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今天和离了吗》 作者:北妖妖   文案:   晋王殿下权倾朝野,被迫娶了个细作王妃。   他打定主意三天之内就让王妃哭鼻子滚蛋。   等到第三天,晋王看着怀里娇软白嫩、却坑人不手软的小王妃,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皇帝:儿啊,苦了你了,和离吧   萧祺然:不离,我在引蛇出洞   【傲娇嘴硬心软纨绔皇子X扮猪吃老虎白切黑庶女】   【全文架空,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朝堂之上   主角:萧祺然,顾七七 ┃ 配角:萧衍,宫琰,宁元水,甘草,糖浆 ┃ 其它:晋王,晋王妃   =============== 第1章 晋王娶亲   晋王娶亲,普天同庆。   顾七七坐在新房里,从未想过晋王的婚事外头争了好几年,最后竟便宜了她。   也不知这个未曾谋面的夫君是否真如传言那般……   她紧张的咬唇捏住帕子。   有人推门而入,顾七七以为是刚刚出去解手的喜娘,没有在意。却没想到眼前红光浮动,骤然大亮,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被人掀开。   她错愕的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陌生男子。   头簪玉冠,面容矜贵,苍白的唇抿成一道直线,深邃的眼眸在红烛摇曳下显得更加幽暗。   明明也才弱冠之年,整个人却锋芒锐利,如果一柄出鞘寒剑。   顾七七楞了一下,瞧见他身穿的大红喜袍,便知这是她的夫君——晋王萧祺然。   萧祺然同样在打量她。   赐婚时,皇后将自家这外甥女夸得天花乱坠,什么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可人……把她毕生所学都给用上了。   可萧祺然不领情,一句话顶回去:“要真这么好,你怎么不让她进宫为妃伺候我父皇?”   皇帝进门就听见这话,气得又要打他板子,好在被皇后拦下。   “皇上莫生气,老五这是快要成婚了,害羞呢。”皇后笑眯眯的瞥了眼萧祺然,为皇帝端茶。   萧祺然强压住嘴角的冷笑。   瞧着他一脸桀骜不驯,皇帝才熄灭的怒火又隐隐窜起,冷着脸吩咐下婚期,又嘱咐:“往后收收性子,对人姑娘好点。”   萧祺然不领情:“真想让她好就别把她嫁给我。”   皇帝气得让他滚。   从赐婚到成婚才三日时间,对萧祺然来说不过是去京郊打一场猎,却是顾七七最惊心动魄的三天。   嫁衣、盖头、姐姐的争吵、嫡母的冷眼、姨娘的担忧,好不容易才熬到洞房花烛夜。   她愣愣的望着萧祺然随手将红盖头丢在地上,声名狼藉的晋王殿下居高临下,凶巴巴的问她:“发什么呆?没见过男人吗?”   顾七七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萧祺然漫不经心的发出一声嗤笑。   喜娘姗姗来迟,一见新郎已经在场,脸色大变,忙上前告罪:“王爷恕罪,奴婢……”   “没你的事,滚。”萧祺然不耐烦的打断她。   喜娘迟疑了一下,没敢再说什么,缩着脖子,将屋里伺候的丫鬟一起带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晋王脾气差是出了名的,又有一个皇帝爹,她可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   再说皇后和相爷只是吩咐她看好七小姐出嫁,如今入了晋王府,她也算功德圆满。   至于还有仪式没完成,保不齐晋王见七小姐貌美如花,这会儿也被迷得神魂颠倒,一心就想洞房了呢?   喜娘想着忍不住笑了,心中还在暗自嘀咕:她怎么以前就没听说相府七小姐出落的这般美貌呢?   晋王性子虽差了些,但容貌同样英俊不凡。喜娘觉得两人甚是般配,将这三天出入相府听见的谣言忘得一干二净。   可屋里却远没有她想象中的旖旎。   萧祺然扬起下巴,睥睨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顾七七几次抬头都撞见他这凶恶的眼神,快被吓哭了。她想着姨娘教过的话,颤巍巍的说:“王爷……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萧祺然嗤笑:“急什么?合卺酒不还没喝?”   顾七七脸颊泛红,望向桌上的做工精致小酒壶与两枚酒盏,据说都是宫里赐下的。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尊贵的晋王殿下素来都是饭来张口,绝不可能亲自动手。   顾七七只能起身,她绕开挡在身前的萧祺然,提着裙子朝桌子走去。   绣着鸳鸯戏水的嫁衣裙摆划过萧祺然的皂靴,他望了眼顾七七珠钗晃动的背影,抬脚踩住裙摆。   受到阻力,顾七七身子微微朝后一紧。她回头看了眼,萧祺然已经将脚挪开,还凶她:“看什么看?”   顾七七怯怯的转身,脚步不自觉加快。   萧祺然的脚又贱贱的踩了上去。   “刺啦”一声,大红裙摆毫无征兆的裂开。   顾七七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衣服可是她跟姨娘两个人熬夜补好的!   霞帔上裂开了一大条口子,再怎么补也无法恢复如初。她紧紧揪着袖子,害怕被人知道御赐的嫁衣接连遭到损毁。   罪魁祸首萧祺然一脸无辜:“你这衣服料子太差。”满足的瞧着她惊慌的模样,又催促她倒酒,“再不喝,要过吉时了。”   都拜过堂了,哪还有什么吉时。   顾七七忍着心里的嘀咕,惴惴不安的转身倒了两杯酒。   素净白皙的小手托着的银盏送到萧祺然面前,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本王给你个机会。”   顾七七不解。   萧祺然问,“出嫁前,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顾七七的瞳孔微微一颤,感觉自己仿佛在这一刻被他看穿了,忙低下头去,细声细气的说:“皇后让我好好服侍晋王殿下……”   “不识抬举。”萧祺然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顾七七怔怔的望了眼自己手中的另一杯酒,有心想要提醒萧祺然一句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又怕触怒这位任意妄为的晋王殿下,只得默默双手捧起酒杯,也将杯中酒饮尽。   萧祺然随手丢了酒杯,双臂一伸:“伺候本王更衣。”   顾七七心中忐忑,鼓足勇气伸手探向萧祺然,为他褪下外袍。   正要挂起来,忽然听见身旁的萧祺然低声咳嗽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此刻微微弯下,捂着口鼻越咳越厉害,让她不安:“王爷怎么了?是呛到了吗?”   她在屋里扫了一圈,没找到茶壶,当即就要叫人送水,却没想到萧祺然忽然抓住她的手。   下一秒,他咳出一大摊血。   鲜血黏稠的质感腻在手上,刺眼的红色吓得顾七七花容失色,当即就是一声不轻的尖叫。   原本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躲在门外听墙角的喜娘等人什么也听不到。如今听见这一声,纷纷露出会意的笑容。   看来晋王殿下很生猛嘛!   新婚夜也不知道疼新娘子一些。   啧啧啧……   喜娘和几个丫鬟暧昧的相互看了眼,纷纷抿嘴而笑。   顾七七望着萧祺然毫无血色的面容,却要被吓死了。她扶不住萧祺然下落的身躯,只能勉强护着他,让萧祺然倒地时摔得不那么疼。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她浑身颤抖,眼泪哗啦啦的流出来,当即就要大声呼喊,却被萧祺然止住。   “酒里有毒……”他虚弱的说着,又是吐出一大滩血,将他雪白的内衬染的通红,“为何下毒害我?”   顾七七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异常惜命。一想到自己刚刚也喝了同样的酒,当即就是呼吸一窒:“我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也感觉自己胸闷气短喉咙粘稠,仿佛也有一大滩血要咳出来一半。   “王爷……”她呜咽出声,含含糊糊在叫人。   可门外的丫鬟们听见了,压根儿就没往别处想,只当是七小姐少不知事,被晋王弄痛了才哭。   傻子才在这个时候往屋里冲呢。   要是打扰了晋王殿下的雅兴,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喜娘并两个守夜的丫鬟红着脸,纷纷捂着耳朵走更远些,免得将这些羞人的话语听得更加清晰。   顾七七哭泣着喊了好几声都没人来,心中恐惧,哽咽的对萧祺然说:“王爷你撑住……我去喊人……你撑住……”   她慌慌张张站起来,无意间踩入裙摆撕裂的口子里,脚下一绊,整个人就直接摔倒在萧祺然身上。   晋王殿下只感觉小腹如遭重击,顿时整张脸更加白了三分,咬牙切齿的问:“你谋杀亲夫吗……”   “对不起对不起……”顾七七哭着道歉,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不慎踩到什么,顿时脚下氤氲出一片血红色。   她看到这一幕,整个人狠狠一颤,往后退去却没想到一脚踩中萧祺然的手,疼的他龇牙咧嘴。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难,顾七七已经哭出声来,“王爷……我也中毒了……我的脚流血了……好多好多血……都是黑色的毒血……”   萧祺然瞪了她一眼,口中的血囊尚未来得及咬破,不慎从舌尖滚落,卡在嗓子里。   他连声咳嗽,想把血囊咳出来。   眼见他咳得比刚刚还要厉害,仿佛半条命都要丢了,顾七七人美心善,扶起萧祺然,在他背后就是重重一掌。   “咕噜”一声,卡在嗓子里的血囊直接滚了下去。   喉间舒服的萧祺然没有半点喜色,生无可恋的半躺在顾七七怀里。瞧着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丫头,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要死了吗……我不想死……我没有下毒……”   她越哭越伤心,哽咽个不停,仿佛要哭断气一般。   萧祺然被她吵得耳朵疼,正要吼她闭嘴,忽然顾七七哭着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皮一翻直接倒在了他身上。   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得到解脱的萧祺然长舒一口气,抬手把她丢开,却没想到女子娇软小巧的身躯又一次倒入他怀里。   不同于以往塞到他身边的那些女人身上总是有很浓重的脂粉气,顾七七身上只带着一层淡淡的清香,似乎是她独有的味道。   瞧着她不省人事的模样,萧祺然还有些头疼。   他戏还没演完,这女人怎么就晕了…… 第2章 殿下,要节制   顾七七醒来的时候,仍旧躺在地上。   约摸是夜间受了寒,她身上有些冷,下意识的拢紧双臂,慢慢坐起身子。   望着周围陌生的摆设,她愣了愣,瞧见自己身上的嫁衣才想起昨儿是她的大喜之日。   萧祺然吐血不止的可怕模样立刻冲入脑海,吓得她脸色发白,立马站起来,这才发现地上一片狼藉。   暗红色的血洒了一地,一旁还有萧祺然染血的衣袍,却没有见到他人,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就算还活着,昨晚吐了那么多血,恐怕也元气大伤。   要是晋王出事,她铁定第一个倒霉,指不定还得给他殉葬……   顾七七浑身忍不住颤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分析目前的情势。   昨晚晋王毒发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中毒,但这样一来她的嫌疑就更大。   全京城都知道萧祺然是位不讲理的主,昨晚他就已经将中毒之事归罪于她,就算最后能证明她的清白,恐怕也会落得被一个被休弃的下场。   一旦被休,丞相府绝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甚至可能因为有辱门楣,而被嫡母暗中“病死”。   她只是丞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小庶女,至今都不明白这桩婚事为什么会落在她头上,更不想这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一定要逃掉。   忽然顾七七觉得不对劲。   如果晋王真的已经出事,她绝不会还安安稳稳在两人的婚房之中。   难道还没人发现晋王毒发?   亦或是都忙着救治晋王,还没顾上她?   顾七七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保命重要,当下决定趁还没人对她下手,收拾些细软潜回丞相府就带着姨娘逃走。   她脱下累赘的嫁衣,慌慌张张跑到妆台前,从妆奁最里面的隔层中拿出三千两银票。   晋王是皇帝最受宠的儿子,他的婚事由皇后一手操办,自然风光无限,光是聘礼就足足有一百二十抬。   丞相顾国良虽然不看重顾七七这个庶女,但也是好面子的人,为她准备的嫁妆也异常丰厚。   顾七七不贪心,那些价值连城的陪嫁她就不惦记了,只拿走出嫁时的压箱底银子就好。   她握着银票想换一件常服好出门,不慎从桌上打落什么。   一声脆响,名贵的青花瓷酒壶落地摔成了好几瓣,合卺酒蔓延而开,满屋子都充斥着浓郁的酒香味。   一想到这是“毒酒”,顾七七连忙捂着鼻子躲开,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男子不悦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又打碎东西扰人好梦?”   顾七七一惊,这不是晋王的声音吗?   她转身,看到萧祺然怒气冲冲的掀开床帘。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纷纷懊悔自己怎么这么冲动!   顾七七:怎么就没检查下床呢!晋王殿下怎么在床上?   萧祺然:怎么就忘记自己昨晚成婚!屋里还有那么个女人!   晋王一脸不高兴的甩开床帘,重新钻进被窝准备睡个回笼觉。   顾七七迟疑些许,到底还是不担心他,忍住想要趁机逃跑的念头,关切的问:“殿下……您感觉怎么样?”   睡意毫无的萧祺然阴沉着脸:“死不了。”   那就是还很不舒服喽?   “您看过大夫了吗?”顾七七担忧的又问。   萧祺然不想说话。   他昨晚喝了不少酒,顾七七被吓晕后,他躺在床上想对策,没想到酒劲上来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会儿还没想好该怎么为自己的“中毒”收场呢。   床帘内许久都没有传来动静,顾七七生怕他真毒发身亡,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大红帷幔将她的素净小手衬的更加白皙,萧祺然略一晃神,眼中便映入顾七七姣好的面容。   尽管心中讨厌,但萧祺然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位王妃的确担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殿下?”   顾七七的声音令他回神,萧祺然的脸色有些黑。他白了眼顾七七,翻身背对她,免得被这个小丫头瞧出异样。   瞧他精气神十足的样子,顾七七心中稍稍放心,同时还有些意外。   外头都传言晋王是个混世魔王,她本以为自己铁定落入了魔爪,却没想到晋王也不过是个还有些孩子气的人罢了。   “您有哪里不舒服吗?”顾七七问。   “心里。”萧祺然冷冷的说。   皇后把自己家的外甥女嫁给他,相当于是明目张胆在他府里安插了个钉子,他怎么能舒服?   顾七七却不懂这些,还以为他是因为昨晚中毒的缘故,忙说:“我去给您请大夫。”   她快步跑开,萧祺然想喊住她时,就听到顾七七已经在吩咐屋外的丫头:“快去给殿下请大夫!”   丫鬟大吃一惊,连忙应声跑开。   晋王殿下昨晚这是多劳累呀?   都到了得请大夫的时候……   新王妃的脸色都白成那个样子了,昨晚得被折腾成什么样?   顾七七丝毫不知道丫鬟满脑子在想什么,还在她后头大喊,“要最好的大夫!”   “是!”丫鬟大声应下,心想自己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在受宠的新王妃面前露露脸。   等到王府总管拿着名帖请来御医时,不仅仅是整个晋王府,就连皇宫都知道了萧祺然的“雄伟”事迹。   皇后还乐呵呵的跟皇帝玩笑:“陛下指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抱孙子了。”   皇帝深以为然,又自持身份强压住嘴角的笑,吩咐贴身太监:“去库房给老五挑点补药,跟他说一声,年轻固然好,也要节制。今日他们夫妇就不用进宫敬茶谢恩了。等身子好些再来。”   萧祺然好不容易糊弄过御医,正要松一口气,就接到他父皇这批御赐壮阳药和谆谆教诲,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   明明是他在整顾七七,怎么如今全倒过来了?   损友谢云帆还贴心的安慰他:“说你行,总比说你不行的好。”   “闭嘴!”萧祺然是脸皮厚,可也没厚到要把这种事公之于众的地步。   这下他还怎么做人?   谢云帆还在瞎点头:“都是男人,殿下不用多说,我都懂。”   萧祺然气得要跟他割袍断义:“你懂个屁!”   谢云帆又语重心长的嘱咐:“殿下,还是要节制啊。”   “滚!”   送走谢云帆,萧祺然回到正院。迎面撞见皇后身边的方嬷嬷拿含笑从屋内走出。   “奴婢见过晋王殿下。”   萧祺然瞥了眼她手中的红色锦盒,语气微沉:“拿了什么?”   方嬷嬷笑得暧昧,低声道:“回殿下,这是昨晚的喜帕。”   他没有碰过顾七七,喜帕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萧祺然一听就觉得能证明自己昨晚的清白,准备让皇后死了这条心,却没想到锦盒一打开,里面整齐的叠着一方白色锦缎,最上面竟然真的有红色血迹!   这不可能!   萧祺然震惊了。   方嬷嬷重新盖好锦盒,笑着说,“殿下,这没什么好看的,还是让奴婢去处理了吧。”   萧祺然磨牙:“你哪弄来的?”肯定是作假的!   方嬷嬷一脸疑问。   她是皇后的人,进府就被晋王府的人看住了,肯定没机会作假。   萧祺然立马又想到顾七七,大步进屋,看到顾七七正在焦急的寻找什么,立刻喊住她:“过来。”   顾七七不明所以,忐忑的走到他身边:“殿下……”   “是不是你做的?”萧祺然指着方嬷嬷手里的锦盒问。   顾七七知道里面是什么,点了点头。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萧祺然恼怒。   顾七七异常不解,她胆子小,却不想莫名其妙就背了黑锅,怯生生的问:“那个不能弄脏的吗?”   眼看新进门的晋王妃就要哭出来,方嬷嬷连忙出来做和事老:“殿下莫生气,这没什么的。王妃也别担忧,这东西也是皇后娘娘要看一眼而已。娘娘是殿下的母亲,又是王妃的亲姑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萧祺然袖间双手紧紧握成拳,强压住喉间的冷哼与不屑。   顾七七瞥见他阴鸷的脸色,不敢出声。   或许别人不清楚,但作为皇后娘家人的她却知道萧祺然并非如今皇后的亲生儿子。   方嬷嬷见机想告辞,却没想到手间的锦盒再一次被萧祺然夺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萧祺然吩咐王府下人拿去烧掉。   方嬷嬷神情微变:“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要的东西。”   “你是不是也想一起被烧掉?”萧祺然瞥了眼她,明明只是一道眼神,却让方嬷嬷如坠冰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她不敢细想下去,压着心中的不安连忙告罪。   瞧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顾七七心中不安:“我不是故意的……殿下很喜欢那块锦缎的话……我可以赔殿下一块……”   萧祺然斜眼睨她,见顾七七不像是说反话,心想他这王妃怕不是个傻子吧?   没有理会顾七七,萧祺然径自入屋,躺回到床上。   皇后以为把自己侄女安插在他身边就万事大吉,可也不仔细想想,他萧祺然要是真心不想娶,谁也没办法把顾七七抬进晋王府大门。   晋王妃是皇后选的,更是萧祺然默许的。皇后如今动作频频,萧祺然不介意帮她一把。   只是…… 第3章 谁先把谁吓死还不一定呢   过往不堪的记忆从心底涌出,萧祺然闭着眼,剑眉紧紧蹙起。忽然,他察觉到有人靠近。   “你在干什么?”他起身问。   顾七七正蹲下身子在床下摸索什么,一听到这话,如同受惊的小兔般窜起,连连摇头:“没什么……”右手却将什么塞入左袖。   萧祺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将东西抽出来,竟然是一沓银票。   他挑眉,促狭的说:“没想到本王这床下还会生钱。”   “不是,那是我的钱……不小心掉下去的……”顾七七忙解释。   萧祺然不讲理:“银票都长一个样,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本王还说都是本王的呢!”   顾七七嘴笨,人又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争辩,又实在舍不得那三千两银子,忽然灵机一动,问萧祺然:“那王爷知道里面一千两、五百两、一百两的银票各几张吗?”   这下还真把萧祺然问住了,他能看出来最上面一张是一千两面额,其余的都包在里面,看不出任何线索。他不着痕迹的捻了捻厚度,估摸里面少说也要有□□张银票。   趁他还没说话,顾七七忙说:“里面一千两银票一张、五百两银票两张,两百两银票三张、一百两银票四张。”   萧祺然瞥了眼她,低头将银票展开,数下来果然如顾七七所说。   顾七七笑逐颜开:“王爷,可以还给我了吧?”   她伸手想要去拿,萧祺然却躲开她的手,将银票高高举起。   他自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钱,可也不想便宜了顾七七这个小细作:“你比本王先拿到这些银票,保不齐刚刚就全看过了。晋王府里一草一木都是本王的,这些银票自然也是。”   顾七七不高兴的撅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王爷……这真的是我不小心掉床底下去的……就在去给您请大夫的时候……”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又让萧祺然想起他被老太医差点扒裤子检查的场景,顿时脸就黑了,把银票往兜里一揣,人就往屋外走。   顾七七急了:“王爷!我的银票……”   “没收!”萧祺然头也不会,大步出门。   定国公府世子谢云帆和萧祺然是京城齐名的两大恶少,出了名的酒肉朋友。他刚回府,就又被萧祺然喊去勾栏。   瞧着里面莺莺燕燕暗送秋波,谢云帆异常担忧的为萧祺然斟酒:“殿下这才成婚第二日就来这种地方,若是让陛下知道……”   萧祺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就板子么,这些年打的还少?”   “那您也不怕冷落了王妃?”   萧祺然斜睨了眼谢云帆:“她为什么会嫁与本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   谢云帆投去了深表同情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说:“皇后这招是真的高,竟然让自己的亲外甥女嫁过来……”   萧祺然不以为意:“嫁过来又怎么样?还真想当晋王府说一不二的主母不成?本王不喜欢,谁来都一样。”他说着甩出一沓银票,“本王今日就要拿她的钱喝花酒。”   谢云帆一阵汗颜:“就不怕把王妃气出个好歹来?”   萧祺然嗤笑:“她早日气得回娘家才好。更何况瞧她那胆小如鼠的样子,指不定哪天就被自己吓死了。”   话音才落,晋王府的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低声对萧祺然说:“王爷,不好了!王妃想不开要自尽!”   萧祺然神色紧绷:“你说什么?”   “正院传来消息说王妃在找白绫,总管让奴才来找您,您快回去吧!”小厮急的不行。   虽说萧祺然一点也不在乎顾七七,甚至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可真要这个时候就死了,皇后怕是能用这件事怼死他。   萧祺然丢下酒杯,眨眼人便已经跑了出去。   谢云帆瞧着桌上随风轻摆的一沓银票,又望了眼窗外那道匆忙离去的背影,心想谁先把谁吓死还不一定呢。   他丢下一锭银子付了酒钱,卷起萧祺然落下的银票悠悠哉哉出门去。   萧祺然回到内院的时候,顾七七正和丫鬟丈量着几尺长的白绸。   一瞧那长度刚好够绕过房梁打个圈把脖子套进去,晋王殿下顿时脸色铁青:“堂堂相府七小姐,别的不会,市井泼妇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倒是学得好!”   顾七七一脸茫然:“王爷说什么?”   “本王说你无理取闹。”萧祺然没好气的走上前,一把夺过顾七七手中白绸。   莫名其妙被骂,顾七七很委屈,湿漉漉的眼睛里蓦然就氤氲出水光来。   明明是王爷无理取闹。   看她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萧祺然有些受不了:“别哭了,那三千两银子本王还你就是。”   顾七七泪光一停,满是惊喜。   萧祺然白了眼她,伸手想要掏银票,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脑海中闪过自己不久前将这三千两直接丢在酒桌上的画面。   晋王殿下顿时也有些尴尬,撞见顾七七满是期待的眼神,他有些不自然,干咳一声:“本王忘记带在身上了。来人,去账上支三千两银子。”   大丫鬟应了一声连忙离去。   顾七七瓷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容上露出欢喜的笑:“谢谢王爷。”   自以为糊弄过去的萧祺然心里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顾七七转身拿起了桌上的剪刀。   他眉头一个突突:“你要干什么?”   顾七七的眼神落在面前的白绸上。   不是吧?三千两都哄不好她?   萧祺然正思索是不是要改变策略,就听见下人来报:“定国公府小公爷说来给王爷送银票了。”   萧祺然眼神一动,生怕顾七七下一刻就举起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扎,连忙说:“那三千两本王也给你。”   顾七七受宠若惊,原本心里还在嘀咕晋王脾气差,这会儿只觉得晋王善良的浑身都散发着光辉。   “王爷您真是太好了!”她感动无比。   “那你放下剪子。”晋王真心不想她死在自己府邸。   顾七七不明所以的望了眼手中锋利的剪刀,递给身旁的丫鬟,吩咐道:“那你帮我剪吧,一尺长。”说着她抬头问晋王,“王爷,赔给您的白绸是一尺长吗?还是要再多些?”   萧祺然霎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你扯白绫是为了这?”   顾七七点点头,还有些庆幸:“这是我陪嫁里最好的一块白绸,听说是今年江南刚送上来的绸缎。王爷要是喜欢,整匹拿去也没事。”   萧祺然顿时想把刚刚那个跟他说“王妃要自尽”的家伙碎尸万段。   眼瞧着顾七七开开心心的把六千两银票拿在手里,萧祺然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吩咐丫鬟退下。   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顾七七有些紧张:“王爷……您脸色不是很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因为中毒不舒服吗?”   萧祺然眼光微闪:“我中毒的事你都跟谁说过?”   “谁也没说……”顾七七不是傻子,既然御医没瞧出来他中毒,萧祺然也不提起,她当然知道晋王是不想声张。她更犯不着多说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萧祺然稍稍放心,又低声嘱咐:“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就永远不要提起。”   顾七七神色紧张的点了点头。   原本婚宴都是皇后安排,晋王一旦中毒,皇后难辞其咎。   可没想到皇后棋高一着,竟然事事都暗中请教皇帝,用的都是皇帝心腹。就连那壶合卺酒,都是皇帝御赐。   这样一来,萧祺然如果再想利用中毒的事算计皇后,恐怕适得其反,还会得罪皇帝。   要不是昨晚顾七七晕倒后他得到消息改变了对策,恐怕这会儿早就被人将计就计了。   这么一想,他似乎也没那么讨厌顾七七了。   毕竟按他昨晚的设想,吓唬顾七七一顿后,这位新王妃就该风风火火去给他请太医。而要是昨晚就请了太医,恐怕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帝御赐的合卺酒中有毒。   皇帝最恨别人冤枉他,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查出来是萧祺然自导自演,他苦心经营的多年心血势必会遭到重创。   王妃没用也有没用的好处。   萧祺然如是感想。   顾七七丝毫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自己会儿异常幸福。感受着手中银票的真实感,眼底深处都是笑意。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应该够她和姨娘用一辈子了吧?   顾七七郑重的将银票放进妆奁中,有模有样的把白绸叠好送到萧祺然面前,   想起早上的事,晋王殿下又是一阵无语。   什么叫“那个东西不能弄脏吗?”   还赔?   萧祺然不信他一个大男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顾七七会不知道,冲她招了招手:“本王知道要是新婚夜没有那东西证明,你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本王不希望你进府第二天的大清早就在王府做手脚。”   顾七七一脸茫然,她一大早给萧祺然请了大夫,随后一直都在找自己丢失的三千两银票,哪里做过什么手脚?   “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她糯糯的说。 第4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早上的白绸。”萧祺然冷冷提醒。   顾七七恍然,面带歉意:“昨晚您吐了好多血,我顺手就从床上扯下来为您擦血了……我真的不知道不能弄脏……”   萧祺然隐约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顾七七语气真挚,他看不出破绽,反而心底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难道真的错怪这个丫头了?   灵光一闪,他忽然问:“你知道那块白绸做什么的吗?”   顾七七实诚的摇了摇头。   她从得知婚事到出嫁,整个人都是懵的。   先是被嫡母关了一天的小黑屋,然后听父亲唠叨了一整天她所忠于的应该是丞相府而非晋王府,最后一天则在熬夜和姨娘一起补嫁衣。   只有姨娘在这个时候跟她说了几句贴心话,告诉她千万不要惹晋王生气。除此之外,压根儿就没任何人正经教过她什么。   当然更不知道那块白绸是用来证明两人圆房和她清白之身的证据。   联想到她的出生和这三天收集到的消息,萧祺然也猜到是这个结果,慢慢了然。   “笨蛋。”他轻轻弹了弹顾七七的额头,不再纠结此事。   来个庶女,似乎也的确比来个嫡女要好。   他可不想府里多个骄纵的大小姐,每日都不得安生。   丞相府里带来的下人,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外,全部被王府的人换下,顾七七只当不知道。毕竟无论是哪方的人,实际都不是听命于她。与其为了这与萧祺然发生争执,还不如送他一个顺水人情。   她没什么野心,也不想掌权,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只要下人能本分干活,谁来伺候她都一样。   她也知道晋王不喜欢自己,没指望自己成了晋王妃就真的一步登天。两人分别在不同地方用过晚膳后,顾七七早早准备歇息。   要说嫁入晋王府有什么好处,那恐怕就是这高床软枕,比自己原本的被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昨晚睡了一晚上的硬地铺,顾七七浑身都疼。如今躺在软乎乎的被褥间,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   这几日她一直都没休息好,如今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萧祺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此刻躺了另一个人。   瞧着顾七七酣睡的模样,他的太阳穴跳了跳。   王妃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身子斜着横跨整个床,丝毫没给他留下半点能舒服躺下去的地方。   顾七七你是故意的吧?   萧祺然暗自磨牙,俯身把她弄醒:“醒醒。别睡了。”   顾七七眼皮重的睁都睁不开,压根儿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睡意沉重下只觉得他聒噪,翻个身又要睡。   好在这样给萧祺然留出来了小半块地方,刚好够他躺下。   全京城的人都觉得丞相家的好女儿嫁给他这样的混账是委屈了人家,萧祺然一边扯下腰带,一边眼瞧着自己能躺的地方正在被顾七七无意识侵占的越来越少,深深的觉得他才是受害者。   等到他躺下的时候,领土已经缩减到翻个身就能掉下床的地步了。   晋王殿下忍不住了,黑着脸想要把顾七七喊起来好好谈谈人生,却没想到刚翻过身去,顾七七一个转身,直接就扑进了他怀里。   感受到顾七七身上的温暖与淡淡的清香,萧祺然一怔。   女子略微带些婴儿肥的脸颊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在眼前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呼吸间,那阵若有若无的芬芳时不时掠过他鼻息之间,竟有些勾人。   大约是被他硌着了,顾七七睡得不舒服,下意识动了动。娇软的身躯在他怀里轻蹭,萧祺然僵着身子不敢动,身体的某个地方却起了可耻的变化。   晋王殿下进行了强烈的思想斗争。   最后还是骨气战胜了本能,咬定牙关不投敌,坚决抵制美人计。   一直到顾七七再次翻身从他怀里离开,萧祺然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怀里空荡荡的,反而还让他有些不习惯。   瞧了眼顾七七的背影,萧祺然往里面挪了些。刚一碰触到她的后背,萧祺然又忙停下。   他在做什么?   萧祺然发现自己这会儿脑子有些糊,为了不给敌军可乘之机,他索性掀开被子,拎起外套出门去。   偌大一个王府,他一时还不知道该去哪里,顿时还有些惆怅,心想出来混果然迟早都要还的。昨天他没管顾七七,任由她睡在地上,这不第二天报应就落自己身上了么?   顾七七却睡的格外舒服,加上早膳精美可口,她更是幸福感爆棚,更不知道晋王殿下在书房里凑合了一晚上。   因为没睡好,萧祺然起晚了。回到正院的时候,就看见下人将早膳撤去。   萧祺然的脸色有些差。   凭什么他在自己府邸睡不上暖床,连顿早膳都吃不到了?   他抬眼,看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笑眯眯的从屋里出来,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约摸是睡得好、吃得更好,顾七七这会儿甚至都觉得出嫁前嫡母将晋王府比作蛇蝎之地是因为心里不平衡而恐吓她。   因此见到萧祺然,她也没一开始那么害怕了,微微正了神色,跟他问好:“王爷早。”眼角还是藏不住的笑意。   萧祺然神情倨傲,不想落了下风:“吃过了?”   顾七七点头,还不忘评论:“真好吃。”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的萧祺然更饿了。   他黑着脸走进屋,屋内还飘着淡淡的饭菜香。萧祺然的肚子一个没出息,“咕噜”叫了一声。   顿时他的脸色更加不好。   顾七七跟进来也听到了这一声,诧异道,“殿下还没用膳?”   萧祺然从没想过会被她看到这么丢人的一幕,咬牙反问:“你说呢?”   顾七七撅嘴,实诚的嘀咕:“我还以为殿下吃过了呢……”   萧祺然更气:“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昨晚睡得很好?”   “不好吗?”顾七七水灵灵的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语气关切,满满都是真诚。   萧祺然却感觉到了来自她深深的恶意,别过头去,不想说话。   顾七七望了望他,不是很明白晋王殿下在别扭什么,识趣的没有追问,转身走出门吩咐丫鬟再准备一份早膳。   这才像话。   萧祺然满意的在小圆桌上坐下:“用完膳,本王带你进宫。”   顾七七面露诧异:“进宫做什么?”   “你说呢?”萧祺然挑眉,“敬茶、谢恩,顺便也可以探望下你姑母。”他一句说的比一句讽刺。   顾七七紧张的捏住帕子。   这些年丞相府如日中天,皇后亦稳居中宫,两者乃是相辅相成。   丞相夫人更是没少带着女儿们进宫。一是为丞相与皇后传递消息,二是也想让女儿们在皇后面前得了青眼,许配一门好亲事。   可那些能被她带入皇宫去长见识的相府千金都是丞相夫人的亲生女儿。   顾七七母女两个在丞相府的存在感极低,平时她不过是可怜巴巴的跟着姨娘,从来没有出府的机会。   高高在上的皇后姑母从前对顾七七来说只是一份与她无关的相府荣耀,自打出嫁前皇后又特地跟她说了那番话后,如今顾七七见到她就害怕。   萧祺然是真的饿,端起粥很快便是半碗下肚。   顾七七忐忑的走到他身旁,怯怯的问:“可以不去吗……”   萧祺然从碗里抬头瞥向她,不明白顾七七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为何?”   “唔……我怕冲撞了陛下和娘娘……连累王爷……”顾七七弱弱的说。   萧祺然嗤笑,放下空碗:“随你,不去便不去。”顾七七刚要松一口气,又被萧祺然后面的话吓的魂飞体外,“大不了也就是抗旨丢脑袋而已。”   他促狭的望了眼顾七七,瞧她一张小脸都被吓得惨白,这才心情不错的喊来丫鬟伺候自己更衣,换上亲王仪制的蟒袍。   丢脑袋的阴影时时刻刻围绕着她,让顾七七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把大砍刀砍下她的头。   她缩了缩脖子,忙另外招呼两个丫鬟为自己换上属于晋王妃的仪制。   刻有晋王府徽记的马车早就等在大门外,萧祺然一马当先跨入马车,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顾七七上来,就听见她隔着帘子低低的喊他:“王爷……”   “嗯?”他不悦的抬手掀起帘子,瞧见顾七七踌躇的站在原地,“怎么了?”   “我上不去……”顾七七面容窘迫。   萧祺然比她高了好多,腿又长,自然是轻松上车。可她人矮不说,还穿着裙子,压根儿就没办法跨那么大。   而且因为平时只有萧祺然用车,他又从来都是这样直来直去,车夫也没准备踩脚凳。   顾七七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女人真麻烦。   萧祺然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重新下车。   顾七七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猛然被他打横抱起。她发出不小的惊呼,不等看清萧祺然的脸色,双脚已经稳稳落在车上。   下人们都露出赞叹的神色。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顾七七脸颊绯红,不敢看外面,扭头往车厢里走。 第5章 熊孩子打一顿就好了   车厢内铺了厚厚的毛毯,周围放着大小不一的许多软枕,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奢侈。   萧祺然紧随其后,坐到她身边,懒洋洋的斜倚在靠枕上,吩咐车夫动身。   马车缓缓起步,虽然有些晃悠,却并不显颠簸。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马车中,也不拥挤。   萧祺然昨晚没睡好,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解下腰间令牌丢给顾七七:“本王眯一会儿,宫门侍卫要是排查,就把这个给他们看。”说完倒头便睡。   黑色的令牌正面雕刻着一个银闪闪的“晋”字,反面刻着麒麟望日图。只有巴掌大小,握着却很沉。触手生寒,仿佛是块冰,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所制。   顾七七郑重的收起,生怕不小心把这东西弄丢。   萧祺然微微抬起眼睑瞄了眼她,心想顾七七要是一个合格的细作,就该知道他这贴身腰牌有多重要,更该知道把这个东西给皇后。要是再出色些,她还应该尽快将令牌印好模子,制块新的出来以假乱真。   思绪飞快,眨眼萧祺然已经想象到顾七七拿着假令牌带着人跟他对着干了。   晋王殿下不禁感慨他真是个被皇子身份耽误的好细作。   然而一直到宫门口,顾七七都没有露出半点细作的模样,不禁让萧祺然觉得疑惑。   约摸是第一次入宫,顾七七稍稍打起帘子,好奇又惊叹的望着马车外宏伟壮丽的层层宫銮。   萧祺然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子。   听到动静,顾七七回过头来。她以为萧祺然刚醒,一边把令牌还给他,一边说起刚刚入宫检查时的经过,免得自己错漏什么犯了错。   萧祺然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虽然见识少,倒是心细。   令牌还是他原来那块,萧祺然瞥了眼顾七七,不见她有任何异样,重新收起。   做完这一切,他发现顾七七仍旧望着自己,有些疑惑:“怎么了?”   “殿下,您的发髻有些松。”顾七七说。   萧祺然熟稔的从马车暗格中摸出一面小铜镜,一照果然如此,应该是被自己睡歪的。   面圣时若是衣冠不整,肯定会引起帝后不满。更何况让晋王殿下歪着发髻去,着实不像话。   顾七七主动说:“我帮您重新束吧。”   萧祺然瞥了眼她一眼,不置可否。   顾七七当他默许了,缓缓挪到他身旁。萧祺然转过身去,顾七七半跪在他身后,为他将松散的发髻重新拢好。   放在萧祺然面前的镜子正好映出顾七七认真的面容,她的动作很轻柔,比王府丫鬟还要软上几分,生怕拽疼了他。   发髻重新拢好,萧祺然满意的看了眼:“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顾七七腼腆的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听见一道嘶鸣,马车毫无征兆的猛烈晃动起来。她身子不稳,一个不慎便朝萧祺然倒去。   蓦然,萧祺然只觉得唇上被什么柔软所覆盖。   他居然亲了这个女人!   萧祺然不敢相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因为颠簸,顾七七的身子再一次被颠开。   似乎还残留着她芬芳的唇边猝然空荡荡的,萧祺然还有些别样的怪异。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顾七七脸颊闪过绯红,又被眼下危险的境遇吓的脸色刷白。眼看就要从马车上摔下去,顾七七急了:“殿下!”   就在她的身子即将从门帘处甩出去的那一刻,萧祺然的身子从长箭一般蹿出,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撑住马车借力,双腿一蹬,两人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稳稳落在地上。   闻讯赶来的侍卫们见此稍松一口气,一半去追依旧失控的马车,另一半则向萧祺然请罪。   萧祺然神色凛然的瞥了眼他们,望向来路。   那里站着一道矮矮的身影,是个身穿锦袍的孩子,约摸六七岁。一触及萧祺然的眼神,那孩子立刻紧张起来,扭头就跑,手里还拿着一个镶金的弹弓。   顾七七很快就猜到马突然受惊是怎么回事。   萧祺然也一样,松开顾七七的腰,运起轻功眨眼就追上那孩子。   顾七七跑过去的时候,就听到那孩子撕心裂肺的在嚎:“五哥我错了……嘤嘤嘤……你别打了……屁屁痛……”   “你还知道痛?你五哥和你嫂子差点死在车上!”萧祺然的大长腿跨在宫道旁的大水缸上,那孩子就被他挂在腿上,一边说,一边大巴掌就往他屁股上招呼。   孩子哭得眼泪鼻涕全是,旁边跪着几个嬷嬷等人,全在求情:“晋王殿下,您就放过九皇子吧……”   “九皇子不是故意的……”   “真的是不小心……”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跟着哭,模样比萧祺然的巴掌打在他们身上还惨。   奈何萧祺然不理会:“再啰嗦本王连你们一块打。”   那些人一个哆嗦,顿时不敢出声。   寂静的宫道上就听见九皇子一个人在嚎:“呜呜呜……五哥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你再打我要告诉父皇了!”   “说的好像我现在不打,你就不会去告状一样。”萧祺然才不怕,抬手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熊弟弟屁股上,恨不得杠上开花才好。   光是听着那声音,顾七七就觉得疼。   熊孩子还不认错:“五哥我是你亲弟弟!你武功那么好,又不会出事!你以大欺小!”   萧祺然瞥了眼心有余悸的顾七七,连着两巴掌朝熊弟弟落去:“你嫂子差点出事。”   再次被点名的顾七七有点恍惚。   晋王殿下居然在关心她诶。   她忽然觉得心里甜腻腻的。   熊孩子看见不高兴了,指着顾七七大骂:“喂!你怎么还笑!本皇子都快被打死了!本皇子要诛你九族!”   萧祺然望向顾七七,顾七七已经飞快把嘴角一丝丝笑意压下,正一脸沉重与紧张。   他抬手就赏熊弟弟一个爆栗:“叫嫂子。”   “嘤嘤嘤……五皇嫂……救命……”熊孩子哭着求饶。   不远处有好几个人跑来,领头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张福贵,赐婚时顾七七见过。   一见他,顾七七便知肯定是有人把晋王殴打弟弟的事传给了皇帝。   “殿下,差不多了……”顾七七拉了拉萧祺然的衣袖,示意他看向来人。   “诶哟,我的殿下们哟,怎么就打起来了……”双鬓发白的张福贵跑得气喘吁吁。   萧祺然无所畏惧,拎起九皇子的衣领,把他丢给张福贵:“告诉父皇,小九的五十板子,我刚给他打了十五。还剩三十五别忘了。”   一听见这,趴在张福贵怀里的九皇子霎时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张福贵满头大汗,一边哄他,一边请萧祺然去凤仪宫。   “五哥打我!我要告诉父皇母后!”九皇子不服的哭嚎。   萧祺然一个凶恶的眼神瞪过去,他一窒,立马躲在张福贵身后不敢出声。   萧祺然这才心满意足的拉起顾七七的手,朝凤仪宫走去。   见他离开,张福贵长舒一口气,生怕这两个最混的皇子在这里闹起来。   周围没有外人,顾七七有些紧张的问:“现在去见皇后不要紧吗?九皇子是她的亲生儿子……”   萧祺然嘴角泛起冷笑:“他是亲生的,我就不是?”   顾七七心想,您还真不是。   大约是看出来她心底害怕,萧祺然鬼使神差的安慰了一句,“出不了事。”   顾七七不解,无意间瞥见萧祺然的眼神往禁宫深处某个方向瞥了眼。   她踮起脚尖,看见层峦叠嶂的琉璃瓦屋檐之中,一道格格不入的漆黑檐角若隐若现。   她想起曾经听过的谣言。   “发什么呆?走了。”萧祺然站在前面催促,已经与她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顾七七不敢再耽搁,提起裙角追上去。   很快到了凤仪宫,小花园里姹紫嫣红都是名贵的花木,处处昭显此宫主人地位不凡。   皇帝一开口就是对萧祺然的质问:“小九几岁?你几岁?还打他?”   “他还差点弄死我呢。”萧祺然嘟囔。   皇后急了:“这话不能乱说!小九他还是个孩子!”   “所以也不知道是谁指使他的。”萧祺然抬起头与她对视。   皇后一脸痛心疾首:“你做哥哥的怎么就不知道让着他点?小九他真的只是调皮。”   “打一顿就好了。”萧祺然不以为意。   皇后那叫一个气。   皇帝冷哼一声,瞧见张福贵进来,忙问他九皇子的情况。   “回皇上,太医已经看过了,都是皮外伤。”张公公说着看了眼依旧跪着的晋王夫妇,“晋王殿下也是有分寸的,九皇子没伤到筋骨,养几日就好。”   顾七七在心里感激了一把递台阶的张公公。   皇帝这才放心,说了几句兄友弟恭的话,吩咐人上茶。   凤仪宫的宫女端来两杯茶,茶盏分别是金龙与金凤,一看就已经分好主人。   萧祺然端茶时,不着痕迹的用手背探过另一杯茶,心中有数,才恭恭敬敬端着金龙茶盏送到皇帝面前:“请父皇喝茶。”   皇帝接过茶,微微颔首,抿了一口:“往后夫妻俩好好过日子,少在外面胡闹。朕不指望你建功立业,就希望你安安稳稳。”   “是。”萧祺然心口不一的应下。   顾七七会意的接过另一杯茶,同样送到皇后面前:“请娘娘喝茶。”   皇后轻笑:“这孩子还叫娘娘呢?”   顾七七有些尴尬。   “喊母后。”萧祺然低声教她。   顾七七又改口,将茶盏高高举起:“请母后喝茶。”   “诶,乖。”皇后笑着伸出手,仿佛刚刚才哭过的完全不是她。   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过茶杯的时候,时刻关注着的萧祺然却看见皇后的手指蓦然往上一抬。   她想碰翻那盏滚烫的茶! 第6章 前面还有位晋王妃?   茶盏若是打翻,势必会淋顾七七一头,搞不好还会毁容。   眼看杯盖已经被掀起,滚烫的茶水立马就要泼出来,电光火石间,萧祺然眼疾手快,猛然起身握住茶杯。   茶水溅落在他手背之上,疼得萧祺然微微蹙眉。   顾七七受惊,侧身微微向后倒去,躲开了最危险的地方。   皇后眼中闪过一道阴霾。   “怎么了?”皇帝不明所以。   “母后没拿稳茶杯。”萧祺然淡淡的说,重新举起茶盏送到皇后面前。   皇后神色讪讪,瞧见皇帝狐疑的眼神,一边接过茶杯一边为自己开脱:“臣妾看七七这孩子生的这般好,与咱们老五真是般配,不由自主就出了神。”   皇帝自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待皇后喝了茶,又给了晋王夫妇一大批赏赐。   很多东西顾七七连听都没听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高兴。嫁给晋王,好像也没一开始预料的那么差呢。   闲聊了几句,皇帝起身要走:“朕还有事,先走了。老五你跟朕去御书房一趟。”   萧祺然有些迟疑的望了眼顾七七。   皇后抿唇笑道:“七七就先在这里跟母后说会儿话吧。老五你一会儿来接她就成。”   萧祺然了然,知道这是他的细作王妃要传递消息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随皇帝离开。   两人一走,皇后立刻屏退了屋内大半的宫人,只留下几个心腹。   “如何?”她脸上时刻挂着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沉甸甸的语气压在顾七七心头。   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双手,顾七七尽可能镇定的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嗯?”皇后似乎是不信。   顾七七忐忑的又说:“七七才嫁入晋王府,并不能这么快就得到殿下的信任,因此得到的消息有限……”   皇后不大高兴:“皇上将晋王叫去,想必是与他谈论政务。你心中也该有数,晋王不是那块办大事的料。对了,他待你如何?”   “唔……也就那样……”顾七七本想给面子的说一句“相敬如宾”,可一想到萧祺然那个糟糕的名声,恐怕就是有意遮掩,皇后也不会信,反而还会怀疑上她。   皇后听出来她言语中的敷衍,只当是晋王没给顾七七好脸色,心中稍定:“晋王就是那个脾气,要不是看在姑母的份上,恐怕他还要放肆。七七,你该知道谁是这个世界对你最好的人。如果不是姑母,你这会儿还是相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庶女。是姑母让你成为了众人敬仰的晋王妃,晋王也是因为姑母才不敢过于刁难你。你明白吗?”   这些话出嫁前皇后就跟她强调过,顾七七从善如流的点着头:“七七明白。”   “所以晋王府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你都要告诉姑母。以免晋王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白白连累了你自己。”皇后语重心长。   顾七七努力的点头,又听皇后一再强调只有娘家才是女子最大的倚靠。   “只要你好好为姑母做事,姑母不会亏待你。可别像你之前那位……”皇后恩威并施,故意说到这里停下,让顾七七自行想象,显然那位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顾七七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她前头还有一位晋王妃?她怎么没听过?   “这里有一珠红玉手串,是菩萨面前开过光的。一开保佑你平平安安,二来也希望你早日有喜,为皇家添丁。”皇后微微抬手。   方嬷嬷会意,打开宫女手中捧着的长条形锦盒,从里面取出一串翠红透亮的玉手串,为顾七七带上。   不知道为什么,手串戴上来的一瞬间,顾七七浑身都有些不舒服。但当着皇后的面她也不敢表现出来,低眉顺眼的谢恩:“谢谢姑母。”   皇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得意的瞧着她手上的红玉手串:“玉是养人的好东西,这手串日日戴着才好。本宫累了,你也早些准备出宫吧。”   顾七七心中惴惴不安,忍住想要把手串脱下来的冲动,跟着方嬷嬷出去。   令她意外的是,才走到凤仪宫门口,就看到萧祺然站在花园中,耀眼的风华盖过遍地姹紫嫣红。   “走了。”萧祺然没多废话,看了眼顾七七便转身离开。他走的并不快,像是有意在等顾七七一般。   没多久两人便并排而行。   顾七七偷偷打量起萧祺然,忍不住想前面那位晋王妃的下场到底如何了呢?   一直到离开内宫,两人都没有说话。   晋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外宫与内宫的交界处,顾七七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身子一空,已经被萧祺然打横抱上马车。   她脸颊微红,乖乖的坐进去没有说话。   萧祺然依旧慵懒的半躺在一旁,占据了车厢内大半的位置。眼神无意间瞥过顾七七,望见她手腕上那串翠红欲滴的主子。   顾七七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低低的说:“皇后赏的。”趁机把手串褪下来放到萧祺然面前。   萧祺然扫了眼红玉手串,不在意的别过头去:“赏你就收着呗。”   顾七七迟疑了一下,问:“娘娘说要日日戴着,我……往后可以不戴吗?”   萧祺然意外的看了眼她。   顾七七忙解释,“我笨手笨脚的,万一弄坏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   萧祺然嗤笑:“她让你戴,你敢不戴?”   顾七七就是不敢才询问萧祺然,只要得了他的话,到时候面对   皇后质问,她也能抬出萧祺然。   可萧祺然显然不想帮她做这面挡箭牌,闭上眼假寐,竟再不说一个字。   顾七七郁闷的回到晋王府,思来想去还是不敢把红玉手串戴上。她用帕子将红玉包起收进匣子里,郑重的放入一处远离自己的箱子中。   萧祺然自从宫中回来就不见人,顾七七也没指望跟他举案齐眉,晚间又是早早准备歇息,伺候她脱簪的丫鬟莲蓉却忽然愤愤道:“王妃,奴婢听说王爷去了勾栏。”   莲蓉原本是丞相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顾七七出阁前,夫人以她身边没有像样的大丫鬟打点为由,把莲蓉赏赐给了她。面上是为了照顾她,实际却别有打算。   顾七七从镜子里瞧了眼她,神色淡然:“王爷想去哪里是王爷的事。”   “可您才进门两天!这不就把您冷落了吗?”莲蓉着急。   顾七七握着象牙梳轻笑:“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莲蓉一窒,支吾着说:“奴婢是关心王妃。”   顾七七自然知道这丫头急什么。   嫁给萧祺然,顾七七的确是高攀了。但正常来说,她许配的人家身份也不会太差,否则就是丢丞相府的脸。   全京城都知道晋王乖戾,之前又传出过侍妾莫名其妙暴毙的消息,嫁入晋王府纵然可以一步登天,但同样危机四伏。   像顾七七这样出身名门、表面上有家族照拂还好,至少会让人投鼠忌器,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下人就不一定了。   莲蓉愿意跟她过来,肯定也是因为更大的诱惑。   顾七七沉吟许久,转身问莲蓉:“母亲跟我说过你的事,我也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若是有机会,你是愿意拿了卖身契出府做一个自由人,还是继续留在王府?”   莲蓉一点就通,当即跪下:“奴婢愿意留下一辈子服侍王妃和……王爷……”   瞧着她异常坚定的面容,顾七七也没有再劝,只是道:“我明白了。不过在事情彻底定下来之前,你随时能改变主意。”   “能服侍王爷是奴婢的荣幸。”莲蓉无比坚决,甚至都不再掩饰她对萧祺然的心思。   夫人跟她说,七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糖浆才十二岁,管不了事,只要她去了就是一等大丫鬟。而且七小姐以后肯定会把身边人收入房里,她又有几分姿色,肯定是首选。   因此莲蓉多方权衡下,一口应下。她知道只要夫人开口,七小姐多半会帮她。   原本她还很害怕萧祺然,可真正见过之后,早就被这个英俊的男子迷住了。   这不,七小姐早早就跟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瞧着她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顾七七不明白给人家做侍妾有什么好的。   姨娘身份低微,当初被她那个丞相爹看中了没得选,才不得不做妾。这些年在相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她们母女自己知道。   两年前大皇子湘王上门提亲,将她一个同为庶女的姐姐纳为侧妃。姨娘一听说便紧张兮兮的的告诉她,往后宁愿低嫁,做一家主母,也万不可高嫁做妾,一辈子看别人脸色。   当时顾七七就想,这些哪是她们可以做主的。   后来听说晋王要娶她,姨娘担忧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直到看见御赐的大红嫁衣,才意识到不是纳妾,而是去做正妃。   霎时她又惊又喜又忧又愁,一直到顾七七上花轿,都没放心。   也不知道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顾七七的思绪飘远,想起明日归宁,心中雀跃,收回了思绪。   她不了解萧祺然,也并不想帮他纳妾。但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拦着也没用。   现在莲蓉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如果一口回绝,只会让她怨恨上自己。在羽翼未丰前只能先安抚住她,同时也可以稍加利用。   “你先帮我去做件事。”顾七七示意莲蓉附耳过去,低声与她耳语。 第7章 为睡床而不断努力的晋王   萧祺然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床又被顾七七占了大半。   晋王突然很想把她丢出去。   就在他纠结之际,顾七七一个翻身,已经舒舒服服把剩下一小半地方全占了。   不想再睡书房的晋王毫不犹豫的走上前捏住顾七七的鼻子。   一阵窒息中,顾七七被惊醒。   她本能的推开萧祺然的手,大口大口的呼吸。察觉到身边有人,顾七七大惊失色,下意识尖叫出声:“啊——”   “王妃怎么了?”屋外守夜的糖浆忙问。   “没事。”萧祺然出声,同时让两人认出来是他。   糖浆刚刚打了个瞌睡,没注意到萧祺然回来。此刻只庆幸没挨罚,乖乖的不再出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顾七七这才看清坐在床边那个正恶劣笑着的人,的的确确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王爷?”她有些意外。   萧祺然嫌弃的冲她挥挥手。   顾七七不明所以,顺着他的手势往里面挪了些。刚空出来一大块地方,萧祺然便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生怕领地再次被侵占。   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令顾七七本能的皱起眉头,下意识与他远离了些。   萧祺然注意到,面带不悦:“你躲什么?”   “没躲……”顾七七低声说。   萧祺然幼稚的往她那里又挪了些,还冲她哈气。   顾七七被气笑了:“殿下去沐浴吧。”   见萧祺然没有意见,顾七七吩咐糖浆备水。她绕过萧祺然修长的身躯,想从床内侧出去点灯。却没想到黑暗中看不清,她不慎绊了一跤,整个人就直接朝地上摔去。   眼看就要脸朝下落地,顾七七的身子猛然被人拉起,竟然是萧祺然抱住了她。   这下顾七七整个人都倒在了萧祺然身上。   她的脸颊贴在萧祺然厚实的胸膛之上,男子健有力的心跳声清晰的传入耳朵,让顾七七逐渐红了脸颊。   她慌慌张张的想要起身,却没想到房门蓦然被打开,糖浆带着几个粗使丫鬟进来送水。烛光掩映下,就看到床帘纠缠中,顾七七压在萧祺然身上。   糖浆忍不住发生一声不轻的惊呼,又意识到什么,忙捂住嘴,招呼其余人去净室送水。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往旁边看半分。   顾七七脸颊发烫,想要挣脱开萧祺然,却没想到他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殿下……我要起来了……”顾七七轻声说,生怕再被丫鬟们看见误会。   萧祺然单手支头,另一只手压住顾七七的肩膀不让她动弹,饶有兴趣的问:“急什么?”声音沉沉的,像是只勾人的小猫。   “丫鬟们都看着呢……”顾七七又说。   “再看本王就挖出她们的眼珠。”萧祺然说的平淡,甚至还像是在调情,可一旁听见的人包括顾七七在内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丫鬟们送完水很快离开,屋内重归黑暗,顾七七却能感受到萧祺然望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认真,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我去给殿下看看水烫不烫。”她用力抬起身,不慎与萧祺然撞了头也顾不上,抓住一点点空隙就直奔净室。   然而躲避毕竟不是办法,顾七七踌躇的站在原地。   “水试好了吗?”萧祺然好听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走到她身旁。   顾七七忙伸手朝木桶里探去:“刚好,殿下快沐浴吧。”   丫鬟们送水时在净室点了灯,顾七七想离开,却被萧祺然拦住。   “服侍本王沐浴。”晋王殿下大大咧咧的伸出双臂,等待顾七七为他宽衣解带。   顾七七硬着头皮伸出手去,逐件为他褪去外套,又在萧祺然的指挥下解开腰带。   望见他□□的上半身,顾七七的脸红到了耳后根,说什么也不愿再陪萧祺然耍流氓,找了个借口溜走。   萧祺然嗤笑,他裤子都穿的好好的,她跑什么?   听见里头传来入水声,顾七七长舒一口气。她打着哈欠想继续睡,却没想到又听见晋王殿下的命令:“过来给本王擦背。”   顾七七才不想去伺候他:“王爷要找谁来?”   “你。”萧祺然靠在木桶边缘闭眼假寐,凌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缓和下来。   不得不说他长得是真的好看。   “我不会……”顾七七弱弱的反抗。   萧祺然像是故意折腾她,命令顾七七过去:“进来学。”   顾七七噘着嘴过去。   萧祺然瞧她一眼不情愿的样子,故意逗她:“怕什么?我们不是夫妻么?擦个背这么不高兴?大不了一会儿本王也给你擦就是了。”   顾七七连连摇头:“不用不用……”   “那还不过来?”萧祺然冲她勾勾手,双臂搭在木桶上,一副等顾七七投怀送抱的模样。   顾七七挪着小步子,异常不情愿的走过去。   萧祺然换了个姿势,背对顾七七,方便她为自己擦背。   顾七七脸颊绯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她忐忑的拿起擦背巾,慢慢探向萧祺然的后背。   不同于别的王孙公子养尊处优,萧祺然的背上有一大条深褐色的伤疤,一直从左肩蔓延到右边的腰上方。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   顾七七看见大吃一惊,有意避开那道伤疤。   萧祺然却像是故意要她看见一般:“往下面点。你怎么就会反复擦一个地方?”   顾七七应了声往下移去。   萧祺然又说:“上面点,下去那么多干什么?”   顾七七轻轻碰了碰他的伤疤。   “对,就是那里。”萧祺然说。水雾缭绕间,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一不说话,周围顿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顾七七壮着胆子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殿下背上这么会有这么长一道伤口?是被人行刺过吗?”   萧祺然停顿了一下:“嗯。”   “是谁?”顾七七问。   萧祺然沉默好一会儿,沉沉的说:“你给本王记着就是。”   顾七七不明所以,总感觉萧祺然不仅话里有话,还带着几分怒气。她不敢再出声,只是低头擦背。   萧祺然似乎从什么不悦的事中回神,转身正面迎上顾七七,嫌弃的说:“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克扣你吃食。”   “那您就换别人嘛。”顾七七声音虽低,但却理直气壮。   萧祺然挑眉:“你还有理了?还是让本王来教教你吧。”他蓦然伸手揽住顾七七的腰,稍一用力在顾七七的尖叫中把她整个人都抱进水中。   顿时顾七七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本就只穿了亵衣,这下沾了水,雪白的亵衣慢慢变成半透明,若隐若现露出里面的风华。   萧祺然无意间瞥见,眼睛一亮。   嗯,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些。   察觉到他的眼神,顾七七立刻双手交叉护在身前,羞赧无比。   萧祺然有心逗她,“你害羞什么?”   顾七七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大木桶中的一隅,尽可能躲开萧祺然:“我……我要出去了……殿下慢慢洗吧……”   她站起身,又被萧祺然一把按下。   “你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怕什么?还是不喜欢鸳鸯戏水?”萧祺然凑到顾七七耳边问,热气哈在她耳边,让顾七七只觉得呼吸都炽热起来。   顾七七一个月前才及笄,出嫁又匆忙,从没人教过她这方面的事。至今对此仍旧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她知道萧祺然不喜欢自己,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殿下您慢慢戏水……我就不打扰了……”顾七七红着脸再次从水中爬出去。   萧祺然追上去,突然脚下一空。   顾七七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萧祺然飞快在空中稳住自己的身子,同时一把抱住顾七七,平稳落地。   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大木桶翻了,热水蔓延了整个净室。   顾七七还有些懵,萧祺然却猜到这恐怕是两人出去时都踩在了木桶边缘,倒置木桶失去平衡所导致的。   这下没了作案工具,他还有些头疼。   顾七七趁机找借口:“殿下去休息吧,我叫人来打扫掉。”   萧祺然瞥了眼她,放下顾七七,转身换上放在一旁的干净衣服出去。   这个可是他一人占据大床的好时机!   顾七七松了口气,也去外面取了自己的衣裳换上。托萧祺然的福,她的头发全湿了,还得叫糖浆进来为她熏干。   莲蓉带人去打扫净室,看见里面一片狼藉,忍不住想象萧祺然和顾七七在这里究竟进行了怎么一副画面,顿时也有些脸红。   正院大半夜这么大动静自然又是惊动了整个晋王府,萧祺然再一次出名。晋王本人一无所知,还沉浸在今晚不用睡书房的喜悦中。   等到顾七七熏干头发准备就寝的时候,看到萧祺然睡在正中间,丝毫也没有给她留地方。   好在她人小,一点点小地方就能躺下。   顾七七熄了灯,轻手轻脚的钻进被窝,生怕吵醒晋王殿下。   黑暗中,萧祺然微微睁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里面挪了些。   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王妃一般见识。   然而顾七七睡着了胆大包天,还挤他。   晋王想,他还是把这个女人丢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河神:年轻的晋王哟,你丢的是这个金王妃,还是这个银王妃?   萧祺然:是那个睡的跟猪一样的笨蛋王妃! 第8章 你的小祖宗晋王驾到   原本萧祺然便觉得他堂堂晋王娶一个丞相府庶女是血亏,现在被顾七七当汤婆子一样抱着取暖,晋王殿下觉得更亏了。   晋王仰面朝上思考许久,最后转身抱住顾七七,闭上了眼。   得,亏就亏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顾七七发现她被萧祺然紧紧抱在怀里,身子一僵。   耳边传来男子轻微的呼声,萧祺然双眼紧闭,仍旧酣睡。   顾七七怕吵醒萧祺然,不敢贸然起身。同时,她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认真打量萧祺然。   萧祺然原本就长得好看,熟睡中没有了平时的嚣张跋扈,面容更是显得柔和,不相识的人绝对不会将他与“纨绔”两个字搭上边。   顾七七壮着胆子戳了戳他的脸颊,又报复性的捏住萧祺然的鼻子。   哼,让他昨晚捏她!   她打算闷萧祺然一下下就松手,却没想到萧祺然警惕性很强,几乎是片刻便睁开眼。   顾七七慌了,连忙收回手。   好在萧祺然刚被惊醒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见只有顾七七,没把这个弱鸡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困倦的问:“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呀。”顾七七一脸无辜的摇头,悄咪咪收起自己罪恶的小爪。   萧祺然找不到破绽,狐疑的扫了顾七七两眼,蓦然发现自己居然紧紧抱着她,立马嫌弃的松开手,翻身背对她,钻进被子:“别烦本王睡觉。”   “天亮了……”   “天亮本王也要睡。”萧祺然固执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   原本还打算提醒他一句今日归宁的顾七七,见状也不再啰嗦,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萧祺然自然睡不着。他郁闷的起身,洗漱完毕之后,难得和顾七七一起用了早膳。   昨晚被他那么一闹,两人都睡晚了,导致今日起得也晚。   顾七七匆忙吃完,去查看归宁的礼物有否遗漏。一转身,萧祺然已经不在了。   “王爷呢?”她疑惑的问。   正在收拾碗筷的丫鬟说:“王爷出门去了。”   糖浆有些不高兴:“可今日是王妃归宁的日子,王爷怎么能不在?”   “算了。”顾七七打断糖浆,吩咐出门。   她知道萧祺然不喜欢自己,肯定也不愿意跟自己归宁。他不去就不去,反正她肯定要回去看看姨娘的。   好在萧祺然虽然不靠谱,晋王府的管家一直都记着,早早的就为顾七七准备好了马车和下人。一行人抬着礼物,浩浩荡荡往丞相府而去。   丞相府早派了小厮盯梢,一见晋王府的马车靠近,全家老少便算着时间到门口迎接。   然而望见顾七七搭着莲蓉的手独自从马车上下来,顾丞相的脸慢慢有些僵:“七七,就你一个人?”   顾七七点点头。   丞相一听就不高兴了,“王爷呢?”   “王爷出去了。”   “去哪里了?”   “女儿不知道。”   顾丞相责怪:“今日归宁,你也不知道跟他一声!”   顾七七心想她要是说了,萧祺然估计跑得更快。她没心思跟丞相多说什么,眼神反复在门口的人群里扫了三四回都没见姨娘,有些失落。   晋王妃归宁的声势很大,府外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驻足,好奇的望着丞相府。   顾丞相不想被人看笑话,招呼人进屋。   晋王府跟来的下人被招呼去喝茶,跟着顾七七进屋的只有她的两个陪嫁丫鬟。   顾七七原本在家里就不受待见,萧祺然没陪她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王府不受宠,因此更没人把她当回事。   丞相与夫人各自习惯性的坐在上首,府中公子和千金则分别坐在两端下首,一时竟然只有顾七七站着。   “七七,你太让为父失望了!归宁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任由晋王不来?”顾丞相满面不悦。   顾七七心想有本事您就去找晋王说理。   她能察觉到大夫人等人眼中的幸灾乐祸,也懒得解释,只是说:“王爷去哪儿,我怎么管得着?”   反正她现在是晋王妃了,这群人多少还得顾忌下晋王的脸面,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动辄打骂。因此顾七七胆子也大了些。   一想到这,萧祺然在顾七七心里的地位在同行衬托的作用下,又稍稍高了一点点。   顾丞相儿女众多,平时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过顾七七,见她这么说,又不好反驳,只能瞪了顾七七一眼。   大夫人咳了一声,端起茶不咸不淡的挑拨:“七小姐成了晋王妃,当真是不一样了,都敢顶撞父亲了。”   “母亲误会了,女儿说的是实话。”顾七七其实很想借着萧祺然的名头狐假虎威一下,可又怕自己走后,这群人会把怒火撒到姨娘头上,因此只能先忍着。   大夫人翻了个白眼。   顾七七又说,“母亲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教导一二。”   大夫人一愣:“教什么?”   顾七七示意她望向顾丞相。   大夫人顿时反应过来是让她教教怎么管着丞相的出行,顿时脸一黑:“胡说什么!莫不是又想被罚抄佛经!”   “哟嚯,没想到还有人敢罚本王的王妃。”一道戏虐的声音蓦然想起,萧祺然噙着一抹不分明的笑,嚣张无比的走来。   顾丞相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迎接:“晋王殿下!”   萧祺然不予理会,掠过他和跟过来的顾家众人,径直走到上首坐下:“坐。”   顾丞相松了口气,拱手谢恩:“谢王爷。”   他走到上首另一个位置上要坐下,蓦然听见萧祺然沉声道:“本王没说你。”   顾丞相一愣。   顾七七福至心灵,都不用萧祺然再提点,迈步走过去,在上首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坐下,与他并肩。   顾丞相心中开始打鼓。   萧祺然纵然受宠,可资历老的人都知道皇帝心存芥蒂,绝不可能让他继位。可就是这样,皇后还不放心,因此竭力促成这桩婚事。   顾七七是他女儿没错,可又是晋王妃。一旦和皇家沾上关系,那身份只会高不会低。   在场诸人,只有顾七七给他们赐座的份,又怎么能上顾七七站着。   想到这里,顾丞相心中有些不安。这种事虽不至于让他丢官,但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肯定会被训斥。   正在他思索对策之际,萧祺然神情倨傲的扫过在场诸人,问丞相:“王妃做错了什么,要挨罚?”   丞相狠狠瞪了眼大夫人,忙解释:“没有做错,是个误会。”   “误会就能罚本王王妃了?就是本王死了,她也是我萧家的人,也是你们能罚的?”萧祺然语气陡变。   丞相脸色发白,他知道这小祖宗要发难了。正想要安抚住他,偏偏猪队友不给力。   一道女声的声音在厅堂里响起:“是七姐姐顶撞父母在先。”   霎时丞相恨不得把她儿丢出去!   萧祺然挑眉望向出声的人,问自家王妃:“这是谁?”   “我八妹。”顾七七说。   萧祺然瞥了眼顾七七,取笑的问:“你叫顾八八?”   八小姐脸一红:“不是,我叫……”   “不是那就别说了,本王没兴趣。”萧祺然任性的打断她,好奇的看向大夫人,“本王倒是有些好奇,夫人的佛经一般都罚抄多少?”   有顾七七在,她不敢乱说:“十遍到五十遍都有。”   “都抄哪本?”萧祺然又问。   “《心经》或《华严经》为主……”大夫人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王妃平时被罚抄的多吗?最多罚过多少遍?”萧祺然扭头又问顾七七。   “最多一次罚抄了五十遍《华严经》。”顾七七如实道。   萧祺然若有所思:“五十遍太少了,至少得一百遍才成。《心经》才二百六十个字,怕是不能体现诚心,也打不到惩戒的作用。”   站在厅堂中的大夫人脸色刷白,刚想要求情,萧祺然的话又让她心中一松。   “顶撞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不好好管教的确不成。这样吧,本王做主,罚抄一百遍《华严经》,好好跟菩萨忏悔。”萧祺然义正言辞。   顾七七可不想抄,气鼓鼓的瞪萧祺然。   大夫人得意的望向顾七七,心想晋王都不帮她,这丫头以后肯定没指望了。   萧祺然悠悠哉哉的端起新送上来的茶盏:“丞相夫人知书达理,一个月后将抄好的《华严经》一字不漏的送来晋王府给王妃检查。”   大夫人震惊:“什么?”   萧祺然很奇怪的望着她:“不是你抄,难不成还是本王的王妃抄?王妃这么娇嫩,你舍得,本王可舍不得。”   纵然顾七七知道萧祺然是睁眼说瞎话,但这个纨绔子弟在她心里的形象还是嗖嗖嗖高大起来。   萧祺然满足的享受着王妃眼中的狗腿。   瞧瞧这个要你来当细作还不好好对你的破家,是不是还是跟着本王混有前途?   丞相虽然从未抄过佛经,但也知道《华严经》篇幅不短,忙说:“王爷,这次是贱内莽撞了,臣一定好好管教,能不能少一点?”   “一百五十遍。”萧祺然眼睛都没眨一下又加罚,语气平淡的就像是让再加一道菜。   丞相府顿时没人再敢逼逼。 第9章 晋王殿下是个大好人   萧祺然抿了口茶,立刻又一脸嫌弃的吐掉,“什么破茶?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拿这种茶敷衍本王?”   都知道他是指桑骂槐,丞相还得装孙子一样责骂下人来换茶。   其余人头低的一个比一个低,就怕被萧祺然看见了找麻烦。   晋王殿下给王妃找回了场子,觉得自己功德圆满,新上的茶动也没动,便站起身来:“归宁宴就不吃了,反正也没王妃坐的地方。王妃,回府吧,晋王府主座上总归有你一席之地。”   顾七七忽然有些感动,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护着自己。   她走到萧祺然身边,轻轻拽住萧祺然的衣袖,低声道:“我想去看看姨娘。”   这群人不敢找萧祺然算账,铁定把她恨得牙痒痒。她人在晋王府,最后倒霉的还是姨娘。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萧祺然和丞相夫妇听见。   萧祺然知道她想借机警告丞相府的人不许为难姨娘,也没有拒绝:“带路。”   顾七七露出幸福的笑,开开心心往姨娘所在的小院走去。   萧祺然跟在她身边,发现这丫头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这就高兴的不行?如今的细作都这么没出息了吗?   丞相府占地极大,萧祺然跟着顾七七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晋王蹙眉:“这儿?”   顾七七有些尴尬的点头,正要说什么,月洞门内快步走出来一个年轻妇人,她见了大喜:“姨娘!”   “七七!”九姨娘欢喜不已,快步跑过去,又注意到站在顾七七身旁的人,忙敛起笑意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萧祺然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   成婚前他派人查过,虽然内宅之事传出来的很少,但也足够萧祺然了解到他想知道的事。   赐婚后,丞相顾及颜面把顾七七记在了大夫人名下,以示对顾七七的看中。   实际上顾七七的生母出生青楼,是当年丞相随皇帝南巡时从江南带回来的清倌人。   大夫人恼恨丞相□□熏心,因此异常看不上顾七七母女。其余庶女都跟在大夫人跟前,只有她跟着姨娘。   萧祺然本以为皇后会挑中顾七七成为自己的王妃,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出生,想要以此激励顾七七为她好好办事。   可如今看下来,顾七七纵然有些小聪明,却远非如他所想般难以对付。还是说这丫头演技太好,把他骗了过去?   萧祺然若有所思,听见顾七七请自己进去坐会儿喝杯茶,摇了摇头:“不必了,本王去花园里走走。”   顾七七派了糖浆给他带路。   目送萧祺然离去,九姨娘紧紧抓住顾七七的手,关切的问:“王爷待你如何?”   “挺好的。”顾七七露出真心的笑,拉着姨娘进屋。   为她端来切好的果子,九姨娘长舒一口气:“迎亲时,姨娘远远看了一眼,瞧见王爷满脸不高兴,还担心你会遭罪。刚刚听脆桃说了在厅堂发生的事,知道王爷还是护着你的。可这心里就是不踏实,也不知道这么好的婚事,府里这么多女儿,相爷为什么要把你嫁去……”   顾七七笑着宽慰:“说明女儿走了狗屎运呀!”   九姨娘慈爱的戳了戳顾七七的脑袋:“别瞎说。你在王府万事小心,就是以后王爷冷落了你,也不必去争什么。咱们争不来的,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平安才是福。”   九姨娘才三十多岁,面色略显苍白,头上也没坠什么珠玉,整个人都显得很朴素,一点也不像出身烟花之地。   如今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依旧不掩风华。可顾七七知道,她的心已经苍老,如同死水无澜。   她宽慰姨娘:“您别看王爷凶巴巴的,人很好的。”至少刚刚还帮她怼了丞相和大夫人呢。   九姨娘轻笑:“这就帮他说话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顾七七嘿嘿一笑,又从贴身荷包里拿出一沓银票:“这三千两银子您拿好。想吃什么,就让脆桃出去给您买。”   “别别别,姨娘有月钱,够用。你快收起来。”九姨娘连忙握住顾七七的手,示意她把银票收起,生怕下一刻就被人抢走一般。   顾七七知道她误会了:“这不是我出嫁时的压箱底银子,是王爷又给了我三千两。您就拿着吧,我那还有呢。”   九姨娘诧异:“王爷这么快就让你管账了?”   “这倒没有。”顾七七简单说了三千两银子的来由,心里美滋滋的,“我就说王爷人不错的吧。”   九姨娘推却不过,从中抽出一百两:“姨娘就拿这点足够了。王府家大业大,你的开支肯定也大。六千两纵然很多,也要精打细算些。王爷给的聘礼不少,因此大夫人也没克扣你的嫁妆。陪嫁的铺子和田地,你也要好好打点。这些才是你将来安稳生活的依靠。”   这三天中顾七七已经抽空看过自己的陪嫁。   大夫人明面上不敢克扣,但实际给的铺子和田地并不盈利。她得好好想想办法才是:“您不必为我担忧,铺子和庄子都是顶好的。”   九姨娘没能看到具体的陪嫁单,没有怀疑,又压低了声音问:“晋王府除了你,应该还有侍妾吧?”   “这个我倒还没有见过。不过听皇后说,我前头好像还有位晋王妃。”顾七七如实说。   九姨娘低头思考了一番:“应该不可能,否则你爹不会一点也不提起。多半是个侍妾,连侧妃都不算。你留意些。”   顾七七点点头。   “无论晋王对这些人是否宠爱,你都容着些,别为了这去争风吃醋。学学你母亲。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九姨娘说到这里约摸是想起了自己,有些苦涩。   顾七七点点头:“我知道。”   迟疑了一下,九姨娘又说:“还是尽快有个孩子吧。若是个男孩儿,姨娘会想办法求你爹去奏请皇上,封这孩子为世子。若是女儿也不错,也是个依靠。不管将来晋王是否真心待你,在外人眼里,你始终都是丞相府出去的女儿,始终都是晋王妃。有了孩子,谁也动不了你。”   顾七七心里对生孩子有些抵触。她记得几年前九姨娘有了身孕,七个月的时候小产,非但已经成型的弟弟胎死腹中,连大人都差点一命呜呼。   她不敢提这件伤心事,九姨娘自己也想到了,叹息一声嘱咐女儿:“若真是怀孕,你更要小心,吃食穿着都要防着,别被人动了手脚。莲蓉是大夫人给的,你千万要小心她。”   “我不是小孩子了,您不用为我担心。”顾七七示意姨娘放心。   母女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九姨娘催促顾七七离开:“时候不早了,别让晋王久等,你快去吧。”   顾七七感觉她还没回来多久就要走了,一丝丝苦涩在心里蔓延而开:“我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您要是有什么事,就让脆桃去晋王府找我。”   “不用常回来看姨娘,会被人说闲话的。你在王府好好的,姨娘就比什么都好。”九姨娘也舍不得顾七七,临走前悄悄往顾七七怀里塞了本小册子。   顾七七好奇的想要打开,九姨娘死死按住的手,“这东西你回府后,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看。千万别让人瞧见。原本该是成婚前给你的,但大夫人容不下你,故意漏了。虽说你们已经圆房,但你身边没个年长的提点,姨娘不想你稀里糊涂的,才找了来。”   顾七七一脸茫然,但乖巧的妥善收起,才依依不舍的跟姨娘告别。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好久,九姨娘才低着头缓缓转身进屋。   莲蓉早已经趁机开溜去给大夫人回报情况,顾七七独自慢慢收拾好心情朝花园走去。   然而才走到花园附近,她就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声音还有耳熟。   顾七七大惊,提起裙子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就看到萧祺然站在假山顶上正恶劣的笑着。   “王爷?”她诧异,“谁在喊救命?”   “是只小王八吧。”萧祺然漫不经心的从假山上一跃而下,朝顾七七走来。   顾七七不解的四下望去:“是不是有人落水了?我听到了水声。”她往池塘边跑去,没了太湖石遮挡视线,就看到果然有人落水,正在水中不断扑腾。   “救命!救命啊!”是之前在厅中露过脸的八小姐。   这会儿她整个人都在水中起伏,双臂拼命扑腾,一眼不眨的盯着萧祺然,“晋王殿下救我!”   萧祺然一脸冷漠:“不救。”   顾七七感觉脸有点疼,她可刚在姨娘面前再三夸过萧祺然是个好人。   “来人!八小姐落水了!”顾七七大喊,可周围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   萧祺然走到她身边:“走吧,回府了。”   “先救人。”顾七七心中怪异,见萧祺然不为所动,自己跑到岸边。   “救什么?这哪有人?”萧祺然睁眼说瞎话。   八小姐生怕顾七七也不理她,连忙喊:“有人!殿下是我!我是相府八小姐顾若晴!”   萧祺然充耳不闻,还损她:“王妃,你娘家的王八真吵。”   顾七七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怕顾若晴真出事,想救人又不会水,忽然灵机一动,脱下外衣丢给顾若晴:“你快抓住我的衣服,我拉你上来!”   望着丢到自己不远处的衣服,顾若晴扫了眼萧祺然,看见他仍旧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心一横,顾若晴抓住了衣服。   顾七七连忙把她往岸上拉,可却没想到顾若晴那边重的出奇。她拉了半天都没有让顾若晴挪动一点点。   顾七七只能朝萧祺然求助:“殿下帮我……”   萧祺然一脸多管闲事你活该的表情:“不帮。”   坏死了!   顾七七腹诽一句,正要再接再厉,却没想到顾若晴趁着她注意力分散这片刻,居然用力往后一扯。   这下可好,顾七七整个身子都往水里倒去! 第10章 以后跟着本王吃香喝辣   眼看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近,顾七七心想完了,她可不会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湖面上折射出一道飞速朝她靠近的身影。   顾七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腰肢已经被人挽住。下一刻,她直直向下倒去的身子弹起落在萧祺然怀里。   “殿下救我!”顾若晴见状连忙大喊,提醒萧祺然她的存在。   然而晋王殿下并非什么善男信女,眼中闪过一道厌恶,萧祺然一脚踩在顾若晴的头上,借力带着顾七七稳稳落在岸边。   顾若晴还想说什么,脑袋整个都被按入水中,只留下一阵冒泡的咕噜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顾七七心有余悸,小脸苍白的给萧祺然道谢:“谢谢殿下。”   “客气什么?咱们可是夫妻啊。”萧祺然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依旧泡在水里的顾若晴,这话像是提醒顾七七,更像是在提醒顾若晴。   他原本不想打扰顾七七母女说话,又听说丞相府花园景色不错,便来逛逛打发打发时间。   谁知刚走了没几步,顾若晴就来了。支开了糖浆不说,还跟他暗送秋波。   开玩笑,他萧祺然是那种身处敌营就放松警惕的人吗?他理都没理顾若晴。   顾若晴倒也是个狠人,见普通手段不管用,竟然假装不慎落水,不断向他求救。   左右花园里的下人都会顾若晴打发掉了,她就是溺死在这里也没人发现,萧祺然就没打算救人。   当他晋王混世魔王的称号是假的吗?   他就站在假山上最好的位置,静静的欣赏着顾若晴演戏。   一直等到他家笨蛋王妃到。   也不知道是有人听到了呼救声还是时间差不多了,花园里逐渐有下人赶来。   顾七七忙吩咐救人,诧异的看到池塘里的水居然还不到丫鬟的肩膀。   这么说的话,最多也只能淹到顾若晴的脖子,完全没有生命危险。也不知道她刚刚在水里一上一下的扑腾是真是假。   难道萧祺然早就知道了?   顾七七下意识望向萧祺然。   萧祺然冲她一笑:“是不是对本王更加死心塌地了?”   顾七七微微羞赧,不敢再跟他对视。   顾若晴要被气死了,不救她不说,两人还眉来眼去!   她暗中愤愤的瞪了眼萧祺然和顾七七,见两人都不理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搭着粗使丫鬟的手抽泣着朝岸边走来。   因为有意要引起萧祺然的注意,她刻意将内衬换上了雪白的轻纱。一沾水,将里面透的一清二楚。   萧祺然自然是没兴趣,压根儿就没多看她一眼,早早牵着顾七七走了。   刚才人命关天,顾七七没来得及多想。如今冷静下来,看到这么些线索,心中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说来她也是赚的,顾若晴就比她小了两个月。晋王赐婚的圣旨下来时,顾七七才及笄,正好赶上。要晚两个月,说不定嫁去晋王府的就是那时及笄完毕的顾若晴了。   而顾七七身为姐姐,肯定先顾若晴出嫁。匆忙之中,还不知道会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家呢。   肯定没有晋王这么好。   想到这里,顾七七看萧祺然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顾若晴这种角色,都不需要萧祺然费心。一旦顾国良知道他的好女儿做出这种事,顾若晴铁定没好果子吃。   一想到丞相府马上就要自己闹得鸡飞狗跳,萧祺然心情不错。察觉到顾七七亮闪闪的眼眸,晋王殿下更是满足。   “王妃,还是尽早弃暗投明,跟着本王吃香喝辣吧。”   “嗯嗯嗯!”   萧祺然轻笑,也不知道是觉得顾七七应得敷衍,还是笑自己说得随意。   他将自己的外衣褪下盖在顾七七身上,两人很快走出丞相府。萧祺然照旧抱她上马车,掀起门帘的一刻,顾七七看见九姨娘远远的站在深宅之中,悄悄的看她。   顾七七冲她一笑,在双眸氤氲出水光前钻进马车。   萧祺然紧随其后,很快马车便摇摇晃晃的朝前驶去。   顾七七低着头,不着痕迹的拭去眼角的泪花。   萧祺然看见了,想起自己,心脏微微一抽,沉声道:“以后要是想姨娘了,随时来看就是。”   顾七七喜形于色:“谢谢殿下!您真好!”   萧祺然“嘁”了一声。   顾七七冲他露出讨好的笑,“对了,殿下怎么会来相府的?”   萧祺然斜睨她一眼,语气不满:“归宁你怎么不喊上本王?”   l*q   顾七七很冤:“殿下一大早就出门了……想说也来不及……”   “还是本王的错喽?”萧祺然挑眉。   顾七七哪里敢说是,连忙摇头,自我反省:“不是不是……是我应该提前告诉殿下的。”   “知道就好,下不为例。”晋王殿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他今日一早就去了练武场打算跟人好好较量较量,谢云帆见到他很奇怪,问了一声,萧祺然才想起今儿个归宁。   他本不想理会顾七七,可心里又实在不想让丞相府舒坦,加上还有那么一点点担心自己的王妃遭欺负,便急匆匆赶去了丞相府。   这不,一到那里就看到所有人都坐着,唯独他家王妃站着,就跟审犯人似的。   这萧祺然能忍?   不当场掀了丞相府的天,已经是看在他皇帝爹的面子上。   “往后不用怕他们。你可是我萧祺然的王妃,跟着本王横着走。不许丢本王的脸。”萧祺然认真的叮嘱王妃。   王妃眼中露出一抹狡黠:“那不成螃蟹了吗?”   萧祺然一愣,才反应过来王妃是在拿他打趣,佯装凶恶的说:“那你也是本王的螃蟹。”   顾七七咯咯咯的笑。   与此同时,顾若晴的日子可要难过的多。   从水中上岸时,尽管她已经披上了丫鬟的外套,但还是有种被人当众看光的羞耻感。   等到丞相赶来瞧见这一幕,更是气得不行,当即就要把她家法处置。   要不是大夫人拦着,估计晋王夫妇没出门就能听到顾若晴挨板子的惨叫。   尽管才初秋,但北方的天已经偏凉。顾若晴在水中泡了好一会儿,从上岸开始就是不断打喷嚏。   重新沐浴梳妆,她喝下一整晚姜汤,还觉得浑身泛寒,忍不住哆嗦。   