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戾太子的小娇娘》 作者:许初   文案:   当朝太子性情残暴狠戾嗜杀,年已二十仍无人敢嫁,皇后仁慈,将亲侄女许配给他!   在满京城同情的目光下,瑟瑟发抖的新娘子嫁进了东宫。   新婚夜她缩在婚床的一角,看着逼近的太子,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泪落涟涟,好不凄美,哭的那阴狠残忍的太子心生意动,哑声道,“只要你讨得孤欢心,孤就留你性命。”   为了保住性命,她使出浑身解数,却不料,只因她软绵绵的娇弱,就得到太子垂青。   从此以后,日日夜夜,他都伴在她身侧。   而她成了暴戾太子的心尖尖,他一路护着她宠着她,成为最尊贵,最让人羡慕的女人!*   太子身中剧毒,数年来饱受折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成亲以后,他发现她就是他的解药,让他得以安宁,夜夜好眠。   后来的某一天,他累极了,让她唱首曲子助眠,她刚一张嘴,他黑着脸道,“不准念经!”   阅读提示:   1、女主过目不忘,学什么都会,金手指巨粗   2、女主只是看似小娇花,不要被表象欺骗   内容标签:甜文朝堂之上   主角:苏澜┃配角:赵燚(yì)┃其它: ========================== 第1章   夕阳正好。   淡淡金色的落日余晖,仿佛一层轻透的薄纱,温柔地笼罩在喜庆热闹的迎亲队伍上。   但热闹都是别人的,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却黑眸凄凄,哀婉忧怜,似是被抛弃的可怜虫,被隔绝在另一个孤冷幽清的世界,看不出半点欢悦。   今天过后,她就是太子妃了。   但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过今天。   一个月前,当今天子延昭帝去了齐王小女儿的满月礼,看着软软呼呼白白嫩嫩的小郡主,延昭帝突然意识到,仅比太子大了几个月的齐王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了,而太子却至今还孤身一人,于是皇上大手一挥,给太子赐婚,而被这件喜事砸中的,就是她苏澜。   成为太子妃,不出意外将来就能母仪天下,这的确是大喜事。   但这位太子……   当朝太子赵燚(yì),乃元后嫡出,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可见多得延昭帝喜爱。   尤其其外祖父又是手握重权的鄂国公,外祖母更是有抚育延昭帝之功的康成大长公主,其身份之尊贵,无人可比。   而且太子聪慧机敏,少时便有神童之名,更是生的英俊无匹,有如谪仙在世。   如此英才,可称的上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夫婿。   怎会如今才婚配?   实在是这位太子殿下,哪哪儿都好,唯有一点,性情太过暴虐。   赵燚幼时,也曾是个玉雪可爱的粉团子,可十三年前元后病逝,太子由此性情大变,不但动辄打罚下人,每到月圆之夜还会发病,如同恶修罗一般,定要残杀数十人,饮尽数人之血方才好转。   且他不但自己嗜杀,还养了一园子的凶禽猛兽,稍有不顺心就丢人进猛兽园投喂野兽,以至于整个东宫总是日日惨叫连连,整日弥漫浓浓的血腥味。   因此如今东宫已经不叫东宫,私底下都叫它十八层地狱,简称十八层。   而太子殿下,则是那臭名昭著的食人鬼。   大概他身犯太多杀孽,命克亲近之人,跟他定过亲的姑娘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意外在成亲前身故。   如此一来,谁还舍得把女儿推进火坑?便有那寒门中人想舍一个女儿来搏一搏这泼天富贵,延昭帝却又嫌这些姑娘配不上太子。   就这样,拖到今天,延昭帝忽然想到了苏澜。   苏澜是卫国公嫡长女,大伯是大都督永安侯,三叔是吏部侍郎,姑母是继后,出身尊贵无比,足以配得上太子,更重要的是,她父母早逝,也是命硬之人,想来不会被赵燚的孤煞命所克。   且她如今只有一幼弟,等长大了才能承爵,家中长辈便也无人替她做主,也就无所谓舍得不舍得了。   但传闻都说是皇后为彰显自己的贤良大度,看出皇上有意,先开口求了皇上把亲侄女许给残暴狠毒的太子,只有苏澜知道不是,皇后姑母并不想让她嫁给太子。   只是皇后再得宠,也皇命难违,她亦不过身如浮萍的弱女子,又能如何?   哪怕是为了幼弟平安顺遂,她也只能认命。   所谓传闻,不过是认命之后,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此时此刻,苏澜身穿一身大红嫁衣,衬得她尤为凄冷孤清,想落泪都怕眼泪冲掉仅有的一点福运。   她怀里抱着一只象征平安的玉瓶,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平安平安,今天她就要嫁去东宫了,还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能不能看到襄哥儿长大,还能不能……   皇后姑母说,太子殿下虽然暴虐,但这世间男子,就没有不爱美色的。   只盼太子殿下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能让她活下去。   苏澜恍恍惚惚地摸着自己的脸,苦涩地笑了。   若是这张脸能迷惑住太子……   “太子妃娘娘,到东宫了,奴婢背您进去。”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苏澜的遐想。   花轿的帘子被掀开,透过红盖头,她隐约能看到一个微胖的身影进来,背对她弯着腰,恭敬地等着。   命运已经将她推至这一步,哀怨自怜毫无意义,她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尽管无人看到盖头下她的神情,她亦优雅从容地微笑,“有劳嬷嬷。”   从轿子里出来,隔绝于外的喜庆仿佛突然冲破桎梏,从四面八方奔涌而至,鞭炮声声,让人终于有点成亲当新娘的感觉。   喜娘一边背着她,一面还唱着什么,鞭炮声太大,她没太清楚,只是忽然于热闹之中传来一阵阵刺破人耳膜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喜娘也同时跟着大声尖叫,猛地挺直身子把她摔下去,迅速地就跑开躲起来。   苏澜被摔倒在地上,透过红盖头都能看到喜娘跑的之迅速敏捷,仿佛武林高手。   然而刚才还充斥着凄厉尖叫的世界却在一声能震动天地的吼啸声后霎时间静止下来,仿佛那一声咆哮是一只可怕的巨手,突然扼住所有人的喉咙,让人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尽的恐惧,令人颤抖的阴森可怖的气息从四方绵绵不断地袭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   而这种时候,苏澜却还记得要护着她的玉瓶,哪怕摔的狼狈,玉瓶依然在她怀里完好无损。   仿佛只要玉瓶完好,她就真的会平安一样。   但是,她纤弱的身子已经僵硬如冰,捏着玉瓶的手指却抖个不停,贝齿紧咬红唇,从唇瓣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还要拼命逼迫自己不要出声。   周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是又有极细微的异响,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踱着步子逼近,一步一步,似踩在人心脏上,每一步都仿佛能把心脏踩爆。   她头上盖着红布,视野很模糊朦胧,隐隐约约,的确看到有庞然大物靠近,但不像人类两脚行走,还有匍匐在地上爬行的。   苏澜忽然想起东宫猛兽园的传闻,想起那一声让所有人静止的吼啸,她后知后觉出什么,心脏似被长着倒刺的手狠狠攥住,毒刺嵌入心脏,一瞬麻痹,几乎吓到心跳停止,立时晕厥过去。   极度的恐惧之下,大脑一片空白的苏澜,完全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手,揭开了红盖头。   就见两丈开外,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血盆大口开开合合,它脚下只剩半个鲜血淋漓,白骨森森的人;   旁边不远处盘着一条巨蛇,只是直立起的身子就足有半大少年之高,正和一头黑熊分食,看起来好像也是个人;   再远一些,一条约有两三丈长的鼍吃着什么,一步步地爬过来……   这应该是东宫的猛兽园被打开了,这些猛兽都跑出来,才闹得人仰马翻,哀嚎震天。   只是怎不见看守凶兽的人前来捉兽?   太子殿下就要眼睁睁看着东宫下人被吃光吗?   濒死的恐慌下,苏澜还有空想这个,随即又想起来,自己就被这一群猛兽围在中间,一瞬间,毛骨悚然,手几乎是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出生时阿娘给她求的平安符。   她就要在成亲这日,成为这些猛兽的盘中餐吗?   她绝望地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猛兽,离死亡也越来越近,并不知道,就在前面不远的阁楼上,两个太监分别站在一靠坐在宽大紫檀木椅里的黑衣男子两侧,正在讨论着她的生死。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微胖的叫井大,看着那瑟瑟发抖小可怜的很的新娘,目带悲悯,望向黑衣男子,“殿下,要不还是救救太子妃吧,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上赐婚,这才成亲头一天就被分着吃了,未免也太可怜,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可怜个屁!”另一个年轻些身材精瘦的井十三,不屑地道,声音粗砺,像寒鸦凄厉瘆人的叫声,“她就是苏后那个老妖婆派来的奸细!那老妖婆就想让这妖女把殿下迷的神魂颠倒再趁机给殿下下毒,殿下一出事,太子之位就是那老妖婆儿子的了!她想的倒美!殿下,您可千万别中了老妖婆的这美人计!”   “苏后是苏后,太子妃是太子妃。”   “都姓苏!有什么区别!再说谁不知道老妖婆疼这妖女!”   “闭嘴。”黑衣男子似乎听的不耐烦,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过两个字,从他口里出来,就仿佛周围空气都突然变得阴毒刺骨,叫人心胆俱寒。   两人都知道这一时的嘴快触怒了殿下,生怕下一刻盛怒的殿下就要他们毙命,瑟瑟缩缩,大气不敢出。而这时,忽然见场中女子揭开了红盖头,露出那张脸来。   顿时更是一静。   却是不同之前犹如炼狱一般的死气沉沉,却仿佛是那女子容光四射,将弥漫整个东宫的阴霾驱散,叫人绷紧的心弦一下又放松了,跟着便是惊为天人的叹息。   但看清那张酷似卫国公夫人的脸……   井大眼里闪过惊讶,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太子殿下。   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殿下的侧脸,嘴角略微勾着一个残忍的弧度,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邪恶又狠毒。   余光又见那几头猛兽都在逼近,张嘴又想求情,可一看到殿下此刻表露出来的阴狠乖戾,老实地闭上了嘴。   随即别开头,不忍看到那个芙蓉般的美人就这么丧生虎口。   却在同一时间,他惊愕地发现太子殿下竟然,跃至楼下,虎口救美?!   这……   怎么可能?!   随即想到太子妃那张酷似其母的脸,他若有所思。   井十三更是震惊,不会吧,殿下真中了老妖婆的美人计?!   那怎么行!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老妖婆的奸计得逞!   苏澜眼看着猛虎蟒蛇离自己越来越近,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浑身汗毛直立,冷汗如雨下,怀里的玉瓶都快被她挤炸,手更是紧紧捏着香囊里的东西。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她还没看到聿哥儿长大承袭爵位!   她还没有……   她眼见那白虎纵身一跃,一声尖叫已经涌至喉咙口,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这时候,自己却意外的离地而起,和那猛虎擦身而过,腥味在鼻尖飘过,老虎的毛刮过她的手背。   她想,她不必死了。   悬着的心微微放松,捏着荷包的手也松开了,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在半空,亭台楼阁在身下一闪而过,刚放着的心又跟着一紧!   不过她很快就落地,被粗鲁地丢到……床上。   疼!   虽然刚死里逃生,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真的疼。   她尽力忽略这点疼痛,小心的抱着玉瓶撑起身子,首先看到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这才觉得有什么东西硌的她手臂疼,低头看,原来是铺了满床的桂圆红枣花生。   这么说,这里大约原本是她的婚床。   那把她从虎口下救出来的人……   是太子殿下?   仿佛是已经拿到免死金牌,苏澜劫后余生地暗暗松了口气。   她觉得她该道个谢。   抬眸,先映入眼帘的是玄黑色的衣裳,一丝花纹都没有。   可是成亲不是都穿红色礼服?   这是说……?   只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吸走了,因为她看到面前男子漆黑的袖口有些动静,接着一颗小脑袋从袖口里钻出来,细长的身子犹如一支毒箭猛地朝她射过来,吓得苏澜面如土色,抱着玉瓶直往后躲,缩到最角落,再无可躲之处。   而那条蛇。   她没认错的话,那是一条剧毒的五步蛇。   正在婚床上,阴森森地吐着蛇信,迅速朝她游过去。   才出虎口,又要入蛇口!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泪眼朦胧地看过去,黑色的衣裳上,是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庞,眉如鸦羽,眸如点漆,唇瓣几如无色,唯有眼白处,却是布着猩红的血丝,仿佛厉鬼一样可怕。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苏澜忍不住轻轻一颤,眼睛眨了几下,眼泪如珠,划过柔嫩的面颊,恰恰滴进玉瓶。   苏澜轻咬红唇,呢喃一声,“太子哥哥。”   可不可以放过我。   我还不想死。   这声音娇软可怜,怯生生的,却又犹如勾魂索,仿佛勾的人灵魂都出了窍。   赵燚看着这个就是他新婚妻子的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蓄着泪,明明如泉眼清澈明净,却直勾勾的,似乎施了什么妖法,让人对着这样一双眼,不免心旌荡漾。   赵燚有一瞬的失神,回神时眼中已戾气横生。   “想不想,活下去?”他阴鸷的眼里闪过一抹恶毒的趣味,嘴角浅浅勾着,没有一丝温度,只让人遍生寒意。   但,那又如何呢?   她当然想活下去!   不过这大概是世家贵女的教养,便是如斯境地,苏澜怯怯颔首时仍优雅如仙鹤,更是我见犹怜的凄美。   “只要你,讨得孤欢心,孤就让你,活下去。”   苏澜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心口砰砰砰跳的很快。   她如今已嫁入东宫,是他的妻子,讨他欢心,原本就是她的命。   她知道她该做什么了。   但是那条蛇……   她一闭眼,心一横,仿佛这条随时能要了她性命的毒蛇不存在一般,放下玉瓶,僵硬地绷着身子,小心地避开小蛇,站到赵燚面前。   “澜儿服侍太子哥哥。”她轻吸了口气,优雅地福了一礼,手摸上赵燚的腰带,正要解开,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捉住,那只手,比她莹润的肌肤还要白上两分,比冬天的雪还要冰凉。   赵燚只是不喜人触碰,下意识地钳住她,但他在那刹那杀气四溢,骇的苏澜面色惨白,仓惶可怜地看着赵燚,却见赵燚,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怎么了?   赵燚刚才只是本能的反应,但抓住那只小手后,忽然觉得很奇妙——   这就是女子的手,女子的肌肤?   看着纤细,抓在手里竟然抓不实,一分肉也没有,但摸起来,柔若无骨,软软绵绵,嫩滑无比,就像……   赵燚也形容不出来像什么,毕竟他也不曾触摸过类似感觉的东西,只是觉得这软软滑滑的东西摸起来很有趣味。   他忽然想,这手看起来没什么肉都这么好玩,那这张看着有些肉乎乎的脸是不是更有意思?   这么好奇,他当然就直接摸了,但是,他有点失望,虽然也嫩也滑也软,可和手也没什么分别。   没意思!   摸了几下,赵燚正要收回手,忽然一顿,他的尾指刚好放在苏澜下巴和喉咙之间的部位。   他苍白狠戾的脸上露出点微弱的不可思议来,手指都滑下去,来回摩挲着。   布着血丝的眼睛都亮了些。   这里,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Hello大家好,接档文求个预收呀,感谢大家么么哒。   《好好学习才能追女神》(原名《让喜欢遇见》,校园小甜饼)   文案:   全校师生都知道,乖张狠戾的校霸喜欢学霸小仙女肖遇,却被拒绝了,原因是,肖遇喜欢成绩比她好的。   于是,那个最爱逃课从不交作业的校霸每天咬着笔杆头悬梁锥刺股,可还是追不上肖遇。   直到毕业典礼,肖遇穿上婚纱,捧出对戒对他说:沈让,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小剧场:   得知沈让喜欢肖遇,朋友打击他:女神说了,平均分达到70才有资格知道她的生日,但你,平均分得达到80才有资格写情书。   沈让:…学习好了不起啊!   沈让表白时,肖遇有点紧张,眨了眨眼。   沈让:……我X!你没事眨什么眼啊!电的老子差点魂飞魄散!   表白被拒,沈让诱哄道,“好的爱情能使人进步!不会会耽误学习了。”   肖遇欲言又止:目前来说,你还没这个能力。   沈让:……   *   《六界大佬爱上我》   文案:   莫林本是上神,贵为天后,却被夫君骗出内丹复活他的白月光,她的庶姐,最后被两人联手害死,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天道怜她,让她涅槃重生,成了六界最妖冶艳丽的女魔头,仅凭一张脸,就可颠倒众生!   仙帝,魔尊,人皇,妖王,鬼君,包括她的前夫天帝,全都为她神魂颠倒。   前夫说:我爱的,从始至终都是你,是我错将她认成你,回到我身边吧!   莫林反手就是一剑刺过去。   渣男!   仙帝说:我愿为你入魔。   莫林冷道:你才是魔,你全家都是魔!   魔尊说:与我双修,强强联合,世间再无敌手,六界任你颠覆!   莫林:能从我的伏魔阵逃出来再说。   人皇说:做我的皇后,我可以为你遣散六宫。   莫林:我不介意替你收了她们!   ***   莫林以为,她重生的意义就是复仇,直到遇到那个人。   知道他是隐于世外的第一神君,法力高强无人能敌,她欲拜他为师,费心讨好。   大佬高冷地不屑一顾:我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休想这样吸引我的注意!   莫林:我只是想拜你为师!   大佬蹙眉:你竟然想跟我来一场旷古烁今的师徒虐恋?   莫林:……   大佬沉吟许久后:也不是不行,毕竟没试过。   莫林:………   我不是!我没有!我想和你谈一场甜甜的爱!   **   Hello,各位小天使们,终于又见面了,不知还有多少眼熟的朋友呢?   老规矩呀,新文前三天,留评送红包呀。(当然评论还是两分的好)   澜妹妹和燚哥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看文愉快。 第2章   “殿下,人抓到了。”   赵燚正摸的饶有兴味,屋外传来个声音,搅扰了他的兴致,好不容易神情有了些温度,忽然眼中又戾气横生。   不过,人都已经嫁到东宫了,他想什么时候摸就可以什么时候摸,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好好养着,这里。”赵燚阴冷的嗓音说道,放开了苏澜就要走,又抬手摸了两把,颇有点依依不舍。   但并没有多看那张脸一眼。   赵燚刚转身,苏澜的余光只看到一道影子闪过,似乎钻进了他的袖口,她扭了扭已经僵硬的有些酸疼的脖子,床上果然已经没有那条毒蛇。   待赵燚的身影从屋里消失,苏澜再坚持不住,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上半身无力地靠着床,终于敢,大口大口地出气,胳膊和腿却一直抖个不停,这时候才察觉到内衫已湿透,能感觉得到大颗大颗的汗从背上划过,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半年前才及笄,出嫁就遇到这些事,真的快要崩溃了!   万幸,还好,最终,彻底,保住性命了。   她不由自主地摸着下颌下面那里,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居然让性情凶残的太子殿下——爱不释手?!   她自己摸了好一会儿,也没觉着有任何特别的,实在不明白怎么就让太子殿下喜欢了,还改变主意,不再残酷的让她讨他欢心。   苏澜苦笑着叹口气,这位殿下的性子,可真是捉摸不透,她为了保命,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最后只因为这一团小小的肉,而让她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尽管原因很让人意外,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不过刚才那人说是抓到人了,是打开兽园的人?   那人是谁?   制造这一场混乱必然有所图,可既然如此,何不等东宫的人喝醉了再行事,岂不令东宫更元气大伤?   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叫她,丧生虎口!?   苏澜长长地吸了口冷气,满脸后怕。   谁跟她这么大深仇大恨!   赵燚从屋里出来,目光阴沉地盯着井十三,一副被坏了好事的恶劣神情,井十三心头一颤,但愈发笃定他做的是对的。   他弯着腰,“殿下,打开兽园的人已经抓到了。”   赵燚没吭声,朝前走着,神情总归是很不爽,很暴躁,想杀人的样子。   井十三立马跟上,也不敢吭气。   过了会儿,赵燚都没听到他继续说什么,脚下一顿,盯着井十三,“结果?”   井十三微微一滞,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大颗冷汗,“刚,刚抓住,还,还在审。”   赵燚狠戾的表情意思很明显,什么都没审出来你也敢来告诉我!你活腻了是吧!   井十三腿一软,跪了下去,“殿下!那个妖女就是老妖婆派来的奸细!奴才不能看着殿下中了她的毒计啊!奴才对殿下一片忠心!都是为了殿下好啊!”   这一声哭喊,声音尖细凄厉,听的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赵燚阴沉的目光落在他发白的脸上,“孤要的,是忠心听话,不是擅作主张!既然做不到,去兽园,做饲料。”   井十三大骇,万没想到赵燚竟真的冷酷至此,只是这一点小事就要他死!   “殿下饶命!殿下!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可惜求饶都是徒劳的。   只一会儿,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井大带着人正在审问抓到的那个人,见赵燚来了,忙过去问安,也不必赵燚问,主动交代,“殿下,人抓到了,是江湖上最厉害的神偷萧千里,轻功绝顶,据说这世上就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不过这次还是被奴才们抓住了。”   说到最后,背都挺直了些,语气里透着点骄傲。   “神偷?”   井大道,“他现在还不肯招供,不过奴才以为,”他微一停顿,回头看了眼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萧千里,声音飒飒,“他十有八九是为了那本账本。”   井大口里的账本,其实是云州知府贿赂京中要员留下的证据,此外还有这数年云州数次大水,派去赈灾的钦差借机瓜分赈灾银的记录,偶然被他得到,带回东宫。   不过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有这手段这么快就找来萧千里来偷账本的,极有可能就是苏后一系的人,甚至就是苏后本人,所以井大格外希望能撬开萧千里的嘴。   不过赵燚并不太在意,一个贪墨的罪名,扳不倒苏后的任何心腹,最后也不过是推出个替罪羊了事。   他的目光越过去,只看了一眼传闻中的神偷就厌恶地移开,“把他身子养好,跟井七比试,他赢了,让他留下秘籍。”   井大微微意外,随即笑道,“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到。”   赵燚对他的恭维毫无反应,转身就走,井大忽然想到什么,又跟上一步,“殿下,那,太子妃那里,怎么处置?”   至于才抓着人就执意要去报信的井十三,他完全没有要问的意思。   赵燚皱眉看他,这种问题也要问???!!!   都蠢得不想活了啊!   井大“……”   行吧,他也只能自行揣摩了,可这要是揣摩错了怎么办?   苏澜考虑很久,也不能确定究竟怎么个情况,她又不可能去问赵燚。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想活下去,就得乖乖听赵燚的,养好那团肉!   索性便丢开之前的问题,好生歇了会儿,有了力气后扶着床沿站起来。   生死未知的时候只想着如何保命,保住性命后就有更多实际问题要考虑,譬如,她一身都湿透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很想沐浴;譬如,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又折腾了这么一通,她现在,饿了。   正想着,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嬷嬷进来,表情严肃,很不近人情的样子。   “老奴见过太子妃。”她没有敷衍的,标准的行礼,只是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刻板。   苏澜认得她,她是元后的奶娘,赵燚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就是她在打理东宫庶务,很得赵燚的重用。   苏澜上前,虽休息了会儿,双腿仍直打颤,一步步走过去,孱弱无助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娇弱惹人怜。   “薛嬷嬷请起,我是晚辈,您不必如此大礼。”苏澜手臂发着颤,仍去扶薛嬷嬷,却被薛嬷嬷避开,恭敬却没有温度地说,“谢太子妃,礼不可废。”   苏澜打颤的手僵在那儿,很是手足无措,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像受伤的小鹿,怯怯地委屈地望着薛嬷嬷。   这我见犹怜的小可怜的模样,纵是铁石心肠见了,也能化成绕指柔,偏偏对象是素来端正严厉的薛嬷嬷,恍若没有看见,没有温度的声音平铺直叙道,“从今日起,这几个人就负责伺候太子妃,太子妃有事吩咐她们即可。”薛嬷嬷侧了侧身,苏澜就看到四个垂着脑袋的宫女,整齐地跟她见礼,声音轻细,像是怕惯了,都不敢大声说话。   “嬷嬷费心了。”苏澜受伤地垂下眼帘,好一会儿,咬着唇,轻轻地说。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请问嬷嬷,我的陪嫁要怎么安排?”   她先进东宫,出了这么多事,她的陪嫁们还不知有没有进门,是否还好好活着。   “太子妃嫁进东宫,自有东宫的人伺候,其余人等,回国公府即可。另外,太子妃的嫁妆都锁在飞羽殿的库房,钥匙老奴已经交给小雪,太子妃随时可以查对。”薛嬷嬷指了指排头的那个宫女,应该就是小雪。   苏澜唇咬的更紧,又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而后轻轻笑了笑,笑容透着些苦涩,“嬷嬷安排的很是妥帖,多谢嬷嬷。”   虽如此,但不管怎样,她的陪嫁不能进东宫也好,而且听薛嬷嬷的意思,应该都还没来得及进东宫的大门,至少都还活着。   “都是老奴分内事。太子妃没别的吩咐,老奴告退。”   薛嬷嬷一走,就剩四个宫女站在那儿,一直垂着头不吭气,仿佛苏澜不出声,她们可以这样站到地老天荒。   苏澜看了会儿,轻轻道,“我想沐浴,然后用膳,可以吗?”   声音比她们更轻更柔,更带着点初来乍到无所适从的怯意,一个主子,还要问奴才的意思,叫人一听,叹息怜惜的很。   几个宫女似乎都有些吃惊,也许是吃惊这个太子妃这么软弱没地位,也许是吃惊她竟打算在新婚夜撇开太子殿下,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殿下过来了呢!   所以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她,又齐齐吸了口气,像是从未见过这般楚楚可怜的美人,纵她们也是朝不保夕的女子,也无法不怜爱心疼眼前的太子妃。   但再怜惜,这里是东宫啊!   她们很快又垂下脑袋,是那个叫小雪的先说,“奴婢们这就去准备,请太子妃稍等。”   虽然几个宫女很胆小,办事却很利索,不一会儿,苏澜泡好澡,穿一身水红纱衣坐在梳妆镜前,小雪在给她绞干头发,另一个叫大雪的在她脸上擦面脂,轻揉按摩。   薛嬷嬷指给苏澜的几个宫女分别叫小雪,大雪,小寒,大寒。   虽然时下的确有人用节气给丫鬟命名,但这几个名字也着实有些太敷衍了。   不过,苏澜不敢改。   大雪帮她擦好面脂后就要给她上妆,苏澜说,“大雪姐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请求的怯弱。   大雪就放下螺黛,出去帮着摆膳。   并不敢多看她,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软,去心疼这个纤纤弱质的女子。   苏澜拿起螺黛,淡扫蛾眉,香粉敷面,口唇染脂,眉心再贴一朵红莲花钿,西洋镜里,便是一张清媚动人的脸。   虽然五官是自己的,但被红莲衬出些妩媚的镜中人,其实不那么像自己,而更像阿娘。   当年阿娘救过太子殿下一命,她刻意把自己画的更像阿娘,也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希望殿下看在那一命之恩的份上,留自己一命。   尽管现在,她不确定殿下放过自己更多的是因为阿娘,还是因为那团肉,但她却要时时刻刻都让自己看起来很像阿娘,免得叫殿下察觉自己的小心思而心生恼怒。   只不过,她可以慢慢地,一点点地,淡化阿娘的痕迹。   苏澜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展颜,就仿佛阿娘还在,温柔地凝视她。   阿娘,谢谢你。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会保护好聿哥儿让他健康平安的长大,我也一定,会替你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提前解释下,燚哥不是结巴哦,因为某些原因,说话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很难说完整的句子。   明天再见哟 第3章   天已经黑了,东宫一片惨淡的宁静,想来猛兽放出兽园造成的惨剧已收拾妥当。   这一天,苏澜又累,又被吓得魂飞魄散,实在是折腾的筋疲力尽,吃饱喝足了就开始犯困,但毕竟是新婚夜,她都已经在新房随意吃吃喝喝了,又怎敢自己早睡?——   尽管她觉得,十有八Ⅰ九,太子殿下是不会再过来的。   但,万一呢?   于是随便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只是她本来就困,随便翻的书竟是她最不爱看的佛经,仿佛能催眠一样,没看几个字脑袋就开始小鸡啄米,都不知过了多久,下垂的脑袋一下碰到了桌沿,猛地一惊醒。   苏澜有些茫然地看周围,恍惚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东宫。   她已经嫁人了。   她的新婚夜,夫君不知在何处。   她缓了缓,看时间已经过了亥时,殿下也没过来,所以,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吧?   她小睡了会儿,比之前精神些,只是,她觉得不必再等,便放下书去床上睡觉。   新婚夜的红烛是不能灭的,也没叫人服侍,苏澜脱了外衣就在床上躺好了。   不过,还是谨慎的睡到了里侧——万一殿下来了,总不能让他爬进床里面去啊。   床有些硬,应该是按殿下的习惯布置的,被褥虽薄,却不知被芯是什么,硬硬的很不舒服,还毛毛的刺刺的,根本无法入睡,索性丢开,自己去箱笼里找了条红色的薄毯,搭在小腹上,居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是,苏澜做了个噩梦。   是傍晚时她差点就没命那一会儿的场景。   梦里,那头白虎朝她扑过来,可殿下并没有来救她,她躲不开,被白虎的利爪摁住了脖子,叫她窒息的同时,还很痒,就好像它用它身上的毛在挠她脖子似的。   可白虎怎么会挠她痒痒!   即使在梦里,也还有一点自己的意识。思及此,苏澜忽然就惊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双发红的眼睛,冷冰冰的,像准备要吃了她的厉鬼。   她急促而恐惧地吸了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的紧紧的,心脏跳的快的几乎爆炸,牙齿都在打颤。   “你很,怕孤!”那个厉鬼开口,语气阴森森的,手还放在她脖子上,好像只要她点个头,他就会立刻掐断她的脖子。   虽然厉鬼可怕,掐着她脖子的手也是冰凉没有温度的,但至少,声音是熟悉的。   苏澜陡然回神。   她暗暗吁了口气,很快平复紧张害怕的心情,轻轻握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头微微歪了下,眼神清亮无瑕而无辜,像一只乖乖的小奶猫,透着少许的不解和关心,“太子哥哥,你眼睛红红的,是因为总睡不好吗?”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赵燚有一瞬的愕然。   他眼睛总是布满血丝是因为余毒未清,当然睡不好也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譬如今晚,他和往常一样睡不着,他睡不着脾气就会很暴躁,一暴躁就控制不住想杀人。   但今天,他脑子里想的,却全都是苏澜那点软乎好玩的肉!   所以,他过来了。   没想到苏澜竟然在睡觉,还睡的挺沉!   居然心这么大!   赵燚就更暴躁了!   他睡不着的时候她凭什么睡这么沉!   那会儿吓得半死是假的吗!   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弄醒她,而是躺在她旁边,摸着她下巴那儿的软乎乎好玩极了的肉,像把玩什么物件似的,爱不释手。   她睡得很放松,那团肉摸起来的确比她清醒的时候更好玩!   可她居然醒了!   还一副见鬼的恐惧,那点肉都绷紧了,不好玩!   赵燚很不爽,语气阴森的质问,但她却在一眨眼的功夫后从容自若,还问他这样的话,似乎真是他妻子一样关心着他。   难道还真叫井十三说中了,她是苏后刻意安插ⅠⅠ进来的,想用美人计对付他?   都过去几年了,还用这种烂招数!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过,这回的人选,倒是比其他人有进步!   苏澜却是不知赵燚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只见他不答,就当是默认了,遂甜甜一笑,“太子哥哥不要担心,澜儿以后天天陪着太子哥哥睡,太子哥哥定能夜夜好眠,很快眼睛就不红了。”   她声音软糯,透着几许少女的天真明媚,好似驱散阴霾的阳光一样温暖。   赵燚感觉到她渐渐放松下来,那团肉也重新变得好玩,但不如刚才睡着时,还是得等她睡熟了才有意思。   那就看看,她到底能玩什么把戏!   又让人意外的是,苏澜还轻轻唱起了小调,这是把他当小孩来哄睡?!   而且她唱的还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赵燚“……”   他沉着脸,神情阴郁,手指如淬了毒的利爪,立时就能掐断她的脖子让她毙命。   但是,她低声轻吟,如缓缓流淌过他手掌的清泉,涤荡戾气,心清明净,眼皮发沉。   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闭上眼睡着了。   苏澜一身都松懈下来,眼神也松散了,还继续唱着。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   苏澜睁眼,望着头顶的帐子,恍惚了会儿,才想起现在在东宫,昨天深夜,殿下过来了……   她转过头,身边不但没有人,床褥上更是一丝余温也没有,要不是床褥和枕头都稍显凌乱,仿佛昨夜的同榻而眠是幻梦。   苏澜这一转头,才注意到窗外已天光大亮。   遭了!起晚了!   怎么没人叫她!   她连忙坐起唤人进来。   “小雪姐姐,我是睡的太沉了吗?”苏澜不安地问。   “太子妃恕罪,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昨天守夜睡得晚,把这事给忘了,求太子妃饶了奴婢这回!”小雪一脸惊慌,扑通就跪下,其余人也跟着一起跪。   昨天苏澜特别吩咐让卯时叫醒她,可那时候太子殿下也在里边睡着,就是给她十个豹子胆,她也不敢进去啊!   后来,后来殿下出去了,她不确定殿下会不会突然又折回来,正犹豫着,太子妃就醒了。   太子妃既问起,给她一百个胆也不敢把责任推到殿下头上啊!   苏澜蹙眉抿唇,很快轻声说,“下次别再忘了,先起来,梳洗后我还要进宫拜见皇上,祭拜皇后娘娘。”   小雪抬头,难掩面上愕然,“太子妃要进宫?”   苏澜也诧异地看着她,“大婚第二日,不是都要给公婆请安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小雪看着她的脸,还有些稚嫩,却难掩国色姿容,眼神也清澈无瑕,一时又忍不住心生怜惜。   “太子妃您稍等,奴婢先去问问薛嬷嬷是如何安排的。”   苏澜看着小雪出去,眼里闪过涩然,苦笑了下才对其余三人道,“都起来吧。”   刚上好妆,小雪进来禀道,薛嬷嬷在外边候着,苏澜点头表示知道了,还没戴上发钗就出去,看到薛嬷嬷先柔柔一笑,“让嬷嬷久等了。”   “不敢。”薛嬷嬷行礼道,“老奴听说太子妃想进宫拜见皇上?”   她的表情语气仍是昨夜那般,但苏澜敏Ⅰ感地察觉到,薛嬷嬷比昨天更不喜欢自己了。   是因为,昨夜殿下歇在这儿了?还是因为昨夜没圆房?   苏澜有些拿不准,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些,显得有些不安。   “也要去祭拜皇后娘娘的。”   这次她注意到,她说这话时,薛嬷嬷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薛嬷嬷说,“太子妃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不过这里是东宫,一切都要听太子殿下的吩咐。老奴今日并未听殿下吩咐要进宫,太子妃若闲来无事,可逛一逛飞羽殿。太子妃没别的吩咐,老奴先告退了。”   苏澜勉强地挤了点笑,点头说,“多谢嬷嬷提醒,我都记着了。”   这一天,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地度过。   和昨夜一样,苏澜熬到亥时一过,仍不见赵燚过来,想着就算他来,应该也和昨天差不多,就赶紧上ⅠⅠ床,倒头就睡。   她又做了个梦,仍是那头白虎,但这次,白虎没有扑过来摁住她的脖子,是慢慢踱步过来,奇异的是,她竟然也没有那么害怕,就好像脑袋已经放空,就那么看着白虎到了她面前,前掌抬起她的下巴,锋利的爪子刮着她的皮肤。   大概因为这是自己的梦,她知道白虎不会伤害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那虎爪一直挠着自己,有点痒,还有轻微的刺痛。   她似乎都看梦里自己下颌下面被利爪给刮出几道血印!   苏澜一下就醒了。   深夜,月色明亮。   寝账并没有被放下来,她能清晰地看到,赵燚就躺在自己面前,表情阴森森的,像要吃人。   而他的手,又掐着自己脖子。   苏澜微微吃了一惊,但大约有预料到,并没有很怕。   她伸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嘴角一弯,“太子哥哥。”   她又说,“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啊,我等你等得都睡着了。”   语气里,竟是有几分在撒娇的抱怨。   赵燚眉峰紧皱,眼里涌出戾气。   她居然已经不怕他了!   “太子哥哥,以后早些休息吧,这样你的眼睛才会快快好起来。”夜色里,苏澜并未察觉赵燚眼中阴翳,语气娇憨地说道,很快又唱起了《心经》,轻柔宁静的嗓音,像纯白无暇的雪花,能涤尽世间浊气,赵燚心中戾气消散,不一会儿,呼吸变得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  澜妹妹:为何我的歌声催眠效果如此之好?   燚哥:因为你在念经。 第4章   从飞羽殿出来,天还未亮,就见薛嬷嬷在外候着。   “殿下。”薛嬷嬷福了个礼,表情仍是那般严肃,但看着赵燚的眼神,却温和许多。   赵燚点了个头就走,薛嬷嬷两步跟上去,“殿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就别讲!”赵燚冷漠地说。   薛嬷嬷愣了愣,就停下脚步,看着赵燚走远。   虽然知道殿下是这么个性子,但真遇上这样的情况,心硬如她,也9难免几分失落。   “姑婆。”   肩上被人拍了下,薛嬷嬷偏偏头,瞧见一张笑嘻嘻的脸,神情顿松,却还是板着脸训斥,“没大没小的,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这不是没外人在嘛。”来人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薛嬷嬷摇摇头,一副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看不到别人,不代表这里就没其他人。”薛嬷嬷提了两句,就不再继续,毕竟眼前的丫头薛凝是哥哥如今唯一的血脉,又是个可人的姑娘,她也是喜欢心疼的很,也并不希望这孩子跟其他人一样,在东宫里战战兢兢,如行尸走肉一般。   姑娘家,还是俏皮天真一些,才招人喜欢。   “姑婆,刚才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薛凝挽着薛嬷嬷胳膊,往薛嬷嬷的住处走。   这些事,薛嬷嬷本不愿跟薛凝讲,可转念一想,薛凝如今在殿下跟前伺Ⅰ候,将来又是要给殿下做妾,要服Ⅰ侍殿下一辈子的,现在多提醒几句,总好过将来犯了殿下的忌讳失了宠爱。   于是薛嬷嬷便简单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低叹道,“殿下……凝儿你记着,服Ⅰ侍殿下,最重要的是忠心,听命就是。忠言,唉,到底逆耳。”   也许有的人愿意听,可殿下如今独断专行的性子,怕是什么也听不进。   唉。   长此以往,谁还敢说真话呢。   薛凝听了,却是眼珠儿咕噜一转,推开房门,扶着薛嬷嬷跨过门槛,问道,”姑婆可是担心殿下被太子妃的美Ⅰ色蛊惑,最后反被太子妃所害?”   薛嬷嬷点头,她可不就是担心这个。   尤其那苏澜,不但生的楚楚动人,还是个颇有心计的,否则也不会把自己打扮的跟她母亲一模一样,提醒殿下那一命之恩,而放过她!还叫殿下破了这许多年的规矩,竟愿意和人同床共枕!   她实在没办法不担心殿下被苏澜算计!   薛凝瞧着薛嬷嬷面露忧色,轻言安抚道,“姑婆,您多虑了!依我看,殿下不是不听劝,反而是他心中有数,想试试太子妃的深浅呢。”   “这话怎么说?”   “您想,殿下何等英明,怎会不知太子妃嫁来东宫是苏后的诡计,又怎会明知是计而中计?再者说,太子妃虽美,可也不是没有人给殿下送过更美的美人,殿下何曾另眼相看?您啊,就是关心则乱!”   薛嬷嬷仔细一想,觉得薛凝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可再一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赵燚回到自己的寝殿,井大伺Ⅰ候他梳洗,他净面的时候,井大忽然说,“殿下,您既然能在飞羽殿睡个好觉,何妨早些过去歇着?奴才瞧着您这两天,气色好了不少。”   哗啦一声,赵燚的脸从水里出来,带起一串水花,苍白的脸上挂着水珠,一双泛红的眼盯着井大,阴郁森然,尽管井大伺Ⅰ候他多年,此时也被这样的眼神给盯得不禁打了个冷颤。   .   到了深夜,迟迟不得入眠的赵燚最终还是又去了飞羽殿。   苏澜依旧已经睡熟,和前两夜不同的是,屋里留了一盏柔和的灯。   赵燚躺到苏澜身侧,摸着她下巴那团肉,暴躁郁气平复许多。   他盯着看起来睡的很香甜的苏澜,阴郁的眼里露出些许的审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唱个佛经就让他很快入眠的?   他已经让人查探过,屋里并没有安神香等东西,何况那玩意儿对他也没用!   他躺在她旁边虽然会心平气和一点,但也一定是听到歌声才入眠。   ——总不会是她天赋异凛,生来唱曲就有催眠之神效!?   但很快,赵燚发现另一个问题。   赵燚会过来是因为那团肉摸着好玩,心境会平和些许,苏澜是睡是醒,无关紧要。   当然最好还是睡着,她睡着时更放松,那团肉更好玩!   但这一天天过去,她竟然是越睡越沉,他来了这许久,她竟还未醒!   她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赵燚莫名的很不爽,心里又生出凶狠的戾气,摸着那团肉的手指忽然一用力,狠狠地掐着她,似要捏断她的脖子。   一阵剧烈的呛咳,苏澜睁开了眼,眼里噙着水雾,水汪汪的,可怜极了,无辜极了,也茫然极了。   “太子,咳咳,哥哥……”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确是又梦见了白虎,爪子在玩她下巴下的肉,习惯以后觉得也挺舒服的,以至于都没有醒过来。   但是忽然白虎变了脸,利爪用力掐她,似要她的命!   她立刻惊醒,眼前果然又是殿下郁燥的脸,但扼住她咽喉的手却松开了些,让她得以喘息。   但是,到底发生什么了?   殿下为何如此?   赵燚自然不会解释,他当然想掐谁就掐谁!   他继续把玩着那团肉,神情渐渐平复,闭上眼。   仔细看,他脸上似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享受。   苏澜忽然福至心灵,殿下是不高兴她没醒,没人给他唱催眠曲?   好像的确是这般。   不过,她没有立刻就唱,平静下来不再咳嗽后,甜甜的嗓音软软地问,“太子哥哥,明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澜儿可以回去看看弟弟吗?”   赵燚心情平静,想睡觉,没想到她还在说废话,顿时觉得她很吵很烦,又想掐断她的脖子让她闭嘴!   赵燚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苏澜仿佛没看懂,欢喜道,“太子哥哥同意了?谢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对澜儿真好!”   赵燚盯着她,眼里掠过莫名和吃惊,他说什么了就同意了?!   歪曲他的意思!简直无法无天!   他还真是太纵容她了!   他正想是不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小嘴一张,又低吟起《心经》。   已经无力对抗周公的赵燚“………………”   .   翌日醒来,苏澜脸上比前两日多了些光彩,哪怕还脂粉未施,也很夺目。   小雪为她梳妆时,瞧她总是笑盈盈的,一时没管住嘴,就问,“太子妃今日很高兴?”   “是呀。”苏澜浅笑道,“今日三朝回门,我可以回去看看呢。”   小雪正为刚才的多嘴有些懊恼,听到这话,面上愕然和同情就没来得及遮掩的显露出来。   苏澜瞧在眼里,有些不安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奴,奴婢去问问薛嬷嬷可有准备妥当?”小雪立刻低下头,略有慌乱地说。   “也不必准备什么。”苏澜腼腆道,“太子哥哥同意我回去,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小雪猛一抬头,惊愕地脱口而出,“殿下同意了?”   话一出口才觉失态,下意识地掩住嘴,眼里透着害怕,不停地瞟向门外。   “是呢。”苏澜说,“太子哥哥对我真好!”   她神情语气,都是对赵燚的崇拜神往,似乎还有点小小的甜蜜,叫小雪仿佛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她。   “不过话说回来,我知薛嬷嬷是妥当人,定是仔细安排好了的,但我是回娘家,着实不必大张旗鼓,你且与薛嬷嬷说一声,一切从简罢。”   小雪已经收敛好神色,垂着脑袋,但因为苏澜话里对赵燚的亲近,除了震惊,更是敬佩,恭恭敬敬的态度都还透着庄重与震撼,“奴婢这就去。”   待薛嬷嬷过来时,苏澜已上好妆,穿着红色交领上襦,配一条浅粉轻纱裙,勾勒着少女玲珑的身段,如枝头初绽的花,既娇俏又轻盈,十分惹人怜爱。   薛嬷嬷看着那张清滟的脸,看着她眉心的红莲花钿,目光一沉。   但规矩上,却不错半分。   她先行了礼,“老奴听说太子妃今日要回娘家?可老奴并未听到殿下有此吩咐。”   “孤同意了。”冷不丁的,赵燚冰冷的嗓音突然响起,吓了人一跳,薛嬷嬷虽未说什么,但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已经出卖她的心思。   “去准备,孤,与你一起。”前面那句,是对薛嬷嬷说的,后面则是说给苏澜的。   “殿下?!”薛嬷嬷难以相信地喊出来,就算要试探太子妃,也不必如此吧!   “太子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对澜儿太好了!”苏澜也有一瞬的惊讶,转眼就化作惊喜,欢喜得不得了。   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一个两个,全都要质疑!   赵燚烦躁地沉下脸,目光森寒,“快些!”   转身就走了。   且不说苏澜如何欢喜,薛嬷嬷等人如何吃惊,既然赵燚发了话,立刻就让人准备好太子妃的回门礼,并备好了马车轿辇。   苏澜坐着轿辇到了东宫外,只见赵燚已经先到一步,骑在马上等,很是不耐烦,一看到她,冷森森地问,“会骑马?”   苏澜的眼神迅速掠过马车,以及赵燚身侧的另一匹白马,眼里闪过一抹期待,随即又变得黯淡,“太子哥哥,澜儿不会。”   居然不会!   赵燚吸了口气,才控制住没有去掐她脖子。   过了瞬,冷冷道,“过来!”   苏澜,“???”   虽然不懂,但她很听话,只没想到,才刚走过去,就见赵燚的手如闪电一般伸过来,像是铁钳,钳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提,她就腾空而起。   一声惊呼才到嗓子眼,她就已经上了马坐在赵燚身后,身子因为惯性往前倾,撞着赵燚的背,坚硬,坚实,撞的苏澜有点疼,惊惶,茫然地看着赵燚的后脑,而赵燚转过头来,盯着刚才被他钳住的手臂,更是目露惊奇。   苏澜,“……???!!!”   为什么又是那天他抓住她手时的眼神?!   苏澜后知后觉地从赵燚那个眼神回过味来,该不会,太子殿下又忽然觉得她的手臂也很好玩吧,从今往后睡觉,一手摸她下巴,一手摸她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  东宫头条:   震惊!太子殿下天天摸着太子妃的双下巴和蝴蝶臂才能睡觉!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还是,太子在帮太子妃减肥? 第5章   赵燚的惊奇,的确是苏澜猜测的那般。   只是触摸到的那一瞬间,就觉得那里格外软乎,这还是隔着一层衣料,若是夜里把袖子卷上去,都可以想象,那一团比下巴多了不知多少的软绵绵的肉,可以像一团被发酵好的面团,任他搓扁捏圆。   甚至因此,赵燚因苏澜紧靠着他背而暴躁抓狂的心情都平和不少,暂且容忍了她如此亲近的行为。   苏澜上一次骑马,还是阿爹阿娘还在世的时候。   阿娘带着她,骑着温驯的母马,在青草没过马蹄,开遍野花,蝴蝶翩飞的草地上,漫步前行,阿爹在旁弹奏胡琴,阿娘会教她唱一首草原上的歌谣。   而不像现在。   赵燚驾马疾奔,风驰电掣,若不是她反应够快及时抱住赵燚的腰,都已经被颠下马摔得七荤八素。   耳畔疾风呼啸,发钗已经压不住柔软青丝,化作锋厉刀刃割裂着她的脸,眼睛已经睁不开,劲风鼓起衣袖,轰隆隆作响。   这真是一次,惊心动魄的遭遇。   万幸的是,东宫离卫国公府不算远,原本坐马车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赵燚这般策马狂奔,不过片刻,苏澜被颠至云霄的魂魄还未归位,赵燚却仿佛忽然到了悬崖边,霎时勒马,震的苏澜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下去!”   一阵狂奔后突然急下,苏澜只觉得一阵阵的天旋地转,两眼发黑,最后像一滩软泥一样靠在赵燚背上,有气无力,这时他却冷冰冰的厌恶的语气这样说,苏澜心头一酸,缓了缓,细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太子哥哥,我实在没力气了,下不去。”   赵燚厌烦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双眼红通通的,像被欺负过的兔子一样,眼睛毫无神采。   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先跳下马,抓着苏澜手腕,粗暴地把她拽下来。   犹如没了骨头软绵无力的苏澜“……”   完全不受控制地,在被拽到地上的瞬间,向赵燚倒了过去,赵燚无法,只得皱着眉凶狠地瞪着眼搂住和他撞了个满怀的苏澜,免得她摔倒。   但是。   赵燚却在这一瞬间,像被定住了般,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怀里的人。   大掌扶着她的背部,搂着她的腰,手上都是软绵绵的触感,捏一捏,仿佛也能捏出一个面团。   尽管不如下巴处那般好玩,却也出乎意料的——   很有肉感。   看不出这女子身形如此纤细,捏起来却是意外的丰腴。   有点意思!   从出了东宫到现在,这一路,可谓是苏澜这小半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段旅程,被颠刀云霄的魂魄还未归位,就莫名其妙的被殿下捏了一把细腰,算不上疼,但……   但就是因为不疼,反而有点痒,让她不知所措的很。   勉力一抬头,就见殿下那双漆黑阴翳的眼里,闪着兴味。   苏澜“……”   她这是一身的肉都引起了殿下的兴趣吗?   对一个花容月貌身姿纤细的妙龄少女来说,真不知这究竟是个噩耗,还是一个噩耗!   “阿姐?!!!”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苏澜神情一震,侧头看去,果然是聿哥儿!   就见那穿着大红绣金蝶纹圆领锦服的小小少年激动地朝她跑过来,却在离她丈远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停下来,不敢再过来。   苏澜心知肚明,刚要从赵燚怀里出来,忽觉后背的大手又一个用力紧紧箍她在怀,似是殿下不舍她这一身肉。   苏澜“……”   无奈,她只能保持着被人抱着的姿势冲苏聿招手,“聿哥儿,过来。”   苏聿看着她,又看了眼神色冰冷的赵燚,又看着苏澜,只迟疑一瞬,又小跑过去在她面前停下,努力地控制着,身体还是在微微的哆嗦,泪珠儿在眼睛里打转,“阿姐……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苏澜“……”   她转头觑了觑面目阴沉的赵燚,甜甜地笑了笑,复又转过去,柔声道,“聿哥儿,阿姐好着呢。快过来,见过你太子姐夫。”   苏聿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震,震惊不已地看着苏澜,又看着赵燚,都忘了害怕。   太子,姐夫?   传闻太子殿下性情暴戾,不近女色,尤喜施虐于女婢,得知阿姐将要嫁给这样一个人,苏聿又怒又怕又恨,可他年幼弱小,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要阿姐来安慰他!   后来苏澜嫁去东宫,得知陪嫁都被撵回卫国公府,苏聿更是担忧不已,而之后苏澜再没出现过,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京里有不少流言说苏澜在大婚当天就被东宫的猛兽给吃的骨头渣都没有,而东宫又没有任何解释,以致流言愈演愈烈,就是卫国公府也有不少人相信——因为前去上门讨说法的人全都鼻青脸肿的回来了,皇上皇后那儿也没给个说法!   他也想去,却被三叔命人严加看管,不许出门,怕他也出事!   所以他只能每天都祈祷阿姐不会出事,可这种氛围下,年纪小小的他也越来越绝望,对这日的三朝回门都不敢抱有期望,多害怕阿姐真的不会出现!   可他还是一大早就守在大门口,哪怕只有万一的希望,他也不能放弃,不然阿姐回来,却看不到他在等她,会多失望难过!   万幸,阿姐真的回来了!   好好的回来了!   看到阿姐他太惊喜,看到太子殿下也在时又太害怕,直到此刻,阿姐说,这是太子姐夫,他才注意到,是太子殿下骑马带阿姐回来的,此刻还亲密地抱着阿姐,这是不是意味着,太子殿下也没那么可怕,还对阿姐很好?   苏聿这样想着,小小的身子颤的愈发厉害,实在是心潮澎湃,太过激动,眼泪难以抑制地掉下来。   不过他牢牢记着自己是小小男子汉,有泪不轻弹,迅速得两把抹了眼泪,似模似样地行礼,“苏聿拜见太子姐夫!”   “起!”赵燚不耐烦地吐了个字,终于放开了苏澜进府。   “阿姐……”苏聿轻轻喊了声,苏澜微不可见地对他摇摇头,牵着他快步跟上去,上台阶从一个四十来岁的面目慈爱的仆妇跟前过去,微颔首。   赵燚第一次来卫国公府,从影壁转过去就停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苏澜出现,冷冷问,“书房,何处!”   “太子哥哥要看书吗?”苏澜娇声说,“澜儿这就带太子哥哥过去。聿哥儿,你先回去,阿姐一会儿就过来。”   苏聿有点不情愿,他好不容易才又见到阿姐,一会儿也舍不得分开,但是看一眼暴躁的像头要发怒的狮子的殿下,他只能撇嘴答应。   苏澜很快来到赵燚身边,语气轻快地说,“阿爹藏书很多,虽不敢说应有尽有,不过定有一二本是太子哥哥有兴趣的。”   而这个时辰正是忙碌的时候,府里下人穿梭如云,当其中一人看到穿着红色衣裳的苏澜,竟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大婚那天的嫁衣,竟以为那是鬼魂,惊得大声尖叫见鬼了。   毕竟,就算今日三朝回门,谁会这么大清早的在人家早饭时间登门?!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苏澜,尖叫声此起彼伏。   苏澜倍感无奈,又没办法挨个挨个去解释,苦笑着,也不知殿下会不会被这些人吵得暴怒大发雷霆,血洗卫国公府。   她刚抬头去看,想要解释一二,却见殿下转过身,冷戾的眼睛扫过那一群尖叫不知所措的仆人。   院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让苏澜想起刚到东宫那日,一声虎啸后死水般的沉静。   不知为何,这等情形下,苏澜竟有些想笑。   太子殿下果然厉害!不必出声,只一个眼神,比猛虎狂啸还管用。   苏澜是想笑,那些仆人一个个的却恨不得自己立时晕过去!   太可怕了,不但大小姐变成厉鬼回来了!更可怕的是她身边一身黑的年轻男子,那一身逆我者亡,顺我者也亡的残暴气息,让人多看一眼仿佛都是过刀山火海的折磨!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哦,鬼!   众人瑟瑟发抖时,管家闻讯而来,还未走近,也被那冷戾气势所慑,但管家是认得赵燚的,当即一惊,就地跪下,声音都在发抖,“奴才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娘娘!”   管家这话一出,才有人缓过神来,那竟然是太子?!怪不得那么吓人!   那也就是说,穿红衣服的大小姐不是鬼,还是人?   众人哆哆嗦嗦地齐齐跪下去拜见太子太子妃。   赵燚却愈发厌恶,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阴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拖下去,杖二十!”   所有人大吃一惊,尤其管家,他做错什么了?   苏澜怜悯地摇摇头,满是同情却又无可奈何地说,“蒋叔,按殿下的吩咐,都带下去吧,不然……”   只会更惨。   但其实,跟传闻一比,殿下已经手下留情了呢。   这是殿下看在她的面上格外开恩吗?   苏澜快步追上赵燚,去书房的路上,都是落针可闻的静悄悄,几乎连人影都看不到。   国公府内,消息也是传的挺快。   “太子哥哥,请进。”苏澜推开书房门,笑意盈盈地请赵燚进去。   赵燚站在门口,只是随意往里一望,心道苏澜的话还真不是夸大其词,几间房都打通,全都是摆满了书的书架,虽和宫里的藏书阁比还相差甚远,但在一个武将世家有如此多藏书,已经让人很意外。   也怪不得老国公不喜苏澜的父亲。   这时苏澜走到右手边第一个书架前,有些费力地抽出几本书抱到书桌上,抬头一笑,“太子哥哥,快过来。”   赵燚皱起了眉,眼里涌出烦躁,只觉这话分外耳熟。   “书房里所有书的书目索引都在这儿了,你先看这个,看到有兴趣的,比如这本阿爹当年游学写的游记,旁边注明了是放在左手边辛字书架,卯字格,第十七本,知道了放书的位置,直接去书架拿就好,不必费心找,放在高处的书,可以用梯子,书房里都有。”苏澜等赵燚走过来,翻开一本书目,细细地介绍一遍,末了又不好意思地添了句,“看完要记得放回原位哦。不然下次来就找不到了。”   赵燚“……”   真的很想掐断她脖子,免得再叽叽喳喳个没完!   “那澜儿就去跟弟弟说会儿话了?太子哥哥有什么事,再叫我就好,我听得到的。”   “滚!”赵燚说。   作者有话要说:  澜妹妹:肉感???丰腴?????燚哥哥你注孤生了!!! 第6章   滚之前,苏澜叫了人备好茶点端进去,才离开。   也不必她吩咐下人不要打扰太子殿下——相信也没人有这个胆。   从院子里出来,不仅苏聿和商嬷嬷等着,还有另一个中年美妇,带着几个小姐少爷。   “参见太子妃。”那美妇带着一干人等行礼,苏澜忙上前扶起她,“三婶婶,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原来这美妇便是苏澜的三婶,卫国公府三夫人张氏,如今当着卫国公府的家。   “礼不可废。”张氏说着和薛嬷嬷一样的话,不过神态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握着苏澜的手,上上下下的细看,仿佛真能看出苏澜是不是掉了二两肉。   “我苦命的澜姐儿,这些天可把三婶担心坏了,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还好,还好。”张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有些话实在不能明言,只能点到为止,不过,大家都懂。   “让三婶担心了。”苏澜抱歉地轻声说,“太子哥哥在里边看书呢,咱们走远些再说,免得打扰了太子哥哥。”   张氏忽然就变得跟那些会变脸的艺人一样,脸色精彩纷呈,许是因为赵燚居然会在国公府看书,也可能是因为苏澜的那句太子哥哥。   但纵使心内讶然无比,也不敢在这时候多问。   一行人静悄悄地走远了些,苏澜才轻轻说,“我出门时有些急,回礼还在路上,三婶勿怪。”   “这些都不重要,都是自家人。”张氏拍拍她手,回了一句,余光看到苏聿很着急想跟苏澜说话的样子,一拍脑袋,“瞧我,光顾着正事,倒忘了聿哥儿许久不见你,定想念的紧,你们姐弟且先说会儿话,说完了再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再与你说正事。”   苏澜抿着唇轻柔笑道,“还是三婶考虑的周到,许久不见聿哥儿,下午他又要回书院念书,跟着几个月不得回来,我也有许多话要嘱咐他呢。”   在苏澜提到书院时,张氏脸色就僵了僵,此时也僵硬地挤出点笑,语气难免的带了点酸气,“正是呢,南山书院学规甚严,等闲不得请假,也就是你成了太子妃,聿哥儿才请了四天假回来,落下不少功课,回头可得要补上。”   苏澜摸了摸苏聿的脑袋,柔声说,“三婶的教诲可记着了?等回了书院可不许贪玩,要把落下的功课都补上。”   苏聿鼓着小脸,不高兴地说,“我很刻苦读书的,书院的人都知道!”   “那就好。”苏澜又跟张氏说了声,便牵着苏聿先走了。   待他们走远,张氏冷下脸,绞着帕子恨声道,“南山书院又怎样!刻苦又怎样!还不是蠢得跟猪一样!”   “咳咳。”旁边有人清咳提醒,“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张氏一哼,面有忿忿,但到底没再吭声。   这厢苏澜等去了苏聿的住处,一进屋苏聿就冷嘲,“三婶总是含沙射影,当谁都跟她一样蠢得听不懂,这会儿指不定又在背后抱怨咱们什么呢。”   苏澜笑了笑,“理她做甚,她也就这点手段了。”   “太子妃,吴妈妈还有紫燕等求见。”之前在大门口等候的商嬷嬷进来说道。   吴妈妈,紫燕等,就是苏澜被东宫撵回来的陪嫁。   苏澜看了眼撇嘴不高兴又被打扰的苏聿,摸了摸他的头,道,“叫她们进来吧。”   “是。”   很快,两个中年仆妇和四个大丫鬟,六个小丫头一起进来磕头。   “大小姐,老奴不中用啊,身为您的陪房竟然被人撵回来,不但丢了您的脸,还叫您受尽欺负,老奴却什么都做不了!老奴对不起国公爷,对不起夫人啊!”吴妈妈一跪下就开始哭嚎,其余人也跟着一起,哭的人脑仁疼。   苏澜幽怜脆弱地看着她们,手帕拭着眼角的泪,等她们哭的差不多了,才幽幽叹道,“这怎么能怪你们呢。我知道你们的忠心,你们也不忍我独自在东宫,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不过万幸,殿下待我挺好,我再去求求他,说不定就能同意让你们也去东宫陪伴我。”   啜泣嘤咛的声音戛然而止,下面跪着的一片人难以置信又恐惧地看着苏澜。   她们不想去啊!   谁想去十八层那种鬼地方送死啊!   于是就有人带头说,太子妃能得太子怜爱是好事,可千万别为了她们这些奴才得罪了太子,去东宫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云云。   听了一会儿,苏澜叹着气,“你们的忠心,我都明白,且看看吧,左右不管是东宫还是国公府,都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群人如蒙大赦,溜的比兔子还快,生怕苏澜又改主意去跟太子求情!   真是见鬼了!   那食人鬼怎么没把她给吃了!   还陪她归宁!   “这就是三婶给你选的陪嫁!”苏聿小脸上都是怒色,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像铜铃,“她也太阴险了!居然还好意思装模作样地疼爱你我!”   “别生气,不值当。”苏澜柔声安慰道,“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为人。好在,如今我在东宫,你大半时间也在书院,不用整天面对她虚伪的嘴脸,也可以松口气不是?”   苏聿垂下脸,闷闷地说,“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家啊。为了躲开坏人的魔爪,却让我们有家归不得,即使回来,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谋害了。”   无力的低喃,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苏澜心口上。   她的祖父,老卫国公有三子一女,唯有阿爹是嫡母所出,却因阿爹喜文厌武而不得祖父重视,屡屡想废阿爹世子之位,尤其大伯参军后立下大功,更坚定祖父废世子之心,还是皇后姑母竭力劝阻,才保下阿爹的世子之位,但为了补偿大伯,皇上格外开恩,封大伯为世袭罔替的永安侯,如今更是官拜大都督,说一句权倾朝野,丝毫不为过。   但大伯虽然封了侯爷,三叔又觉得爵位该是他的,只是那时祖父祖母相继过逝,大局已定,他无可奈何。   后来阿爹迟迟没有儿子,他的心思就又活络起来,纵使他不能承袭爵位,他儿子总可以吧?   可惜那时阿爹尚未看清三叔的险恶,惨遭毒手,那之后阿娘才察觉三叔的毒计,为了她,为了腹中子,苦苦坚持与三房周旋,勉力生下聿哥儿,但终是耗尽心力,又因救了太子一命而元气大伤,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她们姐弟,在这险象环生的国公府里,垂死挣扎!   但好在,这些年她们姐弟都坚持过来了,也必有一天,她们一定会将那些害过他们一家的人,全都血债血偿!   苏澜揽着苏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她那双总是怯弱不安,叫人一望就忍不住心生怜惜,想要豁出性命保护她的眼睛,却似坚不可摧的利刃。   “聿哥儿放心,这种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你也不必操心这些,只管好好读书就是,阿姐都会处理好的。”   说起读书,苏聿脸一垮,苦恼道,“怎么好好读啊,明明那么简单的功课,都要装作怎么也学不懂的样子,想问先生难一点的问题都不行!”   苏澜捏了捏他鼓起的脸,肉嘟嘟的,真好玩,怪不得殿下那么凶残的性子都对这事爱不释手!   她肃容道,“聿哥儿,须知万丈高楼平地起,打好基础很重要,做学问,没有捷径,唯刻苦二字。何况你现在还不到十岁呢,完全不必着急。你若再有这种想法,我且要罚你抄一百遍《论语》。”   “知道了知道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嘛,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苏聿可是很怕被罚抄的,生硬地转了话题,“阿姐,你说太子……姐夫,……对你好,是真的吗?传闻不是说……”   他没敢直接说太子殿下的恶名有多可怕,不过表情已经表明一切。   可怕,自然是真的很可怕!   但殿下也非完全不讲道理之人。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苏澜神态淡然地说,仿佛那日被吓的差点昏死过去的人不是她一般,“传闻而已,不必在意。不过他毕竟是太子殿下,如今也是你姐夫,你敬畏着他,也是应该的。”   苏聿并不是太信,毕竟他才亲眼目睹了太子殿下如何一个不高兴就责罚一众人等。   这多残暴啊!   但阿姐既然这么说了,太子殿下又真的纡尊降贵地陪阿姐归宁,那也许,太子殿下对阿姐一见倾心,愿为她放下屠刀?   管他呢,反正只要殿下不伤害阿姐,他就相信他是好人!   “对了,你以后给阿姐写信,就寄到东宫吧。”苏澜忽然想起来,说道。   寄到东宫,总不会比寄回国公府更危险。   “哦,我知道了。”   两姐弟又说了会子话,该交代的,该嘱咐的,都仔细说清了,苏澜才叫商嬷嬷去请三夫人张氏过来。   虽然她是敬爱长辈的,但她如今是太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脸面,自然要谨言慎行,又怎能主动去拜见臣妇,给人留下话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燚哥:孤,对你姐,一见倾心???   澜妹妹(两眼泪汪汪):难道不是吗?   对肉肉一见倾心≈对澜妹妹一见倾心。   我不管,你们都得听我的! 第7章   三夫人张氏早饭都没用完,就听说太子陪太子妃归宁了,一进府还先来了个下马威,把当时在场的下人全都打了二十大板,可把张氏气的不轻,这到底是谁的地盘!居然不问过主人就擅自责罚她的奴才!   当然,张氏虽然义愤填膺,又怎敢跟赵燚理论,连去拜见都不敢呢,自然就把这笔账算在苏澜头上。   苏澜倒好,她是给她脸才主动去“拜见”太子妃,又让她和苏聿那个蠢货先说会儿话,她反倒拿起乔来,居然只吩咐一声就让自己过去拜见,还抬什么皇家脸面来压她!   也不瞧瞧带来的回礼都是些什么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贱Ⅰ人!   真以为嫁了人就是太子妃了!还在她面前端起架子了!当初是谁每天定时定点跟她请安啊!   这才出嫁几天就忘了在国公府的规矩!