀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无奈的长叹一声,朝着她伸出手。“过来。”   童玉青咬着唇角,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由他把拉入那个宽阔温暖又厚实的怀中。   “知道错了?”   她点头。“知道错了。”   “下次还敢不敢了?”   她摇头。“没有下次了。”   童玉青的乖巧把他所有的火气都磨平了,俞翀把她拥得紧紧的,在她耳边叹道:“这件事根本就用不着你出面,你这是瞎操的什么心。”   她扯开面纱,把脸闷在他的怀中。“可是我已经劝动他了。”   提起成子睿,俞翀平复下来的火气又燃了起来。他突然打横抱去童玉青,将她一把扔到床榻上。虽然身下新加的褥子很软和,但童玉青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来不及做出反应,俞翀的唇就压了下来,霸道的占有着她。童玉青隐隐作痛的手臂在他有力的胸膛前,娇怯道:“夫君……”   俞翀可顾不得这么多,把她两只手禁锢在她的头顶,开始了自己对他的惩罚……   知道这里还有人隐在暗处保护着他们,童玉青羞得差点儿咬破了唇角,硬是把那羞人的声音给憋了回来。俞翀见她竟然这么能忍,干脆直接把她翻了个个,扯开她背上的衣服,露出那早已艳红盛开的蔷薇花……   客栈中。   凌风本想要追出去,可成子睿把他拦了下来,竟然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了。凌风气恨不过,“殿下难道真的让他们离开了?属下看清楚了,俞翀身边除了那个叫唐其的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人。”   “本宫已经死了骆衡丢了姿月,你还想要上去送死不成?”成子睿凉凉一句话,直接让凌风住了嘴。   原以为黎国就只是大崇外的一个小国而已,没想到现在的黎国竟叫人这么不敢小觑。   “那殿下,咱们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了?”   “自然不能。”成子睿阴鸷的目光望着某个方向。“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凌风顺着他的方向往那边看去,突然皱紧了眉。   那个方向不是……   “黎国的登基大典是哪一日?”   “三日后就是了。”   成子睿露出玩味的笑,“那就再等三日,等登基大典后我们再走。”   凌风有意再劝,大崇形势严峻,多等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少一份胜算,他怎么还要再等三日!   “去准备,三日后的大典前一个时辰,本宫要去见铃儿。”   俞翀那一日把童玉青折腾到深夜才舍得放过她,第二天她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根本就没力气起来。   她算是明白了,俞翀就是故意弄得她起不来床,也省得她出去乱跑。   童玉青懒懒的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苏胜腹部的伤口略有感染,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许多事情也就顾不上了。子华根本就没再出现过,光是那帮没用的御医,苏大人这病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了。说要撒手不管闲事的俞翀只能又揽下这些破事儿,最后再帮庆安一把。   “二爷,以顾全为首那几个人从昨日起又消停了下来,甚至还有人自行去宫中跟皇上请罪。二爷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乱起来也是受了成子睿的命,进宫请罪还是受了成子睿的命。我倒是希望这些人能接着乱,乱起来才知道朝中还有多少墙头草。这几个人先记着,等大典后再一次算账,把该清的毒瘤都清走了才好。”   苏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心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虽然年轻一些,但能力不错,更是值得信任的人。”   俞翀看了他一眼,说:“苏大人举荐的人必然可信可用,到时候你直接跟庆安说就是了。”   停了停,俞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到时候顺便提一句贺雷。边城总得要有将领守着,贺雷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胜想了想,点头应下这事儿来。“我知道了。若是贺雷统领能担下这职,那边关就无忧了。只是皇上那边不知道肯不肯放人呢……”   “那就得看苏大人你的本事了。”俞翀心里晃过一个人的影子,“若是庆安是因为身边没人所以不想放人,而贺雷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就让唐其抵下这个位置。”   “唐其?”苏胜倒是见过这个人,也知道这个人的能力。既然是俞翀的人,那必然是可信的,能力自然也不会比贺雷差。若是这样,那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算着童玉青也该醒了,该谈论的事情也都谈论了,俞翀这就要告辞离开。   “二爷,成子睿要留到皇上登基大典之后才回去,摆明了是想要下手。你与他直接打过交道,那你觉得,他会如何下手?”   俞翀顿住脚步,“他这个人心思难测,不管他要从什么地方下手,两日后的登基大典万万出不得错,庆安一定要给我护住了。具体事宜你跟贺雷商议就是了。”   他已经都这么说了,苏胜也不好再留人。   回去后俞翀悄声推了门,走进去后才瞧见床榻上还团着一个人影。他好笑的把手探进去,略带冰凉的温度激得童玉青抱着被子就跳了起来。   俞翀顺势把她抱在怀里,含着笑说:“怎么这么贪睡?睡这么就肚子就不会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童玉青紧绷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就这么懒懒的窝在他的怀里。   “早饿醒了,只是夫君不许我出门,我就只能忍着饿。饥寒交迫,没人心疼……”   俞翀捏了一把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儿,“起来,我给你带了热粥和水晶包子。”   童玉青直起身子,懒得下床,只伸着一支白皙的手臂指挥着他。“你把东西拿过来喂我,我浑身都疼,下不了床。”   俞翀知道昨晚要的狠了一点儿,就贴心的把热粥和包子端到她的跟前来。童玉青左手拿着包子右手抬着勺子,要喂进口的时候又想起自己还没洗漱。   “我还没洗漱。”   俞翀佯装不高兴,“你还想要爷伺候你洗漱?”   “夫君……”   童玉青真是掐准了他的七寸,仅这么两个字就喊得俞翀心都要化开了。他敲了敲她光洁的脑门,“等着。”   洗了脸漱了口,又填饱了肚子,童玉青满意的哼哼,自己这么过下去可真的要活成一只猪了。   俞翀把空碗空碟收到桌上,又帮她套上了衣服,简直把她宠成了女儿一样。   “登基大典后我就带你离开,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杨一平的票号里我还留了些银子,只要夫人喜欢,随你挥洒。”   童玉青甜甜笑开,“我就知道,跟着二爷哪儿能少得了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脑中不知怎么突然又炸开了俞翀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她的笑意顿时僵住。   “你刚才说谁?” 第二百五十五章 杨家贺喜   俞翀捏捏她掌心的软肉,“怎么了?”   “你刚刚说的那个人,叫杨一平?”   俞翀点头,“是叫这个名字。这人有些本事,明明只是个生意人,但举止间又不仅仅是个生意人。他遇事沉稳不乱,看得出来他也是个见过场面的人。”   童玉青眉心一跳,“你跟我说说。”   见她这般好奇,俞翀就将当时票号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当时唐其在场,要不我去把唐其叫进来,你问问他?”   童玉青眼角抽了一下,她让唐其把自己带到客栈的事情已经让俞翀大怒不已,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惩治唐其的,但童玉青知道,如果这会儿她点头要见唐其,那俞翀就更不会轻饶了唐其了。   有时候男人的心眼儿小起来,简直比女人还可怕。   “不用了。”   俞翀刚才那些话就已经足够让她相信,这个杨一平就是竹云那个战死在黎国的夫君了。如果不是经历过杀戮场面的人,如果仅仅只是一个生意人,他怎么可能在被这么多百姓围攻时还能这般冷静,丝毫不惧。   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有胆量的人也多的是,但她就是要去看看,这个杨一平,是不是竹云那个已经战死的夫君。   她跳下床,穿上鞋子,拉着他就要出去。“你带我去见见他。”   俞翀记不起童玉青曾经跟他说过竹云夫君的事情,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奇怪。他把她拽回来,又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这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正好,今日是他儿子满月的日子,我们一块儿过去贺一声。”   童玉青顿住脚步,杨家的弥月之喜么?   还没进杨家,里头的热闹就已经传到外头来了。那件事情之后,都城里那六家票号都关了门,反而是杨一平一人独大,赚足了脸面和银子。因着这层关系,多少人都想要巴结杨一平,小孩子的弥月宴可谓是这几年来都城最热闹的一回了。   俞翀把随手准备的贺礼扔给了官家,牵着童玉青进了门。现在是庆安的天下,成子睿也答应了要走,他们出行再不用易容。俞翀俊美,童玉青虽蒙了面纱,但仍遮不住她的美,两人才步入杨家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杨一平欣喜的拉着抱着孩子的夫人迎了上来,“二爷。”他再把目光投向童玉青,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这位就是夫人么?”   杨一平在打量童玉青的时候,童玉青也在审视着他。浓眉大眼,很是耐看,跟竹云倒是相配。   她再把目光移到杨一平那抱着孩子一脸喜庆的夫人身上。这女子端庄秀气,是个相夫教子的好人选。只是……竹云帮过她,她的心总是向着竹云的。   见童玉青神情清冷,似是不喜。杨夫人不解的看着自家丈夫,再对上童玉青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突然莫名有些心虚,只能低头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杨一平也察觉到了童玉青的敌意,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好发作,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解了这尴尬,却听童玉青冷不丁的开了口。   “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杨一平身子猛地一震,神情瞬间变得苍惶,他身旁的夫人更是直接惨白了脸。   这一刻童玉青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竹云那个战死在黎国的夫君了!   童玉青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抬手轻轻触碰那粉嫩孩子的小脸儿,吓得杨夫人抱着孩子连连后退。杨一平只身挡在夫人面前,谨慎的瞪着童玉青。   “孩子生的真可爱。”   杨一平带上怒容,压低了嗓音质问她:“你是谁?”   童玉青轻笑,“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是怕你的身份泄露到成子睿的耳朵里,他会来给竹云报仇么?”   听到这个名字,杨一平神情一滞。   “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俞翀看着童玉青,语气宠溺。“带着她来出出气的。”   杨一平再装不出平静,怒瞪着面前的两个人。“这是我儿子的弥月宴!”   童玉青失望至极。“竹云不是没人要,她长得好看,又是成子睿跟前的红人。她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托我来黎国寻找你的尸骨……”她突然笑了,“没想到,你竟然在黎国做起了生意,还娶了娇妻生了孩子。杨一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杨一平愣怔的站在那里,他已经自己死了就是死了,没想到竹云竟然一直未嫁。藏在心底都快要被遗忘的歉疚席卷而来,几乎要冲垮他所有的理智。一只手臂挽上他有力的胳膊,目光所及是他才刚刚满月的可爱儿子。杨一平稳了稳心神,“夫人就当我已经死了,战场凶残,留得下全尸的能有几个?若是夫人再见到竹云,就说我尸骨无存,找不到了。现在我有妻有儿,根本就回不去了。这辈子我亏欠她的,只能来世再还了。”   童玉青心中不平,虽跟竹云没有太多交情,但总见不得杨一平这样的做法。   “既然尸骨无存,那就没办法了。”俞翀紧了紧握着童玉青的手,“走吧青儿,去给竹云写封信,让她别等了。”   童玉青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这才发现童玉青已经眼眶泛红。俞翀抬手轻揉着她的眼角,柔声道:“傻丫头。”   俞翀拉着童玉青走出去很久,她都赌气的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俞翀无奈,又觉得她这样子格外可爱,找了个没人的街巷掀了她的面纱狠狠的就吻了上去。   “还生气?”   童玉青扣上面纱,始终不搭理他。俞翀作势又要再来一次,童玉青生气的把他推开,“如果我是竹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   俞翀才明白她原来是在气这个,顿时哑然失笑。   “你竟然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么?”   面纱下的唇不满的紧抿着,明明知道自己实在无理取闹,但她还是赌气刚才俞翀替杨一平说的话。俞翀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轻笑。   “如果我也是这样的人,那现在我还能抱得住你么?”   童玉青心口一窒。她只是生气而已,并非是真的要怀疑他。   她一言不发的由他抱着,俞翀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越发把她拥紧了一些。   “傻丫头。”   晃眼就到了登基大典的日子。从昨夜起,宫里头忙忙碌碌的宫人们就没歇过,铃公主那边尤为热闹。   原本好好的人,竟在前两日突然流了血。铃公主不懂,她身边的宫女也“不懂”,只当做是月事来了而已。谁知铃公主又突然腹痛难忍,请了御医才知道,原来铃公主已经有了生育,可因为误食了寒性伤身的东西,竟然小产了。   大典前挨上这么个事儿,铃公主心里自然不好受。她本想着跟着庆安就能见得到俞翀,谁知现在俞翀人没见到,自己反而失去了在黎国皇宫中立足的筹码。   御医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把小月子给做好了,偏偏铃公主不管不顾,整整发了两天的脾气,殿里的东西换了几回就摔了几回。也不知道是谁劝动了她,大典前夜她突然就想通了。   “娘娘真美。现在后宫无主,今日登基大典又只有娘娘陪着皇上一起去的,不管将来宫里来了多少嫔妃,地位都是比不上娘娘的。”   铃公主听了这小宫娥的讨好就只是冷冷笑了笑。“有什么了不起,再怎么样我也还只是个贵妃而已。等你们皇上娶了皇后,我这个和亲公主就屁都不算了。”   小宫娥吓白了脸,垂首捏着凤钗不敢说话。铃公主烦躁的把那凤钗一把抢过来,不小心划破了小宫娥的手,凤钗上瞬间染上了血渍。铃公主露出厌恶,摔了那凤钗,抬脚把小宫娥踹倒在地。   “滚!统统都给我滚!”   宫里头的人都知道铃公主的脾气不好惹,经她这么一声吼,宫人们早就退得干干净净了。铃公主发泄般的大喊一声,又把殿中的东西都砸了一遍。   “铃儿又乱发脾气了。”   铃公主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成子睿。心里一惊,她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进来的?”   成子睿眸中带着玩味,“只要本宫想,什么事情是本宫做不到的?”   铃公主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勾起唇角嘲讽道:“童玉青你不就得不到么?”   成子睿的玩味中透出危险。“铃儿,这个时候你不该惹怒我。”   铃公主后颈一凉,心口狂跳。“你想要干什么?”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七哥就要回去了,特地过来看看你。听说前两日你小产了?啧啧,真是可惜。不过七哥听说的可不仅仅是小产这么简单。七哥听说,是庆安不想让和亲公主怀上皇子,故叫你身边的宫女下药。”   满意的看着她双眼里的震惊,成子睿又在她的心口插了一把刀。“孩子是没了,但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你胡说!”铃公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她不敢置信,但也确实相信庆安会这么做。只是她不愿在成子睿面前败下阵脚,便愚蠢的用她即将拥有的身份妄想压制住他。   “一会儿他就要带我去登基大典了,这是皇后才能一起的仪式。如果他不是喜欢我,根本就不可能会给我这么大的殊荣。小产只是意外,他根本不可能会这么对我!”   成子睿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嘲笑。“铃儿,何必自欺欺人。”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冷睨着她。“你马上就是贵妃娘娘,可七哥一会儿就要回去了。这一趟七哥不能白来,总得要讨点东西回来。”   铃公主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就要往殿外逃。成子睿一把将她抓回来,一把匕首正正插在她的心口。   “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所以你欠七哥的不如今天就还了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登基大典   庆安上位时日尚短,但相比起晋立夫而言,百姓们要更加拥戴他一些。官府前几日把登基大典的吉日吉时贴了公告,就在上灯节的那一处祭台上。   不同于上灯节里晋立夫特地做的安排,这一日,百姓们早早的就等在那里,只为了要一睹新主的尊荣。更因为,新主要在大典后斩杀晋立夫及一众奸臣狗官,实在是大快人心。   庆安本该与铃公主一齐出宫前往大典的,可庆安心里对铃公主这几日所作所为甚是反感,又或者是因为让她小产的事情心存愧疚,硬以铃公主并非是皇后,他这个皇帝没有要等她的道理,于是便丢下铃公主,自己先行一步去了大典。   贺雷在苏胜的提醒下,对祭台里里外外的查了个遍,生怕成子睿会暗中下手。可查了几天都没查出任何不妥,反而越发让贺雷担忧。   鼓声扬,号角起,庆安一身玄色龙袍登上祭台,比那一日身着明黄的晋立夫更显庄重。   祭台下突然有人申请慌张的走到贺雷身边,低声与他说了些什么。贺雷面色一变,抬头看着正一步步往祭台上走的庆安。犹豫片刻,庆安已经走到了祭台。贺雷皱着眉沉着脸,对那人轻摇着头。   祭天祭地谢百姓,庆安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竟一点儿都寻不到错处。又仿佛他早已经历过许多场合,他沉着稳当,丝毫不见慌乱,立在祭台上就已经显出威严。   这才是真正的皇帝,这才是真正的天子。   庆安朝着祭台下打了个手势,贺雷身边那个人突然满面苍白浑身颤抖起来。本该是铃公主登上祭台的时候,却久久不见动静,庆安往祭台下望过去,见贺雷沉着脸色的对他摇了摇头。   他以为铃公主是又闹了脾气,心中不由冷笑。   不知好歹的东西,不来更好。   庆安俯视着他的臣民,沉默了许久。突然,他威严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将晋立夫极其同党带上来。”   晋立夫手脚筋早被挑断,只能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瘫在地上。他身边的是被拔了舌头,面如死色的卓长东,旁边又是那个只留着一口气的老太监,在后面的,就是晋立夫曾经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干奸臣叛党。   李将军踏步走到祭台下,抖开手中厚厚的卷轴,以声如洪钟的声音在百官和百姓面前宣读跪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罪行。   从身后替晋立夫卖命的狗腿子,在一个个念到前头。每个人手里有多少条人命,又得了多少好处,卷轴里写得清清楚楚,听得百姓们群情激愤。   李将军一脚踹上那老太监,厉喝道:“此人是前太子最为信任的近侍太监,不仅下毒毒害了前太子,更下狠手杀了太子妃。在宫中收人钱财并谋害了多名妃子,所得赃银四百余万两。杀害御医高秋平……”   百姓中一声哀嚎,一妇人哭喊着上前,泪眼婆娑全身颤抖的问着李将军。“这位将军,你刚刚说的可是高秋平?”   有官员认出这位就是高御医的夫人,更有相熟的前来劝慰。妇人伤心欲绝,“我家大人前几日起就一直未回家,我还以为是宫中事忙,没想到竟然被他给害了!我家大人医术了得,但从不做恶事,前两年还自发的到贫瘠的荒蛮地方行医救济。你这恶贼怎么,怎么下得去手!”   听妇人这么一说,百姓中立马就有人应和起来。   “对,我就是从那地方来的,当时确实是有个姓高的大夫救了很多人,分文不收!”   “这种恶贼早该处死!”   “不是人!”   ……   百姓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李将军不怕有人借机闹事,反而觉得越是这样的,百姓们对晋立夫就越发痛恨就更会更加期待新主。   他高喝一声:“百姓们放心,今日这台上的叛臣贼子,一个都跑不了!”   接着李将军又指着卓长东说:“此人明卓长东,背叛成性,与兰妃暗通款曲。虽未恶及那老太监,但这等阳奉阴违的人,在上灯节那一日设下埋伏惹出大乱,伤及二十三个百姓,杀害了整整七十人。”   李将军这话其实有些避重就轻,如果不是庆安早早安排下这一场伏击,卓长东也找不着机会。伤及的无辜确实只是普通百姓,但是那死掉的七十个人里,其中有二三十都是俞翀的人。可百姓们不管,他们只知道,里头确实是死伤了无辜的亲人和朋友。   “杀了他!”   “杀了他!”   ……   百姓们的呼声一声比一声高,人人眼中都恨不得飞出两把刀子,直接把卓长东给活剐了。   祭台上的庆安紧握双拳,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若不是要顾忌身份,他一定要亲手下去手刃了晋立夫!   李将军走到晋立夫身边,不屑的冷哼道:“晋立夫,原护国将军,谋害前太子,杀害亲妹妹太子妃,谋权篡位。期间带着一帮走狗变卖宫中宝物,还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说到这里,李将军简直不能忍。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干起了土匪的行径,简直是丢了黎国的脸面!   “晋立夫与邻国不轨之人结党营私,意图蒙蔽黎国百姓,实则是引火烧身,要陷黎国百姓于不义。此人为了保住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竟然妄想要用边关三座城池来换去自身利益,简直可耻!”   李将军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已经气愤的浑身颤抖。他虽然已是年迈,但年轻时也是身强力壮从未败过的一品将军,狠狠一脚踹上去,直接把晋立夫踹得吐出一口心头血,翻起了眼白。   他扔了手中的卷轴,抱拳对祭台上的庆安请命说:“皇上,当年未能保住太子和太子妃,老臣有罪啊!今日老臣恳请皇上,能让我亲手杀了这狗贼!”   庆安冷傲的凝视着自己的臣民,眼眸中瞬息万变。他把目光重新落在李将军身上,“准了。”   李将军拔出腰间佩剑,动作间带着战场上慑人的杀伐之气,丝毫不见老态。突然间,缓过一口气的晋立夫阴测测的笑了。李将军横眉怒指,“狗贼,你笑什么?”   晋立夫努力的想要撑起身子,却依旧只能残败的趴在地上。他扭头看着高处的庆安,哑声喊道:“你以为你能稳坐皇位了么?庆安,你只是俞翀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没了俞翀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等着看,你等着看!”   庆安心中的怒火把他整张脸都弄撕扯的有些狰狞,然也只是片刻,他就完美的掩下这些情绪,只是冷漠着一张脸,威严且凛然。   “杀。”   李将军得令,手中的剑仿若一把长刀,手起剑落,一道红血喷涌起,晋立夫的人头已经滚落到了一边。李将军把剑一扔,吩咐早已等候的刽子手,场面一阵血腥,但却很快意。   童玉青拉下俞翀捂着她双眼的手,没刻意的往那边去看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陈家被斩首时的场面,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俞翀紧紧的把她涌入怀中,凑近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怨我,我干什么来带你来看这个。”   他拥着童玉青就要往回退,可刚要挤出去的脚步突然又猛地顿住。   “听说今日大典和亲公主会受封贵妃,本宫要问问黎国国主,我那最疼爱的妹妹铃儿呢?”   众人震惊的看向同一个地方,只见成子睿冷着脸的走出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庆安。   贺雷眉心一跳,他们千防万防,竟没想到成子睿要下手的地方根本就不在这里!   大典已经结束,庆安一步步从祭台上走下来。成子睿可等不了庆安这么一番做派,继续咄咄逼人的质问道:“国主已经下过诏书却不见和亲国主……”成子睿的语气骤降,“难道是你对我大崇不满,亦或者是对我这个大崇太子不满,所以残忍杀害了本宫那背井离乡和亲而来的可怜妹妹?”   几十步的阶梯,本该是很长的时间才能下来。可庆安心急,脚步也就快了一些,但动作依旧沉稳优雅。贺雷直接登上最后几阶,低声向庆安回禀着刚才从宫里头传来的消息。   庆安脸色剧变,甚至想要开口吩咐贺雷找人再假扮铃公主一回。可人家已经着了一次道,这次绝不会再上当了。他扭头询问贺雷,“可有通知苏大人?”   贺雷颔首,“已经叫人去传话了,不过这一来一回,并非这么短时间就能把苏大人的法子给带回来。”   庆安思索一阵,而耳边已经传来百官和百姓的议论。庆安拂袖走到前头,直视着成子睿。   “殿下臆测的未免太荒唐了些,三日前公主不慎小产,来时朕才去看过她。她身体正是虚弱之时,朕也答应今日不管她来不来大典受封,她都是朕后宫里的第一个贵妃,地位尊崇。”   成子睿冷冷一哼,加重了语气。“本宫不在乎这个,本宫现在就要看见她站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不稀罕也不准别人稀罕   百官们从庆安和贺雷的脸上看出了异样,而百姓们又只是觉得这是兄长在为妹子不平,况且,他们也确实希望能看看这位即将受封贵妃的和亲娘娘。   不明真相的百姓被煽动起来,都觉得既然皇帝已经下了旨意昭告了天下,可现在又不愿意让和亲公主出来受封,摆明了就是欺负人,瞬间都对刚才还满意至极的新主有了意见。   李将军带着一身血腥味儿走到贺雷身边,“和亲公主么?”   贺雷脸色极差,“刚刚宫中传来消息,铃公主被杀了。”   李将军双眼一瞪,当即就明白这是成子睿的手笔。一扫议论纷纷的百姓,李将军压低了声音:“现在怎么办?有没有派人通知苏大人?”   贺雷摇头,并未再过多解释。他目光一扫,准确的找到人群中的某一人,立刻喊来一人,低声吩咐着一些事情。那人才刚刚离去,成子睿又开了口。   “国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我大崇公主遭遇了不测?”成子睿锋锐的眼眸危险的缩了一下,“若真是如此,那你就是想要挑起两国纷争。若真是如此,大崇奉陪到底!”   成子睿语落,百官惊变百姓愕然,怎么一场热闹的大典竟惹出了两国纷争!   成子睿敢当众这么叫嚣挑衅庆安,确实嚣张至极。   这是黎国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用不着怕什么。   但对方是大崇太子,是得罪不起的大国。如果成子睿在大崇受了伤出了事,那就不仅仅是打嘴炮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庆安脸色铁青,又不能轻举妄动,众目睽睽下,两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先前被贺雷派下去的人已经挤到了俞翀身边,气喘吁吁的直接开口。“二爷,贺统领让属下来跟您求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说法。”   来人狠狠一愣,紧着就是一副苦相。“二爷,这……”   童玉青突然开了口,“铃公主怎么了?”   “死了。”   童玉青下意识的看着俞翀,而他除了紧皱的眉心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他这是早就料到了?   “现在只能如实的告诉百姓们真相了。”   说罢,俞翀护着童玉青就挤了出去。   那人傻愣在原地,这话让他怎么回去交差?   走出人群,俞翀带她上了马。童玉青放心不下,“你真的不管了?”   俞翀轻轻夹了下马肚子,身下的骏马就悠闲的前进了。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耳边,暖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眨眼间白皙的脖颈就变成了粉色,实在诱人。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又有些不规矩,抵在她耳垂的唇动了动,出口的声音透着暗哑。“如果庆安聪明,那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人硬着头皮的把话回给了贺雷,贺雷同样是惊了惊。俞翀这是真的不管庆安了?   “如何?”   庆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见贺雷是这副神情,心下一沉。   贺雷才把那话说了一遍,庆安果然就怒了。然而下一瞬,那双带着怒火的双眼又倏然含上了笑意。   庆安再往前几步,走到最靠近百姓们的位置。   “刚刚得到消息,铃公主在已经在宫中被人杀害。”   和亲公主死了?   众人哗然一片。   成子睿逮到机会,当即怒道:“庆安,本宫将妹妹交给你,还不放心的亲自过跟过来,结果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大崇的公主的么?当初你说希望两国交好,原来竟然只是想要让大崇给你撑面子?你刚夺下皇位,转身就把我大崇公主给杀了?”   不给庆安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成子睿就已经下了定论。“你分明就是在挑衅我大崇!”   李将军面色一变,黎国内乱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能看见一丝丝曙光,难道真的又要打起来?边关还空缺三位将领,这要是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殿下息怒。”庆安不急不躁,沉稳的开口就稳住了朝臣的心。“如果朕真有这个心思,那又何必宣告世人要再大典封妃的消息?铃公主之死,朕已经着人去查,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在查出结果之前,恐怕殿下得要留在都城。等追查到凶手,殿下也好拿着交代回去,还我黎国清白。”   成子睿神情一滞,没想到庆安竟还有这一手。   “国主这是想要软禁本宫?”   “软禁倒不至于,但殿下不止一次的要朕给个交代,朕总不能随意敷衍。死的是和亲公主,是朕的女人,朕必然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要给大崇一个交代。所以在这个交代之前,殿下哪儿都不能去。”   庆安最后那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个别敏感的百姓已经有了猜测。一传十十传百,场面竟然与成子睿之前预想的不一样了。   成子睿冷下脸,“明知本宫要急赶回去,国主又偏偏用这个借口将本宫留下,着实叫人怀疑。”   “滋事重大,殿下还是先随朕回宫。朕说过,必定会给殿下,会给大崇一个交代。”   成子睿等的就是这一句,目光幽深的看了庆安等人一眼,这才拂袖离去。   当日傍晚,子华又给童玉青送祛疤的药膏来,俞翀把他挡在门口,偏说童玉青已经躺下了,其实就是他自己小心眼儿。   子华心中了然却不戳破,把新弄好的药膏交给他。“这是新调制的,用法还跟从前一样。”   俞翀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姿月帮你一起弄的?可信么?她的伤可是在脸上,如果姿月……”   “放心,我找人试过了。”   子华说的隐晦,不过俞翀心知肚明,就连正在屋里偷听的童玉青都知道,恐怕被子华拿来试药的人,正是姿月。   “成子睿半个时辰前从宫里出来,现在已经出了都城了。”   “庆安又许了他什么?”   子华叹道:“成子睿做的很干净,宫里宫外根本就找不到对他不利的证据。反而是铃公主身边的小宫娥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事到如今,庆安也只能许每年给大崇珍宝贡银,更许了两个边城可自由往来商贸。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小条件,那倒是不足为惧。怕就怕边城的自由商贸这一点,毕竟城门已经打开,到时候怕是又会成为成子睿下手的目标。”   “那就必须得让贺雷去守边疆了。”俞翀扬了扬手中的药膏。“谢了。”   他转身要回去,又被子华给叫住了。   “你们……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日吧。”   这么急么……   俞翀反手把门关上,两步走到童玉青跟前,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敲。童玉青纤细的手指指着外头,正要开口说话时,俞翀的唇已经压了下来。童玉青撑着他的胸膛,略带责备又含着娇羞的嗔了他两眼。   子华还在外头站着没走呢,他这是要干什么?   俞翀似是故意的,越发用力的占有着她的唇,直到童玉青浑身瘫软只剩下一声嘤咛,一直傻站在外头不愿离开的人才真的离去了。   他终于舍得放开她,那两片被他欺负的微微泛红的唇越发勾人,俞翀又忍不住的低头吻了两下。   “二爷。”   俞翀充耳不闻,依旧自顾的欺负着他怀中的女人。   “二爷。”   “滚!”   俞翀沉下脸,一声怒吼吼得唐其整个人都颤了颤。童玉青忍着笑的把他推开,“唐其大哥,你等等。”   “等什么等?你还要他进来?还是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童玉青在心里打了个白眼,“俞二爷今天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毛病了?”   她绵软柔滑的小手才刚刚覆上他的额头就被他一把拉到了唇上,掌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她猛地把手收回来,红着脸的把掌心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俞翀笑得好不正经,气得童玉青狠狠瞪了他两眼。   “不要脸。”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不出去,也不叫人进来,就只是站在房门口。“唐其大哥有事儿么?”   唐其有些为难,直到俞翀走到她身边时才把手上的东西递交过来。   “这是成子睿跟前的凌风拿来的,说是对夫人脸上的伤好。”   童玉青眉心一跳,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俞翀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看,她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拿着个东西。只是苦了唐其,一直伸着手,这样足足保持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   童玉青实在看不下去,“那个,子华刚刚已经送药过来了,这个我看就算了,要不唐其大哥你自己留着?”   话音刚落,俞翀动作极快的就把那一小盒东西给拿了过来,打开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   都是姿月配置的,与子华刚刚送过来的味道差不多。成子睿送来的东西,必然不会差。   只是,他俞翀不稀罕,也不准童玉青稀罕。   他随手把东西一扔,冷冷再看唐其一眼。唐其抖了抖,早知道会丢,自己还干什么作死的要把东西送上来。   “明日我就要走了,你留在都城,等贺雷卸任后,你去顶他的位置。”   唐其怔了怔,“二爷要去哪里?” 第二百五十八章 结局   俞翀没理会唐其,拉着童玉青直接关上了门。   “我们真的明天就走?”   “嗯。你有事?”   童玉青有些犹豫的开了口,“你不去见见庆安么?”   俞翀不咸不淡的看她一眼,“见他做什么?”   童玉青愕然,“你们之间的误会,你为他煞费的苦心……你不去解释,难道你要让他一辈子都误会你么?”   “今日我只留了一句话,要是放在以前,你觉得光是庆安一个人能想得出‘软禁’这种法子来逼迫成子睿让步么?青儿,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庆安了,那些事情他迟早会想明白的。”   他一把将童玉青拉入怀中,又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心口上。“倒是你,这里还有什么是你放不下的?是童扬么?还是红柚?”   她顺势抱住他的身体,贪享他的温暖和味道。   “扬儿是一定要去打一声招呼的,至于红柚……”童玉青从他的怀中起来,狐疑的看着他。“你跟子华怎么了?或者说,子华跟我怎么了?”   俞翀不悦的皱起了眉心,“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对子华的态度,以及红柚的反应,都只说明了一个原因。问题出在我身上。”   俞翀的目光陡然一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童玉青心中突然晃过一丝念头,脱口说:“你们该不是误会我跟他之间有什么?他穿女装时我当他是姐妹,他穿男装时我又当他是朋友。我跟他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她的话还没说完,俞翀的唇就已经吻了下去。情到深处,俞翀拦腰将她抱起,再轻柔的把她放到床上去……   折腾了大半夜,童玉青累得不行。偏偏俞翀越来越精神,竟然不知满足的要再要一次。童玉青迷迷糊糊的将他推开,不耐烦的嘀咕他一句:“我脸这么丑,你竟然也亲得下去。”   俞翀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开,还就冲着她的小嘴儿又亲了上去。童玉青实在是困的不行,干脆翻了个身趴着,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她光洁的肩头,玲珑的身段,以及背上还未退散的红色蔷薇,看得俞翀简直把持不住,从背后又要了她一回,这才满满意意的抱着她睡去。   翌日两人醒来时已经快要到正午时分,童玉青浑身酸痛,懒在床上不愿起来。俞翀服侍她洗漱穿衣,又把她拖起来帮她梳头。虽然这段时间里两人都是这样的相处日常,但童玉青还是觉得心里灌了蜜。   看着妆镜中的自己,童玉青突然抬起手摸了摸那道伤疤。“夫君,不如我也在脸上纹个血纹身如何?不仅好看,又正好能遮住这道疤。”   俞翀冷下语气,“光有那朵蔷薇还不够,你现在还想着要明面的出去勾人了?”   童玉青盈盈笑道:“我也只是说说,哪儿能真纹上去。再说,为了能让图案显出来,我还得随身带个暖壶或是提壶热水?多累人呢。”   俞翀亦是弯起了唇角,用手中的木梳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淘气。”   出门前,俞翀拿出子华给的那盒药膏,温柔的给她涂在伤疤上,淡淡的清香叫人心情愉悦。   只是……   “当初我腿上的血痂不是半个月就掉了么,怎么脸上和背上的伤疤就消不了呢?”   俞翀不急不缓的给她做着解释,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和细心。“才挨了打我就给你上了药,能留什么疤。你背上和脸上的伤疤都是后来才用的药,伤疤自然消的慢。但也不是没效果,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   “是么?”童玉青的脸恨不得贴到镜子上头,还没看清楚就被俞翀给拉了回去。   俞翀给她戴上面纱,拉着她就往外走。“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一会儿看了童扬我们就走。”   童扬听说她要走,向来坚强的孩子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童玉青于心不忍,差点就想要开口求与冲动带着他一块儿走了。   与童扬分别后,俞翀就带着她直接离开了都城。   半年后。   从都城一直游到襄台县的两个人住进了贺雷的府邸,俞翀更是厚脸皮的让贺雷把好东西都拿出来。眼下无战事,贺雷落得清闲。也知道他能得到这个官职圆了祖父的夙愿都是俞翀的帮忙,便大方的紧着府上最好的东西招待二人。   只是童玉青皮贱,放着珍馐佳肴不吃,偏偏就看上了府上那一颗还未长成的青梅树,嚷着闹着的要俞翀给她摘两颗尝尝味道。   俞翀宠妻,二话不说的就给她摘了整整半颗树的青梅果子。童玉青一口咬下,不觉酸涩反而满口生津,竟然吃上了瘾。   俞翀摇头,悄悄藏起来了几颗。“你少吃些,都是些半熟的,小心吃了生病。”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再说,我也没这么娇气。”童玉青吃的开心,青梅核吐了一地,俞翀数了数,都有十几颗了。   俞翀将她手里的那几个也抢了过来,“够了,不能再吃了。”   童玉青不乐意了,提起裙摆就要亲自爬上树去。俞翀吓得一跳,只能把手里那几颗又还给她。童玉青放下裙摆,笑得像只小狐狸。   “你再上去帮我把那些摘下来,我留着明天吃。”   真要摘下来,她还能留得到明天?   “我的青梅!”   随着一声娇喝,紧着就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冲了过来,朝着童玉青就要撞过来。俞翀手疾眼快的把童玉青拉到怀中,那莽撞的身影一时避让不及,竟然就这么傻傻的撞在了那颗青梅树上。青梅树晃了晃,又掉了几颗果子下来。   那小姑娘愣了愣,哇的一下竟哭了起来。   “梅儿!”   贺雷随后赶来,将那哭泣的姑娘拉了起来,轻柔的给她拍着身上沾了尘土的地方。   童玉青与俞翀对望一眼后,又都神情微妙的看着那五大三粗却又正干着细心活儿的贺将军。   察觉到身后的两道目光,贺雷收了手,轻咳两声后对童玉青说:“夫人若是想吃青梅,我可以叫人去买,但这颗青梅树……是我为未过门妻子特地移栽过来的。”   童玉青一扫地上的青梅核,颇有些不好意思。再看那哭红了眼睛撞的额头都红了一角的小姑娘,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她翻了翻腰间的钱袋子,从里头拿出个东西来递过去。   “梅儿妹妹对不住了,我一时贪吃,也不知道这青梅树竟然是……这是我的赔礼,你先收着好不好?”   “谁要你的钱!”话才说出口,这叫梅儿的小姑娘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又愣住了。“这是给我的?”   童玉青晃了晃手里的琉璃玉翠耳坠子,“给你的。”   梅儿欣喜接过,简直爱不释手。大概转眼又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么大的赔礼,便大方说:“你爱吃青梅?那这树上的青梅都给你了。”   童玉青笑了,可贺雷却黑了脸。俞翀只是一味的宠妻,可贺雷也想要宠妻。只是看梅儿那样子……   贺雷摇头苦笑。他不懂女人的饰物,但也觉得这耳坠子好看。既然是童玉青给的,那必然是好东西了。既然梅儿喜欢,那就算了吧。   “二爷请移步,贺某有几句话要说。”   俞翀颔首,跟童玉青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跟着贺雷离开了。到了某一处,贺雷才停下了脚步,直接步入正题:“成子睿已经登基,成为了大崇皇帝。”   “来时已经听说了。”   “那二爷你也听说他上位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陈家平了当年的冤屈?”   俞翀目光一凛,“唐其告诉你的?”   贺雷点头,“是,卸任禁卫统领后跟唐其喝了一场酒,他告诉我的。”   “平了就好,省得青儿总挂心。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始终没放下过陈家的旧事。平了好,平了好。”   随后跟过来,还未走出拐角的童玉青心口一窒,一时间竟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感受。   “平了陈家冤屈后,成子睿还斩了许家。”   “为何?”   贺雷轻嘲道:“跟对付俞家的理由一样。”   说起俞家,贺雷又多看了俞翀两眼,见他没什么异样的神情后才又说:“只是可怜了许书媛刚出生的孩子,一同遭了罪。不过……听闻那孩子不是俞文意的,而是许书媛跟俞文意的表弟偷人才有的。不仅如此,许书媛更是被查出给俞老夫人下毒,要……”   “这些事情就不用说了。”俞翀打断了贺雷的话,显然是不想提起俞家的事情。话头一转,俞翀意味深长的看着贺雷。“准备何时成家?”   贺雷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虽然俞翀并不知道自己以前跟子华的误会,但都是认识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可一想起梅儿,又总是藏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期待。   “梅儿还小,再过两年吧。”   俞翀拍拍他的肩,“恭喜。”   贺雷抱拳谢过,突然又担心起来。“那颗青梅树还未全熟,夫人吃了这么多会不会坏了肚子?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俞翀弯起唇角,俊逸脸上满是柔情。“不用了,她有了身孕,现在就喜欢吃这个。”   说罢,他径直走到拐角处牵起她的手。见她眼角挂着泪,又轻柔的替她拭去。   两人在贺雷府上呆了两三天,这才告辞离开。   “你想去哪儿?”   “我……想回去看看。”   “傻丫头,那就去京城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愿你安好   成子睿离开都城后马不停蹄的朝着京城赶,在黎国时反而风平浪静,而才刚刚走出禾阴郡的成子睿,就连番的遭遇了不明袭击。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第一次成子睿还忍了下来,第二次,成子睿怒了。   “过了前面的河,是不是就到定江州了?”   凌风往前看了一眼,“回殿下,前面确实就是定江州了。”   马车中传出一声冷笑。“本宫记得,定江州的刺史好像是六哥的人?”   凌风点头,“殿下说的是,此人当时的确是被六王爷力荐后才当了这刺史一职,之后也多得朝廷重用。”   “是么?”成子睿轻蔑的再冷哼出两个字。“杀了。”   这一路都是如此,但凡是有人不知死活的半途袭击,成子睿就以各种理由沿路斩杀着回去。一时间,弹劾当朝太子私自斩杀朝廷命官的奏折都快要把龙案给遮满了,本就病重又被人弄得烦心不已的皇帝只得三番几次的派人去催他回来。   见皇帝是这么一副反应,成子睿便预料到了朝中的形式。原本着急回京的他又突然不急了,无视皇帝的催促,一路上该杀人便杀人,该吃喝玩耍就吃喝玩耍,以至于一月有余的路程让他足足走了将近三个月。   皇帝怒不可揭,在朝堂上放下话来,说要下了成子睿太子的位置。   “父皇这是怎么了?儿臣不过晚来几日,父皇怎的就气成了这样?”   一身紫袍的成子睿带着凛冽气息踏入正殿,朝着龙椅上的皇帝一拜。“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皇帝确实气得不轻,当着群臣的面将面前的龙案拍得震天响。“你眼里还有朕么?身为大崇太子,从黎国回来后没想着要来回禀政务,竟只顾游山玩水,何时将朝廷重任担在肩上?你虽身为太子,但究竟是谁给你随意斩杀朝廷命官的权利?你简直就是仗着你是太子,把人命当做儿戏!朕让你坐上太子之位那是朕绝得愧对你的母妃,本以为能将大崇江山扛下来,没想到你还是一样的心狠手辣为所欲为。江山交在你手里……实在叫朕失望!”   “父皇!”   成子睿冷眼看着走出来的六王爷,心里已经知道他这位六哥要说些什么了。   “定江州刺史田自省为官五年,受百姓爱戴,可太子行至定江州时竟然让随身侍卫将其杀害。不仅如此……”   六王爷的话还没说完,成子睿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说辞。   “六哥这是想说本太子滥杀无辜,心狠手辣为所欲为?”成子睿直接把皇帝刚才责骂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果不其然,不仅皇帝的脸色越发冷沉,就是群臣也觉得他成子睿此番言语是在挑衅龙椅上的皇帝,简直太嚣张了。   “父皇你看,连他自己都这么说。”   六王爷越发得意,竟不顾身份的抬手指上了成子睿的鼻子。成子睿沉下脸色,锋锐又冰寒的眸子吓得六王爷又把手给缩了回来。   成子睿轻嗤道:“定江州刺史……本宫听见的与六哥所说的有些出入。”他一扫六王爷微变的脸色,沉声道:“田自省为官五年,打着朝廷的名号到处欺压百姓私收贿赂,光是府里强抢来的民女就有七人。年前侄子当街杀了人却逍遥法外无人受理,让那一家老小无望的跳河自尽……敢问六哥,这便是你口中的受百姓爱戴?”   