可顾国良盛怒之下哪里会注意到,一声怒喝就让顾若晴跪下:“你真是要气死我!光天白日之下,竟做出这种不知羞耻之事!”   顾若晴不服:“女儿不慎落水,怎么就……”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顾国良怒斥,“不就是看中晋王了吗!”   被说中心事,顾若晴低下头去。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弱弱的哭出声:“爹爹偏心……皇上的圣旨明明是将我赐婚给晋王殿下……”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顾若晴的话,半张脸都麻了。她震惊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素来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会打她。   大夫人心疼,立刻将顾若晴护在怀里:“相爷您训就训,打什么孩子!”   顾国良简直要被气死了:“篡改圣旨是掉脑袋的大罪,她敢胡说,我非要打醒她不可!”说完他再一次扬手。   “我说的是实话!本来就是我!是七姐抢了我的!”顾若晴害怕的往大夫人身后躲去,同时更加不服气的喊。   顾国良恨不得打死她,拎起一旁的鸡毛掸子,一手推开大夫人便用力往顾若晴背上抽去:“让你胡说!掉脑袋的事也敢胡说!你是我女儿,七七就不是吗?圣旨上说的是相府千金,府里不止你一个未嫁千金!”   他越打越气,大夫人哭着喊着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这才让顾国良停下脚步,气恼的将鸡毛掸子重重砸在地上,喘着粗气坐下。   大夫人忙示意逃到门口的顾若晴过来:“快来给你爹认错!”   顾若晴不知道被抽了多少下,背上一整片都火辣辣的疼,哭的眼睛都肿了。   棍棒教育让她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刚说的过火,抽噎着走到顾国良面前跪下:“女儿错了……呜呜呜……可女儿心里就是不舒服……她凭什么……凭什么……”   “相爷,您就给她解释下吧。”大夫人心疼的说。   顾国良强压住怒气,长叹一口气,依次剜过她们母女,才压着声音问:“你真以为晋王府是好地方?”   顾若晴不解。   怎么就不是好地方?   嫁过去就是正妃,还是圣上赐婚。晋王就是再混,不也得看皇上的面子?   更何况晋王殿下还一表人才……   顾若晴正想入非非,脑海中冷不丁闪出萧祺然和顾七七牵手离开的画面,异常吃味,黑着脸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女儿不明白……”她说,同时有些期待晋王府真的很糟糕,这样一想到顾七七在里面过不好,她就开心了。   “晋王不可能继承大统,光着一条,就足够了。”顾国良异常肯定的说。   顾若晴还是不懂:“皇上至今未立太子,为什么晋王就不可能?”   这下连对她疼爱有加的大夫人都看不下去了,沉着脸对她说:“傻丫头,皇后又不是没有子嗣,怎么可能让晋王成为太子?”   顾若晴这才想起这位晋王表哥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   想必晋王自己也清楚这事,所以在花园里她刚喊出“晋王表哥”四个字,萧祺然便嘲讽的笑了。   可她还是不懂:“那为什么要把七姐嫁给晋王?” 第11章 殿下您没穿衣服   顾国良神色微沉,想到顾若晴毛躁的性子,没告诉她,免得她在别人面前说漏嘴。   转念又想起萧祺然的嚣张,顾国良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起身吩咐大夫人,“七七如今已经是晋王妃,不管晋王将来如何,现在仍旧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夫妻二人荣辱与共,折辱七七,就是折辱晋王。今日之事也是个教训,往后万不可再犯。七七虽然记在你名下,但她自幼跟着青萝。你往后照看些青萝,想必七七也会念你的好。”   青萝是九姨娘的名字。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道不快,不漏破绽的应下:“妾身会的。”   顾国良又训斥了顾若晴几句,将她禁足一个月,才离开。   顾若晴不满:“娘,爹爹还说不偏心,九姨娘又不是好人家出来的……”   “往后你面上跟她过得去些就是。”大夫人神色不悦的打断她,眼中涌现出恨意,“没想到弄死了她肚子里的小子,生出来的丫头还能有这福气!”   顾若晴不满的嘟囔:“还不都怪爹爹和您让七姐成了晋王妃……”   大夫人剜她:“你懂什么?还真以为那丫头能有善终?”   顾若晴一愣。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大夫人索性全告诉了顾若晴,“娘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晋王是注定要死的。”   顾若晴骇然:“什么?怎么会?”   “这你不用管,也不许跟别人多说。不然你爹爹第一个收拾你。”   大夫人神色肃然,顾若晴点了点头,慢慢意识到自己卷进了什么大事里,低声问:“那七姐嫁过去是为了……”   “为了稳住人心、稳住晋王。”大夫人冷声说。   一开始听说丞相要顾七七做晋王妃,大夫人怎么可能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眼看事情要闹开,丞相才跟她说了实话。   她素来不喜欢顾七七母女,哪怕知道顾七七嫁过去没好果子吃,也不想看见这对母女一时的得意。   “晋王不是当今皇后亲生,我们知道,别人也知道。这些年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各个都说皇后要害晋王。所有人都知道相府是皇后的后盾,两府联姻,自然能堵住悠悠众口。嫁去晋王府,就是相府的弃子。今日在这里说过的话,你听过就忘了。要是走漏了风声,娘也保不住你。”   顾若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压住内心的震惊,想到顾七七好日子不多,有些窃喜。   心中一口不服输散去,顾若晴便有些撑不住。她因为落水太久而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当夜人就烧糊涂了,急的大夫人一晚上没睡,整个丞相府都不得安宁。   晋王府难得的安逸。   顾七七探望过九姨娘心情愉快,早早洗漱完便爬上了床。   萧祺然下午不知道又去了哪里,这会儿才回来,正在净室沐浴。   顾七七忽然想起临走前姨娘暗中塞给她的小册子。   白天人来人往不方便,如今四下无人,她便从妆奁中底层取出红布包裹着的小册,坐在床头翻开。   一看,她有些糊涂。   怎么都是妖精在打架?   还不穿衣服?   她有些懵,又想起姨娘当时那神神秘秘又特别不好意思的表情,顾七七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霎时,她脸颊绯红,立刻合上册子。   出嫁前,九姨娘检查过她的嫁妆,知道少了这个东西。可当时时间紧迫,她又没有门路,着实弄不来。只能凑了一包银子给喜娘,托她暗中关照些新娘子,免得顾七七完全不懂。   新婚夜在等萧祺然来挑盖头前,喜娘趁糖浆和莲蓉被支走时,简要跟顾七七说过一点。   顾七七当时便臊得不行,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如今再看手tangxin上这东西,她耳朵都红了,当即便要藏起来。   然而她才起身,就直接撞上了什么。   顾七七身子不稳,重新坐倒在床上。一抬头,竟然发现萧祺然就站在她面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穿着雪白的亵衣,衣带系得有些松弛,导致衣领微微下滑,露出里面精壮的蜜色肌肤,整个人更显风流。   “殿下……你怎么来了?”顾七七下意识的将册子往身后藏。   萧祺然嗤笑:“这是本王的屋子,本王不能来?”   顾七七连忙改口:“能来能来。”   萧祺然狐疑的盯着她,眼神从顾七七略带慌张的绯红脸颊上逐渐滑到她腰间,蹙眉:“藏什么?”   顾七七身子一僵:“没藏东西。”   “给本王看看。”萧祺然逼近。   因为是坐在床上,顾七七并没有可退的地方。为了躲开萧祺然,她只能身子尽可能的往后倒去。   萧祺然顺势压上。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姿势就极为暧昧。   顾七七避无可避,生怕被萧祺然看见上面的内容,着急的不行:“真没什么可看的。”   萧祺然露出一抹不屑的笑,猝然抬手探到她腰后。   顾七七立刻要躲,可哪里躲得掉,几乎是一瞬间就被萧祺然将小册子抢了去。   “殿下别看!”顾七七急了,起身要抢回来,却被萧祺然一手按住。   “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藏得这般好。”萧祺然将小册卷起,指腹微抬单手翻书。   看见上面的内容,他微微一愣,按着顾七七的那只手松开力道。   顾七七几乎是一瞬间扑上去把小册子抢回,一边往身后藏,一边红着脸嘟囔:“都让你不要看了……”心虚的看也不敢看萧祺然一眼。   萧祺然挑眉:“怎么?想着怎么勾引本王?”   “才没有。”顾七七语气坚决。   萧祺然显然不信:“那大晚上的看春/宫/图?”   “我没有!”顾七七忙反驳,瞧见萧祺然眼中的戏虐,又心虚起来,“我就是不小心翻到的……谁知道里面是这种……我才不要看呢……”   她还委屈了?   萧祺然有点哭笑不得。   高门子弟在这方面启蒙早,皇后更是没给萧祺然落下,就盼他耽于声色,早日废了才好。   贵女出嫁前都有这样一本册子,萧祺然也有所耳闻。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能抓个正着。   瞧他望着自己不说话,顾七七异常羞赧:“我真的不知道是这种东西……我……我现在就去烧掉!”她攥着册子就要奔向烛火,路过萧祺然身边的时候,又被他拦腰抱下。   “急什么?上面姿势这么多,你不学学?”晋王殿下似乎兴致不错。   顾七七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学不学。”   晋王殿下一手环着顾七七的腰防止她逃走烧书,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很是感慨:“本王瞧着那些画真不错啊。”   “殿下要是喜欢就送你好了。”顾七七连忙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掉。   萧祺然玩味的盯着她:“本王一个人可学不来画上的人。”   “殿下不是还有通房么……”顾七七嘟囔。   萧祺然的脸一下子冷了下去。   他跟王妃调情,王妃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通房?   狗屁!   他没再出声,房内安静的诡异。   顾七七鼓足勇气抬头看他,发现萧祺然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大约是萧祺然也刻意没拦着的缘故,白日里莲蓉稍费工夫就打听到晋王府原先有个通房。好像是她不知怎么惹怒了晋王殿下,没来几天就被送去了庄子上。   顾七七这才意识到闯祸。   她也是糊涂了,怎么想着萧祺然有个通房的事,到这里就脱口而出了!   “殿下……我说错了……我不该提的……”她忙道歉。   她在打听通房的事,萧祺然自然知道,也没高兴拦着。只不过现在没了刚刚逗她的心情:“顾七七,是不是本王这几天没管你,你就真当自己是晋王妃了?”   顾七七心里忽然难受得紧。   这还是萧祺然第一次对她说重话呢。   她怔怔的抬起头,一眼不眨的望着萧祺然。   晋王殿下嘴角露出残忍的笑:“你既然知道了那女人的事,就好好给本王记着。你若也不知好歹惹怒本王,那就是你的下场。”   顾七七真不是故意提起,还想再道歉,萧祺然已经黑着脸摔门而出。   顾七七追上去,瞧见他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飘摇,忍不住喊道:“殿下您没穿衣服!”   即将走出院门的萧祺然差点被门槛绊倒。   什么破挽留!   他狠狠踹了脚门槛,再次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顾七七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长叹一口气。   “王妃,怎么了?”糖浆胆怯又不解的走到顾七七身边。   “没事。”顾七七转身进屋,忽然想起什么,又吩咐糖浆,“你让婆子去打听下殿下的去向,然后进来。”   糖浆点点头,出去找上夜的婆子。没一会儿回到正院,顾七七将一个包裹递给她:“里面是殿下的衣服,要是有他下落了就立马给他送去。”   “是。”糖浆接过包袱。   顾七七拉住要走的她,“再让小厨房给殿下熬一碗姜汤。”   糖浆点点头。   瞧着她的小身板跑开,顾七七失落的关上门,泄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埋怨起来,“顾七七,你可真是笨蛋呀!”   躺在屋顶上的萧祺然听见这话,心想可不是么? 第12章 会有点疼,忍着些   他双手枕头,望着头顶皎洁的圆月,听府中下人因为寻找自己而吵闹起来的声响,暗自琢磨怎么才能把这个台阶给下得漂漂亮亮。   不能让王妃得意喽,免得让她以为自己惧内。   也不能把事情弄僵,毕竟他不想睡一晚上屋顶。   正思索着,夜风带着凉意从萧祺然身旁吹过。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涌起,晋王殿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内的顾七七一愣。   房顶上怎么有动静?   她想起小时候姨娘讲过的故事,各种绿林豪杰趁着夜色飞檐走壁打家劫舍,站在屋顶上悄悄掀开一片瓦,就能将屋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顾七七心中害怕,强忍住想要抬头查看情况的冲动,披上外套,重新开门。   下人都被打发去找萧祺然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几个大红灯笼在随风飘舞,莫名显得阴气森森。   顾七七没来由打了个寒颤,生怕自己被屋顶上的歹人一劈两半,心一横就冲进了院子,朝正院外跑去。   萧祺然刚刚就是走那里离开的,因此下人们也都顺着那条路找他。   顾七七心想等她这里人多势众,想必那些歹人也不敢胡作非为。然而她刚走到门口,蓦然脚下一绊。   慌忙之中顾七七尚未来得及分清她是自己被门槛绊了一跤,还是屋顶上的歹人出手了,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她摔得实诚,落地的声音连屋顶上的萧祺然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站起身,看见顾七七坐在门槛前抱着自己的腿,正在低声抽咽。   “真是笨死了。”萧祺然嘴上嫌弃,动作却不慢,眨眼来到顾七七身边,蹲下身查看她用力捂着的地方,“摔到膝盖了?”   顾七七诧异了一下,透过眼中的水光看见是他,吸着鼻子弱弱的应声:“嗯……”   “多大的人了,还不会好好走路。”萧祺然伸手,轻轻按过顾七七的腿关节,确认她没有伤到骨头后,打横将她一把抱起。   顾七七一怔。   萧祺然又重重踹了脚分别绊过他们夫妻两人的门槛,转身朝屋里走去。   顾七七回过神来,忙压低了声音对萧祺然说:“殿下,换个地方吧。屋顶上有人,我刚刚听到他打喷嚏了。”   萧祺然面不改色:“哦,他已经下来了。”   顾七七一惊,立刻谨慎的朝四周望去,然而什么人也没有。她不敢以身犯险,绷紧了身子问晋王:“殿下,人呢?”   “本王不就是?”萧祺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倒打一耙,“把本王气走不算,还把本王当刺客,顾七七你想干什么?”   顾七七有心想要反驳是殿下自己走的,又深知萧祺然不讲理,只能弱弱的道:“我错了……”有些无奈,还像是在哄人。   萧祺然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这次本王就饶了你,再有下次,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谢谢殿下。”顾七七就坡下驴。   萧祺然将她放到床上,将桌上的烛火拿过来放在一旁,仔细检查顾七七的伤势。   这丫头当时异常害怕,几乎是用全力在奔跑,自然摔得也重。   雪白的裤脚上已经染上一团不小的血迹,顾七七疼得龇牙咧嘴。   “让你走路不小心。忍着点。”萧祺然嘴上凶,动作却很轻柔。   他小心翼翼的为顾七七卷起裤脚,细长雪白的长腿让他心间流过异样的情愫,看到膝盖上触目惊心的一大片流血的伤口时,萧祺然立刻蹙起眉头。   顾七七吸了吸鼻子,还在努力忍眼泪。   “想哭就哭,没什么好忍的。”萧祺然轻轻摸了摸顾七七的脑袋,似乎是在安慰她。   顾七七原本还能忍一下,这下还真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流。   萧祺然看得无奈,起身打开靠墙的木柜,从里面取出棉花、绷带和一个小药瓶,回来的时候顺手从顾七七的针线篓里拿了剪刀。   “会有点疼,忍着些。”他轻手轻脚为顾七七清理好伤口,打开药瓶,浓郁的药香瞬间扑鼻而来。   顾七七正要说什么,白色的药粉已经被萧祺然倒在她的伤口上。顿时一阵又冰又凉又刺痛的感觉从膝盖上传来,疼得顾七七哭着直喊:“殿下轻点……痛……呜呜呜……”   正在帮她将药粉抹匀的萧祺然没好气的反驳:“本王轻着呢。”   回来报告情况的糖浆走到门口就听到萧祺然说什么“忍着点”,好奇心促使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下下,又听见顾七七求饶,求生欲立马让她滚蛋,顺手还为两人带上了房门,生怕搅了主子们的好事。   顾七七疼痛中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萧祺然自然注意到了糖浆,没多想,也懒得让她去请大夫。毕竟就算大夫来了也没用,开的药不会比他手上的金疮药更好。   看着他娴熟的为自己包扎,顾七七心中疑惑,哽咽着问:“殿下学过医术吗?”   萧祺然不以为意:“这么简单的东西,多看几次不就会了?”   那是从哪里看到的呢?   顾七七想问,又忍住了。   许是计划进行的顺利,顾七七成婚后,顾国良在九姨娘处留宿过。九姨娘趁机将他灌醉打探了点消息,归宁时又都告诉了顾七七。   其中最鲜为人知的一件秘闻居然是萧祺然曾经在冷宫呆过很长时间。   九姨娘无比震惊,想再打探下去,顾国良已经睡着。她心中存疑,谨慎嘱咐顾七七:“这些事你心里清楚就好,面上只当不知道,千万别多嘴。说实话,姨娘是不信的。可你爹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至于乱说这种事。皇家的事水太深,如今做个闲散王爷也很好。”   烛火跳跃下,萧祺然垂眼为她包扎伤口的认真神色一分不落的映入顾七七的眼眸,让她的心暖暖的。   顾七七想,晋王殿下可能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姨娘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王爷,你真好。”她忍不住夸奖。   萧祺然面色不改,将绷带打好结,用剪刀剪断,这才抬头瞥了眼她,一脸理所当然:“你知道就好。”   顾七七含着泪露出真心的笑:“我会一直记得哒。”   萧祺然也快被她逗笑了,故作嫌弃:“又哭又笑的,真难看。”   顾七七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萧祺然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眼角是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宠溺。他起身吩咐人进来送水,同时将药瓶等物放回木柜。   糖浆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热水,一边低着头招呼粗使丫鬟送水,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晋王殿下今晚的速度真快呀。   一定是因为之前不节制的缘故。   要不要听莲蓉姐姐的,给晋王殿下补补呢?   毕竟王爷好了,王妃才能好好的。   糖浆人小鬼大,为了她家七小姐的幸福,当机立断做下决定!   屋内的人还不知道有人为他们着想到这个地步。   大约是看顾七七伤了腿,萧祺然今晚格外贴心。他拧了帕子递给顾七七洗了脸,才自己去洗漱。   刚刚在屋顶上吹了好一会儿凉风,他想再泡个澡暖暖身子。   出来的时候,顾七七已经入睡。   估计是腿疼,她今晚的睡相格外好,留了大半张床给萧祺然。   晋王殿下侧身打量了顾七七好一会儿,才抱着媳妇熄灯入睡。   “到底是不是你呢?”黑暗中,萧祺然轻轻吻过顾七七的鬓角,独自呢喃。   顾七七睡得沉,只感觉被萧祺然压得有些不舒服,潜意识发出一声“嗯”的鼻音,转过身去,背对萧祺然。   萧祺然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眼。见顾七七仍旧睡着,有些失落。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莲蓉来伺候顾七七起床。当她看到顾七七走路异样明显的时候,脸又白又红的望了眼仍旧在床上思考人生的萧祺然。   “王妃,您要紧吗?需要上药吗?”她一边给顾七七梳头,一边低声问。   顾七七瞥了眼自己的膝盖,那药真好用,一晚上的时间就止住了疼痛,只剩下一点点酥麻的感觉。   “殿下已经帮我上过药了。”顾七七心情好,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两轮新月。   殿下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莲蓉心中诧异,同时还有些复杂。大夫人给她的任务是来王府做姨娘,更大的任务却是希望她离间萧祺然和顾七七,恨不得他们俩吵得天翻地覆才好。   可莲蓉不傻,深知来了王府,他们这些陪嫁的下人只有跟着王妃才有前途。若是王妃失宠,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除非,她得了晋王的宠爱。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望了眼正从床上起来的萧祺然。   顾七七从镜子里瞧见,垂了眼:“你去服饰王爷更衣吧。”   莲蓉喜形于色,当即放下梳子就要要萧祺然走去,却没想到得了个白眼。   “本王又不是没手。”   莲蓉尴尬的站在原地,想重新去为顾七七梳头,顾七七已经自己簪好珠花。   萧祺然漱完口洗完脸,瞧见顾七七一瘸一拐的路过他身边,眉头一扬,手一伸:“伺候本王更衣。”   “王爷不是有手吗?”顾七七问。 第13章 说他行,的确比说不行好   “本王乐意。”萧祺然丢了个眼神给糖浆,小丫头忙不迭抱起他的衣服送到顾七七手中。   顾七七一边拎着他的衣服,一边想也许昨晚她对萧祺然的评价太高了。这个人还是喜欢欺负她呀,排名要离九姨娘远一些了呢。   好在考虑到她的脚伤,萧祺然基本只是让顾七七帮着展开衣服,自己穿好,没让她累着。   两人一起用膳,萧祺然嘱咐她:“腿不好走这两天就别出门了。”   “那王爷呢?”顾七七问。   “你还管起本王了?”   “我就是问问嘛……”   瞧她那委屈的小模样,萧祺然有些想笑:“那你想去哪儿?就你这模样,能下床就不错了。”   顾七七鼓腮,默默低头用膳。她化悲愤为食欲,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蛋奶羹。   萧祺然还嘲笑她:“吃不下就别吃了。”   “吃得下。”顾七七不想被他看扁,坚决的反驳。看丫鬟又端了小瓦罐上来,她握紧汤匙就想吃给萧祺然看。   糖浆连忙拦住她:“王妃,那是给王爷的。”   她这王妃吃穿用度标准不都跟王爷一样吗?   顾七七不解的望向糖浆。   小丫头脸颊微红,嘟囔着说:“里头是您成婚第二天宫里送来的东西,老太医嘱咐奴婢,要是王爷……”她难以启齿,省略掉了最关键的部分,“就吃……”   “啪嗒”一声,萧祺然黑着脸将手中刚拿起的瓦盖摔回去:“谁让你们自作主张?”他一怒,周围丫鬟婆子吓得直哆嗦,刷拉拉跪了一地。   顾七七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壮——阳的药膳,怪不得萧祺然要生气呢。   她也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就让糖浆等人误会了。同时心里还有些惊叹,十二岁的糖浆居然懂得都比她多。   怪不得出嫁时,嫡母死活要扣掉她一名陪嫁嬷嬷的名额。没了经验老道的嬷嬷指导,她一个懵懂丫头在婆家的日子的确有些迷糊。   顾七七正想给萧祺然递台阶,男人尊严受到质疑的晋王殿下早就摔了筷子、踢了凳子,满脸不爽的走了。   还真被谢云帆个乌鸦嘴说中了。说他行,的确比说他不行好太多倍了!   他一走,院子里凝固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   糖浆低着头哭泣,还不敢哭出声。她真的只是好心,她怕自己做错事,早上还特地问了莲蓉,莲蓉也说可以。   顾七七无奈,让人撤席,又吩咐在场诸人不许出去嚼舌根后,独自向糖浆问起经过。   糖浆哭哭啼啼的说完,顾七七头都大了。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成婚第二天,他们不用进宫谢恩。本以为是因为萧祺然中毒,原来所有人都误会了。   晋王中毒的事除了他们夫妻再没有知道,顾七七也不想多生事端。面对糖浆,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让她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别又惹得王爷不高兴。   糖浆哭着点头,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顾七七想了想又说:“以后莲蓉的话,你听了也自己想想。拿不准的就来问问我。”   糖浆点头,慢慢猜到她可能被莲蓉坑了。在厨房里莲蓉还跟她说这是功劳,看情形分明是让她来踩雷,试探晋王殿下的态度。   糖浆擦着眼泪,愤愤的说:“奴婢明白,不会再让她利用了。”顿了顿,她见屋里只有她们主仆两人,小丫头又担忧的问顾七七,“那要是殿下哪天真的不行了怎么办?”   没有管事嬷嬷,她可不得为七小姐多操点心么!   顾七七脸颊一红,支吾着说:“我以后会告诉你……你别多问了……”   糖浆一个劲的点头。   放了她去干活,顾七七认真思考起自己现下的处境。   所有人都误会他们圆房了,对她来说其实是好事。毕竟这证明她得到了晋王的宠爱,有了一个大靠山。   尽管不知道这件事能瞒多久,但有一会儿是一会儿。   晋王府里的主子只有她和萧祺然,只要萧祺然不为难她,顾七七知道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如今看来,晋王有点小脾气,但并非如传闻中混账,顾七七更是放心。   需要担心的除了府外的情况,只有一个莲蓉。   出嫁前,她答应会让莲蓉给晋王做妾,嫡母许诺不会再为难九姨娘。这是她们的交易。   现在顾七七有点想反悔。   萧祺然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想分给其她人。可一想到九姨娘,她又有些迟疑。   顾国良小妾不少,但至今还活着的却不多,而且各个都安分守己,被大夫人治的服服帖帖。当初那些个敢跟大夫人争宠的,无一都“意外而亡”。   丞相府人人都清楚那是这么回事,却无一人敢多嘴。   大夫人想弄死九姨娘,不过是眨眼的事。顾七七不敢食言,只希望萧祺然能给莲蓉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分,但心依旧在她这里。   顾七七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贪心了。   她正苦恼着,丫鬟传报:“王妃,白管家说奉王爷的命令,要把咱们院门口的门槛拆了。”   顾七七望了眼自己的膝盖,心想她还是贪心一点吧。   丫鬟又说,“白管家还说各家各户的门槛都是有讲究的,拆了不好,容易漏财或进脏东西,希望您能劝劝王爷。”   这点顾七七也听过,想了想说:“那让他们先别动了,等王爷回来我再问问他。”   萧祺然大概是不想见到府里那群每天都在为他性福殚精竭虑的热心奴才,一直到半夜才带着一身寒露归来。   见顾七七仍旧醒着,他有些意外:“还不睡?”   “在等殿下。”顾七七冲他笑了笑。她原本倚在床头在看书,进萧祺然进屋便放下书,一瘸一拐的朝他走去。   “腿不方便就别动弹,坐着说。”萧祺然给她递了张椅子,顾七七坐下时,他站在她身后虚扶了一把,似乎担心她摔着。   “殿下,早上的事是糖浆想多了,我替她向您道歉。”顾七七真诚的说。   萧祺然冷笑一声,懒得开口。反正在这件事上,他就算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   顾七七当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将这件事翻篇了,又提起门槛的事。   萧祺然不满:“让拆就拆,没个门槛还能怎样?”   “会漏财哒。”顾七七可不想自己卖身才得来的六千两银子和嫁妆都漏走了。   萧祺然翻白眼:“跟着本王穷不了你。”   “没了门槛,还会有脏东西顺着缝隙钻进来……”顾七七缩了缩脖子,大晚上说这些,她有些害怕。   萧祺然瞥了眼她,又望向她身后:“你是说你身后那个吗?”   顾七七顿时只感觉一道凉意从脚底板直蹿天灵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尖叫一声就从凳子上跳起来,飞扑进萧祺然怀里,拉着他就要跑。   萧祺然任由她拉着自己,就是站在原地不动,发出得意的笑:“瞧你那怂样,这就怕了?”   顾七七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声音都在发抖:“快快快……”   萧祺然笑的更加爽朗:“好啦,本王吓唬你的。你身后什么都没有。”他大手一伸,将浑身紧绷的顾七七拉入怀中,让这丫头坐到自己腿上。   顾七七壮着胆子抬头,见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东西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无力,瘫软在萧祺然怀中。   罪魁祸首还在笑,“胆子真小。”   顾七七气鼓鼓的瞪了眼他。   萧祺然刷到了存在感再接再厉,“瞪本王干什么?本王就说了这么一句,是你自己吓自己。这屋里本来就只有我们。”   “那你身后那是谁?”顾七七忽然问。   萧祺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好你个小丫头,还敢骗本王?本王身后跟你身后一样,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他抱起顾七七朝床上走去,怀中的小丫头惊恐的拍着他的肩头:“有人!真的有人!王爷你快看!”   她神色谨慎紧张,萧祺然虽然心中不信,但还是疑惑的转身。   身后的确什么都没有。   “人呢?”他挑眉问顾七七。   顾七七指了指墙上两道被烛火拉上的影子,一脸无辜:“可能是人家刚刚太害怕,不小心把影子误认成了人。”   萧祺然就知道她是报复,颠了颠怀里的她,往床边走去:“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他将顾七七放到床上,欺身压上,正要进一步动作,忽然屋外响起一声怪异的鸟叫。   萧祺然放松的身子骤然绷紧,冷着脸起身望向屋外。   顾七七不明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王爷……”   急促高亢的鸟鸣又一次响起,萧祺然的脸色更加难看,一边转身出门一边对顾七七说:“你先歇着,本王还有事要处理。”   走到门口,他又想起来什么,扭头对顾七七说,“门槛你不想拆就不拆。这种小事不必问本王。你是王妃,有权处置。”   顾七七又惊又喜,道谢的话还没说出来,萧祺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好奇的单腿蹦跶着到门口,看见萧祺然走到院门口后,一道身影迅速跟了上去。   刚刚跟萧祺然互相吓唬对方的画面一闪而过,顾七七压着心间的害怕,从脖子里拿出自己的护身玉,郑重捏在手里,披上外套追了上去…… 第14章 她是本王王妃   萧祺然步子很快,顾七七还有腿伤在身,自然被落下一大段距离。一直到书房里亮起灯好一会儿,顾七七才追上。   萧祺然早就发过话,顾七七可以在府中任意走动。书房小院外的侍卫见是她也没拦着,顾七七畅通无阻的来到书房外,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交谈声。   “王爷……死了……”是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在说话,语气满是悲凉。   顾七七一愣,难道她猜错了?跟着萧祺然的那道黑影不是那些脏东西?而是他的手下?   隔着屋子,她听不大清里头在说什么,也不想听,转身就想走。然而屋内人的听力都非比寻常,当即一道身影便蹿出来,明晃晃的长剑直冲顾七七而去。   顾七七想躲都躲不开!   眼看就要被一剑封喉,萧祺然一声大喊:“住手!”他的声音紧随其后,沾满了干涸血迹的剑锋在离顾七七脖子只有半寸时被他握住。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沿着剑锋汩汩留下,剑客急忙收手:“王爷——请王爷责罚!”   萧祺然不知道刚刚听到了什么消息,此刻面色疲惫,神色黯淡。他松手,剑锋染了他的血在烛火照耀下更显诡异。   他对手上的伤口毫不在意,对剑客挥了挥手,又望向顾七七:“你怎么在这里?”   顾七七有些胆怯的望向他身旁的黑衣人。   这人浑身是伤,穿着染血的夜行衣,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完全看不清面容。身上传来浓烈的煞气与血腥味,望向顾七七的眼神也不善,仿佛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   只匆匆一瞥便让顾七七觉得心惊,不敢再看他,望着萧祺然支吾着说:“我看到有黑影跟着你过来……以为是脏东西……”   萧祺然瞥向她手里紧紧捏着的东西。   顾七七忙摊开手,“这是姨娘给我求的护身玉……给你……”她伸出手去,一枚质地普通的玉静静躺在她掌心。   因为手下汇报的消息,萧祺然的脸色很差,没心思再跟顾七七玩闹,随手挥开。   却不料顾七七手上没力,青玉在夜色下划出一道弯弧,摔落在草地里,啪嗒碎成两截。   一如顾七七的心。   她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就因为自己跟来书房,萧祺然就跟她生这么大气。她想解释一句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更不是故意来偷听,可还没开口,便听见萧祺然低沉的声音。   “回去,以后不许来前院。”   顾七七下意识的望向青玉掉落的地方。夜色太浓,加上还有杂草,她什么也看不见。   “送王妃回去。”萧祺然一声令下,守门的侍卫立刻走进来。   顾七七心里委屈,眼眶热乎乎的似乎又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她不敢去看萧祺然,低着头不舍的望着青玉摔裂的方向,转身一瘸一拐的在侍卫们的看守下朝后院走去。   萧祺然望了好一会儿,直到黑衣人出声:“那便是相府七小姐吗?”   萧祺然不语,冷着脸进屋。   黑衣人为他处理好手掌间的伤口,恭敬的站在一边,“王爷,有些话本不该属下说,但……”他迟疑了一下,望向萧祺然,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继续说,“皇后赐婚,是想毁了您。”   “本王知道。”萧祺然握拳,干净的绷带上再一次染上血色。   “七小姐不是您的良配,是顾老贼的算计,才害得我们三十二名兄弟全部命丧黄泉!也因此会让您失去护国公府的支持!”他又想起自己奋力杀敌,靠着全部兄弟的支援才杀出一条血路,赶来京城报信的艰辛。   如今他还活着,可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却连个收尸人都没有。   他红了眼。   刚刚如果不是王爷拦着,哪怕他当时已经猜出顾七七是新王妃,也因为顾国良的缘故想要将她斩于剑下。   他浑身颤抖,恨不得此刻冲到丞相府将相府满门屠尽。   萧祺然眉头紧蹙,慢慢站起身,缓缓道:“顾国良是顾国良,她是她。”   “王爷!”   “她如今进了晋王府,就是我萧祺然的人。黑虎,相府本王早晚会收拾,但任何人不许动她。”   黑虎不服:“可她是顾国良的女儿!我们三十二个弟兄还有护国公府的公子……”   “是她杀的吗?”萧祺然问。   “是顾国良。”黑虎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个名字,又补充道,“父债子偿。”   “这事皇后肯定也有参与,如今本王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子,是不是也要将本王杀了报仇?”   “属下不敢!”   “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本王不会忘。这个仇,本王也一定会报。”萧祺然郑重允诺,同样恨之入骨。   黑虎垂头走了两步,还是不甘心:“王爷,您真的要包庇仇人的女儿?”   “她有罪?”萧祺然问。   黑虎点头。   “就因为她爹是顾国良?”   黑虎再次点头。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否自愿当顾国良的女儿?”   黑虎一愣。   “你也为本王杀了不少人,来日若他们的家人要找你女儿报仇,你作何感想?”   “全由属下一力承当!孩子是无辜……”黑虎说着一窒,明白了萧祺然的意思。   “此事她若真的有份,本王不会饶她。可若是与她无关,本王也绝不会将她牵扯进来。退下吧。”   想明白了的黑虎应声离去。   他刚刚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谁也不知道萧祺然在里面做什么。   清晨白管家敲开了书房的门:“王爷,王妃让奴才送早膳。”   萧祺然一夜未眠,闻言才从堪舆图上抬头:“她呢?”   “是王妃身边的糖浆来给奴才传话的,王妃想必也在用膳。”白管家一边招呼下人摆膳,一边答话。   “将书房收拾一下,本王近日就睡这里了。”萧祺然蓦然道。   顾七七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竟没感觉有多大意外。她带着糖浆为萧祺然收拾出来柔软的被褥和换洗衣服,交给白管家。   看她不哭也不闹,乖巧异常,白管家心软宽慰道:“许是王爷这几日公务繁忙,这才睡在书房。等过几日就好了,王妃别往心里去。”   顾七七没多说什么,迟疑了一下,托白管家帮自己在书房外找一找那块玉。   白管家答应了,但却没找到。   顾七七失落的没再提这一茬。   一连好几天顾七七都没见到萧祺然,府里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一层同情。   好在白管家人厚道,府里除了她和萧祺然也没有其他主子,倒没有出现明显的迎高踩低。   她在晋王府失宠的消息不胫而走,顾若晴还特地登门想要来嘲笑她。   顾七七装病,门都没给她进,气得顾若晴在门口大骂,最后还是被晋王府的侍卫扭送回相府的。   这事很快传到皇后耳朵里,她召见顾七七,问起她与萧祺然的事。   那天顾七七还有些懵,后来回想起萧祺然和黑衣人当时的神色,她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   她没打算告诉皇后,支吾着说起那天早上萧祺然因为一碗壮-阳药膳恼怒离开的事。   问她之前,皇后自然也通过大夫人从莲蓉那里知道了此事。见两者没有出入,皇后信了三分,面上埋怨起萧祺然:“老五也真是的,自己平时不节制,这点还害羞。也是苦了你,得忍着他那个臭脾气。”   顾七七低头不语,没有把皇后的装腔作势放在心上。   扳倒萧祺然,对她这个晋王妃来说完全没有好处。同样相府倒了,对她也不利。只有两者共存,都想要她来平衡双方之间的关系时,她才最安全。   可心里总是想要那么偏向萧祺然一点点。   皇后问了她不少事,顾七七都没漏马脚。不一会儿宫人通报湘王妃来了。   湘王是先帝是庶长子,早些年也是跟萧祺然齐名的混账。这些年年纪大了,安分了许多,但谁都知道他不堪大任,早就没了继位的希望。   湘王妃看起来就很精明,见了礼,就笑着说:“这位就是五弟妹吧?不愧是母后娘家的女儿,家里尽出美人,长得就是漂亮!”   这话变相夸了皇后,皇后心里甚是满意:“母后老喽,哪里能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比?”   “母后还年轻着呢。您跟五弟妹站在一块儿,就跟姐妹似的。”湘王妃不遗余力的夸赞着,可把皇后美坏了。   这样一来,不会拍马屁的顾七七反倒让皇后看着有些不顺眼,直接把她晾在一边,只跟湘王妃说话。   同样都是儿媳,在婆婆面前是有竞争的。顾七七多一个亲侄女的身份,湘王妃其实倍感压力。见皇后冷落顾七七,她乐的开心。   她们两人说的投机,顾七七就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没一会人,方嬷嬷神色匆匆的走来,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   皇后的眼角忍不住上扬,面上却强装出悲痛震惊的神色来:“什么?护国公府的公子没了?他不是今年就能从潼关回来了吗?”   “可不是吗?谁知道歹人会从关外冲来,小公爷拼死抗敌,这才不幸罹难。”方嬷嬷说着叹息,不着痕迹的瞥了眼顾七七。   顾七七心中咯噔一声,想起那晚浑身是血的黑衣人。 第15章 护国公府   “皇上想必已经派人去吊唁,女眷那里也要过去看看才行。”皇后暗示顾七七,奈何顾七七装傻不理她。   湘王妃主动请缨:“不如就让儿媳带母后去吧。五弟妹也一起吧?”   被点名的顾七七被迫站起身:“姑母……七七没去过……”   “跟着你大嫂就行。”皇后不容她拒绝。   顾七七只能答应下来。她跟着湘王妃告退,又被皇后喊下:“赏你的红玉手串怎么没戴着?”   顾七七神色微变,那东西给她的感觉很不好,早就收了起来。今日进宫匆忙,压根儿就没想起来。   皇后不悦的皱眉,顾七七忙说:“姑母赏的东西太过贵重,七七笨手笨脚的,怕磕坏了。”   皇后打量了她两眼,见顾七七怯懦的低着头,想起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信了三分,佯装慈祥的说:“赏你就是让你戴的。磕坏了算什么?再跟姑母要就是了。本宫是你姑母,又是你婆婆,客气什么?”   顾七七连忙谢恩。   湘王妃眼中闪过一道深深的嫉妒。   方嬷嬷送两人出去,顺着皇后的心意在顾七七耳边唠叨:“晋王妃不必太过担心,娘娘是真的关心您。那可是顶好的红玉,娘娘自己都舍不得戴,专让人给您磨了这么一串珠子。您可要日日戴着才好呢。”   顾七七压着心间的不安应下,心想这样一来她可就更不敢戴了,谁知道红玉手串里藏着什么秘密。   丞相府长女顾春华就是嫁给了湘王做侧妃,然而从湘王妃进屋到离开,皇后自始至终没有向她多问一句顾春华的事,可见皇后压根儿就没把她们这些侄女放在心上。   顾春华还是在丞相夫人跟前长大的庶女,出嫁前可比顾七七受宠。她因为没了利用价值都落得这么一个被不闻不问的地步,顾七七就不用说了。   她稍稍握紧藏在袖间的手,心想那讨厌的红玉手串下次进宫还是戴起来吧,免得又被皇后申斥。   方嬷嬷将人送到凤仪宫门口便去回话了,湘王妃带着顾七七出宫,路上笑着说:“五弟妹长得真真标致,比你大姐还要美上那么三分。”   这话笑里藏刀,顾七七哪里敢认:“大嫂谬赞了,大嫂才是倾城之姿。”   湘王妃相当满意,心想庶女跟庶女果然也是不一样的。顾春华进门就没给她过好脸色,顾七七倒是懂事,怪不得能踩了狗屎运成为晋王正妻。   一时间,她在顾春华那里受得气也散了三分。   出宫路上,顾七七旁敲侧击问过湘王妃,勉强从她嘴里翘出来一丁点东西,但远远不够。   坐进马车,顾七七低声问跟车的婆子:“护国公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从未跟大夫人出门应酬过,对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反倒是这些婆子时常跟着主子出门,一来二去跟别人家的下人熟悉后,知道的消息也不少。   婆子一一说了。   护国公祖上跟着太/祖立下汗马功劳才挣得这份爵位。如今开国百余载,当年赫赫有名的人或死或隐退,还有的甚至身败名裂,只有护国公府屹立不倒。   时至今日,护国公府依旧深得皇帝信任,甚至掌握着兵权。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老公爷只有宁元水一个儿子。   如今这唯一的继承人也去世了……   婆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高兴:“老护国公时常在皇上面前参晋王殿下,他们家奴才的眼睛也都长在头顶上,就知道拿鼻孔看人。”   顾七七不语,低头认真思考。   要是她没猜错,那晚黑衣人说什么“死了”,十有八/九就是指宁元水。   如果两家真不对付的话,黑衣人应该很高兴。可实际上却相反,可见形势不乐观。   也许婆子看见的只是表面?   顾七七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又问:“老公爷平时都参王爷什么?”   “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参,王爷喝酒他要管、王爷打猎他也要管,王爷去青楼……”婆子说到一般连忙捂住嘴,惊恐的望向马车内。   顾七七没有追问,依旧在思考皇后的用意。   护国公德高望重,独子罹难,势必群臣都会前往吊唁。皇后让她去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她还是晋王府都跟护国公府没任何交情。   更何况皇帝是个爱面子的人,又喜欢做出体恤臣下的姿态,朝会之后他肯定会让成年皇子代他前往国公府吊唁。   以萧祺然的身份,他一人去吊唁便足够代表整个晋王府。   顾七七始终想不明白皇后的目的,打定主意一会儿跟紧湘王妃,免得出差错。   护国公府已经搭起灵堂,苍白的招魂幡立在门口,看得人心惊。   顾七七搭着糖浆的手下车,发现湘王妃已经将头上的珠翠悉数取下,只戴着三根不起眼的簪子,而且还换掉了先前进宫时的花色衣裳,穿着一件淡色外袍,得体又不是身份。   她冲顾七七一笑,扭头便满是悲伤的走入护国公府。   顾七七一阵心惊肉跳,忽然庆幸她没什么首饰,又一向穿的素,否则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过来吊唁,老公爷得打死她。   只是瞧湘王妃的样子,她是有备而来?   顾七七越发觉得这里头有事,低声吩咐糖浆几句后,赶上湘王妃的脚步。   整个护国公府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但并不杂乱无章,一看便知平时主人治家有方。   吊唁过后,顾七七跟着带路下人去女眷所在的后院。   湘王妃有意甩下她,早就到了,正在跟护国公夫人抱头痛哭。   来之前已经有下人通报过,因此顾七七一进屋,便有不少人起来迎她。   顾七七得体应对,发现除了悲痛不已的国公夫人和湘王妃外,还有最上首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没有起身。   湘王妃只顾着陪国公夫人哭,完全没有为顾七七介绍的意思。结合从婆子那听来的消息,顾七七估摸这位应该是老公爷的亲姐姐,先帝宠妃,宁太妃。   顾七七上前见礼,宁太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低头擦眼泪。   屋里除了女眷低声的啜泣声,安静的诡异。每个人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   顾七七察觉到其中暗流汹涌,想要略坐一坐就走,却没想到还没迈开步子,刚刚一直在哭着的护国公夫人抬头朝她问:“你是顾国良的女儿?”   她的嗓子已经哭哑,可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滔天恨意。   顾七七意识到不妙,没有开口。   湘王妃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不错,我五弟妹就是丞相府的千金。”   国公夫人一听这话犹如受了天大的刺激,身子猛地蹿起,直冲顾七七而来:“你给我儿抵命!”她披头散发,犹如地狱修罗。   顾七七哪里见过这阵仗,压住心底的慌张,朝后退去。可她原本就和国公夫人站的近,对方速度又快,顾七七愣是被她紧紧抓住了胳膊。   钻心的疼痛顺着胳膊出来,顾七七忍痛想要挥开她,可没想到国公夫人看似形容枯槁,力气竟然大的出奇。   “分开她们!”宁太妃愠怒。   周围女眷纷纷上来拉住两人,湘王妃也在其中:“夫人冷静,五弟妹是无辜的啊!”   “他们丞相府没一个无辜的!”国公夫人推开众人,挥手就要朝顾七七脸上抓去。   顾七七隐隐意识到什么,刚想开口,又听湘王妃看似劝架实际火烧浇油的喊:“夫人不要听信小人谗言,顾丞相是好人,他的女儿怎么会是坏人?”   国公夫人被刺激的更深,怒目欲裂,扬手就去抓顾七七的头发。然而还没碰到,横空被人打开。   萧祺然不知何时已经走入屋内。   他力气大,三两下就把国公夫人和顾七七分开。   宁太妃黑着脸吩咐婆子:“夫人伤心过度,带她回房休息!”   “可是……”   国公夫人还想辩解,又被宁太妃打断:“没什么可是!多少年了,你听风就是雨的毛病还没改掉。难道还要元水在地下为你担心?”   一提起英年早逝的儿子,国公夫人宛如心口被挖去了一大块,一口气差点背不过去。   要好的女眷和婆子搀扶着她离开,走前,她望向顾七七的眼神犹如最恶毒的诅咒。   萧祺然低声关切的问顾七七:“没事吧?”   顾七七捂着手臂被国公夫人抓过的地方,摇了摇头。   因为萧祺然突然出现,留下的女眷们都识趣的退到帘后,只留下湘王妃等几位宗亲不用避嫌。   萧祺然给宁王妃见礼,同时解释了一句:“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吵闹,一时心急便赶在了通传的下人前头。”   “还好你来了,没酿成大错。”宁太妃见他没闹,松了口气,又问顾七七,“可有伤到?”   顾七七摇头:“没有,谢太妃关心。”   宁太妃深深的看了眼她,没有再问。   萧祺然很快带顾七七离开,他原本是骑马来的,回去便同顾七七坐一辆马车。   顾七七好几天没见到萧祺然,这会儿与他有些生分。   她捂着手臂坐在马车角落里不说话,萧祺然从暗格中取出一瓶药酒,示意顾七七伸手过去。 第16章 美人乡,英雄冢   衣袖下,雪白的藕臂已经留下好几块青紫痕迹,看的萧祺然不悦皱眉。   “疼也不知道说。”他在掌心倒了些药酒,双手摩擦充分后,为顾七七按摩活血。   顾七七皱了眉头,低声吐出一个字:“疼……”   “忍着。”萧祺然嘴上没饶人,手上的力度却轻了很多。   顾七七撅嘴:“是你让我说的……”   萧祺然瞥了眼她,难得没有抬杠,问起正事:“你怎么会去护国公府?”   顾七七简要说了经过。   萧祺然为她搓揉的手一顿,复尔继续,嘱咐顾七七,“她的话不用都听,装病躲着就是。”   “皇后会派太医的……”顾七七想起赐婚之时,九姨娘以为是让她过去做妾,就想让顾七七装病躲过去。没想到皇后立马就派了五名太医过来。   “那就说是本王的意思。”萧祺然虱子多了不怕咬,什么事都敢往身上揽。   顾七七怔怔的望着他,瞧见萧祺然脸色也不是很好,忽然问:“我爹……是不是坏人?”   萧祺然反问:“难道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顾七七迟疑许久,慢慢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没想过这些……”   她自小就在相府长大,顾国良虽然是她亲爹,但两人实际并不亲厚。顾七七大半年也见不到顾国良几次,更不知道他在外头做过什么。   但想起之前黑衣人对自己的恨意,还有护国公夫人恶毒的眼神,如果自己没有得罪过他们的话,那问题就只可能出在她周围人的身上。   这个人不会是萧祺然,就只可能是顾国良。   见萧祺然始终没有开口,顾七七小心翼翼的问:“是我爹……做了什么错事吗……”   萧祺然瞥了眼她,想起自己前几日与黑虎、与护国公说过的话。   要他休妻,除非证明顾七七真的参与了此事。   否则免谈。   黑虎还好说,毕竟是家将。年过半百的护国公一听这话,气得直拍桌子:“我儿为了殿下出生入死,命丧他乡!结果殿下还要娶仇人的女儿?恕臣死罪,敢问殿下还是人吗!”   萧祺然面不改色:“我萧祺然不至于废物到要一个女人挡箭。”   护国公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半天才喘过气来,冷冷道:“殿下该听过,美人乡,英雄冢。”   “我若真是那么个窝囊废,护国公也该早日另择明主。”萧祺然没有一丝迟疑。   顾国良和皇后的手伸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长,既定计划肯定已经被人泄露,否则不会发生这种事。这几日睡书房,不是他对顾七七的惩罚,而是在自我反省,重新推敲一开始的计划。   夜深露重,他与护国公谈的不多,很快便离去。   见他许久没出声,顾七七弱弱的喊:“王爷……”   萧祺然瞥了眼她问:“你觉得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七七认真想了很久,还是说不上来:“我跟我爹不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记着,你爹在我这里,就是个无耻小人。”萧祺然毫不避讳的说。   顾七七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也没反驳。上了药,她手臂通红,火辣辣的,但被国公夫人掐出来的疼痛倒是在逐渐缓和。   想起她,顾七七迟疑的又问:“小公爷的死,和我爹有关系吗?”   萧祺然谨慎的望向她:“你听说什么了?”   “没听说什么……就是感觉……”   萧祺然想了下,也没瞒她:“宁元水驻守潼关,一个月前匈奴入侵,潼关粮草不足、援军迟迟未到,宁元水力有不逮、以身殉国。粮草和援军都是你爹在负责。”   顾七七霎时面色苍白,忐忑的问:“是要打仗了吗……”   “匈奴来的快去的也快,谁知道是真蛮子还是假蛮子。而且国库银两不足,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   顾七七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问护国公府的事,似乎显得她落井下石。若是问丞相府的事,又可能让萧祺然误会她刺探情况。   她抱膝坐在马车里不说话,萧祺然瞧着她,忽然觉得她也有些可怜。   回到王府,萧祺然又去了书房。   顾七七单独问糖浆:“打探到什么了?”   糖浆不大高兴:“我听下人们嚼舌根,说是相爷害死的小公爷,要推大公子呢。”   顾七七姐妹中排行第七,顾国良很不走心的给她取名就叫七七。她前头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两个是大夫人所生嫡子,还有一个是四姨娘生的庶子。   如果要从军顶替宁元水的位置,只有嫡长子顾天云最合适。   只是大夫人将顾天云看做自己的眼珠子,会让他去吗?   顾七七心里打鼓,又问了些事。得知他们走后,顾国良假模假样的上门吊唁,直接被护国公府的人给打了出来,心里很是微妙的平衡了些。   宁元水的死在朝廷里掀起不少波澜,顾国良杀人诛心,欺负死人不会说话,竟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宁元水的头上,说他贪功冒进,这才导致全军覆没、自己也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护国公当场就吐血三尺,气晕过去,被人抬回家。自此之后,他便告了长病假,再没上过朝。   皇帝厚待他,不仅赏赐了许多名贵药物,而且派太医日日都去问诊。   护国公的病始终没好。   朝上因为顶替宁元水的人选吵得天翻地覆,顾国良还真厚颜无耻的把顾云天推举上去,美其名曰举贤不避亲。   护国公听到这消息又是一口老血,立马进宫面圣表示反对。然而他没有证据,无法证明宁元水的死与顾国良有关。   反倒是顾国良那里握着一把对宁元水不利的证据,暗中交给皇帝,还表示他这是为了顾全护国公府的颜面。   护国公看到这些证据之时,明知是假的,却偏偏无法为儿子辩解半句,再一次被人抬了回去。   顾云天如果顺利成为潼关的守将,三年后等他期满归来,想必军中已经安插下不少顾国良的党羽。   当糖浆从相府回来告诉顾七七这些事的时候,顾七七的脸色微微白了。   除了年幼的九皇子外,三皇子齐王萧浩言也是皇后亲生,他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一个。   顾七七成亲那天,齐王约摸是想看热闹,拿萧祺然打趣,当场就被萧祺然揍了一顿。顾七七事后才知道这事,又在多方打听下得知萧祺然和萧浩言最不对付。   要真是齐王登基,萧祺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到那时,她对相府没了利用价值,会被弃之如敝履。跟着萧祺然,铁定倒霉。   想到这里,好几日没有出门的顾七七吩咐备车,她要回相府。   有了上次的教训,大夫人早早就迎出来。饶是再不乐意,还是一五一十照规矩给顾七七见礼,心间将非要把顾七七嫁去晋王府的丞相和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母亲请起吧,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顾七七坐在主座上,待大夫人见礼结束,才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大夫人心里骂她小人得志,嘴上还在谢恩。   “母亲,女儿想跟您说个事。护国公府小公爷去世,再过两日就是五七,让爹爹别去了,差个大管事去吧。”顾七七说。   上次顾国良被护国公府打出来的事,大夫人也听说了,点了点头:“这我知道。你来就是为这?”   “还有件事,听说大哥要去潼关?”顾七七问。   这事基本上定下了,还差一纸诏书。皇帝想等宁元水过了五七再宣布,免得他在地下死不瞑目。   提起这个,大夫人喜上眉梢:“可不是吗?你大哥马上就是少年将军了。”   瞧她得意洋洋的模样,顾七七露出深深的担忧。   大夫人看出不对劲,立刻问:“怎么了?见你哥哥争气,你不乐意?”   “大哥得皇上重用,七七当然高兴。只是……”她欲言又止,勾的大夫人也跟着忐忑起来。   她素来不喜欢顾七七,一着急就又拿出了原来的态度教训起顾七七:“有话就说,现在你好歹也是一家主母,支支吾吾的算什么样子?”   糖浆委屈巴拉的哀求:“王妃,咱们回去吧。要是知道您在这里受了委屈,王爷又该心疼了。”   顾七七也不知道她哪学来的这一套,假意瞪了糖浆:“别胡说。”   “那王爷回头又该来闹了……”   大夫人哪里听不出这丫头的弦外之音,急忙改了口气,放低姿态,好言好语问顾七七:“请王妃赐教。”   顾七七忙摆手:“赐教不敢,只是女儿听说小公爷死的惨……尸骨全无……母亲您也知道,马上就要入冬了,草原上没什么粮食……听说……那些蛮子都吃人……小公爷指不定就是进了谁的肚子……”   她越说越沉重,“咱们讲究个入土为安……可要是被人分而食之……死无全尸……亡者怎么能安心?”   大夫人脸上的血色逐渐褪下。   顾七七又宽慰她,“不过大哥素来运气好,想必不会遇上这种事。也就是三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小公爷也是太倒霉了……这不还差一点点就能回京了吗……听说还是被万箭穿心……可怜护国公和夫人老年丧子,非但儿子的尸首都没见到……将来更是连个养老送终、灵前摔盆的人都没有……” 第17章 心机女孩顾七七   她说的伤心,开始抹眼泪。   大夫人仿佛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神色慌张的站起身。   “母亲您怎么了?”顾七七忙跟着她站起来。   大夫人死死盯着她,看的顾七七很不舒服,“母亲,您别害怕,大哥不会遇上这种事的。大哥是家里将来的顶梁柱,必然平平安安。就算真有不测……您还有二哥和三哥……”   不提这还好,一提起这两个,大夫人更加不好了。   她对庶女就不算好,对将来可以分家产的庶子更是忌惮。若是真有一天相府让老二做主,她这个嫡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亲生的老三……那就是个废物,根本不能指望!   洪福齐天都是假的。护国公和夫人早些年连着三个孩子都不足一月便夭折,只有宁元水被平平安安养大,所有人都说他命大,可这不还是死了……   大夫人越想越害怕,女儿们都将出嫁,她只有长子顾天云能依靠,决不能让儿子出事。   “不行,我要进宫!”她立刻吩咐心腹往宫里递帖子,“不能让你大哥去潼关!我要去求皇后!”   “若是姑母真的不想让大哥去,早就跟皇上说了。更何况这是爹爹的意思,说不定也是姑母的意思。”顾七七替她分析。   大夫人恍然,忽然恨起皇后。为了自己儿子能顺利登基,竟要用她儿子的命去冒险!   “这可怎么办……”她急的团团转。如今潼关是临城守将代为镇守,三天后任命诏书一旦发布,第二日便要启程。   她突然想起晋王是个出了名的混账,见到顾七七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她的手:“七七,你帮母亲去求求晋王殿下,让他去请皇上收回成命!”   顾七七为难:“殿下他不管事的……而且这是爹的意思……爹会不高兴的……”   大夫人急了:“那也不能拿你大哥的命去冒险!”   “您别急,大哥不会出事的。三哥前两天来王府问我要钱的时候,还说大哥运气好呢。”   大夫人震惊:“什么?他去问你要钱?”   顾七七点点头:“三哥说他手头有点紧,问我要三千两压箱底银子。”她说着有些为难,“您也知道王府开销大,我只剩下一千两,就都给他了……”   大夫人差点被气昏过去。   老三顾双成比顾七七大两岁,早两年吃喝嫖赌就样样精通。两个月前她刚瞒着顾国良为小儿子还掉一大笔赌债,如今做哥哥的去问顾七七要钱,铁定又是去赌了。   丢人都丢到晋王府去了!   可见真指望不上!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相爷!”大夫人又是生气又是担忧,慌慌张张就要出门,又想起顾七七,转身进了内屋。   不一会儿,她拿着两张银票走出来。   “这一千两,算是老三还你的。这二百两……”她说着微微一顿,语气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女儿不会告诉爹的。”顾七七说。   虽然她骗人、假哭、害大哥丢差事,但她是个好女孩儿。   大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银票给她。   这会儿顾国良还在内阁处理公事,大夫人自然见不到他,只能派人去请他回府。   顾七七拿着银票开开心心去见九姨娘。九姨娘再三推却不过,勉强只收了二百两银子。   顾双成借钱的事顾七七没说谎,当时并不想见他,但略一思索,还是忍痛借了他一千两。如今连本带利收回来,顾七七别提多高兴了。   她跟九姨娘说了经过,九姨娘直骂她莽撞:“要真毁了你大哥的差事,看你爹和皇后怎么收拾你!”   顾七七很无辜:“那也是大夫人去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什么也没做,还一直在给大夫人宽心。   九姨娘知道她的目的,同时也担忧:“七七,你这是站到晋王那头去了?”   顾七七没出声,她只是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萧祺然对她还算不错,至少她在王府的日子比相府好,因此她也更愿意帮萧祺然一些。   九姨娘叹息,“男人其实也靠不住多少……姨娘刚进府的时候也受宠过几日,可你看如今……要不是你嫁的好,恐怕你爹早就忘了还有姨娘这么个人。七七,姨娘这辈子是没办法了,可你不同,府里还用得着你,你不用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晋王身上。”   “我明白的。您放心吧,要是以后晋王厌弃我了,我就跟他和离,带着您高高兴兴地去过咱们的小日子。”顾七七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   九姨娘忙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顾七七冲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趁顾国良还没回来,赶紧回到晋王府躲清净。   与此同时,萧祺然听着暗卫汇报,嘴角勾起一抹笑。   宁元水牺牲,其实他也可以趁机再安排自己的人手。但顾国良有备而来,占了先机,他便想将计就计,让顾天云也死在潼关。   可这样一来痕迹太明显。   他还在思索给顾天云一个妥当的死法,顾七七直接帮他釜底抽薪。丞相夫人出生陇西世家,顾国良为得到陇西助力,不敢得罪她,顾天云这差事十有八/九要黄。   要不怎么说娶妻娶贤呢,他家王妃就很好。不仅做的干脆漂亮,还不留痕迹。   萧祺然越发满意,又听暗卫说起顾七七去见九姨娘的事。   “要是说什么与本王无关的私房话,就不必学了。”萧祺然也是想给王妃隐私权的。   暗卫迟疑了一下,忐忑的说:“有一点点和您相关……”   “什么?”萧祺然还有点期待,难道又是像上次那样背着自己在姨娘面前夸他?   暗卫很痛苦:“王妃说,要是您以后厌弃她了,她就跟您和离……”   萧祺然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敢!”   暗卫不语。   萧祺然急匆匆又问,“她当时怎么说的?语气如何?”   暗卫原封不动学了一遍顾七七的话,很不忍的告诉萧祺然:“王妃当时好像还挺高兴的……”   萧祺然更加不好了,黑着脸就去后院找顾七七算账。   顾七七正坐在窗边认真看手上的地契。   “挺有钱的呀。”萧祺然挑眉瞥了眼,不咸不淡的刺了一句。   顾七七见到他有些意外,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手边的几张地契:“我今天正好有空,盘点下嫁妆。”   “好端端点什么嫁妆?还怕本王侵占不成?”萧祺然想起暗卫说的和离就不高兴。   “王爷家财万贯,哪里看得上我这点东西。我以前没管过家,就想多花点心思,免得做了冤大头。”顾七七把地契郑重的锁进香樟木小盒中放到一边,在小几上为萧祺然整理出一块上茶的地方。   她始终都是笑盈盈的,一点都没有因为萧祺然的话生气,甚至都看不出任何想要与他决裂的模样。   她越是这样,萧祺然越觉得胸口憋了一口闷气。   “王爷怎么来了?”顾七七为他上茶,好奇的打量着萧祺然阴沉的脸色,暗自思索自己最近应该没得罪过他。   “本王的屋子,本王不能来?”萧祺然不悦反问。   “王爷想去哪里去哪里。”顾七七顺着他的话说,不明白他今天怎为什么突然炸毛。   萧祺然斜睨她一眼,那句“听说你想和本王和离”在喉咙口转了三四回,还是被他生生咽下,不敢直问。否则一下就能让顾七七猜出自己派人监视她。   呸!   什么监视!   他那是派人贴身保护!   只不过王妃毕竟还是个细作,总要留个心眼罢了。   萧祺然旁敲侧击:“回娘家去了?”   顾七七一五一十回答:“拜见了母亲,又去看了姨娘。爹在内阁没见着。”   萧祺然嗤了一声,“本王又不查你。”   顾七七望着他犹豫了一下,坏坏的说:“可殿下您的脸色就跟审犯人似的。”   晋王殿下不高兴了,立刻板起脸:“本王怎么就长了张审犯人的脸?”   顾七七壮着胆子说:“黑的跟锅底一样,就像包拯。”她声音脆糯糯的,配合着狡黠的语气,一时竟然让萧祺然分不清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楞了好一会儿,萧祺然干咳一声作为掩饰,正襟危坐的说:“少跟本王嬉皮笑脸。本王问你,若来日本王不要你了,你待如何?”   顾七七怔了一下,抬头望向萧祺然。   萧祺然不自然的躲开她的眼神。   顾七七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了一下,轻轻的说:“那我就只能走了呀……”   她语气带着刻意的轻快,萧祺然左边胸膛里的什么东西忽然疼了一下。   王妃不是很高兴的在说和离吗?   他愣愣的转过头来,看见顾七七把刚刚放在窗边的香樟木小木匣紧紧握在手中。她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让人看不清顾七七的神色。   忽然萧祺然就有些难过。   他想要安慰顾七七,可天生不是这块料,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本王就是随口问问,你别瞎想。”   顾七七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听不出异常:“我知道的。”她抬起头冲萧祺然浅浅一笑,抱着小匣子起身。   望着她的背影,萧祺然忽然就慌了。   她知道什么了就说知道! 第18章 他家王妃什么都好   “顾七七,本王不是那意思!”萧祺然蹭一声站起来,在顾七七身后喊,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辩解什么。   顾七七错愕转身,望着萧祺然愣了愣,不解的问:“殿下您怎么了?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缠着您的,您放心好了。”   越描越黑了!   萧祺然恨不得把刚刚问出那句“若来日本王不要你了”的自己暴打一顿。   “本王就是随口问问。”萧祺然非常想将这事翻篇,他一开始也不过就是想听王妃服软说一句不要抛弃她,谁知让王妃把他踢得更快更远。   “哦……”顾七七觉得奇怪,应了一声没再开口,迈步去将自己的地契放好。   她神色一如既往,反倒让萧祺然心中更加没底。晚间他歇在正院,府里所有人都在为顾七七高兴。倒是顾七七自己早早的就睡了。   萧祺然沐浴出来时,顾七七已经静静睡着。她这次倒是很乖,给萧祺然留出一大块地方。   晋王殿下心情复杂的熄灯躺下去,望着帐顶出神。这丫头的睡相没这么好,他知道顾七七装睡,可也没勇气叫醒她。   许久他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在黑暗中响起:“自本王同意娶妻之日起,就没想过休妻。”   顾七七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她暗自松了口气,终于慢慢睡着。   萧祺然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将昨天回话的暗卫叫去比武。将人胖揍一顿后,总算是神清气爽,赏了他一百两银子,给他放了个长假。保护顾七七的人,也换了一个。   暗卫握着银票心情复杂:明明是王爷您非要问,他尽心办差还错了?   顾七七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盘算怎么才能将自己的嫁妆利益最大化。   萧祺然一身臭汗回来沐浴,她趁机提起:“王爷,我有几个陪嫁庄子都在城外,想趁着落雪前去看一看。可以吗?”   萧祺然就等着顾七七跟他说话,当下就同意了:“什么时候去?”   “就明天吧,先去庆杭乡看看。”顾七七若有所思。   萧祺然神情一顿,凝望向顾七七,谨慎的问:“怎么想到去那里?”   “那里最近,我想从近到远一个个看过去。”那些庄子收成都不怎么样,顾七七自己不会营生,便想卖掉。在此之前,她要先确认下是否真的赚不到钱。   萧祺然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本王陪你去。”   顾七七诧异,露出欢喜的笑:“谢谢王爷。”即使有侍卫保护,她一个人出远门还是有些怕。但萧祺然在就不一样了。   她开开心心去吩咐糖浆准备明日出门的东西,萧祺然始终盯着她,生怕自己遗漏什么。   察觉到她的眼神,顾七七不解的回头,“殿下,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啊。”萧祺然一笑,伸手去捏顾七七的脸颊,“有胖嘟嘟的肉。”   顾七七哼了他一下,躲开萧祺然,继续吩咐糖浆准备东西:“要准备蜜饯呀,还要备些茶叶。殿下喜欢喝什么茶?我让人带上。”   萧祺然不以为然:“又不是去长住,准备这么精细作甚?”   “可我长大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能出去玩呀。要准备好哒,万一那里都没有呢?”顾七七想的很好,见萧祺然不以为意,便让人将他常喝的茶叶备上。   萧祺然深深的望着她:“第一次?小时候也没出过远门?”   “小时候的事哪记得了。”顾七七没放在心上,又见萧祺然不拦着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更加高兴,“殿下,您真好。”   萧祺然露出一副“本王一向如此”的表情,心想只要他把王妃哄好了,看王妃还舍不舍得跟他和离。   顾七七带着丫鬟热火朝天的准备行李,萧祺然趁她不注意走出正院。   高大茂密的香樟木树荫下,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萧祺然身后。   萧祺然没有回头,戒备的扫过四周,低声吩咐暗卫:“明日本王和王妃去庄上,让人藏好。”   “属下明白。”暗卫应声,身影藏入树后再次消失。除了萧祺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曾经来过。   第二日一早,晋王府侍卫开道,一路畅通无阻,晋王夫妇很快便出了城。   顾七七好奇的掀起帘子打量着外面,时不时露出新奇的神色。   忽然,她指着远处的青山问:“王爷,那是安平山吗?”   萧祺然都没抬头看一眼便点了点头:“嗯。”   顾七七撅嘴:“殿下您好敷衍哦。”   萧祺然笑了:“京城外这个方向能看见的不就那么一座山吗?”怕王妃觉得自己不够重视她,萧祺然这次特地凑到她身旁,认真凝视了远处朦胧的山峦好一会儿,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嗯,没错,的确是安平山。”   顾七七发出清脆的笑,没想到萧祺然也会这样哄人。   两人挤在车窗边,距离近在咫尺,彼此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望着青黛色的安平山,萧祺然想起久远的一段过往,渐渐出神。   马车颠簸使两人身子不断晃动,偶有摩擦碰撞,将萧祺然身上的温暖清晰的传给顾七七,令她耳尖微红。   顾七七放下帘子想与萧祺然保持距离,却没想到萧祺然见她要躲开自己,鬼使神差的抱住顾七七,低头便在她脸颊上“吧唧”落下一个吻。   霎时,顾七七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羞赧的捂住双颊,紧张的从萧祺然怀中挣开,蜷缩到角落中,撞上萧祺然的眼神,又忙躲开,低头望着脚尖不敢再看他。   萧祺然怀里空荡荡的,失落的同时还有些尴尬。   他干咳一声,开始甩锅:“咳……马车太颠了……”   马车: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瞎说!   顾七七捂着发烫的脸颊支吾的应了一声,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瞧她鼓腮挤在角落不愿靠近自己的模样,萧祺然心情微妙。   谁家娶媳妇这么久,就让亲了两下?   还都是托马车的福才亲到的!   他可真是亏大发了!   可转眼望见顾七七,晋王殿下又觉得似乎也没亏那么大。毕竟他家王妃什么都好,长得漂亮、脑袋聪明、心还向着他。   萧祺然很快说服自己,又想起刚刚出神时想到的事,试探性的问顾七七:“你还记得安国寺吗?”   顾七七点点头:“安平山上的皇家寺庙呀,母亲每年都去上香礼佛哒。”   萧祺然眼睛一亮:“那你还记得上次去发生过什么吗?”   顾七七面露遗憾:“母亲出门从不带我,我没去过那里呢。”   萧祺然皱眉:“你仔细想想。”   顾七七认真思考了许久,很勉强很勉强才从记忆深处挖出一点点东西:“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啦,可能很小的时候去过吧。不过也可能是我小时候瞎想出来的。”   她说着不好意思的冲萧祺然一笑,“我小时候还以为自己去过江南呢。姨娘说我从没去过时,还跟她争执过。后来才知道那都是我瞎想的。”   提起幼时的事,她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告诉萧祺然,“你不知道,我那时想得有模有样。还说我们是坐大船去的江南,晚上有花灯看,还有人唱戏,岸上和船上都特别热闹。也不知道是小时候做梦记得深,还是自己凭空胡思乱想。”   萧祺然眉头紧蹙,“安国寺的事呢?”   顾七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执着这个,仔细想了下,似乎记忆又多了些,正要开口,忽然又停下。   她记得一点点有关安国寺的事,但都很模糊。而且姨娘似乎认真嘱咐过她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哪怕是她们自己也不能再说,否则娘俩儿都会有杀身之祸。   时间实在久远,顾七七连自己是否真的去过安国寺都不清楚,更分不清这些姨娘的嘱咐是真是假。   保险起见,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虽然萧祺然对她很好,但她更惜命。更何况万一是假的,那不就成她欺骗萧祺然了吗?   瞧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萧祺然无奈的叹了口气,捂眼躺了下去。   顾七七疑惑的问,“殿下,您问这个干什么?”   “不用你管。”萧祺然的声音闷闷的,很不高兴。   顾七七的陪嫁庄子都不算近,尽管两人一大早就出门,临到午时还没到达。   顾七七吩咐停车修整。   下人们去附近农庄上买了些食材,又借用村民的灶台分别做了饭菜。   本以为能在庄上用膳,因此也没带厨子。下人手艺一般,饭菜远没有在王府时色香味俱全。   顾七七倒是还好,吃了大半碗。她原本有些担心萧祺然吃不惯,却没想到晋王殿下一样用的很香。   撞见她频频打量的眼神,萧祺然还很不爽:“没见过本王吃饭吗?”   顾七七缩着脖子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没憋住:“殿下,您不挑食吗?这个不好吃呀……”   萧祺然嗤笑:“有的吃就不错了。”他吃完一大碗饭,把空碗放在一边,没有半点嫌弃的模样。   顾七七想起那句萧祺然曾经在冷宫呆过很长时间的谣言,忽然有些心疼。   天潢贵胄如他,要经历什么才能知晓这样的人间疾苦…… 第19章 多亲的每一口都是赚的!   顾七七几次想问,又都忍住。   如今萧祺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没有一个人敢提起那段往事。她要不是因为家族特殊,肯定也不知道这件事。   那应该是萧祺然心口的伤疤,她不能去戳他痛处。   想到这里,顾七七也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努力吃完了最后几口饭。   “殿下,这里和京城不一样诶。一眼望过去,不是村庄就是田地,还有一点小山丘。”顾七七从小就被禁锢在丞相府中,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萧祺然倒是习以为常:“乡下都这样,你以后多来看看就知道了。”见顾七七实在是心痒难耐,又想起她在马车上不停望向外面的神色,萧祺然说,“你要是喜欢,本王陪你走走。”   顾七七喜笑颜开:“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你又不是犯人。”萧祺然朝她伸出手,顾七七很自然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他掌心。   萧祺然紧紧握住,带着顾七七往前走去。   乡间小道崎岖坎坷,对顾七七来说有些难走。萧祺然不由得借力给她,还要护着不让王妃摔跤。   “要是走不动了,我们就回马车上去。”萧祺然说,侍卫们牵着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走得动走得动。”顾七七少见多怪,别提多高兴了。踩着木屐哒哒哒的跟在萧祺然身边,像是只小跟屁虫。   萧祺然露出无奈的笑,看着顾七七孩子气的专挑干涸的泥坑走,好心提醒:“小心别摔了。”   “摔不了哒。”顾七七还没说完,忽然脚下踩空,来了现世报。   顾七七:“嘤嘤嘤……扭到脚了……”   萧祺然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在她身旁蹲下:“我看看。”他伸手轻轻按过顾七七的脚踝等地,发现并没有骨头错位的痕迹,稍稍放心。   “还能走吗?”他问。   顾七七望向仿佛没有尽头的小路,满是遗憾:“还能走……不过还是回车上吧……脚疼……”   她一副“宝宝难过,但宝宝不哭”的表情,萧祺然嗤笑:“瞧你那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欺负你了呢。不就是想在外面走走么?”   顾七七还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忽然身子一空,整个人就已经被萧祺然打横抱起。   她霎时脸色绯红,轻锤萧祺然,压低了声音:“大家都看着呢!”   “是么?”萧祺然淡淡扫两眼身后跟着的侍卫们。   侍卫们默默移开了眼神,各个都仿佛得了颈椎病一样摇头晃脑,就是不看他们。   顾七七羞赧异常。   萧祺然面色如常的抱着她往前走去。   再次回到车上时,顾七七抓了一大把狗尾巴草在玩。   刚刚她拿这个逗萧祺然,晋王殿下差点把她丢下去。   眼看她还乐此不疲的逗弄手上的狗尾巴草,萧祺然很不理解:“野草有什么好玩的?”明显本王更好玩!   “我给殿下变个蚂蚱哦。”顾七七神秘兮兮的说,青葱的小手有模有样摆弄起草茎,很快编出来一直黄绿色的蚂蚱。   萧祺然拿过去打量了几眼,草蚂蚱栩栩如生:“手真巧。”   被夸奖了的顾七七露出腼腆的笑:“是姨娘教我哒。没想到这个季节了还有狗尾巴草呢,以前相府的杂草早早就被人清理掉了。”   “回头本王给你种一院子。”萧祺然摆弄着手间的蚂蚱,壕气万丈。   顾七七咯咯咯笑了:“那院子得丑死吧?”   “没良心。”萧祺然捏了捏顾七七的鼻子,两人距离近在咫尺,他一个没忍住,又是啄了王妃一口。   顾七七的脸颊再次通红。   晋王殿下相当满足。   多亲的每一口都是赚的!   在马车里晃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庄上。庄头接到消息,早早就带着人来迎接,将人请进庄里最气派的房子内。   顾七七打量了眼,到处都透着破败,可见庄子的收益的确不好。   “你们近些年都种什么?”她问。   “种稻子、甜菜等。”庄头低着脑袋,讨好的应着。   顾七七皱眉。她来之前恶补过一些知识,虽然还没想到庆杭乡这块旱地种什么才能盈利,但也知道不适合种稻子和甜菜。   “怎么种这个?”她问。   庄头很为难:“是丞相夫人吩咐的……说丞相是川蜀人士,喜欢吃米饭……播种的谷子还是夫人特意派人从蜀地运来的呢。”   顾七七忽然觉得她丞相爹爹命也蛮苦的。毕竟大夫人身为世家千金,怎么会懂种植术。而下面的人又不敢反驳,这块地自然就废了。   这么一想,她要是因地制宜,或许也不用再卖掉了?毕竟这年头还是当个地主踏实呀。   她又问了不少有关庄子的事,将庄头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这是她的陪嫁,萧祺然不方便插手,刚刚便一直没出声。等到屋内没了外人,他瞧顾七七冥思苦想的痛苦模样,好奇的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该种什么才好……殿下,你的庄子上都种什么?”顾七七苦恼的问。   这萧祺然哪知道,只能默默喝茶:“回头你问问管家,都是他在管。”   顾七七其实已经打听过了,萧祺然的皇庄是整个京城最富庶的几个,种什么赚什么。她庄上的一个小地主都比不上萧祺然那里的贫农。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挫败了叹了口气,决定趁天色还早,去外面走走,实地考察。   萧祺然自然陪着。   两人在田野间走了好一会儿,顾七七瞧里面歪七倒八的庄稼就心疼。   萧祺然虽然相信自己能养顾七七一辈子,她那点嫁妆就是钱赔光了也不要紧,但看她着急的神色,还是暗中吩咐人改日去给王妃找个懂行的人来管理庄子。   正说着,黑虎的身影忽然在不远处一闪而过。   萧祺然脸色微变,瞧了眼几步外的顾七七,停下脚步,故意与她拉开距离。   顾七七自然也察觉到了,识趣的没有多问,假装不知情往前走去,顺道拐进小树林,免得听到什么晋王殿下的惊天大秘密。   她百无聊赖的走着,糖浆跟在身后,在不远处是随身保护的侍卫。   忽然小丫头大喊一声:“什么人!”   侍卫们立刻拔刀。   不远处一人扛着锄头愣在原地。   庄头连忙喊道:“且慢!王妃!那是自己人!自己人!”   顾七七疑惑的打量着对方。   这个人身形高大魁梧,不亚于黑虎。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气质与庄头却不同。即使面对训练有素的侍卫,他也毫不慌张,一双粗粝的手握紧锄头,隐隐有准备反击的迹象。   最令顾七七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脸,饱经风霜不说,有大半竟然被毁了,留下令人心惊的伤疤在脸上。   那人听到庄头的话,诧异的望了眼顾七七,很快意识到什么,低下头去,尽可能不让人看到自己的面容。   庄头赔笑解释:“王妃,这是半个月前流浪到我们庄上的可怜人。他家里遭了难,一把火全烧光了,脸上也是那时被毁的……草民看他孤苦无依,就许他暂且在庄上住下……他也帮着干点农活……别看他长得可怕,是个老实人……绝对的老实人……”   顾七七打量着对面的人,觉得奇怪:“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来这里?”   “俺叫黑土,家里遭难后,本想来京城投奔亲戚。可谁知亲戚已经搬走,走投无路之下,多亏康叔愿意收留俺,这才没有饿死。”那人声音嘶哑,刻意压低了声音想显得恭敬。   可顾七七却从中能听出他并非和庄头一样敬畏自己这个晋王妃。   她这个破庄子扶贫都不一定能被人想起,有什么值得人惦记?   顾七七不敢表露太多,又问:“你家原先在哪里?做什么的?”   “俺家原是山东的。”他山东口气越来越浓重,“家里原先也是种地。”   庄头帮着应和:“这个小人可以作证。这块地都是他开垦出来的,不仅有一把力气,也真懂种地。”   “那你说说,我这块地适合种什么?”顾七七顺势问。   黑土思考了一下:“王妃这块是旱地,甜菜勉强还行,稻子收成就太差了。要俺说,要是想多赚钱,干脆就种药材。”   顾七七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种什么药材?”她忙问。   黑土认真思考了下:“北沙参、关防风、水飞蓟都成。”   这些顾七七没怎么听过,但都一一用心记下,准备回去查过之后再做打算。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黑土回答的很专业,不像是作假。   萧祺然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问一答,忽然就感觉脑壳疼的厉害。   他昨天是白让暗卫跑一趟了么!   “说什么呢?”他冷着脸走上前。   黑土望向他,被庄头狠狠按下脑袋:“快给晋王殿下行礼!”   萧祺然懒得再看他们,拉着顾七七就往回走:“你也看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顾七七望了眼即使低着头也身姿笔直的黑土,心中越发疑惑,乖乖跟着萧祺然往回走去。   一直到看不见黑土,她才低声对萧祺然说:“那个人有问题。”   萧祺然一瞬间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怎么知道?!” 第20章 不许在本王床上想别的男人   顾七七奇怪的望着他:“殿下,您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萧祺然敛起神色,遮掩道:“本王怕你看话本太多,胡思乱想。”   “我才没有呢。那个人就是有问题的。你看庄头他们,一直做农活的人因为长期弯着腰,背不自觉都有些弯的,谁像他那么笔直?”顾七七说的头头是道,萧祺然恨不得把黑土暴打一顿。   让他藏好,他直接藏王妃眼前去了?   真是猪队友!   “也许人家年轻,背就直。你也不看看庄头多大,人老了,自然就驼背。”萧祺然使劲说服顾七七。   顾七七撅嘴:“他就是有问题。他说不定还会武功呢。不然您晚上派人去试探一下?”   虽然晋王殿下对王妃的聪慧感到很欣慰,但这份聪明用来拆穿他的时候,心情就不一样了。   “你就别瞎想了。就算人家真有问题又怎么样?你这个破庄子能有什么值得人惦记?说不定就是路过歇歇脚。”   顾七七鼓腮:“万一是江洋大盗呢?他先来踩点,再等同伙过来再打家劫舍?”   她认真严肃的模样让萧祺然忍俊不禁:“王妃,你不写话本真是屈才。”   “那您查查他嘛。他万一真的有问题,庄上这么多人可怎么办?”   萧祺然别无他法,只能应下。   原本当日就要回去,然而太阳落得早,早早天就暗了下去。   萧祺然不想赶夜路,要在庄上住一晚再走。   顾七七有些害怕:“那个叫黑土的会不会动手呀?他是不是刺客呀?殿下,多叫点侍卫吧。”   萧祺然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就别怕了。本王在,出不了事。”   顾七七忧心忡忡的和糖浆一起去铺床,一看还是王府的被褥,有些好奇:“怎么带了这个来?”   “是白叔吩咐的,说万一王爷王妃要宿在外头,府里的被褥干净。”糖浆如实道。   顾七七没有多想,感慨道:“白管家真是个仔细人。”   萧祺然笑而不语。   王府的下人动作很快,白日里便将顾七七留宿的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这是庄子上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房屋,常年有人打扫,因此除了有些老旧,倒没什么异味。   顾七七因为担忧黑土的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怕一闭眼,那丑恶的汉子就带着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杀过来。   萧祺然躺在她身旁,在顾七七不知道第几次翻身时猛地起身压在她身上。   顾七七一惊,背上传来萧祺然胸膛前的温度,明明是令人舒适的温暖,她却觉得灼热烫人。   “殿下……您压着我了……”她弱弱的开口,生怕萧祺然突然兽性大发。   “你翻来覆去的吵着本王了。”萧祺然不满。   顾七七鼓腮,很委屈:“我在想那个叫黑土的……”   她还没说完,萧祺然禁锢着她的怀抱蓦然紧了三分,顾七七霎时只感觉呼吸都困难。   “你居然敢在本王的床上想别的男人?”萧祺然一瞬间只感觉头上绿油油的。   顾七七冤枉死了:“我不是……殿下您误会了……我是在想……”   “不许想他!”萧祺然不悦命令。   “那万一他要杀我们怎么办……”顾七七都快急哭了。她小命都悬在刀尖,萧祺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争风吃醋?   “那也不许想他。除了本王,你想谁都不行。”晋王殿下倔强的、酸溜溜的说,仿佛受委屈的是他。   顾七七惜命,见萧祺然非但压根儿就没把自己的担忧放在心上,还得寸进尺,一步步将他身躯整个都往自己身上压,壮着胆子踹了脚萧祺然。   萧祺然脸色微变,不可置信的望着了身下的顾七七,被顾七七推开了他僵硬的身躯。   “你谋杀亲夫么?”他忍着疼痛咬牙问。   顾七七弱弱的辩解:“不是……我没有用力……”   “你往哪踹!”萧祺然质问。   黑灯瞎火的顾七七哪知道是哪里,但听萧祺然的语气不是很好,她也跟着担心起来:“你怎么了……真的很疼吗?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萧祺然一想起成婚第二日差点被老太医扒了裤子检查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起身下床,披了外套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顾七七忙问。   “不用你管。”萧祺然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似乎真的跟顾七七生气了。   黑暗中,顾七七一个人失落的坐在床上。她真的没用力,就踹了下萧祺然压着她的小腿,晋王殿下生什么气呢……   听到萧祺然离去,守夜的糖浆担忧的走进来:“王妃?”   “点灯吧……”顾七七想了想起身穿衣。萧祺然在她都不敢睡,这会儿萧祺然不知所踪,她就更睡不着了。   昏暗的油灯将室内照出小半块光亮,顾七七吩咐糖浆派一半人去保护萧祺然,又嘱咐:“今晚不睡了。让各处都警醒些,遇上可疑人员一律拿下。”醒着才能随机应变,她可不想在睡梦中死的不明不白。   萧祺然在庄外,郁闷的看着出来寻找自己的侍卫,只感觉头疼的很。   虽然王妃的关心让他很受用,但今晚他要是想跟王妃温存,何必找了借口特意出来?   他藏在暗处没有现身,一旁隐匿在夜色下的另一人还在感慨:“王爷与王妃真是恩爱。”   “别以为本王听不出你的奚落。”萧祺然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望见黑土那张丑得惨绝人寰的脸,再一次感到头疼。   都丑成这副模样了,非但没把王妃吓得直往他怀里钻,反而三更半夜还在想这个野男人!   黑土被他瞧得发毛,躲开了走近的侍卫后,怂恿他:“您要是喜欢我这张脸,改日也可以试试。”   萧祺然不屑一顾:“本王就是想看看你这张脸是不是融了巫术,怎么都这副尊重了,就还能让人记住?”   黑土理所当然又勉为其难的说:“大概这就是个人魅力吧。”   萧祺然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庄上其余人家舍不得油钱,早早就熄了灯。除了巡逻和找人的侍卫,只有顾七七的院子里还灯火通明。   见萧祺然不断望着那里,黑土缓缓道:“我以为殿下不会对这门婚事放在心上。”   萧祺然回头瞥了眼他,假装轻浮的说:“娶都娶了,难不成还能休?要本王年纪轻轻就二婚?”   黑土嘁了一声:“看上人家了就直说。”   “已经是本王的人了。”萧祺然强调,想到两人实际还没圆房,他还有点心虚。   黑土嗤笑一声:“不开玩笑了。说了您可能不乐意,但还是想要提一句,王妃毕竟是皇后指定的人选。”   萧祺然不乐意别人说自家王妃不好,打断黑土:“我知道,说正事。”   黑土的语气逐渐凝重:“奸细我已经锁定几人,但因为诈死而无法确认,这是名单。”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破旧的黑布,上面什么也没有,但萧祺然却妥善收起,又听黑土继续说,“我不确定计划被泄露了多少,我们要反败为胜,只能先放顾天云去潼关。”   “顾天云去不了。”萧祺然笑着跟黑土说明经过。   黑土诧异:“真的能行吗?丞相兄妹可不糊涂,不会任由一个内宅妇人搅黄了这个肥差。”   “你放心。”萧祺然对顾七七有信心。   黑土狐疑的扫了眼顾七七所在的方向:“我们将计就计,他们会不会黄雀在后?