且不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在十八层能活多久,那食人鬼能还不定能当几天太子呢!   哼,且让你再得意一时!   等他们三房拿到爵位,看她怎么收拾她!   等苏澜再看到张氏时,又是慈爱的长辈模样,拉着她手,先问她这几天在东宫过的如何,可别报喜不报忧,苏澜自然说,真的挺好,张氏就又问,那怎么大婚第二天没进宫拜见皇上皇后?皇后娘娘可担心的不得了。   苏澜的笑容就变得勉强了,“我也想去拜见姑母的,可是薛嬷嬷不让去。”   至于为什么不让去,她没细说。   张氏看着她,心思百转千回。   她自然也知道薛嬷嬷是谁,没想到一个太子妃居然受制于一个奴才,说出去可真让人笑掉大牙!   没出息的东西!就算你是太子妃,也守不住苏聿的世子之位!   这对她来说可是好消息。   “那今日怎么能回门了?”张氏接着又问。   苏澜微微低头,腼腆又羞涩地说,“昨天夜里,我求了太子哥哥,他就同意了。”   这话的含义可太丰富了!   原来就算是食人鬼这种没人性的东西,也是能吹枕边风的!   好事!好事!   那就让小贱人先跟薛嬷嬷那个老虔婆斗起来!把东宫搞得更乌烟瘴气!太子被废,指日可待!   不过,张氏倒是想起件很重要的事,得确认清楚,“你和太子殿下,应该圆房了吧?”   苏澜面色一黯,咬着唇,很是难以启齿的样子,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废物!   白瞎了这张脸,这副好身段!居然连个男人都勾不住!   “澜姐儿,你别害羞,听三婶一句话,这女人一旦出嫁,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子嗣啊!只要有了孩子,地位稳固,就算太子殿下哪日……”张氏顿了顿,点到为止就掠过,“那皇上看在小皇孙的份上,都得护着你啊!”   “我都明白的,可是太子哥哥他……”苏澜羞耻地都快哭了。   不会是食人鬼那里不行吧?   张氏也吃不准,想了想说,“你出嫁前不是给了你药嘛,你先试试,要是还没用,回头我再给你弄点别的。”   “可是,万一太子哥哥知道我动了手脚,会不会大发雷霆啊?”苏澜忐忑地问。   张氏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三婶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了嘛,传闻太子不近女色,自然不懂其中滋味,等他试过一次,自然就懂其中妙处,只会食髓知味,恨不得一天来个,咳咳……而且不只男人,就是咱们女人,也会乐在其中的。反正你相信三婶,三婶是过来人,绝不会坑你!”   张氏说的,苏澜一个黄花大闺女,听的一懂半懂,臊的满脸通红,娇嗔道,“三婶说什么呢,澜儿听不懂!”   张氏瞧着她娇媚的神态,那双素日如清泉的眼睛,此刻潋滟含情,如同沾了最烈春ⅠⅠ药的钩子。若非她也是女子,只怕也被钩的欲罢不能。   狐狸精!   张氏心里先骂了句,嘴上却说,“对,就是这个样子,你再给太子用些药,在他面前就这副神态,别说他是太子,就是佛爷也得破戒!”   “三婶!再说我不理你了!”苏澜羞恼地说,红唇微微嘟起,这生气的模样,叫张氏都有点意动,想去抚Ⅰ摸那娇软的唇。   真是见了鬼了!   张氏深深地吸了口气,怕自己再有莫名其妙的念头,敷衍几句就赶紧离开了。   反正该说的重要事,她都已经说了。   得知那食人鬼还要在国公府用午膳,张氏赶紧吩咐人去把三老爷苏晋叫回来。   可惜的是,即使三老爷是吏部侍郎,是皇后胞弟,赵燚也丝毫不给面子,只自己单独在书房用膳,连拜见的机会都不给三老爷,这让三老爷恼羞成怒的同时,又暗自有些庆幸,谁知道那食人鬼会不会突然发疯把他给吃了!   不过若苏晋知道就是苏澜也没资格陪赵燚一块用膳,不知会不会安慰一点。   到了下午,苏聿就该出发去书院了。   苏澜送他出府,万般叮咛,才依依不舍放手,看着苏聿上马车离开。   “太子妃,外边热,回吧,免得中了暑气。”商嬷嬷在身侧撑着一把竹青伞遮阳,温声劝道。   苏澜等那马车越走越远,消失于视线中,幽幽轻叹,回身正对着商嬷嬷,轻声道,“嬷嬷,我与聿哥儿都不在,府里的事就拜托您了。这偌大的国公府,我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您了。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商嬷嬷眼一红,“澜姐儿!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都是老奴的本分!老奴和夫人一起长大,又看着你和聿哥儿长大,说句僭越的话,在老奴心里,你和聿哥儿就像我亲生的孩子一样,谁伤害你和聿哥儿,谁就是我的仇人!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不会放过她!”   “嬷嬷,我都明白,所以,您更要保全自己!这府里重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带走,剩下的物件,也就是阿爹的书房还有些价值,不过三房也稀罕那些书,不会乱来,其余的,做做样子护一护就好!还有蒋叔,他虽然已经投靠了三叔,但还是念着旧情的,些许小事,可请他周旋一二。至于三婶那儿,她知道你如今已是良民,轻易不敢对付你,不过还是小心些的好。”   “太子妃放心,老奴心里有数!”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书房走,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回东宫了。   但,还没走近,苏澜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太子妃,好像有人在打架?”商嬷嬷不太确定地说,语气很是困惑。   打架?   殿下在买个院子,谁会那么不开眼去那儿打架?   何况还有浓的快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苏澜憋着气,倏然想起,昨夜里殿下对她要回门的事还没吭声,今早却突然说要跟她一起回国公府,还一反常态地居然待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苏澜不明白殿下在打什么主意,但此刻,她大约猜到,殿下今日反常的行为,或许就是为了这个“打架”。   苏澜略一沉吟,就抬脚欲过去,被商嬷嬷拦住,担忧地说,“太子妃先别过去,万一有危险。”   苏澜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娇柔的声音充满了信任,“嬷嬷放心,太子哥哥在里面,不会有危险的。”   虽然对院子里的情形已经有所猜测,但真的看到,还是让人大吃一惊,本能地恐惧害怕。   入目所见,那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具尸体,有穿黑色夜行衣蒙着面的,也有穿着太监服饰的,而院子里还有十人左右在缠斗,看起来相当惊险。   苏澜胆战心惊,怕的不由自主和商嬷嬷互相搀扶着,仿佛会感觉安全些的同时,不忘仔细注意院子里的情形。   那十人,有四个是黑衣人,余下六个皆是太监。   双方人数相差不大,看起来还勉强势均力敌,但,赵燚,太子殿下,站在书房门口,神情漠然,眼神凶戾,身边还有两人保护着。   这意味着,至少在殿下看来,那四个黑衣人已经不足为虑,唯一要考虑的,大概是如何活捉。   这让苏澜略微心定了些。   但谁也没料到,变故发生的如此之快。   苏澜看着场上的打斗,眉心刚拧起,觉得其中一黑衣人的身法突然变得奇怪,紧跟着,就见那人竭力跳出来,眼前如一阵飓风闪过,那黑衣人竟是到了自己身后,掐住她的脖子,大喝一声,“都住手!否则我立刻掐死她!”   那一嗓子,中气十足地响在耳边,就像狂敲铜锣,震的她耳膜刺痛无比。   眼前景象发黑,什么都变得模糊了,呼吸变得困难,周围声音也消散,商嬷嬷那一声痛喊远的仿佛在天际。   但是,在离她数丈远的书房门口,那个   冷戾肃杀的身影却似被一个光圈包围,在她眼里无法消散。   “太子……咳……哥……哥……”她拼了命的想抠开黑衣人的手,挣扎着艰难地出声,向那个人求救。   但是,如果这是太子殿下精心布置的请君入瓮,他会愿意因为一个无足挂齿形同虚设的妻,而放过这些想要刺杀他的人?   平心而论,换作是她,她不会。   苏澜眼里的光,渐渐黯淡,看不清赵燚的神情。   不能怪殿下,不能绝望。   这些年她都靠自己,这一次她也一样!   哪怕,可能会暴露自己!   万幸的是,黑衣人只是要她当人质,并不是真的要她性命,所以,她还有一丝冷静,一丝力气,掩在广袖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随身携带的香囊。 第8章   早在黑衣人大喝之时,缠斗的双方迅速停手。   不管太子和太子妃究竟是个什么关系,那都是太子的妻子,没有太子的吩咐,谁也不敢罔顾太子妃的性命!   但谁也不敢大意放松,毕竟谁也拿不准赵燚到底什么意思。   “殿下,怎么办?”井大担忧地问,面上流露出一丝怜悯不忍——太子妃那样弱质纤纤的女子,被残暴的刺客当成人质,却把殿下当成救命稻草,那断断续续虚弱的求救,听的人心都快要碎了。   可她求救的对象,是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怎么可能……   井大这句腹诽还没在心里写完,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放他们走!”   声音森冷无比,冻的人直哆嗦。   井大惊愕地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太子殿下嘴里说出来的。   但,竟然是真的!   赵燚声音一落,场上太监立刻收手后退一步,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人。   但难以置信的不止井大,就连这些黑衣刺客也怔了一瞬,而后才震惊地戒备地往苏澜那个方向退。   这些人,连为同伴收尸都来不及,就带着苏澜迅速地出了国公府。   虽然那些太监仍是紧紧跟着,但只要这个看起来还挺有用的太子妃在手,他们就有机会逃!   苏澜几乎是被那黑衣人拖着走的,同样处在不可思议的震惊中,都忘了害怕,忘了疼痛,都没察觉她已经可以正常呼吸了。   殿下,居然为了她,真的放过了这些刺客?这些他精心布置才引出来的刺客?   为什么?   因为她……的肉,的好玩程度,超过了这些刺客的身份?   “得罪了!”苏澜恍恍惚惚的,就听到黑衣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接着背上被人拍了一掌,她就像玩投壶时抛出的箭一样,在空中飞扑了出去。   苏澜惊慌紧张的下意识闭了眼,已经做好在自家门口摔个狗啃泥的准备。   噗的一声,不是她摔倒在地,是赵燚接住了她,但,他的身子都硬邦邦的,这么撞上去,只觉肺腑都要撞飞出来了。   “太子哥哥……”但这可不是喊疼抱怨的时候,苏澜一睁眼,水雾蒙蒙地望着头顶阴寒苍白的脸,柔柔喊了声,娇软的声音感动又赤诚,仿佛有诉不尽的情意。   奈何太子殿下不解风情,不但没有怜惜之意,目光更是冷寒,警告似的扫过她,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冷冷道,“不必追了。”   却是吩咐身后的太监们。   “回。”他又开口,简单霸道的吩咐,苏澜便是七窍玲珑心,也要愣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回东宫。   侍从牵来赵燚的坐骑时,商嬷嬷鼓足了勇气往前靠近了些,担忧地望着还靠在赵燚怀里的苏澜,“澜姐儿,可有伤着?记得看太医啊!”   因怕声音太大吵到赵燚,她声音轻的几乎是只做了口型。   苏澜不便说话,微不可查地微笑着摇头,示意商嬷嬷放心。   方才她虽然是被黑衣人一掌拍出去,但那人仿佛还刺有刺道,虽然挟持利用了她,并没有真的想伤害她,那一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可见此人武功有多厉害。   马儿牵过来,赵燚松开了苏澜,苏澜忽然没了支撑,身子一软就要摔下去,赵燚及时伸手一捞,对上那双无辜的像麋鹿般清透的眸子,却是双目一瞪,极是凶神恶煞,也不废话,喝斥道,“上马!”   还赖在他身上想干什么!   他喜欢她软绵绵的肉也不意味着他乐意在身上时刻挂个肉球!   “太子哥哥,澜儿实在没力气了。”苏澜委屈地说,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连蹙起的眉都是娇弱的形状,委实是很能软了人的心肠。   “没用!”赵燚不客气地嘲讽,双手掐着她的腰肢直接举起她放到马背上。   苏澜“…………”   怨不得身份尊贵,英俊无匹,才华过人的太子殿下至今才成亲!   很快赵燚也上了马,坐在苏澜后面,牵起缰绳,正要离开,苏澜忽然想起早上那痛不欲生的经历,忙转了头过去,楚楚可怜的哀求,“太子哥哥,能不能骑慢些?澜儿受了伤,实在受不住那风驰电掣的速度了!”   赵燚拧起了眉头,嫌弃之色毕现,那烦躁的神情叫苏澜都觉得下一瞬会被他扔下去,然而,马儿跑起来后,虽然也不似她想象的悠闲,但的确比早上慢了不少。   苏澜就抿唇笑了,眉眼里都是欢喜,她头抬起了些,以仰视的姿态,娇娇地说,“太子哥哥,你对澜儿真好!澜儿能嫁给你真是三生有幸呢!”   赵燚像看神经病一样睥睨着她,下颌正好擦过她鬓边乌发,柔软的细发拂过冷硬的线条,像在挠痒痒,很不舒服。   他抬手摁在她头顶,如辣手摧花一样用力往前推,让她的头离他远些。   苏澜“…………”   轻轻吸了口气后的苏澜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了头,避开了和赵燚有可能触碰的可能,仍是乖巧柔婉的样子,还有些担心,“太子哥哥,刚才那些是刺客吗?他们要杀你?他们到底什么人,怎的如此胆大包天,敢刺杀当朝太子?!”   赵燚一声冷酷的嗤笑,掠过她因担忧而眸色显得有些深的眼。   装的倒挺天真无邪!   谁最想他死,她心里没数?心里没数会千方百计地接近他,不动声色地勾Ⅰ引他?   “你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苏澜惊讶道,脸上转眼变成崇拜,“太子哥哥真厉害!这么快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太子哥哥可以告诉澜儿他们是谁吗?想谋害太子哥哥的人,也是澜儿的仇人!”   但少女真挚的钦慕并没有让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有一丝的感动,反而觉得她聒噪无比,厌烦地拧起眉头,凶神恶煞地斥道,“闭嘴!”   再吵就丢下去!   并且加快了速度。   苏澜神色一黯,默了默,小小声说,“澜儿就问最后一句,刺客是风云山庄的人吗?”   赵燚有些意外,“为何?”   简单两个字,难为苏澜也懂了,他问为何她觉得是风云山庄的人。   “因为那些刺客很厉害啊,竟然差点和太子哥哥的人打成平手,除了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风云山庄,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苏澜理直气壮地说,小脸上都是得意,仿佛还在期待他夸她你真聪明。   “胡言乱语!”   还以为她能有什么见地,不过是多看了几本无聊的话本。   “怎么能是胡言乱语!”苏澜有些不服气,撅着嘴轻声说,“澜儿记得挟持我的黑衣人的模样,回去澜儿就画出来,太子哥哥让人去风云山庄一核对,就知道澜儿不是胡乱揣测了!”   事实上,苏澜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确认那些刺客就是风云山庄的人,实在是这些人虽然武功高强,但阴狠毒辣招招致命的武功路数,更像是在处处绝境中摸索出的,反而不容易看出他们究竟师承何处,直到黑衣人为了挟持她脱离战场而使出一招风云山庄的绝学,一线生机。   这一绝学乃风云山庄不传之秘,唯有山庄嫡系才能习得,还得有深厚内力并绝顶轻功方可,不然又如何在险象环生中觅得一线生机。   因为会这门功法的人不多,用到的机会更少,是以江湖中人知道的并不多。   苏澜也是因缘巧合下在宫里藏书阁一个落了一寸厚的灰的箱子里看到了那本《百家武林》的书才知道的。   所以,她觉得那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风云山庄的人!   只要能找出这个人,就能跟殿下证明她的能力,进而慢慢地,赢取殿下的信任,就可以跟殿下合作,助她复仇!   “画出来?”赵燚复又被她引起注意,声音里有些疑惑。   “对啊,澜儿可厉害了,画工一流,只要是见过的人,都能把他的模样分毫不差地画出来。”   赵燚并不认为那些刺客是风云山庄的人,原因无他,武功路数完全不对。   但,他对苏澜自夸的本事有些期待。   期待她为了赢取他的信任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于是两人回东宫后,赵燚就叫人备好了笔墨,让苏澜画出刺客的肖像。   井大已经从赵燚的吩咐中猜出了关窍,颇是震惊,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就像一朵经不起一丝风浪的小娇花还有这等本事。   他在旁磨墨,看着苏澜一笔一笔后厨眉眼,很是传神,完全和他所看到的刺客能重合在一起。   但是眼睛以下的部分怎么画?毕竟都蒙着面呢。   然后井大就看着苏澜很写实地画出一张蒙着面的脸,也就只能辨出一双眼睛的样子。   虽说吧,一个人的眼睛对容貌的影响至关重要,但只有一双眼睛的脸,能称得上什么脸?   井大的震惊欣赏已经变成无语,甚至同情怜悯,心想着这要是让殿下看到这幅肖像,怕不是得生吃了她!   唉。   他在这儿瞎担心着,那苏澜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拿起画像仔细端详,仿佛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   唉。   太子妃不急太监急! 第9章   从私心来讲,因为当年卫国公夫人救过殿下,井大对苏澜还是存有一丝怜悯的,尽管苏澜得苏后宠爱,算是苏后一系的人,但他还是希望苏澜能好好活着,不要落得个红颜薄命的结局。   尤其,似乎苏澜在的时候,殿下睡的都比往常好,精神也跟着好,他就更希望苏澜能好好的。   反正她不过一弱女子,就算带着什么目的嫁来东宫,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但是,苏澜现在的行为,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找死。   可是,尽管他希望她好好的,他也救不了一个找死的人。   唉。   但愿殿下还能记得太子妃每晚陪Ⅰ睡的功劳。   井大出了会儿神,再回神时,只见苏澜又开始画了。   他本以为她还要画另几个蒙面刺客的肖像,已经毫无兴趣再看时,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她画的还是之前那个刺客,一模一样的眉眼,他就纳了闷了,难道多画几张一样的画像,就能看出人长什么样?   紧接着,井大错愕地睁大了眼,仿佛是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奇异的事——只见苏澜画完眉眼后,勾勒出刺客下半张棱角分明的脸的轮廓,给人阴险之感的鹰钩鼻,宽且厚的唇形,下唇微微外突……   井大眼看着这一张脸被画出来,心口嘭嘭嘭快速地跳动。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刺客长什么样,但莫名的,就觉得该是长成这画上的样子。   “太子妃,怎知这刺客长成这样?”井大被震的差点神魂齐飞,过了会儿才失声问道。   苏澜拿起画像又看了看,听到这话,莞尔浅笑,“其实我也不知,只是根据刺客脸上黑面巾印出来的轮廓做了几分猜测,也可能是别的样子,待我再一一画来。”   说罢,便放下那幅画像,重新执笔再画。   但就这一张画,已经震慑住了井大,迫不及待地,仿佛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似的,拿起那两幅画像给赵燚看。   赵燚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略有猜测,看到画像时倒淡定许多。   和井大一样,虽然并不知刺客到底长相如何,可看到这画像,就敢笃定,就是这模样!   赵燚面上冷淡,心里却很是震惊。   这苏澜竟有如此本事?   若有此能耐,就不怕他真找出了这刺客……   赵燚忽然脸色一沉,神情阴翳无比,恨不得将画中人掏出来撕个粉碎一般!   他本以为,是他请君入瓮,结果竟是对方将计就计,精心布局,略有一点小小牺牲,就给了苏澜一个投诚的机会!   毕竟,外人要毒害他,怎么都不比枕边人来的容易!   好!好的很!   倒是长本事了!   既然对方如此良苦用心,他又怎好辜负!   赵燚捏着薄薄的两张纸,阴恻恻地盯着完全沉浸于自我的苏澜,唇角微动,浅淡的笑容阴冷,邪恶。   清纯无邪的脸!   毒辣蛇蝎的心!   苏澜只能断定挟持她的刺客出自风云山庄,于是也只画了这一人的几种可能的样貌,赵燚也没看,交给井大去办。   只不过,虽然这是对方设计好了的,赵燚也打算上钩,却并不想让对方太如意,故让井大隔日再去风云山庄拿人。   这般吩咐的时候,赵燚着意看了苏澜一眼,居然一副“我也觉得明儿再去比较好”的表情。   赵燚“…!!!”   混账!还是着了她的道!   赵燚很不爽,待井大出去,阴森森地对苏澜喝道,“过来!”   苏澜本就站在两步开外,闻言走过去,还没站定,赵燚忽然一伸手,抓着她手腕用力一拽迫使她在他旁边坐下。   苏澜猝不及防地被拽了一把,本能地抓着他胳膊让自己不倒下去,无辜,惊惶地看着他,“太子哥哥?澜儿惹您生气了?”   赵燚看着她像八爪鱼似的攀着自己,神色愈发阴郁,口里却道,“要何,奖励?”   苏澜有一瞬的愕然,这么凶狠,真的是想给她奖励?   “人还没有抓到,澜儿怎么好要奖励。”她羞涩地说。   呵,不想要!   他还偏要给!   赵燚略一沉吟,“想不想,习武?”   苏澜的眼睛登时一亮,仿佛无边黑暗中忽然燃起一盏明灯,亮的灼人眼。   赵燚的脸色更臭了!   哪来的怪物!居然想习武!   “太子哥哥说的是真的吗?”苏澜不敢相信地问。   赵燚冷着脸,言出必有行,废那么多话做甚!   他的不悦还未说出口,却见抓着他胳膊的苏澜像个跟大人讨糖吃的三岁小孩一样,两眼亮晶晶的,期待地问,“太子哥哥亲自教我吗?”   “做梦!”心情极度恶劣的赵燚想也不想就拒绝,就见苏澜的眼睛,仿佛熄灭了的烛火,一片黯然,失落地说,“那便算了,澜儿也不是很想习武的。”   赵燚微微眯着眸子,这女人,为了得他青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死都不怕了!   呵呵!   .   苏澜的爹娘,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是文人,家里唯一的武将就是祖父,但是祖父不喜欢祖母,不喜欢爹娘,更不可能喜欢她这个孙女,所以她受到的教育,从来与武无关,她也毫无兴趣。   直到后来,阿爹阿娘相继去世,才八岁的她不得不用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家。   那时候在处处都是杀机的国公府,她才忽然觉得,能有一身高强武艺多好!她就能护住聿哥儿了!   可她性情大变忽然想习武,三叔三婶多疑,势必不同意,而她一国公府大小姐,也没有那等巧遇武林高人的机遇,只能想方设法觅得武林秘籍,自学成才。   奈何,虽然苏澜自幼聪慧过人,但她的玲珑心,却都长在诗词歌赋上,于武学一道,自学多年,实在没有天分,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阅尽百家秘籍,也只是能做到看出别人的武功招数而已,还仅限于她所看到过的,故看不出那些刺客的来路。   而且不仅仅她,聿哥儿对舞刀弄枪更是毫无兴趣。   唉。   不过虽如此,苏澜也没放弃,如果真有人愿意收她这个徒弟,无论吃多少苦,她都会坚持下去,不求当什么绝世高手,但求险境中,能护住聿哥儿性命。   就是不知道殿下的奖励,究竟是不是真心。   怀着满腹心事,苏澜早早就睡了。   反正到了深夜又会被殿下叫醒,又要少睡一会儿,现在能睡,得抓紧时间睡觉。   但这次,苏澜却猜错了,赵燚半夜并没有强硬地叫醒她唱催眠曲。   准确地说,赵燚不是不想叫,而是苏澜睡的太死,怎么也叫不醒。   赵燚盘腿坐在床上,盯着安稳沉睡的苏澜,神情晦暗难辨。   这女人究竟什么奇葩,居然在东宫,在他旁边,一天比一天睡的沉!尤其今天还差点被刺客掐死,居然还能若无其事!   这心大的,漏成筛子了?   论理,赵燚应该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弄醒的,毕竟最后还得靠她的催眠曲他才能好好入睡。   但今天,赵燚惊奇地发现了她除下颌处以外更绵软好玩的部位,未免她醒过来又紧张兮兮地搞得这些肉不好玩,他就大发慈悲地暂且放她一马!   苏澜的白色中衣质地清凉丝滑,还比较宽松,赵燚很轻松地卷起了她的衣袖,捏了捏靠近腋窝处的手臂的肉,嗯,果然如想象般,不,比想象中的更柔软,比宫廷里手艺最厉害的御厨做的点心还要滑嫩。   赵燚满意地在苏澜旁边躺下,又掀开了她盖在小腹上的薄毯,掀开衣摆,捏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的肉……   这种半夜偷摸的行为,称得上是十分的可耻了。   但赵燚自觉不是君子,可不会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再说,不管怎样,这都是他上了玉碟的妻子!   捏两把,怎么了!   指不定她在怎么窃喜,成功勾Ⅰ引到他了!   赵燚一手捏着苏澜手臂的肉,一手捏着她的腰际,都顾不得下颌那里。   这一Ⅰ夜,没有苏澜轻吟的催眠曲,放松下来的赵燚,竟也慢慢睡着了。   但睡着前,赵燚还牢牢记着苏澜竟然没有醒过来这件事!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苏澜又做了个梦,梦里依然是那头白虎,但这次,白虎却不是在她脖子那里挠痒痒,而是一口叼住她的脖子往后一甩,扔到它背上,吓得她,以为这头白虎终于把她养肥了要吃了。   她惊魂未定地被白虎带到一处湖泊前,正在想它带她来这儿干什么,白虎壮硕的身子猛地一抖,就这么,将她凭空抛入湖里,毁尸灭迹!   她不会凫水,湖水瞬间将她淹没,死亡降临的恐惧笼罩着她,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水里奋力挣扎……   苏澜一下子惊醒,什么意识还没有,猛地坐起,面上却有什么东西脱落,掉到面前。   她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面前的东西,她也已经看清,是一块湿透了的棉布,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大腿部分的裤子全部洇湿,仿佛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苏澜陡然明白发生了何事,她缓缓抬头,清透的眸子全是水光,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的凶手。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控诉,那罪魁祸首却一脸嫌弃,十分不耐烦,“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澜妹妹:太子哥哥不喜欢我抓着你?可是你没有像搡开我的头一样推开我呢!为什么呢?   燚哥:…………因为你的手,比你的头软! 第10章   苏澜幽怨地看着赵燚,又听他不快地说,“睡的,比死人还死人!”语气十分鄙夷。   我都睡的比死人还沉了你是有多大事非得要叫醒我啊!   天塌下来了吗塌下来了吗!   苏澜暗暗长吸一口气,才压制住没有抓狂。   “太子哥哥,澜儿在这里安心,才睡的有些沉的。”苏澜可怜兮兮地替自己辩解。   这倒是大实话。   从前在国公府,一来是为了自己在外博个好名声,跟三婶还晨昏定省,睡眠时间不够多;二来,国公府处处危险,她时刻都在担心会不会一觉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睡的总是不踏实。   如今在东宫,确认殿下对她没杀心,知道她在东宫很安全,又不必早起侍奉婆婆,不必管家,自然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最好。没想到这睡眠质量也跟着提升不少,一不小心就睡的太沉了些。   安心?   赵燚冷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赵燚懒得听她废话,“起来,练武!”   苏澜眨了眨眼睛,她睡到一半突然被叫醒,脑子不那么清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赵燚见她没反应,突然变得很暴躁,“孤教你!快点!”   苏澜被吼的身子一抖,神智聪慧瞬间恢复——殿下改主意了,要亲自教她习武了!这可真是件开心的事呢!   但是,苏澜不小心暼到梳妆台上的自鸣钟,还差点才到卯时,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赵燚看到她脸色一垮,愈发笃定她不是真心想习武,不过是想借机多与他亲近,也就越想好好整治她一番。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手腕,直接拖下床,叫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踉踉跄跄地跟她出了门。   “太子哥哥,慢点,澜儿痛!”   赵燚哪里会心疼,反而她越喊痛,他反倒心情更好。   好在也并没有走多远,赵燚就停下,松开她,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道,“先,扎马步。”   夜风习习,身上清凉的衣料如同染了寒霜,被风吹的贴着肌肤,凉意仿佛渗入骨髓,冷的人一哆嗦。   也亏得这是仲夏,又快要天亮,不然穿成这样,不消一刻钟,就得着凉。   因为没走多远,虽然四周乌漆麻黑一片,只有四周灯柱发着惨白的光,苏澜知道这还在飞羽殿。   她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心下才稍定,就听到这么个晴天霹雳。   扎,扎马步???   不是先教心法练内功或是轻功?再不然练个剑什么的,怎么就,扎马步了?   “太子哥哥是跟澜儿开玩笑的吧?”   赵燚脸一沉,黑的跟这夜色差不多,“孤从不废话!你,不想学?”   后头一句问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   “不是的,太子哥哥误会了。”苏澜抿着唇,弱弱地辩解,“澜儿只是觉得这和澜儿看过的话本写的不一样。”   “你,身娇体弱!”赵燚不客气地说。   苏澜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她自学不得成才的缘故?   因为太娇弱,得先练好身体,打好基础,才可练高明的功夫?   怪不得话本里极少有武艺高强的女侠,都是因为女子娇弱的缘故吧。   想清楚这个道理,苏澜就认命了,乖乖地练起了扎马步。   本以为扎马步虽然姿势不雅观了些,但其实是件容易的事,谁想……   “双脚分开!”   “半蹲!”   “再下蹲!”   “双臂放平!”   “屁股抬起来!”   “手不许抖!”   “没吃饭啊!”   ……   陆陆续续,已经有下人起来干活,赵燚却一声比一声吼的大,还直言屁股!!!   苏澜不仅腰酸背痛四肢抽筋,还臊的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太子哥哥,可以休息会儿了吗?澜儿好累。”好不容易,赵燚终于没有再挑剔她的马步,苏澜带着哭腔问道。   赵燚凶恶地瞪着她,“休息?才,不到半刻钟!蹲够一个时辰!”   苏澜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太子哥哥,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的。澜儿第一次练习,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赵燚冷漠地打断她,“孤,第一次,三岁,一个时辰。你,不如三岁稚儿?”   苏澜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一颗颗的泪珠划过惨白的脸颊,被周围的灯光一照,死气沉沉地幽幽闪光。   眼前一片黑漆漆,渐渐明亮,身上汗流浃背,是太阳出来了吧?   那光芒白的很刺眼,刺的她闭上了眼,四周骤然黑寂,她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当然,原本周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灵魂出了窍,身子轻飘飘的,又好像有千斤巨石被绑在身上,坠着她,直往下沉,仿佛沉进无边地狱。   不过,好像有坚硬的树杈,拦住了自己的背部,总算停下来了。   苏澜莫名的松了口气,彻底晕了过去。   而赵燚,双臂揽着晕死的苏澜,眉心拧成了八字,她怎么能娇弱到这种程度!还不到两刻钟!居然就晕倒了!   真没用!   赵燚抱着没用的苏澜回了寝殿,把她放床上吩咐了人照顾她就走了。   请太医?   只是晕倒而已,不出几息就能醒过来!   苏澜确实很快就醒过来了,睁眼望着头顶的帐子,一阵“今夕何夕”的迷茫。   “太子妃,您醒了?”耳边响起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她愣了会儿,终于想起来,这是她的床榻,那声音,是小雪的声音。   但是,她不说在院子里练习扎马步吗?她是……练的晕倒了?   苏澜苦笑不已,仅仅一个扎马步就如此辛苦,其余功夫的练习,不用想都知道定是要去掉半条命的。   她都有点想放弃了!   “太子妃?太子妃?”小雪见她迟迟没吱声,有些不放心地又喊了两声。   苏澜吐了口气,才感觉到身上湿答答的,定是还未换洗。转过头,准备让人侍奉沐浴,谁知这一动,脖子疼的像快被扭断了。   “嘶!”她倒抽着冷气,“疼!”   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而且这一动,不止脖子疼,肩膀也疼的厉害,脸颊都跟着疼,手臂更是抖得厉害。   “太子妃,您这是,突然用力过猛,伤了筋骨啊。”小雪是看到苏澜扎马步的,她一喊疼,就猜到了缘由。   “这可怎么办?”苏澜哭着问。   这几日的相处,小雪也从一开始的略有些同情,到略有些喜欢,只是仍不大敢亲近,但只要一对上苏澜梨花带雨柔弱无助的模样,就忍不住心软,偶尔也会实在地心疼。   比如此时,看苏澜疼的脸色煞白,想她一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居然扎了那么久马步,还被晒得晕过去,小雪就心疼地说,“要不,奴婢去薛嬷嬷那看看有没有舒筋活血的药膏给您擦擦?”   苏澜抿着唇,清幽幽的,带着一丝苦涩地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劳累薛嬷嬷,休养个几日,应该就能好了。扶我起来,备水,我要沐浴。嘶……嘶……嘶……”   天呐!   岂止脖子手臂,背上,腰上,腿上,全都跟被无数辆马车碾过似的,骨头都碎成了渣混在血液里。   不但一动,浑身都在冒冷汗,身上更是半点力气也无,还坐在床榻上都支撑不住,整个身子都靠在小雪身上,腿脚和手都抖个不停。   小雪咬牙撑着,赶紧又叫了大雪等人进来,几个人合力,才勉强把苏澜扶进浴桶里泡了个热水澡。   这一整天,苏澜都躺在床上休息,虽然让几个宫女按摩缓解了下,但按摩时的滋味,苏澜实在受不住,就按了一次就免了,故而休息了一天,也没多少缓解。   还在想也幸亏殿下是大忙人,早上让她扎了马步就没其余功课了,不然,她真能死给他看!   赵燚一整天都没再另外安排,当然不是因为忘了或是心疼苏澜,只是另有计较。   他并不是真要教苏澜习武,不过是想为难她,所以他想的也周全,如果一次练习就把苏澜吓怕了放弃了,以后还怎么再折磨她!   来日方长。   到了夜里,赵燚来到飞羽殿,苏澜依旧已经睡熟,他也只是习惯性地捏她的脖子,已经不指望能叫醒她。   但这次——   赵燚还没怎么用力,就听到苏澜一声痛呼,接着就看到她睁开眼,眼泪汪汪的,委屈地控诉,“太子哥哥,痛!好痛的!”   “娇气!没用!”赵燚嫌弃地说。   才扎了两刻钟的功夫,又已经休息了一天,还喊痛!故意扮柔弱让他怜惜?   做梦!   “澜儿是没用,所以太子哥哥,澜儿不学了,澜儿放弃了,澜儿不要奖励了好不好?”   苏澜自认是十分能吃苦的,可以子时睡卯时起,为了习字背书而废寝忘食,寒冬腊月也坚持不懈,但如今才发现。和习武一比,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而且,如果只是吃苦,她也许还能坚持一下,但如果代价是去掉半条命,她宁可不学了,反正,反正她人在东宫,没有危险,聿哥儿在书院也很安全,不学武也没关系的,吧。   赵燚意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意外之后就很烦躁!   “随你!”赵燚冷漠地说,眼神却像要吃了她。   “太子哥哥,不是澜儿吃不了苦,实在是,澜儿现在根本动不了,小雪姐姐说,澜儿应该伤了筋骨,估计要休养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的。”苏澜看出他的不高兴,小小声地解释。   赵燚盯着她,忽然捏了把她的大腿,苏澜不妨,发出惨叫,再也保持不住一贯的高雅,小脸更是苍白如纸,俱是豆大的汗珠。   “没上药?”赵燚冷冷问。   苏澜急促地喘了会儿,才断断续续地幽怨地控诉,“太,太子哥哥没,没吩咐,可以用。”   “你嫁妆里有!”赵燚毫不客气地拆穿。   苏澜“……”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幽幽地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没用!软弱!”赵燚很快就明白她的沉默是为何,嘲讽了两句就转身出去。 第11章   赵燚出去叫人拿了药,也不过几口茶的功夫,回去后发现苏澜又已经睡着了。   盯着苏澜,赵燚神情变幻莫测。   这还真是,安心!   赵燚去卷起了苏澜衣袖裤腿,几乎全身都抹了药油,又不辞辛劳地帮她松筋骨。   自然而然地,赵燚才刚开始,苏澜就痛的叫出来,睁开眼就对上赵燚要杀人的目光。   苏澜眉头才拧了下,闻到一股很浓的药油味,她有些不可思议,“太子哥哥……是你帮澜儿上的药?”   语气从惊讶,到感动,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赵燚语气不善,“废话!”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也要问一遍,蠢不可及!   “太子哥哥对澜儿真好!澜儿就知道,澜儿定是祖上积德才能嫁给太子哥……啊!”   苏澜感动的话还没说完,赵燚捏着她大腿,刺激的她声音尖的变了调,难受的又哭又笑,“太子哥哥!你,你干嘛?快,快停下,澜儿受,受不了了!”   赵燚不耐道,“按摩!恢复快!忍!”   真是娇气!这点刺激就受不了!   不是觉得好玩?   苏澜总觉得赵燚其实乐在其中,虽然不耐,也是因为她的不配合。   可她真的没办法沉默忍受啊!这滋味,当真比酷刑还可怕!   不过折磨归折磨,那也还是比赵燚又黑又臭的脸色要容易接受一点,何况效果出来了,其实也是有些舒服的?   再者,这天下间估计也找不到第二人能有她这种待遇了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几天后,苏澜终于能下床正常走动了,只是久坐或久站还会有点疼痛。   这日傍晚,残阳如血,晚霞满天,天空美的波澜壮阔,苏澜一时手痒,在院里作画,想将这一幕刻印在画纸上。   才刚调好色,赵燚就来了。   “太子哥哥?”苏澜惊讶地喊。   她嫁来东宫这些日子,殿下可都是深夜里才会出现的啊,出什么事了吗?   赵燚扫了眼满桌纸笔颜料,眉峰一皱,抓着苏澜手腕就往外走,嘴里快速道,“看好玩的!”   苏澜“……”   慌慌忙忙地放下笔,很有兴趣地问,“什么好玩的啊?”   就不能让我先画完吗?   好玩的常有,而美景不常有啊!   “你喜欢!”赵燚简短地说。   苏澜更是意外,她喜欢的?殿下居然知道?   传闻锦衣卫都听命于殿下,居然是真的?   思忖间,赵燚已经拉着她到了地方,在一张宽椅上坐下,她眼睛到处看,这里很是宽阔,远处还有数个箭靶,应该是东宫内的校场,殿下带她来这儿做什么,看太监们打架?   苏澜很想问一问,一转头暼着赵燚生人勿近的脸色,还是算了,殿下说是她喜欢的,就是她喜欢的吧。   井大走过来,轻声道,“殿下,都准备好了,可是现在开始?”   赵燚点头。   井大直起身,扬声道,“带上来。”   话毕,便见两个太监来到场地中央,一声锣响后,其中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掠地而起,像是脚下踩着风火轮,欲插翅而飞,另一人穷追猛赶,就在这校场内,仿佛飓风追着龙卷风,速度快的人根本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才看到这里有一处影子,待定睛再看,那影子已经到了校场另一角。   苏澜看的是目瞪口呆,眼花缭乱,叹为观止,这,这就是,现实中的轻功绝顶吗?   太厉害了!   这才是她想学的功夫,而不是那劳什子扎马步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心念几转,已经知道这是她所看过的哪本轻功秘籍,只是那人速度实在太快,她需得全神贯注,方能和秘籍上的步法一一对应。但这也正说明,那人功夫其实还未练到家,否则凭她目力,根本不能看清他的步法,也不会被另一人追的如此紧。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欣羡极了。   要知道这门轻功是难得不需深厚内力支撑的功夫,对她而言,应容易许多,但就算如此,她费了那么多力,吃了那许多苦苦,却始终不得入门!   而眼前就有一个学了七分精髓的人!如果能有他指导,她是不是也能学会了?   “想学?”正这样想,耳边就听到有人这样问,她几乎立刻就要点头,但一转头,对上赵燚似乎是就等着你钻入圈套的阴险眼神,苏澜硬生生地把点到一半的头做出个歪头疑惑的样子,“太子哥哥想叫此人教澜儿吗?”   那天她说了不想再习武,虽然并未深思熟虑,却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实在是她已经看清楚,自己并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尤其殿下粗暴凶残的教习方式,她更是吃不消,可别因为习武,还没大仇得报就香消玉殒了。   而这些天的相处,她也知道赵燚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绝不多说废话。   那日她说不习武,他同意后果然没再提此事,过了几天忽然又旧事重提,她总觉得,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她必须得多留几个心眼。   “孤没空。”   苏澜嘴一瘪,清澈如泉的眸子如明珠蒙了尘,顿时黯然失色。   她心里,却莫名敲响了警钟,把整件事仔细捋了一遍。   初时她想习武,条件是赵燚教她,赵燚不同意,但最后改了主意,后来她吃不了苦说不学了,赵燚同意后又突然拉她来看了一场可谓是精彩绝伦的轻功比试,还说不亲自教来引诱她学武?   这事怎么看都处处透着诡异。   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任是苏澜聪明绝顶,也猜不到赵燚就只是简单的想折磨她而已。   虽然猜不透缘由,直觉却告诉她赵燚绝对不怀好意,她不能答应。   ——就这么错过一次修习绝顶轻功的机会,真的好可惜哦。   苏澜脸上的失望一点不做假,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突然问,“那还每天扎很久马步吗?”   赵燚未料她如此一问,不悦地皱眉。   苏澜见他不答,紧跟着又问,“那会很苦吗?”   赵燚眉峰皱的更紧,怎的还是娇气至此!学个轻功还问东问西!一点苦也受不了,这点毅力都没有,丝毫没有不服输的劲!还妄想勾Ⅰ引他?!   “那还是不学了。反正澜儿也说过以后都不习武了。澜儿虽是女子,也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赵燚“……”   混账!这话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你的才名是假的啊!   但是,赵燚竟然一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苏澜紧接着又好奇地问,“对了太子哥哥,那天井大公公去风云山庄,有找到那个刺客吗?”   不学就不学!   赵燚冷眼一暼井大,井大秒懂,立刻和蔼地微笑着说,“回太子妃,奴才那天带着您的画像去了风云山庄,那风庄主似毫不知情,一开口就承认那是山庄的六庄主。奴才当天就带走了六庄主,经过审问,他供出是武定侯府三房庶女江七小姐请他刺杀殿下的,奴才又去侯府问话,江七小姐对此供认不讳,当场服毒,并且畏罪自杀。”   至于其中曲折凶险,如何处置,自不必细说。   “武定侯?庶女?”苏澜很是吃惊,她虽然交际不多,但对京里的公侯之家还是多有了解的那武定侯府也是世袭罔替的世家,可惜这代子弟不出息已经渐渐没落,成了末流世家,也就是数年前出了个惊才绝艳美艳绝伦的二小姐才略风光了些,如此家族,一个偏房庶女哪来的本事与胆气刺杀当朝太子?   哦是了,那武定侯府的二小姐似乎就跟殿下定过亲,可惜的是婚期定下来不久却染上天花,没能挺过去。   莫非今次刺杀殿下,跟这江二小姐有关?   “一个偏房庶女,为何要刺杀殿下?别的不说,她哪来的银钱请杀手?而且一个千金小姐,又是如何与这些武林杀手联系上的?”苏澜不解地问。   井大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太子妃问的正是,奴才也问过江七小姐,她说她自幼和江二小姐感情深厚,此次行事是为江二小姐报仇。至于怎么和刺客联系上的,说来也是巧,三个月前她外出礼佛,恰巧救了那刺客一命,为报救命之恩,那刺客给了信物和联系的方法,许诺帮她一个忙以还恩情,便有了这次的事。”   提及江二小姐,井大也只是点到为止,免得触怒殿下。   苏澜真的是惊呆了,这世上竟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   如此天衣无缝,没有任何说不通的地方,怎么反而让人觉得诡异?   这到底是对方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凑了巧,还偏偏撞上是殿下布局?   只是这却不是苏澜能问的。   半晌,她后怕地庆幸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幸好太子哥哥没事,不然真是太倒霉了。”   江二小姐染上天花不治而亡,怎会怪到殿下头上!   这时候凭空里突然响起一声斥骂,“赵狗!你出尔反……”   突然的怒吼吓了苏澜一跳,下意识转过去一看,却是先头那轻功绝顶的太监被押着到跟前,满面怒容。   谁知苏澜一转过去,那人看到她的脸,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石化当场,失声道,“你是谁!你是商青柏什么人!”   苏澜也是一惊,立刻问赵燚,“太子哥哥,他是谁啊?”   “开兽园之人。”赵燚面无表情,一个念头如火光电石闪过,快的抓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评论升级,但是作者君还是看的到评论的啊。   球球大家不要放弃我呀呜呜呜 第12章   须臾之间,苏澜已经重新捋清了整件事的脉络。   一开始,她怀疑大婚当日在东宫制造混乱的人是想除掉她,以坐实殿下命犯孤煞的传闻,但现在,这人如此震惊并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可以排除这个可能。   那就是他在东宫另有图谋——显然不是为了刺杀殿下,应该是殿下抓住了他什么致命把柄。   后来这人被抓住,归宁之日,殿下将计就计和她离开东宫,或许并非以身作饵,而只是为了引对方来东宫或救人或灭口,谁知对方竟铤而走险,居然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布置了如此周密的行刺计划,连替罪羊都找好了!   她就说一个偏房庶女刺杀当朝太子怎么那么诡异!   若是如此,便说的过去了。   若非她看出那刺客的身手和来历,哪怕行刺失败,于对方,也只是死了几个杀手而已,实在没什么损失,但若行刺成功……   太子一死,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苏澜吸了口冷气,是和她年岁相仿,同样已经是嫡出皇子的瑞王,皇后姑母的长子,她的表弟赵沣!   眼前这个人,这次行刺,居然和皇后姑母有关?   不不不!   不可能!   定是她想错了,最多也只是支持瑞王的人干的,与皇后姑母无关!   一定是这样的!   可眼前这人,又怎会认得大舅舅?   看他神情,似乎与大舅舅交情不浅?   而且他是怎么靠她的脸联想到舅舅的?   她分明记得阿娘说过,她的容貌只略有些像三舅舅,而非大舅舅啊!   赵燚几个字,岂止让苏澜猜到这么多真相,那被押着的太监,也就是神偷萧千里,也已经猜到苏澜的身份,“你是太子妃,卫国公之女,商兄弟的外甥女?”   萧千里是江湖人,在太子大婚当日来东宫偷点东西,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所以对谁要成为太子妃并无兴趣,只是这时候乍见太子妃与故人几乎长的一模一样而震惊,才陡然想起在茶楼时听过一耳朵的八卦,那太子妃之母似乎也姓商。   苏澜不确定这人和大舅舅究竟什么关系,也吃不准殿下是什么态度,疑惑又有些害怕地问,“你和舅舅有仇吗?为什么要打开兽园放出那些猛兽,我差点就丧生虎口了!幸好太子哥哥及时出现救我一命!太子哥哥,你都不知道,你出现来救我的时候我有多感动!你就像天神降临,是我的盖世英雄,我生生世世都忘不了那一幕!”   话到最后,不忘又情绪激动地感激一番。   赵燚“……”   萧千里“……”   “带下去!”赵燚冷冷地吩咐,又抓起苏澜手腕,“走!”   她倒是提醒他了!   苏澜“……???”   又走?   这儿还没解决吧!   可是她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呢。   身后还有那人的呐喊,苏澜也已经顾不上了,想必殿下应该会让人问清楚的。   “太子哥哥,又去哪儿啊?”   赵燚冷着脸色没吭声。   苏澜心想,看来不是她喜欢的了。   这次要去的地方许是有些远,赵燚走了会儿就不耐烦了,问也不问,忽然将苏澜拦腰夹在臂下,腾空而起,仿佛是用了缩地为寸的法术,不过片刻,已经跃过座座院落,到了一山地茂密之地,但这分明还在东宫内。   虽然已经有了几次这样的经历,苏澜还是很不习惯赵燚说动手就动手,说飞就飞的风格,但也不敢惊叫,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还抓着他的衣服,免得半途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哪怕已经落地,仍是惊惶不定,腿软的站不稳。   但更让她腿软的差点尖叫的是,她刚靠着赵燚勉强站稳,一抬头,却见一白色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步入眼帘,正是大婚那日差点就吃了她的白虎!   虽然这头白虎已在梦里出现过多次,她早已可以淡然处之,任由它挠她痒痒,但那是她知道那是自己的梦,不意味着现实里她也能这么淡定!   何况这白虎已经越走越近,呼吸间,已经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所以殿下这是很不满她竟然坚持不习武,就要带她来兽园喂虎吗?   苏澜怕的直抖,抓着赵燚的衣角,越来越紧,就怕赵燚一时兴起直接将她丢过去!   “太,太子哥哥,澜儿怕!我们走了好不好?”她看着白虎那双碧幽幽的眼睛,仿佛冒着森森寒气,怕的声音都在颤抖,那般娇弱无力,任是谁听了,也会心软的一塌糊涂,哪怕她要他性命,也甘愿奉上。   可偏偏,赵燚却是最冷漠无心不解风情之人。   他看了眼小脸苍白的苏澜,心道,真这么怕?那太好了!   “有甚好怕!”赵燚神色淡淡,将苏澜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说道,“坐上去,游东宫!”   苏澜差点没当场跪下去,叫她骑虎?   她连马都不会骑叫她骑老虎?   苏澜愈发笃定,赵燚一定是对她不肯再习武怀恨在心报复她!   但是为什么,她不习武招谁惹谁了!   “太子哥哥,澜儿怕,澜儿不要!”   苏澜别无他法,只能无助地哀求,两颗泪珠儿在眼睛里打着转,欲落不落,仿佛一对稀世珍品,就要被不懂珍惜的人无情地打碎,让人惋惜遗憾的很。   这样娇软的嗓音,带着令人心颤的哭音,仿佛勾魂索,能锁住人的心脏。   赵燚下意识地侧头看过去,这一转头,正对上那一双清滢的眼眸,如若潋滟湖光,如若朦胧烟雨。   叫人一见,就仿佛进了幻梦美镜,沉醉其中,再不愿醒来。   如坠幻境……   赵燚心神一凛,继而皱眉,忽然想起来,她这般娇中带媚的嗓音,他是第二次听到,第一次,便是大婚那天,叫他也失了神魂。   她这是学的什么荒唐本事!   竟还敢再用在他身上!   诚然,这也只是第二次。   因再次被这美色迷失了神智的赵燚顿时恼羞成怒,双手掐着她的腰粗暴地将人放在虎背上!   纵是她细腰动人,也不会让他心软!   苏澜一声惊呼,战战兢兢地哆嗦着又不敢大声喊出来,下意识地弯下腰伸手抱住白虎的脖子让自己保持平衡不摔下去,但立刻想起自己抱的是什么,手又一松,身子跟着一歪,不得不咬牙狠心如捏着一片碎冰样轻轻抱着,生怕一不小心用了大力惹怒白虎将她甩下来一口吞掉。   不过,怕虽怕,苏澜还是感觉到这头白虎虽然凶恶,但似乎在赵燚面前还是很乖巧的,至少她坐上来后,它并没有任何不满的举动,也是一动不动的。   唉,连百兽之王都怕殿下呢。   心神微微一稳,苏澜抬眸,幽怨地控诉着无情的殿下,“太子哥哥,你对澜儿好残忍!澜儿真的好怕!”   赵燚冷漠讥讽,“你才说,孤,对你很好。”   “……”   苏澜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但她很快就顾不上这些了,因为这白虎动了。   随着白虎迈开步子,苏澜的心迅速悬起,跟着它的步子在嗓子眼颤颤巍巍地抖动,大有冲出来之势。手也无意识地用了力,抓着白虎皮毛,已经忘了会不会抓疼它触怒它。   但看起来,白虎似乎还挺悠闲,步伐优雅,颇似那闲庭信步的贵公子,在它的领域里,向着夕阳走去。   这时落日余晖橙红中泛着金色的光,苏澜骑着一头白虎,仿佛身披祥瑞霞光,似要踏过这万丈纷扰红尘,渡劫飞升,成灵山圣人。   在这一片祥和安宁的氛围中,苏澜的心也渐渐安定。   骑虎,似乎也是别有趣味。   但一想到殿下不明所以地捉弄她,差点把她吓得半死,她就觉得,她应该可以也恶作剧一回的。   赵燚看着万丈霞光下那一双似乎颇得趣味的身影,神情越发冷漠,不是怕吗,不是怕的要死吗,这乐在其中的样子哪里像了!   正在他考虑着要白虎带着苏澜狂奔一圈或许才会真正吓到她的时候,苏澜忽然回头,巧笑嫣然的脸比那万丈霞光更夺目。   她娇软的声音喊道,“太子哥哥,这里好好玩啊!你也一起来啊!大白的皮毛真的好顺滑好舒服呢,就像云朵一样柔软,我从来都没见过这般让人爱不释手的,我真的太喜欢了!太子哥哥快过来啊!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赵燚面沉如锅底!   他会喜欢那种东西?!!!   一定是他最近太纵容她了居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居然邀请他骑虎!是想看他骑虎难下?!   做梦!   半刻钟后。   面无表情的赵燚坐在苏澜身后,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捏了把白虎的皮毛……   他脸疏忽一沉。   混账东西!   胆敢骗他!   哪里柔软了! 第13章   苏澜的腰忽然被掐了一把,她疼的叫了人,回过头,只见那罪魁祸首比他还愤怒,她委屈地嘟着嘴,“太子哥哥,好疼的。”   “你!骗孤!”   赵燚的语气冷冰冰的。   苏澜愣了愣,反应过来赵燚的意思,差点想笑,努力绷着,维持着无辜的表情,也去摸了摸身下皮毛,惊异道,“咦?竟是不一样?”   她慌忙抬头,着急地解释,“我没有骗你,真的!这里,真的很软很滑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骗人,她抓着赵燚的手,身子往前一探,让他摸到老虎脖子那部分,“太子哥哥你看,这里是很软的对不对?毛绒绒的,比小兔子的毛还要柔软呢。”   赵燚面无表情地感受着,缩回手,冰冷的眼神变得嘲讽。   不过尔尔!   不如你的腰!   没见识!   这都遗憾!   可见兔子也不如何!   “坐好!”赵燚冷道,也不知他如何下了指令,白虎却掉了头,看方向,却是要出兽园。   苏澜坐在前面,赵燚看不到她的脸,更看不到她眼里浅浅的,恶作剧成功后,狡黠的笑意。   且说井大又亲自审问了萧千里以后,得知真相,震惊无比,赶紧来禀报赵燚,谁知来到兽园门口,却见赵燚和苏澜骑着白虎,沐着霞光,四处洋溢着惬意慵懒的气息,空气里的微末尘埃经霞光折射,像一粒粒细微的碎金,染上温暖的色彩,衬的赵燚的面庞神情都仿佛变得温柔。   这一对周身金光笼罩的璧人,端庄神圣,恍若仙人。   莫名的,井大眼一热。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才是他们殿下原本该是的模样啊!   不过井大内心的澎湃酸楚,赵燚却是不知道的,他骑着白虎从井大面前经过,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待他走过,井大才在一地伤怀中恍然回神,忙追了上去禀报,“殿下,方才萧千里又交代了些事。”   虽然和太子妃有关,他也必须点到为止,要不要太子妃知道,得殿下决定。   “说。”赵燚没让大白停下。   井大就明白赵燚的意思了,也不犹豫,“回殿下,萧千里知道太子妃的身份后,就交代他是受人所托来东宫找东西的,那人答应,只要拿到那东西,就帮商家翻案。”   苏澜猛地看向他。   井大说的商家,便是苏澜外祖家。   苏澜的外祖父是寒门出身,因一身才华清名很得先帝赏识,不过四十年纪就入了阁做了阁老。   可惜好景不长,先帝晚年忌惮乐太子,受小人挑唆,以为乐太子密谋逼宫篡位,欲先下手为强,命人即刻捉拿太子,商阁老当时亦在场,为太子求情,惹得先帝大怒,岂料去捉拿太子的人慌慌张张回来,说太子已领兵数万,正朝皇宫打来,先帝盛怒之下觉得是商阁老求情那片刻拖延了时机为太子谋反制造机会,当场赐死,将商家满门男子斩首,女子没入教坊司成了官妓。   商阁老一生唯有老妻一人,得二子一女,长子有妻,幼子才十三。是以商家女眷,不过老夫人,大少夫人和苏澜母亲三人。   只是老夫人本就在病中,得知丈夫和两个儿子被斩首,一口气没上来,当场亡故,大少夫人追随亡夫,自尽而亡,唯有次女商青词,一身白衣,凛然出府,入教坊司。   先帝晚年虽多疑,却并非昏聩,盛怒之后只稍稍一想就察觉不对,而这时却传来太子一家一齐吊死在东宫以证清白的消息,就像天降暴雪,浇灭了他心中怒火,也让他迅速恢复冷静,很快就查清太子的冤枉,原来这是成王安王英王为夺太子之位合谋设局毒杀太子。   得知真相的先帝一夜之间苍老许多,冷静,残酷地,在大朝会上赐赌酒于成王安王英王,亲眼看着他们被毒死,并宣告天下乐太子之清白。   但是,无辜枉死的商阁老一家,仍旧背负谋逆罪名,商青词,依然是教坊司里最炙手可热的官妓,尽管有很多人同情她,除了一声惋惜,也无人敢替她出头。   唯有一人,便是苏澜的父亲,苏维。   商青词得商阁老教导,学识颇丰,素有才名,生的又是清丽绝俗,在京城颇有美名,钦慕者如过江之鲫,却偏偏和苏维一见如故,两情相悦,两家虽一文一武,但家世也勉强算的上相当,尤其商阁老是简在帝心,故两家一合计就定下了婚事,谁知商家出了这等事,商青词好好的大家小姐,一夕间沦落风尘,和卫国公府的婚事自然作罢。   可苏维这素来性情温厚之人,竟是不顾家中反对,即便不能为商青词脱了奴籍,也多有照顾,那三年里,商青词愣是在教坊司这种地方保住了清白。   待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由于苏维从中辛劳奔走,终于让商青词重获自由之身,成了良民,而苏维更是宁可放弃卫国公世子身份,也要迎娶商青词过门。   老国公虽然大怒,却觉这是撸掉苏维世子之位的好机会。   只是没想到苏维一片痴心感动了当今圣上,最后不但保住了世子之位,还成功将商青词娶进门。   哪知千辛万苦求来的幸福,也不过眨眼几年,两人就相继离世。   商青词临去前最遗憾的,除了没能看着两个孩子长大,便是商家满门被灭的冤情,可如今商家血脉不过苏澜苏聿两个自身难保的孩儿,又谈何沉冤得雪!   没想到,竟然有人拿这二十年前的旧事做筹码!   即使明知对方不安好心,苏澜又如何不震惊,尤其那个人,怎么也看不出和商家有何渊源!   尽管那人似乎和大舅舅有些交情,可苏澜莫名觉得,他其实并不知道大舅舅长什么样子。   如果那人只是认识大舅舅,苏澜或者还只是心弦微动,但这人愿意为替商家翻案而冒险来东宫偷东西,苏澜很想知道,他到底什么人。   就不知殿下会不会告诉她。   对井大来说,萧千里始终不肯交代指使他的人其实是小事,左不过那几个人,有人想替商家翻案也不甚稀奇,毕竟当年商阁老着实死的冤枉,一家死的凄惨,但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那神偷萧千里和新晋,还似乎得了殿下好脸的太子妃扯上关系,就是大事了。   他可一点不敢含糊!   见苏澜看过来,他仿佛平淡地看着赵燚,“此外,萧千里想单独求见太子妃。”   苏澜心头一动,她亦正有此意,但她并没有立刻去求赵燚,心思飞快地转着,去见萧千里,究竟利大于弊。   一来,萧千里敌友不明,深浅不知,也未必能提供多少消息给她;   二来,假使她插手东宫内部事物,尤其此人是大婚之日被抓,事后又有人安排行刺殿下这等敏Ⅰ感之事,纵使殿下不至于怀疑她,难免消磨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堆积出的好感,总有些得不偿失;   三来,这未必不是一个诱敌深入的圈套。否则,去东宫偷东西的江湖人被抓这么久,幕后之人就一点不着急,那么相信萧千里的盗品?又或是有什么把柄?万一将她也算计进去了,她就真的再无翻身可能!   只是苏澜又如何猜的到,那请萧千里的人定然是完全没有暴露自己,二则,也是没想到她苏澜竟然并未如传闻那般被殿下的孤煞命克死,非但如此,那萧千里行动失败被抓了居然也没有死,还活蹦乱跳地好好活着,还看到了苏澜认出了她,而且还那么不怕死的居然想和苏澜相认!   这凡事种种,不过告诉世人,所谓的一切尽在掌控中,便如笑话一般。   一瞬间,苏澜脑海里已经闪过千万个念头,迅速做了决定。   去,是不能去的,但该有的姿态不能少。   “太子哥哥,我外祖父家还有可能翻案吗?”苏澜眼巴巴地看着赵燚,泉眼般清澈的眸子透着点点希冀,仿佛微弱的光,在黑暗里苦苦支撑,等着一线希望,但也知道,那光明大抵是不会出现,不过自欺欺人的安慰。   “嗯。”赵燚淡淡地应了声,心说,等改朝换代了,极有这个可能。   “太子哥哥……”苏澜讶然地睁圆了眼,猝不及防的,骤然湿了眼眶,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她知道,殿下从不废话,也绝不会为了安慰她撒谎。   那只能是,真的有希望了!   太好了!太好了!   嫁给殿下,真的是阿爹阿娘去后,她最大的幸福!   不但有机会和殿下联手报仇,还可以为外祖父翻案,了却阿娘遗愿!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此刻赵燚却黑了脸,一脸郁燥地按着她头顶像要扭断她脖子一样把头拧回去。   哭就哭,趴他怀里做甚!   额头又没有肉!   苏澜脸上还挂着泪,有一瞬的茫然,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侧头,轻轻说,“澜儿失态了,太子哥哥不要笑话澜儿,澜儿只是,真的太激动了,谢谢太子哥哥。”   回应她的,则是赵燚利落,且十分嫌弃地从虎背上跳下来,沉着脸说,“带她去!”   说完人就不见了。   苏澜“……”   她要怎么下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澜妹妹:燚哥哥,你这样真的会失去我的! 第14章   苏澜被带去地牢,不似她想象中的幽暗逼仄,气味难闻,或是血腥味浓重,反倒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更像是普通农户的屋子。   只是一眼看过去,没有窗户。   萧千里被铁链锁住手脚,铁链另一端嵌在墙里,要逃走,难度很大。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焦灼,一听到动静就看了过来,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澜,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这眼神,让苏澜很不舒服。   待她走近,萧千里打量她许久的目光变得和缓,流露出些许追忆。   “像,真像……”他轻声喃喃。   苏澜猜他说的应该是她像大舅舅,这让她越发觉得古怪,他到底是不是认识大舅舅?   还是说,这是提前编好的词,想骗她中计?   这也不大可能。   除非。   萧千里说她像的,原本就是三舅舅。   她记得阿娘说过,她们三兄妹,性子最跳脱的就是三舅舅,三舅舅在外闯了祸事,常常留下大舅舅的名字。   再看这萧千里,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比大舅舅小了好几岁,却叫大舅舅商兄弟,怎么看都古怪。   而三舅舅比阿娘小两岁,比这萧千里也年幼些许,这般叫人倒是合情合理。   就不知,到底是何渊源。   苏澜心里有了计较,便问道,“你当真认识我大舅舅?”   萧千里回神,目光仍然有些恍惚。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的声音,有些沧桑,长长叹息。   萧千里说,二十四年前的某一日,他和往常一样练功,途中休息时听到一阵笑声,却见是个唇红齿白的半大小子坐在树上啃着苹果,边啃边笑。   他本该恼怒的,可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少年郎,一时竟看的呆了。   过了会儿,那少年咦了声,“你怎么不说话,看我做甚?”   萧千里这才想起他该生气的,但莫名其妙的他也生不出来气,就故意板着脸说,“你偷偷摸摸躲在这儿干什么!是不是想偷学我师门绝技!”   “我比你来的早呢!对你普普通通的绝技也没兴趣。”那少年说。   萧千里这下才真的恼了,“我练的轻功天下第一,你敢说普通!你下来!咱俩比试一场悲,看谁厉害!”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你这练法,就是天下第一的功夫,也变成三流功夫!再说我又不是习武之人,为何要与你比!”   原来自己偷懒都被人看了四五天了!连师父都没看出来的事他居然知道了!   萧千里顿时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强辩道,“师父说我根骨极佳,天赋过人,乃练武奇才,我练一日,抵的过别人十日!我师门绝学的心法,别人三个月都背不下来,我十天就记住了!所以,就,就算休息一二日,别人也要一两月才追赶的上!我完全不用担心”   那少年蹙眉,很是不赞同地说,“天赋高就可以偷懒吗?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怎知没有比你更有天赋的人,还比你更勤奋努力?”   萧千里很不高兴,大声说,“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少年也没被吼的生气,反而歪着头仔细想着什么,忽然道,“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萧千里愣了愣,“赌什么?”   “你说你十天就背下来的心法,你且背给我听听,我若用了比你短的时间背下来,你就勤加练功,不许再偷懒如何?”   “不可能!”萧千里想都不想地说,稚气的脸上扬着骄傲之色,“你都不练武功,不可能比我背的快!”   “你怕输?”   “我当然不怕!”萧千里喊的更大声了。   开玩笑,他怎么会输!只不过这是师门独门绝技,怎么能给外人知道?但转念一想,反正也只是背一遍,他就算再厉害,也就能记住几个字而已,不碍事的。   为了证明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慧之人,萧千里当场背了一遍心法。   虽然不是太流畅,但一个字也没错。   半个时辰后,萧千里洋洋得意地看着那少年,正要问一句你认不认输?就听那少年悠哉悠哉地从第一句背起,一字不差,而且流畅的就像在读。   他惊呆了,脸都白了。   心想,完了完了,他把心法泄露出去了,师父会不会打死他!   转念又一想,练舞功这回事,光有心法可不行,还得有招式,哪怕轻功也一样,而且这小子说了他不练武,应该不会泄露出去的吧。   没一会儿,那少年已经背完了,说,“你认输不?”   但他神情淡然,可没有赢了的得意。   萧千里如丧考妣地耷拉着头,看着那少年嘴里含Ⅰ着苹果,笨手笨脚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他心想,看他这么笨,应该真的不会武功吧。   这时少年已经走到他面前,清脆地啃了口苹果,像个长辈一样拍拍他的肩,“愿赌服输!从今往后,你要勤加练武,不可懈怠,记得了不?”   “你……”   “你放心!我说了我不会武功,也没兴趣练武,更不会把你的门派绝学透露出去!”   萧千里呆了呆,心想他怎么知道他的顾虑的?   那少年却突然一摆手,“好啦,时辰不早啦,我走了,后会有期啦!”   萧千里心里一慌,脱口道,“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家啦!”   “你家在哪?”萧千里才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商青柏。”那少年说,“你想找我,就好好练武,将来去京城找我吧!”   而这一别,竟已二十多年。   原本苏澜就信了萧千里是认识“大舅”的,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渊源。   不过是一面之缘。   还有他说的心法,想想她看过的秘籍,还有配得图,她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但奇怪的是,他说“大舅舅”笨手笨脚的从树上下来?   如果他认识的果然其实是三舅舅,她记得阿娘说过三舅舅小时候很是淘气,上树摸鸟,下河摸鱼这事干的比她背书还顺,怎么会笨手笨脚呢。   “现在,你相信我了吧?”萧千里沧桑地问。   苏澜凛了凛心神,声音轻轻,似个很好欺负的小孩子,“就算我信你又如何?你入东宫行窃乃大罪,我求不了情的!而且,而且那天你开兽园之门,我,我差点被一头大白虎咬死。”   萧千里面露歉意,“我当时并不知你就是太子妃。”   苏澜看着他,“若是不认识的女子,就活该枉死?”   一字字,轻如细雨飘零,却振聋发聩。   萧千里怔怔地望着她,就仿佛那少年郎在面前,说,天赋高就可以偷懒吗?   真的太像了!   怪不得都说,外甥似舅!   萧千里被质问的羞愧,“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情行惊险,我为保命,不得已而为之。”   苏澜抿了下唇,没再追究,“我听说,您想替商家翻案?”   萧千里眼睛眯了眯,语气难辨地说了句,“你果然已经知道。”   苏澜“……”   紧接着他告诫地说,“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尤其你们之间还隔着血海深仇!他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苏澜想说,她真的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   “他为什么会让你来,定是以为我会告诉你幕后指使我的人!”   苏澜……好吧,她也想知道。   “但我不会说!不仅仅是盗亦有道,我是为你好!”   “……”苏澜说,“那您叫我来,是还有别的事吗?”   萧千里沉沉地吸了口气,“我会来东宫偷东西,除了有人答应我会替商家翻案,还因为,我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个把柄是个人,他叫……”   “林端。”   苏澜心神巨震,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破膛而出。   幼年时,阿娘教她读诗,读到一首王维的《春园即事》:   宿雨乘轻屐,春寒著弊袍。   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   草际成棋局,林端举桔槔。   还持鹿皮几,日暮隐蓬蒿。   