六王爷脸色剧变,“你根本就是诬陷,为的就是转移视线,为自己杀人开脱。”   成子睿满是不所谓,再不屑看他一眼,而是不畏的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不仅仅是这定江州刺史,儿臣一路所斩杀的人都是不配在朝为官的。父皇大可叫人去查,看看儿臣这是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若真是儿臣说了谎,那我成子睿任凭处置。”   向来都站在成子睿这边的几个大臣都站了起来,言语中虽然没有明说,但都隐晦的指向了六王爷的偏袒以及朝廷的腐败。另外一些站在对立面的大人也站了出来,再把话给驳回去。   一时间,两方竟吵了起来。   “够了!”   皇帝将手边的奏折扔了下来,动了怒的身体猛地咳嗽起来,惊得群臣都住了嘴。福公公急得高喊御医,一面又好声好气的问着成子睿。   “太子殿下身边的姿月姑娘可有一起入宫?若是一起来了……”   “姿月还在黎国。”   以六王爷为首皇子们都跳了出来,指责成子睿是冷血无情,不愿意把姿月叫过来给皇帝医治看病,其心昭然若揭。   福公公紧皱着眉,似是不满成子睿不该在这个时候露出野心。成子睿冷睨着福公公,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多说无益,各位不如亲自去查查便知道了。”   “罢了!”皇帝将福公公一把推开,深吸几口气才稳住了气息。“今日就散了吧。”   “慢着。”   成子睿突然开口,惊了群臣。   皇帝明摆着是不想要深究此事了,几位皇子损了人也没再说什么,怎么成子睿还盯着不放呢?   “你还想要干什么?”   成子睿突然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从黎国都城一路赶往京城,才黎国时一路畅通无阻,反而才出了禾阴郡就有人在路上设伏袭击。并非是儿臣不顾父皇派人来催促回京的消息,而是……”   他那双狠厉冰寒的眸子突然扫向那几个兄弟,“而是有人不想让儿臣回来。”   话音落,皇帝的目光猛地投向了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儿子。   “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成子睿面上无异,但心里却在冷笑。   交代?这个交代他怕是也等不到了。   “你还有何事?没有就退下吧。”   “儿臣有。”   成子睿这一声又把群臣的心给揪了起来。   这还没完没了了?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你还有什么事情?你今天要说不出个名堂来,朕先拿你是问!”   只因情绪太过激动,皇帝最后那一句话都变了调了。说完之后又猛地咳嗽起来,咳到后头面色都苍白起来,吓得福公公一个劲儿的催问御医到底是来了没有。   皇子们的焦急,还有群臣们的担忧,让朝堂上顿时乱了起来。   “大崇与黎国和亲,在儿臣力争之下,黎国新国主庆安许了大崇如下承诺……”   成子睿不轻不重的声音才刚刚响起,朝上的混乱瞬间就被压了下去。这一条条的承诺于大崇而言就是巨大的利益,让原本还面色苍白的皇帝顿时精神振奋。   那几个皇子面面相觑,竟不相信成子睿跟去黎国这一趟,竟然还带了这么大的好处!一时间他太子的位置怕根本就撼动不了了!   等成子睿说完,立马就又人恭贺起来,有人起了头,群臣们哪儿能没个表示。贺了皇帝又贺太子,言语间尽是巴结和奉承。   “好!”   皇帝突然站了起来,骄傲的看着成子睿。   福公公担心他又太过激动,只能在旁边小声的劝着,一边又催着刚刚赶来的御医过来。御医还没抬脚过来,皇帝就突然走了下来,直走到成子睿跟前才停下了脚步。   “果真是朕最看重的儿子。这一趟黎国之行,太子有功!”   几个皇子面色剧变,心中恨得要死。   “太子路上被袭一事……”皇帝突然转身看着他那另外几个儿子,“敢公然对未来国君下手,朕绝不姑且!”   朝堂上的这一场扭转一直被传得津津乐道,成子睿都回京了好几天,东宫的求见就没断过。   而这一日,有人来了信,是给竹云的。   竹云虽然只是个婢女,但地位无人可比。她的东西任何人都不敢怠慢,所以这信才刚到到了京城就有人赶紧给她送到东宫里来了。   这一封信上的字体娟秀漂亮,信封边缘被磨的有些毛躁,看起来寄信的时日不短,且路途较远。   心里像是猜测到了什么,竹云颤抖着指尖直接拆了那封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做两行。   尸骨无存。   愿你安好。   竹云有些失神,直到落下的眼泪晕湿了手里的信后她才惊醒过来,怕被别人看见,连忙撕了那封信。   虽然信上的落笔没有任何署名,但成子睿认得出童玉青的字。如果被他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他也就会追查到当初自己放走童玉青的事情。   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竹云把心事又藏进了心里,面上又是一副平常模样。   “竹云姐姐,殿下让你过去。”   竹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成子睿这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书房外,竹云犹豫许久都没敢进去,直到成子睿开了口喊她的名字,她才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的进去了。   “竹云,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八年。”   成子睿望着远处,突然叹道:“竟然已经八年了。”   这一句之后,成子睿竟沉默了良久。竹云惴惴难安,忍不住的开了口:“奴婢……”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太子的侧妃,是正样八经的主子。东宫里的事情,你都担待些。” 第二百六十章 大崇后位   因这一句话,竹云从跟了他八年的奴婢摇身一变成了东宫里的第一位太子侧妃。东宫里原本跟着成子睿的人没一个人不服气的,反倒是之前就留在东宫里的丫头们,各个都想削尖了脑袋的往上凑,也想着能跟竹云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   只是但凡有这种情况发生,竹云都严惩不贷,丝毫不留情面。成子睿一味纵容她,几次之后,东宫里也再没有这般大胆的丫头了。   这便是成子睿给竹云侧妃位置,让她多加担待的事情。   东宫里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惦记,可外头多的是人盯着。都知道成子睿纳了侧妃,京城权贵哪家不着急,托了各种关系来问情况。最后得知侧妃只是个抬上来的奴婢之后,又都放下了心。   虽然是放了心,但那太子妃的位置还空着的,自然也成了朝中权贵和大崇富商势在必得的位置,于是各个都想要把家里的姑娘往东宫里塞进来,塞不进去就想尽办法的制造机会,反正总得让自家女儿被成子睿看上一眼。   这些人里头,成子睿独独看中一个女人。   她叫陶静书,与童玉青有五分相似。尽管如此,成子睿也只是让她做了个侧妃,并未给出太子妃的位置。   新人入门,总要跟竹云先请个安讨个好。陶静书是在入了东宫做了侧妃的第三日才过来请的安,她婀娜多姿的进了竹云的屋,轻声柔气的问了安,不等竹云出声,她就已经骄傲的抬起了头。   她分明是来炫耀的。   竹云望着她的脸微微出神,片刻后才笑道:“陶大人有心了。”   陶静书那张骄傲的脸突然变了颜色,心虚的不敢再看竹云的眼睛。   竹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此只是冷冷一笑。“别以为殿下在你那歇了两日你就得意了,陶大人能做的事情,别人也能做。你现在就开始得意,还太早了些。”   陶静书没想到竹云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像根木头一样的杵在那里,手脚根本就无处安放。   竹云嗤笑,陶静书越发不安,突然就这么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竹云愣了一下,又赶紧叫人把她扶起来。人才刚刚扶起来,成子睿就踏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成子睿低沉不悦的声音让陶静书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她转身扑进成子睿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竹云一言不发,目光直直盯着这做戏的女人。成子睿轻拍着陶静书的背,柔声让她先回去。陶静书一走,成子睿的面色陡然一沉。   “她与你同是侧妃,你何必这么针对她。”   竹云笑了,只是笑不及眼底,那汪平静下也不知藏的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奴婢只是不明白,难道殿下还把天下间所有像她的女人都宠一遍么?”   “有何不可。”   竹云摇头,“殿下何必这么……”   “竹云。”成子睿突然出声。“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身份?   竹云内心苦笑,她看似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其实她的身份依旧只是个奴婢而已。   成子睿冷睨过去,见竹云又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心底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你只需管好东宫里的事情,其他事情轮不上你来教训本宫。”   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话,成子睿已经拂袖离去。   因为陶静书,不少人都打听到了成子睿对当年七王妃的痴心,便都投其所好,找来各样的女人,但凡只要有某一处像童玉青的就都会被他给留下来,给了妾的身份。   但模样最相像的,还是只有陶静书,成子睿最宠爱的也只有陶静书,反观竹云,虽然先做了主子,但成子睿从未碰过她。   所以,陶静书在东宫的地位可想而知……   从成子睿回京之后皇帝身子就越来越差,福公公在旁边多嘴了两句,皇帝干脆放了手,把国事全权交到成子睿手中。半年不到的时间,成子睿把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兄弟都给打压了个透,再把朝堂里反他的人都给治了一遍。   皇帝已然是病入膏肓,临终前将成子睿唤到自己龙榻前,看着那张像极了丽贵妃的脸,和自己儿子身上浑然天成的威严与尊崇,皇帝突然老泪纵横。   “你跟朕说实话,铃儿是不是死了?”   成子睿没想到糊涂了这么久从未怀疑过的父皇竟然会突然问起这个,果真,他还是最宠爱那个女儿。   “是,她在黎国国主庆安登基大典那一日就死了。”   皇帝突然瞪直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眼眶周围全是猩红的血丝。“是你杀的?”   成子睿抿着唇角,不见丝毫愧疚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是我杀的。”   皇帝强撑着的气力被耗尽,突然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样的没了气息。成子睿的目光定在他的胸膛,皱着眉的又把手指放在他的鼻下试探……   一只手稳稳抓住了成子睿,力气大的将他整个人都拉了下来。对上那双苍老悲伤却依旧不失威严的眸子,成子睿竟丝毫不惧。   “她是你亲妹妹。”   成子睿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他扯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直起身子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亲兄弟我也明算账了,亲妹妹又如何?”   皇帝吐出一口心头血,歪歪斜斜的趴在龙榻上,残喘着最后一丝气息。“你对朕做了什么朕不是不知道,你对其他皇子做了什么,朕也一味纵容,只是铃儿是女儿,她不该……”   “她既然生在皇家,就不可能跟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成子睿的声音骤然高了许多,“从我要把她送去和亲那一日你就该知道她会是个什么下场,现在才后悔,是不是有点晚了?”   皇帝怔怔望着上空,目光空洞面色死灰。   “朕以为把她送走,她才能活下来……”   皇帝喃喃说了许多,却一句话都听不清,说到后头,根本就听不见声音了。成子睿伏下身子,贴近他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却发现,他的父皇已经死了……   成子睿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陈墉一家被冤杀的案子给平了,第二件事情,便是杀了许家。   新帝上位,但后位还是空着的,一时间,朝中大臣都操起了心。成子睿本不想理会,可这帮臣子每一日的朝政上都要说上一说,一来二去的,成子睿也烦了。   “朕还是七王爷时,唯与七王妃伉俪情深。朕的后位,只能给她一人。”   群臣都惊了惊,这七王妃早早的就没了消息,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成子睿对那女人究竟是有多深的感情,竟然宁愿空着后位而不利用这个机会拉拢重臣?   所有人都觐言相劝,唯有那位陶大人心中偷笑。退了朝后,陶大人特地求见了陶静书。东宫里的女人都成了后宫的妃子,各个都不是好得罪的主,更何况是向来最得成子睿宠爱的陶静书。   陶静书听说陶大人来了,把人晾在殿外,拖拖拉拉磨磨蹭蹭了好一阵才把人迎了进来。陶大人黑着一张脸。竟丝毫不客气的发了话。“让他们都退下。”   “这都是我的人,父亲有话直说。”   陶大人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看得陶静书心中一乱,只得抬手将殿中的宫人们都屏退下去。   “父亲……”   “谁是你父亲!你还真以为你是我陶家的小姐了?”陶大人一声冷哼,直接把陶静书的身份打回了原型。   陶静书脸色难堪,眨眼间又恢复过来,骄傲挑衅的说:“我确实不是你们陶家的小姐,但我现在是静妃,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光是这一点,难道还比不得你陶大人府上的小姐?”   陶大人目眦欲裂,压着嗓音的怒道:“要不是我把你从街上带回来,你能有今天?我能把你送进来,自然就能送来第二个第三个,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看来陶大人是没什么事儿了,那就回去吧,本宫累了要歇了。”陶静书懒理陶大人的气急败坏,直接下了逐客令。   陶大人脸色铁青,却还是说明了来意。   “后位一直空着,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陶静书一愣,倒不是想要知道原因,而是听见“后位”两个字,心动了。   见她此时的神情,陶大人不屑冷哼道:“皇上今日朝上说,空着的后位是因为当年的七王妃。你与七王妃有五分相似,所以眼下……”   这话说的陶静书眼前一亮,然而她的喜悦才刚刚挂在脸上,淘大人的冷水就泼了下来。   “只是我陶家的身份似乎配不上娘娘,所以这后位,陶家爱莫能助。”   说罢,陶大人转身便走,记得陶静书赶紧追了过来。   “父亲,父亲这是做什么?我是您的女儿,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不能不管女儿……”   陶大人不客气的将她拉着自己的手推开,轻蔑的目光看得陶静书心中实在不爽。   “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否则,我让你连娘娘也当不下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嚣张和依仗   陶大人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只是找遍了整个大崇,也再找不到能比陶静书更像的了。面貌不像,那就照着性子来。只是当初见过其王妃的人寥寥无几,他们打听来的喜好着实是废了一番功夫,还不知是真是假。   心怀忐忑的把人送到宫里去,结果第二日就被封了妃子。大家尝到了甜头,越发大胆起来,各处搜刮美人送入宫中。   新皇登基就这么荒谬,长此以往下去还怎么得了!   “云妃娘娘。”   竹云借着凌风为成子睿办事的空档把他叫到跟前来,她没绕弯子,直接开口问:“皇上对后位一事,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凌风拧着眉心,“属下不知。”   竹云反笑,“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看着凌风,突然惋惜道:“以前我觉得骆衡姿月烦人,现在想想,若是他们两人还在皇上身边,他必然不会这么乱来。”   凌风紧握双拳,眼色不满道:“云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属下的能力?”   “凌风,你要装到什么时候?”竹云凉凉的声音刺入他的耳膜,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你以为你拼命为他做事,就能变成第二个骆衡了么?”   见他狠厉的目光扫向自己,竹云轻蔑一笑。“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人人都能做骆衡。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当初骆衡可是说过,你是他手下最得意的一个。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竹云突然长叹一声,望着远处有些出神。“若是他们两人还在,恐怕现在早有行动。”   凌风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握着佩剑的手紧了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好像随时都能把那柄寒剑给拔出来,杀了竹云。   然,沉默良久后,他却突然放了手。“你要我做什么?”   “你去帮我找个人,身世干净,还要比陶静书还要更像童玉青。”   凌风一下子就怒了。“你既然这么见不得那些女人,干什么还要给皇上送一个?”   竹云半垂着眼帘,轻说了一句:“他既然忘不掉她,那我就赔他一个。没人比我更熟悉童玉青,若是我亲手教出来的,说不定还能叫他收了心。”   凌风虽然听不太明白竹云前面那一句话,但最后那一句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想到大崇的将来,想到成子睿的将来,凌风只得认了命。   “找到之后你要怎么教她?又给她什么身份进宫?”   “我自有办法,你只消帮我找人就是了。”   凌风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竹云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陶静书后宫独大,为了争宠将后宫弄得乌烟瘴气。后宫虽无皇后,可因为竹云是陪在成子睿身边最长时间的人,地位无人可比,后宫妃子们也只能在她这里诉诉苦告告状。   成子睿既然如此纵容陶静书,那竹云说什么也不好用,干脆也就不去管了。一次两次之后,陶静书在宫里越来越放肆了。   这一日,入宫后就从未给竹云请过安的陶静书突然就来了,说是请安,却一句客气话不说,直接坐在了竹云旁边的位置,瞪着一双美目横扫坐在下首的宫妃们。   “静妃这是干什么?”   陶静书斜眼睨着她,“这么大的事情,云姐姐还装什么?”   竹云冷笑,“静妃最好把话说明白了,本宫到底是装什么了。”   陶静书冷哼道:“前两日有妃子小产,今日就听说有人把这事儿推到了本宫的头上。”陶静书那双眼睛突然定在某一个人的身上,恶狠狠道:“这么大的罪名本宫可但不起。照本宫说,下手那人还不如大人小孩一块儿药死了,也省得人家把脏水泼到无辜人的头上来。”   “静妃!”竹云突然一声冷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陶静书越发瞪起了眼睛,嚣张至极的冲着竹云嘲讽道:“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拿我如何?你不过就是早几年陪在皇上身边,那又怎样?皇上现在最宠的是我陶静书,你光端着个空架子有什么用?有人给你请安你就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是不是?有我陶静书在,你一个小小奴婢算什么东西!”   竹云殿中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又变,都把目光投向了竹云。陶静书后知后觉自己说了重话,但话已出口,她也下不了面子跟竹云道歉,便硬着脖子,继续她陶静书的嚣张。   本以为会恼羞成怒的竹云反而是突然轻笑了起来,下手的宫妃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这场战火会引到自己身上来。   “陶静书,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陶家小姐了是不是?”   陶静书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竹云。竹云依旧是坐着不动,眉眼也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唯独她讲出来的话,直接把陶静书打进了地狱。   “我承认自己确实是丫鬟出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是无可厚非的。但你陶静书……众所周知,陶大人只娶了一房夫人,家里只有一位小姐,但那位小姐才八岁,你陶静书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陶静书正要开口,又听竹云说:“表小姐么?陶家的确是有表亲小姐,但一位已经嫁人,一位尚在襁褓,不知道静妃你这陶小姐究竟是哪一门亲?亦或者,是陶大人养在外宅的……”   突然有人窃笑起来,难道这陶静书竟然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听着耳边对自己不堪的私语,陶静书一拍手边的案桌,猛地站了起开。“我是不是陶家小姐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皇上宠的是我,这就足够了!”   那些窃笑和私语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满是不甘的看着陶静书。陶静书更显得意,抬着下巴的挑衅竹云,“皇上准我入宫,给我恩宠,难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么?那现在,云妃还有什么话可说?”   竹云淡淡的看着她,摇了摇头。“本宫无话可说。”   陶静书直接笑出了声音,“我还以为云姐姐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慢着。”   竹云站了起来,刚走到她的身边,突然扬手就打了过去。陶静书没防备的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惊住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竹云又反手甩了一个耳光,陶静书那张脸眨眼间就已经红肿起来。   “你,你竟然敢……”   啪!   第三个耳光打过去的时候,陶静书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里不是你当初的街边小道,什么事情都由着你来放肆。皇上现在宠你,由着你胡作非为,那仅仅只是因为你这张脸而已。失去了这个依仗,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立足在宫里。”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陶静书却打心眼儿里的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现在这话被竹云当众提起,陶静书心里更恨了。   竹云冷眼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从容淡定的开了口:“静妃既然是来给本宫请安的,那就赶紧请了安回去吧。”   陶静书狠狠瞪着竹云,一双眼睛都恨不得要瞪出来了。竹云凌目一扫过去,陶静书又弱了气势,不甘心的给竹云请了安,这才甩着帕子的离开了。   闹了这么一出,余下的宫妃们虽然都解了气,但也确实不好再多呆,便都告辞离开了。   人才刚走,凌风就叫人传了消息来,说人已经找到了。竹云颔首,让凌风先把人送到一位姓梁的大人府上住下,她自有安排。   陶静书受了这么大的气,心中怒火难平,几乎是摔了寝殿里头的一半东西。本以为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成子睿一定会过来安慰一番,到时候她吹个软风,一定能治了竹云。没想到成子睿转身就召了另外一个妃子,当夜还把人家给留下了。   陶静书气急,无奈之下只得托人送信给陶大人,让陶大人想想法子,除去竹云。   若有这么简单就能除去,竹云又岂会活到现在?陶大人也是被陶静书在宫中的动作弄得有些怕了,就担心一时间掌控不住,只得拿出钱财来疏通关系,让成子睿多往她那里走走。   还真别说,陶静书还真的就得了这样的机会,那几日的成子睿,隔三差五的就宠幸她一回,陶静书虽然比以前收敛了许多,但依旧难掩招摇的本质,实在惹人讨厌。   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在梁月熙进宫的那一日。   那一日宫中设宴,官夫人们带着娇贵小姐进宫里来,一帮女人莺莺燕燕好不热闹。竹云才刚刚入场,梁大人家的夫人就拉着一位小姐过来,揣着忐忑带着不安,激动的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云妃娘娘,这便是小女,梁月熙。”   竹云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梁月熙落落大方的由着竹云审视。那张脸比不得陶静书,但是那双眉眼和唇角浅浅带着的笑意竟然有个七八分的相似,看得竹云神情恍惚。   “云妃娘娘。”   这一声喊得绵软却很干脆,光一句称呼就让竹云觉得,她连语气都像极了那个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 梁家二小姐   “云妃娘娘?”   竹云醒过神来,发觉自己正紧紧的抓着梁月熙的手,这才吓得赶紧松开。梁夫人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事儿,是成了。   “娘娘,月熙她……”   “你叫梁月熙?”竹云打断了梁夫人的话,依旧只是看着面前的人。梁月熙点头,正要回话时,竹云又开了口。“本宫与你投缘,今日你就留下吧,等明日,本宫叫人送你回去。”   梁夫人与那梁月熙都愣住了,不是说好了只是露个面就好,怎么今天就要……   “娘娘,这……”   “嗯?”竹云尾音上扬,吓得梁夫人忙闭了嘴。竹云心中冷笑,还是对着梁夫人开了口:“本宫带着梁小姐去转转,梁夫人请自便。”   梁夫人往远处一扫,目光再重新回到梁月熙身上。她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道:“月熙啊,在宫里你得懂规矩,千万不可惹麻烦。”   “母亲放心。”梁月熙乖巧回答,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竹云重新拉起梁月熙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到里头去。梁夫人一直望着那一边,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可转眼一想,又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御花园里的其他宫妃和官家夫人小姐看见竹云牵着个姑娘过来,一双双眼睛都恨不得剐在梁月熙身上。梁月熙无视掉这些莫大的敌意,面上无异,但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梁月熙知道自己进宫为的到底是什么,从开始的抵触到最后的接受,本以为不会再又任何多余的感觉,可今日被人这么盯着看,梁月熙心里到底是不舒服。   看着拉着自己的云妃娘娘,梁月熙抿起了唇。   现在就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这云妃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竹云把梁月熙带到无人的一处,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梁月熙不动声色的把掌心里的汗水在袖子里擦了擦,这才抬起眼眸来看着面前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太着急了?”   梁月熙心里咯噔一下,“月熙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竹云摇头,毫不掩饰的冷笑起来:“果然还是时日太短学的不够,刚刚还觉得你像,现在看来,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梁月熙面色一怔,顿时惭愧道:“月熙愚笨。”   刚说完这一句,梁月熙的下巴突然就被竹云狠狠捏住。“她从不会说这种话,光这一句,你就比不上现在的陶静书!”   梁月熙心一沉,突然想起教自己的人曾说过,七王妃向来高傲,确确实实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她稳了稳心神,收起了被竹云吓出来的怯意,目光无惧且坦荡大方的望着前方。“月熙明白了。”   竹云睨着她,也不知道她是真明白了还是暂时的敷衍。余光瞥见正往这边过来的一群莺莺燕燕,竹云眉梢一挑,心道时机正好。   “云姐姐。”   打首的陶静书穿着一身正红色裙装,衬得她那张脸越发的娇俏美丽,连日的恩宠更是让她整个人都多了一层韵味,这些光彩放在她的身上,确实叫人难以移得开目光。   竹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陶静书也不恼,上下扫了她两眼,突然掩口笑了起来。“这本来就是个热闹的日子,云姐姐今天穿的这么素净做什么?前两日皇上才往本宫那赏了不少江丝锦缎,早知道云姐姐那里没有,本宫肯定愿意分一些过去的。这样吧,一会儿宫宴结束了,云姐姐亲自去本宫那里看看,看中哪个直接拿走就是了。”   陶静书身后的几个宫妃和势力的官夫人也都看着云妃这一身霜色细纱襦裙忍不住的窃笑,陶静书这是再嘲讽竹云用不起好东西啊。   “啊……”陶静书突然喊了一起来,有些歉意的对竹云说:“本宫忘记了,昨晚上皇上答应了宫宴后要到本宫那里去的,那今天就不行了,云姐姐明日再来吧。”   这又是在炫耀自己连日都得成子睿恩宠,嘲讽竹云日日独守空床?   太嚣张了!   “云妃娘娘刚刚才赏了月熙两匹彩锦两匹云纱,月熙才觉得自己占了娘娘便宜,没想到现在静妃娘娘又要给云妃娘娘送来江丝锦缎,那算起来,还是云妃娘娘您赚了呢。”   梁月熙一番话惊了众人,就连陶静书的得意都僵在了脸上。江丝锦缎确实好,但相比起彩锦和云纱,那根本就不值一提了。这好东西自己都没有,竹云怎么可能会有!   “呀!云妃娘娘身上的料子确实就是云纱制的。”   “还真的是!云妃身上的襦裙看着只是一片白布,其实那上面蕴藏繁复暗纹。你过来我这个位置,借着光都能晃眼睛。”   “哎哟还真是!都说云妃不得宠,依我看云妃才是这宫里最得宠的。”   “你小声点儿,人家只是不想张扬而已。”   ……   身后的宫妃知道陶静书的脾气,自然就不敢多嘴,但人家官夫人住在宫外,哪管得了这么多,一时间说话声就大了些。   陶静书猛地甩头回去,狠狠瞪着那几个闲嘴的官夫人。等人家悻悻闭了嘴,她又不甘心的绕到那个位置,果真被竹云身上的衣服晃了两下眼睛。   “静妃若是喜欢,明日你过来本宫那里挑就是了。”   贱人!   陶静书心里恨得要死,又不好明着开骂,只能把矛头对准了梁月熙,大骂道:“你是哪家的野丫头,见到本宫不知道行礼么?”   梁月熙轻轻盈下身行了个礼,声音一如喊云妃那一句时一样的干脆好听。“见过静妃娘娘。”   “本宫问你是哪家的!”   “这是梁大人家的二小姐。”竹云适时开了口,又望着陶静书身边的那位官夫人说:“赵夫人,你与梁夫人可是多年好友,梁家二小姐你一定见过吧?”   被点名的赵夫人略有疑惑的看着云妃身边的梁月熙,思索一番后说:“回云妃娘娘,梁家的二丫头自有体弱多病,我也只是在她年幼时见过几回而已。”   说着,赵夫人还往前走了几步,看得梁月熙心口直跳。   “看着倒是挺像梁家大小姐月湘……”   “这不就结了么。”竹云直接戳破陶静书心中怀疑。“如何,静妃心里还是不信?若还是不信,静妃也可亲自去问问陶大人,别自己是什么样儿的,就也想着别人是什么样儿的。”   “你说什么!”陶静书当即翻了脸,气得浑身颤抖。   宫外人不知道,但是这些宫妃们可都知道当日在竹云殿中发生的那一幕,竹云这么一说,等于直接撕了陶静书的脸。   那边一阵齐呼,陶静书浑身一震,提起裙摆就跑了过去。梁月熙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明黄身影,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皇上。”   陶静书不顾场合,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扑进了成子睿的怀中。成子睿轻拍着她的背,“静妃这是怎么了?”   “云姐姐她……”   陶静书的声音里还带着委屈,叫人好生怜惜。成子睿往竹云那边看过去,目光触及某一双眼睛,心口倏然一窒。   “皇上?”   成子睿突然烦躁的把缠在自己身上的陶静书推开,大步朝着那边过去。陶静书还以为成子睿这是要为自己出气,脸上又挂上得意,甩着帕子的跟了上去。   成子睿的俊逸面容越来越近,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气势,逼得梁月熙心口狂跳。她知道这个男人在看着自己,她心慌的想要逃避,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再告诉她,她不能躲。   宫妃与官夫人们行了礼喊了万岁,成子睿充耳不闻,直到走到云妃跟前才站定了脚步。   “皇上……”   云妃要行礼,被成子睿虚扶了一把,拦了她的动作。“又跟静妃闹什么?”   话虽是问的竹云,但他那双饱含复杂的眼眸,却是看着梁月熙的。   竹云面色难看,似乎不愿意开这个口。成子睿再看着梁月熙,“你说。”   梁月熙大胆的直视着成子睿,缓缓开口说:“刚才民女与云妃娘娘……”   这个声音!   成子睿眸心猛地缩了一下,龙袍内的双拳骤然握紧。他根本就无心去听她究竟是说了什么,就只能盯着她的那双眼睛,仿佛一眼就看见了曾经的童玉青。   “青儿……”   一声呢喃后,成子睿情不自禁的扣住了梁月熙的双肩。   “皇上。”   竹云伸手搭在成子睿的胳膊上,清冷出声提醒着他。成子睿倏然清醒,却又不期然的撞进了梁月熙受惊的双眸里。一样的眼睛,一样的惊惶无措,这就是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女人!   “皇上。”   竹云加重了语气,成子睿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松开了梁月熙,却撇不开活生生的温度。   “这是谁?”   成子睿的话才刚刚问完,梁夫人就急跑了过来,噗通一下跪在了成子睿脚下。“皇上饶命,这是小女月熙,今日冲撞了皇上实在罪该万死……”   “梁月熙?”   成子睿意味深长的重复两遍,突然就这么转身离去。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陶静书不甘的咬着唇角,疾步追上去同他解释。也不知道是她是说了什么,竟惹得成子睿动了怒,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上。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成子睿对梁月熙是不同的。再想想刚才竹云一路拉着梁月熙过来,这一场摆明了就是竹云的安排。虽然还有人想要巴结,但现在确实不是场合,便要都散开了。   人都走了之后,梁月熙才抚着心口,试图压下狂乱的心跳。   竹云又再问梁月熙。“现在你还觉得我着急了么?”   梁月熙摇头,“动静不够大,皇上就引不过来。”   竹云满意的笑了笑,把她抚在心口的手拉下来,轻轻拍了两下。“去跟你母亲道个别,恐怕明日你也回不去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新人笑旧人哭   当夜,梁月熙就住在了竹云那里。竹云借着这个机会,抓着梁月熙将自己对童玉青的了解统统都教给了她。从一个字眼,再到某一个习惯,要让人觉得极像,又不能让人看出是刻意为之。   但凡只要错了一处,竹云就会严厉的让她重复,直到竹云满意为止。   折腾到下半夜,竹云才放梁月熙回去休息。   梁月熙前脚刚走,竹云身边的宫女甜儿就不解发问:“娘娘,就算是要压制静妃你也用不着这么做。你把七王府的习惯都交给了她,皇上倒是喜欢,她倒是得宠了。万一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跟静妃一个模样,娘娘你岂不是坑了自己?”   这甜儿是从前就在七王府里跟着竹云的人,一路从东宫又跟到了皇宫,不仅得竹云信任,比起其他人也跟竹云要更加亲近一些,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竹云摇头,“她很聪明,知道以我的衣服来痛击陶静书。她也很好掌控,因为她喜欢皇上。”   甜儿笑了,“天下间除了娘娘你,哪儿还有不喜欢皇上的人。奴婢怕的是她会……”   “她不会。她想要得到皇上的欢心,那就只能跟着我学。但皇上心里那个女人,岂是别人这么容易就替代得了的?”   甜儿还想要再说什么,又见竹云疲累的模样,只能闭上了嘴。   跟着宫女回到自己的屋里,又由着宫女伺候自己洗漱,之后才带着满身的困顿躺下来。明明已经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双手不自觉的交叠在一起抚上自己的双肩,像是又感受到那双掌心传来的炽热温度。等她惊醒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时,又抓起被子蒙住了早已红透的脸。气闷后才把被子扯了下来,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不小心压了头发,她又烦躁的爬起来,坐在床边把披在身后的头发编成两道辫子。   竹云昨晚睡得晚,第二天就起的晚了些,陶静书带人闯进的时候竹云次刚刚起来,还未来得及换衣梳妆。看着竹云身上的白色里衣,陶静书又想起了昨天让自己丢了脸的彩锦和云纱,当即恼羞成怒,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去,直接把竹云撞倒了在了地上。   竹云后脑勺着地,直接被摔得晕了过去。陶静书不解气,凭着双手撕扯着竹云身上的衣服。竹云身边的宫女心急如焚,可谁都不敢去拉,只能在旁边干劝着,倒是甜儿借着混乱跑了出去。   陶静书徒手撕扯不开竹云身上的衣服,干脆站起来跑到妆奁边,拿了一把剪刀过来。宫女们都吓得没魂儿了,静妃这是要杀人了?   晕过去的竹云突然清醒过来,正好看见陶静书那张狰狞着的脸。竹云心一沉,刚要爬起来,又见一样明晃晃的东西闪过自己眼前,再细看,惊得大喊起来:“你们都是死人么?赶紧把她拉开!”   得了主子的令,这一帮小宫女才壮了胆子的要上来拉人。陶静书来时就给自己宫里的人打了招呼,看见小宫女们要拉人,就都围了上去,把竹云跟陶静书两个人单独隔开了。   被甜儿喊起来的梁月熙匆匆赶来,进门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甜儿惊叫一声,扬手就打在拦住自己的小太监脸上。小太监跟着陶静书作威作福惯了,哪儿能受得了这个气,反手又重重的还了甜儿一耳光,后还不解气的想要连着梁月熙也一块打了。   梁月熙怒目而视,抢在小太监下手之前就动了手,再拽着甜儿跑到云竹身边,将疯了的陶静书一把推开。   “娘娘!”   云竹身上被剪刀滑了两道,连头发都落了好几缕。陶静书除了发髻有些歪斜面目有些狰狞之外,比起云妃实在好太多。   “哈哈哈!”陶静书指着云妃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声停了之后,她的语气骤然冷沉,阴森可怕。“竹云,今日算你命大!”   说完,那道阴毒的目光又投向了梁月熙。   “梁月熙是么?梁家二小姐。”   陶静书一步步靠近过来,甜儿只顾护着自己的主子,哪儿还管得着梁月熙。一帮宫女还被人拦着,一样的爱莫能助。竹云刚刚缓过一口气来,陶静书就已经站定在梁月熙跟前了。   “静妃你敢!”竹云冷喝道,眼中尽是警告。   陶静书冷笑这扔了手中的剪刀,扬手就给了梁月熙一个耳光。梁月熙能躲小太监的巴掌,可躲不掉静妃娘娘的。再者,她也不想躲。   “贱蹄子,敢跟本宫顶嘴!”   话音落,陶静书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打的还是梁月熙刚才挨了打的那一面脸。“下贱东西,敢当着本宫的面勾引皇上!”   “陶静书你放肆!要撒野你回去撒,梁二小姐是本宫的客人,岂容得你放肆?你今日不仅伤了我,还打了梁二小姐,今日这事儿本宫一定要告到皇上面前去。”   陶静书仰天狂笑,“我陶静书向来都是这么放肆,你能奈我何?你以为光那些彩锦和云纱你就能比得了皇上对我的恩宠了?天真!”她突然抬起手指着梁月熙的鼻子说:“你以为把她弄进宫来换上就会冷落我么?放屁!只要我陶静书还在宫里一日,你竹云就绝不会有出头之日!”   陶静书越说越得意,越说越像这么一回事儿,越发的,不再把竹云放在眼里。   “被人请了两天安,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呸!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给人做奴婢的下贱胚子。”   竹云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陶静书,你有种再说一次?”   陶静书乐呵呵一笑,“我说,你这个下贱……啊!”   竹云突然拿起旁边装着首饰的镶金盒子直接砸到了陶静书的脑袋上,陶静书的额角当即就涌出血来。   “血!血!叫皇上,赶紧把皇上叫过来!竹云要杀我,她要杀了我!”   竹云哐当一声扔了那首饰盒子,冷眼看着陶静书说:“你也不过是个街边乞讨的叫花子,顶着陶家小姐的名声,宫里头吃了两天珍馐就真的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笑话!”   众人还在惊愕中回不过神来时,竹云突然冷哼一声:“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压在我宫门前,掌嘴二十!”   “你敢!”   陶静书冷瞪着竹云,“贱人,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了么?你还不够这份资格!”   “她够不够资格,轮不到你来说话。”   冷沉且威严的声音吓得整个殿内的人都跪了下来,陶静书脸色剧变,柔弱的扑倒在成子睿脚下。“皇上,您再晚来一步,臣妾可就……”   “滚开!”   陶静书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成子睿。成子睿都不屑看她一眼,径直走到竹云跟前。竹云不自在的掩了掩破烂的衣服,甜儿虽然想要直接把自家主子身上的衣服拔下来好让成子睿看看她的伤,但也只是想想,并无胆量这么干。甜儿小心的偷看着成子睿的脸色,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来,可见他是见了这些伤,确实是动了怒了。   旁边有人递来一件披风,甜儿顺手接过,赶紧的给竹云披上。   浑身戾气的成子睿顺眼看过去,这才发觉递来披风的人就是梁月熙。   成子睿眸心一窒,又一次陷入了回忆中。   那一日,天还未亮,他在全福楼门口碰上了童玉青。她也正是这么一副装扮,梳着简单的辫子,睁着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着自己……   目光突然得见她早已红肿起来的半边脸,成子睿突然暴怒:“陶静书!”   陶静书心都凉透了,果真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么……   “你胆子大得很!”   成子睿唇角抿着的冷笑,陶静书浑身哆嗦,伸手过来连声乞求。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成子睿的一片衣角,就已经被成子睿狠狠踩在了脚下。   “朕宠你并非就是给你胡闹的资本。”   陶静书听这话里只是训责而非定罪,心下便以为成子睿对她这张脸定然还有不舍。悄悄挂上脸上的笑意还未稳住,就被他接下来的话给打入了深渊。   “由着你胡闹了这么久也够了,拖出去杀了吧。”   陶静书僵住,慌忙把自己散乱的发髻扶正,又顺了顺毛躁的头发,露出那张几乎透明的脸,颤抖着声儿喊着:“皇上……”   成子睿厌恶的收回目光,“算了。”   陶静书松下一口气,强装出两分笑意,却不知道究竟有多难看。   “就在这杀了吧。”   “皇上!”   陶静书哀嚎一声,“皇上饶命,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父亲他……”   成子睿最厌烦的,就是有人邀功挟持。陶静书自视甚高,还以为陶大人给他立过功劳?   “静妃你先去吧,一会儿朕就送陶大人一家,与你团聚。”   轰!   陶静书瘫坐在地上,如烂泥一般。有人立刻将她拖了出去,陶静书惊恐的大喊起来:“皇……”   声音戛然而止,静妃已经人头落地。   竹云见惯了这种场面,但是梁月熙没见过,当场吓得腿软。竹云让甜儿过去扶一下,甜儿还没碰到梁月熙,成子睿就直接将人抱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正主回来了   甜儿气的跳脚。“娘娘你看,人家只不过挨了两个耳光,你可是满身是伤。皇上只顾抱着人家就走了,对你问都不问一句。这还不是养了只白眼狼?”   竹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望着前方淡然说道:“理应如此。”   甜儿气结,可还是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要不是奴婢自来就跟着你,指不定要被你这个不成器的主子气成什么样儿了。”   竹云哑然失笑。“我身上有武功,但为何不用?梁月熙明明能躲开陶静书的耳光,为何不躲开?我们不都想要用这番苦肉计来让皇上生气么?不过说起我这个不成器的主子……从今日起,大概这后宫里最受宠的就只有梁月熙了。反正她身边还没人,不如你去伺候?”   甜儿摇头。“不行,奴婢就要赖着娘娘。”   话音一转,甜儿又指着被陶静书带过来,跪在低声瑟瑟发抖的宫人们问:“娘娘,这些人要作何处置?”   “皇上没说?”   甜儿哼哼,“皇上抱着梁二小姐就走了,哪儿还管的着这帮人。”   竹云睨了她一眼,甜儿自觉失言,闭了嘴低着头,不敢再多嘴半句。竹云才刚刚往那边看过去,立刻就有人扑过来跪在竹云脚边。   “云妃娘娘,奴婢们只是奴才,主子叫我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以静妃娘娘的脾气,若是奴婢们胆敢违抗,那就是死罪一条。求云妃娘娘绕了奴婢们,从今天云妃娘娘就是奴婢们的主子,娘娘让该干什么奴婢们就干什么。”   小宫女话音一落,后面那一色就都跟着喊了起来。连之前嚣张跋扈那小太监也只是一副狗腿样子,叫人觉得可笑。   竹云抿唇不语,就这么冷冷的望着这些人。但凡是触及到竹云目光的人,都被她眼中的冰冷惊了惊。   所有人都说云妃从容温和柔弱可欺,没想到今日的云妃,竟然也有这般气势。在看看陶静书的下场,虽然是成子睿下的令,但云妃看见如此血腥却眼睛都没眨一下,这还不算厉害?   也是,跟着成子睿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只见竹云一步步走到门口,望着庭中那具尸体。甜儿都觉得血腥难受,正想要劝竹云进去,竹云却冷冷开了口。   “既然是主子带着来的,那就由主子带着走吧。”   说罢,竹云裹着披风又进去了。   听着不远处的声声哀嚎,梁月熙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成子睿抬了抬那双冷锐的眼,“怕了?”   梁月熙下意识的点点头,紧接着又挺直了脊背的摇摇头。成子睿嗤笑一声,突然从她对面的位置走了过来,站定在她的面前。   成子睿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另外一只手轻抚上她红肿的脸颊。梁月熙目光有些闪躲,心却跳得很快。   “云妃把你弄进宫不就为了今日这样么,现在你又躲什么?难道,是你没想好?”   梁月熙心头一紧,原来他都知道!   头顶上想起一声轻笑,她闪躲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定在成子睿的脸上。   “云妃应该告诉过你,从她让朕看见你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躲不掉了。”   未等梁月熙做出反应,成子睿一把就将她拎了起来,拽着就走向了床榻……   凌风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竹云这里。宫人们正在清洗庭中的血迹,大盆大盆的水泼出去,弄得到处都是血水。凌风得知成子睿此刻正在偏殿,心里神会的不会打扰,便在偏殿外头候着。   “娘娘,几位娘娘过来请安,听闻了早上的事情,又得见庭中的血腥,各个都捂着鼻子走了。。”   竹云慢条斯理的吃着早膳,随口应了一声。甜儿见她喜欢吃那道糕点,又给她夹了一个放在碟中。“娘娘,凌风过来了,正在偏殿候着呢。”   “兴许是找皇上有事。”   “奴婢看着不像。他虽然等在偏殿外,但却一直往咱们这儿看,像是,想要来找娘娘。”   竹云放下筷子,往外头看了一眼。“找我?”   正说着,凌风已经不经通禀就进来了。   “我有事找你。”   凌风丝毫不顾身份,语气间还能听出几分焦急。竹云给甜儿打了个眼色,甜儿退下,顺手给两人关了门。   “怎么……”   “童玉青回来了。”   竹云眉心一跳,“京城?”   凌风摇头,“消息传来时才刚到禾阴郡。”   “他们要来京城?”   “皇上为何要平陈家的冤,为的不就是要引出童玉青么?”   竹云心一沉,她才刚刚找了个梁月熙,现在正主就出来了。依成子睿现在的疯狂,难说到时候会直接把童玉青给留下……   “怎么办?要不我这消息先压下来?”   竹云瞪他:“压下来,你怎么压?