这次来庄上是谁的主意?是不是他们欲情故纵?”   “本王近日也打算来与你见一面。王妃这次过来正好,不易引起相府的注意。本王知道你们对她不放心,但本王心里有数。你们信不过七七,总该信得过本王吧?”萧祺然问。   黑土垂首:“这是自然。”顿了顿又问,“我父母如何?”   萧祺然微微一顿:“听闻你的死讯,都挺伤心的。本王会在京中照顾他们。”   黑土自责:“是我不孝。”   萧祺然拍了拍他的肩:“等这事结束,你便能以真面目回护国公府,一家团聚。暂且忍耐些。”   黑土叹息着点了点头:“我宁元水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纯属命大,一时的分离与那些丢命的兄弟相比,算不得什么。”   萧祺然眼中闪过杀意:“他们的命,本王都会讨回来。”他与化名为黑土的宁元水商讨了好一会儿接下来的对策,这才回去。   见顾七七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萧祺然诧异,“怎么不睡?”   “殿下不是也没睡么?”顾七七低声说。   “本王出去随便走走。”萧祺然进屋走到顾七七身旁坐下,有些无奈,“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才没有呢。”顾七七闷闷的转头不让他看见自己。   萧祺然望着她的后脑勺轻笑,从身后抱住顾七七:“难得出来一次,你还跟本王置气?刚刚可是你先伤的本王。”   一提起这,顾七七果然担忧起来:“你不要紧吧?”   萧祺然挑眉:“你要不要检查下?”   顾七七刚刚跟糖浆分析了很久为什么踹萧祺然一脚,他会那么大反应。最终见多识广的糖浆猜也许是顾七七抬脚的时候,膝盖不慎踢中了晋王殿下某个要命的地方。   当时顾七七一门心思都在黑土身上,也没分清到底有没有踢中萧祺然的命根子。可看他生气和疼痛的模样,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   如今顾七七不慎顺着萧祺然的眼神望下去,停在那个尴尬的位置,在晋王殿下玩味的眼神中,骤然脸就红了。 第21章 先救王妃   她慌忙挪开眼神,紧张的说:“我还是去给您请大夫吧……”   顾七七起身就要去喊人,萧祺然哪里会让成婚第二天的事重演,当即就拉住顾七七。   “糖浆,请大夫——唔——”被他一扯,顾七七的身子跌落在萧祺然怀里。她还没反应过来,萧祺然低头便吻住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也全部被他止住。   男人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唇齿间蔓延而开,顾七七顿时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僵住了身子。   没有被立刻拒绝,萧祺然很满意。正要进一步继续,听到顾七七喊她的糖浆不明所以的推开门,入眼就是缠绵在一起的两个人。   小丫头大吃一惊,下意识喊出声:“啊——”又忙捂住嘴,急忙关上门。   可顾七七已经被她这一声尖叫喊回了神,羞赧异常,慌乱间本能的推开萧祺然,手脚并用退回到床的另一边。   萧祺然的怀抱骤然空了下去,顿时有种想把糖浆大卸八块的冲动。   “过来。”他沉声对顾七七说。   顾七七摇摇头,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他要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一般。   萧祺然心累,思索了好一会儿,问顾七七:“我们是夫妻是不是?”   顾七七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夫妻该做什么吗?”萧祺然又问。   顾七七努力想了想,不自觉就想起姨娘塞给她、又被萧祺然没收的小册子,红着脸装傻:“要相敬如宾……”   萧祺然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可他不甘心:“除了这,还要做/爱做的事。”   顾七七不是很听得懂,又不想继续刚才的事,忐忑的说:“我爱睡觉……我要睡觉了……”不等萧祺然再说话,顾七七动作迅速的往被子里一钻,眨眼就把自己裹成一根春卷,僵在床上一动不动。   怕萧祺然还要作妖,顾七七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告诉他,“我已经睡着啦。”   萧祺然无语凝噎。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不该在新婚夜戏弄顾七七,更不该让她睡地板。他就该乖乖的和顾七七圆房,看顾七七以后还怎么装傻拒绝他!   都是他作的!   他活该!   萧祺然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一万遍,含泪抱着裹着顾七七的被子躺了下去。   顾七七一直到临近天亮才是在撑不住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原本清晨就该返程,萧祺然愣是等了她一天。   顾七七异常不好意思:“殿下,我……”   萧祺然并不想说话。   昨晚被糖浆撞了个正着,第二日顾七七又睡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把顾七七折腾的够呛。   天晓得他昨天愣是连被子都没钻进去过,就差去打地铺了。   晋王殿下一个大写的冤,回去的路上也不高兴跟顾七七同车,自顾自的在外面骑马。   顾七七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昨晚的拒绝而生气了,有些郁闷,也有些窃喜。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萧祺然,虽然很感激萧祺然对她的照顾,但也清楚将来有朝一日萧祺然若是有机会,身边肯定也会有别的女人。   她如果把一颗心都给了萧祺然,以后萧祺然心里住进了别的女人,她怎么办?   顾七七不想捧着一颗七零八落的心难过,所以她想只要一开始就守住自己的心,就不会被萧祺然伤到。   她不自觉的望着萧祺然出神,晋王殿下下意识回头的时候就撞见她的眼神,又立刻别扭的转过头去。   顾七七悻悻放下帘子,瞧见陪自己坐车的糖浆委屈巴巴的,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她一关心,糖浆“哇”一声就哭了:“王爷扣了奴才一年的月钱……小姐……”   顾七七疑惑:“为什么扣?”   “奴才不知道……今早清晨……王爷出门就扣了……呜……”糖浆呜咽。   “不哭不哭,王爷要扣就让他扣,我补给你。”顾七七给她擦眼泪,好言好语的安慰糖浆。   糖浆自打七岁进府就跟着她,与顾七七感情很深。这些年跟着顾七七的其他丫鬟见她不受宠,各个都托人换差事,只有糖浆没有二心。她虽然平时做着丫鬟的活,但有什么好处顾七七都想着她。   安慰了好半天,糖浆才止住了哭声,哽咽着说:“还是小姐好……”   顾七七担心她年纪小,不小心得罪了萧祺然还不知道,便示意车夫追上萧祺然。   车马并行,萧祺然瞥了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顾七七,高傲的转过头去。   “王爷,糖浆是不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顾七七问。   萧祺然一猜便知道是什么怎么回事,反问:“你那丫鬟还有做的好的地方?”   “糖浆一直都挺好的呀。”顾七七实话实说。   萧祺然冷哼一声。小丫头昨晚坏了他的好事,没撵出府去已经是看在顾七七的面子上。   他不想说,顾七七也问不出。反正糖浆的月钱得到了补偿,小丫头也不哭了,顾七七的注意力便被萧祺然的坐骑转移了。   “好漂亮的马。”她惊叹道。   “它叫逐风,是西域进宫的汗血宝马。”萧祺然不放过任何可以勾起顾七七兴趣的机会,怂恿的问,“要不要试试?”   顾七七很苦恼:“我不会骑马……”   “本王教你。”萧祺然当即命令停车,将顾七七抱上马,与自己同乘。   顾七七有些紧张:“不会摔下去吗?”   “有本王在,不会。”萧祺然紧了紧抱着她的怀抱。   顾七七的后背紧紧贴着萧祺然的胸膛,几乎整个人都被他拥在怀中,一下子的确没那么怕了。   她渐渐放松下来,开心的仰着头四处打量:“我还是第一次骑马呢。”   “若是喜欢,以后本王常带你去玩。”   “好呀好呀。”顾七七又一次觉得嫁给萧祺然是赚大发了,开心极了。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一轮亮闪闪的月牙,让萧祺然看得出神,嘴角也不自觉扯出一抹笑。   隐匿在暗处的黑虎瞧见,深感痛心。他跟着萧祺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爷露出这么真心的笑。   殿下真的被迷惑了啊!   秋日的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一行人走了好一段路,忽然萧祺然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累不累?”他问。   顾七七还想再玩一会儿,可看萧祺然脸色不善,乖巧的点了点头:“有一点。”   萧祺然吩咐车队停下,将顾七七抱回到车上。   糖浆为她掀开门帘,顾七七人还没进去,忽然耳边传来破风声,下一息她便被萧祺然猛地扯到一边。   一根长箭从身后飞来,擦着顾七七的身子,“嗖”一声钉入木框上,露在外面的半截剧烈的颤抖,发出“铮铮”声响。   “有刺客!保护殿下!”侍卫厉声高喊。   顾七七吓得面色全无,本能的想回头看一眼,被萧祺然不由分说塞进车中:“别出来!”   他抬手按下马车暗格内一道机括,一寸厚的钢板蓦然就从车顶落下。   顾七七苍白的小脸惊恐无比。   钢板飞速落下,仅剩的罅隙间,萧祺然只身站在马车外,单手执剑,又似乎想起什么,转头望向她:“别怕。”眉眼也似乎温柔了一瞬。   顾七七楞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精火淬炼的钢板已经将她和萧祺然隔出两个天地。   第一次坐这马车的时候,顾七七就觉得车壁太厚了些。原本还以为是晋王府讲究,没想到里头居然有隔层。   钢板之间有隔层,不至于让人窒息,同时也将外头的动静一丝不漏的传入顾七七的耳朵。   数不清的箭雨从四面八方落下,箭镞没入木头又被钢板挡住,“咚咚咚”声响接连不断的响起,仿佛随时都会突破钢板飞入车内。   顾七七一个人坐在车里,异常恐惧。但想起萧祺然落下机关时的眼神,又坚强起来。她抱住自己,颤抖着低声安慰:“顾七七……不要害怕……殿下会保护你的……没事的……”   可哐一声,什么重物撞上马车,又将顾七七吓了一大跳。她尖叫一声,听见金属碰撞声传来,随后是一人的惨叫声。   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她也能想到是有人想砍马车,结果又被反杀。   外面杀声震天,顾七七强压住心里的害怕,选择相信萧祺然。   马车外,萧祺然的长剑已经被血染的通红。杀声震天之中,他整个人气势凌厉,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   萧祺然反手刺中一名黑衣人心脏,将人当场毙命,见刺客的人越来越多,也开始往顾七七处冲击,蹙眉吩咐:“一个不留!”   一开始有心留活口,因此侍卫们投鼠忌器。此刻萧祺然一声令下,侍卫们全力拼杀,很快局面反转。   然而刺客们有备而来,见强攻不行,竟然直接放弃萧祺然,开始对马车使用火矢。   金丝楠木特制的马车一遇上明火,立刻燃烧起来。训练有素的战马被火舌添上,受惊发出一声嘶鸣便撒丫子往前跑去。   萧祺然脸色大变,顿时什么也顾不上,飞身翻到逐风背上,立刻追上去:“先救王妃!” 第22章 你可抱了本王一晚上   火苗迎风而长,眨眼便将整个马车都点燃,刹那间便只剩下一个漆黑的钢铁盒子。   钢板马车布置的精巧,用蛮力轻易破不开。钢板虽然不会被点燃,但被灼烧的发烫。高温令顾七七呼吸困难,不住的咳嗽。   她被烟熏得睁不开眼,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在门框处摸索,试图将钢板打开。   钢板被烧得通红,烫得不能上手。顾七七在马车里颠的七荤八素,忍着灼烧感终于找到机括。   可机括已经被锁死,她怎么也按不动,不由得焦急万分。   大火将车辕烧断,战马与车厢分开,眨眼便跑没了影。钢板制成的车厢轰一声倒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萧祺然更是急红了眼。   他出行一向都有探子前后打探,无论是否安全都会按时回报。刚刚一直到临到谷口都没有任何消息,再看前方是个极其容易埋伏的地点,萧祺然便知肯定有问题。   他让顾七七回马车是为了保护她,没想到反而害了她。   刺客一开始就计划火攻,只不过因为他提前察觉到危险,没有中套,刺客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不得不放弃火攻,改为强攻。   眼下见杀不过,拼一个鱼死网破也要先弄死顾七七。毕竟相比身手灵活的他,马车更容易得手。   钢板车厢内,顾七七被摔了个头重脚轻。她不敢放弃,还在摸索开关。钢板既然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人,一定能在里面开启。   地上的枯草很快被点燃,黑虎带人追在萧祺然身后,见他毫不犹豫的往火海里冲去,不由得惊呼:“殿下快停下!”   萧祺然充耳不闻,丢下逐风朝顾七七飞奔而去,脱下外衣便疯一般去扑灭车厢上的火焰:“顾七七!应我一声!顾七七!”   “噼里啪啦”的火焰灼烧声中蓦然传来这么一句声音,如同黑暗中蓦然亮起的烛火,顾七七大喜:“殿下!”   她还活着!   还活着!   萧祺然欣喜若狂,铁青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开关在左后角,我平时躺的那处!”   狭小的车厢内全是呛人的烟雾,顾七七已经彻底睁不开眼睛,剧烈咳嗽着顺着那方向摸索过去。   平时萧祺然开暗格的地方她都悄悄记住了,试了几次就找到一处机括,用力一按,钢板刷一声便退了下去。   萧祺然立刻冲进去,将狼狈倒地的顾七七抱出来。   “怎么样?伤到没有?”他担忧的问。   顾七七又是咳嗽又是吸鼻子,刚刚还能坚强着,现在被萧祺然一关心,她就呜咽了起来:“手疼……是不是被烫坏了……会不会留疤……”   因为被烟雾熏了太久,她的嗓子有些沙哑,眼睛也睁不开。她伸出手,萧祺然看了眼,果然已经有不少地方被烫伤。   “水!”萧祺然将侍卫递来的竹筒打开,将里头清凉的泉水倒在顾七七的灼伤口上,一边为她冲凉,一边安慰她,“回去本王便去找太医院,不会让你留疤的。”   顾七七撅嘴,低声嘟囔:“可殿下您自己背上的疤也没治好呢……”又忽然想到什么,“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被王妃关心了,晋王殿下心里遇刺的恼怒也消散了些。   刺客溃散而逃,留下的也只剩下尸体。侍卫将尚未形成气候的野火扑灭,又为顾七七打来清凉的泉水,缓解烧伤。好在不是直接接触,伤口都能一一愈合。   晋王府的侍卫各个身手不凡,在与刺客拼杀中也有好几人受伤,所幸无人殉职。   萧祺然吩咐就地修整,眼看天越来越黑,回城肯定已经来不及,便打算去自己位于附近的皇庄住一晚。   带出来的被褥等物并没有放在被烧毁的马车上,糖浆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还有侍卫保护,倒也没有受伤。   糖浆心有余悸的铺着床:“多亏了殿下和侍卫大哥们呢,不然奴婢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王妃您怎么了?一直在揉眼睛?”   “有点不舒服。”顾七七嘟囔了一声,“可能是被烟熏的。”   “那奴婢去请大夫。”糖浆忙跑过来。   “不用了,这里哪有什么大夫?而且白天才被行刺,再找个大夫来,说不定也是刺客扮的呢。”顾七七低着头,擦掉因为不舒服而流出来的泪水,“我没事,休息一晚上就该好了。”   糖浆担忧的望着顾七七:“奴婢不放心……”   顾七七一笑,宽慰糖浆:“你不放心也没用呀,这里真没大夫。明儿个就回去了,到时候要还不舒服,就请个大夫来吧。我也很惜命哒。”   萧祺然跟侍卫吩咐完要事,进门就听到顾七七的话,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怎么了?”   “王妃眼睛不舒服。”糖浆忙说。   萧祺然凑到顾七七面前,神色紧张的认真望着她。晋王素来跋扈,嚣张的面容之上透着少见的忐忑。   顾七七觉得有趣,眼角微微弯起,笑着说:“殿下,我没事哒,就是眼睛有点痒有点涩。”   萧祺然很快想清缘由:“被烟熏的?”   顾七七点点头,又宽慰萧祺然:“不打紧哒,明天就好了呢。”不知道是因为哭的还是揉的,此刻她一双杏眼泛着红,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萧祺然还是不放心:“先让庄上的赤脚大夫来看看,再派人去京城将章太医请来。”   顾七七也没拒绝,但赤脚大夫平时不过给庄上人看个头疼脑热,哪里能看出来顾七七有什么问题,反倒被晋王府的大阵仗吓得不轻。   侍卫连夜回京,再带人来时也要天亮。顾七七早早钻进被窝,很快便睡了。   萧祺然却辗转难眠。   这次出行虽没有让沿途官员相迎,但也不算隐秘。有心人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他的行踪。刺客是谁派来的,他心中已经有数。   除了那几位,他还能让谁恨那么深?   这一次,他就算弄不死他们,也要让他们脱层皮!   他正在沉思,忽然屋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响:“殿下!晋王殿下!”声音又细又长,哀怨婉转。   萧祺然脸色骤变!   他怎么忘了这事!   顾七七也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问:“谁呀……”   “没谁。”萧祺然忙说,按住正要起身的她,“你先睡着,本王去看看。”   顾七七疑惑的望望他,又望望屋外。视线中的萧祺然面容模糊,但她总觉得晋王殿下这会儿有点心虚。   “殿下?妾身是平蝶呀!您的小蝴蝶呀!”屋外的女人又一次喊,听声音也不过比顾七七大几岁,可语气却暧昧的很。   原来是他相好的。   顾七七心里很不舒服,噘着嘴悄悄瞪了眼萧祺然这个花心大萝卜,气鼓鼓的钻进被窝,用被子蒙过头不再说一句话。   “七七?”萧祺然喊她。   顾七七不理人。   他的小蝴蝶还在屋外娇滴滴的喊:“殿下……妾身知道您不会忘记妾身的……殿下……”   萧祺然头都大了,也躺不下去,黑着脸起身:“本王出去看看,很快回来。”   顾七七没想到他都躺下了,还会被一个女人喊走,气得捶胸顿足。也不从被子里钻出来,胡乱拽起萧祺然的枕头就朝他丢去。   被枕头砸了个正着的萧祺然站在地上,无可奈何的望着自家王妃。想解释一句他是清白的,又怕说了顾七七更加不信,只能道:“本王去去就来。”   顾七七:“哼。”   萧祺然硬着头皮开门出去,顾七七隐约听到他训人的声音,又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不一会儿,萧祺然就回来了。   “王妃?”他讨好的喊。   顾七七不出声,似乎已经睡着。   萧祺然又喊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再一次隔着被子抱紧了媳妇。   顾七七却因为这只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野蝴蝶一晚上都没睡好,直到天蒙蒙亮才眯了会儿。   白天的事将她吓得不轻,顾七七整晚都在做噩梦,清晨时分听到外头有动静便醒了。   萧祺然身上的温暖令她贪恋,顾七七迷迷糊糊的蹭了蹭,听见萧祺然温柔的声音:“醒了?”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猝不及防又想起昨晚的事,嫌弃的松开抱着萧祺然的手。   晋王殿下:谁说夫妻没有隔夜仇的?   “都抱一晚上了,现在还想赖账?”他问。   顾七七嘟嘴,离萧祺然更远了些:“是殿下自己凑上来的……”   萧祺然嗤笑:“你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顾七七认真的纠正他:“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萧祺然被逗笑了,去捏顾七七的鼻子。   顾七七躲开,又一次蒙头钻进被子:“天还没亮呢,我要再睡会儿。”   萧祺然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   被子里闷,顾七七探出头来,闭着眼依旧准备睡着。   萧祺然一眼不眨的望着她,忐忑的伸出手去轻抚过顾七七的双眼,弄得她有些痒,不自觉躲开了。   “殿下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回府呢……”   萧祺然错愕。   刚刚他见顾七七眼神不对,以为是还没睡醒的缘故。可现在仔细一看,她双眼无神,就像是…… 第23章 和离   萧祺然不敢想下去。   “王妃?”他轻轻摇了摇顾七七,“别睡了,起来陪我玩。”   “唔……”顾七七不满的揉了揉眼,打着哈欠,“大晚上的玩什么呀……睡吧……”   可天已经大亮。   萧祺然不忍说出实情,看顾七七百无赖聊的歪在枕头上眨眼,只感觉喉咙口堵着什么般难受。   “七七……”他低声唤。   顾七七听出他声音不对劲,疑惑的撑起身子:“殿下,你怎么了?”   萧祺然哑声:“没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七七摇头。   “眼睛呢?昨天不是说不舒服?”萧祺然又问。   “也好了呢,没不舒服。”提起这个顾七七还有些开心,好看的杏眼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她知足的笑容像是一把刀狠狠扎在萧祺然的身上,他的眼眶猝然就红了。   萧祺然深吸一口气,把还要躺回去睡的顾七七拉起来:“别睡了,我们回京。”   “天还没亮呢。”顾七七不解。   “赶夜路。”萧祺然拽着顾七七起身。   听他兵荒马乱的动静,顾七七更加疑惑:“殿下您点个灯呀……黑黢黢的别摔着了……”   萧祺然发红的眼眶中似有泪水打转。   “庄上人节省,灯油没了,凑合吧。”他不忍告诉顾七七真相,随口扯了个谎。   顾七七隐隐觉得什么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让糖浆再去要点灯油吧。乌漆嘛黑的,我看不见嘛。”   萧祺然的心抽搐的厉害。   他拿着顾七七的衣服走到床边,一边给她穿衣一边说:“小丫鬟昨天受了惊,你不是说让她多睡会儿?天黑着,看不见正常。”   “那殿下怎么看得见?”   萧祺然动作一顿,忍着眼角的难受,以一贯跋扈的语气告诉顾七七:“谁让本王天赋异禀呢?”   顾七七虽然才跟萧祺然成婚没多久,但她细心,平时也没瞧出来萧祺然能夜视。她伸开双臂任由萧祺然摆弄,感觉到衣服应该被穿好了,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脑海中骤然闪过一道光亮,顾七七白了脸,面色仓皇:“殿下……我……该不会是瞎了吧……”   萧祺然神色一窒,故作轻松道:“胡说什么,好好的怎么会瞎?就是天还黑着,天亮就好了。”   刚刚听着还没什么,可现在顾七七自己察觉到了问题,更加惊慌。她慌乱抓住萧祺然手:“殿下,您跟我说实话吧……我害怕……”   “别胡想。”萧祺然低头在她额角吻了一下,想要宽慰顾七七,可怀里的人身子更加僵硬。   聪慧如她,只要发现了苗头,压根儿就瞒不住。   顾七七的眼泪唰唰流下来。   她看不见了……   “殿下……”她低声呜咽,还拼命想要忍住眼泪,“我怎么会看不见……现在什么时辰……你告诉我吧……我不怕的……不怕……我知道天亮了……”   萧祺然隐忍着为她擦去流不断的眼泪,哑声宽慰顾七七:“我们回去看太医,眼睛一定会好的。”   顾七七哽咽着点头。   天光大亮下,晋王府的人简装速行,疾驰而奔。   萧祺然抱着顾七七骑在逐风背上,一马当先,将其余侍卫远远甩在身后。   “七七不哭,会好的。”他一边策马一边安慰顾七七,就怕这丫头原本眼睛就不好,哭了导致情况恶化。   顾七七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已经努力在忍眼泪了,可就是忍不住。   她实在太害怕了。   要是以后都看不见了,她怎么办……姨娘怎么办……还有萧祺然……   想到这里,她紧紧抱住萧祺然,整个人都窝在萧祺然怀中,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她身材娇小,原本就长得人畜无害,如今哭红了眼,楚楚可怜的窝在萧祺然怀中,更是令他心疼。   侍卫昨晚连夜请来的太医在路上和他们相遇,立刻查看了顾七七的情况:“殿下……王妃是被浓烟熏坏了眼睛……”   “先治好。”萧祺然吩咐。   太医满头大汗:“这臣不好说……”   萧祺然猛地挥落桌上的茶盏。   顾七七被吓了一大跳,整张脸更加苍白。   萧祺然抱住她,轻声安慰:“没事,别怕。这个不行,咱们换一个太医。那么多太医,本王就不信各个都是吃白饭的!”   “嗯……”顾七七坚强的点点头。   萧祺然一回京就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去了晋王府,太医们商议半天,勉强给顾七七开了几帖内服外用的药,但谁也不敢打包票顾七七一定会好。   顾七七怕眼睛真的好不了,总是一边哭一边努力忍眼泪,看得萧祺然的心生疼生疼。   “我已经派人出去寻找名医,一定能治好你。你这病来得急,说不定去的也快,指不定哪天起来就有好了。”他柔声安慰顾七七,再没了之前捉弄顾七七时的张狂,像极了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   顾七七一向都是知足常乐的人,萧祺然这么说,她也不敢往坏处去想。每天乖乖吃药、按时拿药包敷眼睛,就盼哪一天眼睛就好了。   萧祺然不再每天都往外跑,每日除了必须处理的事,他大多时间都在陪顾七七。   顾七七眼睛看不见,不能继续看书、刺绣,他就找了会口技的艺人来给顾七七说笑解闷。   然而晋王妃瞎了的消息还是跟长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事。   倒是顾七七这个当事人因为被萧祺然保护的很好,还以为知道的人不多。   这一日又将一个说是来给王妃看病,实际是来晋王府混银子的江湖骗子送进大牢,帝后忽然宣萧祺然进宫。   “本王没空。”萧祺然认真翻看手上的医术,头也不抬。   宫里来传旨的小太监异常为难:“殿下,皇上皇后是为了王妃的眼疾请您进宫。”   萧祺然蹙眉。   之前帝后已经问过他这件事,皇后为了不让顾七七这么快就成为一颗废棋,倒是真心实意派人为她诊治过,奈何没用。   如今顾七七也没有起色,怎么又宣他进宫?   见他有所迟疑,小太监机灵的说:“许是有了医治王妃的法子?”   萧祺然深深瞥了眼他,丢下书,衣服也不换便急匆匆进宫。   他虽然不相信小太监的话,但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然而入宫没多久,萧祺然的脸就黑了。   皇后抹着眼泪跟皇帝哭诉:“七七那孩子福薄,叫歹人害成了瞎子,臣妾这个做姑母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臣妾不仅仅是七七的姑母,也是老五的母亲……老五多好一孩子,臣妾实在舍不得让七七拖累他啊!”   萧祺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皇后哭得声泪俱下,“七七如今这眼疾好不了,已经是七出之一。可老五还年轻,不能让他也跟着受苦。皇上,臣妾想还是让两个孩子和离吧!”   萧祺然脸色铁青。   要他们成婚的是她,如今一句话就要他们和离的也是她!   皇帝爱面子,顾七七更是跟着萧祺然出门才导致眼盲,要因为这就休妻,显得皇家不仁不义。   萧祺然知道他不会答应,也没就急着反驳。   皇帝果然面色凝重:“这不妥。两孩子才成婚多久,怎么能这么快就休妻?”   皇后体贴的又说,“臣妾明白皇上的顾虑,可这话由臣妾说便不会有人说闲话。臣妾是七七姑母,是她娘家人。不是老五不要七七,是七七不想拖累老五,主动下堂。和离后,七七治病吃药生活起居一应还由老五出,外面人非但不会说老五无情无义,反倒各个还会夸他。”   皇帝有些动摇。   堂堂亲王正妻是一个瞎子,的确不像话。他本想先等个两年,若是能医治那最好,若是不成,晋王府好吃好喝养了她这么久,再休妻也占理。   但皇后说的也有道理。   “你的意思呢?”他问萧祺然。   萧祺然语气讥讽:“成婚没几月就和离,以后怕是没人愿意嫁给我了吧?”   皇后忙说:“有的有的。咱们老五相貌堂堂,谁家姑娘不喜欢?”   “那也是个二婚头,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萧祺然白了眼她,心想顾七七就算一辈子看不见,他也就认这么一个王妃。   “七七家里还有个妹妹,就比她小两个月,还是大夫人生的嫡女。自古就有姐妹同嫁一夫,七七回娘家后,不如就将她妹妹许配给老五吧。”皇后又说。   “丞相府的千金都嫁不出去了吗?非要往我府里塞?”萧祺然没好气的呛回去。   皇后委屈:“皇上,臣妾这都是为了老五着想。他怕二婚没好人家愿意,相府的姑娘难道不算好人家的吗?”   萧祺然嘁了一声。   皇后更加委屈,“七七一个瞎子,怎堪晋王妃重任?现在还没有孩子,往后要有了孩子再和离,那不是也害了孩子?”   皇帝莫名想起什么,心中咯噔一声。他下意识望向萧祺然,见他还是一副不领情的模样,并无异色,稍稍放心。   过来人的经验让他怕萧祺然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人命,往后再多一个小冤家搅得家宅不宁,当机立断:“既是如此,那便先和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七七眼睛会好的,作者君保证!一定会好的! 第24章 你是本王唯一的晋王妃   萧祺然原本是坐着的,一听这话蹭一声站起来:“要离你离,我不离。”   “朕这是为你好。”皇帝瞪了他一眼,“现在你们没孩子还好,以后有了孩子,总不能让亲王世子管一个瞎子喊母亲吧?”   萧祺然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咬牙问皇帝:“你是不是觉得顾七七挡我路了?就像当初……”   “咳咳咳咳……”他话还没说话,皇帝身旁的张富贵忽然梦蝶咳嗽起来,那动静仿佛喉咙都要断掉了一般。   皇帝蹙眉:“你怎么了?”   “老奴……怕是刚刚……咳咳咳……呛了风……”他捂住跪下请罪,“老奴殿前失仪……皇上恕罪……咳咳咳……”   皇后的眼神依次从他身上又转到萧祺然身上,眼中闪过冷笑,关切的说:“张公公下去喝杯茶吧,好些了再来伺候皇上。老五刚刚你说什么当初?”   张福贵刚要谢恩,闻言又是一阵咳嗽。   方嬷嬷怕他再坏事,忙将人请出去。   临走前,张富贵趁着帝后看不见,递给萧祺然一个不要多言的眼神。   皇帝心中有事,也没顾上他,望着萧祺然问:“你想说什么?”   萧祺然强压住心头火,低着头冷冷道:“没什么。”   皇帝狐疑的盯着他。   皇后有心挑拨,又怕自己跳太欢了引火烧身,正在想对策,忽然听见皇帝问:“那你肯和离?”   萧祺然不语。   皇后忙说:“看样子是不愿意,不如咱们先听听老五刚要说什么吧?”   “你别出声。”皇帝剜了眼她,又望向萧祺然,“朕现在要你与顾七七和离。”   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父子,萧祺然知道皇帝留了半句话没说。他如果不和离,恐怕就要跟皇帝促膝长谈说说那个“当初”了。   他太清楚皇帝的手段了。如果他现在不答应和离,皇帝就会让顾七七病逝,还能给他安一个不离不弃、鹣鲽情深的“美名”。   他垂眼,许久才缓缓道:“我明白了。”   皇帝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   皇后亦是大喜:“那改日臣妾便选一个日子为老五……”   “我不娶相府小王八。”萧祺然打断她。   皇后不满:“什么小王八?”   “王妃排行第七叫七七,排第八的可不是小王八么?”萧祺然白了她一眼,又望向皇帝,“之前你们让我娶妻,我娶了。如今让我和离,我也明白。再急匆匆的要我娶顾王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和离没多久就又娶亲。”更重要的是他放不下顾七七。   皇后原本就是这么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既可以把顾七七这个没用的细作换下,又可以坏了萧祺然的名声。只是没想到萧祺然上次好操纵,这次又起了反骨。   她故作担忧的问皇帝:“那现在要是不给老五把新王妃定下来,往后万一没合适的姑娘可怎么办?”   萧祺然心想谁也没顾七七合适,不咸不淡将归宁那日顾若晴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皇帝脸色难看:“这事先缓缓吧。皇后好好管管你娘家的姑娘。来人,笔墨伺候。”他示意萧祺然,“你把和离书写好了再出宫。”   萧祺然不满:“这么急?”   “你阳奉阴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终身大事,朕不会任由你胡来。”他长叹一口气,望着萧祺然,语气逐渐柔和下来,“朕知道,王妃遇刺变瞎,你心里过意不去。不是休妻,和离已经给足她面子。朕会下旨,说明她因眼疾痊愈无望,自请下堂。也会关照丞相府的人好生照料,继续为她寻找名医治疗。”   萧祺然懒得听他这番虚情假意的话,转身去桌边。   小太监递来蘸好墨的毛笔,他迟疑许久都没能落笔。墨水滴落,在上好的宣纸上晕染出一大块墨迹。   小太监忙不迭给他换纸。   萧祺然满脑子都是顾七七的一颦一笑,都是她脆糯糯的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殿下”。   他冷着脸将笔一丢:“我没写过,不会。”   皇帝拧眉:“宣礼部尚书,让他草拟一份。”   萧祺然还犟着。   礼部尚书急匆匆进宫,一听是这事,偷觑了眼萧祺然,硬着头皮草拟了一份:“请王爷过目……”   他一看就知道萧祺然是被迫和离,加上晋王妃也没做什么有辱门楣之事,和离书中将顾七七夸了一顿。   谁知萧祺然看也没看就直接撕了:“你留着给别人用吧。”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他说这话时瞥了眼皇帝,随后再次走到桌案旁。   他并非胸无点墨,刚等礼部尚书来的时间里已经想好对策。下定决心后,文书一蹴而成。   为顾忌双方情面,和离书用词通常都很客气。如果双方身份贵重,那辞藻华丽的甚至不输婚书。   小太监将笔迹吹干递给皇帝过目。   萧祺然通篇在夸顾七七,只末尾稍稍提了句和离。皇帝本不满意,但想到让萧祺然写下这一封已是不易,再让他重写恐怕会引起他的逆反心,便没说什么,放萧祺然离开。   萧祺然抽过和离书,出宫后便将最后一段扯掉。   让他和离?   做梦!   晋王府内,顾七七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看不见后,听觉更好了,萧祺然一进来就知道。   “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她好奇的问。   听到她的声音,萧祺然阴沉的脸色这才柔和起来:“怎么知道是我?”   “我听得出您的脚步声呀。”顾七七一笑。   萧祺然想起宫中发生的事,心口就疼的厉害。他不舍的握住顾七七的手臂,慢慢在她身旁的小圆凳上坐下:“怎么不听口技,也不跟人说话,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我就晒晒太阳想点事。”顾七七说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想什么?”萧祺然问。   “瞎想想,没什么的。”顾七七低下头去,摸索着桌上的开心果吃,神情却不怎么高兴。   她这几天其实一直都在想自己的将来。   如今的她无论是对相府还是对萧祺然都没了价值,也不知道这门婚事还能持续多久。   她不敢问,就怕自己一说就提醒了萧祺然可以休妻。   她心里慌,手上也没章法,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果盘。唇边蓦然传来什么,顾七七张口,萧祺然喂她吃了一颗剥好的开心果。   顾七七忽然就甜甜的笑了。   她不杞人忧天了,得过且过也很好。自从她看不见了以后,晋王殿下对她也越来越温柔了呢。   看着她的笑容,萧祺然心里更加难受。他没有提和离的事,一颗接着一颗的又给顾七七剥栗子,和平时那样跟顾七七聊天,但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糖浆慌慌张张跑进来,“噗通”就跪在萧祺然面前大哭:“殿下,求求您不要和王妃和离!”   顾七七一愣。   萧祺然脸色阴沉:“别胡说。”   糖浆呜呜呜哭着:“奴婢回府时遇上方嬷嬷了,嬷嬷给皇后娘娘带话,说让小姐拿了王爷的和离书就乖乖回相府去。”她越想越难受,“王爷,小姐要是就这么回娘家,会被人欺负死的!”   她哭得伤心,听得萧祺然心烦意乱。他想解释,顾七七怔怔的问:“是真的吗?”   萧祺然还没有出声,顾七七就想明白了,“今日进宫这么久,就是为了休妻?”   “不是。”萧祺然否认。   “那是为什么……”顾七七轻声问。   萧祺然迟疑许久,还是说了:“是和离。”   顾七七愕然。   她没有焦距的眼神更加暗淡,她慢慢低下头去,轻轻的说:“其实我这几天也想到了这个事……殿下的和离书要是写好了,就给我吧……我现在就走……”   她努力忍住自己的悲伤,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的乖巧懂事令萧祺然心如刀割:“你早就想过?”   顾七七点头,低声说:“七出之一就是身有恶疾,我眼睛一直不好,被休也是早晚的事……”   “你就没想过相信本王吗?”   顾七七想过的,可她不敢说:“殿下现在愿意和离,已经很照顾我了。我不会给殿下惹麻烦的,今天就走。”   “不用那么急。”萧祺然忙说。   顾七七低着头推开萧祺然握着她的手,一点也不纠缠:“糖浆,别哭了。去收拾东西。”   “小姐……”糖浆有心为她争取,可又见顾七七态度坚决,只能哭哭啼啼的进屋去收拾东西。   “殿下,和离书呢?”顾七七又问。   萧祺然没有给。   顾七七抓着他的手摸索一通,从袖中找出来一封纸。她看不见,只能紧紧捏着,微微颤抖的问:“是不是这个?”   “七七,这件事本王……”   “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顾七七打断萧祺然,她低着头不敢让萧祺然看见自己的失落与难过。   “七七……”   “别说了,我不想听……”顾七七哽咽,飞一般跑了出去。   萧祺然追上去,顾七七捂着耳朵不想听,一个劲的喊糖浆回相府。   她情绪激动,萧祺然怕刺激她,加重顾七七的病情,只能先顺着她,亲自送她回府。   顾七七直接去了九姨娘处。萧祺然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大厅正上首,在等顾国良的间隙里,已经因为茶不好喝摔了三杯。   “殿下恕罪。”顾国良气喘吁吁的跑来。   萧祺然剜了眼他:“王妃眼睛没好,又想姨娘了,本王就让她暂且回来住几日。”   顾国良心想不是和离了么?   他原本不同意皇后这么做,毕竟嫁一个女儿过去就不容易,再让萧祺然娶一个顾家女风险太大。谁知皇后一意孤行,他知道时,圣旨都到了。   “王妃暂住相府期间,本王不定时过来查看。要是让本王知道你们欺辱王妃,别怪本王不讲情面。”萧祺然面色凝重,一字一顿的宣布。   顾国良一点也不怀疑顾七七要有个好歹,萧祺然能徒手拆了丞相府。   警告完顾国良,萧祺然去看顾七七。   九姨娘正指着和离书低骂:“婚书都是礼部撰的,和离书倒是他亲笔所写。写得情深意切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嫌弃你看不见……”她不住的抹眼泪,“怎么就和离了……就当是养个闲人都不成吗……你的嫁妆够你吃,不费他们晋王府半粒米……”   “姨娘,没事的,我的嫁妆现在也能够我们花呀。”已经在马车上哭过的顾七七哑声安慰姨娘。   九姨娘哽咽:“你的眼睛要是能好,嫁妆没有都行。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姨娘又没用,好不容易得来的嫁妆肯定也要被抢了去。没银子请大夫,你往后可怎么办?”   顾七七沉默。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萧祺然的脚步声:“殿下?”   九姨娘背对门口,伤心着,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七七,别想那个负心汉了。”   “殿下来了。”顾七七忙拽住她的手。   九姨娘心中一惊,回头瞧见萧祺然进屋,吓得立马站起来。   她心疼女儿,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尊卑,壮着胆子指责萧祺然:“殿下,我们家七七现在是看不见,可也没说一辈子就看不见!你们好歹夫妻一场,怎么能就这么草率和离……”   “姨娘,别说了……”顾七七拽着她的手,低着头不想让萧祺然看见自己。   萧祺然素来跋扈,可面对九姨娘的指责却没有动怒,好声好气的说:“我想和七七单独说会儿话。”   九姨娘在气头上,呛了回去:“都和离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像什么话?”   萧祺然知道她怪自己,示意九姨娘再念一遍和离书。   九姨娘恼怒:“王爷还嫌不够欺辱七七吗?”   “那不是和离书。”萧祺然压着脾气解释。   九姨娘一愣,忙低头再次将手上的文书看了一遍,忽然心中涌起一股欣喜:“这是……是……”   “本王写给王妃的情书。”萧祺然理直气壮。   顾七七在马车上让糖浆念过和离书的内容,忽然想起萧祺然全文的确没提过半个和离的字眼。倒是她先入为主,将那当成和离书了。   她错愕。   九姨娘忙问:“那七七现在还是晋王妃?”   “不然呢?”萧祺然反问。   九姨娘欣喜若狂,忙往外走:“你们慢慢说。”她替两人关上门,满心雀跃。   屋内静悄悄的,顾七七怕自己会错意白高兴一场,谨慎的问:“那我们现在还算和离了吗?”   “本来可能要算的,但现在不算。”萧祺然说。   “因为您把和离书写成了情书?”提起最后两个字,顾七七还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就没想写和离书,骗骗宫里人的。”萧祺然说着在顾七七身旁先坐下,“我还派人去偷了玉蝶。”   顾七七错愕。   她成婚第二日,名字就登记在玉蝶上了。如果和离,名字势必也会从玉蝶上划去。萧祺然这么做,是担心她的名字被划掉?   “可皇上不是已经下旨了吗?”顾七七又问。   “给相府的圣旨我看过了,皇帝只说你自请下堂,让相府好生待你。没说我同不同意。我没同意你下堂,谁敢说我们和离?”   “那您不在王府时就跟我说?”顾七七已经听出萧祺然的弦外之音,心中窃喜,但委屈了一天,总还是要埋怨的。   从晋王府到相府,她不想让人看笑话,一直忍着没哭。刚刚萧祺然在前面警告顾国良,顾七七已经在九姨娘面前大哭过一场,刚刚才停下。   这会儿眼睛通红通红,肿的比核桃还可厉害。   “你当时不听本王的……”萧祺然也很憋屈,本想在王府就跟她说清楚,但顾七七一听说和离就不再理他,带上糖浆就走,他也没办法。   他低头轻轻吻过顾七七发烫的双眼,嘱咐道:“别哭了,本来眼睛就没好,再哭坏了可怎么办?”   顾七七吸着鼻子点了点头,怯生生的问:“皇上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天塌了本王顶着。”萧祺然怕她胡思乱想,郑重的许下承诺,“无论过去将来,你都是本王唯一的晋王妃。”   顾七七心里忽然就甜腻腻的,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就绽出明媚的笑。   萧祺然将她拥入怀里,一手抱着她,一手为顾七七把泪花擦掉,“你还是晋王妃,谁的面子都不用给。要是受委屈了,尽管告诉本王。本王给你出气。”   “嗯嗯嗯。”顾七七开心坏了,给了萧祺然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要收回之前悄悄在心里骂晋王殿下是混蛋的话。   “这事先别告诉别人。玉蝶事关重大,内务府丢了也不敢声张,肯定瞒着。等事情了结,本王风风光光接你回府。”萧祺然嘱咐。   顾七七抱着他点头:“我也会让姨娘保守秘密哒。”   萧祺然紧紧抱住她,忽然听见顾七七在怀里低声问,“那以后我的眼睛要是一直不好,您会不要我吗?”   “你的眼睛会好,我也不会不要你。”萧祺然郑重许诺。   “那万一不好呢……”   “别说这种丧气话。”萧祺然刮了下她的鼻子,见顾七七眉眼透着担忧,知道她该是被这次的事吓到了,又说,“要是真的好不了,我也养你一辈子。你当我一辈子的晋王妃。”   顾七七悬着的心这才整个落地。   她原本因为难过,整个身子都蜷了起来。如今一高兴,下意识的舒展身子,抬头间不慎吻过萧祺然的脸颊。   晋王殿下坚硬如铁的心忽然就在这么一瞬间柔软了下来。   他抱住顾七七,在她唇角上亲了一口。   顾七七霎时脸就红了。   “再来一下?”萧祺然在她耳畔问,呼出的热气把顾七七耳朵尖都染红了。   “姨娘在外面呢。”她腼腆的低声说。   “门窗都关着,她看不见。”萧祺然跟她咬耳朵,手也不安分,专挑顾七七身上的痒痒肉下手。   没再给顾七七拒绝的机会,萧祺然吻住她的唇,便再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缠绵了好一会儿,顾七七的阵地即将失守,又怕有人闯进来,好不容易喘口气:“殿下……瞎子你也欺负……”   被顾七七这么一说,倒还真显得他禽兽。   “我们是夫妻。”晋王殿下好不容易想出来这么一个理由,正要身体力行履行夫妻义务,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争执声。   “你让开!我要见七姐!”顾若晴在大喊。   九姨娘难得硬气一回:“王爷在里面,你不能进去!”   顾若晴原本就是来见萧祺然的,一听这话更加不愿离开。她的丫鬟拦住九姨娘,自己则迫不及待的往里头冲   萧祺然听动静不对,自然知道无法继续。   萧祺然给顾七七把刚刚松开的衣服拢好,黑着脸往门口走去。   顾若晴开门就要冲进去,猝不及防被人一脚踹出来,疼得起都起不来。   “八小姐!”丫鬟们此刻也顾不上九姨娘,忙去扶顾若晴,同时质问,“谁敢踢我们小姐!”   “没残废算她命大。”萧祺然脸色铁青的走出来,丫鬟们顿时没人敢再说话。   “殿下……”顾若晴捂着心口被丫鬟们扶起来,眼泪汪汪的望着萧祺然。   萧祺然瞥了眼她,大步往前走去:“能走起来,跟本王走。”路过九姨娘身边,他又停下,“王妃就劳烦姨娘费心了,缺什么要什么尽管派人去晋王府要。本王的人寄存在这里,少跟头发也不行。”后面的话显然是说给顾若晴等人听的。   九姨娘喜形于色:“明白的明白的。”   顾若晴不甘心,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忍着疼痛跟上萧祺然。   虽然道理都明白,可她还是放不下萧祺然。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不会有比萧祺然更优秀的夫婿。   如今萧祺然已经和离,她要是嫁过去,就是晋王妃!爹说晋王无法登基,可事在人为,她不信有了她的帮助,晋王还不能成事!   心中打定主意,顾若晴的脚步也更坚定了些,很快就跟着萧祺然来到花园中。   萧祺然站在她上次落水的岸边。   顾若晴心间一动,挥开丫鬟独自走过去,假装哀怨的说:“上次殿下好狠的心……居然见死不救……”   “本王一向如此。”萧祺然后退一步,顾若晴刚要回头,就被他一脚踢下水。   成为落汤鸡的顾若晴懵了:“殿下——”   “本王不喜欢碍事的脏东西在眼前晃悠。”萧祺然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又坏他好事!   知道他跟王妃亲/热一次多不容易么!   萧祺然气急败坏的来,又怨气冲天的去。   与此同时,深宫内,皇后假装担忧的问:“皇上,您说老五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皇帝面色如霜:“知道是肯定知道,就不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   皇后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皇帝身后的人:“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记住的事也不少……张公公,是不是?”   张富贵忙躬身:“奴才冤枉!当年的事殿下的确是听过一些谣言,奴才今日也是怕他一时冲动将谣言当真,伤了与皇上的父子情分……”   他自小伺候皇帝,皇帝也明白他的意思,冲张福贵挥了挥手:“起来吧。”又对皇后说,“你就别小题大做了。苏家被连根拔起,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风浪。更何况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老五是你儿子,又有几个知道他是卿卿生的?”   皇后神色讪讪,听见皇帝口中的“卿卿”二字,心中涌起强烈的嫉妒,面上赔笑道:“皇上说的是。”   皇帝冷冷瞥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知道当年之事的人如今已经不多,能够跟老五接触的人更少。朕不想把事情做太绝,你明白么?”   他冰冷的眼神让皇后顿时如坠冰窖,仿佛自己这些年的小动作从来没逃过皇帝的眼睛。   她越想越怕,强压着内心的恐惧,谨小慎微的对皇帝低下头去,强挤出一丝笑:“臣妾明白……老五是个好孩子……打小臣妾就看着喜欢……”   皇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冷着脸走了。   皇后恭敬地将皇帝送走,等到銮驾离开,她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溃散,整个人瘫倒在地。   方嬷嬷连忙去她:“娘娘!”   皇后瞪大了眼睛,满是后怕与惊恐,紧紧抓着方嬷嬷的手,声音嘶哑又充满恐惧:“方嬷嬷……本宫是不是太大意了?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苏卿卿……”   方嬷嬷忙宽慰她:“娘娘您够小心的,是皇上太厉害。奴婢瞧皇上是念及旧情,才对晋王格外疼爱,毕竟是亲生儿子。”   皇后摇头:“皇上从前就宠溺老五,近日又不断给晋王安排差事,对他太重视了……本宫担心太子会是他……”   “娘娘多虑了。纵容只会养坏了孩子。您瞧皇上对齐王殿下管得多严?那才是当接班人培养!更何况要是皇上有心让晋王继位,当初苏家败落后,苏皇后又怎么会……”方嬷嬷没说下去,递了个眼神给皇后。   皇后想起苏卿卿,嘴角不自禁扯出一抹冷笑:“你说的对,本宫不能慌。当年能斗倒如日中天的苏卿卿,如今还怕一个孩子不成?”   方嬷嬷笑着慢慢扶起她:“这就对了!娘娘您放宽心,踏踏实实的走下去,皇位迟早是齐王殿下的。到时候……”她压低了声音,“您还怕没法了结晋王吗?”   皇后深以为是。   晋王府内,萧祺然静静听着手下学舌,喃喃道:“原来她叫卿卿……”   顾七七悄悄跟九姨娘透漏了些萧祺然的话,九姨娘心中悲苦一扫而光,欢欢喜喜换了衣裳亲自去小厨房给顾七七做饭。   顾若晴被萧祺然当着一大群丫鬟婆子的面踢下水,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相府。   顾七七听见就乐了:“她怎么学不乖呢?”   “你就不怕她真把晋王殿下抢走?”九姨娘问。   顾七七躺在贵妃榻上敷药。萧祺然派人给她专门做了个眼罩,夹层内放入煮沸的药包。温热得宜,药香袅袅,衬得她更显清贵。   她想起萧祺然跟她的私语,想起他那句“无论过去将来,你是本王唯一的晋王妃”,心里甜腻腻的,歪着头喜滋滋的说:“殿下要真那么容易被抢走,就不是殿下了。”   见她一点没为这事生气,九姨娘也跟着舒心。   忽然,她想起来一件事,凑到顾七七身边低声道:“不过姨娘还是要嘱咐你,尽可能还是别让他们两人见面。你知道你大姐姐的事吧?”   “湘王侧妃?”顾七七还记着湘王妃坑她的事呢。   九姨娘谨慎的瞅了眼屋外,低声与顾七七说:“当初你还小,只知道她成了湘王侧妃。这事到底怎么成的,你恐怕不清楚。”   顾七七多聪明的人,稍加点拨便猜到一二:“她使手段了?”   九姨娘点点头,又想起顾七七看不见,心里涌起一阵难过:“她当初已经定亲,嫌对方家世不够显赫,便想退婚。恰好随夫人赴宴之时结识了湘王。你也知道湘王好色,两人一来二去便好上了……等到事发时,已经珠胎暗结。”   顾七七诧异:“可我没听说大姐生产呀?”   “孩子进湘王府就没了。别看湘王府里妾室众多,但湘王妃可比夫人还容不下人。”九姨娘提起这个就有些胆颤。   顾七七想起自己从湘王妃手下全身而退,不知道是她命大,还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应该还是托萧祺然的福吧。   “姨娘跟你说这个,也是怕八姑娘故技重施。就算晋王此刻看不上她,但老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总要小心些。”   “殿下不会哒,他和湘王不一样呢。”顾七七百分百相信萧祺然。   九姨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盼将来有一天晋王新人在怀时,顾七七也能如现在这么豁达。   喝了药顾七七早早便睡下,半夜三更之时,她忽然察觉到身旁莫名多了个热乎乎的东西。   她吓了一大跳,刚要喊出声,嘴巴被人捂住。   “是我。”萧祺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传来他独有的气息。   顾七七惊魂未定:“晋王殿下?”   “嗯哼。”萧祺然松开顾七七,顺势亲了一口。   “您怎么来了?”顾七七耳朵尖微红,疑惑的伸出手。她看不见,半天也没找到准确的位置。   萧祺然握住她的手,送到自己脸上捧住。顾七七捏了捏,的确是他。   “咱们是夫妻,哪有分房睡的?”他理直气壮的反问。   顾七七嘟囔:“那您不久前还睡了好几天书房呢。”   “本王那是在处理公事。”萧祺然心虚,不多提这事。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挂在顾七七脖子里。   顾七七好奇摸了摸,是块玉,触手生温,一看便是好东西。纹路有些熟悉,可她看不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送我的吗?”她期待的问。   “嗯。”萧祺然停顿了一下,“上次不小心摔了你的玉,这个补给你。在佛前供了好几日,希望真能保你平安。”   “肯定能哒。”顾七七高兴极了,把玉紧紧捏在手中,“谢谢殿下。”   “客气什么。”萧祺然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玉碎是个意外,他打着灯笼在书房外找了一夜才凑齐碎玉。第二日就找工匠修补,可怎么都掩盖不了上头碎过的痕迹。   他只能再找人雕了块一模一样的。   原本萧祺然还担忧旧事重提,王妃会生气。如今瞧顾七七高兴的模样,他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愧疚更深。   他的王妃这么容易知足,他更要好好珍惜才是。   照常问了顾七七眼疾的情况,萧祺然才抱着她入眠。感受着身旁人的温暖,顾七七恍惚间觉得她还在晋王府。   第二日一早,她还没醒,萧祺然便已经悄悄离去。糖浆给她穿衣服,好奇怎么多了块玉。   顾七七忽然就笑了。   “您笑什么呢?”糖浆不解。   顾七七抿唇不语,一个人偷乐。   晚上萧祺然来的时候,她悄悄告诉他:“殿下,感觉这会儿我们不像是正经夫妻,倒像是在偷情的野鸳鸯。”   晋王殿下的脸色一瞬间很复杂,认真的强调:“你真是本王三媒六聘娶过门的晋王妃。什么偷不偷?”   “那殿下觉得是现在甜呢,还是之前在王府时甜呢?”顾七七问。   萧祺然怕这是一道送命题,仔细掂量。   说实话,只要顾七七在身边,他觉得都很好。如果真要比较,还是现在更好一些,毕竟王妃让抱着睡了。更何况要是说以前好,让王妃误会他嫌弃她看不见了怎么办?   “现在。”萧祺然说,坚决不让王妃胡思乱想。   顾七七咯咯咯笑了:“殿下还说不像偷?不是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   “那偷还不如偷不着呢?”萧祺然不满的反驳,作为惩罚重重咬了顾七七一口,“本王就你一个人,还胡想这些?”   殿下还有你的小蝴蝶呢。   这句话在顾七七喉咙口就要滚出来,又被她及时忍住。上次就不小心提了句侍妾,萧祺然就发怒,她可不想在再惹他不快。   压住心里的醋意,顾七七生硬的转移话题:“殿下查出刺客是谁派的吗?”   除了皇后和顾国良,还能有谁?   萧祺然轻哼:“还没。”   顾七七担忧:“那您要抓紧查呢。时间越久,越不容易抓住凶手。tangxin而且他们下手这么狠,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您出门也要小心呢。”   想起自己背上的疤,萧祺然不以为意。他低头,顾七七倚在他怀里,认真思考的模样令他动容。   “要是抓住他们,王妃想怎么处置?”他问。   顾七七想说以牙还牙,可她还是有些胆小,一想到杀人就汗毛林立,低声说:“听殿下的……”又怕萧祺然太过善良,反被其害,顿了顿补充道,“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至少要关个二十年,或者流放。”   萧祺然勾唇,揉了揉顾七七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太医让你早些休息,心情放松下来也对眼睛有好处。”   顾七七乖巧的点点头,倚在他胸膛前慢慢进入梦乡。   晋王殿下决定听王妃的话,不轻易放过他们。   第二天一早,萧祺然依旧早早便走了。他每夜都来的事,顾七七一个人也没告诉。   九姨娘怕她成日在屋子里闷坏了,便扶着她出去走走。母女两人走在花园里,九姨娘正跟她提起红枫满地,忽然声音顿了顿,朝远处说:“大公子。”   “嗯。”淡漠的男声响起,正在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顾七七认出来对方,便也打了个招呼:“大哥。”   顾天云不远不近的停下,打量着顾七七。   他原本便和顾七七不熟,搬去前院后更是一年都见不到几回。要不是这次晋王成亲,他都快想不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位妹妹。   可眼下有件事更让他在意。   “是你让母亲阻止我去潼关,逼父亲撤了我的差事?”他问,语气不善。   九姨娘护女心切,尽管一无所知,也立刻说:“这中间怕是有误会,七七一个后宅女子,怎么能置喙前朝的差事?”   见大夫人不负所望,顾七七松了口气,对顾天云装傻:“大哥,别说朝堂上的事王爷从不对我说,就是告诉我了,我又怎么能说动母亲?更何况你是我大哥,我只有盼着娘家人好,哪能拖后腿?”   顾天云冷笑:“你成了晋王妃,眼里还有相府?”   “自然有。否则我和离之后,连个去的地方也没有呢。”顾七七不卑不亢,因为顾天云语气讥讽,她也有些话里带刺。   顾天云是顾家嫡长子,是顾家下一代的顶梁柱,打小就自视甚高。   顾七七这样的态度,令他意外,也感觉丢面,微恼:“你这也算和离?晋王当天来就摔了五杯茶,给府里好大一个下马威!如今王府每日都派人来询问你的饮食起居,食材、药材样样不落下,连厨子都送过来了!就差萧祺然人没来!”   顾七七小声逼逼:“他其实也每天都来的。”   顾天云没听清,以为顾七七在反驳:“你想说没有?”   顾七七摇头:“不是,我就是……”她冲顾天云一笑,“挺高兴的。”   顾天云脸色青了。   “殿下是个重情的人呢。”顾七七神色满足,“大哥想必还有事吧?我就不打扰了。王爷说今日会给我送桂花糕呢,姨娘我们去看看。”   她看不见,但九姨娘有心为她引导方向,避开了顾天云。   两人走了几步,顾天云忽然在身后喊住她:“你知道两年前萧祺然曾疯狂迷恋一个女人吗?”   顾七七身子一僵。 第25章 你怎么能骂母亲呢   顾天云的话一下子让顾七七想起她失明那晚的动静,也不知道野蝴蝶把萧祺然勾出去后,两人说了什么。   要说一点也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原先就管不了萧祺然,更别提现在了。   九姨娘怕她受刺激,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顾七七回过神来,仰头对顾天云微微一笑:“我都不知道这事,大哥倒是清楚。我不记得大哥和王爷是熟识呀?”   顾天云的脸色变了变。   他和顾国良都支持齐王,自然要与萧祺然避嫌。更何况萧祺然一向不待见相府,就不可能和顾天云有交情。   顾七七的话深究下去,往轻了说,顾家是皇亲国戚,知道一两件皇子秘闻也属正常。可往大了说,也能延伸为非议宫闱。   “我是为你好,别不识好歹。”顾天云冷冷说。   “谢谢大哥,不过您的关心来晚了。我这不和离了么?别说晋王东西以前迷恋过谁,就是他往后迷恋谁,我都管不了呀。”顾七七遗传了九姨娘江南女子的娇气,说话尾音不自觉上扬,娇滴滴的声音听起来非但没有半点生气或伤心,反而还有些挑衅。   顾天云被气白了脸。   顾七七觉得不能白被欺负,又落井下石,“大哥你也别灰心,去不了潼关总还有别的关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万一你去了潼关,跟小公爷一样以身殉国,母亲还不知道要多伤心呢。”   明明顾七七话里话外都是安慰人,可顾天云却总觉得这丫头在咒自己。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顾七七又说,“大哥你可不要胡想哦,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和小公爷一样死在边塞。你和爹都是顾家的顶梁柱,不能出事哒。”   顾七七发誓这是她的心里话。相府要是倒了,指不定她在王府也受牵连。   顾天云却总觉得她不怀好意,又不想跟个市井泼妇般同顾七七争执,冷哼一声黑着脸走人。   等他走没影了,九姨娘长舒一口气,戳着顾七七的脑袋教训她:“你胆子可真大,连大公子都敢呛。不知道咱们娘俩儿现在依仗相爷,往后是要依仗他的吗?”   “那您还不如依仗我呢。”顾七七撅嘴,她从嫁进王府就在盘算有朝一日将九姨娘的卖身契从大夫人那里拿来。   原先讲好的条件是等莲蓉正式成为侍妾,且平安生下孩子,大夫人就把卖身契给她。   可真到那一天,大夫人能掌控莲蓉,又怎么会还需要她?   顾七七知道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松手,就想拽着卖身契死死拿捏住九姨娘一辈子。   她不是没想过让萧祺然出面,一开始害怕萧祺然会拒绝,后来又担心萧祺然为这件事大闹相府,回头又被皇帝训斥。萧祺然对她很好,顾七七不想拖累他。   九姨娘露出欣慰的笑:“你当然是姨娘的指望。”她扶着顾七七继续散步,说起顾七七不在府里时发生的事。   听说前段时间四姨娘闹分家,顾七七笑了:“二哥又怎么争气了?”   “二公子中了秀才。”九姨娘提起时有些羡慕与落寞。要是她的儿子也平安出生,再过两年也能参加乡试了。   “二哥从小学问就好,要不是母亲搅和,说不定三年前就中了。”顾七七低声说。   “夫人为这事气了半天。本来大公子去潼关的事正好让她压四姨娘一头,结果也黄了……她现在说不定肠子都悔青了。”后面半句话九姨娘压着声音跟顾七七咬耳朵。   她对相府没多大感情,但依附在这片屋檐下,总还是想安稳些。顾天云丢差事的缘由她也有所耳闻,迟疑着说:“姨娘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让大公子丢差事,也不支持你这么做,但相信你。”   顾七七心中感动:“姨娘,我不会让你失望哒。”   从前她就打定主意,以后嫁人了,无论夫家好坏,她都要活得比在相府更好,还要让姨娘过上好日子。现在萧祺然已经让她打消了大半顾虑,她就更不能食言。   晚上萧祺然照旧翻墙进来,顾七七惦记着野蝴蝶的事,心不在焉的。   萧祺然以为她是挂心自己的眼睛,宽慰道:“本王已经打听到神医宫琰的下落,不日便能找到他,相信他一定能为你治好眼睛。”   顾七七显然更关心自己的耳朵,当下把野蝴蝶抛诸脑后:“宫琰是谁?”   “神医谷谷主,轻易不露面。每五年会进宫一次,上次进宫还是三年前。本王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他的踪迹,等确定下他的行踪,咱们就去找他。”萧祺然语气中夹杂着欣喜与忐忑。   这段时间以来,别说是大夫,就是江湖术士他也为顾七七找了无数,可就是治不好她的眼睛。宫琰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他没有告诉顾七七,怕万一治不好眼睛她更加绝望。   听萧祺然讲起宫琰曾经凭一己之力就治好了一整个镇的瘟疫,顾七七忍不住发出惊叹:“他真的好厉害哦!”   瞧王妃兴高采烈的模样,萧祺然忽然有些醋,别扭着说:“本王也很厉害。”   顾七七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到萧祺然挑着眼、不服气又不服输的表情,她忍不住轻笑,毫不吝啬的夸奖他:“殿下最棒啦!”   萧祺然心情舒畅,抱紧顾七七低头就是“吧唧”一口亲在她脸颊上。   顾七七耳朵尖发红,腼腆的钻进被窝里:“睡觉啦。”   还想做点睡前热身运动的晋王殿下不甘心:“还早。”   “不早了呢,殿下明天还要早起哒。”她闭着眼,真的打算睡了。   萧祺然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抱着王妃也慢慢闭上眼睛。   晋王给王妃送了个戏班子过来,第二日用过午膳,顾七七便叫了戏班子唱戏。   九姨娘知道顾七七是为了她才叫来的戏班子,心中异常行为。她平时一年到头也听不了几回,这次倒是如了愿,拿着册子想看什么点什么。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九姨娘跟着哼了两句,想起旧事,笑着跟顾七七说:“姨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跟着家里人去听戏,觉得特别好玩,就跟家里说以后也想去唱戏。结果被骂了一顿不说,还挨了好多下手心。”   顾七七诧异,这还是九姨娘第一次跟她说起自己的过往。   “后来呢?”她问。   “后来就再也不敢提这事了。小时候不懂,大了才知道,唱戏的都是贱籍……好好的良籍不要,非要去唱戏,可不得被打么?”她半是玩笑半是感慨的说,又一次望向戏台上的人。   相府里人多嘴杂,顾七七很小时便知道九姨娘是父亲从青楼买回来的。她自小就乖,知道这是九姨娘的伤心事,从不多问。   现在听九姨娘的语气,颇有些自伤,顾七七忍不住宽慰她:“很多人也是无奈才成了贱籍……我听说唱戏每天都要吊嗓子,台上片刻,台下十年。这么辛苦,要不是为了活下去,很多人都不会去的……”   “好孩子,姨娘明白你的心。”九姨娘笑笑,紧紧握住顾七七的手。怕顾七七跟着伤心,没再提自己的事,又一次跟顾七七讲起戏文。   两人正说得投机,顾若晴气冲冲的走过来:“唱什么唱?吵死了!”她恼怒的走过来,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丫鬟婆子冲上戏台,将人赶走。   顾七七听糖浆描述顾若晴派人砸场子的画面,不由得蹙眉。   她还没出声,顾若晴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瞎都瞎了就安分些呗,吵吵闹闹的,也不怕惹人嫌?”   顾七七从前都听九姨娘的教诲,一直过得谨小慎微,被顾若晴欺负了也不反击。   可萧祺然告诉她不要怂。   “我在我自己的院子里听戏,关你什么事?”她问。   “你吵到我了!”顾若晴不满的喊。   “我们的院子相隔甚远,你要不过来,我能吵到你?更何况这院子偏于相府角落,你也不可能路过。这都吵着你,不是你自找的吗?”顾七七有理有据。   顾若晴没想到顾七七不再任由她搓揉捏扁,顿时被气得不行:“你少得意!一个下堂妇而已,真以为自己还是晋王妃?有一个做娼妓的娘,就有一个做娼妓的女儿!”   九姨娘蹙眉,想要反驳,又被顾七七拉住。   顾若晴得意,“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顾七七抿唇,缓缓道:“母亲若是知道你这么说,不知道该多难过呢。她堂堂陇西孙家的嫡出大小姐,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骂成娼妓。”   她暗暗踢了糖浆一脚,小丫头会意,趁着没人注意她,飞一般朝正院跑去。   顾若晴的脸白了。   她怎么就忘了顾七七名义上的娘是大夫人!   别说顾七七现在记在大夫人名下,就是从前她跟着九姨娘的时候,相府对外也只会说她是夫人的女儿!   “八妹妹,你骂自己是娼妓就不对,又怎么能骂母亲?还骂的这么难听?一口一个娼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因为母亲偏爱大哥和三哥,多恨她呢。”顾七七深感痛心。 第26章 他宠我一天,我就安逸一天   顾若晴慌了:“你别胡说!我怎么会恨母亲呢!我不是说母亲!我是说你娘!”   顾七七暗中握紧九姨娘的手给她宽心,同时语气诚恳的说:“我娘就是母亲呀。”   “你……你不是!”顾若晴要被气死了,没想到自己才开始耍威风就被顾七七反将一军。   顾七七微笑:“我怎么不是?族谱上可是这么写着呢。”   顾若晴怒骂:“要不是你踩了狗屎运,嫁给晋王殿下,你以为你能上族谱?”   九姨娘不高兴了:“七七一出生就上族谱了。”   “你闭嘴!”顾若晴怒斥。   顾七七从前就听不得别人欺负九姨娘,现在更是生气,顺着声音的来源就挥起手。   “啪”一声耳光声响起,顾若晴尖叫起来:“你居然敢打我!”   顾七七很无辜:“我没有。我都看不见,怎么能打你?”   “还敢狡辩!你挥手就是想打我!”   顾七七更委屈了:“我扬手是因为旁边有只讨人厌的虫子嗡嗡嗡的叫个不停,谁知道八妹妹会突然凑过来。你怎么能碰瓷呢?”   顾若晴怒吼:“谁碰瓷挨这么重一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呀。”顾七七甩锅,忽然察觉到糖浆扯了下她的衣袖,心下了然,又将话题回到一开始,“八妹妹,我相信你不会故意碰瓷我一个瞎子。可你刚刚真是过分了,怎么能骂母亲是娼妓呢?”   闻讯赶过来的大夫人脸白了。   顾若晴说不过顾七七,当即就要动手。她扬手要扇顾七七巴掌,九姨娘哪里肯让自己女儿吃亏,当下就护着顾七七躲开。   糖浆趁乱装哭:“小姐小心!回头殿下见您伤着了,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火呢!”   顾七七火烧浇油:“那也不能让八妹妹胡说呀!骂母亲是娼妓,还说娼妓生的孩子也是娼妓,那不是把她自己和大哥也骂进去了吗?”   “够了!”大夫人再也听不下去,一声怒吼,将所有人镇住。   顾若晴脸色刷白,一颗心狂跳个不停,张着嘴望着大夫人,吓得不敢说话。   大夫人脸色铁青的走过来,狠狠剜了眼她,怒斥顾七七:“好你个死丫头!我平时到没看出来你这么恶毒!居然敢骂我?”   九姨娘护女心切忙解释:“不是七姑娘说的,是八小姐……”   大夫人训斥:“我没让你开口!”   九姨娘只能不甘心的闭嘴。   顾七七心疼她,迅速将刚刚顾若晴说出那番话的经过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大夫人。   大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   顾若晴慌忙解释:“娘,我不是……”   “我没让你开口。”顾七七学着大夫人刚刚训斥九姨娘的口吻同样打断顾若晴。   大夫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学我?你什么身份敢吼若晴?”她扬手,巴掌立刻就要落在顾七七的脸上。   顾七七她听觉灵敏,大夫人扬手而起的破风声传来,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镇定自若,从袖中拿出萧祺然的令牌。   大夫人与她靠的近,令牌差两寸就贴到她脸上。瞧着上面威严庄重的“晋”字,大夫人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那是萧祺然的贴身腰牌,由极为罕见的天外陨铁打造。见腰牌,如见晋王本人。   这巴掌要是再落下去,那打的就不是顾七七,而是萧祺然。   借大夫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她恼怒地收回手,又不甘心就这么被顾七七吓住,放下狠话:“别以为现在晋王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你们如今和离,他早晚会再娶妻。有了新王妃,他还会拿你当宝贝?”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宠我一天,我就安逸一天。”顾七七毫不示弱。   从前她都是能忍则忍,可这样只会让别人更加欺负她和姨娘。现在萧祺然给了她反击的能力,顾七七不想浪费。   若真有失宠那么一天,她也早就有了打算。   大夫人见吓不住她,冷哼道:“走着瞧!”她转身走人,顾若晴哭唧唧地跟在她身后,却没想到顾七七会喊住她。   “你还想怎么样?”大夫人不悦的问。   顾七七冲她一笑:“母亲不要生气,不是请您留步,您有事可以先去忙。八妹妹,这是殿下请来的戏班子,你砸了人家吃饭的家伙、撕了人家撑场的戏服,还没赔呢。”   顾若晴这会儿都后悔死了!   她怎么会想到顾七七眨眼就从包子变成了刺头!   早知道会这样,打死她也不会来找顾七七的晦气!   她也喜欢听戏,听说萧祺然给顾七七送了戏班子,当下心里就醋的不行。   顾七七看戏还不请她,顾若晴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又不想让顾七七高兴,这才气势汹汹的带人过来。   本想让顾七七丢脸,没想到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夫人看顾若晴被顾七七拿捏的死死的,就像自己那些年拿捏九姨娘似的,心里又是气恼又是丢脸,气冲冲地说:“多少钱报个数,自己去账上取!”随后不由分说让人带上顾若晴就走了。   顾七七听她们都走远了,傲娇的哼了一下,将萧祺然的令牌妥善收好。   冷汗淋漓的九姨娘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她担忧的朝大夫人离去的方向张望,低声说,“七七,你胆子这么大,回头大夫人肯定会报复你的。”   “我知道。可您也看到了,咱们不去惹事,想偷偷在院子里听个戏,她们都能打上门来,一味隐忍也没用。”顾七七不是咄咄逼人的主,着实是顾若晴欺人太甚,上来就砸了戏台,还将九姨娘骂的那么难听。   吩咐糖浆带人去收拾戏台后,九姨娘扶着顾七七回屋,担忧的说:“姨娘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瞧你扬眉吐气着实开心。可王爷不知何时才能接你回府,万一出了差错,殿下另娶她人……你还是呆在相府,大夫人才是府里的掌权人……”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九姨娘说的话,顾七七也想过。她不比其她贵女有任何优势,现在还瞎了,萧祺然重新选一位王妃的可能性的确很高。   可潜意识中,她就是想要相信萧祺然。   可能是这些年来,除了九姨娘,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像萧祺然那样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边、为她挺身而出。更何况如果萧祺然有另娶的心思,又何必每夜还来陪她?   “我相信殿下。”顾七七冲九姨娘一笑,满满都是幸福。   九姨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为顾七七端了杯热茶,感慨着说:“那姨娘也只能跟你荣辱与共了。”   顾七七一笑,开开心心的喝茶。   糖浆从戏班子那里统计出损失一共八两七钱,顾七七翻了个倍:“去跟大夫人要二十两,给戏班子十两,剩下十两归你。”   糖浆幸福炸了,一溜烟就往正院跑去。   九姨娘担忧:“大夫人能给那么多吗?她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三十两。”   “她私房钱多着呢。而且她不想被父亲知道,一定会给的。”顾七七笃定的很。   她从小就有主意,如今又有萧祺然做靠山,更是胆大。九姨娘见女儿出息,心中高兴,便没再多问。   不一会儿,糖浆便开开心心的拿了银子回来,喜滋滋的说:“夫人让奴婢拿了银子就滚,一点都没为难奴婢呢。”   九姨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闹了这么一回,九姨娘怕被报复,拘着院里的人不让出去。用过晚膳,她给顾七七讲话本。正说到兴头上,忽然管事请她们去前厅。   “什么事?”九姨娘不解的问。请顾七七还情有可原,她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上厅堂?   “晋王来了……”管事婆子眼巴巴的瞧着顾七七,“七小姐您快过去吧。”   顾七七不解。萧祺然怎么今晚去前院了?   九姨娘打发掉婆子,给顾七七披了件保暖的披风,扶着她往前院走:“虽然不知道王爷来干什么,但一会儿要是提起接你回府,你可一定要答应。”   顾七七有些心动,又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您先别高兴的太早,去看看再说。”   “铁定是要接你回去了。”九姨娘喜上眉梢。   两人走到前院,还没迈进大厅,就听到里头传来摔东西的声响和萧祺然的骂声。   “什么破茶?王妃回来住几天,你们就不拿本王当姑爷了吗?狗仗人势的东西!我父皇来了,你们也拿这种东西敷衍他吗?”   这台词有些耳熟呀。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九姨娘有些怕,拦住顾七七低声说:“咱们缓缓再进去,别触了王爷的眉头。”   “他要真生气,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顾七七想起那晚书房外的萧祺然,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又压下。   “都砸东西了还没生气?他平时在王府也这样吗?”九姨娘担忧的问。   “摔自家东西不心疼呀?别人家的东西,他才砸这么开心。”   九姨娘发现她有些看不懂女儿了:“那里头到底怎么回事?”   顾七七福至心灵,猜到了大半,神秘兮兮的说:“先不告诉您。您呀,就等着一会儿看好戏吧。” 第27章 天道好轮回   萧祺然黑着脸坐在上首,面前的走道上满是碎瓷片与茶水。   顾国良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旁赔不是,屋内伺候的下人们大气不敢出,恨不得都看不见他们才好。   九姨娘扶着顾七七进来:“小心门槛。”   见她来,萧祺然的脸色稍稍好了些。他起身,越过顾国良赶到顾七七面前,从九姨娘手中接过她。   甫一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顾七七便认出了他,甜甜的喊:“殿下。”   萧祺然眼角微微挑起,显然也被顾七七的声音甜到了。他扶着顾七七绕开遍地碎瓷片,走到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让她坐下。   顾国良重重的咳了一声,提醒顾七七自己的存在。   顾七七没有让他失望,乖乖喊了一声:“爹。”她人想站起来,又被萧祺然按下。   “让你坐就坐,眼睛看不见,站起来摔了怎么办?”他语气听似责怪,实际却是宠溺。   顾七七乖乖不动。   被拂了面子的顾国良神色尴尬,将丫鬟送来的茶亲手端到萧祺然面前:“这是武夷山刚送来的大红袍,请殿下尝尝。”   萧祺然不屑一顾:“得了,本王不缺你一杯茶。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王妃住在相府,你们就一个劲的欺负她?”   顾国良一愣:“谁欺负她了?”   “还能有谁?本王请的戏班子被砸,王妃差点挨打,还说没人欺负?”萧祺然不悦的问。   顾七七就知道他是因为这个才来发难。   九姨娘却疑惑萧祺然怎么知道这件事。   事情发生在后院,大夫人早就发了话谁也不许多嘴,顾国良对此还不知情。一听萧祺然的话,疑惑的问:“七七,可有此事?”   顾七七委委屈屈的低着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顾国良只能又问九姨娘:“青萝,怎么回事?”   九姨娘可不傻,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哭啼啼把事情说了一遍。她说话本就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哭诉起来更是凄惨。   顾国良想不信都不行,急吼吼找大夫人和顾若晴来。   这母女俩还计划等顾国良回来后踩顾七七一脚,没想到萧祺然先发制人,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夫人压着心中的怒火道:“相爷明鉴,是七七先打了若晴……”   她还没说完就被萧祺然打断:“胡扯!王妃眼睛都看不见,怎么打人?”   顾若晴忙说:“我当时站的离她近,她说打虫子,就打到我了!”   萧祺然嗤笑:“好端端你离王妃那么近干什么?见王妃挥手也不知道躲开?碰瓷都没你这么蠢的。”   顾若晴满腔怒火没地方撒,偏偏还想不出话来反驳。   顾七七是个瞎子,瞎子哪知道自己面前有什么?这本该成为她的弱点、她的软肋,却没想到成为顾七七最锋利的一把刀。   顾国良见大夫人也狡辩不出,气得头疼:“若晴糊涂,你也糊涂?忘了我上次说过的话?让你关照七七,你就是这么关照的?”   被当众训斥,大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气得牙根痒痒。偏偏萧祺然身份摆在这里,事实又无可反驳,她只能道:“是妾身看管不严,回头一定仔细管教。”   萧祺然嗤笑:“教她怎么害王妃吗?”   “王爷言重了。若晴与七七是姐妹,她只是一时调皮……”   “几岁了还不干人事?调皮到欺负她瞎眼的姐姐?你们相府的家教可真好。”萧祺然嘲讽。   大夫人算看出来萧祺然今日势必要给顾七七出气,狠狠捏了一把顾若晴:“快给你姐姐道歉!”   顾若晴哭唧唧,可又不敢违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对顾七七说:“我错了……姐姐……”   “真有诚意,就跟丞相敷衍我父皇似的。”萧祺然损得很。   被连累到的顾国良狠狠剜了眼顾若晴,沉声道:“好好道歉。”   顾若晴哽咽,忍着所有情绪给顾七七道歉:“姐姐,我错了,我不该看你听戏就眼红,就带人去砸了戏班子……你原谅我吧……”   “八妹妹言重了,亲姐妹哪有这么见外的。”顾七七温和的说,觉得自己和萧祺然这么一搭一档,顾若晴怕是吃了她的心都有。   顾若晴心里的确如此,可不敢表露出来。   大夫人忙道:“既然七七已经原谅,也请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吧。”   萧祺然嘁了一声,没有反驳。   大夫人算他默许了,为表诚意便说:“若晴扣半年月钱。来人,带八小姐去面壁思过。”   萧祺然笑了:“相府不愧是相府,还有面壁?王妃,你面壁过没?”   顾七七点点头,明白萧祺然的意思,一针见血的说:“最多一次面壁了半个月。”   “真小气,才半个月。依本王看凑个整,小王八就面壁一个月吧。”萧祺然轻飘飘的说。   顾若晴震惊,连萧祺然喊她“小王八”都没注意到。   大夫人让她面壁不过是嘴上说说,萧祺然要是掺和进来,那可是实打实的!   她可不想进小黑屋,立刻就冲大夫人哭起来:“娘……”   挖坑把自己女儿给埋了的大夫人也急了:“请王爷高抬贵手!若晴她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一个月她吃不消的!”   萧祺然斜看都不看她们母女:“王妃受得,她怎么就受不得?难不成她比王妃还娇贵?”   大夫人哪里敢说是,一个劲的求情:“戏班子的钱妾身已经赔了,七七也答应此事就此了结。”   “她答应了,本王可没答应。”萧祺然嚣张的一塌糊涂。   顾国良心疼女儿,跟着说项:“既然七七都说算了,王爷也就放过若晴这一回吧。”   萧祺然冷哼:“同样都是你女儿,王妃挨罚的时候,怎么没见丞相出声?”   顾国良心虚。   萧祺然又瞥了眼大夫人,“夫人的佛经抄好了吗?王妃心善,见一月期限已到还没人送佛经来,便宽限了你几日。如今也该交了吧?”   大夫人半个字也没抄,现在哪里拿的出。她自身难保,一时忘给顾若晴求情。   顾国良豁出老脸:“殿下,老臣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七七在府里受了委屈,你想给她出口气。可话说回来,七七也是我女儿,我又怎么会不心疼?”   顾七七嫌弃的暗中撅了撅嘴。   萧祺然嗤笑:“丞相,本王没那么好糊弄。别演了,歇歇吧。”   顾国良一张老脸尴尬到极点。   萧祺然睥睨的瞥了眼他们三人,“本王也不是什么恶人,日出前夫人能交多少佛经是多少。至于面壁,既然王妃都去过,同为丞相千金,顾八八也没什么不能去的吧?”   说是面壁,实际就是关小黑屋。那是大夫人用来收拾府里侍妾和下人的手段。   庶子、庶女要是得罪了她,也会被关。但她自己生的几个孩子,却一个也没进去过。   顾若晴知道其中可怕,惊恐的哭出声:“我不去,我不要关小黑屋……”   萧祺然不为所动,弯腰扶起顾七七,语气温柔:“王妃,本王送你回去。”路过九姨娘身旁时,还不忘带上她,“姨娘,走了。”   九姨娘诧异,冲顾国良福了福身,也忙走了。   然而顾七七走到门前却忽然转过身来。   她看不见,但似乎能感受到屋内三人身上传来的强烈恨意。   稍有迟疑,她开口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去小黑屋。”   顾若晴眼睛一亮,被萧祺然这么一顿收拾,她傲气全无,忙问:“姐姐,你愿意救我是不是?”   她平时对顾七七都直呼大名,顾七七也没把这句“姐姐”放在心上,慢慢问大夫人:“母亲,姨娘的卖身契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大夫人眼皮一跳,猜到了顾七七的意思。   顾国良反应飞快,当下便吩咐:“把青萝的卖身契拿来。”   大夫人咬牙答应。不一会儿,她将一张泛黄的纸张拿来。   九姨娘压着忐忑接过仔细查看,忍住激动对顾七七说:“是姨娘的卖身契。”   大夫人顺势道:“卖身契还你们,就当是免了若晴的面壁吧。”   九姨娘当下就要答应,又知道自己没资格做主,只能望望顾七七,又望望萧祺然,眼中满是期待。   萧祺然扫了眼她们,语气淡然:“那还得去趟官府才能彻底消了奴籍。”   顾国良立刻说:“明日一早臣便去。”   萧祺然答应的爽快:“可以。什么时候姨娘消了奴籍,什么时候再放人。”   顾若晴一窒。   萧祺然又说,“再提醒你们一句,若是这一夜的时间也敢作假,本王就让她见识见识晋王府的地牢。”   他带着顾七七离开,顾若晴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顾七七长舒一口气。   她今晚其实在赌。如果错失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拿到九姨娘的卖身契。   这东西在她们母女看来异常贵重,可在萧祺然眼里或许一文不值。他为了收拾顾若晴,可能根本不在乎九姨娘。   他如果不答应,驳了顾七七的话,今晚的顾七七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庆幸的是他答应了。   “殿下,你真好。”顾七七异常开心,走路都有些飘。   被夸奖了的晋王也跟着飘:“这年头像本王这样的好心人可不多了。瞧瞧这世道,除了本王,还有几个人对你掏心掏肺?”   顾七七脱口而出:“还有姨娘呀。”   想再次被夸奖的萧祺然:“……”   突然被点名的九姨娘:“……”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懂风情!   尽管萧祺然每天晚上都潜入顾七七的房间,但这会儿不方便明着进九姨娘的院子,送到月洞门外便停下。   九姨娘紧紧握着卖身契,异常感激:“多谢殿下相助,帮奴婢拿回卖身契。殿下大恩,请受奴婢一拜。”她当下就要跪下去,又被萧祺然拦住。   “不用了,你是七七生母,帮你也是帮七七。”萧祺然下意识望了眼身旁的顾七七。   见他态度坚决,九姨娘也没再坚持,识趣的离开,留给顾七七和萧祺然一处单独说话的机会。   “殿下怎么来了呀?”顾七七问。   “不来任由你被欺负?”萧祺然挑眉问。   “我反击啦,大夫人白天就已经赔了二十两银子呢。”顾七七双手比出一个剪刀手在萧祺然面前晃,仿佛她赚翻了一般。   萧祺然嗤笑:“这点就满足了?”   顾七七特别没出气的点头,露出知足的窃喜:“以前连这点都没有哦。多亏有殿下呢。”   被王妃充分需要到的萧祺然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却忽然瞧见顾七七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   “怎么了?”他关切的问。   “我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是小人得志。”顾七七鼓腮。   萧祺然被她自我谴责的模样逗笑了:“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些欺负你的,那个不是小人得志?无非是你如今的权势比他们更大而已。”   “我现在已经把家里有权有势的人都给得罪狠了,往后要是有一天失势,我可就惨啦。”顾七七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有些后怕。   萧祺然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本王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天。”   顾七七捂着额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萧祺然。她与萧祺然分别,回到屋子里九姨娘正等着她。   “七七,姨娘马上就是自由人了!”九姨娘激动无比。   顾七七也为她高兴:“还差一张放妾书,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九姨娘神色一怔,拉着顾七七坐下,迟疑着问:“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呀。我攒了一点点银子,嫁妆也有不少,够我们用的。”顾七七欣喜的说。   “离开相府,咱们无权无势,去哪里都会被人欺负。你的嫁妆的确丰厚,可……咱们守不住。”九姨娘为难的说。   顾七七不解:“怎么会守不住?您是担心劫匪?咱们到时候多雇几个家丁就是。”   “碰上厚道的下人还好,要是碰上刁奴,咱们孤儿寡母的,还不被他们抄了底?家贼可最难防!”九姨娘忧心忡忡。   顾七七被提醒,顿时想起自己幼时被恶仆欺负的情景,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可怎么办……”   “最好呀,你还是能在晋王府安定下来。外头都说晋王殿下性格乖戾,可说句僭越的话,姨娘瞧他是个顶好的孩子。”九姨娘这会儿心里颇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舒心的趋势,“只要他对你好,就够了。对了,刚刚殿下说什么时候接你回去了吗?”   顾七七摇摇头。   九姨娘又一次担心起来,“最好还是快些,不然姨娘心里不踏实。这几日姨娘仔细在想皇上那日说你自请下堂的圣旨,怎么都觉得是要晋王和离。如今殿下口口声声说你是王妃,公然抗旨,早晚要出问题……”   “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殿下心里有数的。”顾七七宽慰。   九姨娘长叹一口气:“这倒也是。我本来也早该死了……”   顾七七诧异:“为什么?”   九姨娘自知失言,忙敷衍过去:“没什么,都过去了。姨娘如今有你,比什么都好。”   见她不想说,顾七七也不能多问,免得戳中九姨娘的伤心事。母女两人将日后归划了一番,顾七七才回房睡觉。   她刚躺下,身旁便滚来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被子里紧紧抱住她。   “殿下。”顾七七往里面挪了些,免得萧祺然滚下去。   “怎么才回来?”萧祺然似乎有几分不满,他还以为今晚顾七七要跟九姨娘睡,自己要睡冷板床了。   “拿到了卖身契高兴,就跟姨娘多说了两句。”顾七七如实道。   萧祺然本没兴趣去偷听母女两人说话,奈何顾七七迟迟不归,他想去看看情况,无意间听到几句,便猜出来母女两人想要离开相府。   说实话,天下之大,她们想去哪里都可以。可光凭两个弱女子,想要在这世道安身,也难得很。   好在九姨娘话里话外还是想要顾七七跟着他过好日子,萧祺然才忍住没打断她们。   “殿下,您离开过京城吗?”顾七七忽然问。   “去过附近几个城镇,都不算远。”萧祺然说。   顾七七来了兴趣:“外面什么样子?”   “都破的很,又脏又乱。”萧祺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情,希望顾七七知难而退,不要整天想着要逃走过自己的小日子。   顾七七半信半疑:“可我听说金陵、扬州都很繁华呢。”   萧祺然眉头一跳:“你想去江南?”   顾七七点点头,九姨娘的家乡在江南,她想去看看。   “江南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玩的。”萧祺然努力把顾七七的憧憬扼杀在摇篮里。   顾七七不满:“殿下都没去过,怎么就知道那里不好?”   “江南要那么好,怎么不建都在那里?”萧祺然有理有据的反驳。   “金陵城不是好多朝代的帝都?”   萧祺然嘁了一声:“建都那里的朝代都不长久。”   顾七七语塞。   萧祺然戳了戳她高高鼓起的腮帮子:“怎么想去江南?”   “就想去看看……”顾七七笑了笑,没说实话。   很小的时候,她偶然得知九姨娘是被家里人卖去青楼的。即使那时还不懂青楼是什么地方,她也深深记在心底。   长大后,顾七七明白了青楼的意思,也明白了九姨娘内心的苦楚。   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竟然狠心将自己的孩子卖去那种地方。她想要他们知道,如今谁也不能再欺负九姨娘。   她想帮九姨娘出这口恶气。   见她许久不说话,萧祺然道:“有机会本王带你去。”   顾七七喜出望外,给了萧祺然一个大大的拥抱:“哇!殿下您实在是太好了!”   谁让本王就是宠你的命呢。   萧祺然一笑,抱紧了顾七七。   一夜无话,第二日顾七七起了个大早。   萧祺然在被窝里幽怨的提醒她:“天才亮,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不早啦,鸡都鸣过三四回了呢。”顾七七扶着床沿站到地上,有些嫌弃萧祺然,“殿下您还不走吗?我要喊糖浆进来更衣了。”   “那小丫鬟能做的事,本王不能做?”被小看了的晋王殿下很不服气。   顾七七不解的回头望他。   萧祺然起身,将架子上顾七七的衣服扫视一圈,拿下来,“今日本王就让你瞧瞧什么叫贤夫良婿!”   顾七七受宠若惊,露出惊叹的神色:“没想到殿下您还是这块料呢!”   萧祺然突然有些分不清王妃这是夸他还是损他。   “伸手。”萧祺然吩咐。   