阿娘说,这首诗,其中林端二字最妙,苏澜不解其意,阿娘失神片刻,说她还小,等她大了就懂了。   后来她又长几岁,阿娘跟她说起商家,又提到这首诗。   阿娘说,当年出事时,大舅母已有八个月身孕,若没出那样的事,平安生子,那孩儿,就叫林端。   大舅母,恰好姓林。   到此时,苏澜终解阿娘之意。   她不是告诉她,可惜大舅舅的孩儿未能平安出生。   她就是告诉她,这世上,她还有个表兄,叫商林端。   “他是……”苏澜眼里含着泪,很努力,很努力地才克制着让声音没那么颤抖。   萧千里沉沉点头。   那年和商青柏相识,他始知自己的渺小与愚蠢,从别后,再不敢有一日懈怠,四年后,终于小有所成,便禀明师父,说想闯荡一二,独自入京。   打听商家很容易,但没想到他刚入京城,商家就出了事。听说皇帝老儿要将商家满门抄斩,他趁夜偷摸进去想将商青柏带走。   那时商家已被锦衣卫包围的水泄不通,他庆幸自己勤奋了几年才成功摸进去,找到商青柏的住处,却见屋里出来个夫人,抱着个襁褓。   亏得他还有几分识人的本领,断定此人乃商兄弟的母亲,当即表明身份,“夫人,我是来救商青柏的,我与他乃旧识!相信我!我是江湖人,我叫萧千里,轻功绝顶,我可以带他走,没人能追的上我!”   那一面之缘,商夫人成他平身最佩服的人!   那等情形,没有任何信物,只凭他一句话,夫人信了他,把襁褓交到他手里,“青柏已死!这是他的孩儿,你带他走!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告诉他,他叫林端,林端举桔槔!少侠,商徐氏叩谢救命之恩!”   他初出江湖,就遇到这种事,骤然得知商兄弟死讯,整个人都是懵的,看到夫人欲跪,才慌慌扶着,这时外面已经传来甲胄喧哗之声,夫人神色一变,把他一推,“快走!别回头!快走!”   他下意识地就施展轻功离开,却在那一瞬,隐约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我商氏满门,无愧天地!   …… 第15章   “他,可好?”苏澜颤声问。   “挺好。这小子,我叫他习武,他偏爱读书,长成个文弱书生的样子,叫不少小姑娘芳心暗许,但他一直不肯娶妻,竟说是因为我也未娶,要学我。”说起平日趣事,萧千里语气轻松起来,“不过他学问虽好,我却不让他参加科举,就怕他步入仕途,难免有心人认出他来。谁知道,还是叫人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   确认了此林端确是彼林端,苏澜从最初的震惊与激动冷静下来,不免担心表兄的安危——萧千里来东宫已经七八天,至今毫无消息,那些人会不会拿表兄开刀?   她不由得有些埋怨萧千里,既然他轻功那么厉害,怎不带表兄跑呢!   她甚至在想,她来见萧千里,也不知殿下是否有安排人暗中监视,是否殿下也知道,商家还有后人!又是否会利用一二?   他怎能如此大意呢!   苏澜缓缓吐了口气。   事已至此,埋怨毫无意义。   “指使您的人,究竟是谁?”只要知道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捉了那人,表兄就安全了。   “我不能告诉你。”   “你就不担心他伤害表……林公子?”苏澜没想到他如此冥顽不灵,恼地怒目而视。   “非是我不愿说,一则,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二则,一旦太子这边派了人手过去,他就知道我出卖了他,定会第一时间杀人灭口;三则,”萧千里苦笑,“我也不知他究竟是谁,从始至终,他都一直以面具示人。”   苏澜“……………………”   “您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或是要我帮忙的?”苏澜飞快默念几句《清心咒》后问。   萧千里愣了愣,却是笑了,那笑意带了点淡淡的讥讽,“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叫你求太子放了我?”   他还记着,她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她求不了情放不了他!   苏澜抿唇,“我以为,您会希望我尽快找到林公子,确保他的安全。”   而她,并未想过要放他走。   一来,他或许对殿下还有用,而她在殿下跟前也还没这个分量。   二来,尽管他有恩于商家,但他为自保就罔顾他人性命,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这样的性情,尤其还是个江湖人,她觉得,对普通百姓而言,危险性太高!还是在地牢里多待些时间洗心革面的好。   萧千里一呆,为自己的狭隘感到一丝丝羞愧,继而道,“我不会叫你去找他的。你没这本事,定是去求太子!他,我信不过!你也一样,你要牢牢记着我的话,千万别信太子!也别为他生孩子!没有孩子你就不会为他掏心掏肺!林端的事,你也一个字都不能提!你记住了没有?”   “……”苏澜默然一瞬,觉得还是不要提醒他既然已经有人知道表兄的身份,很快就会有别的人知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林公子怎么办?”她想知道,既然萧千里有这么多考量,是如何确保表兄的安全。   “他不会有事,你放心。”萧千里安慰道,“请我办事的人发誓,只要我这里不泄露消息,太子的人没找上他,他绝不会动林端一根汗毛!而且以防万一,我给林端留了迷药,药倒对方自己跑路绝没有问题。”   “……………………”   苏澜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他多说,气呼呼地从地牢出去,出来后才沉下气,神色忧愁。   她也确实挺愁的,表兄自幼跟着这么个不着调的人,也不知被养歪到什么程度了。   真想立刻找到表兄,也许现在纠正,还来得及。   她进地牢时,还红霞满天,现在,已是繁星闪烁。   在外等候的也不是井大,是个脸生的小公公,不过态度仍然和气。   “太子妃,您出来啦,可是要回飞羽殿?”小公公问。   “太子哥哥呢?”   “殿下在忙。”   哦。   也不急,晚上殿下一定是会过去的。   晚上赵燚一如往常地去了飞羽殿,发现今天有些不同,那苏澜虽然躺在床上,呼吸清浅,却像随时都要诈尸一样,眼皮不停地轻颤,眼珠咕噜咕噜不停地转。   “起来。”赵燚冷声道。   就见那仿佛已经睡熟了的苏澜睁开眼,目光清明,不见丝毫困倦,只有一点点茫然。   “太子哥哥。”苏澜起来,在赵燚身边坐下,怯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袍,“澜儿让你不高兴了?”   因为突然听说林端,又牵涉商家翻案之事,苏澜想着她人在东宫,四处都是殿下的耳目,为了博取殿下的信任,不管他到底知不知道,她都决定实言相告,而且殿下的本事,也许真能平安带回表兄,只希望,表兄若不幸是落在那些人手里,至少还保住了性命——她冷静想想,表兄应该是性命无忧的,不说他活着,或许能替他们拉拢外祖父的学生,至少还能威胁自己,得多蠢,才会杀了表兄!   只是苏澜左等右等还不见殿下来,便想着先小憩一会儿,等殿下来了叫醒她也可。   但遇上这样的事,她就是心再大,也是辗转难眠,又恐夜里没睡好,明日眼下乌青,叫人担心,便只静静躺着,恍若陷入冥想,哪知一睁眼,只见殿下满脸不高兴!   “装睡!”   苏澜眨眨眼,差点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不是,就算我装睡,你生什么气?   她委屈巴巴地解释,“太子哥哥误会了,我并不是装睡,而是还没有睡着。”   “孤进来,你无反应。”赵燚不客气地拆穿他。   苏澜,“太子哥哥,你进来时一点声音都没有,澜儿真的不知道啊。”   赵燚沉肃的眸子有一瞬的怔愕,好像,也是。   不过饶是如此,他可不会觉得尴尬,反而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为何,睡不着?”   “澜儿正想和太子哥哥说这事呢。”苏澜有些急切,忽而语气一变,带着几许闺怨的味道,“可是澜儿等了好久太子哥哥都没来,等的都快睡着了,都差点忘了正事。”   赵燚面无表情,苏澜咬着唇,继续道,“太子哥哥可知,萧千里与澜儿说什么了?”   赵燚暼她一眼,她说,“他说他会来东宫,除了有人答应他替商家翻案,还因为他身边一个人的身份暴露了,那些人威胁他。而这个人……是我大舅舅的孩子。原来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位表兄!我都不敢相信,但萧千里说的,又和阿娘留给我的话能对的上,他定不是在骗我!”   竟是半点不在意赵燚知道谋逆的商家还有嫡系后人活着的样子。   “可是,”苏澜神情一转,哀伤地说,“萧千里被关在东宫这么些日子,外间毫无消息,澜儿很怕表兄已经遭遇不测。虽然萧千里信誓旦旦地说表兄不会有事,可是……”   “他跑了!”赵燚忽然道。   “?”苏澜怔了怔,惊喜道,“真的吗?太子哥哥知道表兄的消息?他在哪儿?可有受伤?我,我能见见他吗?”   赵燚冷淡的神情莫名又多了几分冷酷,说道,“知道萧千里,已有人去查,家中有一尸体,他,不知所踪。”   苏澜心神一转,理解了赵燚的意思,他是说知道萧千里的身份后就立刻去他家中查探,发现有人打斗过,死的那个明显不是表兄,而且表兄跑了后,赵燚的人都没找到他,那表兄应该藏的很好,很安全?   “太子哥哥,你好厉害!萧千里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查到这么多消息了!”苏澜满眼崇拜,眼见赵燚神色稍缓,于是她又希冀地望着他,“那太子哥哥,你可以帮澜儿找到表兄,把他带回来吗?澜儿很怕他被别人找到,如果有坏人知道表兄的身份,澜儿怕,表兄凶多吉少。”   “理由!”   赵燚言简意赅,苏澜竟也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指他帮她找人的理由。   理由自然很多,最重要的是,表兄是商家人的身份。   当年商家出事,尽管先帝知道先太子无辜,却一直没有替商家洗清冤屈,除了先帝因为颜面不肯承认自己滥杀忠臣,还有一点……   有人说,先帝起初怪外祖父替先太子求情给了先太子造反的时机,先太子死后,他恨外祖父的求情不够赤诚未能说服先帝,显得忠心不够,以至于没有拦住先帝下旨捉拿先太子,才酿成先太子一家齐齐上吊的悲剧!   当真是……   君要臣死,什么理由都可以!   故而,因商家谋逆罪名未清,那些官员揣摩上意,极力打压排挤外祖父的学生以及与外祖父交好官员,让那些人不得施展抱负,所以有不少人罢官归隐,再不问世事,甚至有人郁郁而终。直到新帝登基,根基已稳,才重新启用所谓的商氏党羽,但这只是小部分,更多的,还在观望。   如果这时候传出商家还有后人,并且为太子殿下效力的消息,相信会有不少人动摇,投到殿下门下。   至于说表兄的身份,虽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只要没有证据,苏澜直觉,皇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个理由她不能说!   苏澜眨眨眼,极是清纯无辜,“因为他是太子哥哥唯一的表舅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燚哥:???听说过大舅哥小舅子,头一回听说还有表舅哥这玩意儿!表哥这东西,难道不是最大的情敌?!!!救他,没门!   表哥:……你会后悔的! 第16章   赵燚仍然面无表情,但苏澜已经知道,他没有反对,就是同意的意思。   “谢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对澜儿真好!”苏澜娇娇地说。   呵呵!   善变无常的女人!   没一句真话!   结果苏澜不仅善变,还很得寸进尺。   她又说,“太子哥哥,澜儿还想求你一件事呢。澜儿明天想让商嬷嬷来东宫一趟可以吗?商嬷嬷不仅自小照顾我,外祖父家出事前,她一直在外祖母跟前,如今也只有她知道大舅舅大舅母长什么样,我才能估计表兄的样貌,这样才方便太子哥哥找人呢。”   原本她也可以回一趟国公府的,只是她已经出嫁,这才没多久就回娘家,于名声有碍;二来,她与三房有仇,虽然也能,但自然能避则避,而商嬷嬷能来东宫,也可震慑三房;三则,商嬷嬷的儿子给她的信同聿哥儿一起寄来东宫,她顺便把信拿给商嬷嬷。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至于为何不叫萧千里直接告诉她表兄的样子,她也想好了如何解释,就说她不愿让外人知道她擅画人物。   足可见她对殿下的信任与依赖。   但是,殿下什么都没问。   可见殿下真是个体贴的好人!   只是好人并没有给她好脸色,喝斥的语气,“睡觉!”   大抵殿下也觉得,她太得寸进尺。   心愿已了,苏澜心满意足,乖乖地躺好,自觉地拉着赵燚冰凉的手贴上自己的腰际,嘴里极轻地一声满足的喟叹。   赵燚脸一沉,混账东西!这是把他当冰块了!   眼见苏澜小嘴一张,她又要催眠,他厉斥,“闭嘴!”   也不知这女人究竟如何神奇,在她身边数日,如今没有她唱曲,他也能自然入睡,只是多耗费些时间罢了。   .   苏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赵燚自然已经不在,梳洗的时候,叫人去请了薛嬷嬷来。   有几日不见,薛嬷嬷依然是那副一丝不苟的严肃面孔,细细观察之下,她似乎比从前更不喜欢自己了。   虽然嫁来东宫非她所愿,但殿下是个好人,又是可以帮到她的人,她如今是真心诚意地把自己当殿下的妻子,视他为天,自然也想和对他重要的人好好相处,但薛嬷嬷拒不接受自己的善意,她也无可奈何,只余一点面子情。   苏澜倒还想寒暄一二,薛嬷嬷却直入正题,“太子妃叫老奴过来,有何吩咐?”   苏澜抿唇柔声道,“国公府有位商嬷嬷,自小照顾我,如今我出嫁,家里的事便嘱托她照料一二,现下我有些事与她商议,还请嬷嬷下张帖子,请她来一趟东宫。”她浅浅一笑,解释道,“这些年,我与弟弟多赖商嬷嬷照顾,所以我将卖身契给了她,如今她已是良民,算是客居国公府。”   所以,得下贴请人,非是一句吩咐就将人叫来。   薛嬷嬷神情未变,正要驳回去,苏澜又忽然想起来似的,“昨夜我已和太子哥哥提过此事,太子哥哥已经应下。”   薛嬷嬷漠然的眼神猛地如利箭一般刺过来,似是难以置信下的愤恨。   但也只是一瞬,就已经冷静如若平常,只胸口还有微微起伏。   “老奴知道了,这就去办。”薛嬷嬷说了声,福了个礼,就退下。   虽然薛嬷嬷对苏澜多有不喜,办事却极为靠谱,一个时辰后,商嬷嬷就到门口了。   得知商嬷嬷就要到了,苏澜特意让大寒去门口接商嬷嬷。   这大寒长着一张圆圆脸,眉眼弯弯,未语先笑,即使面无表情,也总让人觉得她嘴角带笑,这样一张讨喜的脸,让她去接商嬷嬷,能让她放松些,没那么紧张害怕。   毕竟是来东宫呢。   苏澜则在飞羽殿外等着,身后有小雪大雪为她撑伞打扇。   远远看见商嬷嬷,苏澜还未如何,商嬷嬷忽然加快了步伐,几乎小跑过来,待到跟前,看她面色发白,胸口直喘,手脚发抖,苏澜才知道,真的是吓坏嬷嬷了。   “参见太子妃。”虽然怕极了,商嬷嬷也牢牢记着不能给苏澜丢脸,抖着身子行礼。   “嬷嬷快请起。”苏澜及时扶着她,手上用了力,搀着她,“外面热,咱们进去说话。”   商嬷嬷眼圈都红了,微微颤抖地应了声“是”。   进了屋,苏澜先让她坐下,小雪很快倒了杯冰镇过的荔枝水,把备好的点心瓜果呈上来,便体贴地带着人退出去了,把空间留给这二人。   商嬷嬷实在是慌,见人一出去,先喝了大半杯的水,凉凉甘甜的荔枝水冲进胃里,冲进心里,才把紧张恐慌也冲淡了些。   她双手抱着还散着凉意的水晶杯,长长地吁了口气,才看着苏澜笑道,“先前太子妃说在,”她顿了下,连东宫二字都不敢提,略过去,“这里挺好,老奴总不敢相信,总怕太子妃是在宽慰老奴,如今一看,下人们训练有素,服侍周到,太子妃看着气色也好,瞧着也圆润了些。您过的好,那老奴就放心了。”   苏澜笑笑。   她在这里吃好睡好,几乎万事不操心,自然是好。   “嬷嬷放心,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苏澜似有深意地说,然后将商安,也就是商嬷嬷儿子的信给了她,“商大哥的信,嬷嬷先看吧。”   因为对商嬷嬷的信任,商安便做了聿哥儿的长随兼护卫,一同在南山书院读书,一年大半时间都不在商嬷嬷跟前尽孝。   也是苏澜出嫁时,跟着聿哥儿多陪伴了母亲几日。   是以,虽然也才分别不到半月,想到儿子,商嬷嬷又是眼眶一热,赶紧拆了信先看。   商安毕竟年长些,又不是话多的人,一封家书并不长,且报喜不报忧,商嬷嬷很快看完,眼中带着些骄傲地嗔道,“这孩子,实在不谦虚,竟说自己武艺了得,书院的护卫也没几个打的过他!也不想想那是别人看他年纪小让着他!”   苏澜便说,“商大哥的确很有习武天分。说起这个,我最近想着,太子哥哥身边倒有武艺高强之人,嬷嬷不妨问问商大哥,若他愿意,我便求太子哥哥择一人指点商大哥一二,对他也是大有裨益。”   其实她也知道,商嬷嬷一家如今是良民,按理,商大哥有这天分,也该从军或参加武举谋一个出路,只是聿哥儿还小,哪怕是在书院,她也不能全然放心,身边总得有个稳妥人才好。   而且……   也只好等将来有机会,再补偿商大哥了。   “这怎么使得!”商嬷嬷诚惶诚恐,那可是太子殿下啊!哪怕是殿下的手下,那也不是普通人,怎会自降身份去教她家小子。   “如何使不得。”苏澜道,“只要商大哥同意就行。”   商嬷嬷还是很忐忑,但她也清楚,若是太子殿下同意,这对自家小子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到底还是更希望孩子出息,商嬷嬷挣扎了会儿,就说先问问商安,希望那孩子别太怂!   絮叨了会儿家常,商嬷嬷才问,“太子妃今日叫我过来,可是有别的什么事?”   不然送个信就够了,既叫她亲自过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才对!但太子妃好像也没有很着急?   苏澜轻轻一叹,“还有一月,便是阿娘祭日,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总是梦见阿娘,她似乎很是哀愁,言道九泉之下也不能与家人团聚。可是,外祖父家的情况,我也实在做不了什么,思来想去,便想画一幅一家人的画像烧给阿娘,寥以慰藉,但愿阿娘在九泉之下,能安息吧。”   这话,自然是谎言。   只是她相信,阿娘定不会怪她。   说起外祖父一家,商嬷嬷也跟着哀伤,却也只能道,“太子妃有心了,就不知老奴能做什么?”   苏澜说,“外祖父他们去时,我还未出生,不知他们长相,所以想叫嬷嬷细细与我描述,看我画的像也不像。”   商嬷嬷满面茫然,光听人说一说,就能把人画出来?   但是,当她看到苏澜在她的描述与纠正下,几经修改,勾勒出人的肖像,她惊呆了,“这,这是夫人?!像!真的太像了!”   一个离世二十年的人,忽然仿佛能从画中走出来,商嬷嬷不止震撼,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像是要摸一摸画中人,又唯恐亵渎了夫人而颤颤停下,竟是呜呜咽咽地低声哭起来,“夫人……夫人……”   待商嬷嬷再平静下来,苏澜亦花了两天时间把商家人的样貌都画下来,商嬷嬷临走前,不忘嘱咐,商家如今仍是谋逆罪人,此等事你知我知即可,免得传出去,徒惹事端。   商嬷嬷对当年商家惨逢巨变的记忆犹如刻在骨血里,都不肖苏澜提醒,也绝不敢跟人提起半个字。   商嬷嬷走后,苏澜又花了些时间揣摩林端的模样。   既有人认出了表兄,表兄应长的像大舅舅才对,但具体几分像呢?   深夜里,赵燚如常过来,却见已经熟睡的苏澜怀里抱着一幅卷轴,他眉心沉了沉,眼里涌出阴郁,不太客气地从苏澜怀里抽出卷轴,而这么大的动作,苏澜也只是略略翻了个身。   可见,的确睡的安心。   赵燚轻哼了声,面无表情地打开卷轴,而后,微微愣住。   画里茵茵草地,远处有山,碧空万里。   草地上,数人或坐或卧或走,似是一家人外出踏青,每个人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一派其乐融融,叫人望之欣羡。   而这些人,有他见过的,渐渐淡忘的面庞,譬如卫国公夫妇,自是鹣鲽情深,有从未见过的温婉端庄的夫人,眉目与国公夫人有些相似,应是苏澜的外祖母,她身畔儒雅的中年,就该是商阁老;还有个跳脱飞扬的少年,是商家小公子,和如今苏澜长的很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对年轻夫妇,应是商家大公子夫妻,那少夫人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前面看书的青年,容貌气度,和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这青年,约莫就是苏澜的表哥。   而卫国公夫妇身后,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女子亲昵地靠着男子,笑容甜蜜,赫然便是苏澜本人,而她靠着的,唯一与这温情画面不太和谐的黑衣男子,便是他,赵燚。   赵燚眉头蹙了下又展开,抬眸望着熟睡的女子,眼眸微微眯起。   居然借机表露情意。   哼!   果然心机深沉! 第17章   没两天就到了六月十五,传闻月圆之夜殿下会发病,如同恶修罗一般,要残杀数十人,饮尽数人之血方才好转。   苏澜不知道这个传闻的可信度有几分,却敏Ⅰ感地察觉到,这日东宫所有宫人都格外战战兢兢,仿佛砍头的刀已经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就连服侍她的小雪等人,平日几乎不会和殿下见面的,也都一张张小脸煞白,整日面无人色。   整个东宫,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   这样的氛围下,苏澜难免受到影响,但是想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她才刚开了口,个个都如惊弓之鸟,仿佛她就是那追魂夺命的刽子手!   苏澜也很烦躁。   但她清楚,她这种状态若是让殿下看到了,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还不能叫殿下察觉出她的不安与焦灼。   并且,如果传言是真,如果她能在殿下一Ⅰ夜残暴宣泄之后做一件让他心境放松的事,也许更容易获得殿下的好感。   弹琴下棋看书作画,似乎都意义不大。   到底还能做什么呢?   苏澜左思右想也没个合适的主意,直到中午用膳,灵机一动,不如做些吃食?刚有这个念头,她忽然也想起,不管是在外交际所听到的,还是话本所写,好些夫人为了和夫君增进感情都会自己动手做些吃食,她隐约想起,好似连皇后姑母都不例外呢!   毕竟这样做,既能表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又表达了对夫君的爱重,若是伤了些许,还能赢得夫君的怜爱,当真是一举多得!   嗯,真是个好主意!   苏澜既有了主意,中午小睡了半个时辰,便精神抖擞地去库房找食谱了。   她虽看了不少书,又过目不忘,但食谱实在不在她的兴趣范围内,也不是她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倒真只是寥寥扫了两眼就封存起来了。   如今既要学做饭,自然少不了这东西,尤其,她想给殿下耳目一新的感觉,就不能学做日常吃食,不拘是民间小吃,还是西域东洋传过来的,都可一试。   早上还极大可能跟她们一样因为今天乃月圆日而蔫蔫的很焦虑的太子妃忽然变得神采奕奕,这让几个宫女大为不解的同时又陷入更深的恐慌,太子妃不会想不开又要寻求什么刺激吧?   别啊,平日里作死也就罢了,可今日不同寻常啊!   你要作死,真的会牵连我们的!   这种关乎性命的时刻,大伙儿也顾不得对太子妃的那点喜欢和怜惜了,几人私下里商议了下,还是觉得这种时候不能作壁上观等死!   于是小雪被推出来和太子妃谈一谈。   原本,她也管着这几个宫女。   “太子妃,您怎么看起食谱了?”一番自我鼓气加油后,小雪借着倒酸梅汤的机会,仿佛好奇地随口一问。   “上午看的那本书里有写到南边一种小吃,我觉得颇有趣味,便想自己做来试一试,到时小雪姐姐可要帮我试口味的。”   上午心烦意乱,随意翻看了几本书,却有提及,此刻正好做借口。   “太子妃是想自己吃?”小雪仍然探询着问。   苏澜说,“对啊。”   她一副仿佛是说“不是我吃难道是大白吃吗”的无辜表情看着小雪,目光清灵灵的,剔透如水晶,纯真可爱,小雪根本招架不住,不再追问,心下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苏澜折腾了一下午,成功做出了两道小吃,味道尚可,小雪以为到此为止,在心惊胆战中度过了这个连月光都泛着红色的恐怖夜晚,殿下如她们祈祷那般没有出现,太子妃依然早早熟睡,她以为,这个夜,她们平安过去了,她们又可以苟且偷生一个月,谁知……   从太子妃嫁来东宫第一天起,除了那日早早被殿下叫醒扎马步,这么多天就没有在辰时以前起床过,但十六这天,太阳仿佛打西边出来了,天都没亮,太子妃居然自己就醒过来了,自己从屋里走出来叫人打水洗漱。   小雪很是不可思议,大概是因为才劫后余生,格外放松些,便问了句,太子妃何故早起?   毕竟太子妃看起来,起的很是心不甘情不愿,一直呵欠连天。   苏澜又打了个呵欠说,“昨天不是学了两道小吃吗,我想给自己自己做一顿早膳。”   小雪莫名地松了口气。   虽然心里想着,昨天不是吩咐了厨子仍备好了食材,今早做给她吃吗,怎的又想自己做了?   不过她没问。   有了昨天的经验,再次动手,更为顺利,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做好了,这个时候,天微微亮而已。   苏澜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殿下果真如传闻那般会在月圆夜发病,十六这日应可以休息一日;如若没有假期,她这时候过去应该也还来得及。   厨房里就有食盒,她挑了一个,把自己精心做的小吃放进去,又拿了些别的吃食,看了看数量,觉得应该够了,这才盖上盖子。   小雪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神情僵硬,声音有气无力,“太子妃,您这是要去哪?”   “我看着时间还早,自然是拿去和太子哥哥一起用膳啊。”苏澜理所当然地说。   不!不要去!   小雪在心里呐喊,却没有立场也没有胆气阻止!   眼见苏澜已经跨门出去,小雪脑海中绷紧的弦断了,冲口而出,“殿下此刻不见人的!”   苏澜回眸,嫣然而笑,“我自不是别人。”随后又体贴地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回去吧。”   小雪被这个笑容晃的差点动摇。还好还有一丝理智!   若是可以不去,她心里自是一万个愿意,你要作死,着实不该带上我。   可是,堂堂太子妃,怎么可能没有人随身跟着服侍?何况,若真出了事,她这个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难辞其咎,难逃一死!   “太子妃,咱不去了好吗?”小雪苦苦哀求。   生死关头,可也顾不上谨言慎行了!当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劝阻太子妃!   苏澜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当然也是不想去的。   她很明白与虎谋皮的凶险,所以即使明知道太子殿下是最有胜算能帮她报仇,的,她也从不敢妄想和他合作。   和殿下成亲,着实是个意外。   但如今,她已入虎穴,并且毫无退路,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为什么不去啊?我做的小吃,太子哥哥肯定很喜欢。”苏澜想了想,有些调皮地说,“不过小雪姐姐去了,太子哥哥可能就不见我了呢,所以小雪姐姐还是别去了吧。”   说完再不理会小雪的劝阻,提着食盒,带着一身烟火气,快乐地走了。   小雪又能如何,还是得在后面跟着。   只是不管是出于害怕,还是太子妃别去的“吩咐”,她便在几丈外的距离跟着。   到了畅和殿外,苏澜却被人拦下,说没有太子的吩咐,谁都不得擅入。   这也是正常,毕竟这还是苏澜头一次来,她也不为难守门的小公公,和和气气地说,“那就烦劳公公通禀一声。”   “这……”那小公公显得更为难,毕竟,殿下都不在殿里,他又不敢随便瞎说话。   正愁的不行,小公公看到殿里出来个人,眼睛一亮,声音微微拔高了些,“薛姐姐,你快快过来。”   薛姐姐?   苏澜心里咯噔一跳,殿下素来不近女色,近身服侍的都是太监,这畅和殿哪来的姑娘?而且听这公公的语气,似乎颇有地位?   苏澜心里一番计较,面上不显,一双剔透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倒衬出几分可爱的娇憨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着鹅黄衫子的女子袅娜而来,生的是娇俏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大又亮,端的是机灵动人。   苏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应该不是什么管事姑姑,但看衣着打扮,却又不是宫女,还能是什么人?   薛姐姐……   她姓薛,和薛嬷嬷有关系?   那女子却也看到了她,仿佛看到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大大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您是太子妃?”   苏澜颔首,却听她夸张地“哇”了声,才想起什么似的,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眼睛却一直盯着苏澜,惊叹道,“奴婢早就听说太子妃不但才华过人,更是美若天仙,今日奴婢见到太子妃,才知这分明就是谦虚!太子妃的美貌,何止天仙,简直就是……”她一顿,一副被噎到的样子,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奴婢字识的不多。”   夸不出来了!   “……”苏澜羞涩道,“薛姐姐谬赞!薛姐姐快快请起!”   “谢太子妃!”薛凝麻利地站好,这才想起来问,“这么早,太子妃是来找殿下的吗?”   苏澜点头,“正要叫小公公通禀呢。”   薛凝吃惊地暼了一眼小公公,小公公被这一眼看的慌,急忙道,“我正要告诉姐姐。”   请姐姐拿个主意呢!   薛凝背对着苏澜瞪了小公公一眼,瞪的小公公更慌,不过薛凝也没说什么,转过头来就是灿烂的笑容,“回太子妃,殿下不在呢。”   “殿下已经出去了吗?”苏澜问。   “呃……”   这个……   应该是没有吧。   薛凝正要开口,忽然见前方似有黑影闪过,她脸色一变,低低地说了声“殿下来了,奴婢告退。”   告什么退?   苏澜还纳闷,就见薛凝似脚底生风,迅速的消失在视野里。   苏澜“……” 第18章   薛凝跑了,但苏澜也没看到殿下的人影,便往前走了一小段。   太阳初升,晨曦温柔洒下。   然而盛夏初晨,这片天空却反常地没有一丝热度,仿佛还在隆冬,但那种冷,却是阴冷到骨头的那种,就像是,百鬼夜行的森森阴寒,周围寸草不生,了无生机,唯有肃杀死寂的残酷。   苏澜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一抬眸,看到那个,让她有种置身人间地狱错觉的根由。   浓黑如墨的黑色衣裳,没有一丝花纹,那张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庞是熟悉的,可此时,却毫无温度,甚至跟平日的冷酷暴戾都不同,仿佛已失去了人性,冷眼覆灭山河的冰冷。   嘴角还挂着一点鲜红的血迹,已经证明食人饮血的那个传言。   可怕得,叫人毛骨悚然!   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几乎看不到瞳孔,正盯了过来。   只一个眼神,叫苏澜仿佛是被丢进冰天雪地里的刀山,冻的浑身哆嗦,又惨遭凌迟,寸寸肌肤,瞬间鲜血淋淋,现出森森白骨。   苏澜从未见过恶鬼,但此刻她知道了,若这世上有恶鬼,也不过是如此模样。   有那么一瞬,苏澜后悔了,做什么贤惠,博什么好感!   命都没了,谈什么报仇!   可如今,她却是骑虎难下。   若这时掉头就走,便是死路一条,若迎难而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也只是渺茫的一丝希望!   寒意自脚底窜至头顶,苏澜后背上全是冷汗,心脏狂烈地跳动,牙关紧咬才没有怕的叫出声,喉咙都在打颤。   而她,却要拼命压制着所有的惧怕,眼含担忧地快步上前,“太子哥哥,你嘴角怎么有血,你受伤了吗?”   声音轻轻地在颤抖,或可解释为担忧。   一面问着,掏出手帕,替他拭去嘴角那一点触目惊心的血。   只是隔着手帕的一点触碰,都觉得寒意逼人,这种刺骨的冰冷,像极了异闻里记录的,鬼的特征。   赵燚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动作,仿佛不得已停下来不能动的木偶。然而那双通红的眼,杀气喷薄涌出,四散的煞气,仿佛可毁灭周遭一切活生生的生灵。   远远缀在后面的井大心都提起来了,焦急的不得了,很担心下一秒殿下就出手拧断太子妃的脖子!   这太子妃也真是,难道没听说过东宫里的传言!怎么这时候犯糊涂过来!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积极啊!   太子妃要这么死了,多亏!   以后殿下又怎么好好睡觉!   他要出手救人吗?   井大纠结不已,却忽然听到赵燚开口,声音沙哑粗砺,说出的话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喝的人血,要吗?”   赵燚这样问,手已经卡在她脖子上,像是只要她说一个不字,立刻就能让她头身分离。   苏澜已经紧张的浑身都绷紧的像铁一样坚硬,提着食盒的手指都在发抖,额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嘴角却还艰难地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声音已经有些虚,“不要呢。澜儿喝过人血的,一点也不好喝。太子哥哥喝了很多吗,会不会很难受啊?不过没关系,澜儿做了好吃的给太子哥哥,吃了太子哥哥就不难受了。”   赵燚的手已经用了力,却在那句她也喝过人血时,微微一顿,待她说完,没有温度地说,“你,喝过?”   苏澜重重地点头,小脸上神情严肃,“喝过的。”也不必赵燚再问,自己就先解释清楚,“以前澜儿绣花的时候扎到了手,出了血,澜儿就自己吸掉了,那个味道啊……”她嫌弃地在嘴巴前扇了扇,像是要把那不好的味道扇走,“特别腥,特别难闻。澜儿还只是舔了一点点就受不了,太子哥哥喝的还不少,比澜儿难受了不知多少倍呢。”   赵燚“……”   明知她的亲近都是别有用心,明知她的关心都是硬装出来的,明知她其实也怕的要死,但这一刻……   赵燚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回畅和殿了。   他这一走,带走令人窒息的肃杀,仿佛是大地回春,重燃生机,艳阳重新普照,已冰雪消融。   苏澜悄悄松了口气,背上衣衫已湿透。   还好,她赌赢了。   于是迈出已经酸软的腿,跟了上去。   不止她,就是井大也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殿下和太子妃一前一后,仍是微笑和气的样子。   赵燚回去先泡了个澡,很快就出来,仍是一身黑衣,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   这会儿功夫,苏澜已经摆好早膳,看到冷冰冰的殿下,笑意盈盈,“太子哥哥,快过来用膳了,有澜儿亲自做的呢。”   赵燚坐下,面前放着一碗乳白色的汤,两碟黄金色的饼。   苏澜指着那碗汤说,“这是闽南那边很有名的甜汤,叫花生汤。做的时候呢,要先用沸水浸泡去膜,再加清水用大火煮熟,再用小火慢炖,直至花生仁看似洁白完整,实则用指一捺,便烂如泥浆。吃的时候,舀二三勺花生仁放入碗中,放些糖,泡以热水就行了。这样做成的花生仁酥烂不碎,入口即化,花生汤甘甜爽口。”   苏澜面前也有一碗,捧着碗放在鼻翼前嗅了嗅,陶醉的模样,“真香!太子哥哥,快尝尝。”   赵燚尝了一口,没什么感觉,就听到她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难吃!”他终于开了贵口,却把苏澜打击的不行,自己也吃了一口,细细地品味一番,虽然的确不如书上所讲的那般滋味,但,也不至于难吃吧?   是殿下不喜欢甜食?   对自己还有丁点信心的苏澜便又介绍了另一道小吃,便是面前金黄色的饼,“这个,叫黄金玉米烙,选用新鲜的玉米粒裹以绿豆粉,倒至热油里煎炸至金黄酥脆,然后撒糖或盐即可。太子哥哥若不喜欢甜食,便先尝尝这个咸味的吧。”   赵燚尝了一口,又听苏澜问好不好吃,他盯着她,不客气地实话实说,“难吃!”   “怎么会呢?”苏澜很是不愿意相信,她做好后自己都尝过的,并不难吃啊!虽然是不能和御厨比,但……好歹自己一片心意,难能可贵吧!   算了,殿下日日美味珍馐,与之相比,她的手艺,的确算很差,殿下也只是没有说善意的谎言而已!   “既然太子哥哥觉得不好吃,澜儿以后不做就是了!”苏澜失落地说。   反正她也不乐意做!   孰料,赵燚却道,“明日起,孤的早膳,你做。”   什么?!   苏澜惊愕地瞪大了眼,既然不好吃为什么还要我做?   每天卯时不到就起来,真的很辛苦的好吗?   残暴不仁!   果然如此!   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像惹急了要咬人的兔子,眼睛都一样红。   赵燚看在眼里,嘴角一动,极轻极浅地微笑了一瞬。   “太子哥哥,你笑了?”苏澜吃惊地说,也顾不上生气了,“你笑起来真好看!还有酒窝呢!好可爱!太子哥哥,你听说过酒窝的传说吗?”   赵燚眉心跳了跳,就听她道,“传说,人死之后都要喝孟婆汤忘却今生的记忆才可转世投胎。可是有一些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孟婆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但同时在这些人身上做了记号,这个记号就是在脸上留下了酒窝。这些人呢,必须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的磨折等上千年才能轮回,转世之后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那个酒窝寻找前世的恋人。太子哥哥,你有前世的记忆吗,你要寻找的恋人……”她忽然一顿,脸颊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是澜儿吗?”   赵燚只觉体内那股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杀气又被她挑出来了,阴恻恻地问,“不怕孤了?”   苏澜愣了下,摇摇头,“现在不怕呢。”   赵燚冷笑,“你在找死!”   苏澜瑟缩了下,怕怕地问,“那太子哥哥会杀了澜儿吗?不过太子哥哥放心,澜儿要是死了,定也不会喝那孟婆汤,下辈子,澜儿就能找到太子哥哥了!到时候,澜儿还和太子哥哥做夫妻!”   赵燚已经气的面无表情,不想说话!   心说我都杀你了你还要嫁给我你有病吗?   我都杀你了我还娶你我有病?   赶紧吃药去吧!   赵燚没理她,三两口迅速吃完苏澜做的小吃。   其实不饱,但他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吃这点东西,已经很给面子。   “睡觉!”他漱了口,冷冷丢下两个字。   苏澜一愣,继而吃惊,很是惊喜。   殿下的意思是,她可以在这儿小憩会儿?   太好了,她也是困的不行呢!   为了不让殿下久等,苏澜也迅速吃了几口就起身去了内室,想着,一会儿醒了再吃些东西就好。   她进去时,赵燚已经躺好,她却忽然犯了难,对上赵燚不耐烦的眼神,她弱弱地说,“太子哥哥,澜儿还没沐浴呢。”   毕竟一身的烟火气,带着睡觉就不太舒服了。   赵燚皱着眉,意思是你怎么那么烦!   “孤不嫌,你臭!”   苏澜“……”   气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生汤和玉米烙的做法,以及酒窝的传说都来自度娘,稍作修改。 第19章   行吧。   既然殿下都不在意,她乐得熏一熏他!   苏澜“……”   什么熏他!   她又不臭!   香汗淋漓!   香!   苏澜心里气呼呼的,爬上|床躺好,已经闭目的赵燚说,“唱首曲子。”微微一顿后,“不准念经!”   苏澜差点没笑出声来,努力地绷着脸也忍不住嘴角上翘!   幸好赵燚闭着眼睛的没看出来。   她只略想了一下,选了汉乐府的一首《上陵》,轻声吟唱:   上陵何美美,下津风以寒。   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   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木兰为君棹,黄金错其间。   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   …………   昨夜月圆,赵燚发起病来,几乎完全丧失神志,消耗一|夜,本就精疲力尽,苏澜的歌声又有催眠之用,很快,他就沉睡了过去,呼吸却不似平日的绵长,仍有些重。   苏澜有留意到,只是她也实在困倦,何况之前被吓得去了半条命,一见赵燚似已睡熟,眼皮也沉的睁不开,很快就睡着了。等到再睁眼时,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见赵燚还在身边睡的沉沉,怕吵到他,蹑手蹑脚,凝神屏气地爬到床尾,才要下去,前面传来个冷漠而沙沉的声音,“回来!”   冷不丁的响声,吓得她差点跌下床去,一抬头,声音的源头还是一副熟睡的样子,不高兴地撅着嘴,哼!醒了也不说一声,就会吓人!   但是,身体却乖乖地爬回去了。   只是这一次可不会轻手轻脚。   “太子哥哥,你醒啦?”苏澜问,也没等他回答就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澜儿好饿呢!饿了不吃东西会变瘦的!”   没了肉肉你就没的玩了!   赵燚睁眼,眼神无温,冰冷,凶恶,像要吃人。   只是,才有了早上的经历,苏澜知道,至少殿下是不会平白要她性命的,所以现在,她根本不怕他,勇敢地,用无辜的眼神眼巴巴地看了回去,仿佛他在她眼里,就是美味诱|人的食物。   呵!   混账小东西!   胆子越来越大了!   赵燚冷漠地问,“什么时辰?”   苏澜不知道。   她往外看了一眼,吃惊道,“呀!竟然午正二刻了?!”   怪不得她这么饿!都快过午了!   她便有些着急,小手吃力抓着赵燚的胳膊似要把他扶起来,“太子哥哥,快起来!用膳了!再不吃就要饿坏肚子了!”   只是她一娇弱的小姑娘,就是使上吃奶的劲竟也动不了他半分,反倒是赵燚被拉扯的烦躁,自己坐起来,“少吃一顿,饿不死你!”   苏澜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澜儿还在长身子,少吃一顿,就会少长一点肉的。”   赵燚看着她,她仍是无辜地看回去。   混账!   知道他的乐趣就有恃无恐了是吧!   赵燚让人传膳,很快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张桌子,赵燚只夹了一点菜给自己,冷冷说道,“全部吃完!吃不完,不许走!”   苏澜“……”   不太敢相信地问,“太子哥哥,你其实是在用这种方式留下我吗?其实不用的,澜儿是你的妻子,自愿留下来陪你的。”   “……”赵燚黑着脸,“闭嘴!”   谁他|妈要留下你!   除了催眠你有什么用!   苏澜咪咪一笑,笑容甜的让赵燚想掐死她!偏偏她又只是乐呵呵地吃东西,什么也不说!   等苏澜吃饱了,漱了口,又说,“太子哥哥,澜儿吃饱了,澜儿陪你去院子走走消消食?”   早上就没走一走,也幸好吃的不多,还勉强可以原谅。   赵燚神色冷漠,“消食,会瘦!”   苏澜顿时有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悔恨。   可是不走怎么行?所有肉肉都会长到小肚子上,很不好看的!   她还小,不要大腹便便!   她轻轻吸着气,“太子哥哥,其实澜儿有个问题想问你来着?”   赵燚面色不变,她说,“早上那位薛姐姐是谁啊?澜儿记得,太子哥哥身边都是公公在服侍,怎会有个貌美姐姐?”   身为妻子,怎能不在意夫君身边出现的女人呢?   “想知道?”赵燚问。   “嗯。”   “吃完,告诉你!”   “……”   .   东宫治下甚严,但薛嬷嬷掌管着东宫庶务,没多久就知道太子妃进了太子殿下的畅和殿一事,气的差点当场晕过去,胃口全无,只喝了点鸡汤就让人把膳食都撤下去。   要知道,除了近身服侍殿下的几个太监,也就她和凝儿还能进去畅和殿。可这才半个月,苏澜就被允许进入,还待到中午都没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苏澜已经得到了殿下的认可!   这怎么可以!   她苏澜可是苏苒的侄女!是苏苒派来监视殿下的眼线!   殿下若真看上她,万一哪日忍不住临幸了她,那可如何是好!   殿下,不可以啊!   薛嬷嬷真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畅和殿把苏澜那个小贱|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叫她勾|引殿下!   叫她勾|引殿下!   薛凝给薛嬷嬷按着肩,见她稍微平静了点,才开口劝道,“姑婆别急!其实凝儿觉得,这未必不是坏事。”   薛嬷嬷目光冷冷,像是在质疑你到底是谁的人啊!   “姑婆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讲。”薛凝不急不忙地说,“太子妃如何先不说,但殿下在飞羽殿歇了半个月,这次发病,却是比以往恢复清醒的时间早了些。”   以往,殿下都是巳时左右才回来,所以她也和以往一样不紧不慢地收拾,谁知今天却殿下提前了足足一个时辰差点没把她吓死!   薛嬷嬷愣了愣,她一听说苏澜进了畅和殿就顾着气了,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如果殿下恢复清醒的时间当真比以前缩短了,的确是个好消息。   但,怎么偏偏就是苏澜呢!   .   虽然能够留在畅和殿,对苏澜来说是莫大的好事,但殿下的地盘,伺|候的都是公公,她用着不方便,其余用品更没一样东西是她用着顺手的,所以最终,她觉得还是不要留在这儿的好,于是想尽办法,软磨硬泡,撒娇卖萌,甚至惹怒殿下后,终于可以离开了。   不过如今,她真的不怕殿下发怒了呢。   .   不过离开了一天,再回到飞羽殿,苏澜有种进错门的感觉,因为,殿里侍奉的几个宫女看她的眼神,已经从以前的略略同情变成炽热的崇拜。   不过是去了一趟畅和殿,至于这么夸张?   但这也是好事。   沐浴后,和以往一样,苏澜坐在梳妆镜前,小雪帮她绞干着头发,大雪帮她涂好面脂就退出去了。   她嫁给殿下已经半月,想来殿下已经熟悉她的脸,又是夜里,她便不再上妆,静静地看着小雪忙碌,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一问,“对了小雪姐姐,早上去畅和殿时遇到的那位薛姐姐,她似乎得了殿下许可,能随意进出畅和殿,她是什么人啊?”   她问过殿下,殿下没告诉她,其实她也不甚在意,不管那只是一个洒扫的宫女,又或是得殿下信任的宠婢,又或是爱妾。   但身为殿下的妻子,她应该很关心的。   而且,虽心中焦灼不安,面上从容镇定。   小雪的手顿了下,脸上闪过慌乱和犹豫。   但她又不能让太子妃等太久,故而一字一句,说的很慢,“薛姐姐啊……她是…薛嬷嬷的侄孙女…殿下不喜女子近身,但公公们伺候的再好,到底不如女子细心,所以薛嬷嬷便让薛姐姐时不时照看一二。”   这些信息,东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告诉太子妃也无妨。   但是,她偶然也听人提起过,薛姐姐是自小跟殿下一块儿长大的,若不是身份云泥之别,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而且,薛姐姐将来是要给殿下做妾的,这可是先皇后还在世时就定下的……   但这些,就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嚼舌根的。   这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苏澜留意着小雪躲闪的神情,心知她定有未尽之言,而且,是什么没说,她几乎也能猜的到。   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原来是薛嬷嬷的侄孙女,怪不得畅和殿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呢。”苏澜笑着说,但仔细一品,就能听出其中的酸意。   早上小雪可是跟着她一起去的,虽离得远了些,也看得清是什么情形,所以苏澜这话,她不敢接。   一夜好眠。   但其实,苏澜在梦里都不停地暗示自己要早起。   苏澜知道殿下夜里会过来歇着,也知道了殿下在时这些宫女不大敢露面,也不为难她们叫自己起床,只能靠自己。   而且和十五那晚睡的战战兢兢,容易早早醒过来还不同。   她睡的好好的,迫使自己醒过来,坐起来时,人都是晕晕乎乎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强迫自己睁大眼,吐了会儿气发了会儿呆,才有了几分清醒,勉勉强强地转了个身要下床,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影躺着,吓了她一跳,差点叫出来。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赵燚!   因为平时她醒的时候赵燚都不在,她脑子还迷迷糊糊的,真没想起来。   但这一想起来她就来气,明明她都可以好好睡觉的,都怪他,逼她早起!自己却睡的像猪!   而且以后无数个日子她都要这么辛苦的早起给他做早膳!   凭什么啊!   凭他是太子殿下啊!   她能如何呢。   她是不能如何,但他睡着的时候,她总可以欺负一下吧。   苏澜难得起了顽劣的心思,就跪坐在赵燚身侧,伸出魔爪,去揪他耳朵,捏他鼻子……   但还没碰到他,昏暗中,苏澜就看到一双眼睁开了,黑幽幽的,犹如鬼火。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木有感受到薛嬷嬷透露出来的讯息呀 第20章   “太…太子哥哥………”   苏澜想哭。   虽然说是要欺负赵燚,她又怎敢真的动手?不怕吵醒他?!   不过是做做样子,心里头痛快些,谁知道这样也能吵醒人!   “你待如何!”赵燚开口,声音幽幽沉沉,周身都是逆我者亡的死亡气息。   “太子哥哥可听过一句话?”苏澜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羞涩又娇柔地说,“以我指尖,描摹你眉眼。”   多么柔情缱绻的一句话啊。   若不是他一睁眼就看到她还没来得及收敛的愤愤不平,都要信了她!   赵燚坐起来,眉眼冰冷,声音冷厉,“这么早,做什么!”   苏澜小嘴一嘟,可怜兮兮地说,“不是太子哥哥说要澜儿给你熏早膳的嘛。太子哥哥本来出门就早,澜儿当然要起的更早开做早膳了。”   自己说的这么快就忘了,早知道就不当真了!   赵燚“……”   怪不得如此怨念。   赵燚一顿,说,“孤下朝回来,再用。”   咦?   下朝回来再吃?那就不用这么早?   苏澜不太确定地问,“那太子哥哥什么时候下朝啊?”   “辰末。”   辰末,那就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   “啊~!”苏澜激动地尖叫,扑过去搂着他脖子,“太子哥哥你真好!”   她又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呵。   赵燚冷笑,这就又对她好了!   女人!   说是给殿下做早膳,其实每天由苏澜亲自做的只有一样,其余还是由厨房准备。只不过她做的,不管味道如何,殿下都是吃完了的。   这让苏澜略感欣慰,也不枉她辛辛苦苦遭这样的罪了。   不过,殿下每天回来和她一起用早膳,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看她的眼神,比以前更敬畏了。   苏澜觉得,嗯,挺好,她和殿下的进展,比想象中的更顺利,可见那天冒险献殷勤,还是很有用的。   如此过了几天,商嬷嬷捎来了信,说商安的意思,他如今跟着书院一位护院学功夫,暂时还不用麻烦殿下这边的人。   虽然意外,其实也在苏澜意料之中,那就另外再想别的法子弥补吧。   苏澜想着是不是去找一本秘籍给商安,这边井大派了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召见,要她第二天和殿下一起去拜见皇上。   其实,成亲第二天,就该拜见皇上皇后,但是殿下不许,她也不好独自去。如今殿下这边的人来传了信,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得到殿下的认可了?   想想都有些激动呢!   翌日,苏澜比平日起的早了些,换上太子妃的礼服,戴上九翚四凤冠,画了高贵典雅的妆容,出来时,见赵燚在等候,她莞尔一笑,却见赵燚皱起了眉,很是不满意的样子,冷冷吐了个字,“丑!”   苏澜深深吸了口气才维持住良好的涵养没骂回去。   “澜儿这么丑,委屈太子哥哥了。”她可怜兮兮地说。   “孤……”   算了,她这个样子本就不如平时,没什么好解释的。   “走了。”他淡漠开口,起身出门。   他一转身,苏澜嘴角一翘,殿下看到她不高兴原本是想安慰她的吧?虽然没说出口,但这也是好现象呢。   至于说她丑……   哼!   那是他瞎!   .   昔年延昭帝登基,先皇后册封为后原本该入住坤宁宫,只是那时坤宁宫年久失修,不宜住人,先皇后暂且住进了永宁宫,后来坤宁宫修好了,先皇后刚搬进去,才怀上不久的孩子没了,延昭帝觉得坤宁宫不吉,又让先皇后搬回了永宁宫,一直到先皇后薨逝。   延昭帝和先皇后夫妻不过八载,但感情挚笃,先皇后在世时,他大半时间都在永宁宫,后来先皇后离世,延昭帝常常思念她,干脆搬去永宁宫长住,以此缅怀。   所以,苏澜要去拜见延昭帝,去的也是永宁宫。   到了永宁宫,宫人通禀后,便有人引他们入内。   来的却是窦少恩窦公公,司礼监大太监。   传闻先皇后逝世后,赵燚性情大变,残暴嗜杀,不少官员上书请求另立太子,延昭帝留中不发,这多年来,无论赵燚行何残忍之事,无论多少人请废太子,其太子之位都稳如泰山,无人可撼动半分。   看来,传闻也并非只是传闻。   延昭帝爱屋及乌,的确很宠爱赵燚。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窦少恩笑容温和,目光慈祥。   “免礼。”赵燚叫了起,径自入内。   倒是苏澜,甜甜一笑,“窦伯伯,好久不见。”   她常常入宫请安,自是熟悉窦少恩的。   “哟!老奴可不敢当!”窦少恩虽然这样说,却笑得合不拢嘴,“您现在可是太子妃娘娘了,可不能再这么叫。折煞老奴了!”   苏澜眨眨眼,有几许顽皮地轻轻说,“这不是没别人听得到嘛。”   窦少恩又乐呵呵地笑了几声,“太子妃快进去,别让皇上久等了。”   “嗯,知道了。”   才进宫门,苏澜看到赵燚停在前面不远处,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这个方向。   这是在等她吗?   苏澜心头一暖,笑盈盈地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边,小手牵着他的大掌,即使看出他的不悦也不松手。   最终,他冷冷哼了声,便由着她了。   延昭帝已经在大殿里等着,他中等身材,皮肤白皙,一张圆脸看起来很是和气,笑呵呵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想到弥勒佛,不过,他却留着一把美髯,时不时地捋一捋胡须,又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忽略他发福的身材的话。   见赵燚和苏澜手牵着手进来,很是恩爱和谐的样子,延昭帝就更高兴了,捋着美髯,几分欣慰几分叹息,“朕就知道,朕指的这门亲事不会差,你们和和美美的,朕心甚慰,你们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苏澜不能随便接这话,她看向赵燚,赵燚的神情却像什么也没听到般,拱手行了一礼,“父亲。”   见状,苏澜也忙请安,但赵燚可以随便,她新媳妇头一次拜见皇帝公公,可不敢如此,恭敬端庄地下拜,“儿媳苏氏,给父亲请安。”   从前,她都喊他姑父,如今身份已变,他便是父亲。   “好孩子!好孩子!”不知怎的,延昭帝忽然就红了眼眶,过了会儿才似平静,“起来吧,去见见你们母亲吧。”   话至此,声音已有哽咽。   皇上和先皇后果然鹣鲽情深,先皇后故去这么多年,皇上依然会想起就落泪。苏澜心想,姑母如今虽贵为皇后,却无时无刻不是活在先皇后的影子下,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长住先皇后的宫殿,却要时刻做出不嫉不妒的贤惠样,也真是难为她了。   苏澜的太子妃礼服很是繁复,起身时有些困难,还好殿下还有一点良心,扶了她一把,才叫她稳稳站好。   “谢谢太子哥哥。”她轻轻在他掌心里挠了挠,软声说。   赵燚……   嫌弃地轻哼。   延昭帝走在最前面,带他们到了先皇后的灵位前,窦少恩亲自点好香交到他们手上,两人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   旁边,延昭帝语带哽咽地说,“子凡,燚儿和他媳妇来给你磕头了,他媳妇你也见过的,是苏维和商青词的闺女,她小时候你还抱过她呢,还记得当年你玩笑说,这么个粉雕玉琢的丫头,也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小子,不若还是便宜了燚儿吧。你看,你说的,我都记着呢,这丫头真的嫁了燚儿,成了咱们的儿媳,你可欢喜?你若是……”   若是什么…   延昭帝却忽然停下,没再继续说。   但人却已至伤心处,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   苏澜不敢耽误,起来时,仍旧是赵燚扶了一把,她似不经意地对上他的脸,他并没有看她,但她看得出,他的眼里,有哀伤。   “殿下,您先忙去吧,这里有老奴伺候着。”出去后,窦少恩说道。   赵燚点点头,苏澜也准备跟着走,窦少恩却叫住她,“太子妃且慢,皇上先前吩咐了,让您再留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燚哥,一个注孤生的钢铁直男! 第21章   窦少恩带着苏澜去了永宁宫的小书房。   说是书房,确切地说,这应该是延昭帝的工作间,一开门,入目所及,全是各式各样的木雕,有成品半成品,也有不少还没动工的,间或有一些书本图纸工具。   最惹人眼的,当数窗边的仕女木雕,和常人一样高,雕工精细,也不知是何树种雕成,阳光照下来,竟是如白玉一般细腻华润,朦朦胧胧竟有光晕,看的人心神一晃,乍一看,还以为是真人。   虽然天下皆知,当今圣上爱木雕胜过江山美人,但,为什么要让她来这地方?   说实在的,苏澜内心里有点慌。   窦少恩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解,笑眯眯地和气道,“太子妃请进,随便看看,皇上一会儿就来。”   他都这么说了,苏澜也只好按耐下内心的不安,提了提裙裾,跨进门去。   既然窦少恩说让她随便看,应该就是皇上的意思,虽然不懂皇上用意何在,她老老实实地略略闲逛了会儿,故作好奇地这看看那看看,还抱起了一头猛虎雕像细细看了看,毕竟她见过真实的大白,可以对比一下。   不得不说,皇上几乎不理朝政,除了内阁就靠姑母和窦少恩理事,所有时间都花在木雕上,也是很有成效的。   只见这小臂长的猛虎雕刻的栩栩如生,毛发纤毫毕现,双目更是炯炯有神,大口一张,如有虎啸响在耳畔,百兽之王气势全开,似有气吞山河之势。   苏澜看的叹为观止,心道皇上的这份用心若是用在帝王业上,也不至于……   不过人各有志,有时的确难求。   她放下猛虎雕像,最后走到那尊人像前。   这才是她最有兴趣的,毕竟众人皆知,皇上不重女色,这女子能得皇上刻像,实在匪夷所思。   方才在门外,只得一侧面,就觉这木雕的女子娴静温婉,柔情无限,走近了,站到她面前,才讶然发现,这木雕女子却还缺了眼珠。   纵是这美人倾国倾城,没有眼睛,就仿佛失了灵魂,再没有动人之处。   怎会没有呢?   不该是皇上忘了才对。   “是不是在想,怎么还没刻上眼珠?”冷不丁的,身后响起延昭帝的声音,有淡淡的叹息。   苏澜立刻转过身避让至一侧,“父皇。”   延昭帝的目光,始终落在木雕上,只摆了下手让她起来,自顾自地继续道,“不是不刻,是怕刻的不好,刻不出她的神韵,反而毁了她。”   这倒也是。   毕竟这一尊雕像刻下来,必定耗时许久,若是毁了重来,人会崩溃的。   “你可认得她?”延昭帝忽然问。   苏澜愣了愣,她认得吗?   她又仔细端详一番。   被延昭帝一提醒,她还真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这眉眼,这口鼻,不就是娇软版的太子吗?   “这是……母后?”苏澜差点惊呼出声,看到延昭帝点头,她暗暗吐了口气,她早该想到的,这世上除了先皇后,还有谁值得延昭帝花费如此心思。   “子凡是成国公和姑母的嫡女,出身高贵,却并不骄纵,甚是温婉娴静,想求娶她的人可以从宫门排到行宫。当初朕不过是一不受宠的皇子,文不成武不就,也就会刻个东西,生母也只是姑母身边的侍女,到死也不过是个美人,和子凡一比,朕不过是泥淖,从不敢奢望能娶她……”   不知何故,延昭帝说起了往事,这样一段可以说是不堪的记忆,他提起,也是温和淡然的,但苏澜却是听的心惊肉跳。   为什么皇上要跟她说这些?   而延昭帝仿佛是已陷入回忆,语气轻如自言自语,“但是子凡说,我与她一起长大,我知她懂她,是这世上除了姑母外对她最好的人,她亦最懂我,知我不喜俗事纷扰,心无权势,但求闲云野鹤罢了。只是鄂国公并不同意她嫁给我……”   苏澜的眉心狠狠一跳。   鄂国公……今年就六十了,孙儿比她都大,但世子之位一直没定下来。   “还是姑母去跟父皇提了,父皇下旨赐婚,鄂国公才勉强接受。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却是我登基当了皇帝。”   说到这里,延昭帝自嘲地笑了,可苏澜哪里敢笑,她现在恨不得消失!一个字也不想听!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秘辛!   “我本以为,我当了皇帝,总算是不辜负子凡。谁想,”延昭帝一顿,又有些哽咽,“却是害了她!”   苏澜微微垂着眼,紧抿着唇。   十三年前,先皇后死于张贵妃之手。   张贵妃,乃齐王生母,齐王,乃延昭帝长子。   十三年前,延昭帝昭告天下,赵燚中宫嫡出,立为太子。   所以张贵妃为何毒杀皇后,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但张贵妃最后虽被处死,可齐王,依然是延昭帝爱子,他小女儿的满月礼,延昭帝还亲自去了王府,也是那天,她被突发奇想的延昭帝,指给了赵燚。   苏澜想起阿娘临终前的话,暗暗捏紧掩在袖中的手。   “唉,瞧我,年纪大了,就爱回忆往昔,岁月不饶人啊。”延昭帝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个小辈前说这些,长叹了一声,苏澜轻轻道,“父皇要保重身体,母后在九泉下才能安心。”   “你是个好孩子。”延昭帝停了会儿,继续说,“你和太子的婚事定的仓促,委屈你了,朕一直想着要补偿你。这个,”他走到一旁的架子边,拿了个木雕递过去,“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你好好收着,兴许哪一天,有大用。”   苏澜一看,眼皮子跳了跳,顿时觉得压力犹如黑云压顶,是她瘦弱的肩膀所承受不起的。   但是,别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这还明显是皇上亲手雕刻的亲手所赐,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恩宠!   苏澜微笑着,心尖直颤地,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这一尊一尺来高的怀抱孩童,脚踏莲花的送子观音雕像,屈膝道,“儿媳谢父皇赏赐。”   延昭帝捋了捋胡须,“好孩子,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苏澜:“……儿媳定不负圣恩。”   皇上一定是知道她和殿下还没有圆房了!   “嗯。”延昭帝很是满意的样子,“去瞧瞧你姑母吧,这些日子,她很是担心你。”   苏澜心里又是狠狠一跳,姑母担心什么,不外是担心她在东宫受欺负!   可是,皇上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她很想抬头看看延昭帝此时是什么表情,毕竟听他的语气,却有几分揶揄。   但是,她不敢。   “那,儿媳告退了。”   “去吧。”   苏澜抱着观音像,低头弯腰徐徐退至门口,才转身出去,谁知脚才刚踏出门槛又被延昭帝叫住,她回头,只见延昭帝温和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凝重,像是在嘱托,又像是在拜托?   她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延昭帝说,“澜丫头!记住朕刚才说的话!收好它,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   苏澜坐在轿撵上,怀里搁着观音像,低眸沉思。   她因常常入宫请安,对延昭帝并不陌生。   延昭帝这个人,就像他给天下百姓的印象一样,宽仁敦厚,没有帝王架子,朝堂之上,还常常给那些政见不同的官员当和事佬,甚至有夫妻不睦翁婿不和的,他都会苦口婆心地两边劝。他就像邻家的叔伯一般,是个十分和蔼的长辈。   偶尔姑母抱怨几句朝中官员,他也是静静地聆听,温和耐心地疏导姑母的情绪,既能化解姑母的怒气,又不会骂那些官员任何不好。   反正,苏澜从来没有听他抱怨斥责过任何人。   但今天,延昭帝却反常地跟她提起鄂国公当年不同意他和先皇后的婚事,又言自己害了先皇后,又提起姑母对自己的担心,是不满姑母?   皇上这……到底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观音像。   即使齐王已有三子一女,他心忧殿下尚无子嗣,何至于强调了又强调?不管怎样,他们才成亲不到一月呢。   再说,圣上所赐之物,谁敢不供起来?   要不要跟殿下提一提呢?   苏澜愁的不行时,轿撵已经停下来,抬轿的太监道,“太子妃,到了。”   她抬头看,果然已经到了养心殿,门口一个宫女已经迎了过来,“奴婢参见太子妃。”   “央菡姐姐。”苏澜甜甜地喊了声,暂且把观音像放好,被央菡扶着落了轿,看她目光在观音像上一顿,又往轿撵周围看了圈,默默地垂下眼,再抬头,又是若无其事,笑眯眯的样子,“太子妃可算是到了,娘娘都念叨了好久,都快望穿秋水了!”   “也就是姑母纵着姐姐,姐姐都打趣起姑母了。”苏澜娇声道,“姑母最近可好。”   “娘娘挺好的,就是……”央菡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有些话,大家都明白,但是不能说。   苏澜叹口气,扯了点笑,“我也挺好的。”   央菡心里一叹,哪里好了!堂堂太子妃,出门在外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说话间已经进了大殿,苏澜听到苏皇后的声音,正要叫人,却看到一个青色身影,心想怎么还有别人。   待走近了些,恰好那人出来,两人迎面撞上,那人下意识地扶了一把,“小心。”   那清润朗朗的嗓音响在耳畔,苏澜脑子里嗡的一声,心如擂鼓,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俊逸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国庆假期啦,祝大家节日快乐,假期愉快,玩的开心呀! 第22章   苏澜呆呆的,一下子没缓过神来,他怎么会这么巧在这儿?   眼前的少年,细眉秀目,眸如清泉,温朗怡人,正是鄂国公长孙,太子表弟,差一点就成为她夫婿的新科探花郎,容景。   此刻他黑眸盯着她,蕴着一丝欣喜,一点苦涩,还有些担心。   “澜妹妹……”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口,想问她可有伤着,忽然一声短促的咳嗽,将两人都唤醒。   苏澜脸颊猛地发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痴缠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严肃的语气说,“多谢容大人。”   容大人……   容景只觉喉头一股腥甜味,差点吐血。   她从前,都叫他景哥哥!   她原本,该是他的妻子!   可造化弄人,他就晚了一步,她却嫁了别人!嫁了那个暴虐弑杀的恶鬼!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如果他此时的失态传出去,她会不会遭受更非人的折磨甚至……   一念至此,容景浑身一凛,一股寒意从背脊窜至头顶,冷汗直冒。   他不能害了澜妹妹!   容景垂下眼眸,克制地拱手行礼,“参见太子妃。”   “容大人免礼。”苏澜轻轻颔首,越过他进去了,他垂下的眼,只能看见曳地的红色裙摆,缓缓划过,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生命。   他不甘心!   但奈何,他身无权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推入火坑!   百无一用是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他一定要从军!立下不世之功,封侯拜相!   即使,她永远也不能属于他,他也能护着她,无人敢欺!   不!   容景实在情难自禁,忍不住抬头去看,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等他权倾朝野,他如何不能娶她!   .   从撞到容景,到来到苏皇后面前,也不过几步距离,苏澜却像走在刀剑上,步步惊心,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容景差点是她未婚夫她不惧,就怕刚才猝不及防的遇见被添油加醋的传到殿下耳里。   她几乎都能预见自己凄惨的死状。   所以,她得小心再小心,万不能表现出对容景有半分的不同。   “给姑母请安。”到了苏皇后面前,苏澜行礼请安,不敢再提“澜儿”二字,声音温婉,也没了平日的娇软。   “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看看你。”一个温柔慈爱的声音说,已经拉着苏澜坐到了她旁边。   苏澜抬起脸时,看到面前穿着妃色大袖衫温柔貌美的妇人,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姑母,我好想你呢。”   苏皇后温柔的眼波横过来,嗔道,“想我到现在才来请安?果然女生外向,嫁了人心里就只有夫君了!”   “姑母~”苏澜满面娇羞,声音却是无奈。   苏皇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会儿,后怕地说,“你回门那日,太子在国公府遇刺,听说那刺客挟持了你想逃命,可吓坏了姑母!虽然知道你没事,但总要亲眼看到你好好的,姑母这颗心才敢落下去!”   “我没事的,姑母别担心!”   “你老老实实告诉姑母,当时究竟什么情况,好端端的,不过是武阳侯家的庶女,怎么会行刺太子,还挟持你?莫不是他们故意要害你?“   “应该不是吧。”苏澜也后怕起来,语气倒还镇定,“我当时瞧着,是刺客不敌殿下的人,才出此下策。再说,我一弱女子,他们有什么必要害我,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苏皇后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道,“你还小,许多事你还不懂。哪怕你是无辜受累,就怕将来还会遇到这样的事,万一你受牵连,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二哥二嫂!”   “不会的不会的!”苏澜见苏皇后眼圈泛红,忙安慰她,“姑母不都说了,我是有福运的人,必能逢凶化吉的!再说,殿下会保护我的。”   说起这个,苏皇后不太敢相信轻地问,“你跟姑母说实话,太子他待你如何?他真的肯为了你放那些刺客走?”   “殿下他的确是放走了刺客。”苏澜考虑了会儿,微微苦涩地笑,“兴许殿下是另有考虑吧。”   “不管如何,总是好事。”想了想,苏皇后还是问道,“你们,还没圆房?东宫仍是那薛嬷嬷在管事?”   苏澜脸一红,“姑母,我还小呢,三婶婶也是的,怎么连这个也告诉姑母!万一她还告诉了别人,叫殿下知道了可怎么好。”   苏皇后脸上已是了然,拍着她手,“你三婶虽然…但她也是关心你,有些话,她毕竟只是婶母,不好说,还不得靠我这个姑母。不过,你说的也是,你还小,身子骨没长开,也是不宜…且等等也无妨,就是皇上那里,也许急着抱孙子。”   苏澜面上一苦,“刚才去给皇上请安,皇上赏了我一尊送子观音。”   苏皇后有些讶然,然后叹气,“为难你了。”她又安慰道,“你也别怕,姑母会劝劝皇上的。”   “我就知道姑母对我最好了。”