天下都是他的,你今天把消息压下来,他明日就不会知道了么?到时候,你只会死得更惨而已。”   凌风打了个寒颤。“那我该怎么办?”   竹云在心里琢磨了几番,“你如实禀报,先看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童玉青既然来了,那俞翀不可能不来。当日皇上在黎国坦然放手,希望他只是放不下心里的执念,而非是真的要借此机会把童玉青给留下来。”   事情已经说明白,凌风也不能再多呆了,这就告辞离开了。凌风前脚刚走,竹云就提笔写了一封信,叫甜儿赶紧把信送出去。   “娘娘,这信现在就送走?”   竹云点头,“现在就送。”   “可是皇上还在这儿呢。”   “耽误不得。”   甜儿点头,将信揣进怀里,淡定自若的就离开了。   半个时辰不到,成子睿就收拾妥当,走出了偏殿。凌风迎上去,正要将消息回禀上去,成子睿却先开了口。   “传下去,梁月熙,封熙妃,至于居哪个宫,让云妃决定就是了。”   凌风一怔,只得暂时压下童玉青的消息,先将这件事情给吩咐下去。   梁家二小姐在云妃娘娘的宫里成了熙妃娘娘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后宫的妃子各个嫉恨,但同时也明白,谁要跟云妃对着干,那陶静书就是她的下场。谁要跟云妃好,那或许下一个就是她的荣宠。   新娘娘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但是云妃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一时间,宫里头的各位娘娘都打起了如何要讨好云妃的算盘。   回到自己寝宫时,凌风才寻到机会把童玉青的消息回禀上去。成子睿仿佛没听见,凌风又再说了一遍:“消息送来时人还在禾阴郡,现在应该……”   “朕就知道她会来。”成子睿突然低喃起来,“朕就知道。”   凌风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等着他的吩咐。   良久,成子睿才又收起了那副失神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沿路保护。”   凌风领命退下,他却是径直走到某一处。   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正是当初童玉青为他画的那一副。简单的笔墨,神情却拿的极准。他日日把他挂在床边,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它,从未舍得摘下来过来。   他抬手轻触着那幅画,回忆又现出那一晚的景色来。   “童玉青,你又回来了。”   陶家因为陶静书被满门抄斩,而梁家又因为梁月熙升了官。人人都以为梁月熙要荣宠后宫一人独大,没想到,自那一日之后,成子睿就再没有宠幸过她。   梁月熙日日盼着能见到成子睿,可如今……   她每日都去给竹云请安,聪明的从不问这件事情。但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云妃娘娘,为何皇上……”   “着急了?”   竹云轻嘲道:“后宫里多少个女人,光你一个人占了,别人还活不活了?”   梁月熙被竹云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脸埋到胸口上。   啪!   一个茶盏在她脚边碎开,她惊愕的看着面色冷沉突然朝着自己发难的竹云。“娘娘你……”   “梁月熙,你怕不是忘记了什么?”   梁月熙浑身一震,眸色复杂的轻咬了一下唇,这才又直起身子,重新抬头看着竹云。竹云冷笑:“你怕不是以为皇上宠幸了你一回,你就能做回自己了?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陶静书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想要永远得到皇上宠爱,你就只能继续做他心里头那个人的替身。如果想不明白这一点,那你以后都不用来了,自求多福吧。”   “娘娘!”梁月熙深吸一口气,“当日陶静书被杀,陶家为何也难逃一死?陶静书不过是个乞女身份,这样的人还能得到皇上这么久的宠爱,事情传出去必然会损了皇家威严,所以陶家人必死。而我确确实实是梁家的女儿,不管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为了梁家,月熙不希望家人有事,也想要留在宫中,所以月熙都会听娘娘话。只是月熙有时情难自持,还望娘娘能够多加提醒着些。陶静书的前车之鉴,月熙不想重蹈覆辙。”   竹云冰冷的神情渐渐散去,“你想知道皇上这几日为何不来后宫了?”   梁月熙点头,“想。”   竹云笑得意味深长。“因为正主,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替身最好的机会   这话确确实实让梁月熙慌了。   “七王妃不是死了么?”   “谁说七王妃死了?”   梁月熙哑口无言。都知道七王妃两次失踪,但其实大家都在私传,其实七王妃并非是失踪,而是病重。第二次失踪,自然就是病故了。   现在竹云这么说,她还有什么戏!   梁月熙不觉的收紧了掌心,心里从未有过的坚决。“我虽不知道她与皇上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晓得,若是她要回来又何必等到现在。”她抬起头,极其认真的看着竹云。“只要娘娘帮忙,我一定能把皇上的心收过来。”   竹云接触梁月熙这么久,唯独对她这句话最满意。   她站起来往外走,梁月熙也紧跟着站起来。“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你不是要我帮忙么?回去等着吧。”   说罢,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   甜儿偷偷往后头看了一眼,见梁月熙正站在正殿门口看着她们,又赶紧的转过头来。“娘娘觉得熙妃这事儿能成么?毕竟在皇上心里……”   “没人比我更清楚皇上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了。如果梁月熙真能收得住皇上的心那是最好,收不住也不碍事,我再找下一个人就是了。”   甜儿听了直皱眉,“既然她已经回来了,皇上会不会直接把人给抓回来?”   竹云顿住脚步,“他抓不到的。”   成子睿刚下朝,回来看见竹云站在自己寝宫门口时,心里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皇上,姑娘……她来了是么?”   成子睿怔住,她以为竹云要说梁月熙的事情,没想到她张口就说到了童玉青的身上。   冷锐的眸子审度在竹云的身上,片刻后才开了口。“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竹云抿着唇角轻笑道:“今早有人给我送来消息,我忍不住的就想要问问……”见成子睿的脸色越来越冷沉,她丝毫不惧,继续说:“当初她失踪不见,其中也有我的责任。这么久的时间里我总想着如果以后再见面,我一定要问问她当初为何要走……可今早收到消息后,却又突然不想问了。”   竹云撒谎的功夫着实让甜儿佩服,若不是甜儿从七王府就跟着竹云,恐怕这会儿还真要信了她。   “不想问,那你过来做什么?”   “我不想问她,但是想问你。”   竹云鲜少用这种语气跟成子睿说话,上一次,似乎还是丽贵妃的事情。   成子睿有片刻的恍惚。   竹云见他不说话,便行礼告退。“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你我之间还是随意一些,听你这么自呼自己,朕不太习惯。”   竹云莞尔,“我也不习惯。”   成子睿难得的露出两分笑意,自己走在前头,示意竹云跟着他。除了骆衡,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竹云,从不怀疑。所以刚刚竹云那番话里头,他只当她是自责自己没看好童玉青。   “你说,朕与她还会有机会再见么?”   竹云摇头,直言道:“不会。”   成子睿苦笑,“可是朕想见她。”   竹云如鲠在喉,愧疚在心里彻底叫嚣起来。   “不管有没有机会,反正她来了,若是有缘我们自然会相见。”成子睿接过竹云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一口。茶香四溢,茶水温度刚刚好,这么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你过来是为了梁月熙?”成子睿眸色沉了沉,语气温度骤然不少。“找到她,想必你也是废了一番功夫。”   “并非全是为了她。”竹云突然叹了一声。“皇上不愿立后,我无权说什么。立谁为后,我也无权说什么。只是……虽然皇上不喜欢那些女人,但为了笼络朝臣,皇上还是要经常往后宫走动一些。再者,为了皇家子嗣……”   竹云没有再说下去,听着委婉,但句句中肯。她小心的看着成子睿的脸色,却见他正目光沉沉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竹云突然有些心虚。   成子睿放下茶盏,走到软塌上懒懒躺下。竹云正想要退下,他却直接把她叫了过去。   “给我摁两下。”   竹云走到成子睿身后,跪在地上,熟练的给他轻轻揉摁着两侧的太阳穴。成子睿近来确实是太疲累了些,她的手法又刚刚好,三两下就让他整个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你觉得,朕的后位谁最合适?”   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吓得竹云缩了手,她想了想,说出一个名字。   “不行,侯逸凡是个有野心的人,若是让他女儿做皇后,他不是更加难缠了。”   “那……吴太傅家的小姐呢?吴家是书香世家,想必女儿也一定知书达理。”   “书呆子的女儿一样还是书呆子。”   竹云犯了难。“那皇上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成子睿倏然睁开眼睛,“梁月熙如何?”   竹云不假思索的摇了头。“不合适。”   成子睿淡淡应了一声,又闭上眼假寐着。“别停手,继续摁。”   一个时辰后竹云才从里头出来,淡定自若的揉着早已发酸的双手。甜儿好奇的往里头看了一眼,被竹云不客气的敲了一脑门。   “看什么看?”   甜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皇上呢?”   “睡了。”   甜儿顿时高兴起来,自家娘娘这是被宠幸了啊!还是在成子睿的寝宫里!这才是任何人都没有过的殊荣!   “哎哟!”   甜儿脑门上又被敲了一下,两次都在同一个位置,竹云力气又不轻,她这细嫩的皮肤上立马就红了一片。   “乱想些什么?”   竹云在成子睿寝宫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引来一片嫉妒。还有几个闲着没事儿干的直接跑到梁月熙那里,说看似是竹云捧了梁月熙,其实却是她踩着梁月熙自己得了皇上宠爱。   梁月熙倒是没这么想过,因为她看得出来,成子睿对竹云,以及竹云对成子睿,都不是她们所说的那样。   隔天,竹云提起的那两家小姐直接被选入宫中做了妃子,而竹云却从妃子升上了贵妃。   这下就有人慌了。后宫里人人都知道这些妃子的五官拼拼凑凑就能看得出七王府的模样。再看当初受尽荣宠的陶静书以及新来的梁月熙,一眼就能看得出成子睿的偏好来。可新来的两位娘娘却跟后宫里的女人大不相同,明摆着不是冲着七王妃的模样选的。   皇上这是开窍了还是醒悟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时间后宫传言四起,一会儿说竹云听说皇帝要选新妃,担心自己的地位会有危险,就巴巴的贴上去,又有人说成子睿原要笼络的是另外两位臣子,竹云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人家,又巴巴的贴上去,用媚功把成子睿缠在寝宫里一个时辰……   多种说法,最后都归于竹云勾引了成子睿这一种可能。   甜儿把那些听来的话说给竹云听,气得直哼哼。“那些人平时来给娘娘请安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现在背地里又是什么样子。照奴婢说,下次她们再过来的时候,娘娘就该一个个的收拾了。还有,奴婢看新来那两个娘娘也不是省事儿的主,娘娘就该先来个下马威!”   竹云听着就好笑,“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了。”   “宫里谁都这么说。”   竹云眼中平静一片,似乎早有预料。甜儿心里咯噔一下,“娘娘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确实,她在成子睿把她留在寝宫里那一刻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成子睿把她留下揉摁了一个时辰的穴位,叫人误会他在寝宫里宠幸了她,隔天选了新妃又不去宠幸,转个身又升了她的妃位,把她推到了后宫的刀口上。   成子睿就是故意的,这是在告诉她,让她以后少管闲事。   跟着这么记仇的主子,竹云实在头疼。   “甜儿,你去把梁月熙给我叫来。”   “娘娘,熙妃被冷落这么久,现在又传出这样的话来,娘娘你认为她还会听话么?”   竹云无所谓,“去叫来。”   甜儿气得直跺脚,心里不愿,但主子的话还是得听的,出去一趟之后,直接把梁月熙给带回来了。   “云妃娘娘。”   ……   以前七王府里有凉亭,成子睿最喜欢去那里养心。现在入了皇宫,他依旧独爱偏远处的清净凉亭。月下的他拎着白玉壶,走到凉亭外时突然顿住了脚。亭中已有一人,穿着素色的衣裙,举止间,颦笑间,像极了某人。   他还未喝酒就已经醉了三分,急促的步伐走到亭中,直接把她拥入怀中。   “皇上……”   “闭嘴。”   梁月熙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臣妾不知皇上会过来……”   “难道不是竹云让你这么做的?”   梁月熙心凉了半截,却还是大着胆子的看着他问:“那皇上要治罪与我么?”   面前的脸与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一起,成子睿越发不舍得放手。   “刚才想,现在不想了。”   微凉的唇印上她的,梁月熙的心突然跳漏了两拍。   竹云说的对,那个人越来越近,成子睿的执念就越来越疯狂,而这就是她这个替身最好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六章 梁月熙确实有本事   咯吱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外头淅沥的雨声夹着微凉的风,吹得竹床的上的人又把被子裹紧了一些。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双冰凉的手直接摸了进来,把被子里的人冷的一个激灵。   “别闹。”   头顶上传来两声轻笑,“青儿该起了,一会儿我带你去抓鱼。”   童玉青懒懒翻了个身继续睡,半响了才嘟囔一句:“外头下雨,你抓哪门子鱼?”   俞翀把捂暖的手再探进去,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捏了一把。“起来,宫里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你。”   “嗯。”   童玉青含糊的答应着,实际上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俞翀无奈的,但也不忍心再吵她,就由着她睡。谁知她刚刚还在沉睡的人突然把手伸过来,抓着俞翀的手滑进被子里,轻轻的放在她微微凸显的小腹上。   “他好像动了。”   俞翀忍俊不禁,“现在月份还小哪儿会动,你别总是一惊一乍。”   “真的。”   俞翀小心的在她身侧躺下,万事都依着她。“嗯,动了动了。”   童玉青生气的把他的手甩开,俞翀只得把她拥住,重新把手贴上去。掌心刚隔着衣服触碰到她的小腹,俞翀就猛地僵住了。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下的那层肚皮里有个小东西在动,那种很轻微却又很奇妙的感觉带给他无比巨大的惊喜。   他动作极快的掀开盖在童玉青身上的被子,再把她的衣服撩上去,两只眼睛恨不得贴到那一块地方上。   童玉青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她把俞翀的脑袋摁下来,让他听听小家伙的动静,谁知她这肚子竟然没出息的叫了一声,直接坏了气氛。   俞翀忍着笑的把她拖起来,帮她穿好衣鞋,打水洗漱,再帮她梳好发,这才把一直热着的粥端到她的面前。童玉青确实饿了,一小会儿就已经喝完了一碗。这才指着桌上的那封信问:“唐其来的信么?”   “不是,是大崇皇宫。”   “你不是不管事儿了么,怎么还有眼线给你送消息来。”   俞翀把信递交到她的手里,“这是给你的。”   童玉青有些惊诧,“给我的?”   她打开信,看了一遍之后又递给了俞翀。俞翀扫了一眼,“是竹云?”   “嗯。”童玉青不解:“她干什么让我们绕着远处走,是京城出事了?还是我们要出事了?”   “不用管。”俞翀随手把信放到一边去,“我们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他现在是大崇皇帝,我们脚下是大崇疆土,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再者,我们也不需要躲。”   童玉青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腹中的孩子,良久后才抬起头的看向俞翀。“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俞翀轻笑,握紧了她的略显冰凉的手。“早晚得来这一趟,有我在,没事的。”   京城。   从那一日后,梁月熙在宫中又一次爬到了最好的位置。她虽然是风光无限,但总有一件事梗在心里。犹豫了好几天,梁月熙终于找了借口将母亲请到宫里。梁夫人带着私心,进宫时还带着未出嫁的梁家大小姐。   梁家大小姐梁月湘太过自视甚高,早已过了婚嫁年纪却还没许配上人。梁夫人见梁月熙在宫里混的这么好,再想想两姐妹相似的面容,自然就动了要把大女儿送到宫里的心思。   梁月熙在看见自家大姐时心里确实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好直说什么,拉了一会儿家常后才找了个机会把梁月湘给支走,单独留下了梁夫人。   “月熙,今日母亲带着月湘过来是想……”   “女儿想请母亲帮忙。”梁月熙直接断了梁夫人的话,梁夫人有些不满,脸色自然就有些不好看。梁月熙视而不见,直接说:“母亲回去之后帮女儿查查,当年七王府里可有一个叫做青儿的女人。”   “青儿?”   梁月熙用力咬着下唇,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里。   成子睿在情动时都会喊这个名字,可见,这个名字正是那个印在他心里的人。   “母亲你回去帮我打探打探,有消息给我送信就是了。不过这事儿我不希望被外人知道,母亲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现在你已经是皇上最宠爱的熙妃,还需要怕谁不成?”   梁月熙凉凉的看着她,“母亲,我只是个替身而已。”   梁夫人脸上快闪过难堪,见梁月熙已经停了话头,她只能急急开口。“你姐姐年纪也拖不得了,你看是不是想个法子,让你姐姐也进宫来?”   梁月熙心中冷笑,虽说她与梁月湘都是都是同一个母亲,但是这么多年的偏心,早已让梁月熙凉透了心。如果不是竹云的人找到她,她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这样的机会。   “你想出法子没啊?”梁夫人久久得不到回复,心里越发着急,直接就开口催了。   梁月熙实在无奈,“母亲,皇上的心思哪儿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怎么左右不了了?云妃不也左右了皇上,皇上才总来你这的么?外人都这么帮你,你跟月湘还是亲姐妹,你怎么这么不讲情面呢?”   “母亲!”   “娘娘不好了!”   刚刚跟着梁月湘出去的宫女匆匆跑进来,愤愤的看了一眼梁夫人。“梁大小姐得罪了毓妃,毓妃大发雷霆,要处死梁大小姐。”   梁夫人脸色一变,“怎么闹成这样,你没说月湘是熙妃的亲姐姐么?”   小宫女揪着袖子,小心的看着梁月熙的脸色,“梁大小姐说了,所以毓妃就更生气了。”   梁夫人愣了愣,这毓妃是什么人,从未听过啊。“哪个毓妃?”   “正是侯大人家的小姐,侯金毓。她进宫就看不惯我,大姐这也是撞在了刀口上了。”   “月熙,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事儿你要不给我个交代,我今天绕不了你!”   梁夫人突然发难,把小宫女都看傻了。梁月熙咬咬牙,“走,看看去。”   距离不远,由小宫女带着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侯金毓坐在椅子上,神情嚣张,梁月湘跪在地上,两颊红肿发丝凌乱。梁夫人心疼的跑上前,将女儿护在怀中。   “这位娘娘,我家月湘不懂事,还望娘娘见谅。”   侯金毓对梁夫人毫不理会,反而挑衅的看着梁月熙说:“听说,这是你大姐?”   梁月熙看了一眼紧拥在一起的母女,“这是我大姐。”   侯金毓冷哼,“果然一家子都是狐媚样子!”   梁月熙冷下语气,“你再说一遍。”   侯金毓也不怕,自小就是被人宠着来的,何曾怕过别人,当即站起来指着梁月熙的鼻子又骂了一回。梁月熙冷冷一笑,突然厉喝道:“来人,给本宫掌嘴!”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就有人冲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抓着侯金毓,啪啪的左右开弓,连打十个耳光,侯金毓都被打傻了。   叫人停了手,梁月熙一步步走到侯金毓身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脚直接踩上侯金毓的手指,再重重碾压两下。   “毓妃,这宫里的形式你还看不清楚么,挑衅我?你也得要先有挑衅我的资本。”   侯金毓疼得连声尖叫,可见此情形,哪儿还有人敢上来帮忙。梁家母女看得后背发凉,在府中乖巧听话的人怎么就变得这么狠了。   跟侯金毓一同进宫的吴妃怯怯的求了一番情,梁月熙才放了人。等对方人都走光了,她才对梁夫人说:“母亲,带着姐姐回去,赶紧找个好点儿的大夫瞧瞧。”   梁夫人把梁月湘扶起来,追上梁月熙,继续厚着脸皮说:“宫里御医最好,不如让你姐姐留在宫里……”   梁月熙停下脚步,冰冷的眸光让梁夫人一阵心虚,只得扯了一把一直在拉着自己撒娇的大女儿。梁月熙收回目光,替两人指了出宫的方向。   “母亲,别忘了我交代的事情。”   梁夫人心烦意乱,闷不啃声的拉着梁月湘就往前走。   “母亲。”   梁月熙再出声喊住她,梁夫人不耐烦的回头,又看见那道冰冷的目光后,不由的从脚底升上一股寒凉。   “母亲姐姐,你们好自为之。”   这一场闹剧刚结束,甜儿就把事情都给竹云说了一遍,明明是梁月湘的错,竹云却听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娘娘是知道什么了?”   竹云嘲讽笑了起来,“侯金毓自来骄纵,又多次在宫里说出嫉恨梁月熙的话来,她会针对梁家大小姐确实没什么毛病。只是这一次侯金毓分明就是被人当枪使,实在太蠢了。”   甜儿恍然大悟。“娘娘的意思是,这事儿是吴妃撺掇毓妃,结果毓妃遭了罪,反而还欠了吴妃一个人情?奴婢看着那吴妃知书达理,没想到竟然这么阴狠毒辣。”   竹云不屑,“肯进宫的和进了宫的,谁没点本事。”   甜儿点头,“看熙妃今天的手段,奴婢觉得娘娘还是要防着她些。”   一盏茶的功夫后,甜儿又凑了过来。“娘娘,皇上给梁家下了旨意,直接把梁大小姐指了一门亲,只是这夫家……”   这夫家是个不正经的公子,京城小姐避之不及。梁月湘搭上这么个夫君,这下半辈子确实完了。   竹云眉心一跳,“皇上明面上是提侯金毓出气,其实却是为了梁月熙。看来这梁月熙确实有本事。”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打入冷宫   成子睿为了安抚侯家,还真的宠幸了侯金毓两回。吴妃与侯金毓同时进宫,她算计了侯金毓,结果侯金毓还得了宠,照着一般人,哪儿能咽的下这口气。   竹云吩咐过,要人多盯着吴妃一些,但吴妃太过小心,始终不见有任何动静。   倒是梁月熙,终于盼来了梁府的回信。遣散了殿里的宫人,梁月熙急急的拆了那封信。从第一个字开始,越往下,她的眉心就皱得越紧。   原来成子睿动情时喊的那一声“青儿”,竟然就是被灭门的俞家二夫人,童玉青!   当初童玉青拦了许家小姐的花轿的事情谁人不知,事后整个进程的人都在知道童玉青嫁了个半死的残废,怎么……她又跑到七王府做起了七王妃?   梁月熙又重新细读了两遍,后头才想起信封里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她拿出来展开,看见那张纸上画着的女人,顿时一惊。   好美!   不用任何颜料,就白纸黑墨而已,偏偏能把这女人画得这么惊艳。梁月熙的自信在看见那张脸后尽数土崩瓦解,难怪成子睿会对她这么念念不忘,因为这女人是真的美。   她捏着那幅画像愣怔了许久,突然站起来跑到妆镜边上,左左右右的比照着自己的样子。看了半响,又拿出那张纸遮住画中的鼻子,只留下一双眼睛和似笑非笑的嘴唇。   像么……   啊!   梁月熙突然大喊了一声,暴躁的砸了眼前所有的东西。门外候着的宫女听见动静冲进来,又被她一声给吼了出去。   逐渐冷静下来后,梁月熙才注意到面前已经是一片狼藉,就是刚才在她手里那幅画,也都被撕了个粉碎。   深呼吸两口,直到稳下心神,她才柔声喊了人进来收拾。   就算是近身伺候的小宫女,也有些怕了她突然变脸的样子。原以为跟了个和气的主,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副嘴脸,藏的够深的啊。   前头才刚刚发生在梁月熙宫里的事情,转眼间就被送到了竹云那边去。竹云依旧只是一副淡然模样,毫不在乎的说:“她愿意闹就闹,人怎么能永远都没脾气。倒是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送回来,那封信都去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信儿都没有呢?”   正说着,甜儿就疾走到外头,片刻后再进来,手里头就多了一封信。   “娘娘这话才刚说完,信就到了。”   竹云坐正了身子,拿过信就直接拆开了。看见上头的某一句话,整个人突然就愣在那了。   “娘娘?”   甜儿看着她的神情有些不对,不免的紧张起来。   “她竟然有了身孕……”   “什么?”   竹云撕了那封信,把碎屑递到甜儿手中,交代说:“赶紧烧了。”   甜儿转身走到烛台边,又见竹云已经朝外头走去,便又急急的跟了上去。“娘娘你要去哪?”   “去哪?”竹云顿住脚步,这才发觉自己站在哪里。她揉了揉发紧的额头,叹道:“是啊,我要去哪儿去。皇上早早的派人跟着他们,我既然收到消息,他也一定收到消息了,我过去能做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只有她才听得清楚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事儿对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凌风站在成子睿的龙案便已经快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从他回禀了那些话最后,成子睿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着,眼神早已穿透面前的奏折望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   凌风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刻意的收敛了许多,生怕自己会触怒了面前的人。   又过了良久,成子睿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凌风后颈一阵寒凉,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他们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   凌风硬着头皮说:“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偶尔还会找个村落城镇住上几日,若是要到京城,怕是还要一两个月。”   砰!   成子睿直接掀翻了龙案,奏折墨汁和各种印玺都摔在了地上,吓得凌风噗通跪下。   尽管凌风与成子睿还隔着几步的距离,尽管凌风低着头不敢抬起,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帝王无形的威怒。   “继续盯着。”   本以为会继续大发雷霆的成子睿却只是淡淡的说了这四个字,就踩着奏折大步走了出去。凌风卸下紧绷的身体,堪堪松了一口气。   成子睿回到寝宫,派人将梁月熙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酩酊大醉。梁月熙是除了竹云之外第二次走进成子睿寝宫的人,这下月色已晚,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   “嘘。”一身酒气的成子睿一把将半跪在地上行礼的梁月熙拉入怀中,修长手指印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的声音。“乖乖呆着,什么都别说。”   梁月熙乖巧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说话口气能学七分,但是嗓音不同,成子睿让她少说话,就是怕她扰了兴致,破了他的美梦。   成子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给她倒了满满一碗的烈酒。   “喝。”   梁月熙看着面前这大碗,咬咬牙,端起来一口喝光。烈酒入喉,呛的她连声咳嗽。抬眼看见那双不悦的眸子,她只能强压下那股不适,继续端起他面前那碗,送到嘴边就要喝。   成子睿夺了她手中的碗,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青儿。”   梁月熙颤了颤,不敢出声,却大胆的将他的腰身环住。   “别走。”   梁月熙心中一软,把脸闷在他的怀里,接着醉意回他:“我不走,我回来了。”   成子睿浑身一颤,猛地将她推开。梁月熙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醉意都被吓醒了一半。面前的成子睿俊颜冷沉,眸光更是冰冷的吓人,冰冷下是根本就不用掩藏的,对她这个替身的厌恶。   梁月熙虽然心寒心痛,却还是大着胆子,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疼……”   一个字,一个影子,反复一根针一样的刺在成子睿心口上。他不加犹豫的一把拽起梁月熙,几乎是把她拖到了自己的龙榻上,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压了下来,疯狂却霸道……   成子睿疯狂索取,一次次给梁月熙撞到巅峰。然那一声声喊着别人的呢喃,又重重的把梁月熙拉向地狱……   本该在成子睿早朝之前就离开的梁月熙特地得了他的准儿,可以睡到醒来再离开。昨夜折腾太久,虽然体验算不得太好,但梁月熙确实是累得醒不过来。等睁开眼睛时,成子睿都快要下早朝了。   她贪恋成子睿的味道,赖在床上许久不起,直到殿中的宫女来问了,她才懒懒起了床。看着凌乱的床榻和自己身上的暧昧印记,梁月熙早已忘了那一声声呢喃,心里只剩下对成子睿的缱绻依恋了。   由宫女伺候穿衣洗漱,正要离开时,她突然瞧见了挂在墙上那一幅画。她一眼就认出画中的人是成子睿,看装扮,当时他应该还是王爷的身份。大崇皇帝什么难得的名画没有,非得要挂这么一张拿出手的画像,梁月熙不免又多看了两眼。   那一个撑着额头的动作画的尤为传神,梁月熙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做王爷时操劳国事的辛苦,若是当时自己能在他的身边……   梁月熙心口一窒,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画是谁画的?”   “奴婢不知。”   梁月熙攥紧了双拳,两只眼睛恨不得把这画烧成灰烬。别人不说她也知道,这画必然是当年的七王府,俞府二夫人童玉青所画。   嫉恨在她心里疯狂的扎着刀子,先前被她遗忘掉的那一声声呢喃又炸开在耳边,直接就撕碎了她所有的理智。她推开挡住自己的宫女,伸手就要把画给弄下来。宫女吓得一跳,忙伸手去拦住她。梁月熙一耳光打过去,小宫女直接都哭了。   有人从后头猛地把她拽过来,还未看清楚那人是谁,她的脸上就火辣辣的挨了一巴掌。   “梁月熙,你找死?”   成子睿浑身戾气站在那副画下,与画中的他分明就是两个极端。梁月熙顿时僵在原地,她面色苍白,连声解释:“皇上,臣妾只是……”   “打入冷宫。”   冰冷无情的四个字直接就否决了昨夜的温存,梁月熙愣怔在原地,连哭喊求情都不会了。有人拽着她往外走,她依旧不哭不喊,只是两眼含着最后的希望望着他。   成子睿视而不见,转身用自己的袖角轻轻擦拭着刚刚被她触碰过的地方。   看见这一幕,梁月熙甚至都听见了自己心死的声音。   熙妃被留在成子睿寝宫侍寝,整个后宫都艳羡不已,谁知第二日就直接被打入冷宫,成了大崇后宫里最大的笑话。   竹云叫甜儿细细去问,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不屑的笑了起来。“得了好处就想独占,真是觉得自己有本事了。找些苦头给她吃,若是在童玉青到京城前她还活着,那我再保她出来。”   两个月后,竹云亲自去冷宫走了一转,看见独自站在破败冷宫角落,面色灰败狼狈又邋遢的女人时,忍不住的皱起了眉。   梁月熙反应极慢的回过头,看了很久才认出这是竹云,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来。   “云妃娘娘,月熙错了。”   竹云冷笑,“现在才知错,当初干什么去了?”   梁月熙跪爬上来,紧紧的抓着竹云的裙摆。“娘娘救我,救我腹中孩儿!”   竹云一惊,“你怀孕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重回京城   竹云只是想要来看看她到底活成了个什么样子,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身孕!   梁月熙趁着她愣怔的机会,紧着就说:“等我这孩儿生下来,月熙就把孩子送到娘娘跟前,娘娘就是他的生母!”   “你认真的?”   梁月熙含泪点头,从被打入冷宫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她就下了这份决心,她日日盼着,就是要在竹云面前说出这番话。毕竟竹云的地位是后宫任何女人都比不上的,而她自己经过大起大落早已看开,真正的看清楚了后宫局势,也认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竹云眸中瞬息万变,她明白梁月熙知道自己就算从冷宫出去也一定失了宠,况且后宫深水,没有成子睿的宠爱,这孩子梁月熙一定养不活。而她无权无势只是一个奴婢,身前若是有个孩子做为依仗那是最好。   好一笔交易。   “娘娘?”   竹云揣着一颗忐忑,不敢逼得太紧,但也不想放弃机会。   “娘娘……”   竹云弯腰将她扶起,梁月熙瞬间破涕为笑。   “你不后悔?”   梁月熙摇头,“不后悔。”   “你知道这后宫里现在谁做主么?”   梁月熙回答的干脆。“吴妃。”   竹云颔首,“看来冷宫两月,你倒是清醒了不少。”   梁月熙低垂眼眸,看起来与刚进宫时一样,但又好像不一样了。竹云一如当初那样,拉着她的,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冷宫……   吴妃后宫独大,听闻竹云将梁月熙接出来,立马就告到了成子睿跟前。这才刚刚告完云妃藐视皇命的话,后头云妃就过来,直言了梁月熙已有两个月身孕的事情。   吴妃面上的好教养在这一霎那变得狰狞,句句针对梁月熙,甚至怀疑她腹中孩儿究竟是不是龙种。   “这话你敢再讲一遍么?”   吴妃气结,看着成子睿冷峻的脸,还真的不敢再说了。   “臣妾记得熙妃刚入冷宫时,一双眼睛清澈灵动十分好看,可今日臣妾见熙妃……她真是受了苦了。”   一句话,让成子睿又想起了那一双像极了童玉青的眼睛。吴妃看着成子睿这恍惚的神情,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当即怒瞪这竹云说:“皇上,皇上让臣妾暂理后宫主事,可眼下就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如果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那以后任何人都敢这么效仿了。皇上还是撤了臣妾这权利,臣妾无能,担不了这重任。”   竹云眼中快速闪过什么,再看成子睿,果然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一些。   “既然无能,那就不用你主理后宫之事了。”   吴妃傻了,她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成子睿会真正撤了自己这份权利。   竹云突然跪下,“皇上,臣妾私自将熙妃接出冷宫确实不妥,但如果再留熙妃在冷宫,必然会小产保不住那孩子。熙妃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就这会儿她还在殿外跪着呢。熙妃犯错,臣妾犯错,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成子睿猛地站了起来,举步朝着殿外走。吴妃心中一急,伸手就要去拉。竹云截住她的手腕,禁锢的力量让吴妃没来由的害怕了一阵。   殿外正是烈阳高照,熙妃就这么跪在殿外那一片空地上,身子摇摇晃晃,虚弱不堪。成子睿负手而立,目光冷漠的睨着那道人影。似是察觉到什么,梁月熙微微抬起苍白的脸,双眼一波平静,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   成子睿心口一窒,这分明就是小产后被俞府再送到他面前的童玉青!   梁月熙终于是支撑不住,身子歇歇往旁边直接就倒了下去。成子睿心中一慌,抬脚就冲了上去。   竹云弯起唇角,她就知道,一提起那双眼睛,再提起小产,成子睿一定放不下关于童玉青任何记忆。如此,他一定舍不下梁月熙,那孩子也就保下来了。   为保梁月熙,竹云直接将人接到自己的宫中照顾。成子睿偶尔会过来一两次,虽没有直接去看梁月熙,但每次过来都会问她一句两句。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将近两个月。   这一日成子睿又过来,刚好竹云喊来梁月熙在闲聊,见他过来,梁月熙就要告退离开。成子睿见她已经显怀,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同样怀孕的童玉青。心一软,便开口让她留了下来。   梁月熙不像是以前一样的欣喜,只是神情清冷的站在那里。她能有这番改变,意外的不仅仅是成子睿,还有竹云。   凌风疾步而来,沉沉看了竹云一眼后才轻声对成子睿回禀着什么。成子睿神情微滞,眨眼间已经带风的离开了。   竹云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心微沉。   “她终于还是来了。”   京城中来了一辆朴实的马车,马车直接停在了全福楼门口,一脸和善的车夫对马车里说了两句什么,只见车帘子掀起来,一锭白花花的元宝直接丢进了车夫的怀里,车夫欢喜的下了车,要去马车后头那凳子给车里的客人垫脚。   车里直接下了个男子,俊美容颜惹得街市上的男男女女都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只见马车里又下来个女人,系着面巾,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是那双露在外头的眼睛,清澈灵动又漂亮。   男子直接把女人从马车上抱下来,看得街边少女都红了脸。又见女子已经身怀六甲,更是艳羡不已。男子不管旁人眼光,直接抱着怀中女子进了全福楼。小二哥迎出来,看两人身着富贵气质高雅,直接就引到上座。   “把你们楼里的所有糕点都上一份,要快些,我夫人已经饿了。”   小二哥连声应下,赶紧的就去催了。   “以前全福楼里的糕点哪儿这么容易就能吃到,二爷你是不是走后门了?”   男子轻敲她光洁的脑门,“全福楼生意做大,京城里好几家店面,现在你只要有银子就能吃到。”   说话间,小二哥已经送了糕点来,满满摆上了一桌。女子一把扯下面纱,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尝到可口的味道她弯着眉眼的笑了起来。   这笑惊艳到小二哥心里去了,转眼一想,这张脸似乎又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小二哥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细想,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迷魔怔了。   男子不悦的轻咳两声,小二哥这才发觉不妥,忙陪着笑的退下。   “童玉青你是长本事了,冲着外人也敢这么笑。”   童玉青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口中,堵住了他带酸的画。“这么好看的男人坐在我旁边,我干什么还冲着别人笑。”   因她这句话,俞翀心里才舒服了许多。见自己手边放着她爱吃的一味糕点,就体贴的端到她面前。“慢点吃,没人抢。”   俞翀抬手替她擦去唇角的糕点沫屑,宠溺的眉眼转到楼梯拐角处时又变味了冷锐的寒光。   “阴魂不散。”   童玉青顺着那边望去,淡然道:“这一路上你都忍了,偏偏到这忍不了了?”   见他脸色微沉不悦,童玉青又耍赖的靠进他的怀里,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孩子有些闹腾。”   俞翀无奈一笑,还是顺着她的话对肚子里的小娃娃骂了一句:“淘气。”   以前四五天或者七八日才有一回的消息变成了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回禀上去,时常看见有人急匆匆出入成子睿的寝宫与议政殿里,惹得朝中气氛紧张不已。   百官心中有疑,生怕边关有战事,又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各个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女儿在宫里头的大臣们更是直接送信到宫里问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梁月熙亦是接到了梁家的信,可她光拿着信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自己入了冷宫之后,连带梁家也遭了罪。父亲虽然没有降职,但却处处遭到排挤,如今她重回宫廷,还身怀龙种,这才没人再敢刁难梁家。   可如今她的心态已经剧变,这些事情她都不愿去管了,只提笔写了两个字,不知。   竹云见她写下这两个字,随口问了一句:“她来了,你想不想见她?”   梁月熙摇头,“不想了,徒增烦恼而已。”   竹云抿唇,良久后才低喃道:“你不想见,我想见,皇上更想见。”   凌风带着新传来的消息要回禀给成子睿,寻了许久才终于在那一处凉亭里找到了他。见他落寞的在亭中独饮,便自作主张,叫人去把竹云喊来。   “皇上,他们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歇脚,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且有大夫在候着,防着有急需。”   成子睿倒酒的动作顿了顿,“那宅子是不是在……”   凌风意外成子睿竟然能准确的说出那宅子的位置,压下这份疑惑,他点头回答:“确实就在那一处。”   成子睿不再说话了,只是一杯一杯的猛灌着自己。竹云赶来时,他已经半醉了。   凌风见她过来,自己便放心的退了下去。竹云轻轻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下。   “若是真想见,就去见她一面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他来过了   竹云这一句话一直萦绕在成子睿的耳边,搅得他越发的心绪难平。一连两日早朝,百官觐言他都提不起一丝兴趣,匆匆就下了早朝,越发惹得朝臣们不满了。   成子睿在寝宫里来回踱了好几圈,最后又站定在那一副画像下。眼眸里的东西复杂纠结,反复一阵后又心情烦闷的走出殿外。见凌风正站在不远处候着,便把他叫到了跟前来。   “她今日如何了?”   “属下刚刚还回禀了消息,这新的消息,怕是要一个时辰以后了……”   成子睿俊颜上显出不耐,心烦意乱的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偏偏毓妃身边的宫女跑了过来,说自家娘娘身体不适,连御医也找不出究竟是何原因,所以想要请成子睿过去看看。   “毓妃?身体不适?查不出是何原因?”   小宫女满脸焦急,连声道:“娘娘疼的都晕过去好几回了,皇上快过去看看吧。”   成子睿眉峰一挑,“是么,那就去看看。”   小宫女欣喜的笑笑,站起来就要跟过去。成子睿顿住脚步,冷睨着小宫女说:“你家娘娘疼得都晕过去好几回了,你还笑得出来?”   小宫女的笑意僵在嘴边,一张脸瞬间就惨白下来。   “凌风,杀了。”   凌风做事干脆利落,小宫女都来不及喊一声,人就已经死了。成子睿到了毓妃宫里,果真就见两个御医跪在殿中,再看侯金毓,面色苍白浑身虚弱,确实是个病体。   “皇上……”毓妃见他过来,嘤嘤的就哭了起来。   成子睿现在最厌烦女人这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当下就冷了脸。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光是看着就叫人脚底生寒。   “如何了?好些没有?”   话语虽还是温柔的,但他这副模样却叫人实在忌惮。侯金毓心里咯噔一下,竟有些后悔了。不等她回答,成子睿的目光又扫向殿外那两个跪着的御医身上。   “两个御医都诊不出是何愿意,让朕的毓儿疼了这么久,该杀。”他尾音骤降了好几个温度,听得人从脚心直起寒气。“只是毓妃身体不好,把人弄得远一些,别吓着毓妃。”   外头的两个御医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拖了下去,远远的就只听见两人求饶命的声音,等人被拖出毓妃宫外,这两道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侯金毓的脸色更是难看,她往外头看了两眼,虚弱的喊着:“彤儿,彤儿……”   不见人应,侯金毓便指着殿中的一个小宫女说:“去把彤儿叫进来服侍。”   “不必了。”成子睿冷冷开口,“你那彤儿,朕替你杀了。”   侯金毓身子一僵,“什么?”   成子睿似笑非笑,“毓儿你在这边受苦,她却在请动了朕之后露出一脸喜气,简直没把毓儿你放在眼里。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还留着她的命做什么?毓儿,你该不会生朕的气了吧?”   侯金毓紧握着颤抖的指尖,艰涩扯开唇角。“皇上说笑了,当初臣妾也只是觉得这彤儿听话才留她在身边,没想到她这么不知死活。杀了便杀了吧,臣妾怎么敢跟皇上生气。”   “但是朕好像记得,这彤儿可是你自小就养在身边的奴婢,与你可是姐妹情深呢。”   侯金毓顾不上装出的病弱,急忙从床上跳下来规规矩矩跪好。“臣妾……臣妾……”   头顶上一声轻傲不屑的冷哼,听得侯金毓心都凉了一截。   “毓妃你入宫这么久,怎么就不会长长脑子。熙妃入冷宫两月,整个人都变了,如今你去冷宫里呆几个月,看看能不能聪明一些。”   侯金毓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等她回神时,只得见成子睿的一小片衣角了。有人要扶她起来,她却发了疯的一把将人推开,朝着外头就追了出去,将成子睿拦下。   “皇上,臣妾并没有犯错,为何要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改就是了,臣妾改就是了……”   成子睿厌烦的将她踹开,冷漠至极的看着她,“你错就错在你太蠢,更是因为,朕厌烦了你。”   从侯金毓宫里出来,成子睿突然有了想法。他回到寝宫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吩咐凌风安排马车,他要出宫。   不用成子睿细细吩咐,凌风就已经猜到他要去哪里了。安排下的马车出了宫门之后,凌风就自己充当车夫,朝着京郊那间宅子驶去。   到了宅子门前,马车还未停稳,成子睿就从车里直接跳了下来。见宅子外头上了锁,干脆直接翻墙而入。凌风落地时,成子睿早已跑到后院去了。   后院里两间相连的屋子,成子睿下意识的走入稍大的房间,推门而入,果真是空无一人。   但屋里收拾的很干净,桌上还有未喝完的两杯白水。屋中一张床榻两个鸳鸯枕一张锦绣被,看得成子睿心口抽痛。旁边花架上搁了一件外衫,清雅的月牙白,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俞翀的衣裳。再旁边就是女子梳妆的妆奁,妆镜前面独独放着一把木梳,他拿起来看了两眼,干干净净,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   咔嚓一声,木梳已在他手中断裂成两截。他强压下心中复杂情绪,啪的又将两截木梳放下。   他终于忍不住的跑来见她,她却又跟着俞翀游山玩水去了么?   凭什么她能这么逍遥自在,他自己却要独自承受这些东西。   “皇上,有消息了。”   凌风没进屋,就这么在门外候着。成子睿稳了稳心神,语气低沉沙哑,“说。”   “他们二人去了垦陵山。”   垦陵山……   当年陈家三十多口人被斩杀,尸体所葬之处真是垦陵山。他有心想要给陈墉一家人立个坟墓,但是年月太久,当年陈家所葬之处根本就无处可寻。如今他们去垦陵山,又该如何祭拜呢?   “皇上,我们要不要也去垦陵山?”   成子睿长舒一口气,“罢了,回宫吧。”   俞翀搀着童玉青下了马车,又从里头拿了祭拜的东西。   “山路倾斜,我们只能自己走上去了。青儿,你可以么?”   “我可以。”   童玉青鼻尖有些发酸,抬头看着前面的高山,硬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俞翀牵起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一会儿要是累了,或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就不上去了。我们可以在京城多留些时日,你若想要过来,我随时陪你过来。”   “好。”   听出她声音里的沙哑难过,俞翀又紧了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一步步带着她往前走,不时的又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小石子。   