顾七七乖乖展开双手,萧祺然为她将外袍套上,忽然发现女式的衣服与男款不一样。面对六根衣带,萧祺然发现他怎么也无法匹配对。   晋王殿下顿时有些尴尬。   顾七七放下酸了的手,催促道:“殿下,您快点呀。”   “马上就好。”萧祺然胡乱将最近的两根系在一起,又见衣服别扭的团在一起。   仗着顾七七看不见,萧祺然将翻在外面的衣角塞回去,又将鼓起来的衣服扯平,勉强将外袍穿好。   顾七七觉得衣服有些拉扯,料想穿错了。但想到晋王殿下长这么大应该是头一回伺候人,便很给面子的没有拆穿,提醒道:“还有裙子呢。”   “这还能难倒本王?”萧祺然嘚嘚瑟瑟取下鲜红色的石榴裙,给顾七七围上。然而却发现腰带系起来异常麻烦,每次系腰带,裙子都会滑下去。   晋王殿下有些烦躁。   顾七七贴心的为他将裙子固定好,总算让萧祺然把裙子固定在了她身上。   前面勉强还能看,后面却是整个歪的。   晋王殿下不明真相,站在顾七七前面,异常自豪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怎么样,本王不比你那小丫鬟差吧?”   “殿下您真是……”顾七七没忍心戳穿他,半天才勉强憋出来四个字,“心灵手巧!”   萧祺然满意的笑了:“你好好学着些。”   得寸进尺!   得意忘形!   顾七七在心中喊,不忍心打击萧祺然,很给面子的点着头:“殿下您最棒了!”   虽然王妃狗腿的刻意,但晋王殿下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就勉强接受王妃的赞美吧。   萧祺然麻利的给自己穿好衣服,趁糖浆推门进来前一刻翻窗离开。   糖浆打着哈欠进来,见到顾七七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小姐您怎么穿成这样?怎么不喊奴婢?”   顾七七侧着身,糖浆正好可以看到她身后那扭成一团一团的衣衫。   正要离开的萧祺然听到这么一句,不服气的回头。   顾七七正巧因为听到糖浆的声音转身,此刻背对着他,萧祺然将她背后不忍直视的衣衫看了个清清楚楚,忽然觉得还好王妃看不见,不然估计得打死他……   那哪是穿衣服,分明是扭小麻花!   糖浆以为是顾七七怕麻烦她,自己穿成了那个样子,异常自责:“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喊奴婢就是了。奴婢没什么用,但这些小事都会的。”   顾七七想起萧祺然不久前自豪的神色,微微一笑:“不,你很有用。”   一大早就被夸奖了的糖浆又是疑惑又是幸福。   躲在窗外的晋王殿下感觉脸上无光,讪讪走了。   九姨娘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大早换了件湖蓝色的新衣裳,就等着去衙门消掉奴籍。   “姨娘,一会儿我陪您去。”顾七七说。   “姨娘自己去就好。你眼睛不好,出门别磕着碰着。”九姨娘心疼她。   “有姨娘和糖浆陪着,我不会摔的。咱们呀,一会儿坐王府的马车去。”顾七七神色狡黠。   九姨娘蹙眉:“你这是打相爷和夫人的脸呀……”   顾七七嘟囔:“不这么做,我怕大夫人耍心眼。我看不见,您和糖浆又没见过怎么消奴籍,万一被他们骗了呢?坐王府的车去,就是夫人有这个念头,衙门里的人也不敢照做。”   九姨娘一听有理,便没再拒绝。   晋王府的马车从第一日送顾七七回来到现在,就没离开过相府,随时听候“前”晋王妃的差遣。   大夫人的确存了弄虚作假的念头,因此今日准备亲自上衙门。可到门口就瞧见九姨娘扶着顾七七坐进晋王府的马车,顿时感觉头疼起来。   她当下便知道事情成不了,也不高兴送上脸去给别人打,冷哼一声转身便要回门。   得到九姨娘提醒的顾七七喊住她:“母亲,来都来了,走什么?”   “我有事。”大夫人没好气的说。   “府里难得放一次人,您一起去瞧瞧吧。”顾七七笑眯眯的邀请。   “不了。”大夫人这会儿一点也不想多看顾七七一眼。   可顾七七不想将来被她钻空子,如实把心中的担忧告诉大夫人:“母亲若是单单只派一个管事去,将来此事若是出了纰漏,是不是只能找管事?”   “不然呢?”大夫人不悦反问,“难道你还想牵扯无辜之人?”   “母亲言重了。七七只是不希望这件事出差错,毕竟是晋王殿下亲自过问的。若是有人欺负我眼盲看不见,钻了空子,七七怎么向殿下交代?”   大夫人原本就心情不好,如今被顾七七这大白话说穿心事,又羞又恼,愤愤道:“拿晋王压我?我倒要看看晋王能宠你到什么时候!不就是去趟衙门么?我陪你去!”   她黑着一张脸上车,顾七七也不多啰嗦,示意出发。   只要大夫人去衙门亲自见证九姨娘恢复良籍,到时候就是再出差错,顾七七也能直接找她问罪。   否则要只有个管事去,将来出事,大夫人非但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管事身上,自己还能继续握着九姨娘的生死。   萧祺然早就去衙门打过招呼,又派了王府管事过去。   衙门里不敢糊弄,好吃好喝伺候着顾七七,手脚麻利的就给九姨娘消除奴籍、重新登记为良籍。   被问到籍贯时,九姨娘犹豫了一下,缓缓道:“金陵人士。”   顾七七暗暗记下。   一炷香的时候,一切手续办理妥当。将卖身契放入火盆中烧掉时,九姨娘几乎喜极而泣。   这原本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没想到女儿帮她做到了。   “别得意太早!咱们走着瞧!”大夫人见不惯她开心,咬牙放下一句狠话,气冲冲带人走了。   顾七七才不管,带着九姨娘开开心心的回府。   倒是糖浆有些苦恼:“小姐,我出门看见大夫人的车往北边去了。相府不是该往南走吗?”   “不管她,我们去逛街。”顾七七知道九姨娘出门一次不容易,便想带她玩尽兴了再回去。至于大夫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找皇后告状去了。   宫里面,大夫人正要跟皇后哭诉。   “娘娘,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七七那丫头,和离归府后,仗着晋王殿下的宠爱,处处跟妾身作对!整个相府,已经快是她们母女说了算了!”   皇后有些瞧不上她这个样子,顾及面子,假意宽慰道:“七七是因为老五才瞎的,老五那孩子重情,多照顾些她也正常。等他娶了新王妃,指不定就把这眼瞎的丫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夫人心神一动,从擦泪的帕子间抬眼偷觑皇后:“娘娘,上次您说等七七被休后,就让若晴成为晋王妃……”   皇后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气,凉凉道:“你以为老五真那么好摆布?光是让他娶一个顾七七,就费了本宫多大的功夫?结果呢?这丫头不争气,嫁过去才几日,非但一点作用都没有,还瞎了!本宫在萧祺然身边缺就缺那么一双眼睛!”   大夫人想跟着一起骂几句,又听出来皇后话里话外还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悻悻的没接茬。   皇后睨了她一眼,押了口茶又说,“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事急不来。就是晋王同意,皇上也不同意他这么快就娶亲。你若是真想让若晴成为晋王妃,不如自己努力。”   大夫人一愣:“自己努力?”   皇后微微颔首,给方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带着宫人们退下。   偏厅内只剩下姑嫂两人。   “本宫瞧相府的大姑娘不是就很有主意么?小小一个庶女,如今也是地位尊崇的湘王侧妃了。就是若晴见着她,还得行礼吧?”皇后意有所指,不咸不淡的拨弄着茶盏中的茶叶,语气还有几分讥讽。   “是那丫头运气好……豁出脸皮去得来的侧妃之位!我们相府可丢不起这个人!”大夫人原先就恼恨这事,提起来也是牙根儿痒痒。   皇后冷笑:“我看那丫头倒是心明眼亮。知道你不会给她安排桩好亲事,她能不急么?若晴要是有她大姐姐半点功力,也不会望着晋王妃的位置眼红了。”   大夫人半天才回味过来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脸色不大好,“您的意思是……让若晴去勾……引晋王?”   皇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京城内看中晋王的人多得是,你们如今比旁人有优势。除了本宫和哥哥的权势,还有一个顾七七。老五为了她,没少往相府跑。若晴与他见面次数这么多,要是还不知道好好把握,那本宫也帮不了她。”   顾国良原先就不赞成把顾若晴嫁给晋王,所以才会让顾七七出嫁。之后就更不同意皇后让晋王休妻,毕竟晋王不好掌控,皇后得意忘形,很有可能玩脱。   现在一看,的确如此。   除此之外,顾国良也存了别的念头。   尽管他现在一力支持亲外甥齐王,但瞧皇帝越来越重视晋王的模样,保不齐将来会是萧祺然登基。   只不过如今还是齐王继位的可能性更大,因此顾国良才会让顾七七嫁过去,否则成为晋王妃的一早就该是顾若晴。   若最后齐王登基,那么舍弃一个与自己并不是很亲、且无权势外祖家的庶女,对顾国良来说没什么。   但这些年随着齐王长大,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越来越不好掌控。将来若是齐王继位,恐怕顾家外戚也会遭到打压。   倒是萧祺然自打娶了顾七七,对她百依百顺。若是晋王登基,作为萧祺然的岳丈,只要他风向转得足够快,应该不至于失势。只要顾七七得宠,娘家就不会败落,他还能如日中天做他的丞相。   这是顾国良不敢让皇后知道的小算盘。   皇后不知情,心中还一直责怪顾国良不支持她。正好大夫人找来,她自然要把希望放在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内心迟疑。   顾若晴之前也不是没有自作主张勾引过萧祺然,什么下场有目共睹。更何况大夫人知道顾国良把顾七七嫁过去的目的,是为了帮皇后堵住悠悠众口,内心不支持顾若晴嫁给萧祺然。   奈何顾若晴喜欢萧祺然。   加上这几日大夫人瞧萧祺然对顾七七那情深义重的模样,心里也羡慕的很,便有心为顾若晴争取一把。   她知道自己女儿和皇后不一样,不是个重权势的人。晋王能否继位都不重要。   将来若是齐王登基,看在相府有从龙之功的份上,只要他们求情,应该能留萧祺然一命,让他做一个闲散王爷这样顾若晴便成了萧祺然的救命恩人,萧祺然肯定也会善待她。   大夫人想的很好,就等着皇后指婚,谁想到皇后不帮忙,还想她们自力更生。   大夫人犯难:“王爷他……不是很喜欢若晴……”   皇后不悦:“他一开始难道喜欢七七了?现在不还把她放在心尖上?再不喜欢,两人成了亲,就都不一样了。所幸现在七七还没怀孕,要是她有喜,晋王一准把她接回去!到时候你们再要趁虚而入,就难了!”   大夫人被这么一鞭策,着急起来:“那可怎么办?”   皇后嘴角一扬,不紧不慢的拨弄着杯中茶叶:“你说要是别的女人比七七先怀上了老五的孩子……老五会放任她们母子不管吗?”   大夫人一窒。   都是宅斗宫斗的一把好手,皇后的话点到即止,她当下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女,这么做就做了。成了最好,万一不成,暗中处置了也无妨。   可顾若晴是她的亲生女儿,大夫人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见她无法当机立断,皇后有些不耐烦,压着脾气道:“你自己想想吧。本宫这个姑母能为她做的都做了,接下来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她自己了。毕竟要是没本事,就算本宫帮她坐上晋王妃的宝座,她也不一定坐的长远。”她想起自己,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当年苏卿卿不就是如此?”   大夫人不敢接任何有关苏卿卿的话茬,找借口告辞。   她回府想了很久,又跟顾若晴认真谈过一回:“娘不是很赞成这么做,但你姑母说的也有道理。七七的眼睛要是好了,晋王妃只会是她。如今是个好时机,只是这事风险太大……”   顾若晴脸颊泛红,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娘,我明白的。我喜欢晋王殿下……”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娇羞起来,“我愿意的!”   顾七七成亲时,本该给她的小册子被大夫人收起,偶然又落到了顾若晴手里。她都看过,因此对男女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只要她成了新晋王妃,看顾七七还怎么得意!   顾若晴越想越坚定,甚至都迫不及待起来。   见女儿还是痴心不悔,大夫人一咬牙,吩咐顾若晴回房去准备,自己则从箱底拿出一长条香盒。   陈妈妈诧异,压低了声音问:“您拿这东西干什么?”   “皇上的意思是要等两年再给晋王娶亲,晋王等得,若晴可等不得。再过两年,京城里又要有多少女孩子长大及笄?若晴不一定比得过她们。”   大夫人越说,心中越是坚定。   “而且万一七七那死丫头的眼睛好了呢?晋王对她情深义重,就是抗旨也要来相府护着她,到时肯定第一时间就把她接回去,继续做她的晋王妃。那样,若晴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小香盒,示意陈妈妈附耳过去,“用过晚膳后,你去将七丫头和林青萝带来我这里。我会让莲蓉假借七七的名义请晋王去她的院子……” 第28章 她相信萧祺然   听说王妃要见自己的时候,晋王殿下的心飘了一下:“什么事?”   白管家一张老脸有些不好意思:“说是……王妃想您了……”   萧祺然眉头微挑,这不像是顾七七会说的话。   “谁来传的话?”他问。   “王妃身边陪嫁的丫鬟。来传话时您还没回府,老奴便让她先回去了。”白管家说。   萧祺然对相府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清楚,只知道是顾七七身边的人,便也没多想。换了身干净衣裳,揣好给王妃买的礼物,他高高兴兴出门。   私会王妃,萧祺然素来不走正门。他轻车熟路的翻墙跃入相府后院,直奔顾七七的房间。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只有顾七七的房间亮着灯。   萧祺然微微蹙眉,扫了眼周围,迈步进去……   “阿嚏——”   “阿嚏——”   顾七七连打两个喷嚏,九姨娘忙关切的问:“是不是冷了?”   顾七七点了点头。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忽然涌起一阵恶寒。   “夜深露中,冻着了不好,我们先回去吧。”九姨娘忙说。   大夫人笑眯眯的拦住她:“天还早着,不急。七七连打两个喷嚏,指不定是谁在想她呢。”   这话要换个人来说,顾七七或许还信个三分。可一到大夫人嘴里,不知为何就变了味,不像是玩笑,反倒有一股子看好戏的意味。   顾七七心中不安,起身道:“多谢母亲挽留,七七有些不舒服,就先告退了。”   九姨娘瞧见她身后莲蓉冲自己点了点头,心中大定,顺水推舟道:“那就去歇着吧。陈妈妈,代我送一送。七七现在可是晋王妃了,不能怠慢。”最后一句话酸溜溜的。   顾七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急着要走也没跟大夫人推脱陈妈妈的事。然而走到门口,顾若晴的贴身丫鬟哭哭啼啼跑过来:“夫人,八小姐不见了!”   大夫人神色大惊:“怎么会不见了?”   “用过晚膳后,八小姐说要一个人随便走走,可一直到这会儿了还没回来。”   顾七七眼盲,看不见丫鬟敷衍的演技,可还是从语气中提出她并不是真的很着急。   大夫人母女又憋着什么坏呢?   顾七七悄悄捏了捏九姨娘的手。   九姨娘会意:“陈妈妈不用送了,也快去找八小姐吧。这点路奴婢认得。”   小丫鬟又喊:“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只有九姨娘的竹艺苑还没去过……”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又委屈巴巴的说,“殿下吩咐了不让人进去……”   这话平时听来,可能会被人理解为萧祺然为保护顾七七,而不让人轻易出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顾七七猛地就想到了什么,惊骇无比。   大夫人还装傻:“晋王殿下今天什么时候来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八小姐也是那个时候不见的……”她说着哭起来,冲顾七七哀求,“七小姐,求求您让奴婢去竹艺苑找找吧!八小姐要是有个万一,奴婢万死也难辞其咎!”   顾七七紧紧抿唇,身子却微微有些颤抖。她相信萧祺然,可大夫人等人显然有备而来,也不知道这次会如何收场。   第一次遭遇这种事,她心里乱得很。   倒是九姨娘比她镇定,冲小丫鬟问:“既然八小姐一个时辰前就音讯全无,你为何现在才来报?”   “奴……奴婢在找……”   对,她们自己不能先乱!   顾七七会意,立刻道:“胡说,分明是你渎职,没看好八小姐。现在人找不到了,怕出事才来禀报。还搭上晋王殿下?真是胆大包天!掌嘴三十!”   大丫鬟大惊,连忙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也没想到会这样,正要说什么,糖浆一个箭步冲出去,对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左右开弓,眨眼就是十几个巴掌落下。   大夫人怒吼:“够了!”   顾七七拿出萧祺然的令牌,上前原本要拉开糖浆的陈妈妈被迫停下脚步。   大夫人气恼的坐下,望着顾七七的眼神又冷又恶毒。   过了今夜,看你还怎么硬气!   一想到自己女儿即将成为新晋王妃,她心中得意,也不跟顾七七置气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竹艺苑看看。想必殿下拦谁也不会拦晋王妃吧?”   “晋王妃”三个字她喊的又是讽刺又是嫉妒。   猜到苗头的顾七七心乱如麻,也不想跟大夫人在这上面争什么,扶着九姨娘的手就往外走。   糖浆和脆桃将她们紧紧围在中间。   九姨娘压着心中的惴惴不安,低声对顾七七说:“你先别多想,不定怎么样呢。”   顾七七急的说不出话。   九姨娘又宽慰,“殿下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害怕……”顾七七大概是心中实在太慌张,她左脚把自己右脚绊了一下。   九姨娘忙扶住她。   她知道顾七七的性格,这种情况下越是跟她强调不会发生,她就越是会胡思乱想,只能道:“万一真是那样……殿下也不会弃你不顾……别怕,有姨娘呢。”   顾七七咬唇不语,脚步不自觉又加快了许多。   大夫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瞧见她们母女焦急的模样,忍不住扬起笑,吩咐陈妈妈:“你去请相爷过来,就说竹艺苑出事了。”   竹艺苑不大,九姨娘与顾七七各住东西厢房,东南角有个小厨房,靠北则是下人住的耳房。   一行人才走进院子没多久,就听到一道女声在不住□□。   顾七七当下脸色一白。   九姨娘神色也不好,扶住顾七七不住颤抖的身子,不忍的说:“咱们先避避吧……”   顾七七僵在原地没有动。   九姨娘更加心疼她,“七七……”   大夫人赶来,听到里头的动静,得知计划通,佯装恼怒的一声大喊:“谁在里头!”   九姨娘没好气的刺了一句:“您还能不知道?”   大夫人心中得意,白了她一眼没计较,吩咐下人:“给我围起来,别让人逃了!”   正巧顾国良被请来,疑惑的问:“七七,怎么了?”   顾七七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九姨娘也不高兴搭话。   大夫人忙拉住顾国良的手:“相爷,你听听看!”   顾国良刚刚还以为是顾七七出事了,一门心思在考虑该怎么应对萧祺然发难,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声音。   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当下脸色就不好看,怒斥:“哪个混账在这里败坏家风!”   谁也没出声,顾国良黑着脸指了指亮灯的屋内:“去给我抓出来!”   早有准备的陈妈妈立刻带人冲进去,还不忘提醒屋里人:“里面的人不许逃!”   □□声中发出一声收到惊吓的尖叫。   陈妈妈头一个冲进去,见到里头的模样,随即傻了眼。   大夫人见跟预料的不一样,不解的走过去。   九姨娘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示意糖浆看好顾七七后,也忙小步跑过去。   屋内,顾若晴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她只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肚兜,双手握着烛台双腿不断摩擦,口中娇喘不断,场面异常淫-荡。   大夫人立刻冲进去,褪下自己的外袍罩住顾若晴,紧紧抱住她。陈妈妈四处张望,屋内除了顾若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夫人,没别人。”她不可思议的对大夫人说。   大夫人震惊,再看顾若晴的神色,分明是迷情香药效还没过!   她神色恼怒的扫视着顾七七的房间,冷声吩咐:“给我找!一定要找到!”   她拼着女儿的名声不要,就是为了让顾国良将顾若晴和萧祺然做奸在床,以此要挟萧祺然娶顾若晴为妻。   要是没能抓住萧祺然,顾若晴可就完了!   陈妈妈立刻带着正院的丫鬟翻箱倒柜。   九姨娘见状忙喊停:“住手!你们拼什么翻七小姐的东西?”   “屋里藏了歹人,搜一搜也是为了七小姐的安全。想必晋王殿下知道了,也不会阻拦。”陈妈妈挥开九姨娘,一马当先打开靠墙的衣柜。   里面除了顾七七的衣裳等物,一无所有。   顾国良黑着脸走进来,见到顾若晴那个模样,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怎么回事?”   萧祺然不在,大夫人早就酝酿好的台词没了用处。   九姨娘站在他身旁说:“屋里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她瞥了眼顾若晴,“我闻着有些像六姨娘当初的迷情香……”   顾国良的脸色瞬间铁青。   当年他被六姨娘用这迷情香迷得五迷三道,夜夜宿在她房里,人都有些精神不济。要不是发现的早,说不定他就马上风了!   为此,顾国良打杀了六姨娘,缴了她所有的迷情香,勒令所有人不许再提起此事。   如今被九姨娘这么一说,又看见桌上放着一个扎眼的香炉,他也闻出来这股甜腻的味道,可不就是当初把他弄得神志恍惚的迷情香么!   “哪来的这东西!”顾国良大怒,又见顾若晴不堪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奸夫呢!”   陈妈妈已经翻遍屋内所有地方都没找到半个人影,大夫人急的不行。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熟悉的声响:“哟呵,这么热闹?大晚上的,都来看本王的王妃?” 第29章 本王可比窦娥还冤   大夫人心情大起大落,不假思索便大喊一声:“快抓住他!”   九姨娘怕事情不妙,也立刻冲出去。   屋外,萧祺然衣衫整洁,正将一枚做工精美的金簪放到顾七七掌心:“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摸摸喜不喜欢。”   顾七七认真的摸着,心思却不在金簪上面。   “为夫给你戴上。”萧祺然拿过簪子,瞅了瞅顾七七的发髻,为她稳稳当当的将金簪簪上,“真漂亮,不亏是本王的王妃。”   他第一次自称“为夫”,顾七七心中还有些恍惚。她怔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里?”   萧祺然不解的反问:“不是你让丫鬟传话,说想本王了,让本王晚膳后来看看你吗?”   糖浆一向认为顾七七只有她这么一个丫鬟,立刻否认:“没有呀,奴婢一整天都寸步不离的陪着小姐,从未去过王府传话。”   萧祺然身后的白管家立刻站出来说:“不是糖浆姑娘,是莲蓉姑娘来传的话。”   糖浆撇嘴:“她才不是小姐的丫鬟呢,她是大夫人房里的人。小姐从王府回来后,她就回夫人房里去了。”   萧祺然更加疑惑:“大夫人房里的人来找本王干什么?还假托王妃的名义?”   走出来的顾国良脸色微冷。   萧祺然望着他玩笑道,“丞相,本王和你夫人可是清清白白的。”   顾国良发黑的脸都要被气白了,咬牙道:“老臣知道。想必是夫人为了让王爷和王妃和好,才……”   “本王与王妃好得很。”萧祺然凉凉的打断他,丝毫不想让顾国良自己给自己递台阶。   大夫人虽然发话抓人,可家丁们哪里敢跟萧祺然动手,只能将他围住。   萧祺然瞥了眼他们,“这架势是要抓本王?胆子真大啊。里头又是谁在鸠占鹊巢?”   “是大夫人和八小姐。”糖浆忙说。   “啧啧啧,王妃你这嫡母和嫡妹都什么癖好?放着自己的金窝银窝不要,还看中你这小破屋了?”萧祺然连损带骂。   顾七七撅嘴:“指不定人家还等着王爷进去呢。”   萧祺然听她这话酸溜溜的,像是醋了,心中莫名有点高兴。   能吃醋是好事啊,吃醋代表王妃在乎他!   他可不能让王妃丢面儿!   陈妈妈去里面汇报情况,大夫人自己走出来,望见萧祺然丝毫不像是情动过的模样,满是疑惑:“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萧祺然不想搭理她,糖浆一股脑说了刚才的经过。   大夫人心中骇然,脱口而出:“这不可能!你明明进了竹艺苑!”   萧祺然冷笑:“本王现在可不是进来了吗?到前厅管事就说七七这里出事,本王可不得过来?别你们又趁本王不在的时候,欺负王妃。”   他身后跟着相府管事,闻言冲大夫人点了点头,证明萧祺然没有说谎,他的的确确刚刚才从大门进来。   “对了,我刚刚怎么听见爹在问奸夫?什么奸夫?”顾七七忽然问。   顾国良不想在萧祺然面前丢脸,冷声道:“没什么。”   萧祺然却不放过他:“这可不行。丞相在王妃院子里喊奸夫,必须查清!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戴绿帽子了呢!”   他语气严肃,顾国良想糊弄过去都不行。   九姨娘忙解释:“不是七小姐。今晚我们都去了大夫人那里,是八小姐不知道怎么进了七七的屋子,相爷说她呢。”   萧祺然眼中闪过冷意,嗤笑:“看来本王要先给丞相道喜了,不知道是先办婚事呢,还是先让八小姐生个大胖小子呢?日子选好了吗?”   顾国良血都要被他气出来了。   萧祺然兴致勃勃,“本王这位未来连襟是谁呀?叫出来见个面也好,免得以后不小心伤了和气。”   “说不定就是您自己呢。”顾七七酸溜溜的说。   萧祺然一副冤枉大了的表情:“王妃,你这么说可就太伤本王的心了。本王才从王府过来,一听说是你这里出事才进的后院。怎么会是本王?本王比窦娥还冤!”   顾七七委屈极了:“那莲蓉为什么要假借我的名义请您过来?母亲为什么要将我和姨娘喊走?八妹妹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还……还发出那种声音!”   萧祺然指向大夫人:“你说,为什么?”   大夫人立刻摇头:“妾身不知……”尽管她想让萧祺然认下此事,但对方道高一尺,她失了先机,现在只能尽可能将这些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祺然冷笑:“你不知道让莲蓉来请本王?你不知道会在本王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让人抓住本王?别说你没听出来是本王!”   面对他的质问,大夫人瑟瑟发抖。   顾国良想起她前段时间天天在自己面前唠叨要把顾若晴嫁给萧祺然,再将今晚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过来,当下大怒,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大夫人脸上:“愚蠢!”   这巴掌扇得极重,大夫人没有防备,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双耳嗡鸣。所幸被丫鬟们扶住,她才被摔倒。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顾国良:“相爷……”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敢怂恿若晴做出这种事!我……我……”顾国良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说不出话。   萧祺然火上浇油:“丞相别气,反正你们顾家的名声原本就不好听。嫡出小姐与人私通、未孕先孕、珠胎暗结,堂堂一家主母还费尽心思帮她偷情,这种消息要传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国良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萧祺然继续落井下石,“你回头给父皇请罪的时候,喊上本王,本王给你求求情。反正你们顾家卖女求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皇后也是你们顾家人,又在父皇面前说得上话,没事的。这种事在你们顾家能算大事吗?不能够啊!”   顾国良喉咙口一阵腥甜,蓦然吐出一口血。   大夫人急了:“相爷!”她慌忙要去扶住顾国良,又被顾国良一把推开。   萧祺然戏精附体,护着顾七七,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望着顾国良流露出深感痛心的神色:“丞相为了这个家真是呕心沥血。你放心,若是你没能撑过去,本王会好好照顾七七的。”   顾国良直接被气得晕死过去。   骤然一群人兵荒马乱,抬人的抬人、请大夫的请大夫,大夫人慌乱中看向萧祺然,还是没想通:“你什么时候走的?”   “本王不是才来么?”萧祺然反问。   实在问不出话,大夫人不甘心的走了。   顾若晴被陈妈妈用冷水泼醒,也知道坏事了。她又惊又怕,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羞愧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才好。   粗使婆子们也要走,被萧祺然喊住:“去,把里面的那张床抬出来,给本王烧了。”   顾七七一愣:“那我睡哪儿?”   萧祺然异常嫌弃:“床都脏了还要?本王能让你打地铺不成?”   顾七七撇嘴,低声嘟囔:“又不是没睡过……”   新婚夜让新娘子在地上睡了一晚上,萧祺然有些心虚:“本王送你张紫檀木的。”他吹了个口哨,立刻有暗卫去办事。   粗使婆子们抬了床出来,萧祺然让就地就烧掉。   顾七七担心火势不好控制,万一引起大火烧到竹艺苑,忙阻止:“先不烧,这么晚了,想必八妹妹回去洗澡也没柴禾烧水。你们就把床拆了劈成柴禾大小,送去她那里。”   没想到七小姐也这么恶毒,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婆子们唯唯诺诺的应了,心中打定主意以后要对竹艺苑的所有人都客客气气。   萧祺然也意外的望着顾七七。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眼神,顾七七问:“殿下,怎么了?”   萧祺然思考了半天,吐出一句话:“王妃……你还真不愧是顾家人。”   顾七七很快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很无辜:“是殿下先说要烧掉哒。”   萧祺然轻笑,宠溺的捏了捏顾七七的脸颊:“本王没怪你。这样也挺好,省的他们一个个都以为你好欺负。”   回头顾若晴要是知道自己的洗澡水都是这床烧的,估计浑身都得膈应死。   没了床,萧祺然自然也不会同意顾七七跟九姨娘挤在一起,正大光明带她回晋王府。   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顾七七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萧祺然本想对大夫人那样敷衍过去,可转念知道顾七七聪慧,便如实道:“听到管家传话就觉得不对劲。”   顾七七撅嘴,她并非一点都不想萧祺然,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然后你还来了相府?”她问。   萧祺然挑眉:“本王这么善良一个人,不能让这些人的圈套浪费吧?”   他当时的确抱着一点点幻想,希望是顾七七想他才派人来传话。可走进竹艺苑,就知道这不可能。   萧祺然想看看是谁在捣鬼,便将计就计进了顾七七的屋子。   一开始他还以为周围有杀手埋伏,进了屋才发现里头只有顾若晴,桌上还有一根才点燃的香。   他本想转身就走,然而顾若晴却告诉他一个有关顾七七的惊天大秘密。   想起顾若晴的话,萧祺然眉头微皱。他望着顾七七,许久没有出声。   似乎是察觉到马车内的气氛变了,顾七七的心也莫名跟着有些慌,忐忑的喊:“殿下?”   “没事。”萧祺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继续道,“我见她在你屋里,猜到她们的把戏就走了。”   “您没中迷情香吗?”顾七七担忧的问。   “要是中了,王妃愿意为本王献身吗?”萧祺然凑到她面前,呼出的热气哈到顾七七脸上,将她的耳朵尖也染红了。   顾七七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又问了一遍:“您中了吗……”   萧祺然在“说个谎话先把王妃骗到手”还是“实话实说错失这次机会”中纠结。   顾七七已经有了结论,“您这么清醒,应该没事。就闻那么一点点不会中药。”说着她一愣,“那顾若晴怎么会中药?她不至于你走之后,就忘了还有迷情香在吧?”   因为他们实际谈了好一会儿,而迷情香药效又强,顾若晴自然会中药。至于萧祺然,他有意打开了门,又站在上风口,迷情香全部都被吹向了顾若晴。   萧祺然没敢说实话,糊弄了过去:“谁知道呢。”顿了顿,他怕顾七七胡思乱想,补充强调,“本王跟她可真是清清白白!”   听他着急的语气,顾七七忍不住笑了:“我知道哒,殿下不是那种人。”   被信任的晋王殿下瞬间人生都圆满了,当下觉得顾若晴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很重要。   顾七七就是心里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呢?   现在她是晋王妃,是他的妻子。   他那个讨厌的情敌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他跟王妃如胶似漆。   气死他!   萧祺然想通了,抱着顾七七回到晋王府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糖浆带着顾七七常用的东西过来,开开心心讲起相府的后续。   顾国良急火攻心,在清晨时分醒了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勒令所有人不许再提昨晚之事,同时将顾若晴送去家庙。   顾家家庙在乡下,由几个老成的尼姑把持。之前大夫人也将犯错的侍妾送去作为惩罚,至今没有一人能回来。   她一听就急了,立刻求情,却被告知她要是再闹,便将此事告知她远在陇西的父兄,看他们如何收场。   大夫人知道顾国良这次是真的恼了,不敢言语,失魂落魄到极点。   “八小姐明天一早就走,这下大夫人得了教训,可不敢再兴风作浪了。”糖浆以前没少被顾若晴欺负,喜滋滋的给顾七七报信。   顾七七心情不错:“姨娘的日子应该也能过的好些了。”   “要是小姐的眼睛能恢复就更好了。”糖浆又说。   顾七七神色微暗,应了一声:“嗯。”   王府还是原来的模样,白管家笑着说:“您走后,王爷吩咐什么也不许动,奴才便知您早晚要回来。要是缺什么,王妃派人吱一声就是。”   顾七七担心萧祺然有朝一日真的另娶,因此也不愿意就这么搬走。   她先占着这地方,总归比旁有人稍微多那么一点点优势。   顾七七抱着萧祺然临走前塞给她玩的玉如意,神色认真的默默念起咒语:“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糖浆觉得有趣:“小姐您念什么呢?”   顾七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想要眼睛快点好起来,继续踏踏实实做她的晋王妃呢。   御书房内,皇帝正头疼着:“顾相今日抱病未上朝,听闻有你的功劳?”   萧祺然扬起明媚的笑:“有赏吗?”   皇帝狠狠剜了眼他:“不知轻重!平日里抗旨天天往相府去看人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气死他?你是不是也想气死朕?”   “父皇洪福齐天,万寿无疆。”萧祺然看似恭顺的低着头。   皇帝押了口茶,平复下心绪:“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前头那王妃?”   “后头王妃也是她。”萧祺然说。   皇帝瞥了眼他,很不理解。   萧祺然被他看的浑身不舒服:“您有话就说,这么瞧着人,瘆得慌。”   “朕看你不像是个情种,怎么就对顾七七这么长情?”皇帝问。   萧祺然嘴角勾起一抹挑衅:“谁让她是我发妻呢。结发夫妻,哪能说弃就弃。您说是吧?”   皇帝似乎想起什么,神色微暗。他拨弄了下拇指上玉扳指,抬头问萧祺然:“潼关的人选还未定下,朕想你去顶个两个年。”   萧祺然诧异。   “现在护国公和顾相各执一词,选谁都少不了一场麻烦。你去最好。”   萧祺然冷笑:“我要是死在那里,谁都干净是不是?”   皇帝怒斥:“胡说!朕这是为你好!你瞧瞧老三,再瞧瞧你自己!你有什么?”   萧祺然噙着一抹笑,神色满足:“我有七七。”   皇帝恨铁不成钢:“成日围着个女人转,能有什么出息?朕有心培养你,你难道还要辜负朕?”   你难道没辜负苏卿卿么?   这话在萧祺然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生生忍住。   他握拳低下头去,冷着脸垂眼道:“我不去潼关。”   “必须去。”皇帝命令。   “那你就杀了我吧。”萧祺然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不想稀里糊涂死在潼关,也不想你们趁我走后,逼死七七。”   皇帝恼怒:“说什么胡话?你在潼关有将士保护,至于顾七七一个弱女子,谁会跟她过不去?”   “那七七的眼睛怎么瞎的?刺客又是谁派的?”萧祺然接连问。   皇帝愠怒的没出声。   萧祺然又说,“潼关如果非要去个皇子的话,三哥应该挺乐意。他不是一直想往军中安插人手么?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太可惜了。”   皇帝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嘲讽,摔了手里的奏章站起身,指着萧祺然怒骂:“你就作吧!朕的一片苦心,就当是喂狗了!出去领三十板子!”   萧祺然不屑轻哼,任由太监们打了三十大板。   太监们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到筋骨。但三十大板下去,饶是萧祺然身体再好,也着实够呛。   然而他愣是一声都没吭。   张公公看得心疼,一早就给他请好太医。   萧祺然却没让上药,打完板子,自己扶着小太监的手起身,慢慢朝外走去。   “殿下,您好歹上个药吧!”张公公追上来。   “不必了。”萧祺然哑声道。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浑身都是冷汗,背脊却挺的笔直,仿佛谁也不能将他折断。   张公公握着药瓶又劝:“那您把药带回去,让府上人给您看看。不能小看了这伤,万一落下病根……”   萧祺然挥挥手打断他:“好意我心领了,我没事,你回去吧。要是有治眼睛的良医,再给我介绍。”   张公公心里一瞬间酸楚的很。   瞧着萧祺然独自一人缓缓走在幽长死寂的宫道之上,他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怯生生躲在冷宫中孤独无助的孩子。   张公公派人将药送去晋王府,白管家一拿到就知道萧祺然被打,早早准备好了府医。   然而,一直到天黑都没见萧祺然回来。   顾七七用过晚膳等了很久,都不见萧祺然,有些疑惑:“去问问白管家,殿下去哪里了?”   “白叔也说不知道呢。殿下许是外面有事耽搁了,您先歇息吧。”糖浆道。   以前萧祺然也经常回来得很晚,但自打她眼睛看不见后,萧祺然亥时前肯定已经回家陪她。   顾七七心里涌起一阵不安,让糖浆拿了几块银子出去打探消息。   白管家哪里敢收她的银子,原本因为不想顾七七跟着担心,就没告诉她,如今只能实话实说。   一听萧祺然挨打了,顾七七的心跟着揪起来:“那殿下还好吗?他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倒在路上了吧?”   “奴才问过宫门口的侍卫了,都说殿下进宫到现在还没回来。逐风还栓在宫门口呢。宫里头也没殿下的消息。”白管家也着急。   皇子成年后便出宫建府,无召不得夜宿深宫。   顾七七怕萧祺然一怒之下犯了忌讳,也不敢声张,嘱咐白管家先去萧祺然经常去的地方找找,声势也小一些。等天一亮,宫门一开,立马托宫里的熟人再帮忙找萧祺然。   有她主事,白管家心中大定,连忙照做。   顾七七枯坐到天明,依旧没有萧祺然的消息。正在她打算知会白管家可以派人进宫的时候,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顾七七大喜:“殿下!”   “嗯哼。”萧祺然略带几分沙哑的应了一声,瞧她还是昨天的装束,微微蹙眉,“你一夜没睡?”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正是好睡的时候。   “您不要紧吧?”顾七七一门心思都是他,慌忙又担忧的起身,她看不见,被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往摔去。   萧祺然忙冲上前扶住她,随后打横抱起顾七七,将她放回到床上:“小心些,摔了怎么办?”   “我没事,您怎么样?伤得严重吗?”顾七七紧紧抓住他的手,闻见萧祺然的衣衫之上传来一股淡淡的焦味。   蓦然她就想起第一次跟萧祺然进宫时,隔着层层宫銮所望见的烧焦屋檐。   那里是什么地方? 第30章 上药还是上我   “本王没事。”萧祺然咳了一声,掩盖掉声音中的沙哑。   顾七七从枕头边摸索出小药盒,担忧的问:“皇上为什么要打您?”   “不就本王没遂他的意么。”萧祺然不以为意。   见他不想说,顾七七也没多问:“先上药吧?该叫谁来?”   伤在那么隐秘的部位,也不好随便就叫一个人。可萧祺然平时贴身之事全部都是自己做,从不用下人服侍。   顾七七正为难,萧祺然低头用自己的鼻子轻轻蹭了蹭她的:“你呀。”   “我看不见呢……”   萧祺然握住她的手:“又不是手坏了。更何况我看得见,我当你的眼睛。”   顾七七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萧祺然指挥她上药的模样,耳朵尖一下子通红,嗫嚅着说:“不要啦……看不见……很麻烦的……”   “不麻烦。还是说你一点也不想让本王上药?”萧祺然语气变得严肃。   因为不好意思,顾七七的声音很轻:“当然想殿下上药……可我真的不方便……”要是眼睛好,她硬着头皮做也做了。现在瞎了,谁知道会碰到什么地方去?   “不方便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别人来?顾七七,本王的王妃可是你,不是什么八八、九九。这么隐秘的地方,你难不成还想让别人看?”萧祺然理直气壮。   顾七七有那么一瞬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其他人退下,关门。”萧祺然吩咐了一句,面朝下往床上一躺,随后把顾七七的手拉到他腰间。   顾七七下意识缩回手。   萧祺然一声叹息,“连王妃都不在乎本王了……活着真没意思……”   顾七七犹豫了一下,特别认真的告诉他:“殿下,您现在特别像是话本里的怨妇。”   “王妃还嫌弃本王。”萧祺然更加幽怨。   顾七七被他逗笑了,别扭着说:“那我要是上得不好……您不要怪我……”   萧祺然单手支头,斜倚在床上看她:“上药还是上我?”   顾七七难得听懂一句荤话,当下臊得不行,撅嘴道:“您要是再这样,就不帮您涂药了。”   萧祺然挑眉:“你还学会威胁本王了?”   “才没有……”   “本王命苦啊,伤成这样王妃都不愿帮忙上药。王妃一定是嫌弃本王。”   “我没有……”   “那给本王上药。”   顾七七犹豫,她觉得那应该是很亲密的人才应该做的事。而她和萧祺然……   萧祺然长叹一口气:“让本王疼死算了。”   听晋王殿下委屈又可怜的语气,顾七七心生恻隐。她思考了很久,又不好意思又认真的说:“那我看不见……碰痛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但不能怪我……”   萧祺然的眼睛亮了三分:“不怪你。”   顾七七忐忑的伸出手去,萧祺然乖乖躺回去,配合地让她的手落在自己腰间。   “先把腰带解了。”他吩咐。   顾七七不疑有他,抓着腰带往上扯,然而半天都没什么动静,疑惑的问:“殿下,您的腰带是不是系成死结了?”   萧祺然很心累:“你腰带系身后的吗?”   “那您早说嘛。就知道欺负瞎子。”顾七七不满。   萧祺然难得被王妃怼,乖乖转身,将身前露出来。   顾七七的手顺着腰带往前滑去,异样的触感透过绸缎传到萧祺然身上,又镌刻入骨髓,将萧祺然的心也一丝一丝勾起来。   他忽然就有些心猿意马。   顾七七找准了位置,将腰带解开:“您躺下吧,涂药了。”   萧祺然低头瞧了眼自己某个尴尬的部位,默默躺下。   这样就对自己瞎眼王妃起了反应,要再做点什么,是不是太禽兽了?   不对呀。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进门的王妃,做点什么不是很正常吗?   萧祺然还在内心挣扎,顾七七已经扒了他的裤子。   被压制着的小兄弟叫嚣着要抬头。   萧祺然默默抱住枕头。   他错了,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调戏王妃。   顾七七问清楚了用法,挖出一大块棒疮膏,左右手交叠在一起,生怕掉了。   “殿下,这点药够吗?”她问。   “半边够了。”萧祺然因为自家兄弟雄赳赳、气昂昂的抬头,这会儿憋得很难受。   顾七七听出异样,好奇的问:“您声音怎么了?”   萧祺然更加尴尬:“没事……”   “那您看着些方向,我帮您上药。”顾七七向前伸出手去。   瞧着那双素白的小手朝自己探来,萧祺然只感觉自己的理智紧紧崩成一根弦,仿佛随时会断掉。   “王妃。”他出声打断顾七七。   “怎么了?是我手的方向不对吗?”顾七七问。   “不是……是……”萧祺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从顾七七手上将药膏挂走,“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七七一愣:“怎么了?”   “没事。”   要是真让她来,指不定就是天雷勾地火,萧祺然自己都把握不好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王妃这会儿还心有顾虑,不愿意跟他同房,要真对她做了什么,萧祺然可就没脸见她了。   他麻利的给自己上好药,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慢慢降下自己的火气。   “殿下昨晚去哪里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顾七七关切的问。   “吃点吧,你也用些,然后睡会儿。”萧祺然说。   他没回答第一个问题,顾七七也不追问,吩咐下人将早膳呈上。   两个人都吃得不多,很快又重新躺回去歇息。   顾七七一晚上没睡,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哈欠连天。正当她即将入眠之时,萧祺然蓦然道:“老头子想要我去潼关。”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雷,炸得顾七七顿时睡意全无:“为什么?”   萧祺然说了原因,顾七七这会儿都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不去怂恿大夫人作妖,把顾天云的差事作掉了。   她紧张的握住萧祺然的手:“能不能不去?那里很危险的……”   萧祺然想起皇帝话,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有将士保护。”   “小公爷也有将士保护呢,他不是也……”顾七七不想提那个不吉利的字眼,紧紧握住萧祺然的手哀求他,“能不能跟皇上说不去?”   她担忧的神色如同一股暖流涌入萧祺然心间,驱散他心间的寒意:“就算我不去,早晚也会有别人去。”   “别人去,没你去那么危险。那些刺客还没抓住,你要是去潼关,那就像是给他们机会下手。”顾七七说。   萧祺然抬头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别怕,我跟老头子说了不去。”   顾七七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萧祺然揉了揉她的脑袋:“家里还有这么漂亮的王妃,本王哪舍得去边关送死?”   他的不正经让顾七七露出腼腆的笑,又忽然想到什么:“皇上打你板子,是因为你抗旨?”   “嗯。”   “怎么能这样呢……我爹都没打过我……”顾七七不满的嘟囔。   萧祺然没有出声。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被打过多少回。可他就是要皇帝知道,正如所有的苏家人一样,他萧祺然是打不服的。   “睡吧。”萧祺然单手拥着顾七七,轻拍她的背,如同在哄一个小宝宝。   顾七七却瞪大了眼睛在沉思:“殿下,你最希望谁去潼关?”   萧祺然眼皮一颤,他怎么觉得自己的小王妃要出手了呢?   “骠骑将军唐烨。”他如实说。   顾七七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不认识……”   “不认识正常。他十五年前在战场上落下腿疾,这些年都驻扎在沿海,抵御海寇。”   顾七七问:“海寇很猖獗吗?”   “前些年很多,现在被他整治得都消停了。沿海已经几年没发现过海寇。”   “那不应该调回来吗?如今海盗已经被消灭,这么厉害的将军继续放在海边,是不是有些浪费?”顾七七问。   萧祺然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了三分:“他跟前些年一桩旧案有牵连,皇帝信不过他,因此不重用。”   “什么旧案?”顾七七疑惑。   萧祺然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你不知道最好,别多问。”   他很少这样认真的嘱咐顾七七不要多打听一件事,饶是顾七七心里再好奇,此刻也只能忍下。   她向萧祺然问了不少有关唐烨的事,晋王殿下都吃醋了,顾七七才满腹心事的睡过去。   一觉醒来还是下午,天光正亮。   可惜顾七七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她朝旁边摸了摸,萧祺然还在,以为自己也没睡多久,便又合上眼要睡觉。   然而萧祺然却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顾七七一愣,试探性的喊道:“殿下?”   萧祺然没有回她,手却握得更紧,几乎要把顾七七的手掌捏碎。   她忍不住喊出声:“疼……”   萧祺然充耳不闻。   顾七七双手并用,强行掰开他的手。   萧祺然刹那间慌了:“别走!”   顾七七一惊,随即意识到萧祺然是在做梦。   他梦见了谁?   顾七七躲开萧祺然追过来的手,手中空落落的更是令他慌张,大喊:“别跟他们走!会死的!别去……苏卿卿……别丢下我……”   他惊慌失措的如同个孩子。   顾七七的心一瞬间很疼。   为他,也为自己。   原来他心底那个女人叫苏卿卿。   原来他至今仍旧忘不了她。   顾七七的手又一次被萧祺然抓住,他素来温暖的大手此刻掌心满是冷汗,像是正在经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一般。   心中难过归难过,顾七七有些担心萧祺然:“殿下?”   萧祺然没有反应。   “殿下?你醒醒?没事了,都没事了。”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拍萧祺然,尽可能使他放松。   熊熊烈焰中,火光冲天之下,年幼的萧祺然看见有人逆光而来,朝他伸出手,将他从梦魇深处救回。   萧祺然恍惚的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帐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芬芳,思绪仍旧有些恍惚。   “殿下?”顾七七糯软又关切的声音响起。   萧祺然楞了愣,才意识到刚刚不过是一场噩梦,长舒一口气,:“本王在。”   “您不要紧吧?”顾七七又问。   梦境中的绝望至今堵在他胸口,萧祺然强行将其压下,握住顾七七的手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没事。”   他已经很久没梦见过那些事了。皇帝的话又刺激他想起当年,想起苏卿卿。   他捏了捏眉心,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问:“你怎么知道本王做梦?”   苏卿卿的名字在顾七七嘴边滚了一圈,又被她忍住,撅嘴抬起自己另一只手。   萧祺然这才发现他至今紧紧握着顾七七的右手,忙松开。   雪白的藕臂已经被他抓出五道手指印,显得异常狰狞。   萧祺然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忙朝那里吹热气:“疼吗?本王给你呼呼。”   他是不是也给苏卿卿呼呼过呢?   顾七七忍不住想。   她不高兴的抽回手。   萧祺然以为她是因为手疼而生气,又忙抓着顾七七的手为她轻轻搓揉,“本王给你揉揉。要是还气不过,一会儿咬本王两口出出气。”   “现在就想咬。”顾七七气鼓鼓的,仔细听的话,还会发现她的语气有些委屈。   萧祺然不知就里,将自己的手臂伸到顾七七唇边:“咬吧。咬完就不气了好不好?”   顾七七哼了一下,没有出声。   她发现自己又开始贪心了,都瞎了,竟然还奢求萧祺然对她从一而终。   她越想越失落,低着头低声道:“我没生气……”   她只是有点难过。   难过自己不是萧祺然的唯一。   难过自己无法成为萧祺然的唯一。   难过萧祺然心中藏着一个做梦也无法忘却的女人。   “殿下……”她忽然怔怔的开口。   “嗯?”萧祺然单手支头斜倚在床上,神色温柔的望着身旁的顾七七。   顾七七看不见,暗淡的双眸没有焦距的望着前方,侧耳倾向萧祺然,仿佛那样就可以看见他一般。   “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她忐忑而又小心的问。   萧祺然以为她是因为眼盲而自卑,紧紧握住顾七七蜷起的双手,认真的说:“你是本王的王妃,我们生同衾死同穴,本王怎么可能忘记你?”   那苏卿卿呢?   顾七七双唇微翕,想要问,又最终忍住。   她不提这个名字,就假装他们之间没有这个人。   或许苏卿卿早就死了吧。   她没必要去跟一个死人计较。   顾七七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对萧祺然同样认真的许下承诺:“我也不会忘记殿下的。”   萧祺然微微诧异,随后扬起明媚而得意的笑,低头便在王妃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噩梦带来的阴翳一扫而空,顾七七如同那晚漫天大火与滂沱雷雨后清晨初升的红日,给他带来光明、为他驱散寒意,令他无所畏惧、使他所向披靡。   “什么时辰了?”顾七七拍开萧祺然不安分的手。   萧祺然识趣的收回手,望了眼透过窗格撒进屋内的日光:“估摸申时。”   “那得起来了,再睡晚上可要睡不着了。”顾七七摸索着要起身。   萧祺然怕她摔着,抱她下床。   晋王殿下自报奋勇要服侍王妃更衣,顾七七问他:“殿下这次是想把我也一起扭成小麻花吗?”   萧祺然发现顾七七都敢拿捏自己了。   他还想反击,顾七七不给他机会,已经将糖浆喊进来。   晋王殿下默默趴回床上养伤。   萧祺然皮糙肉厚,在府里养了几日,又跟没事人一样早出晚归。   顾七七这几天都在思考同一件事,这一日终于想出来一点眉目:“糖浆,大哥是在工部吗?”   “嗯呢。听说因为没能去成潼关,皇上不高兴,原想晾着大公子。可不知道怎么,又成了工部侍郎。”   还不是因为有一个丞相爹。   顾七七倒不是看不起顾天云,毕竟她这个大哥有真才实学。只不过碰上了大夫人这样的猪队友。   “装些王府的点心,咱们去看看大哥。”顾七七吩咐。   糖浆不解:“去看大公子干什么?”   顾七七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萧祺然没条件时能将就,有条件时样样都要最好。王府的厨子手艺一绝,连御膳房的人都拍马不及。   顾七七带着一食盒精致的吃食去了工部。   六部各个都是肥差,顾天云这样的家世在这里非但没人会为难他,而且待不了多久又能擢升。   听到顾七七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他很诧异:“她怎么来了?”   “七小姐没说,但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小厮如实道。   顾天云不知道顾七七并不好糊弄,一头雾水的走去偏厅。   “你怎么来了?”他问。   “知道大哥因为去不成潼关而怪罪我,这不得了几样新鲜的点心,便想给大哥也尝尝,希望大哥原谅七七的莽撞。”顾七七微笑着说。   她瘦弱的身躯坐在宽大的官帽椅中,没有焦距的眼神毫无杀伤力,整个人显得弱小又无助。   糖浆会意的将食盒送上,从中取出一碟又一碟做工精致、脍炙人口的小点心,摆在顾天云旁边的小桌上。   这次顾国良为讨好皇帝,同时历练儿子,给顾天云安排的并不是闲差。他忙了一天,闻见这些香喷喷的食物,当真还有些饿了。   可瞧顾七七我见犹怜的模样,顾天云脑海中不知怎么就蹿出来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打什么主意?”顾天云问。   顾七七很无辜:“给大哥赔罪呀。大哥那天怪我,我还不服气。回去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可能真有不对的地方。”   顾天云勾唇:“哪里不对?”   “小公爷的事吓得我不轻,连爹都被护国公府打了出来,我太担心大哥也会出事。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我以后出嫁,只有娘家好,我才能在婆家过得好。更何况我现在看不见,全靠殿下垂怜才能在王府有一席之地,有朝一日殿下另娶,也只有相府还会收容我……”   顾七七语气真诚,说到这里开始抹眼泪,楚楚可怜,顾天云都有些被她说动了。   可理智使他冷静:“少装模作样了,你有晋王撑腰,不是厉害的很?连母亲和若晴都被你收拾了。”   顾七七一听说这个,哭得更加伤心,哽咽着说:“这事我真的不知情……我瞎了……我现在最害怕失去殿下……又怎么会利用殿下对付母亲和八妹妹呢……不然他该多生气?真相是怎么回事大哥心里应该有数……否则的就算王爷护着我,爹也不会一句话也不说我的……”   她越哭越厉害,糖浆也跟着嚎啕:“小姐你不要哭……王爷不让你哭……眼睛本来就不好……万一好不了怎么办……”   主仆两个哭声震天,工部尚书经过就听到这,忙进来询问情况:“这怎么回事?你们哭什么?”   顾天云头都大了,忙解释:“大人,这是我七妹。没事,就是我们谈了点事。”   他不说还好,一听说顾七七的身份,工部尚书的脸都白了:“晋王妃?”   “已经不是了。”顾天云想安抚上峰。   工部尚书更加不好了。   谁不知道这位前晋王妃是萧祺然的心尖宠。要让萧祺然知道自己的心肝宝贝在工部哭个不停,还不得手撕了他!   “王妃您别哭,侍郎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下官立刻让他改正!让他给您道歉!”   顾七七哽咽:“大哥没做错,是我不好。”   萧祺然大婚前,皇后为了做姿态,将顾七七温婉贤淑好脾气的特点大肆宣扬,使得全京城都知道这位晋王府是个好欺负的软包子。要是以后夫妻俩闹矛盾,一准儿是晋王的错。   托皇后的福,这会儿顾七七哭成这个样子,还给顾天云辩解,老尚书就更觉得顾天云有罪,按着他的脑袋要顾天云给顾七七道歉。   顾天云一脸懵逼,迫于多重淫威,心不服口不服的给顾七七道歉:“七妹妹,别哭了,我错了。”   “那大哥还怪我吗……”顾七七呜咽着问。   “不怪了,早就不怪了。”顾天云心想他就不该来见顾七七。   顾七七吸了口气,哭声停下,一边擦眼泪一边感激的说:“大哥你真好,真不愧是我亲大哥。”   所以妹妹又要来坑你了。 第3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着亲妹子的夸奖,顾天云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看顾七七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总觉得这丫头憋着坏。   将工部尚书请走,顾天云对顾七七说:“东西我收下,也原谅你。晋王妃可以走了。”   “大哥还是怪我吗?这就要赶我走?”顾七七可怜巴巴的问。   顾天云冷着脸扯谎:“没。”   顾七七嘟囔:“大哥难道是怕我?”   这当然不可能,但顾天云不想跟她啰嗦,又要下逐客令。   顾七七倒是自觉的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大哥了。糖浆,走吧,将军夫人还等着我们呢。”   她起身要走,顾天云敏感的问:“哪位将军的夫人?”   “骠骑将军府上的夫人。唐将军怜恤夫人,前两年将她送回京城养病。我眼盲后,她来探望过我,是个很好的人呢。”顾七七露出欣慰的笑。   以顾七七当时晋王妃的身份,来探望过的人不少。有些是真心为她可惜,也有不少是专门来打探消息的。   大多数人顾七七都不认识,便没见,只见了几位宗亲和丞相府的人。   如今她特地去拜访将军夫人,不得不让顾天云多想。   据他所知,萧祺然和骠骑将军唐烨并没有往来。   唐烨从军三十余年,在军中威望极高,如今身居要职的几位将军都是他当年一手提拔的。如果让萧祺然和唐烨搭上边,对齐王非常不利。   他谨慎的打量着顾七七,见她真的要走,并非是以退为进,不着痕迹的打探消息:“你这么快就和唐夫人交好了?”   “也不是,她上次来的时候送了个我瞎子也可以玩的小玩意儿,我想谢谢她。”顾七七语气真诚,还有些疑惑,“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顾天云敷衍掉,见顾七七扶着糖浆的手慢慢朝外走去,他又问,“王爷和唐将军关系很好吗?唐夫人都送你东西。”   “送我东西的夫人可多啦,姑姑和大姐姐也有呢。至于王爷……大哥,我怎么会知道王爷的事?”顾七七明显不想说。   她越是这样,顾天云就越是想知道,向顾七七套话:“是么?我怎么听说晋王有意结交唐将军呢?”   顾七七很奇怪:“这些我不懂呢,不过倒是听王爷说过他要举荐唐将军……”说着她意识到失言,连忙生硬改口,“继续驻扎沿海!”   顾天云脑子转的飞快,一语中的:“晋王想举荐唐烨去潼关?”   “没有!”顾七七坚定的否决。   顾天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同时嘲笑:“七七,你听过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吗?你故意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是想让我举荐唐烨?”   顾七七很不高兴:“大哥胡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说句伤情分的话,大哥你有在皇上跟前推举唐将军的面子吗?”   顾天云的脸一瞬间有些黑:“别装了。不然你好端端的来看我,还带点心?肯定别有用心。”   顾七七被误会了很不高兴:“唐将军功勋卓越,但现在只能在海边打打小毛贼。若殿下真的能使他重获重用,他会怎么对殿下?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我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她对顾天云的怀疑很伤心,哼了一声,扶着糖浆的手转身就走。   主仆俩快步出门,顾天云示意小厮悄步跟上去。   顾七七耳朵尖,听到声响,便知道有人跟踪,吩咐糖浆:“让人把糕点送去唐夫人那里,我们先回府,改日再去。”   糖浆不解:“为什么不现在去?”   顾七七又是着急又是懊悔:“我一不小心让大哥知道了殿下的秘密,得赶紧回去告诉殿下才行!”   糖浆诧异:“原来您不是故意的啊?”   顾七七更急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是偶然路过殿下书房才听见。殿下瞒得那么紧,要是因为我坏了计划,我怎么对得起他!”   主仆俩的声音虽然都很低,但正巧够跟在不远处的小厮听个大概。   或许是因为慌乱,顾七七离开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所幸被糖浆扶住。   晋王府的马车疾驰回府,糖浆还在一路催促。   顾天云听着小厮的报告,心中的疑虑渐渐打消。   看来顾七七的确是不小心说漏嘴。   导致唐烨不受重用的旧案,顾天云身为顾家长子有所耳闻,顾七七离开后,他又仔细思量过一番。   十五年前的旧案如今早就没有人提起,唐烨这些年恐怕也早就心寒了。如今启用他,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   潼关的空缺早晚要补上,如今护国公和顾国良掐的厉害,谁也不让谁。与其到时候让死对头占了这地方,倒不如让唐烨去。   和大多数武将一样,唐烨是纯臣,哪头都不沾。否则,十多年前唐烨就该跟其他人一样身首异处。   打定主意,顾天云立马去内阁找顾国良商量。   顾国良神色凝重,思量了很久:“上次七七搅了你去潼关的差事,我看就是晋王在指使。这次会不会也是?让我们做出头鸟,试试皇上如今对唐烨的态度?”   顾国良从未想过自己女儿能有那样的才智,还当她处在萧祺然的掌控中。   “上次您保举孩儿去潼关,皇上虽然同意,但似乎有些不高兴。潼关的人选是皇上现下最头疼的事,否则也不会晋王一拒绝就打他板子。如今咱们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选择退出,找一个折中之法,既解决事情,又给皇上留足了面子。他必定会很满意。”   顾国良摸着下巴沉思:“为父还是担心其中有诈。”   “这孩儿也想过,但如果成功,好处实在太大。如果让晋王推举,一来唐烨会倒向他;二来,皇上知道咱们站齐王,如果咱们坚持不让步,也会影响皇上对齐王的看法。万一让皇上觉得齐王不顾大局,晋王识大体,那可就遭了。”   顾天云说中要点,顾国良眼睛一亮:“你说得不错。咱们不仅要看是不是陷阱,还要看看若是让晋王成功,他会得到多大的好处。办大事不可能没有风险,我立刻就去见皇上!”   萧祺然回府时,顾七七正站在院子里和丫鬟们丢沙包。   这是顾七七自己想出来的游戏,一能打发时间,二来还能训练听力。   丫鬟们将她围成一个圈,拿着针线篓挡在身前,任意出声。顾七七便听声音丢沙包,丢中一个算一分,砸错人扣一分。   萧祺然看了下计分的册子,王妃的正确率高达九成。   真不愧是他媳妇。   “王妃。”他喊,顾七七下意识一个沙包丢过来,正中萧祺然胸口。   晋王殿下立刻捂住胸口:“王妃,你把本王打成重伤了,快赔!”   顾七七轻笑:“哪就那么痛啦?沙包里没塞多少东西。”她听着声走过去,萧祺然怕她摔,也不装了,上前扶她。   丫鬟们散去,顾七七跟萧祺然咬耳朵:“殿下想好明天要奖励我什么了没有?”   萧祺然挑眉:“又立什么大功劳了?”他给顾七七安排了影卫,白天在工部发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可顾七七这么说,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讲讲。   顾七七简要将经过说了一遍,还坐地起价:“要真是唐烨赴任潼关,殿下可得记我两份功劳。”   萧祺然不懂:“为何?”   “因为是我大哥去说的呀。我是他妹妹,代领。”顾七七理直气壮。   萧祺然笑了:“那照你说的,这事接着还得顾国良去,最后由老头子做主。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公公,你不得领四份功?”   顾七七露出“原来还能这样算”的表情,忙期待的点头:“对,四份!”   萧祺然发出爽朗的笑。   他的小王妃实在是太可爱了!   “给,多少份功劳都给!”晋王殿下特别大方,“本王以身相许,连着整个晋王府一同给你。”   顾七七露出满足的笑。   萧祺然又想起暗卫的话,爱怜的轻抚过顾七七的双眼,“哭过了?”   顾七七自己没说这事,以为是眼睛还红肿才被萧祺然看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强调道:“假哭。”   “不许哭了,假的也不行。眼睛还没好呢。”萧祺然心疼无比。   顾七七嘿嘿一笑,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晚间糖浆为她卸下珠钗,担忧的问:“小姐,相爷和大公子那么聪明的两个人,会上当吗?”   “九成会,要真的太谨慎按兵不动,那也是天意。咱们另想办法。”顾七七心态摆得很正,甚至还做好了计划失败、再接再厉的准备。   她放在顾国良父子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份巨赏。太过胆小的人不可能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十有八九能成功。   糖浆素来信任她,便也没再杞人忧天。她为顾七七梳着头,忽然想起:“对了,大公子没去成潼关,殿下还不知道是您的功劳呢。等会儿一定要告诉他。”   顾七七垂下眼:“不用了。那都过去了。”   她并非功利的想在萧祺然面前卖弄,之所以把今天的事告诉他,是想让萧祺然知道,她虽然瞎了,但并非一无是处。   诸人皆知她软弱可欺,可谁也不知她将柔弱化为铠甲,以眼泪为武器,在黑暗中驰骋。   她的话轻轻飘在空中,萧祺然即将踏入卧房的脚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走到顾七七身边。   对糖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退下,萧祺然拿了象牙梳轻轻为顾七七梳头。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顾七七忍不住了:“殿下每天这么给自己梳头,不疼吗?”   萧祺然一愣,随即想起是脚步声出卖了自己。他轻轻揉了揉顾七七的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顾七七嘟嘴:“嗯……”   萧祺然从身后抱住顾七七,将头轻轻抵在她肩上:“本王给你揉揉。”   “也不是很痛啦。”顾七七摸了摸头,“小时候照顾我的丫鬟梳头手可重了,我每次都哭。后来都是姨娘给我梳,糖浆也是跟她学的。殿下下手很温柔了呢。”   被夸奖了的晋王殿下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在王妃头上被弄痛的地方轻轻落下一个吻。   顾七七红着脸笑了,害羞的低声说:“已经不痛了啦……”   “是因为被本王亲了一下吗?”晋王殿下自我感觉良好的问,满脸都是等待被夸奖的表情。   顾七七露出腼腆的笑,支吾着应了一声:“嗯。”   晋王殿下超级满足,吧唧一口重重啄了顾七七一下,与她耳语:“你为本王做了那么多,本王都记在心里。七七,你是本王的王妃,安心享福就好。外面的事都有本王。”   这话犹如一轮明日在顾七七黑暗的世界中亮起,心中霎时又是感动又是欣喜,同时还有些倔强:“我真哒能帮你哒。”   “本王知道。”萧祺然又是亲了她一口,才抱起顾七七去躺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朝上,心中早就有数的皇帝提起潼关人选,顾国良拉着同党保举唐烨,将人选定下。   萧祺然朝会之时素来不怎么说话,皇帝这些年有意培养他,时不时也会问一问他的意见。   这次也一样。   “晋王说呢?”皇帝问。   萧祺然抬头,瞧见皇帝眼中的意味深长,眼中闪过一道讽刺,凉凉道:“谁爱去谁去。”   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上次拒绝去潼关挨了板子才这样,都没有放在心上。   皇帝瞧他不在意的神色,长舒一口气。如今他最怕萧祺然和那些人勾结在一起。   乱臣贼子……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又忙忍住,继续与大臣们商议其他大事。   下了朝,顾国良压着得意走到萧祺然身边:“多谢晋王殿下提醒,要不老臣还想不起唐烨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祺然白了眼他,懒得说话。   顾国良又追上来,“七七的眼疾如何了?”   “丞相瞎一回,不就知道了?”萧祺然没好气的说。   顾国良心中不悦,但为着自己的小算盘还是耐着性子说:“七七是老臣的亲生女儿,老臣自然关心她。”   萧祺然冷笑着瞥过他身后:“丞相不用再跟本王虚情假意,喏,你亲外甥来了。”   顾国良惊讶的转身,瞧见齐王站得不远不近,朝他微微一笑,随后离开。   兄弟俩很快将他甩开很远,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闪过顾国良的脑海——在齐王和晋王之间左右摇摆,他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九皇子年纪尚幼,倒是好控制。可皇后绝不愿权柄旁落,到时恐怕他也无法轻易摆弄九皇子。   这么一看,倒是萧祺然成了极好的棋子。   这几年的时间足够顾七七生一个孩子,就是生不出儿子也不打紧,只要能怀孕,他就能为顾七七找一个儿子来。   等助萧祺然上登基,再找机会暗杀掉他,便能让顾七七抱着孩子垂帘听政。七七懦弱胆小,又没有强大的帮手,可比皇后好控制的多,将来肯定事事都听他这个父亲的。   顾国良越想越觉得可行,被萧祺然冷脸相对的不满也散去不少,欢喜的去了内阁。   萧祺然上朝,顾七七在府里实在闷得没意思,决定上街走走。   街市上热闹非凡,她特地让车夫走慢一些,自己坐在马车内听叫卖声不绝于耳,脑海中不断浮现起自己曾经见过的画面。   她有些难过,但还是笑了笑:“糖浆,我听见有卖小山楂的。”   “奴婢这就去。”糖浆跳下车,一眼就找到了不远处的小摊子。   滚着糖渍的山楂看着特别诱人,糖浆看了几眼确认都不错后,一颗一颗为顾七七挑选。   街道两边摆了各色小摊,行人如织,偶尔还有商队经过,再加上晋王府加大加宽的马车杵在正中间,饶是大路也显得狭隘。   糖浆挑得用心,等得时间自然也长。   顾七七本就是来打发时间的,并不在意,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何人挡道?赶快给让开!”   晋王府的徽记印在马车两侧,前方车檐上倒是也挂了个小牌子,但对方显然没有看到。   从来都是别人给晋王府让路,车夫是晋王府的人,听到对方语气不善,自然不会让人踩晋王府一脚,没好气的吼回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凭什么要让?”   对方似乎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诧异了一下,立刻扯嗓子喊道:“我们可是齐王府的车!”   车夫老余这下尴尬了。   谁不知道齐王和晋王不和,他今日要是让了齐王府的车驾,那不是给晋王丢脸吗?   想到这里,他立刻也自报家门:“我们是晋王府的车!车上坐的是晋王妃!”   周围的人纷纷惊呼。   他们不认识王府徽记,只知道这车出自权贵之家,没想到身份竟然这等贵重。   对面的车夫惊讶,脱口而出:“我们车上坐的是齐王殿下!”   才为顾七七身份惊讶过的民众再一次震惊了。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怎么全京城数一数二尊贵的人都来了这条路上?   本想息事宁人给对方让路的顾七七听见“齐王”二字,怔了一下。   下一刻,车外响起高呼“齐王千岁”的声响。   “王妃……齐王下车朝我们过来了……”老余忐忑的汇报。   顾七七压住烦乱的心绪,听着车外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心脏猛跳。   齐王萧浩言淡笑着吩咐行礼的众人起身,齐王府的侍卫将他与民众隔开。萧浩言站在晋王府的马车外,一眼不眨的望着窗口。   糖浆抱着一袋子糖山楂朝他福了福身:“王爷,我们家小……王妃眼睛不好,不方便下车与您见礼。”   萧浩言微微颔首,朝着车内轻轻的喊:“七七……”   顾七七一瞬间心乱如麻。   心底最深处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开,涌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面容。   她以为不会再见面了。   后来嫁进晋王府,她明白还会相遇,便想最多也是家宴上远远的瞧见,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可没想到大街上狭路相逢……   她紧紧握着帕子,稳住情绪道:“见过齐王殿下。”   萧浩言眼神微暗。   顾七七又说,“我看不见,就不下车了。老余,把马车拉旁边些,让齐王殿下先过去。”   车夫应了一声,立刻想去拉车。   萧浩言又问:“眼睛如何了?”   “劳齐王关心,晋王殿下一直都在为我寻访名医。”顾七七语气疏离。   听她提起萧祺然时,尾音不自觉上扬,明显和提及他时的躲避不一样,萧浩言的眉头微微蹙起。   “糖浆上车,我们也要走了。”顾七七吩咐。   糖浆应了一声,转身见萧浩言还站在原地,好心提醒他:“王爷,您不走的话,我们可要走了哦。王妃还要去接晋王殿下下朝呢。”   “不用接,本王来了。”萧祺然的声音忽然响起,将顾七七吓了一大跳。   逐风驮着他,萧祺然嘴角噙着一抹阴沉的笑,缓缓走来。   萧浩言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民众高呼“晋王千岁”,顾七七面色苍白,紧紧咬着唇没有出声。   萧祺然走到萧浩言身边,冷嘲热讽:“我说三哥今日下朝后走这么快,原来是到这里来堵本王的王妃。”   萧浩言忙反驳:“本王与七七是偶然遇上。”   “七七?”萧祺然对他这么直呼顾七七的名字很不爽。   萧浩言瞧他不悦的模样,倒是心情不错,理直气壮的说:“七七是本王表妹,论起来我与七七认识的时间,可比你们认识的时间还长。”   萧祺然更加不满。   丞相府是萧浩言的外家,他从小就爱往那里跑,与顾七七早就认识倒是情有可原。   当初皇后也没少撺掇萧祺然跟着一起去,都被他逃掉了。要知道有顾七七这么个妙人,萧祺然铁定跑得比谁都勤。   萧祺然朝前走了一步。   齐王还以为他又要动手,立刻抬手护在身前。   萧祺然冷笑一声,低声与他道:“认识得久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齐王脸色发青。   萧祺然示意他瞥了眼门帘紧闭的马车,又嘲笑,“本王说错了,是看也看不着。”   萧浩言诧异的望着他。   萧祺然这话是不是代表他知道了什么?   七七难道连那些事也都告诉他吗?   老五素来跋扈,若是知道此事,会对七七怎样……   萧浩言神色越是惊疑,萧祺然心情便越是好,朗声道,“本王新婚之时,三哥祝本王与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本王记着呢。如今本王与王妃琴瑟和谐,三哥你也该安心了。”他说着转头看向马车,“七七,你说是吧?” 第32章 秀恩爱的萧祺然   顾七七的手紧紧抓着膝盖,听见萧祺然的话,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仿佛自己隐藏许久的秘密早就被他知悉,生怕下一刻萧祺然便会弃她而去。   “是……”她低低的应声,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记忆中总是淡笑着的男子身影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萧祺然嚣张而又狂妄的笑。   顾七七紧了紧手,又朗声道,“谢谢齐王殿下的祝福,也祝齐王与齐王妃白头偕老。”   萧浩言脸色微白。   萧祺然斜倚在马车上,不怀好意的嗤笑:“七七,你这句祝福可白费了。三哥花了那么大心思才娶得齐王妃,两人自然要和和美美。”顿了顿,他又不想便宜了萧浩言,补充道,“当然啦,比我们俩的恩爱还是要差那么一点。”   这下连顾七七都觉得萧祺然得寸进尺。   萧浩言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冷冷问:“五弟,我怎么听说你对这桩婚事很抗拒呢?”   萧祺然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暗骂齐王挑拨离间,面上依旧得意洋洋:“当初也没人跟本王仔细提过这门婚。王妃貌美如花又体贴入微,如今本王知道了王妃的好,自然要珍惜。”   萧浩言冷哼一声:“我有宫琰的下落。”   顾七七一惊。   萧祺然不以为意:“你想说他不久前去过安平山吗?”   萧浩言诧异:“你也知道?”   “本王不仅知道,还查到他现在已经离开那里,去了别地。”萧祺然神色傲然。   萧浩言立刻问:“去了哪里?”   萧祺然态度恶劣:“就不告诉你。”   萧浩言一下子被他噎住。   顾七七不想再在大街上纠缠下去,轻轻在萧祺然倚着的地方敲了敲,低声道:“殿下,我们走吧……”   她语气忐忑,生怕萧祺然会拒绝。   晋王殿下微微侧头瞧了眼马车,咽下嘴边一大通对齐王的嘲讽,扬唇回头看了眼她所在的方向:“好,听王妃的。”   顾七七松了口气。   跟萧浩言说了声告辞,萧祺然接过糖浆递来的糖山楂,大长腿一迈,便上了车。   门帘被掀起,萧浩言抬头朝里望去,只隐约看到顾七七落地的华丽裙角。   他忽然发现眼前之人已经不是当初追着他喊“齐王哥哥”的懵懂女孩了。   如今她是晋王妃,是他的弟妹。   晋王府的马车缓缓往前走去,与他擦肩而过。   车里传来萧祺然秀恩爱的温柔声:“七七‘啊’,为夫喂你吃颗山楂。酸吗?”   萧浩言的眼神随着马车追去,听见顾七七带着浅笑的声音:“不酸,甜甜哒。”   她声音糯软糯软,习惯性上翘的尾音,仿佛是在撒娇。可把萧祺然得意坏了:“对,跟王妃一样甜。”   马车哒哒而去,萧浩言站在原地,仿佛能看见顾七七娇羞地笑了。   他怅然的望着顾七七离开的方向。   随侍领着马车走到他身边,关切的问:“王爷?”   萧浩言露出一抹苦笑,同样上车,朝与萧祺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可怨天尤人。   可心里,就是不甘。   他倚在马车中,拧眉沉思。   顾七七连吃六颗山楂,终于受不了了,捂着脸颊摇头:“不吃了,牙酸。”   萧祺然望自己嘴里丢了一颗,愤愤嚼着,别扭着说:“本王也酸着呢。”他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仓鼠。   顾七七没懂他的意思,实诚的说:“那您就少吃些吧。”   晋王殿下傲娇的哼了一下。   顾七七怕他偷吃,摸索着把小山楂收好。   萧祺然不忍直视,“不用藏那么好,本王不至于连这点也不给你吃。”   “可是殿下管不住自己呀,万一把牙齿酸倒了可怎么好?”这些天顾七七已经弄懂了马车内部的结构,轻而易举就将包好的山楂塞入专门用来装吃食的暗格中。   萧祺然扶额:“本王酸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   因为萧浩言看她的眼神,以及那晚从顾若晴处听来的消息……   萧祺然张了张嘴,又忍住。   要是说了,似乎显得他很小心眼。   要是不说,萧祺然又实在是难受。   晋王殿下内心煎熬。   算了,忍着吧。   反正人都是他的了,还有什么可顾虑?   相比顾若晴说的那些话,他更愿意相信顾七七。   萧祺然说服自己,又想起别的:“回去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出城去找宫琰。”   顾七七惊愕:“您找到他了?”   “对,就在附近的宜安县。这家伙行踪不定,咱们得快些过去。”萧祺然说。   顾七七欣喜若狂,要不是还坐在马车里,她真想跳起来蹦跶两圈。   “殿下您真棒!”她紧紧抓着萧祺然的手,眼角弯成了两轮月牙。   被夸奖了的萧祺然心情愉快,长臂一伸,把顾七七捞入怀中:“等你眼睛好了,咱们再找那些人慢慢算账。”   顾七七知道他指的是害她失明的刺客,关切的问:“您抓住主凶了?”   萧祺然宠溺的点了点顾七七的鼻子:“这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本王就是。”   顾七七又是欣喜又是腼腆的点头:“嗯呢。咱们还是想想要带什么东西出门吧。去几天呀?”   “天数还没定下,等见到宫琰再看。本王下朝时收到的消息,已经派人去收拾行囊。你回去看看有什么贴身的、漏掉的东西,让人带上。其余不用带太多,缺什么到那里再置办就是。”   虽然他这么说,但顾七七还是掰着手指头数起要带上的东西。从被褥到茶杯,她一样也没落下。与其说是去治病,倒不如说是去秋游。   有了上次的教训,萧祺然这次没再大张旗鼓,而是选择了简装速行。   马车依旧是改装过的特殊马车,但上面没有晋王府的标志,款式也很普通。   萧祺然与顾七七换了常服,随行的侍卫也都乔装打扮,不让人看出身份。一行人马不停蹄,总算在天黑之时赶到了宜安县。   饶是马车垫得再软乎,一路狂奔,顾七七也感觉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先前萧祺然便派人先行一步到此接应,如今心疼顾七七,当下就找了最好的客栈让她休息。   顾七七泡着澡,浑身的酸楚慢慢得到缓解,憧憬的问:“宫神医会愿意治疗我吗?以前看话本,都说神医脾气古怪,有什么三不医。”   客房面积有限,萧祺然与顾七七就隔了一道屏风。   糖浆刚刚伺候了顾七七入水,如今已经被萧祺然打发掉。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大木桶内的热气自屏风后袅袅而出,萧祺然莫名有些心猿意马。   他觉得自己有些禽兽,居然这时候还会想这些。   他强迫自己从风花雪月中回过神来,假装正经的对顾七七说:“他要是不医你,本王就废了他的医术。”   顾七七急了:“不行。他医术要是没了,那我不是要做一辈子的瞎子?到时候咱们看看他有什么要求吧,要是能做到就尽量办到。要是不能……”   她渐渐没了声,萧祺然问:“不能的话如何?”   顾七七鼓腮,认真想了想,很苦恼:“我也不知道……不能揍他的……要是得罪了大夫,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萧祺然还是头一次见顾七七这么杞人忧天,忍不住笑了:“你就别担心了。我知道他要什么。”   顾七七好奇:“他要什么?”   萧祺然露出神秘的笑:“保密。”   顾七七撅嘴,可又没办法撬开萧祺然的嘴。只不过得了萧祺然的保证,她身心放松下来,靠在木桶边缘,慢慢闭上眼休息。   萧祺然将各处探子传来的消息逐一看完又销毁,等了好久都不见顾七七叫他,疑惑的喊:“七七?差不多了吧?水该凉了。”   没得到回应,他想了想,壮着胆子悄步走到屏风后。   顾七七倚在木桶边缘已经睡着,呼出的热气撩得水面微皱,她小脸微红,似乎还有轻轻的鼾声,显然是累极了。   萧祺然露出无奈的笑。   他上前走去,透过水面,隐约能看到顾七七身前雪白的柔软。   晋王殿下的眼睛顿时有些挪不开。   娶媳妇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好风景。   他的眼神下意识往下望去,又被理智止住,迅速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还不到时候……   要是让王妃知道他偷看,估计会让他也变成瞎子。   可他是她丈夫,看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晋王殿下的内心再一次陷入深深的纠结。   嗯……   就看一下下……   萧祺然这么告诉自己,眼神迅速往两处柔软瞥了眼,又跟做贼似的飞速抬起。   原本只想过个眼瘾就算了,谁知这一眼望下去,望而不得,又让他不能忘怀。   想捏捏那里到底能有多柔软……   晋王殿下傻乎乎的抬头望着天,红着耳朵如是想。   要不要再看一眼?   看完这最后一眼,他就喊醒王妃,免得王妃被冻感冒。   他可是正人君子,绝不乘人之危!   哪怕是自己媳妇都不!   萧祺然做下决定,压着心底的遗憾慢慢低头。他眼睛还没来得及往下瞟,忽然搭在木桶边缘的手上传来一道湿漉漉的感觉。   萧祺然一愣,随即听到顾七七一声惊呼:“谁!”   她看不见,蜷缩起身子惊恐地退到木桶另一边,下意识慌张大喊,“殿下!殿下!”   “本王在。”萧祺然按住她不断颤抖的肩膀。   还以为遇上坏人的顾七七长舒一口气,可随即周围微凉的水提醒又她身处何地。   一想到自己全身赤-裸,如今铁定被萧祺然看了个光,顾七七顿时涨红了脸,立刻抬起手来一巴掌糊在萧祺然脸上,又顺着脸颊捂住他的眼睛。   她力度不大,萧祺然也没觉得疼,反倒是顺着顾七七的指缝看了个更加清楚。   嗯……   近了些看,似乎比刚刚更加诱人了呢……   萧祺然咽了咽口水,好心提醒:“王妃……你没遮住……”   顾七七又气又恼,想要收回手又怕被萧祺然看见,整个人害羞的像是只煮熟了的大虾,急得不知所措:“不许看嘛……不许……你转过身去!”   晋王殿下憋屈的转身,以前他还嘲笑皇后守活寡,这下轮到自己了。   报应!   都是报应!   身后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似乎是顾七七站起来的动静。萧祺然担心她摔跤,下意识转过身去。   谁知恰好顾七七起身,萧祺然的下巴猝不及防的与她的头上撞上,顿时疼得他嘶哑咧嘴。   顾七七也一屁股蹲摔进水中。   “你怎么转过来了!”她着急的问。   萧祺然霎时忘了下巴的疼,身子一僵,梗着脖子,眼神荡在半空中,不敢再往下移半点,语速飞快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像是什么都看见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毕竟的确看了……   顾七七想起他平时也没少亲自己,哪里相信萧祺然的话,气鼓鼓的背过身去。   见她这样,萧祺然便知媳妇恼了。   他揉着下巴,有些郁闷,嘟囔道:“真没看见什么……”他越说越觉得有理,为使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脱口而出,“那么小都看不见……”   顾七七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服气的反驳:“会大的!”   萧祺然噗嗤笑出声,觉得王妃真真是太可爱了:“对哈哈哈……会大哈哈哈!”   “不许笑!”顾七七娇斥,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萧祺然忍着笑强迫自己严肃起来:“嗯,不笑——王妃,别难过,本王给你好好养着,绝对能养大。”说到后面他又一次大笑起来。   顾七七羞红了脸,抬手在一旁的小桌上摸到东西就往萧祺然身上砸。   萧祺然笑着讨饶,出去派人把糖浆喊进来。   小丫鬟哈欠连天,一边帮顾七七换衣服,一边不解的嘀咕:“您怎么不让王爷来做呀?这可是要一个世子的好时候!”   虽然她说的很轻,但顾七七还是怕萧祺然能听见,轻轻拍了下糖浆的手,红着脸低声道:“别胡说。”   现在顾七七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与萧祺然是夫妻,可以做很多很多亲密的事。当时那样抗拒萧祺然,的确不对。   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眼睛能不能好还是个问题。   要是真如糖浆所望,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她怕自己一个瞎子会拖累孩子,也拖累萧祺然……   糖浆不明所以,吐了吐舌头,扶着穿好衣服的她走到外面。   萧祺然斜倚在一旁静静看美人出浴,打发掉糖浆,接过她的活计为顾七七熏发。   顾七七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支吾着说:“殿下……刚刚对不起……”   萧祺然挑眉,他还以为王妃不会再提这茬。   “错在哪里?”晋王殿下佯装不悦的问。   顾七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起刚刚的事,耳朵尖再一次泛红。   萧祺然的指腹轻轻拢过她的耳尖,顾七七的身子微微一颤:“殿下……对不起嘛……我不该打你的……”   还以为她会说“不该不让你看”的萧祺然有些失望,决定自己挑起这个决定他今晚性-福的问题:“那本王看你有没有错呢?”   顾七七没想到他这么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嘟嘴反问:“殿下觉得呢?”   萧祺然理直气壮:“本王怎么可能有错?”   顾七七气鼓鼓的转过身来面对萧祺然,尽管她看不见,还是准确无误的对着萧祺然用食指快速在自己脸颊上划了三下,幼稚的冲他强调:“羞羞羞!不害臊!”   萧祺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顾七七说他不要脸,忍俊不禁:“王妃要是觉得不合算,等眼睛好了,本王给你看回来就是。给你看个够!”   “哼,才不要看。”顾七七转过身去,忽然有些忐忑,“也不知道眼睛能不能好呢……”   “会好的。”萧祺然揉了揉她的脑袋,铜镜中同样倒映出他担忧的眼眸。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顾七七被萧祺然喊醒。   宫琰就在宜安县中的一处四合院内,顾七七才走近,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萧祺然亲自上前敲门,朝里头喊:“小叔叔,本王来看你了。”   顾七七错愕。   宫琰是皇家人?   没人应声,萧祺然敲门的动作越来越粗暴,就在他即将破门而入时,里头终于传来脚步声。   贴着年画的黑色木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药童从里面探出头来:“师父不在家,请几位改日再来吧。”   萧祺然瞥了眼小家伙,语气狂妄:“素来只有日子为本王而改,没让本王改日的。”   这话药童没法接,怯生生的缩回脑袋要关门,却被萧祺然一把按住。   药童诧异,使出全力要关门。可他哪里是萧祺然的对手,没能坚持片刻,大门便失守。   小家伙大吃一惊,扭头就往里狂奔:“师父!砸场子的来了!”   顾七七不解:“不是说他师父不在家吗?”   萧祺然嗤笑:“骗子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也是骗子。”他牵住顾七七的手,扶着她往院子里走,“小心门槛。”   这样的四合院在京城很常见,宜安县倒是不多。   院子里摆满了各种风干的药草,还有不少草根上都沾着泥,显然刚被挖出来没多久。   “师父!就是他们!”小药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顾七七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他此刻躲在大人身后气恼的指着萧祺然的模样。   