苏澜娇声说,又想靠过去撒娇,她一动,才想起头上戴着沉沉的凤冠,一不小心还会戳到人,又只好坐直,不高兴地撅起嘴,重重地哼,想抱怨又不敢抱怨的样子,逗得苏皇后一笑,无奈地直摇头,“至于薛嬷嬷,她是容娘娘的乳母,地位非同一般,等闲不要与她起冲突。你,暂且忍忍,既然太子认了你这个太子妃,早晚会是你管事,别急,知道吗?”   苏澜重重点头,“姑母的教诲,我都牢牢记着呢。”   苏皇后还要再说什么,央菡进来道,“娘娘,徐首辅请您过去一趟。”   苏皇后无奈,满面歉然地说,“你如今难得来一趟,我本已经空出了时间多陪陪你,谁知,唉。”   苏澜立刻说,“朝廷大事要紧,姑母去忙吧,不用理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苏皇后就笑,“在姑母眼里,你可不就永远都是个孩子。行吧,我先去了,你自己玩会儿。”   “恭送姑母。”待苏皇后起身,苏澜乖巧地行礼。   苏皇后笑了笑,吩咐了两句先走了。   送走苏皇后,央菡进来问,“太子妃,您是回东宫还是在这里等娘娘?”   苏澜摇头,“这里毕竟是养心殿,姑母不在,我不便多待的。我还是回去吧,也免得殿下……”   她说了一半忽然住了口,强笑着看着央菡,央菡眼观鼻口观心,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奴婢送您。”   “有劳姐姐了。”   出了大殿,却见容景还在廊下,苏澜心头一惊,他怎么还在?刚才她和姑母的对话,他又听去了多少?   应该没听到吧,毕竟还有些远。   而且她言语之间也颇为谨慎,既没有多得殿下疼爱,也没有多受冷落。   即使听见了,又何妨。   可她却忘了,容景虽是探花,给人文弱书生的印象,可他出身武将世家,自幼习武,耳聪目明,殿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人心难测,何况男子所想,又与女子不同。   容景既愤恨于赵燚不怜爱她,却又暗喜她如今仍是处.子之身。   如果,传言是真,太子不近女色,等他将来大权在握,兴许那时,澜妹妹都还是清清白白的。   苏澜本想着容景就算听到些什么,也是怜惜她的,却不想,他的目光如此炙热,就像一团火能将她燃烧。   哪里出错了?   又见他已经到了跟前,也不好转身就走,苏澜掩下心惊,平淡地说,“容大人还没走?”   此刻再听这一句容大人,却有了别的意味。   她所有的疏冷淡漠,撇清关系,都是为他好,免得太子找他算账。   毕竟都是男人,他太懂男人的想法了——哪怕是自己不屑一顾的,也容不得旁人觊觎!   “微臣…”他拱手道,“欲效仿班超,弃笔从戎,卫我河山。此去西北,不知何时能归,还盼太子妃…”   他一顿,苏澜心都悬起来了,“劳心侍奉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殿下也是微臣表兄。”   苏澜心一松,笑了笑,“殿下是我夫君,这本也是我该做的。大人一心报效朝廷,乃社稷之福。大人保重。”   苏澜说完,便先走一步,谁知下台阶时,不知怎的,小腿忽然一阵酸麻,如有无数针扎,难受的叫她重心不稳,脚底一滑,就要摔下去。   “澜妹妹!”容景大惊,此时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男女之别,统统都抛诸脑后,手一伸,揽住她的腰扶稳她。   苏澜还保持着身子往后仰的姿势,有人扶住她不必摔下去,她才刚松了口气,眼里映出的却是那少年担心,又羞涩的模样,脑子就像被炸开了一样,神智都快丧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刚才在殿里只是略扶了一把,又没几个人看见也就罢了,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太子妃居然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她要死了!   刚有了这个念头,她就感觉到一股森冷刺骨的视线射过来,周遭空气冷凝,犹如寒冬突临,万物萧条,寸草不生!   像极了那日在畅和殿前的情形。   苏澜心里一突,慌忙挣开容景的手臂站好,却见数丈开外,赵燚立于艳阳之下,阳光却都避之不及,瑟瑟发抖地停在几丈外,隔绝出一片毁天灭地的肃杀。   那人目似寒冰,冷漠地,无情地盯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虐。   俗话说的好,配角都是神助攻! 第23章   虽然她穿着那般繁复厚重的礼服,可刚刚那一瞬的亲密接触,容景也能感受她细腰如柳,不盈一握,柔软动人,还有满鼻清香,幽幽冷冷,仿佛深宫闺怨惹人叹的味道。   眼前还是她惊若小鹿的无助模样,转眼她却已经挣开,手里一空,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好在他还有理智,知道这里人来人往,方才的行为已经逾矩,万不能再落人口实。   容景垂下眼,正要说一句微臣失礼了,却忽然打了个冷战,身体已绷紧,那是一种察觉到危险的本能反应。仿佛有无数利箭射过来,将他心脏射穿,悬尸曝晒,他几乎要做出防备的姿态带着苏澜躲开,却听到一声呢喃,“太子哥哥……”   容景大惊,僵硬地就像死尸一样转过头,他甚至能听到脖子扭动时发出的咔咔的不和谐的声音。   而转过去,却对上一双厉鬼般可怕的眼,叫他终于想起,东宫,人称十八层,太子,人称食人鬼。   此刻,他仿佛就是,太子的盘中餐!   容景的身体不受控制得颤抖着,那仿佛是刻入骨髓,与生俱来对强者的臣服与畏惧。   但这种畏惧,在看到苏澜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朝那人走过去时,被强硬地压下去,双拳紧握,两眼发红地盯着那个不懂得珍爱他想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的无情太子。   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将他拉下马,把澜妹夺回来,疼到骨子里!以弥补她在他身边所受的折磨痛苦!   容景的眼里,只有对太子的汹涌恨意,只看得到那朵在枝头摇摇欲坠的小娇花,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个妙龄少女,脸色惨淡地看着他,楚楚清眸里的绝望,在转到苏澜身上时,变成锥心刺骨的恨!   苏澜觉得她大概是死期到了。   真是不甘心!   她明明都那么小心谨慎,却还是着了道,还是在殿下面前出了这等意外。   妻子“红杏出墙”,是个人都忍不了,何况她的夫君,是以残忍嗜杀著称的太子殿下!   别说他们现在仅仅勉强称的上和谐共处,就算彼此情深义重,也经不起这种考验!   这一路走过去,不过几丈远,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她停在他面前,因为恐慌,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如丧考妣的脸上硬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太子哥哥,你是来接澜儿回去的吗?”   赵燚盯着她,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就像看陌生人,叫苏澜心惊胆战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委屈来。   她真的是无辜的!   殿下问也不问,就要给她判死刑了!   就不能对她有一丁点的信任吗?   就不能,对她有一丝丝的怜惜吗?   想什么呢!   苏澜暗骂自己太傻太天真,殿下能容忍她的存在,不过是觉得她的肉有趣好玩罢了,换个人也一样,她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她吸了口气,几乎掉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去拉他的手,努力绽开灿烂的笑容。   即使前路渺茫,也要试上一试对吧。   也不知赵燚都想了些什么,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被她牵了手后,大掌一转,把她柔嫩纤弱的小手完完全全包裹在掌心里,牵着她,转身走了。   无视了所有人!   那一刻,就犹如溺水濒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所有的委屈与害怕都瞬间瓦解,只有满满的感激与心动。   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赵燚仿佛有所察觉,蹙眉看了她一眼,冷漠地说,“哭什么!”   苏澜笑,虽然脸上还带着泪,却比朝霞更灿烂,“太子哥哥对澜儿真好!”   这句话她说过无数次,但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真诚。   赵燚一哼,有病!   “太子哥哥,你还没告诉澜儿,你怎么会过来啊?”苏澜掏出手帕拭去眼泪,软糯糯地问。   殿下的出现实在太凑巧了。   要知道,殿下和姑母不和,等闲不会来乾清宫议事,即使有重要的事,也是叫人跑腿!   但他今天却来了。   要说是来接她的,她第一个不信。   “有事。”   “什么事啊?”   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不许多问”都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如今可是苏后把持朝政!   赵燚不答,苏澜也不追问,又说起了其他,“太子哥哥你知道吗,今天父亲留下我,赏了我一尊雕像。”   赵燚没理她,她又继续说,“是一尊送子观音像。”   赵燚瞥了她一眼,眉头皱了下,苏澜看在眼里,往后指了指她的轿撵,“就在那儿放着呢。父亲今天跟澜儿说了许多话,不过澜儿觉得,有些奇怪呢。”   赵燚一直没反应,但也没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苏澜试探着,另一只手抱住他胳膊,赵燚果然低头看过来,神情间很有些不耐烦,但最终没说什么,便是纵容了。   “太子哥哥,父亲说,当年鄂国公并不同意他和母亲的婚事呢。”苏澜偷偷笑了会儿,仰头说着正事,留心着赵燚的反应,但赵燚就好像表情无能的人一样,除了不耐烦和凶狠,就做不出别的表情,她又继续说,“澜儿觉得很奇怪呢,父亲为什么要跟澜儿说这些旧事啊?”   “奇怪?”赵燚开口,“那就闭嘴。”   这女人,真会得寸进尺!   他带她走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她以为他不计较了?还跟他啰哩啰嗦!   聒噪!   苏澜被呵斥,撅着嘴以示不高兴,不过殿下的性子,是不会哄她的,她想,也许殿下在考虑皇上的用意吧。   很快回了东宫,赵燚牵着苏澜去了飞羽殿,这一路,来来往往不少人,见此情形都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们是知道太子妃格外与众不同,但也没想到能不同到这种程度啊!   不愧是太子妃!   不愧是国色天香纤美动人的太子妃!   连殿下这种暴躁杀人狂都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种想法,比如薛嬷嬷。   当她亲眼看到赵燚牵着苏澜,眼里还有一丝丝柔情的时候,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殿下啊殿下!   你不能被美.色所惑啊!   你是不是忘了皇后娘娘是被谁害死的!   薛嬷嬷被这一幕刺激的理智全无,差点就冲上去棒打鸳鸯,还好薛凝恰好就在身边,见状及时抱住她腰把她硬拽回屋。   “姑婆!冷静!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薛嬷嬷母呲欲裂地低吼。   “……”薛凝也是急中生智,立刻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这是在诱太子妃上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叫她叛变为我方所用,做个谍中谍,给苏皇后传递假消息,再把那边的事都传过来呢!”   薛嬷嬷愣了愣,若真是这样,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但,   “那也不必殿下亲自出马啊!”   薛凝幽幽道,“难道还叫别人去?那毕竟是太子妃啊!”   薛嬷嬷噎住,脸色如便秘。   虽然厌憎苏澜!但,的确也不能容许她给殿下戴绿.帽!   .   到了飞羽殿,进了屋,也不必吩咐,自无人敢进来。   赵燚一进去就松开了苏澜,关上门,然后坐下,眼看苏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眉眼一沉,“站住!”   但此外,也不说别的。   苏澜乖乖地站好,看着赵燚似乎在思考什么,心里咯噔一跳,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吧?   她有点紧张。   但说实在的,都被殿下牵着手回来了,她也实在没在怕了。   顶多就是点处罚,还极有可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   嗯,就是这么的有恃无恐!   赵燚在想事,并没有注意到苏澜已经这么胆大嚣张了。   苏澜曾经差点和容景定亲,他自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苏后想利用这门亲事为自己拉拢鄂国公府的势力,容父也想借这门亲事利用苏后的势力拿下世子之位。   只是苏后要面子,不肯将苏澜指给鄂国公府庶子长孙落人口实,故要求容景至少考取功名,才配得上卫国公嫡长女。   容景也是争气,今年的科举,他堪堪十七年纪,就成了探花郎,一时风头无俩,苏后也算满意,正想请皇上赐婚,结果皇上就把苏澜赐给了她,给苏后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是狠狠落了苏后的面子。   如果仅仅是曾经相看过亲事,倒也无妨,毕竟他也曾有过好几个未婚妻,还是定下来了的那种。   何况他还知道,苏澜嫁给他,本就别有居心,不安好心!   他完全没必要因为一次意外的搂抱而生气。   但是,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却莫名地想起苏澜曾跟在容景身后,甜甜地一声声娇娇地喊“景哥哥”,他就很生气!   这个也是哥哥,那个也是哥哥!   他这个夫君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他到底还是虚长几岁,即使生气,也不会不管不顾抽身就走,给了她足够的面子。   没想到他握着她手的刹那,她会是那样全身心信任的感激。   行吧,看在她眼泪的份上,他承认,他的气,消了。   但是,消气归消气,他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他得让她知道得罪他惹怒他的后果!   免得她愈发胆大,不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他并不知道,苏澜已经有恃无恐了! 第24章   眼看赵燚脸色越来越差,似要恶狠狠的算一笔账的样子,和她预料的却不同,苏澜顿觉不妙,在赵燚看过来时先声夺人,“太子哥哥!澜儿可以解释的!”   解释?   呵!   有什么好解释的!   在苏澜看来,殿下没说话,那就是默许。   “今天的事,澜儿虽有责任,但错主要不在澜儿,而是太子哥哥!”   饶是赵燚,也被她的言论惊呆了。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能更厉害点吗!   “我不是瞎说的!”苏澜解释道,“本来我出门,至少也该有个侍女贴身服侍的,可是太子哥哥不许,所以我腿麻站不住的时候,没个人能扶住我,所以才有太子哥哥看到的事发生。”   “腿麻?”赵燚的注意力明显不在重点上。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我也没久站久蹲,走着走着,突然就麻了,就好像,嗯,像话本里写的,被人点了穴一样。”   赵燚若有所思。   他本来也不会去养心殿的,但偏偏有人引他过去。   他本也不会上当,不过是想到苏澜就在养心殿,想看看那些人到底玩什么把戏罢了,结果真是不负所望!   “所以,孤的错?”   苏澜点头。   赵燚冷冷盯着她。   苏澜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大胆!”   苏澜被吼的抖了一下,小嘴一瘪,愈发委屈,愈发倔强地继续瞪着。   赵燚这才发觉他在这个女人面前是越发没有威严了,不禁脸一沉,语气里带了点阴森森的骇人,“过来!”   苏澜有些怕,凭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不进反退,赵燚森冷道,“不要让孤,说三遍!”   苏澜才肯相信,赵燚是真的动怒了,不是她插科打诨就可以混过去的。   虽然委屈,但是,好吧,殿下也给足了面子,直到进屋才松手,没让任何人看到她被罚。   苏澜垂头丧气地走过去了,一副任人鱼肉的认命,又看到赵燚站起来走过来,几乎本能地又要后退。   好在她克制住了。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摸到她下巴,冷的她一哆嗦,就感觉到自己被强迫着抬起头,入目,是殿下放大到眼前的脸,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吃惊的自己,耳边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响的心跳,呼吸很重,呼出来的热气遇上那张冰冷的脸,仿佛有仙气缭绕。   殿下,殿下要做什么?   虽然苏澜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也被殿下搂过摸过抱过,但她毕竟还是小姑娘,这样突然的,令人血脉偾张的亲密,叫她紧张的不知所措,就只会呆呆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冰凉的唇贴上她柔软的唇瓣,凉意瞬间蔓延开,但奇妙的是,苏澜不觉的冷,凉丝丝的触感,就像炎炎夏日里穿在身上的冰纱,沁凉入心,舒爽宜人。   这丝丝滑滑的凉意中,却又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刺激,像轻微的电流淌过,发出噼啪的火花,浑身酸麻,却又酥酥软软。   总之,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苏澜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仿佛在期待什么。   但是,她才刚闭上眼。   “啊!”她吃痛地叫出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无声地控诉着始作俑者,手已经捂上嘴,有黏黏的感觉,是血!   殿下!殿下他竟然咬她!   赵燚却是面无表情,“人血!舔干净!下次再犯,喝更多!”   一本正经的严厉语气,丝毫感觉不出方才的轻轻一吻,他有任何情.愫旖.旎,真的就只是,一个惩罚的触碰而已。   苏澜“……”   她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怪不得殿下出身高贵,貌赛潘安,文武全才都没有女子爱慕!各个生怕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全是自己作的!   还不近女.色呢!   就这样,他有本事近吗!   苏澜愤愤不平的,怨念地盯着赵燚,心不甘情不愿地紧抿着唇使劲地舔。   口腔里,瞬间溢满浓的几乎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味!   苏澜的脸色逐渐发白,好在唇上一点血也不多,一会儿就好了。   她张开嘴,大大地呼了口气,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她说,“太子哥哥,你是属狗的吧!”   说完,她迅速果断地转身开门开溜,叫惊愕了一瞬的赵燚都没来得及把她逮回来再教训一顿!   但苏澜没看到的是,赵燚绷着的一张冰块脸,一瞬冰雪消融,嘴角弯起个极浅极浅的弧度。   很快又垂下去。   皇上明知他不能行房,赏赐送子观音是为何?只是向表示表明他还不知道他不能行房?   还有他跟苏澜说的话,又想暗示什么?   他就那么,信任苏澜,不怕她告诉苏后?   人人都道延昭帝醉心于木雕,无心朝政。   这话原也没错,他原本就只是个不受宠的闲王罢了,若非当年乐太子谋反一案牵连甚广伤亡众多,连先帝也大受打击没能等到宠爱的幼子长大就驾崩,这皇位,也落不到延昭帝头上。   天上掉下个巨大的馅饼砸到延昭帝头上,他并没有喜不自胜,而是诚惶诚恐,等他差不多适应了帝王身份,又连遭母亲小产,又被毒害至死的打击,消沉许久,倒给了苏后插手朝政的机会。   等延昭帝回过神来,苏后已经几乎架空了他!   不管延昭帝曾经是什么性情的人,一旦尝过滔天权势的滋味,又哪能容忍旁人沾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哪怕另一人是女人,但前有武瞾之鉴,焉知会不会再出一个苏瞾!   所以,延昭帝才扶持他,顶住压力不废他太子之位,就是为了让他和苏后打擂台!   毕竟众多皇子里,只有他,和苏后仇恨最深!   皇上…苏澜…苏皇后…   .   延昭帝既说要弥补苏澜,就不会只是赏一尊雕像这么寒酸,他的赏赐很快抬来东宫,珠宝首饰,名人字画,绫罗绸缎,摆了满满一院子。   不过来赏赐的就不是窦少恩,是另一个叫李海的,中年发福的身材,大概是没看到太子本人,脸上还挤出了点笑,但和窦少恩的和气不同,透着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谄媚。   他恭维着苏澜时,留意到苏澜嘴唇上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伤口,还有点吃惊,但又想到太子看到太子妃和探花郎搂在了一起,一时醋意大发,要用某种发了狠的方式来宣示主权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男人嘛。   呵呵。   办完了差,领了丰厚的赏,李海心满意足地回永宁宫复命。   当然那点小事,就不必去叨扰皇上了。   等真怀上了再说。   但他从永宁宫出来,闲溜达了一圈,就去坤宁宫找亲戚聊天去了。   他在坤宁宫的亲戚叫连山,虽说是亲戚,但已经隔了很远,大概就是他表舅的姨妈的嫂子的侄孙吧,但这不重要,因为连山虽年纪轻轻,却是坤宁宫太监总管的干儿子了,他也是好不容易攀上这点亲戚关系,才在皇上跟前露了那么点脸,讨了那么个好差事,如今在东宫看到有意思的事,当然要跟人好好唠一唠。   连山很忙,但是也抽出了时间来见李海,态度也很好,“海哥久等了,抱歉抱歉。”   李海摆手,大为体贴,“你是大忙人,我懂的我懂的。”   连山叫他喝茶,他也不客气,又喝了两口,神秘兮兮地凑近了点说,“哥哥知道你忙,也不耽误你时间,说两句话就走。”   连山一见他这神情就知有情况,忙问,“出什么事了?”   “这不今天去了趟东宫,见到太子妃了嘛,我跟你说,我估计东宫很快就会有子嗣了。”   “海哥这是瞧出什么了?”连山压低了声音问。   “传闻都说太子不近女色,但今天在养心殿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咱们这位太子妃,”李海说着,竖了个大拇指,“是个有本事的,你猜我今天瞧见什么了?”   “瞧见什么?”   “太子妃的小嘴上,被咬了个小伤口,要说太子妃多尊贵的身份,怎么会被咬?被咬了还面色红润,眼含春光的,你说能是怎么回事?”   连山眼中已是了然,两人心照不宣地坏笑了会儿,连山正色道,“东宫有后,乃国之大幸,不过毕竟太医还没看过呢…”   李海露出个我懂的表情,“我也就跟你随便唠唠,别人我可不敢说!行了,你忙吧,我也得回去了。”   “行,我送送海哥,回头咱再喝酒。”   “不送不送,你忙你的!”   连山目送着李海走远,脸上笑意顿消,耷拉下眼皮,嘴角阴冷地下垂着。   .   暮色四合。   用过晚膳,苏皇后搭着身边太监的手,回坤宁宫。   她身边的太监身材颀长清瘦,面貌雅正秀气,透着淡淡的书卷气,若不是身上的太监服,怕还以为是个隽秀的书生。   这太监叫连歌,看着也不过二三十的年纪,正是连山的干爹,坤宁宫的总管太监,他开口时,声音并不尖细刺耳,温温润润,不疾不徐,“娘娘,上午的时候,大公主也看到养心殿那一幕,伤心着呢。”   苏皇后淡淡地笑,“只是伤心?”   “听说,正想法子买通东宫的人给太子妃下点药,出疹子毁容呢。”   苏皇后轻笑,嘴角勾着的弧度明显是不屑,“跟着本宫多年,就这点出息。”   连歌笑道,“大公主虽然金枝玉叶,不过绣花枕头,不及娘娘十分之一。”   “不过,”苏皇后说,“没出息归没出息,到底是本宫养大的,本宫也见不得她受委屈。这太子妃啊,嫁的可是太子,还如此不检点,污了太子名声,本宫作为她姑母,少不得要大义灭亲了。”   她养着苏澜,本不过是借她貌美拉拢权臣,却嫁了太子!若她能与自己一心,倒也无妨,或真能迷的太子神魂颠倒,做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闲王。可惜,她似乎对太子动了心,已经忘了嫁太子的初衷,那就留不得了。   苏皇后说了这样的话,连歌也不意外,只是想着另一件事有些迟疑,“奴才在想,既然太子和太子妃彼此有意,何妨等他们圆房?”   “太子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而且太子妃也没这想法。”   否则,她也不必这么快就决定除掉苏澜。   “娘娘圣明。”连歌笑了笑,“奴才记得,过几日宁王妃在芙蓉园办赏花宴,如果太子妃在宁王妃的赏花宴上出事……就热闹了。”   宁王,便是先帝晚年最宠爱,原本最有登基可能的那个年幼皇子。   宁王妃,却是永安侯,大都督,皇后娘娘嫡亲兄长的嫡长女。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们,明天燚哥和澜妹妹就入v啦,明天万字更新,留评都送红包呀。   谢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看文愉快 第25章   隔天苏澜就收到了宁王妃的请帖。   虽然她以前也没少参加这种那种宴, 但如今成了亲不同了, 去不去, 还得等晚上殿下过来问问他的意思。   如今殿下不止早上会回来和苏澜一起用早膳, 晚上也不会等到深夜苏澜都睡着就才过来。   睡前倒是能说说话。   诚然,都是苏澜在说。   赵燚过来的时候,便见苏澜穿着中衣歪在罗汉床上看书,他走过去把书抽出来一看, 是《神农本草经》, 他道, “你, 看这个?”   “是啊, 澜儿跟着太医学过几天的。”苏澜跪坐起来,把放在中间小案几的素雅请帖递过去,“太子哥哥看看这个, 宁王妃过几天要办个赏花宴,请我过去玩呢,太子哥哥,我可以去吗?”   赵燚放下书, 没有接请帖, 也没有看, “你的事,自己决定。”   苏澜幽怨地说,“可是太子哥哥不同意,澜儿不能出东宫啊。”   赵燚立刻就明白苏澜在暗示什么。   他皱眉, 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件事。   她是太子妃,自然该乖乖听他话!   但堂堂太子妃受制于下人,那就不正常了。   只是这句话,他还不好答。   免得被她误会以后什么都不用告诉他不用他同意,岂不要翻天了!   所以他没接那茬,只问,“想去?”   说实在的,苏澜也没有很想去。   只是一来,她从前和宁王妃,她的大堂姐苏漪,也算交好,二来,殿下在外名声不好,就更需要她在外交际,以改变大家对东宫的印象。   苏澜连忙点头,“想去的!”   “想去,”赵燚原本就要答应了,可话到嘴边,看她两眼水汪汪,亮晶晶的样子,忽然想起母亲曾经养过的一条小狗,看到肉骨头的时候,大概也是这副模样。   尤其她还跪坐的那么乖巧,真是越看越像!   苏澜,小狗。   赵燚忽然起了恶劣的念头,道,“求孤!”   苏澜愣了愣,不太敢相信的吃惊,眼神大概是“你居然是这种殿下”!   行吧,你有恶趣味,我也是能屈能伸的。   她歪着头,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会儿,拽了一把赵燚的袖子站起来,正好比赵燚高了个头。   然后就见她拉起赵燚两条胳膊环住自己的腰,自己则搂住赵燚脖子,身子往前一靠,肉肉的下巴在他额头上温柔地轻蹭着,软软地撒娇,声音如丝丝滑滑的蜜糖,“太子哥哥,求你了,澜儿想去赏荷花呢,你就答应澜儿吧!”   答应?   你做梦!   被迫埋到她衣领上的赵燚差点没憋死,黑脸都黑了。   “你在干什么!”他扯开她的手臂,厉声呵斥。   苏澜被吼的一抖,顿时眼泪汪汪,委屈地说,“这些都是太子哥哥喜欢的啊,澜儿做错什么了?”   赵燚“……”   脸更黑了,“谁教你的!”   “自己想的。”   “……”   “以后,不许如此!”他冷冰冰地说。   “为什么啊?”   若是以前,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现在,她得问清楚。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   虽然对着个投怀送抱的小姑娘他不可能会有什么旖旎的念头,但他毕竟是正常男人,次数多了,难免有想法!   当然要从根源上杜绝!   “哦。”   苏澜垂下头,慢腾腾地下了地,什么也不说地就爬上.床,乖巧地躺好,盖被子,睡觉。   但是,有点睡不着,脑子里都是赵燚凶巴巴的样子。   她做的都是他喜欢的事,他不接受就算了,还凶她!   凶她就算了,可话本里都说男子最无法抵挡的不就是这种亲密吗?   殿下果然还是很讨厌她的!   牵她的手,还亲她,纵容她,都是逗她玩呢!   呜呜!   她有点讨厌他了!   赵燚再迟钝,也察觉到苏澜的低落和难过,看着她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去躺尸,不禁反省他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不管怎么说,那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搁别人家里,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吧?   她……自幼父母双亡,带着幼弟在虎狼窝里战战兢兢地求生,唯一一个疼她的姑母又不常常在身边,还居心不良。   她也挺可怜的!   赵燚反思了会儿,大丈夫能屈能伸,给自己的小妻子道个歉也没多丢脸吧?再说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在她旁边坐下,这才看到她眼角滑落一滴泪。   无声的哭泣,往往最能触动人心。   赵燚替她拭去泪,看着她嘴一扁,很努力地再压抑自己的哭声,叹道,“孤并非凶你,只是……”   只是什么,他还没说,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从成亲以来,这已经是他最温柔的语气,这就够了。   苏澜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他怀里,环着他腰,不停地抽泣,纤弱的身子颤抖的停不下来。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仿佛灼烫着他的胸膛,赵燚僵硬了一瞬,才勉强放松,神色古怪的,笨拙地揉着她柔软的发丝,语气生硬地说,“对不起…”   苏澜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赵燚的脸又黑了,怎么最近这么爱哭!这也太娇气了!   他更没想到他眼里娇气的她居然得寸进尺,还带着哭腔,就凶巴巴地威胁他,“以后不许再凶我了!”   赵燚眉心已经拧成川字。   没有得到答复的苏澜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眼睛幽怨地控诉他。   “孤答应……”   苏澜惊喜地又扑进他怀里,“我就知道,太子哥哥对我最好了!”   赵燚剩下的半句“不经常凶你”就这么,胎死口腔。   .   太子妃出行是大事,尤其这还是东宫第一次社交,若有差池,丢人的还是太子。   所以,即使薛嬷嬷恨得咬牙切齿,还是十二分的配合着准备出行事宜。   到了赏花宴这天,苏澜换好衣裳准备出门,小雪进来说,“太子妃,薛嬷嬷求见。”   苏澜并不太诧异,这几天薛嬷嬷一直忙于她出游的事,也没见上面,临出门了,也是该碰个面。   说起来,她还是很感激薛嬷嬷的,尽管她那么讨厌她,却还是很用心地帮她准备着,任谁也挑不出半个错来。   不愧是容皇后留给殿下的忠仆,公私分明得很。   “请嬷嬷进来。”   进来的却不止薛嬷嬷,她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鹅黄衫子,眉眼娇俏,在薛嬷嬷后头兴奋地冲她挤眉弄眼,正是她见过的薛凝。   还有一个,身量高挑,微微低头,神色冷如冰霜,穿着太监服,但她看的出来,这本是女子。   就不知是什么人。   三人齐齐行礼,苏澜叫了起后,薛嬷嬷顶着一张刻板的脸,往一旁让了让,让出那穿太监服的女子,“太子妃,这是殿下吩咐过来伺.候太子妃的。”   那女子行了一礼,还是拱手的礼,“奴才井八,给太子妃请安。”   井八?   苏澜有些惊讶,这是殿下的人?   “八姐姐会武功?”她问。   “会一点。”井八语气冷淡,倒是谦虚。   苏澜心里暖融融的,笑容更甜了。   那日她抱怨殿下出门时不让人服侍她,殿下嘴上不饶人,结果却拨了个会武功的给她。   而且,据她对殿下身边人的丁点了解和一点猜测,这些人的名字都以井字开头,从一开始排下去,数字越小,不是功夫越好,就是跟殿下的时间越长。   井八……   殿下可真是嘴硬心软呢!   “那……”苏澜看向薛嬷嬷,“殿下的意思,八姐姐只是今日来我这儿,还是往后都留在飞羽殿?”   苏澜问完话,就觉得薛嬷嬷脸色越严肃,果然听她道,“殿下的意思,井八日后就留在飞羽殿都伺.候太子妃。”   “太子哥哥真好!”苏澜甜甜地说,再看井八,笑容也越热情,“八姐姐,那往后澜儿就劳你多费心啦。”   井八低头,拱手道,“伺.候太子妃,是奴才的本分。”   苏澜嘻嘻地笑了笑,又看着薛凝,“那薛姐姐呢?”   薛嬷嬷石板一样的脸有了丝微妙的古怪和尴尬,就听薛凝声音清脆地说,“回太子妃,是奴婢听说太子妃要去赏菏,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学学本领。太子妃,奴婢可以一起去吗?”   长见识,学本领。   一个婢女需要吗?   不需要的。   但如果她将来是殿下侍妾,倒的确可以学学。   之前猜到薛凝特殊身份时,苏澜毫无所感,但这会儿,看着薛凝娇俏的笑容,想到私下里殿下可能像待她一样对待薛凝,苏澜莫名的,心里有点不高兴。   “当然可以啊。”苏澜说,“那现在,就出发吧。”   宁王身份虽然尴尬,但当今延昭帝是个宽仁的,从未苛待幼弟,加上宁王不问世事沉迷诗画,和延昭帝醉心木雕反而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叫延昭帝倒是也疼爱这个弟弟,是以京城里的人也没谁敢轻视他,更何况宁王妃可是大都督的嫡长女,苏皇后嫡嫡亲的侄女,是比苏澜还要亲的侄女,这等出身,更是让无数贵女望尘莫及,所以宁王妃办的赏花宴,非同一般,能拿到帖子前来参加的,皆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可饶是如此,这京城的权贵算一圈下来,也有数十人家,家家来个三五主子,数个奴仆,这人数实在不少。   这一大早的,芙蓉园门口已经堵满了马车,哪怕都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人家,此刻也得乖乖的排队等候一一进园。   故而,东宫的马车一出现,就有眼尖的人看到,很快传开了。   ——那个被迫嫁给食人鬼的可怜虫居然真的来参加赏花宴啦!   ——传闻食人鬼和可怜虫在养心殿前牵手看来是真的啦!   ——不愧是把卫国公迷的神魂颠倒连世子之位都不要的商青词的女儿!   ——不愧是把皇上哄的团团转连江山都不理的苏皇后的侄女!   ——青出于蓝胜于蓝居然连食人鬼这尊煞神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食人鬼和可怜虫相亲相爱十八层快有好消息了吧!   ——苏皇后会不会后悔装贤良主动把侄女嫁给食人鬼,悔的捶胸顿足啊!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不可思议地聚焦在东宫的马车上,还有好多人吃惊的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来瞅,那些目光炽热得,人坐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   苏澜有点不安的样子,“小雪姐姐,你去看看外边什么情况?”   排队她懂,她也没想着要仗着东宫权势插队,但是,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奴婢这就去。”   苏澜的马车里除了她就只有小雪和井八,该说的话路上都说完了,小雪一下去,就剩苏澜和井大大眼瞪小眼……   呃,也不是,因为井八全程闭眼打坐,八风不动,稳如泰山,衬得苏澜这素来很沉得住气的人也跟小孩一样半点都坐不住。   苏澜看着就不由得感慨,学武之人的毅力与克制果然不同凡响。   真可惜她吃不了苦!   没一会儿,小雪就回来了,脸上是想哭又想笑的无奈。   “太子妃,外边很多人都还在排队等着进园,就是,有人认出这是东宫的马车,猜到您就在马车上,挺多人,都挺震惊的。”   就是没谁前来叙旧,也没人前来请安!   越来越同情太子妃了呢。   苏澜“……”   好吧,原来如此。   太子妃来参加赏花宴的事飞快地传开,已经不止是在外排队的人知道,园里的人也听说了。   办赏花宴的主人,宁王妃苏漪赶紧出门迎接。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都是这世上第二尊贵的女人,怎能让她和其他人一样在外久等。   “请问,马车里可是太子妃?”小雪回来不久,就听到有人在外头脆声问。   苏澜和苏漪相熟,听出了这是她陪嫁丫鬟的声音,冲小雪点点头,小雪稍稍掀开了点车窗,对着那年轻的女子应是,接着就听到苏漪带笑的声音,“妾宁王妃苏氏,见过太子妃。”   “漪姐姐快请起。”苏澜还没下马车,声音先传了出去。   待车帘掀开,她看到一身雪青色半臂齐腰襦裙的苏漪时,有一刹那的恍然。   这京中贵女,几乎就没有姿色平凡的,不过是或娇俏或清雅或温柔。   似苏漪,她一向是爽朗大气的,像是木棉花,开的热烈而生机勃勃,飞扬恣意,英姿飒爽,任谁一见,都会赞一句,不愧是大都督的女儿,颇有乃父之风!   但现在她看到的苏漪,容颜清丽淡雅,眉眼含蓄斯文,连笑容都变是温温浅浅,不再是洒脱的豪迈,完全像变了个人。   “太子妃这话可不对,你如今可得叫我一声婶婶。”不过苏漪一开口的揶揄,又让人觉得熟悉了。   苏澜搭着小雪的手下了马车,脸有点红,“漪,王妃娘娘笑话我。”   “哈…”苏漪朗朗一笑,却像被掐住了脖子,抿嘴笑,“不敢不敢!妾可不敢让太子妃在此久等,咱们先进去吧。”   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苏澜当然不客气。   园子里已经有些女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作诗,下棋抚琴。   自然也有苏澜熟识的,那些好奇的,淡然的,看戏一样的目光转过来,让人没办法无视,好在园子够大,距离也远。   这时苏漪道,“咱们姐俩有些日子没见,今天可要好好说会儿话。”   苏澜说,“王妃娘娘方才还说是长辈呢。”   苏漪嗔道,“就你嘴贫。”   苏澜心头的古怪又涌出来。   若是往常,苏漪应是妙目圆瞪,“你还来劲儿了!”   红台馆是苏漪暂住的地方,临湖而建,坐在窗畔,看到的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   和风送来阵阵莲花清香,沁人心脾。   苏澜欣羡道,“这里风景甚好,漪姐姐可真会享受。”   “这你也羡慕,你若喜欢,随时都可以来,我倒是向往大漠长河,高山雪原,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看。”苏漪道。   这才是苏漪会说的话。   苏澜看她眉眼掠过一丝愁绪,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漪姐姐也别灰心,说不定哪天王爷就可以出京,和你一起去看山看海了。”   苏漪苦笑了下。   苏澜忙问,“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还能什么事!还不就是……”   “闭嘴!”开口的是先前那个陪嫁丫鬟,但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苏漪厉声制止,丫鬟满脸的憋屈和不忿,不甘愿地闭上嘴。   “别听小楼胡说!”苏漪强笑,生硬地转了话题,“说起来,我原本是没想着你会来的,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所以传言太子对你很上心是真的吗?”   啊?   苏澜有点茫然,“还有这传言?”   也不怪她不知道,她天天在东宫,等闲不得出,也没人跟她说外边的事,她对外边基本是抓瞎的。   如果真的已经有这等传言……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漪看她这呆呆的表情,只觉分外有趣,笑的不停,笑着笑着就叹了气,“其实不用你说,单看你这气色,就知道你嫁给太子以后,过的不错了。”   苏澜看了看她,不太确定地说,“我看漪姐姐似乎脸色不太好,是身子不适吗?”   “也没有。”苏漪的笑却有了丝淡淡的害羞,那叫小楼的婢女又抢着说,“王妃这几日分明就不舒服,没食欲还总犯恶心,小日子也迟迟没来,这事不好看太医,可太子妃又不是外人,不如叫太子妃帮忙看看?”   苏漪有些期待地看着苏澜。   苏澜已经明白过来了,这不是身体不适,是怀孕了吧?   这倒是好事。   毕竟苏漪都成亲四年了,一直也没好消息,纵然尊贵如公主,也是会着急的。   只是她虽看了几本医书,跟太医学了几天诊脉,其实医术很普通,她更擅长的,是制药。   所以她实在不敢担此大任!   万一诊错脉叫人空欢喜一场,岂不是罪过。   但小楼积极的很,苏漪也满心期待,甚至说就当是给她练练手,诊错了也无妨,不开药方,回头再看大夫就是。   苏澜推脱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给苏漪“看病”。   号脉的时候,苏澜绷着小脸,看起来有些严肃,叫暗自欢喜期待着的苏漪和小楼也严阵以待,不敢出大气。   可事实上,苏澜是故意绷着脸的。   她虽然看病不行,可巧的是,她曾经跟着太医院院使看过同样的病人,所以她知道,苏漪并非怀孕,而是徵瘕之症,其脉可圆滑如滚珠,其人腹有包块,甚似妊娠之相,可其实,乃血淤所致,且多因情志抑郁所发。   这么残忍的真相,她要怎么说出口啊!   苏澜心里很苦。   很想说一句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可万一苏漪再请大夫来看,却又遇到庸医误诊,欢欢喜喜几个月最后才发现都是假的!岂不更残忍?   纠结了半天,她犹犹豫豫地说,“漪姐姐这脉象,看起来倒有些像是滑脉,”   苏漪和小楼都是一喜,苏澜见状赶紧说,“但是。”   苏漪心一紧,紧张又有些害怕地问,“是胎相不好吗?我近几日的确觉得有些腹痛。”   “疹出来像滑脉也不能保证是怀孕,譬如有种病叫徵瘕,脉像圆滑如滚珠,而且腹中有包块,看起来很像是怀孕,但其实是血淤所致。”苏澜不敢去看苏漪失望的脸,挤出笑容道,“当然,我疹的也不一定对,漪姐姐还是请太医看看稳妥些。”   “不必看了。”一阵死水般的寂静后,听到苏漪苦笑说,“我知道你不过是怕我伤心才安慰我,我相信你的本事,你既然说不是怀孕,那便肯定不是。这些天,我既期待着又惶恐着,怕我是别人说的那样想怀孕想疯了,就真的有了怀孕的反应,肚子也变大,又害喜什么的,又怕真怀了,又保不住他。忐忑了这么久,虽然是坏消息,心也算落定了。我就说嘛,这几年都没怀上,怎么那么巧这就怀上了。”   “王妃,你别灰心啊!”小楼着急地说,“兴许的确是太子妃看错了呢!咱们请太医再看看吧。”   苏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太医是肯定要请的,我还得继续吃药,调理身子,才能怀孩子呢。”   看着苏漪这如落花凋零的神情,苏澜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曾经是多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女啊,如今也为着生孩子而焦头烂额,恨不得把药罐子都挂身上。   怪不得情志抑郁呢。   苏澜甚至想到自己,她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就被当今天子催生!   此时此刻,苏澜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悲哀来,凭什么身为女子,就必须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呢?凭什么自己没有生育,就一定要给丈夫纳妾,帮丈夫传宗接代呢?   五百年后,你的后人还会给你上坟敬香?   坟头都不知道被挖了多少回,又不知有多少人会在你坟头开沟建房呢!   与其指望后人铭记你,不若做些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事,全天下人都会缅怀感恩于你!   “其实,”苏澜犹豫了会儿,委婉地说,“夫妻若没有子嗣,也未必就是女子吃药就可以解决的。”   苏漪迟迟没有怀孕,头上又有个强势的贵太妃婆婆,苏漪再怎么硬气,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给宁王纳了两房侍妾。   可过去这么久,那两个侍妾也没有任何好消息传出来。   那真相,可真就耐人寻味了。   虽然男子不育十分伤脸,但若真是如此,至少苏漪的压力会小很多,而吴贵太妃,也就不能再逼着苏漪给宁王纳妾了。   苏澜眼看着苏漪愣了愣,茫然许久,放空的眼眸渐渐有了神采。   苏漪当然想要一个孩子,但她当然也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只是人生无奈,哪有十全十美,难免有缺憾,难免做一些妥协。   可既然,反正她都生不出来,那当然最好是谁都不能生!   如果,如果的确是王爷的问题,那就不会再有纳妾,婆婆更不能逼她接纳那个人入府!   她原本就怀疑过会不会是王爷的问题,只是开不了口叫王爷看大夫,既然苏澜这般说,应该是很有把握了!   左右都不能生,以后过继个孩子就是了。   想通这一关节,苏漪整个人就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又重新盛放。   “澜妹妹说的是呢,很多时候啊,咱们女人就是太为难自己了,凭什么就一定是女人的问题,凭什么就咱们女人吃苦!”苏漪拉着她的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听姐姐一句,你还小,又才成亲,千万别急,也千万别有压力,子嗣的事,慢慢来。”   苏澜“……”   看来延昭帝赏给她一尊送子观音的事都知道了。   恰在这会儿,有丫鬟进来禀报,“启禀王妃,贵太妃听说太子妃来了,请太子妃过去说话呢。”   苏漪一看这人是贵太妃身边伺.候的,还不是多体面的大丫鬟,蹙起了眉,有几分不悦,“婆婆虽是长辈,可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什么叫让太子妃过去!你这传话的人也未免太不懂事!你去回母亲,就说我央着太子妃下棋,就不过去了。”   丫鬟微微愣了下,心想前几日王妃还是个受气包的样子,贵太妃说什么都不敢反驳,怎么今儿个又敢回呛了?还下棋呢,她进王府这么久,就没听说过王妃有碰过棋!   小楼是知道苏漪为何又敢呛回去了的,别说王妃,就是她也底气足了许多,见丫鬟不动,立刻瞪过去,“还不去?”   丫鬟如梦初醒,立刻撒丫子跑了。   没了外人,苏漪立刻摇头,一副很无奈的神情,“我这婆婆啊……”   还当自己是当年的宠妃呢!连太子妃都敢使唤!也不看看如今的太子是谁!   吴贵太妃这边刚和一些贵妇到湖畔石舫里品茶赏菏。   昔年她是先帝宠妃,连皇后也要避让三分,便越发的目中无人娇纵跋扈了。   谁知乐太子谋反案一出,虽然太子死了,几个成年王爷死了,皇后也死了,可没想到先帝没活几年也死了,还死活嫌她儿子太小不肯传位给她儿子,还想叫她殉葬!   也是她命大,苟且活了下来,但也只是活了下来而已,哪怕延昭帝待他们母子尚可,到底不如从前,再也没有人围着她捧着她,也再不是什么华裳美饰都先送到她这儿来让她选了,连住的地方也远远不能和以前的宫殿相比。   她过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巴巴。   直到苏漪嫁给了她儿子!   手握天下兵马的大都督的爱女嫁给了她儿子!   她终于又翻身做了主人,纵然不能跟苏皇后,跟她当年比,但是,她俨然又是京中第一贵妇,谁看到她都得恭恭敬敬。   就连周夫人,苏漪的母亲,也得客客气气地哄着她!   不然,她一句苏漪入府四年不曾走孕,就可以让儿子娶了她的外甥女做侧妃,叫苏漪再也不能在王府里作威作福,常常连她这个婆婆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吴贵太妃最近越发的飘飘然了,听说太子妃也来这赏花宴,就叫人去把人请过来,也彰显彰显她这贵太妃的气派——   纵然她现在只是贵太妃,儿子也无权无势,可不管是当年的太子妃,还是如今的太子妃,还不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吴贵太妃如今刚刚四十年纪,可看起来仍是美貌动人,体态婀娜,妩媚不减,此刻她歪到贵妃榻上,一件绣大红牡丹齐胸襦裙的领口往下滑了些,露出美妙的沟壑,叫几个年轻妇人看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挖过来粘到自己身上。   要死啊!   这把年纪还这么凹凸有致,挺翘丰.满不下垂,怪不得先帝当年那么宠爱她!   可是可是,你都四十了,先帝也驾崩了,你这样,真的太暴殄天物了啊!   吴贵太妃虽然得延昭帝优待,可以离宫住进宁王府,但毕竟是太妃,一般不便离开王府去参加别人家的宴会,不过自己家的就没关系了。   就是可恨苏漪不喜欢,王府一年也办不了几回,也就是近段日子她有求于自己才办了这么个赏花宴,叫她才又有机会在这些贵妇面前再炫耀。   吴贵太妃欣赏完大家羡慕嫉妒的神态,悠悠然开口,“都别站着,坐吧,尝尝我们宁王府的木瓜炖牛乳。大家可别觉得这就是普通的甜品,其实这木瓜啊,润肤养颜的效果特别好,尤其以青木瓜为佳,用牛乳炖了每天吃上一盅,不知胜过面脂香粉多少!大家看看我,”她一面说,指腹轻轻弹着脸上肌肤,营造一种吹弹可破的嫩滑,还别有所指地扫了眼自己傲然挺立的胸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个身材,全靠它!”   大家都是贵妇人,在外也要矜持含蓄,但大家也都是女人,谁不想青春永驻,永远是个二八少女,跟夫君恩爱如初啊?   听到吴贵太妃大大方方地分享自己的秘籍,一个个的,红光满面,激动的只能用眼神表达,真的吗,就吃这个就行了吗,我也要试试,我也要试一试!   吴贵太妃满意地看着这些贵妇急切又假装斯文得端起小盅快速又优雅地吃起来,包括周夫人,心里不屑得冷笑:就这些人,天天端着个正妻的贤惠架子,嘲笑鄙视她这种以.色事人的,结果,还不是一副德性?   就是向来鼻孔朝天的苏漪,得知她想让儿子娶了外甥女做侧妃,不也低下高傲的头颅,甚至东施效颦,学外甥女做一个清淡纤弱的模样,来博得夫君宠爱?!   一想到一会儿她那高贵的儿媳妇会在众人面前对她如何的奴颜婢膝,她就激动的不行。   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人也该来了吧?   吴贵太妃才这么一想,就看到传话的丫头回来了,不过,怎么就她一个人?   “娘娘。”丫鬟褔礼道,“奴婢去请了太子妃和王妃,可太子妃说,她可是太子妃,万万没有过来给您请安的道理,还拉住王妃叫王妃陪她下棋呢。”   丫鬟答话时迅速瞥了眼周夫人。   她可不傻,她毕竟是王府下人,王妃是王府当家主母,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她清楚的很,这口黑锅当然只能扣到太子妃头上了。   对不住啊太子妃!   丫鬟心里默默地说。   吴贵太妃的脸当场就青了。   好个苏澜!嫁了太子就敢拿乔了是吗!赶明儿她就让儿子上书弹劾她目中无人不敬长辈!   周夫人看到吴贵太妃的脸色就觉得心里一阵痛快,叫你得意!看吧,踢到铁板了吧!   不过,也不对啊,澜姐儿那孩子不像会办这种事的人啊!   她瞥了眼那丫鬟,丫鬟低着头,什么表情也看不到。   罢了,管她呢!   周夫人就皱着眉说,“澜姐儿这孩子也是,虽然她的确是太子妃,品级更高,可太妃您可是她长辈,她怎的能这般目无尊长!实在不像话!”   吴贵太妃就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可一时也没品出哪儿不对来,于是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像不像话的,不也是苏家的家教,一脉相承!”   就算苏澜不肯来,苏漪还不能把人给绑来啊!叫她丢这么大的脸!看她回头怎么收拾她!   周夫人给气的,张嘴就要驳回去,可一想到女儿的苦,又生生咽了下去,心里直骂苏澜是个惹祸精!   好在在场的都是人精,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这事给岔过去了,很快又哄的吴贵太妃笑眯眯。   一直到中午开宴,大家都聚在湖畔依山傍水而建的澄晖阁。   “哟,这不是太子妃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一看到苏澜,吴贵太妃就想起之前被落面子的事,气的肝疼,尤其看到这个小丫头嫁给东宫那尊煞神后居然还过的如鱼得水,容光焕发,越发显出倾城姿容,衬得她容颜衰老人老珠黄,她就想掐死她!   苏澜知道她为何阴阳怪气,也没什么好说的,微微颔首,温婉甜软地说,“贵太妃娘娘请起!您是长辈,不必如此大礼的。”   即使之前有人觉得苏澜仗着身份不敬长辈,可此刻一对比,谁会不原谅一个娇娇软软有礼有貌可爱的小姑娘呢,谁又不会觉得这老妇人好小气好刻薄跟个小孩子较劲!   再说,人家就是比你尊贵啊!难不成皇后来了也要过来给你请安?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尴尬身份了吧?   偏偏吴贵太妃还没察觉大家的态度改变,继续刻薄地说,“马上就要开宴了,不过以太子妃的尊贵,怕是看不上这些粗鄙的食物,真是怠慢了!”   “母亲,您这头风病又犯了吧?来人,带太妃回去休息,免得再吹了风又着凉了,回头让王爷担心。”   对上吴贵太妃“你疯了吧你哪来的狗胆敢这么对我”的表情,苏漪淡定地一挥手,立刻就有人把吴贵太妃强制请走,连哼哼的声音都只是虚弱地挣扎了一下就湮灭无息。   这老妖婆!   别说她如今心里有谱不会受制于她,就是还被她威胁着,她也不会眼看着她继续丢人现眼下去,毁了夫君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名声!   不过,这一幕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大部分人看到了也跟没看到似的,都没什么过于惊诧的表现,被招呼着落座开宴。   有了吴贵太妃口无遮拦言辞刻薄被强制带走的前车之鉴,也没人那么没眼色地再叽叽歪歪,气氛一片和谐美好。   就是周夫人中途抽空掐着苏漪的手问她怎么回事,怎么又管不住脾气了,不怕太妃真叫王爷把那个女人给娶进家门?   苏漪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周夫人就心安了,她这个女儿一贯有主见,既然她觉得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早知道,那会儿太妃骂苏家人没家教时她就该刺回去!   什么一脉相承!她们这个苏,跟那个苏可不同!   没爹没娘的,那能有教养吗!   想着想着周夫人也怨恨起苏澜,都怪她,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被太妃斥骂!   她可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丢人了!   苏澜对周夫人怨念的眼神毫无所觉,因为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刚刚递茶的丫鬟递来的纸条上。   她坐的这个位置也是巧,一点小动作也不容易被人看到,所以她偷偷看了眼,纸条上写着:   草际成棋局,林端举桔槔。   秋水轩见。   林端。   表哥,是表哥吗?   苏澜的心脏剧烈地跳着,殿下都遍寻不着的表哥竟然已经来到京城,甚至混入芙蓉园来见她了?   不不不,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否定了这个念头,她来芙蓉园也算临时起意,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的,表哥哪来的本事!   何况芙蓉园都是世家贵族女眷,守卫森严,表哥一个外男,怎么混的进来?   这很可能,是叫萧千里去东宫偷东西的人的同伙设的圈套!   可是,万一呢?   万一真的是表哥,不过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真看到了她才叫人递信呢?   虽然萧千里说表哥不爱习武,但还有几分本事的吧,不然如何逃脱,连殿下的人都找不到他!   不管是不是表哥!   她都要亲自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入v了,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入v前三章,评论都送红包哈,作者君携燚哥澜妹妹感谢大家了!   哈哈哈   另外,剧情里这个徵瘕之症是确实有的,但没那么神奇像怀孕,此处为剧情服务,略有瞎编,大家不用太纠结哈。 第26章   用过膳, 众人各自三三两两散去, 有人午睡小憩, 有人继续游湖赏莲。   苏澜借口乏了, 先去歇着。   小雪等人服侍她歇下便要退出去,和在飞羽殿时一样,只要她没叫人,就不会有人进来。   不过苏澜叫住了井八, 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八姐姐, 我上午走多了, 腿酸, 你习武力气大吧,帮我揉揉好吗?”   苏澜这小可怜的模样原本也没多少人能硬下心肠来拒绝,何况原本就是伺.候她的婢女。   井八跪坐在她旁边, 双手一捏,刚稍稍一用力,就听到苏澜啊啊啊地叫出来,神情很是痛苦, 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澜。   她自然知道女子娇弱, 尤其世家贵女, 更是轻轻触碰就能留下淤青,所以她已经很好的控制了力道,温柔的揉捏,结果, 这位太子妃还是接受无能。   早前因为蹲马步苏澜已经“享受”过这种非人的按摩,但不知为何,对着赵燚那张要吃人的脸,她都可以喊痛可以控诉他不怜香惜玉,但对上井八只是微微惊讶的神情,苏澜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的尴尬。   然后她听到小雪说,“八姐姐,太子妃怕疼,您得轻点。”   殿下那边过来的人,也得客客气气的呢。   井八道,“奴才莽撞了,太子妃恕罪。”   苏澜讪讪的,“没关系,没关系,你继续。”又对其他人说,“你们也去休息吧,下午再四处逛一逛。”   “是。”   井八果然力道又小了很多,也没那么刺激了,但酥酥麻麻痒痒的,反而叫人难受得又想哭又想笑,苏澜忍不住道,“八姐姐,你可以再大力点,我受得了的。”   那声音,明明是正经的娇软,都因这酥麻的刺激,多了分能勾.魂摄.魄的妩媚来,以至于井八的手都不受控制地用了力,一瞬后反应过来自己一女子居然都被魅.惑住了,也难怪殿下对太子妃如此上心。   井八便又加大了点力气,问,“太子妃觉得如何?”   “嗯,可以了。”苏澜这样说道,食指却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井八一愣,苏澜悄悄说,“八姐姐,一会儿我要悄悄出去一趟,你在后面跟着我,但是不要让人发现,可以吗?”   井八是殿下赐给她的人,她没打算瞒着她,再说井八会武功,有井八跟着,她心里也有底。   井八点头,没有任何疑问。   苏澜开心地笑了笑,正常的声音慢慢说,“八姐姐,你也累了吧,一会儿我睡着了,你就在旁边歇着吧,免得进进出出的,又吵到我。”   “是。”   又过了会儿,苏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在井八的帮助下,从后窗翻出去,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供人住的院落后面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周围种满了枫树,只因秋意未到,枫叶还未染红,故而没什么人来此处游玩,后园一片静悄悄的。   秋水轩正好建在这片枫树林中,前面临湖,背倚慈云山,着实清幽僻静,人迹罕至。   苏澜已经离秋水轩越来越近,那里等候她的,不知究竟是表哥,还是未知的危险。   情不自禁地,苏澜脚步声都放轻了许多,但落叶满地,脚步再轻,踩下去也是吱呀吱呀的声音,响于幽静之中,更叫人紧张不安。   到了门前,她深深吸了口气,叫自己镇定下来,一只手仿佛是无意识地又探进腰间的香囊,右手轻叩门扉。   但除了叩门的余音,什么也没有。   苏澜等了会儿,推门而入。   秋水轩并不大,推开门,一眼扫过去,屋里的摆设全部落入眼里。   并没有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澜抬脚跨进去,一直走到窗前往外看,湖畔的风送来极淡的枫叶清香,而这浅淡的清香里却还夹杂着一丝更不容易让人察觉的……   迷香!   果然不是表哥!   苏澜心跳的更快了,既然不是表哥,必然就是那伙人!   他们想迷倒自己做什么?   去交换他们让萧千里偷的东西?   可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意义?   苏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是为了迷倒她,这会儿应该有人出现了吧?   可到现在,不止屋里没人,入目所及皆无人影,是因为她还没晕倒?   苏澜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   但这时,她这才留意,湖岸离这窗前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而且窗户也不高,才到大腿,一不留神就会从这里栽下去。   她的心狠狠一跳,该不会约她的人是想把她推进湖里溺水而亡?   那还有什么必要用迷香!   苏澜仿佛已经支撑不住了,靠着窗户坐在地上,难受的大口喘着气,眼神变得迷离。   终于,她听到关门的声音,听到脚步声,非常的急切,下一秒,她就看到两个十分形容猥琐的老太监,哈腰搓手,淫.邪恶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   苏澜立刻就猜到他们想干什么了,也反应过来究竟哪里不对!   如果是威胁萧千里的那伙人,他们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   她的心,一片冰凉!   她如何也没想到,原来是那个人!   这么快那个人就忍不住动手了,更没想到那个人会这样对付她!   甚至,是找来两个老太监来恶心羞辱欺凌她!   看着那两个老太监一步步走近,两人不停地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考虑那个人的时候,而是,她要怎么做。   究竟是……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还没考虑出个结果,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她眼看着两个老太监惊愕的回头,但大概,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什么利器重重一击,纷纷撞到两边的墙上,大口的喷血,凄厉的惨叫。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苏澜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那个一身玄色衣裳,面如煞神的人。   虽然他总是用要吃人的目光看她,总是嫌弃她这嫌弃她那,可是只要他一出现,她就知道,他其实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太子哥哥。”她目光迷蒙,轻轻呢喃。   赵燚停在她面前,面上如罩寒霜,目光犹如寒冰,无视了她伸出来的手,冷冷地盯着她!   他该斥她胆大包天,还是要夸一句聪明机智?!   明知会有危险还要来,倒还记得叫井八暗中保护!   可万一井八遭遇不测,他又恰好没来,她打算怎么办?   还唱催眠曲吗!   这才头一回自己出门,就闹出这种事,以后再有机会出去,岂不真的要把这天都掀翻过来!   眼看赵燚脸色越来越难看,跟阎罗王似的,眼风都像刀子一样,几乎将她凌迟,苏澜忍不住脖子一缩,模样更可怜了,“太子哥哥,澜儿头晕,好难受!”   哼!   这一声,几乎从胸膛里喷出来!   赵燚这才弯下他高贵的腰,打横将她抱起来,苏澜立刻紧紧搂住他脖子,生怕他一不高兴就撒手,柔弱委屈细声地说,“太子哥哥,澜儿好怕,这里好香,澜儿却好晕,都不知道怎么了!还好你来了,不然澜儿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哼!   怕还敢自己来!   他看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毕竟她连他都不怕了!   赵燚黑着脸把她抱出去,屋外井大和井八都等着,赵燚道,“审清楚,当饲料。”   “太子哥哥,还有一个递茶的宫女,是她给我递消息的,我记得她长什么样,一会儿我画给你……”   赵燚眼里的冰刀子射过来,苏澜乖乖闭上嘴,听到井八说,“殿下,太子妃,那个宫女奴才有印象,奴才这就把她揪出来。”   .   正是午睡的时间,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还在闲逛,尤其还有些忙碌的下人,也就勉强能挤时间打个盹儿而已,哪里能酣眠。   所以,赵燚抱着苏澜一路从秋水轩回到住处时,不少人都看到了,一个个震惊的,掉地上的眼珠子都快能开一个宴席了。   我的个乖乖啊!   这还是她们听说过的那个不近女色好吸人血的食人鬼吗,居然抱着太子妃???   还神情中,透着一丝丝温柔?   到底她们瞎了,还是她们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太子殿下真的长的好俊俏啊!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如果早一点发现殿下竟是貌赛潘安的美男子,如果这样俊美的殿下愿意这样抱着她们,她们也心甘情愿被他从脖子上咬一口,被他喝人血的啊。   想想吧,俊美无俦的殿下冰凉锋利的牙齿在你柔嫩白皙的脖子上轻轻摩擦,必然不会疼,酥酥的,麻麻的,就像指尖轻轻跳动,然后咬下,也许比被针刺还要轻微的,却令人战栗、热血如沸的疼痛,还有幽幽冷冷的,仿佛是荷花般的清香,新鲜温热的血液,随着殿下温柔的吸.吮,缓缓地,从你的身体进.入他的身体,于是血液交融,再不分你我。   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体验啊!   好羡慕太子妃!   好嫉妒太子妃!   她!何德何能!   可惜太子妃是听不到她们心中的呐喊的,因为苏澜已经靠在赵燚怀里,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然送红包哟。   那个,澜妹妹是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的,就算没有燚哥和井八,她也不会有事滴!   说好有金手指,就肯定有的,只是没机会派上用场,毕竟我燚哥总是出现的这么及时! 第27章   小雪几个眼看着分明在屋里睡觉的太子妃居然被殿下抱着从外面而来, 一个个的都快吓傻了, 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全都恨不能躲到薛凝身后去。   薛凝…   差点哭出来!   她也想躲!   她不就是一时好奇想来看看赏花宴怎么回事而已嘛, 怎么殿下会来!   为什么每一次碰上太子妃,都能碰到殿下!   娘啊,救命!   不过,万幸, 赵燚并没有对她们做什么, 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 仿佛她们不存在一般, 越过她们, 进屋,关门。   众婢女齐齐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背上手心, 全都是冷汗。   到这时候,小雪才有了胆子多暼了眼薛凝,要说她们怕殿下也就罢了,怎么薛姑娘也这么怕?甚至, 比她们还要怕?   不是要给殿下做侍妾的吗?   连她都觉得, 薛姑娘今天莫名其妙地跟过来仿佛是要挑衅太子妃, 莫非,真的只是好奇,贪玩?   不,会, 吧!   .   苏澜睡了近一个时辰才醒过来,睁眼就看到坐在窗下似乎是在看公文的赵燚。   斜阳在外,金光镀身。   红莲摇曳,清风送香。   苏澜又想起在秋水轩时如天神降临来拯救她的殿下,越发觉得,黑面煞神,并不是真正的殿下,眼前这温柔不染尘埃的如玉公子,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这样高贵典雅,这样翩然潇洒,叫人神魂痴迷。   “看够了?!”一道冷冰冰的嗓音突兀响起,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爆炸了吓人一跳。   痴迷,破碎!   苏澜下床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抱着他胳膊靠着他肩,娇声说,“看不够呢,怎么办?”   “花言巧语!休想蒙混过关!”   “不是的,太子哥哥听我解释嘛,事情是这样子的。”苏澜把纸条的事说了一遍,“太子哥哥,若换成是你,肯定也会去的对不对?而且我也叫八姐姐一起去了,不会有事的。我相信太子哥哥的!”   呵呵!   为了个真假不知的表哥就将自己置于危险!   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妻子!   苏澜眨眨眼,怎么殿下好像更生气了?   哪里说错了?   苏澜如何也没想到殿下竟然是在吃这个从未见过的表哥的醋,此时表情无辜极了,拽着他的衣袖娇声说,“澜儿知错了,澜儿保证,以后再也不以身犯险了,太子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啊?”   “知错了?”赵燚冷眼睨她,苏澜点头如小鸡啄米,赵燚又道,“错了,要罚!”   啊?   苏澜有点慌有点怕,还有点不高兴,她都受了这么大惊吓了,也吃够教训了,还要罚?   苏澜委屈巴巴地嘟着嘴,正要控诉一二,就见脸如寒冰的殿下忽然低下头倾身过来,冰凉的唇贴上她嘟着的嘴。   心跳猛的加速,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有绚烂烟花在脑海里炸开,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开成了花。   苏澜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但就在这时,唇上又是一阵疼痛,不久之前的记忆迅速穿过已经熄灭的厚厚灰烬到达大脑。   说是惩罚,真的是惩罚的!   想哭!   苏澜愤愤不平地瞪着已经坐好的赵燚,自觉地抿着嘴舔干血渍。   咦,好像没有出血?   再舔,还是没有?   殿下逗她呢!   她就说她都这么可怜了殿下怎么还忍心责罚她!   殿下果然口是心非,人美心善!   想亲她就直说嘛,她也不会拒绝的。   苏澜立刻喜笑颜开了。   赵燚被她笑得有点恼,生硬地换了话题,“他们招了,要听?”   苏澜笑容微凝,点头。   其实,她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   “后山找到,被打晕的婢女,假的跑了,没抓到,她收买两个太监,迷晕你,”说到这里,赵燚稍微有一些犹豫,才继续说,“欺辱后沉湖。”   那就不止是欺辱,是要她的命了!   其实也算预料之中吧,她原本还以为那个人会在成亲那日就动手,结果没有,她还以为那个人大发慈悲了,结果,这就又容不得她了。   感谢殿下!   赵燚见她低着头,很是低落的样子,却未见多少害怕,甚至没有愤怒,问道,“知道,谁要害你?”   