才刚走不远,童玉青就觉得肚子抽痛起来,有这么一瞬间,她的脸色都苍白了。俞翀有些急了,“怎么了?”   童玉青紧紧拉着他,喘了两口才强强的笑笑。“怕是山里阴气太重,惊道孩子了。夫君,你再过来点儿,你是贵命,我挨着你孩子就不会再怕了。”   俞翀脸色有些难看,她这么说,那就是一定要往山上走了。本想劝两句,但看她这么一副固执的样子,又把话压了下来,只能改做拥着她,小心的带着她往前走。   一路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半山腰。   “怎么不走了?”   “我们到了。”   童玉青愣了一下,面前一片平坦,只有边缘处零散的长出几棵树,根本连个土包都没有。   这就到了么?   “我事先找人问过,就在这一处。但是具体葬在哪里……年月太久,那人已经不记得了。”   俞翀将带上来的香烛纸钱拿出来,再细心的把面前地上的小石子挑拣赶紧,这才指着面前那一块地方对童玉青说:“青儿,这里。”   童玉青跪下,因怀着身孕根本就弯不下去,就只能这么跪着。俞翀在她身边跪下,又点了几只香递给她。童玉青接过,就这么跪着拜了三下。   “祖父,爹爹,母亲……陈芷凌回来了。”   这名字俞翀一点儿也不陌生,她本就是陈芷凌,只是不得已才做了童玉青。   ……   两人祭拜回来,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俞翀把她抱上马车,自己则是在外头赶路。童玉青把车帘子掀开,也要跟他坐在外头。   “荒郊野岭的,你好好到里头待着。”   童玉青不管,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身边。“有这么多人跟着,就是鬼也近不了身。”   俞翀余光往四周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定在她的肚子上。“肚子还疼么?”   她把脑袋磕在他的肩头,“不疼了,祭拜完了以后就不疼了。”   “那就好。”   俞翀将自己的外衫让她披上,见她只是随便搭在身上,又亲手给她拢紧了些。   两人一路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直到回了宅子里,他才一把拉住了童玉青。   “怎么了?”   “有人来过了。”   童玉青小步退到他的身后,双眼谨慎的扫视着四周。俞翀把她拉到身边来,轻声道:“没事,人已经走了。”   “是什么人?”   俞翀没回答,她便也不再问。直到回了屋里看见妆镜前那两截断了的木梳,她才知道他来过了。 第二百七十章 不讲理?我宠的   俞翀将那两截梳子扔出窗外,“明天我再带你出去买个新的。”   “没关系么?”   俞翀轻抚她紧皱的眉心,“没关系,他要是真想对我们动手,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了。可能……他只是想要来找我们叙叙旧。”   童玉青抿着唇角浅笑着,找人叙旧,哪有摔了人家梳子的道理。   成子睿这一趟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俞翀突然把手掌贴在了她的脸上,再把他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不知道,心乱的厉害。”   俞翀眸中带着不悦,捧起她的脸,强压上她的唇,霸道的索取了一番。“这么一会儿心就乱了?”   童玉青没心没肺的笑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捧住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两口。   “二爷这是吃醋了?”   俞翀把她拥入怀中,铺天盖地的吻又霸道的印了下来,治得童玉青软在了他的怀里。她一手抓着俞翀的衣服,一手护着肚子,小脸儿娇红,粉唇诱人,一呼一吸间带动胸膛的起伏,若有若无的撩动着他的身体。俞翀忍了许久,但始终情难自控,拦腰抱起她就往床榻走。   童玉青乖乖靠在他怀里,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自觉地往里头挪了挪。但随着俞翀那只不规矩的手,她又渐渐慌了起来。   “你干嘛?外头都是他的人,你还想要人听墙角不成?”   俞翀把她阻拦自己的双手固定在她的头顶,低头吻上她的脖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一刹那就染成了诱人的粉色,越发让他爱不释手。   “夫君,别……”   “青儿你自己数数,为夫我有多久没碰你了?”   童玉青有些气喘,“不行,会伤了孩子。”   她的话让俞翀陡然清醒,只得颓丧的翻身躺在旁边。   从童玉青那一次小产她的身体确实是差了很多,能有这个孩子,已经算是幸运了。这么几个月他都已经忍下来了,怎么现在又忍不住了呢。   可是,他想要啊……   俞翀翻身侧躺,把脸埋到她的颈窝上。童玉青的耳边就是他的喘息,很清楚的能听见和感受到其中的隐忍。她几番犹豫,还是把那小心思给忍了回去。   那只动了好几回又缩回去的手被俞翀稳稳抓住,童玉青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脸上的红刷的一下臊到了耳根下头。   “青儿,我好疼……”   只听她细如蚊声的说:“忍不住,那你去冲个凉……”   “青儿,帮我。”   ……   翌日一早,精神奕奕的俞翀就把童玉青给闹醒了。童玉青不情不愿的起来,又被不情不愿的被他拉着出了门。   本以为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来闲逛京城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又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两人大大方方的走在京城热闹的街市上,但凡是童玉青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俞翀就统统买下。好在都是小件儿的玩意儿,随身揣着随手拿着就可以,倒也方便。   到了京中生意最好的一家首饰铺子前,俞翀拉着她就走了进去。伙计看见有生意来赶紧的就迎了过来,一眼看认出童玉青发髻上插着的那些小饰物只是街边摊贩的小玩意儿。伙计心里暗道这两人穿得是人模人样,男子俊美,有身孕的妻子虽蒙面但也能看得出娇俏,偏偏没钱还想来这充大爷,刚刚还笑嘻嘻的脸瞬间就敷衍了下来。   童玉青当做瞧不见,俞翀也懒得去管,只是径直拉着童玉青往里头走。伙计随后紧跟着他们,小心的不得了,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让人偷走了东西。   “夫君,这个好看。”童玉青站定在一支珠钗旁,伸手就要去拿。   伙计手快的把她面前那一整个红漆托盘都拿走,“对不住了,这珠钗已经有人订下了。”   童玉青也不在意,转身又要去拿另外一个托盘里的手镯。“我看这也不错。”   伙计这回直接把人拦下,“这位夫人,这可是上等的羊脂好玉,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你们这门面这么讲究?想买东西碰都不能碰,拿都不能拿的么?”俞翀冷睨着伙计,低沉语气带着冰冷寒意。   铺子里有几个小姐正在看,听见这边动静就都看过来了。得见俞翀那副俊颜,竟都看痴了。其中一个穿红衣的小姐喊着那小伙计:“把那羊脂好玉拿来给我瞧瞧。”   伙计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张太尉家的小姐,颠儿颠儿的抬着红漆托盘就过去了。张家小姐把那支镯子拿起来,看了几眼后,突然就拿着东西过来了。   “这位公子,你是想要买这个么?”   童玉青看了俞翀一眼,好笑的退开。这种事情,从黎国都城一路南下时,几乎每天都能遇见,她从斤斤计较到渐渐习惯,落到后头,更是喜欢看这份热闹。   张家小姐看见俊美公子身边的大肚女人自动让开,更是欣喜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公子是喜欢玉?”张家小姐转身冲着最近的一个伙计喊着:“去,把你们铺子里最好的玉给本小姐拿来。”   这是京城最好的首饰铺子,进进出出的都是官家小姐和富贵千金,伙计们练得各个都是人精。张家小姐这才一吩咐,这小伙计就把铺子里最好的公子玉都给拿了出来。扳指、玉佩、玉发束、玉牌等等,但凡是有的就都拿过来了。   退到他身后的童玉青一声轻笑,提醒说:“二爷,我看那玉发束就挺好看,配你。”   张家小姐也觉得这个好,直接就拿了起来,含羞的递到俞翀跟前。“我也觉得公子用这个好看,公子要不要试试,若是喜欢,我,我可以送给你。”   呵。   俞翀不屑的轻嗤一声,反手将童玉青抓到自己身边来。“你觉得这种烂玉能配得上我?”   “烂玉么?我看人家伙计当宝,以为是好玉呢。”   伙计脸上一阵难堪,“你这妇人胡说什么?这可是上好的白玉,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要再乱说,小心我轰你出去。”   童玉青反笑,伸手把张家小姐手上的那一个玉发束拿过来把玩着。“我确实是不懂……”   原本拿的好好的玉发束突然就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碎成了三瓣儿。   伙计的脸当即就变了,指着童玉青大喊起来:“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要赔钱!”   童玉青扫了一眼碎在地上的白玉,“这东西又不是我的,干什么叫我赔?”   伙计气得脸色铁青,“怎么就不是你的了,这难道不是你打……”   童玉青直接截了伙计的话,指着正在旁边看戏的张家小姐说:“这玉发束……让她赔啊。”   张家小姐一瞪眼,“你这人怎么这样,东西可是你打碎的,凭什么让我赔?”   “你刚刚不是说要送给我夫君么?既然要送,那你把银子付了,也算是送过了。”   张家小姐气得眼眶都红了,再看童玉青这等无赖做法,又突然觉得这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俊美公子,便又觉得自己高贵起来,素手一挥。“这东西我买了。另外,再去给我拿个一模一样的来,我还要送给这位公子。”   大生意啊!   伙计笑得合不拢嘴,转身就要去给张家小姐拿货去。   俞翀剑眉一挑,拥着童玉青的手把她往自己身上又紧了紧。童玉青抿起唇角,抬手直接打翻了伙计手上的红漆托盘,上面摆着的玉器啪啦啦的碎了一地。   伙计脸都白透了,一方是惹不起的太尉,一方又是没钱的穷鬼,万一没人赔银子,他找谁说理去。   “你!”   张家小姐气得不轻,无赖不过童玉青,就只能看着俞翀愤愤道:“公子,你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女人。”   俞翀甚至都没看她,只是一味宠溺的看着怀中的童玉青。“我宠的。”   “不可理喻!”   张家小姐气得直接跑了出去,连带着铺子里看热闹那另外两位小姐也都走了。伙计这才是真的急了,伸手就要去抓童玉青,免得再跑了一个。   突然间,伙计怀里落下个金晃晃的东西,细细一看,竟是一锭金元宝。   “这是赏你的,一会儿让你家掌柜算算这碎了的东西到底值多少,爷一并给了就是。”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这才明白自己是瞎了狗眼,忙陪着笑说:“小人眼拙,不识公子贵气。该打,该打!”   说着,这小伙计还真的就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又赶紧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扫出一条道给这两位贵人到里头看货。   铺子里的其他伙计这才从呆愣里醒了神,各个都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能从手里头卖出一两样东西。   眼前琳琅满目的饰品看得童玉青眼睛都花了,她都给推开,问道:“有梳子么?我只缺一把梳子。”   “有有有!金银木玉统统都有。”   眨眼间,童玉青眼前就摆满了梳子,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同样还是让她看花了眼。   俞翀拿起一把玉梳,觉得样式太单调又放下了,看了一圈,又拿起一把银梳。   “就是这!将这铺子给我围起来!”   众人回头,见先前离开的张家小姐带着一众家丁,气势汹涌的围在了铺子外头。 第二百七十一章 碎玉   看张家小姐这架势,铺子里的伙计们都暗暗惊了一把。   这是要闹事儿了啊。   机灵点儿的伙计已经跑到里间去喊掌柜去了,另外两个伙计都讨好的上去问问发生了何事,张家小姐一把将他推搡开,大步一跨就进了铺子,将目光落在童玉青的身上。   “本小姐丢了重要的东西,今天我那东西找不回来,你们这铺子也别想开了!”   铺子里的伙计一眼就看出来,张家小姐这哪儿是找东西,分明就是针对童玉青来的。   童玉青视而不见,反倒是拿起那把玉梳递给俞翀。“夫君,你帮我梳发。”   俞翀宠妻,自然答应。“好。”   宅子里那把梳子早被俞翀给扔了,今早她起来都是用手指头随便梳理了几下,随意绾了个发髻。好在发丝柔顺,否则她还真的不好意思出门来了。   俞翀给她散开发髻,就这么在人家铺子里给她梳起了那一头墨发。   感情好的夫妻谁没见过,但是能把恩爱秀成这样的可就少了。   张家小姐气得脸色铁青,疾冲过来一把夺了俞翀手上的玉梳,啪的一下狠狠砸到脚边。铺子里的一众伙计又都心惊肉疼了一阵。   这可怎么好哟!   “丑八怪!光天化日让男人给你梳发,难怪要蒙面,原来是贱得没皮没脸。”张家小姐实在气恨不过,甚至还把童玉青面前的所有东西统统都扫落到地上去了。   俞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正要出手时,童玉青突然拉了他一把。   “夫君你别管。”   童玉青眸光冷冽,已然是没了要继续跟人玩闹的心思。“这位小姐,你出门就不能带带脑子么?这天下间,不是什么人你都能得罪的。”   “放屁!”张家小姐冷笑起来,“你个偷了我东西的贱人竟然还敢这么嚣张?今天你要是不把那东西还给我,不把你打坏的东西赔了,本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童玉青冷睨了一眼地上被她颠倒黑白的狼藉,“你说了我拿了你的什么东西?”   “拿了就拿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童玉青放声大笑,这还真是像极了当初许书媛闯入小院儿,非说自己偷了她金钗的那一幕。   张家小姐被她笑得有些心虚,恨声道:“你还笑得出来?”   说话间,张家小姐的手已经朝着她脸上的面纱伸了过来,俞翀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时,童玉青已经稳稳的截住了那一只手。张家小姐本在气恼时候,突然瞧见她手腕上带着的那只漂亮桌子,立刻显出贪婪来。   “还说没偷?你手上戴着的这只镯子就是本小姐的!”   张家小姐的声音骤然高了好几度,门外头凑热闹的百姓各个都听见了。   童玉青毫不客气的将张家小姐的手腕甩开,重新把那支镯子亮出来。“你说,这是你的?”   张小姐气势更盛,更对那镯子势在必得。“这分明就是我的!拿来!”   说时迟那时快,张家小姐的两只手朝着那只镯子就抓了过去。童玉青也不闪躲,就这么凉凉的看着她。   只见一道身影轻轻一闪,张家小姐整个人直接甩出了人家的铺子,落地后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由她带过来的一众家丁吓得脸色煞白,一伙匆匆把人抬走,一伙儿又直接冲进来。   俞翀立在童玉青跟前,双眸含着冷怒。   “张太尉家的?好,很好。”   “住手!快住手!”掌柜的匆匆赶来,一眼就瞧出俞翀的不凡气势。再细一看,又觉得自己像是见过,心里再一想……   掌柜瞬间瞪直了双眼,这不是一年前与铃公主来过铺子里的俞家二爷么?这俞家不是已经灭门了么?那这俞二爷……   张太尉家的家丁气势汹汹,势要拉着他俩去见官。向来精明的掌柜只晓得愣怔的看着俞翀跟童玉青,根本就拿不出主意来。   “要报官府?那便去报吧,我们就在这等着。”   俞翀扶着童玉青坐下,又喊来掌柜,让他算算之前被打碎的玉器到底要赔多少。   掌柜的浑身一颤,有这么一瞬间,自己是真的不想要这些银子了。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我夫君又不是吃了你。”   “都是小银子,算了吧。”   童玉青眉梢一挑,“那可不行,外头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你今天若是不把银子算清楚了,下回人家也摔了你东西,你要不要人家赔?”   掌柜一时语噻,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便低头算下了这笔账。   “公子夫人,那些玉器总共是三千六百七十八两。这七十八两就算了,抹了。”   俞翀颔首,“掌柜的大方。”   掌柜的悻悻笑笑,等了片刻却不见他掏钱。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问:“公子,这银子……”   “哦,我倒是忘记了。”俞翀拿了掌柜的纸笔,写了两句话又再递给他。“你把这个送到宫门口,就说是我俞翀写的,到时候宫里自然会有人给你拿银子。”   俞翀!   掌柜的惊得差点儿从凳子上滑下去,哪儿还敢伸手接这张字条。   当初俞二爷跟铃公主,俞二夫人跟七王爷的事情可是传过一阵的,虽然那些话被压了下来,但发生过的事情总不会有人忘记。掌柜的是聪明人,这银子,他哪儿还敢收!   京兆尹接到消息带人正要赶过去,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只见他亮出一个自证身份令牌,说这事儿不用管,之后便匆匆离去。   京兆尹恭恭敬敬目送那人离开,便叫自己的人都散了。   “大人,刚刚那人是谁?那令牌又是哪家大人的?”   京兆尹面色凝重,“那是,皇上的暗卫。”   童玉青跟俞翀两人老神在在的赖在人家铺子里,几乎将人家铺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   张太尉家的家丁等了许久也不见官府的人来,便又再叫人去请了,谁知传来消息竟是京兆府不管。不仅如此,就是张太尉也是急匆匆的就把自家家丁给叫了回去,从始至终都没提过自家女儿打坏了人家东西的事情。   “没劲儿。”   俞翀轻笑,“还没玩儿够?走吧,我带你吃点儿东西去。”   童玉青站起来,指着那一把银梳说:“夫君,你给我买这个。”   俞翀大气,拿出一张银票来放在银梳的位置,拉着童玉青就这么离开了。   掌柜的松了大口气,“这两个祖宗可算是走了。”   伙计拿着那千两银票,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掌柜的,这银票买梳子是够了,但若是赔偿……”   掌柜的烦躁的把银票抢过来,“赔什么赔,都是祖宗,我敢让人赔么?”   宫中。   首饰铺子里的事情才刚刚发生就立刻有人把消息送到了宫里,只是成子睿从那宅子回来之后又酩酊大醉了一回,不仅没去早朝,更是到这会儿都还没醒。   凌风在寝殿外等了又有半个时辰,才听见成子睿喊人进去服侍的声音。殿外同样候着的小宫女刚要推门,凌风就朝她前头一步直接推门进去,再把小宫女直接挡在了门外头。   “皇上。”   “何事?”   凌风一扫墙壁上挂着的那张画像,说:“刚刚有消息,说童玉青与俞翀在京城一家首饰铺子里与张太尉家的小姐有了冲突。”   “张太尉?”成子睿坐在龙榻上,两腿稍稍分开,两只手就撑在床沿上,胸前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精干的胸膛,整个气势冷冽威严又带着几分诱人的味道。“可有伤到她?”   “张家小姐似乎要对童玉青动手,被俞翀一脚踹出门外,晕死了过去。张太尉家要报京兆尹,被我们的人拦了下来。张太尉似乎也收到了消息,已经把堵在铺子外头的人给叫回去了。”   成子睿冷哼一句:“他倒是个拎得清的。”顿了顿,他又对凌风说:“从头到尾,你再说一遍。”   凌风从头到尾的又把事情给说了一遍,事无巨细。   “去叫张太尉把银子结了,不光是她女儿打坏的那些,连带那三年多两也一并结了。另外等他那个女儿醒过来以后,带进宫来,朕要见见。”   凌风眉心一跳,已经预见了那位张小姐的下场。凌风退下之后就派人去把话传到了张太尉府上,张太尉着人去问,竟然要四千多两,气得差点喷出那一口心头血。可皇帝都已经发话了,张太尉只能忍痛花了四千多两银子结了这笔账。   虽不清楚那两人的身份,可张太尉以为既然赔了钱,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没想到自家女儿才刚刚苏醒过来,宫里又传来了要让女儿进宫的消息。   一家人喜忧参半,但皇令已下不得违抗,只得将女儿送进了宫里。   张家小姐被引到御花园,到某一处的时候看见地上的碎玉片不免觉得奇怪,便问前面引路的宫女。“这位姐姐,这路上为何要铺满了碎玉?”   小宫女站到旁边,指着那一条路说:“皇上就在前面。”   张家小姐脸一红,抬脚就要往前走。谁知那小宫女突然推了她一把,直接让她跪在了那一片碎玉中,疼得她当即就尖叫了起来。   小宫女轻蔑笑着,说出的话更是让张家小姐如坠深渊。   “皇上说了,张小姐既然这么喜欢碎玉,那便一路跪着进去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朕是君   张家小姐醒来后,张太尉为了宽慰女儿,便说人已经被京兆尹抓走,银子也已经赔了。正巧宫里就来了让她进宫的消息,先前的愤懑人顿时又被喜悦给砸晕,哪儿还想得起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儿了。   但这小宫女这会儿说这茬又是个什么意思?皇上怎么会知道碎玉的事情?   “张小姐你快些吧,皇上可在前头等着呢。”   张家小姐吓得爬起来,更是惊恐的连连往后退。这一路跪着往前走,她还不得死在这了。   小宫女等得不耐烦了,突然厉喝一声:“大胆!你以为这是你太尉府上呢?这可是在宫里,你胆敢抗旨不尊?”   “这根本不就是皇上的旨意,我看这根本就是哪个娘娘眼红我,故意作我呢是不是?本小姐进宫可是皇上的意思,等我也作了后宫娘娘,第一个就饶不了……”张家小姐口无遮拦,脱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还没说完这一句,她的胳膊突然被小宫女一把拽了过来,还未等站稳,身后又挨了人家一脚,刚刚才受了伤的双膝又是一软,重新又跪在了这些碎玉上,疼得她张口就哭喊起来。   小宫女扬手一个耳光打下去,直接把张家小姐给打傻了。   “就你这副德行也能做娘娘?简直笑话。”小宫女嚣张至极,“皇上若是想让你进宫做娘娘,又何必弄这些东西出来?奴婢劝小姐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惹怒了皇上,因为照着皇上的脾气,哪怕你已经死在这片碎玉上,皇上也有法子让你重新过来,爬到他跟前去解释到他满意为止!”   小宫女的话让张家小姐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宫女见她不动,又说道:“小姐还是快些,皇上若是等的不耐烦了,可就不止是针对小姐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张家小姐骤然清醒过来,咬咬牙,忍着脚下剧痛,一步步的朝着前头跪走着。   本就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从来都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又是撞了脑袋昏迷整日刚刚苏醒的人,这会儿才刚跪走了不远,张家小姐就晕了过去。   一阵剧痛,张家小姐一个激灵清醒回来,见两个御医正拿着银针扎着自己的穴道,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心里头的委屈,咬着唇的就哭了起来。   御医见人已经醒了,收了针退到一边。先前那小宫女又过来,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小姐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赶紧的吧,皇上已经等的有些不耐了。”   张家小姐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儿出不来,这才明白这俩御医并非是来救自己的命,并非是皇帝愿意放了自己。而是印证了小宫女刚才那句话。   “小姐赶紧的吧。”   张家小姐咬咬牙,又重新跪下。跪走了几步后实在是没了力气,又换做爬的往前走。这短短一段路,竟然晕死了三回。等她爬出那一片碎玉时,身下那一面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衣料更是被血浸湿。搭上她那张苍白的脸,简直就像是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尸体。   “命倒是挺大的。”   低沉的嗓音让张家小姐浑身一震,忍着钻心的疼痛摇摇晃晃的跪起来,声音虚弱又颤抖。   “皇上饶命。”   “饶命?”成子睿沉沉的笑了起来,“饶什么命,你做错了什么要让朕饶命?”   张家小姐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成子睿往两个御医身上一扫,两个御医又赶紧的上去给她医治。张家小姐就这么要活不能活,要死不能死的吊着,整个人都崩溃了。   “错在民女一人,求皇上饶了父亲饶了张家。”   “你哪儿错了?”   张家小姐连恨的力气都没了,空留着泪回答道:“民女不该刁难那位夫人。”   “可你确实是刁难了。”   成子睿语气骤然一沉,一掌就拍在了石桌上,那一声闷响,吓得他身旁的宫人统统都跪了下来。   张家小姐那副身子摇摇欲坠,一张脸哪儿还有什么血色,看着尤为可怜。   成子睿眼中冷意渐深,“给朕跪好了。”   张家小姐心里怕得要命,她努力的撑着身体,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拼命的忍着。越是隐忍,身体的颤抖就越发剧烈明显,看得成子睿越发心烦气躁。   “你再给朕抖一下试试!”   张家小姐双手一软,再撑不住身体,直接就摔在了地上。摔下去之后又想起成子睿之前的话,又要挣扎着起来坐好。可她这会儿哪儿还有什么力气,只能像条将死的鱼一样残喘着呼吸。   一双用金线勾着金龙的靴子站定在她的面前,她心惊还未跳落,身体就直接被人拽了起来。恍惚的目光终于定格在那张俊逸威严的脸上,看得张姐小姐心神一震。   这便是他们大崇的年轻帝王!   “这么看着朕做什么?想进宫做娘娘?”成子睿勾起唇角,眼中却只有冷意。   张家小姐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正要解释两句,可突然间她的脖颈被人掐住,呼吸逐渐稀薄,明明难受的要死,却不敢抬手尝试挣扎,只能绝望的看着满身戾气的年轻帝王。   “张太尉家的教养确实不错,敢把女儿养得这么嚣张。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能得罪的。朕都不舍得的人,你也敢去招惹?”   张家小姐说不出话,双眼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他的样子,浑身力气正在逐渐消失……   “皇上。”   竹云匆匆赶来,大胆的抓着成子睿掐住张家小姐那只手。成子睿嗜血的眸子冷瞪过去,旁人见了都怕的眼神,竹云却丝毫不惧,只是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成子睿逐渐冷静下来,冷哼一声后将张家小姐扔到了地上。张家小姐跌在地上,猛地咳嗽起来。   竹云叫人过来把她扶起,还没等碰到人,成子睿幽冷着声音又说:“想让朕放过张家,放过你爹,可以。你再从这里跪着出去,如果还有命活下来,朕就既往不咎。”   张家小姐听完这一句后更是痛恨自己刚才怎么没晕过去,来时还有御医给她吊着命,再跪着出去,还有谁管她啊!   余光瞥见刚刚救了自己的竹云,她虽不认识,但也能猜出这人的身份,连爬带跪的来到竹云跟前,想要伸手抓住那一片衣角,又怕触怒了人家,只能低声哀求道:“云妃娘娘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竹云蹙着眉心,声音里听不见一丝起伏。“这是皇上的意思,本宫无权答应。”   张家小姐心死一片,咬咬牙,重新跪爬到那片碎玉中,刚前进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了碎玉中。成子睿视而不见,两个御医也不敢擅自上去查看。竹云轻叹一声,叫了个宫女上去看看还有气没气了。   宫女上去探了探,摇头道:“回娘娘,已经断气了。”   竹云额头有些发紧,厌烦的摆摆手让她退下。   “娘娘,她又缓过来了!”   宫女震惊的看着又开始动起来的张家小姐,心中疑惑刚刚自己明明已经探不到她的气息了,这会儿怎么又活过来了?   竹云面色冷凝,直接吩咐那两个御医,“别站着,赶紧救人。”   两个御医面面相觑,下意识的去看成子睿。成子睿轻抿一口茶水,淡漠的开了口。“听云妃的。”   说罢,他站起来便要离开。云妃追上去,又退了要跟上来的人。   站在远处的梁月熙收回自己的目光,轻抚着显怀的肚子要离开。突闻一阵香风,让她谨慎的往后头退了退。   吴妃轻笑道:“熙妃这么防着我做什么?你现在该防的,不该是外头那个女人么?”   梁月熙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吴妃朝着那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不会不知道这张家小姐为什么挨罚的吧?”   梁月熙心沉了沉,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天天都跟竹云在一起,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她都能听到些消息。这一次成子睿这么生气,连竹云都亲自赶来了,那就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跟童玉青有关。   她当初被打入冷宫可不就是因为那一副童玉青为成子睿画的画像么,成子睿对那个女人的在意,她比任何人都更有体会。   梁月熙不想惹事转身要走,又听吴妃说:“别以为云妃能保你一辈子,有身孕又怎么样?没有皇上的恩宠根本就不可能在后宫里生存。梁月熙,现在你还看清不形势么,正主回来了,你这张脸,皇上根本就看不上了。”   她浅柔笑开,直视着嚣张的吴妃。“只要我想,宠妃位置根本轮不到别人。况且……”她轻抚自己的肚子,挑衅道:“况且我还有身孕,生下来便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可吴妃你呢?不仅没了掌管后宫的大权,甚至听说皇上根本就不到你宫里去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嚣张。”   吴妃脸色铁青,磨牙切齿的看着她,“梁月熙,咱们走着瞧!”   竹云一路跟着成子睿,从御花园一直到他的寝宫,眼看他要走进寝宫时才开了口。“你这是何必。”   “你又何必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竹云身形一闪,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非得要弄得整个朝廷都不满么?”   成子睿顿住脚步,“有谁敢对朕不满?就算再不满,他们也只能是臣,朕,是君。”   竹云紧握着掌心,脸色竟然难得的显出几分怒气。“明明是明君,为何偏要做……”   “嗯?”成子睿眉峰一挑,眼中快闪过杀意。“做什么?”   竹云自知失言,可心里又是在气愤不过,屈膝浅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这么走了。   成子睿显露几分意外,后突然笑出了声音。   “你还真是真本事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其实他真的很可怜   竹云离开之后又去看了那张家小姐,御医虽然是把人救回来了,但张家小姐伤势太重,何时能够清醒还未知。竹云便做主叫人将她带回自己的宫里,又叫人给张太尉家送了信,说要留她在宫里多呆几日。   因前头有梁月熙,张太尉一家还真的以为自家女儿也能有这么好的命,欣然领命。可事后张太尉还是托了关系进宫打点,这才听说了这件事情。   女儿莫名挨了别人的打,才刚刚清醒又进宫里受了这份罪,哪个做爹娘的不心疼。刚收到消息的张太尉顾不得其他,带着夫人就要进宫求见。两人还未到宫门口,就被竹云事先安排的人给拦了下来。   “张大人。”   张太尉只当这小太监是认识自己的,只是碰巧了打声招呼。张太尉着急进宫,连点头都顾不上,越过他就要往前走。   小太监往前一跨,又挡在了张太尉跟前。   “张大人请留步。”   “滚开!”   “张大人。”小太监故意提高了声音,又是常在竹云跟前的角色,主子的腔调气势统统都能学上几分。张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把只顾往前走的张太尉给拉了回来。   “你做什么!”张太尉狠狠一甩被夫人拉住的袖子,转而怒瞪着这小太监。“你是哪个宫里的,给我滚到一边去!”   小太监看似客气的笑笑,实则已经有些不耐了。   “云妃娘娘让奴才给张大人带一句话。”   听到云妃的名字,两人就都愣住了。   “云妃娘娘说,令千金一切安好,请张大人张夫人切莫太担心了。”   小太监说完这一句,自己就转身先了离开了。   张夫人要追上去,却被张太尉一把给拽了回来。   “你拽我干什么?有他领着我进宫不是比自己求见更方便?”   “算了。”张太尉望着宫门长叹一声。   张夫人急了眼,在宫门口就冲着他嚷嚷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儿还在宫里受苦受难,你不心疼啊?刚才可是您火急火燎的拉着我过来的,现在到了宫门口你又孬了是不是?”见张太尉不为所动一副冷漠,张夫人更是怒从心起,捏起拳头在他身上砸了好几轮,歇斯底里的喊道:“那里头可是你的女儿啊!”   张太尉一个耳光甩过去,力气太大,差点儿让张夫人摔下去。他一把拽着夫人,原路折返。张夫人哭闹不止,张太尉实在厌烦,只得说:“刚刚那小太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么?云妃说女儿一切安好,叫我们切莫挂念。但我们若是再闹,女儿也就不好了。”   张夫人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下来。“他们把女儿留在宫里,就是为了怕我们去闹?”   张太尉见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脸色一黑,道:“云妃那意思,皇上的气根本就没消,你若是想要害死女儿那你就再喊大声一些。”   听他这么说,张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可心里确确实实放心不下,只能含着泪的小声追问:“皇上为何要罚她,是因为铺子里的那对夫妻么?老爷,那两个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么还能牵扯到皇上……”   “闭嘴。”张太尉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回去再说。”   小太监回到竹云跟前复命,进了内殿才发现梁月熙也在。   “话带过去了?”   “带过去了。”   “人走了么?”   “奴才又折回去看了,已经走了。”   竹云淡淡应了一声,抬手示意他退下。小太监才刚走,梁月熙就说:“吴妃对我说出那番话时,我就知道她一定会煽动张家进宫来。我果然没猜错,她还真的这么干了。”   竹云轻嗤道:“没想到这吴妃的动作这么快,手也伸得这么长。当初我跟皇上提起她时,皇上还说书呆子家的只能是书呆子。”   梁月熙冷哼了一句。“吴妃都装了这么久了,虽然进宫以后小动作不断,但那也是在后宫里,皇上无所谓,我们又能说什么。今天她敢做这番动作,说明她还是着急了。”   竹云深深看了她两眼,从心叹道:“现在还是只有你看得开。”   梁月熙垂首淡笑。“娘娘不也看得开么。”   甜儿从外头来,身后跟着个御医。“娘娘,奴婢想着熙妃娘娘既然在这,就做主给御医带过来了。”   竹云颔首,今日确实到了御医给梁月熙定诊的日子了。   御医给两人见了礼后才起来给梁月熙诊脉,说的还是跟以前一样,无非就是注意休息要均衡饮食注意运动之类的。甜儿听到后头,脱口直接问了一句:“现在能看得出这胎儿是皇子还是公主了吧?”   竹云微怔,就是梁月熙也愣了片刻。   的确,都已经怀胎四月了,是男是女的确是能诊得出来了。   见御医面有犹豫,甜儿又催了一句。“你诊不诊得出来啊?”   御医抬头,见两位娘娘都在看着自己,便直说了:“是皇子。”   甜儿欣喜的笑开来,拿出一锭银子直接赏了过去,又客客气气的亲自把人给送走了。   竹云看着还在发愣的梁月熙,出声试探:“你也听见了,是个皇子。现在你还想要把孩子过到我在这里来?”   梁月熙缓缓回头看着她,眼里头含着太多复杂。   “现在你后悔还来及。”   梁月熙跑到竹云面前跪下,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除了复杂,又多了七分坚决。“我不后悔,这孩子跟着娘娘才是最好的出路。若是我梁月熙这辈子真的再得不到恩宠,只要能娘娘还愿意让我看看这孩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竹云听完她这番话后抿唇沉默了片刻,直到甜儿重新回来了,竹云才开口让梁月熙起来。梁月熙起身之后也没多待,跟着竹云闲话两句就回去了。   甜儿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凑在竹云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到时候娘娘跟前有了皇子,那就再没人能够撼动娘娘了。这梁月熙也算是识相,奴婢以前一直看她不顺眼,这会儿又怎么觉得她只要不作妖其实人也还可以。呀!娘娘,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那生下来就是大皇子了,到时候娘娘你不就是……”   “孩子是她生的,我这么抢过来没关系么?”   竹云的喃喃低语打断了甜儿的话,甜儿愣怔的看了她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果真是要做娘的人,连心都这么善了么?”   竹云回了神,目光冷冽的瞪着甜儿。“你好大的胆子。”   甜儿自知失言,可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再看看看竹云的脸色,也只有刚才有些不悦而已。她在心里计量两番,小心的问:“娘娘是不高兴奴婢问御医熙妃腹中胎儿是男是女那件事儿?还是娘娘担心熙妃最后还是会反悔了这事儿?”   “她不会。”竹云笃定了这件事情,也信了梁月熙的人。   “可若是她得了机会又生了第二个皇子呢?”   “她不会。”竹云依旧笃定。“皇上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甜儿心口一跳。“娘娘,为何?”   竹云嘲讽的扯了下唇角,“假的毕竟是假的,始终当不得真。他怕自己越陷越深,可又想要一个与她相似的孩子……甜儿,其实他真的可怜。”   甜儿哪儿分得清竹云话中的“他和她”,听不懂干脆就不去琢磨了。   “甜儿。”竹云眉心又皱了两下,“此事不可外传。”   “奴婢明白。”   御医离了竹云那边之后就直接去求见了成子睿,他这一脚才刚刚埋入殿中,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成子睿问道:“是男是女。”   “回皇上,是皇子。”   “你确定是皇子?”   御医吞咽一口,“臣确定。”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揣测圣意。良久后,成子睿冷沉的声音才又传了过来。“若有旁人问,你实在躲不过,便说是公主。”   御医松下一口气,领命离开。   张家的事情还是被人传了出去,有心人细查之后,自然就查到了首饰铺子里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当日的俊美公子就是当初的俞府二爷,那女子虽蒙着面善,但还是被人认出那一双眼睛,像极了当日拦下许书媛花轿的童玉青。   京城里把这件事情传得越发有模有样,而俞翀是黎国长公主之子的事情早已是大崇朝臣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就着张家的事情,近来本就对成子睿有些不满的朝臣们竟在早朝上联名上奏,说俞翀此番重回大崇必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又是黎国阴谋,必然不能轻易放过。   下了早朝,凌风已经在寝宫外头等着了。   “今日一早,俞翀带着童玉青离了京。”   “走了?”成子睿眸色一紧。   凌风硬着头皮继续答道:“应该不是。他们的东西还在宅子里,应该不是要长久离开。”   成子睿心里有些不自在,他们惹下麻烦倒是拍拍屁股走人,倒是潇洒得很,难道他们不知道整个朝堂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么?   他突然后知后觉,只得无奈的苦笑着。   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俞家旧事   正被成子睿念叨的两个人已经到了京城之外的桂南坡,坡下有几户人家,几个孩童在屋外嬉戏,青牛在田间劳作,蝴蝶飞过,引得黄狗调皮追逐。只因马上就是午饭时候,袅袅炊烟映衬在青山脚下,与京城的繁华分明就是两个世界。   这里少有外人来,马车虽然朴实,但驾车的俞翀模样实在太过出众,立刻就在这小村子引起了热闹。童玉青撩开车帘子好奇的瞧着外头,有人见马车里那个人更好看,就更是好奇两人的身份了。   马车在其中一家门口停下,一个孩童拉着一个妇人出来,一面走一面指着马车不知道在说什么。俞翀搀着童玉青下了马车,径直就进了这家的大门。   “这位公子和夫人……”   俞翀拉着童玉青站定在那妇人面前,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俞翀。”   妇人先是愣了愣,突然一脸震惊的往屋里跑。“爹!爹!”   旁边一脸呆滞的孩童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外头有人高声质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时,这孩子才受了惊一般的大哭起来。   童玉青有些不知所措,倒是俞翀,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双眼里更是带着某种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夫君……”   “爹,你慢点。”先前跑进屋里的妇人又出来了,身后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头有些着急,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儿摔了一跤。   俞翀松开童玉青,身形极快的闪到老头身边,将他稳稳扶住。   “松伯当心。”   因他这一句,老头瞬间老泪纵横。妇人看得心下一惊,忙伸手将他扶稳,“爹,你当心身体。”   “小少爷?你是小少爷?”老头儿反手紧紧抓着俞翀,生怕他跑了一般。大概是年纪太大,一双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又或者是太过激动,光着刚刚那一句话他就重复有七八遍。   俞翀心中一暖,不由的放缓了声音。“松伯,是我,俞翀。”   他转身,把童玉青叫到自己身边来。“松伯,这是我的夫人。青儿,这是松伯。”   童玉青看着面前的老者,乖巧的喊了一声。“松伯。”   想了想,童玉青直接扯下了面纱,冲着眼中惊艳的三人浅柔的笑了笑。   松伯越发激动,两只眼睛像是有流不完的泪,从先前那一句询问又变成了七八遍的“好”字。说停了之后,松伯才想起旁边的妇人,“这是我儿媳,秀兰。这是我孙子,俞帜。”   童玉青眉心一跳,这也是姓俞的?   “爹,咱们进去说罢。”秀兰深看了俞翀和童玉青两眼,又搀着松伯,把人给领导了屋里。   外头看似清贫,但童玉青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屋里都是小贵的货。屋里那张四方桌子,看起很平常,其实却是最好的大叶紫檀。还有叠放在墙角处的几个矮凳子,都是用黑花梨制成。妇人给客人上的茶水虽然只是一般的茶叶,但是这茶具却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上好瓷……   “松伯是我爹最为信任的人。”   看出她的疑惑,俞翀便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   松伯长叹一声,道:“不过就是老爷跟前的一个小厮而已。”   算起来这屋里的东西虽然比不得俞翀那屋,比不得俞老夫人那屋,但是比起俞文意跟许书媛的新房也是绰绰有余了。要不是亲近信任的人,光一个小厮哪儿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我离开俞府时,小少爷你也才那么大点儿。”松伯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比划完了自己就先笑开了。“瞧我,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一屋子的人都齐齐笑出了声音。   松伯看着俞翀,又看看他身边的童玉青,欣慰道:“明明感觉才是前两天的事情,怎么一转眼,小少爷都已经成家了。”松伯擦了擦眼角的泪,目光再落到童玉青的肚子上。“这都几个月了?”   “六个月了。”   “好好好!”松伯一连又说了好几个好字,又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俞家有后了,有后了。”   秀兰有些担忧,“爹,小心身体。”   松伯年纪大了,身体确实不如从前。俞翀也顺着秀兰的话劝着他:“松伯,我们得在这叨扰几日,咱们有话可以慢慢说。”   俞翀这句话才刚说完,松伯就又笑了起来。笑停了之后才想起来这已经是饭点了,又催着秀兰赶紧去做饭。   “怎么不见您儿子?”   俞翀往屋里屋外的扫了一眼,好奇的问了一句。松伯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摆摆手不愿再提,那孩子的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童玉青跟俞翀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默契的不再去提这件事情。   秀兰手巧,寻常的饭菜竟然也能做得出不一样的口味来,本就贪吃的童玉青又忍不住的多吃了一碗。酒过饭饱,俞帜懂事的帮着收了碗,正要帮忙洗碗的时候外头就有别的孩子在叫他一道出去玩儿。俞帜有些心动的站在门口,见秀兰点点头,一溜烟儿的就跑不见影了。   童玉青撸起袖子要帮秀兰洗碗,秀兰把她拦下,笑言道:“夫人是客,哪有让客人做这个的道理。我看夫人这双根本就不是干粗活的样子,可见二爷有多疼爱夫人。夫人先过去陪他们说说话吧,这里交给我来就好。”   看着秀兰利索的样子,童玉青忍不住的赞道:“谁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儿那才算是福气。”   秀兰的神情一如松伯和俞帜,看得童玉青眉心一跳。想了想,她假装无意的问到:“怎么不见俞帜的爹爹?是外出了么?”   “嗯。”   秀兰根本就不会撒谎,敷衍的回答和悲痛的神情说明了俞帜的爹爹一定是出了事情。童玉青走到秀兰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怎么回事?”   秀兰被她突然凌冽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挣了挣自己的手,这才惊觉童玉青那只手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松伯不愿说,俞帜也不说,现在连你也是这样,是他出了意外,还是他抛弃了糟糠之妻,另外入赘到有钱人家过好日子了?”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秀兰像是被自己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委屈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童玉青松开了她的手腕,“那就是出了意外?”见她只顾擦泪,童玉青狠了心,说:“那我直接去问松伯。”   “别!”秀兰将她拦下,“爹为了这事儿已经气坏了身子,这事儿不能在他面前提起。”   童玉青缓下语气,“到底怎么回事儿?”   秀兰擦了一把泪,恨恨咬牙了一阵后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前年的腊月二十九,俞帜他爹准备进京去补些年货,原本走的是山路,没想到不小心滑了下去,一直滚落到了官道上,不小心冲撞了吴太傅家的马车。当时马车里坐着的是位小姐,不小心磕了脑袋,那位小姐竟然直接就把俞帜他爹当场打死。   秀兰他们足足等了一天也没见人回来,第二天顺着山路去找,才知道人已经死了一夜了。   “眼看就要正月了,好好的人却被打死。爹气不过,要去京兆尹报案。可官官相护,我们根本就无处申理。为了这事儿,爹都被气晕了好几回,身体也越来越不好。爹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伤心。出事那一段时间里爹夜夜都要藏着哭一阵,双眼也越来越看清不楚……”   秀兰吸了吸鼻子,重重的抹了一把泪。“年后有官家的人特地找来,言语里尽是威胁。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哪儿能跟官斗。这事儿,就再没有人敢提起了。”   “官家?吴太傅?”童玉青声声冷笑。   秀兰心里咯噔一下,“夫人你不会是……”   “放心,我夫君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秀兰心里越发不安。“可是俞家已经……若是朝廷知道二爷还活着,会不会……”   童玉青多看了秀兰两眼,莫非他们一家人根本就不知道庆安的身份?   “你放心,二爷自有安排。”   走出厨房,见松伯跟俞翀正坐在院子里说着他小时候的趣事。童玉青眼前一亮,端了个凳子就坐在了俞翀身边,认认真真的听了起来。   “小少爷小时候太调皮,一次他偷拿了老爷新买来的字画,挂在府里头那颗老梨树上,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把小刀,学着人家江湖卖艺的人把那幅画戳的尽是洞眼。老爷当时气得不轻,不止一次跟我说,要不是这孩子长得好看,他肯定是要狠狠打的。”   俞翀也想起了这事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可我记得当时我爹很大方,重新拿了许多字画,让我痛痛快快玩了一下午。”   