不知道神医长什么样子呢。   既然萧祺然喊宫琰“小叔叔”的话,那他与皇帝应该是兄弟吧?   她忍不住把皇帝的脸和宫琰比匹配起来,想神医一定比皇帝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孤僻,说不定不修边幅,眉毛和胡子都挂在身前。   然而事实却出人意料,一道意外年轻的声音传入顾七七的耳朵,听起来只比萧祺然大几岁。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晋王殿下。”宫琰一开口就是满满的讥讽。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长相俊美,一袭白衣更衬托的出尘。   宫琰立在屋檐下,与萧祺然一行人对峙,整个人瘦削而高挑,下巴微抬,神色傲然,眉眼凛冽,的确与萧祺然有三分相似。   萧祺然没生气,还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仿佛这就是宫琰的死穴:“小叔叔,好久不见了啊。”   宫琰闻言冷哼甩袖,似乎想与萧祺然断绝关系:“我一介草民,可攀不上晋王殿下的亲。”   萧祺然眼中闪过计划得逞的精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怪本王六亲不认、殴打长辈。”   这就要打?   顾七七忙扯了扯萧祺然的衣袖,示意他冷静。   萧祺然轻轻拍过她的手宽慰顾七七。   宫琰嗤笑:“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是我教的,还想来班门弄斧?”   顾七七更加诧异。   萧祺然示意糖浆把她扶到一边,自己一步步朝宫琰走去:“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老规矩,谁输了就替对方做一件事。”   宫琰瞥了眼一旁的顾七七,恶意十足:“第一我不会输,第二我不医瞎子。”   “那本王就打到你瞎!”萧祺然似乎是被宫琰的话激怒,猝然出手,直逼宫琰命脉。   宫琰一把推开身后的小徒弟,单手接住萧祺然一掌,两个人当下在不大的院子里打起来。   破风声不断传来,其中还充斥着杂物落地与小药童心痛的呐喊。   “啊!我的冬虫夏草!”   “哇!我的百年灵芝!”   “别过去!我的千年人参啊啊啊啊!”   ……   顾七七都听得心疼,可怕萧祺然分心受伤,又只能忍着不喊他,不断追问糖浆战况如何。   糖浆的解说速度远远跟不上两人的出手速度,一脸懵逼,地望着院子里两道你来我往的人影:“殿下没输!殿下踢了神医一脚!神医打回来了!殿下加油!打回去!欧耶!打回去了!”俨然已经成了萧祺然的迷妹。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随着她一声欢呼“殿下赢了!”,院子里的动静才小下去。   顾七七露出笑容,关切问:“殿下受伤了吗?”   “本王没事。”萧祺然听见她的声音,侧头冲她笑了一下。   宫琰若有所思的依次瞥过两人。   “别看了,治病。”萧祺然抖了抖手中长剑,用剑身轻拍宫琰的肩膀。   宫琰白了他一眼:“没良心的小东西。”他手中长剑落地,发出清脆的金石碰撞之声,又抬起左手挥开萧祺然的剑,咬牙将自己被萧祺然打脱臼的右臂推回原位,“我当初就该让你饿死在那里。”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却如同一块石子落入顾七七才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浪花。   萧祺然到底经历过什么…… 第33章 可爱的像只熊,又萌又能打   顾七七还在皱眉沉思,宫琰已经到她面前。   他神情淡漠,面无表情的望着顾七七好一会儿,回头对萧祺然说:“你还是换个王妃吧。”   刚刚顾七七还因为他被萧祺然胖揍一顿而心疼神医,现在只想把宫琰再打一顿。   “本王换你也不会换王妃。”萧祺然没好气的白了眼他,走上前把宫琰从顾七七面前扯开,“没本事就闭嘴,什么神医?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他越说越嫌弃,都懒得再看宫琰一眼,“亏本王还特地去找了地宫的地形图。”   宫琰神情微动。   萧祺然满是可惜的扶住顾七七的手臂,扫了眼宫琰后叹息:“看来还是烧掉吧,免得你家老头子死了也不得安生。”   “你真的找到了?”宫琰狐疑。   萧祺然反问:“关你什么事?你又不给我媳妇看眼睛。地宫里那么多宝贝,本王以后要是被削爵,就指着里头的死人财过活了。”   顾七七越听越糊涂,同时也越来越诧异。   神医宫琰要盗墓?   还是挖他亲爹的坟?   他爹应该是如今皇帝的父亲昌惠帝吧?   萧祺然扶着她往外走,顾七七心底的失落逐渐涌起,就在萧祺然提醒她抬脚跨门槛的时候,宫琰出声:“我可以医她。”   顾七七大喜,立刻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可她却仿佛在这一瞬间看到光亮。   萧祺然嘴角也微微扬起,压制不住的喜悦。他示意糖浆扶顾七七进屋,自己则特地拖着宫琰落在屋外。   “可以治好吗?”他轻声问,生怕又让顾七七白高兴异常。   宫琰扫了眼屋内,淡淡道:“我瞧她眼睛除了无神,没有其他症状,应该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先去检查一下。话说在前头,我只能尽力一试。在此之前,你要把地宫图给我。”   萧祺然不让步:“治好她,地形图我给你。治不好,你还是自己去找盗墓贼吧。”   宫琰狠狠剜了眼他一眼,迈步进屋。   顾七七厅堂中的坐在玫瑰椅上,心情忐忑。   “一点亮光也感受不到吗?”宫琰问。   顾七七点了点头,又在宫琰的询问下,仔细说完自己眼盲的过程。   宫琰吩咐徒弟拿银针。   萧祺然眼中浮现起深深的心疼,宽慰顾七七:“可能要扎针,为了眼睛好,咱们忍一忍。”   顾七七乖巧的点头。   萧祺然又摸了摸她的头。   宫琰嗤笑:“要真这么心疼,我扎她一针,给你来十针?”   “别别别,我可以忍住的。”萧祺然还没出声,顾七七忙摆手。   被王妃保护着的晋王殿下对宫琰露出得意又炫耀的笑,得到单身狗小叔叔深深的鄙视。   “先扎你几个穴位,要是有酸楚或其他的感觉,你就说。”宫琰嘱咐了顾七七一句,将银针用烛火烤过,往顾七七眉心扎去。   顾七七蹙眉,又强迫自己放松。   萧祺然关切的问:“疼吗?有酸楚感吗?”   “有一点点……不是很强……”顾七七仔细说。   宫琰如法炮制,又落下七-八根银针,扎在要紧穴位上。   除了针扎的疼痛,顾七七都没有其他特殊的感觉。   萧祺然都快怀疑宫琰是将对自己的报复都施加在了王妃身上,忍不住出声:“能少扎一根你就少扎一根,会疼的。”   宫琰白了眼他:“那你来治?”   萧祺然默默闭嘴。   顾七七宽慰他:“不是很疼,我能忍住呢。”   “嗯,七七最勇敢了。”萧祺然赞扬她,同时想起记忆深处曾经护着他的小小身影。   他出神间,宫琰收了手,而顾七七脑袋上还扎着九根银针。   萧祺然忙问:“怎么样?”   宫琰若有所思:“没有特殊的感觉,每个穴位都能感受到疼痛,说明经脉并没有问题。既然是被烟熏瞎的,很有可能是中毒。”   萧祺然拧眉:“你的意思是建造马车的木材有毒?”   宫琰扫了他一眼:“也可能是马车里的东西有毒。”   萧祺然眼神幽暗。   马车是他派人特制的,全程都有心腹督造,应该不会有问题。而马车里的东西也都是他平时所用,有专人负责。   如果是要下毒害他的话,完全有别的方法。而现在是七七瞎了,还是个意外,那么问题就出在别的地方。   他问糖浆:“王妃出事那天,车里有什么?”   “点心、话本、棋盘……”她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忽然灵光一闪,“啊!还有莲蓉特地让带上的软枕!说出远门路上颠簸,让王爷王妃垫着舒服些。”   顾七七已经听出来苗头,但她脑袋上顶着九根银针,怕一开口就牵扯到,没有出声。   糖浆有些害怕,缩着脑袋问:“软枕莲蓉也送了我两个呢……奴婢不会也中毒了吧……”   “手给我瞧瞧。”宫琰给她把脉,没一会儿便收了手,吩咐糖浆,“回去把枕头还给她。”   糖浆快哭了:“奴婢真的中毒了吗……神医……”   宫琰懒洋洋的给顾七七拔出银针,头也不回的告诉糖浆:“死不了。过两年你长大些,这点药效就散了。”   “是慢性毒药?”萧祺然沉声问。   宫琰沉默了一下,望向萧祺然的眼神笼上了一层怜悯与不忍:“是果愁,宫里的老把戏了。”   萧祺然错愕。   糖浆不解的问:“果愁是什么?”   “绝子汤的主药。常人服之会腹泻不止,孕妇服下则胎儿不保,严重的话一尸两命。如果做成香囊或熏香长期接触,则终身不孕。”   糖浆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妃到现在还没有喜呢!原来是莲蓉在捣鬼!”   顾七七汗颜,心想就算没莲蓉,她现在也怀不上。   宫琰促狭的望了眼萧祺然:“也不一定就是因为莲蓉,指不定是你家王爷不行。”   萧祺然想起灰暗的往事,没心情宫琰抬杠。   他知道果愁。   五岁那年,他亲眼看着苏卿卿被灌下果愁汤,被丢在长乐宫自生自灭。   过去痛苦的记忆从心底涌出,萧祺然身子发颤。   宫琰拔下最后一根银针,瞧见上面漆黑的一段,眉头紧皱。   萧祺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声问,“七七中毒很深吗?”   宫琰微微颔首:“她脉搏虚浮无力,即使有孕也保不住。要是我没猜错,不仅软枕的内芯是果愁草,制成软枕的绢布恐怕也在果愁药汁中浸染过。指不定府上还有其他东西也是这样的手法。萧祺然,这人是多恨你?要你断子绝孙?”   萧祺然紧紧握拳,双眼发红,哑声道:“先治眼睛。”   宫琰吩咐徒弟去准备药材,萧祺然叫来暗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暗卫神色凝重的离开。   顾七七刚刚一直没出声,等萧祺然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她露出一抹浅笑:“殿下,说不定我这次还是因祸得福呢。”   萧祺然不解:“胡说什么。”   “你看呀,我要是一直都不知道身边有那么多果愁草,以后有了孩子也保不住,说不定还要一尸两命,多可惜?现在倒好了,提前发现了呢。”她语气乐观,像是一点也不失落。   可萧祺然能从她言语间的温暖中感受出顾七七这么说是为了宽慰自己。   他紧紧握住顾七七的手,恢复了一贯的狂妄:“什么因祸得福?我的七七就该一直都是福气满满。”   顾七七露出腼腆的笑,点头重重的应声:“嗯!殿下也是!”   正在配药的宫琰侧头望了眼他们,神情古怪。   萧祺然在他面前要么狂拽酷炫欠揍的很,要么少年老成讨厌的很,还是头一次见他也会哄人。   当初的萧祺然可是一句软话也不会说。   “世道变了。”宫琰自嘲的笑了一句,低头继续配药。   四合院里有多余的房间,萧祺然派人收拾了一番,当下就带着顾七七住下来。   宫琰一开始表示反对,萧祺然才不管,还派人将厨子送了过来。   晚上,萧祺然将宫琰最新做好的膏药涂在顾七七的眼周,他小叔叔就坐在一旁饮茶。   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让顾七七整个人都精神了些,好奇的问宫琰:“神医,为什么堕胎药也会让人变成瞎子呀?”   “就是普通的木材烧成的烟,也能将人熏瞎,更何况果愁草毒性那么强。”宫琰发现自己这个侄媳妇有点傻,指不定是被他坏侄子怎么骗到手的。   顾七七又问:“这药膏我要涂多久呀?”   “七天后看看效果。”宫琰放下茶盏,瞥了眼萧祺然,“还好你们反应够快,医治及时。太医院那帮废物虽然没什么用,倒也没拖后腿,之前给你用的草药抑制了毒性蔓延,否则就是我来了也没用。”   顾七七的眼睛幸福的眯成两轮月牙:“都是殿下的功劳呢。”   萧祺然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别动,先涂药膏。”   宫琰忽然觉得他在这里有点多余,这两个小兔崽子的话听得他牙酸。   神医冷冰冰的走了。   许是知道眼睛治疗有望,顾七七晚上也精神起来,美滋滋的想着将来:“先前眼睛好的时候没感觉,这下成了瞎子,才知道能看见好处。殿下,等我眼睛好了,我一定要多看看这个世界。”   “那本王呢?”萧祺然斜倚在她身侧,单手支着头,神情温柔的望着她。   顾七七露出腼腆的笑:“也要把殿下看个够呢。”   晋王殿下发出得意的笑声。   宫琰担心第二日下雨,连夜将院子里的药材收起,结果就听到萧祺然放肆的笑。   “把他喊起来搬药。”神医冷声吩咐徒弟甘草。   甘草年纪虽然不大,但平时学得多、懂得也多,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说:“师父……这个时候进去……不好吧……”他担心搅了晋王殿下的兴致,被萧祺然大卸八块。   “有什么不好?”宫琰扫了眼他,见甘草脸颊微红,就知道他想岔了,没好气的说,“胡想什么?萧祺然喊起来。快去。”   甘草硬着头皮去敲门:“晋王殿下……师父有请……”   顾七七不解:“神医这个时候找殿下做什么?”   “干苦力。”萧祺然习以为常的起身,刚刚宫琰喊甘草出去时他就听到了动静,“我出去帮点忙,你先睡吧。”   顾七七乖巧的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大概是希望宫琰尽心,萧祺然也没喊暗卫帮忙,自己身体力行帮宫琰将药材搬入一旁特地空置出来的药房中。   药材很多,他们三人搬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萧祺然望着已经升到头顶的明月,吩咐甘草:“给本王煮碗宵夜去。”   甘草职业病:“这个点吃东西不好,容易……”   “本王饿了就想吃。”萧祺然打断他。   甘草撅嘴。   宫琰低头将袖间沾到的草药颗粒一颗颗除下,头也不抬的吩咐:“厨房里有汤圆,你去煮些。”   甘草诧异,一头雾水的去厨房生火。他记得师父从来都是过午不食,怎么突然就变了?   皎皎月光透过窗格洒入药房,萧祺然站在规整排列着的药架间问宫琰:“你体内的毒如何了?”   宫琰理药的动作微微一顿,复尔又继续。他背对着萧祺然,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淡漠的声音:“无妨。”   “试过蛊吗?”萧祺然问。   “正在查。”   萧祺然犹豫了一下,说:“我找到一名南疆蛊师,跟他提过此事,他有四成把握能为你解毒。”   “这四成里,有九成可能是毒素祛除后,我成个废人,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宫琰语气淡漠,依旧听不出什么感情。显然他早就查过此事,并且心中仔细掂量过。   萧祺然缄默,好一会儿才垂眼缓缓道:“这次真的多谢你医治七七。无论如何,我欠你条命。”   宫琰墨色长发自然垂在月白色的长衫之上,不同于萧祺然的英俊,他长得极美,又不显阴柔,明艳不可方物。   他长长的睫毛飞速抖动了一下,低声道:“我只不过是替人还了这条命而已。”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段过往,回头望向萧祺然之时,又恢复了两人一贯互呛的模样,“我如今不还是好好的活着?你们家又该有人失望了吧?”   “那小叔叔就努力气死他吧。”见甘草过来,萧祺然不再多说,对宫琰表示了鼓励和肯定后,端过甘草手中的一碗汤圆便回了屋。   甘草疑惑的瞧瞧他,又望望宫琰,总感觉自己不在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   “师父,我煮了三碗。”他低声道,怕宫琰说他贪嘴。   “那便一起吃吧。”宫琰拿起一碗汤圆,舀了舀,若有所思。   顾七七精神亢奋,仍旧没有睡着,正抱着枕头在床上愉快的滚来滚去。   萧祺然一进来,她便察觉到了:“好香呀。”   “鼻子这么灵?”萧祺然诧异,关门进了屋,“汤圆吃不吃?”   “嗯嗯嗯。”顾七七点头。她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又被萧祺然止住。   “别起来了,小心冻着。”萧祺然给顾七七围好被子,用汤匙舀起一枚汤圆吹了一会儿,才送到顾七七唇边,“小心烫。”   汤圆不大,顾七七一口一个。芝麻在口中爆浆,甜腻腻的感觉在一瞬间让顾七七幸福的笑了:“好吃!”   “还有呢,慢慢吃。”萧祺然帮她将嘴角的芝麻馅擦掉,想起曾经也有人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忽然有些低落。   “殿下,你也吃呀。”顾七七喊他。   “好。”萧祺然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自己也吃了颗。   有枚汤圆露了馅,黑糊糊的芝麻馅露出来,飘散水中,萧祺然蓦然笑了。   顾七七不解:“您笑什么?”   “七七,平时爱吃汤圆吗?”萧祺然问。   “挺喜欢的。”   “本王就知道,不然你怎么像这芝麻馅的汤圆呢?”   顾七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萧祺然说她腹黑,撅嘴反驳:“殿下里外都还一样黑呢!”   萧祺然被逗笑了。   他忽然想起苏卿卿,那个出生钟鸣鼎食之家的女子,唯一会做的吃食便是汤圆。   他记得她将自己护在羽翼下不受任何危险,记得她流着血泪告诉他要活下去。   当年他没能保护好苏卿卿。   如今他绝不会让七七再受到半点危险。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萧祺然又为顾七七涂了药膏。   黑色的药膏捂在她眼周,要敷半个时辰才能洗掉。药膏逐渐冷却变得干硬,远远望去,就像是顾七七浓重的黑眼圈。加上她今日梳了个双髻,圆圆的顶在脑袋两端,更是显得活泼。   萧祺然瞧着半天,越看越觉得有趣:“王妃,你去过川蜀没?”   “虽然爹爹出自蜀地,但我从未去过呢。听二哥说,打祖父那辈开始,顾家就在京城扎根了。”顾七七如实道。   晋王殿下异常惋惜:“那真是可惜了。王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可爱?”   被夸了,顾七七心里很高兴,可又觉得萧祺然语气怪怪的,谨慎的问:“哪里可爱?”   萧祺然一本正经的继续夸媳妇:“可爱的像只熊。”又萌又能打。   顾七七想起自己曾经从一本记载各地山水人文的杂书上看到曾有人在川蜀见到过一种黑白色的熊,被称作猫熊。   这种猫熊最主要的一个特征,就是白色的大脑袋,黑色的圆耳朵、眼睛周围还有一圈黑色的毛。   看着憨态可掬,实际一巴掌能呼死人。   顾七七鼓腮:“殿下才是熊呢。”   “本王可没黑眼圈,也没黑耳朵。”他说着揪了揪顾七七的发髻。   顾七七拍开他的手。   萧祺然手贱,又去拽另一个。谁知正好抓住关键处,还没用力,发髻就松了。   晋王殿下默默松开指尖捻着的一小撮头发,想当这事没发生过。   然而右侧的头发整个披散在一旁,顾七七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当下撅起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萧祺然连忙哄她:“本王给你梳好!”   “殿下会嘛?”顾七七没有丝毫信任。   晋王殿下哪能让王妃小看自己,不假思索:“这有什么难的?本王还不是自己束发?”   “不一样的嘛。”顾七七侧头拢发,想喊糖浆。   萧祺然忙拦下:“本王来,让你那小丫头边上去。”   顾七七总觉得萧祺然弄不像,可又实在不忍心打击晋王殿下的积极性,只能让步:“那您下手轻点哦。”   “放心。”萧祺然跃跃欲试,心想团个头发能有多难?   他有模有样的将披落在顾七七肩头的发丝一一拢起,一把握在手里,又将上端的头发梳整齐,然后学着另一侧完好的发髻开始盘发。   然后晋王殿下就发现了一个不解之谜——为什么他盘得头发总是会松掉?   “七七,是不是少了根头绳?”萧祺然忍不住问。   “不用头绳的,头发卷卷就团好啦。”顾七七语气里夹杂着一点点幸灾乐祸。   萧祺然觉得什么都简单,她就要搓搓晋王殿下的锐气。   哼,让他说她是熊。   那她就熊一回。   萧祺然自然也听出来了,可又不能说什么。谁让他的确不会……   失败了七八次,晋王殿下终于想出来一个办法。   他别出心裁,先将头发盘起来一点点,再用剩余的头发从发圈中间穿过,最后打个结就能固定住头发。   虽然发髻歪歪扭扭,用来点缀的金花也斜朝着一边的,但好歹不会再垮掉了呀。   晋王殿下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感觉自己下辈子要托生成苦命人家的女儿,靠这自创发髻的手艺也饿不死。   “漂亮吧?”萧祺然问,又想起顾七七看不见,自己回答了,“皇宫里专门梳头的嬷嬷都没本王的手艺好。”   顾七七生怕发髻散了,胆战心惊的摸了摸。   闭着眼她也知道两个发髻非但没对整齐,还一大一小、一正一斜,压根儿就没眼看。   “怎么样?本王厉害吧?”晋王殿下自我感觉良好到爆。   顾七七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抿嘴半天还是忍住了吐槽,默默道:“您真是屈才了……京城的潮流早晚还得靠殿下引领……”   得到超乎预期的夸奖,晋王殿下一下子膨胀了:“说得没错!你以后的发髻就交给本王吧!”   顾七七瞬间肠子都悔青了。   她就不该说瞎话! 第34章 修罗场   羽毛扑棱的声响从屋外传来,顾七七好奇的问:“是麻雀吗?”   萧祺然抬眼,看到一只灰白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从小院的天空之中划过。   “你呆在屋里。”萧祺然抄起盆栽中的一块鹅卵石快步出门,咻一声便用鹅卵石把鸽子从空中打落。   不消他发话,侍卫便一马当先冲出去为他将猎物捡回。   “把人也给本王一同绑了。”萧祺然吩咐。   留守的侍卫立刻又冲鸽子飞来的方向冲去。   不一会儿,盯梢的人被秘密带走,鸽子则被带了回来。   萧祺然看着从信鸽腿上拿到的密信,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想来就来吧。   他手上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抢的!   “七七,中午吃鸽子好不好?”晋王殿下将截获的密信收好,拎着昏死的信鸽进屋。   顾七七没什么忌口,更不知道那是别人家训练许久的信鸽,还以为运气好猎了只野味,期待的点头:“好呀好呀,烧汤吧。”   萧祺然开开心心的去找宫琰:“小叔叔,给点药材,本王要给七七做药膳鸽子汤。”   顾七七隐隐约约听见宫琰在揶揄萧祺然:“你还会下厨?”   “本王下厨你也吃不着。”萧祺然心情愉悦。   尊贵的晋王殿下自然不会亲自下厨,将东西给了厨子,他便功成身退,去帮顾七七将眼周的药膏洗掉。   别看他平时毛手毛脚,可照顾起顾七七却温柔到了极点,一点没让顾七七觉得不舒服。   临近午时,阴沉了一上午的天终于下起瓢泼大雨,伴随着惊雷,一道又一道在空中响起。   顾七七坐在自己的屋里,嗅着泥土的气息,听雨声哗哗,忽然很怀念:“以前这样的时候,姨娘觉得天暗,怕我熬坏了眼睛,都不让做绣活。”   萧祺然来了兴趣:“你还会女红?”   被小看了的顾七七撅嘴:“女孩子不都会吗?”   “会绣什么?”萧祺然问。   “好多呢,等我眼睛好了,也给殿下做呀。荷包、巾帕、香囊,衣服我都会呢!”顾七七的小表情别提多自豪了。   被她这么一说,萧祺然有些期待:“好呀,不过不做也不要紧。你眼睛得好好养着,绣活太累了。”   “不累不累,我可以做慢点的。以后每天做一点点,也能做好多呢。”一想到自己有希望重见光明,顾七七就心情雀跃。   她欢喜,萧祺然便也没拦着。   正在这个时候,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顾七七还以为自己听差了:“这么大的雨,谁会过来?”   萧祺然唇角微扬:“傻子呗。”   顾七七不解,总感觉他话里有话:“您说什么?”   “没什么,不管他。”   “有人吗?请开开门!”院外的人用力敲门大声喊。   甘草的声音从堂屋响起:“家里没人,你们走吧!”   院外的人楞了一下,没想到会被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   安静了一会儿,外头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侄儿萧浩言特来拜见十九叔。”   顾七七错愕。   他怎么来了……   萧祺然眼中闪过不快,低头望向顾七七:“要不要给他开门?”虽然他竭力压制着,但话里话外总是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顾七七咬唇,没有说话。   萧祺然又说,“依本王看,就该把他淋成落汤鸡才好。”   “对!没错!”顾七七没出声,倒是糖浆气鼓鼓的附和。   萧祺然意外的瞧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似乎知道很多呀。   他勾唇问:“萧浩言得罪过你?”   糖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捂嘴。   顾七七道:“糖浆就是个丫鬟,怎么会和齐王有交集?开不开门殿下您自己看,不用问我们。”   她没为萧浩言说话,萧祺然心里着实高兴了一把,也就没追问糖浆。   齐王也没死心,依旧派人在敲门。   甘草不情愿的撑着伞跑出去:“别敲啦!门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他打开门,萧浩言撑着伞就站在门外,冲他微微一笑:“十九叔在吗?”   “你自己去问吧。”甘草嘟囔着侧身,让萧浩言和心腹进门。   顾七七听着大雨中脚步声的靠近,下意识握起拳头,问萧祺然:“我们可以不出去吗?”   萧祺然有些疑惑,随后又是欣喜,一口应下:“可以。”   亏他还防贼似的防着萧浩言,担心他撬自己墙角,王妃原来一点都不想见萧浩言!   他就知道顾家小王八说的话不可信!   什么顾七七爱慕表哥萧浩言已久,都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   胡扯!   他家王妃可讨厌萧浩言了呢!   不过男人的直觉还是让萧祺然感受到危险,尤其是那天路上萧浩言望着顾七七的眼神,更是让他不爽。   想到这里,他对顾七七说:“你在屋里休息,我去见见三哥。”   顾七七没有阻止,心间更加忐忑。她原来就知道这兄弟俩关系不算好,现在她夹在中间,更是尴尬。   堂屋内,宫琰与萧浩言分别坐着。   “上次一别,已经与十九叔三年未见。三年来,皇叔可好?”萧浩言关切的问。   宫琰对他的态度比对萧祺然还要冷漠:“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萧浩言也不动怒,如实道:“侄儿有一故人,意外眼盲,想请皇叔出手医治。”   宫琰神情古怪的望向他:“瞎子也知道扎堆往皇家跑?”   萧浩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宫琰又问,“你那儿谁瞎了?”   萧浩言沉默了一下,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我妹妹。”   宫琰诧异:“端宁?”   萧浩言压住嘴角的苦涩:“不,是表妹。”   宫琰眨眼间就算出来他表妹是谁,瞧萧祺然从屋外进来,露出看好戏的神色:“你表妹夫来了。”   萧浩言震惊的站起身。   “哟,真巧,又见面了。”萧祺然拽呼呼的进屋,在宫琰身旁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萧浩言隐约猜到自己的预感成真,萧祺然竟然比他早到一步!   萧祺然端起甘草新上的茶抿了一口,神清气爽:“这不是太医院那帮庸医没用,本王只得带王妃来求小叔叔治眼睛么?”   萧浩言错愕。   当日与顾七七在街上偶遇之后,他第二日就收到宫琰最新的下落,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还是比萧祺然晚了一步。   这么说,他提前一天就出发了?   怪不得那日散朝,皇后宣他,萧祺然理都不理。   萧浩言想明白经过,尽管心中不快,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压着言语间的关切问道:“七七的眼睛如何了?”   “据说要以眼换眼。本想用死囚的眼睛来换,可那些眼睛都太凶恶了,一点也不像我可爱的七七。要是用自己的眼睛吧,本王又有点舍不得。三哥既然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想必是为七七送眼睛的吧?”   萧浩言脸色慢慢有些难看。   萧祺然又说,“反正你们是表兄妹,沾亲带故的,眼睛应该长得也像。把你的眼睛换给七七,就跟她自己的一样,她还是美美哒晋王妃。”   这么严重的大事,在萧祺然口中说的轻松无比,仿佛换眼不过是换颗白菜。   萧浩言知道宫琰有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手段,萧祺然的话令他想信又不想信,迟疑着问宫琰:“皇叔,五弟说的可是真的?”   宫琰瞥了眼萧祺然,悠悠道:“可以试试。”   萧浩言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三分。   萧祺然舍得不自己的眼睛,他又何尝舍得?   没了眼睛,他便是个废人,更不可能登基。   可他又实在想七七能看见。   萧浩言左右为难。   萧祺然长望着他叹一声:“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家七七命苦,连个为她换眼睛的哥哥都没有。”   萧浩言没好气的剜了眼他:“你是她丈夫,怎么不为她换眼睛?”   萧祺然用关爱傻子的眼神望着萧浩言:“本王要是瞎了,以后还要拖累七七照顾本王。要是哪天再被削爵,七七就要跟着本王饿死街头了。那可不成!倒是三哥你,若是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眼睛,小弟保证照顾你一辈子。”   萧浩言冷哼一声,对宫琰说:“既然只有如此才能治好七七的眼睛,侄儿会去寻一人自愿奉献出双眼。到时候,还请皇叔为七七换眼。”   宫琰冷漠脸:“不换。”   萧浩言震惊:“为何?”   宫琰很无辜:“我不会。”   萧浩言愕然,随即意识到什么,对萧祺然怒目而视:“你骗我!”   萧祺然哈哈大笑:“我随便说说,你怎么就信了呢?”   萧浩言大怒:“萧祺然!你太过分了!”   萧祺然吼回去:“萧浩言你可要点脸吧!从京城追到这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萧浩言沉默,握着拳久久说不出话。   气氛僵持间,甘草在屋外探出头:“师父,午饭好了。”   宫琰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明白了什么。他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笑,吩咐甘草:“上菜吧,把我那侄媳妇也叫来吃饭。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第35章 殿下,我好像能看见了   萧祺然不想让顾七七为难,一边秀恩爱一边拒绝:“不必了,七七可得本王喂才行,外人在她害羞。今儿个还特地给她炖了鸽子汤,想必七七会很高兴。”   他起身,走到门口时从袖间拿出来一小段半截手指上的细竹筒。   萧浩言的眼皮不安的猛跳。   萧祺然不怀好意的回首冲他一笑,“这应该是给三哥的吧?”   他将细竹筒冲萧浩言弹去,对方接过打开,里头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晋王夫妇已到神医处。   萧浩言冷着脸将纸条连同竹筒捏的粉碎。   若是他及时收到探子的消息,今日绝不会急匆匆赶来!   萧祺然故意看他笑话!   萧浩言走到门口,看见萧祺然进了侧屋。   糖浆端着一碗砂锅走进去,随后里头响起顾七七的声音:“好香呀,鸽子汤里头是不是还加了东西?”   “王爷把神医的千年人参切在里面,给您补身子呢!”糖浆欢喜的说。   顾七七担忧:“会不会补过头呀?”   “瞧你担心的,放心吧。来,喝汤。小心烫。”萧祺然满满都是宠溺。   萧浩言心间的苦涩不断蔓出,眨眼便将整块心田都浸染成苦海。   难道他当初真的不该放弃七七吗?   他后悔了。   可若是能重来,他仍旧会做出与现在同样的选择。   顾国良是他亲舅舅,不用故意拉拢也会站在他这边。娶顾七七为正妃,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萧祺然与顾七七其乐融融的那间屋子在大雨中一瞬间显得有些模糊,萧浩言做了深呼吸,压抑住所有情绪,转身跟宫琰告辞走人。   萧祺然听见他们离去的动静,嘴角微扬。   顾七七自然也知道,没多说什么。   倒是甘草一头雾水:“这个齐王好奇怪哦。”   “吃饭。”宫琰睨了他一眼,甘草低头扒饭不再出声。   雨还是很大,萧浩言约摸是受了寒,回到客栈便咳嗽起来。   随侍关切的说:“属下去请大夫吧。”   “不必了,休息会儿就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回京。”萧浩言拦下他。   随侍不解:“您特地为七小姐赶来,不问问她能否痊愈吗?”   萧浩言垂眼:“宫琰待萧祺然远亲厚于本王,萧祺然不想让本王知道的事,他也不会告诉。宫琰是如今唯一的希望,若是七七能好,本王早晚会知道。若是不能,问了也是徒添伤心。”   随侍不解:“您和晋王不都是神医的亲侄子吗?”   “可不是每个亲侄子都值得他抢着为对方饮下毒-药。”萧浩言想起往事,若有所思。   随侍诧异。   “去给本王煮碗姜汤。”萧浩言吩咐,显然不想再谈下去。   随侍识趣的离开,不一会儿端着姜汤和风寒药进来。   萧浩言喝完,随侍才敢出声:“王妃派人来询问王爷何时回府?还问,您将库房里的紫金灵芝带出来作甚?”   萧浩言眼中闪过一道不耐烦。   随侍立刻道:“属下只说您得知神医在附近,特来探望。灵芝也是为神医所备。”   他机智的没有暴露顾七七,萧浩言放下心:“将人打发了,以后让她手伸短点。”   人又咳了几声,各种不适传来,早早歇下。然而夜里却发了高烧。   随侍吓了一大跳,立马去请宫琰。   好梦被搅,甘草在院子里骂人:“什么人呐!上午大雨天给你们开门!深夜半夜的还来!还让不让人睡了!”   随侍又是着急又要压着性子:“烦小兄弟通报一声!我家主子病得很严重!请神医救命!”   两人动静很大,连顾七七都被吵醒了,担忧的问:“齐王怎么会病了……”   萧祺然不爽:“管他干什么?”   顾七七只能不说话,可撅起的小嘴巴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萧祺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顾七七忙问:“您要干什么?”   “派人去打听打听萧浩言,免得你担心。”萧祺然要多不情愿有多不情愿,可还是派暗卫去打探。   顾七七心情复杂。   她知道自己身为萧祺然的妻子,去关心另一个人男人不好。可心里又忍不住担心萧浩言,也不知道他病得怎么样。   她想告诉萧祺然,她现在已经不喜欢萧浩言了,可又怕萧祺然多心。   顾七七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关心了下萧浩言。   萧祺然不一会儿重新躺回到她身边,顾七七犹豫了下,主动往他怀里钻。   萧祺然楞了一下,抱住她。   顾七七窝在他怀里,低声道:“殿下,不打听也没事的,我不要听了。”   萧祺然低头望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刚刚吓到王妃了。   正当他要宽慰顾七七的时候,顾七七又说,“除了姨娘外,只有您对我不离不弃,我都记在心里的。我不是那种不知足的人,我会很乖的。”   这下萧祺然确定他把王妃吓到了,忙开始哄媳妇:“别多想了,本王没生气。”   本王就是有点醋……   顾七七抬头,黑暗中萧祺然看不到她的神色,却能感受到顾七七的忐忑。   “本王知道,就算病的是别人,哪怕是顾家讨厌的小王八和丞相夫人,你也会问病得严不严重。本王刚刚就是……”萧祺然没好意思说自己吃醋,别扭着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来了起床气。”   顾七七半信半疑,萧祺然催促着睡觉。她一直到快天亮才睡着,醒来时出诊的宫琰已经回来。   萧祺然一边为顾七七上药,一边问宫琰:“老三怎么样了?”   “死不了。你是不是很失望?”宫琰促狭的问。   萧祺然轻哼一声,没有出声。   顾七七心里的石头落地,告诉自己以后都不要再关心萧浩言了。   倒是甘草兴致勃勃:“齐王妃也来了呢。她居然不相信齐王生病,还以为下人骗她,是派人打进齐王卧房的。啧啧啧,齐王夫妇真有趣。”   萧祺然幽幽剜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宫琰挑眉,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老三为了娶这个王妃费了不少精力?可比不上老五你,人坐家里,皇后就给你塞你一媳妇。”   “本王娶得七七,正是鸿运当头。你这种三十二岁的老光棍才不会懂。”萧祺然得意洋洋。   尽管顾七七已经从声音上判断出宫琰不是耄耋老人,可居然才三十二岁便已经是大名鼎鼎的神医,着实让她震惊不已。   她好奇的问:“神医是几岁开始学医呀?”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个成就,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勤奋刻苦。   宫琰的笑容淡了些,似乎不怎么想提这个,垂眼道:“七岁那年。”   顾七七想起自己七岁那天还在玩泥巴,不由得更加钦佩宫琰:“您怎么会想到学医的呀?”   “自救。”宫琰说。   顾七七不解。   “七七,吃东西。”萧祺然将切好的水果送到她唇边,顾七七会意,不再多问,闷头吃东西。   以萧祺然的聪明,肯定也猜到了她与萧浩言的事。他给予她尊重、给予她隐私,她也同样不去问那些萧祺然不想说的事。   晚上,宫琰给了萧祺然一小枚不到手掌大小的葫芦:“晚上的药膏先停了,以后睡前就给她双眼分别滴三滴里头的药水。”   萧祺然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传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疗法,关切的问:“不会疼吧?”   “不疼,师父找齐王试过了。”甘草说。   萧祺然狐疑:“找他?他愿意?”   “直接说当然不愿意,师父就说这是药,也没说是给他治病的,他就同意了。放心,我们走的时候他还没瞎呢,也不疼。”甘草喜滋滋的说。   萧祺然忽然有些同情他这个三哥了。   晚间给顾七七试了药,她果然不疼,又让晋王殿下放心了很多。   “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吗?”萧祺然问。   顾七七有些失望,但又鼓励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咱们再等等吧。”   “嗯。还有两滴,七七睁眼。”萧祺然小心翼翼的为她双眸中分别滴下两滴药水。   齐王在第二日病愈后,特地上门道谢。顾七七隔着门听见齐王妃也在,躲得更好了。   她当初嫉妒过齐王妃,可很快又释然。别人的优秀,不该是被嫉妒的原因。   现在她才是让全京城贵女都嫉妒的那个人。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萧祺然,她就更要一心一意对萧祺然。   宫琰待人冷漠,萧浩言与他能说的不多。萧祺然又有事出门去,没人在这里捣乱,齐王夫妇很快便离开。   眨眼七天时间便过去,顾七七仍旧什么也看不见。   萧祺然当着她的面宽慰顾七七别着急,回头去气冲冲的去找宫琰质问:“你的药到底有没有用?七七还是老样子。”   “我只说尽力一试,没说一定能治好。”宫琰一边翻着医术,一边在配药。   萧祺然心中着急,又明白逼他也没用,气鼓鼓的坐在一边,再次懊悔起自己当时没仔细审查顾七七身边的人。以为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对她不会起二心,谁知被人钻了空子。   晚上他仍旧给顾七七上药,因为担心她的眼睛,辗转到天明才睡着。才眯了没一会儿,忽然被身旁的顾七七激动的拽醒。   “殿下!天亮了是不是!殿下殿下!” 第36章 卿卿怎么死了   萧祺然原本困得很,可一听顾七七的话,忽然一个激灵从床上窜起,紧紧握住顾七七的手,欣喜的望着她:“你能看见了?”   “能看见一点点光。”顾七七为此而高兴,又有些失落,“还不是完全能看见呢……”   “有进展就是好事!走,去找十九叔!”萧祺然拉着她下床,又想起两人都穿着亵衣,忙给顾七七穿衣服。   这些日子糖浆伺候顾七七的时候,他特地留了个心眼,因此早就学会了帮她穿衣。   宫琰一向起得早,萧祺然两人出来时,他刚用完早膳。   “快给七七看看!她能见着光了!”萧祺然欣喜异常。   宫琰眼中也闪过喜悦,忙去查看顾七七的情况。毒素已经被中和掉不少,想必等完全去除后,再将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顾七七高兴坏了,拽着萧祺然的手在院子里蹦跶。   宫琰静静的望了会儿他们,微微一笑,转身去药房。这些年来,他大概是第一次见萧祺然这么高兴。   有了进展,宫琰也确定下自己的诊治方向没错,便大胆起来。   顾七七的情况一日好过一日,不多天便已经能看看模糊的人影。   “眼前就像是有了一层雾,周围的颜色都晕染在一起。”顾七七描述。   “余毒已经拔除,眼睛应该快好了,再养两天。”宫琰为顾七七双眼缠上纱布。他做了新的药覆在顾七七的眼睛上,需要两天后才能揭开。   “后天是太后生辰,你们明日回京么?”宫琰问。   萧祺然想了想,应了一声:“嗯。你呢?”   “我随你们回京,但不入宫。”宫琰显然不想见那些人。   一行人很快回京,顾七七休息了一天,便是太后寿辰。   宫琰为她将纱布扯掉,顾七七心间忐忑到极点,生怕睁开眼依旧是一片模糊。   她紧紧闭着眼,直到萧祺然喊她:“七七别怕,睁开眼瞧瞧。”   顾七七惴惴不安的将眼睛睁开一小条缝,明亮的日光落入眼眸,刺得她有些不适,下意识闭上。   萧祺然担忧的问:“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不是……”顾七七摇摇头。   她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抖,鼓足勇气再一次睁开。这次有了准备,没再被阳光晃了眼。一睁眼,便看到萧祺然俊美的脸庞尽在咫尺。   素来轻狂的面容之上夹杂着忐忑与不安,人也似乎比之前憔悴了些。   “殿下……”顾七七怔怔的开口,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伸出手去摸萧祺然的脸庞,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做梦,欢喜的从椅子上蹿起来,“我可以看见了!殿下!我看见你了!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见她清澈的双眼重新恢复神采,萧祺然也高兴的忘乎所以,紧紧抱住顾七七:“能看见就好!”   “嗯嗯!”顾七七同样抱住他,看见萧祺然身侧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这人神色淡漠,仿佛什么也惊动不了他。眉眼间与萧祺然有三分相似,只是一个轻狂、一个出尘。   顾七七愣了愣,反应过来,“您是神医?”   “喊十九叔。”萧祺然纠正。   顾七七立刻改口:“见过十九叔!谢谢十九叔帮我治眼睛。”   宫琰微微颔首,算是领了顾七七的谢,又问萧祺然:“我要的东西呢?”   “大喜的日子,你不会要去挖坟吧?”萧祺然古怪的问。   “我办事从不挑日子。她要是喜欢,我把老头子的尸骨带去做贺礼也成。”宫琰淡淡道。   见他态度坚决,萧祺然也不含糊,当下吩咐人去取图纸:“我还找到了一个当初建造皇陵工匠的后人,你从工匠暗中留下的逃生通道进去就成。至于里面有什么机关,这位工匠不是主要负责这块的,我也帮不了你。”   “谢了。”宫琰快步出门。   顾七七看的疑惑:“他神色匆匆,不会是迫不及待去盗墓了吧?”   萧祺然点头。   顾七七更加不解:“那是你爷爷的墓吧?你不怕他晚上来找你吗?”   萧祺然才不在乎:“那还是他亲爹呢,要找也先找他。”   顾七七发现她真的看不懂这些人在做什么,见糖浆捧了新衣过来,想起正事:“太后寿辰,我能不能不去了呀?”   “不行。前儿个他们逼本王和离,本王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今天本王就要他们好好看看到底谁才瞎!”萧祺然磨刀霍霍。   顾七七撅嘴,她不是很喜欢跟那些人接触。但瞧萧祺然非要出一口气的模样,她也只能随他。   糖浆为她更衣,顾七七问:“那殿下,我能继续当瞎子吗?”   “成,不想看见的人咱们就不看。”这点小要求萧祺然还是可以满足的。   太后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早夭,活下来的皇帝是她最小的孩子。如今太后已经八十高龄,身子不大好,人也有些糊涂了。   顾七七还是第一次见太后,跟着萧祺然进殿的时候,就听见太后抓着皇后的手笑眯眯的说:“还是你这孩子有心,牵挂着哀家,不像皇帝,一个月也不来看哀家几次。”   皇后笑着说:“皇上政务繁忙,心里一直都牵挂着您呢。这不,您八十大寿,皇上早早就吩咐人去置办了。”   “哀家还记得你刚刚嫁过来时的模样,那时便觉得自己老喽。谁知眨眼都八十岁了……你也快当祖母了……”   皇后点头笑着:“等孩子生了,儿媳抱来给您看。”   太后别提多高兴了:“好呀!老五刚出生的时候,第一个瞧见的就是哀家!卿卿,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喊上哀家。”   皇后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   萧祺然的脚步也是微微一顿。   顾七七在想怎么装瞎,没听清太后喊的“卿卿”,跟着萧祺然进屋。   皇后已经冷着脸把自己的手从太后那里抽出。   萧祺然刚走到跟前,太后便认出了他,都没让行礼,便招呼他上前:“老五快过来,给哀家瞧瞧。刚刚还跟你娘提起你呢。”   萧祺然扫了眼神色尴尬的皇后。   太后还没意识到问题,望见顾七七站在他身边,忙问:“这就是哀家的孙媳妇吗?”   顾七七乖巧的行礼:“七七见过太后。”   “真乖真乖,快起来。”太后忙抬手。   萧祺然扶着顾七七起身,忽然听见太后又说,“老五好好照顾你媳妇儿,都是双身子的人了。”   莫名被怀孕的顾七七和萧祺然一愣。   皇后刚想解释,太后又说,“你母后还说等孩子生下来,第一个抱来给哀家看。卿卿呀,就是有孝心。”   皇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又不能捂住太后的嘴,不安的望向萧祺然。   顾七七也是一怔。   倒是萧祺然,注意到皇后的眼神,缓缓对太后说:“卿卿已经死了。”   太后震惊:“什么?”她望望萧祺然,又望向皇后,“那你是谁?”   皇后硬着头皮冲她笑:“母后,是我……”   太后瞪大浑浊的眼睛仔细瞧了她半晌儿,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止一个儿媳,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不怎么待见。   皇后心里把她骂了好几百遍。   太后又问萧祺然,“卿卿怎么死了?她那么好的孩子……”   皇后怕他再说出什么石破惊天的话来,抢先道:“老五当时才多大,他能知道什么?您再问下去,孩子也该伤心了。”   “是了,不该问的。老五别伤心,有奶奶呢,奶奶护着你。”太后忙宽慰萧祺然。   正在这时,皇帝来了。   萧祺然护着装瞎的顾七七退到一边,皇后长舒一口气,以为总算能将尴尬的话题翻篇,却没想到太后见到皇帝一句话便是:“卿卿怎么死了?”   这下连皇帝都愣住了,震惊的望向萧祺然。   萧祺然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太后追问,皇帝只能道:“她生病……没能熬过去……”   太后闻言伤心不已。   皇帝怕出事,都来不及质问他为何要带着已经和离的顾七七,便示意萧祺然先退下。   走出殿外,顾七七察觉到萧祺然的脸色很差,下意识挽住他的胳膊:“殿下……”   “嗯?”   顾七七犹豫了一下,问:“卿卿是……”   “我娘。”萧祺然神色低落,“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顾七七忽然觉得很对不起萧祺然,不久前她居然还误会萧祺然心里藏着的人叫苏卿卿。   她想问问苏卿卿是怎么去世,又怕在萧祺然的伤口上撒盐,只能道:“你现在好好活着,才能让她放心。”   “我知道。”萧祺然单手护着她,带着顾七七往宴席处走去。   面上萧祺然已经和离,因此他那里只安排了单人座。可宫里人多有眼力劲,小太监一见顾七七,立马就在两人入座前又添了个座位。   萧祺然心情不错的赏了块银子给他,带着顾七七入座。   顾七七无意间抬头,瞧见坐在对面的齐王夫妇。她迅速低下头去,又想起自己还在装瞎,便装作浑然不知。   可刚刚一瞬间,她还是瞧见了齐王妃,以及对方不善的眼神。 第37章 本王与七七压根儿没和离   嫁给萧祺然前,顾七七一直都是个谨小慎微的庶女,做过最大胆、最疯狂的一件事,就是在齐王成婚那一日,求大夫人带她一起去齐王府。   当时大夫人已经开始为顾若晴择婿,顾七七比顾若晴年长两个月,得先把她嫁出去才能再给顾若晴定亲。   因此顾七七隐晦的提了一下,大夫人便主动带上了她,就盼喜宴上哪家夫人看中顾七七才好。   那日,顾七七在人群中远远瞧着萧浩言牵着新娘的手走入王府大门。直至这一刻,她才相信齐王成婚的消息是真的。   齐王妃严雅馨穿着华贵的大红嫁衣,面容掩盖在红盖头下,顾七七看不见她的容貌,却在那一瞬第一次嫉妒一个陌生人。   那时她想,如果她不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是不是就有机会嫁给萧浩言?而不是被许诺等他成婚几年后,会娶她做侧妃。   瞧着他们拜堂,望着萧浩言脸上的笑,顾七七慢慢明白身份或许是一层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他不愿意给自己正妻的位置。   想通了,她也就不嫉妒了。   那一天,她早早出门,又早早回到相府。   当初萧浩言送她的小玩意,顾七七一样不落的收好,托二哥顾明旭还给了萧浩言。   她喜欢了萧浩言那么久,最终还是抵不过权势二字。顾七七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可也不想作践自己。   萧浩言许诺的侧妃之位她不稀罕,她不想一辈子都在后宅做小、看别人眼色过活。   以她的身份,不可能不嫁人。高嫁或许只能做妾,低嫁却绝对是做正妻。做一家主母有什么不好?   慢慢的,她就不去想萧浩言了,她也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期待齐王来相府,甚至有意躲开他。   等以后她也成了婚,两人想必更不会再见面,也不会尴尬。   顾七七想的很好,可没想到她会阴差阳错嫁给萧祺然。   丝竹声中,她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讨厌的过往,连萧祺然喊她都没有听到,直到晋王殿下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她一下,顾七七才反应过来:“唔?”   “想什么那么入神?”萧祺然问。   “没什么……”顾七七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对自己又想起萧浩言有些自责。   “先吃点水果。”萧祺然剥了颗葡萄,顾七七想要接,又听见萧祺然低声提醒,“你可看不见。”   顾七七乖乖装瞎子,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任由萧祺然将剥好的葡萄肉送到唇边。   甜腻腻的葡萄汁流入口腔,似乎能蔓延到心里。   刚刚那段过往带来的难过仿佛也一扫而光,顾七七冲萧祺然扬起灿烂的笑:“好吃。”顿了顿又说,“殿下,您真好,跟姨娘一样好呢。”   这是他在王妃心里的地位又涨了一截?   萧祺然骄傲的扬起眉头:“那是,本王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再吃一颗?”   “嗯嗯!”顾七七现在特别喜欢跟萧祺然呆在一起。   齐王神色阴翳的望着对面有说有笑的两人,忽然听到身旁的齐王妃幽幽道:“王爷若是看不过眼,不如喊停他们。”   萧浩言收回眼神,望了眼严雅馨,不以为意的说:“你不了解我五弟,越是拦着他,他就越是要唱反调。”   “太后寿宴上带一个下堂妇来算什么?也不嫌晦气?”齐王妃话里话外都透漏着嫌弃。   齐王不悦的扫了眼她:“七七是因为他才眼盲,自请下堂,你说话别这么刻薄。”   “是我刻薄,还是王爷不舍得?”严雅馨不悦的问。   萧浩言蹙眉:“你别无理取闹。”   严雅馨气恼的放下酒杯,冷着脸质问萧浩言:“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心里有鬼?”   萧浩言也冷了脸,正要说什么,屋外太监大喊:“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驾到!”   屋内人纷纷停下话头,起身前去迎接。   萧浩言也不想在跟严雅馨啰嗦,两人一前一后起身。   只有萧祺然最淡定,扶着假装眼瞎的顾七七,两人磨磨蹭蹭站起来。   瞧见两人并肩在一处,皇帝的眼皮跳了跳,又不好当众发作,只能当做没看到,扶着太后入座,又吩咐众人坐下。   照例说了一通场面话,随后便是歌舞欣赏。   太后瞧了一会儿,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没有卿卿跳的好看。”   皇后快给她跪下了,怎么今儿个动不动就提起苏卿卿!   皇帝脸色也不好,想要阻拦,太后先一步问,“卿卿呢?让她来跳呀。这孩子的舞灵动,哀家喜欢。”   皇后瞥了眼脸色难看到家的皇帝,硬着头皮低声提醒太后:“卿卿姐姐已经去世了……”   太后蹙眉:“瞎说!哀家这老太婆还活的好好的,她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是不是你杀的她?”   皇后一个哆嗦,手里的酒盏没拿稳,直接摔在地上,方嬷嬷连忙示意人过来打扫。   萧祺然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笑。   皇后委屈无比:“臣妾冤枉,母后明鉴。”   太后剜了眼她:“你打进府就不喜欢卿卿,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也就皇帝宠着你,卿卿由着你。快叫卿卿出来!哀家等着呢!”   皇后生怕继续反驳让太后说出更多对她不利的话,忙向皇帝投去求助的眼神。   皇帝幽暗的瞥了眼一旁垂眼坐着的萧祺然,缓缓对太后道:“十五年前长乐宫走水,她没能逃出来,已经去了……”   太后震惊:“什么?怎么会这样?那孩子呢?老五呢?”   “孙儿在。”萧祺然起身,他低着头,脊背却听的壁纸。   皇帝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没来由感到一股压力。   他蹙眉,对太后说:“老五当时出去玩了,不在长乐宫内,逃过一劫。今儿个您过寿,就别去想那些事了。”   太后木愣愣的望着萧祺然好一会儿,发出一声长久的叹息:“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想你娘吗?”   萧祺然沉默不语。   顾七七瞧见他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太后年纪大了,脑子糊涂,这会儿又想起刚刚的事:“对了,你媳妇有喜,饮食可得注意些。怎么面前还放着酒呢?快撤了!”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   顾七七也愣住了,没想到太后还记得这茬。   小太监邀功一般殷切的将顾七七面前的果酒换掉,送来清水。   顾七七想要解释,却突然听见萧祺然说:“多谢皇祖母关心。”   得,这锅甩不掉了!   顾七七心里着急,不断暗中用脚踢萧祺然。这认下来,让她从哪里生个孩子给太后看?   萧祺然悠悠然然坐下,轻轻握了握顾七七的手,示意她淡定。   顾七七都懵了。   其余人也都议论纷纷。   若顾七七之前怀孕,那她是名正言顺的晋王妃,所有人都得恭贺。可现在他们都知道顾七七与萧祺然和离了,这会儿怀孕算什么?   一时之间,赴宴之人吃不准是上前道喜,还是谴责。   最震惊的当然非齐王莫属。   萧浩言一眼不眨的望着顾七七,满是愕然,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居然怀了萧祺然的孩子。   严雅馨瞧他又是不信又是伤心的神色,冷笑道:“王爷这么着急干什么?难不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别胡说!”萧浩言低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严雅馨被他震慑住,怕了一下,复尔心中的不甘又一次涌出,凉凉道:“别看了,再看也是别人家的。”   萧浩言不悦的剜了眼她。   他不高兴,严雅馨挖苦的劲头更足,“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在她怀孕前,将人纳入府中?”   “你够了!”萧浩言怒斥,尽管他竭力压着声音,但盛怒之下,还是发出不小的动静。   皇后刚刚被苏卿卿的事压了一头,没想起自己的正事。这下看见儿子,当下便朝太后说:“母后,还有件喜事呢!老三媳妇也有喜啦!四个月了!”   “那真是太好了!哀家这生辰过的可真是太高兴了!”太后欢喜无比,又问萧祺然,“老五媳妇几个月了?”   “一个月。”萧祺然说。   皇后不屑的瞧了眼顾七七:“一个月可得好好养着才成。”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可落入顾七七耳朵里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相反太后的话就中听的多:“是得处处注意,老三媳妇也是。来人,去将哀家库房里养胎的药材都送去老三、老五府上。”   宫人应声离去,萧祺然与萧浩言分别起身谢恩,又□□味十足的对视一眼。   萧祺然坐下,萧浩言蓦然说:“若是本王没记错,五弟与七小姐已经和离了吧?”   皇帝这会儿原本一点也不想提这件事,就想派人暗中去把孩子弄掉。反正才一个月,胎还没坐稳,只要手脚麻利就不会被查出来。   顾七七这么点年纪若是小产,将来肯定难以有孕。到时候,还怕两人断不了?   和离也就彻底成了。   谁知平时一向深得他心的三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帝剜了眼萧浩言,示意他不要多言。可萧浩言死死盯着萧祺然,压根儿就没注意到。   萧祺然俊美的面容上绽出轻狂的笑:“三哥说错了,本王与七七压根儿就没和离。”   他就等着人提这茬呢! 第38章 我怀了晋王殿下的孩子   萧浩言立刻反驳:“和离书是你当着父皇、母后的面亲笔写的,圣旨也已经发去丞相府,怎么会没和离?”   “三哥说的可是这个?”萧祺然从衣襟内取出一封纸,小太监恭敬的上前接过,送到齐王面前。   萧浩言看了眼,眉头越蹙越紧。   皇室宗亲娶亲和离在内务府都有留案,萧祺然当时所写的和离书也由人另抄了一份留在内务府,萧浩言曾去看过。   和离书辞藻华丽,通篇都是对顾七七的赞赏与萧祺然对她的爱慕。   当时给萧浩言的感觉就有些不舒服,但能让萧祺然写下就着实不易,再得寸进尺反而可能功亏一篑,因此他也没有深究。   谁知现在萧祺然将后面最要的和离几字撕掉,和离书眨眼就成了情书!   “好算计!”萧浩言咬牙切齿的将东西丢给小太监。   皇后忙拿过去看了眼,没了后面和离的字眼,这东西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气得她大怒:“老五,你太任性了!和离书你说改就改?”   萧祺然倒打一耙:“我改什么了?那就是我写的原稿。至于你们誊写留底的那份,谁知道被人加了什么。”   “皇上您看。”皇后拿着“和离书”找皇帝告状。   皇帝都懒得瞧一眼。   事后没多久,他再看那份和离书复本,就猜到了萧祺然的目的。   可那时萧祺然已经离宫,再让他回来重写一份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圣旨都已经发到相府,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吧?   因此皇帝只能将错就错,就是不知道萧祺然什么时候会发作此事。   但被人这样耍,皇帝很不高兴。   他神色阴沉,似乎随时都会发怒。   萧祺然怕牵连到顾七七,主动给他递了台阶:“当时七七眼睛不好,怕拖累儿臣,因此自请下堂。父皇念她懂事,不想她难过,将这话原封不动写在圣旨中,先送她回相府疗养。为的是等七七有朝一日想通了,再跟本王回王府。父皇可没有让儿臣跟七七和离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哪几个蠢货自作主张。”   萧祺然这话变着法把帝后等人全骂了进去,各个望着他的眼神恨不得活剥了他。   顾七七心惊胆战,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萧祺然适可而止。   可萧祺然全然不顾,还问皇帝,“父皇,您说是吧?七七这么好的姑娘,儿臣怎么会不要她?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踹了儿臣的孩子,总不至于让孩子一出生就没爹吧?”   “这可不成!哪能苦孩子!”总算听懂了的太后立刻道。   “父皇,儿臣今日好不容易才说动七七随儿臣赴宴,她还是儿臣的晋王妃吧?”萧祺然又问。   皇帝突然发现自打萧祺然从冷宫出来到如今,往年所有加起来都没他今日“父皇”喊得多、也没今日这般恭敬。   他忽然觉得有趣,让萧祺然多一个可以掣肘他的女人,似乎也不错。   皇帝微微颔首:“嗯,顾七七一直都是晋王妃。”   计划通!   “多谢父皇!”萧祺然丢了个得胜的眼神给萧浩言,扶着同样起身谢恩的顾七七坐下。   萧浩言想要反驳、想要大吼一声他们明明和离了,可偏偏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若是他喊出来,打的就是皇帝的脸。   他不甘心的坐下。   皇后还在作:“可玉蝶上七七的名字已经划掉了……”   内务府的人立刻跳出来,坚决不让黑锅落自己头上:“回娘娘,由于未收到宫中旨意,臣不敢擅自划去皇室宗亲的姓名,晋王妃的名字还在玉蝶之上。”   萧祺然赴宴之前,特地又派人把玉蝶送了回去。内务府府正匆忙入宫,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还没时间改。   皇后这才意识到萧祺然都是算计好的,只得愤愤咽下所有不甘。   一场宫宴,晋王夫妇赚足了风头。   顾七七总算明白萧祺然一定要带她赴宴是为给她正名,让所有人知道她还是高高在上无人可欺的晋王妃。   “孩子怎么办……”她苦恼的低声问萧祺然。   萧祺然勾唇一笑:“生啊。”   顾七七瞪他:“我哪生得出……”   萧祺然瞥了眼严雅馨:“她都生得出,你怎么就不行?”   顾七七想要反驳,可又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严雅馨,嘟嘴没有出声。   “乖啦,放心吧。”萧祺然给顾七七喂了勺蛋羹。   皇帝有些看不过眼,假托送太后回宫便早早的走了,又派人悄悄将萧祺然喊去御书房问话。   装瞎的顾七七呆在宴会中不合适,便去御花园等他。   她坐在亭子里,抬头望向空中金黄色的圆月,幸福的眯了眯眼。   她已经好久没看见这么好的景色了。   浓郁的桂花香不断飘来,顾七七想她要是不装瞎,就可以去采些做桂花糕了。   忽然,她听到了打斗声。   顾七七警戒的站起身来,周围安静的诡异,刚刚那一瞬的刀剑碰撞仿佛是她的幻觉。   顾七七不敢大意,想要换个地方,却发现跟在她身边的宫人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有些心慌,四下望了望,朝御书房跑去。   然而半路一道人影拦住她。   “七七!”萧浩言紧紧握住她的手。   “放开我!”顾七七想要挣扎,但却没有办法,被迫跟他进入了假山丛中。   “有话你就说!不然我要喊了!”顾七七皱着脸怒道。   萧浩言不得不停下脚步,认真的望着她,喉结微微滚动,嘶哑的说:“对不起……”   顾七七一怔。   “抱歉……让你失望了……”萧浩言又说,语气满是懊悔与自责。   顾七七怔怔的望着他,瞧见萧浩言微微泛红的眼眶,忽然很不解:“严小姐是名门嫡女,祖父和外祖家都是手握实权的权贵,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刚刚偷偷瞄了他们俩,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还是敏锐的察觉到齐王夫妇有些貌合神离。   这门婚事是萧浩言千辛万苦求来的,她不明白为何他还会痛苦。   顾七七的话宛若一根针刺入萧浩言的胸膛,搅得他心痛到无法呼吸。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笑话,他张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七七再次试图甩开他的手,却依旧没成功,不由得恼了:“你松开我。别说现在我是你弟妹,就是咱俩没关系,被人瞧见也不好。”   她要离开,萧浩言心中闪过慌张:“离开萧祺然,跟我走。”   “你胡说什么!”顾七七恼怒的瞪了眼他,用力去掰他的手。   可萧浩言自幼习武,她哪能掰得开。反而因为她的反抗,让萧浩言握得更紧。   “七七,我知道负你是我不对。我知错了,我求母后让你和萧祺然和离,你们已经和离了!”   顾七七立刻反驳:“我们没有!殿下没有写和离书!我也没有被除名!过去的事我不想提了,你放我走,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七七!你被萧祺然灌了什么迷魂药!”   顾七七的心口泛起一阵疼,红着眼眶气鼓鼓的说:“我以前才是被你灌了迷魂汤……”   萧浩言错愕。   顾七七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惊心动魄,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从尊贵的皇子殿下这里得到了一点点温暖,便一直铭记于心、痴心妄想的奢望得到更多。   她喜欢过萧浩言,顾七七承认。当时她想等嫁人后就让九姨娘不再被欺负,也是因为萧浩言给过她这样的希望。   可最终,萧浩言另娶他人,甚至还瞒着她。直到那日被她堵在齐王府后院,他才承认自己有心欺瞒。   喜气洋洋的王府中,震惊地望着顾七七的萧浩言慢慢从诧异中回过神来。   他一身红袍,苦口婆心又万般无奈:“七七,我当时的确想娶你做正妻……”   顾七七难过的想哭,又拼命忍住:“可你娶了别人……”   “你等我段时间,最多两年,我一定娶你过门!正妻是她,但我最宠爱的侧妃一定是你!”   顾七七忽然觉得这个人异常讨厌:“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这样只会让我和她都难过……”   她说完就跑,萧浩言犹豫一下,只派了暗卫去追。一直到确定顾七七安全回到相府,他才放心。   他以为顾七七才十五岁,又是个不起眼的庶女,相府不会那么快就将她嫁出去。   两年时间里,他足够为娶侧妃找好借口,同时也可以让顾七七再养养身子。   可没想到阴差阳错,一年后她就嫁给了萧祺然。   他还以为成为晋王妃的是顾若晴,瞧好戏一般在两人成婚那日捉弄萧祺然。一直到第二天,才发现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七七。   “齐王殿下,请你松开我。”夜色下,顾七七用疏离的口吻一字一顿的对他说。   萧浩言面色坚定的摇头:“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我知道你喝了不少酒,别做傻事。你妻子已经怀孕,你不该再辜负她。”   想起严雅馨,萧浩言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七七,我们不提她。”   顾七七迟疑些许,异常肯定的告诉他:“那好,提我。我也怀孕了,晋王殿下的孩子,请你松开我。” 第39章 胖揍萧浩言   明明她的声音很轻,这话却如雷霆重击般落在萧浩言耳中,震得他不能呼吸。   他红着眼,久久凝望着顾七七,满是不可置信:“真的?”   顾七七心虚的躲开他的眼神,复尔又坚定的说:“真的。”   “你才十六岁!”萧浩言不敢相信在他眼里才那么一点点的人,怎么就能怀孕!她也不过才比孩子大一点点!   “姨娘十六岁都生我了呢。”顾七七反驳。   萧浩言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顾七七不高兴的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姨娘是妾、我是个没用的庶女,所以不一样吗?”   萧浩言知道九姨娘是顾七七的死穴,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还太小……”   “我及笄了,已经嫁人。我不是小孩子了。”顾七七认真的告诉他,恍惚想起萧浩言曾许诺会送她一份盛大的及笄礼。可最终,她及笄之日只有九姨娘为她做了一桌精致饭菜。   萧浩言眸色暗淡,取出一枚方形锦盒,里头躺着一只和田玉平安镯:“这本是我想送你的及笄礼……”   “不用了。”顾七七看都没看,一心想要挣脱他,却没想到萧浩言将玉镯戴到了她手上。   骤然顾七七变了脸,她不顾一切的取下玉镯,见萧浩言依旧执迷不悟,狠了狠心,用力将玉镯往地上一砸。   “啪”一声清脆,玉镯碎得稀巴烂,萧浩言错愕的愣在原地。   顾七七趁机挣脱开他,转身就逃。   清冷的月光洒在破碎的玉镯上,一如萧浩言的心。他从未想过向来温顺的顾七七也会有这样的一面,稍一犹豫,朝顾七七追去。   宫里情况复杂,她不认路,指不定会跑到哪里去。   就算她无法再接受自己,萧浩言也不想她出事。   附近的人都已经被他支开,夜色下御花园内格外寂静。   顾七七听见身后不断靠近的脚步声,紧张到极点,跑得更快,谁知不小心撞上一堵人墙。   顾七七以为是萧浩言抄近路绕到了她前面,转身就逃,又被那人抓住手腕。   “放开我!你混蛋!”她气恼的怒骂,见那人握得紧,心慌之下,抓起手腕就咬。   “顾七七你属狗的啊!”萧祺然的声音立刻响起来。   顾七七一愣,被萧祺然捏了捏脸,这才发现自己咬的人居然是他!   “殿下!”她欣喜无比,忽然又觉得异常委屈,吸着鼻子说,“您总算来了……”   “发生什么了?”萧祺然心疼的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瞥见追上来的萧浩言,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顾七七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如同受惊的小猫窜起,下意识就往萧祺然身后躲。   原本她见了萧浩言还只是尴尬,发生了刚刚的事,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萧祺然单手护着她,另一只手又轻拍她的手背不断宽慰顾七七,同时冷冷问萧浩言:“你怎么在这里?”   萧浩言望了眼顾七七,不答反问:“你不是去父皇那里了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本王的事不用你管。”萧祺然翻了个白眼。   刚刚皇帝正在试探他对苏卿卿的死知道多少,以他们的了解,认为当时萧祺然才五岁,又处在睡梦中,不可能知道苏卿卿的真正死因。   可萧祺然什么都知道。   他当时只是被金针封住了奇经八脉,所以才如同睡着一般。可实际却清楚的知道他们强迫苏卿卿喝下果愁汤,想要制造她因为意外小产而一尸两命的假象。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苏卿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报仇雪恨。   如今还不是时候。   可萧浩言为接近顾七七,派人引开了顾七七身边的暗卫。暗卫回来没见到顾七七,自然想方设法通知萧祺然。   原本还打算跟皇帝虚与委蛇的萧祺然听见暗号,生怕顾七七出什么意外,扭头就走。   还好七七没事。   不过,他的麻烦恐怕大了……   “七七,他对你做什么了?”萧祺然问。   顾七七垂眼摇头,拉着萧祺然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你别怕,说出来,本王打死他!”萧祺然说着狠狠剜了眼萧浩言。   顾七七不想说谎,更不想萧祺然因为她而在宫内和萧浩言大打出手,从而惹上麻烦,便想息事宁人:“没做什么……就是正好遇上……说了几句话……”   萧祺然明白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又想起她和萧浩言可能有过情愫,望向齐王的眼神更加不善,冷冷道:“七七心善不说,你要是有脸,就自己说。”   萧浩言心情不佳,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出来找顾七七,一半是因为真的想她,另一半则是借着酒劲。如今被冷风一吹,又被萧祺然凶恶的盯着,他酒醒了大半。   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萧浩言顿时觉得没脸,只能沉默。   这却让萧祺然更加不悦,以为他真的轻薄了顾七七,当下大步朝他走去。   “殿下!”顾七七忙拉住他。   “七七别怕,你站在这里,本王揍完人就带你回府。”萧祺然推开她的手,往前走去。   顾七七还想扯住他,却没想到萧祺然的身子犹如疾剑一般弹出,直逼萧浩言而去。   萧浩言躲开他的第一掌,心中恼他夺人之爱,同样不留情的反击。   两人扭打在一起,很快惊动了巡逻的侍卫。   “两位殿下怎么打起来了?”侍卫长一脸懵逼的问顾七七。   顾七七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道:“先把他们分开。”   可萧祺然和萧浩言身手都极好,侍卫们半天都没办法近身。   等到将两人分开时,皇帝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一肚子火赶来:“打什么打!朕还没死呢!宫里轮不到你们做主!这怎么回事!”   萧祺然桀骜不驯的从侍卫们手中挣脱开,恼怒的剜了眼萧浩言,没有出声。   皇帝指着萧浩言:“老三你说!”   侍卫们松开萧浩言,萧浩言垂眼认错:“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那你们打什么?”皇帝又是气恼又是不解,以往兄弟两人也不是没动过手,可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不像这次,竟像是性命相搏。   萧浩言支吾着说:“与五弟起了点小争执。”   “什么争执?”皇帝冷声问。   萧浩言不想暴露顾七七,没有出声。   皇帝又问萧祺然:“老五你说!”   “没什么争执,想揍就揍了。”萧祺然拽呼呼的让人想再揍他一回,要不是他站得远,皇帝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这一刻皇帝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居然连素来孝顺的老三都敢逆着自己,不由得越想越怒:“行啊,对朕都没有一句实话了?你们还把朕放在眼里吗!来人,把他们两人都给朕关进天牢!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放出来!”   萧浩言露出诧异的神色。   萧祺然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顾七七却吓坏了,下意识喊道:“不要!皇上,殿下他……”   “七七!别胡说!”萧祺然冷着脸打断她。   皇帝被顾七七这么一喊,想起还有个她,沉声问:“你知道什么?”   萧祺然抢先道:“她一个瞎子能知道什么?”   “朕没问你!”皇帝剜了眼萧祺然,又问顾七七,“你说,朕可以考虑放了老五。”   这下顾七七反而迟疑了。   她知道萧祺然要面子,她若是如实说出,不仅折了萧浩言的脸,也会让萧祺然被人指指点点。   她不想萧祺然因为她而被人非议。   眼下两人虽然被关入大牢,但都是皇子,等皇帝消了气,自然能放出来。到时候,萧祺然也应该能找到理由全身而退。   更何况顾七七知道皇帝偏心萧浩言,如果说实话,指不定会说成是她勾引萧浩言,再变成萧祺然管教不严,最后吃亏的还是她和萧祺然。   多方权衡下,顾七七决定听萧祺然的话,低眉顺眼的说:“七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皇上放过殿下……”   皇帝不悦:“瞎子不看见,总该能听见吧?”   “我没说话就开揍了。”萧祺然说。   萧浩言心中诧异顾七七帮忙遮掩,还有些遗憾。若是她说了,或许他也有勇气跟皇帝说实话。   他压着心里的难过,点了点头:“是……七七不知情……”   还以为能听见什么线索的皇帝甩袖走人。   侍卫们恭敬的上前请两位殿下蹲大牢。   萧浩言望着顾七七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黯然的转身离去。   顾七七小跑到萧祺然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神色担忧而紧张:“殿下……”   “别怕,本王又不是没进去过。放心吧,最多几天就出来了。你跟糖浆先回府去,本王在里面不会有事。”萧祺然宽慰她。   “对不起……没想到会连累您……真的没发生什么……”顾七七又是自责又是难过,眼泪忍不住往下落,长长的睫毛上霎时挂上了泪珠。   把他的七七吓成那样,他光是揍萧浩言一顿,算便宜那混账了!   “别哭了,小傻瓜。”萧祺然帮她拭去眼泪,斜睨了眼附近的侍卫。   侍卫们识趣的背对他们,免得一不小心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第40章 能娶七七,本王三生有幸   萧祺然趁机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与顾七七亲昵的耳语:“眼睛才好,哭坏了可怎么办?”   顾七七忙低头擦眼泪,哽咽着说:“我没事……”   “乖乖回去睡一觉,本王很快就能出来的。”萧祺然摸了摸她的脑袋,像以往那样哄她。   顾七七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继续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还可能拖累萧祺然,便乖巧的点了点头:“那我回去派人给您送床棉被来。还要什么吗?天冷了,再灌个汤婆子吧。”   这几天顾七七已经用起了汤婆子,萧祺然还不需要,但自然不会浪费王妃的心意。   “你看就成。”萧祺然目送她离去,这才主动去了天牢。   说是天牢,也就是皇宫内的私牢,设在宫内一处角落,平时用来临时关押犯错的宫人。因为宫人很快就会被发往别处,因此里头只有两间牢房。   萧浩言先到,占了南边一间。   萧祺然不想跟他一间,扭头去北边那处。   牢头生怕他们闹起来,瞧两人谁也不理谁,背对背坐着,擦着满头冷汗长舒一口气。   晋王殿下是这里的常客,坐牢就跟回家似的。出了这道门,他还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可得伺候好了。   齐王虽是头一回来,可有眼睛的都知道他极有可能成为皇储。谁也不想得罪未来的皇上,当然也不能怠慢。   皇子们不出声,看牢的太监们更是只当自己不存在,一时间天牢里安静的诡异。   直到糖浆的声音打破这份寂静。   “我们王妃来探望晋王殿下,麻烦小哥行个方便。”小丫鬟将一块银子塞给牢头。   牢头收起银子,满脸堆笑的将顾七七往里头迎:“王妃您请,小心门槛。王爷就在里头,奴才们可不敢怠慢。”   萧祺然听到声音忙站起来,担忧的问才进门的顾七七:“七七,不是让你回去吗?”   顾七七冲她一笑:“我让人先回府去拿了棉被,里头凉,您别冻着。暖炉记得生火,这是汤婆子,麻烦牢头给点热水。”   牢头打开门,忙不迭去烧水。   顾七七朝萧祺然走去,糖浆抱着棉被放到一边给萧祺然铺床。   “我还给您带了些零嘴,府里常用的茶杯也带来了,您饿了渴了就吃。明儿早膳想吃什么?”顾七七问。   萧祺然的心窝子一下子暖的不行。   他在这里呆过那么多个日夜,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惦记自己。   “都成。明日派人来送就成,你不必亲自来。”萧祺然说。   “没事,我来好了。”顾七七冲他笑笑。   她刚刚一直等在宫门口,直到晋王府的侍卫快马加鞭将棉被等物取回来,又马不停蹄的给萧祺然送来,就怕时间晚了宫门落钥进不来。   “七七,你可真好。”萧祺然幸福的捏了捏顾七七的小鼻子。   顾七七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还是我拖累您进来的……”   “胡说什么?你是本王王妃,本王不护着你,谁护着你?”萧祺然理所当然的反问。   顾七七露出腼腆又不好意思的笑,瞧见转过身来的糖浆惊讶的望着自己身后。   顾七七进门就没往南边瞧过一眼,好奇的转头,这才发现南边牢房的萧浩言正望向自己,一时惊愕,迅速低头躲开他的眼神。   萧祺然将她藏到自己身后,恶狠狠的冲萧浩言问:“看什么看?我媳妇给我送东西,有你什么事?”   萧浩言神色复杂的瞧了眼顾七七,转过身去。   顾七七也没想到两人坐牢还做邻居,有些尴尬,刚刚想跟萧祺然说的话也都卡在了喉咙口。   知道她难做,萧祺然也不为难顾七七:“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府吧。再不走,可也要留在这里过夜了。”   今日因为太后过寿,皇亲国戚和百官都要进宫庆贺,所以子时才落钥,否则这个点早就宫门紧闭。   顾七七懂事的点了点头,不敢去看萧浩言,扶着糖浆的手离开。   萧祺然美滋滋的躺在柔软的棉被上,抱着汤婆子,浑身都暖烘烘的。   他幸福的眯起眼,懒洋洋的对萧浩言说:“有媳妇疼就是不一样,怪不得你们一个个都娶亲。”那语气说得感慨,更像是炫耀。   萧浩言权当没听到。   萧祺然优哉游哉的又问他,“三嫂什么时候来看你啊?这牢房又冷又湿的,就着那些稻草可不成。还是我这棉被又舒服又暖和。我们家七七真是善解人意,够体贴。能娶七七,本王真是三生有幸!”   一想到这份体贴原该是属于他的,萧浩言就嫉妒的发疯,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可本王就想说。”萧祺然翘起二郎腿,觉得今晚王妃亲自给他送来的枕头又香又软,尾巴恨不得翘上天。   萧浩言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萧祺然幼稚的炫耀。   御书房内,皇后求情无果反而被牵连训斥,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言儿今晚怕是要在牢里过夜了,你快去取些棉被暖炉,随本宫去天牢走一趟。”皇后着急的吩咐方嬷嬷。   方嬷嬷应了一声,低声问:“那需要给晋王殿下准备一份吗?”   提起他,皇后恼恨无比:“备什么!冻死最好!要不是他揪着言儿不放,言儿那么听话的孩子,哪能进天牢?不送!”   方嬷嬷劝她:“您这些年都坚持下来了,可不能这个时候让人家说闲话……说您苛待晋王……”   皇后充满恨意的双眸在红烛照耀下显得更加可怖,咬牙切齿的说:“本宫待他再好又如何?萧祺然就是头喂不熟的狼!你知道皇上刚刚跟本宫说什么吗?他居然说萧祺然如今这般不成样,都是本宫有意放纵。本宫替他和苏卿卿养了整整十五年的儿子!他居然怪本宫?本宫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苏卿卿!可笑!当年苏卿卿是他自己要杀的!本宫可没逼他!”   “娘娘您轻点声!这话不能乱说!”方嬷嬷焦急又惊恐,嘶哑着声音提醒皇后,恨不得捂住皇后的嘴。   她警戒的望向周围,所幸两人已经回到凤仪宫,没有外人。   皇后一口气憋在胸口散不去,恼怒的砸了茶盏:“亏得当年哥哥明智,设计逼死了苏卿卿。否则如今还真没本宫什么事了!就是皇储之位,恐怕也会落在萧祺然手中!”   方嬷嬷宽慰她:“苏皇后已经去了,最后赢的人还是您。您且忍忍,皇上这两年的身子什么情况,外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只要三皇子继位,咱们还愁什么?”   提起这,皇后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深以为意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就暂且先让萧祺然蹦跶两天。今儿个老太婆一再提起苏卿卿,勾起了皇上对苏卿卿的旧情,他怕是如今后悔当年杀她了。方嬷嬷,咱们还得加一把火才是。”   方嬷嬷不解:“您要做什么?”   皇后噙着一抹冷笑,示意方嬷嬷去佛堂取下墙上的佛像,从暗格中拿出一个小木匣,里头整齐的折放着一方微微泛黄的锦帕。   看到天青色锦帕上双面绣所绣成的一个“卿”字,方嬷嬷的眼皮猛地一跳,诧异道:“这是……”   皇后的笑容越发阴冷:“皇上人老了,心肠也软了,开始对苏卿卿的死感到愧疚,所以这些年他一直纵容萧祺然胡闹。可本宫养萧祺然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他跟言儿夺嫡,也不是为了让皇上看见他就念起旧情。”   她垂眼瞥了眼方嬷嬷手中的东西,“这帕子是本宫当年留的后手,本不想用,可看皇上如今不断想要重用萧祺然,不得不兵行险招。”她低声与方嬷嬷耳语,交代下任务。   方嬷嬷听得一双小眼睛瞪大老大,惊讶又不安的问:“这能成吗?”   “必须成功!本宫这次一定要把萧祺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了结这个心腹大患!”皇后郑重道。   夜已经很深,皇后带着东西往天牢走去,心中还有些得意,“钦天监说今晚就该冷了,给言儿送得被子可得厚些。”   “厚着呢,娘娘放心。”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萧祺然,对方嬷嬷说:“那小崽子要是今晚能冻死在牢里,也算他运气好,少了一场羞辱。”   方嬷嬷奉承:“到时候便无人能跟三殿下争了。”   一想到自己计划成功后萧祺然即将面对的巨大落差,皇后更是心情愉悦:“皇上对苏卿卿是深情,可不也说杀就杀?如今倒是后悔起来,可本宫偏偏要他这点后悔都化作加倍的恨。苏卿卿已经死了,事情一旦爆发,就只有萧祺然能面对皇上的怒火。看他怎么办!”   方嬷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会不会牵连相府?毕竟晋王妃是表七小姐。”   皇后不以为意:“一个庶女而已,无权无势,哥哥舍弃的起。若是好一点,就跟萧祺然一起贬为庶民。若是皇上想秘密处决萧祺然,咱们也送她一程就是。”她想起皇帝的性格,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天牢。   皇后漾着笑意,扶着方嬷嬷的手进去,正要让萧祺然眼红一把,却发现不受待见的继子脚边放着暖炉、身旁摆着吃食、手里揣着汤婆子、睡着樱桃枕,正舒服的窝在棉被里。   倒是她的心肝宝贝亲生儿子什么也没有,坐在稻草堆里又可怜又落魄。 第41章 秀恩爱的晋王夫妇   皇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怒问跟在身后的牢头:“这是怎么回事?踩高捧低的东西!齐王也是你们能欺辱的?”   看牢的太监冤死了,忙解释这些都是晋王妃刚送来的。   皇后脸色更差。   自打萧浩言成婚,这一年她没少听儿媳严雅馨抱怨萧浩言冷落她。   对比老大湘王荒淫无道,皇后对自己儿子不要太满意,压根儿就没把严雅馨的哭诉放在心上,每次都不过是面上安慰几句。   可如今晋王夫妇一杀出来,再看齐王夫妇这就不对味了。不说送东西,齐王蹲大牢,齐王妃竟然连个问候都没有!   皇后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媳,低声问:“雅馨呢?”   方嬷嬷尴尬的说:“宫宴上齐王与王妃似乎发生了争执,齐王妃便先一步回府去了,这会儿就是知道王爷被关,宫门紧闭怕是也进不来。”   “两人又吵什么?”皇后不悦又不解,觉得自己这么好的儿子,谁嫁过来都得好好珍惜才是。   “奴婢也不知道……”   皇后刚刚训斥牢头的声音很大,惊醒了萧祺然。他打了个哈欠,抬眼瞧见是皇后,权当没看到,翻了个身,又慵懒的睡下。   萧浩言心烦,压根儿睡不着。   见皇后来,他除了尴尬,还有些埋怨。要不能是皇后出的馊主意,非要娘家相府嫁一位千金给萧祺然,好全了她的贤后良名,他或许能等到一年后再纳七七。   “母后。”他神情恹恹的喊了一声。   “言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皇后忙关切的问。   萧祺然摇摇头:“您怎么来了?”   牢头开了锁,皇后走入牢房内:“还不是怕你冻着。”身后方嬷嬷等人带着东西鱼贯而入,开始为萧浩言布置。   萧浩言不由得就想起刚刚顾七七的背影,苦涩慢慢在心中蔓延的更深。   皇后关切的话语他一个字也听不见,再厚实柔软的被子也温暖不了他充斥着寒意的心。   他不明白,自己呵护在掌心的女孩儿,只不过是稍稍放在一边几天,怎么就成了别人家的?   儿子冷冰冰的态度让皇后有些疑惑,难道是嫌她送温暖送的晚了?   她解释:“母后找你父皇求情去了,本以为今晚就能放你出来,谁知你父皇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你也是被拖累了……”说到这里,她狠狠剜了眼萧祺然。   萧祺然背对着她,正睡得香。   回去的路上,皇后越想越气,吩咐方嬷嬷:“明儿个一早,就让御膳房做好了早膳送去给言儿,就一份,不许给萧祺然。”   方嬷嬷拍胸脯表示没问题,一定帮娘娘和三殿下找回场子。   谁知她亲自过去送膳时,萧祺然已经吃了起来。   晋王殿下端坐在小茶几前,面前摆着可口的肉粥、精致的点心、爽口的小菜,已经吃了大半,还有晋王妃银铃般的声音关切的问东问西。   齐王依旧是可怜巴巴的一个人,面前只有牢房标准套餐薄粥半碗,里头飘着几粒米,稀得能照出人影。   刚刚还想扬眉吐气的方嬷嬷,赶紧夹着尾巴进来送膳。   顾七七有意躲开萧浩言,背对着门口,也没注意到方嬷嬷进来,依旧在跟萧祺然说话:“殿下,昨儿个太过匆忙,有不少都落下了。今日我把您常喝的几种茶叶都带了来,还给你带了话本。还要什么您跟我说,回去就让人送来。”   “你看着就成。”萧祺然心情好到爆,头一回坐牢坐出幸福感来。   顾七七掰着手指头想:“要不要给您送副棋来?您前段时间不是在研究残谱吗?文房四宝也要的呀,您还可以练练字。对啦,我给您带了换洗衣物呢!”   想起这,顾七七忙打开放在一旁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件萧祺然的常服。   萧祺然失笑:“你让我在这里怎么换?”   “我带了布来呀,遮一遮就好啦。”顾七七又从下面拿出一大叠布,和糖浆两人挂在牢房栅栏上展开,正好可以挡住外面的视线。   不得不说,他的小王妃真是周全的不得了。   盛情难却,萧祺然换下满身酒气的衣服,美滋滋穿了新衣。   糖浆收拾东西,顾七七担忧的问萧祺然:“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呀……”她不认识什么权贵,顾国良又是个落井下石的主,都没办法帮萧祺然说情。   萧祺然示意她放心:“别紧张,等老头子气消了,本王就能回去。护眼的药膏今日涂了没?”   顾七七摇了摇头,像是个犯错的孩子:“忘记了……”   “回去就涂,不许忘。”萧祺然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顾七七冲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方嬷嬷派小宫女去皇后身后报信,势必不让萧浩言落后萧祺然太多,同时心中有些酸。   她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就是后宫的妃子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顾七七从她进门就没跟她打过招呼,不由得让方嬷嬷赶到被忽视。   一想到萧祺然嚣张不了多久,这次被关,恐怕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方嬷嬷也大胆起来,假装好意的对顾七七说:“晋王妃真是心细如尘,为晋王殿下准备的这么周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晋王殿下要在牢里长住了。”   “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掌嘴。”萧祺然冷声道。   方嬷嬷被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缩紧脖子想要求饶,可随后又想起这是大内私牢,不是晋王府,又放下心。   眼前忽然一道人影闪过,没等方嬷嬷反应过来,她被人一个大嘴巴子抽得直接摔的撞上牢房,差点昏死过去。   萧浩言大惊:“萧祺然你干什么!”   “教训奴才。”萧祺然瞥了他一眼,又示意来人继续。   顾七七看傻了眼,那个正在不断抽方嬷嬷嘴巴子的人,正是萧祺然从晋王府直接拨给她的贴身丫鬟山竹,只比她大一岁。   “山竹姐姐好厉害哦!”糖浆看得双眼发光。   顾七七也觉得她好厉害,应该是身上带点功夫的。   “够了!住手!”萧浩言怒斥,凤仪宫的人忙上前帮忙。   山竹下手又快又黑,眨眼间方嬷嬷就已经被她抽肿了脸,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惊又怕,终于又想起萧祺然的可怖,浑身颤抖的连路都走不像,还是被两个宫女扶着才颤巍巍的离开。   萧浩言气得七窍生烟:“萧祺然你太过分了!方嬷嬷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也是你说打就打的?”   “打都打了你还想怎么样?”萧祺然反问,同时警告他,“别以为本王在牢里就好欺负了,要是让本王知道你们趁机在外面欺辱七七,本王定然加倍讨回来!一个都不放过!”   萧浩言那里还有收拾东西的宫女,一听到这话,原本还想找皇后告状,这下只希望晋王殿下没记住自己能逃过一劫。   谁不知道这个小祖宗说得出做得到,就算最后闹到皇帝那里,也不过是重拿轻放,压根儿动不了萧祺然!   凤仪宫的人趾高气昂的来,灰头土脸的走。   顾七七瞧着山竹乖巧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她能这么凶残,忽然也大胆了许多。   “殿下,我等您出来呢。”顾七七甜甜的冲他说。   “乖乖在家等我。”萧祺然点了点她的鼻子。   “嗯嗯!”顾七七离开,自始至终没有看萧浩言一眼。   即将离开宫门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喊住她:“晋王妃留步!皇后有请!”   顾七七的身子一僵。   完蛋!   萧祺然揍完人,皇后来找她算账了!   顾七七想装病,又知道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跟小太监往凤仪宫走去。   她给糖浆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会意,上前去跟太监搭话,分散小太监的注意力。   