苏澜迟疑许久,微不可见的点头。   “不想说?”   苏澜咬着唇,眼神楚楚,有些不安,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可以以后说吗?”   赵燚没吭声,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淡淡,有些苏澜看不懂的缈远。   苏澜有点慌,“太子哥哥不要生气,不是澜儿不肯说,只是……”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机。   “孤,没生气。”赵燚低沉的声音有些叹息,大掌抚上她的发髻,轻轻揉了揉,滑至后脑,将她的头靠在他胸膛前。   他只是,第一次对这个总是柔弱可怜的小姑娘,真正起了怜惜之情;也是第一次,如此佩服一个女子。   虽然苏澜不肯说是谁想害她。   但知道商林端的人本就不多,还叫她顾忌得在他面前都不敢提起,这样的人,想都不用想,他就已经猜到是谁。   ——苏皇后。   说真的,他很意外。   他以为苏皇后只是想利用苏澜拉拢权臣,嫁他后帮她里应外合算计他罢了。没想到苏皇后忌惮苏澜叛变,直接下狠手要人命。   他更没想到,苏澜什么都知道。   而且看起来,她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她父母相继离世时,她还不到十岁,比他当年的处境更凶险,至少他有皇上真心的疼爱和扶持,而她小小年纪,还要保护幼弟,和同处国公府的三房斗智斗勇,和把持朝政的苏皇后周旋!   甚至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被苏皇后发现!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误会也是可笑,她的刻意讨好,并非是为了苏皇后,而是为她自己,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所以,她那么努力地克制着恐惧和自己亲近,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好。   想起大婚那日,因他一时的恶劣念头,他碰到她的手而觉得趣味,他才没有错过这样好的一个女孩,他就万分庆幸。   殿下的动作很温柔,苏澜就知道,殿下并不介意她有一些自己的小秘密。   殿下真的太好了!   “太子哥哥,澜儿真的觉得,澜儿能嫁给你真的是三生有幸。”苏澜抬起小脑袋,由衷地说。   赵燚低眸看她。   他亦,如是。   那如黑曜石的瞳孔映着缱绻柔情,苏澜甜蜜地笑了,“太子哥哥,你心里是不是在说,你也觉得是三生有幸才可以娶到澜儿啊!太子哥哥,你心里怎么想的,要说出来的,不说澜儿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呢。”   赵燚神色一僵,透着些许被拆穿的尴尬和,一丝丝不知所措的慌乱,生硬地别开头,“休要自作多情!”   “嘻嘻。”   “闭嘴!”   太子哥哥害羞了呢。   那还是不要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来芙蓉园了。   嘻嘻。   “那太子哥哥什么时候走?”   赵燚眯了眯眼,“怎么?”   苏澜直觉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立马改口,“太子哥哥要是不忙的话,陪澜儿去采莲好不好?新鲜的莲子可好吃了。”   哼。   “不去。”   “那澜儿只能自己去了?澜儿好可怜哦!”   “不想,就跟孤回去。”   满园子的女眷,就他一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那,好吧,澜儿自己去了,太子哥哥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   呵。   赵燚看着她出门时那么欢快,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骗呢。   .   芙蓉园的事,已经传回养心殿。   苏皇后听说因为赵燚及时出现,苏澜免于一死,也没有生气,温柔地笑着跟连歌说,“我这侄女,的确是福运齐天,这样的情形都能躲过一劫,可见这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还就是那张脸。”   她搭着连歌的手站起来往窗边走去,窗边放着一只五彩雉鸡瓶,插了两朵荷花,一朵已经全开,一朵含苞初放。   她微微弯腰,轻轻一嗅,赞叹道,“真香。”   随即取出那只盛放的,持着细茎,在手中轻转,柔声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还不是,”她指尖一用力,荷花折枝而断,语气温柔,眼神却似疯狂,“本宫要你死,你就活不到明天!”   一片片娇嫩的花瓣,在她手心里捏碎成渣,花液沾湿了手。   苏皇后嫌弃地把花瓣渣随手丢在瓶里,“真脏!”   “娘娘洗洗手。”   连歌端来一点清水,冲洗着她的手,脏水从她指尖流淌下来,瀑布一样泄在那朵花苞上,仿佛是在浇花。   “这瓶子光秃秃地放在这儿也不好看,这朵花苞就先留着吧,改明儿再摘两朵来把她换了。”   “奴才记着了。”   “娘娘!”忽然,一道有些慌的声音闯进来,却见连山白着脸进来,“央菡姐姐,死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连歌冷道。   连山抹了把脸,“央菡姐姐午睡起来说去给娘娘摘两朵荷花,可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奴才就觉得有点怪,正准备让人去找,宫正司的人就带着央菡姐姐,去了坤宁宫,说是溺水而死,姐姐死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两支荷花。而且,宫正司的人还说,他们已经验过了,中午央菡姐姐吃了些酒,应该是醉酒脚滑,死于意外,并非谋杀。”   苏皇后仍然笑着,笑意温柔,“央菡腿脚不好,十天里有八天会喝点药酒,每次摘花都没事,偏今天就死了!本宫可不信什么意外!”   “娘娘,让奴才去查。”   “当然要查!”苏皇后道,“央菡从本宫进宫就跟着本宫,整整十五年!本宫绝不会让她死的不明不白!这些个魑魅魍魉,真以为本宫不理后宫事,得了皇上几天宠爱,就可以挑衅本宫了!想把本宫拉下马,她们还嫩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然会有红包哟。   猜一猜,央菡是为什么死的。 第28章   红台馆。   苏漪听小楼说了调查的结果, 脸上一片惨淡。   几个给王爷看过病的大夫和太医都说王爷子嗣没问题。   有问题的, 还是她!   一旁的周夫人更是气的拿指头直戳她, “你看看你!办的都是什么蠢事!你娘为了你拉下脸在那么多人面前哄着那老妖婆, 任由她冷嘲热讽,好不容易哄的她松了口不让王爷纳姓蒋的为侧妃,你倒好,居然扯后腿!前天老妖婆可被你气的不轻, 我看这回你怎么收场!”   苏漪本来就够心烦的了, 被周夫人这一顿骂, 更是暴躁, “行了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我愿意受这个窝囊气?我这不也是听澜姐儿那么一说, 一时冲动嘛!”   “你还敢说!”说起这个,周夫人就气不打一出来。   小楼见娘俩越吵越凶,赶紧退下, 周夫人才又继续斥骂,“她什么人你不知道?她爹跟你爹跟你三叔都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你还真能为你好?你以为皇后真疼她啊!不过是为了个好名声罢了!再说她嫁了太子,跟你爹跟皇后那就是敌人, 她那么跟你说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这你都听不出来, 你真是气死我了!你要肯先跟我商量一声, 至于闹成这样!”   苏漪神色有些犹豫,“说王爷不能生,能挑拨什么啊!”   周夫人一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的表情,嘴张了又张, 压低了声音说,“王爷不能生,你爹还怎么向着他?”   苏漪像被雷劈了一般,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喃喃,“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周夫人直接翻了个白眼,“要不你以为,堂堂大都督的嫡长女,为什么会嫁给一个身份尴尬的王爷!”   苏漪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和王爷成亲四载,别的不敢说,至少她是知道王爷的性子的——王爷他真的对帝位没兴趣!   再说了,虽然当年先帝宠爱幼子,可先帝死的时候王爷才三岁而已,懂什么!最多不过是她婆婆整天叨叨咕咕的念叨而已。   而且,她爹也不是这种人。   十有八.九,是她娘误会了。   所以,苏澜应该也的确没有挑拨。   但是跟娘解释不清。   她懒得解释。   周夫人见她沉默,以为她想通了,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就只有将错就错了。”   嗯?   “什么意思?”苏漪右眼皮开始猛跳,总觉得她娘又要作妖了。   “叫苏澜过来,当着老妖婆的面给王爷诊脉,就说王爷不能生育!”   “这……”苏漪觉得她娘真的气疯了,出的都什么馊主意。   且不说苏澜肯不肯帮忙,就算肯,她凭什么比太医们都厉害?   “这还不简单。”周夫人不以为然道,“不管怎么说,苏澜如今都是太子妃,而且都在传太子十分喜爱她,她说的话疹的病,谁敢质疑,不怕得罪太子?”   苏漪心头一震,如果别人误会苏澜是太子授意说王爷不能生,那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了。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既能堵住老妖婆的嘴,从此都不能逼她给王爷纳妾,更不可能再让那个女人入府,还可以断了老妖婆的痴心妄想,叫皇上皇后都不会再对王爷有所忌惮,说不定就能同意让王爷四处云游了。   而且,万一将来事发,也算,帮了皇后一把。   虽然她爹从来不参与党争不战队,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不管爹愿不愿意,她们家,都已经是皇后党了。   这么一想,苏漪还真的有些动摇,问题就在,苏澜凭什么帮她。   “这个容易。”周夫人低头耳语一番,苏漪惊呆了,这…也行?   .   没过几天,苏澜就收到苏漪的帖子,又去了一趟芙蓉园。   再见到苏漪的时候,苏澜很是吃了一惊,不过短短四天,怎的憔悴成这样了?   那日赏花宴她不还斗志昂扬的吗?   “漪姐姐,你怎么了?”苏澜担忧地问。   看着苏澜毫不作为的关心,苏漪有些愧疚,但这点愧疚和对王爷的爱,对那个蒋氏的介怀一比,也算不得什么了。   苏漪苦涩道,“说起来,这都是我的报应。”   当年苏漪喜欢宁王时,宁王其实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便是蒋氏,可苏漪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性情,是不会做什么成人之美的事的,她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   一面,她的母亲周夫人频频暗示吴贵太妃若是王爷娶了她会有多少多少好处,一面,她求了皇后求了皇上,讨来圣旨赐婚。   不管宁王如何想,都必须接受她这个妻子。   而吴贵太妃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在他们成亲前就做主把寄人篱下的蒋氏嫁去了江南,直到前些日子,蒋氏丈夫亡故,她被族亲欺凌,迫不得已,只能来京城投奔姨母表哥。   偏偏苏漪四年都不曾有孕,吴贵太妃以此威胁,要蒋氏入府当侧妃。   天知道,她有多介意蒋氏!她宁可给王爷纳十个美妾也绝不愿意蒋氏入府。   作为王爷的枕边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王爷有多惦记蒋氏,更知道王爷在得知蒋氏可能要入府后有多高兴!   她爱他那么多年,用了那么多心机才嫁给他,她怎么能容许那个女人再介入他们!   可偏偏,她不能生!   虽然是为了博得苏澜的同情,但苏漪所言,也都是真的,没有半点作假,说起对蒋氏的嫉妒与羡慕,对王爷的失望,根本不必酝酿情绪,眼泪滚滚而落。   这么多年,她也是头一次,能跟人敞开了心扉诉说她的委屈与不甘。   当年旧事,苏澜也是有所耳闻的,她甚至记得,苏漪出嫁时,皇后姑母若有若无地感叹了句,说漪姐姐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现在她还没看出来苏漪的后悔,但看得出,她这些年,应该过的并不开心。   尽管是苏漪自作自受,苏澜还是有些同情她的。   无论当初缘由如何,宁王既然为权势娶了她,就该好好待她的,不然不是白占大都督便宜?!   至于那位蒋姑娘,苏澜是见过的。   印象中,那是一个世外仙姝般的姐姐,端的是清雅高洁,雅韵清灵,犹如出水芙蓉,叫人见之忘俗。   她就觉得,这样一位好姐姐,即使心中还有旧爱,应该也未必会插足别人的婚姻,不然那日赏花宴就该见到她了。   只是苏漪嫉恨成魔,早已失了本心乱了方寸,说不通的。   唉,爱错人,便是劫难。   苏澜道,“可有什么我能帮到漪姐姐的?”   苏漪难为情地擦着泪,“实不相瞒,我这次请你过来,的确是想请你帮忙。”   “漪姐姐直说便是。”   苏漪的内心里,还是觉得很羞耻的,可,都到这个地步了,再难以启齿,也不过是惺惺作态,她吸了口气,干干脆脆地说,“我想请你给王爷瞧瞧病,告诉婆婆和王爷,王爷的确不能生育。”   “???”   些许小事,她的确可以帮忙,但这种事叫她一个小姑娘来说,就过分了!而且听苏漪的意思,是要她帮忙作假!   想什么呢?   当别人都是蠢货吗!   尽管素来知道苏漪的性子有些唯我独尊的自私霸道,但这事,真的触碰到苏澜的底线了。   她也没生气,只是心平气和地说,“漪姐姐,你可想仔细了,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知道,我都想过了。”苏漪握着她双手,眼里都是哀求,“你说了可以算的!好妹妹,你忘啦?你是太子妃!有太子为你撑腰,你说的话,没有吗人敢质疑的!”   苏澜心一沉,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是!   殿下凶名在外,只要她说宁王不能生,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殿下的意思,牵扯到皇储之争,谁敢出这个头?就是皇后姑母那边,都可能会因为少了一个敌人而不吭声。   但万一将来殿下失势,这件事就会成为一个墙倒众人推的引子!   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漪姐姐,照你这么说,这事还会牵扯到太子殿下,我得跟他商量下。”苏澜开口婉拒,心里迅速思考着,以她对苏漪的了解,既然她决定这么做,肯定不是她拒绝就有用的,她还能如何威胁自己?   果然,苏漪几番苦情演绎都没让苏澜改变主意后忽然说,“澜妹妹可知,央菡死了。”   苏澜大吃一惊,她还真的不知道。   “怎么回事?”   不对,好端端的,她提这个做什么。   “宫里盛传,央菡是被虞贵妃害死的,连姑母也这么认为,但我知道不是,因为,真正杀死央菡的,”苏漪忽然凑近了,附在她耳边,“是太子。”   苏澜的心脏剧烈地跳起来,紧张的手脚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央菡……   她跟殿下说过,那天在养心殿她是被人点了穴才会腿脚发麻差点摔倒,才会和容景有了亲密接触。   但她猜,应该不是容景,他一没那么蠢,二这也的确不是他的为人。   那就极有可能是在场的另一个人,央菡。   所以,殿下是为她出气,杀了央菡吗?   不,不对!   如果真是殿下让人做的,怎么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皇后都不知道,苏漪怎么可能知道?她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告诉皇后?   反正皇后与殿下之间的深仇大恨,也不差这一个婢女!   所以,苏漪是故意吓唬她想让她就范的!   可是!   苏澜郁闷的发现,即使明知如此,她最后,恐怕还是得答应。   因为她心虚啊!   果然,在苏澜说“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骗我,殿下不会杀人的,他没有理由杀央菡姐姐”之后,苏漪说,“即使你不信,可姑母呢,皇上呢?只要我告诉皇上和姑母,有人亲眼看到是太子的人杀了央菡,你觉得,太子还能无辜吗?”   苏澜伤心又委屈地看着她,“漪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王爷就那么重要吗?反正他都不在乎你,你也不要他了吧好不好!我不想骗人!”   苏漪脸一抽!   一时间也拿不准苏澜是故意恶心她的还是太天真率直有什么说什么!   “好妹妹!我知道委屈你了!姐姐答应你,就这一回!你以后有什么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姐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苏漪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劝服苏澜而已,如今她既已松口,她立马就叫人请了吴贵太妃,宁王,还有周夫人过来。   这些人,也都来的挺快。   就是宁王看到苏澜时愣了愣,客气一句后就表示他是不是回避的好。   苏漪就说,“王爷不必回避,实不相瞒,我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就怕把病气过给王爷和婆婆,正好太子妃也在,顺便就让太子妃给大家看看。”   宁王眉峰微拧,“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吴贵太妃阴阳怪气地开口,“哀家早就听说太子妃医术过人,哀家也想领教领教。”   那日赏花宴吴贵太妃被苏澜狠狠落了面子,一直怀恨在心,可恨没法报复。   没想到她的好儿媳这么快就给她机会了!   虽说男女有别,不过宁王是男子,摸一下碰一下也没什么损失的,但太子妃就不同了,之前还在养心殿和小竹马当众卿卿我我,这事还没过去,现在又想勾.引宁王,这水性.杨花淫.娃荡..妇的名声传出去,她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日的事,宁王后来也听说了,但他也听说,那话原本是苏漪说的。   他倒是觉得苏漪没做错,太子妃毕竟身份不同。   就是母妃觉得没脸,迁怒无辜的太子妃。   若这时候他还要和母妃对着干,还不知会闹的如何不能收场。   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劳烦太子妃先给本王看吧。”   早看完早走!   虽然是还很年幼的侄儿媳妇,也是要避一避嫌的。   宁王和苏澜互相见了个礼,隔着案几坐下,开始号脉。   哪怕作假,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   但是。   过了好一会儿,两只手都号了脉后,苏澜难掩震惊地看向宁王。   不,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所以本章依然送红包哟 第29章   “怎么了?王爷果真被我过了病气吗?”苏漪还以为, 苏澜是假装号出了宁王不能生育的事, 急切地问道。   “我, 我还得再看看。”   苏澜垂下眼, 心绪万转。   她的震惊,其实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号出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甚至,若是号出宁王果真不能生育, 她都不会如此。   而是因为, 原来苏漪, 包括宁王的两个侍妾, 这么久以来都未能有孕, 是因为宁王服用了一种可以不必留下子嗣的药。   而且她可以肯定,这药绝对是宁王主动服用的,因为这种药虽然能有效避孕, 但药效只有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要达到避孕效果,必须每次行房之前就立刻服用。而除了宁王本人,谁能那么精准的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和妻妾行房?   恰恰好, 因为这种药无毒无害, 只是多次服用会微弱的影响脉象, 才叫她看出来。   其他大夫们没有看出来,要么是有宁王授意,要么就是不知道这种药。   苏澜也是得益于皇后姑母的宠爱时常出入宫里的藏书阁,看了不少普通人看不到的孤本典籍才知道这种药对人脉象的影响。   现在的问题是, 苏澜要不要说出真相。   说出真相,既达到了“帮”苏漪的目的,又能替自己出口恶气成功恶心回去,而且,势必会恶化宁王府和大都督府的关系。   但宁王府和大都督府关系恶化就会带来新的问题。   因为两府联姻,不管大都督如何想,必有官员觉得两府关系暧.昧,说不得还有宁王系的人做着宁王将来万一还能登基的美梦;可假使两府关系破裂,这一部分人,还有其余一些在观望的人,包括大都督本人,都极可能转而支持皇后姑母,这对殿下来说,那就是雪上加霜的噩耗。   可如果是按照苏漪说的那样做……   哦,是了,她差点忘了,宁王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所以也根本骗不了他,如果作假,反倒会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给殿下带去不少新的麻烦。   苏澜很沮丧,那日她因思虑不周给苏漪提了建议,只因异想天开地觉得以大都督的狼子野心,若是知道宁王不能生育,只怕会因此更与宁王亲近,毕竟比起外孙当皇帝,当然还是自己取而代之更好。   可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的意外,叫她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难道她就只能认命?   苏漪的逼迫实在太让她憋屈,再者,她也着实很恶心厌恶宁王的做法——   就算你对你表妹痴情不悔,就算你是迫于皇权不得不娶,皇上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圆房啊!   圆了房还有无数次的行房呢!   瞧瞧殿下!   那才是真君子!   呃……   宁王如何能跟殿下比!   殿下是真的喜欢自己呢!   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表妹!   …   所以,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既能打击恶心到苏漪,又能毁了大都督府和宁王府的姻亲关系,还能破坏大都督与皇后姑母的良好兄妹情呢?   除非,让苏漪以为,是皇后姑母给宁王的药!   这难度有点大,未必办的成,即使办成了也未必能达到苏澜想要的效果。   毕竟不是她以为事态会如何发展就一定会按照她的意愿发展!   哪有那么多一切尽在掌握中!   但是,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她也想尝试一次。   没有谁会喜欢受制于人!   “太子妃到底行不行啊,不会看病哀家又不会笑话你!别逞能了!舒舒服服地当太子妃多好,何必做这些下九流的事!”等了半天也不见苏澜有反应,吴贵太妃忍不住,开始冷嘲热讽。   苏澜抬头,温柔莞尔,“太妃稍安勿躁。”一侧眸,对着宁王轻声说,“王爷的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我瞧着,王爷似乎中毒了。”   “什么!中毒!”苏漪,贵太妃,还有周夫人,几乎都要跳起来。   “澜姐儿,怎么回事!”苏漪问道,又急又慌,原本只是说个慌而已,怎么还真出了问题,中毒???   “太子妃?”宁王还算淡定,只是有些诧异,“本王近日,并未有何不妥。”   就差明着说,你胡说八道吧!   “敢问王爷,是否服用过一种叫云中雨的药?”   宁王看了过来。   几乎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宁王醉心诗画,文弱翩然,淡泊缈远,与世无争,说的难听了,也不过是软弱了些。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闲王,在听到“云中雨”时,那目光,犹如利刃,锋利,携着汹涌杀机。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几乎叫人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但苏澜已经肯定,也许所有人,都错看了他!   即使每天都面对凶恶欲吃人的殿下,但宁王这一瞬的危险,还是叫苏澜不由自主地紧张害怕,心都提了起来,手心里已经渗出细细的汉。   她稳了稳心神,赶在宁王下一句话开口前抢先说道,“给王爷药的人是不是没有告诉王爷……”   她仿佛是有些犹豫地停顿了下,其实是在观察宁王,果然是若有所思地在看她,“此药虽有…”   咳咳!   苏澜的脸突然红了。   她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一个男子说这样的话!!!   她晚节要不保了!   回去会不会被殿下啃出很大的伤口,流又要失很多的血啊!   那么腥!   她一点也不想舔!   “……”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瞎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澜吸了吸气,绷着脸,努力无视自己的羞窘与滚烫的脸颊,以及宁王这一刻邪恶阴险的嘴角,严肃冷酷的语气说,“虽有补肾壮阳的功效,却有一弊端,就是不能生育。”   她又故意叹口气,十分的惋惜,“也不知何人如此歹毒,竟欲断人子嗣。”   谅宁王也不敢主动说不是别人给的,他就是自己想吃!   除非他脑子抽了!   “怎么可能!你胡说!哪有这种东西!”吴贵太妃几乎仪态全无,尖利地大吼出来。   “这药虽然珍贵罕见,但是我见过的。”苏澜仿佛却被吴贵太妃吓到了,身子一抖,不安地往后退了些,眼泪都快掉出来。   这药虽然珍贵罕见,但是她见过。   她在哪见过?   国公府的人都有子嗣,不会是在卫国公府见的。   而且国公府的人跟宁王又没过节。   还能是哪?   谁都知道苏皇后宠爱她,时常出入宫廷!   又是谁最不想宁王有子嗣?   延昭帝性情敦厚宽仁,若是容不得宁王和苏漪有孩子,直接不赐婚就是,绝不会有任何人有微词!   再说延昭帝登基十几年,皇子有十个,光是嫡子都有五个,他还担心宁王掀起什么风浪来?   可苏皇后呢?   她虽是皇后,育有四子,可太子却不是她生的!还与她敌对!   而她稳坐后位插手朝政最大的倚仗,却是大都督。   她难道不担心大都督改投宁王?   别人不说,难道大都督,周夫人,苏漪不知道苏皇后什么性子?   那最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苏澜那看似自证清白而脱口而出的话,在几个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便是吴贵太妃着看起来最蠢的,毕竟问浸淫宫廷数年,只冷静一会儿就能想个透彻。   “苏……!”吴贵太妃恨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骂,才刚开了口,被宁王厉声打断,“母妃!”   呵斥住吴贵太妃,他看似受伤而无奈的目光落在苏澜身上,如施剐刑利刃,要将苏澜切割开来,看个清楚明白——究竟是言而无心,还是有所预谋?究竟真不知道“云中雨”的药效,还是果真只知其一?   苏澜无辜害怕的怯怯地看着他。   她只是个才及笈的少女,莫名看破王爷不能生育的尴尬事,她很羞,很怕,很不知所措,慌的很想哭。   她有什么怕的呢。   无论宁王还是周夫人,还能去跟皇后对峙不成?   她只说她看到过,可有说是皇后那里看到的?你们自己心里有鬼怀疑皇后,关我什么事?   也许她真的只知其一,又恰好在苏皇后那儿看到过吧。   苏澜清澈如麋鹿,害怕如小兔的目光,实在没办法让宁王不放下心防,他嘲讽地想,苏皇后,也不过如此,居然也怕皇上再和别的宠妃有子!   这点气度和先帝皇后,和容皇后比,差太多了!   “太子妃。”宁王长长一揖,吓了苏澜一跳,忙退至旁边,褔礼道,“王爷,您是长辈,折煞我了!”   宁王苦笑,“今日之事,叫太子妃看笑话了,只是……”   苏澜知其意,马上说,“我今日只是来看望王妃的,既然王妃安好,我也该告辞了,府上的事,自然由王爷处置。”   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但是告诉殿下,是和盟友商议大事,不叫乱说。   宁王满面歉意,“府上事多,本王就不送了。”   苏澜又是一礼,“告辞。”   不过,既然是来看王妃的,王妃便将她送到门外。   “漪姐姐,你也别太担心,那药无害的,只要停药就没事了。”苏澜安慰了句,抓着苏漪的手,微微用力掐了掐,背着屋里的人,却是同情叹息,你好自为之吧的神情,“我先走了,你保重。”   苏漪眼睫颤了颤。   为何叫她保重,刻意用力,她在暗示什么?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王爷,并不是不知道那药会让人无法生育吧!   奇异的是,确定了心里的猜测,苏漪没有悲愤痛恨,没有心如刀绞,只是一片茫然。   至于红台馆里,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这已经是苏澜无法干涉的,她能做的,都已经尽量做好了。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的让苏澜都有点不敢相信,她认真回想着每一个细节,生怕疏漏了什么,连弥补圆谎都错过。   不过似乎,真的挺完美,就连苏漪爱的那么痴狂,都也已经开始动摇,就这一点时间,已经有所怀疑,故而她一个眼神,她就懂了。   至于宁王,原本不必担心,哪怕他非要发疯说没人给他药,也没关系,她这一计,原本不过是攻心罢了。   再聪明睿智的人,都会有弱点,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更是人的通病,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真相如何,还重要吗?   瞧,冷静如她,不也是明知苏漪在吓唬她,也乖乖就范?   不就是怕那个万一!   所以啊,将来就算事发,她也能撇的干干净净。   还算打了一场漂亮的丈,苏澜开心的想笑,不过,不能,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今日芙蓉园没有宾客,马车开进园内,所以没走几步,就看到马车停在那儿,车夫恭恭敬敬地等候。   小雪先上了车,打起帘子,扶着苏澜进车厢。   苏澜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可是在进入车厢的一瞬间,敏锐地嗅到了危险,浑身立马绷紧,冷汗都滴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因为蠢作者的失误,给大家带来麻烦了,非常抱歉,所以本章送红包哈。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存稿没了!!!   所以不能每天早上九点准时和大家见面!   建议大家晚上再来看,如果有事不更,会提前请假,不让大家久刷的,么么哒!   另外,没想到大家如此关心宁王能不能生的问题,作为路人甲的宁王表示,原来路人也有一炮而红的一天!   所以,结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30章   马车里空无一人, 和她离开马车时的摆设一模一样, 空气也还好, 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但苏澜就觉得, 很闷,闷的人透不过气来的难受。   几乎想也不想,苏澜立刻从马车上下来,小雪不解, “太子妃, 怎么了?”   “下来!”她沉声说。   小雪仍是茫然, 但头一次见苏澜这般郑重, 也跟着紧张, 立刻就跳下来,手脚都有些发软,差点站不稳。   井八已经抽出腰间软剑, 戒备地站在苏澜前面护着她们。   “太子妃,奴才进去检查一下。”井八道,又吩咐车夫,“保护好太子妃。”   “等等。”苏澜制止了她。   苏澜感觉到危险, 但井八没发觉, 也就是说, 不是周围有人埋伏,而是车厢里,有东西。   但车厢里又没异常的气味。   有可能是毒物,是活物还是药物不确定。   苏澜叫几个丫鬟都拿出自己的手帕, 让小雪去附近的水源打湿了拿回来,把一半都交给井八,“捂住口鼻,屏气敛息。小心!”   井八点头照做,提着剑挑起帘子,跃进车厢。   其余几个人都紧张地挤在一起,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最后拿出了香炉,叫大家都捂住了口鼻后才跳下来,目光凝重地挑出一块拇指大小像玉石一样的东西放在剑尖。   小雪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香炉里?”   车夫脸一白,慌忙说,“太子妃,奴才一直没离开过啊!”   “天啊!它怎么,好像变小了?”小雪忽然发现,叫道。   “拿水来浇灭它!”苏澜迅速说。   如果她没看错,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无色无味,燃烧则散发剧毒烟雾,烧完不留任何痕迹,遇水熄灭则毒性消失。   这么稀罕而隐蔽的东西用来对付她,也是挺看的起她的。   若不是那一瞬间她觉得气闷难受,若不是有了之前就想将她沉湖的事,她也不会有如此警惕心!   等她回到东宫,就是死尸一具,没留下任何证据,成了无头悬案,死不瞑目!   最多,也是宁王府有疑,也只是有点嫌疑而已。   但想来,她是临时起意揭穿宁王,他便是记恨,也没这本事这么短时间找到这么合适有效的毒药毒死她!   那凶手,固然可恨。   但想来,也是逼急了,只要她死而已,竟是舍弃了那些羞辱她的手段!   这也算她的,一丁点的成功吧。   井八眼疾手快,心思灵敏,在苏澜出声吩咐时,立刻取下自己用的一沓还在滴水的手帕放在毒物上用力一拧,水流从掌心里留泄下来,落在毒物上,没有任何反应。   但仔细看,好一会儿了,那毒物没有再继续变小。   包括井八在内,都大大松了口气,还有那车夫,腿软脚软的,差点直接坐地上,小雪等几个,更是直接嘤嘤哭了出来。   差一点,她们就死了!   多亏了太子妃!   太子妃这么可爱善良,居然还有人想害她,会遭天打雷劈的!   “太子妃,现在怎么办?”井八比其余人冷静,问道。   “回去再说。”   “是。”   “小雪姐姐,去借一辆王府的马车吧。”虽然井八只发现了这一样异常的东西,又已经被清除了,按理说,已经安全了,但苏澜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弃了这辆马车的好,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藏在哪个不容易看到的角落里。   几人也是心有余悸,的确是换一辆车比较稳妥,料想凶手不至于凶残到所有马车里都藏毒吧?   又不是耗子药那么容易搞到的东西。   借马车还算顺利,不过井八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车窗一直开着,安全回到东宫。   回到东宫,才真的彻底放了心。   苏澜吩咐人去请了大夫给大家都瞧瞧,虽然都捂着口鼻,吸入一点毒气并不致命,但也是有碍身体的,尤其是待的时间最长的车夫和近距离接触过毒物的井八。   又叫了人备了热水她要洗漱。   吩咐完这些,苏澜回了屋把自己关起来,没让任何人伺.候,午膳都没用。   屋里只剩她自己,苏澜维持许久的淡然沉静瞬间荡然无存,垂落的双手抖个不停,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也没了泪落涟涟的楚楚美感。   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孩子,委屈,无助,害怕,伤心地爬上床,蜷缩在角落,抱着双膝,压抑的哭。   她也很怕的!   若不是那一时的敏.感,她就死了。   她就死了!   和上次不一样,她提前预知,早有准备,根本不知畏惧。   可这一次,真的就是命大!   她差一点就死了!   她好怕,她真的好怕!   她还不到十六岁!   她真的,也还只是个孩子!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危险!   为什么要她死!   为什么容不得她!   她都那么乖巧的,任她摆布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   她只想活着,只是想活着而已!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为什么连这一丁点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她!   她明明帮她做了那么多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赵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澜这么副哭的不能自已的模样。   伤心吗?   害怕吗?   他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发髻散乱,精致的妆容成了花猫脸。   总算是停下来了,却又像刹不住,又抽泣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两万呆滞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燚走过去,停在床前。   视线一暗,苏澜茫然地抬头看,居然是殿下?他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岂不是都看到了?   苏澜终于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   “啊”的一声立马偏头,想也不想举起枕头就挡在脸前,带着哭腔沮丧地哀求,“太子哥哥!不要看!”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糟糕极了!   她居然这么大意!   该死啊!   都怪殿下对她太好,叫她一点点防备的戒心都没有!   赵燚……十分无语,到一旁拿细棉布沾了水,嫌弃地丢过去。   湿的棉布正好另一侧没被枕头挡住的发髻上,打的还有点疼。   苏澜嘴一撅!   殿下一点也不好!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嘶。”   棉布还被发饰勾住了,她没注意,正憋着气用力一扯,扯到头皮都疼。   她更郁闷了!   殿下真的太不好了,连吐槽他不好都会被惩罚。   赵燚见她一只手怎么也扯不下来,又不肯松开枕头帮忙,她还未如何,他已经青筋直跳,不耐烦地踏上去准备帮忙,被苏澜察觉到意图,直接哭出来,“太子哥哥,你不要过来!求求你了!”   “……”   赵燚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这他妈.的说的什么话!   会不会好好说话!   “你背对孤,孤看不到!”殿下的语气已是咬牙切齿,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苏澜一想,好像是哦。   看吧,殿下真的不好,把她吓得,脑子都不会用了。   “那,谢谢太子哥哥了。”因为犯了蠢,苏澜有点气弱,声音跟蚊子似的。   好不容易取下棉布,苏澜擦干净了脸,这才放下枕头,一抬眸,软软地笑了,“太子哥哥,你真体贴!”   呵!   苏澜从床.上下来,把脏了的细棉布放好,又回到赵燚身边,抱着他腰,“太子哥哥,你怎么这会儿回来啦?是听说澜儿遇到危险了吗?”   呵!   还敢提!   “知错吗?”他冷漠地问。   知错?   两次犯错被罚的经验叫苏澜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起了条件反射,立刻抿紧嘴唇。   虽然被殿下亲亲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的,但她不想被咬!   更不想喝人血!   “雷儿着绰什么了?”她抿着嘴,豁了一点口子,吐字都不清。   赵燚“……”   “还不认错?要孤告诉你?”   苏澜无辜委屈地看回去。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难道被人谋杀也是她的错吗?   怪她太美貌?   “其一,遇到危险,不告诉孤。”   咦?   这个错呀!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呀,那个时候,就算把殿下叫来,又能查出什么来呢。   不过,虽然还是很委屈,心里却是暖暖的。   “太子哥哥那么忙,而且我也没事了,就想着回来再告诉太子哥哥的。”苏澜立刻解释,讨好地笑,“而且太子哥哥也很快就知道了嘛。”   “你在质疑孤?”赵燚目光一沉,苏澜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太子哥哥最棒了,要是澜儿早点告诉澜儿,说不定都已经抓到凶手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其二,没用膳!”   “???”   苏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也算?   心情不好不想吃不行吗?晚点吃不行吗?   可是对上赵燚的目光,这回苏澜连反驳都不敢了,懊恼地垂着脑袋。   “一错再错,错上加错,不知悔改!”   苏澜想哭,这得被咬成什么样啊!   “不过。”   咦?还有挽救的余地?   苏澜兴奋地抬头,却见这位素来暴躁冷酷的太子殿下似乎是有些尴尬地别开眼?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耳尖那里,是有一丝丝的红?   “这次先记着,下次再犯,重罚!”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哥哥,不要过来,求求你!”苏澜红着脸,娇娇软软的哀求。   次日,东宫头条:   震惊!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对太子妃做出这种事!   想不出来了。   大家猜一猜,太子哥哥为啥耳朵红没有罚啊?   另外,这里澜妹妹察觉到危险不是因为特异功能金手指啥的,我的想法是,无色无味的毒药总得有弱点,比如空气变混浊了,恰好澜妹妹敏,感,感觉出异样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女主光环!   还有猜马车里是太子的,我太子哥哥哪有这么凶残!   忘了感谢大家,抱歉呀。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点点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沙雕 5瓶;点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养心殿。   苏皇后午睡起来, 连歌服侍着她梳洗, 把芙蓉园的事告诉她了。   “太子妃发现马车里有蹊跷, 找出香炉里的毒药也不肯再坐, 另外从王府借了辆马车,平安回东宫了。”   可惜他如此周密的布置,费心绊住太子。   温润的棉布附在苏皇后的面上,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了会儿, 她取下棉布递给连歌, 仍是淡然温婉的模样, 轻笑道, “澜姐儿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 有这本事,也不足为奇。”   她温声叹道,“冷静, 谨慎,敏锐,还貌美过人,真可惜, 不能为本宫所用。”   “娘娘, 再过几日是她母亲忌日, 她势必会去祭拜,不如到时设伏?”连歌建议道。   如此,苏澜再如何聪明机智,也没有用武之地。   苏皇后微微有些出神。   让苏澜死在她母亲坟前, 的确是很好的主意。   但以苏澜的聪慧,加上太子如今对她的重视,已经两次遇险,再出门时必然护卫森严,就算绊住太子不跟着一起,也绝对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到时就算真的杀死了苏澜,也会惹来一身骚,不划算。   她摇头,嘴角勾着弯弯浅浅的弧度,“也罢,事不过三,许是她真有福气也说不定,暂且收手吧。”   既然她没那么容易死,就多受点折磨吧!   痛苦的活着,胜过痛快的死去。   到了卫国公夫人忌日这天,苏澜换上素净的衣裳,面上只敷了薄薄的粉,发髻上也戴了两支白玉簪子。   收拾妥当就出门。   只是前脚才跨出飞羽殿,就看到面目阴沉的殿下迎面而来。   苏澜心里一咯噔,出什么事了吗?   她也顾不了许多,迎上去,担心地问,“太子哥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赵燚停下脚,盯着她的眼神冷如寒冰,苏澜心焦的同时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茫然,她最近好像没做错什么呀。   “去祭拜母亲?”   “啊。”苏澜轻轻道。   哼!   此等大事,居然提也不跟他提!   若不是井大无聊的顺口提了一嘴,他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她居然还这般理所当然的,连假惺惺的“啊,我忘了告诉太子哥哥”的懊悔神情都没有!   岂有此理!   她还知不知道他是她丈夫!   苏澜眼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己也越发忐忑。忐忑之余,还得紧张兮兮地思考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暴躁!   看起来,像是被自己气的!?   刚刚,殿下问,去祭拜母亲,她说是,他就更生气了。   所以,殿下不许她去吗?   为什么啊!   “太子哥哥,澜儿每年都会祭拜父亲母亲的。”她柔弱地解释,希望殿下能够理解,并同意,“澜儿现在在东宫过的很好,太子哥哥对澜儿也很好,澜儿想告诉父母,叫他们安心。太子哥哥那么好,肯定会同意澜儿去祭拜的对不对?”   赵燚的脸色,又黑了几个度。   混账!   居然以为他不许她去!   赵燚气的不轻,只觉再听她说一个字,他能原地爆炸!   于是当场把她圈起来夹在胳膊下,转身往外走。   苏澜惊呼,“太子哥哥?”你要干什么?   “闭嘴!”赵燚阴冷呵斥。   一直到上了马车坐好,苏澜见赵燚闭着眼冷着脸,后知后觉出她误会什么了。   殿下不是不许她去祭拜母亲,而是生气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告诉他!   她不但误会殿下的良苦用心,说的话还狠狠伤了殿下的心,她好过分哦。   苏澜小心翼翼地拉他的衣角,怯怯地说,“太子哥哥,澜儿知道错哪儿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澜儿给你道歉。”   呵!   苏澜见殿下不理她,很难过,但想到自己对他的误会,就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难过。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殿下消气呢?   真的只能,“惩罚”吗?   好吧。   这次的确是她错的太离谱,就算被狠狠咬一口,掉一块肉,也是她该受的。   疼,就疼吧。   苏澜打定主意,在赵燚旁边坐好,慢慢凑过去。   即使觉得自己是在受罚而紧张,可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却是因为,羞涩。   手,也无处安放,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脸颊升起一股热浪,烫的她都不敢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殿下呢。   也许是太紧张,脸颊发烫到连唇瓣都是炽热的,贴上殿下冰凉的唇,如同冰与火的碰撞,像是有什么从唇瓣间爆炸开来,奇异的感觉流窜至浑身每一处。   赵燚身子一僵,睁开眼,就那么瞪着那双黑白分明,无辜又清纯的眼。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   不是怒火,亦不烦躁,就是想将这个能牵动他心魂的小姑娘燃烧。   但是很快,这股火就被浇灭,因为小姑娘天真无邪地说,“太子哥哥,你咬澜儿吧,澜儿真的知错了,甘愿受罚。”   赵燚“……”   气的真的很想把她一口咬掉吞进腹中。   他没好气地搡开了苏澜的脑袋,“离孤远些!”   嘻嘻。   肯说话了,那就是不气了。   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的苏澜又一把抱住他的腰,“太子哥哥真好,阿爹阿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正欲再把她推开的手有一瞬的僵硬,缓缓落在她腰间,轻柔的揉捏。   她在东宫的确很开心很安心的,这里摸着更柔软了。   苏澜的父母是合葬在一起的,墓碑前已经摆放好祭拜用品,看着像是已经有人来过,而且刚走不久。   应该是商嬷嬷。   苏澜想,嬷嬷应该是远远看到殿下也来了,吓到了,不敢出现。   “太子妃,这些东西?”小雪问道,不确定要不要把其他人放的祭拜用的东西收起来,苏澜说,“没关系,就放着吧,挪一挪,腾点位子就行。”   “是。”   一切就绪,点好香。   苏澜想了想,没跪下,准备和赵燚一起拜一拜。   殿下身份特殊,叩拜自己父母不大可能,但就自己跪着也不合适,反正这是自己的阿爹阿娘,肯定不会跟自己计较的,那这次就不跪了吧。   但是,赵燚拿着香,已经先跪下去了,见她没动,还给了她一个“愣着干嘛,还不跪下”的表情。   苏澜果断跪下去了。   “阿爹,阿娘,澜儿来看你们了。这一次,还有一个人陪着澜儿一起来的,她是澜儿的夫君,叫赵燚,你们都认识的,他很好,对澜儿也很好,你们放心吧。聿哥儿也很好,他在南山书院念书,一直很努力,很刻苦,等他放假回来,澜儿再和他一起来看你们。”   往年来,苏澜会在这里待上些时间,会有很多话和阿爹阿娘说,不过今天,一则殿下在,人又多,许多话不变说,二来,苏漪来了。   再见到苏漪,又变了个模样。   没有故作清雅纤弱,也不复往日骄矜,倒有些阅尽千帆的淡然平和。   “太子殿下,太子妃。”她行了一礼。   “漪姐姐来了。”挺奇怪的,她怎么会来。   “我也来拜祭二叔二婶。”   苏澜自然不会不同意。   等她拜完了,听她说,“澜姐儿,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苏澜点点头。   有殿下在,她不怕的。   “我和王爷,结束了。”   站在半山腰的凉亭里,山风习习,有些凉意,苏漪的话被风传来,终究还是有些许的落寞。   “漪姐姐……”   苏澜刚开了个口,就被苏漪打断,“我不是来听安慰的。”   她侧眸,淡淡一笑,那落寞便在这浅浅的笑容里随风而散。   她不是来听安慰的话的,甚至,没有任何的目的,就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人,随便地说说话。   “我爱他这么多年,爱的没了自己,也难怪他不爱我。如今,好了,我放过自己,也成全他,他想爱谁,就爱谁吧,再不必被我阻拦。”   她扶着栏杆,凭风而立,飒飒浅笑,“我和他是皇上赐婚,不能和离,不过我也和皇上说了,往后余生,再无干系。所以,我终于可以,游历山川了。”   苏澜很是吃惊,“你要离开京城?”   苏漪笑着点头,清朗温温,“我记得你最爱看游记。我每去一个地方,就写一篇游记寄给你,不过说好了,我可没你的文采,写的不好,不许笑话我。”   “怎么会,感激还来不及呢。”既然苏漪都如此潇洒的放下了,她也不再提过去,只祝福以后。   “除了告别,还有一件事。”苏漪吸了口气,仿佛是在嗅一嗅这山间清凉的味道,铭记在心,“那天胁迫你的事,实在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太霸道了!请你原谅我。”   没关系啊。   反正,我也伤害了你。   “咱们是姐妹,漪姐姐这么说,太见外了。”   苏漪笑了笑,“澜姐儿,希望你记得你刚刚说的话。”她看着她的目光,有一瞬的悠长,“不管将来如何,咱们始终是姐妹。”   “当然了。漪姐姐一直都对我很好的,我心里很清楚的。”   苏漪也没在意她的虚伪敷衍,目光一转,落在远处的黑色身影上,半是叹息半是欣羡,“太子殿下对你很好,你要好好珍惜,不要辜负他,也不要辜负你自己!”   想起当年,容皇后还在时,那时父亲已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母亲常常带她进宫,会在容皇后那里遇到太子。   那时容皇后笑言,说将来要讨她当儿媳妇。   她也觉得,这世上也只有太子才配做她的夫君,暗暗把容皇后的话记在心里,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   可惜那时候两个小孩子都太骄傲,谁也不服谁,无论什么事,一定要争个胜负。   她很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她和太子比射箭输了还被他嘲笑,负气跑远,偶然遇到宁王。   那时他还身份尴尬,倍受冷落,温柔淡然,却又敏感自卑,但正正是这样一个柔软的,仿佛需要她保护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生命,让她彻底失去自我。   直到现在她放下了,偶然想起旧事,才恍然觉得,她当年是多瞎,错把鱼目当珍珠,却把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给辜负了呢。   可惜,她明白的太迟了。 第32章   一叶落而知秋。   又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个月圆夜, 转眼就到了中秋。   中秋佳节, 赏月看灯。   宫里也有举办宫宴, 但赵燚情况特殊, 这一天和往年一样,是不会出席的,苏澜自然嫁夫随夫,乖乖留在东宫。   甚至明明聿哥儿都有假期已经回来, 她也不可能把聿哥儿接过来一起过节。   黄昏时分, 东宫已经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息, 所有人屏气敛息, 能在屋里就尽量不出门, 能不发出声音就尽量保持安静。   然而这时,一阵急促刺耳的声音叩响了东宫侧门。   虽然外界对东宫,对太子殿下有很多误解, 但不管真假,几乎人人都知道十五这天殿下会发病,凶残的六亲不认,遇神杀神, 遇佛杀佛, 而这种时候商嬷嬷求见, 苏澜几乎立刻猜是不是聿哥儿出事了。   想着天还没黑,商嬷嬷应该也怕,苏澜赶紧出去见她,却不止见到慌乱如麻, 六神无主的商嬷嬷,还有一身是血的商安。   没有聿哥儿。   苏澜心神一晃,差点倒下去。   “太子妃小心!”井八及时扶稳了她。   “澜姐儿,聿哥儿出事了!”商嬷嬷一看到苏澜赶紧跑过去,“都怪商安,没能护着聿哥儿!”   聿哥儿!聿哥儿!   他怎么了!   苏澜全身都在发颤,全靠井八借力才勉强站稳。   她看着拖着满身伤痕走过来扑通跪下的商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商大哥先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先说清楚!”   “回小姐的话,今天过节,街上有赏灯猜灯谜的活动,我下午就带着聿哥儿出门,先去看杂耍,可是街上人多,被人群冲散。我看到聿哥儿是被人带走的,赶紧追上去,一路追到城外,和那群人打了起来,可惜!都怪我,学艺不精,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了聿哥儿!哦对了,这个,”商安从破了数道口子的衣裳里掏出个信封递给苏澜,“那群人走之前留了封信,叫我交给小姐。”   苏澜马上拆开信封,颤抖着打开那张薄薄的纸,只有简单一句话:   五千两银票,平兴县黄家村山神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求财?   看到这条信息的第一眼,苏澜只觉得荒谬!   耗费如此心机周折抓了卫国公世子,太子妃的弟弟,就只为了五千两银子?   怎么可能!   这不应该的。   哪个贼匪如此胆大敢在这种时候来招惹东宫!   除非……   苏澜吸了口冷气。   除非他们的目的,原本就是自己。   怪不得这一个多月平静无事,原来是叫殿下和自己都放松警惕,趁殿下不便时,在这儿等着。   可是,苏澜暗暗苦笑,就算知道真相如此又如何?即使明知前面就是死路,她又怎敢不去?   聿哥儿还在等她救他啊!   “太子妃,上面写什么?”商嬷嬷不安地问。   知道究竟怎么回事,知道聿哥儿其实不会有生命危险,苏澜反而淡定了。   平静地折好信,放回信封,“绑匪图财而已,小事,我会叫人处理好的。嬷嬷和商大哥先回去吧,最迟明天,聿哥儿就能回府了,商大哥也别自责,双拳难敌四手,你已经尽力了。先回去,叫个大夫看看,好好养伤,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小姐!您这么说……我……”商安羞愧的都不敢抬头,苏澜笑了笑,“我是说真的,小事而已。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安排。”   说完就折身回去了,反而叫人觉得怪异。   “娘,我怎么觉得小姐不太对劲?”商安担心地说。   以小姐对聿哥儿的重视,哪怕知道是普通绑匪,也不该如此平静才是。   而且如果真觉得只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以小姐为人,也不会这么不客气的就先走了。   “啊?”商嬷嬷微微一愣,皱眉想了想,叹道,“你想多了吧?澜姐儿肯定是很担心,只不过怕你我自责,故作镇定而已,不过,既然只是普通绑匪,那……应该很容易就能救回来聿哥儿的。”   是这样吗?   商安望着前方,已经看不到苏澜的身影,眉峰仍然紧皱。   可是,虽然觉得怪异,他也说不出,究竟怪在哪儿。   都怪他!怎么就不能变得更厉害点!又保护不了聿哥儿叫小姐担心,又猜不透小姐的心思没办法安慰她!   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觉得自己无能,商安恨得直捶自己,商嬷嬷看到,大惊失色,“你做什么!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让娘放心!走!回去看大夫!”   .   回到飞羽殿,先叫小雪去她嫁妆里取五千两银票,吓了小雪一跳,不过她也知道太子妃娘家的商嬷嬷找上门来,估计是出什么事了,所以也没多问。   “八姐姐,殿下那边的人可有你能调动的?”待小雪出去,苏澜又问井八。   “只有五个。”井八思忖一瞬,说,“如果大公公或是二公公同意,还可以调动十人。”   而且比她能调动的人厉害。   苏澜凝眸一想,虽然她嫁来东宫这么久都还未见过井二此人,但看他和井大一同被提起,想来应该也是殿下很看重的心腹,这种关键时候,最好都不要被打扰。   “你去问问你能调动的那五人,可有愿意与我出门的?记得要告诉他们,会很危险。至于那两位公公那里,就不必惊动了。”   井八看了她一眼,显然有些意外,问了句,“奴才斗胆问一句,绑架世子的,不是普通绑匪吧?”   苏澜道,“敢绑架世子的,自然不会是普通绑匪。”   井八见她如此淡定,越发觉得她大概是猜到幕后黑手是谁了,原本该心稍安的,可不知怎的,心里的古怪不减反增。   凭着武者对危险感知的本能,井八已经走到门口,终是没忍住,说道,“太子妃,如果您有什么意外,奴才们万死难辞其咎。”   说完自己都一愣,她为什么会脱口说出这话来。   苏澜微怔,淡然地笑了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大仇未报,聿哥儿还未长大,她不会允许自己有事的。   .   自从那日苏澜跟赵燚提了句自己不能随便出东宫,赵燚便给了她这权利。   只是太子妃出门非同小事,薛嬷嬷还是知道了,赶在苏澜出门前拦住她,那神情模样,仿佛十殿阎罗一般,铁青着脸怒目而视,“太子妃!您知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您怎么能这时候离开!”   原本她虽然厌恶苏澜,可因着殿下,她给予尊重,甚至为避免起冲突,尽量不在她跟前露脸,凡事能避则避。   但这次,苏澜选择这时候出门,哪怕是娘家有事,她也忍无可忍!   殿下那么爱重她,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能离开!   “嬷嬷,我弟弟被人绑架了,我必须去救他!”见附近没有旁人,苏澜没有隐瞒的如实相告,她相信,薛嬷嬷绝不会告诉殿下的。   薛嬷嬷愣住,原来国公府的人上门是因为这个?   那的确是大事!若是平常时候,她绝不阻拦,可现在是非常时刻。而且,“太子妃,什么人会蠢到绑架您的弟弟,还专挑这个时候,这必定有诈!就算要救,叫井大安排几个人去就行了,不比您有用?”   “我知道。”苏澜平静地说,“但那是我弟弟,我赌不起。”   “殿下还是你丈夫呢!是你的天!你必须事事以殿下为先!”   “可我在这里,又能帮到殿下什么?”见薛嬷嬷气的不轻,苏澜又补了一句,“嬷嬷放心,我会快去快回。”   为避免薛嬷嬷真的被气晕过去,苏澜也不跟她多话,和井八赶紧离开,薛嬷嬷气结,厉喝一声,“把她给我拦下!”   苏澜猛地一回头,眼神冰凉,明明是个娇弱无比的小姑娘,发起怒来也没什么杀伤力,可就这么一个淡薄无温的眼神,叫薛嬷嬷有一瞬的窒息的恐惧。   她听到她说,“薛嬷嬷,我敬你是母后的乳嬷嬷,多有敬重,但你要明白,奴才,终究是奴才。你今天若敢拦我,明天我就能让你去地下继续服侍母后。”   “你敢威胁我!”   “我从不威胁人,这是我,善意的忠告。”   “你好大的胆子!我就不信……唔!唔!”   “姑婆别说了!”忽然薛凝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从后面一把抱住她还捂住她嘴,一面冲苏澜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走。   苏澜没功夫去细想薛凝此举深意,感激地一颔首,匆匆走了。   待苏澜走远薛凝才放手,已经却累的气喘吁吁,没想到薛嬷嬷转过来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姑婆?”薛凝摸着被打的脸颊,还有些茫然。   薛嬷嬷愤怒地瞪着她,似乎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冷着脸走了。   .   圆月上柳梢。   宫里一片歌舞升平,宫外一派繁华景象。   东宫,就像被遗忘的一个格格不入的角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凝滞着阴冷的气息。   就在地牢另一侧,还有一间空房,外面守着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就是井大。   他们各个肃着一张脸,像死了爹娘一般肃穆,但心情,却如摇曳的烛火,微弱,半点平静不下来。   偏这时,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就如同踩在他们欲破碎的心脏上一样,叫人不安。   很快便有一个太监到得跟前来,不知出了何事,急得满头大汗,飞快一礼,“大公公,二公公。”   被唤作二公公的中年人冷着一张鬼气森森的脸,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他,他仿佛是被吓的不轻,缩着脖子道,“太子妃的弟弟被绑架,太子妃就带着四个人去救人了,奴才斗胆来问一句,是不是要再派几个人保护太子妃?”   二公公脸上的鬼气都快喷到他脸上,尖细低弱的嗓音如勾魂索命的魔咒,“你想死吗?”   那太监吓得浑身一抖。   这时,被井大井二等人守着的屋子门开了,一身黑衣的人走出来,面白眼红,犹如怨气冲天的厉鬼。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下一章可能有点血腥,建议谨慎购买 第33章   苏澜由井八带着骑马, 几人紧赶慢赶, 一个时辰后到了黄家村山神庙。   远远就能看到庙里燃着篝火, 井八几人护着苏澜往里走。   山神庙里, 确有一人,粗布衣裳,手拿着香,正在拜山神, 明明听到身后有动静, 也恍若未觉, 直到拜完, 插好香, 才转过身来。   他脸上,戴着罗刹面具。   井八立刻抽出剑护在苏澜面前,那人仍是不疾不徐, 拱手一礼,“太子妃。”   声音却是很粗哑。   这人虽然衣着朴素,戴着骇人的面具,却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 叫苏澜好是怪异。   她不动声色地问, “就是你绑了我弟弟?他人呢?”   “太子妃想知道小世子的下落, 还请屏退左右。”罗刹人有礼有貌地说。   苏澜盯了他一瞬,“好。”   “太子妃?”井八惊道。   “你们在外面守着,到时见机行事。”苏澜安慰道,“放心, 我不会有事。”   井八如何敢放心,又听罗刹人道,“放心,在下求的是财。”   鬼才信你!   “去吧。相信我。”苏澜道。   井八不知道她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在东宫时威胁薛嬷嬷那一幕还印象深刻,她知道,这位看起来像一朵娇花一样的太子妃并不简单,至少她决定的事,是容不得他人质疑的。   她只好同意,不放心地说,“太子妃一有不对,立刻叫奴才!”   “嗯。”   井八带着人退下,又听罗刹人道,“记得离远些,在下和太子妃的对话,不能有第三个人听见。”   井八目光似冷箭地射过去,带着人,越退越远。   到罗刹人觉得差不多了,笑了一声,粗嘎嘎的,听的人十分不舒服。   “太子妃好胆量。”罗刹人赞了句。   “和阁下一比,还算略胜一筹。”苏澜嘴里说道,心里的古怪越发浓烈,这个人竟然还有心情和她闲话,看着倒不像是来杀她的,右手抚上左腕上的琉璃珠手串,就像人害怕时无意识的,寻求一点安全感的动作。“阁下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弟弟,直说吧。”   罗刹人却是走到窗边,望着冉冉升起的明月,“如此良辰美景,太子妃何必心急。”   苏澜注意到他脚边放了副棋,又见他转过来,慢慢道,“听闻太子妃棋艺精湛,不妨和在下对弈一局?若太子妃赢了,小世子必平安回府,若在下赢了,还请太子妃帮在下一个忙。”   苏澜几乎能肯定,他是在拖延时间。   为何如此做?   是这间庙里已经放了像上次一样的毒药,只要时间足够,她就必死无疑?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火堆。   是在这火堆里?可这间庙宇门窗都大大打开着,就算剧毒之物,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人性命。   罗刹人却心细无比,看到苏澜微小的动作,竟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说,“太子妃放心,在下说过,求财而已,况且在下还有求于太子妃,绝不会伤害太子妃性命。”   苏澜心头一惊,这到底什么人,如此敏锐?   还有,难道她猜错了,真的只是普通绑匪,不过是有所图的绑匪?   苏澜心中一番计较,问道,“阁下要我做什么?”   “简单。”罗刹人说,“请太子妃帮我杀了太子即可。”   苏澜大为震惊,杀太子殿下?   这人竟是为殿下而来?   那他故意拖延时间,是想等殿下来?   这不对啊!   殿下根本不知道她的事,也不可能会来。   除非,东宫有奸细,故意透露给殿下!   可就算如此,殿下也未必会来,就算来了,殿下身边高手无数,纵是风云山庄的高手都不能伤到殿下分毫,何况眼前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皇后是不会莽撞的杀害殿下的,如果是她手下的人,却未必有本事能在东宫安插眼线,否则萧千里还活不到今日。   “这不重要。”罗刹人说,“太子妃尽管答应就是。”   “我若不答应呢?”   “那么,在下就不能保证太子妃还能见到活的小世子了。”   这居然是只能二选一的难题!   一个是聿哥儿,一个是殿下。   她两个都要!   而且,为免万一有埋伏,殿下真的又来了怎么办?   她得尽快离开。   “我没本事杀太子。”   “这个也简单。”罗刹人从腰间取出个尾指大小竹管一样的东西抛了过来,“太子妃得太子宠爱,给太子的饭菜里下点料应当不难。太子妃放心,只要太子一死,小世子的解药我双手奉上。”   苏澜冷冷地看过去,如果眼神能杀人,罗刹人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   “你为杀太子,毒害无辜孩童,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罗刹人缓缓念出这两个字,竟有些悲怆苍凉,他道,“我已经遭了报应。倒是太子妃,嫁给仇人之后,还百般维护,就不觉得愧对先祖?”   苏澜心神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   可罗刹人的失态却只是片刻,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太子妃,咱们开始吧。我先前说的话还做数,若是太子妃能赢了在下,小世子必平安回府。”   事到如今,她竟已经没的选了吗?   她从地上捡起那个竹管放好,在罗刹人对面坐好,“太子不会来的。”   “未必。”他语气淡淡,浑不在意的样子,“太子妃是客,你先请。”   苏澜也不客气,落下一子,又道,“即使太子来了,你也杀不了他。”   罗刹人淡淡一笑,似乎有些捉摸不透的深意,“未必。”   苏澜动作一滞,又仔细打量他一番,看起来,也不像武林高手,他哪儿来的底气如此狂妄。   聿哥儿还在他手上,生死未卜,他又在拖延时间等殿下前来,她纵有千万般手段,对此居然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自己,兴许他果真说话算话,若她赢了,既不必杀太子,聿哥儿又不会有事。   这种无力的感觉,太让人挫败。   纵是当初被赐婚,她还怀着一线希望。   但现在,她所谓的棋艺好,不过与闺阁女子相比,她有太多东西要学,根本分不出多少精力去钻研棋艺,但眼前人,如果她猜的不错,应该是个谋士,最擅长的,便是算计。   与她殚精竭虑的走一步算十步相比,他更像在游戏逗趣,都还没用上心思。   这如何赢得了。   不知又过去多长时间,棋局才过半,她用尽心思,堪堪与他打成个平手,忽然听到外面“咻”的一声,她只看到远处还有一道残烟,这似乎是信号弹,接着就听罗刹人道,“太子来了。”   什么?   苏澜下意识地又往窗外看,只听罗刹人又说,“在下告辞。太子妃千万记得在下的话。”   什么???!!!   苏澜回头,就只看到一抹残影闪过,面前已不见罗刹人的身影。   他的轻功竟是如此厉害?   比萧千里还要更胜一筹!   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   不对!   他不是要杀殿下吗,怎么殿下来了就跑了?   这算什么拖延时间?   还真是为了跟她下棋?   逗她玩呢!   苏澜愈发觉得古怪,莫名其妙,还很生气,但很快又想起藏在腰间的毒药,又沮丧了。   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沉沉的,每一声,都仿佛重如千钧的轰隆隆响。   不像殿下呢。   苏澜站起来,已经看到熟悉的黑色身影走进来,她嘴角一弯,是殿下呢。   行动已经快过大脑,先扑了过去。   “太子哥哥,你怎么会来?”她抱着来人的腰,抬头看他,愣住。   面前人黑衣白面,双目逐渐赤红,周身翻滚升腾着暴虐弑杀的气息。   就仿佛话本里所写的走火入魔,完全失了神智。   一股令人肝胆俱寒的恐惧从心底升起,那是不同以往任何时候的害怕,就好像是,以前只是演练时遇到危险,而今,直面死亡。   她浑身僵硬着,不由自主地要缩回抱着他腰的手,可才动了一下,就被牵制住,那只捏着她小臂的手,仿佛铁钳,下一瞬就能把她的手臂绞断。   苏澜疼得满面煞白,却不敢出声,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   “不好!”井大脸色一变,低喝一声,伸手抓住苏澜的肩,“太子妃,得罪了。”   井大正欲强行带走苏澜,却听道一个阴冷沉重,犹如从地底响起的声音,缓缓的,携着毁灭一切的残暴,“不-许-走-”   井大有一瞬的犹豫,井二那鬼气森森的声音又冒出来,带了几分急切,“愣着做什么!这是殿下的吩咐!