松柏摆摆手,“后头那些都是他平日里自己瞎画的,根本就不值钱。倒是小少爷最先弄坏的那一副,那可是名家陈墉所画,价值千金。当时老爷可是跟陈墉求了好久才求来的,一直宝贝的放在书房,没想到还是被小少爷你给发现了。”   “陈墉?”   两个人异口同声,眼中都惊诧不已。 第二百七十五章 竹云遇袭   松伯怀念起当年,忍不住的叹道:“当初若是没有老爷,哪儿能有大家陈墉啊。”   童玉青心头一紧,两只手紧紧抓着掌心下的衣服。“为什么?”   “当初老爷从禾阴郡走商回来,在路上捡了个奄奄一息的人回来。当时那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老爷给他请了大夫救下他的性命,等他伤势好转,他才说自己是京城陈家人,老爷就顺路给他捎回来了。”   “是陈墉?”   俞翀把她的手抓在掌心里,这才发觉她的手竟然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他干脆把她两只手都握在掌心里,轻轻捏了两下。   童玉青心中一暖,但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发问。“他怎么受的伤?”   松伯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老爷或许知道。不过就在半年后,这陈墉就突然有名起来。两家也还有走动关系,老爷就厚脸皮的求了一幅画来,正是小少爷你弄坏的那一幅。后来陈墉名气渐渐大了起来,夫人又亲自上门求了两幅。”   童玉青猛地坐直了身子,那两幅,不正好就是小金库那一幅和成子睿手里那一幅么?   “可惜,陈家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好在皇上已经给陈家平了冤屈,不过还是可惜……”   “松伯,我带青儿出去逛逛。”   俞翀跟宋碧波客气了一声,带着童玉青就往外走。松伯点头,给他们指了指方向,说哪哪儿风景好,哪儿哪儿有好玩儿的,紧着又让他们回来早一些,就像是对待自己孩子一样。   童玉青被俞翀拉着走,听他故意找些话来安慰自己,东边的都能扯到西边去,不经意这么一听还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可把话过过脑子,又觉得他扯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夫君,松伯他儿子……”   “秀兰跟你说了么?”   她点头,见俞翀正直直望着自己,就把秀兰的话又原原本本的跟他说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   俞翀轻描淡写的语气,其实心里已经对吴太傅一家有了想法。松伯是俞老太爷最信任的人,跟俞翀的关系在这么多年后了仍是如此亲密,他那样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位吴太傅。   童玉青往四周看了看,不知道那些阴魂不散的人会不会把这番话回禀给成子睿。若是成子睿知道了,又会是个什么反应?听说,他的后宫里可是有一位出自吴太傅家的吴妃,可若是不作为,那他妄为国君!   “青儿,看那。”俞翀突然喊了她一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山坡的某一处看去。“那就是我爹娘的坟墓。”   童玉青心口一窒,她以为俞翀只是过来看看故人,没想到,这里竟然葬着他的爹娘么。   “今日太晚了,明天若是天气好,我们一早就出发。反正我准备带着你在这多呆几日,什么时候去拜祭都可以。”   他的话让童玉青有些自惭形秽,她火急火燎的要去拜祭陈家,千里迢迢的从黎国都城赶回到大崇京城。折腾了这么四个月,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处处都要别人迁就。而现在,他的爹娘就在这山坡上葬着,他依旧还是为了顾及她又把拜祭的时间一拖再拖。   童玉青朝着他的怀里就扑了过去,吓得俞翀紧紧的把她抱住。   “这是怎么了?”   童玉青把脸闷在他的怀里,半响都没作声。俞翀沉下脸色把她拉开,见她眼眶微红,一脸隐忍,心中顿时了然。他抬手,用指腹轻轻的给她揉了揉发红的眼角,“都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   “我没有哭鼻子,只是你的衣料太糙,蹭得我眼睛有些发痒。”   俞翀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上好的料子,不忍戳破她拙劣的谎话,只得轻言哄道:“嗯,这衣服这么糙,我回去就把这身衣服给扔了。”   童玉青被他逗得一乐,心中烦闷统统都消散开了。有了身孕的她身子困顿,日日都要午睡。俞翀算准了时辰,又牵着她沿路逛着回去,路上遇人也不曾把手撒开,依旧是紧紧的牵着她,叫人好生羡慕。   松伯家里的事情毫不意外的被送到了宫里,凌风听闻后愣了愣,怎么这般巧,成子睿现在正在吴妃宫中。   凌风想了想,便先去了竹云宫中。殿内笑声不止,光是这么听着就能觉着这里头的两个女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甜儿见他过来,与他打了一声招呼,让他在外头等着,自己进去回禀。   殿内又传出两声笑意,凌风听得有些失神。   这宫里头谁不想要得到皇帝恩宠,竹云不在意就算了,偏偏梁月熙这个才从冷宫出来的人竟然也不想要了?她不该是比任何人都懂得“恩宠”这两个字对于后宫女人的意义么?   “凌风侍卫,娘娘请你进去。”甜儿走出殿外,冲着凌风甜甜一笑。   凌风不善言辞,只是冲着甜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甜儿有些脸红,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的又偷看两眼。   “云妃娘娘。”凌风扫了旁边的梁月熙一眼,意味不言而喻。   梁月熙扶着肚子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云妃也不留人了,又让甜儿送梁月熙出去。梁月熙走了之后,凌风才说:“吴妃在前年腊月二十九时在官道上打死了个人,那人正是俞老太爷小厮的儿子。就之前那张家小姐的前车之鉴,皇上若是不对吴家动手,恐怕俞翀又要插手扰乱朝廷了。”   云妃听完这些后意外的露出疲态之意,“怎么又是吴妃。”   凌风虽然常在宫中,但只是给成子睿办事,后宫女人之间的事情他一概不知。现在看云妃的样子,大概是吴妃这两日又做了什么了。   “皇上知道了么?”   “皇上现在正在吴妃宫中。”   云妃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发紧的额头,片刻后才说:“这事儿不用告诉皇上了,吴家……我来对付。”   确实,先有张太尉一家,女儿受罪可是成子睿亲自责罚,那些朝臣们各个把这事儿揪着不放。可若是让竹云来对吴家下手,那就是后宫争斗而已,成子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那皇上那边我就不报这事儿了。”   “嗯。”竹云淡淡了应了一声,见凌风要走,她又突然出声喊住他。“他们准备合适回京?”   凌风摇头,“这我哪知道。”   竹云几番犹豫,心中想法还是作罢。“本想请你帮忙,但还是算了。只是以后若是要请你帮忙,只怕你要多费费心了。”   凌风眉心一跳,没说话,但还是点了头,转身就朝着吴妃宫中去了。   甜儿回来的时候,竹云已经等在门口了。甜儿小步跑过来,“娘娘是要出去逛逛?”   “嗯。”   甜儿看看阴沉的天色,又进去拿了件披风过来,备着起风时候挡一挡。跟着竹云走出一段后甜儿才察觉出不妥来,忙出声提醒她:“娘娘,这是去冷宫的方向。”   竹云脚步不停,“我就是要去冷宫。”   甜儿心口一跳,看着天边越来越黑沉,越来越往这边靠近的乌云,总觉得有些不安。   到了冷宫,竹云叫人打开了冷宫大门,顺着残败狭小的宫道一路往里走,还未到地方,就已经听见了侯金毓近乎癫狂的哭笑声。   “娘娘!”甜儿有些害怕,“奴婢看她是疯了,要不咱们就回去吧。”   竹云脚步不停,甜儿也只能抬脚跟上。到了某一处,竹云突然停下脚步,神情冷漠的看着在那张石桌上跳上跳下的疯女人。甜儿惊愕的捂住嘴巴,当初娇媚惹眼的毓妃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别人敬而远之的疯女人,头发枯乱衣服肮脏破烂,脸色苍白双眼猩红,一张嘴哭哭笑笑的都咧到耳根去了。   这哪儿是人,根本就是鬼!   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侯金毓空洞的眼神往那边看去,猩红的双眼瞬间布满了憎恨。   “竹云!”   侯金毓从石桌上跳下来,指着她就莫名的大笑起来,两个反差叫甜儿差点儿以后自己刚看错了。   “毓妃。”竹云一如往常,语气里根本就听不出一丝波澜。   偏偏就是这么一声称呼,竟然让刚刚还在发疯的侯金毓泪流满面。竹云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抬脚往前走去。   “后宫清苦,为难你了。”   侯金毓越发委屈,紧紧咬着唇角,虽是一声不吭,但眼泪却掉的更凶了。   “侯家自你进了冷宫里,朝堂里被人针对,朝堂外还是被人针对。你娘积郁成疾病卧在床,你已经讲了亲的妹妹被准夫家冠上莫须有的罪名退了婚事,听闻近日有人联合要弹劾你父亲,说他妄自尊大,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说他收受贿赂,扰乱朝纲……”   “不可能!”侯金毓突然大哭出声,“我爹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但是我知道又有什么用?”竹云又往前迈了两步,“当下最紧要的,是要查出到底是谁想要整你们侯家,是谁……”   竹云身形一顿,脚踝处一阵钻心的刺痛。侯金毓重新跳上石桌,指着面色痛苦的竹云张狂笑道:“是谁?想要整我,整我们侯家的人不就是你么!竹云,今日我就杀了你!”   侯金毓拔出一直藏身在袖管中的锋利匕首,朝着动弹不得的竹云狠狠的刺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竹云中毒   “娘娘!”甜儿一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只身挡在了竹云前面。还不及害怕,侯金毓已经一脸狰狞的把手中的刀插进了甜儿的胸口。   竹云就紧贴在她的身后,甚至都能听见那把刀割破衣服刺入身体里的声音。甜儿的身体往后靠了靠,紧着她整个人就支撑不住的软了下来。   因为甜儿是靠着竹云的,她倒下去时几乎是从竹云的身上往下滑下去。她的身体触碰到竹云的右脚,竹云重重的额颤抖了一阵。甜儿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竹云被兽夹夹住右脚。   竹云惊在当场,甚至都忘了要去拉她一把。   侯金毓见死的不是竹云而是个命贱的宫女,丧心病狂的跳下石桌,狠狠拔了还留在甜儿心口上的刀,又要朝着竹云身上刺去。寒光一闪,眼看锋利的刀尖就要触碰到竹云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竹云突然出手,一掌拍在侯金毓的心口,直接将人打了出去。   “甜儿!”   竹云要去抱起甜儿,可她才刚动了一下,右腿就麻痹的更加厉害了。低头一看,被兽夹夹住的地方已经开始涌出黑血。她暗骂一声,直接用手掰开兽夹随手一扔,顾不上麻痹的右脚,抱起甜儿运起轻功直接跃上了冷宫高高的宫墙。   捂着心口差点儿喘不上气的侯金毓突然慌了一下,怎么竹云还会武功的么?她就这么跑了出去,会不会到成子睿跟前告自己一状?这么一想,侯金毓心里就有些着急了,当时就不该再听吴妃的话,她明哲保身,自己却是真的要没命了!   她慌忙爬起来,在石桌旁边找了两圈,除了地上那一滩血迹之外根本就找不到那个兽夹。还想着要把东西扔了,到时候来个死不认罪,他们又能怎么办?侯家虽然落败,但总好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服侍别人的下贱丫头!   不放心的侯金毓又在旁边找了两圈,依旧没找到那个兽夹,又只能回到石桌旁,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竹云刚刚离开冷宫立刻就有侍卫把她当做刺客,直到追到太医院,侍卫们才发现白日里公然在宫墙上乱窜的人竟然就是云妃娘娘。   太医院的人不敢怠慢,只要是当值的还在院儿里的御医都过来了。可不管是哪一个,只看一眼就都摇了头。   “你摇什么头叹什么气,快点给本宫把她救活了!”竹云一把抓住距离自己最近御医的衣领子,第一次在宫里头实实在在的拿出自己的身份气势。“她要是活不了,你们统统都别想活!”   “娘娘息怒!”太医院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连着追赶过来的几个侍卫也都跪下。“娘娘,利器已经伤了她的心脉,在她手上那一刻她就已经没命了。臣等无能,救不活这,这小宫女了。”   “不可能!”竹云声音骤然提高,“姿月呢,让姿月过来,她一定有法子,她一定会有法子!”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这姿月不是成子睿做王爷时所救下的那个医女么?听闻她被留在黎国,根本就没在大崇,这云妃是不是急糊涂了。   “去把姿月给本宫叫来!”竹云一脚踹翻一位御医,众人这才看清她的右脚自脚踝处还在流着黑血。   “娘娘受伤了!”   “血色有异,伤口有毒!”   “娘娘快些坐下,臣等先给娘娘看看伤势。”   ……   不知是御医的话提醒了竹云,还是她真的已经支撑不下去,只见她的身子摇了两下,仰面就倒了下去。御医离得近,但身手不及侍卫,好在有人稳稳接住了竹云,小心的将她抱到椅子上坐下,这才有人去把这件事情回禀给成子睿。   吴妃确实是有一手,知道成子睿近来心情烦闷便摆了好酒,自己只是在旁边弹琴演奏,留成子睿一人独饮。虽只是弹琴喝酒,但吴妃早已吩咐下来,任何事都不许打扰,更不能把不想干的人放进来。她就是想着要把成子睿灌醉留到明早。   最好有个酒后乱性,能成为在梁月熙之后第二个怀上龙种的人。   侍卫听闻成子睿在吴妃宫中便急急赶来,到了吴妃宫门口又被拦了下来。吴妃在后宫里的地位确实不是他一个侍卫能够招惹的,可云妃那情况……   等了将近有半个时辰,侍卫终于看见正往这边过来的凌风。侍卫眼前一亮,走到凌风身边把事情说了一遍。凌风面色大变,吩咐侍卫先回太医院,他则是转身就要闯入吴妃的宫门。   “娘娘有令……”   凌风直接将挡在宫门口的小太监推开,疾步走了进去。   得见刚刚离开的凌风又过来了,吴妃心中不爽,弹琴的韵律也被打乱,干脆就不弹了。   “皇上不是才吩咐了你出宫办事,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凌风对吴妃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成子睿身边,面色凝重的说着什么。吴妃什么都没听见,独独听见“云妃”两个字。   成子睿斟酒的动作猛地一顿,站起来就往外走。   吴妃心中一沉,又不敢贸然上去把人拦下,只能柔声恭送,心里却恨得要死。   成子睿赶到太医院时,御医们还在给竹云处理伤口。见成子睿黑着脸的走进来,一个个更加不敢大意。   御医们都在紧张着竹云,谁也顾不上甜儿。甜儿的尸体还放在地上,人已死,胸口的血早已是漆黑的一块污渍。她的手上还紧紧的抓着那件披风,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凌风走到她的身边,默默的看了片刻。他蹲下身子,尝试着要把披风从她的手中拿出来,可他拽了两下便放弃了。又默默的看了她两眼,干脆就着那件披风,把她的脸给遮住了。   “云妃如何了?”   “正在祛毒,还需要片刻时间。”   一位御医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双眼不移的盯着竹云那只血肉模糊的右脚,又不敢耽搁的回答着成子睿的问题。   竹云虽在昏迷,但眉心紧蹙,额前已经溢出冷汗,跟脸色一样苍白的双手微微颤抖,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这是怎么伤的?毒性如何?”   “这……看着像是被兽夹一类的东西伤到的。毒性虽然不强,但时间若是拖得太久会让整个人的身体逐渐麻痹,到后头变成僵死之人。”   成子睿的面色越发黑沉,他锋锐的眸子一扫留在太医院中的侍卫。“云妃从哪儿来的?”   “回皇上,我们一路从冷宫追过来,到了太医院才看清楚这是云妃娘娘。”   “冷宫?”成子睿冷如冰窖的语气叫人脚底生寒,“凌风,去查!”   凌风领命,带着侍卫离开。御医也已经给竹云处理好了伤口,只是现在人未醒,可也不能一直把人留在太医院的椅子上。   “快去叫人抬个软轿把云妃娘娘送回去好生休养。”御医刚刚才做了吩咐,就见成子睿已经弯腰把竹云抱起,干脆的就这么走了出去。   离开了太医院,成子睿一如竹云来时那样,抱着她跃上墙头,片刻功夫就已经落在了竹云的宫中。他把竹云放在床上躺下,自己干脆留在这里等着凌风的消息。   梁月熙听到消息急急赶来,不经通报的她直接闯进来,看见坐在竹云床榻边上的成子睿时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怀着身孕还莽莽撞撞,出了事情谁给你担着?”   成子睿略带责备的声音让梁月熙心口颤了颤,她顾不得庆安,只是匆匆行了个礼就跑到了竹云身边。   “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御医看过了,怎么说的啊?”   “甜儿呢,怎么不见甜儿来跟前伺候着?”   梁月熙这一句一句的紧着来,根本就忘记了身边的人并非是伺候竹云的宫人,而是大崇皇帝成子睿。得不到回应的梁月熙一直还在念着,言辞间全是对竹云的担心。见竹云眉心紧蹙,她还伸手轻轻替她抚平。   成子睿一直都在看着梁月熙,本以为她对竹云的紧张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假装而已,但她眼中又真真实实丝毫不带伪装。   “你跟云妃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梁月熙这才想起身边的人是他而非是这竹云宫中的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她抿唇笑笑,又转身看了看殿外。   “甜儿呢?赶紧叫她进……”   “死了。”   梁月熙浑身一颤,“什么?”   成子睿沉沉的看着她。“那个宫女,死了。”   梁月熙倒吸一口凉气,正要问出心中疑惑,凌风就进来了。成子睿看了凌风一眼,又再把目光落到梁月熙的身上。   因为有身孕,这张脸圆润了不少,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唇角就更像童玉青了。   成子睿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几月了?”   “四月。”梁月熙心中酸涩,果真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不是自己想要的孩子,连这孩子几月了都不知道。   成子睿有些失神,淡漠的移开目光,打了个手势让梁月熙退下。梁月熙离开之后,凌风便说:“冷宫里找到个带血的兽夹,上面涂了毒,应该就是伤了云妃的东西。另外,毓妃不见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冷宫惩罚   凌风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先帝的妃子都已经被成子睿遣散,冷宫中也只有侯金毓一个人。不管下手的是不是侯金毓,她总有摆脱不了的嫌疑。   刚好竹云才发生意外她人就不见了,如何叫人不怀疑。   只是竹云有武功,虽然不外露,但成子睿知道她要自保很简单,就侯金毓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伤得到她?   “她必然还在冷宫里,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把她给朕找出来。让你的人去找,不必惊动宫中侍卫。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拿她做幌子来伤了云妃。”   凌风正要退下,成子睿恰时也站了起来。他举步往外走,一面又问:“那边有消息没有?”   凌风余光瞥着竹云,只说了童玉青与俞翀现在何处又见了何人,对于吴太傅家的事情,只字未提。   成子睿刚刚离开,竹云就已经睁开了双眼。她动了动自己的右脚,麻痹已退,却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竹云皱了两下眉心,用手掀了身上的被子,这才看清楚自己被御医们裹得结结实实的右脚脚踝。   她冷声一哼,趿上鞋子,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竹云前脚刚走,就有人将她的行踪报给了凌风。成子睿就在旁边,自然也听见了这话。   “皇上,要不要把云妃娘娘叫回来?”   成子睿眸色微沉,“罢了,让她去吧,你去跟着,别让她再伤着了。”   因早就下了命令,宫中根本就没人敢拦着竹云。到了冷宫,竹云直接去了刚才的地方,地上被侯金毓遮掩起来的血迹又被凌风等人给翻了出来,不光光是她脚下的,更有从甜儿的。   竹云握紧了双手,眼中的怒火几乎都要烧了这一整片后宫。   她目光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定在某一个方向。   “已经找遍了?”   凌风在她的注视中走出来,点头说:“找遍了。”   竹云冷哼:“所有地方?”   凌风皱起了眉,似乎不满她说话的语气。竹云直言:“一个装疯卖傻的女人能爬得出冷宫的高墙么?屁大点儿地方,她能跑去哪里?”   竹云要往屋里去,又被凌风拦下。凌风看着她未穿鞋的右脚,才包裹起来的伤口又溢出了血。“你的脚……”   “侯金毓若不把命赔给我,我定叫侯家所有人为甜儿陪葬!”   丢下这么一句话,竹云越过凌风就进了屋里。屋子满是灰尘,空空荡荡的四面墙壁,没有任何家具,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竹云站在门口看了两眼,突然转身离去。   凌风受命,一步不离的跟着她。竹云不甘心的又找了一遍,依旧是找不见侯金毓。   “你要么先回去,要么在这等着,我再去找一遍。”   凌风见她脚踝处的血渍溢出的越来越多,不免有些担心,同时也怕竹云会拿骆衡来与他比较,忍不住的又劝了她一回。见她不给任何反应,反而眼中怒火越来越盛。   “不过就是个宫女。”   竹云冷厉的眼神横扫过来,凌风又还没说完的话给咽了回去。他叫了个人去太医院请个御医回来,还不忘催促叫人快些来回。   冷宫外,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站在远处不敢往前,见有人从里头出来时自己又把身体藏了回去,等人走远之后才又重新探出头来。小太监又在原地踟蹰了片刻,咬咬牙,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赶回吴妃宫中。   小太监才刚刚踏入内殿,吴妃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回来了?怎么样?”   小太监一脸苦相。“娘娘,冷宫戒严,奴才进不去。”   “戒严?”吴妃脸色大变,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   “并非是宫中禁卫,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像是凌风侍卫那一等人。”   凌风……   吴妃倒吸一口凉气,凌风是成子睿的近身侍卫,他不用禁卫反而用侍卫,说明他对竹云的事情是万分在意。吴妃气恨的狠拍了一下桌子,知道侯金毓没用,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没用。如果侯金毓被抓住,会不会再把自己给抖出来?   她得想个万全之策,到时候才能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吴妃的目光落在那小太监身上,瞬间变得阴狠起来。“你再去盯着,小心些,别叫人看见。”   冷宫中。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竹云心下也渐渐浮躁起来。御医一直在旁边候着,几次相劝要给她换药她都充耳不闻,几番下来,御医也不敢说话了。   “要不今天就回去,我让人守在冷宫。”   “不必了,她躲不过今天。”竹云眉心紧锁,“冷宫地面上都搜过了?”   凌风面上更加不爽。“草堆树丛房子里,就连房梁屋顶也都查过好几遍了。”   “那就对了。”竹云打了个手势喊了个侍卫过来,“去弄几个火把过来,再抱几壶烈酒。”   凌风听了她的话之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渐暗,但现在还不到走路打灯的时候。竹云要火把,难不成是想要烧了冷宫?   侍卫把东西都拿来,竹云随手拿来一个火把,举着就往先前出事的地方走。她记得,石桌不远处,墙沿下正好有口井。   一群人走到那一处,竹云用手中火把在井口上晃了一下,果真就看见下头快闪过一片衣角。颜色与今日侯金毓那一身邋遢根本就是同一件。   竹云紧了紧手中的火把,冲着井里的人说:“侯金毓,我本想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耳根子就是这么软,她害你一回,你还识人不清想要再帮她一回。既然你想死,本宫可以陈全你。”   她朝着后头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将手里的烈酒统统都砸了下去。开始时低下还未出声,直到后头竹云再次把手中的火把往下探了探,侯金毓才明白她根本就是想要烧死自己。   “竹云!你个贱女人!你要敢伤了我,我爹他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   话音落,竹云手一松,火把就这么掉了下去,落到井下打碎的酒水上,瞬间就燃起一片火焰。   侯金毓的尖叫声从井底传来,响彻了整个冷宫。凄厉的叫人害怕。   “竹云!贱人!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   “皇上,我要见皇上!”   “竹云救我!云妃!云妃!”   “是吴妃!是吴妃让我这么做的!”   侯金毓声声凄厉的喊叫,井口处都能被映出一片通红。御医听得心惊胆战,再看凌风跟竹云,皆是满脸的冷漠,似乎那下头根本就不是一条人命。   “求你,救我……”   “侯金毓,现在求我,晚了。”   低下的喊叫声越来越小,冲出井口的浓烟和味道越来越呛人。御医和一干侍卫都后退了几步,甚至连凌风也厌恶的避了避,也就是竹云,还站在井口,事不关己一般的看着下头的修罗炼狱。   “侯金毓,你这辈子最不该的不是去做吴妃的狗,而是你得罪了我。”   竹云转身,看着凌风说:“等火灭了之后,下去将侯金毓的尸骨捡来,一半送去侯家,一半,送到吴妃那边去。”   说罢,竹云径直就离开了。御医生怕竹云有个闪失自己也会落得这么个下场,赶紧的追了上去。回到宫中,梁月熙早已在门口等着,见竹云那只早已被鲜血淋湿的右脚,一张脸又吓得更加苍白了些。   “你们都是死的还是瞎的?赶紧上去扶着娘娘啊!”   “那后头的是御医么?还跟个尾巴似的跟着干什么?没瞧见云妃娘娘一走一个血印子么,赶紧过来给娘娘看伤!”   “你,去打个水来,你去……”   梁月熙挺着个大肚子忙前忙后,看得竹云有些恍惚。若是甜儿还在,她一定也是这样脚不沾地的为自己忙活着。   一干宫人神情紧张的把云妃搀进内殿,御医重新给她处理着伤口。后头进来的梁月熙担心的凑上来,不经意的看见竹云那血肉模糊的右脚,吓得双脚一软就瘫了下去。旁边的宫人赶紧将她搀扶起来,扶到竹云旁边的位置坐下。   相比起梁月熙,竹云显得太过冷静。只是当她的冷静触及梁月熙透着紧张担忧的双眼时,心中突然又觉得暖和起来。   这是从听闻杨一平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体会过的感受了。   “是吴妃是不是?是不是她教唆侯金毓这么干的?她俩一同入宫,侯金毓事事以吴妃马首是瞻,这一定就是……”   “熙妃。”竹云适时出声,拦下了她要往下说的话,梁月熙自知失言,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平复下了情绪。   御医重新给竹云处理了伤口,临走前又吩咐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御医一走,竹云就退下了殿里的宫人,只留着梁月熙一人。   “吴妃我自会收拾她,但是刚才那些话你可不能再说了。要让外人听去,可不正是她提个醒。”   梁月熙咬咬牙:“我知道了。”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梁月熙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说。”   “我要你去挑衅吴妃。” 第二百七十八章 竹云的报复   井下头原本就有些干草,又因为在墙角处,枯叶枯枝都被吹到里头,沾了酒和火之后,足足烧了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里,凌风交代看好井口,自己则是去成子睿那边把事情说了一下。   “烧死了?”成子睿眉心一跳,“多少年都没见过竹云发脾气了,现在做了娘娘,脾气更大了。”   凌风以为成子睿多少会有些不悦,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描淡写就把这事儿给说过去了。可是……   “侯家那边……”   成子睿摆摆手,“交给云妃吧。”   既然成子睿都这么说,那凌风也就没必要再开口了。   “桂南坡离京城有多远?”   “当日他们坐的是马车,用了一个半时辰。若是骑快马,大概只用半个时辰。”   成子睿颔首,“你在这等着。”说完,他又叫来内侍宫女换了一身便装,一副要出宫的样子。   凌风眉心一跳,只能将刚才竹云吩咐的事情交代下去,自己则是跟着成子睿出了宫。   吴妃心中惴惴难安,直到看见被派出去盯着冷宫的小太监又回来,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那小太监自个儿抬了个不大不小的箱子,一路上脚步虚浮,脸色苍白,走个路都像是要倒地的样子,吴妃才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不是让你盯着冷宫么,这东西是从哪儿拿过来的?”   小太监哆哆嗦嗦,甚至都不知道行礼问安,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妃的话。吴妃没了耐性,提高了声音添上几分厉色。   “你哑巴了?”   小太监狠狠抖了抖,双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手上抬着的小箱子被打翻在地,里头黑乎乎的东西散落一地,殿内顿时弥漫着怪异恶心的味道。   吴妃差点儿干呕出来,捏着鼻子后退好几步。   “这是什么!”   “娘娘!”小太监突然哀嚎起来,“这是毓妃娘娘。”   吴妃被熏得实在受不了,殿内的宫人也一样被熏得不行,各个都顾不得那小太监的话。吴妃只听见“娘娘”两个字,又连起自己刚刚问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大胆!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小太监看着面前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趴在旁边干呕起来。吴妃直接抬起手来用袖子遮住脸,一面怒骂着:“混账东西,这是本宫的内殿,你胆敢把这些污秽之物弄到本宫的地上?”   这一声之后,立刻就有人把小太监给架了出去。小太监被拖走,但还能听见他逐渐远去的声音。   “那是毓妃!娘娘,那是毓妃!”   吴妃心口一颤,往地上那些东西上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大变。她指着一个宫女,“你去看看,这是什么?”   小宫女也听见小太监的话,心抖抖,却不得不上前。黑乎乎的东西根本就看清楚,小宫女捏着鼻子屏着呼吸,用脚把那些东西扒了扒拉。看清楚某物时,小宫女浑身僵了一下,顿时失声尖叫起来。   “脚趾!这是人的脚趾!”   尖叫完这一声,小宫女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吓得一殿的人都不敢看了。   吴妃脸色惨白,呆愣在原地许久后突然抬脚走到那些东西旁,一眼就看见了小宫女口中的东西。吴妃一声尖叫,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几个大胆子的宫女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又找了几个胆子大的小太监来把这些污秽之物清理干净。   只是不管开窗还是熏香,始终都能感觉到殿内还有那股恶心的味道,阴魂不散。   “皇上呢?快去叫人请皇上。”吴妃气息奄奄,不着御医倒是先找成子睿。   宫女正要离开,又被吴妃给叫了回来。   “先把那小太监给叫过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那小太监重新被叫过来,进入内殿时小心的避开刚才那一块地方,看得吴妃眉心直跳。   “谁让你把这东西拿来的?”吴妃厉声语气里还带着颤抖,听着尖锐刺耳。   小太监差点儿要哭出来。   “娘娘,他们一直都知道奴才藏在那里,那些人从冷宫出来,直接就把那巷子交给奴才了。”   吴妃狠狠一瞪,“他们一直都知道?”吴妃气不过,指着那小太监大骂道:“你这个废物,本宫让你去做事,你就是这么把本宫卖了是不是?”   小太监有苦难言,“娘娘,那可是皇上的近身侍卫,从七王府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奴才,奴才……”   吴妃气急,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小太监下意识的躲开,反而更加激怒了吴妃。   “把他拉出去砍了!”   小太监直接被人拖了出去,一路的哭嚎和求饶根本就无济于事。声音戛然而止,大家心知肚明,这小太监已经死了。   “派人去查,这到底是谁的授命!另外去问问,这段时间里皇上人又在哪里。”   片刻后吴妃这里就有了消息,说是一个时辰前有人亲眼看见云妃从冷宫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位御医,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宫里。而皇上一直都在处理奏折,根本就没有离开。   而那些人从冷宫里出来后还有另外一只箱子,听说是要被送到侯府。   “云妃!”吴妃眼中迸出怒火,磨牙切齿的模样与她往日里的娴熟温柔根本就是两个人。“那箱东西还在么?”   “还在的。”   吴妃猛地站起来,“带着那东西,本宫要见皇上!”   吴妃在殿前站了许久都没能进去,她也是卯足了劲儿,不见成子睿就不回去了。福公公劝了好几回都没把她劝回去,最后没了法子,只能由她这么跪着。   天色渐晚,有身孕的梁月熙早有困意,已经洗漱好了正要躺下时,又听竹云那边传来吩咐,让她把自己打扮漂亮些再过去。   梁月熙心里疑虑,但还是照着竹云的吩咐做了。等她到了竹云那边时,竹云才说:“今晚我送你去皇上那边,你只需在吴妃面前趾高气昂的走一段,到了皇上寝宫后,要记得上次的教训。她何时走,我何时再叫人来接你。”   “娘娘。”梁月熙心口一颤,“可是皇上……”   “皇上不在宫里,福公公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你只需照做就是了。”   不给梁月熙说话的几乎,只见竹云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把梁月熙搀扶了出去,直接塞进一顶软轿里。软轿一路抬到成子睿的寝殿外头,才有人又扶着她下来。   吴妃已经跪到腿脚发麻,心中越来越浮躁。听闻身后有动静,她转身一看,竟然是梁月熙!   梁月熙本就清丽漂亮,现在怀了身孕更是多了后宫女人里所没有的韵味。现在精心打扮一番,更是叫人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   吴妃恨得牙痒痒,心中憋屈,连带着常年的伪装也懒得摆出来,磨着后牙槽的质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梁月熙故意站定在吴妃面前,得意的睨着她。“我为何要来这里?我自然是来见皇上的。”   吴妃冷笑,“本宫还在这等着呢,合适轮得到你?熙妃,今时不同往日,你一个从冷宫里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不请自来?”   “你还真说对了,我并非像是吴妃一样,不请自来。”梁月熙往前走,步子放得极慢。   “梁月熙!这是皇上的寝殿,岂容你在此撒野?”   听了吴妃这一句话,梁月熙还真的停下了脚步。她转身,嘲讽的看着吴妃,缓缓开口说:“正是皇上让我过来的,吴妃你这是跪了多久了,难道不知道么?”   吴妃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不可能!”   梁月熙嗤笑一声,不理会她转身要走。吴妃气得不轻,指着她厉声喊道:“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了!”   “熙妃娘娘来了?皇上刚刚还念着您呢。”福公公从殿中走出来,见了梁月熙顿时就客气了起来。梁月熙心知这是竹云提前打好的招呼,便朝着福公公点头笑笑。   福公公也点头,赶紧过来搀一把,等她进了殿中,又顺手把门给拉上了。   云妃目瞪口呆,怎么梁月熙能进去,她却要在这等半天。   “福公公!”   “吴妃娘娘请回吧,你也瞧见了,皇上今晚喊了熙妃娘娘过来。”   吴妃都快要把衣角给搅碎了,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又在地上重新跪下。   “本宫在这等!”   福公公沉下脸色,“那娘娘自己悠着点儿。”   说罢,竟然就这么走了。   两匹快马到桂南坡时,已经是戌时了。桂南坡脚下的人家都已经熄了灯,成子睿怕吵到别人,便下了马,他走前,凌风在后。   堂堂天子走在乡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竟也不嫌脏。   “皇上,就是前面那一间。”   成子睿微怔的看着前面那几间青瓦房,片刻后才失望的吐出一句:“她已经睡下了啊。”   凌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干脆打了个暗号,唤出一直守在这里的暗卫。成子睿就站在这里,听着暗卫将这几日童玉青的所有一切都说了一遍。成子睿不喊停,凌风便给暗卫使眼色,让他继续往前头说,暗卫只能硬着头皮又把好几天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遍。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成子睿才微抬了抬手。   “罢了,回宫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御前激辩   吴妃以为梁月熙大着肚子根本不能侍寝,顶多就是跟成子睿说说话就出来了,可她在外头等了许久,根本就不见里头有人出来。按理说宫妃在这里被宠幸完事儿之后就会被送离开,可成子睿登基这么久,唯竹云跟梁月熙两个人能进他的寝宫。竹云直待了两个时辰便离开,那还是白日。而梁月熙之前可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如果这一次再……   她不甘心!   她是铁定了心的要见成子睿,不顾别人劝说,又在这里跪了将近有一个时辰。   夜深露重,又跪了这么久,吴妃的身体终于就支撑不住了,只得叫人扶着自己先回去了。   吴妃前脚刚走,竹云的人还来不及去接梁月熙回来,成子睿就已经回到了寝宫。   殿门被推开,强撑着睡意的梁月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扶着肚子往外走。因他穿的是便装,梁月熙也没仔细看,只以为是竹云安排来的人,错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人用力抓住,力气之大吓得她即刻清醒过来。   看清楚那张冷沉威严的脸究竟是谁,梁月熙顿时有些慌了。   “谁准你进来的?”   梁月熙稳住心神,镇定的把竹云给卖了。“云妃娘娘安排我过来的。”   “云妃?”成子睿手上又重了几分力气,“她让你过来干什么?”   梁月熙轻轻抿了下唇角,“刚刚吴妃一直在……”   他的唇突然印下来,从轻柔到逐渐霸道,到后头简直就是情难自控。梁月熙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又想要把他推开。   她的拒绝让成子睿陡然清醒过来,这才看清楚面前的女人究竟是谁。梁月熙睁着那双受了惊吓的眸子,被侵略过一番的唇带着诱人的颜色,她小心护着肚子的仓惶模样,都让人生出保护欲来。   成子睿眸色几经变换,终于沉落为一抹孤寂。   “你留下吧。”   梁月熙惊在原地,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个机会。   成子睿越过他朝里头走去,片刻后再出来,他已经脱去了那一身便装,又变成了大崇的帝王。   “还在那站着干什么?不会找位置坐?”   梁月熙两颊有些热,旋即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成子睿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一扫两人之间相隔甚远的距离,他出口轻嘲道:“上一次你来朕的寝宫可是大胆的很,怎么,是来时云妃给过你嘱咐,长记性了?”   心中的伤疤就这么被人揭开,梁月熙顿觉疼痛。   一想起自己上次妄动了那幅画就引得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这一次的梁月熙确实不敢乱动了。就她等在殿中的这段时间里也只是枯坐在位置上,根本就不敢往里头多走一步。   “来时娘娘确实吩咐过。”   她的话太少,让成子睿有些不习惯了。他突然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来朕旁边。”   梁月熙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有些犹豫也有些忐忑,这究竟是自己的机会,还是又是他的试探?   成子睿嫌她的动作太慢,不耐的又把目光撇开。“来人。”   一声吩咐,吓得殿中的梁月熙和殿外刚刚赶来的福公公心口都颤了颤。福公公踏进殿内,还未行礼就听成子睿说:“备酒,若是朕酒醉明早上起不来……”他抬手指向梁月熙,“那便说是她让朕误了早朝。”   福公公顿时反应过来,连声应着退下,出了殿外就跟竹云派来的人说明了情况,这才又吩咐人赶紧备上好酒送过来。   那小太监离开不到一会儿又折了回来,苦着脸的问福公公。   “公公,皇上把熙妃娘娘留在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若是云妃娘娘问起来,奴才该怎么答啊?”   福公公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云妃娘娘跟前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若是娘娘问起,你就说福公公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这就成了。”   小太监这才听懂了,连声谢过福公公,这才揉着屁股往回赶了。   成子睿一人独饮,梁月熙独坐在远处。见他喝的有些多了,她还是忍不住的上前来,大胆的夺走了他手中的酒壶。   “皇上真要误了明天的早朝么?”   梁月熙一脸认真,语气里更多了两分质问。   成子睿再把酒壶夺过来,“你这是在教训朕?”   梁月熙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说出这么四个字。“臣妾不敢。”   她也没想着再劝他一句,但也不放心他这么猛灌自己,干脆就在他的身边坐下,一言不发的陪着他。   “快到申时了,皇上歇会儿吧。”   福公公悄声走到成子睿身边,替他收了早就被喝空的酒壶,一面又轻声提醒着他。成子睿站起来,明明一身酒气,可眼中却根本看不到醉意。   “已经申时了?”   “是。”   梁月熙早已支撑不住的趴在桌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睡了多久。福公公正要把她喊醒,又见成子睿直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感觉身子腾空的梁月熙瞬间惊醒过来,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又下意识的挣扎着要下地来。   “再动一下,朕就把你扔出去。”   梁月熙不敢再动,乖乖的由他抱着自己走入内殿。走过那一幅画时,她下意识的变得紧张起来,直到成子睿把她放到龙榻上,而他的身体恰好遮住了那幅画,那种紧张的感觉才消散了一些。   “进去点。”   梁月熙赶紧把自己笨重的身体往里头挪了挪,而成子睿也不讲究,就这么合衣躺在了他的身边。   福公公早已退下,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梁月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皇上,你还没更衣。”   她乱动的手突然被人抓住,成子睿嘘声道:“别说话,朕有些醉了。”   梁月熙浑身僵硬,两眼复杂的看着被他紧握住的手。她等了许久还不见他松手,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了扬,身体的僵硬渐渐放松,就在他的身边沉沉睡去。   这一次的早朝成子睿确实晚了,一众大臣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该说的都在私底下说了,等成子睿刚刚坐上龙椅,朝臣们叩拜之后,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听闻昨日云妃娘娘去冷宫,将毓妃烧死在井底,事后还将一半尸骨送到侯府。侯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其悲痛可想而知。听闻侯夫人更是卧床不起。皇上,云妃此做法实在是有悖常伦,惨无人道,皇上定要给侯家一个交代啊!”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   “皇上,若不是云妃因私心夺了吴妃掌管六宫的权利,此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云妃只是一个丫鬟出身,无权无势又这般嚣张,皇上万万不能再纵容她!”   “侯大人虽没有什么太大功绩,但总归是为朝廷出力的人,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现在遇上这种事情,皇上该好好安抚才不能寒了老臣的心呐。”   ……   一众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成子睿一言不发,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于是朝臣们就更加大胆,几乎是把刚才等待半个时辰的话都说完了。   突然的安静让所有人都有些不安起来,只能齐齐跪倒,高呼让成子睿给侯家一个交代。   “交代?”成子睿突然冷笑出声,“朕给他交代,谁来给朕交代,谁来给云妃交代。谁告诉你们是云妃夺了六宫之权的?朕今日不知原来这掌柜六宫的权利不用朕点头就能随便拿去的么?”   他锋锐冰冷的目光一扫下头跪着的群臣们,“昨天才刚刚出的事情,你们知道的倒是清楚。好,既然想要想要个交代,那朕就给你们交代!”   成子睿看了福公公一眼,“去把云妃叫来。”   又把过了半个时辰,朝臣们等皇上没意见,但是等个妃子就不乐意了。虽明面上没人说,但各个心里都已经问候了云妃百十来遍,更加坚定要让云妃再爬不起来的心思。   成子睿正扶着额头抵在龙案上假寐,福公公凑到他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皇上,云妃娘娘过来了。”   成子睿睁开清明的眼眸,依旧还保持着这份慵懒的姿势。   “让她进来。”   福公公亲自迎出去,朝臣们更是不满,直到福公公搀扶着脸色苍白浑身虚弱的云妃走进来时,众人才惊觉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成子睿皱起了眉,指了指云妃说:“给云妃看座。”   竹云摇头,“不必了。众位大人还在这跪着呢,臣妾怎敢坐着。”她推开福公公,固执的站在那里。“臣妾站着就好。”   成子睿含着笑意,语气却依旧冰冷。“那你就站着吧。”   竹云谢过礼,转身一扫那些跪着的朝臣们。“毓妃她……”她突然停了语气,看着面色各异心怀鬼胎的各位大人,直接干脆的承认道:“确实是本宫杀的。”   “皇上,云妃已亲口承认,实在罪不胜诛!”   此言一出,朝臣们几乎都应和着要竹云偿命,仿佛她真的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第二百八十章 带血的书信   竹云心中冷笑,提高了声音说:“各位大人着什么急,本宫话还未说完呢。”   她冷冷凝视着这些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刘大人,你可知毓妃为何被打入冷宫?”   被点名的刘大人一脸不屑,“后宫之事,下官怎么会知道。”   竹云笑出声音,“既是如此,那昨日之事各位大人怎么又知道了?”   “事关侯大人,大家都是同僚,自然会知道。”   竹云恍然大悟的点头说:“原来还是在欺负本宫身后无所依靠,无权无势,无人撑腰。”   一众朝臣越发得意,更有人直接站了起来,与竹云平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云妃你杀了毓妃是事实,还要作何狡辩?”   竹云摇头,“本宫不做狡辩,本宫说的只是事实而已。”   她反问:“既然众位大人这么清楚昨晚的事情,那你们说说,本宫为何要杀毓妃?”   站起来这个一声冷哼。“后宫争斗,无非就是……”   “对了,这事儿还真跟吴妃有些关系。”   竹云突然提起吴妃,这倒是让众人一愣,下头跪着的吴太傅更是莫名的心惊一阵。   “皇上,臣妾想要唤几个人过来。”   成子睿颔首,“准了。”   竹云喊来了给她诊治过的所有太医,还有昨日守在冷宫中的所有暗卫,还有一只陪伴在御前的凌风。   成子睿见竹云脸色越发苍白难看,还是叫人给她端了把椅子。竹云也不再固执,坐上椅子后再轻轻的把右脚的裙摆往上拉了拉,露出已经包扎好却又透出血渍的脚踝。   “尽会折腾,御医,赶紧给她看看。”   成子睿一声吩咐下就已经让人看出竹云的地位究竟在哪儿,一时间,竟没有人再敢说话,都只是死死的盯着她受伤的脚踝。   “不必了,臣妾出身低贱,没这么娇气。臣妾叫御医们过来,是为了要做个证的。”   说是这么说,她却先看着凌风说:“凌风,昨日你是跟着本宫去冷宫里的,你把当时的情形,给众位知情的大人们再说一遍,看看这跟他们听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凌风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事无巨细。