顾七七趁机低声问山竹:“你武功怎么样呀?”   “只要不是大内高手齐齐出手,奴婢能带王妃安然出宫。”山竹恭敬的说。   那就是很厉害。   顾七七又是佩服又是惊叹,再问:“宫里头殿下的人,你都认识吗?”   “知道几个,王妃有什么吩咐吗?”山竹问。   顾七七戒备的瞥了眼走在前头一边带路一边和糖浆说话的小太监,声音更低了几分:“那你想办法帮我弄几样东西,悄悄送来。再请十九叔进宫。”   她低声吩咐山竹,对方会意,很快趁着没人注意与顾七七分开。   少一个丫鬟,小太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引着顾七七进入凤仪宫。   皇后已经听完方嬷嬷的哭诉,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正一肚子火。见顾七七来,当即把怒气都撒在了她头上:“跪下!”   顾七七乖乖跪下:“七七见过姑母。”   皇后更加恼怒:“你还知道本宫是你姑母?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宫让你去盯着萧祺然,你倒好,什么消息都没有!还帮着他对付本宫!”   顾七七委屈:“七七瞎了……看不见……”   “没用的东西!”皇后怒斥。   顾七七可怜巴巴:“七七知错了……七七以后会传递消息的……现在给他送东西,也是为了得到殿下的信任……”   皇后瞥了眼她一眼,冷笑:“当初眼睛看得见都做不到,现在瞎了还能打探消息?”   “瞎了就没有威胁了,机会就多了。”顾七七说。   皇后一听似乎有点道理,打量着顾七七,眼神又落到她的小腹。   “怀孕了?”她酸溜溜的问。 第42章 落井下石的顾七七   顾七七微微颔首,下意识伸手护住小腹,做出保护孩子的举动。   皇后眼中闪过厌恶,不悦的问:“本宫赐你的手串呢?怎么又不戴?”   顾七七想起萧祺然勇于为她背锅的话,胆怯的说:“被殿下砸了……”   “为什么?”皇后警觉起来。   “上次因为侍妾的事与殿下发生了口角……殿下一怒之下顺手抄起手串不小心就砸了……请姑母恕罪……”顾七七露出自责又心痛的模样。   皇后长舒一口气,还以为被萧祺然发现了手串的秘密。   顾七七见她这样,更加确定手串有问题,当即决定回去就把手串给宫琰看看,然后处理掉。   “没就没了,本宫再赏你件新的。把本宫在佛前开过光的檀木手串拿来。”皇后吩咐了一声,又对顾七七说,“你现在怀着孩子,这手串正好护身。”   顾七七心想是一尸两命吧。   她恭敬的接过宫女送来的手串戴上,假装欣赏般从面前划过。静雅的檀木香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别样味道,顾七七认出来时,心中一寒。   那居然是果愁汁的味道!   她错愕,随即很快掩饰好,恭敬的朝皇后道谢。   宫琰跟她说过,果愁能杀人于无形,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他那里有一株,也是费了大力气才拿到。   莲蓉是大夫人的人,她安置的果愁有可能出自大夫人之手,也有可能是宫里的意思。   毕竟她和萧祺然是这两方的眼中钉。   顾七七微微抬头,瞧见皇后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神色。她垂下头,不着痕迹的把手串与自己的肌肤隔开,套在里衣袖上。   大概是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为一滩血水,皇后心情不错,给顾七七赐座,又派人上茶。   顾七七不知道茶水有没有问题,稍稍沾了沾唇做做样子,也没有真喝。   皇后又说:“老三老五这回进天牢,你当时也在场,给本宫说说是怎么回事?”   顾七七装傻:“七七瞎了,看不见,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呢……”   皇后想要发怒,又想起她真瞎,只能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泄愤:“肯定是老五的错!”   顾七七撇撇嘴,心想明明是萧浩言不好。   皇后又说,“本宫一会儿带你去章台殿,你告诉皇上,是老五与老三发生了口角,一怒之下就先动手了。言儿是被迫还手。明白么?”   “是。”顾七七面上恭敬的应下,心想她才不会把黑锅推到萧祺然身上。这宫里所有人都欺负萧祺然,但她一定会保护他。   皇后瞧她乖巧懂事的样子,宽心的同时又有些不安,毕竟顾七七还没成功帮她办好过一件事。   这些日子萧祺然对她很好,皇后怕顾七七倒戈,宽慰道:“你放心,皇上最疼晋王。你去求情,照本宫的话说,只会让皇上觉得老五也懂事。皇上龙颜大悦,老五自然也不会有事。七七,本宫是你亲姑母,自然向着你。来日你三表哥登基,你依旧是最得势的晋王妃。”   她的话半真半假,语气真情实意,要换了别人或许就信了。顾七七却只当她胡扯,敷衍的应下。   皇后还要嘱咐什么,宫女通报齐王妃来了。   皇后气恼:“都什么时辰了?她还知道来!”   严雅馨进屋就听到这话,脸色不大好。等瞧见顾七七坐在一旁,脸色就更差了。   给皇后行了礼,她看向顾七七。虽说她与顾七七同辈,但排行靠前,顾七七怎么也得站起来给她这个三嫂问一声好吧?   可顾七七有意装瞎,只当没看见。   皇后在气头上,也没注意到这事,劈头盖脸的开始数落严雅馨:“言儿都被关进天牢一天一夜了,你才来?”   严雅馨自知理亏,低着头请罪:“儿媳昨晚就派人来了,可宫门已经落钥,实在没有办法。好在母后在宫中多加照拂。请母后责罚。”   皇后冷哼一声,又问:“昨晚没能进宫,那今早呢?”   严雅馨一愣:“不是已经派人送了吃食吗?”   “本宫送了你就不用送吗?”皇后恼怒的问。   严雅馨被骂得不高兴,反驳道:“儿媳一早就派人进宫给殿下送东西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皇后更加生气:“胡说!本宫一直派人盯着天牢,齐王府连粒沙子都没送过!”   顾七七的嘴角无人察觉的微微弯起。   她知道无论齐王夫妇是否同床异梦,齐王被关,齐王妃就算昨晚没来得及送东西,今早肯定也会有所表示。   顾七七气恼萧浩言昨晚的轻浮,还害得萧祺然蹲大牢,因此一早就派了晋王府的高手去齐王府门口蹲点。   严雅馨怀孕嗜睡,想必不会一夜不眠等到宫门大开,但肯定会吩咐下人天一亮就给萧浩言送东西。   天蒙蒙亮,晋王府的便衣侍卫跟着齐王府的人出门,半道上就把人打晕,劫了吃食。   否则萧浩言今早哪会那么辛酸。   严雅馨对此毫不知情,还以为吃食等物早就送到了萧浩言手中。   面对皇后的发难,严雅馨心中不服又委屈:“母后明鉴,儿媳所言句句属实。”   “得了吧,言儿今早就只有一碗粥汤!连碗粥都喝不上!要不是本宫,他今儿就要饿肚子了!二十年来,他什么时候挨过饿?”皇后对儿子心疼的紧。   顾七七却不由自主的想起萧祺然曾经说过“有的吃就不错了”,他应该是挨过饿的吧……   她恍惚了一下,忽然为萧祺然感到一阵难过。   严雅馨觉得皇后无理取闹,可身份差距使她没有勇气反驳,只能转移话题:“母后可知王爷为何与晋王大打出手?”   皇后没好气的说:“萧祺然性格乖戾,他先动手,老三还能任由他打不成?”   “那晋王为何要先动手?”严雅馨又问。   皇后本就看不上萧祺然,有时觉得他就是个疯子。   严雅馨见她没发现问题,示意皇后瞥了眼顾七七,假装为难的说:“有件事……儿媳想跟母后说许久了……”   “什么事?”皇后问。   “齐王殿下心里……藏着一个人……”严雅馨失落的说。   皇后诧异又好奇:“谁?”   严雅馨望着顾七七欲言又止,示意贴身丫鬟将手中的画卷呈上,语气苦涩:“这是王爷夜夜都要看的画像……儿媳之前还不明白,如今瞧见五弟妹,就全懂了……”   皇后狐疑的瞧了眼画像,霎时震惊无比,猛地从座椅上竖起身子。   顾七七心知不妙,忙也瞥了眼展开的画像,顿时愣在原地。   画上居然是她!   旁边还提了首词,匆忙间她只看到只言片语: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顾七七急得跺脚,恼恨萧浩言居然画了这种东西!   这下她有嘴都说不清了!   皇后从惊讶中想起刚得知顾七七眼瞎时,萧浩言正与他喝茶。一听到这消息,他如五雷轰顶,手中的茶盏落地打了个粉碎。   当时皇后只当他是不小心,没多想。   后来萧浩言建议她让顾七七与萧祺然和离。   当时皇后气恼顾七七没用,后悔没让顾若晴嫁过去,可也没想那么快就让两人和离。   要不是萧浩言一再分析要速战速决,否则顾国良很有可能为顾若晴订下亲事的话,皇后还能忍几天。   如今想来,萧浩言对顾七七似乎关心过了头。   他成婚前没少往相府跑,皇后只当他是去找顾天明,可仔细想来,有段时间顾天明外出公干不在府中,萧浩言也没少去相府。   难道真的是顾七七!   皇后越想越诧异,指着画像的手忙问:“这怎么回事!”   顾七七低头装瞎子,不出声。   严雅馨开始抹眼泪:“儿媳也是才知道的……殿下成宿成宿的睡书房,儿媳还以为他是公务繁忙,不敢有半点打扰。谁知一次去送宵夜,就看到殿下望着这画出神……是儿媳没用,得不了殿下的心……”   她哭得可怜,眼角的余光却不断打量着顾七七。   知道她不怀好意,顾七七索性落井下石,一脸无辜的望向她,语气糯糯的宽慰齐王妃:“三嫂别难过,我听人说怀孕期间哭多了伤眼睛,也会变成瞎子哒。”   严雅馨一愣,没想到顾七七开口是这句。   她不该立刻辩解自己是清白的吗?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顾七七又说,“三哥有喜欢的人就喜欢吧,反正您现在才是齐王妃呀。您瞧母后,后宫三千人,还不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您要相信,三哥心中最敬重的还是您,就像皇上心中最敬重的还是母后。”   反正她是个瞎子,又看不见画上画着谁,怎么会心虚?   现在不趁机装傻踩她们一脚,一会儿指不定要被严雅馨污蔑成什么样呢!   皇后听着顾七七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前她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现在也不是皇帝最敬重的人。   严雅馨觉得顾七七非但咒她瞎,还在笑话她这个齐王妃连自己丈夫都管不好,忍着怒意冷冷道:“五弟妹好脾气,就是不知道晋王若是知道你与齐王有私情,是否也会这么好说话?” 第43章 顾七七的绝地反击   顾七七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三嫂您胡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要传出去,不仅影响我个人,对也会让齐王殿下的名誉受损!”   她满是无辜的面容让严雅馨感到惊讶:“你敢说你与齐王没有私情?”   顾七七异常坚定:“没有!我与齐王殿下清清白白!”   “那他为什么夜夜看你的画像!”严雅馨怒问。   顾七七心里把萧浩言骂了个狗血淋头,面对严雅馨的质问咬死不认,反而楚楚可怜的开始抹眼泪:“我不明三嫂为什么要污蔑我和齐王……齐王殿下是我表哥,从小就认识,这点母后也知道……”   严雅馨望向皇后,见皇后微微颔首,心中更是不悦。   顾七七又说,“母后是我亲姑母,若是我与齐王真的有情,亲上加亲的事,一点也不难。齐王殿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严雅馨冷笑:“你一个庶女也想当齐王正妃?”   顾七七心里很懊悔她当初的确有过这个念头,但这会儿却不能承认,以无比委屈的口气反击回去:“三嫂说的是……我如今忝居晋王妃之位……也是母后抬举……”   皇后不悦的瞥了眼严雅馨。是她让顾七七做的晋王正妃,严雅馨这么说,不是说她没有眼光么?   严雅馨被婆婆凉凉的目光扫过,心中诧异,没想到顾七七也不是个任人欺辱的主,当即又把话题拉扯回来:“你与齐王青梅竹马,敢说一点情也没有?”   这话有陷阱,顾七七要矢口否认,铁定会得罪皇后,让皇后觉得她看不上齐王。可要直接承认,又正中严雅馨下怀。   顾七七谨慎的说:“三嫂这话问的无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兄妹之情自然是有的,更多的我可没有。你口口声声说齐王与我有私情,就凭这一副画?你说殿下夜夜看,他就真的是夜夜看?凭证呢?”   严雅馨猝然又想起新婚之夜,醉酒了的萧浩言附在她耳边不慎喊出“七七”两个字。   当时她还以为是他无意义的呓语,直到后来好几次都听到他睡梦中喊出同样的话语,才知道这是一个人名。   成婚以来,她一直都在查这个叫七七的人,可愣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直到晋王大婚后,她得知晋王妃名叫顾七七,且是萧浩言的表妹。   可她说不出口。   尤其是当着顾七七的面,这话要是说出来,仿佛是她自己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严雅馨压下满腔妒意,咬牙问:“既然没有私情,为何他藏有你的画像?”   “这你该去问齐王殿下。而且你说他夜夜看,这画想必有些年头了,许是当初齐王未婚前画的呢?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这是齐王所画?你亲眼看着他落笔的吗?”顾七七有理有据的反驳。   皇后仔细瞧着画像,从纸张和墨色判断这画卷至少成画一年以上。   当时男未婚女未嫁,又是两小无猜的表兄妹,就算有私情也是婚前的事,最多让人茶余饭后谈论几句,远不用严雅馨这般闹。   只是那题词……   皇后有些头疼与烦躁,这会儿萧浩言还关着,严雅馨倒是吃起这些莫须有的飞醋来,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如顾七七有用呢。   半天没等到皇后帮自己出声,严雅馨决定自力更生:“我是没看到殿下亲笔所画,可上面的字迹的的确确就是齐王殿下的字!分明就是你勾引殿下!”   顾七七撇嘴:“笔迹又不是不能模仿。你拿着一幅画就说我勾引殿下,我还说你拿着这副假画污蔑我呢!”   “平白无故我为何要污蔑你?你刚自己也说了,画像是许久之前所画,当时我尚未嫁与齐王,为何又要污蔑你?”   顾七七想起九姨娘当初看她伤心,费心为她打听来与齐王婚事有关的消息,希望她早些走出来,缓缓道:“你们的婚事当初谈了许久才成功,甚至一度差点告吹。你或许当时就准备好了这副画像。”   严雅馨觉得可笑:“笑话!我准备这种东西干什么?”   她咄咄逼人,顾七七没有丝毫胆怯。   她非但没有让步,反而开始将严雅馨往自己身上泼过来的脏水全还回去:“皇室子弟很早就有启蒙侍妾,你担心自己进府后会失宠,因此故意准备好这样一副画,抓住机会发作此事,好以后拿捏齐王。我看不见,不知道上面的人是不是真的很像我,我觉得应该不是很像的。”   严雅馨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皇后闻言再次端详起展开的画卷,刚刚被严雅馨那么一喊,她先入为主,将画中的人看做了顾七七。   如今被顾七七这么一提醒,再看画中人,又觉出不对劲来。   虽然的确与顾七七很像,但也有许多不一样之处。画上的少女青涩、娇小,五官也不如顾七七传神灵动,还真可能是别的女人。   萧浩言大婚曾让顾七七大受打击,因此暴瘦下来。如今虽然长回来了不少,但仍显瘦削。   十六岁,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华,顾七七如今眉眼长开,展露出独有的风情与俏皮,与一年前相比自然有所不同。   皇后一年前都没见过顾七七,自然只能对比如今的她和画上人,当下皱下眉头,觉得顾七七说得也不无道理。   毕竟严家底蕴深厚,并非不能仿造这样一幅画。   严雅馨没想到顾七七能绝地反击,立刻道:“你不要胡说!我发誓这是殿下所画!”   顾七七凉凉道:“就算是,你也不该这样吧?丈夫心里有别的女人,你好像很自豪哦?”   严雅馨顿时白了脸。   “好了!”皇后出声打断想要站起身反驳的严雅馨,剜了眼她,“闹得像什么话!别说这画上人压根不是七七,就真是你又如何?如今你才是齐王妃!言儿以后早晚会有侧妃,难不成纳一个你闹一回?”   严雅馨不服气的低着头,想要反驳又不敢。   皇后又说,“闹到七七身上就更是可笑!她如今是晋王妃,这没影的话要是传出去,你让皇家的脸往哪里放?”   严雅馨不甘心,低声道:“儿媳委屈。”   顾七七打蛇上杆,立刻也说:“七七委屈……”   皇后气恼的依次剜过两人,没好气的对严雅馨说:“别委屈了,这画的来源本宫不追究。”   严雅馨错愕,皇后言下之意是相信了顾七七,怀疑这画是她找人仿的?   她想反驳,又听皇后对顾七七说,“七七你眼睛不好,往后还是给我安静呆在晋王府,少出去晃悠!”   “是……”顾七七低眉顺眼的应声,她知道皇后对自己和萧浩言的事有所察觉了。   她是皇后娘家侄女,又是皇后指定的晋王妃,这事若是闹出去,头一个丢脸的就是皇后。   严雅馨本想踩顾七七一脚,却没想到皇后心里压根儿就没她,一心就想保住自己和萧浩言。萧浩言对顾七七有情的事,只有知道的人越少,对他们母子才越安全。   顾七七惊慌后,但很快想到这一层又镇定下来,反将一军,让严雅馨自讨苦吃。闹过之后,这事恐怕也能警告到萧浩言,省的他以后再来纠缠自己。   听着宫女将画卷收起的动静,顾七七无意间想起她曾经对萧浩言动心过的日子。   都过去了。   好在都过去了。   她不会再为这个人伤心,以后萧浩言若是再对她毛手毛脚,她一定好好收拾萧浩言。   皇后冷着脸将两人分别训了一通,严雅馨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很快找借口离开。   顾七七也想走,却被皇后单独留下。   她心里咯噔一声。   “你们都退下。”皇后脸色阴沉的吩咐。   顾七七略一思索,示意糖浆跟其余人一通退下。   很快厅中只剩下她们两人。   皇后仔细打量着顾七七,她原本想将顾若晴嫁给萧祺然,直到大婚前三天,看到内务府交上来的婚书上是顾七七的名字,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侄女。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顾七七,当时就觉得这孩子很美,给萧祺然是糟蹋了。可转念一想,给萧祺然娶这么漂亮一个媳妇,才更显她贤德。   更何况顾七七性格怯懦,远比性子火爆的顾若晴更好掌握,也更容易让萧祺然理亏。   因此皇后也就同意由她出嫁。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萧浩言居然会对顾七七有情!   严雅馨的话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绝非无风起浪。此事若不能善了,恐怕会成为萧浩言的心结。   “自己说。”皇后冷冷吩咐顾七七。   顾七七低着头:“七七不知道说什么。”   “你与言儿!”   “齐王殿下与七七没有私情。”顾七七坚定的说。   皇后不信,冷声警告她:“七七,本宫能让你成为万人敬仰的晋王妃,也能让你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本宫只想听实话。说完实话,一切如常。只要你与言儿不再往来,本宫也不深究此事。”   顾七七心想要是说完实话,她怕是得一命呜呼。   可皇后显然是想彻查此事,再想糊弄没那么容易。   顾七七正暗暗着急,忽然听到深秋的窗外响起不合时宜布谷鸟叫声。   顿时她眼前一亮! 第44章 顾七七假装小产,萧祺然借机发难   皇后还在威胁顾七七,顾七七忽然大喊一声“好痛”,整个人忽然从小杌子上摔下去,滑到在地,吓了皇后一大跳:“你怎么了?”   “好痛……姑母……七七肚子好痛……”顾七七带着哭腔喊出来,一手扶着倒地的小杌子,另一只手死死捂着的肚子,流露出痛苦万分的神色。   皇后想起她怀孕,顿时脸色刷白,立刻大喊:“来人!请太医!快!”   不能让顾七七把孩子生下来,更不能让她的孩子在凤仪宫内流掉!否则萧祺然能一把火烧了凤仪宫!   皇后吓得面色苍白,手忙脚乱的吩咐宫人将顾七七抬去一旁的偏殿。   糖浆冲在最前面,担忧无比:“王妃您怎么样了?您别吓奴婢!太医很快就来了!您要坚持住!”   顾七七虚弱无比,看见山竹混在人群中靠近自己,趁着没人注意,以极快的手法往她兜里塞了一小包东西。   将东西藏起,顾七七给她使了个眼色。   山竹扭头冲正处在惊慌中的皇后“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奴婢听说神医进宫了,求皇后请神医来为王妃诊治!”说完就朝皇后重重的磕头。   糖浆一看立马也冲到她身旁跪下:“请娘娘救救我家王妃!”   两人咚咚咚不断给皇后磕头。   皇后是知道宫琰真实身份的,先是诧异他这会儿进宫,原本还想仔细掂量下能否宣他,听顾七七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嚎,生怕她在凤仪宫里一尸两命,也顾不得细想,立刻喊:“宣宫琰!”   “是!”怕被牵连的宫女同样脸色刷白,飞一般往外跑!   皇后忙安慰顾七七:“宫琰马上就来!七七你坚持住!”   怀孕的人不能受惊吓,皇后这会儿后悔死留下顾七七逼问了。同时也恨上了严雅馨,要不是她折腾,这会儿早就带着顾七七去章台殿给萧浩言求情,说不定儿子都放出来了。   现在可好,非但儿子要继续被关着,要是顾七七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皇帝和萧祺然铁定要拿她开刀。   皇后越想越害怕,这会儿比谁都希望顾七七母子平安。   糖浆和山竹两人挤开宫女,围在了顾七七身边。顾七七趁机抓破顺着衣襟滑入裤子里血囊。   霎时,草绿色的长裙上洇出鲜红色的血迹。   糖浆立刻惊恐的尖叫:“啊!王妃你流血了!”   皇后的小心脏差点跳停,看到那很快蔓延出来的血,整个人开始发颤,白着脸冲外头怒问:“宫琰呢!怎么还不来!”   再不来,她这后位说不定就要跟这短命孩子一起没有了!   “好痛!嘤嘤嘤……姑母……呜呜……”七七还冲她哭。   皇后更加不好了:“快给本宫去宣宫琰!”   “吵什么?我又不聋。”宫琰冷着脸快步走来,瞧见顾七七的模样,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请神医救救我家王妃!”糖浆哭的稀里哗啦,第一个冲上去跪在他面前。   宫琰快步上前,同时问:“萧祺然呢?”   糖浆舞爷:“殿下被皇上关起来了……”   宫琰给顾七七诊脉,凝重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疑惑。   顾七七伤心的哭嚎:“小叔叔您一定要保住我和殿下的孩子!求求您!”   宫琰仔细切脉,慢慢明白了什么,神情漠然的瞥向她。   顾七七又痛哭流涕,“神医救命……”   怀疑完自己医术的宫琰默默收回手,开始他的表演。   “银针。”宫琰面色凝重的吩咐甘草,同时对皇后说,“让萧祺然过来。孩子都要保不住了还蹲什么大牢?晚来一步,小心连媳妇都见不着!”   皇后急得跺脚,这下也不敢再瞒着,立马让人去通知皇帝,求他放萧祺然过来。   光是孩子没保住就够萧祺然杀人放火,要是连顾七七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萧祺然能反了这天!   宫琰快速写完药方丢给甘草,“你去抓药,熬了送来,不许让别人插手。”   皇后听了心里不舒服,感觉宫琰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正想借机表清白,宫琰排好一列银针,在顾七七呜咽中,冷冷道:“我要施针,无关人员都出去。”   皇后不放心,想留下:“本宫……”   宫琰神情冷漠:“出去。”一针下去,扎晕了顾七七。   皇后看得心惊胆战,忙走了。   宫琰与萧祺然私交不错,他肯定比谁都想保住这孩子。若是连医术极好的他也无力回天,其他人怕是更没有办法。   宫琰下针,一旦顾七七还有个好歹,皇后心想自己至少还有个推脱的对象。   她走出门,山竹和糖浆立马关上门,同时一前一后的盯梢。   宫琰拔针,顾七七醒来,正又要嚎,宫琰冷冷打断她:“别装了,屋里没外人。”   顾七七谨慎的瞥过周围,见的确如此,长舒一口气:“快给我倒杯水,嗓子都要哑了……”   糖浆哒哒哒跑过来倒了杯茶水给她。   顾七七一口气全喝了,缓了过来,冲宫琰一笑:“多谢小叔叔仗义相救。”   宫琰发出一声嗤笑:“你们夫妻还真是绝配。这回怎么了?”   顾七七褪下自己手上的檀木手串:“您瞧瞧这个。”   宫琰不以为意的接过,随后又脸色大变:“果愁?”   顾七七点点头:“这个也用果愁汁浸泡过。”   “不,这就是用果愁枝做的,用檀香熏过来掩饰其味道。时间应该还不久,否则不会残留果愁的味道。你哪来的?还敢戴身上?”宫琰面色凝重。   顾七七说了经过,宫琰冷笑:“她可真是太迫不及待了!这就要赶尽杀绝!”说着一愣,斜睨顾七七,“你不是皇后侄女吗?”   顾七七鼓腮:“我还是殿下的妻子呀……”   宫琰狐疑的打量着她:“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刚刚在皇后那里喝了一杯茶,她单独让人沏的。”顾七七看似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宫琰会意,将檀木手串丢给山竹:“让萧祺然的人去做。”   山竹自然也懂,面上的谨慎立刻化作一副焦急,冲外头大喊:“有没有热水?快给王妃准备热水!”   皇后不解,又不是要生了,要什么热水?   但她还是派人去给顾七七烧水。   山竹不能离开太久,她趁着没人注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叫来暗卫,将果愁手串交给他,按照顾七七的吩咐一一叮嘱好,又马上回去。   皇帝听说顾七七要小产时,第一时间就想瞒着萧祺然,让顾七七干脆就这么一尸两命算了。时候随便编个理由搪塞,就算萧祺然不信,人都死了,他还能怎样?   可得知宫琰已经过去,皇帝便知瞒不住,只能派人放萧祺然出大牢。   彼时,萧浩言正在问萧祺然:“七七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还是她从未盲过?”   躺在棉被上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萧祺然瞥了眼他,反问:“好好的谁会咒自己瞎?”   “那是什么时候好的?十九叔治好的她?”萧浩言问。   萧祺然不想回答他,没好气的说:“别人的媳妇你这么关心干什么?是不是又想挨揍?”   昨晚顾七七从他这里逃走的时候,萧浩言就隐隐觉得不对劲。等看到顾七七接二连三的给萧祺然送东西,他才意识到这丫头看得见。   萧浩言纵然为顾七七复明感到高兴,却也为她瞒着自己而感到苦涩。   他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可心里就是不甘。   “她明明看得见却装瞎,你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萧浩言沉声道。   萧祺然吐了瓜子壳,不以为意:“你说她没瞎,证据呢?”   萧浩言正要说什么,张公公神色慌张的跑进来:“殿下!快去凤仪宫!王妃小产了!”   萧浩言震惊:“什么!”   萧祺然悠哉哉的端起茶杯喝茶。   张公公连忙解释,“不是齐王妃,是晋王妃。”   萧祺然一口茶喷出来:“什么?!”   七七肚子里有孩子可以产吗!   “宫神医已经去为王妃诊治,皇上特命奴才请王爷过去!”张公公命人打开牢门,抓起还愣着的萧祺然就往外走。   “这怎么回事?”萧祺然问他。   “奴才也不知道,皇后刚派人来说的,您快去吧!”   他年纪大了,即使跑起来也不算快。萧祺然心中担心顾七七,丢下张公公便运起轻功朝凤仪宫而去。   天牢内,萧浩言神色凝重。   他知道皇后不会让萧祺然有子嗣,可在凤仪宫内动手未免也太过大胆。   皇后谨慎了这么多年,照理来说不会犯这种错。   五年之期未到,对皇宫厌恶至极的宫琰又怎么会这个时候进宫?   还有萧祺然……   刚刚张公公进来时并没有来得及说是哪位王妃小产,萧祺然明知自己媳妇怀孕,又对媳妇那么在意,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难道他就那么笃定晋王妃不会小产?   顾七七年纪比严雅馨小,身子还不算完全长开,怀孕生子风险极大。而且才一个月,胎像不稳,可比怀孕四个月的严雅馨更容易出事。   萧祺然听到这么大的事毫不在意,除非……   忽然一道灵光在萧浩言脑海中闪过,他的脸慢慢白了。   “来人!放本王出去!” 第45章 陷害皇后   凤仪宫内,皇后听着安静下来的偏殿,不安到极点。   七七这丫头可别是死了吧……   就算保不住孩子,也要留住顾七七的性命。   不然萧祺然真得发疯。   她不安的来回走动,心中不住的祈祷。   月白色的身影从门口飞速冲来,皇后还没看清,萧祺然便已经冲进偏殿:“七七!”   皇后震惊,怕萧祺然掀了凤仪宫的屋顶,忙让人去请皇上。   偏殿内,正装晕的顾七七听见是他,又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你怎么样?”萧祺然担忧的问。   “我没事。”顾七七轻轻的说,谨慎的瞧了眼屋外。   宫琰站在一旁板着脸训人:“嚎什么?这个时候你媳妇不能吹风,还不关门?”   山竹忙关上门,把走过来想查看情况的皇后关在门外。   萧祺然瞧顾七七偷乐的模样,便知她是装的,低声问:“这怎么回事?”   顾七七省去与萧浩言有关的部分,简要说了经过。   萧祺然诧异:“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连皇后也敢陷害?”   顾七七本来没想这么做,可皇后明知她怀孕还给她果愁手串,让她背脊发凉。万一将来真的怀孕,孩子指不定就会这么不明不白被害了。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与其等来日死的不明不白,倒不如先发制人。   相府和晋王府之间,她早晚要选一头。   在相府她是随时都可以被舍弃的弃子,可在晋王府她却是说一不二的晋王妃。   顾国良对她根本不上心,只有萧祺然才对她千娇万宠。   因此她选萧祺然。   晚宴上太后一再提及苏卿卿,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萧祺然的神色都会暗淡一分,顾七七都瞧在眼中。   皇帝先说苏卿卿是生病去世,后来当众又改口说是死在火海之中,可见苏卿卿的死大有问题。   如今的皇后是继后,元后苏卿卿的死相当于是给她腾了位置。加上面对太后质问时皇后心虚的神色,不得不让顾七七多想苏卿卿的死是否与她有关。   她看得出萧祺然有心想查苏卿卿的事,顾七七能力有限,帮不了他太多,但至少可以让皇后短时间内没有功夫去抹杀更多的线索。   瞧萧祺然担心的神色,顾七七偷偷冲他一笑:“反正她本来就有这个心思,我才不是陷害呢。”   萧祺然轻笑:“对,我们家七七这么善良,怎么会做坏事呢?”他低头啄了一下顾七七,瞧她脸色红润,又担心穿帮。   宫琰淡淡道:“你当我是死的么?甘草已经去抓药,喝下去保管你一条命变半条。”   “伤身吗?”萧祺然关切的问。   “养一个月就能回来,没什么大碍。”宫琰如实说。   萧祺然皱眉。   顾七七揪了揪他的手:“没事哒,我正好可以清静一个月呢。”   王妃难得做主拿一回主意,萧祺然只能配合。   不一会儿,甘草端着药进来。   顾七七闷头喝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唇色发白,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萧祺然要不是知道真相,恐怕得心疼死。   “十九爷,皇上派老奴来询问晋王妃如何了?”张公公在门外关切又担忧的问。   宫琰跟萧祺然对了个眼神,率先出门:“大人保住了,孩子没有。”   张公公脸色微变:“那王爷……”   “正抱着他媳妇在哭。”宫琰往前走去,与在正厅的皇帝见了礼。   皇帝一边打量他,一边问:“老五媳妇如何?”   “先养一段时间,以后能不能生还两说。”宫琰故意往严重了说。   皇后又惊又喜,惊的是怕萧祺然一会儿过来找她算账,喜的是以后不用再担心晋王府的子嗣问题。   她刚刚已经拼命给皇帝洗脑顾七七是因为担心萧祺然,忧思过度才会流产,想神不知鬼不觉把黑锅甩到皇帝身上。   皇帝本就不想留下那孩子,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虚伪的说了句“可惜”,随口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宫琰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嘴角微微挑起:“服用了果愁汁。”   皇帝的脸霎时变了。   皇后也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可是宫里的禁药……”   “我也想知道晋王妃怎么会喝到这种东西。”宫琰直直望着她。   皇后压住心中的不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十九弟是不是诊错了?”   宫琰镇定自若:“那你让别人也去看看。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她刚刚吃过的所有东西样本。晋王府的已经派人去取,听闻王妃在凤仪宫喝了杯茶,皇后也拿出来让我瞧一瞧吧。”   皇后本就心虚,被宫琰这样针对不由得大怒:“十九弟,本宫敬你医术了得才一再忍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本宫要害七七?本宫可是七七的姑母!”   宫琰不咸不淡的瞥了眼她:“可你又不是萧祺然的生母。”   皇后一窒,异常恼恨的瞪了眼宫琰,冲皇帝哭诉:“十九弟血口喷人,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皇帝知道皇后有这个动机和能力,幽幽瞥了眼她,没有出声。   皇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忙冲皇帝辩解,“老五虽不是臣妾所生,但臣妾一向对他视若己出。这些年老五这么胡闹,臣妾不是处处为他打点?十九弟这话令本宫心寒!”   宫琰嗤了一声,淡淡道:“若是他生母还活着,恐怕萧祺然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脾气。”   皇后一窒。   宫琰又说,“你现在在这里百般辩解,是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毁灭证据?”   “胡说!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要查就查好了!”皇后说着询问贴身宫女,“晋王妃刚喝过的茶呢?”   宫女忐忑:“在偏厅还没来得及收拾……”   宫琰起身去偏厅。   皇后不放心,忙也跟过去。   皇帝眼神幽暗的望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顾七七小产的突然,所有人都顾着她,偏厅里只来得及将倒地的凳子扶正。   三杯茶水放在原地,宫琰依次查过,指着顾七七那杯说:“里面有果愁。”   皇后大惊失色:“这不可能!”   “那你派别人查。”宫琰异常笃定。   张公公端了那杯茶去皇帝面前说明结果。   皇后神色仓皇的跪下:“臣妾冤枉!请皇上明鉴!”   事情已经开始闹大,皇帝就算有心想保皇后也困难,只能道:“让其余太医来看看。”   宫琰提议:“为保证没有人买通或恐吓,我让甘草一起去请太医。而且也不用只鉴定这一杯茶,而要几杯茶一起让太医看。免得到时候太医查出来里头有果愁,还说是我暗中做了手脚。”   皇帝同意了。   皇后心中越来越不安,让人去通知顾国良。   当值的六位太医都被喊来。八杯茶中,四名太医准确找出了果愁,还有两名太医主治跌打外伤,惭愧的没有认出。   皇后错愕,忙又说:“这杯茶放在那里这么久,指不定就是被人什么时候做了手脚!”   宫琰提醒她:“顾七七可是喝完茶才小产的。若是茶水没问题,她又怎么会小产?”   “她如果根本没怀孕呢?”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萧浩言步履仓促,急急走来。   皇后大喜:“言儿!”   萧浩言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给皇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事情紧急,儿臣不得不越狱而来,请父皇恕罪!”   感觉尊严受到挑战的皇帝怒斥:“你胆子倒是大!”   萧浩言低着头:“儿臣愿意受罚,但在此之前请父皇听儿臣把话说完。这次母后是冤枉的!”   宫琰冷笑:“这次是冤枉,上次就是真的了吧?”   “十九叔慎言!”萧浩言不悦。   宫琰冷哼一声。   萧浩言瞪了眼他一眼,又对皇帝说,“父皇若是不信,可派太医去为晋王妃诊脉。她绝对没有怀孕,更没有小产。”   “真是张口就来,你觉得我帮萧祺然作假?”宫琰不满的问。   萧浩言略一沉默,反驳道:“十九叔与五弟关系好又不是什么秘密,当年你能毫不犹豫为他饮下毒-药,如今为何又不能为他作假?”   提起往事,皇帝不悦的蹙眉。   宫琰没再纠缠,坦然道:“要查你就去查。”   得到皇帝首肯,萧浩言立刻就带了太医去偏殿,可还没进门,就被萧祺然打了出来。   “萧浩言你什么意思?还要往七七伤口上撒盐吗!”晋王挡在门口怒斥。   想起顾七七,萧浩言心中涌出一道不忍,又被他按压住,冷冷道:“七七怀没怀孕你心里清楚。你利用她诬陷母后,居心叵测!”   萧祺然怒斥:“放屁!明明是她要七七和我的孩子死!”   “若是真的,你为何不让太医进去?”萧浩言反问。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人太甚!”   “老五,让太医进去。”皇帝冷着脸进来,他就知道萧祺然不会轻易让人进去查看。   “不行,七七都这么伤心了,你们还不放过她?”萧祺然恼怒的问。   “若是不让进,朕就当她假孕陷害皇后了。”皇帝又说。   萧祺然紧紧握着拳思考半天,咬牙同意:“查可以查,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七七当真怀孕小产,你们怎么办?”   “你想怎样?”皇帝不悦的问。   萧祺然指着萧浩言:“我要他跪在七七面前忏悔认错!” 第46章 晋王夫妇的胜利   皇帝蹙眉,想要反驳,萧浩言却一口答应:“好!但若是查出来她被你利用陷害母后,你又如何?”   “我死在你面前!”萧祺然不假思索。   宫琰忽然觉得压力山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反倒让萧浩言有些不安,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推测。   皇后怕时间一长让萧祺然找到机会做手脚,催促太医进屋。   开门的一瞬间,萧浩言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心间绞痛的厉害,同时更加忐忑。   太医们鱼贯而入,皇后不放心跟进去。萧祺然狠狠剜了眼萧浩言,也进了屋。   其余男眷不方便进去,都在门外。   皇帝坐在太监刚搬来的椅子上,假装随意的问宫琰:“十九弟这次进宫真是早。”   “毒素提前发作了,回来祛毒。”宫琰道。   皇帝露出诧异的神色:“病情加重了吗?”   “还是老样子。本想去御药房看看有无天山雪莲,没想到才进宫就听说老五媳妇不好了。”宫琰三言两句说完自己进宫的缘由。   皇帝半信半疑:“那还真巧。朕听闻你前几日就跟着老五回京了,怎么现在才入宫?”   “也就早回来一日,忙着给他媳妇看眼睛。昨儿个太后过寿,她也不想见我,我又何必来?”宫琰有理有据,皇帝找不出错处,只能作罢。   两人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实则暗流汹涌,都互相提防着对方。   屋内的情况也不乐观。   六个太医轮番为顾七七诊脉,结论都是晋王妃小产。   皇后的脸渐渐白了:“这不可能……”   “你还非要七七死了才甘心么?”萧祺然恼怒的反问,将人赶出去,“别打扰七七休息。”   萧浩言不敢相信:“这……她当真小产?”   “你不信我,还信不过你亲自送进去的太医们吗?若是再不信,要不要自己去瞧瞧晋王妃?”宫琰问。   萧浩言想要进屋,又被萧祺然拦住:“你少去七七面前刺激她。”   萧浩言只能问太医:“晋王妃到底如何?”   “脸色苍白,脉象虚弱,而且屋子里血腥味那么浓,的确是小产。”太医道。   “那孩子呢?”萧浩言问。   “才一个月,混在血水中能看见什么?”萧祺然异常恼怒,他双眼发红,也伤心的厉害。   萧浩言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望见宫琰笃定的坐在一旁喝茶,忽然明白过来:“是你帮他们作假!你给七七吃了药假造脉象!”   “我给她喝毒药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么?”宫琰不悦的反问。   “难道不是吗?我要查药渣!”萧浩言说。   宫琰同意了。   然而药渣取来,太医仔细检查成分,每一样都是保命的东西。虽然也有活血化瘀的药材,但当时孩子已经保不住,如果不将淤血排出,只会害了顾七七。   萧浩言一点错也挑不出。   萧祺然冷冷问:“你们先是害七七,现在还往她身上波脏水,是何居心?”   皇后辩解:“本宫是七七姑母!怎么会害她!”   萧祺然丢出一串红玉手串,是皇后一开始送给顾七七的那串。   皇后眼皮猛跳。   宫琰瞧见的眉头微挑:“哟呵,绝子珠。”   萧祺然又丢出刚刚落在他手里的果愁手串。   宫琰像是第一次瞧见般露出更加新奇的神情,“果愁的用处可真是越来越多了,枝条都能做手串了。老五,你哪来的这东西?”   “皇后赏给七七的。”萧祺然冷冷道,“那是成婚后敬茶那日给的,这是今儿个给的。”   皇后身子一颤,差点倒下去。她这才意识到顾七七怕是早就倒戈,站到了萧祺然那头。   皇帝也没想到她会做这种事,沉声问:“怎么回事?”   皇后咬死不认:“臣妾冤枉……”   萧祺然使了个眼色,山竹揪着方嬷嬷过来,将她丢在皇帝面前。   她脸颊还肿着,皇帝尚未发问,磕头便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今日告假一直在屋里休息!皇上饶命!”   “没说与你有关,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两样东西。”萧祺然示意她看那两串手串。   方嬷嬷人精似的,立即否认:“奴婢没见过,不认识。”   糖浆反驳:“胡说!红玉手串是你亲自为皇后拿给我们王妃的,奴婢亲眼所见!当时还有凤仪宫的其余宫女在场。”   方嬷嬷打死不认:“没有!奴婢绝对没有!请皇上明鉴!皇上明鉴!”   “还有谁在场?”萧祺然问。   糖浆仔细打量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指了几个。   皇后恼羞成怒:“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丫鬟出声的份!”   萧祺然冷声呛回去:“是本王让她说的。”又对皇帝说,“父皇,这次是七七命大,不然她可就是一尸两命,儿臣定要一个交代!”   萧浩言立刻说:“此事定是奸人陷害母后!父皇不要被蒙蔽了!”   “那你说是谁陷害她?”萧祺然问,“七七一个王妃,跟谁都不搭边,陷害她做什么?更何况这是凤仪宫,不是别的地方,也是这么好陷害的?”   “如果是你自导自演呢?”萧浩言问。   “放屁!本王从昨晚就一直被关在牢里!七七之所以会来凤仪宫,也是给本王送完吃食之后被皇后叫来的!若是陷害,她怎么知道皇后会叫她来?”萧祺然问。   萧浩言哑口无言。   皇后反驳:“也许你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有朝一日本宫宣七七呢?”   “那果愁手串怎么解释?你明知她有孕,还赏她这个?”萧祺然问。   皇后白着脸否认:“本宫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要不要本王派人去你的佛堂里搜一搜?”萧祺然问。   皇后震惊。   皇帝略一思索,对张福贵使了个眼色。   张公公立刻带人过去,没一会儿就捧过来好几串手串:“这是在佛龛下的暗格中找到的,旁边还摆着几块檀香。”   皇后顿时面如死灰。   萧浩言的脸色也难看到极点。都说捉贼拿赃,这回人赃并获,他也无能为力。   宫琰仔细看过这些手串,给出结论:“都是一样用果愁枝做的。长期佩戴,终身不孕。有孕也保不住。”   皇帝一眼不眨的望着那些手串,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翻滚。   宫里这些年没了不少孩子,因此而去世的妃子也不少。虽然每次都没露出破绽,但他还是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只是一直不愿意多想。   如今倒是又想起苏卿卿还是皇后的时候,那时候宫里热闹,好些个孩子在一起玩。   皇帝忽然难受的紧,沉声问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臣妾冤枉!”皇后知道不能认,一旦认下就全完了。   萧浩言也跟着说:“请皇上明察!”   “朕没问你。”皇帝剜了眼萧祺然,又问皇后,“老五不过是个亲王,你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皇后哭诉:“臣妾真的冤枉!说难听些,老五有没有孩子根本不影响臣妾什么。七七还是臣妾的侄女,这婚事还是臣妾保举的,臣妾又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祺然凉凉道:“七七眼盲时,你要我和离,不就已经砸过一回了吗?”   “本宫那是为了你好!为了皇室着想!”   萧祺然不屑一顾。   皇后还要哭诉,又被皇帝喝断:“够了!朕不想再听了!来人,将凤仪宫的所有宫人打入慎刑司,问个明白!”   萧浩言不可置信:“父皇!”   “皇后先行反省,吃穿用度一切如常。齐王先回去。晋王妃等好些后先送回王府疗养,十九随行。老五跟朕过来。”皇帝站起身,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完,率先往外走去。   萧浩言还想求情:“父皇!母后……”   “住口!有些事朕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查!”皇帝训斥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祺然跟宫琰交换了个眼神,跟着皇帝离开。   皇后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萧浩言忙扶她:“母后,儿臣一定证明您的清白!”   皇后绝望无比,她本就不干净,怎么证明得了。   可她实在是不甘心,抓着萧浩言的手起身,强撑着对宫琰说:“好算计!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让我那好侄女站到了晋王那头!”   宫琰很无辜:“我只是治病救人,顺便认了味药材。”   “当初苏卿卿救你一命,你便护着她的儿子到如今。可本宫一定会让你知道,你选错人了!”皇后放下狠话,压着心间的颤抖,扶着萧浩言的手离开。   “言儿别怕……母后一定会让你成为唯一的赢家!”皇后与他低声道。   “还是先帮您脱身吧。父皇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您也糊涂,动七七的孩子干什么?”萧浩言担忧无比。   皇后冷笑:“这次是本宫大意了,可要不了多久,你父皇就该有更加头疼的事了。”   萧浩言不解:“什么事?”   皇后谨慎的望过周围,确定只有他们母子两人后,用极轻的声音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同时吩咐:“这事你得尽快,方嬷嬷入狱,本宫不确定她能否坚持住。若是她熬不住全招了,那就前功尽弃……” 第47章 苏卿卿往事   萧浩言迟疑:“这风险太大,若是成功则好说,不若失败,父皇恐怕不止会废后……”   “母后明白,但富贵险中求!而且方嬷嬷入狱,我们没有退路了!更何况,你不是对七七有情吗?”皇后意味深长的望向儿子。   萧浩言错愕,不可思议的望向皇后:“您怎么知道……”   皇后心中恼他真的看上了顾七七,面上宽慰儿子,“若是成功,萧祺然不死也得脱层皮,七七何去何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但这次若是不能把萧祺然拉下了,他恐怕得一辈子都踩着我们母子!”   萧浩言蹙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沉声道:“母后,您不用这样跟儿臣说。即便没有七七,儿臣不会让萧祺然争先。儿臣的确对七七有意,但不会被她耽搁。”否则他也不会求娶严雅馨。   只是每次想起顾七七,他都很难受。   皇后见他没有被儿女私情所困扰,异常欣慰,与萧浩言仔细推敲了一番计划后,才与萧浩言分别。   与此同时,萧祺然单独跟皇帝走在宫中。   这不是去章台殿的方向,反而越走越偏,萧祺然抬头瞧了眼远方漆黑色的飞檐,神色不悦:“这是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皇帝卖关子。   萧祺然心中冷哼,他猜到了,只是不想说。   一步步走去,高大的朱墙逐渐消失,眼前出现一座被烧焦的宫殿。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光是看见这些残垣断壁,也能想象出这座宫殿曾经的宏伟与壮丽。   这里是长乐宫。   萧祺然出生成长的地方。   皇帝久久凝望着烧的只剩下框架的宫殿,没有出声。   萧祺然心绪翻滚,又一一被他按下,沉声问:“来这里做什么?”   “这些年朕问过你好几次,你都说不知道。如今朕在这里再问你一次,你对你母亲还记得多少?”皇帝认真的问他。   萧祺然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低着头,想起自己曾经听到的动静。   十五年前,长乐宫还是整个皇宫内最富丽堂皇的宫殿,是皇后苏卿卿的寝宫。   整座宫殿静悄悄的仿佛没有别人,小小的萧祺然被苏卿卿哄着午睡,朦朦胧胧间听到外头顾贵妃到。   “她来做什么?”苏卿卿独自呢喃了一句,想将萧祺然藏起来。   可听着外头的脚步声不断靠近,萧祺然又已经被吵醒,心一横,苏卿卿用金针封住萧祺然的穴位,制造出他在熟睡的假象。   “然然乖乖的别出声,母后去见见她。”苏卿卿柔声哄了他一句,快步走出内室。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争执声。   “苏太傅已在牢中畏罪自杀,苏家三位公子全部在流放途中染病而死。皇后娘娘还坚持什么?要不是皇上仁慈,作为逆臣之女,你以为你还能呆在这长乐宫中?”   “住口!我苏家八代忠良,绝不可能谋反!分明是你们忌惮我苏家势大,想害我们!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   “呵呵呵……姐姐就算了吧,皇上若是想见你,又怎么会把你软禁在长乐宫中?我顾家忌惮你们苏家,难道皇上就不忌惮?”   苏卿卿愕然:“这是皇上的意思……”   顾贵妃冷笑:“你以为呢?你还是为五殿下想想吧,外祖一家谋逆,他该如何自处?或者说,皇上将如何处置他?”   苏卿卿心中一片冰凉,颤抖着问:“你想如何?”   “我想做皇后。”顾贵妃异常肯定的说。   苏卿卿稍一沉默,答应了:“本宫给你。”   顾贵妃又笑:“姐姐就这么给妹妹,妹妹可不敢要。万一你靠着肚子里那块才两个月的肉翻身,我怎么怎么办?”   苏卿卿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管。既然你都不打算用怀孕的事向皇上求情,说明也不怎么在乎这孩子。不如拿掉了干净!”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如今这长乐宫里里外外除了你们母子,都是我的人。这果愁汤你不喝也得喝!”   “放肆!滚开!本宫不喝!你们……”   后面的声音萧祺然逐渐听不清,他的意识拼命想要挣脱开金针,可没有任何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逐渐安静下来。萧祺然穴位处的金针被拔掉,他睁开眼,就看到面色虚弱的苏卿卿。   “母后……”他下意识的抱住苏卿卿。   “然然乖,跟母后走。”苏卿卿想要抱起他,可双手无力,只能牵住萧祺然的手,神色匆匆的带他离开。   “母后,去哪里呀?”只有五岁的萧祺然疑惑的问。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母后以为你外公舅舅能逃过一劫,但如今他们都已经罹难……再不走,我们也难了……”   萧祺然似懂非懂,隐约觉得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夜已经深了,平时亮如白昼的长乐宫安静的诡异,只有寝宫处零星有一盏微弱的烛火。   除了守在围墙外的宫人,长乐宫中便只有他们母子。   萧祺然乖巧的跟着苏卿卿来到一处矮墙外,靠苏卿卿托举着爬上墙头。深夜时分,母子两人翻墙而出。   “母后,我们去找父皇吗?”萧祺然懵懂的问。   苏卿卿摇摇头,神色哀伤:“父皇已经不是你的父皇了。”   萧祺然不懂。   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苏卿卿慌忙带着他躲起。等安全后,才低声与他道:“然然,我们出宫去好不好?”   “去找外祖和舅舅吗?”萧祺然欣喜的问,他很喜欢去苏府玩。   苏卿卿眼眶通红,哑声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萧祺然不解:“他们去哪里了呀?姨母都好久没有来看然然了呢。”   “姨母……也不在了……”苏卿卿一想起苏府满门被灭,只剩下自己与萧祺然,便心痛的不能呼吸。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怕被人发现,带着萧祺然往人少的路走。   宫门天亮才会开,她得带着萧祺然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了冷宫。   然而,她却倒在了冷宫门口。   果愁汁开始起效,小腹处的疼痛一阵比一阵强烈,疼得苏卿卿站不起身。   “母后,您怎么了?”萧祺然担忧无比。   “母后没事……然然你听话,躲去里面。”苏卿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将萧祺然往冷宫里推。   废弃的宫门被一条粗壮的铁链锁住,露出的缝隙正好可以容纳一个小孩子通过。   萧祺然不愿意离开:“然然不去……”   “你听话!”苏卿卿第一次对他说重话,吓了萧祺然一大跳。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跟着苏卿卿在长乐宫被关了将近两个月,迷迷糊糊知道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却不是很清楚。   苏卿卿心疼他,匍匐着上前紧紧抱了下萧祺然:“然然……母后怕是陪不了你太久……以后的路,你都要自己走下去……”   “母后……”   “你听母后说,外祖、舅舅、姨母……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母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关……但你一定要活下去……”   剧烈的疼痛激出她一声冷汗,苏卿卿倒抽一口冷气,又对萧祺然说,“你身后是冷宫,是宫中犯错嫔妃被关的地方,是整个皇宫谁也不愿意涉足的地方。你进去后,不要听她们的胡言乱语,只要记住一件事……活下去……”   “父皇呢?”小小的萧祺然还记得皇帝对他的宠爱,“父皇说开春了就带我去骑大马。”   苏卿卿摇摇头,想起这个薄情的男人,眼眶通红:“不要再相信他,父皇不是你可以依靠的人……母后不在了,你以后只能靠你自己……”她流出血泪,推着萧祺然往冷宫走,“然然……活下去……找到机会就逃出皇宫……”   萧祺然一步三回头,他想要乖巧的听话,可又放心不下苏卿卿:“母后……你呢?”   “母后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强撑着站起身,望着萧祺然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母后没能保住父兄姐妹,但一定要保住你。你听母后的话走进去,活下去!别让母后担心,好吗?”   萧祺然哭着点点头,钻进了冷宫之内。   “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天亮之后想办法出宫,若是无法做到,就再等机会。不要再出现在宫里任何人的面前,你就当你也死了!”苏卿卿认真的嘱咐好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往回走。   小小的萧祺然站在高大的红墙下,看着她瘦削孱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流泪满面。   这一夜,漆黑的长乐宫燃起大火。   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天际。   寂静的皇宫一下子吵闹起来,所有人都忙着救火,可那场火像是浇不灭一般,硬生生烧光了整个长乐宫。   直到天亮前一场暴雨倾盆而下,火势才弱了下去。   事后,大理寺在灰烬中找到一具被烧焦的女尸,从身形等多方面判定这是苏卿卿的尸体。   盛宠一时的苏皇后,就这样陨落在一场大火之中。   五皇子萧祺然的尸体虽没找到,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跟着皇后被圈禁在长乐宫中,尸骨怕是早就被火烧没了。   直到一年后,经常丢吃食的御膳房发现有个孩子在偷东西吃。 第48章 萧浩言,去给七七跪下忏悔认错   太监们已经蹲守了好几个月,今日终于发现目标,自然全力追捕,同时也纳闷禁宫之中哪来的孩子。   一路抓贼,跟着他跑到冷宫附近才将人抓住。正要送去慎刑司,又遇见尚未离宫的宫琰。   宫琰认出太监手里那灰不溜秋的孩子是萧祺然。   他保下了萧祺然,正要跟他说话,萧祺然扭头又跑进冷宫之中。   尚未及冠的宫琰瞧着冷宫败落的门庭,毫不犹豫的翻墙进屋。   长期无人打扫的宫廷内弥漫着一股陈旧阴冷的气息,小小的孩子躲在无人踏足的废殿最深处,正迅速在啃着手上新偷来的烤鸡。   听到宫琰的脚步声,萧祺然戒备的抬起头。他扫了眼周围,没有找到退路,身子微微躬起,随时都会暴跳而起伤人而逃。   望着他冰冷的眼神,宫琰停下脚步。   萧祺然戒备不减。   “然然不记得十九叔了吗?”宫琰温和的问。   小孩子的记性很好,萧祺然当然记得,可他盯着宫琰没有出声。   宫琰在他面前坐下,又问,“怎么躲在这里?”   萧祺然仍旧不说话。   宫琰身后的木门被风吹动,寒风吹来,萧祺然连打三个喷嚏,随后抱着烤鸡飞一般逃走。   望着他的背影,宫琰长叹一口气。他褪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叠好放在原处,这才离开。   第二日,宫琰又去冷宫。   放在原地的披风已经不见,他微微勾起唇角,又将带来的吃食和衣物放下。   这里是冷宫中最偏僻的地方,犯错的妃子和管事宫人都在另一处,唯有萧祺然能凭借身材矮小的优势在这里进出自如。   第三日再去,东西同样不在,宫琰又一次放下新的。每次他带来的吃食都不同,时不时还会放些小孩子喜欢的零嘴。   约摸送了半个月,他留下了纸笔。再去之时,萧祺然没有躲着他,而是坐在原地等他。   “肯见我了?”宫琰挑眉问。   萧祺然犹豫着、别扭着,低低喊了一声:“十九叔……”   宫琰微微一笑。   当时宫中顾贵妃成为继后,其兄顾国良在苏家谋逆案中居功甚伟,一时风头无俩。   宫琰对苏卿卿的死有所耳闻,但他只是一个没有封爵的皇子,自身难保,因此也无法将萧祺然留在身边,更不敢暴露他还活着,只能将他继续藏在冷宫之中。   然而一年后,顾皇后发现了他们。   也是在那一日,宫琰饮下了他的第二杯毒酒。   可他命大,这杯毒酒与先前残留在他体内的毒素中和,反而延缓了毒素发作,使他苟延残喘至今。   他身份敏感,毒发之后惊动了皇帝。   宫琰至今都不知道皇帝当初见到萧祺然时的震惊是装的还是真的,也猜不透他当时是希望自己死还是希望自己活。   来送鸩酒的是顾皇后心腹李妃,事后被皇帝以假传圣旨、毒害皇子之罪处死。罪魁祸首顾皇后依旧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知是皇帝有意包庇还是真的不知。   萧祺然重新成为皇子,皇帝在同年为他赐爵、封为晋王,使得萧祺然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亲王。   处处都彰显着萧祺然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可那些年他与宫琰依旧是如履薄冰。   后来宫琰因为病情恶化被迫离宫,萧祺然没了人约束,开始一步步试探皇帝的底线。皇后就盼着他早日把自己作死,非但没有加以管教,反而暗中怂恿个不停。   这也就导致了萧祺然这些年来恶名昭彰。   过去的事不断侵蚀萧祺然的脑海,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站在长乐宫的废墟前,萧祺然又一次响起苏卿卿含着血泪的面容。   “不要再相信他……”   “父皇不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萧祺然缓缓睁开眼,语气平静的诡异:“不记得了。”   皇帝不悦:“你如今对朕一句实话都没有了么?”   “儿臣说的就是实话。儿臣也很好奇,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萧祺然针锋相对的反问,这是他第一次质问皇帝苏卿卿的死因。   “你不是看见了?”皇帝瞥了眼烧焦的宫殿。   “当时所有宫人都被收入慎刑司,整个宫殿只有寝宫有明火,怎么会着火?长乐宫内外都修建有水池,不远处就是内宫河,这么多水的地方,烧起来后,为什么没人救火?”萧祺然连番发问。   皇帝冷着脸没有出声。   萧祺然又问,“是不是有人不想救?是不是本就想杀她,又不愿背上骂名,所以想烧死了最好,反正可以推说是意外?”   他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皇帝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朕吗?朕是你父皇!”   萧祺然嘴角扯过一道讽刺的笑。   什么父皇,不过就是个当皇子时想要借助苏家力量夺嫡、登上皇位后又忌惮苏家势大,因而过河拆桥的小人罢了。   “我不明白这些年您为何一再问我有关母后的事。”萧祺然缓缓道。   皇帝望着面前的废墟,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想必很多人都跟你说过有关她和苏家的事吧?朕知道,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可朕要告诉你,苏家谋逆是死罪,但朕从未想过要牵连她。朕与她是结发夫妻,清楚你母后的为人。”   萧祺然面无表情,皇帝的话他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当初苏卿卿就是因为相信皇帝会秉公处理,给苏家一个公道,才断送了最好的逃命时机。最后苏家没一个人能活下来,她自己也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而自焚火海。   萧祺然毫不怀疑当初若是没有苏卿卿当机立断的放火自杀,制造他也死亡的假象,他们母子俩也早就被一杯毒酒赐死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皇帝忌惮苏家势大,哪怕苏家倒台,还害怕隐藏在朝中的苏家势力会推举萧祺然这个苏家外孙上位,因此早早就要斩草除根。   两年后会认回他,也不知是真的对他们母子心生愧疚,还是担心被人说他狠毒杀子。   萧祺然早就看透他了,懒得再跟皇帝多说什么。在这里多跟皇帝说一句话,他都怕苏卿卿泉下不安。   皇帝自讨没趣,闷闷不乐的离开。   萧祺然独自站了一会儿,慢慢蹲下身,轻轻捻起地上焦黑的土,呢喃道:“母后,我娶亲了,叫顾七七。虽然是顾家的人,但是个很好的女孩,刚刚还帮我收拾了顾贵妃。小时候她就救过我,可惜这丫头都已经不记得了。您在天有灵,也保佑保佑她吧。”   烧焦的泥土从他指尖散落,萧祺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再次像什么也没发生那般,转身离去。   由于顾七七刚刚“小产”,晋王府的马车破格停在了凤仪宫外。   萧祺然从长乐宫回来时,发现萧浩言还在。   他不想搭理萧浩言,越过他就要往里走,却被萧浩言喊住:“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七七站到你那头?还诬陷我母后?她不是那样的人。”   萧祺然觉得好笑,觉得他家王妃这位自我感觉良好到爆的表哥怕是一直活在梦里:“你真的了解七七吗?”   “怎么不了解?”萧浩言反问,“我认识她的时间可比你早。”   “早有什么用?你关心过七七吗?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吗?知道她最容不得别人说什么吗?知道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眼中就只有你的权势!不然你当初会放弃七七?不就是因为嫌弃她是个庶女么?嫌弃她不能像严雅馨那样给你助你夺嫡!”   萧浩言涨红了脸怒斥:“你别胡说!”   “我说的是实话!”萧祺然吼回去,“本王不跟你这个失败者争这些,免得说本王得理不饶人。刚刚打赌你输了,现在给我进去跪在七七面前忏悔认错!”   萧浩言震惊。他刚刚说的是气话,而且笃定顾七七是装的,怎么可能真的下跪认错!   大丈夫立于天地,跪天地君亲师都可以,断没有给一个女人下跪的道理。   萧浩言想反驳,萧祺然已经不由分说的拎着他的衣服将人带进了顾七七休息的偏殿。   宫琰刚刚就站在门口听乐子,萧祺然进屋前片刻,他一针扎下去封了顾七七的经脉,让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动弹不得,就跟睡着一般,免得一会儿心软让萧浩言跪不成。   萧祺然跟他狼狈为奸多年,对了个眼神便知道小叔叔做了什么,指着顾七七便对萧浩言说:“你看看七七这个脸色,会是假的吗?她才几岁?这就小产,知道对她伤害多大吗?”   萧浩言不知内情,瞧顾七七脸色刷白,心生愧疚,却又不愿意承认,冷冷道:“你知道她年纪小就不该让她怀孕!”   “你难不成还想让她年纪轻轻就喝避子汤?”   “你不能别碰她么!”萧浩言怒道。   萧祺然心想他还没真没碰过,可又不能跟萧浩言说是实话,只能一边拎着他往顾七七那里去,一边嘲讽他:“我可不像某些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本王娶了七七,就要对七七从一而终。不碰她,难不成去外面拈花惹草?跪下!” 第49章 顾七七袒露心事   萧浩言望着眼前面色苍白如纸的顾七七,一瞬间心脏抽搐的厉害。   萧祺然不满他看着顾七七的眼神,一脚朝他膝盖窝踢去。   萧浩言防备不及,受到疼痛本能的膝盖一弯。饶是他反应飞快的站起来,膝盖触地,也在一瞬间跪下了。   萧浩言大怒,回头呵斥萧祺然:“混账!你竟敢……”   萧祺然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吵什么?没见我家七七还病着?吵着她了怎么办?”   萧浩言被他的无耻气得说不出话。   宫琰抱胸倚在门边,这才不紧不慢的说:“我看下跪就免了吧,道个歉就成。亲兄弟,何必闹得这么难看?”明明是打圆场的话,配合着他微妙的语气,总像是在幸灾乐祸。   萧浩言暗瞪了眼他,又见萧祺然不依不饶,迟疑些许,转身再次望向顾七七。   不管如何,是他欠七七的。   “抱歉……七七……”他低声道。   萧祺然得寸进尺:“太轻了,听不见。”   “有你什么事?”萧浩言没好气的呛了一句,用力推开萧祺然冷着脸出门。   他第一次受到这种屈辱,来日势必全部要让萧祺然全部偿还!   等他走远,宫琰解开顾七七的经脉。   萧祺然像个孩子般朝她邀功:“本王厉害吧?是不是给你出了一口恶气?”要是他有尾巴,铁定摇个不停。   顾七七望了眼门外,尽管她刚刚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到萧浩言离开时的气急败坏与恼羞成怒。   她其实早就放下萧浩言了,道不道歉也无所谓。甚至刚刚还有一点点心疼萧浩言,毕竟那些年他是真心对自己好。   可这话不能跟萧祺然说,不然晋王殿下铁定觉得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气得暴跳如雷不说,还得伤心。   顾七七选了个折中的话:“殿下最厉害了。”这可是她的真心话。   萧祺然露出骄傲又得意的笑:“以后本王罩你,谁也不用怕。谁欺负了你,本王一个个帮你收拾。”   顾七七心中如同绽放了一轮明日,温暖而光亮。她重重的点了下头,欢喜无比:“那先谢谢殿下了呢!”   “谢什么,你可是本王的王妃。走,回府。”萧祺然抱着装晕的顾七七上车。糖浆和山竹抹着眼泪跟车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晋王妃没了。   宫琰因为要取天山雪莲等珍稀药材疗毒,没有同行。马车内只有晋王夫妇俩,顾七七窝在萧祺然怀里,又想起他刚刚怼萧浩言的画面。   她与萧浩言之间其实平淡的很,只是点到为止的互生爱慕,最后又在他大婚之日全部说清,断了个干干净净,绝没有旁人眼中的暧昧或纠缠不清。   顾七七原本想这件事除了她和萧浩言,也就天知地知。往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无所谓了。   可她没想到萧浩言会有她的画像,还被严雅馨发现。   她想了很久,决定跟萧祺然摊牌。   她自己跟晋王殿下说清楚,总比让别人添油加醋去萧祺然面前告状的好。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指不定得有多不堪。   “殿下……”顾七七低声喊他。   萧祺然正在给她剥橘子:“嗯?”   “我有点事想和您说……您要是生气,也请等我说完之后再生气。”顾七七表情认真,还有些害怕。   萧祺然不以为意,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什么事?”   “有关齐王……”   晋王殿下的脸上闪过一道不爽,很快又控制住。瞧顾七七眼中闪着怯意,他刻意强调:“本王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有什么话你就说。”   顾七七斟酌了一下,委婉的说:“您知道的,齐王是我表哥。从前他经常来相府找大哥,那时候大哥还没搬去前院,大家在一处玩,我也就认识了齐王。”   萧祺然微微颔首:“所以?”   “我……”顾七七想说自己曾经喜欢过萧浩言,又怕萧祺然听了不高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我如果没有阴差阳错成为晋王妃,或许会成为齐王的妾……”   萧祺然不悦:“凭什么只能给他当妾?当正妃他都赚翻了!”   顾七七诧异,没想到萧祺然的侧重点会在这个上面。   瞧见王妃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萧祺然怕吓到她,忙又收敛起神情,克制着情绪说:“你继续。”   “下面的话您听了别生气……真的没什么的……”顾七七先给他做个心理铺垫,见萧祺然点了点头,才接着说,“在齐王成婚前……我与他有过情愫……”   萧祺然剑眉蹙起。   顾七七的声音下意识低了下去,“您知道的,我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庶女,大哥不屑跟我们玩、二哥埋头苦读、三哥只知道在外面找乐子,嫡女和其她庶女因为大夫人的缘故,也避着我……就他不躲着我……也愿意带我玩……”   想起往事,她神情有些低落。   以前再委屈她也从不多说一个字,如今讲出这些话,就像是把自己的伤口扒开一道道给人看。   萧祺然于心不忍,柔了声:“不想说就别说了,本王不是揪着不放的人。”   顾七七惊讶于他的通情达理,转念一想,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我都要说的。我自己告诉您,和别人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在凤仪宫我有件事没说,齐王妃已经先一步发现了这件事,并拿此事做文章。我不知道齐王回去后会怎么处理,但如今我顶着晋王妃的名头,不想您一无所知,变得被动。”   萧祺然心情复杂,就是他自己也没能做到对顾七七袒露所有心事:“那你说。”   “后来我从三哥那里意外得知他要成婚。他大婚那日我跟他说清楚了,后来就再没跟他联系过。我都快要忘记他了,直到上次在街上偶然遇上。”顾七七如实交代完,忐忑的望着萧祺然。   她能说出这些话,不仅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承担风险。可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萧祺然。   “我说完了……”顾七七有些不安,“那天在御花园也没发生什么……真的……以后如果有人来您面前说我什么坏话的话,也请您想想我今日的话……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萧祺然上次见她这模样还是两人新婚之夜,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怕什么?本王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么?还是蠢得无可救药,别人三人两语就能挑拨?”顿了顿又问,“那你现在喜欢谁?”   顾七七脸颊微红,糯糯的说:“喜欢晋王殿下……”   萧祺然露出满足的笑,一把将顾七七拢入怀中,重重的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你就踏踏实实做你的晋王妃,旁人要是敢来嚼舌根,本王就拔了他们的舌头。”   “那过去的事……”   “不过去难不成还留着过清明?”萧祺然斜睨了眼她。   顾七七明白他这是不在意了,心中雀跃:“殿下您真好!”   “知道本王好就成,这几日你呆在府中坐小月子,谁也别见。”萧祺然心想他要早知道顾七七在相府,铁定没萧浩言什么事。   因为顾七七“小产”,宫里赏赐了不少名贵药材。有宫琰坐镇,药材也都没问题,全部收进库房。   瞧着自己迅速充盈起来的私库,顾七七心想怪不得京城贵女人人都想做晋王妃呢,这可真是个肥差呀。   盘点完小金库,她美滋滋的锁起库房。正躺在罗汉床上看书,山竹报九姨娘来了。   顾七七诧异:“姨娘是一个人来的吗?还是跟着大夫人?”   “就九姨娘带着一个丫鬟,其余都是相府的家丁和车夫。”   九姨娘是妾室,平时根本没法单独出门。如今能来晋王府,可把顾七七高兴坏了:“快请!”   月洞门外很快走来九姨娘纤细的身影,见她身旁跟着的心腹脆桃,顾七七也不装瞎装病,立马就冲了出来:“姨娘!”   九姨娘脸色大变,连忙跑上去扶住她:“快进屋!别吹了风!别摔着!”   “我好啦,看得见了呢!”顾七七冲她眨眼,明亮的眼眸中倒映出九姨娘担忧的脸庞。   眼睛复明当天就是太后大寿,随后萧祺然又入狱,现在顾七七“坐小月”不方便出门,因此还没来得及给九姨娘报喜。   九姨娘闻言大喜,伸出右手在顾七七勉强晃动,见顾七七的眸子跟着她右手来回转动,顿时欣喜若狂:“真的好了!怎么治好的?”   顾七七简要跟她说了经过,九姨娘对宫琰感激涕零,“多亏了神医!你以后可要多加注意,别再累着眼睛。”   “我明白的呢。”   九姨娘看着她笑,心间更加难受:“怎么穿这么少?坐小月更加不能马虎,千万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顾七七没想到这事能传到九姨娘耳朵里,忙又跟她解释了一番。   九姨娘震惊:“这可是杀头的大事!你怎么敢!”   顾七七撇嘴:“是她先一再想要害我的……难不成只能让她害我么……”   九姨娘发现自己女儿自从嫁给了萧祺然,胆子肥的不行,做事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瞻前顾后:“姨娘心里不踏实,皇后毕竟是你姑母,你这相当于是断了自己的退路。姨娘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不希望你也没有。”   “一旦我没有了利用价值,爹和皇后就会毫不留情的抛弃我。相府从来都不是我依靠。相府和王府之间我早晚要选一个,您也说过殿下是个很好的人,那我为什么不选殿下?”   九姨娘怔了怔,竟然发现顾七七说的很有道理。她想了许久,只能道:“那姨娘只能随你。可像这次假小产的事不许再做了!风险太大!”   “我知道哒。”顾七七幸福的往她怀里钻,忽然听到九姨娘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倒抽一口冷气。   “您怎么了?”她不解,看到九姨娘不慎被她扯起的衣袖之下竟然有两道青紫色的伤痕,顿时脸色大变,“谁打您?” 第50章 顾七七去砸场子了   九姨娘忙从顾七七手中抽回自己的袖子,掩盖掉伤口,笑着说:“没事,姨娘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是鞭子打的,和摔伤不一样,我认得出。您别骗我,是爹还是大夫人?”顾七七秀眉紧促,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真没事。”九姨娘紧紧握着顾七七的手宽慰她,素来和善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顾七七看了更加难过:“您告诉我呀,我不想让您再像以前那样被欺负了。姨娘,我是您生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挨打不出声。”   “都过去了……姨娘没事……”九姨娘还是想息事宁人。她在相府十六年,能平安活到现在就是靠的就是隐忍。   但顾七七不想忍,见她不想说,扭头问脆桃:“脆桃你说。”   “不许说!”九姨娘低斥。   脆桃迟疑。   顾七七又说:“姨娘,您要是不说,我就只能请殿下派人去查了。”   九姨娘脸色大变:“别!”   “那您就让脆桃说。”顾七七又看向脆桃。   脆桃想起那日的可怕,心有余悸,咬唇道:“是相爷……”   九姨娘试图粉饰太平:“你爹那日喝醉了酒……”   顾七七恼怒:“喝醉了也不能打您!”她太了解九姨娘的性格,从不忤逆顾国良,铁定是顾国良不讲理。   “他为什么打您?”顾七七问。   九姨娘脸色苍白不想说。   脆桃扑通一声在顾七七面前跪下:“姨娘,从前咱们都过的谨小慎微,生怕哪日就被大夫人打杀了。可这次您罚奴婢,奴婢也要说。王妃,相爷那日喝了些酒,但醉得不是很厉害。他拿着鞭子进屋,说……”她欲言又止。   顾七七追问:“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脆桃哭出声:“相爷说您用假小产陷害皇后,害得他也被皇上斥责……因此将气都撒在了姨娘头上……今日姨娘来,也是相爷的意思……”   当时九姨娘听见顾国良的话,还反驳了好几句“七七不会陷害皇后”。如今听女儿说出真相,倒也不觉得自己挨打有多冤了,柔声安慰顾七七:“姨娘没事,一点点皮外伤,你别多想。你在王府见到的远比姨娘多,无论你做什么,姨娘都支持你的。”   顾七七异常歉疚:“没想到会牵连您……”她红了眼,九姨娘忙喊停:“别哭,眼睛可不能再坏了!姨娘不痛的。”   顾七七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泪,哑声道:“我帮您出气!”   九姨娘知道顾国良肯定看出了顾七七想站到萧祺然那一边,想用她身上的伤痕来提醒顾七七别忘了她是顾家的女儿。   她不想让女儿被束缚在相府,更不想因此自己而掀起什么风波:“不用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姨娘没事。”   顾七七气鼓鼓的擦掉流出来的眼泪:“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来人,备车!喊上一队最能打的侍卫!”   早就摩拳擦掌的糖浆大声应下,立马跑去前院找白管家要人。   九姨娘急了:“七七快让人停下,不值得为姨娘把事情闹大的!晋王殿下宠爱你不错,你别为了姨娘挥霍他的宠爱。”   “值得的!这也不是挥霍。”顾七七态度坚决的从美人榻上站起来,认真而又严肃的告诉九姨娘,“只要我还是晋王妃,就不会让您再受委屈。这件事我本想慢慢来,可爹都把您打成这样了,我不可能再忍下去。山竹,去请甘草过来给姨娘瞧瞧。”   宫琰昨日开始就不见踪影,甘草年纪虽小,但医术却不错,交给他,顾七七也放心。   九姨娘的确都是外伤,但伤口极多,顾国良下手没留情,倒是避开了她的脸,因此顾七七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脆桃当时护着九姨娘,身上也挨了不少鞭子,顾七七让一起涂了药。   晋王府的侍卫和马车早就在门口蓄势待发,白管家一听糖浆说要去砸场子,生怕伤到顾七七,足足多给了两倍的人,同时派人飞马去给萧祺然报信。   知道九姨娘心软,顾七七便没带上她。她带着脆桃和晋王府的人气势汹汹的去了丞相府。   顾国良闻讯赶回来之时,就看到顾七七在大厅砸茶杯:“什么破茶!”   顿时顾相觉得脑仁疼,这砸东西的坏毛病也会传染?   “晋王在吗?”他低声问相府管家。   管家摇摇头,但脸色很不好:“王爷不在,就七姑娘,回来就说要见您。”   萧祺然不在,顾国良长舒一口气,抬头挺胸的走进大厅。瞥了眼顾七七面前的碎瓷片与满地茶叶,顾国良黑着脸冷声道:“七七,你闹什么?”   站在顾七七身侧的山竹立刻吼回去:“大胆!竟敢直呼王妃名讳!”   顾国良恼怒:“我是她爹!”   山竹拿出晋王府专有的鄙视眼神:“如今相府七姑娘已经是我们王妃,难道相爷见了晋王殿下也敢直呼王爷名讳?您拿自己当皇上了吗?”   顾国良可不敢承认,立刻撇清关系:“胡言乱语!”他还想说,就见大夫人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拼命给他使眼色。   顾国良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这才发现大厅周围围了一圈高大的侍卫,各个神情肃杀,仿佛稍有不慎就随时会将人拿下。   怪不得他一进来就感觉屋内有些黑。   顾国良一惊,这阵仗可不比萧祺然来砸场子差。他心中打鼓,只能压着不甘与脾气改了口:“王妃……”   顾七七甜甜的应了一声:“爹。”   瞧,这不还是他女儿么?   顾国良放了心,又要拿出老-子的派头来,挺直了腰杆道:“七七,爹……”   他话还没说完,侍卫们齐齐一跺脚,身上的铠甲碰撞声与跺脚声应和,混合出令人发聩的声音,吓了顾国良一大跳,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来自晋王府的示威。   他不解又震惊,不敢再拿出以往高高在上的派头,压着心中的怒火问:“王妃今日归来,所为何事?”   “爹您别紧张,女儿来就是想跟您讨一样东西。”顾七七温和的说。   虽然脸上挂着笑,但刚刚被已经她教训过一通的大夫人看见却浑身发寒。她真后悔当初没早点弄死这丫头!   顾国良也被她这语气弄得心里发毛,仔细想了一圈也没猜出顾七七要什么,生怕她要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忙先给自己镀一层金:“七……王妃,家里为你准备的嫁妆已经很丰厚,比你前头几个姐姐加起来还要多。府里虽然还剩点,但你哥哥娶亲、妹妹出嫁,都还要打点……”   “爹,你想哪里去了,七七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顾七七示意他放心,“女儿要是不是钱财,就是样小东西。”   她这副模样特别像萧祺然找茬的时候,让顾国良心中更加不安,忐忑的问:“那到底要什么?”   顾七七缓缓道:“放妾书。”   顾国良诧异:“什么?”   山竹贴心的为顾国良端来纸笔放在一旁的小桌上,顾七七道:“放九姨娘出府,还她自由。”   要其他东西还好说,顾七七这直接开口要人,相当于是在挑战顾国良的尊严。   九姨娘不是没有名分的侍妾,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更何况顾七七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只有用九姨娘才能牵制顾七七。   “不行!”顾国良当即拒绝。   晋王府的侍卫再次齐齐一跺脚,将相府诸人吓了一大跳。   顾国良算是瞧出来顾七七来者不善,反正萧祺然不在,就真是打起来,相府也不是没有家将,并不一定输。   到时候他一状告到皇上那里,就算不能让萧祺然伤筋动骨,一顿斥责肯定少不了,最后九姨娘还走不成。   打定主意豁出去,顾国良也就不怕了:“人我不放。七七你也别吓唬爹了。爹是朝廷一品大员、当朝丞相,平时任由晋王胡来那是因为他是皇子,爹敬重皇上、也敬重他。可你若真让侍卫在这里动手,咱们也谁讨不到好。万一闹到皇上那里,说你有失妇德,还得休了你。到时候,晋王也保不住你。爹劝你适可而止,回去踏踏实实做你的晋王妃。”   他说得头头是道,顾七七要没见过九姨娘身上的伤也就怂了。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爹,姨娘现在已经不是奴籍。若是我将她带去顺天府验伤,爆出您苛待妾室或者其他更加不好的消息,对您的仕途有没有影响呢?”顾七七问。   顾国良心中诧异,又很快稳住:“爹已经官至丞相,没什么仕途可影响。再说了,你恐怕不知道顺天府是谁的人吧?”   “您能堵住顺天府的嘴,可堵不了晋王府的嘴。您纵横官场这么多年,死对头也不少吧?”   被素来轻视的女儿这么针对,顾国良终于恼了:“顾七七,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成了晋王妃就了不得!相府出事,你一样会被牵连。就是萧祺然也护不住你!”   “谁说本王护不住?”萧祺然慵懒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他噙着一抹笑缓缓走来,挺拔的身躯出现在门口,日光自他身后倾泻而下,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光辉。   顾七七忽然就定了心。 第51章 就这么想本王亲亲吗?   萧祺然修长的腿跨过门槛,走到另一张主座上坐下。   他斜睨了眼顾国良,下巴微扬,似笑非笑:“这是怎么了?谁惹本王王妃动怒?”   “是我不好,想跟爹要九姨娘的放妾书,爹不肯。”顾七七满是歉意的对他说。   萧祺然嗤笑:“本王当什么大事,就为这个?”   顾七七点点头。   晋王殿下笑得更加不屑:“顾相这么小气?这都不肯?又不是跟你要正房夫人。纸笔都备好了,写吧。”   他一点都没给顾国良反驳的机会,顾国良却不愿意轻易被他摆弄:“殿下,青萝是七七的生母,她没犯错,臣怎么能随便放她出府?”   “放妾书还非要犯错就成?”萧祺然不悦的问。   顾国良点头。   顾七七问:“既然姨娘没犯错,那怎么会被你打得遍体鳞伤?”   萧祺然这才知道顾七七为何这次会弄这么大阵仗,微微蹙眉,嘲讽顾国良:“没想到顾相是打女人的一把好手。”   顾国良涨红了脸。   他那天本就气得不行,又喝了点酒,下手没轻重。事后让九姨娘去晋王府是为了让她劝顾七七心向着相府,别胳膊肘往外拐,压根就没把自己打九姨娘这事放在心上。   谁知捅了马蜂窝。   顾国良觉得顾七七小题大做:“都是些皮外伤,不是什么大事。”   顾七七不悦的鼓起脸。   萧祺然问:“拿什么打的?”   “鞭子。”顾七七气恼的说。   萧祺然站起身,他抬手,随侍便会意的将马鞭递上。   顾国良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殿下您要做什么?”   “反正抽几鞭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王抽你几下,顾相也不至于要死要活吧?”话音才落,萧祺然手中的马鞭陡然下落,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鸣,紧接着就响起顾国良的惨叫。   顾国良不可置信的望着萧祺然,见他又一次扬手,顾国良立刻捂着被抽中的手臂转身就往外逃:“来人!快来人!”   萧祺然握着鞭子追出去。   大夫人白了脸,忙也追去:“殿下手下留情!”   顾七七没想到萧祺然能为她动手打人,诧异中也忙追出去。   顾国良年纪大了,平时又疏于锻炼,哪里跑得过萧祺然,三两步就被晋王殿下追上,随后鞭子就在他后背落下,疼得顾国良龇牙咧嘴。   “殿下!请殿下高抬贵手!要出人命的!”大夫人急的不行,想要上前拦住萧祺然,又不敢。叫来家将想劝架,又被王府侍卫全部拦下。   一筹莫展之际,她瞅准了顾七七。   上次算计萧祺然娶顾若晴不成,大夫人吃了不小的教训。这次顾七七来,她见萧祺然不在,想耍一耍威风,谁知又被顾七七收拾了。   现在她可不敢再小看这个庶女,忙换了讨好的面容对顾七七柔声道:“王妃,您可快劝劝王爷吧!不管怎么说,相爷也是您爹!”   顾七七没理她,她正一眼不眨的望着萧祺然落在顾国良身上的鞭子,用心在数数。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被山竹带人拦下。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完全没影响到顾七七,瞅着比九姨娘和脆桃身上的伤口数量多了不少,顾七七才喊停:“殿下,别打了。”   萧祺然高高扬起的手顿在空中,回头扫了眼顾七七,见王妃面上没心疼的模样,放心不少。   抱头鼠窜了一路的顾国良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正要说什么,背上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萧祺然打完最后一下,才回到顾七七身边,美滋滋的问她:“本王听话吧?”   顾七七点点头。   萧祺然又将鞭子送到她面前,“你要不要也上去抽几鞭子?”   顾七七忙摇头,认真而又严肃的告诉他:“我会被雷劈哒。”   顾国良一口血,心想她要真怕雷劈,就不会那么晚才拦住萧祺然!   萧祺然一副理解又失望的神色:“那以后这种事还是本王来吧。”   顾国良快吓死了:“还有以后?”   “现在再打一顿也不是不可以。”萧祺然一副很好商量的口吻。   顾国良生怕他来真的,第一时间远离了萧祺然好几尺。全身都火辣辣的疼,让他觉得丢脸至极,恼羞成怒:“这事老臣一定告到皇上面前!”   萧祺然嫌弃的冲他挥挥手:“要去就去,先把放妾书写了,写完就滚!”   顾国良一点也不想写,可对上萧祺然凶恶的眼神以及他手中沾血的马鞭,又是心间一颤。   萧祺然就是在这里杀了他,皇上也不会让萧祺然赔命。指不定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会给他安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这段时间顾国良发觉自己的门生被皇帝逐渐一个个冷落,不由自主又想起当初的苏家也是这样开始败落,最后倒台。   他狠狠打了寒颤,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至少要先把命保住。   “拿笔来。”顾国良异常屈辱的喊。   晋王府的人立刻端着纸笔上前,顾国良在托盘中便将放妾书写完,丢了笔气恼的问顾七七:“这下你满意了?”   山竹将放妾书娶来给顾七七瞧了眼,也不知是顾国良被萧祺然打怕了,还是懒得再跟他们纠缠,放妾书上他并没做什么手脚,措辞也很得体。   顾七七收下了,皮笑肉不笑:“谢谢爹。”   顾国良冷哼。   倒是大夫人,震惊的望着她:“你的眼睛好了?”   顾七七这才惊觉自己露馅。   萧祺然拽呼呼的反问:“不行吗?”   大夫人不敢再出声。   进门就和脆桃一起去收拾行李的糖浆跑过来,低声与顾七七耳语。   顾七七微微颔首,对顾国良说:“姨娘的东西我带走了,都是她贴身的几样。记在账上的首饰全部都留下了,脆桃已经和管家对过账,别以后诬陷九姨娘出府时偷了府里的东西。”   顾国良老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羞的。他背对着顾七七,一点也不想看见这个吃里扒外的逆女。   顾七七也不啰嗦,很快和萧祺然带着晋王府的侍卫浩浩荡荡的离开。   坐在马车里,望向窗外庄严肃穆的丞相府大门,原本以为没什么的顾七七,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以后她和这里再没有关系了。   萧祺然斜倚在软枕上,慵懒的问:“怎么?舍不得?”   “就是觉得怪怪的,我在这里呆了十六年,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却没想到闹得这么不堪。”顾七七有些怅然,她原本想慢慢将放妾书拿到手,就是怕有这种场面。   萧祺然嗤了一声:“这种破家有什么可留恋的?本王出宫建府的那天,高兴的差点把天都掀了。”   “您不留恋宫里吗?”顾七七好奇的问。   “那里的人都巴不得本王死,恋着找死吗?”萧祺然想起那些事就不高兴。   他语气变了,顾七七也就不再多问。她突然安静下来,萧祺然怕自己吓着她,冲她招了招手。   顾七七如同一只小猫般凑到他身边,又被萧祺然一把抱住拥入怀里:“往后跟着本王,本王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靠着他厚实的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仿佛便是她的支柱,顾七七飘忽的心一瞬间就定了,不自觉脸颊泛红:“嗯……”顿了顿又说,“现在我可真把整个相府都得罪了,往后殿下要是不要我,可得给我找一个好点的安身之处……”   萧祺然不高兴了:“胡说什么?本王为何不要你?”   顾七七撅嘴,没好意思说她和其她贵女比起来一点优势都没有。从前还有个相府娘家可以唬唬人,现在也被她作没了。   犹豫了一下,顾七七轻声说:“我什么也没有呀……帮不了殿下太多……您就看在我这次帮您陷害了皇后的份上,给我和姨娘——娘亲找个好一点的去处吧。我很乖哒,不会影响您后面娶亲……唔——”   她越说,萧祺然的脸越黑。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萧祺然吻住。   顾七七整个人都懵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萧祺然霸道的吻着她,撬开顾七七的齿贝,纠缠住她的舌,不给顾七七任何拒绝的机会。   直到她一张小脸因为窒息涨的通红,萧祺然才稍稍松开她。   顾七七这才呼吸到新鲜空气,羞红了整张脸,推开萧祺然,远远的和他保持距离,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可是她和萧祺然有史以来最最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晋王殿下心情微妙。亲了王妃让他很高兴,可王妃这个态度又让他很不高兴。   他干咳一声,想要缓和马车内尴尬的气氛。   顾七七捂住了自己红得发烫的脸颊,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萧祺然一般。   终于,晋王殿下出声了:“过来。”   顾七七羞赧的偷偷望他,恰好撞见萧祺然的眼神,又慌乱低头。   “过来,不然我就亲你了。”萧祺然又说。   顾七七只能硬着头皮往萧祺然那里悄悄挪了些。   谁知刚坐定,又被萧祺然搂住亲了一下。   顾七七不满:“不是不过来才亲的吗?”   “这是你拖延时间的利息。”晋王殿下义正言辞。   顾七七红着脸嗫嚅:“坏人。”   萧祺然斜睨她:“本王听得见。”   顾七七顿时不敢再出声。   萧祺然又问,“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回答错误我就亲你一次。”   顾七七觉得自己没错,反问:“那我要是回答正确呢?”   “那就换你亲我一次。”萧祺然扬起唇角,“第一句话就答错,这么想本王亲亲吗?” 第52章 他要一展雄风!   顾七七精致的小脸上皱起来:“殿下,您能再无耻点吗?”   萧祺然挑眉:“可以啊,王妃要不要试试?”   顾七七虽然不是很懂,但总觉得萧祺然的表情有点污,机智的摇了摇头。   晋王殿下露出一副很遗憾的神色,又说:“回答错误两次。”   顾七七想要反驳,又怕萧祺然给她再算一次答错,只能忍住认真思考问题。   可一直到回晋王府,她都没能想出来,只能弱弱的问萧祺然:“我真的不知道哪里错了……您告诉我嘛……我一定会改哒……”   她服软,萧祺然的心情顿时好起来,又一次冲顾七七招手。   顾七七乖巧的坐到他身旁。   萧祺然凑到她耳边,与她低声耳语:“第一,本王不会不要你,所以你只能乖乖跟着本王。第二……”他故意拖长音调,“找本王要答案,是有代价的。”   他呼出的热气萦绕在顾七七耳畔,染得她脸颊绯红,羞赧的问:“什么代价?”   萧祺然抱着她亲了两下,先把利息收回来,才神秘兮兮的说:“不告诉你。”   晋王殿下神清气爽的下车,顾七七一头雾水的跟在他身后,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自打顾七七离开,九姨娘林青萝就惴惴不安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见顾七七与萧祺然并肩回来,忙着急的跑上前:“七七怎么样?见过晋王殿下!”   萧祺然微微颔首。   顾七七开心的拉起她的手:“姨娘——娘亲,”她改口,从袖子里拿出放妾书,“你看!”   林青萝没顾上看,而是担忧的打量着顾七七:“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带了好多侍卫呢。殿下也去啦,还是殿下最厉害了!放妾书轻轻松松就拿到了。”顾七七想起萧祺然的猖狂劲,就崇拜的要冒星星眼。   得知惊动了萧祺然,林青萝心中放心顾七七没受委屈的同时,更加不好意思,冲萧祺然福了福身:“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助,草民感激不尽!”   萧祺然对她没什么架子:“你是七七生母,不用跟本王客气。要是没地方住,就让七七安排下,先在王府住着。”   顾七七母女欣喜异常:“谢谢殿下!”   萧祺然得意的瞧了眼顾七七,知道她们母女俩有知心话要说,也不杵着碍事,直接去了书房。   顾七七拉着林青萝简要把拿到放妾书的事说了一遍,林青萝异常焦虑:“七七,你这是跟相府彻底闹翻了啊……往后可怎么办……”   顾七七撇撇嘴:“反正他们也不要我……”   眼盲的那段日子,她终于想明白为何这门婚事会落在她头上,同时在也明白早在成婚之日她就成了相府弃子。   她如今能成为风光无限的晋王妃,完全是因为萧祺然对她好。如果萧祺然是个和传言无二的混蛋,一成婚就冷落她、虐待她,顾七七恐怕早就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要感激的人是萧祺然,要帮助的也是萧祺然。   怕林青萝跟着伤心,这些话顾七七没有跟她说,只是让她放心。   “我让脆桃把您的贴身物件都带来了,你一会儿看看,缺什么就跟我说。晋王府东边有一处单独的小院,一直空着,您就先住那里吧。住在王府里总比您一个人住在外面安全。”顾七七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跟萧祺然提这个,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更是对晋王殿下的好感蹭蹭蹭上升了好几截。   林青萝也担心单独住在外面会被相府的人报复,晋王又不反对她住下,便没有矫情的拒绝。   晋王府占地面积很大,但主子只有晋王夫妇两人。   西院之前也空着,后来顾七七才知道那是专门为宫琰留下的院子,如今他们师徒就住在那里。   脆桃原是林青萝被顾国良从江南带回来时一起买来伺候她的丫鬟,卖身契一直都在林青萝手里,而且又忠心,因此自然还跟着她。   多了个客人,晋王府并没有什么两样。倒是顾七七有些不好意思,暗中从自己的一百两月钱中挪出五十两作为林青萝主仆每月的开销。   一直到天黑,忙活了一整天的顾七七才回到正院。   萧祺然已经洗干净躺在床上看书,见她来,眼皮微挑:“回来了?”   “嗯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七七总觉得晋王殿下的语气似乎有些哀怨。   “您在看书吗?”她走上前问。   “不然呢?”萧祺然一眼不眨的盯着手中的书,要多专注有多专注,看都不看顾七七半点。   顾七七站在床边,觉得晋王殿下这模样有些孩子气。犹豫了一下,她提醒萧祺然:“殿下,书拿反了。”   萧祺然脸色微变,强撑着不认错:“本王故意的,这叫倒背如流。”   顾七七戳穿他:“那也不是这个倒法吧?那是从后面往前背书……”   萧祺然瞥了她一眼,傲娇的转过头去。   顾七七嘿嘿一笑,在他身旁坐下撒娇:“您不要生气了嘛,我知道今天晚上冷落了您。以后不会了嘛。今天娘亲重获自由,我高兴嘛。”   拿到放妾书,林青萝便不再是顾国良的妾,也不好再称呼九姨娘。顾七七的“娘亲”两字也只敢私下说说,名义上,她还是大夫人孙氏的女儿。   晋王妃认错态度良好,高贵的晋王殿下这才瞥了她一眼。   顾七七又说,“今天最最最感谢的就是晋王殿下。要是没有殿下,我都没办法那么顺利拿到放妾书呢。”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本王?”萧祺然矜贵的问。   顾七七想了想,认真的说:“以身相许。”那表情就跟萧祺然上次说拿整个晋王府一起给她时一样。   晋王殿下的心忽然就有些荡漾:“来点实际的。”   顾七七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凑上前,在萧祺然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晋王殿下荡漾的心这下都快要飘到天上去了,美滋滋的问:“还有呢?”   他好看的丹凤眼笑得迷人,像魅惑般让顾七七不由自主的红了脸,支吾着问:“殿下还要什么……”   “你说呢?”萧祺然勾人的问。   顾七七正迟疑,敲门声传来:“王妃?奴婢来送水了。”   这是顾七七进门前要的水,忙应和:“进来吧。”她起身,迅速脱离与萧祺然暧昧的气氛。   晋王殿下很不满,瞧顾七七为躲开他故意去找换洗衣物,愤愤不满的在她身后问:“还记得本王白天说的代价吗?”   顾七七自打进府就没想起来这事,如今被问到,懵了,怯生生的问:“什么代价?”   瞧丫鬟们鱼贯而入进来送水,萧祺然轻哼一声:“洗完澡你就知道了。”   他今晚就要办了她!   哼!   一展雄风!   睡一个香喷喷的王妃!   让小王妃知道什么叫做以身相许!什么叫做夫妻!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看顾七七往后还怎么跟他装傻!   萧祺然计划的很好,还翻出上次被他没收的小册子温习了一把。   顾七七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听到动静的萧祺然已经藏起小册子,正人模狗样的斜倚在床上看正经书。   这回他仔细检查过了,书没拿反,王妃挑不出错。   顾七七打着哈欠爬上床,眼神无意间在萧祺然身上瞥过,有些疑惑,不假思索的问:“殿下,您裤子怎么鼓起来了?”   萧祺然脸上闪过窘迫的同时,灵机一动,怂恿她:“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刚刚顾七七那是没反应过来,如今却是一下子红了脸,立刻躺下用被子蒙住头:“不看不看。”她虽然依旧对男女之事迷迷糊糊,但也知道圆房需要那地方,怎么好意思多提。   可萧祺然不放过她,从被子里抱住顾七七:“你躲什么?本王又不吃人。”   顾七七心想那说不定比吃人还可怕呢。   小册子被萧祺然没收前,她看了一点点,有点印象。上面好多姿势都好难,而且异常羞耻,顾七七感觉自己可做不出。   她的脸颊顿时更红了,一个劲在被窝里摇头:“不要不要……”她想躲开萧祺然,推搡间无意间碰触到什么远比两人肌肤更加滚烫的东西。   顾七七以为是什么东西不小心滚进了两人被窝,下意识握住就要丢出去。   一抓、一扯,没扯动。   萧祺然身子一僵,神色微妙。   顾七七异常不解,东西藏在被窝里她也看不见,想要松开,却没想到萧祺然握住她的手,让她整个手都包裹在那奇怪的东西上面。   一瞬间,手中类似棍子的东西似乎又壮大了几分,而且更加烫人。   “您松开,有奇怪的东西掉进来了。”顾七七实诚无比。   萧祺然强做出一副正经模样来:“那就更加要握紧,不能让那东西逃走。”   顾七七一听还是个活物,心间害怕的不行,脱口而出:“是蛇吗?您快松开……蛇会咬人的……”   萧祺然一边要顾及自己的小兄弟,一边还要稳住顾七七,呼吸逐渐显然粗重起来:“它不咬人。”   顾七七半信半疑,只觉得那烫人的东西大得她手都快握不住了,不由得道:“那也不行呀!床上怎么能有这种东西呢!”   她的双腿正好脱离萧祺然的控制,用力一蹬就将被子踢开,入眼便看到自己手上是个丑丑的奇怪东西,还连着萧祺然的下半身,把顾七七吓了一大跳。   妈耶!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晋王殿下身上竟然长了条又粗又壮还烫人的长虫! 第53章 七七,我们圆房吧   顾七七第一次瞧见这东西,电光火石间想起大婚当日喜娘跟她说过的那些话,霎时脸颊红透了,如触电般就要松开手。   萧祺然心虚,让受到惊吓的小王妃直接逃下了床。跑了好几步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太大了些,又僵着身子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幸亏萧祺然还要点脸,已经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囧样。   他不想对顾七七用强的,见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原本以为没戏,正扫兴着,忽然见顾七七转头,又重燃斗志。   “怎么?”他佯装凶恶的问。   顾七七对上他的眼睛,又慌忙躲开,羞赧的不行。仿佛刚刚被萧祺然身上的温度传染了一般,她脸颊发烫,掌心也滚热,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么大的东西怎么能进入自己的身体呢?   一想到这,她更是害羞,连耳朵都红透了。   萧祺然瞧着有趣,单腿在被子里支起掩盖掉自己的窘迫,装出一副不悦的神色,沉声冲顾七七道:“过来。”   顾七七本能的抬头,又在对上萧祺然眼神的一瞬间羞涩的低下头去。她站在原地踌躇了半天,慢慢朝萧祺然那里磨蹭了一点点。   她是萧祺然的妻子,应该承担妻子的责任,这些是她应该做的。   顾七七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努力让自己想起萧祺然的优点。   不想还好,仔细一想,她竟然发现萧祺然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甚至今天还向她许诺不会休她呢。   一时间,顾七七心里的抵触也没那么强烈了,又往萧祺然那里挪了一小步。   她走得慢、步子又小,好半天才走到床边,再没了任何动静。   萧祺然等不及,抬手一把拉住她。   顾七七脚下不稳,一声惊呼,整个人都摔入萧祺然怀中。   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萧祺然的小兄弟再一次雄赳赳气昂昂的刷起存在感。   即使隔着衣料,顾七七还是能清晰感受到从它那里传来的炽热。   怎么会这么热?   “殿下……”她声音轻微的发颤,“这么烫……您是不是发烧了呀……”   萧祺然差点笑场,强压着嘴角的笑意道:“是有点不舒服,不然你再给本王揉揉?”   顾七七下意识的摇头,她可还记得刚刚那东西在自己手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烫、越来越硬。   怎么还会变硬呢?   男人的身体好奇怪。   因为紧张,顾七七开始胡思乱想。   萧祺然哄她:“真的不舒服,刚刚你握着的时候,好多了。”   顾七七狐疑的望向他。   萧祺然立刻摆出一副很难受的表情。   顾七七心软了,糯糯的问:“真的吗?”   晋王殿下可怜巴巴的点头。   顾七七迟疑着,手臂微动,萧祺然生怕她反悔,捉住顾七七的小手就送到了目的地。   再一次接触到那滚烫的东西,顾七七下意识就想收回手。   可萧祺然好不容易才哄到这个地步,哪里肯半途而废。他宽阔的大手覆盖在顾七七白皙的小手上,不容顾七七逃避,教她如何取-悦自己。   顾七七都不敢看那画面,总觉得异常羞耻。她昂着头,一脸视死如归。   萧祺然低头吻了她一下:“怎么都要哭了?”   “没哭……”顾七七暗暗瞪了他一眼,总觉得自己被这个人骗了。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再者她也的确要尽妻子的义务。要是没有当初的意外,他们早就该圆房了。   她只是羞赧的很,对圆房这件未知的事有一点点无法言说的害怕。   她感觉似乎过了很久,萧祺然还乐此不疲的握着她的手。虽然都是来回摩擦,偶尔也会翻出点她不懂的新花样。   顾七七脸颊通红,也不敢看萧祺然,为难的低声道:“殿下……我手酸……”   “快了……”萧祺然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呼吸声也很粗重。   顾七七担心他是不是很难受,抬头望他的一瞬间,感觉手里的东西一阵抽搐,霎时她只感觉掌心一阵黏稠湿润。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就望见一滩白花花的东西被喷出来。   顾七七一刹那又对萧祺然有了新的认识。   “殿下,您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尿床?!”她难以置信的问萧祺然。   正沉浸在性福里的晋王殿下差点想把顾七七丢出去:“这不是尿床!别胡说!”   顾七七心想不是尿床能是什么,有些嫌弃的想要丢开萧祺然的小兄弟去洗手,忽然震惊的发现刚刚软下去的那东西又一次慢慢开始出现变化……   这么神奇?   她不可思议的望向萧祺然,第一时间收回自己的手,楚楚可怜:“我真的手酸……不弄了……”   萧祺然扬唇一笑:“这次不用手。”   顾七七冷不丁就想起喜娘的话,这么大的东西要是进入自己的身体,一定很痛的吧……喜娘也会说痛,让她忍忍……   顾七七害怕了,趁机想要逃,却没想到被萧祺然先一步捉住。   “殿下……”她快哭了。   “乖。”萧祺然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轻轻啄了她一口,扯过丢在一旁的亵衣,仔细帮她将手上的白污擦干净。   顾七七稍松一口气,还以为萧祺然要做什么禽兽之事。她乖巧的等他给自己擦手,同时感觉小肚子那里被顶着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有了刚刚的经验,顾七七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嗫嚅着说:“殿下……床单都脏了……我去换张新的吧……”   “不急。”萧祺然心情好得不行,将顾七七压在身下不说,还在刚刚她擦干净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顾七七嘟嘴:“您不嫌臭吗……”她这手刚刚可是沾了那种东西……   萧祺然扬眉,很认真的告诉她:“香的。”   顾七七蹙眉,鼓着腮帮子异常嫌弃的问萧祺然:“您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萧祺然大笑:“当然是夸王妃啦。”他整个身子都压在顾七七身上,将王妃笼罩住,又一次抱紧她。炽热的小兄弟也随之改变了位置,落到顾七七两腿之间。   霎时,顾七七只感觉一道奇妙的触感从那里传遍全身,顿时一个激灵。   “本王是个公平的人,刚刚王妃那么照顾本王,现在本王当然也要好好照顾王妃才成。”萧祺然义正言辞的说。   顾七七僵着身子道:“殿下您开心就好了……不用管我……”   萧祺然不答应:“不行,那王妃不是吃亏了吗?”   顾七七严肃而认真:“吃亏是福。”   萧祺然眉头一蹙,又说:“可刚刚王妃把本王看了、摸了,连最隐秘的地方都没放过,本王不吃亏了吗?”   顾七七知道他开始无耻了,梗着脖子道:“偶尔吃一次亏也是难免的……”   萧祺然表情严肃:“不行,本王得讨回来。”   顾七七欲哭无泪:“您耍流氓!刚刚明明是您自己要求的!”   萧祺然强词夺理:“那你怎么不拒绝?”   顾七七立刻说:“那我现在拒绝。”   “拒绝无效。”萧祺然露出恶劣而又得意的笑。   顾七七使劲瞪他:“无耻!”委屈又糯软。   “嚯,都敢骂本王了?”萧祺然露出凶巴巴的模样,眼神却带着笑。   顾七七哼他。   萧祺然被她这奶凶奶凶的模样逗笑了,又一次低头吻住顾七七,“乖,咱们圆房。”   他身子往前送了些,小兄弟努力想要开疆拓土,受到挤压的顾七七微微一颤,表情比哭还难看。   她是想满足萧祺然的,可是她怕痛。   “好痛的……”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萧祺然心想他还没开始进攻呢,柔声安慰顾七七:“不痛的,本王保证。”   顾七七皱着小脸望着他,又一次想起自己手都握不住的那东西,吓得连连摇头:“骗人!”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您骗我次数多了。哼!”顾七七坚决不上当。   萧祺然百口莫辩,瞧小王妃坚决不配合的模样,只能继续柔声安慰她:“七七,真的不痛。试一试你就知道了。”   怎么会不痛呢?   那么大一根棒子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还在迟疑,萧祺然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轻轻扯开顾七七的腰带,丝绸的亵衣没了腰带禁锢,很快顺着肌肤滑落,露出里面绣着蝶恋花的鲜红色肚兜。   顾七七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立刻双手抱胸护在身前,涨红了脸问萧祺然:“您要做什么?”   萧祺然一副英勇献身的表情:“帮王妃找一点人生新乐趣。”   顾七七苦着脸摇头:“太大了……一定好痛的……”   尺寸大怪他喽?   “王妃你这么夸本王,着实让本王高兴。”萧祺然厚颜无耻。   顾七七难以理解他沾沾自喜什么:“我不是夸你……”   萧祺然轻笑:“你很快就知道大有大的好处了。”   他低头吻住顾七七,一只手霸道而不容抗拒的抱住她,另一只手则轻轻游走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寻找着能令顾七七颤抖的点。   房内的气息逐渐变得旖旎,萧祺然的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羞赧的□□逐渐不由自主的从顾七七唇齿间溢出,令她娇羞的不行。   身子出现很奇特的变化,尽管顾七七很不想承认,但她还是无法控制的开始迎合萧祺然的动作…… 第54章 心想事成萧祺然   屋内弥漫着令人感脸红的气息,萧祺然不知道第几次好言好语的哄媳妇:“七七?别生气啦。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出来打本王几拳?”   顾七七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春卷,一点也不想理萧祺然。   谁说不痛的?   痛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拍开萧祺然过来示好的手:“哼!骗子!”   得,彻底把媳妇得罪了。   晋王殿下很冤枉,他已经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了,可第一次痛不痛真不是他说了算。   可萧祺然不敢这么说,只能采取迂回作战:“后面不是不痛了吗?本王也不算骗你呀。”   “你摸着良心说。”顾七七气鼓鼓的。   萧祺然噙着笑问:“摸你的还是我的?”   又被调戏了的顾七七想踹萧祺然,结果腿刚动就牵动全身,疼得她龇牙咧嘴,委屈的哭了:“嘤……”   萧祺然忙去哄她,好半天才把媳妇哄好。   原本还想再来一次的晋王殿下,这下也不敢再说出这个过分的要求,只能要了水,抱着顾七七千哄万宠的去帮她洗了澡,又抱回床上。   顾七七被他折腾的浑身都疼,倒头就睡。   萧祺然抱着她合上眼,不由自主的露出满足又幸福的笑。   第二日,两人临近中午才醒来。   疼痛已经缓解不少,顾七七想起昨晚的事,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跟萧祺然说话。   倒是晋王殿下心想事成,心情愉悦,话格外多。   “七七,这个菜好吃,你多吃些。”他给顾七七夹菜,又给媳妇盛汤,“汤也好喝,补补身子。”   顾七七支支吾吾的应着,脸颊微红,试图转移话题:“您今天不出去吗?”   “不出去,陪你。”萧祺然冲她笑得阳光又温暖,表示自己才不是那种睡完就跑、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   这下倒是让顾七七有些窘迫了,她还没想好发生了这么亲密的事后,该怎么跟萧祺然相处呢。   其他夫妻怎么能那么坦然呢?   她为什么会这么不好意思呢?   是不是她脸皮太薄了?   顾七七严肃的反思自己,半天才吃完一顿饭。   萧祺然一整天都陪着她,倒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大概是知道顾七七羞涩,也不说荤段子逗她,乖巧的很,生怕王妃恼起来把他踢下床、让他睡青石板。   顾七七眼盲时许诺要给萧祺然做点绣活,之前一直忙着没能动手,下午身子好了,便想给他做条腰带。   谁知刚选好布料,糖浆慌慌张张从门外跑来:“王爷!王妃!神医浑身是伤的回来了!”   坐在顾七七身旁的萧祺然脸色大变:“人呢?伤的严重吗?”   “人已经送去西院……”   糖浆还没说完,萧祺然便急匆匆往西院跑。   顾七七也忙追过去。   帮他们陷害皇后的第二日,宫琰便失踪了,连甘草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萧祺然倒是似乎知道什么,可惜嘴巴紧的很,什么口风也没有。   如今距离宫琰失踪,已经要二十天了。   西院内,甘草正在为宫琰治伤。他身上大部分都是外伤,雪白的衣衫染满了血,已经发黑变硬,被丢在地上。   萧祺然站在一旁,望着躺在床上的宫琰,长舒一口气:“还以为你要交代在这里了。”   宫琰躺在床上轻哼一声,虚弱的说:“死不了。”   他嘴唇发紫,萧祺然瞧着不安:“你别是又中毒了吧?”   宫琰微微颔首:“不小心中了陷阱而已。”还有心思打趣萧祺然,“你往后要是死了,陵墓可以找这个工匠修,一般的盗墓贼还真没办法。”   萧祺然翻了个白眼:“人家早被你爹杀了好么?你这什么毒?治得好吗?”   他不接茬,宫琰觉得无趣:“服了解药就好,传染不了。出来后,我自己拾掇过一遍。”   “那还这么狼狈?”萧祺然不解。   “出来时和守陵军交手,加速了毒发。”宫琰简要的说。   萧祺然头疼:“你就不能表表身份吗?是个人都会以为你是去祭拜,没人会想到身为先帝幼子的你是去挖他的坟。”   宫琰不屑一顾。   顾七七进门就听见这句话,心中诧异不已。   什么仇什么怨?要挖自己亲爹的墓?   甘草抽泣着帮宫琰处理好伤口,为他穿好衣服:“师父……我去熬药……”   宫琰微微颔首:“别哭了,为师没事。你且去忙,师父有事跟晋王说。”   顾七七犹豫了一下想要走,却没想到被萧祺然握住了手。她只能留下,示意糖浆去门口守着,别让人偷听。   “查出来了?”萧祺然问。   宫琰扫了眼顾七七,微微颔首:“是中毒。”   萧祺然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倒是顾七七不解的问宫琰:“您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宫琰虚弱的倚在床上,咳了一声:“不是我,是先帝,我开棺验尸了。”   顾七七被他大胆的举动震惊了:“您……先帝知道该泉下不安了吧……”   宫琰嘴角挑着讽刺的笑:“他现在恐怕就死不瞑目。”   顾七七觉得里头水太深了,想要走,可又已经听到这个地步,若是要被灭口也不差再听点:“先帝中了什么毒?”   “乌毒,和我第一次中的一样。”宫琰说。   顾七七没听过这个,萧祺然解释道:“这东西很珍贵,果愁跟它比起来,廉价的像砂砾。这种毒-药毒-发症状不明显,毒-发身亡的人就跟自然死亡一样。唯一的特征就是中毒者死后,全身骨骼都会便得漆黑无比。”   顾七七仔细消化了萧祺然给的消息,不解的望向宫琰。   宫琰笑问:“你是想问我是人是鬼?”   顾七七没好意思点头。   萧祺然又解释:“乌毒本就是一种慢.性.毒.药,小叔叔中毒量不深,后来又喝了另一种毒药中和了乌毒的药性。现在他体内的毒药不会要他的命,只会令他痛苦。”   顾七七忽然明白当初他说的那些话。   神医宫琰七岁学医,是为了自救。   “您怎么会中毒的?”顾七七觉得宫琰和先帝说不定是同一个人下毒。   宫琰没有回答,看向了萧祺然。   萧祺然神色不自然:“老头子下的毒。”   顾七七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两次都是吗?”   “第二次是为本王挡箭。”萧祺然又说。   顾七七感觉脑子要不够用了:“您也差点中毒?”   “这事我一会儿跟你解释,但十九叔的确是我的救命恩人。”萧祺然摸了摸顾七七的头,又问宫琰,“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推翻老头子?说实话,哪怕你有证据证明他弑父篡位,也没用。他如今登基三十多年,江山不说固若金汤,也轻易无法动摇。”   “若我有这个呢?”宫琰从枕头下摸出一方沾血的长条形锦盒,花团锦簇的锦盒边缘已经褪色,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   萧祺然接过打开,看见里头明黄色的龙纹锦缎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望着上面的内容,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顾七七诧异不已,踮起脚尖偷瞄。她要是没认错,这可是圣旨。   这份圣旨已经有些年头,内嵌的蚕丝白绢泛黄透着沧桑,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可见。省去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里面要旨只有一句——传位给第十九子萧衍!   宫琰的真名就叫萧衍,他离宫时不仅仅改了姓,连名字也一同抛弃了。   “你哪来找到的?”萧祺然又是震惊又是不可置信。   “棺椁正上方的夜明珠旁,我的好父皇还真没让我失望。”宫琰提起此事带着一股子可悲的笑。   今上登基靠的并不是先帝遗诏,而是凭借着强大的兵力和掌控朝堂的苏家,以强硬手段坐上了皇位。   为此他没少被人诟病,也没少杀人。   三十多年过去,当年敢直言不讳的人几乎死绝,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当初不少人觉得他是篡位,但也有不少人觉得他继位并没有问题。究其原因在于曾有传言先帝驾崩前留下过遗诏,但翻遍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   既然没有指定继承人,那自然是各凭本事上位。   没想到遗诏竟然会在墓中,若不是宫琰一心想要验尸,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晓此事。   萧祺然神色凝重的将遗诏卷起放回原处,连着锦盒一道还给宫琰:“如今已经是他的天下,你拿出这东西用处不大。老头子过去那些年没杀你,是不想坐实自己弑父夺位的罪名。可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死定了。”   宫琰轻狂的笑:“你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找他邀功,指不定太子之位就稳了。”   萧祺然翻白眼:“拉倒吧,那我怕是得死在宫里。他可没容人的气量。留着我的命,也不过是不想让人说他鸟尽弓藏杀功臣。”   见宫琰没接遗诏,萧祺然手一翻,直接将东西丢回到他的枕头旁,“这东西本王留着没有,什么时候谋反知会一声,本王跟着你一起干。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养好这破身子吧。”   “还是侄儿注意节制。纵欲过度,小心肾亏。”宫琰似笑非笑的扫了眼他们两人。   顾七七心虚,霎时脸就开始红了。不明白宫琰是怎么瞧出来的,毕竟晋王殿下今天脸色红润光泽,一点也不像是纵欲过度。 第55章 鸿门宴   萧祺然瞪着宫琰骂了句不要脸,带着顾七七离开。   回去的路上,顾七七支开糖浆,有些犹豫的问萧祺然:“您和十九叔的关系,比和皇上还好呢?他还为您喝过毒-药?”   萧祺然知道她心中疑惑多,一一为她解答:“当初老头子想让小叔叔喝了乌毒早死早干净,母后得知后,夺走了毒药。但当时他已经喝了一半,因此还是晚了。后来,其他夺位失败的皇子开始攻击老头子,制造舆论说小叔叔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为证明自己名正言顺、问心无愧,老头子就留了十九叔一命,并加以优待。”   顾七七更加糊涂:“当初十九叔也不过才七岁吧?他们为什么会把焦点放到一个孩子身上?”   萧祺然的嘴角弯了弯:“你有没有觉得十九叔特别漂亮?”   顾七七乖巧无比,声音糯软、神情认真又肯定的告诉萧祺然:“没殿下好看。”   萧祺然满意的笑了,对王妃的贴心深感幸福,又继续为她解释:“十九叔的生母是外邦进贡的圣女,进宫时也才十七岁,深得先帝宠爱,封为静妃。小叔叔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   “就跟您现在一样?”   “不,先帝那是真宠他,甚至不止在一次醉酒后说要立他为太子。后来先帝病重,所有人都觉得他要不行了,谁知先死的却是年轻的静妃。”   “怎么会这样?”   “因为她是外邦人,若是十九叔继位,她就是太后。十九叔年幼,无法亲政,万一作为摄政太后的她联合外邦,我朝将置于何地?”   顾七七感觉背脊发凉:“所以先帝杀了她?”   萧祺然微微颔首,同样也是这样,更加让旁人肯定了宫琰就是储君的猜测。   可先帝没能活到宣布储君的那一天,便先一步毒发身亡。   顾七七想起宫琰苍凉的笑:“十九叔知道他母亲是先帝杀的吗……”   萧祺然约摸是也想起了自己,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顾七七的心突然也跟着沉重起来。   两人一言不发的回到正院,坐下没多久,皇帝的口谕突然来了。   萧祺然听完脸色凝重:“七七身子不适,本王一人进宫面圣即可。”   来人是张富贵,忙劝他:“殿下不可。皇上特地点名要晋王妃同您一道进宫,若是您单独去了,怕是还得再宣王妃。皇上明白您心疼晋王妃还在小月里,因此特意吩咐入了宫晋王妃便能坐软轿去章台殿,绝不让王妃累着。”   萧祺然心想老头子这么示好,生怕他们夫妻俩不去,十有八九是鸿门宴。   该来的躲不掉,有些人非要把脸凑过来,他不打也是浪费。   只是他不解:“为何还要十九叔一起?”   张福贵很为难:“这老奴也不清楚……十九爷既然已经回来,还请一道入宫吧。”   萧祺然知道晋王府一直被暗中监视,宫琰回来时浑身是血,想瞒也瞒不住:“十九叔受了重伤,恐怕无法同行。”   传旨的张福贵也是尴尬:“皇上同样派了软轿……”   萧祺然去问宫琰的意思。   宫琰当即吩咐甘草更衣:“我是受了伤,但没残。入宫一趟也无妨。”   “我担心你盗墓的事露馅了。”萧祺然说。   “那不会叫上你媳妇,铁定是另外的事。”宫琰说。   萧祺然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他殴打顾国良,才非要叫上顾七七,可宫琰不涉及此事。   “难道是假小产被发现了?”萧祺然问。   “我的好侄子,你就这么不信我?”宫琰不满反问。   “那还能因为什么?”萧祺然问。   “谁知道呢。”宫琰似乎毫不在意,他喝了解药,嘴唇上的紫色已经退下,变得毫无血色。   跟萧祺然夫妇对了可能会被问到的口供,三人便入宫。   托宫琰的福,这会儿顾七七依旧是脸色苍白、面色憔悴,实际却身强体健、吃嘛嘛香。   坐在马车里,她有些忐忑:“欺君是要杀头的吧?”   “老头子要真有证据,今日来的就该是御林铁卫。本王估摸着是又有人作妖了。”萧祺然若有所思。   顾七七觉得他是想说萧浩言,鉴于两人尴尬的关系,没有搭话。   宫琰因为受伤和中毒的缘故,精力不济,一路上都闭眼假寐。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他缓缓睁眼,神色严肃道:“我心里不踏实,不然让你媳妇先回去。”   萧祺然放下打起的窗帘,冷声道:“怕是晚了,一路有人暗卫监视,七七若是单独回去,铁定落入他们手中。”   宫琰蹙眉:“这么大阵仗,怕是比陷害皇后更大的事。难不成你爹不行了?老三母子假传圣旨、请君入瓮,想借机除了我们?”   萧祺然沉默不语,抱紧了因为害怕而钻到他怀里的顾七七。   宫琰调整了下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似乎对生死毫不在意。   萧祺然蓦然问:“你到底打不打算当皇帝?”   宫琰歪头看了他一眼,本想玩笑几句,见他问的极为认真,慢慢笑了:“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带着我的小徒弟游山玩水来的自在。”   “行,到时候可别说我抢了你的。”萧祺然道。   顾七七震惊,没想到这两人就跟买菜似的决定下这么重大的事。   她想提醒两人慎重一些,可转念想到萧祺然要是不继位,就是萧浩言登基,到时候整个晋王府都得倒霉,又默默改了想法,在心里祈祷萧祺然一切顺利。   眨眼便入了宫,三人分别上坐上软轿。   宫琰的轿辇独自走在前面,萧祺然与顾七七并肩。   她忽然听到萧祺然温柔的声音:“怕吗?”   顾七七想点头,又努力告诉自己要坚强:“有殿下在,也不是很怕……”   萧祺然对她露出一抹笑:“一会儿别离开我身边。”   顾七七郑重的点了点头:“嗯嗯。”   已经入冬,天黑的也早。昏暗的天色下,山雨欲来,寂静的诡异。   很快到了章台殿,宫琰由小太监扶着进屋。萧祺然扶着顾七七跟在身后,瞧见章台殿正厅已经坐满了人。   皇帝冷着脸坐在一边,对三人的行礼只是微微颔首。   皇后坐在后位上,冲他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下首坐着几个顾七七不认识的妃嫔,意料之中顾国良也在。   顾七七躲开他的眼神,和萧祺然一起坐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上。   “十九弟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会受了重伤?”皇后假惺惺的问。   宫琰看也不看她,漫不经心的说:“去了趟皇陵,被守陵军当成盗墓贼动了手。”   皇帝只知道有蟊贼进了皇陵,没想到这人是宫琰,不解的问:“去祭拜父皇正大光明不就行了吗?怎么还动了手?”   “我跟他们说了我是先帝十九皇子,没人信。”宫琰很无奈,甩锅甩的飞起,还刻意强调,“他们先动的手。”   皇帝白了他一眼,责怪他没事找事。   萧祺然冷冷的问:“找我们来就为这?”   “老五,你殴打顾相是怎么回事?”皇帝不满他的态度,沉声问。   萧祺然顺着他的眼神瞥了眼顾国良,嗤笑:“我可没把他打那么惨。这些伤是他自己加的吧?啧啧啧,真是难为顾相了,为了扳倒本王,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顾国良立刻站起来冲皇帝表清白:“皇上明鉴!老臣这把年纪了,平白无故怎么会诬陷晋王殿下?府中家人皆可以作证,老臣身上的伤全是晋王所为!”   萧祺然翻了个白眼:“我就抽了你几鞭子,你这鼻青脸肿的是怎么回事?”   皇后立刻道:“皇上!老五承认了!”   皇帝狠狠剜了眼萧祺然:“顾相是国之重臣,又是你岳丈,你于情于理都不该跟他动手!”   “打都打了,难不成顾相还想打回来?他金贵还是我金贵?”萧祺然拽呼呼的问。   其他皇子或许怕得罪了重臣给自己穿小鞋、失了手中的实权。可萧祺然本就声名狼藉,明面上又没什么实权,压根儿不怕顾国良,更不用给他面子。   面对他的话,顾国良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半天没发反驳。   皇帝训.诫了萧祺然一通,落下惩罚:“晋王罚俸一年,面壁思过三个月。”   萧祺然不以为意。   顾七七看不过眼,起身道:“皇上容禀。殿下与爹动手事出有因,不能全怪殿下。”   皇后不屑道:“不就为了个侍妾么?顾相家的姨娘,他想打就打。堂堂皇子,竟为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做出这种事,像什么话?”   顾七七不悦,反驳道:“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那是我生母。”她不求这些人如她一般尊重林青萝,但也不希望他们肆意诋毁。   “那不是还妾?七七,本宫念你懂事,特地将你记在了夫人名下。你还记挂着你的下贱娘?本宫可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皇后记恨顾七七陷害,虽然脸上噙着笑,心里却恨不得将顾七七生吞活剥。   听见这话的其余几位得宠妃子纷纷脸色微变,皇后这话暗中也是敲打她们。   顾七七咬唇,不卑不亢道:“七七多谢皇后娘娘抬举,但生养大恩不敢忘。”   皇后嗤笑:“庶女就是庶女,不知好歹。”   顾七七白了脸,想要反驳,可又怕给萧祺然惹麻烦。   谁知萧祺然这时忽然笑出声来:“呵呵……皇后娘娘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人的本事可厉害。是不是忘了自己原本也是个下贱又上不得台面的妾?” 第56章 逮谁怼谁的萧祺然   皇后顿时白了脸。   萧祺然慵懒的倚在官帽椅上,侧脸透出几分与苏卿卿相似的神色,语气轻蔑:“我父皇唯一的正妻,只有我生母苏卿卿。你不过是继后,在我母后面前也不过是个妾。扶正才几年?就连自己是什么都忘了吗?”   跟他比嫡庶?   他从父母到祖父母,哪怕外祖父母都是嫡出!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可偏偏没法反驳。   若真要从嫡庶、血统论起谁比谁高贵,在场哪怕皇帝都比不过萧祺然。   毕竟太后不如苏卿卿出身显赫。   皇帝是嫡子,当初跟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争皇位时没少吃亏。在看重嫡庶的太后熏陶下,他心中也稍稍偏重嫡庶。但都是自己的儿子,对嫡庶之分倒也不是太明显。   可皇后一席话惹怒了萧祺然,被他当场反驳,丢的也是皇帝的面子。   皇帝沉声呵斥萧祺然:“老五,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萧祺然冷冷道:“我母后已经死了,这话我要是不说,怕是没人再会为她说一个字。”   想起苏卿卿,皇帝眉头紧蹙。   皇后想扳回一城,见皇帝似乎面露不悦,自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立刻道:“老五,本宫说句不中听的……”   “不中听就别说。”她还没说完就被萧祺然冷声打断。   宫琰和顾七七的嘴角微微弯了弯。   皇后气得瞪大了眼睛,生怕萧祺然不让她说,飞快道:“当初苏家谋逆,是皇上仁慈,才没废去你生母的皇后之位!”   “没废后她就还是皇后!轮不到你说她半个不字!”萧祺然吼回去,可见是真的动了怒。   皇后才起来的气焰唰一下又灭了。   顾国良没想到皇后捏着死穴还会被萧祺然反将一军,忙为她站台:“当年殿下还小,有些事不清楚。苏家谋逆证据确凿……”   萧祺然逮谁怼谁:“你办的案子当然不会说栽赃陷害,不然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丞相之位不也要飞了?”   顾国良脸色发青:“殿下慎言!老臣……老臣……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萧祺然斜睨了眼他:“是为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吧?去苏府抄家的时候,没少顺苏家的东西吧?丞相府正厅挂着的画、墙角摆的花瓶,送去齐王府的汝窑茶具、孤本珍藏,还有凤仪宫的美人舞屏风、九凰香炉哪一样不是苏府或我母后的东西?”   “殿下休要胡言!”顾国良心中惊骇无比,不明白萧祺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倒是皇后镇定下来:“本宫那两样东西可是皇上赏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皇帝的脸色反而更差了。   萧祺然冷笑:“我母后若是安然无恙,你去哪发这死人财?”   “够了!”皇帝陡然出声,打断了萧祺然,屋内顿时安静的可怕。   他阴翳的扫过在场诸人,冷声问萧祺然:“你今日来,就是为跟朕说这些么?”   萧祺然知道他这是心虚才不让说,没好气的道:“今日是父皇宣儿臣进宫,儿臣也想知道所为何事?”   “今日是皇后请你们过来,朕也想知道是什么事。”皇帝冷着脸,神情不悦地剜了眼皇后。   正事一样不说,反倒被萧祺然牵着鼻子走!   皇后羞愧无比,她原先先踩萧祺然几脚再弄死他,没想到弄得自己颜面全无。   如今被皇帝这么一提醒,她生怕再被萧祺然打岔,连忙说:“皇上,老五心心念念不忘生母,这也让臣妾想起了一些旧事。”   “说。”皇帝不耐烦的催促。   皇后扬着下巴瞥了眼萧祺然,仿佛主导权又回到了她的手上:“皇上与苏姐姐是结发夫妻,其实在老大湘王出生前就有过孩子。只是孩子没满月便夭折,因而没有序齿。”   皇帝微微颔首,确认皇后说得没错。   如今别人提起苏卿卿,尤其是这些知晓内情的人提起她,总让皇帝觉得心虚:“好端端的说这做什么?”   皇后微微一笑,恢复了她一贯的镇定:“请皇上听臣妾慢慢说。容妃生了湘王后,苏姐姐再次有孕,但生下一个死婴,也没有序齿,并且太医诊断苏姐姐的身体不宜再有孕。”她说着望了眼萧祺然,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老五能平安出生,着实不易。”   萧祺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冷着脸紧紧握起拳头,身体紧绷。   皇后嘴角的笑意越发张扬,“臣妾这几日检查旧物,发现苏姐姐曾经落在臣妾这里的一样东西。”   长乐宫一场大火几乎烧光了她所有的东西,这不由得令皇帝诧异:“是什么?”   “一方锦帕。”皇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锦盒,张福贵惊疑的接过递给皇帝。   瞧见里头的东西,皇帝眼皮狠狠一跳。   曾经苏卿卿给他做过很多绣活,从贴身的亵衣到汗巾,无一不全。这么多年没见过她的东西,可一眼看到这锦帕上熟悉的绣工与风格,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苏卿卿的东西。   他看得出神,萧祺然心中牵挂,也不由得站起身张望。   皇后趁机落井下石:“老五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怪可怜的。皇上也把苏姐姐的遗物给他瞧一瞧吧?”   皇帝这才回过神,示意张福贵将东西递过去。   然而萧祺然却没有接,只是久久凝望着锦盒中的帕子。   “殿下?”张福贵轻声提醒。   顾七七也拉了拉他的衣袖。   萧祺然收起心中的惊涛骇浪,冲皇帝道:“母后去世这么多年,现在有人突然拿出来这东西就说是她的,我不信。”   尽管他不知道皇后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萧祺然绝对不能认下。   皇帝却异常肯定:“是她的东西,朕曾经见过。”   萧祺然露出嘲讽的笑:“母后去世十五年,您怕是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吧?还能认出她的锦帕?”   皇帝蹙眉:“这就是你跟父皇说话的态度?”   萧祺然冷哼一声,别过眼神:“总之我不信这是她的。”   皇后似乎早就知道他这个态度,一边安慰皇帝消气,一边道:“这锦帕是进贡的蜀锦所制,上面的绣花则是苏姐姐亲手所绣。姐姐绣工京城一绝,未出阁前,不少手帕交都得过她的绣品,如今拿出来比一比就知道这是不是出自她手。”   “苏家获罪时,她的手帕交不是被牵连就是闭口不谈,还会留着这种东西?”萧祺然问。   皇后假意犯了难:“这……”她似乎是没有办法,想了好一会儿,冲皇帝叹了口气,“皇上,臣妾原本是好心,想缓和一下与老五的关系,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是臣妾考虑不周……老五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十五年过去了,外人很难再留着姐姐的东西……就是有,老五怕是也不会信。”   “若朕有呢?”皇帝蓦然道。   萧祺然眼中闪过惊讶。   皇帝吩咐张福贵,“去将卿卿当年为朕缝制的护腕拿来。太后那里应该还有她亲手做的抹额,也一并借来。”   张福贵忙去了。   顾七七狐疑的扫过帝后,不知道他们夫妻俩葫芦里卖什么药。   顾家人各个都是睚眦必报,绝不会任人欺辱。皇后的话,顾七七一点也不信。倒是瞧皇帝似乎带着三分真诚,也不知道有没有跟皇后通过气。   她又偷偷望向顾国良,见他也是一脸迷茫,心中稍稍安定几分,至少不是只有晋王府迷糊。   张福贵去拿绣品的时间里,萧祺然也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重新坐下,收起所有异样的情绪,开始嘲讽皇帝:“人都死这么多年了,东西还留着呢?”   皇帝不满他的态度,白了萧祺然一眼。   顾国良趁机奉承:“皇上是个重情的人。”   萧祺然毫不掩饰的嗤笑。他心中其实已经对拿锦帕信了三分,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的确是苏卿卿常用的款式与颜色。   皇帝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懒得搭理顾国良,没有接话,低头凝望着手中的锦帕。   锦帕微微泛黄,原本靓丽的天青色也很暗淡,上面绣着“卿”字的地方甚至断了一根银线。倒是最中间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虽然颜色也很暗,但相较于其他地方最为显眼。   顾七七心中觉得奇怪,这样的帕子上既然用银线秀了物主的名字,再在中央绣鸳鸯戏水就有些累赘了。   她也有蜀锦的帕子,往往只在这两样中选一个。苏皇后也不差这一块蜀锦吧?   难道十五年前流行这种累赘的花式?   顾七七正在沉思,忽然瞧见皇帝变了脸,猛地将手中的锦帕狠狠往桌上一拍,顿时吓到了整屋子的人。   宫女太监全部跪下,萧祺然等人也纷纷站起,神情凝重的望着皇帝。   皇后不露痕迹的瞥过皇帝凝视的东西,压着心中的激动,讨好又胆怯的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你哪来的这东西?”皇帝压着怒意问。   “玉和堂外捡的,十九弟那日也在,是吧?”皇后说着瞄了眼宫琰。   宫琰脸色骤变,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第57章 喜当爹   察觉到皇帝不友善的目光,宫琰严肃而又坚定的说:“这不可能,皇嫂从未来过玉和堂。”   皇后嘴角微扬:“你七岁那年也没去过?”   被算计的宫琰狠狠剜了眼皇后:“除了那一日。”   皇后嗤笑:“十九弟一会儿说去过,一会儿说没去过,到底去没去过?”   “就那日为了救小叔叔去过一次,其余再没去过,你听不懂人话么?”萧祺然冷声反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断的望向被皇帝压在掌心的锦帕,总觉得问题出在那上面。   “老五你当年还没出生,不知内情还是别出声的好。”皇后冷笑着提醒他。   “正如老五所言,皇嫂只在我喝乌毒那日来过。之后便再没来过。刚刚我一时着急,漏了这事。”宫琰强调。   皇后冷哼:“十九弟出尔反尔,着实难以令人信服。”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萧祺然恼怒的问。   皇后很无辜,觉得萧祺然这话问的奇怪:“是皇上问,本宫才说的。”   她说着望向皇帝,似乎是为表清白一般继续又说,“那日苏姐姐似乎是与十九弟发生了争执。臣妾远远的瞧见,就想上前看看情况。谁知还没走近,苏姐姐便急匆匆走了,十九弟也进了屋。臣妾过去时,只捡到这方锦帕。上面有个‘卿’字,让臣妾认出这是苏姐姐贴身的东西,便想改日拿去还她。谁知后来没几日,传出苏姐姐有孕的喜事,就是后来的老五,臣妾一忙就给忘了。”   这下连顾七七都听出来不对劲了。   皇后在陷害苏卿卿与宫琰有染!   “无稽之谈!”素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宫琰,第一次露出强烈的恼恨。   萧祺然也恼怒无比:“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皇后又是害怕又是无辜:“你们这是怎么了?本宫没说什么呀!”   萧祺然怒斥:“别装了!你不就想拿这锦帕诬陷我母后吗!”   皇后问:“诬陷她什么?”   萧祺然说不出口,狠狠剜了眼她一眼。要不是理智阻止,他这会儿恨不得杀了皇后。   苏卿卿已经死了十五年,竟然还不放过她!   顾七七知道皇后胆敢这么做,肯定是有充足的准备。她怕萧祺然和宫琰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正中皇后下怀,望着皇帝手中紧紧捏着的锦帕,鼓足勇气站起来   “皇上与苏皇后是结发夫妻,她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很了解。七七认为……”   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顾国良这是也反应过来,他暗瞪了眼皇后,责怪她太过冲动,竟然做这么大胆的事,同时也低声呵斥顾七七:“七七别胡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萧祺然怒斥回去:“闭嘴!你凭什么打断七七!”   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在自己脑袋上飘着,随时都会落下,皇帝的脸色阴沉的能杀人。他打量着顾七七好一会儿,沉声道:“你与苏卿卿都没见过面,就想为她说话?”   “七七想按事实说话。”顾七七搜肠刮肚,压着满心惊惶强迫自己表现的镇定,“皇后娘娘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必明言,在座的也都明白她的意思。可她都是在皇上震怒后才说的,所以问题势必出在锦帕上。刚刚只有皇上和皇后仔细看过锦帕,如今七七也想一看究竟。”   “别是想毁灭证据吧?”皇后凉凉道。   皇帝怒斥:“你闭嘴!”   皇后心中一惊,不甘心的沉默。   “若是七七真的那么做,才是坐实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七七发誓绝不会毁掉锦帕。”顾七七坚定的说。   皇帝又瞄了眼萧祺然。   顾七七连忙拉着他道,“殿下也保证。”   萧祺然满心不情愿,问皇帝:“你现在这么生气,无非是认定母后给你戴了绿帽子。若是别人陷害她呢?”   窗户纸被捅破,在场几个与此事无关的嫔妃和宫人在心里把皇后骂了无数遍,他们谁都不想听到这种事。   此事无论真假,他们这些人都有可能被灭口。可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逃,只盼皇帝没注意到自己,好留下一条小命。   其中也有聪明的人猜到皇后非要叫上这么多人,无非就是怕只有她一个知晓苏皇后偷情,会被皇帝暗中处死。这么多人在场,皇帝也就投鼠忌器。   好生恶毒!   皇帝冷冷瞥过萧祺然,眼神落到皇后身上:“若是假的,朕不止废了顾氏,还要她偿命。”   皇后狠狠打了个寒颤,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明鉴!臣妾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望着她的眼神冰冷无比:“朕现在再问你一次,你大费周章要让朕知道苏卿卿与萧衍有染,到底是真是假?别跟朕说你没有这个意思,朕听得出、看得到!”   皇后知晓自己已没有退路,白着脸跪在原地。其实根本不用掂量,她现在若是改口,皇帝同样会废后。   想到这里,皇后狠下心道:“苏卿卿的确与萧衍有染,萧祺然便是两人野种!”   宫琰厉声反驳:“一派胡言!”   皇后转头怒问:“那为何苏卿卿前面的孩子都保不住,偏偏就萧祺然能留住?”   宫琰恼怒:“我怎么知道!”   “你自七岁学医,不到十岁医术超群,甚至已经超过太医院的太医。帮苏卿卿调理好身子不难吧?”皇后问。   “自打乌毒酒那日后,除合家宫宴,我便再没见过皇嫂,何谈帮她调理身子?”   “你们暗中幽会,本宫又怎么会知道?”皇后冷斥。   宫琰怒骂:“放屁!”   “这锦帕就是证据!”皇后道。   “那是你仿造的!”宫琰都不想问顾七七锦怕上有什么。   皇后又问:“若非如此,你为何唯独对萧祺然关爱有加?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   宫琰厉声反驳:“胡扯!皇嫂救命之恩,萧衍没齿难忘!她死了,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欺辱她唯一的儿子吗?更何况我与萧祺然相差十二岁,当年皇嫂有孕时我才十一!”   皇后嗤笑:“皇室子弟这个年纪便陆续有了启蒙宫女,十一岁成婚,十二岁当爹的也不是没有。”   宫琰许久没这般恼怒过,又重伤在身、余毒未清,怒火攻心下咳出一大滩血。   萧祺然担忧的望向他。   望着掌心黏稠的黑血,宫琰残留着血痕的嘴角蓦然扬起一抹笑:“呵……呵呵……”他笑的张狂而讽刺,压着满腔怒意,阴阳怪气的望向皇后,“十二岁当爹……那我可真厉害啊。”   见他这般,皇后心中更是得意:“不然何以解释你为何处处维护萧祺然?本宫可不信就为了那点救命之恩。”   淤血吐出,宫琰也逐渐冷静下来。他抽出洁白的丝帕擦去嘴角的血迹,又低头认真擦拭掌间黑血:“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当然不会懂。”   “那要不要滴血认亲?”皇后问。   宫琰拒绝:“不认。你有备而来,肯定做好手脚。”   “本宫保证不做手脚!十九弟这是心虚吧?”皇后觑了他一眼。   “我光明磊落,没什么可心虚,但绝不遂你的愿。更何况我与老五不是父子也是亲叔侄,血脉相连,鲜血能够相融又能证明什么?”   “若是他的血液不能与皇上相融呢?”皇后问。   宫琰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肯定是知晓了什么,但我告诉你,就算两人鲜血不相融,也有可能是亲父子。”   皇帝蹙眉:“什么意思?你想说滴血认亲不可靠?”   宫琰还没出声,皇后抢先道:“皇上,臣妾看他是巧词诡辩,试图糊弄过去!孩子是父母的骨血,既是亲父子,两人鲜血又怎么会不相融?”   皇帝也觉得不可能,吩咐张福贵去取一碗清水:“滴血认亲。”   萧祺然黑着脸问:“小叔叔刚刚说的话你们没听清吗?无论我是谁生的,我和他的血都有可能相融。验有什么意思?”   “验朕的。”皇帝神色阴翳,语气中透漏着危险的气息,显然是不相信宫琰的话。   萧祺然知道他这个时候越是反抗,越容易遭到皇帝猜忌。尽管他心中已经对皇帝失望之极,但大事未成,还不能翻脸,只得压着性子等张福贵将清水端来。   萧祺然率先咬破手指,挤出一枚血珠落入青瓷碗中。   张福贵忧心忡忡的又将青瓷小碗和匕首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瞥了眼萧祺然和宫琰,同样划破指腹滴入鲜血,聚精会神的望着碗中两道血丝。   张福贵有心帮萧祺然,暗中晃动青瓷小碗,试图早些让两人鲜血融合,可始终没能成功。   他急得满头大汗。   死一般的寂静中,皇帝眼中的最后一抹光芒暗下,愤然抬手打碎张福贵手中的青瓷碗,指着宫琰怒骂:“混账!亏朕一直留着你性命!你就是这么对朕的?还有你!”他拾起手边的茶盏便朝萧祺然脑袋上砸,“孽畜!”被翻出的茶水湿了一手也不在意。   茶盏飞来,萧祺然面无表情的护着顾七七躲开。   皇帝更气:“你还敢躲?”   “不躲等死么?”萧祺然冷声反问。   皇帝拍桌:“来人!禁卫军!把萧衍和这小畜生给朕拿下!”   屋外哗啦啦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将萧祺然与宫琰团团围住。   宫琰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镇定自若的倚在官帽椅中,神色倦懒的对皇帝说:“若鲜血无法相融便不是亲父子的话,我要求验萧浩言。”   皇后的脸霎时变了。 第58章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萧衍你什么意思?自己不干不净,还非要拖本宫与言儿下水!”皇后怒斥。   宫琰勾唇:“你若是行得正坐得端,又怕什么?”   “本宫自然不怕!但你提出这种要求不仅仅是折辱本宫与齐王,也是折辱皇上!”   萧祺然嗤笑:“得了吧,你不早折辱过了?你不是说滴血认亲靠谱吗?若萧浩言没问题,你又怕什么?”   “不行!”皇后立刻拒绝,让皇帝蹙起眉头。   顾七七惊讶过后明白宫琰的意思,知道这叔侄俩都不会说软话,对皇帝道:“皇子血脉事关重大,还请皇上慎重再慎重。若齐王的血也无法与皇上的相融,想必就是滴血认亲不靠谱。请皇上切莫冤枉了人。”   她这话给足皇帝面子,让正在惊疑别两个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皇帝终于有台阶下,派人去宣齐王入宫。   萧浩言得知皇后今日动手便急匆匆进宫,半道与传旨的太监遇上,他更是担忧得不行。   这件事皇后原本吩咐他去做,见他迟迟不动手,夜不能寐的皇后生怕方嬷嬷咬出自己,这才先发制人。   只要这次能将萧祺然打倒,她立马还是掌权皇后,随时可以处理掉慎刑司的宫人,以绝后患。   萧浩言赶到时,章台殿内安静的诡异。   禁卫军依旧留守在殿中,被叫来的嫔妃们也低着头坐着,宫人们更是大气不敢出,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他瞥了眼神色自若的宫琰和萧祺然,眼神在背对着自己的顾七七伸手略微一停留,上前给帝后行礼。   皇帝示意他起身。   张福贵会意的上前为他解释:“今日请齐王殿下来,是为了证明滴血认亲是否可靠。无论结果如何,请殿下都不要多心。”   “本王明白。”萧浩言微微颔首,又迟疑的望过萧祺然和宫琰。   皇后担心他的溶血结果,同时为他解释:“老五的血并不能和皇上的血相融。”   萧浩言与萧祺然对视一眼,彼此都敌意十足。   他与皇帝分别在手指上隔开一小道口子,滴入张福贵重新准备的清水中。   皇后屏住呼吸,一眼不眨的盯着水中两道血丝。   等了许久,都不见血丝相融,她不由得急了,怒问:“你们是不是做手脚了?”   萧祺然嗤笑:“我的不相融就是正常,老三就是被做手脚了?指不定老三是你跟谁偷情生的呢!”   萧浩言大怒:“萧祺然你住嘴!”   萧祺然呛回去:“说都说了你还想怎样?这话刚刚说我母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声?”   “够了!”皇帝喝断两人,阴沉着脸问宫琰,“这是怎么回事?”   宫琰懒懒道:“你去找五六十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太监宫女,让他们两两一组,分别‘滴血认亲’,肯定也会发现不少人的血能相融。再去找一些亲生子女来做同样的试验,肯定会发现有部分人不能相融。我研究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是血应该分为好几种类型。相同类型的可以相融,不相同的便不能。”   皇帝不明白:“为何亲生子女的血会和父母不同?”   萧祺然反问:“两者长相都不一样,为何血要相同?”   皇帝剜了眼他。   宫琰道:“就是这个道理。不过父母与子女之间,相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正如子女样貌大多随父母。”   皇帝狐疑的瞥了他一眼,又分别望向萧祺然与萧浩言。   萧祺然无所谓。   萧浩言却知道此事若是不能处理好,恐怕会在皇帝心间埋下一根刺,只能道:“儿臣也曾在古籍上看到过类似记载。”   宫琰冷笑着问:“哪本书上?我怎么没见过?这原来不是我第一个发现么?”   萧浩言恼恨他拆台,冷声道:“时间久远,不记得了。”   萧祺然又说:“你母后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信誓旦旦觉得滴血认亲有用。”   皇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萧祺然很小的时候,她曾派人暗杀。当时宫琰为了救萧祺然,两人都受了伤,皇后无意间发现他们的血可以相融。   为了不放过这条线索,她想方设法又拿到了皇帝的血,惊奇的发现萧祺然的血无法和皇帝的相融。   皇后因此不止一次的怀疑萧祺然就是宫琰的儿子,可又觉得苏卿卿做不出这种事,便只能一直压下不提。   这次若不是被逼急了,这不会这般亟不可待就动手。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萧浩言竟然跟萧祺然一样无法与皇帝溶血,她指天发誓萧浩言是皇帝亲生。   面对皇帝冰冷的目光,皇后压着心间的恐惧道:“此事是臣妾疏忽了……不知道滴血认亲原来并不可靠……可那锦帕真真切切是苏卿卿的!皇上,这事做不了假!”   她就算不能废了萧祺然,也要弄臭苏卿卿。到时候皇帝厌恶苏卿卿,自然也会厌弃萧祺然。   皇帝刚刚将锦帕给顾七七看了,中间鸳鸯戏水的图案里,很隐晦的用丝线绣了一个“衍”字。   皇后先前介绍捡到这锦帕经过时说的一番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锦帕是两人的定情信物。而她撞见的画面就是苏卿卿与萧衍偷情,不慎怀孕,两人为此闹翻,才会产生争执。   听见皇后的话,一直没出声的顾七七站出来道:“中间的鸳鸯戏水和‘衍’字都是后来绣上去的,和角落的‘卿’字不是同一时间。而且不是同一个所绣。”   皇后对这个吃里扒外的侄女异常恼恨:“胡说,不都一样吗?”   顾国良心中责怪皇后心急,不跟他好好商量就敢做这么大胆的事,却也不得不为她遮掩,冲顾七七道:“不懂别插嘴,你姑母懂的可你比多!”   他还想说什么,被萧祺然一个眼神剜回去:“七七想说就说。”   顾七七将锦帕递给张福贵,由他重新递给皇帝。   皇帝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没能瞧出个所以然,皱眉问:“你怎么瞧出来的?”   顾七七无视顾家兄妹的恐吓说出重点:“一是‘卿’字针脚都微微偏左,七七斗胆猜测苏皇后可能是左撇子。但中间的鸳鸯戏水针脚却都稍稍偏右,仔细瞧能瞧出不同。”   皇帝眼中闪过诧异,苏卿卿为了维护形象,人前都用右手,但的确是个左撇子。这事也就他和几个贴身宫女知道,萧祺然与皇后都不知情。   他认真望着那细密的针脚,半天才瞧出来那么一点点,对顾七七的话信了三分,又问:“第二是什么?”   “还有就是两处味道不一样。这块锦帕是二十年前的东西,尽管保存妥当,但还是染上了一层陈旧的味道。可是中间却有一层淡淡的草汁味。这是才染色不久的新线的味道。”顾七七道。   皇帝惊奇的闻了闻,蹙眉:“朕怎么没有闻到?”   萧祺然心想老头子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像顾七七鼻子那么灵。   皇后趁机作妖:“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就开始为丈夫睁眼说白话了?不仅皇上没闻到,本宫也没闻到。”   “离那么远就能闻到的话,你是狗么?”萧祺然没好气的呛她。   萧浩言不悦:“萧祺然,对母后说话尊重些。”   “我现在忍着不动手打人已经很尊重了。”萧祺然冷冷道。   眼看两人要闹僵,顾七七忙扯了扯萧祺然的衣袖,示意他别多言,继续对皇帝说:“皇上闻不见也不要紧,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中间的图案是后补的。”   “七七,别乱说话。”萧浩言提醒顾七七。这一仗皇后若是输了,连带着他和顾家都要倒霉。   顾七七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当萧浩言不存在,对皇帝说:“恕七七斗胆,请求将中间这块图案的丝线单独抽出来。”   “你要做什么?”皇帝不解。   “这部分丝线是被人故意做旧的,面上的颜色显旧,但里面应该还是新的。一根丝线太细了看不出,需要将丝线全部抽出来团在一起,才能看出效果。”顾七七道。   皇帝略一思索,同意了:“抽。”   “但抽出丝线后,原本的针脚就会被毁掉,现在还请皇上明确下锦帕上两处针脚是否一左一右。”顾七七谨慎的说。   皇后立马道:“针脚习惯是可以改的,说不定当时绣花时换了个姿势,针脚方向就变了呢?”   顾七七反驳:“皇后娘娘也精通女红,应当知道绣花如写字,若是身子或绢布歪着,也绣不出好活计。有些习惯能改,有些却改不了。皇上所拿来的护腕和太后的护额,针脚依旧是偏左的。”   皇后哑口无言,心里恨死了顾七七,同时也恨上了将她嫁入晋王府的顾国良。   顾国良同样气得不成,一个劲的暗瞪顾七七,又被萧祺然用眼神杀回去,不敢再抬头。   皇帝阴沉着脸望着面前的三件绣品不说话。   宫琰蓦然出声:“若是我没记错,有一年太后大寿,皇嫂绣了一副‘万寿图’为太后贺寿。上面的丝线拉扯较长,针脚也容易瞧出。不知道这东西还在不在?”   皇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立刻喊:“这你都记得,还说与她没有私情?”   宫琰露出讥讽的笑:“我还记得有一年你送过一百零八颗南珠给太后,这是不是说我们俩也有私情?” 第59章 废后   “你住口!”帝后连同萧浩言三人齐开口训斥。   宫琰懒得跟他们啰嗦,斜倚在扶手之上,疲倦又虚弱的闭眼假寐。   他服了药本想好好睡一觉,却没想到回来就有这破事,早知道还不如在野外凑合一宿。   萧祺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添乱:“父皇别急,指不定三哥也是小叔叔的亲儿子呢。”   皇帝要被他气死了,怒骂一声:“混账!”抓起皇后的茶盏就往萧祺然脑袋上砸。   萧祺然躲开,露出欠扁的委屈:“您砸我干什么?刚刚皇后也这么说,您怎么不砸她?”   萧浩言忙吼他:“你就别煽风点火了!还请父皇息怒!”   皇帝气得喘粗气,胸腔不住的起伏,指着萧祺然咬牙道:“一会儿无论结果是什么,就冲你这态度,朕第一个收拾你!”   萧祺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皇帝狠狠的剜了眼他,吩咐张福贵找太后要苏卿卿绣的万寿图。   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太监抬着一副万寿图屏风进来。虽然年代久远,但因为当时用了不易褪色的金线,这副绣品至今仍旧颜色光亮、耀眼夺目。   顾七七眼神好,瞧见的针脚的确与自己猜测的一样,心中大定。   皇帝上前仔细打量个不停。   皇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想对策,同时不断给萧浩言和顾国良使眼色,示意他们两人出力。   顾国良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也没办法。   萧浩言知道这样下去十有八九要输,对皇帝道:“父皇,针脚只能参考,也不排除有人会两种绣花手法,就像有人能写出两种笔迹一般。更何况私相授受的东西,更要掩人耳目。锦帕上不同寻常的针脚,说不定也是有意为之。”   他没说苏卿卿半个不字,却堵掉了顾七七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活路。   皇帝被提醒,迟疑着从万寿图前转身,重新回到座位上。   见她不出声,顾七七着急:“皇上,针脚真的不一样。这习惯不容易改的,少说也要好几年的功夫。”   皇后落井下石,轻蔑的说:“指不定好几年前就已经背着皇上偷人……啊——”她话还没说,只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左脸便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竟然是萧祺然突然出手!   茶盖从他指尖飞出,擦过皇后的脸颊撞上墙摔得粉碎。要不是萧浩言眼疾手快拉了皇后一把,茶盏会整个砸在皇后脸上,毁了她整张脸。   “护驾!”萧浩言护在皇后身上大喊,恼恨又戒备的网线下萧祺然。   禁卫军齐齐拔刀对上萧祺然。   皇帝大怒:“你想做什么!”   萧祺然脸色铁青,阴沉的道:“她要是嘴里再不干不净,我现在就杀了她。”   苏卿卿若是真有奸夫,根本不会在长乐宫等皇帝两个月,等到最后父兄惨死、满门被灭、胎死腹中、自焚火海!   如今看皇帝一件件拿出苏卿卿的绣品,萧祺然的心中非但没有半点感怀,反而更是愤怒。   他母亲的一生怎么会就葬送在这种人手上!   剧烈的疼痛与被毁容的恐惧充斥皇后的全身,她想要叫太医,可望见萧祺然如同地狱恶鬼般发红的双眼,害怕的发不出声。   萧浩言狠狠瞪了眼萧祺然,对皇帝说:“父皇,萧祺然他……”   “你也住嘴!”皇帝喝断他,对顾七七说,“朕明白你的意思,针脚的事朕记下了,现在抽线!”   他没有明说是否别人仿造,就证明皇帝心里还是怀疑苏卿卿。   萧祺然眼中闪过冷意,心想皇帝这么不愿相信苏卿卿,是不是也明白自己有多对不起发妻呢?   顾七七怕被人掉包,亲自上前抽丝。因为紧张,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萧祺然站到她身旁,扶住她的臂弯,轻声宽慰:“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似乎是已经做好被陷害成功的打算,顾七七却不甘心,倔强的低声与他道:“我一定会证明殿下的清白。”   她能帮萧祺然的不多,但针织女红是她的强项,势必要帮晋王殿下找回场子。   萧祺然的嘴角惬意的弯了弯。   此事便是皇后如愿,他也无所谓。反正苏卿卿死的那一天,他就没把皇帝再当过亲爹。但顾七七如此用心,萧祺然又不想让皇后得意,便没再出声。   掌心微微洇出冷汗,顾七七怕污了丝线,慌忙掏出丝帕擦手,却不慎将丝帕掉落在地。   她弯腰去捡,萧祺然先一步捡起,认真的捏住她的小手为顾七七擦拭手汗:“慢慢来,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我们。”   他的笃定也感染到了顾七七,手心干爽后,顾七七的动作也迅速了很多。   万寿图因为是金线,材质不同便没有拿来比较。   顾七七将从锦帕、护额、护腕中抽出的三团丝线分别团成只有一小截手指的大小,打好结。随后依次用剪刀挑断,露出里面丝线的内芯,分别放在白光透亮的白色小碟上,深吸一口气请张福贵递给皇帝检阅。   尽管丝线很细,团起来后截面也不大,但在洁白的小碟之上,任何一点颜色都被衬托的格外显眼。   护额和护腕是同一时间形成的,丝线截面颜色都很暗淡,看得出很多年了。   锦帕上“卿”字因为丝线太短,便没有拿来比较。由鸳鸯戏水图案团成的丝线颜色却比护额和护腕上的亮很多。   为做出更好的对比,顾七七还特地请张福贵去取了一截三年前进贡的丝线,发现这团丝线的截面都比鸳鸯戏水图案丝线的截面要暗淡,证明比后者早出现。   一时间,答案呼之欲出。   皇后一想到皇帝废后杀她的话语,吓得大气不敢出,浑身颤抖着站在原地,惊恐的望着纯白色小碟上的四段丝线。   若不是萧浩言扶着她,这会儿恐怕皇后已经瘫倒在地。   顾国良也惊恐至极,偷瞄见皇帝黑到极点的脸色,又忙低下头去,生怕不小心撞见皇帝的眼神丢了脑袋。   屋内明明站满了人,可却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只有萧祺然瞧见皇后党越来越恐惧的表情,勾起嘴角。   他的王妃就是这么厉害!   宫琰似乎是睡了很长的一觉,他缓缓睁眼,问:“我隔得远看不见,结果如何?”   张福贵瞧了眼皇帝的脸色,会意的将小碟送到宫琰面前。   宫琰看过,轻笑一声:“皇兄,我这罪名是不是可以摘了?这话要传出去,丢的可不是我一人的脸。”   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最丢脸的还是皇帝,因此他才对皇后动了杀心。   “你还有什么可说?”皇帝厉声问皇后。   眼见大势已去,原本就心虚的皇后吓得血色全无,惊恐的说不出话。   萧浩言硬着头皮求情:“父皇明鉴,母后也是因为太在乎父皇,一时情急才会有这样的误会。”   萧祺然笑了:“差点要了我和小叔叔命的误会?没落你头上,你觉得这没什么是吧?父皇脑袋上都能策马奔腾了!”就是真相大白,他还要损皇帝一句。   倒是皇帝在气头上,没听出萧祺然说他头顶绿帽,狠狠剜了眼萧浩言:“朕没问你!”又问皇后,“你自己说。”   皇后声音发颤,下意识的望向儿子求助。   萧浩言刚要开口,又被萧祺然提醒:“没问你可别多嘴。”   萧浩言脸色发青。   皇后知道这关没人能帮自己,压着浑身的颤抖忐忑道:“臣妾……臣妾……知错……请皇上恕罪……以后不会再拿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较真……”   宫琰露出轻蔑的笑:“你是捕风捉影,到我这里可差点被凌迟处死。”   “还有本王的命。”萧祺然补充。他跟宫琰两人一唱一和,踩皇后的同时,顺带也将皇帝损了一遍。   顾国良心急万分,见萧浩言都被皇帝喝住,知道自己开口也没用,只能给顾七七使眼色,希望她能救皇后。   顾七七低着头当没看到。   是皇后恶毒,先想将他们置于死地,不是她故意使坏。此时若不能将皇后彻底扳倒,以后等她喘过气来,铁定还是晋王府倒霉。   她想躲开顾国良的眼神,别过头去却又撞见萧浩言的目光。曾经的默契让顾七七在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又迅速低下头去。   不救不救,皇后要杀萧祺然呢。   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初萧浩言对自己的好。   她忽然意识到连萧浩言那么骄傲的人都朝她求助,皇后这次说不定是要丢命了。   顾七七潜意识中还以为只是能让皇后失势。她怔了怔,想起自己和萧祺然的婚事还是托了皇后的福。   众多的念头充斥着脑海,搅得顾七七头疼。耳边传来皇帝残忍而愤怒的声音:“……顾氏诬陷元后,苛待幼子,其心可诛……难堪大任,即日起废黜其皇后之位……”   萧浩言生怕他吐出“赐死”两个字,立刻跪在皇帝面前求情:“父皇,人死不能复生,您已经去世一位妻子,还要再失去一位吗?” 第60章 自作自受   想起苏卿卿,皇帝神色一窒。   说与皇后这么多年没有感情是假的,且顾家帮他出去苏家时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他当时不忍杀苏卿卿,是皇后帮他料理了此事,逼得苏卿卿自杀。当时他虽没有动手,但默许了皇后的行动。   皇帝极其不愿意想起当年的事。   苏卿卿从来都只有他可以说、他可以怀念,别人一说,他就心虚的要死,仿佛这一生最丑恶不堪的罪行已经公之于众。   他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萧祺然冷笑,咬牙道:“我母后可真是好用啊。活着的时候你们能利用她、利用完能杀她。如今她就是死了,也能一而再的被你们翻出来。连个死人都不放过是吧?那今日在这里我也好好问一问,我母后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仅有一盏明火的长乐宫会走水!为什么苏家好端端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他先是看萧浩言,说着眼神不自觉落在皇帝身上。对上他充满怒意的瞳孔,皇帝又想起当年的一幕幕。   尽管这些年一再强调他登基是靠自己本事,但每到夜深人静,耳边总会传来这样的声音——没有苏家,就没有他如今的皇位。   皇帝害怕,更害怕皇后与顾家狗急跳墙,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他冷声道:“顾氏先行圈禁在凤仪宫内,待查明后再行定夺。”   萧浩言长舒一口气。   “不行。你说过废后杀人。”萧祺然蓦然道。他充斥着冷意的双眸发红,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夺过身旁禁卫军的长刀便冲皇后而去。   苏卿卿为皇帝付出了一生一世,死后还不得安宁。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活着?还是踩在苏卿卿的头上活着?   萧祺然不服!   皇后就跪倒在皇帝面前,他长刀所向也是皇帝所在。   明晃晃的刀刃刺激了皇帝的神经,他本能的大喊:“护驾!”   靠近的禁卫军将他层层围住,萧祺然毫不畏惧的迎上他们,长驱直入。   萧浩言知道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皇后,心中焦急,当下抢过禁卫军的长刀迎上萧祺然。   宫琰瞧着被众人群起而攻之的萧祺然,眉头紧蹙。他想起身,可药效起来了浑身乏力,只想好好睡一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哑声喊:“别冲动。”   然而兵器碰撞声与桌椅断裂的声音混杂着宫人的尖叫充斥着整个章台殿,他这点声音淹没其中,丝毫不能对萧祺然产生任何影响。   就在此时,萧祺然浑厚的内力震开周围的人,顿时倒了一地的人。   萧浩言被他一掌拍飞,吐出一口血。眼看无人能阻挡萧祺然杀人,忽然他眼角瞥见躲在角落的顾七七。   萧祺然已经冲到皇后面前,沾血的刀就要迎面劈下,萧浩言心一横,飞速抓起顾七七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大喊一声:“萧祺然!七七在我手上!”   离皇后脑袋不到半寸的长刀骤然顿在空中。   宫琰恼恨的闭上眼,没想到这小丫头都机灵的躲那么好了,还会被人抓住。   “放开她!”萧祺然怒斥,不再管皇后,提刀朝萧浩言而去。   萧浩言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又受了伤,若真动起手来肯定要输,说不定还得搭上性命。   他狠心将刀往前送了一些。   剧烈的疼痛传来,顾七七本能的倒抽一口冷气:“嘶——”   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鲜血顺着伤口落在刀刃上,又滚落在地。   萧祺然的脚步骤然停下。   她不想让萧祺然心疼,含泪努力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告诉自己也不是很疼,铁定死不了。   萧祺然心脏抽搐的厉害,厉声冲萧浩言怒吼:“萧浩言你给我放开她!”   萧浩言瞥了眼被他挡在身前的顾七七,冷声对萧祺然说:“你先放下刀。”   “哐当”一声,萧祺然毫不犹豫的丢下手中兵器。   禁卫军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所有人的刀尖都对准了他,生怕萧祺然再次暴起伤人。   “放!开!她!”萧祺然一字一顿又冲萧浩言强调。   萧浩言犹豫了一下,放下抵在顾七七脖子前的长刀。顾七七立马推开他,哭着朝萧祺然奔去。   她越过满地狼藉,推开手握长刀的禁卫军,冲到萧祺然身边,被他一把抱住。   “伤得如何?”萧祺然关切的问,仔细查看她的伤口。脖颈处的伤口不大,但依旧又细小的血珠漫出。   顾七七在他怀里轻声抽咽:“没事……我没事……我不怕的……”她其实怕的要死,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   “嗯,七七最勇敢了。”萧祺然轻声哄她,扯下衣袖为她简单的包扎好伤口,嘱咐顾七七,“一会儿找十九叔给你上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别担心,不会让你留疤的。”   顾七七擦着眼泪点头,又问:“殿下怎么办……”   萧祺然眸色晦暗的望向皇帝。   见他被控制住,皇帝放下心,沉着脸问:“老五,你想弑父么?”刚刚的一瞬间,萧祺然让他毛骨悚然。   萧祺然懒得跟他啰嗦,问重点:“今天不杀她可以,但我要一个交代。”   皇帝不悦:“什么交代?”   “有关苏家谋逆的交代。”萧祺然说。   皇帝提起十二分紧张,恼怒的问:“你想为他们翻案?”   萧祺然应得坦然:“对。”   皇帝愤怒的站起来:“难道你想说朕杀错了人?”   “你心里清楚。”萧祺然声音冰冷,犹豫了一下,直勾勾的望向皇帝,“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母后死之前,原本已经怀孕两个月。”   皇帝震惊:“什么?”他只知道皇后去逼苏卿卿自杀,细节却不是很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   他越想越难以理解,“卿卿怀孕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朕?”   萧祺然露出讽刺至极的笑:“说了的话,恐怕您想杀她的心更盛吧?”   “胡说!”皇帝反斥。   萧祺然示意他瞥了眼皇后:“指不定当时她就要用今日的戏码陷害我母后了。”   “那孩子呢?”皇帝问。   “一碗果愁汁,被她杀了。”萧祺然幽暗的望向皇后。   皇后悚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若我当时没睡着,你是不是要当着我母后的面折辱我?你不敢杀她,生怕自作主张杀了她之后,老头子会怪你。等到他哪日对我母后愧疚起来,就杀了你泄愤。所以你只能用这种下作手段去逼我母后,逼她发疯、逼她自杀。”萧祺然语气平静的可怕,可皇后却感觉这些话如同毒蛇一般看穿了自己,狠狠勒住了她的脖子,令她难以呼吸。   皇帝也难以置信的望着萧祺然。他原本以为事发之时萧祺然不过才五岁,就算这些年有人故意挑拨,他知道的也不会多。可没想到萧祺然居然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他不由得骇然:“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母后和苏家都是冤枉的。”萧祺然冷冷道。   皇帝望向他的眼眸微微发颤。   萧祺然忽然“敬意”十足的喊他:“父皇,这件事是您查,还是儿臣自己查呢?若是您查,那现在就请您宣人。若是您不查,儿臣带了顾相回府慢慢问。”   顾国良惊恐不已,立刻喊:“臣什么也不知道!”   萧祺然嗤了一声:“本王会让你知道的。”   他的狷狂令皇帝狠狠打了个寒颤,发现自己竟然被萧祺然威胁了。顾国良知道的太多,若是落在萧祺然手中,后果不可想象。   萧浩言见事态失控,心知决不能让萧祺然的手,出言阻止:“萧祺然,你就别做困兽之斗了!现在你四面楚歌,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萧祺然露出轻快的笑:“信不信我现在一样杀了你?”   瞧他把顾七七藏在身后,随时都会冲出包围圈,萧浩言心知他武功深不可测,着实有这个可能,只能缄默。   屋内就属萧祺然武功最高,软肋顾七七又被他护着,可以说现在没人能制住他。如今既然已经将话说开,以萧祺然的性格,弑父也不是做不出。   更何况既然萧祺然早就对这些事洞若观火,肯定也有所准备。   几乎是一瞬间皇帝就做出决定:“来人,宣大理寺!”他派人去查,至少还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萧祺然挑了挑眉:“那儿臣就等父皇的好消息了。”他看向屋外,挡路的禁卫军纷纷退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在众人或愕然、或敌视的目光中,萧祺然护着顾七七安然走出。   宫琰给自己扎了一针,强撑起身子也告辞走人。   屋内,皇帝愤怒的掀了桌子。   今日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萧祺然三人,全部都颜面扫地,尤其是他。   眼角瞥过依旧跪在地上的皇后,皇帝想起这个罪魁祸首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他走上前,不慎被翻到的桌子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倒在地。   太监宫女忙去扶他。   皇帝抬眼就看到身旁的皇后,不假思索便是一个巴掌落下:“看看你干的好事!”   皇后被打蒙了。   远在门口的萧浩言拧眉,想要说什么,又被顾国良阻止。   皇帝又是一脚将皇后踢倒在地。   萧浩言冲上前去护住她,忽然听见皇后冲皇帝喊:“是你自作自受!” 第61章 炫耀精萧祺然   顾国良知道她对皇帝积怨已久,如今孤注一掷却满盘皆输,还被皇帝这般对待,自然顾不上许多。   他急了,忙上前挡在皇帝面前:“请皇上恕罪!当务之急还是查清到底是向晋王告密!”   “查得出吗?就是查出来又如何?他已经知道了!都知道了!”皇帝一瞬间有些后悔这些年心软,一直留着萧祺然,以至于弄成今日的局面。   萧浩言将顾氏带离皇帝身边沉声道:“只要将当年的知情人逐一排查便可。”   皇帝一瞬间想起宫琰。他有这个能力与动机,萧祺然这些年也听他的话。   萧浩言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深深的看向他,许久,长叹一口气:“都走,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萧浩言送顾氏回到凤仪宫,皇后抓着他的手嚎啕大哭。   颠覆苏家时,萧浩言也不过是个孩子,知晓的并不多。趁这次机会,他从皇后那里问到了全部过程,不由得心寒。   若是当年皇帝因为忌惮就能灭苏家满门,现在顾家如日中天,极有可能重蹈覆辙。   顾氏如今被废后之事刺激得很深,萧浩言也不敢将心底的猜测告诉她,只能安慰她:“您先别哭了,好好休养几日,不要再擅自做主去找萧祺然的麻烦。”   顾氏焦急:“可方嬷嬷还被关着,万一她招了……”   “她很快就不能说话了,都交给儿臣吧。”萧浩言说。   前几日他们就想去慎刑司灭口,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恐怕得用强的了。   萧浩言沉着脸出宫,顾国良就在他回府的必经之路等他。   两人同坐一辆车,顾国良长叹一口气:“这次是我们输了,没想到七七死心塌地的跟着萧祺然!”   想起顾七七,萧浩言神色微暗。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说起正事:“舅舅,我如今担心顾家会成为第二个苏家。您让门生和府里的人都安分些,别让父皇捉到错处。”   顾国良骇然:“您也瞧出来了?不满您说,舅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现在舅舅更在意皇上将立谁为储君。原本觉得晋王没戏,可现在瞧皇上对他纵容和栽培……”   萧浩言冷哼:“他当初就是不想让苏家拥立晋王为帝,才先发制人灭了苏家。如今要是再立萧祺然,就是自己打自己脸。”   “还有一个可能,他杀苏家就是为了立晋王。正如当初先帝杀静妃,坐实了要立萧衍为储君的说法。这些年娘娘与舅舅曾多次对晋王下手,可他每一次都化险为夷,就是重伤也能被救回来,不得不让人怀疑背后有高人相助。”顾国良分析。   “不就十九叔一直帮着他吗?”萧浩言说着一愣,“您怀疑是父皇在暗中帮他?”   “舅舅没有证据,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听说皇上前几天咯血,却不让宣太医?”   萧浩言点点头:“张福贵压下消息,还是母后的人发现染血的帕子才知道。”   顾国良若有所思:“皇上自己就是从夺嫡这条血路中杀出来的,比谁都清楚其中不易,应该不会让你们步他的后尘。如今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定会早早立储。你派人去章台殿暗中找找有无立储诏书。若上面名字是你,那最好,我们准备好便可以继位。若是萧祺然,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浩言垂眼:“老五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思。”   顾国良示意他放心:“现在萧祺然想证明苏家清白,若是你登基,他明白绝无可能翻案。若是他登基,即使翻案也名不正言不顺。只有皇上在位时了结此事,才能服众。尽管他也想要皇位,势必还会等一等,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最后一句话他拖长了音调,萧浩言听出弦外之音,错愕的抬头望向顾国良:“你要我……”   顾国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父皇的皇位也是用先帝和兄弟们的血染成。帝王家,自古如此。更何况若是等苏家的事结束,让晋王占了先机,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齐王殿下,犹豫不得!”   顾国良曾经想过拥立萧祺然,但经此一役明白自己恐怕早就是晋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晋王心中仍旧装着苏家,那就容不下他这个扳倒苏家的人。一旦晋王登基,他铁定第一个倒霉。如今他只有坚定的站到齐王这一头,才能稳住手中的权势。   与此同时,晋王府的马车也缓缓回府。   宫琰一上车便睡了,萧祺然用马车里备着的药为顾七七处理好伤口,对萧浩言破口大骂。   顾七七嘴巴撅得老高,萧祺然骂一句,她点头应和一句。   她原本想哪怕皇后一开始让她嫁给萧祺然是不怀好意,但她现在过得不错,也算是皇后积德了。加上先前萧浩言对她不错,顾家又将她养大,要是皇后真被赐死,她就求情看看能否留皇后一命。   可后来听萧祺然说皇后逼死了苏卿卿、参与了苏家灭门,顾七七求情的想法就打消了。她打算就给皇后找一个好点的死法,算报答萧浩言和她赐婚之恩。   结果后来她差点被萧浩言抹了脖子。   顾七七想她再心软她就是猪!   到了晋王府,萧祺然想让侍卫来抬人,却没想到宫琰自己起身了。   “没睡着啊?”萧祺然诧异。   宫琰白了眼他:“你们两人叽叽歪歪啰嗦了一路,我睡得着么?”   “那说明你药效不够。”萧祺然招呼了个侍卫扶宫琰进去,自己则和顾七七回正院   顾七七很担忧:“您今天跟皇上说话那么呛,不要紧吗?”   萧祺然嗤笑:“你现在害怕也晚了。”见她真的不放心,宽慰道,“别多想了。老头子需要我去制衡皇后和顾家,又不愿落人口实,让别人觉得我母后的死与他有关,因此不会对我怎么样。”   顾七七更加不解:“他既然希望你和皇后不合,为什么还要同意我们的婚事?我是顾家的人呀。”   萧祺然不可思议的望着顾七七,语气夸张:“王妃你还知道自己是顾家女呀?帮着本王坑顾家的时候,你想过这点吗?”   霎时顾七七脸就红了,不满的问:“我这是帮您呀,您怎么这样?”   萧祺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将顾七七拥入怀中:“本王知道你向着本王,不会辜负你的。放心吧,没了顾家,我一样会对你好,对你更好、最好!”   顾七七心里甜滋滋的,抬头一眼不眨的望着萧祺然。   萧祺然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怎么?本王脸上有东西吗?”   顾七七露出狡黠的笑:“我在瞧殿下嘴巴上是不是偷偷抹了层蜜,怎么说话这么甜呢?”   萧祺然挑眉:“有没有蜜,王妃尝尝不就知道了?”   顾七七耳朵尖发红,娇羞的扭过头去躲开萧祺然:“不要。”   “本王抹没抹蜜不打紧,王妃的嘴巴倒是是真的甜。”萧祺然侧过头去,对准顾七七便吻了下去。   林青萝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抓起脆桃就往回逃。   啧啧啧……   现在的年轻人啊……   亏她还担心皇帝急吼吼宣他们进宫是出了什么大事,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   第二日,萧祺然照常去上朝。   日子依旧风平浪静,仿佛昨日章台殿的剑拔弩张不过是大梦一场。   宫琰的毒慢慢解了,身体也一日日恢复。   顾七七给萧祺然做好了腰带,还为他纳了双新鞋,把萧祺然高兴坏了,散朝后就嘚嘚瑟瑟去找萧浩言炫耀。   萧浩言黑着脸走人,理都没里他。   萧祺然还在他背后喊:“我们家七七真是太贤惠了!能娶她,本王三生有幸!也不知道当初哪个王八蛋眼瞎看不上她!真是多谢这王八蛋的不娶之恩!”   王八蛋萧浩言转身开始揍人,奈何还不是炫耀精萧祺然的对手,输了不说,还被萧祺然继续嘲笑:“皇兄退步这么大,定是肾虚。美人虽好,也要节制呀。”   萧浩言快被气死了!   谁不知道严雅馨霸道,即使现在怀孕也坚持不给他纳妾。   当然萧浩言也不需要。   他就是气自己现在夜夜睡书房,萧祺然还故意拿这种话损他:“你给我闭嘴!”   “本王爱说什么说什么。你不乐意听,别听就是。本王又没逼你。”萧祺然有理有据。   萧浩言惹不起躲得起,瞪了眼他快步离开。   欺负完人的萧祺然开开心心回府,顾七七正在跟林青萝商量年前去庙里进香的事。   萧祺然眼前一亮:“什么时候去?本王陪你们。”   林青萝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我跟七七去就可以了,不麻烦晋王殿下。”   “没事,你们去哪个寺庙?”萧祺然问。   “十多年前我随大夫人去安国寺上香,曾在菩萨面前许愿让七七往后嫁个好人家、享享福。如今心想事成,便想去还愿。”   萧祺然勾唇一笑:“好啊,准备准备,挑好日子就出发。”   顾七七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高兴,一边和糖浆收拾行李,一边问萧祺然:“我怎么觉得您很想去安国寺呢?”   “你不想去么?”萧祺然反问。   “刚刚问了下娘亲,我小时候的确去过那里,不过都没什么印象了呢。”顾七七有些遗憾,轻轻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有些笨,“殿下去过安国寺吗?” 第62章 顾国良死了   “嗯哼。”萧祺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心情很不错的应声。   顾七七来了兴趣:“您什么时候去的呀?”   “十多年前。”萧祺然说。   男孩子能玩的地方很多,长辈带去寺庙的大多是女孩。   顾七七好奇:“您也是跟大人去的吗?”   “太后当年去祈福,带上了一众妃子和几个孩子,我是其中唯一的皇子。”萧祺然嘴角闪过一抹讽刺。   安国寺是皇家寺庙,才承办所有皇家祈福敬香事宜。除皇室外,也接待宗亲与权贵。   顾七七想起太后寿辰上的事,眯眼一笑:“太后很疼您嘛。”   萧祺然嗤笑:“你怎么不说是皇后疼我呢?是她让带上我的。”   顾七七忽然就觉得萧祺然那次的安国寺之行没发生什么好事,担忧的问:“那您没事吧?”   “有事本王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萧祺然低头啄了她一下。   顾七七心想也是,开开心心抱住他:“殿下最厉害啦!”   萧祺然勾唇一笑:“不,还是王妃厉害。”   顾七七疑惑的望他,萧祺然啄了她的脸颊,没有多言:“我去跟十九叔说一声,别让他以为咱们丢下他溜了。”   