赶紧动手!”   “太子妃,对不住了。”井大一咬牙,松开了苏澜,和其余几人,拿出随身带着的铁链镣铐,迅速锁住赵燚的手脚,各自退出了山神庙。   苏澜已是浑身冰凉,不停地颤抖。   眼前这阵势,她已经明白,殿下是发病了,是真的要食人饮血,而她,被殿下的人放弃了,没有人来救她。   还好,她还可以自救的。   还好她一知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只是,殿下发病,井大他们宁可像困兽一样那么没尊严的绑住他也不弄晕他,应该是必须让殿下发泄出来,否则会弄巧成拙。   如果她自救,是不是会伤害到殿下,甚至有性命之忧?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那个总是暴躁嫌弃她的人,那个很疼她很爱她的人,已经成了魔头,只想将她生吞。   她不忍心伤害他。   话本里总是写,当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六亲不认,成了杀人魔头时,还可以因为爱而唤醒,她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凭着求生本能,苏澜用尽力气喊出一句娇娇怯怯的话,“太子哥哥,我是澜儿,你看看清楚,我是澜儿啊,澜儿好疼,你放开澜儿好不好?”   赵燚果然动了动,但却不是她所想的那般,他仿佛是嫌她聒噪太吵,以手扼住她喉咙。   一瞬间,苏澜快要无法呼吸,双手拼命地拍打他挣扎着,“太,太子,…”   这种时候,苏澜竟还注意到赵燚松开了对她手臂的钳制,感觉到他的手放到她柔软的胸..脯上。   呃。   殿下这是?   苏澜脑子里竟还有一丝旖旎的害羞,但很快她就知道,并不是她想的那般。   很突然的,胸口一痛,就仿佛几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她的胸,刀又很钝,一点点地割着她的肉。   巨大的恐惧之下,胸口处的感官格外敏锐。   一,二,三,四,五……   这仿佛是化五指为利刃,插.进她的胸口,割开她的皮肉,要活生生挖出她的心脏吗?   她会死的!   这样她真的会死的!   她不想起!   她想活着!   求生的本能让她再也顾不了其他的。   如果殿下因此受到伤害,她会用一生来弥补。   如果因此害死了殿下,等她报了仇,也等于帮殿下报了仇,到那时候,她便去地下陪他。   但现在,她不能死。   赵燚一只手还掐着她喉咙,倒方便了她,她努力无视了胸口的疼痛,右手抚上左手腕的手串,因为方才的混乱,她用了些时间找到那颗珠子,一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正欲捏碎它——   却不知这山神庙里何时还有别人,正巧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声大叫。   这一声,就犹如人间至味一般,立刻吸引了赵燚,虽然艰难,却果断地放开了苏澜,转身朝那人走去。   没了钳制,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苏澜浑身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如一滩水一样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听到那人惊恐的大叫了一会儿,忽然一声撕心裂肺凄厉的惨叫,又戛然而止,山神庙里顿时安静的,只剩火堆里发出的噼啪噼啪的声音,还有山神像悲悯得看着他们。   无名的恐惧再次袭来,苏澜拼了命爬起来想要逃,却看到那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已经死了,双眼瞪的大大的,十分惊恐。   而他的胸口却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一颗新鲜的,温热的,还在跳动的,鲜血淋淋的心脏就握在赵燚手上。   只见他,举起了手,心脏被捧到嘴边,洁白的,锋利的牙齿,轻轻咬下去,撕下一片进了嘴里,斯文的,咀嚼,吞咽。   又是一口咬下去。   浑身颤抖的苏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呕……”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还是很厚道的,没有卡在关键时刻。   不要怕,澜妹妹不会有事的,太子也会好起来。 第34章   虽然不知道庙里怎么突然多了两个人, 但太子妃不用死了确是件好事。   不然的确很难跟殿下交代。   井大刚舒了口气, 双耳一动, 身后似乎有不少人来了?   他心神一凛, 糟糕!   刚才情形实在太惊险,他们都只注意着庙里的情况,却疏忽了外边。   他又看眼庙里,至少现在还算稳定, 叫来一人, 让他去看看后边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 那人回来, “大公公, 都是村民。举着火把,来找人的。”   到此刻,井大终于明白引他们过来的人到底在算计什么, 他们想把殿下发病吃人的真相公之于众,逼得皇上废了这个残暴杀害良民的太子,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真是好算计!   好阴毒的算计!   视野里,已经有火光出现, 井大心里一片凉如水。   “尽量拦着村民不要让他们靠近。”   尽管, 这已经没什么意义。   既然那些人都算计到这一步, 就算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今晚的事,明天也会传遍天下。   “拦什么!全部杀了!”井二阴恻恻道,井大看着他, 他阴冷道,“你想让殿下的事传出去?”   井大面无表情。   不要试图跟一个嗜杀成性的魔头讲道理。   “殿下吩咐过,非常时刻,由我做主。”井大说。   “你!”   井二的目光犹如实质利箭,能将井大射的满身窟窿,井大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无奈,只能咬恨恨牙,“你且等着,若是出了大事,我看你受不受得起!”   “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与你无关。”   如是,举着火把的村民越来越近,各个满目惊恐,颤抖地看着山神庙里那一幕。   巨大的害怕之下,竟然连叫都叫不出来。   .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漫长。   那颗心脏被吃完了,殿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保持原样,那具尸体已经冰冷,还有一个活着的,早已晕厥。   过了最初的恐惧与恶心,苏澜趴在地上,就只剩茫然,即使看到殿下安静下来,也不知该做什么。   “太子妃,漱漱口,洗把脸吧。”也不知井大打哪儿弄了小盆清水来,放到她面前,然后又端着另一个小盆去了赵燚跟前,拿了条棉布打湿了。   “我来吧。”苏澜仿佛才回了神,轻轻地说。   这原本就是她该做的。   井大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迅速地漱了口抹了下脸,已经走过来,惨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柔柔的。   余光里,看到殿下的眼睫轻轻颤了下,他心下一声叹息,语气柔和地说,“那就有劳太子妃了。”   苏澜坐到井大原本的位置上,拿起有些湿润的棉布,轻轻擦拭着殿下脸上的血渍。   赵燚抬着眼眸看她,“你怕。”   声音依然低沉,还有些风寒后的嘶哑。   不是疑问,是陈述。   拿着棉布的手就放在他眼角。   她轻轻说,“我怕。”   她不想骗他,也骗不过他。   赵燚看了她一瞬,垂下眼眸,像一尊雕塑般安静,周身肃杀之气。   他知道她怕,但这一刻,他希望她像从前一样,哪怕明明很怕,也会竭尽全力地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对他甜甜的笑,娇娇软软的喊他一声太子哥哥。   那就像是仙丹妙药,能治疗他所有的疼痛。   可这一次,她没有。   苏澜看着他垂下眼不言不语,就仿佛关上了对她敞开的心门,心里一慌,那种更甚濒死的恐惧再度袭来。   之前怕死,现在,怕殿下不要她了。   眼泪掉了下来。   她仍是清淡的声音,夹着细细的颤抖抽泣,“翻过这个年,我十六岁,从前见过最可怕的事,是阿娘在我面前闭上眼,然后是婢女犯了错被打板子,衣裳上洇出了血迹。即便成亲那日所见血腥,也只是一个结果,也只是一瞬间。我不可能不怕的。”   素手抚上他的脸,他似乎想躲,最终却没动。   她一点点拭去他脸上的血,都沾到她的手指上。   “我今天,看到太子哥哥最隐秘的一面,所以,我不想骗太子哥哥,我也想把我最真的一面给太子哥哥看看。”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按着他的眼角,迫使他抬起眼眸看着她。   “赵燚,苏澜喜欢你。她想和你共度一生,没有欺骗,没有隐瞒,没有算计,只有真心,你愿意吗?”   尽管后来看到他那么残暴的活人取心,生吃心脏;   可如果不是后来看到他那么迅猛的就取了那人的心脏,她不会知道,在他掐着她的脖子刺着她的胸口时,他那么努力地在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控制自己不要伤害她。   这样一个人,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时间过的那样漫长,一分一秒,都犹如地狱酷刑般的煎熬。   煎熬到她觉得她已经维持不下去她的期待了,终于听到他开口,嘶哑的声音说,“孤,不愿意…”   苏澜如坠冰窟。   因为那一句“我怕”,她彻底失去了……   “呢?”   赵燚又吐出一个字。   干脆利落,仿佛很着急蹦出来。   苏澜“???”   立刻就破涕为笑。   “不许笑,回答孤。”他沉沉道。   如果殿下不愿意,她会如何?   她喜欢他,她是他的妻,纵然他不愿意,她还可以继续努力的。   为了报仇,她都可以殚精竭虑,瞒过所有人,哪怕数次命悬一线也从未放弃过,又怎会轻易放弃她喜欢的人。   即使千万般努力也得不到回应,至少也会努力到她不喜欢他的那一天。   虽然她不屑苏漪,甚至大房三房,包括苏皇后的不择手段,但某种程度来说,她们都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不过,她觉得说这些表决心的话似乎很敷衍,便用行动吧。   她还捧着殿下的脸,缓缓靠近,即将吻到他的唇时,他却别开了头,说,“不要,脏。”   苏澜愣了愣,笑了,“是了,这不是太子哥哥的血呢。”   于是端了清水给他漱口。   赵燚面上如罩寒霜,却拗不过她,由她服侍着漱了口净了面。   苏澜再次捧起他的脸,吻上他冰凉的唇。   比以前轻吻时,还要冰冷,但是,她很喜欢。   她回忆着出嫁前三婶寻的女子教她的技巧,在他冰冷的唇瓣上辗转厮磨,而他毫无所动,她有点生气,学着他,也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不过殿下不是她,只是闷哼了一声。   但这一点的意外已经足够了。   轻灵的舌尖趁这一点空隙探了进去。   哪怕只是一点。   赵燚浑身僵硬。   但他没有推开她。   这只是一个温柔缠.绵,倾诉情意的吻,与旖.旎暧.昧,与情..欲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感觉真的吓到大家了,我的错!   但是设定殿下残暴,屡次明示月圆夜的古怪,真的不是传闻。   我燚哥也是受害者,原谅他吧!   嘤嘤。   今天是短小君,但看在内容的份上能原谅我么?   *   太子:我说话,两个字,两个字,的蹦,怪我咯?   嗯……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吻!   相信我,我其实没这么重口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or Music?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赵燚在苏澜的歌声里睡着了, 就躺在只铺了些干草的地上。   苏澜是刚准备用晚膳的时候出门的, 撑到现在, 又饿又困, 不过她实在没胃口,也睡不着。   尤其旁边不远处,还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见赵燚已睡熟,苏澜悄悄退出去, 和气到有些殷勤的井大迎过来, 身旁还有个面色发青的中年人, 她猜应该就是叫井大放弃她的的那个人。   “太子哥哥已经睡了, 你们去把, ”苏澜心里还有些障碍,说不出“尸体”二字,婉转道, “他们搬出来,该安葬的,厚葬了,该安抚的, 好生安抚, 不要把今天的事透露出去。”   “太子妃, 怕是晚了。”井大苦笑道。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井二开口,声音刺耳,语气刻薄,“殿下担心太子妃跟过来, 刚才的事恰好就被来寻人的无数村民看了个一清二楚,大公公还不许灭口。太子妃应该明白,这就是针对殿下的毒计,到了明天,必然传遍京城,奴才很想知道,太子妃打算如何收场?”   苏澜很是吃惊,竟然还有这样的算计等着。   果然那罗刹人并不是真的要杀殿下,只是拖延时间。   那他给她的毒药呢?   给聿哥儿下的毒呢?   聿哥儿……   苏澜沉吟一瞬,侧头对井大说,“大公公,先安排马车,天亮前回到东宫,殿下不宜留在此处。另外,大公公也知道我弟弟被绑架的事吧?这一两天他应该会被送回国公府,还请大公公派人留意下,我弟弟一回府,就将他接来东宫。”   井大刚应了声是,井二刺耳的声音响起,咄咄逼人的问道,“小世子回府?太子妃答应了那个罗刹什么?你是不是要对殿下不利?他到底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线索?”   苏澜清凉的目光落在他青色的脸上,“那些人的目的是引来殿下,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弟弟自然会被放回来,还需要我答应什么?至于那个罗刹人,他功夫很高。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就这么简单?”井二明显的不信,“当时在庙里,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你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井二,你逾越了!”井大低声斥道。   井二冷森森地一笑,“殿下是因为太子妃才受此劫难,明日还不知有什么阴谋等着殿下,要太子妃说点真相,很为难吗?如果太子妃觉得为难,奴才很难不怀疑,太子妃跟那些人就是一伙的。”   话至最后一句,已经带着明显的敌意,仿佛下一瞬,就能跃起砍了她的头。   理智上来讲,苏澜很能理解井二的怀疑和敌意,毕竟的确太凑巧了,而她原本身份又尴尬。   但是,苏澜仍然很不高兴,尤其这个人还漠视她的生命,哪怕是为了殿下。   所以,苏澜很不客气地说,“井二公公言之有理,但你应该明白,只要殿下没发话,我就还是东宫的主子,这是你对一个主子应有的态度吗?”   该说的都说完了,那厢庙里的尸体秽物也都清理干净,她心弦紧绷了这么久,她也想休息了。   一个字也不多说,转身就进去了。   至于明天会怎样。   她只是一个连心腹都没有的弱女子,她又能有什么本事去收明天的场?   还是交给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她只想,安心地睡一会儿。   “你!”井二见她竟是如此态度,大为恼怒,还想拦下她,却见井大闪身一挡,两手交握,一副悠哉哉的神态,语重心长地说,“井二,太子妃说的没错,你这脾气是该改改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主子,你得罪她,对你有好处?与其不尊不敬地像审犯人一样审问太子妃,不如去追查那个罗刹人,想想明天该怎么办吧。”   井二阴森森地冷笑,“这么会拍太子妃的马屁,你以为殿下就不会怪罪你不顾太子妃的死活了?”   井大眼神一闪,仍是那副和气的样子,“不劳你费心。”   “哼!”   回到东宫,天已经蒙蒙亮了。   赵燚泡了个澡后,苏澜也去。   自从两个月前她在畅和殿出入过后,这里也备了几件她的衣裳和用品,只不过,一切还是得自己来。   穿了身月白色的裙子出来,身上氤氲着微微水汽,仿若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美的淡雅宁静。   “过来。”赵燚坐在床畔,还有些嘶哑的声音命令道。   苏澜依言在他身畔坐下,“太子哥哥…啊!”   她突兀地一声惊叫,小脸通红地瞪着赵燚摸到自己胸口的手。   昨夜情况特殊就罢了,怎么现在也……还说都不说一声的。   赵燚也仿佛才察觉到不妥,收回手,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你受伤,孤给你上药。”   苏澜这才看到两人间的空隙里的确有个小药瓶。   殿下一直都这么清正的,并没有其他心思,不要想多了!   她垂下眼眸,咬着唇轻轻说,“澜儿自己来就可以了。”   “孤想看看…”   苏澜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羞涩地想,有什么好看的。   赵燚“……”   “你伤势如何。”   苏澜“……”   殿下啊,不带你这样的!下次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她轻轻呼出一口热气,已是声如蚊蚋,“没事的,小伤而已,澜儿都不觉得疼的。”   其实也不是不疼,只是之前受到的惊吓太刺激,都已经忽略了这点疼痛。   方才沐浴,已经看过了,有一点血痂,已经好转。   疼痛,不去想,就还能忍受。   在苏澜,她是羞涩,哪怕面前人是丈夫,又怎好意思褪了衣衫看那么私密的地方。   而在赵燚,他素来不懂风情,也没怎么看过风月话本,只勉强知道女孩儿娇羞,但想着她是他妻子,是最亲密的人,何故害羞。   她如此扭捏拒绝,怕是伤的很重!   这样一想,赵燚沉下脸,犹如乌云压顶,暗恼自己下手没个轻重,还有那几个混账,竟然置太子妃生死于不顾!   苏澜“……”   我只是不好意思给你看我的胸而已,干嘛生气啊?   于殿下赫赫威压之下,她十分无奈,连羞涩都瞬间烟消云散,只好涨红着脸一点点褪下外衫。   凉意顿时席卷而来,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   心里却想着,幸好她已经把竹管放到香囊里了。   但接下来,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做了。   殿下他……   她偷偷拿眼看了看殿下,却见殿下十分严肃认真地盯着她,仿佛在说,怎么不继续脱,要孤来?   苏澜“……”   默默地叹口气。   他们这位殿下,聪敏异常,却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   便是如斯景象,他也丝毫没有动容。   若不是昨夜他明知前路危险也不管不顾地来追她,那般控制着不伤害自己,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人,是喜欢自己的。   苏澜认命地自己动手,解下肚兜的绳子,摇摇欲坠地挂在白皙的脖子上,在胸前微微浮动。   雪白玉.峰,遮遮掩掩,若隐若现。   赵燚毫无所觉,只是盯着她胸.口上的五道仿佛指甲印的血痂,周围都是淤青,落在如雪肌肤上,深深地控诉着他的罪行。   他早已领教过他的小妻子是如何的娇弱,轻轻碰一下,都能疼的死去活来,更别说,差点被他挖心,留下这些伤口。   “疼,要说。”   他道,左手扯掉碍事的肚兜,旖.旎的,令人能喷.血的风光犹如霞光洒下,再无遮掩的,完全落在他眼里。   他却依然毫无所觉,只关心她的伤。   右手已经抚上她胸.口,五指正好按在五道血痂上,轻轻地揉.捏,似要一点点帮她化开瘀血。   但是。   “咦?”他喉咙里发出极轻的一声困惑。   浑身已经僵硬的苏澜都不知该哭还是该哭。   深知殿下秉性的她已经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了,定是想:她身上竟还有他没发现的如此娇软的地方?嗯,有趣!以后又有的新鲜玩意玩儿了。   赵燚……的确如此想。   只是,不是以后玩。   如此有趣,仿佛三岁稚儿得到新的玩具,暂时忘却了一切,眼里只有这个玩具。   他力道不轻不重地捏着,像在捏一个面团,一会儿捏扁,一会儿揉圆,一会儿挤成长条,一会儿……   但他很快又发现这团好玩的东西上有个碍事的东西——   便是立在面团中间的一颗红滟滟水嫩嫩的东西。   红梅傲雪,本就是惊心动魄的美。   此时不过仲秋,却有如斯美景,冷漠如赵燚,也有了采撷把玩的心思。   味道……   有一种奇怪的甜。   但他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欢,只觉这似乎比绵绵软软的肉,还要有趣些。   不过头顶,却传来极其压抑,很是痛苦的轻呼,嘶嘶的抽着冷气,忽然就叫他神智清醒了般。   他坐直了身子,皱眉看着别开脸,闭眼抿唇的苏澜,身子在轻颤,泛着异样的粉。   “难受?”他问。   “……”苏澜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苦苦地一笑。   也不必她说什么,赵燚已经从她神情里看懂了一切,说,“那孤,不吃了。”   苏澜“……”   然后拿了药瓶,认认真真地把冰凉的药膏涂在她的胸口,神情极为严肃,一丝不苟。   苏澜“……”身子又颤了颤。   赵燚皱眉,疼?   怎么更娇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能不能看,随缘吧。   佛佛佛! 第36章   赵燚心无旁骛地给苏澜上好药, 苏澜红着脸, 穿好衣裳, 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反正是没脸见人了。   所以赵燚叫她用膳, 她果断地拒绝了。   赵燚皱眉,“六个时辰,没吃东西,你修仙?”   苏澜, “……嗯。”   “吃完再修。”赵燚道, “不然, 不准修。”   苏澜“……”   偏他眸黑沉沉, 不苟言笑, 仿佛在说着极为正经的事,苏澜无奈极了,被他拉着去吃东西。   虽然是很饿, 但距离赵燚掏心也才过去几个时辰,苏澜实在没什么胃口。好在赵燚也不勉强她,见她吃了碗木瓜炖牛乳,一碗燕窝银耳羹就不再说什么了。   正要再去休息, 井大悄声进来, 眉宇间有些忧色, “殿下,出事了。”   他有微微的一停顿,继续说,“昨天从庙里活着的那个人, 敲了登闻鼓告御状,说殿下残害良民,如今皇上已召内阁六部三司……殿下,设此圈套的人来势汹汹,要早做打算啊。”   苏澜愕然,虽然早料到那罗刹人还有后招等着,但也着实没料到那罗刹人还能说动人告御状。   要知道告御状可不是那么好告的——为避免刁民恶意惹事,敲了登闻鼓的人得先受五十廷杖才可面圣,而普通人受五十廷杖后还有没命活都是未知数,又谈何诉冤?   就是不知殿下会如何应对。   哪料到赵燚听了却是淡淡地“嗯”了声,便再无反应。   “继续睡。”赵燚牵着她,往床边走去。   苏澜和井大都有些懵。   赵燚察觉到,冷厉的眼扫过井大,“还不退下!”   昨晚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呢。   井大受到生命威胁,脖子一缩,再不敢吭气,麻溜地溜了。   不忘把门关好。   赵燚这才道,“最坏不过,废太子,你怕吗?”   苏澜一愣,本能地摇头,“有太子哥哥在,澜儿什么都不怕。”   赵燚似乎还算满意,“那就睡觉。”   躺好了,赵燚忽然道,“念经吧。”   苏澜“???”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低声吟唱,宛如潺潺清泉,涤荡戾气,心清明净。   看着赵燚已经熟睡,苏澜发了会儿愣。   殿下看起来真的是丝毫不在意别人告御状,似乎也并不是早有谋算应对之策,他真的也不在意太子之位?   会不会殿下反而觉得这个身份还是个累赘,做什么都束手束脚?若是被废,反而无所顾忌?   还是说,殿下很有倚仗?   皇上全都知道?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废了他?   即使废了,也未必会收回他的权利?   而且,废了还可以再立。   这样一想,苏澜心里也安定了很多。   就是殿下名声有损,要改善外人对他的印象,还任重道远。   .   苏澜是被吵醒的。   不过能被吵醒,也是因为她饿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赵燚坐在那儿,脸色铁青,很是暴躁,见她醒了,神情稍缓,但还有些烦躁懊恼之色,皱着眉,声音嘶哑,“吵醒你了?”   还有叩门的声音在不断响起,断断续续又不能中断的小心翼翼。   敢这样打扰赵燚,恐怕真的是大事。   苏澜立刻想到早上的登闻鼓,摇头,“饿了。”跟着就说,“太子哥哥,有人敲门呢,澜儿去看看。”   哼。   苏澜去开了门,门外便是心急如焚的井大井二,还有……“窦伯伯?”   窦少恩怎么来了?   真是和那告御状的有关?   显然窦少恩看到她也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有点欣慰,但最后都化成担忧。   “老奴见过太子妃。”   话音刚落,就看到赵燚也出来了,沉着脸,“何事。”   窦少恩道,“回殿下,早上有平兴县村民状告殿下杀害良民,皇上让老奴来传个话,请殿下去一趟乾清宫。”   这都在预料之中。   赵燚低眸对苏澜说,“你先吃,不必等孤。”   “嗯。”苏澜拽着他衣袖,强压着心底的不安,笑了笑,“太子哥哥早点回来。”   “殿下。”井大没忍住,难掩担忧地说,“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死的那个人是个将士,曾参加过近十次打击鞑靼的战役,杀敌无数,因伤才解甲归田,这才荣养没几年就……而且当时不少村民都看到了,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殿下,这次的事恐怕难以善了,您……”   他还想再说什么,赵燚漠然地“嗯”了声,打断了他,“走吧。”   “殿下……”   “保护好,太子妃。”赵燚侧眸,吩咐井二。   井二脸更青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太子妃,她在东宫,好着呢!   可是赵燚向来说一不二,容不得任何人违逆,便是再着急,他也得留下来。   一转头看见茫然无害的小姑娘,就是狠狠一瞪。   都怪她!若非她殿下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竟然要去乾清宫被百官会审,和一刁民对峙!   堂堂太子,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偏这黄毛丫头还毫无所觉,只痴痴地看着殿下离开。   你发这种痴有什么用!能帮到殿下吗!   苏澜其实比他们想的还要慌。   从她听到井大说死者是士兵时她就觉得不妙,一个保家卫国血溅沙场的老兵居然被当朝太子以那种方式残杀,这可比一个普通平民被杀要严重的多!   就算殿下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太子之位,但若群情激愤,尤其那些自觉唇亡齿寒的将士们联合示威,再加上旁人煽风点火,有心人别有居心的利用,皇上再怎么硬抗,说不定也保不住殿下,甚至他自己,都未必还能稳坐皇位,而由此成了个被架空被软禁的皇帝。   即使这可能很小,苏澜却不敢大意——她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怀疑她的敌人。   所以,她得让那些人没有理由闹事。   可昨晚的事发生太突然,井大他们目前也没想到什么特别有用的办法,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于那个罗刹人。   若知道他是谁,问题不说迎刃而解,至少知道幕后人,还可以谈条件,不要把这事闹大到无法收场。   罗刹人罗刹人……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轻功很厉害,甚至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苏澜眼神忽的一凛。   那是萧千里的轻功!   只是那人更甚萧千里一筹,以至于她没能第一时间看出来。   既然那是萧千里的功夫,那那个罗刹人就是……   商林端。   她的表哥。   错了!   她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   如果是表哥,他针对殿下,可能只是以为萧千里已死而报仇。   但这一环扣一环的算计,绝非他一个人能办到的,他一定是投靠了某个阵营。   ——那就未必,是苏皇后。   宁王,齐王,苏皇后,梁贵妃……   哪个人都有可能。   到底是谁!   她到底要怎么联系到他告诉他萧千里根本没死?   该死的!   就算为报仇,他又怎能牵扯到普通百姓!   不管死者是心甘情愿还是受胁迫而献身,他怎么能染上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毒!   等等。   苏澜忽然想到,她是不是不该把表哥想的那么坏?如果,表哥并没有这般阴狠呢?   如果,那个人原本就该死呢?   她心口剧烈地跳着。   如果真如她所想,这大概是最好的法子。   来不及细想那么多,她立刻道,“二公公,你速速命人去查那死者,尤其是,他有没有作奸犯科。”   井二轻鄙的眼神看过来,忽然一愣,死气沉沉的眼里闪过一抹光亮,“奴才这就去。”   这的确是目前来说最好的主意了,不管是谁的算计,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只要坐实了那个人十恶不赦,殿下就是为民除害!   就算他不是,他也会让他是个死有余辜的恶徒!   虽然是想到了个办法,苏澜还不敢放松。   万一她猜错了,万一那不是表哥,万一那个人着实是个良民……   但现在,她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去证实,那个罗刹人,最好就是表哥。   最快的法子,自然是去问萧千里。   可如此一来,等殿下回来,必然能猜到罗刹人的身份。   不管表哥是敌是友,至少目前,她还希望表哥和殿下能化干戈为玉帛。   她得缓缓。   她回了屋,关好门,把自己隐在角落里,即使有人突然闯进来,她也有时间遮掩。   然后从香囊里取出竹管,打开指甲盖大小的盖子,放在鼻尖前,用手轻轻扇动,嗅了嗅,这似乎是……   她干脆倒了一滴点粉末在指腹上,两指碾磨,这是…砒霜???   虽然砒霜是剧毒,可一来砒霜之毒可解,二来这竹管里的量,也不会致命。   所以,不是罗刹人不想杀殿下,而是,不希望死于自己之手?   如果罗刹人果真不舍得自己手沾血腥,那聿哥儿所谓的中毒,也是假的?   如果都能证实,是不是意味着她应该猜对了,表哥并不会把无辜百姓牵扯进来,那个人一定是恶徒,殿下也一定还有还击之力!   稳了稳心神,她出了门,看到薛凝冲着她眯眯笑,“太子妃,是要现在传午膳吗?”   此时才想起昨天薛凝的帮忙。   她亦越来越不懂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一章,如果是后面订阅的看的糊涂了,那是因为被若suo修改过,我无奈啊。 第37章   苏澜却是没心情吃东西的样子, “薛姐姐, 可有我弟弟的消息了?”   薛凝笑道, “正要禀告太子妃呢, 小世子人已经在飞羽殿了……”   “真的?”苏澜一喜,也就忽略了对薛凝的那点异样的情绪,提起裙裾几乎要飞奔过去,薛凝快速跟上去, 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太子妃别急, 小世子已经用过膳了, 井八她们正陪着玩呢, 您要不要先用了膳再过去?也免得小世子担心不是?”   苏澜脚下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瞧我, 叫薛姐姐看笑话了,还是薛姐姐考虑周到。”   薛凝忙说,“太子妃严重了,您担心小世子, 乃是人之常情。”   苏澜笑笑, “我还是去飞羽殿吃吧, 不亲眼看到他好好的,心里总不踏实。”   “奴婢这就去安排。”   苏澜目送她离开,心思微沉。   方才听到聿哥儿来了实在太欢喜,倒忽略了某个细节。   薛嬷嬷昨日本就对她很生气, 今天殿下出事她肯定也有所耳闻,如此一来,怎么可能会让聿哥儿去飞羽殿等他!   这必然又是薛凝的功劳。   与薛凝几次接触,只觉她对自己十分友善,甚至不惜违逆薛嬷嬷也要与她亲近讨好,她自问,没这么大魅力连姑娘家都喜欢她的不得了。   便是只单纯为了讨好主母,其实也不必,她有薛嬷嬷做靠山,在她都不能出入畅和殿时已经来去自如,俨然半个主子的架势。   所以,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飞羽殿里,所谓的陪聿哥儿玩耍,其实是聿哥儿坐在台阶上,双手捧着脸蛋看小雪她们踢毽子。   模样乖巧,其实脑袋已放空,都没看到她。   “聿哥儿。”她轻轻喊。   陡然神魂归位,聿哥儿脸上登时焕发神采,双眼明亮地大喊一声“阿姐”!   噔噔噔地跑过来扑到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阿姐今年没有陪聿哥儿过中秋!”他头埋在她腰间,声音闷闷的,身子却绷得紧紧的,极力地压抑着什么。   苏澜心里一酸。   聿哥儿记事的时候,阿爹阿娘都已经去了,他们兄妹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绊,逢年过节,从来都互相陪伴。   就是今年起,她嫁了人,再也不能那么自由了。   若不是早两年就把他送去书院,一待就是个把月,还独立了些,她嫁了人,不能时时陪伴他,还不知会如何。   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想到以后每年几个节日聿哥儿都要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国公府待着,她就恨不得现在就把聿哥儿接来东宫长住不走!   “那这几天你便留在东宫,阿姐多陪陪你好不好?”   聿哥儿仿佛受了很大刺激一般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   ——留,留在东宫?还几天?   几乎不加考虑的,聿哥儿就摇头,苏澜眉一蹙,有几分伤心的模样,聿哥儿就有点动摇,但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存在,立马又坚定了心思,只是言辞间有些委婉罢了。   “太子…姐夫恐怕不同意。”   “他会同意的。”   聿哥儿瞪大了眼,为什么?!   苏澜看到薛凝领着宫人过来,牵着聿哥儿的手进屋,“阿姐还没用膳,你再陪阿姐吃点东西。”   “是因为?”聿哥儿迟疑了下,没敢说出口。   平日里赵燚时不时地会过来,几个婢女都怕,若非苏澜开口,做完事她们都会退下。   故而此时用膳,也只有苏澜和聿哥儿两人。   聿哥儿拿了一只鸭掌啃了两口,眼睛往外瞟了瞟觉得应该没人偷听,压低了声音说,“阿姐,外面都说太子吃人,是真的吗?他会不会伤害你啊?要不你还是回国公府待着吧。虽然,也不安生,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伸出手来。”苏澜微带凉意地吩咐,聿哥儿有点懵,但摄于长姐威势,乖乖照做,却见苏澜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忙说,“阿姐,我没事,别担心……”   苏澜凉凉的目光扫过来,他立刻噤声。   心里莫名的很慌,阿姐一向很温柔的,刚才看到他时也欢喜激动的很,怎么这时,却仿佛是要生气了?   莫不是因为,他说了太子的坏话?   聿哥儿痛心疾首。   这才嫁人多久,太子居然就比他重要了?!   他果然不该听阿姐的话去什么书院读书,就该寸步不离地粘着阿姐才是。   为了阿姐好,他是不是真该想法子帮阿姐离开东宫?   他脑海里,突然就响起那个人说过的话,想不想帮你姐姐脱离东宫苦海。   “在想什么?”苏澜凉凉开口,聿哥儿马上回神,心虚地垂下眼,“没,没什么。”   苏澜没什么温度地说,“聿哥儿,你学会对阿姐撒谎了。”   聿哥儿一惊,抬眼看到苏澜的失望难过,慌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觉得,这里好危险,不想留在这儿,阿姐,我们一起回家吧,聿哥儿不想跟你分开。”   “聿哥儿,你忘了阿姐教过你的了?”苏澜轻叹,“不要人云亦云,要用眼睛,用心去看。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瞧阿姐现在,和以前在国公府时有什么分别?”   聿哥儿微微地愣了会儿神,仔细看着苏澜,又想了想以前,不太确定地说,“阿姐的脸比以前园了些,还有,那些服侍你的婢女,没有偷奸耍滑,对你很恭敬——这算吗?”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聿哥儿想了想,恍然大悟之后又沮丧了,“说明阿姐吃的好过的好。”   苏澜笑了,“阿姐过的好,你不开心?”   “开心。”聿哥儿闷闷地说,所以那个人说阿姐被东宫的人迷惑了,失去了理智,是真的了?   “你在想什么?”苏澜倏然想到什么,目光一凝,“你且先告诉我,你昨天被劫持是怎么回事,我给你的药丸没用上?你都见了什么人,去了哪儿,那些人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睡了多久。”她一顿,语气微沉,“聿哥儿,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是你阿姐!我才是你该信任的人!”   聿哥儿蓦地瞪大了眼,阿姐怎么知道了?他这么快就穿帮了?   “说!”   苏澜一声清斥,唬的聿哥儿一跳,扭扭   捏捏地说,“就是,就是我准备捏开药丸的时候,劫持我的人说不会伤害我,只是请我帮个忙,我就,就……”   苏澜气急,“别人说你就信!还是劫持你的坏人!你平时的机灵劲都去哪了!”   聿哥儿委屈地扁嘴,“我会信那也是因为,他很像爹爹。”   苏澜一愣,“你看到他的脸了?”   聿哥儿摇头,“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很像。”   苏澜气的,好一会儿才说,“阿爹去的时候你还在阿娘肚子里,你有什么感觉啊!”   聿哥儿不服气,“可是阿姐常常跟我讲爹爹,爹爹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那个人的样子。”   看着聿哥儿倔强地死死抿着嘴不哭,苏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把他拉过来,轻轻抱着,她的肩膀,立刻就被泪水打湿。   “聿哥儿,”苏澜柔声说,“阿姐跟你道歉,阿姐不是要凶你,阿姐只是很担心。”   聿哥儿不吭声,身子在颤抖,努力地憋着没哭出声来。   “也许那个人跟你说,他让你做的是为你好,我又告诉你,我也是为你好,你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苏澜道,“可是聿哥儿,阿姐还是那句话,任何事,要用眼睛看,用心看。你仔细想想,纵然他说的有理,可阿姐,何曾利用过你?究竟谁为你好,你还看不出吗?”   “他对阿姐做什么了?”聿哥儿低低问。   “他把你带走,吓唬阿姐你被绑架,你可知阿姐有多担心?”   聿哥儿没吭声,这其实是那个人跟他说过的,但那时候,他却疏忽了,阿姐会担心。   阿姐说的没错,他错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相信外人的。”聿哥儿从她怀里退出来,低头认错。   苏澜给他擦了泪,“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不能相信别人,而是要懂得明辨是非黑白。”   聿哥儿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现在可以告诉阿姐,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事情已经基本和她猜的差不多。   罗刹人带走了聿哥儿,哄骗他她在东宫很危险还不自知,叫他配合演一出戏,叫她自己醒悟,最后离开东宫。   从苏澜的角度来看,其实很扯,但聿哥儿还是个孩子,那个人又先入为主地给了聿哥儿好印象,才离间了她和聿哥儿。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聿哥儿应该没有中毒,至少目前,她号脉也没号出异常来。   也更增加了罗刹人就是林端的可能性。   “不管怎样,最近你要格外注意些,只要有一点点的不舒服都要告诉阿姐,知道吗?”在聿哥儿点头后,苏澜又道,“他可有说,你有事找他要如何建联系?”   聿哥儿摇头,“他说,我想见他的话,他自然会出现的。”   苏澜拧眉,想见就能出现,难道他隐身在书院?   那的确不能再让聿哥儿在书院待着了。   “过两日我会去皱给山长,你暂时就不去书院了,就留在东宫。”   “啊?”聿哥儿满身心的抗议,但抗议无效。   .   且说聿哥儿暂时在东宫住下,可赵燚一直没回来,苏澜的心始终悬着。   难道她真的猜错了,那罗刹人不是林端?即使是,他心里已经没有善良了?   到第二天,赵燚还没有回来,不过井二倒是递来了消息,那死者的罪证已经呈上去,殿下很快能回来。   可没看到他本人,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到了晚上,苏澜沐浴后靠在软榻上看《神农本草经》,让自己心静一点。   心乱了,就容易出错。   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哭喊,“殿下!你总算回来了!老奴……”   还有什么,苏澜已经听不见了,她只知道,殿下终于回来了,丢下书就往外跑,披风从身上滑落也顾不上了。   浓浓夜色里,那人一身黑衣,匆忙而来。   月光落在他身上,犹如一层银霜。   真的是殿下回来了。   苏澜激动地扑了过去,可就在要抱到他的时候,他伸手抵住她,脸色如墨。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太子哥哥为啥生气?   还有,我没想到大家都觉得薛凝是坏人?哈哈哈,她是善良活泼的配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真 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oO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不穿衣服, 不穿鞋!”赵燚打横抱起了苏澜进屋, 声音比这夜里的凉风还要冷, 漆黑的眸子蕴着怒意, “身子冰凉,若是病了,去扎马步!”   “澜儿是听到太子哥哥回来太高兴,一时激动忘了嘛。”她弯弯着眼睛, 努力做出娇憨无辜的样子, “再说澜儿若是病了, 太子哥哥心疼都来不及, 还怎么舍得让澜儿扎马步呢。”   赵燚把她放到床上, 拿了被子直接裹住她,闻言冷厉地瞪她,“还不认错?”   “错了错了, 澜儿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啊,太子哥哥你干嘛?”苏澜可真怕他又咬她来罚她, 吓得连忙认错, 结果就见赵燚把她的双足握在掌心里, 惊的她呼出声来。   赵燚眉目冷沉,“看医书,不知,寒从足入?”   越想越觉得不对, 一侧头,正见薛嬷嬷就站在屏风处,面无人色。   他道,“叫,伺候太子妃,的人进来。”   薛嬷嬷勉强地挤出一点声音,“是。”   明明赵燚只是心无旁骛一本正经地帮她双足取暖,可苏澜看着自己一双如雪玉足被包裹在他更苍白的大手里,轻轻抚摸,微微有些粗砾的指腹抚摸着脚底,有些痒,心里也痒痒的。   苏澜为此心如鹿撞,羞的脸颊发烫,听到赵燚的话也没反应出什么来。   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看的,更别说摸了。   纵然这是她的夫君,她的一切都属于他。   纵然殿下只是在捂热她的脚……   咦,不对啊。   殿下的身子一贯比她还要冰凉,如何帮她取暖?   可足底分明暖意融融。   莫非这就是内力?   “参见太子殿下。”   井八并小雪几人,进来跪下。   井八还算镇定,小雪等已经抖的跟筛子似的。   她们素来知道殿下的传闻,又身在东宫,比外人对殿下的惧怕更多一点。太子妃又体恤她们,殿下在时几乎不叫她们近身伺.候,接触的少了,没有锻炼的机会,胆量不增反减。   而这两日,多多少少也听说那晚的事,更是各个都怕的心惊胆战,此时却被殿下点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好事!   她们可都知道,大婚那天,井七只是说错话就被丢去兽园。她们——   真的不知道做错什么了啊!   不知道?   赵燚就告诉她们,“天气渐凉,太子妃,衣着单薄,还赤足,你们就,这样伺.候,主子?”   “奴婢知错!殿下饶命!”几人一听,顿时面如白纸,直叩头求饶。   “拖下去。”赵燚最不耐烦这个,冷冷吩咐。   “太子哥哥!”苏澜大惊,赶紧求情,“不怪她们的。我有披外衣的,只是心急见你,路上跑掉了。你看,还在地上呢。”她指了指软榻边上的外衣,又道,“我也不是赤足,都是太心急了,你别罚她们好不好?”   赵燚阴着脸看她,没说话,但森寒的目光足以说明,他此刻的恼怒。   一旁的薛嬷嬷见此状况终于露出些快意,温言劝道,“太子妃,您还是听殿下的吩咐,别顶撞殿下了。”   苏澜蹙眉,这话听来是劝她,可怎么都觉得是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她固然知道殿下有些独断专行,容不得旁人质疑。   但她自觉不是旁人,而且……   苏澜直直地望进他蕴着勃然怒意的眼,“太子哥哥,她们固然有错,可她们是伺候我的,若是太子哥哥随意责罚,而我却护不住她们,将来还有谁会对我忠心耿耿?便是要罚,也该我来罚是不是?”   赵燚眯了眯眼,她神情清淡柔和,眼眸里却是一股倔强。   她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那你罚。”终究还是他妥协。   他话音落,苏澜笑了,眼眸盈盈,如盛满了璀璨霞光,绚烂的他挪不开眼。   原来他做了她满意的事,会这么开心。   “谢谢太子哥哥。”苏澜高兴的抱了下他,转过去,余光看到薛嬷嬷惊愕到愤慨的神情,说,“你们几个听着啊,从明天起,每个人要蹲一刻钟的马步,蹲够十天。八姐姐习武,时间翻倍,每天半个时辰。”   除了井八,几乎人人都是“你干脆杀了我吧”的绝望。   苏澜侧眸,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赵燚,我够狠吧?   赵燚“……下去吧。”   “奴婢告退。”   “嬷嬷留下。”赵燚道,等人都出去了,他沉沉说,“嬷嬷,太子妃,是孤的妻子,需同等,恭敬对待。”   薛嬷嬷抬头,没想到殿下把她留下,却是为了敲打她!   之前一次也就罢了,可这回,着实太子妃太出格,她不服!   “殿下,此次若不是太子妃意气用事闯了大祸,您何至于……”薛嬷嬷才开了个口就被赵燚抬手打断,“嬷嬷素来精明,会看不透,这本是针对,孤的圈套?没有太子妃,也会有别人,反倒是因为孤,叫太子妃被利用,被恐吓,是孤,对不住太子妃。”   “太子哥哥……”苏澜泪眼汪汪地看他。   “孤与太子妃,同心同德,嬷嬷若,仍有二心,就去庄子荣养。”最后,赵燚又下了一剂猛药。   薛嬷嬷身子一颤,几乎站不稳,目光里满是痛苦愤恨,“同心同德?殿下!她可是苏后那个妖妇的侄女!”   “薛氏!”赵燚脸一沉,“慎言!”   薛嬷嬷凄惨冷笑,“老奴说错什么了?那妖妇害了皇后娘娘,还害了殿下你,你还要护着她?!”   苏澜一惊,容娘娘,不是张贵妃所害吗?   居然还另有隐情?   赵燚冷冷道,“你只记着,她是,苏皇后的侄女,却忘了,她是,商夫人,之女。”   薛嬷嬷一噎。   若不是念着她是商夫人的女儿,从一开始,她就不会给她脸!   这次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害了殿下,她也不会容不得她!   薛嬷嬷深深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奴明白了,老奴告退。”   男人!   终究还是抵住过温香软玉的诱-惑。   就像皇上,嘴里说着对娘娘多深情,却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妾,宠了一个又一个的爱妃。   皇上如此,殿下也会如此。   殿下不过是从来没有沾女色,才会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迷惑住。   待这新鲜劲一过,有了新人替旧人,这苏氏,就再也不会有立足之地。   她要忍!   无论如何,也要护着殿下,直到大仇得报。   .   “太子哥哥。”苏澜靠在他怀里,双臂环着他脖子,声音有些低落,“你还没告诉澜儿,这两日可有人欺负你,父皇要如何罚你?”   赵燚低垂眼眸看着神伤的小妻子,眼神无奈。   有人欺负他?   想什么呢。   不过,他说,“幽禁半年,面壁思过。”   “半年?”苏澜惊的坐直了,怪不得薛嬷嬷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怨恨,“可是井二公公不是已经把死者冒领军功的罪证递上去了吗?也不能抵消太子哥哥的罪过?”   “孤,自己请求的。”见苏澜那般懊悔内疚,赵燚便不忍再逗她。   “啊?”苏澜不解,“为什么啊?太子哥哥莫不是诓我的吧?”   赵燚又不满了,他从不屑欺骗,她还不信。   “有颓势,会让人,放松警惕。”   也会让皇上,不必生出忌惮他的心思。   苏澜眨眨眼,想了会儿,明白了,殿下这叫以退为进呢。   “太子哥哥真聪明。”她不吝啬地夸赞,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那要不要跟薛嬷嬷解释一二,也免得嬷嬷担心,也免得,嬷嬷对澜儿误会太深?”   赵燚又皱起了眉,她这是在国公府养出来的毛病?   “孤如何看重她,她如何劳苦功高,也是奴才。你可以敬着她,不必怕她。”   苏澜……   我没有。   “夜深了,睡吧。”赵燚把被被子裹着的她直接放倒,倾身压下……   苏澜忽然心跳加快,莫名的口干舌.燥,仿佛有某种期待。   但弯下腰的殿下只是重新帮她整理好被子,免得风漏进去而已。   失落如潮水涌来。   看过那么多话本的她,只一眨眼就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是失落什么。   殿下他,真的太正直了!   虽然一直在安慰自己,她还小呢,那件事不急。   可是……   她羞耻的想,她其实很愿意的。   尤其他们已经成亲三个多月。   尤其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特别的想跟殿下亲近。   兴许是,从来没有和殿下分开这么久,所以小别胜新婚?   可殿下他,真的就是块榆木疙瘩啊!点都点不透的!   掖好被子,赵燚见苏澜还看着他不睡,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水波盈盈,潋滟含光,丝丝密密钩成一张网把他缠起来,把他的魂一点点钩过去。   很熟悉的,心神荡.漾。   赵燚一瞬回神。   轻吸了口气。   之前几次是苏澜有所求,今次,因是自己欲.望作祟。   不能再看她的眼睛了。   大掌抚上苏澜的眼,强硬阖上她的眼皮。   苏澜……   感觉到那双眼睛还在他掌下扑闪扑闪,挠的他掌心有点痒,喉头痒,心里痒,还有那处,也痒。   他无奈放开手,“做什么,不睡?”   “太子哥哥累吗?”她分明看出来他的意动,故而有此一问。   “……不累。”他素日都睡得的晚,此时还未到睡点。   苏澜一下子坐起来,被褥从她身上滑下。   莫名的,那厚厚的被褥在赵燚眼里就变成了她的衣裳,立刻又给裹了回去。   “又怎么?”他似是不耐,声音变得粗粗沉沉。   “澜儿想……”苏澜轻咬着唇,软软的声音似丝丝蜜糖,既甜,还黏人,“亲亲太子哥哥。”   赵燚“?”   他眼看着她满面娇羞地靠过来,如清泉般的眼眸盛开成娇艳妩媚的花。   他顿时大怒。   混账东西!   原来刚才不是他欲望作.祟,就是她又在用媚.术勾引他!   混账!   堂堂国公府嫡长女,竟然学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眼看她红唇已经靠近,赵燚毫不犹豫地一把摁住她的脸把她推开。   “放肆!”   苏澜看着满面怒容的赵燚,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接着,委屈排山倒海而来。   她只是想亲一亲他,只是主动地想圆房罢了,殿下何故如此愤怒!   又不是没亲过!   不管怎么说,她是姑娘家啊!   为什么要这样的不怜香惜玉啊!   他其实是不喜欢自己的吧!   他维护的只是太子妃,他的妻子,而不是她这个人!   就像他说的,太子妃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不管是谁,他都会护着自己的妻子的。   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但多年养成的涵养叫她在这种情形下还要保持端方仪态,她努力扯出微笑来,歉然道,“方才是澜儿造次了,还请太子哥哥不要跟澜儿一般见识,澜儿这就睡了。太子哥哥也早点休息吧。”   赵燚“???”   生气就生气,假惺惺地道歉做什么?   说好的真诚相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时间,作者君也不知道该同情澜妹妹,还是同情太子哥哥……   要不是男主光环,大概太子真要注孤生吧。   所以有没有人来安慰安慰他们?   太子说,把澜妹妹哄开心了送红包哟。   ——   作者说,曾经,我看过别的大大一章送三百红包的豪气。   三百我是不敢想了,能不能送出三十个红包破破作者自己的记录?就靠大家了!   另外,真的不要觉得虐哦。   哈哈哈 第39章   苏澜说睡觉, 就真的睡觉。   抱着被褥裹着自己, 转了个身, 面朝着墙, 闭上眼,睡了。   可脑海里,殿下恼怒的样子挥之不去,那一声厉喝, 更是不停在耳边重复, 一声高过一声。   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枕头湿了一片。   其实也不能怪殿下的。   原本就是她主动告白, 殿下只是答应和她过一辈子, 又没说过喜欢她,自然不会喜欢她的亲近。   可是,还是好伤心啊。   虽然苏澜极力忍着没有哭出声, 可赵燚习武之人,原本耳力就好,能清晰地听到她低到无声的抽泣,也能看到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   而且, 这还是她第一次背对他, 可见是难过极了。   赵燚方才也是情之所急才出言厉喝, 呵斥完就后悔。   他答应过不再凶她——   虽然是被迫的。   但答应了就得守诺。   这才多久就食言了。   “孤,并非凶你。”主动讲和的语气已经没那么僵硬,反而赔上点小心。   苏澜动也不动。   这话以前就说过了,还来!   居然没像之前一样立刻扑过来?   赵燚皱眉想了下, 干脆动手直接把她翻过来。   苏澜紧绷着身子,小脸也绷得紧紧的,眼泪却如泄了闸,哗哗的落下。   怎么还越来越伤心了?   赵燚很是费解。   姑娘家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暴脾气如他,也无奈了。   既然是想亲他没亲到而生气,那就还她一个,就不气了吧?   赵燚俯.下身,冰凉的唇贴上她柔软的唇瓣。   但今天不是甜的,有些咸咸的。   所以,高兴便是甜,伤心便是咸?   赵燚不是太懂,就看到一直一无所动的苏澜睁开了眼,瞪的大大的,很生气的,像是要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凭什么她想亲他就要被吼,他想亲就能亲?   他又不喜欢她,凭什么亲她!   又……更气了???   赵燚着实难以理解,忽然又明白了什么,就道,“那,你亲回来?”   既然是她想亲没亲成,就让她亲,总没问题吧。   苏澜快要气疯了。   多年养成的淑女风范快被他气的破功,也真是难得。   苏澜不肯亲,还又怒气冲冲地转过去背对他,赵燚终于意识到,这次的问题有点严重,不是道个歉就能过去的。   赵燚又强硬地把她翻回来,她不肯,在用力反抗,但却抗不过男人坚实有力的臂膀。   更委屈了。   赵燚在她旁边躺好,语气还算清淡,“你是太子妃,是卫国公嫡长女,身份高贵,不该,对孤用媚.术。”   苏澜愣了愣,又吃了一惊。   殿下果然早就看出来了。   “我没有。”苏澜委屈地说,委屈的同时,又有点羞耻,她只是,只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口口而已,只因为,只因为……   苏澜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可眼神里还有些被冤枉的委屈。   赵燚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之前便也罢了。   如今都有了感情,小妻子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想圆房的,偏偏他一无所动,还要小妻子来主动,都主动了还被拒,被呵斥,她肯定伤心,还会怀疑他在欺骗她的感情。   是他疏忽了。   赵燚没有犹豫,只是想了会儿整理措辞,看着她道,“孤不是,不愿与你圆房,是不能。”   苏澜成功被这两个字吸引了注意,疑惑地看他,不能……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所以殿下才,不近女色?   苏澜的手被大掌牵着,一路往下,被死死地摁住。   “太子哥哥……”她羞的不行。   可是,殿下居然还笑了。   笑容浅浅淡淡,其实并没什么温度。   苏澜更想哭了,她不要听不要听!   她还是个姑娘呢,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早知道,不亲就不亲嘛,凶她就凶她嘛,她认了还不行吗?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赵燚眼里,却成了伤心欲绝。   夫妻敦伦本是人之常情,成了亲却要守一辈子活寡,搁谁都接受不了。   她会如此,实属正常。   到底还是他欠考虑,耽误了小姑娘。   只是到底还存了几分念想,以为她不会在意。   眸中墨色晕染开来,垂下眼,遮去那一瞬嗜杀的暴虐。   “孤已,解释清楚,不是你的问题,你不必,耿耿于怀。”   苏澜看着他坐起来要下床,心里莫名一慌,脱口道,“你去哪?”   “……孤还有事,你早些睡。”   可是,殿下一回来就来见她,哪有那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处理?   苏澜忽然想起话本所写,那等事于男子而言,比尊严性命还重要,为了哄她,殿下不得不把这个秘密告诉她,但心里必然极其痛苦,所以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默默地自己舔伤口?   好可怜。   一下子气怒伤心烟消云散,无论如何,殿下的确不是故意凶她的,也是情有可原,她不该再生气的,也不能叫殿下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承受这本不该他承受的痛。   她得留下他,不让他孤单。   “太子哥哥,澜儿还在生气呢。”苏澜迅速爬起来,急忙拽住已经下床准备走的赵燚。   “气什么?”   赵燚眉眼冷淡,口气疏离,就仿佛她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苏澜心里一绞,脑子转的很快,泫然欲泣地看着他,“虽然太子哥哥解释清楚了,可是澜儿还是想不开,澜儿只是想亲亲太子哥哥啊,也,也没逼着太子哥哥圆房,可是太子哥哥却凶澜儿,这不对的。”   话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羞的不行。   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张口闭口就是圆房啊。   赵燚垂下的眼眸遮住翻滚的杀意,克制着,道,“你待如何?”   “澜儿亲亲你好不好?”这话一出口,苏澜简直羞愤欲死,都不敢再看他,也就没看到他抬起眼皮,眸中倾泻而出的残暴。   苏澜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反正,反正太子哥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澜儿想亲亲你,应该可以吧?”   要死啊,她都在说些什么啊!   “真想,亲?”她低着头,听到赵燚冷淡的像浮冰一样的嗓音。   真的是不近女色的殿下呢,这种时候都如此冷静自持。   “嗯。”她轻轻地应道。   冰凉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冷的她一哆嗦,她心里一紧张,下意识地闭上眼,只感觉到那冰凉的唇贴在自己唇上。   可是和想象中的温柔缠.绵不同,这个吻太强势,也太霸道,血腥,并且残暴。   仿佛她是他口中的食物,要被他吞噬。   苏澜其实很怕,但一想到殿下此时其实是在宣泄他的痛苦愤怒不甘,似乎是想借此表达他即使那不行也依然伟岸,不容人轻视,她便竭力控制着害怕,并且努力的配..合。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澜才从几乎窒息的恐惧里缓过神来,就觉得嘴很疼。   睁开眼,便映入那一双发红的眼,情不自禁地就想抚上他的眼。   却被他钳制住,听到他冷如冰的声音,“你害怕。”   苏澜稍稍犹豫了下,决定实话实说,“其实,也还好。我听嬷嬷说,那时候会很疼,整个人就像被活生生的撕裂成两半一样痛苦,和这种痛苦一比,刚才,也不算什么的。”   末了,又仿佛是为了安慰他,羞涩一笑,“所以,太子哥哥说,不能什么的话,澜儿觉得,挺好的。”   “当真?”赵燚眯起了眼,危险地看着她。   苏澜有点懵,她都这么说了,为什么殿下还这般凶狠,是觉得她在撒谎?   “真的真的!”苏澜忙点头,“澜儿超级怕疼的,之前觉得应该圆房了…也只是因为听说,夫妻间要圆房,才圆满。”   “现在,不觉得,不圆满?”   “不会不会。”苏澜直摇头,“那是俗人的想法,太子哥哥和澜儿都不是俗人。”   赵燚沉默地盯着她,却无法从中辨出真假。   “你说过,不会骗孤。如果孤发现,你的欺骗,孤决不轻饶。”一瞬后,他终于还是放弃追究到底,到底还是贪恋,掌下娇软。   总算是过去了。   苏澜悄悄舒了口气,忽然又问,“那澜儿以后可以亲亲太子哥哥吗?”   如果殿下不像刚才凶残,她还是很愿意跟殿下亲亲的。   赵燚脸一黑,“不可以。”   “为什么呀?”   刚刚都亲了。   而且殿下经常亲她,为什么不许她亲他?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安静。   赵燚坐了起来,苏澜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的,她也跟着坐起来,就那么看着赵燚,仿佛他不给个解释,她就能这么一直盯下去。   赵燚“……”   还是拿被子把她裹了起来,没什么温度地说,“孤,只是不如,常人敏感,不是完全不行。”   话音才落就看到苏澜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眼里竟还有些警惕。   到这一刻,赵燚有点相信,她是真的没那么想圆房了。   他不由得有点想笑,又叹了声,“无论是谁,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投怀送抱,难免把持不住,但孤,若是行房,会丧命。”   他说的清淡,苏澜却震的几乎魂飞魄散。   丧命?   没听说谁行房就会丧命的啊!   忽然间,想起中秋那天晚上他完全丧失了神智,想起薛嬷嬷说的苏皇后害了殿下,她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太子哥哥是中过毒吗?”   可她也没听说过什么毒会是这样的啊。   “蛊毒。”   蛊毒……   难怪!   “是皇后做的?”犹疑一会儿,苏澜还是问出了口。   一想到三婶那么关心她和殿下圆没圆房,还殷勤的出各种馊主意和给药,怂恿她一定要成功,她就觉得,十有八.九这事真是苏皇后干的。   “嫌疑最大,并无证据。”他语气淡淡地说。   以苏皇后的手段,没有证据也正常,怪不得殿下和苏皇后都势同水火了,却不直接做掉她。   殿下真的好可怜!   苏澜真的很想抱抱他安慰他,可刚伸出手就犹豫了,殿下说,她总是投怀送抱,他会把持不住,这样不好的。   “做什么?”赵燚冷淡一瞥。   “想抱抱你。”她如实道。   赵燚立刻就明白她的顾虑,又好气又好笑。   手一伸,将她揽在怀里。   “想抱就抱。”他说。   苏澜鼻子一酸,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解了殿下的蛊毒。   咳。   当然不是为了圆房。   “太子哥哥,父皇知道吗?”苏澜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问道。   “知道。”   “知道?”苏澜很是吃惊,继而疑惑道,“既然皇上知道,为何还要赏送子观音像给我呢?”   莫非,另有玄机?   “谁知道。”赵燚一哂,并不在意的样子。   ——   题外话。   澜妹妹:太子哥哥,最近你表现很让人失望哦。   燚哥:不关孤事,打作者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又被锁了。不知道怎么改……凑了个字数,原谅我   ——   被锁了,修改了下,不知能不能过。   欢迎大家关注我微博啊,微博名:许初的初   虽然现在还很荒芜,不过我会努力经营的 第40章   赵燚一早知道聿哥儿被接来东宫暂住, 但他对见小舅子什么的没兴趣, 正好聿哥儿也怕他, 苏澜没提, 他也不主动去拜见。   因为这种诡异的默契,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但没过两天,问题就来了。   聿哥儿忽然长住东宫,一时间肯定是难以适应的, 苏澜只能多陪陪他, 加上不去书院, 功课落下, 暂时还得由苏澜教他。   而赵燚呢, 之前忙,只有早膳和睡觉前会来飞羽殿,但现在被幽禁, 就算忙,一日三餐的时间总是有的。   可苏澜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那小子那。   赵燚很烦躁,只想立刻就把聿哥儿送回书院。   这日晚上,赵燚就和苏澜说起此事。   苏澜只能无辜地看他, “可是澜儿已经给山长写了信, 聿哥儿停学一年。”   停学!一年!   这意味着聿哥儿要在东宫住一年?   赵燚快要暴起, 苏澜见状连忙安抚,就怕赵燚把火气撒到聿哥儿头上,到时一个想走,一个又想撵人走, 她可真没本事再把人留下了。   “要不,太子哥哥帮忙请一个先生先来东宫教着聿哥儿?这样澜儿就可以把时间腾出来陪太子哥哥啦。”   虽然这个说法让赵燚很不满,什么叫才能腾出时间陪他?   他就这么不重要?   不过,主意尚可。   赵燚脸色微微好转,“就叫之前,给他上课的,来东宫。”   呃……   苏澜好心提醒他,“太子哥哥可能不知道,聿哥儿之前是在南山书院读书的。”   要想把人家的先生请来,就只给聿哥儿一个人上课,这未免太不现实了。   毕竟,南山书院是出了名的严苛,也是出了名的不畏权势,她那三婶的儿子好歹也是吏部侍郎之子,皇后侄儿,资质尚可,都没能去成南山书院。   苏澜只是一个眼神,赵燚就懂她的意思了。   呵!   南山书院要真那么不近人情,就你那资质平庸的弟弟还能上那儿读书?   还不是因为南山书院的山长,是商阁老的得意门生,给聿哥儿开了后门之便。   左右聿哥儿资质普通,随便叫一个最差的先生来教他,也绰绰有余了。   苏澜“……”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可是聿哥儿不是真的平庸啊!   可是在先生眼里,似乎也是如此。   “可是,如果是请先生来东宫,只是一封信似乎不太有诚意?”   “那就,亲自去。”   苏澜呆了呆,再次好心提醒,“太子哥哥,咱们被幽禁了。”   赵燚冷漠地看她,“被幽禁的,是孤,关你何事?”   呃……这……也行?   苏澜勉强道,“这不太行吧?”   “东宫采买,可以出入,你,不如他们?”   苏澜“……”   正是因为他们不是主子,所以不会被严格的要求禁在东宫啊。   不过,殿下的建议,她也可以试一试,正好试一试皇上的态度。   而且,她也的确想去一趟书院。   于是,苏澜又非常抱歉地默了一本宫里价值千金的孤本后,带上已经不是孤本的孤本,出门了。   理所当然地,在门口被拦住,小雪便把殿下的那套“被幽禁的是太子不是太子妃”的理论拿出来和看守的侍卫理论,还真把人给迷.惑住了。   不过这毕竟不是小事,侍卫不敢随便放行,立刻上报,再层层往上递消息,一个时辰后,苏澜被放行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苏澜的心定下来了。   果然皇上并不想幽禁殿下,如此一来,她能自由出入,倒是方便不少。   书院在城外,苏澜又不赶时间,到书院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苏澜并没有以太子妃的身份出面,乖巧的以晚辈的身份递上拜贴。   ——学生苏聿的长姐。   但谁不知道聿哥儿的长姐是谁呢。   拜贴很快被递到山长面前,没等多久就有小书童领苏澜去见山长。   避开人沿偏僻小径走了约莫千余步,前面有一湖,周围种满红枫,小书童指着面前的拱桥,“山长就在前面,太子妃下了桥就能看到,小的告退。”   “多谢。”   苏澜拾阶而上,没几步,人站得高了,视野好了,果然看到山长就在前面不远处,似乎还有客人,正笑谈什么。   但是……   看到那位客人的背影,苏澜的瞳孔骤然一紧。   连歌?!   他怎会在此!   苏澜按耐下吃惊,不动声色地,恍若如常的下桥,心道怪不得山长有客还见她,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没一会儿,山长看到了她,跟面前的客人笑道,“客来了。”   正巧苏澜刚好下桥,温婉微笑,正要跟长辈请安,恰好那客人也回过头来。   看到那张脸,苏澜一愣。   不是连歌?   但刚才颀长清瘦的背影,真是像极了连歌。   也不止是背影,这人年约三四十,面貌雅正斯文,颇是儒雅俊逸,但细细一瞧,也能看出几分连歌的影子。   不,确切的说,是连歌身上,有这人的影子。   苏澜的心跳忽然莫名加快,就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般。   该不会连歌就是这个人的私生子吧?   呃。   想什么呢,年岁上也对不上。   也许是兄弟?   可这人,她应该的确没见过,为何他看到她,却是这般恍惚的神情?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故交一般?   “青……”   “太子妃!”这时山长仿佛想起对方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应该他先招呼,“许久未见,仿佛又长高了不少,这人也是越发的稳重懂事了,成了亲果然不一样。”   这一声犹如钟鼓般浑厚的嗓音,似拨开云雾,驱散阴霾,云中雾里的恍惚乍然变得清晰。   一瞬间,那客人神色已清明,拱手长揖,“草民见过太子妃。”   苏澜压下心中古怪,微微颔首,而后朝山长福了个身,“吕伯伯好。”然后道,“吕伯伯又取笑晚辈,晚辈不是一向都稳重懂事吗?”   吕山长微微一愕,继而哈哈大笑,看着那客人道,“你看这丫头的古灵精怪劲,跟青词丫头简直一模一样。”   苏澜听出了些不寻常,好奇地看着那位客人,“吕伯伯,这位先生是?”   “瞧我这记性!”吕山长一拍脑袋,“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来来来,老夫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大名鼎鼎的大才子,你必然是听说过的。柳衡柳平之,可是如雷贯耳?”   柳衡?!   确实如雷贯耳!   大夏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十五岁的状元郎!   而且,也是外祖父的得意门生。   所以,他方才看到自己时恍惚中脱口而出的“青”,是阿娘?   可她虽然长的像阿娘,可最近的装扮已经竭力避开阿娘的影子,既是故交,如何会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是短小君,所以,留言送红包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七茶 10瓶;清风 5瓶;NoO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原来是柳伯伯。”苏澜照样福了个礼, “方才晚辈失礼了。”   柳平之又长揖, “草民不敢当。”   