御医也从旁边作证,都说竹云中了毒,若是完了一步不仅是这条腿,就是这条命也会没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唯有吴太傅突然站了起来,“不可能!老臣的女儿向来知书达理,心地善良,冬日里在府门前施粥救人,云妃你这话根本就是故意诬陷我女儿!”   “诬陷?这就有意思了。”竹云借用吴太傅的话反问他一句:“吴太傅真的觉得,吴妃知书达理心地善良么?”   吴太傅双眼一瞪,气得浑身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竹云似笑非笑,“还请皇上把吴妃娘娘喊来,另外,桂南坡那一户姓俞的人家,也请凌风侍卫尽快把人带来。既然要算账,那就一并算干净了!”   凌风望向成子睿,毕竟不管是皇宫还是这金銮议政殿,都不是一个寻常老百姓都能进得来的。   成子睿眸心里什东西一闪而过,眨眼间又变为寻常。他点了头,准了竹云的请求。   吴太傅身子狠狠抖了两下,之前愤怒而起的面红耳赤瞬间又变得苍白下来。   竹云冷笑着站起来,“吴太傅这是怎么了?快把这椅子给吴太傅端过去,让他先坐下,桂南坡到京城,可要等好大一会儿呢。”   凌风快马赶到桂南坡,直接冲进了松伯家中。俞帜被吓得一跳,张口就喊来秀兰。秀兰扶着松伯出来,不明所以的看着这面向不善的人。   凌风看了两人一眼,突然一把拉住松伯,拽着他就往外走。这一家人都吓得不轻,秀兰更是捏着拳头直接就上来打人了。凌风是习武之人,又是为成子睿办事的,身上自带杀伐气息。他一把捏住秀兰的胳膊,目光狠戾像是要杀人,吓得秀兰双腿一软。   “住手!”   门口一声厉斥,凌风回头,见童玉青已经站在门口。俞翀自她后面走来,原本急促的步子在看清楚凌风那张脸之后,又缓了下来。   “凌风你要干什么?”童玉青皱着眉,目光冷冷看着凌风抓着松伯那只手。   “云妃娘娘有令,宣俞家人进宫。”凌风松开了秀兰,拽着松伯就往外走。   童玉青往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为何要进宫?”   凌风眼中显出不耐,突然自己的手一松,他拽着松伯那只手竟然轻松的被俞翀给隔开了。见此情形,凌风只得说:“是云妃要算吴妃的账,所以让他们进宫,一齐算算前年打死人的事情。”   一声惊雷响彻在松伯一家的头顶,秀兰愣怔片刻后突然哭笑起来。   “爹,爹你听见了么?朝廷要为我们讨公道了!”   松伯老泪纵横,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是朝廷要为我家讨公道?”   凌风冷血,但也被眼前的景象触动了内心。他放轻了声音,收起身上的杀伐气息。“是,你快随我进宫,皇上娘娘还有一干大人都在等着,耽误不得。”   童玉青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与俞翀对视一望后,便催着秀兰跟着凌风去一趟。   “不成!”   “不成!”   松伯和凌风两人齐声道。   凌风扫了秀兰一眼,“我的马上从来不坐女人。”   松伯冷哼,“男女授受不亲,我还不放心把我儿媳交到你手里。”   这两人……   “这简单。”俞翀走出去,将马车上的套绳解开。“俞帜,你跟这位凌风侍卫同骑一匹,我带秀兰过去。松伯你身体不适,就在家里。青儿,你陪着松伯。”   童玉青点头,“我知道。”   俞帜突然转身跑进里屋,片刻后又重新跑回来,紧紧的拉着秀兰的手。   松伯对俞翀的安排很是满意,只是自己不能亲自去这一趟为儿子讨回公道,着实叫人不甘。   两匹马绝尘而去,松伯这才抹了抹眼泪,哑声问童玉青。“那人真的是朝廷的人?他们这一趟过去会不会再出事儿了?”   “不会的。那个人,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是明君,出不了事情。”   半个时辰的快马,四个人已经到了宫门口。下了马,凌风带着秀兰很俞帜就要进宫。俞帜回头看俞翀,小声问他怎么不一块儿进去。   俞翀淡笑,“我就在这等你们。”   小孩子不懂大人事,秀兰感激的朝着俞翀点点头,又忙把俞帜拉开,一边叮嘱着来时俞翀提醒她在宫里应该注意的事情。   凌风的带人赶到时,吴妃也早已经到了。朝臣们也都两边站好,肃穆威严的场合吓得秀兰和俞帜双腿一软,差点儿挪不动步子。   “皇上,人带来了。”   “嗯。”成子睿淡淡的应了一声,身子却下意识的坐直了些。见走进来的只是一对母子,并没有想见的人,他又抵住额头,借着龙案假寐起来。   秀兰带着俞帜跪下喊了万岁,声音颤抖的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你别怕。”竹云说:“你可是俞明的妻子,沈氏秀兰?这位是你儿子?”   秀兰的额头都要抵在地面上了,“民女正是沈氏秀兰,这位是民女的儿子,俞帜。”   “秀兰你把头抬起来。”   突然冷厉的语气叫人心颤,秀兰面色苍白,两手紧张的攥在一起,一抬头,正好瞥见天子俊颜,吓得又想要再把头底下。   “本宫问你,前年腊月二十九,你家出了何事?”   提起这个日子,秀兰旋即显露悲痛。   “前年腊月二十九,我丈夫不小心在官道上冲撞了官小姐,直接被打死。后来我随我爹进京报官府,这才知道打死了人的是吴太傅家的小姐。”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望向了吴妃。吴妃镇定自若,不见一丝慌乱。   竹云再问:“你说你们去报官,官府是怎么说的?”   秀兰留下一行清泪,望着竹云道:“我们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尹大人反而将我们赶出京城。一次两次之后。我爹气坏了身体,有两次差点儿就救不回来。几日之后,朝廷里有人来了家里,威胁我们说再到京城里无理取闹就要对我家不客气。民哪儿敢与官斗,从那天起我们就再没去过官府。这事儿桂南坡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各个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朝廷官府。”   秀兰浑身一震。这一声冷哼,比竹云刚才的语气还要更加冰冷凌厉。   “京兆尹何在?”   京兆尹后颈一凉,站出来硬声说:“京兆府不管是报案还是审案统统都有记录,沈氏刚才说的这件事情经查只是俞明失足从坡上坠落,刚好吴妃娘娘的马车经过,仅此而已。俞明是摔死而并非是沈氏所言,被人打死。”   “你撒谎!”   俞帜哭花了一张小脸儿,指着京兆尹骂道:“当时我亲眼看见爹爹了,他根本就不是摔死的。”   “闭嘴!”吴妃浑身颤抖,恨不得过来撕了这小毛孩子。   俞帜也不怕,含着泪的双眼恨恨盯着吴妃问:“若我爹是摔死的,那身上为何会有被打的痕迹?”俞帜突然从怀里头掏出一封沾了血的信,啪的一下扔到吴妃脚下。“这是压在我爹尸体下头的东西,听我娘说,上头可是写了吴家小姐闺名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吴妃完了   吴妃在看见那一封信后脸色大变,又听了俞帜的话之后更是恼羞成怒。   “你大胆!”   秀兰捂住儿子的嘴巴,护在自己儿子身前。   吴妃咬牙切齿,弯腰就要捡起那封信,面上的表情恨不得当场把这封信给撕了。凌风先一步把那封信给捡起来,转交到了龙案上。成子睿把手放在信封上,像是要拆封,又像是根本就没这么个意思。吴妃心惊胆战,脑子里一片混乱。   “先说案子。”   竹云适时开口,又把事情转到了这件案子上来:“京兆尹任官四年,听说政绩不错,更有传闻说京兆尹大人很受百姓拥护。秀兰,你指认指认,当初将你们撵出京城的人,跟我们这位受百姓拥护的京兆尹大人,是不是同一人?”   只一眼,秀兰就认出了京兆尹,心中的愤恨让她根本就顾不上这到底是哪里,高声道:“就是他!当日就是他亲自挡在京兆府门口,叫人把我和我爹给撵出京城的!”   “那去你们家的人,可是他带的头?”   秀兰摇头,“不是,那天虽说都是官府的人,但穿都是一般衣物。可是那副官腔,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这就是官府的人。”   这话一说,京兆尹就笑了起来。“天下这么大,装腔作势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这么说话的人就一定得是官府的么?”   秀兰的耳根子登时就烫了起来,她确实是没什么直接证据,可是当时那些人,明明是一股子官腔啊!   “当时人家是怎么说话的,你起来给本宫学学。”   竹云话音刚落,俞帜就猛地站了起来。秀兰吓得一跳,拉都拉不住他。小家伙摆出架势,怒目而视着所有人,一副拿得准准的强调,装腔作势的模样完美的再现了当日的情形。   俞帜的某一个动作,更是让众人心中暗暗一惊。   砰!   成子睿一把将手边的玉台直接扔到了京兆尹脚下。“天下这么大,装腔作势的人多了去了。那京兆尹你来告诉朕,他刚刚这一个动作究竟是跟谁学的?”   大崇京兆府的差役为了区别于一般的官府,在服侍上下足了文章。腰间不仅都要挂着京兆府的腰牌,遇事总是习惯性的先把腰牌显露出来。刚才俞帜那一个虚无的动作,根本就是学得差役的小动作。就仅凭这么一个动作,就认定了当日的人就是京兆尹的人!   京兆尹噗通一下跪下来,根本无力解释。“当时是吴大人求道我这里来,我……皇上饶命”   “饶了你的狗命再让你草菅人命玩忽职守么……”成子睿被这些人烦了一整天的怒气像是找到了宣泄点,将面前的龙案拍得震天响,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朝臣们听得心惊胆战,秀兰母子俩却激动不已。   这是天子!这是皇帝!皇帝说话了!皇帝为百姓说话了!   成子睿砍了京兆尹的脑袋,下令彻查京兆尹任职这四年来玩忽职守的冤案。之后,他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锐利双眼突然看着面色苍白难看的吴妃问:“吴妃,对于毓妃,对于沈氏的丈夫,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太傅心口狂跳,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也只是吴妃仗着自己是妃子,胆子稍大一些。“皇上,臣妾与毓妃从进宫以来一直都是相互扶持的,说话间自然就没有防备。毓妃被打入冷宫,而臣妾却得皇上恩宠。毓妃一定是心生嫉妒,所以才要把臣妾拉下水。”   “那吴妃如何解释身在冷宫的毓妃为何会有一把锋利匕首和抹了毒药的兽夹?”   竹云清冷的声音让吴妃浑身一震,她恼羞成怒,几乎是吼出这一句:“我怎么知道!”   吴妃自知失态,又软了语气说:“对于腊月二十九那一日的事情,臣妾真的只是路过而已。至于沈氏的丈夫为何会被人打死,臣妾真的不知!当时他突然从坡头上滚落,惊扰了前面的马,臣妾坐不稳直接从马车里摔了出去,或许是家丁护主,等臣妾离开之后又折了回去……”   吴妃越说越像这么一回事儿,顿时多了几分底气。“皇上,当时臣妾确实不知情啊!这都要入正月,马上就要过年了,臣妾怎么可能犯下这等叫人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   竹云冷笑着,好一声家破人亡。吴妃这一句,不仅在为自己求情,更是直指她杀了侯金毓,让侯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果然,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意思大抵都是把罪名推到了侯府的家丁身上。   “看来各位大人不仅对朕的后宫颇有了解,对京城之外的事情更是了解,不仅如此,连两年前的事情,亦是如亲眼所见一把的了解。”   成子睿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刚才和气势附和的人顿时都怂了。   “各位大人为皇上分忧,这是大崇之福。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清楚,再把这几位大人叫过来问问也就明白了。”竹云话中尽是讽刺,“不过臣妾听说的并非是这样。臣妾找到个证人,当时他就在场。这事儿,便是甜儿出宫时他告诉甜儿的。说起甜儿……”竹云意有所指的看着吴妃说:“莫非就是因为她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被毓妃失手杀死?毕竟毓妃跟吴妃两个人一同进宫,相互扶持……”   “云妃你乱说什么!”吴妃急了眼,早已没了那副贤淑温良的样子。   “这可是你刚才亲口说的,怎么又赖上本宫了?”   “够了。”成子睿渐渐没了耐性,“你那人证是什么人?”   竹云扯开笑意,“正是当日吴妃那一辆马车的车夫,邓言亮。”   听到这个名字,吴家两父女的脸色突然大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绝对有问题。   “带上来。”成子睿昨晚醉酒到这会儿了还有些头疼,这会儿耽误这么久,他早没了精神。像是才注意到手下那一封信,他冷睨了神情惊慌的吴家父女一眼,拿起了那封信。   “皇上!”   吴妃面色苍白无血,紧咬着唇角,恨不得上去把那封信给抢过来。   成子睿不紧不慢的打开信,刚看了两行字就黑了脸。吴妃双膝一软跪下来,连带着吴太傅也不敢坐下,随着女儿一块儿跪下来。   “吴太傅,腊月二十九了,吴妃当时还离京这么多日,到底做什么去了?”   “当时娘娘是为了给我夫人去京城外的灵山寺烧香祈福,去了十日有余。二十九那一日正好回来就遇上了这件事情……”   成子睿摇头,捏着那一张同样染了血又沾了墨写了字的纸,高扬了两下。   “吴妃,你告诉朕,这东西是什么?”   吴妃刚要开口辩解,又见成子睿直接把那张纸甩到了福公公的身上。“吴妃不知道就罢了,但是吴太傅一定知道。只是吴太傅年纪有些大了,又日理万机,怕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福公公,你拿去给吴太傅看看,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想起来。”   福公公把东西送到吴太傅的手中,吴太傅只看了一眼,突然就抬手打了吴妃一记耳光。   所有人都惊呆了,吴太傅胆子大啊,虽然是自己女儿,但是人家是后宫妃子,是娘娘,他这一巴掌简直是要命啊!   吴妃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挨了老爹的打,这岂不就是坐实了信中所说自己与人私会的事情么……   吴妃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才刚刚触碰到成子睿冷怒的目光后又把脑袋低下,只觉得脚底生寒。   这是皇家的脸面,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确实不好再说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吴妃这一次,完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御前讨公道   “皇上,人带来了。”   这么快?   吴家父女都傻在原地,那人不是在府里头,怎么这么快就被带进来了。吴妃反应快,顿时就明白云妃早已下手。这邓言亮,她怕是一早就叫人带到宫里头来了!   本以为秀兰上不了台面,没想到吴太傅家的这个更加上不了台面。大概是心中有鬼,又或者是知道自己快没命了,邓言亮才刚刚踏进这金銮议政殿就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臣妾不认识这个人,这不是我家的家丁,当日赶车的车夫更不是他!”吴妃突然发了疯,猛地站起来怒指着竹云说:“云妃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人?你到底什么居心?”   竹云好笑极了,“这不就是从你们府上找来的人么?邓言亮的卖身契可还在你们家里放着呢,吴妃身份高贵不知道府里头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吴太傅总该晓得吧?”   事已至此,吴太傅还能说什么,只能老实的跪在那里,根本就不敢把头抬起来。   成子睿不耐的敲了敲面前的龙案,“当日情形如何,你实话实说。”   邓言亮浑身一颤,“我家小姐……吴妃娘娘从马车里摔出来,娘娘当时特别生气,下令我们几个家丁过去把人打死。娘娘当时上不了马车,身边也没丫鬟照顾,一直都是在旁边看着的。”   “你放屁!”吴妃红着一双眼,冲上去把邓言亮打倒在地上。   所有朝臣都后退了两步,眼中皆带着对她的鄙夷。   本以为是才女,没想到竟是个善于伪装的蛇蝎女子。   “娘娘!娘娘……”邓言亮一边求饶一边躲避,吴妃却什么都不管不顾,简直丢脸丢到家了。吴太傅站起来,身形不稳的摇晃了两下,这才冲到女儿身边,又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那一巴掌力气极大,吴妃直接摔到了地上。吴太傅突然跪下,摘了头上的乌纱,颤声道:“是老臣教导无方。当年的事情,亦是老臣给京兆尹打了招呼,也是老臣让京兆尹派人往桂南坡里走一趟,威胁他们一家不能再往京城闹事。”   说完这些,吴太傅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匍匐在地上,用了自己最虔诚敬畏的姿态。“皇上,老臣就只有这么个女儿,她犯下的罪过老臣去帮她偿还,求皇上轻饶了我的女儿。”   此番说辞虽然叫人动容,却没有人再敢轻言附和。成子睿突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吴太傅身边。   “今日早朝就到这,诸位爱卿散了吧。”   等朝臣走了之后,他又让福公公将秀兰母子先带出去,只有竹云、吴家父女以及邓言亮留了下来。   吴妃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挨了打的那半边脸,低声求着成子睿。   “皇上,当时臣妾年幼无知,不知道会犯下这种错误。臣妾知道错了,皇上饶了我这一回。臣妾知道错了……”   成子睿直接绕到另外一边去,冰冷无情的开了口。“你今年十九,两年前是十七。朕竟然不知十七岁了还能算作是年幼么?”他弯腰捡起那一张沾了血的信纸,重新走到吴妃跟前。“那你跟朕说说,给你写这封信,邀你去灵山寺私会的男人是谁?”   吴妃的面色一霎间变得灰败,“可那件事情之后臣妾就再没见过他。当时臣妾不知道自己会进宫,臣妾不知道……”   “你说。”成子睿指着邓言亮道:“从那以后,吴妃跟那人还有没有联系了?”   邓言亮根本就不敢撒谎。“娘娘与那位林公子一直到半年前才断了联系,之前娘娘都是借着吴府的名号给养着那位公子……”   “你胡说!”吴妃尖叫一声,一耳光打过去,直接抓花了邓言亮的脸。   成子睿那张脸都能滴出墨了。半年多前不正是吴妃入宫的时间么?虽然这是吴妃在进宫之前的事情,虽然成子睿不爱吴妃,但也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   “吴太傅,这便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光刚刚那一条错处就已经够吴妃死上几回了,更不用说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吴妃杀了人还撺掇侯金毓对付云妃的事情。吴妃自知今日是难逃一死,不看为自己求情的老父亲,也不看成子睿一眼,只是用那双阴毒的眼睛狠狠瞪着竹云。   竹云突然笑了起来,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熙妃得宠,你还有什么用?”   吴妃突然想到昨夜里梁月熙能进成子睿的寝宫,而自己却白白在外头跪了大半天。   凭什么!   梁月熙不过就是一个替身,她凭什么!   吴妃怒从心起,突然朝着竹云直冲过去,连离她最近的吴太傅都拉不住她。   “贱人!你为何要害我!”   竹云站在原地不动,不是躲不开,而是她根本就没必要躲。   吴妃狰狞着冲过来,两只手就要触碰到竹云时,只见竹云轻巧的转身,已发利落的反手,吴妃已经趴在了她的脚下。   吴太傅还未反应过来,吴妃张口就喊了起来。“有刺客!来人护驾!有刺客!”   任凭吴妃喊了半天也没见人进来,才后知后觉的看见除了自己父亲之外的所有人眼中对于自己的嘲笑。恨意撕毁了理智,吴妃拔下头上的簪子,尖叫一声再次朝着竹云刺去。   竹云这次就没再客气,一如对付侯金毓一般直接一掌拍在吴妃心口上,吴妃身子飞出去,落地时喷出一口心头血。吴太傅跪爬到女儿身边,抱着女儿默默哭泣。   成子睿眸中泛寒:“吴太傅,你是要保官职,还是要保女儿?”   吴太傅艰涩开口。“臣,保女儿。”   成子睿冷然启唇,“朕不准。”他眼色森严,道:“既然吴太傅这么大义,那便随你女儿一块死吧。”   他大步离开,竹云后脚跟上。刚走出去,就见成子睿站定,正目光沉沉的望着某处。福公公见竹云腿脚不便,便上前去搀扶她一把。竹云指着成子睿所望的方向说:“公公你带本宫过去,本宫有几句话要对沈氏说。”   福公公亲自把人带到秀兰跟前,先要先退下,竹云却紧紧抓着他。   秀兰拉着儿子跪下,含泪带着儿子磕了几个响头,“多谢皇上,多谢娘娘为我丈夫讨回公道!”   “快起来。出事时皇上还只是王爷,许多事情并非是他能做主的。”   秀兰顺着竹云的话接了口。“皇上是明君,现在天下太平,是大崇之福,是百姓之福。”   福公公一眼就看出秀兰并非是阿谀奉承,而是打心眼儿里的感激,对刚才这一句话就越发的满意了。   “本宫还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秀兰受宠若惊,有些忐忑又有些紧张。“娘娘请说。”   “住在你家里的那个人,她还好么?”   秀兰神情微妙,眼里的感激明显替换成了防备。竹云知道她会错了意,又添了一句:“那位姓童的夫人,还好么?”   秀兰神情未见松动,反而是俞帜一脸高兴。“夫人肚子里的宝宝会打拳了,只是总扰的夫人睡不好觉。”   “帜儿!”   母亲一声呵斥,俞帜就不敢说话了。   竹云浅笑,“无碍。我与她是……朋友,许久未见,只是想要问问她的近况。”   听她这么说,俞帜也不怕了。再者竹云刚刚还帮着他们讨回了公道,对于竹云,他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   “夫人近来胃口很好,特别喜欢吃鱼,我娘天天换着给她做。前两天她瞧见隔壁家里买了只羊羔,天天拉着我去人家家里看,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她唱歌好听,讲故事也有趣,我都不舍得让她走了。不过我上次跟她说,桂南坡秋天的时候到处都是桂花,又香又美,她一口就答应下来,说要过完整个秋天才离开。到时候她肚里小宝宝也生下来,我就有伴儿了。”   “真的?”竹云眉眼弯弯,秋天,那真的是还能待很久。“那孩子什么时候生?可有取名字?”   “二爷说……”   秀兰猛地扯了俞帜一下,堵了他接下来的话。竹云福公公心知肚明,也不说破。   “福公公,派人送他们回家吧,别让他家里人担心了。一路上看着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多给他们买些回去。京城里哪家做的鱼好,多点上一些,叫人一并送过去。”   竹云抬手轻轻捏了捏俞帜的脸,吓得俞帜躲了躲。竹云也不恼,还是轻轻笑笑。“你回家后,多照顾照顾她。”   福公公让人把秀兰母子送出宫,又让把竹云送回去,这才回到成子睿身边复命。   “云妃跟他们说了什么?”   福公公把刚才的话都给他重复了一遍,成子睿听完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福公公追上去,“皇上这是要回寝宫么?”   成子睿顿住脚步,“熙妃回去了没有?”   “辰时醒来的,已经回去了。”   他点头,“那就回寝宫吧。”   到了寝宫门口,他停下脚步,又福公公:“云妃已经吩咐过把京城里做得好的鱼都送过去了?”   “吩咐过了。”   成子睿自嘲的摇摇头。“吩咐过就行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番热闹   回了寝宫,梁月熙早已离开。成子睿微愣了一下,转身问福公公。“熙妃何时走的?”   “辰时醒来后就走了。”   成子睿颔首,径直走向内殿,转眼又疾走出来。“怀有身孕的人应该多吃些什么?”   福公公以为他指的是童玉青,便说:“怀了身孕的女人口味多变,有人喜欢吃甜的有人喜欢吃酸的,今天吃鱼明天吃鸡,没准儿的。老奴不知道该补些什么,不如皇上找个御医来问问?”   成子睿眉心一跳,“你去问问吧,问过之后……给熙妃送过去。”   福公公有些意外,熙妃这是要得势了啊!   竹云后一步回宫,梁月熙一如往常的等在那里。竹云心中一软,嘴上却说的不客气。   “你倒是不忘本。”   “娘娘昨夜为何不叫人来接我。”   竹云正好走到她的身边,抬手就往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是在责怪我?”   梁月熙吓了一跳,小声嘀咕着:“当时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我这边听说吴妃走了就立刻叫人去接你了,谁想到皇上已经回来了。他既然留下你,那我还接你回来做什么?”   竹云由宫女扶着往殿里头走去,梁月熙见了也要过来扶一把,竹云摆摆手,说:“今时不同往日,我哪儿还敢让你来搀扶我。再者,你月份也大了,自己小心点儿。”   竹云坐下后,立刻就有御医过来给她检查伤势,之后又顺带给梁月熙把了脉。竹云一直在观察着梁月熙,不见她追问吴妃的事情,忍不住心中好奇。   “你就不问问吴妃的事情?”   “宫里头的消息比娘娘回宫的速度还快些,娘娘还未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了。”   她这样事不关己的淡然样子,越发让竹云惊喜。   “还是你昨夜那一趟去的好,否则也不会把她刺激成这幅德行,让人这么好对付。”   梁月熙不可置否的笑笑,聪明的把话题转到了另外的地方,闲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刚回去,福公公就亲自带着人过来。宫人们鱼贯而入,手里头要么是鲜食,要么是补品,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沾了她半个屋子。   “福公公,这是……”   “这是皇上特地吩咐老奴送过来的。”福公公笑得很喜人,“娘娘也算是熬出头了。”   梁月熙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伺候她的宫女欣喜不已。福公公带人走了好半天后她才醒了神,望着一屋子的东西,慢慢红了眼眶。   她是真的熬出头了么?   他是真的记得自己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么?   福公公安排了马车给秀兰母子,在宫门口就上了车。秀兰掀开车帘一直往外看,都不见俞翀的身影。马车的侍卫机警的往四周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人么?”   秀兰吓得把车帘放下,“没有,我们走吧。”   俞帜想要开口问,秀兰又直接对他摇了头,心里却忐忑不已。   若是俞翀在京城里出了事情,她回去之后又怎么跟松伯和童玉青交代?   两人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宽敞舒服的马车,俞帜好奇的摸摸这里拍拍那里,吓得秀兰一把将他抓回来。   “你别乱动,这马车一会儿要还给人家的。要是弄坏了,咱们哪儿有钱来赔?”   俞帜把小手缩回来,正襟危坐不敢再乱动。片刻后又忍不住的四处乱瞄,被秀兰一记眼神又吓回来,委屈道:“娘,我高兴嘛。”   秀兰心疼儿子,紧紧将他拥住。虽未说一句话,可眼泪却啪啪往下掉。   “你们先在车里等等,娘娘给了吩咐,要给那位夫人带些东西过去。”   秀兰连声应答,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怎么童玉青跟云妃娘娘的关系这么好……   马车在京城里转了一圈,把京城酒楼里做得好的鱼每样都买了一份。马车里除了秀兰母子之外,竟然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食盒,整个马车都是鱼香。   “娘,我饿。”   秀兰抱着儿子吞咽了一口,“这是夫人的。”   “我不能吃么?”   秀兰无奈笑笑,“夫人吃不完的。”   俞帜也笑了起来,两只眼睛跟看到鱼干的馋猫,根本就不舍得挪开了。   华丽的马车才刚驶到桂南坡立刻就被人围观上了,奈何赶车的是个凶神恶煞孔武强壮的汉子,老实的百姓们根本就不敢靠近,只能一路新鲜的跟随。直到马车停在松伯家门口,得见秀兰母子从马车上下来,才有人敢上来搭话。   “秀兰啊,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啊?这马车又是怎么回事儿?”   秀兰不禁红了眼眶,正要说话,就见童玉青陪同着俞翀搀着松伯出来。见俞翀已经回来,秀兰松了一口气。她顾不上别人,跑到松伯跟前跪下,放声哭了出来。   “爹!俞明的公道讨回来了!讨回来了啊!”   松伯愣了一下,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到后头,他已经是在哭了。   “讨回来了!我儿子的公道终于讨回来了!”   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松伯家的事情没有人不知道,虽然都是一条心,但总不敌京城里的那些官儿。现在旁人一听这隔了两年的公道已经被讨回来,各个欣慰不已。   童玉青把秀兰扶起,给她把泪擦了擦。“这是好事,哭什么。”   “是,是好事!”   秀兰转身,帮着赶车的侍卫将马车上的食盒提下来,香味儿弥漫,凑热闹的百姓立刻就坐不住了。   “秀兰,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呢?”   “是不是官府赔钱了?秀兰你可不能这么破费,那银子可得留着给你家俞帜长大娶媳妇儿的。”   “我认得这食盒,这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专用的。”   ……   “秀兰,这是怎么回事儿?”   松伯有些傻眼,光看食盒就知道这里头的东西不便宜,儿媳妇儿这是从哪儿拿的钱,难道真的是官府赔银子了?   秀兰还来不及做解释,那侍卫就已经上前,朝着童玉青抱拳行礼。   “这是云妃娘娘吩咐下的。属下已经把人送过来,这就先告辞了。”   侍卫转身,也不上马车,就这么脚步轻快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你的马车!”秀兰追了两步没追上,又喊俞帜去追。俞翀把俞帜喊过来,对秀兰说:“罢了,人家不缺这一辆马车。”   童玉青一闻这个味儿就饿了,正要招呼俞帜把食盒都提进屋里,一抬头,见大门外还站着几个大人和拽不走的孩子,便扬声说:“大家都别走了。夫君,你去把屋里的桌子都抬出来,帜儿,你去把乡亲们都叫过来,咱们就在这摆一道,热闹热闹。”   俞帜眼前一亮,撒腿就往外跑。秀兰跟松伯倒是不好意思了,这是宫里头的云妃娘娘特地叫人送过来的,他们怎么能享这份殊荣。   俞翀宠溺的看着站在旁边只会傻笑的童玉青两眼,满不在乎的说:“不打紧,人家过两天还会送过来的。”   乡亲们也是热情,各个回家把家里头的能拿得出手吃食都拿了过来,就着松伯家的厨房手脚麻利的做上了饭菜。桌子凳子不够的,各家又都回去抬来,长长的摆了一排,酒水更加不能少,弄得比喜宴还要热闹一些。   大大小小的食盒被打开,时间久了些,秀兰和几个婶子又把东西分了分,都拿到自家厨房里重新热了热蒸了蒸,夜幕低垂时,正好亮着灯笼开饭。   一番热闹,大家酒足饭饱,留下几个人帮着收拾,其余人都已经回了家。   这一顿饭下来,各个都知道松伯家里那两位客人是贵人,对他们更是客气,恨不得把他俩给供起来。童玉青本想去帮忙,那帮婶子又把她拉到俞翀身边,过来人一般的让俞翀多带着她去散散走走,到时候才好生孩子。   俞翀牵着她的手,沿着桂南坡的小道走了两圈,见童玉青有些困了才又拉着她折回来。   “明日我还要进京城一趟。”   童玉青反手紧握着他,“怎么又要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俞翀在她耳边低声笑笑。“我能出什么事情。今日我不也安全回来了?明日我还是骑马去,我快去快回,不消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你要去做什么?”   见她实在担心,俞翀又把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你若是不放心,我带你去便是了。”   两人回去之后,松伯秀兰和俞帜三个人还在院子里闲聊。见他们回来,松伯又逮着俞翀让他到无力再陪着喝两杯。童玉青看时间太晚,又喊俞帜先去休息,自己陪着秀兰在院子里说说话。   秀兰一整日都很高兴,说起皇宫的事情更是兴奋。   “想不到教授皇子教学的太傅竟然连自己女儿也教不好,反倒是那云妃娘娘虽然没什么出身,可心地却很善良。”   秀兰的话勾起了童玉青的往事,又因为杨一平的关系,她总觉得自己欠了竹云。   “云妃是很好。”   “后宫争斗真是可怕,你是没看见云妃娘娘受伤那只脚……”   “受伤?”童玉青知道成子睿处死了吴妃抄了吴家,但不知道竹云还受了伤。   秀兰知道她与云妃关系匪浅,便把在殿前殿外听到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她心绪难平,翻来覆去到半夜都睡不着。   俞翀侧身拥着她,暗哑迷糊的嗓音很迷人。   “睡不着?”   “嗯。”童玉青翻身过来,像只小猫一样的窝进他的怀抱。“我吵醒你了?”   “嗯。”俞翀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又怕压得她不舒服,只能又把手收回来。   过了片刻,俞翀的呼吸已经平稳均匀,童玉青轻轻退出他的怀抱,穿好衣服套好鞋子,又在行李中摸出一小盒东西,悄声的出了门。   俞翀睁开双眼,眸子里清明一片,丝毫不显睡意。他轻叹一声,穿了衣服套了鞋,也出了门。   院中,童玉青往四周看了一圈。   “喂。”   “有没有人?”   “凌风?”   不见人回答更不见人出来,童玉青冷了声,直接喊出一个名字。“成子睿。”   面前突然出现两道黑影,冲着童玉青抱拳道:“夫人有何事?”   童玉青眼角抽了抽,拿出那一盒东西递过去。“把这个给云妃送过去,就跟她说这是祛疤的好药,一日一次的擦上就行了。”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接。   童玉青有些恼了,“干什么?怕我下毒不成?我要能下毒,你们还有命在?”   两名侍卫面色不大好看,将东西拿过来后身形一闪又藏匿了起来。童玉青抿起唇,又在院中站了片刻,察觉出丝丝凉意后才又回了屋里。   接着月光,她一眼就看见已经坐在床沿上的人,怕他生气,干脆就不敢上前的杵在门口。   俞翀又叹了一声,朝着她伸出手。“青儿过来。”   她挪着步子走过去,将手交到他的手掌心里。俞翀把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她心头一暖。   “山里的夜晚格外凉,若是被吹出风寒可怎么办?人家今天给你送鱼来,恐怕明天就得直接让御医来这住下了。”   童玉青深吸一口,“好像有点儿酸。”   俞翀不客气的往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知道我会酸你还敢自己出去?”   “人是他的,但是东西却是给竹云的,这有什么好酸的?”   俞翀沉下眼眸,有些不悦。“不酸?那以后六婶家的女儿过来,你也别酸。”   “不成!”童玉青往他的唇上咬了一嘴,“下次那姑娘再过来,你就给我进屋来躲着。”   俞翀闷声笑着,轻吻上她的唇。   “霸道。”   翌日。   成子睿刚下早朝,凌风就把那盒东西呈了上去,又把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把那些鱼都宴客了?那她自己吃了多少?”   “她每个味道都尝了些。今日还要再送么?”   “不必了,过几日再说吧。”   成子睿把那盒子打开,抹了一些在自己的手背上,清清凉凉,倒是舒服。   “皇上!”凌风一脸紧张,“还是让御医来看看,若是这里头搀了别的东西……”   “不会。”成子睿把盒子盖上,递给凌风。“她不会这么对竹云。她脸上的伤能恢复的这么好,用的药膏必然不是普通的东西。既然这是她的心意,那就给竹云送过吧。”   凌风伸手去接,他却又突然收了手。   “朕亲自过去这一趟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这是朕的儿子   到了竹云那边,成子睿却被竹云跟前的小宫女给拦了下来。   “云妃娘娘昨晚上伤口疼得厉害,天快亮了才睡着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成子睿往殿内看了一眼,“那朕先去熙妃那边看看。”   小宫女行了礼,等看不见成子睿的身影才又进了内殿。“娘娘,皇上已经过去了。”   穿戴整齐正好好端坐在殿中的竹云点点头,“熙妃这么聪明,应当会知道我的苦心。”   小宫女苦着脸,“娘娘,皇上明明是来看您的,您怎么还总是把皇上给推出去。”   仿佛又看见了甜儿,竹云眼神微暗,摆摆手让小宫女出去,自己独坐在殿中。   得见成子睿过来,梁月熙殿前的宫女刚要行礼就被他一个手势拦了下来,他大步迈进殿中,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后窗上轻抚着肚子哼着曲儿的人。   曲子轻轻柔柔,一听就知道是哄孩子的。   成子睿心神一震,竟不舍得打扰。   也不知站了多久,梁月熙突然转身,这才察觉到不远处站着的成子睿,吓得匆忙行礼。成子睿收起眼中的情绪,提步走过去。   梁月熙心口一跳,莫名的有些紧张。   “昨日朕让福公公送来的那些东西都吃了没有?”   “东西那么多,一天哪儿吃得完。”   成子睿不由扬起唇角,“在朕的龙榻上睡了一夜,胆子又大起来了?”   梁月熙心一沉,难掩失落。“臣妾说实话而已。”   成子睿深看她两眼,自己找地方坐下。见她还站在那边,便喊她到自己身边来。梁月熙刚走过去,就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问:“他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怀胎十月,这才四月而已。”   他突然想起昨日,福公公回话说童玉青肚里的孩子已经会打拳了。他默默盯了一阵,突然用手指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戳了两下。   梁月熙倒吸一口,下意识的要退缩开。成子睿突然抓着她的手腕,就这样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是不是也能在里头打拳了?”   梁月熙愣了一下,等把这句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一遍后才哑声回答:“打拳不至于,但偶尔会动一下。”   “怎么个动法?”成子睿抬起头,退去帝王的威严,此刻的他只是个模样好看的男人。   “嗯……就是感觉肚子里有条小鱼儿在游。”   “是么?”成子睿一把将她拉过来,直接把耳朵贴上去。“让朕听听。”   梁月熙身体有些僵硬,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也会对她做这样的举动。   “怎么没有动静?”   他有些不满,又换了个位置,继续再把耳朵贴上去。   梁月熙放松了身体,语气难掩激动的颤抖。“御医说孩子还小,大一些的时候动的就会频繁一些。”   她努力的把头仰起,把眼眶里的泪水都给憋了回去。   突然,成子睿猛地坐直了身体,怔忪的盯着自己刚刚偷听的位置。梁月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纤柔的手把他重新拉过来,正好还是刚才的位置。   奇妙的体验让成子睿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这是朕的儿子。”   一句话,也让梁月熙整个人僵了一下。   成子睿站起来,意气风发。“朕的儿子。”   梁月熙才被憋回去的眼泪瞬间夺框而出。她等到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哭什么?”见她在哭,成子睿皱起了眉,“怀着身孕的人都这么爱哭么?”   梁月熙用袖子胡乱抹去眼泪,笑逐颜开。“臣妾高兴。”   这副笑颜,不再是去装成另外一个人,而是她真真正正从心而发的笑。   成子睿神情松动,整个人也缓和了不少。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抚着她稍显圆润却依旧秀丽的脸颊,“干什么要去学别人,你这样笑得就很美。”   梁月熙先是愣怔,后又再次笑开,笑颜一如刚才的美。   成子睿又在她这里呆了一会儿,梁月熙这里的宫人得了竹云的那边的暗示,都想要把成子睿留下,用过午膳再走。梁月熙也有此意,正要提出时,却听他说:“朕还有事情要找云妃,你好好歇着,朕明日再来。”   他大步走出去,根本就没人敢拦。   “奴婢们不敢开口,娘娘你怎么也不把皇上留下来。”   梁月熙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暖暖。   “你刚刚听见没,他说他明日再来。”   小宫女低头不语。说的好听,皇上日理万机,后宫这么多女人要哄,前面还有个地位高的云妃需要安抚,明日会不会来还是个问题呢。   成子睿再次踏入竹云殿中,这一回竹云可不能再拿托辞将他拒之门外了,只得在门口迎着。他进了内殿后直接将那盒东西拿出来递给竹云,“这是她给你的。”   竹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想到他是从熙妃那边过来,便问了一句:“这是熙妃送来的?”   成子睿睨着她,说出那个名字。“童玉青。”   竹云打开盒子,这才知道这是一盒药膏。一定是秀兰将昨日在殿前的事情告诉了童玉青,所以她才会想着要给她带盒药膏来。   “她说这个一日一次。她的伤恢复的很好,想必你的伤也不是问题。”成子睿抿着唇角嘲讽笑笑。“倒还给朕省下了宫里的药材。”   竹云心下感激,亲自把东西放到妆奁上,又问成子睿。“皇上要留在这儿吃午膳么?”   成子睿点了头,“也成。把熙妃叫过来一起吧。”   桂南坡。   昨晚睡得晚,今早上童玉青根本就起不来。吃过午饭,童玉青才跟着俞翀走到门口。秀兰见门口停着的是他们来时那一辆简朴的马车,担心有身孕的童玉青会吃不消这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便让俞翀用昨日从宫门口驾回来的华贵马车。   俞翀直接拒绝,“太招摇了。”   他把童玉青扶上马车,朝着秀兰说:“若是我们晚饭前还没回来,就不用给我们留饭了。”   秀兰应下来,招呼他们早点回来。   童玉青在车里坐不住,非得要与他一起坐在外头。俞翀怕颠着她,这一路上走的极慢,又多用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京城。   两人前脚刚进京城,立刻就有人把消息送到了成子睿那里。   “来京城了?来京城做什么?”   “昨日俞翀把沈氏送到宫门口后又独自在京城里逛了一圈,定下一套银饰,做了几套衣裳和一些东西……”凌风小心的看着成子睿的脸色,接着说:“都是小孩子的。”   成子睿眸色幽深,后又淡然的应了一声。   凌风等了片刻,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皇上要出宫么?若是要出宫,属下这就是准备?”   “朕什么时候说要出宫了?”成子睿眸色渐冷,“凌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朕做主了?”   “属下不敢!”   凌风缩了缩脑袋,恭敬退到一边。   成子睿冷哼一声,没再责备,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俞翀带着童玉青在京城里头转了一圈,吃的玩儿的用的,但凡是她喜欢的东西都给她买了下来。两个人在松伯家叨扰这么久,童玉青也不好意思,又给松伯一家人买了些东西。两人拿不动,干脆又寄放在店家,等一会儿逛完了要回去的时候直接驾着马车过来取一下就好了。   童玉青一路上都欲言又止,路过医馆时更是像个老妪一般的挪不动步子。俞翀看在眼里又不点破,直到经过第四家医馆时,童玉青才忍不住的说:“夫君,我有些不舒服,要不进去给大夫看看?”   “不舒服?怎么了?是累了还是饿了?前面有个茶馆,里头有人说书,不如我们去前头歇歇?”   童玉青气结,指着自己肚子,“我肚子不舒服,我不放心,我要去医馆让大夫看看。”   俞翀一把将她拉回来,揶揄道:“我看你气势十足,哪儿像是不舒服。”   他拉着童玉青就往前走,根本就不给她任何机会。   童玉青有些气恼,到后头干脆生起了闷气。俞翀把她带到一家首饰铺子,虽比不了上一次闹事那家,但里头的东西还算是精致。   “公子过来了?巧了,我刚从师傅那回来。”掌柜的笑得和善,亲自从柜台上抬了个托盘来。托盘上盖着红色的绸布,掌柜的把绸布揭开,一整套精致小巧的银饰就摆在了童玉青的面前。   童玉青眼前一亮,拿起一只刻着朵朵桃花的小镯子放在掌心里,开心不已。   “你昨日进京城,就是定了这个?”   掌柜的连声笑道:“公子昨日过来直接给了双倍的银子,又亲自设定了款式和雕花样式,我们两三个师傅连夜才刚刚赶出来。夫人好福气啊!”   这镯子实在太精致,童玉青根本就不舍得放下。她又换手拿起长命锁,一面写着个大大的福字,一面又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好好看看,喜欢么?”   童玉青双眼星辰般的璀璨,“喜欢。”   俞翀见她只顾着高兴都没想着要再去好好看看这东西,无奈的摇头,神情却依旧宠溺。带着她走出这家铺子,俞翀又带她去了另外一家成衣铺。一如刚才的首饰铺子,俞翀才刚刚走进门,掌柜的就亲自迎了出来。   “公子过来了?这位就是夫人吧?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两位这边请。”   掌柜的把他俩引到坐上,又叫伙计把俞翀定下的衣服拿过来。不消片刻,两个伙计就拿了一些东西过来,走进时童玉青才认出来,这竟然是小孩子的衣服。   从襁褓时开始,一直能够传到四五岁的,各式各样,里里外外,一年四季的裙子裤子,甚至连小袜子和鞋子都有了。   掌柜的见童玉青眼中露出满意,得意的说:“夫人,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料子。这料子最适合给孩子穿,也只有我们铺子里才有。夫人你摸摸看,是不是特别软。夫人你瞧瞧这衣服,根本就看不见针脚,扎不着孩子。昨天公子过来定做,我们这可是十几个绣娘一夜里给赶出来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这衣服做的是真的好,也能看得出来这料子不便宜。童玉青颇有兴趣的翻看,一会儿说这个有趣一会儿说那个好看。俞翀一直笑看着她,她问话了才又答复一句,看得旁人艳羡不已。   可是……   童玉青渐渐察觉到什么,这些衣服粉粉嫩嫩的颜色,能直接穿到四五岁的裙子,带花边的小袜子,绣了小花小鱼的软鞋,甚至还有刚才刻了桃花的小手镯和雕着莲花的长命锁……   她抬头看着俞翀,惊喜不已。   “是女儿?”   俞翀含笑点头,“是女儿。”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早已注定的缘分和羁绊   从那一刻起,童玉青脸上的笑意根本就没停过。俞翀把所有东西都往马车里一抛,问她:“你要跟我坐在一起还是去马车里呆着?”   童玉青笑得合不拢嘴,抬手指了指外头。“跟你一起。”   俞翀有些好笑,“你还是去马车里呆着吧,我怕别人以为我夫人是个傻子。”   童玉青也不恼,继续笑着自己的。“别人都把我当天仙儿,就你把我当傻子。”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了。我还想着能让医院里的大夫把把脉,帮着瞧瞧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幸好是女儿,我喜欢女儿。”   话停之后,她又不安的看着俞翀。“夫君,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男人是不是都想要个香火,可这胎是个女儿……”   马车刚好走出京城,她便放肆的抱住俞翀的胳膊,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等孩子稍微长大些,我们再生一个?若还是女儿也不怕,反正我还年轻。大不了我去找子华要个生儿子的秘方来,保准儿给你家留个香火。到时候儿孙满堂,你看两个我看两个,谁不听话就揍谁,多好玩。”   俞翀被她逗得放声一笑,“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说了不喜欢女儿非得要儿子了?”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拥着她。“只要是你给我生的,生出个什么东西我都喜欢。”   “什么东西?”童玉青惊了,可心里又怒不起来,“俞二爷你还会不会说话了。”   俞翀也不解释,继续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松松就把话题给扯到了另外一边去。两人回到桂南坡时夜早已经黑了,俞帜一直还在院子里等着,听见马车的动静,又跑到门口来等着。   俞翀扶着童玉青下了马车,童玉青拿出给他买的糖糕递过去,“等这么就,馋死了吧?”   秀兰从屋里出来,又骂了儿子两句。“非说不饿不吃饭,原来是等着吃这个。”骂过了儿子,秀兰又问童玉青他俩,“你们吃了没有,我厨房里还热着饭菜。”   “那就麻烦嫂子了。”   俞翀从马车上把京城里买来的一些东西递到她的手里,秀兰翻看了两眼,有些为难。“怎么又买这些来,我们自己的地里什么都有,这都比得上我们过年的热闹了。”   “我夫人这么能吃,不多买些怎么行?”   一句话逗乐了所有人。   秀兰把东西拿到厨房,又把厨房里一直热着的饭菜端出来。俞翀给童玉青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上山,祭拜爹娘。”   旁边的松伯紧着就开了口。“瞧着明天倒是个好天气。到时候喊上我,我也很久没上去看过老爷了。”   宫中。   凌风几次要跟他回禀童玉青的消息都被他压了下来。一两次之后凌风干脆在殿外等着,然而他等了许久,成子睿都没叫他进去。   凌风实在奇怪。往常每隔一个时辰,只要他在宫里,成子睿就一定会把他喊到身边,询问童玉青的情况。今日童玉青进宫,成子睿应该更是着急的想要听到她的消息才对。怎么现在从天亮等到天黑,成子睿都不曾召见他。   “福公公,皇上今天是怎么了?”   福公公一头雾水,“皇上不是好好的么,没怎么啊?”福公公后知后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风摆摆手,“没什么事情,我就是多嘴问一问。”   又在殿前站了一会儿,成子睿依旧没有要见他的意思,凌风心中越发疑惑,干脆直接退下,转而跑到竹云宫里问个明白。   “你说皇上一直都没见你?连童玉青的消息都不听了?”   凌风黑着一张脸,“听说皇上今日来过你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竹云莫名好笑,“我这里能出什么事情?”说完后竹云自己倒是愣了一下,“他今日去了梁月熙那边,可我听说两人之间并无不妥,相反关系还更近了一些。可为何他连童玉青的消息都不想听了……”   心底突然有了个念头,仅此一瞬,竹云又把那想法给推翻了。   “你先回去,若是皇上不问,那童玉青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等他问了你再随口提上一两句。他若是不高兴的追问,你以前怎么回禀的现在怎么回禀就行。”   事到如今,凌风也只能如此。   他前脚一走,竹云就急着赶去了梁月熙那边,细问了今天的事情。而凌风刚回去不久,成子睿终于是把他召进殿了。   凌风已经做好了准备,心中也挑了两件与童玉青相关的事情做答,没想到成子睿竟一句都没问,反而是问起了别的公务。   凌风记得竹云的嘱咐,成子睿不问,他就不说。正要退下时,成子睿果真忍不住的开了口。   “那边今日没消息么?”   “俞翀带着她取了小孩子的银饰取了定做的衣服,又买了一些寻常日用的东西后就已经回去了。”   成子睿等了许久才发生凌风并未再讲下去,突然就皱起了眉。“没了?”   “童玉青腹中……是女儿。”   成子睿脸上的神情有这么一瞬的愣怔,转眼又变为寻常。   “你退下吧。以后她的事情,每日一报就可以了。”   凌风领命退下,心中却暗暗惊了一道。   跟随了这么多年的主子,自己更是亲眼见过他对那个女人的偏执,怎么这会儿突然又像是想明白了?   隔天,果然是个好天气。   秀兰早早起来做了早饭,又准备了上山拜祭的东西。一家人吃了早饭,趁着好天气提着准备好的东西就上了山。   由俞翀牵着走了一段路以后童玉青才明白为什么来了桂南坡这么久俞翀都没着急着上山祭拜,这一条路相比起祭拜陈家的山路,要崎岖陡峭许多。   若是昨日下了雨,今天肯定是上不了山的。俞翀等了这么多天,无非是要等山上的湿泞干涸,让路好走一些。   因为有个怀了身孕的童玉青,还有身体欠佳的松伯,外加一个小身板儿的俞帜,这一路上走的格外慢。好在桂南坡上风景秀丽,野花野果到处都是,这一路上也不算是无聊枯燥。   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松伯才终于指着前头说:“到了。”   俞翀听见松伯这一声时,不由的紧了紧牵着童玉青的那只手。   童玉青下意识的看着他,他面色无异,就是最容易显露情绪的双眸里也只是一瞬的波动,后面又是一潭平静。相比起童玉青去祭拜陈家时的激动,此时的俞翀就显得冷静许多。   不远处有个砌得整齐的双人墓,杂草不是很多,看来松伯一直都有上来照看,可见忠心。   “你在这等着,我上去给爹娘把杂草打理一下。”   童玉青点头,乖巧的站在那里等着。杂草本来不多,三两下就被清理干净。俞翀这才又过来牵起童玉青,把她带到双人墓前,一齐跪下。   “爹,阿娘,这是我的妻儿过来,给你们看看。”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却听得童玉青鼻尖一酸。她跪不了太低,但也把身子尽量弯到最低。   “儿媳陈芷凌,见过爹娘。”   松伯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追问:“你叫什么?你不是叫童玉青么?”   不仅松伯不解,秀兰一样糊涂了。   俞翀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童玉青手里,一面又对松伯说:“松伯,这事儿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两人倒了一杯水酒,在墓前烧了纸钱,又在墓前说了一些话。等墓前的纸钱烧烬,蜡烛燃透,一行人又拜了拜,这才离开了。   想着俞翀爹娘能合葬在一起,陈家却只能……童玉青心中有些感伤,出口感叹道:“以后我也要跟你葬在一起。”   秀兰大惊失色,“呸呸呸!在山林里不能说这些不详的话!”   童玉青捂着肚子,小声嘀咕,“乖女儿别听。”这才又学着秀兰的样子呸呸两声。   俞翀轻笑,往她脑门上不客气的敲了一下。余光见松伯一连凝重,他的神情也逐渐的冷凝下来。回了松伯家里,他当面就说了:“我夫人其实是陈家人,童玉青不过是她借用的一个名字而已。她本命,叫陈芷凌。”   松伯浑身一震,再用那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童玉青。“陈芷凌,你爹是不是叫陈墉?”   童玉青心口一窒,点头承认。“是,当年……”   松伯摇头,拦下她要说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当年陈夫人让人把你换下,特地把你交代给老爷照顾。可那天临时出了事情,等老爷能脱身时,根本就找不见你了。”松伯颤着语气,眼眶通红。“老爷直到临死之前都还在愧疚这件事情。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成了小少爷的夫人……”   像是想起了什么,松伯急急站起来。秀兰要去扶一把,松伯却把她拦下。“你们都别走,都在这等着,都等着。”   一小会儿后,松伯从屋里拿了个木头盒子递到童玉青跟前。   “这是那天陈夫人着人送出来的,本是老爷保管,可老爷……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打开过,夫人你现在看看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终于熬出来了   童玉青试了两下,但颤抖的指尖竟连个木头盒子都打不开。一只修长大手伸过来,轻松一下就替她打开了那木盒子。   盒子里放了几样金银首饰,紧下面又是几张银票。年月太长,银票都有长了霉有些糟烂,就是那些金银首饰也长了青锈。童玉青抱着盒子落下泪来,哽咽的喊了一声:“母亲。”   连着松伯的话,俞翀都能想象得到当初陈夫人是真的想要保下她。   “松伯,当年我爹为何……”   想起当年……   松伯长叹一声。“都是旧事,算了,说出来又徒增悲痛。罢了,罢了。”   如此,俞翀也不好再追问什么。松伯自己回了屋,秀兰也带着孩子出去了,俞翀只能拉着童玉青回了屋里。   “睡一会儿,吃晚饭时候我叫你。”俞翀把童玉青扶到床上,想要把那盒子收了,她却更是用力的抱紧了。   童玉青合衣躺下,翻身背对着他,但是怀中依旧紧紧抱着那盒子。   俞翀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给她盖上被子,这才掩门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俞翀再进屋里,童玉青已经自己起来了。俞翀往她的身上看了一眼,又往整理好被子的床榻上看了两眼。   童玉青知道他在好奇那个被自己宝贝的不得了的盒子,“我收起来了。松伯说的对,都是旧事,一直想着念着只会徒增悲痛而已。”她轻抚肚子,温柔的样子看的俞翀心头一软。“现在我过的很好,真的很好。”   她走到俞翀身边,“夫君,我们在这买个房子,干脆就住着吧。”   “你不想去快意江湖了?”俞翀顺势将她拥在怀中,稍稍弯下身子,把下巴磕在她的颈窝上。“如果你真喜欢这里,那我们就住在这里。”   童玉青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拉着他的手贴在肚子上。“我月份渐大,女儿不久就要出生,哪儿还有机会跟你去快意江湖。松伯年纪大了,你多陪陪他也好。等孩子生出来,长大一些,我们再回黎国去。”   黎国……   俞翀出生在大崇,长在大崇,黎国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份终于被放下的执念,现在再提起,竟没有太多的感觉。桂南坡这地方他也喜欢,可如果成子睿的人一直都在旁边盯着,那还不如回黎国去。   “如何啊夫君?”   童玉青偏了偏脑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俞翀直接把她的脸转过来,霸道的吻了一通。   “都依你。”   已经是日暮时分,梁月熙都快要忘记了成子睿说过今日还要过来的话。吃了晚饭后她又照例的想去云妃那边坐坐,才刚刚走到门口,差点就撞上了成子睿。   见他真的过来,梁月熙竟没出息的愣在了门口。   “在门口堵着做什么?”   梁月熙偏过身子给他让了道,刚要行礼,成子睿却抓着她的手腕直接往里带。   “用不着折腾,过来陪朕用膳。”   “皇上还未用膳?”梁月熙不知道成子睿喜欢吃什么口味,便叫人赶紧去让御厨房的人做些过来。   “你这里不是有小厨房么?随便弄些过来,朕等不了太久。”   梁月熙只得赶紧让人随便弄些饭菜过来,吩咐完了之后,又才来到成子睿跟前。“皇上怎么过来了?”   成子睿睨着她,眼中已经带了不悦。“不想朕过来?”   不等梁月熙回答,他就又开口说:“朕昨日说了要过来,今日就一定会过来。”他轻点了下下巴,示意梁月熙,“过来。”   梁月熙才走到他的跟前,他就如昨天一样,把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肚子上。   “今日他闹没闹过?”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得梁月熙一跳,她不敢动,也不舍得动。僵硬了片刻后又缓和了神情,柔声回答:“天要亮那一会儿闹得最凶,其他时候,臣妾没多注意。”   “呀!”   竹云刚好走近来,竟然就瞧了这么一幕,对于凌风所说的疑虑瞬间就得到了答案。   “云妃也过来了。”   成子睿沉下脸色,显然是不悦竹云的莽撞。竹云含着笑的给他赔了罪,又意味深长的让梁月熙好好陪着他,之后竟然就这么走了。   梁月熙的脸有些臊热,正好小厨房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已经端了上来,打破了这份尴尬。她见有道汤不错,就端起碗来给成子睿盛了一碗。   成子睿尝了一口后却不动了,反而把那碗汤送到她的面前。   “喝掉。”   梁月熙以为是这汤出了问题,喝了一口后才只觉得汤味鲜浓,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遍越发不解的看着他。   “看着朕做什么?有身孕的人不是该多吃些么?”成子睿指了指那一碗汤,“把它喝光。”   梁月熙看着那一大碗羹汤哑然失笑。“这个……臣妾哪喝得完。”   成子睿面色阴郁下来,“不爱喝?”   “不是,皇上来之前,臣妾已经吃过了……”   她这话虽是实话,但说的却很没有底气。   成子睿的面色又更冷了一些,梁月熙豪气的喝光面前那一碗汤,又自觉地给自己再盛了一碗。成子睿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以后晚膳朕若不过来会叫人过来传话。”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把梁月熙惊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梁月熙自怀孕之后早睡已经成了习惯,她带着困意陪着成子睿用了晚膳,本以为他歇歇就走,没想到他竟直接叫人来服侍就寝。   今晚,他就歇在这了。   翌日,成子睿就缠上了她的肚子,来来回回的摸了两圈不见动静后才问:“不是说他早上闹得厉害?”   梁月熙这才明白,他留在这歇了一晚上,竟然就是为了这个。   心里有些暖,又有些复杂,她初醒,还带着几分困意,声音听起来沙哑柔媚格外勾人。   “大概他还没睡醒吧。”   成子睿双眸里泛起一丝涟漪,动了动唇紧了紧手心,什么都来不及说,就匆匆赶去了早朝。   梁月熙也没了再睡的心思,起来收拾收拾,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见了竹云。   竹云刚起,正在梳妆。梁月熙上去接过宫女手中的数字,手法熟练的给竹云梳了个发髻。竹云透过妆镜见她紧缩眉心的样子,揶揄道:“昨夜皇上不是歇在你那边,你该高兴才是,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梁月熙的顿了顿,“我总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一点儿也不真实。”   竹云转身,朝着她的手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竹云这一下用足了力气,把她整个手背都拍红了。   “娘娘!”梁月熙着实吓了一跳。   “既然会疼,那就不是做梦。”竹云把她手里的梳子抢回来,突然问道:“你进宫就得恩宠,你说,这是为何?”   梁月熙放开紧咬的唇角,“因为我是个替身。”   “你突然失宠,是何原因?”   “因为我碰了皇上寝宫里的那幅画。”   “你再得皇上恩宠,这又是为何?”   梁月熙从镜中看见自己凸显的肚子,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因为我有了身孕,有了他的皇子。”   “既然看得这么清楚,又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样子。”竹云把梳子放下,起身就往外头走。   她抬脚追上,张了张口,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讲不出来。竹云知道她还拧在牛角尖里,只得提点她:“从你失宠之后,皇上再没找过任何与她相似的女人进宫。这说明他已经逐渐开始放下那个人,不再需要替身了。”   梁月熙因为这一句话突然苍白了脸色,竹云视而不见,继续开口说:“我把你从冷宫弄出来之后他来过这里几回,看过你几眼?那一日他在寝宫遇见你却把你留下,从那天起你又开始得宠起来。为何之前他不见你,现在却又对你好起来?都是有孕的日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竹云看着她,一字一句说:“虽然你与那个女人确实相似,但现在你在她眼中,早已经不是替身了,他对你好也并非只是为了这个孩子。梁月熙,我说的这么明白,你听懂了么?”   她早已不是替身。   成子睿对她好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孩子。   梁月熙像是被人狠狠闷了一棍,又仿佛被惊雷打醒。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一日成子睿曾对她说:干什么干什么要去学别人,你这样笑得就很美。   干什么要去学别人,你这样笑得就很美……   “娘娘。”这两个字从她口中颤抖出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听懂了?”竹云替她擦掉眼泪,冷漠的眉眼间多了一丝欣慰。“你到底是熬出来了。”   过了半月有余,童玉青俞翀两个人已经搬到松伯家不远处,新盖起来木头房里。地方虽小,但是五脏俱全。不过当初说好的,吃饭还是要到松伯那里吃,所以这小地方连个厨房都没盖。   这一日童玉青太过贪睡,听见俞帜在门外喊了才起来。   “羞羞羞,这都多会儿了夫人你还在睡。”俞帜胆子也大起来,站在门口朝着她做了个鬼脸。“我娘让我来喊你跟二爷过去吃饭了。”   童玉青伸了个懒腰,往松伯家里看过去。“二爷不是在你家么?”   正说着,俞翀就骑着马直接冲到了门口来。从马背上取了一袋糕点递给俞帜,“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来。”   俞帜不忘催促两道,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京城?”   “不舍得吵醒你,匆匆去去就回来了。”俞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红柚来的信。”   童玉青眼前一亮,就这么站在门口看了起来。   “他们把姿月放回来了?那红柚的伤……”   俞翀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傻丫头,子华竟然能放人,那就说明红柚的伤已经好了。”   宫中。   凌风求见成子睿,同是一条消息。   “皇上,姿月已经离开黎国,正赶京城。” 第二百八十七章 姿月回来了   在黎国时姿月听不到任何关于大崇的消息,更没有任何一句关于成子睿的消息。这会儿才到了禾阴郡,踩上大崇的这片土地,她的眼眶登时就红了一阵。   她拿着路上找来的八两银子,跟着马贩讨价还价了好大半天,这才用七两银子买下一匹马。余下那一两,她又买了些干粮,正要往京城赶。   “当初那吴妃多嚣张,毓妃多得意,还不是都被她给整死了。从一个王府丫鬟坐到如今的位置,可见这云妃得是多厉害。”   “不厉害人家皇上能一直留着她?听说在当初的七王府里,这云妃娘娘就已经陪了七年之久了。七年啊,再傻的人也该有些心计了吧?”   恰好听到这一句的姿月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着身后正在茶馆里闲聊的几个男人。   七年之久……云妃……   是竹云么?   竹云竟然成了他的妃子么?   “云妃再厉害又怎么样?人家熙妃才是怀了龙种的人,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子,将来母凭子贵,恐怕这熙妃要做皇后啊。”   “你小声点儿,这种事情你也敢在这说,不怕掉脑袋?”   “我实话实说嘛。”   “你怎么知道是皇子?万一是为公主呢?”   “就算生个公主,以熙妃现在的得宠,哪怕不是皇后也一定能升上贵妃。”   “你还说,不要命啦?”   ……   姿月脸色极其难看。她在黎国受苦受难,竹云却在京城里头享着做妃子的福气。那个熙妃又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怀上了成子睿的孩子么?   恨意在身体里肆虐,姿月一刻都等不了,跳上马背狠抽一鞭,横冲蛮撞的冲出了禾阴郡,急急赶往京城。   半个多月后,姿月终于重新回到京城。她站定在宫门口,扬言要见成子睿。   皇城外岂容刁民放肆,剑拔弩张之际,凌风走出宫门。“姿月,你回来了。”   姿月抬着高傲的头颅,不理会凌风,直接就往里走。刚走两步,她的身前又多了两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她拧着眉心望着仅仅五步之遥的凌风,压着怒火喊道:“凌风你什么意思?”   凌风眼中满是轻蔑,“姿月,今时不同往日,收收你的性子。这里是皇宫,不是七王府。现在是我在皇上身前办事,而不是骆衡。”   提起骆衡,姿月心里的恨意又更深了些。她磨着后牙槽,怒视着凌风。“如果骆衡还在,你凌风算个屁。”   “可惜他已经死了。”   凌风沉下脸后退一步,大有直接走开的意思。姿月急了,“凌风,我要见他!”   凌风充耳不闻,阔步就往回走。姿月恨得直咬牙,掌心早已被指甲戳破。   “姿月,求见皇上。”   听见这一句,凌风的脚步才停了下来。只见他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给她放行。   姿月暗暗心惊,现在的凌风竟然已经有了这份实力和势力了么?   “快些,皇上可没闲工夫等你。”   姿月气得脸色煞白,唯有刚刚被紧咬的下唇鲜艳如血。她跟在凌风身后,憎恨恶毒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直接生吞活剥了。   “皇上,姿月到了。”   姿月翘首以盼,在黎国时她无时无刻不想见到他。现在近在咫尺,她恨不得直接闯进去。   “让她进来。”   熟悉的声音里更多了几分威严,每一个字音都震在她的心尖上。她深吸两口,挂上自己以为最满意的笑容,推门进殿。   刚进殿,姿月整个人就怔在了原地。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很耀眼,轻松就能把别人的眼光吸引过去。曾经还觉得七王府的书房太大,每次她进去回话都嫌弃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些。现在相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距离。   她触及不到的距离。   “王……皇上,姿月回来了。”   姿月这一声饱含了多少东西,别人不知道,成子睿不可能不知道。姿月满心期望的看着他,心底奢求,自己也能有和竹云一样的东西。   “嗯,回来就好。”   姿月动了动唇,千言万语含在口中,只等他抬头看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现在朕登基为皇,你若还想要辅佐在朕的左右……”   “姿月想。”   根本就用不着考虑,姿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成子睿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眼眸轻轻在她身上一扫。姿月心口狂跳,欢喜的露出笑颜,张口说:“我……”   “你本就是宫中医女,也确实有本事。既然有心留下来,那明日起你就去太医院任职,常驻宫中。”   姿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缓了一会儿后才艰涩颤抖又不敢置信的问他:“太医院任职?”   “怎么,不愿意?”   成子睿重新抬起头,“若是这样,朕让凌风送你出宫。”   “我不出宫!”姿月的声音突然提高,又在成子睿的冷眸注视下突然弱了气势。“姿月若是不想留在宫里,又何必这么辛苦的从黎国跑回来。”她压下心中愤懑,藏下眼中委屈,“姿月明日就去太医院任职。”   “甚好。”   从黎国都城再到大崇京城,这么久的日月里,姿月所有想象的与成子睿再相遇的场面都不是今天这副结局。她兀自嘲讽,却又不舍得离开。   睁眼到天亮,竹云第一件事不再想着要见成子睿,而是要去给梁月熙看诊。太医院的小太监把她引到竹云宫中,跟竹云宫中的人说明了姿月的身份便走了。她正要走进去,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太医院中从未有过医女,娘娘也吩咐让太医过来,是谁让你过来的?”   姿月一脸高傲,根本就不屑于搭理面前的小宫女,径直就往里走。   “来人,将她拦下!”   小宫女一声高喝,立刻就有人将姿月围了起来。姿月有些恼怒,“让开!”   “阿良,你去问问,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太医院里的。娘娘未做吩咐就敢私自往里闯,你好大的胆子!”   姿月一把拽住那小宫女的衣领,“敢拦我?你也是好大的胆子!”   “姿月。”   不知何时,竹云已经站在殿外,目光清冷的望着这边。姿月甩开那小宫女,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到竹云跟前,上下扫视了竹云那一身华丽的宫装,只觉得刺眼,恨不得上去亲手撕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我了?”   姿月冷笑,意味深长的喊了她一声。“云妃娘娘,别来无恙。”   宫人们一听竹云的语气便知道两人是认识的,可一看姿月这高傲的样子,宫人们又各个都不服气。   “娘娘,这人未免也太无礼了。”   姿月冷眼一扫那小宫女,“你主子都还没说话,你又多哪份嘴?”   “姿月。”竹云拧着眉心,面上已经带了几分不耐。“昨日你进宫时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今时不同往日,你的言行举止也该收敛一些了。”   “我向来都是这样,你难道不知道?”   “娘娘,怎么了?”梁月熙走出来,与竹云站在一起,不明所以的望着这从没见过的女子。   姿月自梁月熙走出来那一刻,她的目光就死死的盯在那凸显的肚子上。不用说,这人就是现在受尽荣宠身怀龙种的熙妃了。   “原来这位便是熙妃娘娘。”   竹云太了解姿月,也知道姿月对于成子睿的心思。现下姿月不请自来,摆明了就是冲着梁月熙而来。她侧了侧身子,对梁月熙说:“你先回去,我与她说几句话。”   梁月熙点头,抬脚正要离开时姿月却突然冲到她的面前,“等等。我这一趟过来正是要给熙妃娘娘看诊的,既然娘娘在这,也省得姿月再跑一趟了。”   姿月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要抓梁月熙的手。竹云动作比她要快,只身挡在梁月熙跟前,轻巧的就将姿月的手隔开。   “你这份放肆也是在黎国学的么?”竹云冷下脸来,“本宫念你同是七王府里出来的人,这才对你的无礼多加容忍。你若再敢放肆,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本宫?”竹云嗤笑出声,“你也配在我面前摆架子?”   啪!   一耳光狠狠打在姿月脸上。   “竹云你……”   “我自呼本宫,那是因为我是云妃。我摆架子,那是因为你只是个医女。”竹云眼中冷意渐深,“皇上每日都会过来,念在相识一场,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向他解释。毕竟熙妃腹中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宝贝的紧呢。”   姿月脸色煞白,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却偏偏拿捏不了竹云。她恨恨瞪了竹云两眼,推开挡在面前的宫人,愤愤离去。   “以后没有本宫点头,就绝不能把她放进来。若是皇上亲自下了命令,那也给本宫先把人拦下,她若敢硬闯,就给本宫打出去!”   宫人们齐声声应下来。   “娘娘,她是谁?”梁月熙一头雾水。姿月对她的敌意她不是感觉不到,更从竹云对她的维护里看出姿月的不简单。   竹云冷冷望着前方,“一个蠢货而已。”她把目光收回来,又再次提醒梁月熙一句。“下次再遇见她,我刚才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用不着对她客气。”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他还是放不下   成子睿在晚上前又过来了,见门就直接问梁月熙。“姿月过来给你看诊了?”   提起姿月,梁月熙心中的疑虑又翻了起来。压下这些疑惑,她实话实说。“云妃娘娘将她打出去。”   “打出去了?”成子睿突然笑了,“在七王府里她俩就不对付,现在云妃有了脾气,姿月又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没打起来就是好事。”   梁月熙也随着他笑笑。   不过……   “姿月为何委屈?是因为……”   成子睿好整以暇的睨着她,接下她的话。“为何委屈?因为云妃成了娘娘,而她只是医女?”   从竹云点醒了梁月熙之后,她在成子睿面前就自然了许多,再加上这段时间来成子睿一直宠着她,她的胆子又重新大起来,好在从不恃宠而骄。   “娘娘说她们都是一齐从王府里出来的,皇上既然封了云妃为娘娘,又为何只是让她做个医女?”   成子睿轻哼一句。“因为她太蠢。”   这话倒是跟竹云说的一模一样,听得梁月熙不由的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   梁月熙把竹云当时的话说了一遍,叹道:“果真是在皇上身边待久了,连说话语气都一样了。”   成子睿的眸色深沉如夜,“你觉得云妃如何?”   “她心好人善,不争不抢,又事事看得通透。虽然毫无家族依靠,可任何人都欺负不到她。”她说话温柔,眼中却尽是认真。   “你跟她倒是交好。但你别忘了,她把你弄进宫里可是别有用心。”   梁月熙看着他莞尔一笑,“有什么关系,我能遇见你,那便够了。”   成子睿心神一动,牵起她的手,两人齐齐站在窗边,一同望着外头的风景。   姿月回去时候就已经打探过,得知成子睿果真是日日都在梁月熙那边用膳,有时候更是直接就歇在那里。一月里头别的妃子能见他一次两次的,就已经算是够脸的了。   竹云的威胁尚在耳边,姿月惴惴难安了一晚上,生怕成子睿会把她叫过去。在七王府时她就不止一次的栽在了童玉青的身上,现在没了童玉青,可是还有竹云和梁月熙。   姿月辗转难眠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刚有了睡意却被人直接拍门叫醒。她开了门,见是个眼生的小太监。   “皇上让你去御书房外等着。”   宫里头谁不是捧高踩低的,昨天她在竹云那边把事情一闹,现在宫里头所有人都知道她跟云妃不对付。云妃在宫中的位置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谁敢得罪?姿月这么新来的医女自然就没人待见,连带着传话的都不愿意正眼看她。   小太监传了话就要走,谁知姿月却一把将他抓了回来。   “你怕不是皇上跟前的人,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小太监推了她一把,“我到底是不是在皇上跟前做事的,一会儿你去了御书房自然就知道了。倒是你,一个小小医女还妄大自尊,这里是宫里,不是当初的七王府。毓妃吴妃都被云妃娘娘给斗死了,你又在这装什么蒜?”   姿月紧握双拳,恨得磨牙切齿。只是昨日竹云那一巴掌都没让她注意的事实,倒是被这小太监一句话给提醒了。   成子睿叫她过去,怕就是为了昨天的事情了。   她进屋里把自己收拾妥当,并未太招眼,依旧还是七王府时的装扮。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耳边一直听见小宫女小太监们说昨晚成子睿又歇在梁月熙那里的话。她怒从心起,但又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怒火赶到御书房。   到了那儿,果真就看见刚才传话的小太监从里头出来。姿月越过他就要往里走,小太监故意在她前面一挡,说“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要见皇上就得在这跪着等。”   “你!”姿月脸色铁青,只得将信将疑的跪下。   成子睿下了早朝,福公公就在旁边提醒说:“皇上,姿月还在御书房前跪着呢。”   成子睿神情漠然,“让她跪着吧。”   福公公跟上他的脚步,“那皇上现在是要去哪位娘娘那里,还是要在宫里头转转?听说这几日御花园中来了不少新的花种,皇上不如过去看看?”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凌风在哪?”   福公公一脸为难,“凌风侍卫来无影去无踪,也只有皇上您喊了他才出来。皇上你问老奴,老奴哪儿知道啊。”   成子睿又往前走了几步,“让到御花园来。”   说罢,成子睿已经大步往前走去,留着福公公杵在原地,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人。   凌风赶往御花园,一路上看见不少妃子站在远处不敢往前,他便心知成子睿就在前头。到了成子睿跟前,他屈膝跪下,“皇上。”   成子睿冷睨着他,“昨日为何不来回禀?”   凌风硬着头皮道:“昨日属下赶回宫里时,皇上已经在熙妃娘娘那里。属下不便打扰,便……”   他小心的看着成子睿的脸色,见他并非是真的要发怒,便赶紧将昨天从桂南坡传来的消息回禀上来。“近日桂南坡多雨,出行不便,俞翀便亲自驾了马车去京城里接了位大夫给童玉青看诊。”   “胎相如何?”   凌风把那大夫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大体是让童玉青注意饮食,少贪嘴多走动,夜里早些休息之类的。   成子睿听到这里便笑了起来,“当初在七王府里竹云便看破了她,明明贪嘴却偏要忍着,明明懒得不行又被朕困得难受,只得在院子里瞎转悠。夜里不睡觉,也不知道在防着朕,还是在等人……”   凌风低头不语,心中却有些惊愕。   成子睿此番言语,莫非是心中还放不下童玉青?   “她还有两个月就生了吧?”   凌风不答话,尽管这段时间里成子睿万般恩宠梁月熙,但此时他却越发认定了成子睿依旧放不下童玉青的事实。   “安排一个医术好的大夫,就在桂南坡到京城的地方住下,若是找不到合适的,那就从太医院里弄一个过去,让他们有事就直接去那边喊人就是了。”   “是。”   在御花园中又待了片刻,成子睿才离开了。   此时姿月已经跪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快要支撑不住时,才听见身后传来恭迎圣驾的声音。她把身体伏下,等到那人走到自己跟前时,才喊出声音。   “皇上万岁……”   “皇上去了熙妃那里。”   姿月猛地直起身子,怒瞪着站在她面前的凌风。“怎么是你!”   “我不是说了,皇上去了熙妃那里。”   “不可能!他不是只有晚膳前才会过去?明明是他让我来的,他怎么能跑去熙妃那里!”姿月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智,声音尖锐的恨不得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凌风开口嘲讽道:“你打听的倒是清楚。”   姿月咬牙,站起来就往外走。“我不信,我要见他。”   凌风抓住她的肩膀,重重的往她往后一拽。“他?你难道不是他的身份是什么?你难道还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他为什么让你跪了这么久,你心里难道没点儿数么?”   姿月眼眶微红,挣开凌风的手。“用不着你一遍一遍的提醒我。”   见她狼狈的逃开,凌风眸色沉了沉,打了个暗号喊来一名暗卫,片刻不离的盯着姿月。   两日后,桂南坡。   秀兰兴冲冲的跑回家,对正在屋里跟松伯闲聊的童玉青说:“听说前面不远处来了个大夫,医术不错,以后夫人你看诊就不用去这么远,走两步就能喊得着了。”   松伯疑惑道:“前面都是山路,哪有人家?人家既是医术不错的大夫,干什么不在京城里看诊赚银子,非得要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做什么?”   “姜叔不是摔了腰么,这都多久的事情了。连着两天都找那大夫一看,腰疼竟然就都好了。要不是我刚刚碰到他,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呢。”   松伯来了精神,“老姜那腰可是看了不少大夫都没看好,怎么现在两天就都好了?”   秀兰直点头,“都好了。从前姜叔腰板都直不起来,现在人家走路都带风。爹,一会儿如果雨小一些,咱们也一块儿过去,让那大夫给你瞧瞧身体?”   松伯忙摆摆手,说:“我这也没几年活的了,不用乱造银子了。”   俞翀与童玉青对看一眼,都劝道松伯应该过去悄悄。松伯架不住这么多人,也只能勉强答应了。   用了午饭,雨果然停了下来。俞翀把马车驾到门口,又去扶童玉青过来。   “你送松伯去吧,外头太泥泞,我这走过去都费劲,万一下了马车路不好走也太麻烦。”   秀兰一听顿时也懊恼起来,“你们先等等,我去问问姜叔这路到底怎么走,看看能不能直接把马车停到那大夫家门口。”   童玉青喊住秀兰,直说不用,自己跟着俞帜看家就成。临走前,她把俞翀喊道跟前来。   “不是说好等我生孩子时直接去京城接个产婆过来么,到时候也用不着那大夫。你也用不着刻意试探,十有八九就是他安排过来的人。”   俞翀颔首,“有备无患。” 第二百八十九章 母凭子贵做皇后?   俞翀驾着马车,带着松伯秀兰找到那大夫,道路泥泞,还要再往里头走上一小段路,秀兰搀着松伯,口里让松伯慢走的小心嘱咐根本就没停过。   “幸好夫人没来,否则万一在这滑了一跤可不得了。”   俞翀不可置否的笑笑,一同搀着松伯走到那大夫家里。   大夫像是早早就知道有人要来,站在门口一直等着。他那目光从三个人身上一扫而落,看似随意,其实却是在似有似无的审视着俞翀。   俞翀似笑非笑,这果然就是成子睿的安排。   这大夫果真有两下子,几针下去松伯不便的腿脚就轻松了许多。大夫又开了张药方,让他们自己去京城里抓药。秀兰连声谢过,这就要掏银子付诊金。   “银子就不用了,我若是图银子,也不会来这个地方给人看诊。”大夫豪气的摆摆手,似乎是真的不想要这银子。   “既然大夫不是为了银子,那干什么不往前头去一些。前头桂南坡还有些人气,这里荒郊野外,大夫你一个人也没个照应。”   俞翀这一声问确实是难住了大夫,人家给了大笔的银子直接把他带到这里,根本就没交代他要怎么说。这会儿人家问起,他该如何作答?   “是,前面就是我桂南坡,虽然人不多,但好歹有个照应。大夫不如……”   秀兰的话还没说完这大夫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下来。“这事说来话长。年轻时途径此处重伤不愈,碰巧路过一位赤脚大夫,用草药将我治好。现在我已是这般年纪,名利钱财什么都看开了,只想要回到这个地方,还个恩情而已。”   俞翀听得有些好笑,若是童玉青在此,定会骂上一句:说的好听,其实全是放屁。   他这几日常常来往京城和桂南坡,什么地方有人家他还不知道么?若非成子睿那些暗卫,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在短短两日里就能盖上一间茅草房来。   俞翀看破不戳破,看看又渐渐阴沉的天色,喊着松伯和秀兰就走。松伯想起还在家中的童玉青,便客气的与大夫打着招呼。   “我家里还有个儿媳,七个多月的肚子,到时候若是临时有事,我便叫我这儿子过来接大夫过去。”   大夫一脸为难,“我不出诊,要看诊还是得到这里来。”   “大夫放心,我家有马车,诊金也不会少你的。我儿媳月份大了,这路上又不好走……只得麻烦大夫了。”松伯给秀兰打了个眼色,秀兰将一个钱袋直接放在桌上,搀着松伯就走了出去。   门外一直等着的俞翀伸手搀住松伯,“爹,慢点。”   松伯浑身一颤,就是秀兰也吓得一跳。   松伯不过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俞翀和童玉青的身份,先前两人还住在他家里,自然就把俞翀当成了自己儿子,童玉青自然就是自己的儿媳。没想到这话让俞翀听见……   他何德何能!他有什么资格!   松伯双腿一软,朝着俞翀就要跪下去。“小少爷……”   俞翀将他稳稳扶住,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叫一声爹,你当得的。”   松柏摇头,哪儿敢受他这一声称呼。   “我们先回去,青儿和帜儿还在家里等。”   秀兰也在旁边劝着,松伯这才没坚持,由两人搀扶着回了家。到了家门口,秀兰才一拍脑门,“我应该先给爹买药的。”   俞翀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碍事,我一会儿去买就是了。”   “不用不用,帜儿一直吵着要去京城,我正好带他去逛逛。京城里哪个稳婆最厉害我都打听过,我这一趟过去顺便找找人。女人的事情还是女人来,你们男人不懂。”   松伯要在一旁帮衬着,俞翀自然就不好推辞。他看看外头泥泞的路,只得说:“要么今天就算了,你们明日再去吧。”   外头又下起了蒙蒙细雨,两人又陪着松伯说了一会儿话,等外头的雨停了才又要回家去。泥泞湿滑,纵使俞翀把童玉青扶得再小心,她还是不小心的滑了一下。俞翀动作极快的将她抱住,看着她脚下被划出去的长长痕迹,沉下脸色。   “就你现在这个身形别人根本扶不住你,以后我不在,你连家门都不要出。”   童玉青心有余悸,乖乖点头。“这几日你也别出去了,松伯的药交给那些人去买就是了。”   俞翀有些不悦。“你倒是不客气。”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看他们也闲得要命,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才好。”   俞翀没再说话,只是把她扶回屋里的时候顺手就把那张药方放在了门口。等片刻后再出门的时候,药方早被人拿去了。稍晚一些,门前就多了几副药,上头还用字条贴着每日的用量和其他的嘱咐。   等吃晚饭的时候俞翀把东西递到秀兰手里,秀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又去京城了?这种小事我们来就成了,二爷你这么见外做什么?”   “嫂子,是他见外还是你见外呢。”童玉青接下秀兰接下来的话,“你什么时候要带俞帜去京城玩直接驾着马车走就是了,但是这药可等不了。”   秀兰不禁红了眼眶,“要说起俞帜他爹,做的恐怕还没你们俩好。”   童玉青愣了愣,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了。嫂子我来帮你做饭吧,咱们今天吃什么?”   ……   第二日,秀兰带着俞帜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后就说已经找好了稳婆,价钱也谈好了,到时候直接去接人过来就行。   日子过得快,这一转眼,一整月就过去了。桂南坡的雨停了,京城却又连下了好几天,梁月熙千防万防的,还是着了风寒。   因为怀了身孕,许多药材她都不能用,只能用些温浅的方子,效果来的极慢。成子睿终于是下了命令,让姿月过来给她诊治。   姿月过来这么久就只在回京城那一日见过成子睿,虽然此次她是去给梁月熙诊治,但心底还是揣着对成子睿的念想。殊不知,踏进梁月熙的殿中看见的不是成子睿,而是竹云。   姿月的神情瞬间就冷沉下来。   怎么哪儿都有她!   竹云也不见礼,直接走到梁月熙身边。梁月熙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宫女倒是趾高气扬的开了口。“你这人怎么不懂规矩?两位娘娘都在这里,你不会行礼是不是?”   姿月咬咬牙,不得不放低了姿态。“姿月见过两位娘娘。”   梁月熙瞥了那宫女一眼,压着发痒想咳嗽的嗓子说:“从来都是方御医来给本宫看诊,怎么今日来的是你?”   姿月藏在袖管里的两只手紧紧握住,面上却平稳的根本就看不出任何不满。“方御医一直看不好,皇上就让我过来了。熙妃娘娘把手放在诊包上,我给你把脉。”   梁月熙看了竹云一眼,这才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姿月把了脉,心中做了判断,临收手时突然动了别的心思,又多把了片刻。查探到心中所求时,姿月脸色微变,神情比看见竹云时要更加冷沉很多。   “你诊出来没有?”小宫女见她只会发愣,便提醒了一句。   姿月把手收回来,让人拿来纸笔,写下药方。“我这方子比别人的要猛一些,娘娘服药之后会瞌睡半日,等流了一身汗后这风寒就能好了。”   她写好了药方,却直接将那张纸递给了竹云。   “若是没别的事情,姿月就先走了。”   姿月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了出去,根本就没给人再说话的机会。梁月熙身边的小宫女瞪大了双眼,“娘娘你看她是什么脾气,竟敢这般无礼。”   梁月熙握着自己的手腕,略略心惊。   刚刚姿月的手指落定在她的手腕上,那种冰凉仿佛让她错觉自己的手腕上缠了一条毒蛇。再想起那一日姿月对她的敌视,她心中甚至有了个可怕的念头。   若是今日竹云不在,恐怕姿月要杀了她吧?   竹云将手上的方子折起来,交代给自己身边的小宫女。见小宫女揣着方子离开,梁月熙才开口说:“娘娘,让我的人去太医院里取药就行了。”   “若是取药,直接叫人跟着姿月回去取就行了,她干什么还要给你写个药方?”   梁月熙倒是没想过这茬,现在竹云说起,她才惊觉不对劲。“是这药方有问题?”   “不见得,但总得防着些。”   竹云拍拍她的手背,安慰说:“她的医术确实很好,若天下间有人第一,那她一定是第二。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竹云离开之后,梁月熙身边的宫女才忧心道:“娘娘,奴婢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要不要告诉皇上?”   梁月熙摇头,“我现在有云妃护着,有皇上护着,她不敢对我下手。”   姿月没回太医院,而是回了自己在宫里的住所。她锁上房门,脾气暴躁的将屋里的东西统统砸摔在地,也消不掉心中怒火。   禾阴郡茶馆中那几个人男人的闲话又响在耳边:母凭子贵,恐怕熙妃要做皇后。   梁月熙腹中还真的是个儿子,生下来就是皇子,成子睿的大皇子!   姿月紧紧抓着桌角,指骨青白,手指尖都没了血色。   “母凭子贵做皇后?梁月熙,你做梦!” 第二百九十章 散播谣言   太医院里的御医都忙得脚翻天,偏偏就姿月一个人闲得没人敢请。可最近阴雨绵绵,这个妃子头疼,那个妃子流涕,屁大点儿的小事儿也得紧张的把太医院里的人都喊过去。虽然都不得宠,但也不敢轻易怠慢。   向来乐得清闲的姿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自己主动来太医院里,还一连给三位娘娘看了诊。   都说姿月高傲狂妄,但被她看过诊的妃子却又都说她识数懂礼。又因为她是七王府里跟了成子睿四年的人,各个都想要拉着她说一说那四年里的事情。   一时间,姿月在宫里头竟然还成了人人都想要巴结的人。   “娘娘,你只要按着方子一日两次的服药,三日后保准能好起来。”   面前的柔妃笑意满意,把早已准备好的银子塞到了姿月的手里。“若是太医院里那些庸医来看,三日哪儿能好得起来。还是姿月你有本事。”   姿月跟随成子睿以来,这样的好话听得太多早已没了感觉。只是逢场作戏,她接过银子的时候不仅谢了恩赏,还故意露出得意。   柔妃一见她这样子心里就有了谱,吩咐宫女拿出另外一样东西放在姿月面前。“本宫知道姿月姑娘走南闯北,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但是这东西可不好找,姿月姑娘不妨先看看?”   姿月随手打开面前的嵌珠彩盒,看清楚里头放着的那一片碧炎草,她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这是……”   “听闻这碧炎草能延年益寿,女子服下身体便会永如少女,更会生出让男人用不能拒绝的香味,一辈子都散不掉。姿月姑娘,这可是本宫好不容易才托人从他国带回来的,今……”   “你想让我做什么?”姿月关上那嵌珠彩盒,直接问她。   柔妃笑笑,“姿月姑娘医术好,本宫想要让姿月姑娘想想法子,能不能有什么药能一次就能怀上孩子。至于皇上那边,本宫自有安排。”   姿月冷笑,将那嵌珠彩盒推到她的跟前。“娘娘只要有这个东西就够了,又何必来跟我问药。”   柔妃重新把东西推出去,“这么好的东西自然要给最会利用它的人,本宫也只是想要在宫中留个依靠,这东西,本宫用不了,也不敢用。”   姿月深看着柔妃,突然扯开笑意。“娘娘倒是跟其他人不一样,还知道皇上不好糊弄。”   得她这一句,柔妃更加自信了。“如此,姿月姑娘是答应了?”   姿月拿着盒子站起来,“娘娘先把风寒养好,三日后我再过来。若想要一次就怀上,娘娘的身体还得要多调理调理。”   柔妃心中大喜,要亲自送她离开。姿月带着笑意谢过,转身那一刻时笑意变为冷意,深刻的叫人心惧。   姿月抱着盒子的手不由的紧了紧。这里头的碧炎草确实是一味难得良药,但除了柔妃说的那些之外,它还是一味天下奇毒。   成子睿确实不好糊弄,柔妃不敢用,姿月也不敢用。虽然不敢用在自己身上,但是她能用在别人身上。   姿月把东西放回去,瞧着时间还早,又去了一趟太医院。宫里头闲来无事喜欢嚼舌根的不仅是那些女人,男人们或是半男不女的也都喜欢嚼舌根。这不还没踏进太医院的大门姿月就已经听见里头的谈话声了。   “方御医,熙妃娘娘那边一直都在你在看,她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前几个月你推说月份太浅你看不出来,现在熙妃娘娘都六个多月了,该看出来了吧?”   方御医记得成子睿的吩咐,哪儿敢实话实说。又是在推脱不过,只得说:“是为公主。”   姿月勾唇冷笑,但越发心寒。是个会把脉的大夫都能探出男女,方御医不可能会诊错。由此可见这根本就是成子睿的授意,他为了维护梁月熙,为了保住那孩子,还真是用心了。   “可惜。我听说这几日在早朝上各位大人又催着皇上立后,若是熙妃这一胎能生下皇子,恐怕皇后之位……”   “皇上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说是心中早有预断,要等熙妃生了之后再说。可见不管熙妃生皇子还是公主,那个位置,稳稳都是熙妃了。”   “熙妃娘娘……”   姿月再听不下去,心慌的逃离太医院。   竹云护着梁月熙,成子睿宠着梁月熙,她去诊个脉竹云都得盯着,她根本就没机会下手。如果说刚才与柔妃相约只有七成的诚意,那此时,她已经是十分的真心了。   姿月眼中闪过阴毒,只是一瞬,她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   次日,凌风去竹云宫中找她,得知她邀着梁月熙在御花园中闲逛,又亲自跑了这一趟。梁月熙对竹云和凌风的事情从不多问,便自觉的走到另外一边。   “你可知这几日姿月跟其他妃子们来往密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概就是这么个原因吧。”   凌风又多看了她一眼,“那你可知,她昨日从柔妃那里出来,手里头就多了一样东西。”   竹云来了兴致,眉梢一扬,“什么东西?”   凌风却摇头,说:“她把东西带回去之后就又去了太医院,我的人把她屋里都搜了个遍,却根本找不到那东西。”   竹云眉心一跳,突然就生出了不安。   “从柔妃那边也打听不出来?”   凌风脸色难看,“听说是从他国找到的东西。若是金银,姿月不见得会要。她会伸手拿的东西……”   “药!”   “药!”   两人齐声开口,竟都猜到了一处去。凌风往梁月熙那边看了一眼,“熙妃那边你多加留意,我这边增派人手,随时盯着她。”   竹云颔首。   凌风退下之后,梁月熙才走过来。“凌风侍卫来找娘娘多次,难道皇上不知道么?”   “他知道。”   梁月熙惊愕不已。“既然知道,那你们……”   竹云好笑的看着她,“难道最近宫中有我跟凌风的谣言?”   “那倒不是。”梁月熙有些尴尬之色。“但若是有心人瞧见,免不了要乱说。近日朝堂上……罢了,那些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哪知只隔了两日,梁月熙还真的就说中了。   宫中流言四起,都说竹云与成子睿跟前的凌风侍卫交往甚密。此话一出,许多人就都站起来,说自己亲眼看见凌风去竹云宫中找人,一待就是好大一会儿。不仅如此,那一日在御花园中,两人还借着熙妃做幌子,偷偷摸摸的抱在了一起……   事情传到成子睿耳中,成子睿叫来凌风,虽未发怒,但他任何一个字眼都带着寒意。   “外头那些关于你跟云妃的谣言,你有何解释。”   凌风无惧的跪在下头,“属下不用做任何解释,皇上心中自有圣断。”   成子睿冷哼,“朕有圣断又有什么用,只要有心人不松口,天下人就都会误会竹云,朕就不能轻易下诏书。”   凌风心中有疑,竟忘了规矩抬头去看成子睿。   “是,朕有心要立竹云为后。”   凌风震住。“皇,皇上为何……”   成子睿眸光微深,“熙妃说的对,竹云不争不抢,又事事看得通透。虽然无权无势,可任何人都欺负不到她。”他看着凌风,问:“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朕最好的选择么?”   “可是她膝下无子,那些大人们一定会以此为由……”   “熙妃生下皇子之后要过继给云妃。朕的大皇子由皇后抚养,那些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凌风似是缕不清这些关系,又像是还有顾忌。“虽然熙妃与云妃交好,但是熙妃才是皇子生母。”   “此事正是熙妃提议。”成子睿走下来,“熙妃养不好这孩子。只有竹云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喜欢的是什么。没有外戚没有忧患,朕的皇子由她养,将来必然就是我大崇的储君。”   凌风这才明白,这是成子睿早早就打算好的一条路。   他真的不仅仅只是当年的七王爷,而是真正为大崇江山社稷而谋略的帝王了。   “去把散播谣言的主谋查出来,朕只给你三日时间。”   凌风正了颜色,“属下领命。”   柔妃早早在宫中等候,见姿月过来,忙起身相迎。姿月给她行了礼,又给她把了脉。“娘娘风寒已经好了,只是身体还需调理调理。我这有个方子,只是这方子不好让太医院里的人知道,娘娘只能让人去宫外头抓药了。”   柔妃笑着接过方子,她对姿月还是十足的信任,根本没对这方子有任何怀疑。   “近日姿月姑娘可有听说宫里头那些传言?”   姿月眉梢一挑,“什么传言?”   柔妃啧啧两声,凑到她耳边说:“都说云妃跟凌风侍卫有染,说的有鼻子有眼儿。”   姿月眼中快闪过得逞,面对柔妃时又故作惊讶。柔妃笑得越发得意,直言道:“这事儿,是本宫传出去的。”   从柔妃那里出来,直到无人的宫道,姿月才放声大笑出来。   那一日她正好在御花园中,正好撞见那一幕,再故意找人把消息透露给柔妃,借着柔妃的手来对付竹云。想着柔妃那得意劲儿,姿月万般不屑。   “真是蠢货!”   