宫琰正在配药,听完萧祺然的话,并无什么波澜:“想去就去,但我若是你,这个时候便不会出京。上次他们没能杀你,如今形势恶化,就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萧祺然似乎根本不在乎被刺杀:“安国寺可是我的福地,他们想杀我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更何况我若是不离京,老三可不放心动手。”   宫琰取出一截人参,低头认真的切片:“若是齐王登基,你可就完了。”   萧祺然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可老头子即位诏书上写的是他的名字,我有什么办法?”   宫琰示意他看了眼自己的卧房:“那里有份写了我名字的即位诏书,你要不凑合用用?”   萧祺然没崩住,笑了:“得了,不逗你了。老头子的即位诏书上写名字的地方原本空着,老三找到后就拿走了,放了份假的在原地。”   “那你打算怎么办?”宫琰问。   “回府前,大理寺派人给本王传了消息,苏家的事查清了。大理寺寺卿这会儿应该正在给老头子回话,明日就会当众宣布此事。你说现在老头子最想杀谁?”萧祺然问。   “你和寺卿。”宫琰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新奇。   萧祺然翻了个白眼:“我们俩要是死了,老头子除非真不要脸,想遗臭万年,否则一定会查下去。现在最有可能死的,是我那好岳丈。”   宫琰挑眉:“好事啊,是不是要去喝两杯庆祝一下?”   “还是等他真死了再喝吧。本王去安国寺,不也是急着给母后和苏家报信么?”提起亡故的这些人,萧祺然眼中闪过哀伤。   宫琰还是不放心:“可你一走,京城势必动荡。萧浩言只要在诏书上填上自己的名字,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甚至是新帝。”   萧祺然笑:“他拿走的那份要也是假的呢?”   宫琰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真的在你这里?”   萧祺然没承认也没否认,嘚嘚瑟瑟的笑:“本王今日来,主要是想请小叔叔帮个忙。”   宫琰刺他:“晋王殿下手眼通天,还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   “就是件小事,不会让小叔叔为难的。”   宫琰才不信:“说。”   “老头子中了乌毒,想请小叔叔先保住他的性命。”萧祺然抛出一个惊天大雷。   宫琰震惊:“什么?他怎么也会中乌毒?”   “顾氏早就想弄死他让老三登基,这些年老头子放任顾氏在宫中一手遮天,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宫人早就被买通,暗中给他服用乌毒。”   宫琰忽然有些手痒,想剔去皇帝血肉,让他看一看自己那副漆黑的骨头,念一念“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   “我也差点中招,暗中追查时发现此事。顾氏做得隐秘,老头子每次服食的量都很少,就是你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日积月累,现在也快到毒.发.身.亡的日子。”   “那你留在京中等他死后继位不是更好?反正真的诏书在你手上。”宫琰道。   萧祺然故作为难的叹气:“我不想杀萧浩言呀。怎么能手刃兄弟呢?您说是不是?”   宫琰翻了个白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自己小心些吧,别身后还藏着只雕。”他转身去取药,“药你怎么送入宫?他轻易不会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弄点无色无味的药粉就成,再备几颗小药丸就成,我有办法让他喝下去。”萧祺然胸有成竹。   “要求真多。”宫琰似乎是不大乐意,但手上配药的动作没有停,“他若真如你所言时日无多,我的药也救不了他几日,仅可能让他多活几个月。在此之前,你必须将所有事都处理干净。”   “这点时间足够了。”萧祺然难得正色起来,跟宫琰约好取药的时间,先一步离开。   他曾经想过要将此事告诉皇帝,但转念想起苏卿卿和苏家又迟疑了。在他思量期间,有位大臣当众参奏顾国良,最后不明不白死在路上,皇帝也没有详查,让萧祺然寒了心。   老头子自作自受,他又何必去多事?   指不定告诉他中毒之事,还会让皇帝觉得是萧祺然自导自演,想以此获得他的信任,同时中伤萧浩言,好除去一个皇位有力的竞争者。   当年皇帝默许苏卿卿被杀,如今也就让皇帝在他的默许下去死吧。   这两日天气都不错,顾七七准备明儿个一大早便出发。   安国寺距离京城不算近,在那里住一晚上再回来。若是到时天气还这般阳光灿烂,在周围玩玩也不错。   顾七七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萧祺然,萧祺然表示一切都听王妃安排。   第二日一早,顾七七早早的起来洗漱准备出门。   窗外传来暗卫的哨声,萧祺然瞥了眼正在对镜梳妆的顾七七,披了件大氅走出去。   暗卫低声道:“昨日顾相与齐王密谋到很晚才结束,回府的路上教叫人杀了,脑袋已经被割掉带走。”   萧祺然也估摸着顾国良最多就能活到昨晚,对此并不意外:“尸体呢?”   “被路人发现后报了官,顺天府当无头尸体带回了衙门。除我们和杀手方外,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杀手割掉头颅后,将尸体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估计是想制造出被人劫财而死的假象。”   “先晾着,等本王给你消息,再去让相府的人去认尸。”萧祺然见顾七七出来找他,示意暗卫退下,快步回屋。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衣服都不穿就出来啦?冻坏了怎么办?”顾七七没管一闪而过的暗卫,拉着萧祺然回屋。   晋王殿下很冤枉:“王妃,本王穿得好好的。”   顾七七很嫌弃:“亵衣加大氅,也不知道是什么装扮。没从里到外将一整套衣裳都穿好,就不算穿了衣服。”   她将萧祺然带到暖和的碳炉旁,一边示意萧祺然将大氅脱下,一边给他拿了外衣。   从小就没被人这么贴心照顾的萧祺然,心中暖洋洋的。犹豫了一下,他问顾七七:“你对你爹怎么看?”   顾七七歪头想了想:“唔……以前觉得爹好厉害的,一大家子都靠他呢。后来长大了,知道的也多了,这样的崇拜就没了。一年到头见不到他两回,好几次他都把我当成了府里新买来的丫鬟。”   她说着有些不怎么高兴,“我爹其实对我们这些庶女都不怎么上心,他最在乎的还是哥哥们。自打上次娘亲出事,他一次都没来看过,差点让娘亲自生自灭。之后我就对他没什么感觉了。现在最多也是感激他养我和娘这么多年吧。虽然我们在相府的地位很低,但比外面不少人的境遇好太多了。”   她素来是个知足又实心眼的人,没有夸大也没有故意贬损。   “你娘出了什么事?”萧祺然问。   顾七七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我九岁那年,娘亲怀孕了,但到六个月的时候意外小产。大夫人那时就想她一尸两命,冷眼不管。我去找爹,爹顾着跟幕僚议事,理都不理我。最后还是我让糖浆溜出府去找外头大夫拿了药,才捡回一条命。”   “被人算计才导致的小产?”萧祺然问。   顾七七点了点头:“大夫人做的。我气不过,去找爹告状,爹得知没的是个男婴后失落了一下,但也没什么更大的反应,还让我不要乱说话。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他其实根本不在乎我们母女的死活。”   萧祺然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咱们也就不要记着他了。”   顾七七点点头,拉着穿好衣服的萧祺然去小圆桌边:“快用膳吧,吃完咱们就出发去安国寺。”   不多久,晋王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   萧浩言得知后一愣:“他这个时候离京?今日可是为苏家翻案的大日子,萧祺然努力了这么久,居然不来?”   “晋王殿下的确一大早告了假,随王妃出京去了。”暗卫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幕僚大喜:“既然上次没能成功,不若这次再派人,势必要晋王有去无回!” 第63章 真正的初遇   萧浩言神色幽暗:“我怕他是引蛇出洞。”   “殿下,机不可失!”   萧浩言没有出声,皱眉沉思。   另一个幕僚略一沉吟,给出相反的提议:“晋王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该知道此时不宜离京。齐王殿下顾虑的不错,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落入圈套。最稳妥的方法,还是咱们趁机把持住京城的局面。无论晋王离京是为何,至少京城在我们手上,他就失了先机。”   萧浩言也倾向于后者,但又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对付萧祺然的好机会,深思之后,决定双管齐下。   朝中皇子只有萧祺然有能耐和他一争,只要萧祺然一死,皇位就是他的。至于外界是否会揣测萧祺然是他派人所杀,萧浩言已经顾不上。   他一边吩咐幕僚在京中行事,一边寻来暗卫去对萧祺然下手。暗卫领命而去,即将消失在门口时,又被萧浩言喊住。   “王爷还有何吩咐?”暗卫问。   萧浩言迟疑些许,吩咐道:“尽可能别伤晋王妃,将她擒住便可。”   暗卫心中疑惑,但还是应下:“属下遵命。”   京城外,顾七七欢喜的打量着窗外的世界。   萧祺然有些无聊,斜倚在软枕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都看一路了,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好看,平时在府里都看不到呢。”顾七七看不厌。   萧祺然不跟她争辩,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正色起来:“什么事?”   “京中飞马快报。”暗卫阴沉的声音传来,同时门帘被撩开一小条缝,从中递来一小截不到手指粗细的信筒。   萧祺然接过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他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知道了,再探。”   “怎么了?”顾七七好奇的问。   “没事。”萧祺然将密信收起,抬头问顾七七,“还愿之后,你们俩在外面多玩几天吧。”   顾七七猜到他有事情不方便带上自己,乖巧的应声:“嗯。”顿了顿,又有些害怕,糯糯的问萧祺然,“那殿下什么时候会来接我呀?”   “嗯……最多七天?”萧祺然也不是很确定,半天吐出来一个数字,还是以商量的语气问顾七七。   顾七七还从没跟他分别过这么久,一时间竟还有些不习惯。尽管心中不舍,她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那殿下七天之后一定要接我哦。”   瞧王妃那怯生生的模样,生怕他转身就换个媳妇似的,萧祺然不由得露出爽朗又无奈的笑:“放心,本王一定会去接你的。等事情结束,咱们的好日子还多得是。”   顾七七隐隐猜到什么,心中不踏实,钻进萧祺然怀里:“您万事小心。”   “嗯。”萧祺然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行人很快到了安国寺,期间又有几波暗卫给萧祺然传递消息。萧祺然不想让顾七七担心,都没有告诉她。顾七七也乖乖的不偷看、不多问。   因为早就派人来通知过,晋王府的人还没下车,安国寺的僧人便在门口迎接。   顾七七等人上前跟师父们见了礼,又在僧人们的带领下前去上香。   萧祺然素来不信鬼神,只是等在殿外。顾七七回头望他好几次,都看见他在吩咐不同的暗卫做事,似乎很忙。   撞见她的眼神,萧祺然微微一笑。   顾七七偷看被抓住,脸颊一红,又转过头去,虔诚的祈求菩萨保佑萧祺然平安顺利。   敬香结束,林青萝带着顾七七在寺里到处走走。侍卫们已经提前来清过场,除了寺里的僧人,便只有晋王府的人。   林青萝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笑道:“当初跟大夫人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头也不敢抬的姨娘。你也才这么一点点。”她弯腰伸手比了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你将来一个要嫁个好人家。菩萨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为你择了晋王这么好的一个夫婿。”   顾七七打趣:“您这还要感谢爹和皇后娘娘呢。”   林青萝嗔了她一下:“你这丫头嘴巴越发刁滑了。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晋王殿下,是他人好心善,才有我们的如今。”   顾七七小鸡啄米般点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厢房附近。   瞧见周围高大茂密的松树林,久远的记忆一瞬间闪过脑海,她懵了一下:“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是来过,娘不是跟你说过吗?”林青萝道。   顾七七望着高耸古旧的松树林若有所思,模糊的记忆碎片依稀涌出,她不由自主的指着前面问:“这拐角过后是不是一个放干草的小屋子?”   带路的小师父解释道:“原先是有一屋子用来堆放干草,后来有一次发现了血迹,住持怕被藏了歹人,伤到住在厢房的客人,便让搬去了别处。屋子倒是还在,不过已经空置。”   顾七七诧异,那片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呼之欲出:“是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要十来年了吧。”小师父不是很确定的说。   顾七七还想问什么,忽然被林青萝扯了扯衣袖:“七七,别人寺庙里的事,别问多了。”   她的语气一下子让顾七七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生怕祸从口出,不再追问这事,而是问小师父:“小师父,这禅房这么远,怎么想到带我们来这里?”   “是晋王殿下吩咐的,说上次您二位就住在这里。”小师父道。   顾七七与林青萝皆是诧异,上次她们来这里时,萧祺然亦不过是个没几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事?   思索间,一行人已经走到禅房门口。   这是安国寺最偏远的一处厢房,当初大夫人有意冷落顾七七母女,便让她们住在这里,还不许带丫鬟。那几日林青萝事事都是亲力亲为。   大夫人离开时都没通知她们,要不是林青萝机灵一直注意着大夫人处的动静,恐怕她们母女就会被直接丢在这里。等再被丞相府的人找到,林青萝可就是有嘴也说不清,指不定得被沉塘。   厢房还是安国寺多年前的模样,但看得出添了不少晋王府的东西。   “师父,麻烦你带路了。你去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顾七七打发掉僧人,又支开所有下人,只留了她和林青萝在屋内。   “七七,怎么了?”林青萝不解的问。   “上次我们在这里,是不是救过一个浑身是伤的人?”顾七七压低了声音,不是很确定的问。   林青萝面色微变,紧张的瞧了眼周围,拉着顾七七的手轻声问:“这事你还跟谁说过?”   “谁都没说过,我就是看到这眼熟的场景,又想了起来。当年的事我记得的不多,好像是个比我大几岁的男孩子受伤了吧?”顾七七努力回忆。   林青萝神色复杂,仔细检查没人偷听后,与顾七七低声道:“当年你还小,这么多年过去不记得是正常的。既然你问了,娘就再跟你说一次。说完,你可千万不要再问。”   顾七七知道她胆小,点了点头:“您说。”   “就是我们随大夫人来寺里的那次,那日你急匆匆的拉我去外头那间柴房,干草堆里藏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那孩子也没几岁,被人伤得很重。”林青萝想起来至今都胆寒,“还好听闻上山,咱们随身带了药。给那孩子处理好伤口,他才慢慢缓过来。”   “他是不是有一道伤斜跨了一整个背?”顾七七问。   林青萝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谁那么狠心,竟会对一个孩子下死手!”   顾七七脸色发白,想起萧祺然背上的伤,忐忑的问:“那后来呢?”   “后来那孩子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跑了,还是被人带走了。”林青萝心有余悸,“七七,这事咱们不想了。那孩子身份肯定不简单,咱们招惹不起。救人家也不图什么,更别为此引火烧身。以后都不提这事了,好吗?”   顾七七白着脸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上次出京,萧祺然为何一再追问她有无去过安国寺。   要是她没猜错,那孩子应该就是萧祺然。   否则他也不会故意让人带她们来这里。   “您先歇息吧,我去找殿下。”顾七七说。   不等林青萝多问一句,顾七七一溜烟跑了出去。   侍卫们不知道萧祺然的下落,顾七七绞尽脑汁,总算靠着一丁点记忆穿过茂密阴暗的松树林,来到后山。   这是她真正第一次与萧祺然相遇的地方。   “殿下?”她在一块大石头后找到萧祺然,不由得一笑,“我就知道您在这里。”   萧祺然挑眉:“怎么猜到的?”   “因为您在这里闪闪发光呀,一眼就看到啦。”顾七七语气夸张,逗笑了萧祺然。   “嘴巴真甜。”萧祺然知道顾七七已经猜到当初那个男孩就是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重重落下一个吻,郑重道,“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顾七七狡黠一笑:“不用谢啦,殿下已经以身相许了呢。” 第64章 告白   当初太后祈福带的几个孩子中,萧祺然是唯一的男孩,非常容易辨认。   他当时始学武没几年,远不是杀手们的对手。九死一生逃到后山,萧祺然精疲力尽的倒在这块巨石后。   正当他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顾七七出现了。   个子一点点的她,怯生生的躲在不远处看他,迟疑了一下,又跑到他身边,糯糯的问:“你怎么啦……”   萧祺然懒得说话。   才不过几岁的顾七七壮着胆子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萧祺然瞪了眼她:“走开。”   顾七七委屈的起身离开,走了没两步,又犹豫的转身:“你是不是受伤啦?好多血哦……很疼的吧?疼吗?一定很疼……你怎么都不哭?”   萧祺然只觉得她聒噪。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背上被砍中一刀,撕裂感传来,仿佛要将他一分为二。   萧祺然已经快说不出话了,连带眼前的人都跟着模糊起来。   “我带你去找姨娘吧?姨娘怕我摔跤跤,特地带了药呢。很管用哒。”顾七七鼓足勇气去牵他的手。   伸到眼前的小手只有一点点大,粉嫩嫩、软乎乎。   萧祺然当时绝望到极点,也不知道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牵住了顾七七的小手。任由她带着自己穿过无人踏足的松林,抄近路去了厢房。   “是不是有坏人在抓你?你藏在那里哦,藏房间会被人发现哒。”顾七七将他藏进干草堆,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萧祺然当时就想,也不知道是自己失血过多而死,还是先被这丫头闷死。   正思索着,外头传来说话声:“姨娘,有个哥哥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将干草拨开,露出里面浑身是血的萧祺然。   林青萝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你是谁?”她戒备而警醒,萧祺然疲惫的闭上眼没有说话。   顾七七扯了扯她的衣角:“姨娘,要先上药哦。”   林青萝迟疑的打量着萧祺然,见他的确是只是个不大的孩子,转身去拿药,同时询问顾七七经过。   顾七七才四五岁,人不大,但口齿伶俐的说明了经过。   林青萝脸色更差:“别是招惹上什么大麻烦……”   她忐忑的为萧祺然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又处理掉沿途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顾七七听见外面有人。她再一次将萧祺然藏起。   面对盘问,林青萝自报家门。伪装成随行侍卫的杀手进来仔细搜查,确定只有丞相府女眷后,这才离去。   萧祺然至今都记得杀手搜到柴房,眼看就要发现他,顾七七忽然大哭大闹,引开了杀手的注意力,他因而逃过一劫。   那几日他受伤太重,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根本不清楚顾七七与林青萝的真实身份。   等到恢复行动能力之时,一来他怕牵连她们,二来也怕宫琰担心,这才趁夜离去。等到他有能力追查此事时,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哪怕与顾七七成婚,萧祺然都不知道当初救过自己的小丫头片子已然成了他的王妃。   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追查此事,直到不久前查到一本安国寺厢房安排记录册,萧祺然才有了眉目。   当年那个还没他齐腰高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是能与他并肩的王妃。   没人能想象到萧祺然当时的震惊,异常苦恼该怎么把王妃从顾家拐到自己阵营。   好在顾七七的心压根儿就没向着顾家,让他省了不少心思。   过去的记忆顾七七已经不清楚,萧祺然却历历在目。   夕阳下,他与顾七七并肩站在山间,瞧远处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心情愉悦。   这些年他几乎事事都忤逆皇后,唯独婚事默许皇后胡来,结果娶得七七,真是三生有幸。   “您上次问我有没有来过安国寺,是不是就是想问这个?”顾七七忽然问。   萧祺然戳了戳她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不记得了。”   顾七七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当时我才几岁呀?我都不知道自己能那么厉害呢。而且娘亲关照啦,不能跟外人说的。万一引来杀身之祸呢?”   “算你有理。”萧祺然勉强原谅将他遗忘十来年的小王妃,又觉得不公平,别扭的道,“本王可是一日都没忘过你。”   顾七七的脸唰一下就红透了,千言万语仿佛都敌不过萧祺然这一句深情。   她水灵灵的双眸中晕染着欣喜与腼腆,糯糯的道:“如果我早知道您还惦记着我的话,一定早就来找您狼狈为奸啦。”   萧祺然笑了:“什么叫狼狈为奸?换个好词夸夸自己。”   顾七七歪头认真的想了想,皱着鼻子道:“可我觉得这个词很贴切呀。毕竟您名声那么差……”   “顾七七,你竟敢拿本王打趣?”萧祺然佯装凶恶。   见被他发现,顾七七咯咯笑着,提起裙子逃开。   萧祺然追她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将顾七七追上从身后抱住。晋王殿下正要好好教训教训王妃,忽然看到暗卫神色匆匆赶来。   晋王府的人都很有眼力劲,如果不是急事,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萧祺然放开顾七七:“你先玩,我去看看什么事。”   顾七七乖巧的点了点头,去一旁的树边。   “什么事?”萧祺然阴沉着脸问暗卫。   暗卫很尴尬,但更着急:“齐王的人已经到安国寺外!”   萧祺然微微诧异:“这么快?他这次倒是不婆婆妈妈。走吧,按计划行事。”   暗卫应声离去。   萧祺然转身牵住顾七七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松林之间没有路,顾七七一路走来都是踩着杂草,外衫被划破了不少。   萧祺然带她走大路回去,同时嘱咐道:“七七,你们母女暂且去别处住几日。”   顾七七有些不舍:“我不能陪着您吗?”   “太危险了。”萧祺然认真的说。   顾七七想起皇后被废那日,她明明已经躲到墙角,还被萧浩言抓去做了人质,便不由得胆寒。   她怕自己再给萧祺然拖后腿,懂事的点了点头:“我听您的。您万事小心。”顿了顿,又忐忑的说,“你一定要来接我们呀。”   这话已经是顾七七今天第二次跟他说,可见这丫头心中真的慌张。   萧祺然微微一笑:“一定去接你。到时候我亲自去,否则谁来也不要跟他们走。知道吗?”   顾七七点点头:“我明白的,您放心。”   迟疑了一下,萧祺然皱着眉头又说:“若我不幸事败……”   他还没说完就被顾七七打断,严肃的强调:“您不会输的!”   萧祺然露出无奈的笑,对顾七七毫不迟疑的信任动容:“我只是说万一。”   “万一也不成!”顾七七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别说这个嘛,不吉利!”   瞧她两条小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精致的小脸也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萧祺然只能放弃:“好,我不说。本王一定会成功的!”   “嗯呢!殿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林青萝与顾七七一样,都是不多事又识大体的人。   顾七七只说她们暂且去别处住几日,尽管林青萝一肚子疑问,还是忍住了没问。   安国寺内有密道通向外面,换做农妇打扮的顾七七母女坐上前来接应的马车,由萧祺然亲自护送到需半日路程外的小镇上。   马车停在一幢四合院外,与迎在门口的一对老夫妻简单寒暄后,一行人趁着夜色进屋。   林青萝和山竹去收拾东西,萧祺然与顾七七在另一处说话。   “老余夫妇是晋王府的忠仆,你安心住下。无论本王与萧浩言谁输谁赢,都影响不了这里。这是本王的所有银票,你拿着。”他递给顾七七一个木匣子。   顾七七没接:“您不会输的。我不要这个。”   “不输就不能给你了?”萧祺然跟她玩笑,被顾七七瞪了一眼,又正色起来,“不开玩笑了。这些银票你收下,就当让我安心好吗?不然我要是一直想着你以后要饿死的话,思绪不宁,输了怎么办?”   话说到这个地步,顾七七不敢不收:“那我先帮您存着……您到时候一定要拿回去……”   萧祺然轻笑:“到时候也是你的。本王不缺这点。里面还有为你们安排好的新身份和几处本王秘密置办的家业,到时候你或自己用、或卖掉都可以。王府明面上的产业暂时不能动,否则会被顺藤摸瓜查出来。”   他这样交代遗言的样子让顾七七很难过:“您别说了,我都懂的。我不会辜负您的心意的,我都收下。但您一定要成功,我不要再孤零零的了……”   萧祺然露出没心肝的笑:“不孤单,本王做鬼也陪着你。”   “呸呸呸!不许胡说!”顾七七一听就急了,粉嫩嫩的小拳头立刻往萧祺然身上砸。   身经百战的晋王殿下连连讨饶:“我错了,王妃手下留情。”   看顾七七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萧祺然也不敢再多说,好言好语的哄她。   他留下了暗卫照应,若是他在京城事败被杀,暗卫们会第一时间将顾七七母女带离,连蒙汗药都找宫琰备好了。   已经是深夜,暗卫催促的哨声响了又响。   萧祺然心知无法再耽搁,捧起顾七七的脸重重的吻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转身离去,身影如孤舟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65章 将计就计   安国寺内,晚课结束的僧人们已经回房睡下,整个寺院都异常安静。   一群身形诡异的人翻墙而入,直奔厢房。   晋王夫妇所在的厢房外有侍卫把守,杀手们躲开守门侍卫,直奔屋内。   丑时正是人最好睡的时候,杀手撬门而入,提刀便往床上砍去。   尽管齐王吩咐了尽可能别伤晋王妃,但谁不知道晋王武功高强,若是不能一刀毙命,正面对上,能赢他的概率极低。而且都说是“尽可能”,证明齐王也知道晋王妃可能会被一起杀掉。   高高隆起的棉被很快被乱刀砍成碎片,杀手没听到一声惨叫心生不妙,立刻带着同伴往后退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棉被下一个漆黑的东西忽然炸开,不知名的粉末充斥在空中。   杀手脸色大变:“不好!中计了!撤!”   “晚了!”屋外传来一声怒吼,黑虎带人关上门,将杀手锁死在屋内。   “冲出去!”杀手首领一声应下,三人立刻往外冲出,却不料门板中竟然夹了钢板,刀枪不入。屋内奇怪的药香越来越浓郁,很快他们便浑身无力,倒了下去。   听着屋内安静下来,黑虎嗤笑一声:“哼,没用的东西,还真以为能骗过我们晋王府的暗卫?你们几个服了迷.香的解药进去把人绑了,注意卸了他们的下巴,别让他们服毒自尽。”   他吩咐完,见月洞门外走来一人,上前见礼,“小公爷。”   恢复真容的宁元水微微颔首:“僧人们已经安排妥当,我们撤吧。”   黑虎有些不情愿:“为什么不真刀真枪跟他们干一仗?我可不怕他们。”   “没意思,徒增伤亡而已。相比这里血流成河,萧浩言更怕扑了个空。走吧,去跟殿下汇合。”宁元水道。   黑虎不情愿的跟着走了。   守候在寺外的黑衣人迟迟没有等到同伴的消息,不知道是他们还没有潜伏进去,还是任务已经失败。思来想去,决定派人进去查看一番。   谁知,寺里一个人都没有。   黑衣人大惊:“前后山门不是都派人守住了吗?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找!必须找到!”   他们这次带来了很多人,若是真的火拼,未必会输,而且到时候能推脱是山匪劫寺。可现在安国寺空无一人,是否证明晋王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   黑衣人首领忽然浑身涌起一阵恶寒,立刻就要吩咐撤退。可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惊喜的喊:“老大,这里有条密道!”   密道藏在佛台之下,周遭有不少脚印,可见这群人离去的很匆忙。加上之前在厢房搜查时发现桌上的茶杯还是温热,想必晋王等人离开不久。   密道狭小,容纳不了多少人。晋王出行时,齐王府的暗卫已经将晋王府侍卫人数上报,如今齐王府动用的人数远比对方多,首领觉得不会输,当机立断:“追!”   他留下几个接应的人,自己则带着大部分进入密道追查。   密道昏暗无比,仅仅能够靠火折子照明。一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隐约听到风声。   走在最前面的首领不由得大喜,加快脚步,果然看见漫天星辰。还没等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头颅便整个从脑袋上滚了下去,他笔直的身躯也轰然倒地。   宁元水手起刀落解决了第一个杀手。   黑虎麻利的拖开尸体,暴露出密道中的第二个人。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正随着脚步往前走去,再一次被宁元水杀掉。   后面的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大喊一声:“有埋伏!”话音未落,被宁元水一剑穿心。   连死三人,杀手大受打击,军心溃散,立刻要往后退。然而密道勉强仅容两个成年人侧身而过,他们后退速度远比千金速度要慢得多。   可宁元水却没有追,只是站在洞口凛冽的瞧着他们。   杀手一直退回到密道入口,却惊愕的发现入口被封住了。他们不由得着急起来:“开门!我们回来了!快打开!另一头有埋伏!”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没有呢?”外头传来萧祺然恶劣的声音,杀手们的心一瞬间凉了。   萧祺然站在千斤石上,擦去脸上溅到的血迹。他的脚下,躺着一地原本留守在大殿的杀手。   密道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出口,如今全部被人堵住,除非他们能遁地,否则只能等死。   所有人都知道萧祺然武功高,却不认识宁元水,便想去他那里试一试。   谁知,宁元水那里带了大部分兵力,天亮没多久,杀手们就全军覆没。   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萧祺然吩咐:“把尸体全抬齐王府门口去,给他卖命,他总得给人家收尸吧?”   萧浩言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齐王府门口摆满了死状惨烈的尸体,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谁干的!”他怒问。   管家诚惶诚恐:“守卫被打晕了也不知情,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萧浩言认出那是自己的暗卫,立刻想到缘由,恨得咬牙切齿:“萧祺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亏他昨日收到杀手们写着“事成”的飞鸽传书还激动到天蒙蒙亮才睡下,谁知才入睡门口就被摆满了尸体!   昨晚的飞鸽传书看来也是萧祺然在耍他!   输了!   安国寺一役他彻彻底底输了,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他强稳住心绪,转身去书房。   管家惊恐的问:“殿下,那这些尸体……”   “报官!”萧浩言厉声道。他要是一言不发自己处理掉,回头萧祺然就能以此为借口发作起来。   只有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才不会让萧祺然挑到错处。   “快去请舅舅!”萧浩言又吩咐。   管家为难的说:“不久前相府刚派人来问过相爷的下落。”   萧浩言知道顾国良贪恋美色,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心中不由得恼恨起来:“他又彻夜不归?去青楼找找。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   管家白着脸又说:“相府小厮说,相爷已经失踪三日了……”   萧浩言震惊的愣在原地:“你说什么?三天?怎么不早说!”   “相府一开始还以为是相爷宿在外头了,第二日晚上还没见到他,才觉得奇怪。昨日来问过,您不在府中,被王妃打发了。”   严雅馨记恨他对顾七七有情、不满皇后帮顾七七不帮她,连带着对相府也恨上了,因此压根儿就没把顾国良失踪的事放在心上,更不想让萧浩言跟相府沾上关系,免得又跟顾七七重燃旧情。   萧浩言想要去找她算账,又顾忌她挺着大肚子,强忍下心中的愤怒与不安,冷声吩咐:“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本王,就是王妃做主的,也要问过本王才行。快派人去找舅舅!着重盯着萧祺然!”   他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开始便已经失去了萧祺然的下落,全身的寒毛都在一瞬间竖起来。   从前两人都是在明处,可以互相监督。可现在他完全失去萧祺然的踪迹,自己却依旧暴露在萧祺然眼中,仿佛做什么都会被萧祺然看穿一般。   不行,他也得消失才是。   萧浩言想了又想,换上不起眼的常服,从齐王府密道离开。   章台殿内,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猛地咳出一大滩的血。   昨日大理寺寺卿在朝堂之上的话语历历在目,甚至直言顾国良就是罪魁祸首,就差把他这个皇帝也抖出来了。   他本以为这样的时刻萧祺然必定在场,谁知他竟然一副撒手不管的模样。   皇帝心中既庆幸萧祺然没有继续发难,又感到失落。他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要安抚萧祺然,谁知没有派上半点用武之地。   吩咐小太监将染血的帕子毁掉,皇帝哑声问张福贵:“丞相府的情况如何?”   张福贵压低了声音回:“府中只知道顾相失踪,并不清楚原因。”   皇帝微微颔首,又问:“老三那里呢?”   昨日顾国良没上朝,萧浩言以为他是避风头。大理寺寺卿句句都针对顾国良,萧浩言听不下去便反驳了几句,结果被皇帝训斥禁足。   张福贵道:“三殿下昨日回府后到今日没出过府,不过刚刚密探倒是来了消息,说齐王府门口一夜之间多了许多无名尸体。”   皇帝诧异:“什么尸体?”   “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看样子是在别地经过一场恶战,失败后被人将尸体拖到了齐王府门口。”张福贵一边说一边观察皇帝神色。   皇帝错愕,纵观他这一生,能做出来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他的冤孽儿子萧祺然。   稍一细想,他就猜到萧祺然这么做的原因,不由得脸色发白,恼怒的重重拍桌:“他好大的胆子!”   满屋子的宫人被吓了一大跳,纷纷跪下谁也不敢出声。   “逆子!朕还没死呢!竟敢当着朕的面残害手足!”皇帝才平复下去的心绪又一次波涛汹涌,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将面前的奏章染的通红。   张福贵忙喊:“快传太医!” 第66章 夺位   来的是皇帝心腹张太医。   他恭恭敬敬为皇帝请了脉,低头道:“皇上这是急火攻心所致,还请圣上保重龙体,切莫动怒。”他开了安神静心的方子,很快离去。   皇帝漱口后服下张福贵送来的药丸,胸口一股浊气感觉清了不少,冷声问:“之前老五几次遇险,是否与老三有关?”   张福贵不敢说:“奴才不知……”   皇帝剜了他一眼。   从前萧祺然几次遇难,皇帝不是没怀疑过顾国良和皇后。可每次查下去,都是别人主谋。   但皇帝从未想过萧浩言也会掺和进去。   顾家兄妹动手是一回事,萧浩言参与其中则是另一回事。   当年默许杀苏卿卿之时,他也不是没想过让萧祺然一起消失。毕竟这孩子身上流着苏家的血,万一长大成人起了报仇的念头,那将一发不可收拾。   可一年后看着藏在宫琰身后的小家伙,皇帝心软了。当时苏家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宫外疯传是他忌惮苏家才故意栽赃,皇帝急需证明自己的“清白”。   萧祺然出现的恰到好处。   想起过往,皇帝长叹一口气,吩咐其余人都退下,只留下张福贵:“这两孩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立谁为储君的好?”   张福贵很圆滑:“皇上这次不过是怒火攻心才会吐血,实则龙体康健,还不到考虑这个的时候。”   皇帝轻蔑的笑了一下:“别跟朕打太极了。朕原本想传位给老三,他比老五稳重,朝中服他的人也多。可……他若是上位,老五怕是没有活路了。”   张福贵不语,他知道皇帝问他并非是真的想知道他的意见,只是想找个人倾吐内心的想法。   “可要是传位给老五……”皇帝眼中闪过自嘲。   也不知道是想起萧祺然那不着调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君王,还是想起当年就是不想让萧祺然登基、免得苏家挟天子以令诸侯才狠心连苏卿卿也杀。   “若老五登基,老三怕是也活不下去吧……”皇帝喃喃道。   张福贵适时的说:“晋王殿下看着爱胡闹,实则是个重情的人。他是您的孩子,不会差的。”   皇帝冷笑:“他怎么会差?他要是真像别人眼中那样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老三门口的尸体哪来的?朕知道他暗中藏着力量。”他说着神色眼中闪过狠色,似乎是忌惮这股不知道有多强的力量。   张福贵再次不说话。   皇帝让取来那份空白的诏书,认真的凝望许久,一笔一划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   张福贵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圣旨上的名字,又望向皇帝。   随后他意识到这的确是皇帝做得出的事。   他在报复自己的儿子。   张福贵连忙将自己的眼神收回,却没想到皇帝放下笔起身,望着桌上完工的诏书许久,皇帝满意的低笑出声。   “血滴子。”他喊了一声,黑暗处走出一个蒙面人。   “拿去给老六,让他回来吧。”皇帝将墨迹干透的诏书卷起交与他,神色越发得意。   血滴子应声离去,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张福贵浑身冒气一股寒意。   “去将朕房里的《论语》拿来。”皇帝突然吩咐。   张福贵照做,没一会儿捧着书从内室走出,瞧见皇帝面前放着两杯新茶,坐在窗边闲聊与他说:“你跟着朕也不少年了,过来陪朕坐会儿吧。”   张福贵压着心中的不安走到皇帝身旁,将《论语》双手奉上,没有坐:“这是皇上要的《论语》。谢皇上赐座,奴才能站在皇上身旁伺候皇上就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敢奢望更多。”   皇帝打量了他一眼,也不勉强:“那就站着吧。这是今年的新茶,你陪朕喝一盅。”   张福贵瞪大了眼睛,稍一迟疑,恢复了一贯的神色:“奴才多谢皇上赏茶。”   “喝吧。”皇帝抬手比了比对面的茶。   “是……”尽管心中已经做好准备,但张福贵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他胆颤的端起茶,强压住想要皱起的眉头与脸上的恐惧,将口中茶水囫囵饮下。   皇帝笑:“喝这么快干什么?品得出味道吗?”   张福贵尴尬的笑,慌张擦去嘴角残留的水渍:“让皇上见笑了……老奴从未喝过这么好的茶……”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今日你去休息吧,朕这里不用你了。”   张福贵的心越来越沉,但还是谢恩离开。转身的那一刹那,他脸色难看的能哭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将长年累月养在房中的月季摆在门口,浇了水后才回屋。   门窗紧闭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镇定全部消失,惊慌失措的取出藏在抽屉里的药丸,立刻给自己服下。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脸色苍白,腹中开始绞痛难忍。   张福贵疼得倒在地上,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个字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喉腔黏稠,仿佛被一大滩烂泥堵住了。   张福贵拼命拍打自己的胸口,想要将里面的东西咳出来。终于,在他快要断气的时候,一大滩黑血被吐出。   霎时,张福贵只觉得整个胸腔都清爽了。   他长舒一口气,将残血的些许淤血吐出。处理掉淤血和房内的痕迹后,他重新服下另一枚药丸。   当天晚上,宫内便传来大内总管太监张福贵因过度劳累而暴毙的消息。   临近过年,这个时候死人不吉利。皇帝便让人将张福贵的尸体连夜抬出去,吩咐在宫外为他办理丧事。   然而这不过的装装样子,毕竟没人会在一个死掉的太监。接到密令的血滴子确认张福贵死亡后,便将他的尸体直接丢在乱葬岗。   他们走后没多久,又一行人来到乱葬岗,将张福贵的尸体抬走。   “醒了就去洗洗。”   张福贵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愣了愣才认出这是宫琰的声音,不由得大喜。   他睁开眼,看到宫琰正在不远处净手。   “十九爷!”张福贵激动异常。   宫琰回头看了他,又垂眼继续洗手:“你去的是乱葬岗还是垃圾堆?怎么臭成这样?”   张福贵想起自己差点被皇帝毒死,心中仓皇:“晋王殿下将求救月季和您亲手所制的解毒丸与假死丸交与老奴时,老奴还当他多心……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老奴跟着皇上四十多年了……没想到……没想到!”   “谁让你知道他太多秘密,又向着萧祺然。”宫琰见怪不怪,接过甘草捧着的干毛巾擦手,“虽然命救回来了,但身体受损在所难免。这几日好好养着,别出院子。等光景好些便送你回家养老。”   张福贵感动异常:“多谢十九爷!多谢五殿下!”他强撑着要起身给宫琰行跪拜大礼。   宫琰示意甘草扶起他:“要谢就谢你自己吧。”那些年他与萧祺然在宫中没少受张福贵照拂,如今能帮自然是帮一把。   “十九爷,有件事您务必要告知晋王殿下。皇上欲立……”   “老六。”他还没说完,就被宫琰打断。   张福贵震惊:“您怎么知道?”   宫琰嗤笑:“老六因为醉酒误了早朝的时辰,就被贬去封地这么多年,谁信?这些年老六在封地招兵买马,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还不都是他默许的。他那点心思也就骗骗顾国良兄妹,怕是老三都瞒不过。”   张福贵愕然,宫琰居然比他知道的还清楚。   “既然已经死过一回,这些就别操心了。”将甘草留下照顾张福贵,宫琰趁着夜色离开。   深夜的皇宫烛光逐渐熄灭,只有章台殿还灯火通明。   皇帝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萧浩言,面露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萧浩言穿着便服,神色凝重的望着皇帝:“儿臣回答这个问题前,也想问父皇一个问题。”   皇帝蹙眉。   虽然萧浩言恭敬的喊着他,可那语气像极了萧祺然,甚至有些像当初逼宫的他。   “这是你跟父皇说话的态度?”皇帝不悦。   萧浩言没管他,直接问:“舅舅是不是被您派人杀了?”   皇帝恼怒:“混账!你胆敢怀疑朕?”   萧浩言不依不饶:“因为是他帮您处理了苏家,所以这件事必须查到他停下。否则您就是罪人。”   “住口!”皇帝拍桌,“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屋外的侍卫已经被儿臣支开。如果您是指藏在屋内的血滴子的话,他们在这里。”萧浩言直面皇帝,微微抬手,帷幔后便有三人双手各拎着一个滴血的脑袋走出来。   皇帝瞬间白了脸,这正是随身保护他的暗卫!   “你要谋逆吗!”皇帝大怒。   萧浩言面不改色:“父皇执掌朝政这么些年也该累了,是时候换个人了。”他从身后抽出一卷空白诏书,“请父皇在即位诏书上写下儿臣的名字。明日起,您安心做您的太上皇。”   皇帝怒极反笑:“做梦!好好的人子你不当,非要做乱臣贼子?你现在滚出去,朕可以留你一命!”   萧浩言嘴角扯出讥讽的笑:“您当儿臣那么好骗吗?恐怕一出去就会被乱箭射死吧?还是您等着老六回来?不瞒您说,儿臣的杀手前一天就已经出发。”   皇帝愕然。   萧浩言又说,“整个皇宫已经在儿臣手中,您最好还是配合。毕竟您中毒已久,今晚是最后的日子,而唯一的解药就在儿臣手中。”   皇帝如遭雷击:“什么?中毒?” 第67章 晋王殿下大杀四方   萧浩言勾起一抹笑:“看来您还不知道。您真以为每次吐血都是因为旧疾复发吗?儿臣忘了,张太医被关照过不能跟您说。”   皇帝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居然连张太医都被他们收买了!   他强压住喉咙口涌出来的鲜血,全身不住的颤抖,指着萧浩言问:“你……你们……还做了什么!”   “只要您将诏书写了,自然什么事也没有。”萧浩言走上前,将空白的即位诏书平摊在他面前,将毛笔沾好墨水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一眼不眨的望着他,狼毫笔尖在桌案上滴落下豆大的墨迹,他这才接过。   “呵……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没错,顾国良是朕派人杀的!他但凡有点觉悟,就该在朕派人去查苏家之事时自戕!”   萧浩言没有说话。   皇帝握着笔,浑身颤栗,“朕不信朕中毒!朕不写!老六马上就会带着兵马回来!你、还有老五,都得不到皇位!想不到吧?你们俩争了这么多年,竟然谁也得不到哈哈哈!”   他越想越气,同时也有种报复的快感。望着萧浩言,皇帝用力将手中的笔朝他脸上一丢。   萧浩言侧头躲开毛笔,却没能躲开其上的墨汁,被溅了一脸。   皇帝咬牙切齿的说:“朕当初想过由你继位,可你母后、还有你那个舅舅……朕不放心!”   齐王府的暗卫端来热水,为萧浩言擦去脸上的墨迹。   皇帝将空白诏书直接丢在地上。   萧浩言蹙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暗卫便一左一右将皇帝按在椅子里坐下。   皇帝恼怒:“大胆!放开朕!”   “既然您不配合,那您还是去死吧。”萧浩言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转头对皇帝道,“对了,您今晚派去毒杀母后的人,也已经死了。”   皇帝不可置信:“什么!”   “杀了。”萧浩言冷着脸离开,却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啧啧啧,真是一场好戏。”萧祺然的声音忽然响起,他鼓着掌闲暇的从门外走来。   萧浩言震惊的愣在原地:“你怎么在这里?”   萧祺然嗤笑:“你能来本王就不能来?不就条密道么,谁不知道?”   还被暗卫一左一右按在椅子上的皇帝大喜:“老五!你可算是来了!”他想要起身,又被暗卫粗暴的按下。   萧祺然这才瞥了眼他,露出虚伪的同情:“真惨。”   皇帝忙说:“老五,快帮朕收拾了萧浩言这逆子!朕就把皇位传给你!”   萧祺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一般,诧异的问:“皇位原来是传的吗?不是各凭本事抢吗?”   皇帝一愣。   萧浩言道:“你别听他的,他已经指定老六为储君。等明日老六从封地回来,立储诏书就会颁布。”   “所以呢?”萧祺然问。   萧浩言露出一抹苦笑:“我们争了这么久,结果是为别人做嫁衣。萧祺然,就算你服,我也不服。输给你我认了,可凭什么让老六捡便宜?”   “谁让他才是父皇真心宠爱的儿子呢。”萧祺然嬉皮笑脸的说。   皇帝望着一左一右站立着的两个儿子,心中开始计较。刚刚已经与萧浩言撕破脸皮,而且他也有弑父之心,留不得。倒是萧祺然……虽然性子混账了些,但应该不至于像老三那么六亲不认。   想到这里,皇帝立刻说:“老五,父皇最宠爱的是你!”   萧祺然忍不住笑了:“真是受宠若惊啊。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么满口胡话?”   被戳穿,皇帝面色不好。可小命还在萧浩言手里,他只能抓住萧祺然这根救命稻草:“父皇说的是实话。”   萧祺然露出嘲讽的笑。   萧浩言凉凉道:“父皇,求人不是这么求的。老五若真心想救您,还会在这里磨蹭?更何况您杀了他生母和外祖全家……”   “是顾国良兄妹做的!”萧浩言还没说完,皇帝立刻大喊,生怕萧祺然不管自己。   他敢做不敢认的模样让萧浩言第一次有些瞧不上这个皇帝:“若无您的默许,他们敢这么做?”   皇帝心虚,不敢跟萧浩言再辩驳,一心拉拢萧祺然:“老五,父皇说的是实话。只要你现在将萧浩言这伙乱臣贼子剿灭,朕即刻写下立你为太子的诏书。”   “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如此重用,儿臣真是受若惊。”萧祺然表情真挚,语气却讽刺到极致。   萧浩言知道他来者不善,提醒道:“他已经身中剧毒,解药在我手上。”   皇帝反驳:“朕没中毒!”   萧祺然看也没看皇帝,促狭的问萧浩言:“乌毒也有解药吗?给我一份呗?十九叔还等着呢。”   谎言被戳穿,萧浩言诧异:“你怎么知道是乌毒?”   萧祺然瞥了眼皇帝:“其实你现在更应该诧异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按你们给他服用的量,一个月前他就该毒发身亡了。”   皇帝震惊。除了他自己,都知道他中毒了?   萧浩言错愕的望着萧祺然:“这怎么回事?”正常来说,皇帝的预计死期的确是一个月前。但当时皇帝依旧生龙活虎,皇后以为是药效不够,又喂了一个月。   “因为我暗中给他吃了小叔叔留下来的药。”萧祺然瞥了眼呆滞的皇帝,眼中带着怜悯,“真是可怜,执掌皇权这么多年,个个都想他死。”   宫琰曾经怕萧祺然中招,给他留了不少缓解乌毒的药丸。给皇帝吃完后,正好他回来,萧祺然便又请他做了些。   萧浩言这才意识到其实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在萧祺然的掌控之中,不由得后背发凉:“你还知道什么?”   “本王还知道你收买了禁卫军,所以能不动声色的掌控整个皇宫。要是顾国良没死,今夜你弑君之后,第二日一早他就会率领百官请你登基。顾氏要是没被废,还会将弑君之日栽赃给本王。不过很可惜,她死了。”   萧浩言立刻反驳:“不可能!父皇派去的杀手已经死了!”   萧祺然睥睨的望了眼凤仪宫:“我杀的。”   萧浩言震惊:“什么?”   “不然她为什么迟迟不来章台殿?”萧祺然问。   这也是萧浩言心中的困惑,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萧祺然,打量着他,瞥见他衣角处尚未干透的血迹,萧浩言整个人如遭雷击:“你真的……真的……”   萧祺然微微颔首:“对,杀了。你难过什么?顾氏一条贱命换我母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两条命,赚翻了吧?”   皇帝从自己时日无多的悲伤回过神,一听到这事,骤然笑了:“哈哈哈……报应……这就是她给朕下毒的报应!”   萧祺然不屑的瞥了眼他:“我一会儿就送你下去找她。”   话音未落,只听见萧浩言一身怒斥:“我杀了你!”他抽出暗卫的长剑便朝萧祺然而去,“杀了萧祺然!”   “保护晋王殿下!”屋外传来一声雄厚有力的声响,宁元水与一个身穿禁卫军服饰的黑脸大汉一同冲进来,与萧浩言等人打作一团。   萧祺然迎上萧浩言,刀光剑影中,萧浩言逐渐从丧母之痛中冷静下来,难以置信的望向周围的禁卫军:“宁元水?你怎么没死?这怎么回事?顾鹿呢?”   “死了。”宁元水懒得多解释,提剑便冲入战场。   萧浩言心中慌张,不知道萧祺然还有多少底牌,心知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厉声命令:“先杀萧祺然!”   “做梦!”萧祺然一剑刺中萧浩言的胳膊,又躲开他刺向自己咽喉的剑尖。   顾鹿是禁卫军统领,顾家唯一的武将,顾国良的堂弟。他一死,禁卫军便由副统领宁元水的表哥唐宇指挥,便是刚刚跟宁元水一起冲进来的黑脸大汉。虽然仍有部分心腹誓死跟随萧浩言,可已经不足为惧。   章台殿又一次被毁的七零八落,嘈杂声充斥着整个宫殿,所有人几乎都杀红了眼。   萧浩言见势不妙,叫出所有暗卫对付萧祺然,自己寻机撤退。   可萧祺然哪里会让他逃,宁元水默契的帮他挡住杂兵,萧祺然追上去刺中萧浩言的琵琶骨,一掌拍下。   浑厚的内力远不是萧浩言能够抵抗,他吐出一大口鲜血,自身内力在这一刻散去,整个人倒在地上。   回头之时,萧祺然一剑抵在他咽喉处。   萧浩言霎时面如死灰,明白大势已去!   “打得好!”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从被众人遗忘的角落中走出来,看见萧浩言的狼狈样,抚掌大笑,“好!逆子!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   双方开战之时,原本压着他的两个暗卫见萧浩言落了下风,便没再管皇帝,上前帮忙。   萧祺然的人也全力收拾萧浩言,同样没管皇帝,被他借机躲到了安全地带。   如今场面被控制住,萧浩言战败,皇帝心中的这口恶气自然要好好出一出!   面对他不知死活的笑声,萧浩言翻了个白眼,吐出一口血沫,哑声问他:“你以为萧祺然会放过你?他的目标是皇位。”又扭头对萧祺然说,“他已经立老六为储君!”   萧祺然嘴角勾起一抹笑:“三哥不是已经派人去杀老六了吗?”   萧浩言面露恼恨:“可恨便宜了你!”   “别惋惜了,你的杀手才出京就叫我杀了。”萧祺然又说。   萧浩言震惊。   这下轮到皇帝高兴了,仿佛心爱的小儿子随时都会回来一般。   萧浩言感到不可思议:“你到底想要什么?老六这些年招兵买马,实力比我们都强!就算你赢了我暂且得到皇位,老六大军北上,就凭京郊护卫军你可输定了!”   “三哥这份关心着实让小弟感动,不过你安心去死吧,我也想看看老六怎么登基。”萧祺然眼神讥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第68章 萧浩言之死   萧浩言不解。   皇帝对萧祺然的话感到诧异:“老五你不要皇位?”   萧祺然回头看他:“父皇不是要立老六吗?当然听父皇的。”   萧浩言不信。   皇帝也不信。   虽然他仍旧心心念念等着老六,可明白眼下是萧祺然势大,这话保不齐是萧祺然在试探自己,机智的说:“老六不过是萧浩言搬出来挑拨我们父子的借口,父皇从始至终都只想立你一人为太子。”   萧祺然眼神讥讽而轻蔑:“那真是谢父皇了。”   屋外仍旧杀声连天,是禁卫军两派内斗的动静。唐宇见章台殿情况稳定,简要与宁元水交代后,便去外面掌控大局   萧浩言被侍卫们抓住,萧祺然收了剑,忽然听到他问:“唐宇是骠骑将军唐烨的侄子,既然他已经是你的人,当初唐烨去潼关,是否也是你有意为之?”   “这多亏了我家七七,本王可不抢她的功劳。”提起顾七七,萧祺然眼中浮现出星点温柔,不知道这丫头今晚睡得可好。   唐烨去潼关的经过萧浩言也清楚,知道顾七七在其中居功甚伟,他痛苦的闭上眼:“我当初的确不该放弃七七……”   话音未落,他胸口猝然被萧祺然踢了一脚。   萧浩言猛得吐出一大口血。   萧祺然神色发冷:“还想着让她当妾?你知道为何七七后来看不起你吗?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尊重她。自始至终,你心里都看不起她。面对她,你始终都高高在上,对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好都不过是上位者自以为是的施舍,就像是将杯中喝剩下的水随手浇一朵花。就她傻乎乎的还以为你是真心对她好。”   “我没有,我的确是真心!”萧浩言反驳。   萧祺然冷哼:“你自己想想面对她和严雅馨时,自己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吧!”   萧浩言一窒,发现的确如萧祺然所说,面对这两人,他的心态是不同的。   可他仍旧想反驳,话还说说出口,心口猝然被人一剑穿透。   萧浩言愕然的望着刺穿胸膛的剑,木楞的抬起头,发现是皇帝持剑。   “父皇……”他下意识喊出声,胸口传来的剧痛却容不得他再多喊半个字。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帝。   皇帝面容狠厉,决绝的抽出剑,再一次往萧浩言心口刺去,生怕不能一击毙命。   从夺剑到两次刺中萧浩言,皇帝速度奇快。眼看他就要刺入第三剑,萧祺然手腕一转,用自己手中的长剑挑开皇帝的剑。   染血的长剑落地,发出脆响。   皇帝恼怒:“老五你做什么?朕今日就要杀了这个逆子!”   萧浩言心口血流如注,鲜血顺着两次长剑被拔出时的伤口涌出,飞溅到他的脸上,远比想象中的滚烫。   明明屋内烧着火龙,他却在这一瞬冷得厉害,仿佛全身的热量都随着身前的鲜血一般从体内流失。   输了……   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萧浩言这一刻大脑突然清楚的厉害,过去的许多记忆如走马灯一般从脑海中闪过,比刻意想起时还要清晰。   他想他快要死了。   即将溃散的意识在这一刻被他强行稳住,萧浩言抬头,望见同样脸上溅血的皇帝。   他瞧了瞧,又将眼神挪到萧祺然身上。   “七七……”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萧祺然蹙眉。   萧浩言的身子缓缓往下倒去,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在响起,“你……说得不错……是我对不起她……”   他身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萧祺然示意侍卫们看着皇帝,自己上前去检查萧浩言的伤口。   长剑贯穿了心脏,血止不住,没救了。   一想到他死在皇帝手上,萧祺然瞬间心寒得厉害。   忽然,萧浩言紧紧抓住他的手,口吐鲜血:“老五……求你件事……”   “什么事?”   “雅馨……孩子……他们是无辜的……求你……求你……”   “不行!”他还没说完,皇帝强硬的拒绝。   萧浩言愕然,还想说什么,忽然止不住的咳嗽。   鲜血不断咳出,令他说不出话。   他死死抓着萧祺然的手,又望着皇帝,几句话卡在喉咙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瞪着眼睛倒下去,不甘心的咽了气,竟是死不瞑目。   萧祺然静默的凝望着他好一会儿,抬手合上萧浩言的眼。   他缓缓起身,听见皇帝气急败坏的说:“萧浩言谋逆,岳家严府肯定参与其中!朕要诛他们九族!”   萧祺然转过身去,神情漠然的问他:“你也算在这九族之中,是不是先做个表率?”   皇帝恼怒:“你胡说什么!”   萧祺然没有理会他,瞥见从屋外洒入内殿的一夕晨光,恍然才发觉这惊心动魄的一夜算是过去了。   “天亮了。”他喃喃道。   没了萧浩言与他对呛,屋内安静的可怕。   皇帝见萧祺然眼中压根儿就没有自己,周围又都晋王府的人,这才心生戚戚,收敛自己惯有的跋扈,语气缓和的对萧祺然说:“马上就早朝了,你也回去换件衣服吧。朕要在今日早朝上宣布储君人选。”   他没有点明储君的名字,若是旁人乍一听还以为他要立萧祺然。   萧祺然瞧了他一眼,也没多问,丢了剑第一个走出章台殿的大门。   宁元水带着侍卫依次跟在他身后离去,一阵脚步声后,章台殿内便只剩下皇帝与一地的尸体。   一夜鏖战,皇宫之内到处都是尸体与倚在墙边休息的军士。鲜血染红了宫道,萧祺然踩在上面,鞋底沾了血,黏稠的令人心悸。   “唐将军从潼关传来消息,边防一切都好,请殿下放心。”宁元水道。   萧祺然微微颔首。当初他之所以不让顾天云去潼关,就是担心万一有这么一天,顾天云会用边关的军队来对付他。   边防若是不稳,他在京城也不放心。   他还想问问七七如何,但因为怕被人顺藤摸瓜找出顾七七母女的藏身地,一离开便切断了与那里的所有联系,只能忍住这个念头。   “老六呢?”萧祺然问。   “半个时辰前,六殿下已经持圣旨带着不少人进京。另外还带来三万兵马屯扎在京郊,随时都可以发动进攻。消息已经传给皇上。”宁元水说。   萧祺然微微颔首:“命司礼太监鸣鞭升大朝。”   宁元水应了一声,瞧见萧祺然满身是血,嘱咐道:“您去更衣吧,十九爷已经准备好了。”   太监宫女昨晚的死伤并不算多,大多都害怕的躲在屋内不敢出来。   唐宇安抚过将士后,便派人去各宫各院通报只要暂时不随意走动,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各府都有探子安排在皇宫附近,昨夜萧浩言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夺位,但萧祺然参与之后,整件事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夜下来,宫变已经是人尽皆知。   萧祺然留下一队人暂且供皇帝差遣。   原本还想观望情况的满朝文武,全部被皇帝派人叫过来早朝。   萧祺然换上亲王蟒袍,刻意晚到了一些,已经有不少官员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而金銮殿正中心,躺着萧浩言的尸体。   萧祺然皱了眉头。   没想到皇帝能丧心病狂做出这种事,连萧浩言的尸体也不放过,非要搬来杀鸡儆猴。   他掠过尸体走到文武百官之首站住,身后的官员几次想跟他搭话,又纷纷忍住这个念头。   一直到所有人来齐,太监又尖又细的颤抖声才响起:“升——朝——”   皇帝神色阴翳走上来,坐在龙椅上,强压着怒火狠狠瞪过每一个人。   萧祺然不出声,只当没看见。   有溜须拍马的立刻跪下:“吾皇昨夜受惊了!臣等已经听说齐王意图逼宫,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说完“扑通”一声跪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已经在家里排练了无数回。   有了领头羊,其余官员也纷纷跪下直呼死罪。   只有萧祺然一人傲立在原地。   皇帝昨晚才领教过他的厉害,不敢再如以往般欺压萧祺然,只能恼恨的冷哼一声,冲百官发火:“你们这会儿倒是来得齐!昨晚朕可差点死在这逆子手中!朕要你们何用!”   “吾皇乃真命天子,上天护佑,逢凶化吉!”拍马屁的又说,他偷瞄见萧祺然的衣角,估摸着晋王殿下昨晚救驾有功,如今齐王一死,他成为新帝的可能性极大,立刻也奉承上萧祺然,“晋王殿下赤胆忠心,臣着实敬佩!”   皇帝派人去各府通知百官上朝时,便指明今日要宣布储君人选。大臣们虽然不清楚昨晚宫中具体情形,但各个都是人精,大多估摸着要立晋王。   才有人夸完萧祺然,其余人便也纷纷应和,想要在新太子面前刷点好感度。   至于齐王一党,今日不是没来上朝,便是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说话。   瞧着众大臣纷纷赞扬萧祺然,皇帝心中冷笑。   等一会儿他宣布了真正的储君,萧祺然恐怕得气疯。   正想着,太监来报:“回皇上,六殿下在殿下候旨!”   皇帝大喜:“快让他进来!”   萧祺然的嘴角微微扬起,谁先气疯还不一定呢。 第69章 这一生,幸得有你   在百官的诧异与惊奇下,门口走来一文弱少年。   随着他一步步走进,皇帝眼角的笑意越发明媚:“老六,你可算是回来了!兵马何在?”   “已经奉命进宫,驻扎在宫中各处。”六殿下萧星文走到与萧祺然齐平的地方停下,并未对皇帝行叩拜大礼,只是拱手拿出皇帝先前交付的虎符信物。   皇帝欢喜无比,拍案而起:“好!既然人已经到齐,朕即刻便宣布储君人选!昨夜萧浩言犯上作乱,已被诛杀!晋王萧祺然救驾有功,朕心甚慰。”   萧星文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傲慢的笑。   皇帝越说越兴奋,“储君乃国之根本,朕亦考虑良久。经昨夜一事,明白是该造作决断。”   萧星文神态散漫,他慢慢抬起手,眼神挑衅的望着皇帝。   “为夺皇位,萧浩言不惜给朕下毒。朕中毒已久,怕是回天无力。趁如今还有一口气在,朕今日特此宣布储君为……”皇帝忽然觉得他这个神情与动态十分眼熟,不由得停下了话头。   萧星文倏然从脸上扯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看到他真正的面容,皇帝整个人愣在原地,“萧衍?”   宫琰将手中的人.皮.面.具随意丢在地上,漫不经心的说:“皇兄,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可当不了储君。”   刚刚皇帝的话连起来就是“朕今日特此宣布储君为萧衍”。   意识到被耍了的皇帝大怒:“这怎么回事?你胆敢冒充皇子?”   “我本就是皇子,怎么冒充?”宫琰反问。   “你冒充萧星文!朕的儿子呢?”皇帝怒问。   宫琰比指了指身旁的萧祺然:“这不在吗?”   “见过父皇。”萧祺然乖巧无比。   皇帝只感觉才平复下去的气血又翻滚的厉害,强压住想要吐血的冲动,问宫琰:“老六呢?”   “死了。”宫琰漠然道。   皇帝如同五雷轰顶,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半天才回过神来,指着宫琰大骂:“混账东西!你竟敢杀他!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碎尸万段!”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侍卫进来,也没有大臣敢出声,只有皇帝一人的声响。   “来人!禁卫军!人呢!”皇帝恼怒之中开始慌张,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孤立无援。   他的眼神慢慢落到萧祺然身上,突然明白过来一切都在萧祺然预料之中。   “是你……”他指着萧祺然,满是不可置信,“你杀了老六?”   “是你杀的。”萧祺然冷冷道。   皇帝怒斥:“一派胡言!”   萧祺然神情漠然:“从小到大你对六弟便多加苛责,逐他出京时又恶语相向。六弟胆小,去封地不到半年便郁郁而终。是你,逼死了他。”   皇帝错愕:“这不可能!”   “是真的……”殿外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给皇帝行了礼,“六殿下已经薨了……”   皇帝认出他是当年跟萧星文前去封地的臣子薛容,也是萧星文的老师,大惊失色:“那为何没人告诉朕!”   “因为老六唯一的遗愿便是不再与京城有任何联系,包括你。”萧祺然说。   皇帝不信,可连对萧星文疼爱有加的老师也低头默认,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半天,皇帝才回过神,问萧祺然:“封地这些年招兵买马的……都是你?”   萧祺然微微颔首。   亏皇帝还以为是小儿子出息了!   “大胆!你竟敢蓄养私兵!”皇帝大怒,骂完萧祺然又指着薛容骂,“你竟敢帮他!老六是不是被你们合谋害死的!否则你为何帮他!”   薛容低头道:“当初六殿下离京,所有人都以为他失了圣心,此生再无翻身的机会,只有晋王殿下前来相送,给予盘缠。封地贫瘠,也是晋王殿下多次雪中送炭。六殿下临终前,将一切交付晋王殿下。殿下说:‘本王这一生,唯有五哥真诚以待。萧星文不争气,帮不了五哥太多。若是五哥不嫌弃,老师便将本王唯一所有的封地予他吧。’”   皇帝愣在原地。   萧星文与萧祺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都是自幼丧母,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若真要问皇帝这辈子最爱的妃子是谁,不是后来居上的顾氏、也不是早逝的苏卿卿,而是萧星文的生母,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   然而萧星文胆小懦弱,皇帝有心磨炼他,又怕被虎视眈眈的顾家兄妹察觉,因此便早早将他放去封地,想要他借机壮大自己。   谁知……   皇帝颤抖着问:“他埋在哪里……”   “他不愿告诉你。”萧祺然道。   皇帝顿时只感觉喉咙口一阵腥甜,噗嗤吐出一大口鲜血。   萧祺然冷眼瞧着没有动。   皇帝蓦然大声喊他:“萧祺然!你竟图谋了这么久!”   萧祺然冷声反问:“我不好好给自己想想将来,等着和老六一样十几岁就英年早逝么?”   皇帝又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混账东西!混账——噗嗤——”他破口大骂,黏稠的鲜血又是一大滩一大滩的吐出来,将他明黄色的龙袍染的通红。   这么多儿子,竟没一个与他同心。   大臣们看得心惊,更被萧祺然和皇帝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得不轻,全都忍住没有出声。   皇帝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原本还指望着萧星文的军队帮他重掌大权,却没想到萧祺然暗度陈仓,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皇帝追悔莫及,甚至后悔当初心软没杀了萧祺然。   他目眦欲裂,口齿皆是染红的鲜血,面目狰狞可怖,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从高高的龙椅上冲下来想要杀了萧祺然,却没想到绊了一跤,整个人倒在地上,直接从台阶上摔下。   皇帝就倒在他脚边不远的地方,萧祺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皇帝想要爬起来,然而却使不上力。   他几乎能想象到萧祺然此刻睥睨望着他的眼神。   真是可笑,那明明都是他用来看萧祺然的。   窒息的感觉不断传来,皇帝已经爬不起来。他不甘心的揪住萧祺然的衣角,想着抓着他的衣服站起来,却没想到有身子才起来一点点便整个摔倒在地。   一声闷响,皇帝倒在地上,仰面朝下,再没了动静。   萧浩言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宫琰上前探过他的脉搏,并不意外的说:“死了。”   群臣骇然!   薛容望过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长叹一口气,冲萧祺然跪下:“恭请新皇登基!”   愣住的其余大臣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恭请晋王殿下登基!”   萧祺然转身望过他们,只看得见乌压压一片人都低着头。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站在另一侧的湘王身子微微动了动,在如雕像般静默僵硬的众人之中格外显眼。   萧祺然的眼皮动了动:“大哥有话要说?”   突然被点名的湘王一颤,慌忙抬头。   他自然有话要说,可眼下不敢说。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萧祺然又道,“但说无妨。过了这村,小心再没这店。”   今日这张龙椅上铁定会有一人坐下,若等萧祺然登基,到时再说什么都晚了。   湘王耽于声色二十多年,要说对皇位没有一点肖想,那绝对是假的。   如今皇帝已死,他若不抓紧机会,恐怕一辈子都得被萧祺然踩在脚下。   权势迷人眼,一想到登基以后的快活日子,湘王心中的欲.望胜过恐惧,从地上站起身来。   萧祺然挑了挑眉。   湘王强撑着道:“父皇驾崩前明言已经立下储君,该由储君继位。”   宫琰扬唇:“我说了我不做。”   湘王暗暗剜了眼他:“十九叔玩笑了,父皇所立的储君该是六弟。”   “老六死了。”宫琰道。   “那也该由其余皇子中挑选一人为新帝。”湘王说着有些心慌的瞥了眼萧祺然,露出一抹讨好的神色,“当然本王不是针对五弟,也是为了不让人将来以此攻讦五弟。”   宫琰直截了当的戳破了他的心思:“是你也想当皇帝吧?”   湘王脸色微变:“十九叔别胡说。国君人选事关重大……”嘴上这么说,湘王心里却想着的确如此。   萧祺然是嫡子又如何,他才是长子。更何况谁都看到皇帝是被萧祺然气死的,难不成真要让萧祺然当皇帝吗?   萧祺然道:“你是觉得我若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是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湘王稍一迟疑,决定一口气做到底,望着萧祺然点了点头:“是。”   “你父皇的皇位就来的正大光明吗?”宫琰蓦然问。   “当然。十九叔胡言些什么?”湘王本能反驳,同时还有些恼怒。   宫琰面色发冷,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直接往湘王脸上砸去:“一字不漏的给我读出来!”   湘王瞥见是圣旨,正在心里咕哝是假的,突然瞧见上面的名字是“萧衍”,不由得一愣。   皇帝就是再糊涂,也不会立宫琰为储君。   湘王忙又将圣旨仔细看了一遍,霎时脸色精彩无比。   萧祺然勾唇问:“大哥怎么不念?有字不认识吗?本王帮你起个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一心为公、夙夜不怠,然不料久病成疾……’”   “别念了!”湘王慌张又震惊的打断萧祺然,“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这你该问皇祖父。”萧祺然在人群中瞥了眼,叫来声望最高的老太傅,“太傅,劳你念一念。”   年过半百的老太傅颤巍巍的起身,冲萧祺然恭敬的行一礼后,从湘王手中拿过那方圣旨,朗声读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一心为公、夙夜不怠,然不料久病成疾……国不可一日无君,幼子萧衍聪慧过人,深得朕心……故传位于第十九子萧衍……此诏书正本藏于帝陵,副本藏于章台殿,正副一致……钦此……”   诏书上的内容令满朝震惊,就连老太傅捧着圣旨的双手都跟着颤抖起来,老泪纵横的望着宫琰:“十九爷……”   宫琰面色平静的示意湘王瞥了眼高高在上的龙椅:“若要名正言顺,现在是否该我坐上去?”   湘王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宫琰扫了眼他,又瞥过在场诸人,朗声问:“现在还有人反对晋王登基吗?”   “恭迎晋王登基!”群臣比刚刚还要洪亮的声响回荡在金銮殿内久久未能散去。   湘王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   宫琰冲萧祺然微微颔首。   望向那冰冷的龙椅,萧祺然一步步走上前去。   湘王脸色惨白,那点不甘心的小火苗被无情的掐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充斥全身。   随着众臣,他仓皇朝萧祺然跪下,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高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皇帝死不瞑目的尸体仿佛根本不存在。   坐在龙椅之上,萧祺然望着跪倒的众臣,望向金銮殿外明亮的日光,这几级台阶他走了整整二十年,脚下尽是亲人的尸骸。   他的黑暗终于慢慢过去。   “众卿平身。”他缓缓道。   皇帝的后事自有内务府操办,萧祺然无需操心。朝中大臣被萧浩言拉拢了不少,处理起来倒是有些头疼。   好在能做京官的都不是糊涂人,萧浩言一死,他们没了盼头,只能指望萧祺然,大部分人纷纷投诚。   萧祺然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计较。如今还在过渡期,他不高兴给自己添乱。   湘王因为当众质疑了萧祺然,回府后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日萧祺然像收拾萧浩言那样收拾了他。   谁知萧祺然似乎完全忘了他。   倒是宫琰还记着:“湘王似乎不服你。”   萧祺然嗤笑:“他也就那点本事,仗着自己是长子,到哪都要摆摆长子的谱。不管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吓出病来。”   一语成箴,没两日就传来湘王病重的消息。   宫琰过去瞧了眼,不是装病,还真是被吓的。他霎时对这个没出息的侄子有些无奈。   一直到第七日,动荡的朝局才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萧祺然忙了一日,晚膳都没用,便飞马出宫。   宁元水好奇:“这个时候他去哪里?一个人出宫太危险了吧?”   宫琰嗤笑:“你一个光棍能懂有媳妇人的心?”   宁元水诧异:“不是吧,殿下是这种人啊?”随即想到萧祺然在庄上护着顾七七的模样,宁元水笑了,“好像还真是……”   “多派几个暗卫跟上去。”宫琰嘱咐。他站在宫门城楼上,抬眸望向皇宫外的万家灯火,唇角微微弯了下。   他没能做一个好皇帝,但萧祺然可以。   距离京城不愿的四合院内,顾七七忐忑的望着烛火:“娘……殿下说至多七日就会来接我,过了今晚就超期了……他不会出事吧?”   林青萝心中也担忧,但怕顾七七胡思乱想,宽慰她:“殿下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你别瞎想。指不定一会儿殿下就来了。”   “可是都这么晚了……”顾七七鼓腮,她这会儿既希望萧祺然来,又不希望他来。他来,至少证明他人没事。可夜路危险,顾七七又担心他在来的路上出事。   她心中七上八下,忽然烛火爆了一下,将顾七七吓了一大跳。   林青萝笑着拿起剪子挑烛:“好兆头,晋王一准没事。你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顾七七摇摇头,倔强的说:“我要等殿下……”   林青萝劝不住,只能陪着她等。   一直到天快亮,四合院都静悄悄的。   顾七七都难过的快哭了。   忽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殿下!”顾七七大喜,鞋也顾不上穿,丢开林青萝盖在她身上的大氅便往外头冲,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头,瞧见萧祺然俊美无俦的脸,踮起脚尖便啄了一下。   踩点到的萧祺然幸福的扬眉:“这么想本王?”   “嗯嗯!”顾七七用力的点头。   萧祺然轻笑,紧紧抱住刚刚跟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王妃,低头便深深的吻下。   拿着大氅和鞋子追出来的林青萝就看到这么一幕,忙又转过身去躲进屋中。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不过七七还光着脚丫子呢……   这么想着,林青萝挣扎着咳了几声,心疼女儿别冻坏了。   萧祺然听到,恋恋不舍的与顾七七分开,意犹未尽的抱着她看,听见林青萝说:“七七鞋还没穿,殿下快带着她进屋吧。”   萧祺然这才注意到,嗔怪的瞧了眼顾七七,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进屋:“也不怕冻着。”   顾七七搂着他的脖子嘿嘿一笑:“不冷。”   “那不嫌硌得慌?脚有没有被划破?”萧祺然关切的又问。   顾七七开心的摇头。   萧祺然将她放在床上,仔细为顾七七检查了脚,除了有点脏,的确没被划伤。   “殿下,您没事吧?”顾七七关切的问。   萧祺然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脑瓜:“对本王就这么没信心?”   “不是,我担心你嘛。”顾七七往他怀里钻。   萧祺然发现几天没见,他的小王妃更加黏人了呢。他顺势抱住顾七七,又啄了一下她:“本王没事,都处理好了,明日便带你回京。”   顾七七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林青萝和丫鬟打来热水催促顾七七泡泡脚,同时也给萧祺然准备了沐浴的热水,然后意味深长的拉着丫鬟离开。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萧祺然的气息扑面而来,顾七七的脸颊忽地就红了。   “唔……还会痛吗……”她忐忑的问。   “不痛。”萧祺然吻着她道。   顾七七皱起鼻子:“上次殿下也这么说的……”   “这次本王保证。”   顾七七迟疑的相信了萧祺然。   事实证明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点也不可信。   事后顾七七哭着要把萧祺然踢下床,萧祺然好言好语的哄她,眼角的笑意却这么也藏不住。   两人闹得很晚,第二日午后才起床。   虽然没人说什么,但顾七七总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昨晚做了什么,脸颊红扑扑的低头吃饭。   萧祺然倒是坦然自若,午饭后便带着顾七七回京。   京中的情况比顾七七离开时要严峻一些,但对大多数百姓来说变化并不大。   路过齐王府时,顾七七瞧见门口围着一群官兵。她有些好奇,想问问萧浩言如何了。抬头望见正在看密信的萧祺然,又忍住了这个念头。   她不是还放不下萧浩言,她只是有点好奇。但如果这个好奇有可能让萧祺然多心的话,她选择不问。   萧祺然抬眼瞥见齐王府的屋檐,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如实道:“萧浩言死了。”   顾七七诧异。   萧祺然简要说了经过,顾七七没想到他是死在亲生父亲手中,怔了怔,没说什么。   如果那晚输得是萧祺然,恐怕也是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她紧紧握住萧祺然的手,庆幸他没事。   登基大典定在一个月后,期间为皇帝办理了丧事。萧祺然给顾七七找了借口,一日也没让她去守灵。   帝后两人死在同一晚,萧祺然将他们合葬。   不知道的人纷纷称赞晋王殿下高义,知道内情却明白萧祺然这是要他们两人死后都不得安宁,继续互相折磨。   至于苏卿卿,萧祺然早就暗中将她的尸骨请去了安国寺供奉。登基之后,会再为她和苏家族人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重新下葬。   萧浩言的尸体被秘密埋葬,盛极一时的齐王府就此湮灭。   而帮助他逼宫的严家受到波及,大批人员入狱,从此一蹶不振。   登基大典前一日,顾七七从晋王府搬入皇宫。   走在宫道上,她似乎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巨大的皇宫如同一个吃人的巨兽,一想到曾经在这里发生的血战,便让她汗毛林立,仿佛那些死去的人化作厉鬼,正怨毒的望着他们。   顾七七打了个寒颤。   身旁的萧祺然侧头问她:“怎么了?害怕?”   顾七七下意识点了点头,感受到萧祺然身上传来的温暖,又摇了摇头:“殿下在,就不怕。”   萧祺然微微一笑,带着她往前走去:“别怕,都是本王的手下败将,就算变成鬼了也还是怕我们。”   顾七七忽然就被他逗笑了。   她夫君这么厉害,是不该怕的。   登基大典那一日,阳光正好,仿佛连天气都知道即将迎来一个盛世王朝。   新帝新后敬祷过天地,萧祺然执起顾七七的手,与她并肩而站,共同接受臣民的跪拜。   山呼万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礼乐声中,萧祺然侧头,对上顾七七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两个月后,宫琰突然带来一个孩子。   顾七七好奇的逗着小家伙:“十九叔,你又捡孩子啦?”甘草便是宫琰捡来的。   萧祺然揶揄:“指不定是他的私生子。”   宫琰不咸不淡的瞥了眼他:“萧浩言的嫡长子。”   萧祺然的脸色瞬间就不大好。   顾七七默默把怀里的小孩子递给糖浆,她一点也不想沾有关萧浩言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孩子。   “带来干嘛?”萧祺然没好气的问。   “这不是你没孩子,我怕你眼馋,先带过来给你看看么?”宫琰有理有据。   萧祺然不领情:“信了你的邪,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宫琰笑着喝茶。   “严雅馨呢?”顾七七问。   “难产死了。”宫琰道。   顾七七诧异,望向孩子时为他惋惜:“那孩子怎么办?”   宫琰不怀好意的说:“你养着吧。”   顾七七连连摇头:“不不不……”一是她真心不想养,二是怕萧祺然气疯掉。   萧祺然对媳妇的表现很满意,狠狠瞪了眼挑拨离间的宫琰,凉凉道:“你自己带去。”   宫琰很嫌弃:“带大甘草一个我就够累的,没心思带第二个。干脆杀了吧?”   顾七七诧异:“这么狠?”   萧祺然嗤笑:“他要真想杀,压根儿不会拿过来。逗你玩呢。”他瞥了眼宫琰,“你去找个人收养他,朕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什么破事都要我给你兜着。”宫琰虽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也没拒绝,想来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虽然嘴上不说,但萧祺然不得不承认望见那孩子时,他有些羡慕。   七七怎么还不怀孕?   他可是很勤奋的在播种啊……   他如是想着,看见顾七七又一次打起哈欠,心疼道:“去睡会儿吧,这几日你怎么总是睡不醒?”   “我也不知道……”顾七七困倦的揉了揉眼,正要跟宫琰告辞,忽然瞧见宫琰正怪异的看着她。   “十九叔,怎么了?”顾七七不解的问。   “一直这么困?多久了?”宫琰认真的打量着她问。   萧祺然闻言正色起来:“小半个月了,怎么?病了?”   宫琰抬手给顾七七把脉,看了眼顾七七,随后神情凝重的望着萧祺然。   萧祺然担忧起来:“怎么了?你快说!”   “你完蛋了。”宫琰严肃无比。   顾七七着急:“怎么就完蛋了?您别吓我……”   萧祺然是知道宫琰脾气的,宽慰顾七七:“七七别怕,没多大事。”扭头问宫琰,“到底怎么了?”   “你要多个小祖宗了。”宫琰蓦然道。   萧祺然一愣,随后大喜。   顾七七惊讶无比:“您是说……我……我……”   “怀孕了,一个月。”尽管宫琰还是想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吓唬他俩,但说着还是不自觉笑了起来。   萧祺然忙吩咐糖浆再去拿几个软枕来给顾七七垫着,生怕她磕着碰着,又拉着宫琰问忌讳事项,吩咐山竹记下来发给宫里每一个人朗读并背诵全文。   被封为虞国夫人的林青萝得知也是大喜,特许暂住皇宫照顾顾七七。   八个多月后,顾七七生下嫡长子,母子平安。   那些个想往萧祺然身边塞妃子的大臣们终于消停了下去。   各府都派人送礼庆贺小皇子诞生,苟延残喘的顾府更是送了一份厚礼。   顾国良因为死得早,没有参与后期的逼宫,顾家倒是躲过一劫。他的尸体在顺天府躺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被领了回去。   庶子顾明旭不是省油的灯,顾国良发丧结束,他便要求分家。   尽管大夫人靠资深优势保下了不少家产,但顾天云没有顾国良手段灵活,顾双成又是个败家玩意儿,后面被萧祺然抄了一次家,顾府更是元气大伤。   萧祺然虽然没有对顾家赶尽杀绝,但也没有重用的意思。   辉煌的顾家也就此慢慢走向了没落,谁也不敢相信这是当今皇后的娘家。   顾七七瞧着那份厚礼,明白大夫人是想让她劝劝萧祺然重新启用顾家。可顾家对萧祺然做的那些事,就是顾七七也无法原谅。   她权当不知情,收了礼,也不办事。反正顾家欠萧祺然的多了,也不差这点。   日子过得很快,孩子一天天长大,从只会哭到会围着顾七七喊母后也仿佛不过是眨眼的时间。   萧祺然的身边除了顾七七,没有多出任何一个女人。   那些曾经想往萧祺然身边塞女人的家伙,一个个都被萧祺然发配去边疆吃土后,其余人也就学乖了,再没人敢提这茬。   四年后的除夕,顾七七围在炉边烤地瓜。   宝贝儿子阿南闻着地瓜香,馋得直流口水,不停的问顾七七:“可以吃了嘛?母后……阿南饿饿……”那可爱的小模样把顾七七都要萌化了。   顾七七逗他:“太烫了,小孩子不能吃的。”   小家伙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小脸蛋倏的就皱了起来。   萧祺然正好进屋,小家伙哇哇哭着就冲进他怀里:“呜呜呜……父皇……母后不给阿南吃地瓜……”   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萧祺然忍俊不禁,戳了戳儿子的鼻子:“这就哭了?就这点出息?”   小家伙哽咽个不停:“呜呜呜……想吃……”   “给你吃。多大点事。”萧祺然抱着他进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由得道,“嚯,这么暖和?脸都红了,也不撤掉个火炉?”   “不行,冻坏了孩子怎么办?”顾七七捧着红薯说。   宝贝儿子因为没吃到红薯很不开心的反驳:“阿南不冷!”   萧祺然走到顾七七身边坐下,让儿子坐在自己腿上,好言好语的跟顾七七商量:“给孩子吃点呗?”   顾七七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小碗递过去,里面是已经剥好的地瓜。   这可把他们家小心肝开心坏了,小嘴巴立马就张开等投喂。   “小心烫。”顾七七给了他一点点,小心肝吧唧吧唧的吃起来,那模样看着都香。   萧祺然还是头一回见顾七七吃这个,有些好奇:“前几天还说没胃口,今儿个怎么突然想到吃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皇帝穷得过年都只能吃地瓜。”   顾七七很无辜,一手捧着红薯在吃,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不是我想吃,是他。”   萧祺然一愣。   顾七七眼角含笑的望着他。   萧祺然顿悟,欣喜若狂:“你怀孕了?”   顾七七腮帮子鼓鼓的,眯着眼睛点头:“嗯呢。”   萧祺然立马就窜看了起来,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紧紧握着顾七七,大声吩咐糖浆:“再去给朕准备十车红薯!皇后想怎么吃都行!”   顾七七咯咯直笑:“不用啦,我就突然想吃这么一次,解解馋。天天吃可受不了。”   眼中只有地瓜的嫡长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找了个空档就往顾七七那里爬,想要再吃点。   顾七七抱起他,让小家伙倚在自己怀里,柔声问他:“要多个弟弟或妹妹了,阿南开不开心呀?”   小阿南不是很懂,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问顾七七:“那是什么呀?”   萧祺然吓唬他:“要跟你抢地瓜的。”   阿南皱起小脸,抱紧了自己的小碗,连连摇头:“不喜欢。”   顾七七瞪了眼萧祺然,柔声对阿南说:“别听你父皇的。弟弟或妹妹就是比阿南年纪要小的孩子,阿南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等弟弟妹妹长大了,也可以帮助阿南。兄弟姐妹之间要互相扶持、互相理解。”   这些道理对小阿南来说都太深奥了,他听不懂,一脸懵逼的望着顾七七。   顾七七指了指他手里的碗:“就比如说以后弟弟妹妹饿了,阿南愿意把地瓜分给他们吗?”   阿南立马就摇头。   顾七七摆出严肃的表情。   小阿南仔细想了下,稚嫩的问:“母后喜欢弟弟妹妹吗?”   “他们和阿南一样都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母后当然喜欢呀。当然,母后很喜欢很喜欢阿南的。”顾七七道。   阿南还是觉得大人的话好难懂,他为什么要把好吃的地瓜分给不认识的人呢?   小家伙撅着嘴巴想了半天,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很懂,他决定听母后的。   父皇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宠媳妇。他还没有媳妇,就先宠宠母后吧。   一瞬间,小阿南觉得自己高大威猛了许多。   “阿南真棒,以后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哥哥!”顾七七欢喜的抱起他,在小家伙脸颊上重重的啄了一下。   被夸奖的小阿南露出灿烂的笑。   萧祺然稍稍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抱着儿子给他喂食:“阿南真乖。”   他原本担心兄弟阋墙的事会再次发生,顾七七的话让他恍然明白他们做父母的纵然不能护孩子一生一世,但至少可以交他们做人的道理。   若是当年皇帝没杀苏卿卿,顾家没对他赶尽杀绝,他也不是非当这个皇帝不可。   抬眸间,萧祺然撞上顾七七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一如当年。   这一生,幸得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