吕山长在一旁大笑, “你们就别拜来拜去了, 都是自家人,别不别扭。”   苏澜笑道,“吕伯伯教训的是。”   “对了丫头,你之前的信我已经收到了, 聿哥儿的事我也同意了。怎么今天又跑一趟?”却没有疑问, 太子都被幽禁了, 你个太子妃怎么还能往外跑。   苏澜微微讪讪, “这事说来, 晚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还是因为聿哥儿的学业。他虽然停学一年,可我又怕他整日无所事事,荒废时光, 所以想跟吕伯伯求一位先生继续教他功课。”   吕山长的笑容慢慢淡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她,“你可知道你如今从南山书院请一位先生去东宫意味着什么?”   苏澜一愣。   被吕山长这一提醒,才猛地想起她曾经早已看清楚的事。   ——娶了她, 如果殿下手断了得, 就能收拢外祖父的学生故旧。   而南山书院的先生以吕山长为首, 或多或少都与外祖父有些关系,若是南山书院的先生去了东宫,那就意味着,南山书院投了殿下阵营!   只因过去了这么长时间, 又是殿下忽然提起,她都没去细想。   殿下……   苏澜吸了口冷气。   不会的不会的。   苏澜告诉自己,以殿下为人,根本不屑如此。   而且殿下如今主动示弱,韬光养晦,绝干不出向南山书院示好这么高调的事来。   只怕殿下当时随口一提,自己都没想到这一茬。   苏澜心里一定,笑着福身,“是晚辈考虑欠妥,多谢吕伯伯提醒。”   吕山长欣慰地点头。   他刚才也在仔细观察苏澜,看出她的茫然,震惊,思索后的淡然。   那就好。   “其实……”柳平之忽然开了个口,被吕山长怒目一瞪,笑道,“时间也不早了,澜丫头这个时候来,想必也不急着回去,委屈委屈,就在书院暂住一晚,我这就去叫你伯母给你准备房间。”   “叨扰吕伯伯了。”   柳平之却似不懂吕山长的阻止,无奈道,“师兄何不让我吧话说完……”   “你不必说!澜丫头先去用晚饭,我与你柳伯伯还有事商议。”   “晚辈告退。”苏澜乖巧道。   “等等。”却又被柳平之叫住,“师兄,我如今一介白身,也非书院中人,便是你现在阻止了我,我也能自己找上太子妃。”   苏澜已经猜出他话里透露出的意思,不免吃惊。   柳先生愿意给聿哥儿当先生?还是去东宫?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如果柳先生愿意,她自是十分欢喜。   不过吕伯伯好像不太乐意。   吕山长被驳的无言,再想狠狠斥骂,又实在太不顾世侄女的颜面。当下也只能凶狠地瞪着,却又做不到甩袖走人。   吕山长不再说话,柳平之淡淡一笑,长揖道,“草民不才,读过几本书,还可教小世子识几个字,太子妃若不弃,草民毛遂自荐,愿教小世子读书。”   心中猜测被证实,苏澜难掩惊喜地说,“先生纡尊收了舍弟这个学生,实是舍弟之福,晚辈感激不尽,先在此谢过先生。晚辈必当督促舍弟一心向学,绝不辜负先生。”   柳平之淡然点头,“太子妃客气了。”   “行了行了。”吕山长烦躁地摆手,“既然都定下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叽叽歪歪个没完。”   “是,晚辈先行告退。”既然目的达成,苏澜也不在意被人“嫌弃”,利索走人,只是刚走两步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折回去,被吕山长一顿斥,“还有什么事!”   苏澜讪讪一笑,从袖袍里取出一本巴掌大的书递过去,“吕伯伯,聿哥儿虽因故停学,但实属不该,这是晚辈替聿哥儿奉上的赔礼,还请吕伯伯勿怪。”   之前送聿哥儿来书院读书,吕山长就已经收过她的礼,也是这样大小的东西,只一瞥,吕山长就屏住了呼吸,待看清封皮上的字,狠狠地倒吸了口气。   这,这可是已经不传世的孤本啊。   即使之前已经收过两本,吕山长还是震惊的有点不知所措。   这丫头,手笔也太大了!   双手下意识地就伸出去,做出十分珍惜珍爱的小心翼翼的动作。   可在触碰到封皮的时候,手又一颤,到底还是记着双方的身份,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收。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这礼,不能随便收啊!   吕山长眼睛都恨不得长到那礼物上的神情很是让柳平之困惑,往前探了探身子,也想看看究竟什么东西能让他那淡泊名利的师兄失态到这种程度。   结果……   “这,这不是……”柳平之失声叫出来,几乎是呆若木鸡地看着苏澜,这样珍贵的东西她哪来的?   但绝对不会是老师传下来的!   吕山长听到柳平之的声音,略感欣慰地差点流下老泪。   上一次苏澜拿了两本书出来时,他也如此失态。   好在好在,有了一次经验,他这一次淡定的多,没在师弟面前太丢脸。   但一想到柳平之在这儿,他就又心痛。   他很清楚,苏澜说是赔礼,其实是为了给苏聿请先生送的礼,可如今先生不是从书院出的,他没那个老脸去抢别人的东西啊。   虽然,他的确很想收。   苏澜仿佛看出吕山长暗地里的捶胸顿足,温言道,“吕伯伯放心,这只是晚辈的赔礼罢了。”   吕山长犹豫几许,到底还是没能敌得过这本书的诱-惑,嘿嘿笑着搓了搓了手,“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柳平之看着他那如若至宝的傻样,心里没忍住犯了点酸气,幽幽地看着苏澜,“我这做先生的……唉……”   苏澜忍不住笑,“柳伯伯都是聿哥儿的先生了,还怕看不到这些书吗。”   意思是,她那儿还多着呢,不用急!   柳平之双眼一亮,吕山长就……唉,如果他不是南山书院的山长就好了!   “行了,赶紧走吧,老夫现在不想看见你!”吕山长黑着脸喝道。   柳平之嘲道,“师兄未免有失大儒风范啊。”   吕山长怒目而视。   苏澜轻轻一笑,“晚辈告退。”   待苏澜走远,吕山长气也消了,看着柳平之,幽幽长叹,“你这是…何必呢。”   柳平之神情淡然,“师弟周游数年,身无分文,正想赚几个束脩钱喝两口清酒。”   吕山长却是被他这敷衍的态度气的吹胡子瞪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而后又是一叹,“弟妹已去了多年,你也该考虑考虑续弦了,有个人对你嘘寒问暖,不好吗?”   柳平之垂下眼帘,遮去慢慢无边的落寞,淡淡笑道,“天下虽大,要找个能说话的人,却难。师兄与嫂嫂鹣鲽情深,这其中困苦,自是不懂。”   吕山长想起那位只有数面之缘的弟妹,想起妻子曾说过的话……好好的姑娘家,满怀憧憬地嫁了他,即使平之对她关怀备至,又从不纳妾,却终究还是郁郁而终。   唉,也罢。   他虽然心疼师弟孑然一身,也该可怜可怜那些好姑娘。   谁还不是父母的心头肉啊。   平之这一身才华,除了青词师妹,又有谁能与他共话。   想起这个,吕山长忽然心神一凛,犹豫了又犹豫,极其严肃地说,“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但有件事我必须给你提个醒,澜丫头是你晚辈!”   柳平之一愕,明白他的意思后哑然失笑,“师兄,你真的多虑了。”   苏澜再怎么像她,无论样貌,性情,才情如何的酷似,终究也不是她,他断不会移情晚辈。   .   南山书院建在山腰上,夜里比在东宫还要凉一些。   用过晚膳,苏澜早早就沐浴,穿戴的整整齐齐,坐在窗前看书。   过了会儿,小雪轻声说,“太子妃,夜深了,明日再看吧,仔细伤了眼睛。”   苏澜看了看时间,刚过亥时,收好书,叫来井八,“八姐姐,一会儿你去和其他人说一声,今晚不管发生事,我没叫人,都别进来。”   “太子妃?”井八惊道。   苏澜微笑,“听我的就是。”   井八猜她是有什么安排,并不多问,但又不放心,“如果有危险怎么办?”   苏澜眨眨眼,“我会叫你的。”   井八又想起她不知哪儿来的自信,沉默一会儿,只好依她,但还是再三嘱咐,如果觉得不对一定要叫人。   她可还记得中秋那晚,井大和井二不顾太子妃的死活,各自杖一百,即使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也去了大半条命,到现在都还躺着养伤下不了床,只是没人敢在太子妃面前嚼舌根,所以太子妃还不知道。   就是她自己,也是太子妃那句她的人他自己罚,殿下才暂时没处置她。   她可真是怕了太子妃会出事。   苏澜却是没法理会井八这些想法的,她必须要见一见罗刹人。   窗边已摆好棋盘。   皎洁的月色洒下一地银霜。   苏澜把一些棋子放到棋盘上,刚停下来就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太子妃好记性。”   苏澜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一下,抬头,果然看到一张罗刹面具。   即使心里有准备,大晚上的再见到,也还是被吓得不轻。   她咽了咽口水,抬手指着对面,“先生若不嫌弃,就继续上次未完的棋局。”   罗刹人撩了下袍子,在她对面坐下,落下一子,“太子妃看到在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看来小世子还是出卖在下了。”   苏澜笑了声,“先生这话不对,舍弟与我乃血脉至亲,最信任的人自然是我。”   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他了,苏澜感觉到他的目光有微微凝滞,听他淡淡嘲道,“既然血脉至亲这么重要,却还维护太子?”   “那么先生呢?”苏澜抬眸,目光有如这满地银霜,美的动人心弦,却丝毫没有温度,“先生又是投靠了谁?皇后娘娘,还是齐王,或是宁王,又或是梁贵妃等等诸人?”   “那又如何?”罗刹人摸索着手上的棋子,声音有点冷。   “我与殿下,乃圣上赐婚,我一介孤女,如何违抗?成亲当天,有人在东宫行窃,为逃生打开兽园,不知惨死多少人,即使我,若非殿下出手相救,也已是孤魂野鬼一个。殿下于我,乃救命之恩,我维护他,本也应该。但你呢,却是主动投靠他们,不惜算计无辜,算计无辜血亲,愧对先祖的,其实是你!我说的对不对,商表哥?” 第42章   罗刹人冷厉的目光如利箭般射过来, 苏澜不闪不避地回视, 也不知他想了些什么, 面具下溢出声粗哑的, 短促的笑。   随即抬起手,覆上面具,但听得呲啦的像是撕裂肌肤的声音,他取下面具, 应该也撕下了人皮面具, 一张隽秀清朗的脸便显露在眼前。   月光下, 却显得很是苍白, 脸皮上有细细微微的褶皱, 应是长期戴人皮面具造成的。   而那双幽黑的眼睛,如暗夜一般深沉,没有一点与这张脸相称的温朗。   他果然长的极像大舅舅, 怪不得会被人认出来。   “你如何知道是我?”他开口,嗓音也是低沉的。   “漏洞太多。”苏澜自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他的轻功才被认出来。   她这个本事,连殿下都还不知道呢。   商林端似有似无地哂笑,“我还以为, 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任何事, 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但看人够不够细心罢了。”   商林端嘲讽地勾起嘴角,“你会知道我还活着,恐怕是严刑逼供吧。”   “相反。”苏澜道,“是萧千里主动告诉我的。”   商林端意外地看她一眼, 随即了然,“他以为你是商家之后,还把你当做自己人了。”   苏澜语气漠然,“我可从未听说把人当成自己人的方式是想害死他。”   商林端沉默一瞬,显然也是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淡漠地说,“若非太子豢养猛兽,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苏澜冷笑,“我也没听说过哪里犯了命案会怪到卖刀地人头上。”   商林端一愕,唇角紧抿,苏澜却不放过他,咄咄逼人,“你如此想法,与先帝何异?”   “啪嗒”一声,棋子被重重扣在棋盘上,商林端涨红了苍白的脸,因为愤怒,脖子上的青筋格外狰狞,“你住口!休要将那暴君与我相提并论!”   “先帝因外祖父为谋逆的乐太子求情而残杀商家人,萧千里因行窃被抓捕,为逃命而害死他人。商家人无辜,那些死的奴仆就不无辜了?你怨恨先帝,甚至怨恨他的子嗣后人,却可怜萧千里,你还不如先帝呢。”苏澜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你住口!”商林端恼羞成怒,倾身而起,双手摁在棋盘上,愤怒的气息犹如月光兜头罩下,完全地笼罩着苏澜,阴狠道,“别以为你是我表妹,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苏澜淡漠地抬起眼,盯着那一双只在毫厘外的阴鸷的眼,冰凉地说,“我阿娘,是为了你才入教坊司,至今仍被世人耻笑!萧千里会去商府救了刚出生的你,也是因为他与我阿娘是故交,而非他以为的大舅舅!商林端,你还好意思欺负我吗?你的良心,不会觉得痛吗?”   她没什么力量的纤纤玉指轻轻戳着他的心脏,却仿佛是一把利刃,狠狠的,一次又一次插.进他的心口。   那里,已是鲜血淋漓。   面上血色褪尽,商林端颓然地跌坐回去,脸上竟是茫然。   苏澜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感激他还活着,到期盼他好好活着,希望能见一面,拉他出泥淖,到方才那句该怪殿下养猛兽,她已彻底失望。 第43章   “商家从外祖父外祖母, 大舅大舅母, 还有小舅, 哪个不是风光霁月的人物, 而你呢,钻营算计,罔顾人命,你也配, 为商家报仇?”   苏澜语气平静至极, 但这种轻忽到漠然的态度, 却叫人更难受。   良久地沉默后, 商林端轻轻“呵”了一声, 这一声哂笑,极尽自嘲,自我厌弃。   “谁不愿坦坦荡荡谦谦君子?”他嘲道, “我本只是读书人,前尘一概不知,突然有人告诉我我是谋逆罪臣之后,是该死之人, 突然养育我长大的至亲为我去做那鸡鸣狗盗的宵小之徒, 还突然就死了, 而我不得再以真面目示人,躲躲藏藏,活的还不如一条狗。我想报仇,我要为商家翻案, 才能堂堂正正地活着,我有错吗?”   “你以为你很苦?”苏澜漠然的眼神看过去,仿佛看一只蝼蚁般,“萧千里重情重义,信守承诺,待你视如己出,纵然生活不富贵,至少前二十年,难得潇洒,就算遭逢巨变,你已及冠,还能承受不了这点打击?我呢,阿爹阿娘遭奸人所害去世时,我还不到十岁,明知仇人是谁,还要带着幼弟在她们手下讨生活,假意与她们亲近,战战兢兢周旋,每时每刻如履薄冰!大家看我现在在东宫过的顺风顺水,可谁不知东宫是火坑?可我还是扛了过来,才有现在的局面?难道我不难?可我又害过谁?”   “是你自己心志不坚,为求捷径选了阴暗的路,凭什么怪这世道?”   “还有,萧千里没死!但他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我凭什么就要轻易放过他!”   她一声声落下,就似插在他心口的刀又深入几分,仿佛浑身血液都迅速流尽,四肢无力。   他自然知道他是错的,可他别无选择。   但现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告诉她,她比他还惨,却仍选择坦坦荡荡。   是他,心性不坚毅罢了。   直到她说,萧千里没死。   他混沌的眼里才透出一丝光来。   可是这缕光,已经太脆弱,照不亮他黑暗的世界。   “我已深陷泥淖,脱不了身了。”良久,他有些疲乏地淡淡说,又戴上了罗刹面具,留下一句“你保重”,屋里便再也没了他的身影。   一室寂静。   苏澜轻轻呼了口气。   虽然深陷泥淖,心底深处,总算还有一丝柔软。   也许,还有可能被拉出深渊。   .   翌日一早,拜别了吕山长夫妇,在学子们都在上课的时候,苏澜悄悄离开了书院。   而柳平之则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并未跟她一起走。   入城时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小雪端了碟红豆糕出来,“到东宫还要半个时辰,太子妃若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不饿,你们吃吧。”苏澜手里拿着本吕山长给的作为回礼的医书,正看的津津有味,并不想吃东西。   忽然马车猛地一停,车里女眷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撞过去。   因为停的太突然,即使井八已经迅速反应去护住苏澜,可就是她这一护,苏澜又往后一跌,撞到了后面的车厢。   嘭的一声。   井八浑身一僵硬,龇着牙,仿佛听到板子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太子妃,有没有伤着?”井八忙问,苏澜摇头,就是嗑着头了,疼。   “马叔,怎么回事?”井八扬声问。   马叔“……”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有人拦马车!”他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怒视着突然冲出来拦住马车的年轻后生,洪钟一样的声音吼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该不会是想求太子妃帮忙申冤的吧?   就这么一点的时间,周围已经聚集了些人围观。   那年轻后生被这凶神恶煞的人一吼,身子一抖,差点就想掉头跑了。   想了想揣在怀中的银票,才稳住。   他深呼一口气,文质彬彬地行了一礼,“敢问马车里的可是卫国公府的苏大小姐?”   苏大小姐?   苏澜细眉一拧,直觉不太对,总觉得要出事。   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难以提及的,又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多她是太子妃但她可以出门,便只让井八问,什么事。   谁知外面那人却是饱含深情地道,“澜妹,我是崔郎啊!”   苏澜眉心狠狠一跳,什么东西?   她就知道要出事!   可对方有备而来,她现在不承认也没意义。   而且,就在她这一吃惊的瞬间,那人已经声泪俱下的编出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来。   这崔郎说自己本是庆云班不受重视的戏子,只因苏澜一次偶然撞见他唱戏,唱到她心里,从而心生怜惜多有鼓励,而这个怜惜的过程,两人渐生情愫,奈何身份云泥之差不得在一起,叫人扼腕,后来皇上下旨赐婚,苏澜悲痛欲绝,带上嫁妆欲和他私奔,他却怕给不了她幸福而狠心拒绝。   本以为她成了太子妃,至少有荣华富贵,谁知道那太子竟是个食心魔!   他怕了,后悔了,真怕心爱的女子死在那恶鬼手上,所以鼓起勇气,想带她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哪怕天涯海角,至少他们在一起。   真是一个可悲可泣的故事。   如果主角不是她苏澜的话。   此刻苏澜已经气的浑身发抖,脸色涨红。   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胡编乱造到这种程度来污蔑她!   有意思吗!   她真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人抓起来丢进天牢!   奈何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越是如此越显得她心虚。   她要冷静!要冷静!决不能中了别人的圈套!   她很清楚,这个姓崔的所说实在漏洞百出,根本不堪一击,他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拦她的马车,无非是……   要毁了她的名声罢了。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流言更是猛于洪水野兽。   即使她全然无辜,从出生到死亡都只拘在后宅,但只要她的名字出现在外男嘴里,成了别人饭后谈资,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要想挽回,除了揭露这个人是恶意陷害她,还务必要抛出一个更令人振奋的爆炸性消息来吸引围观者的注意。   最好这个消息,就和设计陷害她的人有关,她基本上,就能彻底清清白白了。   她在思索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外面围观百姓的议论纷纷,但想来也不过是震惊猎奇和看笑话。   但出乎意料的是,还是有人在维护她。   “人家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就是不嫁太子,也多的是青年才俊,豪门公子求娶,人家会看的上你一个唱戏的?”   “我可听说,太子妃貌若天仙,才华过人,岂是你一个唱戏的可以肖想的!也不怕太子殿下挖了你的心肝吃!”   “呸!就他这种黑心肠,人家太子殿下都嫌弃不吃呢!”   “啧啧,那可难说,我可听说了,太子殿下虽然吃人心,可吃的都是那些恶贯满盈的人的心。就上次那个,冒领军功,弑父杀母,才被太子殿下给吃了的。”   苏澜耳听着这些越扯越远的话,当真哭笑不得,也不知该替殿下郁闷还是欣慰。   就在这时,那姓崔的一声大喝,“我和澜妹两情相悦,我有证据!”   苏澜蹙眉,既然对方有备而来,该不会真的拿到些所谓的证据吧?   但能拿到些东西,又搞出这种破绽百出的陷害来的人,该不会是……   “这是澜妹的小衣!是她想和我私奔的时候送我的定情信物!你们看,这上面还有她的名字。”   这一声大吼,周围顿时寂静了,继而又是一阵更沸腾的喧哗。   苏澜脸涨的通红!   她的贴身用品从来不会绣自己的名字!   他们欺人太甚!   苏澜气的胸口直喘,勉强压着没发作,附在小雪耳边低语几句,小雪惊愕不已地看她,说话都结巴了,“太子妃,这,这不太好吧……对您名声不好的。”   苏澜沉着脸,“我如今,还有名声可言吗?就照我说的做!”   “……是。”   小雪吸了几口气,挺起胸膛,做出倨傲的样子,傲然下车。   纵然她们在东宫时,各个都像鹌鹑,从不敢出大气,但在外面,她们必须要维护东宫!   尤其不能给太子妃丢脸!   “澜妹,你终于肯下来见我了!”那姓崔的一见到个着华服美饰的年轻美貌的姑娘,眼睛都看直了,只以为这等美人定然就是太子妃没差,立刻就激动地上前想要拥抱她,却被马叔一个马鞭甩下阻止了他的动作。   “呸!”那姓崔的搞了这么个乌龙,小雪就更有底气了,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这泼皮无赖!究竟受谁指使污蔑我家太子妃娘娘!我不过是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竟被你当成太子妃!你都根本不认得太子妃,如何敢说太子妃与你…与你……”   小雪到底也只是个没见识过人掐架的宫女,说到此处,脸上一臊,竟是再也开不了这个口。   轰的一声,姓崔的脑子一片空白,这般美貌的姑娘居然只是个婢女!   只是个婢女!   他认错人了!   那,那他还怎么继续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和太子妃有私情?   完了完了!   既办砸了事,又惹怒了太子妃,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他眼珠子一转,拔腿就要溜,小雪看出来,一急,脱口大喝,“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喊完自己都慌了,这谁去抓啊。   没想到,那些从头看到尾的百姓真真切切地看了个明白这人如何无赖,竟是主动堵住去路不让他跑。   与此同时,马叔一个鹞子翻身,下车急奔两步就将人抓住,往他膝盖一顶,姓崔的一声惨叫半跪了下去,马叔狠狠道,“叫你污蔑太子妃,还敢叫!”   “就是就是!污蔑太子妃,罪该万死!”有百姓喊道。   “太子妃,您可千万别饶恕这个人渣!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免得下次再去祸害别的姑娘!”   小雪身处其中,看着人群澎湃,也跟着激动,回头一看,太子妃没有任何指使,猛地想起太子妃的吩咐,心神一凛,咳了两声,等大家勉强安静下来,福身道,“多谢大家!太子妃娘娘的意思,这个人居心叵测,势必不能姑息,否则还不知会害多少人!所以太子妃决定送他去见官,该如何处置,由顺天府的大人决定!大家若是得空,可一起前往,看看这个恶棍会得到什么报应。”   “这种人渣,居然污蔑太子妃,这不是藐视皇家嘛!至少也得打个两三百板子!”   “该流放!”   “该砍头!”   姓崔的听着大家伙给他判的刑越来越重,彻底慌了,哭着大喊,“太子妃饶命啊!小的就是一时糊涂,贪图五十两银子才胡言乱语的!小的,小的愿意将功抵罪!是宁王府,宁王府的张嬷嬷指使我这么干的!要打要杀,找张嬷嬷去,别找我啊!我是冤枉的!太子妃明察啊,小的是冤枉的。”   不止在场的百姓惊呆了,苏澜也很是吃惊。   宁王府?   竟然不是三婶?   难道是吴贵太妃?就因为,她上次落了她的面子?   她何其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两章的订阅突然成断崖式暴跌,是内容不刺激还是你们不爱澜妹妹了?   本章留言送红包哦   咳咳,无良作者又来求收藏了。   之前开的校园小甜饼《让喜欢遇见》,《太子》这个文完结后填这个坑,然后开《六界大佬爱上我》   求收藏求收藏,两本都求,预收真的好好好重要,感谢大家支持!   《让喜欢遇见》文案:   全校师生都知道,乖张狠戾的校霸喜欢学霸小仙女肖遇,却被拒绝了,原因是,肖遇喜欢成绩比她好的。   于是,那个最爱逃课从不交作业的校霸每天咬着笔杆头悬梁锥刺股,可还是追不上肖遇。   直到毕业典礼,肖遇穿上婚纱,对他说:虽然你追不上我,我可以退后一点点,也能遇见你。   ***   外表清纯柔弱其实很彪悍的女主vs看起来冷酷桀骜其实相当不要脸的忠犬男主   一枚简简单单甜甜的校园爱情文求收藏啦。 第44章   在场的百姓可不知道这些恩恩怨怨, 一听说是宁王府的人收买这个泼皮诬陷羞辱太子妃, 有人觉得肯定是这无赖怕见官胡乱攀咬, 也有那些本就爱阴谋论的人会觉得, 天啊,宁王爷多么出尘脱俗的一个人啊,居然是假的,在迷惑当今皇上。如今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就因为当年没抢到皇位, 还没死心, 居然开始陷害太子陷害太子妃了?   当然, 这种议论声音很小, 只是井八听到了, 也转述给苏澜。   苏澜“……”   “还是报官吧,另外,叫人盯着宁王府, 免得有人趁乱躲起来,甚至,来个死无对证。”苏澜说,“还有, 暂时不要告诉太子哥哥, 我自己能处理好。”   免得殿下一时担心, 不管不顾地出了东宫,那就不好了。   至于宁王府这边的张嬷嬷。   不管背后的人究竟是吴贵太妃还是三房,左右把她们扯出来了,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 尤其已经有百姓要撕开宁王是淡泊的假脸,怀疑他还在密谋夺取皇位,哪怕是假的,至少对她而言,都是有好处的,相信这之后必然不会再有人拿此事说事。   苏澜态度坚决,姓崔的再怎么嚎也没用,这些围观的人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群人呼拥着去了顺天府。   得知太子妃驾临,还要状告一刁民,顺天府尹杜大人也有些发懵,太子不是被幽禁了吗,怎么太子妃还跑出来了?还要告人?   不过人家毕竟是太子妃,太子又没被废,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那位“食心魔”的妻子啊!   于是带领着府丞等人到后衙拜见太子妃。   “诸位大人请起。”苏澜声音柔婉,语气却是严肃,“今日本宫刚入城,莫名遭人陷害,毁本宫声誉,因牵涉到宁王府下人,本宫亦不欲给宁王府抹黑,故此劳烦诸位审理此案,亦还宁王府一个清白。”   杜大人叫苦不迭,心慌意乱的很,简直恨死了那该死的戏子。   活腻了吗,又羞辱太子妃,又攀扯宁王府!   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好吗!   但宁王毕竟风评甚好,不至于为了个奴才为难他,但太子可就难说了。   那本就是个凶残暴戾的,虽然现在是被幽禁了,谁知道半年后会不会跟他秋后算账?   “是是是,太子妃说的是。”他擦着汗道,“下官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就是不知,太子妃您今儿个怎么出城了,可是有什么法会?呵呵呵,下官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苏澜知道他什么意思,客气道,“一点小事而已,父皇是知道的。”   哦,皇上知道啊。   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井八这边有人盯着宁王府,又毕竟只是一个下人,没等太久,顺天府的衙役就把宁王府的张嬷嬷带来了,然后升堂。   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姓崔的不仅如实说是张嬷嬷指使他毁坏太子妃的清誉,连行贿的证据,那五十两的银票也交了出来。   尽管很肉疼,但命都快没了,还死守着这张纸有什么用。   张嬷嬷自然拒不承认。   尤其她还是宫里的老人,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伺.候吴贵太妃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还怕这点事?再说了,天下银票都一样,你说是我给的就是我给的?证据呢?   说来这姓崔的也是机灵,就怕万一发生意外,这老货会不承认,遂在收银票的时候故意给旁边一家面馆的老板看见了。   又是昨天下午才发生的事,那面馆老板印象还很深刻,当众指认张嬷嬷给姓崔的银票。   人证物证都在,但张嬷嬷还是不认,直言他们污蔑她,求青天大老爷给她做主。   这杜大人为官多年,虽说不上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还是能敏锐的嗅出真相来。   尤其这吴贵太妃如何的奇葩蛮不讲理,前些日子与太子妃的一点龃龉他也是听说过的,因此心里已经猜出具体怎么回事了。   只是这老货拒不承认,她又毕竟是吴贵太妃身边的老人,吴贵太妃最近有风头正盛,他实在不好轻易就用刑。   正在为难的时候,没想到这老货却主动给他贡献了新线索,“姓崔的小子和这面馆老板合伙污蔑老身,老身一个人说不过两张嘴,但这小衣呢?老身又不是太子妃的奴婢,总不可能能拿到太子妃的小衣给他,大人不妨问问,他这小衣从何处而来?”   杜大人心里一阵暗骂。   还以为什么有用线索呢。   虽然说的是对,但他凭着敏锐的直觉感觉到,这老货这样说绝对不安好心,不会最后又牵扯到太子妃了吧?   在场的小雪也是一阵紧张,既然张嬷嬷敢这么提,只怕这小衣真的有问题。   但太子妃嫁来东宫后,这些贴身之物都是她在打理,她敢保证绝不是自己的问题,但就怕太子妃在国公府时……   毕竟太子妃出嫁,一个陪房都没有,难免以前的奴仆会心生怨怼,做出背主之事。   这可如何是好?   杜大人一拍惊堂木,“崔云,你老实交代,你的东西从何处而来!是不是自己偷偷买的?”   他已经竭力暗示崔云不要乱说话,奈何崔云却被吓怕了,生怕不说实话万一被判死刑怎么办,忙大呼冤枉,“冤枉啊大人!这不是小的买的,的的确确是太子妃的私物啊!”   “大胆!”杜大人黑着脸瞪着,“再敢胡言乱语,大刑伺候!”   “别!别!我招,我全都招!”崔云吓得浑身直抖,“那小衣是在国公府伺.候太子妃的下人专门绣了太子妃的名讳给小的,小的没撒谎!不信你问太子妃,她肯定认得自己的东西!”   “大胆!”   “放肆!”   小雪和杜大人几乎异口同声。   小雪心中慌的不行,只知道不能任由崔云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不然太子妃以后如何见人?   只是她也实在不知要如何驳回去,目光转而盯着张嬷嬷,冷冷一笑,“张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这一招祸水东引可真是用的妙啊。你以为这样就能洗脱你收买崔云诬陷太子妃的嫌疑?你做梦!”   听她这么说,张嬷嬷就知道她是没底气的胡搅蛮缠,轻蔑道,“祸水东引的是你才对吧?你很清楚,你们太子妃……”   “啪”的一声巨响,强硬地打断了张嬷嬷的话,却是杜大人怒目圆睁地呵斥,“张氏!你休要转移话题!你既然否认给崔云银钱收买他,本官问你,事发之时,你在何处做什么,有谁能作证?”   孰轻孰重,杜大人可是拎得很清,哪能给张嬷嬷往太子妃身上泼污水的机会。   反正都已经得罪宁王府了,那可千万不能再得罪东宫了。   张嬷嬷仍是十分冷静,甚至傲气地说,“那时候我正在服侍贵太妃娘娘,娘娘可以为我作证。”   杜大人被狠狠一噎。   他还能请贵太妃来作证不成?   在几方争执不休的时候,后堂里,井八也是急得不行,尤其看着苏澜气的直抖却又无可奈何的脆弱,她就没办法只干看着。   虽然太子妃吩咐了不要告诉殿下,但那都是迟早的事!   娘娘声誉毁尽,她又不似井大井二那般得看重,等待她的,恐怕只有死亡!   咬咬牙,她把心一横,道,“太子妃,奴才有个法子,可以让张氏说真话。”   “什么法子?”苏澜激动地问。   井八附在她耳边,轻语几句,苏澜惊讶又愕然,“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呃……   井八尴尬地扯扯嘴角,“夸是夸张了点,但对付这些胆小怕事的人还是有用的。”   “那,不会真的闹出人命吧?”   “不会,这其实就是利用人贪生怕死的弱点,心里紧张,不停地暗示自己而有些腹痛而已。”   苏澜想了想,觉得可行,不过还有些问题。   她问,“事后可能跟百姓解释清楚?”   井八犹豫了下,自作主张,“可以。”   这种并不算珍贵的东西如何与太子妃的声誉相比?   苏澜看出了她的犹豫,但既然她最终说行,那应该就没事,即使有什么问题,她一力承担了就是。   “就按你说的做。”   就在大堂上还为着银票和小衣而争论不休,杜大人头疼不已的时候,突然插.入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我却有个法子,叫你们说真话。”   在场诸人听了这话,真正高兴的,却只有崔云,面馆老板和小雪,就连杜大人也觉得犯难,万一那老货又交代出别的什么人来如何是好,又万一这个崔云咬死了那小衣就是太子妃的又怎么办。   但看热闹的百姓们却一个比一个激动,大喊赶紧试一下。   杜大人真是,愁啊,愁啊,愁啊!   人心所向,他不得拒绝,只好请这穿着太监服的姑娘试一试。   井八拿出个药瓶说,对众人说,“这是东宫秘药,名叫吐真丸,顾名思义,就是谁吃了这药丸以后,就必须说真话,说真话,不会有任何不适,但若是说假话,就会穿肠烂肚,当然也不会死,只要及时缝补好肠子肚皮,还能活下去。”   现场响起一阵阵的吸气声。   “竟然有这么阴毒的东西?果然是有十八层地狱之称的东宫!”   “可人家也说了,只要说真话,就不会有任何伤害啊。”   “倒也是。”   “这下可好,咱们可以看看究竟谁在撒谎。”   井八蹲在崔云等人面前,从药瓶里倒出了几丸尾指大小的小药丸,不必她说话,崔云和面馆老板已经很主动的立刻各拿了一粒,只是还不太放心,又确认般地问,说真话真的不会有事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干脆利落的一口吞下肚去。   那两人如此爽快,惟有张嬷嬷迟迟不动,她脸色微微发白,正想驳斥一二,就听到身后有人不住的大喊:   喂,你还不吃,是不是心虚啊?我看这好东西,也不用浪费在你身上了,你这摆明了就是承认就是你想陷害太子妃,大人,赶紧判案吧,不必再审啦!   张嬷嬷脸更白了,她要是再不吃,她主子就是想保她都未必保得住。   手哆哆嗦嗦地拿起了一粒药丸,已经放到嘴边了,可她到底还是怕啊,死便死了,可死得那么凄惨,下辈子还能投个好人家吗?   只见张嬷嬷把药丸一丢,扑通一声半个身子都趴在地上,大声喊,“我招!我全都招!”   “是老奴一时鬼迷心窍,见不得太子妃如此灯光,才出此下策,才收买这姓崔的叫他诬陷太子妃无与他有染,那五十两银票也是老奴的!老奴知错了,求大人宽恕老奴!”   她也是看出来了,杜大人并不想深究此案,他得罪不起她的主子;至于太子妃,那本来就是个软弱的,不过是想要一个清白而已,想必也不会再继续追究,否则她也讨不了好。   如此半真半假的说出真相,既对主子有交代,对太子妃有交代,而她也不会有什么大过。   如此最好不过。   杜大人面上严厉地呵斥教训了几句,心里也松了口气。   于是很快就有了审判结果,张嬷嬷杖三十,刑十年,崔云杖五十,刑十年。   张嬷嬷认了,反正她相信主子会为她疏通的。   崔云,也认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没想到,反而有百姓不服气,“大人,还有小衣的事没说清楚呢!太子妃以前的下人陷害主子,不必罚吗?快快把人抓过来,也该判个十年二十年才对!”   杜大人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他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把这一茬揭过去吗,这是哪个该死的还要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知道果然好多小可爱抛弃澜妹妹了,送红包都只有4条评论,呜呜呜 第45章   杜大人是真怕, 不敢乱接话, 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偏偏那崔云还不知死活的在嚎, “大人明察啊, 小的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是国公府的下人给小的的啊!大人你看,小的没有穿肠烂肚,就证明小的没撒谎……”   崔云的嚎叫突然卡了壳似的,神情变得惊恐。   他, 他真的没有撒谎, 为什么会肚子疼?   还, 越来越疼了?   崔云不明所以, 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怕极了,连滚带爬地爬到井八面前扯住她的裤脚,“公公, 小的真的没有骗人!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我不想死,我没有骗人啊!”   “他骗人!你们看!他骗人!他就是诬陷太子妃!”人群中, 忽然有人大喊, 立刻一片喧哗, 议论纷纷。   杜大人见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里一紧,这要是被告当场死亡,别说他解释不清, 对太子名声也不好吧?   求助的目光看向井八---要不还是把解药给他吧?   井八“……”   哪来的解药啊!   她也真是无语了,既然你说的是真话,还怕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谣言不攻自破了。   但是,何时解释这药丸并无毒性,井八却不敢擅专,正想着去后堂问一问苏澜,就见大雪也出来了,先是跟杜大人行礼,“大人”,又朝众人福身,在杜大人拍了几次惊堂木示意肃静后,大雪才娓娓说道,“诸位,太子妃娘娘说了,她在卫国公府时,一应奴仆俱由三夫人,也就是吏部侍郎苏大人的夫人安排,身契也在三夫人手中,故而太子妃嫁到东宫后,这些奴仆依然是卫国公府的下人,并非她的侍婢。太子妃相信,以三夫人待她视如己出的亲近,绝不会用这种轻易背主害主的下人来服侍太子妃,如此岂不显得三夫人佛口蛇心?太子妃相信,这当中必然有误会。”   她瞥了眼那小衣,盈盈笑道,“刚才奴才也看了这小衣,却是普通布料所制,说句不好听的的,太子妃娘娘出嫁前怎么也是国公府大小姐,怎会用如此寻常之物,这莫不是还要污蔑苏侍郎夫妻苛待已过世兄长的一双儿女?定是那所谓的奴仆随意拿了件却来污蔑太子妃!”   说着,还给井八使了个眼色,井八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知道了!”她后退一步,低头道,“你虽然说的是你知道的真话,但其实被别人骗了,故而还是假话,才会发作!”   崔云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也无妨。”井八又对众人抱拳道,“诸位,东宫并非残暴不仁,方才所谓的穿肠烂肚不过吓唬人罢了,不过是心理作用,因为害怕,才觉得疼痛。”   所以他不用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   至于那小衣究竟怎么回事,崔云觉得真的不重要了。   什么都没命重要啊!   以后再也不能贪心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太子妃娘娘心地善良,断然不会随意要人性命,不过是心里有鬼,自己吓自己!”   “这下可好,总算真相大白,保住太子妃的清白名声,免得回去了还要被误解,被冷落。”   所有人都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包括杜大人,唯有张嬷嬷一脸如丧考妣的丧气。   居然是假的,居然是骗人的!   这狗.娘养的假太监!   既然真相大白,张嬷嬷和崔云都被押下去行刑,人群也该散了。   偏偏这时候,也不知谁那么眼尖,盯着大堂方向,一脸的痴迷,“仙女啊……”   他这一出声,不少准备离开的人都好奇地跟着看过去,却见一容颜倾城的少女款款而来。   那女子长裙曳地,云鬟雾鬓,袅袅娜娜,仿佛从画中走出来,清丽绝俗,高贵而又渺远。   但她微微一笑时,就如朝阳破开万丈云雾,变得生动而又可亲。   “太子妃。”井八和小雪大雪三人轻唤,您怎么出来了?   虽然这声音轻微,可还是有人听见了。   尤其杜大人也走过来,恭敬地低头弯腰。   “是太子妃!她是太子妃!真是仙子啊!”   也不知谁带了个头,一众人呼啦啦全都跪下去了,“草民拜见太子妃,拜见太子妃!”   “诸位请起。”苏澜把大家伙都叫起来,一个个的,仿佛真见着了神仙般,羡慕,震惊,痴迷,又敬畏地看着她,竟然是无一人喧哗,苏澜又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诸位的信任与维护,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罢,认认真真福了一礼,叫大家伙慌的,慌忙避开,并不敢受这一礼,纷纷说这是应该的,那两个一看就是坏人,竟敢亵渎太子妃,简直该死!   苏澜抿唇轻笑,又道,“虽是如此,但诸位大恩,小女子却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所以我决定,每月初一,城东回春堂免费为大家看诊施药,分文不取,不拘是病痛或是调养,皆可前往。”   人群里一阵惊呼,那可是回春堂啊,那里的大夫据说还有太医院退下来的,医术十分高明,当然,诊金也十分的高昂,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敢想的。但太子妃说,每月初一,免费看病,这可真是太好了!   当然,也免不了有人质疑,“太子妃,民妇听说那回春堂的东家可是您那位三婶,您能做这个主?”   苏澜也是一脸疑惑,“这位婶子,你应该是听岔了吧?回春堂是卫国公府的产业,只因舍弟年幼,还得及冠才可继承爵位和产业,故而现在由三婶帮忙打理。但想来我这做长姐的,替幼弟行个善事,还是无妨的。”   “原来如此,想必的确是民妇听错了。太子妃大善人啊!”   “太子妃大善人!”   “太子妃大善人!”   .   这么一段插曲暂且告一段落,苏澜回到东宫时,已是饥肠辘辘。   还未进门便吩咐小雪叫小厨房做些简便吃食来,小雪领命而去,大雪便问要不要吃点点心,她想想还是摇头,左右都饿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半刻钟了。   抬脚进门,却忽然感觉到磅礴怒气迅速涌至面前,逼的人几乎窒息。   有危险?   苏澜吓得浑身一僵,并不敢进去。   紧跟着,便是一声如雷霆般的呵斥,“还不进来!”   苏澜嘴一眦,殿下……知道了?生气了?   怎么办?   但还有人比她更恐慌,比如井八。   她望着头顶艳阳天,只觉下一瞬便有声威赫赫的巨雷来劈死她。   苏澜硬着头皮进去,便见赵燚端坐上首,面如鬼煞。   “太子哥哥。”她并不走近,但也不妨碍她乖巧讨好地甜甜笑,“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你一直在等澜儿吗?”   “这个时候?”赵燚意味不明地重复了句,忽然暴喝,“你也知道,都这个时辰,还敢不吃东西?”   苏澜被这一嗓子吼的,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殿下生气是听到   她刚刚的话了?   还好还好,吓死她了!   知道了原因,苏澜就淡定了,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靠过去,结果……自然又被暴力地推开。   苏澜幽怨地说,“澜儿这不是为了赶回来和太子哥哥一块儿用膳吗。”   昨天出门时,她说会尽早赶回来和殿下一起用午膳,这会儿正好用这个做解释。   谁知赵燚并不领情,冷冷道,“借口!你回来,可有问孤吃了没?你就是,忘了吃!”   “……”那是她以为他已经吃过了啊。   虽然她说会尽早赶回来,但也没说的那么绝对,不是还特地交代殿下不要等她吗?   咦?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苏澜又凑了过去,“太子哥哥,你老实说,你吃了没?”   赵燚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神情,笑的更冷,“孤,不需要按时吃。”   “为什么啊?”   “你说,你长身体!”   苏澜“……”   深深地体会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痛!   太痛了!   “知错了?”   一听到这三个字,苏澜就觉得嘴疼,条件反射地跳开,然后在赵燚怒气腾腾的目光下点头,“知错了。”   “过来。”   他道。   苏澜想哭,“可以不咬吗?”   短暂的寂静后,赵燚说,“可以。”   真的?   太好了?   本着对赵燚的信任,苏澜高兴地又站过去了,没料到赵燚就这么伸手往她腰际一抓,不轻不重地挠。   “啊…”   苏澜叫了一声,挣扎着躲开,眼睛瞪得圆圆的,“太子哥哥,你干什么?”   “被咬,被挠,自己选一个。”   “……”   不咬,就要挠痒痒吗?   好绝望。   但是比起被咬的疼痛,挠一下,也还可以忍受吧?   不对啊。   苏澜说道,“可是刚刚已经被挠了一次,惩罚,也该结束了吧?”   赵燚冷笑道,“你犯下如此大错,妄想一次责罚,就行?”   苏澜嘴一撇,这怎么就大错了!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气虚。   “那,那要挠几次啊?”   “三次。”   三次啊?   苏澜仔细比较了下,挠三次就挠三次吧,也好过被咬。   她英勇就义般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被他用力一拽,坐在他腿上,被用力箍着,动也动弹不得。   她心生不妙,“太子哥哥,这是干什么?”   赵燚没回答她,腰上一痒,她咯咯地笑出来,下意识地扭动挣扎,结果,就像全身都被钉住了般,完全动不了。   “呜呜……一次,咯咯咯,两次,三次,够了,够了!”她又哭又笑地大叫,赵燚才松开手,她想跑开,赵燚还不松手,“这才一次。”   什么???   苏澜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怎么可以这样耍赖皮!   赵燚的嘴角快速地翘了下,低头,马上就要亲到她了。   苏澜心里一紧,心里话都结巴了,她她她没,没说换成咬咬咬啊……   唇瓣几乎贴着唇瓣,赵燚忽然一动,咬住她小巧的鼻尖,一个用力。   “嘶……”   苏澜顿时眼泪汪汪,那一瞬的绮念烟消云散。   好疼!   “还敢不敢了?”   所以这是结束了?   苏澜头摇的像拨浪鼓,“再也不敢了。”   另一股忧愁忽然又涌上来。   只是用膳晚了点,就被这样折磨,这要是殿下知道中午的事了,还得怎么罚她?   若是,现在自首,能不能宽大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 第46章   考虑到殿下有可能被气得吃不下饭, 苏澜决定晚点再说, 结果用完膳就犯困, 直接午睡, 把这事就给忘了。   赵燚呢,他是想着头天晚上没有一起睡,就该中午补回来,所以和苏澜一起小睡了会儿, 只是他比苏澜醒的早。   直到这时候, 才有人给他禀报, 他才知道苏澜入城时遇到的风波。   他站在廊下, 脸色铁青, 处在爆发的边缘,只是想到苏澜还在睡,不得不忍耐着, 还得压低了暴怒的声音。   “宁王府的下人,和国公府的,合伙诬陷太子妃?”   “回殿下,”井八跪在地上, 腿一直在抖, 嗓子也发干, “宁王府的那个,是在贵太妃身边伺.候的,虽然她不承认,但奴才以为, 多半是上次赏花宴娘娘落了她的面子,再加上后来又挑破宁王不能生育导致宁王妃出走的事,她还怀恨在心,听说娘娘在外,立马就算计陷害太子妃,但其实,那话根本就是宁王妃说的,用药的也是宁王,着实和太子妃无关!至于国公府的,奴才就实在不得而知。”   贵太妃,宁王府,苏侍郎,卫国公府三房!   好大的狗胆!他的妻子也敢欺辱!   还有顺天府那姓杜的,居然才判了几个板子,几年刑期!都以为他被幽禁了,就可以任人欺负了?   赵燚眸色沉沉地盯着地上的人,那眼神就像凌迟的刀,正在她身上施酷刑。   井八已经浑身都是冷汗,无比的希望太子妃快点醒过来,好歹还能救她一救,否则,等太子妃醒过来,她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谁,不想活着呢。   也许是井八的祷告打动了上天,苏澜还真的醒了。   原本,她睡眠极好,没睡够轻易都叫不醒,但今天,或许是赵燚的怒气实在太可怕,即使她在睡梦中,也被那种黑云压顶的恐惧给压的有些窒息,然后,醒了。   她望着头顶的帐子,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事了?   有危险吗?   可是殿下不在,也没人来保护她?   外面,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难道是,已经凶险到所有人都去前面挡着了?   还有聿哥儿!他可不会武功!   苏澜什么也顾不上了,掀开被子就穿着中衣往外拔足狂奔。   拉开门,脚才刚抬了一半,看到院子里呼啦啦跪了一地人,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是平日里就在她身边伺.候的。   好像并不是有危险。   这到底,怎么了?   她的心跳个不停。   身侧,一道吃人的目光刺过来,苏澜一阵头皮发麻,僵硬地扭过头去,便对上那一张厉鬼般可怕的脸。   她忽然想起来,她似乎没有穿外衣,似乎也没穿鞋袜。   现在就地晕过去,还来得及吗?   当然,不行!   苏澜扯出个终于可以放心的笑容,“太子哥哥,你没事啊,太好了。”   他没事,有事的是她!   长臂拦腰夹起她,毫不怜惜地丢在床.上,被子劈头盖脸地罩下去,苏澜费了会儿力气才把脑袋钻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面色阴沉的殿下,殿下说,“为了求情,不顾自己的身子,你越发的有出息了!”   “求什么情?”苏澜两眼茫然。   赵燚“……”   突然想起什么来的苏澜心里一紧,糟糕,殿下不会是知道了吧?都怪她,光想着睡觉,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不过面上,不动声色,仍是无辜的模样。   “那你,急着跑出来,做什么?”赵燚语气稍软。   苏澜委屈地两眼一红,“澜儿睡的好好的,睡梦中感觉到很恐怖的危险,醒来一个人都没看到,还以为太子哥哥出事了,赶紧去找太子哥哥,结果太子哥哥不但好好的,还把澜儿训斥一顿,澜儿好委屈,澜儿好可怜。”   制造出这场危险的罪魁祸首赵燚“……”   他紧拧着眉。   和苏澜同床共枕这么久,他很清楚她睡着了是睡的有多死,雷打不醒的那种。竟然在睡梦中都能感知到外界的凶险而惊醒。   她以前在国公府,究竟过的什么提心吊胆的日子!   苏家三房!很好!   他眼中浓烈的杀气一闪而过,淡声道,“既然没睡够,继续睡。”   都暴露了,还睡什么睡,真看着她们被你咬死啊!   “太子哥哥,澜儿刚才看到地上跪了很多人,她们犯了什么错吗?不是说好了,澜儿的人犯了错,就由澜儿来责罚吗?”   原本,考虑到苏澜也是受害者,赵燚不打算教训她,但是,他不信她真这么懵懂,还跟他装呢!   赵燚嘴角微弯,明明是个如沐春风的微笑,却透着一丝丝阴风阵阵的森冷,“你的权利,孤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做主子的,不知奴才犯错,也就没资格,替她们求情。”   苏澜算是懂了,殿下这是连她一块儿气上了。   她赶紧坐起来,拉着他的手,一副惹人怜的表情,“太子哥哥,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出尔反尔的。”   这模样,的确换个人立马就能化成绕指柔,偏偏眼前的,素来不解风情,只是冷笑地盯着她,起身就走,苏澜没办法,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太子哥哥!澜儿知错了!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澜儿绝无怨言!”   “错哪儿了?”   “不该瞒着太子哥哥。”   “既然知道,为何还瞒?”   苏澜憋了口气,闷闷地说,“澜儿知道太子哥哥关心澜儿,当时那种情况,太子哥哥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过来维护澜儿的,可是这样就违抗圣旨了,对太子哥哥不好的。”   赵燚怒,“孤是如此,冲动之人?”   苏澜无辜地眨眨眼,虽没说话,表情就写着“难道不是吗”?   赵燚“……”   “而且……”苏澜又道。   赵燚声冷如冰,“什么?”   “那种情况,太子哥哥就是来了,也帮不了什么嘛。”察觉到赵燚越来越气,苏澜敏锐的嗅出浓郁的危险气息,声音抖了抖,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完全不敢看赵燚冰一样的脸。   “呵。”   赵燚喉咙里溢出这一个语气,冷硬地扒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就要走,苏澜当然不肯,可手再伸出去抱他却晚了一步,一下子扑了空,从床上掉下去,扑通趴在地上,更要命的是,床下还有个脚踏,边缘正好磕到膝盖。   膝盖处一阵剧痛,苏澜直接哭了出来,“疼,太子哥哥,疼……”   赵燚一听到响动,赶紧转回来,就看到苏澜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身子朝地,一条腿还挂在床上,哭起来的时候,更是毫无美感。   他眼底压着无奈,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动作轻柔许多,“孤又不会,真生你气,至于吗?”   殿下居然以为她说是故意摔倒来的。   苏澜抿了下嘴,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就是不小心摔倒的。   她才不会那么傻弄伤自己呢。   不过,算了,不解释也好。   所以,苏澜只是梨花带雨地望着他,透着股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教训我的幽怨。   赵燚“……”   越发无奈了。   他说,“孤瞧瞧。”   他知道她怕疼,小心翼翼地卷起裤脚到膝盖上,生怕碰着了皮肉。   膝盖上,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淤青,几乎都黑了,破了些皮,还渗出了些血丝。   这点磕磕碰碰,在赵燚看来连伤都算不上,只是一块渗血的黑斑,落在如玉似雪的雪白肌肤上,很是触目惊心,而少女又娇弱的不行,可以想象,她有多疼。   “孤去拿药。”赵燚叹口气,道。   但是,苏澜说,“不要!澜儿怕!不准丢下澜儿!我不准你走!”她死死地抱着他,使劲扭,语气难得地娇蛮。   “总要上药。”赵燚忍着没发脾气。   “叫别人去。”苏澜声音一落,扬声喊道,“小雪姐姐,八姐姐,你们进来。”   喊完就见赵燚表情不善地看她,她理直气壮地说,“还要请太医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赵燚额角直跳。   又没断腿,你伤你.妈的筋动你.娘的骨啊!   .   东宫这里在等太医前来医治太子妃的磕伤,宁王府那边,吴贵太妃已经知道她羞辱苏澜不成反折了一员大将,气得砸了一个茶杯。   “张氏这个蠢货,随便吓唬吓唬就全招了,以前的胆量都被狗吃了啊!”吴贵太妃气得直骂。   身边服侍的,原也是她在宫里时的大宫女,如今也已是管事嬷嬷,和张嬷嬷也有些情谊,便认不出替张嬷嬷辩解了句,“若是平常人,张嬷嬷定能扛过去,只是那是东宫,换谁都会害怕啊。”   “东宫怎么了!就是真的穿肠烂肚,她也得把嘴巴给我要紧了!”吴贵太妃恨恨地骂,“还好她还识相,没把哀家供出来,否则看哀家不撕烂她的脸!”   吴贵太妃说这话时,是毫不掩饰的阴冷残忍,叫管事嬷嬷心里一阵发冷,如今的太妃,真是越发张狂不知收敛了,也越发的不管下人的死活,她是不是,得考虑离开了?   “不行。”吴贵太妃越想越气不过,“我得去跟书言说说,让她去教训教训苏澜,帮我出这口恶气!”   管事嬷嬷一惊,赶紧阻止她作死,“娘娘且慢。表小姐才进宫没几天,根基不稳,若现在就跟太子妃作对,万一皇上对她心生不满冷落了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也不知当时太妃抽的哪门子风,王妃一离家出走,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不顾王爷反对,表小姐的恳求,死活要把表小姐送进宫争宠,怎么还以为表小姐会不计前嫌,什么都帮她?   她忘了当初她又是怎么硬逼着把表小姐嫁给南边一个病秧子的?   太妃娘娘都快众叛亲离了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吴贵太妃烦躁道。   管事嬷嬷只好硬着头皮许诺安抚,“至少再过几个月,看看表小姐是不是盛宠不衰吧?到那时候,娘娘想如何,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吴贵太妃想了想,也对。   她当年虽是宠妃,也是生了宁王后才张狂的起来,眼下……其实要忍的也就是苏澜而已,其他人,还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很?   .   卫国公府。   三夫人同样气的不行,却不同于贵太妃砸了一个茶杯,她已经摔了一屋子的瓷器,连账本都被摔了。   “她怎么敢!怎么敢!那是我的!回春堂是我的!她凭什么拿去做善事博名声!那是我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日进斗金啊!她怎么敢这么做!”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心腹无力地劝道。   可事已至此,太子妃当众说回春堂是小世子的产业,她可以随意处置,夫人还能如何,难道去外面说,国公府迟早是我们三房的,她苏澜没资格,我不同意给你们免费赠药?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三夫人勉强有了点冷静,坐在椅子上,重重一拍,“她休想!我绝不会坐以待毙!她怎么吞了我的银子,我要她全部给我吐出来!还有她出嫁时从我这儿贪走的嫁妆,统统都要给我还回来!”   “夫人有什么打算?”心腹心惊肉跳地问。   三夫人沉默,她还没有。   心腹眼珠转了几转,有了主意,“夫人,奴婢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要回那些东西,而是让她失去东宫这个倚仗。”   三夫人一愣,“怎么说?”   “夫人您想想,太子妃这次能化险为夷,包括上次在养心殿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都没事,凭的是什么,就是因为太子被她那张脸给迷惑了。所以,只要太子不帮她,咱们要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三夫人眼睛一亮,有道理,可是,“具体怎么做?”   “她不是说,每月初一,回春堂都要施药吗?咱们想法子,那天把她也哄去,制造点混乱,再找几个小女孩,容易近身,趁乱扒了她的衣服弄花她的脸!您想想,哪个男人能容忍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赤.条条的丑女人?夫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就舍了一天的银子,让她永远也翻不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澜妹妹:用生命在哄太子哥哥。   --   截止上一章,太子的订阅数已经连五十都不到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对离开的读者我只能说遗憾,对留下来继续支持太子的你们,我只想说:委屈你们了!!!   哈哈哈 第47章   赵燚要怎么对付吴贵太妃和三夫人, 没告诉苏澜, 她也没问, 她只觉得, 殿下没有冲动地现在动手,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东宫的手笔,就够了。   后来她发现,她还是太天真。   殿下的手段, 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当然, 这都是之后的事了。   这天就是初一。   正是苏澜许诺的回春堂免费看病施药的日子, 她打算去现场看一看, 但是,赵燚不准。   苏澜不解,“为什么不让澜儿去?”   自然是他知道三夫人的诡计, 不希望她涉险。   但那么肮脏的事,他不想再脏了她的耳朵。   “人多,容易出事。”   苏澜眯眯一笑,“太子哥哥派了那么多人保护澜儿, 不会有意外的。”   “贼子, 防不胜防。”   苏澜奇道,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嗯。”   “是针对澜儿的吗阴谋吗?就像,咳,上次一样?”   “……嗯。”还要更严重。   断人财路, 杀人父母。   现在最恨她的,恐怕就是三夫人。   她也大致猜得到她想如何对付她。   来来去去,她也就那些手段而已。   “太子哥哥,澜儿要去的。”苏澜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道,“虽然太子哥哥不告诉澜儿,但澜儿知道,外面现在有对太子哥哥,对东宫不利的流言,只有澜儿出面,谣言才能不攻自破。至于三婶那儿,太子哥哥不用担心,以前没有太子哥哥,她都动不了澜儿一根手指,现在有太子哥哥护着,她就更伤害不到澜儿的。”   “不行。”   赵燚的态度还是很强硬,让苏澜很急,结果他忽然话锋一转,“除非……”   嗯?   “孤陪着你。”   “???”   .   太子妃低调出行,但随行侍奉的人依然不少。   除了原本侍奉她的小雪等几个侍女,井八,以及暗中随行保护的公公。和她一同坐在马车里的,还多了个身材高大,面貌有些陌生的,穿着太监服的人,名唤井七。   这位井七公公,面貌秀气,细眉细眼,小鼻朱唇,却脚大手大,显得有些不和谐。   不过喉咙上却没有喉结,两边耳垂上各有两个耳洞,一看就是个姑娘家,可惜就是太高大。   唯一与她高大身材相衬的,就是她这一身凌然不敢直视的气势,周身肃杀之气涌动,就连井八这样厉害的人物在她面前,都缩的跟鹌鹑似的,恨不得立马跳下车去。   可见,太子殿下身边的这些太监,虽然排行只有一位之差,实力却是天壤之别。   井八这,大概就是骨血里对强者的敬服与恐惧。   故,这样厉害的人来保护苏澜,也真的只是保护而已,做不出奴才样来。   比如,马车到了回春堂门口,她先下了马车,她就负手闲看,丝毫没有扶主子下来的自觉,但当苏澜被井八扶着,小心地踩着脚踏下来时,她又拧起了细眉,总觉得她好像疏忽了什么。   井七这一点走神的时间,身后传来一阵阵惊呼,“是太子妃!真的是太子妃!她来了!”   而且,还不止是喊,人群迅速涌过来,她本能地绷直了身子,眼底一片阴霾,几乎要爆发。   这时苏澜刚好站在她旁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叫她放轻松点,对停在两步外激动的人群微微颔首,柔柔一笑,“诸位乡亲好。怎么不去医馆,反在这儿等着?可别误了时辰。”   她叫人提前跟回春堂的掌柜打了招呼,想来是不敢阳奉阴违的。   “太子妃,大家伙听说那天你回去东宫被太子殿下打断了腿,都很担心你哩。”说话的,却还是上次误以为回春堂是三夫人产业的婶子,“不过民妇瞧着,太子妃腿脚并无事?”   苏澜吃了一惊,“我被太子哥哥打断腿?这是谁造的谣?我明明好的很呐!而且太子哥哥为何要打断我的腿?太子哥哥待我很好啊,他只是,对坏人凶残了些而已。”   以这婶子为首的民众们大大地松了口气,婶子说,“我就说嘛,太子殿下只欺负坏人,像太子妃这样的大善人,太子殿下怎么下的去手!大家伙可被别那些真正的坏人给骗了,太子殿下其实是好人哩!以后谁再说太子的坏话,那铁定才是真的坏人!”   “正是正是。”   “有理有理。”   莫名成了好人的太子打了个喷嚏。   苏澜也……   怎么觉得这婶子有些热情过头了?   “太子妃姐姐,买橘子吃吗?酸酸甜甜的橘子可好吃了。”这时候,忽然见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挤了进来,还夹杂了两个男孩,笑容甜甜地举起自己手里的竹篮,向苏澜兜售东西,还有桂花,梨,什么的,甚至还有个小姑娘说,“太子妃,吃枣吗?吃了早生贵子哦?”惹来哄堂大笑。   苏澜顿时就红了脸,眼光一瞥,余光看了看井七,却见井七身子紧绷,目光冷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愣了愣,然后笑道,“多少钱,我都买了。”   “我这个十个钱。”   “我这个二十个钱。”   “我这个便宜,就八个钱。”   “……”   苏澜注意到,这几个小孩一边说着话,似乎有意无意地靠近她,隔开了她和井八她们,而且他们虽然笑容甜甜,但眼神里都透着紧张,举篮子的手都在抖。   该不会殿下说的阴谋,就是这些孩子吧?   她心里才刚掠过这个念头,就见一道寒光闪过,那个男孩手里多了把剪刀,朝她的裙衫剪过去。   “你做什么!”她惊慌失措地大喊,几乎同一时间,那男孩已经被井七制住,泛着寒芒的剪刀转了个方向,被迫指向群众,骇的众人齐齐后退,而其他几个孩子,也同时被缚住手脚,根本不得近苏澜的身。   “放开我!”   “放开我!”   拿剪刀的男孩率先回神,剧烈地挣扎,仿佛一个信号,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开始大叫。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苏澜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们。   “杀人了!杀人了!太子妃杀人了!”还是那个拿剪刀的男孩,突然改口大叫,在场目睹了一切的人都……   但很快,那个男孩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头一歪晕了过去。   “杀人了!太子妃杀人了!”跟着就有小姑娘尖利的嗓音响起,几乎要刺破人耳膜。   苏澜最先反应过来,“大夫,快,叫大夫。”   “不必。”一道低沉的,辨不清男女的声音低低响起,就见井七的拇指快准狠地掐了一把男孩嗯人中。   一声凄厉的尖叫,男孩转醒,哭着大喊,“疼!疼!疼!”   所有人都呼了口气,有人道,“原来是羊癫疯发作了啊!居然又陷害太子妃!你又是被谁收买了?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   男孩自知计谋失策,脸涨的通红,大喊,“我没有!我不是!”   “嘁,谁信!”   “哎?我怎么瞧着他眼熟,好像是那谁家的?”   “我不是!我不是!放开我!你们欺负小孩子!你们杀人!羊癫疯怎么了?羊癫疯也是被你们要杀人给吓得发作了!”   “都让让,都让让,大夫来了。”   听到这话,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过来,他也没看苏澜,径自走到男孩面前,一手号脉,一手撩了撩他眼皮,还沾了点他吐的白沫在鼻下嗅了嗅,胡子一抖,重重一哼,“装什么不好竟然装羊癫疯!小心哪天真变成羊癫疯!”   然后手一甩,气哼哼地从人群里退出去,从头到尾,都没给苏澜一个眼神。   苏澜,“……”   目光转向已是一片死寂的男孩身上,苏澜轻轻一叹,轻声道,“你为何诬陷我,我可与你有仇?”   男孩死死抿着唇,眼里一片泪花。   “你们若不老实交代,我送你们去见官。”井八冷冷道。   见官果然很有效,很快有个小女孩绷不住了,哭着说,“不要见官!不要!是个穿的富贵的婶婶!我不知道她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是三夫人。”男孩忽然道,“那个婶婶说她主子是太子妃的三婶。”   苏澜一愣,这么轻易,就招了?   不知怎的,她又迅速瞥了眼井七。   泪意忽然涌上来,她拿着手帕擦眼睛,“我不信。三婶一向待我亲厚,怎么会害我,这当中定然有误会!定是你们听错了!”   “罢了,你们也都是小孩子,分不清善恶是非,今次的事,我不追究了,你们走吧。不过,不可以再有下次了。”   男孩愣住,其余小孩的哭声也戛然而止,蓦地发现,居然自由了。   也就管不了那么多,赶紧撒丫子跑了。   “太子妃,您就是太善良了,这些小孩子就是欠收拾。”有人说道。   苏澜苦笑,“多谢诸位关心,只是我忽然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诸位还是赶紧去医馆领药吧。”   太子妃本来好心出来看看医馆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做,是否阳奉阴违,结果遇到这档子糟心事,不想再多留,大家都可以理解。   她们不但理解,甚至还有人帮着解释,“我看太子妃虽然说是误会,但心里肯定有数,这事八成就是三夫人干的。”   “我觉得也是。虽然咱们都是平民百姓,但也听了不少大户人家的龌龊事。国公夫人去世多年,三夫人管家,肯定是把国公府的产业当成自家的了,哪里能容忍太子妃来做善事!肯定会借机报复!”   “你说的有理啊!也幸亏太子妃吉人天相,好人有好报,才没叫三夫人的奸计得逞!”   苏澜在马车里,其实也听到了这些,嘴角清清淡淡地微笑了下,靠在井七胳膊上,娇声问,“井七公公,原本这些小孩想做什么?刺杀我吗?你对那个小男孩做什么了,那么快就招了?”   井七……根本懒得理她。   哼。   苏澜嘴一撇,目光落在井八身上,井八下意识地一抖,“奴才不知道!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我燚哥这波操作,咳咳,烧不烧?   我澜妹妹更是影后中的战斗机有木有! 第48章   三夫人让人留意着回春堂的事, 所以很快就知道苏澜不但没有出丑, 那帮可恶的小孩居然还把她供出来了, 气得她, 当场又砸了一套茶具,而且就砸在出馊主意的心腹头上,砸了个头破血流。   好在好在,苏澜那个蠢货还相信她, 替她解围澄清, 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不过眼下, 哪怕再气, 也的确不宜再对付她, 怎么也得等这件事淡过去了再说。   .   柳平之终于处理完私事,苏澜前脚回到东宫,他后脚就到了。   苏澜听到人禀报, 先去换了衣裳,免得在先生面前失礼,这让同样准备换衣服的井七不满,阴沉着脸一块儿去见柳平之。   柳平之一身青衫, 一根木簪束发, 颇是儒雅不羁。   再次见到苏澜, 他很是淡然,看到那小儿,也是微微一笑,心想他这新收的学生看着却很是灵秀, 就是旁边一位女公公,让人有种如芒在刺的不适感。   他着意观察了那女公公几眼,只觉此女气势逼人,竟比美貌动人的太子妃还要惹人注意。   特特派了这么个人来保护太子妃,看来传闻残暴不仁的太子也终究是难过美人关。   虽说了要收苏聿做学生,但正式拜师前,还是考教了一二,好歹心里有个数。   让他吃惊的是,苏聿并非如传闻中的那般资质平庸,不但如此,还很是聪慧,比之他当年也不差了。   如他之敏锐,很快就猜出个中缘由,心下一阵感叹,小小年纪就知藏拙,且有这份心性坚持这许久,实属难得,便他不是师妹的孩子,这个学生,他也收定了。   柳平之一点头,立刻就正式行拜师礼。   .   柳平之这边只是去东宫收了个学生,也并未曾拜见太子,但赵燚虽然被幽禁,盯着东宫的人却不少,很快,柳平之进了东宫的事就传遍了宫里宫外,可说的上是震惊朝野。   坤宁宫。   苏皇后难得偷闲,歪在软榻上看一本诗集。   不一会儿,连歌进来,素来稳重如山的他,此刻步伐也沉重了些许。   他在苏皇后身畔站定,以他之目力,正能看清苏皇后看的这一页诗是谁的作品。   心下,微微一拧。   “娘娘。”他轻轻喊了声。   “说吧,什么事。”苏皇后手指扶着纸页边缘,漫不经心地说。   “刚刚收到的消息,柳衡,即天武三十年的状元,七年前遭人陷害罢官归隐的大才子柳平之,刚刚进了东宫。据闻,柳平之之前去了南山书院,有意留下任教,太子妃也去过,应该是为了给停学的小世子请一位先生,这时候柳平之到东宫,恐怕是……”   连歌语调柔和,清朗如月下竹林风过,听不出丝毫的忧虑,但这种不疾不徐,在听到“呲啦”一声后,如被扼住咽喉,有些惊愕地看着苏皇后手上不小心被撕成两半的纸。   