想一夜就怀身子?那她就让柔妃一辈子都怀不上身子。已经有一个母凭子贵的梁月熙了,她怎么还能容忍别人这么做!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她要生了   成子睿给了三日时间,但凌风一日都不到就已经有了线索。   翌日清晨,宫人们刚刚起身,正在忙碌准备一天的活计,凌风突然带人闯入了竹云的宫殿。竹云跟前的小宫女不得已才喊醒了竹云,愁着脸说:“娘娘,那个凌风带人闯进来了。奴婢拦不住。”   “带人闯来的?”竹云掩口打了个哈欠,“这么快就抓到人了?”   小宫女不明所以,只顾担心。“抓什么人?娘娘,他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避嫌。现在外头肯定又有人出去乱说,不消一会儿,怕是又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这叨叨叨的劲儿像极了甜儿,竹云心口一软,也不舍得责备。她起身,让小宫女帮着穿衣洗漱,还未等梳妆,就听外头乱成了一片。   小宫女出去看了一眼后又急急跑了过来,“娘娘你快出来看看,凌风侍卫抓着一直伺候熙妃娘娘的明香,说要把她送至宗仁府。明香一直是伺候熙妃娘娘的,熙妃娘娘要保下明香,正在外头拦着呢。”   竹云脸色一变,快步走出去。   梁月熙身上只披了件披风,见竹云出来后疾步走到她的身边。“娘娘,凌风非说明香在宫中造谣生事,这是我从府里头带来的丫头,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怎么可能造谣生事?娘娘,若是真有证据,我不可能拦着不放人。要把明香带走,那就拿出证据!”   竹云把目光移到凌风身上,“是关于本宫与你有私情的传言么?”   凌风点头,“正是。”   竹云冷着跪在地上哭得隐忍的明香,冷声下令:“带去京兆府吧。”   “娘娘!”梁月熙走到明香身边,“要查,就在这里查!”   她看着面前的竹云,咬牙道:“明香确实是陪了我多年,我早已把她当成了妹妹。可我梁月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娘娘对我的恩情我更是不敢忘,如果这事儿真是明香造谣而起,用不去京兆府,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梁月熙要护着明香的态度坚决,但最后一句话里又带着狠劲儿。   明香浑身一颤,抬起来的那张脸苍白惨淡。“娘娘,奴婢是冤枉的!”   凌风冷睨了明香一眼,看着竹云问:“云妃娘娘的意思呢?”   竹云颔首,但话却是对着梁月熙说的。“我与凌风相识已久,若是没有切实证据他不可能乱抓人。熙妃,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放人。”   梁月熙心惊不已,竹云这是认定了事情就是明香做的么?   她心里有些恼火,“云妃娘娘,你信任凌风,我也信任明香。你这查都不查问都不问就直接定了明香的罪么?我不服!”   竹云凉凉的看着她,并未接话,反倒是凌风冷笑一声,他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十几道黑影闪现在众人跟前,面对凌风态度恭敬。凌风又打了个手势,这些黑影又迅速消失,根本就无迹可寻。   宫人们吓得不轻,而竹云却是一脸淡然,似乎早已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凌风站定在明香面前,“证据?我手里并无证据。但是明香你应该知道熙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的位置,这里有这么多的暗卫守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要怎么狡辩?”他弯下身子,低头审视着明香。“若非如此,为何我不抓别人,非要抓你?”   凌风声音突然提高,“明香,那一日偷偷给你传话的小太监是谁?”   明香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她这副样子,别人又有什么不明的?   梁月熙心头像是被人抽了一鞭,气得狠狠甩出一巴掌。   “明香,你为何这么做!”   明香被这一巴掌打醒,捂着脸大哭起来。“有人让奴婢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奴婢没见过他,是个眼生的小太监。”明香抓着梁月熙的裙摆,仿佛那就是她救命的稻草。“奴婢的枕头下头有只刻了字的银镯,那是我娘的东西,还有我爹的卖身契……那人说奴婢若是不做这件事情,奴婢的家人就会没命!娘娘,奴婢不得已的。”   梁月熙挺着大肚子将她的手拉开,起身时着急了些,两眼晕眩差点儿倒下去。竹云赶紧让人把她扶回去,梁月熙由人扶稳,却不愿意离开。她气愤难忍,又在明香脸上重重挥了一耳光。   “蠢货!你要是早早把事情告诉我,你爹娘不仅没事,云妃娘娘也不会被人恶语重伤。”梁月熙失望又痛心。“明香,我错信你了!”   她站稳身子别开目光,“凌风侍卫,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带去京兆府或者就地处决都随你。”说吧,她挥开身边人的搀扶,冲着竹云跪下。“是我没有管教好明香,害娘娘清誉受损,梁月熙有错。”   刚说完这最后一个字,梁月熙身子就朝着旁边倒了下去。凌风手快的拉了她一把,又避嫌的把她交给身边的宫人。竹云面色凝重,赶紧着人去叫御医来。再看明香,又是一阵厌烦。   “把她给本宫拉出去。”   凌风跟竹云告辞,带着一直哭喊着的明香走了,竹云又急着赶到梁月熙那边。   在方御医赶来时梁月熙已经醒了,见竹云坐在一边,干脆拉起被子捂住脑袋。   “你是要打算闷死自己来换那丫头的性命?”   被子下的梁月熙摇着头,闷声道:“我没脸见你。”   竹云把被子拽下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从你住在我这边起,你知道我为你挡了多少祸事么?”   梁月熙眸心一窒,撑着身体坐起来。“祸事?”   竹云冷笑,“暗卫只能盯着表面动作,私下里又能看见多少。从你住在我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有人给你下毒,这大概算算,怕也有十余回了。我能帮你防着别人,却无法防着您自己的人。”   看着梁月熙心惊的样子,竹云直言道:“我跟了皇上这么八年多,虽说与姿月骆衡和凌风都相识已久,但若说起真正交心的人,怕只有那个女人。只可惜我们立场不同……”   竹云长叹一声,收起眼里的别样情绪。“罢了,旧事就不说了。到是你,经过这次事情后自己也要小心一些,这一次的事情看似是要对付我,其实想要对付的却是你。”   一阵寒意让梁月熙从头凉到了脚,“娘娘知道这人是谁?”   竹云神情一滞,“大概知道吧。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清早发生的事情立刻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而半日之后凌风就顺着明香查出了真相,原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嫉妒云妃,故而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虽是这样昭告天下,但是不少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个替死鬼而已。   姿月倒是意外,没想到看似愚蠢的柔妃竟然还有这等心机。不仅算计了云妃,还能找得到替死鬼,甚至连梁月熙也给气病了。   她这一招倒是厉害。   明香的事情对梁月熙的打击太大,这半个月的时间方御医都看不好梁月熙的身体。无奈之下,成子睿又只能叫来姿月,务必要把梁月熙的身体给调理好了。   姿月一连来了两次都没遇上成子睿,这一日她才刚刚到梁月熙这里,上次御书房外那小太监又来传话,说让她诊脉之后去御书房回话。   姿月耐着性子诊了脉,又迫不及待的赶到御书房。见成子睿还未下早朝,姿月便学乖的先去茅厕方便,回来时眼尖的瞧见那道明黄身影,欣喜的就想要迎上去。   成子睿阔步往前走,身后的凌风紧随其后。“桂南坡那边还在下雨么?”   “已经放晴了两日了,只是清晨时候还会落些小雨,不过片刻就停了。”   成子睿脚步一顿,“叫人在夜里时候把路上的泥泞清理清理,别让她滑了。”   凌风点头,继续说:“昨日童玉青胎相异常,送去大夫那边诊脉后,大夫说她这一胎恐怕要提前生产。昨日沈氏已经来过京城,跟稳婆说好下月初一就把人接过去。”   直到成子睿进了御书房,凌风信步离开,姿月才松开了早已被牙齿咬出深深印子的下唇,她目眦欲裂,恨得是咬牙切齿。   童玉青不是在黎国么,怎么又来了京城外的桂南坡!胎相异常?她怀的是谁的孩子?他做什么要这么紧张那个贱人!   姿月敛起眼中阴毒,心里头的恨意却四处泛滥。   稳婆?下月初一?   看来柔妃送来的碧炎草,怕是用不到宫里头这些女人的身上了。   她稳住心神,走到御书房外高声喊着求见。未等太久,就有人传她进去回话。   再次踏进御书房,姿月的心却不再像来时那般激动。   成子睿语气淡然的询问着姿月关于梁月熙的身体情况,姿月深吸一口气,把熙妃的情况说了一遍。   “熙妃娘娘郁积于心,再这样下去,对她和皇子都是极大伤害。皇上还是多往那边走动走动,多开解开解……”   “皇上!”   凌风突然闯入,神情紧张的打断了姿月未说完的话。成子睿沉下脸色,那双锐利的眸子突然缩了缩。   “她要生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难产   成子睿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不是才八个多月,怎么就生了?”   姿月脸色大变,八个多月……   他们说的是童玉青!   “刚送来的消息,说是她摔了一跤。沈氏已经找了大夫,但是她之前有过小产身子不好,大夫有些束手无策……”   “废物!”成子睿猛地站起来,一把拎起地上跪着的姿月,“凌风准备两匹马,半个时辰之内朕要赶到那边。姿月你把要带的东西交代给凌风,让他随后送来。”   姿月想起屋里头藏着的碧炎草,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哪找得到,还得我亲自过去拿。”   成子睿脸色极差,拽着她就往外走,一面又不忘吩咐凌风。“把她屋里的所有东西都带过去。”   成子睿这一身明黄在宫中随意走动是无所谓,但若是正要出宫那就不得了了。姿月想要提醒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他,只能被他一路拽着走。   快走到宫门时,一名暗卫来到成子睿跟前,将一件浅色的外衫递给了他。成子睿竟然当着姿月的面就脱下了身上的龙袍,接过暗卫手里的那件浅色外衫披在了身上。   姿月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更是下意识的往四周张望。好在这里除了暗卫就只自己,无人看见成子睿这么荒唐的举动。   成子睿把龙袍扔给暗卫,不理姿月大步就往前走。姿月咬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两匹骏马早已在宫城外等候,成子睿跃上其中一匹,甩了马鞭就冲了出去。姿月紧随其后,不敢落他半步。   这一路的疯闯弄得京城街道都乱翻了天。街上百姓都没人瞧见这骑马的究竟长什么样,顶多就看见一双明黄靴子随着骏马一闪而过。   不消半个时辰成子睿已经赶到了桂南坡,不加犹豫的直接把马停在了小茅屋前。外头已经等了很多人,松伯一家,还有乡邻里有过产娃经验的女人,一帮人在门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见外头有人来,大家都停了议论齐声望过去,只见迎面而来的那位男子满身贵气,明明相貌俊朗,可眉眼又不怒而威,显然是京中贵人。他身后跟着一位女子,冷着脸呵斥道:“都挡在门口做什么,赶紧退下!”   堵在门外的人顿时自觉靠做两边,让开中间的路。秀兰跟俞帜是见过成子睿的,光是自己见过皇帝这件事情就能吹上一辈子,成子睿那张脸更是一生都难忘了。这会儿看见皇帝来了,秀兰激动的浑身颤抖,俞帜更是想要张口就。秀兰捂住儿子的嘴巴,又暗示性的扯了扯松伯的袖子。松伯心里咯噔一下,敲了敲木头门框。“小少爷,有客来了。”   不等里面的人做出反应,成子睿就已经大步走了进去。小小的茅草屋一眼就能看到底,俞翀与那位大夫围在床前,躺在床上的童玉青虚弱的都没有了力气。   成子睿心口一窒,不假思索的就冲了上去。看清来人,成子睿握着童玉青的手又紧了紧。童玉青吃到那份劲儿后又清醒了片刻,这才看见了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她微怔片刻后竟然像是对待老朋友的笑了笑,后又拧着眉心把脸转了过去。   虽然童玉青那双眼眸已经没了多少精神,但能被她看这么一眼,成子睿甘之如饴。   “你过来做什么?”   俞翀的冷漠压不灭成子睿对童玉青的渴望,他打了个手势,“姿月过来。”   姿月垂首上前,在目视童玉青时根本就掩藏不住心里对她的恨意。   “她要是出事,你也别想活。”   耳边这一声霸道狠厉的话语让姿月后颈一凉,她紧咬后牙槽,伸手要给童玉青把脉。俞翀隔开她的手,目光冷冽,唇角弧度带着威胁。   “不必了,子华正在路上。”   姿月浑身一颤,竟仓惶的退到一边。   成子睿出手速度极快,跟俞翀两人在床前过了两招。“你能等,她等不了。”   旁边贴墙而站的大夫连连点头,“这位夫人再这么待下去,腹中胎儿恐怕就难保了。”   “姿月!”   成子睿一声厉喝,姿月才反应过来。俞翀也再阻止,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姿月所触及的地方,生怕自己大意让姿月伤了童玉青。   门外又是几声马蹄,片刻后又进来两人。俞翀寻声望去,原来是竹云和凌风。   凌风把从姿月屋里带来的东西哗啦啦铺了一桌子,姿月不敢耽误,找了颗药丸递给俞翀。“这个让她含在舌下,千万别咽了。”她转身又吩咐那大夫,“去弄些热水,生孩子所需的东西都尽数备好。”   俞翀捏着那药丸却没有任何动作,似在心里掂量这东西究竟可信不可信。童玉青痛得一声哼吟,脸上的颜色又苍白了两分。   一直怔在后头的竹云上前夺过俞翀手里那颗药丸,又抓着那大夫那药丸递过去。“看看,有毒没毒。”   姿月怒瞪着竹云,“竹云你什么意思?”   竹云怒瞪回去,“就这么个意思!”   屋里两个男人都默许了竹云的做法,姿月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转身掐死童玉青。大夫验过之后点头说:“无毒,现在夫人身子虚弱,用这个提气正好。”   闻言,竹云才又把药丸拿回来,送到童玉青的口边。   “姑娘,这个含在舌下,别咽下去。”   童玉青听见这一声又愣了愣,“竹云?”   竹云鼻尖一酸,“是我。你张口,把药丸含在舌下。”   她不动,两片唇抿成了一条心,这药根本就送不进去。成子睿正要出手,俞翀却先他一步凑到她的耳边,轻柔的把竹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童玉青这才听话的张开口把药丸送到舌下含住。   成子睿挺不是滋味,可童玉青能含下那颗药丸,谁开口劝的都无所谓了。   “男人都出去,挤在这里做什么?”竹云撵起了人,不敢动成子睿,不好说俞翀,就只能先从凌风那边下手。“女子生产男子需有避讳,你们都到门外候着。沈氏呢,赶紧进来帮忙。”   秀兰打了个激灵,赶紧就跑了进去。皇帝来了,云妃也来了,这小破地方什么时候竟有了这样的福气?秀兰那双脚不争气的软了一下,差点儿就要当着乡亲们的面儿跪下去了。   竹云过去搀了她一把,再对重新走到两个男人身边:“你们先出去,这里有我。凌风,把你主子带走。”   凌风哪儿敢把成子睿带走,依旧在那杵着。俞翀成子睿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冷冷相视,无声的交锋连旁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硝烟战火。   “够了!”忍着阵痛的童玉青突然睁开眼睛,怒瞪着两个男人。“你们都出去,在这杵着做什么?下辈子想要做女人么?”   秀兰倒吸一口凉气,就是外头的俞帜跟松伯也吓得不轻。   作死啊这是!   屋里头的几个人却没太多反应,似乎早已习惯,看得秀兰越发心惊胆战。   俞翀替童玉青擦去额前的冷汗,“我就在门外等着。”   童玉青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回答,阵痛两个时辰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俞翀深看了姿月一眼,又对竹云说:“我把她交给你了。”   竹云点头,“放心。”   俞翀先一步离开,成子睿亦是深看了童玉青两眼,这才带着凌风离去。   原本来出主意的妇人们各个都凑起了热闹,小声的询问着松伯这几个人的来历。松伯哪儿能把人家真实身份说出来,只能推脱说这是京城里跟俞翀童玉青相熟的贵人,前来帮忙而已。   “六婶,她难产实在是没力气了,麻烦你去我家厨房弄些好下口的东西。”   秀兰开了门说了这么一声,外头的妇人们才又七嘴八舌的说自家有现成的,热热就行,说着这帮女人就急匆匆的赶回了家里。   松伯松了大口气,颤着声儿壮着胆子的邀着成子睿去家里坐着等。成子睿罔若未闻,就是俞翀也没搭理松伯的心思,两个男人都紧紧盯着那扇房门,始终都没人说过一句话。   赶回家的妇人们各自拿着家里的东西过来,有的拿着吃的,有的还拎着烧好的水,有的拿着崭新的没用过的棉布,一齐站在门口等着。秀兰出来拿了吃的提了热水,又接了人家的棉布,一盏茶的功夫,屋里头就传出响亮的啼哭声。   外头等着的妇人们松了一口气,热热闹闹的笑开了,就是松伯俞帜也开心的不行。可偏偏两个男人的眉心越皱越紧,大有要直接冲进去的意思。   突然一声细微动静,只见之前还站在门前的两道身影齐齐消失,唯有之前紧闭的房门莫名大开着。妇人们探着身子要往里看,还没看着东西,房门就别凌风从外头拉上了。凌风冷眼一扫,妇人们又把脑袋给缩了回来,连着说话声都小声了许多。   “青儿!”   “青儿。”   俞翀和成子睿一同来到童玉青的床榻边,先瞧见的不是孩子不是童玉青的脸色,而是那早被血迹染了近一半的床榻。   “你们进来做什么!”   竹云要把他俩往外推,但两个人的脚底像是生了根,任凭她怎么推搡都撼动不了。姿月回头看了一眼,冷声道:“出去等着,你们在这会妨碍我,若是我救不活她的命,你们可别怪我!”   话音刚听,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哇哇的就大哭起来。姿月有些恼怒,“把孩子抱走,吵得人头疼。”   成子睿忍着怒火,“你若救不活她……”   “皇上且到外头等着,姿月这就要给她下针了。再耽误,就是天上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房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子华格挡开凌风的攻击。“让开,我来救她。”   俞翀见他赶来,竟不由的松了口气。姿月看清来人,浑身竟不由的颤抖起来。见子华走来,她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碧炎草藏了起来,心慌的退开到一边。   竹云不识子华身份,想要阻拦时就听俞翀说:“竹云你留下,其他的人出去等吧。”   竹云愕然,指着子华说:“他是男人。”   俞翀一扫子华的男装,淡然道:“女扮男装而已。”   子华眼角一抽,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快步来到床榻边。   姿月巴不得,刚要先退下,却听子华把她喊住。   “姿月你留下帮忙。”   她浑身僵硬,哪儿还能帮什么忙。子华冷眼横扫过去,姿月却像只听话的狗,乖巧的就过来了。   竹云稳了稳心神,只能劝着成子睿先离开。成子睿将信将疑,转头却见俞翀已经抱起了那孩子,朝着门口走去。瞥到襁褓里正娃娃闹着的小娃娃,他有些恍惚,抬脚就追了过去。   院中的妇人们不知道里头的情况有多凶险,见俞翀抱着小娃娃出来就都围了过来。一人说俞翀抱娃姿势不对,一人又说襁褓裹得太紧,一人又说娃娃怕是饿了,正好自己备着糖水……   松伯见此情况便邀着众人回那边屋子坐坐,也顺带能喂喂孩子让她不再哭闹。   俞翀看着怀中孩子,软软的根本就不敢抱太紧,松了又怕摔了小娃娃。又见孩子哭得伤心,便赶紧把孩子送到秀兰手中。   “你带着孩子过去喂点儿糖水,我在这等着她。”   秀兰点头,喊着松伯儿子还有这一众妇人去了自个家里。成子睿目光一直紧随着那喜气的襁褓,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追出去了好几步。   回头看看,俞翀还在门前站着。成子睿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排站着。   “是女儿?”   俞翀用余光睨了他一眼,“嗯,女儿。”   成子睿唇角带着笑意:“她长得这么好看,想必女儿也不差。”   俞翀眸光渐冷,望向成子睿的目光中充满杀意。   “你敢动对我女儿动心思?”   成子睿懒得去做解释,只是由衷的道了一句:“恭喜。”   俞翀眼角一抽,“听闻熙妃娘娘也要生了,恭喜。”   成子睿轻点了头算是对他的客气。“俞二爷,同喜。”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他们之间最后一面   将近半个时辰后竹云才开了门,一脸疲惫的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要走进去。房门窄小,两人都带了劲儿,谁也不愿意落在后头。   竹云无奈,稍稍偏着身子,让开俞翀,却把成子睿挡了个结实。看着俞翀先一步进去,被竹云拦下的成子睿脸色可谓是难看极了。   “我去把孩子抱过来。”   竹云对着成子睿欠了欠身,直接走了出去。成子睿快步走到床榻边,见童玉青虽还未醒,但脸色比刚才已经好了许多。   子华在那一桌子的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姿月站在他的身后,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只见子华从里头挑了几样放在手边,又随手拿起一个盒子。   姿月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凌风不识货,但是子华却是天下神医,只希望这一桌子的药材粉末能够掩饰掉碧炎草的味道,千万别被他看出什么异样来。   子华打开盒子,见是个空的,又给放了回去。   他转身看着身后的姿月,指了指自己挑在手边的那几样东西说:“这些东西我拿走了。”   他突然转身的动作吓得姿月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又见他只是抢了几瓶要,又对他的土匪行径越发不齿。   “天下第一神医还会稀罕我这些破东西?”   子华不可置否,心安理得的把那些抢来的东西装进那空盒子。姿月张口要阻止,甚至连手都伸出去一半了,子华一个眼刀飞过来,她又悻悻收了手。子华抱着盒子又走到童玉青的床榻边,对两个失了魂儿的男人说:“她大概还要等一会儿才醒,你俩该干嘛干嘛去吧。”   正说着,竹云已经抱了孩子过来,才刚进门,已经被哄熟睡的孩子又哇哇的哭了起来。   竹云顿时慌了手脚,一屋子男人齐齐望向她,似在责备她弄哭了孩子,更怕孩子吵了童玉青。竹云尴尬的站在门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娃娃。   童玉青倏然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喊着竹云。“我生的?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青儿你醒了?”   他原本就紧拉着她的手,见她醒来,更是情难自控,也管不上别人在场,低头就在她的额前吻了吻。   成子睿满腹的话语都被俞翀这个动作给堵了回去,子华更是抱着盒子闷头就走了出去,姿月心里还担心那盒子,这屋子里也早就不想呆了,追着子华就跑了出去。   竹云把孩子抱到童玉青身边,童玉青愣了一下,开口道:“早听说刚出生的孩子特别丑,但也没想到会丑成这样。”   因为是早产,比一般刚生下来的孩子要小一圈。身上更是皱皱巴巴,确实不太好看。   俞翀轻笑出声,就是成子睿也没人忍住的露出笑意。   孩子放在娘亲身边后立马就不哭了,安安静静的在她身边躺着,乖巧的不行。   “皇上,咱们该回去了吧?”   成子睿点头,声音极轻的应了一声。“嗯。”   竹云等了片刻却不见他有动作,又催了一遍。   俞翀坐在床榻便,与童玉青一起逗弄着怀里重新熟睡的女儿。太过温情幸福的画面看得成子睿眼眶有些刺痛,心口有些难受。   他收回目光,转身要离去。   “成子睿。”   他回头,也说不上心底在期待什么,可对上她那双眼,他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把你那些人撤走吧。”   成子睿揣着复杂情绪的心一下子就变得空荡难受,“这些都是保护你的安全。”   “我不用。”童玉青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我夫君在,他能保我周全。你把你的人撤走吧,你身居高位,身边得要更多人才是。”   她纤柔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露在外头粉粉嫩嫩小手指,“今日你能过来,我很感激。但听说你宫里有位娘娘也要生了,她才是你最应该关心的。我知道宫闱不平静,你该多护着她才好。”   她抬起头看着他,突然叹道:“明明是位明君,干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得像是个昏君。”   竹云没敢说出来的话也只有她敢说。   成子睿神情微顿,又突然笑了起来。   “朕知道了。”   他深看了童玉青一眼,转身大步离去。竹云走到门口前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冲着童玉青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她为自己送来那一封信。   成子睿走出这小茅屋,对凌风吩咐几声,凌风打了个暗号,守在桂南坡的十几个暗卫瞬间离去。成子睿骑上自己的马,临走前又再看了那小茅屋一眼。   “皇上,该回去了。”竹云也随着他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又适时提醒。   成子睿把目光收回来,甩下马鞭,扬尘而去。   童玉青小心的摸了摸女儿的脸,正觉得有趣想要跟俞翀说说,一抬头,她的唇又被俞翀霸道的封住。   一番索取,俞翀终于舍得放开她。   “以后都不生了,有这么个小丫头也够了。”   回到宫中,夜幕已经沉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马,准备要往宫城里走的时候却见成子睿突然停了脚步。竹云走到他身边,疑惑开口:“皇上是还有别的地方要去么?”   他摇头,有些懊恼道:“临走前忘记问问她那孩子叫什么名字了。”   竹云哑然失笑,“总不会太难听。”   成子睿亦是低声笑笑,像是终于放下了某件事情,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走,去你那边。”   身后跟着的姿月攥紧了双拳。说是去竹云那边,其实还是去梁月熙那边。   摸了摸放在身上的碧炎草,姿月恨得咬牙。   弄不死童玉青,她难道还弄不死梁月熙?   三个人其乐融融吃了晚膳,梁月熙借着成子睿跟福公公交代事情的机会问竹云:“是那一位出了什么事情么?”   竹云有些意外,“谁告诉你的?”   “娘娘你跟皇上一齐出宫这么久,回来后皇上心情大好,必然是去了桂南坡那边。是她出了什么事情么?”   竹云见她眼眸清澈坦荡,也了解她的为人,便直说:“她以前中过毒,还小产过,身子有些不大好。今日突然滑倒,难产了两三个时辰。不过她生了个女儿,母子平安。”   梁月熙惊愕,“她还小产过,是皇上的……”   竹云看了她一眼,没直接回答。“这怕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好好把握机会就是了。”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了。   柔妃日日都有喝姿月的药,渐渐就觉察出不对来。宫中女子最看重自己的相貌,柔妃日日对着妆镜,竟发现自己的面容在逐渐衰老。柔妃大骇,急忙着人找了姿月来。姿月煞有介事的诊断一番,又拿出自己这两日从碧炎草上调配出来的药膏递给她。   “这是我新配出来的养颜霜,每天晚上净面之后浅浅涂上一层,第二日就能见其效了。”   柔妃不容有疑,当天晚上就抹了一些,翌日起来后果然发现自己容貌比之前要更加靓丽。得了这等好处,柔妃越发信任姿月,也心情荡漾想要让成子睿多看看自己。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但凡是姿月过来,她就一遍遍的催问自己究竟何时才能侍寝。   姿月被她烦透了,在算好的时日前一天提醒她。“娘娘准备准备,明日就能侍寝了。”   柔妃一喜,肆意的大笑起来。“待本宫怀上龙种,必定会再重谢姿月姑娘。”   翌日,柔妃大胆的在成子睿前往梁月熙的路上将人拦了下来,柔情蜜意的一番言语,竟还真的把成子睿引到了自己的殿中。   殿中早已燃上了迷失心智的熏香,两人才刚刚进了殿中就拥在了一起。旖旎后他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柔妃从他身后把他抱住,整个人都贴上他的后背。   镜中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柔妃得逞的笑着,却突然看见镜中自己那张脸又爬满了皱眉,形如老妪。她吓得失声尖叫,背对他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用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啊!”   随之而起的是一道陌生的男音,柔妃寻声望去,这才看清楚那张陌生且寻常的脸。   这不是成子睿!   男人跌坐在地上,根本就不敢去看她那张老脸。明明刚刚还是娇媚美人,怎么现在却突然变成了这样?   殿门突然被人撞开,姿月带着人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正是成子睿身边的福公公。姿月指着柔妃冷笑道:“柔妃你大好的胆子,竟敢淫乱宫闱!”   柔妃她往自己脸上摸了两把,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姿月摆了一道。   “贱人,你敢害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姿月抬脚将她踹翻在地,“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还想见皇上?”姿月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揪了个小宫女过来。   “娘娘跟他早有私情,日日与他私会,更想要借此怀上身孕,谎称是龙种……”   柔妃尖锐的声音顿时喊道:“你胡说!本宫没有这么做!”   姿月把桌上的熏香打翻在地,“这里头的迷香你要作何解释?   柔妃面色惨白,脑子乱成了一片。   姿月冷笑,再把柔妃往深渊处推了一把。“当日诬陷云妃跟凌风有染,其实幕后黑手就是你!”   柔妃浑身一凉。   她完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诞下皇子   收拾了柔妃,宫里头那个女人才知道原来姿月并不是没脑子,也都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不敢轻易得罪,也没人再敢跟她刻意的套近乎了。生病不舒服也只敢喊别的御医,根本就不敢再麻烦她。   梁月熙心有余悸,这天方御医给她看完了诊之后就忍不住的去找了竹云。   “娘娘,明香的事情真的是柔妃干的?”   “柔妃身边的人亲口承认,凌风也确实查出来了。怎么,你还不信?”   梁月熙有些难过,但也不想再提明香的事情。   “听说柔妃患了怪病,形如老妪。难道真的有这种病?可她在御书房把皇上拦下来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副美颜,为何……皇上明明是跟她过去了,怎么最后又成了宫中侍卫?”   竹云眉梢一挑,“这些话你怎么不去问皇上?”   “我哪儿敢呢。”   梁月熙听出竹云语气里没有生气,便腻着她追问:“娘娘你一定知道的。”   竹云直视着她,“你不就是怀疑姿月么?的确,这事儿就是姿月做的。”   梁月熙倒吸一口凉气,“皇上就这么由着她?”   “柔妃算计的可是皇上,光这一点皇上也不可能再留她。柔妃死了就死了吧,无关紧要。只是姿月……”竹云突然停了下来,沉默良久后才又开口说:“她的手段能阴狠成这样,倒是叫人意外。”   说罢,竹云又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她一圈。“你这身体可得养好了,可别让她钻着空子对你下手。”   梁月熙打了个寒颤,慎重的点了点头。   随着梁月熙的月份渐大,成子睿对她越发的宠爱,梁家也抬了不少脸面。宫里宫外的关于梁月熙要母凭子贵做皇后的话传的越来越真,甚至连天下百姓都这么以为了。   成子睿心中自有想法却从不说破,就是凌风几次想要跟竹云提出这件事情,也都给忍了回来。   这一日姿月才刚走进太医院,又听那帮御医聊起了宫中的闲话,从先帝的妃子一个个的又说到了现在的熙妃娘娘。   “听说朝中不少人已经提前去梁家走关系了。当初被皇上指婚的梁家大小姐更是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就等着熙妃娘娘上位呢。”   “说到底,熙妃能有今日还得靠着云妃。不过云妃未免太贤惠大方,她这么护着熙妃,反倒是把熙妃的地位抬得比自己还高,云妃到底是图什么?”   方御医一直给梁月熙看诊,经常在那边走动,最有发言权。只听他说:“相比起宫中其他娘娘,云妃倒是个例外。不过云妃跟熙妃娘娘关系好,并非是那些娘娘们的表面功夫。若是熙妃能上位,那云妃必然也要再升妃位的。”   一群人赞同的连声应和。   “云妃陪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就冲着这份情谊,皇上也不会亏待了云妃娘娘。”   话音一转,又有人问方御医。“方大人,咱们都是在太医院的同僚,你可得实话实说,熙妃腹中究竟是公主还是皇子?”   方御医面色有些难看。“说了是公主,是公主,你们总问难道就能变成皇子了?”   一帮人哄笑起来,   “瞧瞧,还生气了。”   “听说云妃已经给熙妃娘娘找好了乳娘,是以前就在七王府里的老人。以皇上对熙妃娘娘及小公主的在意,方大人到时候你可不能大意了。”   方御医感叹道:“皇上既然把这差事交给我,我哪儿还敢大意。”说到这,方御医又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的说:“我去的时候还好一些,而姿月打从进门开始就有七八个人盯着,那才叫不敢大意。姿月来宫里头就发生这么多事情,又有了明香那件事情,这会儿云妃娘娘宫里头简直就是固若金汤。到了熙妃娘娘生产那天,恐怕连云妃宫前的宫道都不让她走了。”   众人爆发出阵阵笑声,刺得姿月耳朵发麻。不知何时,她紧靠着的墙壁上已经多了一道被指甲深深划过的痕迹,末尾处更沾了些血迹。麻木了许多的身体渐渐有了直觉,指尖的痛楚却更加让她徒增恨意。   的确,只要去到云妃宫中时人人都防备着她。她心里也知道梁月熙生产时竹云绝对不可能让她近身。   除非梁月熙像是童玉青一样的难产!   可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   姿月紧握双拳,闷声不响的原路折回去。路上撞上个抬着东西的小宫女,小宫女手上捧着的莲池小鱼缸碎在了地上,里头的水直接洒了姿月一身。   水!   姿月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金鱼,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她往前踏去,看似无意其实却是故意的踩过那小金鱼,大步离去。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熙妃要生产的日子。   有童玉青家的那小闺女在前,成子睿这会儿早没了要做爹的喜悦。可一想到在桂南坡见过一眼的小娃娃,他又忍不住的去了竹云那边。刚踏进宫门,就见有人慌慌张张的跑进竹云的内殿。   “皇上,怕是熙妃娘娘要生了!”   话音刚落,竹云就从殿内跑了出来。见成子睿正站在自己宫门口,便小跑了过去。“梁月熙要生了。”   成子睿有这么一会儿的愣怔,“御医呢?”   “已经叫人去喊了。皇上在我殿中坐会儿?我现在得过去看看她。”   成子睿快她一步,“朕也过去瞧瞧。”   两人到了梁月熙那里,竹云进去了,成子睿却自觉的在外头等着。   梁月熙跟童玉青到底是不同的,他没进去,竹云倒是丝毫不意外。   乳娘是直接住在梁月熙这边的,方御医随后赶到,一帮人进进出出,可是忙坏了。好在梁月熙生孩子倒是比童玉青要快许多,一个时辰不到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毕竟是足月的孩子,又或许是因为这是个儿子,哭声比俞翀家的小丫头要更大一些,听得成子睿心情大好。   他抬脚走进去,没进内殿,就只是在外头等着。乳娘抱着孩子出来,竹云也跟在后头走出来。竹云率先开了口,“是皇子。”   殿里殿外齐声的恭贺。“恭喜皇上喜得皇子。”   竹云接过孩子,姿势比上一次要熟练的多。成子睿凑到他的跟前,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儿子长得比俞翀家的丫头好看,心下又爽快了一番。   “赏!统统都有赏!”   “娘娘!”   里头有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脸色煞白的指着里头说:“熙妃娘娘不好了。”   竹云心里咯噔一下,还不及思考就直接把孩子塞到了成子睿的怀中,转身就跑了进去。成子睿眸心一沉,把哇哇大哭的孩子递给乳娘,要跟进去时又冷声嘱咐。   “就在这站着,什么都不许干。”   说罢,他这才快步走了进去。   “梁月熙,梁月熙你醒醒!”竹云轻声在她耳边喊着,几声不见动静之后又急了,抬手推了她两把之后突然吓得猛地所回了手。   成子睿走到床榻边,“熙妃。”   察觉到不对,成子睿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凉到骨子里的冰冷让他快速的把手收了回来,愣怔片刻后才又重新把手试探的放在她的鼻翼下……   “方誉平!”   成子睿惊怒低吼,“这是怎么回事?”   方御医浑身一个哆嗦,他是男人,宫妃生孩子时虽然能留在屋里,但都有一块屏风相隔。床前只能是有经验的老嬷嬷来弄,遇上危急情况他才能出手。这话不该是去问那些老嬷嬷么!   “生孩子时还是好好的,就刚才有人说不对劲的时候臣才过来看了一眼。那时候,娘娘就已经断气了!”   “朕问的是原因!”成子睿一把拽起方御医的领子,阴戾双眼冷厉无比。   “臣猜测是中毒……”   竹云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紧锁那些战战兢兢的老嬷嬷。“本宫出去前熙妃还是好好的,为何本宫一走就出了事情?”   “娘娘这一胎好生,也没见什么学。老奴们只是在完事之后帮着娘娘擦了擦下身……”   竹云往旁边望过去,果真就见那嬷嬷身边放了一盆清水。她从成子睿手中夺过方御医,把他揪到那盆水旁边。   “验毒!”   方御医拿出随手准备以防不测的银针,才刚下去,银针瞬间就变成了黑色。方御医浑身一软,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竹云整个人都震了震,她日防夜防,还是叫人钻了空了?   她转头,见成子睿正愣愣看着紧闭双眼如同沉睡的梁月熙,恍惚间竟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初他对待童玉青时的影子。心口一痛,却容不得她矫情。她快步走出去,看了一眼乳娘怀中的孩子。   “孩子喂了么?”   乳娘摇头。她吓得不轻,又有皇令在前,哪儿还敢喂。   竹云把福公公叫进来,让乳娘把孩子交给福公公。福公公知道滋事重大不敢违抗,只得小心谨慎的接过皇子。   “方御医,给她也验验。从里到外,从头到脚,这里所有人都要验!那盆水从何而来,有几个人碰过……敢下毒就一定会有痕迹,今日查不出来这里所有的人就都别想活命!” 第二百九十五章 番外结局   方御医从地上爬起来,又请命去把太医院里所有的御医都喊了过来。一帮人在外头查着,留着成子睿独自与梁月熙待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成子睿在里头跟梁月熙说了什么。他走出来时脚步有些虚浮,威严的目光中带着掩不去的悲痛。   “查出来了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所有的衣物里里外外都堆在外头,几个御医正在那堆衣物上来回翻找着。   竹云指着乳娘,“御医说她身上带着毒。”   成子睿幽幽冷光落在乳娘身上,“身上带毒?”   “这几日她每日起来都要沐浴,为的就是怕熙妃突然生产,她好喂养孩子。好在今日她没喂过小皇子,否则……”   竟然连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么!   怒火在成子睿胸中翻腾,眼中冷光变成了杀意。“把姿月给朕抓来!”   片刻不到,姿月就被凌风压了过来。姿月看着这阵仗,不解道:“皇上这是何意?”   “何意?”   成子睿指着地上那堆衣物,猩红着一双眼睛。   “是不是你干的?”   姿月脸色一变,朝着里头望去。“熙妃她……”   一声啼哭,竹云快步离开,轻哄声传来,啼哭声渐弱。   姿月浑身一震,为怕泄露眼中神情便赶忙低下了头。一双明黄绣金龙的靴子站定在她面前,她正欲往后退一退,喉咙却突然被一双大手锁住,顷刻间她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是不是你干的?”   面前的成子睿面色阴沉可怕,猩红的眼眸带着巨大的慑意,喉间的窒息感让姿月生出绝望。   “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姿月两眼发黑,却还在挣扎。“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很清楚。若是骆衡在,他一定相信我!”   听到骆衡,成子睿还真的就放了手。姿月跌在地上,贪婪的呼吸着。   竹云抱着孩子走过来,忍着滔天的怒火。“你从柔妃那里拿了个什么东西?”   姿月心口一跳。“不过是些银子。怎么,你以为是毒药?”她抬着被憋至通红的眼睛看着成子睿,“皇上若不信大可叫人直接把我那屋子掀了查。若是我那屋里放着毒药,我姿月无话可说!”   “凌风!”成子睿低怒道:“去把她那屋子给朕掀了!”   凌风领命离开,竹云抱着孩子又追上去几步,低声吩咐了一句话。姿月心下不安,还想要再解释的时候又听成子睿吩咐。   “把姿月压入天牢严加看管。”他冷冷看着姿月,再没有从前那么姑息放任。“若这件事情真不是你做的,朕绝不为难你。若这件事是你做的,姿月,朕定让你后悔重新回到京城!”   桂南坡里又来了一匹快马。马直接停在了茅屋前头,身穿红衣的女子跃下马背一边喊一边往里闯。“没良心的,说好一起来,你自己倒是先跑了!”   听到这个声音,子华一张脸都黑了。   “阴魂不散。”   眨眼间这道红色身影就闯了进来,进门后却是望着里头抱着孩子的童玉青狠狠愣了一阵。   “傻子,人家已经生了。”   “生了?”   红柚跑到童玉青跟前,盯着她怀里的孩子看了一阵,又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阵。“怎么就生了?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呢么?生了个女儿还是小子?呀!孩子还在睡,我不会吵醒她吧?”   童玉青眉眼弯弯,“我就说你还能好起来。”   本时热闹的时候,可一屋子的人突然都严肃了起来,弄得童玉青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云妃娘娘让属下来请子华进宫。”   成子睿的人!   俞翀站起来往外走,示意童玉青留在屋里。“我去看看。”   子华随着他走到门口,看着一身黑衣的暗卫问:“云妃有何事?”   暗卫不隐瞒,直言说:“熙妃娘娘给人杀害,怀疑是中了毒。云妃娘娘请子华公子进宫帮忙查一查。”   童玉青抱着孩子走过来,“熙妃不是要生了么,成子睿怎么还让人中毒了?”   “半个时辰前熙妃诞下皇子,人已经死了。”   童玉青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俞翀。俞翀往子华身上看了一眼,“那你就去吧。”   子华点头,让暗卫等他片刻。片刻后他从歇脚的松伯家拿了那盒子,随着暗卫快马离去。红柚跳上马背,“毒的事情还能少得了我?”   说罢,她一扬马鞭就紧追了上去。   宫中。   几个人得了特许,骑着马直接冲到宫里头。快到竹云宫中无法骑马的地方才下了马,用双脚走进去。梁家收到消息,这会儿正在前面闹着,成子睿只能先离去。竹云亲自把子华和红柚带到梁月熙殿中,指着床榻上根本就没人敢动的人说:“就在那。”   子华过去看了一眼,又动手摸了摸梁月熙冷如冰霜的手背。“是中毒了。”   红柚撩开被子往梁月熙的下身看了一眼,又走到那一个水盆旁边,拔下簪子往水里头搅了搅,无视簪子上的颜色,反而是闻了闻上头的味道。   “碧炎草。”   宫中这么多御医都说不出来的毒,子华跟红柚看了两眼就认了出来。竹云怒火丛生,竟一掌拍碎了一个桌角。   “若是在水中下毒,为何我整个宫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出了事情?乳娘今早沐浴过,身上也被查出有毒,为何乳娘就没死。”   红柚指着梁月熙说:“生孩子怎么可能不见血,可她身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碧炎草毒性极为霸道,遇血后眨眼间就能杀死人。死相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像是熟睡,却浑身冰冷早已是个死人。”   竹云身子晃了晃,强强站稳之后才咬牙说:“我怀疑是姿月。”   “巧了,我也怀疑是姿月。”子华把随身带来的盒子打开递给红柚,“你鼻子灵,闻闻。”   红柚瞪了他一眼,把盒子拿过来闻了闻。“是碧炎草的味道。”   ……   姿月被带入天牢时就被直接提审,酷刑比之子华额被人拖进牢房。给她的对待有过之而无不及。昏死几次之后,姿月像只死狗一样的被拖回了牢房里。   天牢里暗无天日,牢房阴冷潮湿,里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知道有多少腐虫。   从前她以为被子华以身试药就是生不如此,现在她才知道,子华那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牢房响起一阵脚步。天牢并给宽阔,可那步子的每一步都能踏出回声,每一声都敲击在姿月的心里。   她根本就不用探头去看就知道,这是成子睿。   牢门被打开,成子睿却迟迟不进去。她瘫坐在地上的身体动了动,刚刚把头抬起,一个东西就迎面飞了过来,直接把她的脑袋撞得靠上了后方的墙壁。   姿月只觉得两眼发黑,片刻之后才恢复回来。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定在地上那个盒子之后,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朕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干的?”   姿月抬头看他,目光平静。“是,是我干的。”   一声冷笑透过距离传入她的耳中,姿月知道,她这条命今天是再没有活路了。   “你对童玉青如此,对梁月熙如此,就是连竹云也能做个妃子。竹云只是个卑贱的奴婢,难道我连她也比不上?”姿月几乎是吼出这一句,声嘶力竭的尖锐让她那张布满了血迹的脸越发狰狞。   她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成子睿对她厌恶至极,“就你也配跟她们两个人相提并论?”   “我为什么不行!”姿月张口大笑。“女人而已,生个孩子而已。我也能啊!我没对童玉青下手,但是我不能轻易放过梁月熙!梁月熙不过就是怀了个儿子而已,想要母凭子贵做皇后?我偏不给她在这个机会!现在她死了,就没人能做你的皇后!有个皇子又怎么样,深宫里有几个孩子能长大成人的!”   她笑得越发张狂。“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我偏不!”   “哪个蠢货告诉你,梁月熙会是朕的皇后?”   冰冷讽刺的话语让姿月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梁月熙?”   姿月满怀希望的朝着牢门口爬了几步,“她是谁?她是哪家的?”   成子睿往后退一步,吩咐说:“想知道朕的皇后是谁?明日朕再告诉你。”他打了个手势,吩咐说:“人别打死,留住最后一口气。”   他决绝转身,竟一点情面都不讲。   “皇上!”   “王爷!”   “成子睿!”   “我错了!姿月错了!知道错了!”   ……   天牢里的哭喊声经久不绝,声音撞上冰冷湿滑的墙壁,足足大了好几倍。然而这么大的声音,都没有再把他给留下来……   翌日。   早朝上成子睿让福公公宣读了圣旨,追封梁月熙为贵妃,其所生大皇子由竹云抚养,竹云,封为大崇皇后!   这一道圣旨直接堵上了朝臣们的嘴,大家都知道成子睿的脾气。诏书已下,谁还敢多嘴?   天牢里。   还是御书房前的那个小太监,端着一道圣旨前来,隔着牢门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几乎都没见喘气的人。   “她不是死了吧?”   “死不了,皇上吩咐要留着她一口气的。”   小太监点头,把圣旨念了一道,里头那如同死人一样的姿月突然睁大了眼睛。   竹云!   他竟然让竹云做了皇后!   只留着一口气的姿月突然大笑起来,整个人都着了魔一般。   “他竟然让竹云做皇后!他宁愿让一个卑贱的丫头做皇上,也绝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他好狠的心,好狠!”   姿月癫狂的动作突然停住,转眼间又吐出一口心头血,真真正正的断了气儿了。   宫中。   福公公亲自送来的皇后朝服,宣读了圣旨后,竹云自己也傻了半天。   “公公,这……”   福公公给她打了个眼色,“皇上来了,你亲自问他吧。不过老奴倒是觉得,娘娘你的确合适那个位置。”   成子睿走到她的身边,福公公刚好退下。他看着竹云,问她:“不明白?”   竹云摇头。“不明白。”   成子睿淡然道:“你无权无势,不争不抢,为人大度待人亲厚,是最合适这个位置的人选。而且,你不爱朕,朕也不爱你,你不会跟那些女人争风吃醋。”他突然抓起竹云的手,吓得竹云往回缩了缩。“你陪伴朕八年之久,我们早已是家人。既是家人,这位置也只有你来做才合适。”   “家人……”竹云红了眼眶,“我何德何能……”   成子睿紧了紧她的手。“朕说是你就是。以后免不了有要做戏的场合,这样的动作你要多加习惯。”   “皇上。”凌风看见竹云时稍稍愣了愣,又加了一句:“皇后娘娘。”   成子睿不着痕迹的松开竹云的手,“何事?”   “他们已经离开桂南坡,往回走了。”   成子睿望向桂南坡的方向,良久之后才喃喃轻语:“别了,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