连歌侍奉苏皇后多年,她从来都是个泰山蹦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性子,也只是偶尔忆及商青词时,才有短暂的冷寒,却从未如此时这般……   虽然苏皇后垂着眼帘,但连歌知道,她已经很失态,她此刻就如海底暗涌一般,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已巨浪翻滚。   但,即使柳平之,甚至整个南山书院都站到了太子这一边,也不是没有预料到,皇后娘娘当不至于此啊。   “娘娘,要不趁现在柳平之还未能和东宫合谋什么,不如暗中把他处理了?”连歌想了想,只能解释为娘娘十分忌惮此人,故而有此一提议。   再厉害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他话音才落,就看到苏皇后看了过来,那眸中厉色,犹如万丈冰刃,密不透风地朝他刺来,叫他浑身冰冷,无法呼吸。   “这种话,别让本宫再听到。”苏皇后的声音,如冰雪一般冷,连歌的冷汗已浸湿了内裳,弯下腰,毕恭毕敬道,“是。”   “退下。”   “是。”   苏皇后盯着连歌弯腰退至大殿外才转身,一阵烦躁,手中的书几乎砸下去,可刚一抬手,又轻轻放下。   手指间还捏着半张被撕下来的纸,仔仔细细地铺平放好到原来的位置,可她不懂怎么原样粘回去,只能叫人弄。   但……   还是罢了。   又把那半张纸挪了挪,只是夹在书里。   那半张纸,正好写了作诗人的名字。   柳衡。   指腹轻轻放在那两个字上,像是对待得来不易的珍宝,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珍重到都不敢将他念出来,怕亵渎了他。   苏皇后其实知道,连歌说的不错,只要他死在东宫,不论缘由,必将让南山党人慎而慎之地决定是否要因为一个苏澜就投靠东宫。   她甚至还可以利用这个,毁灭苏澜。   但…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死,甚至舍不得叫他染上任何污点!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是主持朝纲的圣后,不必像从前那样仰视他崇拜他,他于她,亦不过蝼蚁,她却还是本能地,把他当成心底最美好最神圣的存在。   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是她自己!   哎。   到底,还是心太软。   这样不好。   但愿不会有一天,他会逼着她对他下手!   .   虽然外界已经因柳平之入东宫的事而热闹得满城风雨,苏澜和赵燚却一直窝在东宫,并未理会这些,包括柳平之本人,也因暂时客居东宫,免了被围堵的烦恼,都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在意外界的风风雨雨。   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去,转眼又是十五。   苏澜不可避免地还会想起那天在山神庙的情景,虽然现在说不上多害怕,还是会很不适,也很心疼赵燚,可她最近看了那么多与蛊有关的书籍,但对于如何解了这蛊毒,却半点头绪也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这么容易能解,都这么多年了,殿下身边那么多能人异士,还会解不了?   可惜殿下不愿多谈,她也没问出多少有用信息,难道要去问苏皇后?   可苏皇后应该也只是个下令的人,其实也并不懂吧?   真的好愁。   虽然苏澜自认为将这种焦躁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其实在赵燚眼里,却是无所遁形。   用过晚膳,赵燚便要先离开。   上次是不得已,正常情况下,他自然不希望叫苏澜再看到那一幕。   也怕吓到她,也是因为耻.辱。   不过,他还是愿意安抚他的小妻子的。   “过来。”苏澜刚放下碗,赵燚就把她拉过去,坐到他腿上,苏澜已经是条件反射地搂着她脖子,有些莫名其妙,忽然听到他说,“亲一下。”   嗯?   苏澜很是茫然。   最近她也发现了,有时候殿下还挺喜欢亲她的,却从不许她主动亲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赵燚见她没反应,眉一沉,“不听话?”   苏澜动作快过脑子,立刻吧唧一声,蜻蜓点水一样的碰了碰他的嘴。   赵燚不是太满意,“继续。”   嗯?   赵燚眼一沉,苏澜又立刻吻上去,心里越发古怪,殿下想她干什么啊?   平时挺机灵的,该聪明的时候又蠢笨如猪。   赵燚没办法,只得自己来。   ……   苏澜的眼睛如一汪春水,动人地看着他,樱唇饱满丰润,娇艳欲滴,两颊更是赛桃花。   而赵燚,眼底已有猩红,口腔里,却全是苏澜刚刚喝过的百合银耳羹的味道,甜甜的,并不太让人反感。   她的味道,他还勉强能接受吧。   “乖一点,早点睡。”语气,颇像老父亲在教训小女孩,后一句,便有了些柔软,“等你醒过来,孤就在你旁边。”   苏澜的眼睛里,还有些雾茫茫的水汽,就看着他这样走了。   心,还狂烈地跳着,有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的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才终于灵魂归位,羞涩地双手捂住脸,身子往旁边一滚,仿佛是要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可这一滚,触到软软的东西,头朝下,还有点被捂住口鼻的窒息感。   她一愣,抬头,手指裂开点缝隙,目光透过指缝一看,这,这不是她睡觉盖的被褥吗?她刚刚不是还在饭桌旁,怎么就跑到床上来了?   想通其中关窍,她紧紧地抱着被子,又哭又笑地叫了声。   更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会被锁吧,好忐忑!   昨天终于偷的半日闲,放飞自我,导致今天又晚更了,嗷嗷嗷。   感觉很对不起大家。   但是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还是抵抗不了诱惑,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半熟芝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苏澜冷静了后就明白赵燚的良苦用心了。   只是如此一来, 她更无法无忧无愁, 把自己卷在被窝里翻来翻去, 明明已困到极致, 偏偏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澜看了眼西洋钟,已经过子时了。   她想着中秋那晚,这个时间, 殿下好似已经清醒, 在她歌声里睡过去了。   他今晚还会过来吗?   应该会的吧。   刚成亲那个月, 殿下一清醒, 就愿意让她陪着休息呢。   可是左等右等, 都不见殿下回来。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心里一有了这样的担忧,苏澜便再也按耐不住,穿上衣服, 披了厚实的披风出去了。   只是如此深夜,各殿早已落锁,苏澜站在门后,抿着唇, 对着虚空道, “谁在?”   跟着便有一道影子落在面前, 完全没有声音的。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怕不是得被吓死。   原来是井六。   苏澜道,“我要去找太子哥哥,你开门, 带路。”   这……   井六很为难。   殿下如今在的地方,他也不能随便去,把太子妃带过去若是吓坏了她,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太子妃,您别为难奴才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殿下肯定已经回来了。”他劝道。   因着那莫名而起的担忧,苏澜此时已是心急如焚,闻言又急又怒---还说这些人都给她用,听她吩咐,她才头一回吩咐人就被拒绝!根本就不听她的!   “我要去!带路!”   许是夜深太凉,她温软的声音也沾上深秋的清冷,深夜的寒寂。   井六有几分惊诧,正要再劝,就见另一道影子飘然落下,拧了下锁,打开门,微弯腰,恭敬道,“太子妃,请。”   “五哥?”井六惊道,似要阻止,被一个眼神给扼住了身形。   苏澜并不理会他俩之间的机锋,急切地出门,只是经过时瞥了眼这人,原来是井五,殿下什么时候把他也调到她身边了?她其实多半在东宫,并不常出门,八这些人都用来保护她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速度却并不慢。   这几个月,她在东宫越来越自由,很多地方都去过了。她素来又记忆力不错,脑海里已经有了份很细致的东宫地图,但井五带的路,她并不熟悉,似乎去的地方,还越来越荒凉。   当然这也可能是她的错觉,毕竟此刻已经是凌晨,即使朗月当空,视线也并不好,看什么都黑漆漆的,也就是隐约一些轮廓而已。   “太子妃,到了。”井五忽然停下,说道。   苏澜四周一望,这里就是个荒凉的小院,连一盏灯都没有,怎么会在这儿?   她看着井五,井五手一抬,就指着离她不过尺余距离的一口井,“太子妃,入口就在此处,奴才只能送您到此处了,之后,只能靠您自己,奴才不敢擅闯。”   耳畔有寒风在呼啸,皎洁的月色洒在井五微微垂下的脸上,是一种凄惨的白,深夜里,格外有种阴森森的恐怖。   再加上他的话,仿佛就是送人上路……   苏澜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这附近必然还有人,她其实很安全,井五也只是在这种环境下有些吓人罢了。   但是,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心底滋生出巨大的恐慌来。   也不知井五是不是看出她的害怕来,又说,“不过,太子妃也可以回去。殿下不会有事的,明日一早,他就会在飞羽殿了。”   苏澜已是心如擂鼓,手心都是冷汗。   没有犹豫,只是还是会害怕。   她朝井口走去,仿佛看不清眼前的路,像是有水坑似的,绕到了旁边,深深地,轻轻地,吸了口气,而后面对着井五,站到井边上,往里一望。   井盖并未盖上,有微弱的光透出来,能看见有扶梯可以走下去。   走下去啊……   虽然苏澜并没有很畏高,但这楼梯几乎是垂直下去的,每个台阶间还有足以让她掉下去的空隙,看上去也是颤巍巍的不大结实的感觉。   这实在是……   苏澜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紧张兮兮地,缓缓坐上边缘,两手紧紧抓着形同虚设的扶手,一步一步,像踩在悬崖边上般的谨慎,慢慢下去。   当脚踏上实地,她脚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手心都是湿的,终于听到剧烈的心跳声。   她重重地呼着气,平静了些,才打量四周,这一抬头,冷不丁地看到面前多了张鬼气森森的脸,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几乎尖叫出声,就见那人迅速地做了个“嘘”的动作,她也是反应敏捷,立刻捂上嘴,才没叫出声,这才看清,那张鬼气森森的脸,是井二的。   这时井二已到她身侧,几乎是飘过来的,悄声问,“您怎么来了?”   要不是他多看了一眼,还以为是有歹人进来,差点就出手了。   “太子哥哥还没回来,我担心。”她如实说,声音也压的很低。   井二“……”   很快就明白她的担心从何处而来。   她也就中秋见了一次殿下发病,还以为殿下每次都那么快恢复清醒吧。   其实哪有那么快,正常都还得再有两三个时辰。   不过,这一想,井二多看了苏澜两眼,上次殿下那么快恢复清醒,到底是因为太子妃在,殿下意志格外强,还是说,太子妃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克制殿下体内的蛊?   苏澜却不知他所想,也从他那张脸上辨不出什么情绪来,只觉他不答,殿下会不会真有什么不好?便立刻朝里走。   狭窄的通道并不长,拐了个弯就有一处空旷之地,有三个人各手拿一条她上次看过的铁链,穿进一个不大的小房子,还有一条放在地上,应该是井二的。   而那个房间,却是铁做的,四周密不透风,听不到里面一丁点声音,看起来,格外的像…囚笼。   苏澜心里一阵酸疼,那么骄傲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被关在这样的地方,难怪他不愿她陪着他。   她是不是该走了?   可是她真的怕殿下有事。   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圈通红,尽管很意外她会来这儿,井大也不能看着她不管,作为在场算是和太子妃打交道最多的,他不得不上前低声说,“殿下不会有事,要不您在旁边躺会儿?”   他指着几步外的小榻说。   苏澜幽怜地望着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井大可不似殿下那般铁汉无情,被太子妃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心软的一塌糊涂,“您放心,绝不会有事,往日都是如此,再有两个时辰就好了。”   “真的吗?”她还是不大放心。   “真的,奴才保证。”   苏澜又幽幽地望了眼笼子,他们肯定是比她了解的,既然井大说没事,那应该就没事。   她也着实很累了。   躺在榻上,裹紧了披风,脑子里虽然闪过一些困惑,但抵不住困意来袭,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守在这儿的四位公公都一副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以前是殿下必须要有太子妃陪在身边才睡得好,现在是太子妃必须得有太子在才睡得着?   这夫妻俩……   不到两个时辰,铁屋的门开了,赵燚从里面走出来,面如雪色,尽是血斑,双目还泛红,似炼狱里出来的恶修罗。   井大已经拿着打湿的棉布递过去,低声说,“殿下,太子妃来了,在那儿歇着呢。”   赵燚一双冷酷的眼睛看过去,就见少女蜷缩成一团,睡的安然无比。   血红眼睛里杀气顿现,井大迅速垂下头,几乎钻进地里。   ----太子妃执意要来,他也拦不住啊。要怪只能怪带路的人咯!   “打水,更衣!”他沙哑开口。   井大微微一愣,立刻照办,背对着赵燚,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这里一直备的有清水和服饰给殿下沐浴更衣,只是殿下厌恶,一秒都不愿多待,匆匆抹一把脸,带着一身的血就走,但现在,他愿意把自己收拾干净清爽了。   有太子妃,真好!   把手脸擦干净,漱了口,换下带血的外衣,赵燚来到小榻前,正要抱起苏澜,忽然又想起自己浑身冰凉。   若是夏日自然无事,可现在深秋深夜,万一叫她着凉怎好?   忽然想起,这里也是备的有被褥的。   赵燚眉峰一拧,克制着汹涌杀意---这些混账东西,知道太子妃在睡觉也不给盖床被子!   用被子把苏澜裹好,她果然一点要醒的迹象也没有。   赵燚抱起她时,她似乎又有所觉,双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身子动了动,似乎是调整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稳稳地继续睡了。   赵燚“……”   还未到卯时,天空还是一片漆黑,明月也西沉。   太阳,就快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澜妹妹是真能睡。   下一章,三夫人的结局就出来了,再下一章,如果预估正确,就是吴贵太妃的结局。   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50章   苏澜醒过来的时候, 果然看到赵燚就躺在旁边, 看起来也没什么不适, 就是脸色依然很苍白, 身子依然挺冷。   发现自己是在畅和殿,想来应该是殿下把自己抱回来的,苏澜顿时又很内疚了。   ---殿下都病着,还要抱着她走这么远回来, 太可怜了。   她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解了殿下的蛊毒。   想到这个, 她是不是该找机会问问井大?   “看够了?”突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苏澜定睛一看, 心里轻哼, 醒了又不睁开眼睛,偷窥她!   “澜儿才没有看太子哥哥呢。”她嘟着脸说。   “那看什么!”一双森冷的眼忽然睁开。   苏澜“……”   这也要生气!真小气!   “澜儿在走神呢。”苏澜哼哼道。   “想什么?”声音越发冷了。   “想太子哥哥。”   赵燚嘴角一扯,哼, 不害臊!   算了,不跟她一小孩子一般见识,原谅她吧。   他坐了起来,瞥了眼无动于衷的她, “愣着做什么, 还不服侍孤, 孤要沐浴。”   苏澜眨眨眼,脸腾的一下就热起来,不好意思地扭开头,支支吾吾地说, “这,太子哥哥以前,不都是自己洗的吗?怎么今天要澜儿伺.候太子哥哥沐浴啊?”   赵燚莫名其妙地看她,“孤让你,叫人备水,孤要宽衣。”   苏澜“……”   羞答答的模样转瞬变成面无表情,“哦”了声就出去吩咐了。   虽然郁闷,也悄悄呼了口气,幸好殿下没看出来她的误会,不然也太丢人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怏怏不乐地走开后,赵燚苍白的脸上有了微微揶揄的笑意。   赵燚从来都是自己沐浴,不叫任何人服侍,苏澜趁这功夫洗漱后去看看能不能从井大那里套点话出来,反正,从很早之前,她就已经不去做早膳了。   可惜,井大虽然总是笑眯眯很和蔼可亲的样子,老奸巨猾的很,就一句话,太子妃若是想知道,不如问殿下吧。   她不就是觉得不好问殿下才来问他的嘛。   苏澜闷闷不乐地回去时,赵燚已经沐浴完,换了身衣裳,干净清爽。   虽然,还是一身一点花式也没有的黑。   虽然已经不早,传的还是早膳,赵燚坐在桌前等她。   “去哪儿了?”他问,居然不是一直在这儿等他。   苏澜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小口小口地喝着鱼片粥。   她不说,赵燚也不追问,问起别的事,“昨晚,怎么跑过去了?”   “澜儿还不是担心太子哥哥,那么晚了也没回来。”苏澜闷闷地说。   赵燚也就知道苏澜误会什么了,解释道,“中秋那日特殊,清醒的快,平时,要几个时辰。”   苏澜猛然想起昨晚还没想清楚就睡着了没来得及想的事,那个念头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差点没抓住。   她说,“太子哥哥,澜儿记得你说过,有澜儿在这些日子,你睡的越来越好了?那天在山神庙,你比平时发作的时间短,难道也是因为澜儿在?澜儿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克制你的蛊毒?”   说着,她自己又迷惑起来,“可我并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难道是因为,唱佛经?可是,中秋那天也没唱啊。”   分明是很严肃的话,赵燚听的却很无语。   不过苏澜的话也的确提醒了他。   从她嫁来东宫后,他第一次发病时就比以前时间短了点,最近几个月,也有越来减少的趋势,加上中秋那天的陪伴,难道还真和她有关?   苏澜被赵燚看的有些毛毛的,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还是鼓气勇气问,“太子哥哥,你的蛊毒究竟怎么回事,可以跟澜儿细细说说吗?”   反正都已经聊到这一步,她暂时又没办法从别的地方打探消息,只能试一试问殿下。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赵燚,那模样就仿佛丢了一颗石子到湖里,却又怕惊起涟漪,不安的不知何处安放。   赵燚嘴角动了下,“孤见你,最近都看医书,还想,你何时问孤。”   啊?   苏澜看他眼里似有淡淡笑意,有点懵,所以殿下的意思,他其实从来不避讳这事,还在期待她和他聊?   赵燚握住她的手,“你是孤的妻子,你说过,没有隐瞒,没有算计,不止说你,也包括孤,孤所有事,都应与你分享。”   “太子哥哥……”   苏澜鼻子一酸,眼里已经有了雾气。   诚然她是这样说过,也这样努力地说到做到,也希望殿下如她一般坦诚,但她也知道,这其实很难,并未报多少希望。只觉得,殿下对她好,相信她,目前来说就够了。   其余的,还来日方长,急不得。   但她到底还是看清了殿下的心意。   他对她,亦如她对他。   赵燚笑着捏了把她的脸蛋,“先吃,吃完再说。”   “嗯。”   用过膳,赵燚牵着苏澜去小花园散步。   前些日子,他叫人挖了个小池塘,养了几尾锦鲤,砌了假山,又挪了些红枫过来,还可赏菊,正是惬意的很。   赵燚是容皇后去世后的第一个月圆夜开始发病的,他那时才不过七岁,那么小一个人,发起狂来,要好几个高手才勉强制住,当时那血腥的场景,吓得他那软弱的父皇直接晕了过去,还是靠那时还是淑妃的苏皇后召集天下名医为他诊治,半年后,得出他是中了蛊毒的结论,但究竟是什么蛊,就连苗疆蛊王也不知道,也就无从解蛊。   过了两三年,他发病时越来越难以被控制,这才把他迁去东宫,修了铁笼,用铁链拴着,才没那么容易挣脱。   那时候,其实延昭帝已经有了废太子的意思。但也是那时候,延昭帝才突然发现,自己几乎被苏皇后给架空了。   他惊慌的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不知这偌大的皇宫还有哪个人值得他信任。   万般无奈之下,延昭帝来到东宫,抱着他从前最疼爱的次子痛哭,告诉他,他现在才查清楚,他的母亲并不是被张贵妃害死的,真凶其实是苏皇后,他中的蛊毒,其实也是苏皇后下的。   但如今苏皇后大权在握,无论朝野还是民间,声望极高,延昭帝根本没办法替妻儿报仇,所以只能忍,韬光养晦,夺回权势,再一举报仇。   那时候的赵燚虽然受蛊毒影响心志,但又不是蠢,怎会被延昭帝的三言两语就给蛊惑了,只是延昭帝所求,和他想要的不谋而合,他便成了延昭帝新打磨出的,越来越锋利的刀。   后来他羽翼渐丰,有了自己的势利,着人去查当年旧事,发现苏皇后还在国公府时,曾与一巫医有过秘密来往,这巫医还曾是蛊王的兄弟,但在苏皇后入宫前一天,那巫医死了,死于蛊毒。   线索便断在这儿,所以到如今,也只是怀疑苏皇后,毫无确切证据。   苏澜已经泪湿衣裳,纵是头顶艳阳高照,眼前红枫似火,她也只觉的浑身冰冷。   太可怕了。   她一直以为皇上纵然是故意扶持殿下对付苏皇后,却至少真心疼爱,现在想来,就是他对容娘娘的爱,又有几分真情?   难道坐上皇位的人,都是如此冷酷无情吗?   “太子哥哥,”苏澜靠在太怀里,哽咽着说,“澜儿永远不会骗你,也永远不会算计你的。”   “孤知道。”赵燚抓着她的细腰,想逗她笑。   告诉她这些,可不是为了让她哭的。   池边有石椅,坐在那儿可以赏枫赏菊赏鲤。   苏澜靠在他肩上,往池子里投鱼食。   幸好鱼不多,即使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抢鱼食,也不会让人觉得恶心。   她已经知道殿下发病的具体情况,甚至最近的时间缩短,不由得审视自己,难道她身上真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从头发丝一样样的往下想,直到到她腰上的香囊。   这应该才是她身上唯一能算得上特别的东西,有阿娘给她求的平安符,是高僧开过光的,还有……   “回了,该用午膳了。”   “……”她其实还不饿,不过也的确到点了。   才出了花园,就看到笑眯眯的井大。   哼。   “”殿下,太子妃。”井大递过来一张素雅的帖子,“这是仙妃娘娘派人送来的帖子,下个月十二,仙妃娘娘的生辰,邀您进宫赴宴。”   “仙妃?”   苏澜惊讶,这是谁啊,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宁王表妹蒋氏,中秋宫宴,跳了支舞,被父皇纳为后妃,恩宠有加。”   苏澜“???”   这这这……宁王舍得?   “传闻,蒋氏为吴太妃逼迫,不得不进宫。实则,蒋氏与她先夫,恩爱非常,她丈夫身体不好,救命的一味药,被连歌夺走。”   苏澜脑子里闪过几个字,进宫报仇?   不会吧,那位仙姝一般,淡然若水的姐姐,也会有如此强烈的仇恨,为报先夫之仇甘愿委身一个,可以做他父亲的人?   本以为这已经够令人震惊的了,没想到井大还抛出了个更惊人的,“太子妃,方才卫国公府来人报信,国公府三夫人昨夜暴毙而亡。”   “什,什么?怎么回事?”苏澜惊道。   井大咳了两声,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在。   “昨日升平长公主去听戏,撞破有人私通,勃然大怒,将那妇人直接拖至街上,叫来往的人都看了个遍。那妇人便是三夫人,许是羞愤自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七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苏澜自然是怨恨三夫人的。   阿爹的死和三房脱不了干系, 阿娘的死也有三夫人的推波助澜, 阿爹阿娘去后, 三夫人对他们姐弟更是表面锦绣暗里阴损, 若不是她十二分的小心提防,他们姐弟都未必能活到现在。   所以三夫人的死,苏澜自然不会伤心。   只是,她才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三夫人忽然就闹出这种丑闻, 接着自杀了, 她怎么都觉得诡异, 甚至, 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升平长公主是先帝的女儿,延昭帝还是皇子时,他们虽算不得亲厚, 却并未交恶,加上延昭帝性子仁厚,升平长公主也不是跋扈的性子,所以她的日子过的很是潇洒。   前些年驸马过世, 升平长公主不想再嫁, 在府里养起了面.首, 平时也喜欢捧一捧戏.子。   想着这位皇姐也没什么别的恶习,也就是多了点男宠,所以即使有朝臣弹劾升平长公主荒.淫,延昭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朝臣惹急了,就叫弹劾的官员先把自己的小妾都遣散了,弹劾官员瞬间哑火,从此再无人弹劾。   这之后,升平长公主于男宠一事,也就越发没有顾忌了。   但就像前面说的,升平长公主其实没什么恶习,加上她自己还养面首,其实并不大在意世家夫人和人私.通这事,相反,她还挺乐见其成。   所以,她撞到三夫人和人私.通,怎会勃然大怒到要把光.溜溜的三夫人拖出去□□?   除非,和三夫人私通的戏子,本是升平长公主的男宠。   且不说三夫人居然在外和人有私本身就很匪夷所思,就算在外有人,怎么还那么凑巧是长公主的人?   升平长公主养在府外的男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三夫人究竟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敢招惹长公主的人?   而且,以苏澜对三夫人的了解,那真是极其惜命的人,遇到危险时,能毫不犹豫把自己亲生的儿女推出去,这样的人,即使羞愤欲死,也不该真的会寻死才对。   想到殿下要替她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想到当时殿下不肯说三夫人原本打算如何羞辱她,苏澜顿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真是殿下动的手,那也好过是三叔逼死了三婶!   听到三婶死讯时的空空茫茫,也渐渐消散。   .   三夫人死了,不管苏澜心里怎么想,于情于理,她都该去祭拜一二,毕竟她前些日子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三夫人的信任。再说死者为大,这人都没了,还去计较她生前的那些糊涂事,会显得苏澜心胸太薄凉。   而且,三夫人一死,国公府就再没有女主人管家,会乱套的,而她显然也不愿叫大房染指国公府的事。   翌日,苏澜和聿哥儿换了素淡的衣裳去了国公府,但去了后才发现,国公府也就是在外头挂了白幡,府里却连个灵堂都没有,府里的下人也只是没有穿红戴绿,就腰上系了根白腰带而已,完全看不出府里有丧事的样子。   “怎么回事?”商嬷嬷已经出来迎她,她便问道。   “能怎么回事。”商嬷嬷嘴一撇,很是看不上的鄙夷,“三夫人出了丑事,三老爷觉得丢人,自然不肯给三夫人办丧事。三夫人的遗体昨儿个就拉去乱葬岗了,就用一张草席裹着。”   商嬷嬷也厌恶三夫人,但她知道三夫人就那些让人看不上眼的手段而已,不至于恨的想让人死,而且不管怎么说,三夫人为了他们三房,真算得上是鞠躬尽瘁了,但三老爷却如此薄情,着实让人齿寒。   苏澜抿着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三夫人固然不是好人,但三叔作为枕边人,如何薄凉至此?她一个和三夫人有仇的,都知道人死为大!   这世道,对女子实在太苛刻。   男子可以随意寻欢作乐,左拥右抱,娇妻美妾无数,女子却必须恪守妇道,一遭犯个错,就只有死!   如升平长公主这般能有皇帝撑腰的,毕竟是少数。   “阿姐。”聿哥儿拉着她手,“不要伤心。”   苏澜笑笑摸他头,“阿姐没事。”   又道,“你去看看霖哥儿吧。”   聿哥儿毕竟大了,又是这等时候,不宜常出入后院,免得叫人抓住把柄。   聿哥儿嘴一抿,不大乐意。   他以前资质平庸却去了南山书院,霖哥儿没少酸他,尽管他不常在国公府,霖哥儿给他使绊子的机会也少,但他很讨厌霖哥儿。   不过他懂阿姐的意思,所以还是乖乖点头。   等进了内院,苏澜才问,“那这几天,府里的事都是谁在管?”   商嬷嬷朝着前面三夫人的院子努努嘴,“艾姨娘咯。三夫人尸骨未寒,人就已经搬进去了。现在威风的很呢。不过据老奴所知,大房周夫人原本想插手的,被三老爷给拒绝了。”   苏澜真是惊呆了,一个妾,在主母去世不到三天就公然住进主母的院子,她这三叔怕不是脑子也跟着三夫人一起被拉到乱葬岗被野狗吃了吧!   虽然苏澜乐得见三房自己作死,但这国公府将来还是聿哥儿的,她不能叫三房毁了卫国公府的名声。   苏澜叫人把三老爷请了过来,人到的时候,还满脸不耐烦,“太子妃是来祭拜刘氏的吧?刘氏死的不光彩,太子妃心意到了就行,还是回去多陪陪太子殿下。”   商嬷嬷在苏澜耳边轻轻道,“去请三老爷时,三老爷还在床上和艾姨娘,还有两个丫鬟厮混呢。”   商嬷嬷不知苏澜如今还没有和赵燚圆房,所以说话时便没那么多顾忌。   苏澜顿时脸涨的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对这样一个人,苏澜此刻表面功夫都不愿维持了,声色清冷道,“三叔,本宫一个外嫁女,原本是不该再插手国公府的事。但一来,卫国公世子是聿哥儿,本宫作为长姐,不能看着国公府毁在他手里,所以今儿个,本宫不得不管一管这国公府了!”   三老爷眼一瞪,差点就要吼回去,到底记着苏澜是太子妃,他是个温和的长辈,忍了一瞬。   就这一瞬间的犹豫,苏澜又道,“三婶虽有错,纵然三叔不愿守这一年妻孝,不日就要再娶,但这么一算,时间也不算短,府里没个主母,也没人管家,容易出乱子,聿哥儿又实在太小。不知三叔是个什么成算?”   到这时候,三老爷才从刘氏给他戴了顶巨大的绿帽这出奇的愤怒中冷静下来。   ----叫小妾管家,还让小妾在主母刚死就住进主母的院子,这要是传出去,被御史一弹劾,可就出事了!   皇后娘娘本就对他不满,说不定就会借此机会拿他开刀来个大义灭亲!   三老爷已是冷汗涔涔,心里十分感谢太子妃的好意提醒。   但该怎么办,他还真没什么主意。   反正他是不愿意让大嫂来管家的!万一管着管着,不但国公府的产业都变成她的了,连爵位也成她家的了怎么办?   难道要太子妃来管?   三老爷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太子妃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肯定不会坑他,而且就算她不懂管家,可有这重身份,也压得住下人不做乱。   反正也就几个月而已,等他再娶了妻,再叫她把管家权还回来就是。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苏澜“……”   想的真美!   她连东宫都没空管呢!   “本宫毕竟是外嫁女,再来管娘家,实在不合适。”苏澜缓缓道,“本宫和聿哥儿商量过了,这段时间就暂由商嬷嬷管家吧,她也是府上老人儿了,对国公府的各项事宜多有了解,出不了什么岔子。”   商嬷嬷大为惊喜,三老爷大是吃惊。   这,小妾管家不合适,奴仆管家,就更不对了吧?   “不过,本宫也知道,非常时期,定是有人不服商嬷嬷,所以,本宫还给商嬷嬷请了个帮手,便是一直在东宫打理内务的薛嬷嬷,容娘娘的乳母,便是姑母,对薛嬷嬷也多有夸赞,叫她来协助商嬷嬷一二,最是靠谱不过。”   其实这也是她和殿下商量出的结果。   卫国公府情况特殊,主母就三夫人一个,她的女儿又都还小,根本不懂管家,她一死,还真没个顶替的人。   而她最近也接手了些东宫的事,又要费心给殿下解蛊毒的事,也分不出经历插手国公府。   商嬷嬷虽然忠心能干,但国公府这么大,事情那么多,她未必应付的过来,务必是要有个帮手的。   至于选了薛嬷嬷做这个帮手,一来是薛嬷嬷的身份镇得住场子,二来她连东宫都管得好,何况一个国公府。   但薛嬷嬷愿不愿意,又会不会觉得这是对她的贬斥,又是否甘心给商嬷嬷当帮手,赵燚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薛嬷嬷仗着身份,不喜苏澜,对她多有冒犯,赵燚早就想煞一煞她的性子。   而苏澜出身卫国公府,身边最得用的就是商嬷嬷,能在这个地方这样的人面前作威作福,秀一秀自己的本事,想来薛嬷嬷即使憋着气,也会尽十分的心管好这个家!   苏澜这话一出,商嬷嬷倒没觉得什么,因为她完全误会了苏澜的意思,她还以为苏澜这般,是终于想通了要收拾那个不知尊卑的家伙,先就要羞辱她的脸面!   所以,她十分振奋,暗暗握拳,她一定要好好干,狠狠地挫那老货威风!   而三老爷,却大惊失色,面容青白。   这,这到底是找帮手,还是请了煞神啊!   没想到,苏澜还说,“非常时机,商嬷嬷是下人,薛嬷嬷更是外人,为免出岔子,先把这些年的账对清楚吧。”   三老爷,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酪黎不是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卫国公府家大业大, 这一说核账, 就核到了十月。   苏澜带着核出来的结果去见了三老爷。   三老爷虽然不管家, 但刘氏曾干了些什么事, 他基本都知道的,所以一看到账本上府里几乎四分之一的产业都变成了三房的私产,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但面上,还是义愤填膺, 气得直抖, “毒妇!肯定都是那个毒妇干的!我!她定是心虚才上吊的!就这么死了, 便宜这毒妇了!”   苏澜抿着唇, “人死为大, 都已经发生了,再埋怨也已经没有意义。”她叹了口气,“已经花掉的银子便不说了, 但良田商铺这些,三叔应该会还回来的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怯怯地盯着三老爷,仿佛她才是那个欠债的。   三老爷脸皮子一抽, 一句“凭什么”差点脱口而出。   这原本就该都是他的!国公府也该是他的!   这些产业都已经是他的私产了, 他凭什么还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可是, 尽管心里在疯狂地大喊,他也不敢说出来,否则会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这些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都已经进腰包了还要吐出来,他不甘心!他不舍得啊!   没想到着丫头片子这次这么狠!   可是对上丫头那兔子一样只能任人蹂.躏的可怜眼神, 他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她的意思!说不定所谓的查账,从一开始都是太子的阴谋!   太子娶了苏澜,就想把国公府的产业占为己有!   王八蛋啊!不是人啊!   可是他不敢不吐出来,他怕被太子给吃了!   三老爷的心里在疯狂地喷血,还得扯出个“这是当然,你不用怀疑”的和蔼笑容,可眼神又是“我想杀了他”的疯狂,因而表情十分的扭曲。   “大侄女放心,你三叔之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当然会还回去,你三叔什么为人,你还不知道?”   他什么人,他视财如命啊!   心好痛。   苏澜立刻开心地笑起来,“本宫就知道,三叔清正廉明,两袖清风,肯定不会贪图这些身外之物的。本宫在此,先谢过三叔了。”   他贪!他十分的贪啊!   “办这些手续虽然麻烦了些,但想必三叔定是恨不得立刻就办好的,本宫就先告辞,不耽误三叔办正事了。”   苏澜说完,就出去了,倒是没看到,三老爷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老血来。   谁他.娘的会恨不得立刻办好!   离开国公府前,苏澜又去见了商嬷嬷和薛嬷嬷,自然是感谢一二,尤其对薛嬷嬷,面子功夫她还是做的不错的。   商嬷嬷当即表示,这都是她该做的,请太子妃放心,接下来的日子她还会做的更好。   薛嬷嬷则态度恭敬,表情漠然地说,“不敢当。”   苏澜早已习惯,并不在意,倒是商嬷嬷多看了薛嬷嬷两眼。   这些日子,两人几乎朝夕相处,商嬷嬷从一开始的戒备警惕,事事争先,针尖对麦芒,到现在,却是心服口服。   薛嬷嬷这个人,虽然脾气臭了点,格外的不讲情面,但又很有分寸,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而且极其的公私分明,不管她与太子妃是如何的交恶,办起差事来一点也不含糊,即使鄙视自己能力太次,却也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叫她获益匪浅。   可以说要不是有她在,商嬷嬷根本发现不了三房竟贪了那么多公中产业,差点就给小世子就留了个空壳子。   真不愧是容娘娘留给太子殿下,在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形下都能把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   若是可以,她挺希望和薛嬷嬷交好,也由衷的希望薛嬷嬷能和小姐握手言和,同心协力!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仙妃生辰这天。   苏澜早起梳妆。   这是她成为太子妃后第一次参加宫宴,尤其还是殿下被幽禁的特殊时刻,可马虎不得,务必要端庄得体,雍容大气,可不能像以前似的让人觉得娇弱无助,这样会让人看清东宫。   但又不能太明艳,宣兵夺主,免得惹人不快,无端端树敌。   她头梳高髻,簪一朵芍药花,身上穿着紫色绣彩鸟纹的大袖衫。   紫色有些沉,似她这年纪其实有些压不住,不过亏得她肤色如雪,又容色倾城,不但不会暮气沉沉,还显得清贵典雅。   苏澜站在西洋镜前,左看右看,还算满意。   只是不知为何,眼皮子总跳个不停,让人不安的很。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她这两只眼睛都不停地跳,算什么。   若是好事,自然无妨,若是坏事……   井八会跟着她进宫,寸步不离地跟着,又是在皇宫,应该不会有事吧。   左右又不能托词不去,她只能多加小心。   心稍安,吁了口气,苏澜跑到赵燚跟前,手负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俏皮地眨着眼睛,“太子哥哥,澜儿这般打扮好看吗?”   好看?   呵呵!   赵燚坐在那儿,脸色很臭。   他虽然不解风情,却知道“女为悦己者容”。   这还是头一次见苏澜如此隆重地装扮自己,却不是为了他,太子殿下很不满意,很生气。   还问他好不好看!就该把她绑起来不许出门!   苏澜却是不知他所想,只以为他不高兴她又要出门,嘻嘻一笑,凑过去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一点,“澜儿很快就会回来的,太子哥哥不用太想我!”   唇上还沾着口脂的清香,赵燚脸更黑了。   谁想她了!   混账东西!   等她回来,看他怎么收拾她!   .   仙妃的生辰宴在御花园里的重华殿,进了十月,越发地冷了,眼看着随时都可能下一场雪,所以苏澜穿的也厚实,手上戴着取暖的兔毛手笼。   到了御花园,有宫人引着进殿,殿里已经有不少人,也不知是人多还是有地龙的缘故,殿里很是暖和,苏澜脱了披风脱下手笼都还有些热,很想出去走走散散热。   不过人那么多,几乎都是熟面孔,她得都招呼一二,不可任性。   苏澜得体地微笑着跟诸位娘娘夫人小姐寒暄。她如今代表着东宫,就算没那么容易改变世人对东宫固有的暴虐印象,也要表现出她的亲和来,向大家证明,殿下真的没那么可怕,看,她现在不是活的有姿有彩吗。   苏澜性子柔顺,从前又是皇后最疼爱的侄女,不管真心假意,原本是有不少人与之相交,但如今,她是被幽禁的太子的妻,身份有些尴尬,和她交谈过多还容易被打成太子党,所以这些人和她客气了两句就借口走开,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她一个人待在某个位置,孤零零的,看着怪可怜的。   虽然落得清静,但若真的趁机出去吹吹风,保不齐又会有什么闲话。   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苏澜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给井八,才刚放了瓣橘子进嘴角里,看到个身影走进了,心里还想着,居然有人主动上前搭话?   待人一走近,苏澜心里叫苦,怎么是她啊。   “二嫂嫂如今是越发的不中用了,别人都是奴才伺候主子,怎么到了你这儿,成了主子伺候奴才了?”这人语气里的刻薄,几乎都刻在脸上,偏偏还察觉不出似的,在苏澜旁边坐下,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景哥哥对你一片真心,你不肯嫁给他便罢,如何还要吊着他!让他为了你跑去西北那种地方,万一他受了伤丧了命,你良心过得去吗!都说你似白莲,高洁无瑕,坚贞不渝,不染尘埃,依我看,你分明就是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在男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勾搭的所有人都为你神魂颠倒,你却还一副我什么都没做与我无关的无辜样!世间女子,最令人不齿的就是你这种!从来没有半点真实,水性杨花,虚伪至极!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原来此人正是大公主。   延昭帝多子少女,固十分疼爱女儿,大公主生母出身低微又早逝,便把她交给喜欢女孩儿的苏皇后教养,渐渐地,她也当自己真是嫡出公主,养成个娇蛮的性子,偏偏延昭帝觉得可爱,叫她愈发得意忘形,时常与同样得苏皇后宠爱的苏澜较劲。   尤其在知道苏皇后想把苏澜嫁给容景后,更是把她当成杀母仇人一样仇恨,暗中坑害她不少。   好在她后来嫁给殿下,也很少再进宫,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谁知道再见面,她就立刻来替容景打抱不平。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这大公主如此蠢钝不堪,到现在都不明白,苏皇后当初想和鄂国公府联姻,宁可用她这个变数很大,和苏皇后有仇的人,都不肯把大公主嫁到鄂国公府,为什么?   就因为她这性子太招人恨,很容易结亲不成反而成仇!   她要是肯改改这脾气,说不定早就嫁给容景了!   不过,苏澜肯定是不会提醒的。   她又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她巴不得大公主永远不得醒悟,继续作死,也免得真给苏皇后再添一助力。   “大公主。”苏澜细眉微拧,眸中带着水雾,便正是大公主所说的,我见犹怜的模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长成如此模样,都是父母给的,纵是你不喜欢,我又能如何,难道要叫我毁了自己你才满意吗?”   苏澜这话听着像是在回答她,却更像是在告诉别人,大公主嫉恨她这张脸嫉恨的快疯了。   这样一个疯女人,你们谁想娶回去做儿媳妇?   “爹娘给的?你还真跟你那个娘一样!天生的浪.荡货,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大公主自以为她俩附近没人,周围不少人欢声笑语,谁顾得上她们,加上心情激愤,一时越来越激动,也没注意其实不少人都留意着她们,听出她两人似有争执,早就安静了,而她浑然未觉,声音也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不说了,今天送红包,谢谢大家支持! 第53章   “啪”的一声脆响, 大公主手捂着脸, 满脸的不敢置信, 愤怒, 羞耻,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你!狗奴才!你竟敢打本宫!谁给你的狗胆!来人!把她给本宫抓起来,打烂她的脸!”大公主捂着渗出血丝的脸怒吼。   还在发懵的苏澜猛一回神,立刻挡在井八前面。   “我看谁敢!”   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 大公主都竟敢如此污蔑阿娘, 苏澜再如何也控制不住要给她教训, 否则枉为人女。   只是她才刚伸手, 就看着大公主被打, 立刻就成了猪头。   虽然觉得出了口恶气,可井八毕竟是奴才,当众殴打公主, 不管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她必须要护着她!   “苏澜你个……”   “大公主!”那句骂人的话还没出口,被人冷声打断, “奴才是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保护太子妃!你要罚奴才, 也得看太子殿下同不同意!”   这话一出口, 大怒的大公主果然身子一瑟缩。   苏澜……   虽说殿下这面大旗挺好扯,但她才努力地想让东宫给大家一点好印象,井八就开拆台……   苏澜神情一肃,凛然道, “大公主!先母乃皇上钦封的柔贞夫人,你辱及先母,不仅有违圣意,也辱没皇后娘娘多年教养之恩,本宫为人子女,又是你嫂嫂,教训你一二,有何不对!”   这两顶高帽子扣下来,大公主眼里闪过害怕,只是也不甚明显,这害怕里还有隐隐约约的鄙夷和嘲讽。   殿外响起通传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仙妃娘娘到,吴贵太妃娘娘到。”   大公主妙目一睁,面上有不明显的松了口气的样子,身子一转,立刻跑到大殿门口,冲着来人跪下大声哭嚎,“父皇,母后,你们要为女儿做主啊!太子妃她打儿臣!”   延昭帝发愣地看着跪在面前一张猪头脸的华服女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不那么确定地问,“你是…妧儿?”   这不确定的语气,叫大公主哭的更凶了,“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延昭帝脸沉了一瞬,又变成温和的模样,他正要问怎么回事,就看到苏澜走过来,神情冰冷地跪下,“回禀父皇,大公主辱骂先母,是儿臣一时激愤打了人。”   延昭帝沉着脸,质问大公主,“太子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公主吱吱呜呜的,很想说她没骂人,她说的是实话,但她真怕那奴才又打她,没敢吭声。   这时候已经有人打听清楚刚才的事,悄声回禀给延昭帝,不仅是大公主如何骂人,苏澜如何扣高帽子,还有井八那句嚣张的话。延昭帝那脸色,阴晴不定,来来回回反复地盯着苏澜和大公主。   这时有人道,“皇上,臣妾年幼时也曾见过商夫人一面,那可真是个旷世绝俗的仙子般的人物,怎的就成了公主口中那般……臣妾倒觉得太子妃说的不错,大公主此言此行,实在辱没皇后娘娘多年的教养之恩。”   这声音清清泠泠,便如清泉白露,寒夜听风,并不轻柔婉转,却格外有种超脱尘世的清幽动人。   苏澜心道这应该就是仙妃,小心地抬眸一看,却对上善意的目光。   已经入了冬,便是在烧了地龙的大殿,苏澜也穿的厚厚实实,那女子却着素色纱衣,只披帛染了浅浅的碧色,冷风吹拂,层层叠叠的纱衣轻轻飞舞,犹如仙子一般飘逸灵动,便是身后寒气,也仿佛成了围绕着她的仙气。   只这一身装扮就超过在场所有女眷,更别说她还有沉鱼落雁之姿,又有道韫之才,还如玉环一般善舞,想必,如这玲珑剔透的女子,于雕刻一道,也有所涉猎,怪不得延昭帝如此恩宠,以一寡妇之身入宫,短短一月就已是仙妃。   仙妃这话,明着是如苏澜一般指责大公主,但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苏皇后,偏偏还不好反驳,只如苏皇后之能,也不是无法讽刺回去,只是才刚要开口,仙妃又不停歇地继续道,“皇上,臣妾记得大公主与太子妃年岁相仿,太子妃已成亲数月,但大公主的亲事似乎还没有定下来?依臣妾看来,这女孩儿啊,嫁了人,自然就懂事了。”   仙妃停了下来,苏皇后淡淡道,“结亲结亲,结两姓之好。妧儿是皇上长女,婚事马虎不得,总得要妧儿喜欢才是。”   延昭帝点头。   苏澜心一沉,怎么好好的,扯到大公主的婚事了?   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大公主头磕地,“父皇,儿臣有喜欢的人了!求父皇成全!”   延昭帝惊讶,苏皇后的目光更是锐利如剑,只是大公主头磕在地上,看不到。但身子,却微微地哆嗦,像是赌上身家性命求一门她中意的婚事。   “父皇,儿臣想嫁给容景!鄂国公的长孙!”大公主大声地喊,声音有些颤抖。   “容景?”延昭帝似乎是诧异,却也满意地点点头,“那倒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的就是探花郎。”   “皇上。”苏皇后轻声提醒,“容景去西北参军了,没个两三年怕是回不来,总不能叫妧儿一直等着。”   大公主忽然抬起头来,虽然还有些畏惧,眼睛却亮的吓人,“父皇,儿臣愿意去西北成亲!”   “胡闹!”延昭帝斥道,“你是君他是臣,只有他万里娶妻的,没有朕的公主赴千里嫁人的!”   “父皇!”大公主大急,她做这么多,赌上一切,就只为了嫁给景哥哥而已啊。   延昭帝跟着又道,“容景只是从军而已,叫他回来成个亲又不难,再说,总也要回来给父母请安的。叫钦天监挑个好日子,过年的时候把婚事给办了。”   延昭帝毕竟还是皇帝,一言既出,金科玉律,再无转圜的余地。   苏皇后微笑着,目光冰冷地看着大公主谢恩。   “不过,”延昭帝又道,“你出言不逊这事,朕还没罚你呢。”   大公主达成所愿,早已喜出望外,哪还在乎这个,“儿臣知错,儿臣认罚!”   “……”这态度变得太快,延昭帝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禁足两个月,抄二十遍《女戒》。”   “儿臣遵旨,父皇放心,儿臣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给父皇丢脸。”   “……”延昭帝说,“行了,起来吧,就从现在起禁足,现在就回去。太子妃,朕对大公主的惩罚,可还满意?”   这事处处都透着诡异,苏澜还能说什么,一个公主,只是骂了人而已,这处罚也算是很重了。   “儿臣谢父皇。”   也不说到底满不满意。   “嗯,起来吧。”   大公主准备走了,不过走之前还记得给苏澜道歉,认认真真地福了个礼,“二嫂嫂,之前妧儿出言无状,绝非有心,还请二嫂嫂原谅妧儿。”   她的语气十分诚恳,但背对着众人,她眼里却是嚣张的得意。   苏澜什么也不想说。   “希望大公主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   风波暂停,众人行礼后纷纷落座,殿中央歌舞不停。   苏澜是和齐王妃坐一块儿的。   虽然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但谁不知道太子和齐王不和,居然还把她俩放在一起。   更意外的是,和她只有一点面子情的齐王妃很贤惠体贴地给她斟酒,借着这机会跟她说,“今天小心点,千万别独处,任何时候,不要让丫鬟离身。”   苏澜惊讶地看她,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她是猜过今天可能会有人针对她,但是,齐王妃居然会提醒她?   她有心再问,齐王妃已经坐回去,并不想多谈的样子。   苏澜吃着精致的点心,只觉索然无味。   既然齐王妃不肯再说,她只能自己去猜到底什么情况。   能被齐王妃知道,还来提醒她的算计,那就必然不是苏皇后动手,这宫里谁最恨她?   大公主,吴贵太妃,都有可能。   但后宫里的争斗,又何须怨恨有仇?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嫌疑,就是齐王妃,也不是没可能。   大殿上的歌舞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就听到有人在叫她,“太子妃。”   苏澜站起来,“儿臣在。”   延昭帝欣慰地看着她,“你和太子成亲数月,太子的脾气也是有所收敛,在民间也有些好的名声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儿臣不敢当,这其实也是不明真相的百姓对太子殿下有所误会罢了,如今误会澄清,自然知道太子殿下的好了。”   忽然夸她,感觉没好事。   “你不必谦虚,朕的儿子朕知道。”延昭帝笑道,“所以啊,这阴阳协调,还是很有用处的,多几个如太子妃一样懂事的女子陪伴太子,想必太子的脾气会变得更好了。”   苏澜心里一咯噔,却听仙妃道,“皇上,太子哥太子妃成亲不到半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就要另赐佳人,这也太不厚道了。”   大概,也就仙妃敢这么说了。   延昭帝摆摆手,“非也非也。王孙公子,哪个不是先纳妾再娶妻,就是朕也……”   他似乎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话一顿,继续道,“况且朕为太子挑的侧妃,太子和太子妃都会十分喜欢的。一个是大都督的三女,也是太子妃的堂妹,虽然是庶出的,做个侧妃倒也足够,还有一个,就和太子更亲了,是鄂国公的外孙女,平阳侯的孙女林蕙,也是太子的表妹,刚随父母入京。说起来,林蕙的母亲当年也是养在姑母膝下,和皇后,和朕,都是一起长大的,配给太子做侧妃,倒是委屈了,不过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太子定然是十分疼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公主回到宫中,高兴地抱着宫女:   成了!真的成了!骂了苏澜她娘两句!她的婚事有着落了! 第54章   如何啊?   延昭帝笑呵呵地在问她意见, 难道还真的是问她意见不成?   她只是不懂, 明明皇上都知道殿下的身子不可沾女色, 还非要再赐两个侧妃?   两个侧妃, 一个是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大都督之女,一个是底蕴深厚姻亲遍地的簪缨世族的侯府千金,这是觉得她一介孤女帮不了殿下什么,想给殿下多一点助力?   可大都督明着是苏皇后一系的人, 暗里说不得还有谋朝篡位的野心, 光嫁一个庶女做侧妃, 能拉拢这样一位权臣?   这就是想给苏皇后添堵吧?   还有林家小姐, 虽是侯府千金, 其父却是次子,承不了爵,外放时也只是个五品官, 也没听说有多大才干,即使回京了,顶了天也就是挂个三品闲职,又能对殿下有多大助益?   这位据说貌美灵秀, 又和殿下有青梅竹马之谊的佳人, 是来恶心她的吧?   反正从殿下告诉他的一些事来看, 已经颠覆了延昭帝在她心里温和儒雅的形象,那其实就是个小气敏感自私懦弱的中年男人罢了!   就方才大公主那事,尽管延昭帝表现的并不明显,但她还是从他来来回回反复盯着看的隐晦眼神里品出了点怒气。   他大概是在想, 朕的女儿,不过骂了两句而已,你居然敢打她?还把她打成这样?朕都舍不得打你算哪根葱!她就算做错了,自有朕这个父皇教训,轮得到你?打公主不就是在打朕的脸!你以为你谁啊!谁给你的胆子!   偏偏她还占理,即使延昭帝气愤,也得憋屈地责罚爱女。   他能受得了这个气?   对付不了苏皇后收拾不了太子,还把你个太子妃没办法了?   所以,赏赐美人,是延昭帝对她恶意满满的惩罚。   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小人之心。   也许延昭帝真的只是觉得太子需要侧妃,毕竟也没哪个王爷像太子一样寒掺,都二十了才一个正妻,肚子还没一点动静,可不得再给赏点美人为皇家开枝散叶。   就像延昭帝说的,哪个王孙公子不是先纳妾再娶妻,就是他,对容娘娘一往情深,都先娶了当时的张贵妃,让张贵妃生下皇长子,似殿下这般的,已是异类。   再说,外人又不知道殿下不能行房,延昭帝还得努力为殿下遮眼,也不能叫苏皇后知道他已经知道,也免得大臣们知道了,那绝对是不能容忍一个不能生的储君!那他所有的计策,都将失去意义。   万事,还是往好的方面想想吧,心里也痛快点。   可她真的痛快不起来!   她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殿下是她的!她一个人的!   “儿臣替太子殿下谢父皇爱护。”心里已是酸水泛滥,说的却是全然相反的话。   延昭帝对她乖巧贤良的态度很是满意,又劝勉两句就叫她坐下,又点了坐在对面的梁贵妃,“朕记得靖王也老大不小了,快十七了吧,之前是……也是该成亲了。”   之前是被太子耽误了啊。   梁贵妃一下子激动起来,语气却是止不住的酸不溜丢,“皇上可总算想起这孩子了,臣妾还以为您把他都忘了呢。”   她原本也不是最受宠的,不过是张贵妃死了后,她凭着资历熬成了贵妃,这宫里鲜花又是一茬一茬的,除了年节,等闲见不到延昭帝,想吹个枕头风给儿子娶个好媳妇都不行,现在好,总算想起来了。   “朕怎么会忘记朕的孩子。”延昭帝语气和煦道,“朕想想…”   他目光却往大殿上一扫,每掠过一处地方,叫坐那儿的夫人小姐都绷紧了心弦。   有想当王妃一飞冲天的,自然也有那不要皇家富贵的。   苏皇后眼神漠然地吃着果子,她倒要看看,皇帝要怎么胡来!   果然,一点也不辜负她的厚望。   延昭帝说,“徐首辅的六女,柔嘉淑慎,端庄敏慧,可堪为靖王妃。”   苏皇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谁不知道徐首辅是她的人!   徐六是她预备着给她烨儿做正妃的!   除了徐六小姐,延昭帝又点了两人做侧妃,一个是国子监祭酒之女,还有一个,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嫡女。   “胡来!胡来!”苏皇后心里痛骂,只能看着徐夫人和小脸煞白的徐六上前谢恩,听着延昭帝无情的劝勉话,又说什么娶正妻不得马虎,要钦天监择吉日,两位侧妃可以挑个好日子一起送进靖王府……   “瑞王还小了些,再过两年成亲也不急。皇后觉得如何?”延昭帝还转过来问她,苏皇后自是恭敬微笑,“皇上说的极是。”   不过三两句话,定了无数人的一生,哪怕是被架空的皇帝,也依然可以如此任性,蛮不讲理,毁人一生。   苏澜心里一片悲凉。   那些女子,又有多少人和她当初一样,对自己的亲事,对未来的夫君充满了恐惧?可又有多少人,能如她一般幸运,即使盲婚哑嫁,最后也心意相通?   有人悲愁,自然有人欢喜,譬如梁贵妃。   那梁贵妃原本也算低调的人物,也不知是不是被靖王的婚事给高兴地冲昏了头脑,在歌舞准备继续时说,“中秋宫宴上看过仙妃妹妹的舞姿,只觉这教坊司的舞乐庸俗不堪,不知本宫今日还有没有这个福气再欣赏欣赏妹妹的白绫舞?”   这宫里的女人,当真是字字都挖着坑透着算计。   明着是想看仙妃跳舞,暗里却是贬损仙妃,把她当舞姬。   先前仙妃帮过她,苏澜愿意投桃报李,何况梁贵妃提及教坊司,让她十分不快。   “贵妃娘娘是在说玩笑话吧。”苏澜笑盈盈地,眉眼一片纯真无邪,“今日可是仙妃娘娘的生辰,怎能让寿星给大家表演呢?”   梁贵妃被人驳斥,这人还正是太子妃!   这有儿子的后妃,谁不曾做过将来当太后的美梦?故而对让她不能下台的太子妃格外有些恼,眸光一转,有了主意,嗤道,“太子妃言之有理,是不能叫寿星跳舞,那就你来跳一个,给仙妃祝寿,也是你这个做晚辈的一点心意。如何啊?”   当然不好!   谁愿意当成歌姬舞姬给你们取乐!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若拒绝,无论多婉转,只怕都会让延昭帝更不喜。   所以,她没有半分不快地站起来,略有一些腼腆地说,“父皇,儿臣愿助兴一曲给仙妃娘娘祝寿。只是,父皇也知道,儿臣并不擅歌舞,实在怕污了诸位的眼睛。所以儿臣想,儿臣弹奏一曲如何?”   她可没撒谎。   延昭帝也确实知道,前些年苏皇后还曾和她笑言,苏澜这孩子聪慧灵秀,学什么都快,可偏偏学不会跳舞,总是同手同脚,笨拙的像鸭子。   所以延昭帝同意了,不仅仅是因为苏澜的态度让她满意,也的确是因为她帮爱妃解围了。   爱妃虽然舞姿绝妙,那也只能他一人欣赏!   在命人拿琴的空隙,仙妃和延昭帝说着话,仙妃神态温婉淡然,延昭帝满眼宠溺,忽然仙妃不知看到什么惊奇的东西,“呀”了声,满脸喜悦,那一身清贵仙气顿时沾染了人间烟火的美妙。   “皇上,下雪了。”她说。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殿外,要很仔细看,才能看到细小如尘埃的雪花在空中飞舞。   也不知仙妃什么眼力,那么老远都看见了。   不过,这些夫人小姐,多数都是喜欢雪的,脸上都多了些真心的笑容。   “父皇,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第一场雪,恰好是在仙妃娘娘生辰这一天,可见皇上和娘娘得上苍眷顾,都是有大福气之人。”一片和乐融融的喜悦中,苏澜忽然由衷地说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延昭帝果然很高兴。   即使苏澜本来只是想夸仙妃,只是顺带带上他。   仙妃顺势道,“太子妃这一张巧嘴,真让人喜欢。雪越来越大,臣妾在殿里待的有些闷,时辰也还早,皇上,咱们去赏雪吧,太子妃的琴曲,什么时候听都成。”   延昭帝知道仙妃这是在帮太子妃,也想着凡事过犹不及,略有惩戒也就够了。   他握着仙妃的手,“今天是爱妃的生辰,自然都听爱妃的,走吧,去赏雪。”   苏澜悄悄地松了口气。   一屋子的女人听到去赏雪,大多数都还是挺高兴的,这殿里虽暖和,确实很闷,一会儿在外面冷了,再回来取暖就是。   众人都披上披风,来到殿外,风裹着雪花,打在脸上,凉意逼人,却仿佛也裹了幽冷的花香,叫人无限欢喜,恨不能所有的雪花都敷在面上。   “皇上,臣妾宫中还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这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苏皇后是一点也待不下去了,寻了个借口,福身道,延昭帝虚扶了一把,关切道,“皇后辛苦了。”又嘱咐她身边的奴才,务必要照顾皇后。   帝后一片和睦,待苏皇后转身,延昭帝眼里才露出冰冷,如这满天风雪,但也转瞬即逝。   既然赏雪,就不是只站在殿外看看就好,延昭帝牵着仙妃往前走,逛园子,连为他们打伞的宫人也被撵走,道是毁了这片美景。   花都谢了,梅花也只开了数朵,但御花园的下人早就装扮好了那些光秃秃的树干。   风雪中,红梅傲雪,杏花如雨,梨花如云,海棠似锦。   原本,出于安全考虑,苏澜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延昭帝和仙妃,但没走多久,延昭帝和仙妃就撇开了众人,明显是要二人独处了,她和窦少恩等伺.候两位主子的宫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识趣地另外找路去了,一路都是往人堆凑。   但是,也不知是她把人想的太坏,还是齐王妃故意诳她,直到她随人流回到重华殿,要开午宴了,她也没遇到任何诸如头晕要歇息,衣裳被弄脏要去换,或是被人推下水这类事。   真是她想太多?   直到,大殿里传来一声尖叫。   众女眷面面相觑,惊惧不已,几个太监先跨进去,然后几个胆大的女眷跟在后头一起进去,苏澜拉紧了井八的手,也跟着一起。   众人随着尖叫来到大殿后门一处隐蔽的角落,光线昏暗,又有屏风遮掩,轻易不会让人注意到这里。   但此刻,就在这个角落,屏风倒了,两个赤条.条的人躲在衣衫下,瑟瑟发抖,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低吼,“滚!都滚开!滚开!”   “吴贵太妃?”   “苏侍郎?”   这都……什么事啊!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第55章   延昭帝和仙妃也很快到了。   也不知平日吴贵太妃太过跋扈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还是怎么回事, 这许久时间, 愣是无一人给她递衣裳, 就连原本她自己的, 也不知去了哪儿,就剩一件披风,两人合用,大抵是两人为了御寒盖在身上。   所以, 延昭帝看到的, 和最开始撞破奸.情之人看到的情形, 还都一模一样。   延昭帝一看, 气得差点七窍流血, 仙妃也是面色惨白如雪。   “拖下去!砍了!砍了!”   好好的爱妃的生辰,那么多内外命妇齐聚,一个太妃, 一个侍郎,竟敢公然苟.合!他们眼里还没有皇家威严!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怒不可遏的延昭帝气得脱口说出砍人,可见是如何的奇耻大辱。   苏侍郎本就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一听要砍头, 慌得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磕头求饶, 才一动想起自己是何模样, 又缩回去,满脸涕与泪,“饶命啊皇上!皇上饶命啊!微臣……都是这个老妖婆,是他勾.引微臣啊!…”   延昭帝气得直抖, 这是谁勾.引谁的问题吗!啊?   你一个外臣竟然和先帝宠妃有染!   还有你一个外臣,是怎么混进御花园的!   今日仙妃生辰,宴请的都是夫人小姐!   苏苒!   肯定是苏苒给的特权!   想到这个,延昭帝郁气更重,几乎暴吼,“都愣着做什么!把这个奸……把苏晋拖下去,打入天牢!”   过了最初的震怒,延昭帝好在还有两分冷静,这是苏苒的亲弟弟,犯了淫.乱后宫大的罪,说不定可以用他的命和苏苒好好谈判。   “还有吴贵太妃……”   他刚出声,仙妃扶着他臂膀,面容惨淡,“皇上,听臣妾一言可好?”   延昭帝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苏晋还有点利用价值,可吴贵太妃,什么用也没有!留下就是对他皇权的羞辱。   “皇上,臣妾就说一句话……”仙妃苦苦地哀求,“求皇上移步。”   到底还顾念着这是爱妃的生辰,延昭帝忍耐着,叫人都退下,把吴贵太妃也先带走,才冷冷问,“爱妃要说什么?”   仙妃轻轻道,“皇上,太妃娘娘毕竟是臣妾姨母……”   延昭帝沉着脸,果然就是为了求情。   “如果臣妾只是冷眼旁观,却不求情,未免叫人觉得臣妾薄情寡义,只是臣妾也知道,姨母所犯之罪非同小可,为她求情反而容易助长不良风气,所以臣妾斗胆,求皇上做一回恶人,就假做臣妾为给姨母求情惹恼了皇上好不好?左右臣妾这两月风头太盛,也是该被冷落冷落了。”   延昭帝耐着性子勉强听下去,却听到这个,有些愣,“此话当真?你并非真心要为太妃求情?”   仙妃淡笑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臣妾的过去,皇上也知道的,姨母为权势荣华硬是将臣妾嫁到江南去冲喜,又为了打压宁王妃逼迫我入王府为妾,后来又为富贵逼臣妾入宫,她从来都仗着是太妃,是姨母,任意处置臣妾,臣妾怎会不怨?也只是臣妾命好,虽然嫁过人,但对方命不久矣,才保住清白之身,才能遇见皇上,得皇上怜爱,否则,如今臣妾,还不知在何处,又是否还有一口气。”   中秋那晚,仙妃一舞惊人,延昭帝自是心动无比,但能让延昭帝这般宠爱,还是因为延昭帝惊喜地发现,蒋书言竟还是处子之身。   延昭帝的心是柔软的,即使知道仙妃的过去,但第一次听她自己提起,淡然的态度,云淡风轻的,说着怨,却没有怨怼,叫延昭帝更是怜爱不已。   “爱妃的苦,朕都知道,爱妃放心,朕如你所愿,也必不辜负爱妃的一片情意。”   “臣妾多谢皇上。”说罢,仙妃跪下,以头触地,声音凄然,“臣妾求皇上,饶了姨母这一回罢。”   看着爱妃长跪地上,层层轻纱仿佛失了灵气,垂在身侧,明知这是做给外人看的,延昭帝也被她凄恻到迷人的背影搅乱了一腔心血,只恨不得立时将她拥在怀里,用他的热血好好怜.爱一番。   好在,忍住了腹.下躁.动,不忘摆出怒火中烧的模样,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   到得外面众人等候之处,他阴沉着脸,本该说一句“她既喜欢跪,就跪着吧”,但脑海里浮现出那道凄婉的身影,他舍不得爱妃受此折磨,怒喝道,“送仙妃回宫!好好反省!没朕的旨意,谁也不得出入!”   这竟是要禁足的意思了。   出了这等丑事,生辰宴自然是办不下去,所有人,也就吃了点点心,就散了,各回各家。   一路出宫,所听到的,莫不唏嘘仙妃。   宠冠后宫的宠妃啊,说失宠就失宠,还没个家族倚仗,这以后的日子,也就只有枯死冷宫一个结局了。   所以啊,除了不待见自己的女儿,谁舍得把手心里的珍宝给推入这种火坑。   倒是没人敢议论吴贵太妃和苏侍郎的丑事。   “太子妃,您放心,殿下待您的特别,奴才等都看在眼里的,不是随便谁都能近的了太子的身的。。”井八见苏澜怏怏不乐,觉得八成是为侧妃的事,想着太子妃对她的维护,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可她一个奴才,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安慰。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至少这一刻,苏澜还真不是想着这个,只是井八这一提,她心里又难免开始郁闷。   和殿下相处越多,她越知道殿下其实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殿下会接受她,除了后来的相处,一开始,固然有阿娘救过殿下的缘故,但也是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纵然不喜,也会护着。   当初成亲的,即使是别人,也会好好住在东宫,成为一个太子妃。   所以这一回的两个侧妃,即使殿下仍然不喜欢,甚至冷落,她们也会好好地留在东宫的。   尤其还有个表妹呢。   苏澜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这么小心眼,哪怕殿下不喜欢,她也容不得别的女人存在呢。   哎,今天这么多事,算来算去,竟然大公主才是最大赢家!   想到大公主说的那些话,苏澜眸色一沉。   大公主的话固然恶毒,但她常年待在禁宫,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话?   怕还是听到过有人曾这样辱骂过阿娘,被她学了去。   .   得知苏澜这么早回来,赵燚有点意外,毫不犹豫地把议事的人都撵走了,心里想着,他叫人准备来责罚苏澜的东西还没准备好,人就回来了,怎么罚?   不过他很快发现他的担忧有点多余,小姑娘看起来很不开心。   “又有何事?”   吴贵太妃和苏晋的丑事不至于让她不高兴啊。   苏澜看着他,小脸愤愤,目光含幽带怨,仿佛他是那负心的陈世美?   嗯?为何会有这种错觉?   “自然是好事。”苏澜酸酸地说,又作势给他行礼,“妾身还没给太子殿下道喜呢!”   赵燚皱眉。   阴阳怪气的,道什么喜。   “皇上夸妾身贤惠,又给殿下赏赐了两个貌美如花的侧妃呢,一个是大都督的女儿,一个是殿下的亲表妹呢,妾身在此恭喜殿下。”   嘴里说着恭喜,眼睛却紧紧盯着赵燚,仿佛只要他露出一点喜悦,她能一口就吃了他。   赵燚“???”   他眉峰紧皱,用一种“你真是个蠢货”的眼神看她,“既然不喜,为何不拒绝?”   苏澜“???”   到底你蠢还是我蠢?   “皇上当众下旨,我拒绝?”   开什么玩笑呢!   果然是嫌她太碍事要她给心爱的表妹挪位呢。   “他有求于你,你有资本拒绝。”   苏澜茫然,皇上什么时候有求于她了?   “送子观音像,忘了?”赵燚觉得她真笨,只能提醒。   苏澜下意识地偏头去看,没看到,才想起这是畅和殿,那尊观音像放在她的飞羽殿呢。   “可是,皇上求澜儿什么啊?那尊观音像到底有什么?”   赵燚淡淡道,“时机到了,自然就知道。”   “……”   “可是妾身没有拒绝,殿下是不是很开心?”苏澜语气颇凶地问。   “孤高兴什么?”赵燚一脸的敬谢不敏,一个就让人受不了了,再来两个,他怕他清醒的时候也控制不住想吃人。   赵燚的态度让苏澜略微受用,干脆地说,“可是我不高兴。”   “不高兴就,不要她们,进门。”到这会儿,赵燚总算品出了点意思,小妻子是吃醋了。占有欲真强!   算了,她也是可怜,姑且容忍吧。   “这怎么可能?”   赵燚,“会有人,帮忙。”   苏澜反应了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他以前的那些未婚妻一样,有人不想他娶,又动不了他,就只能对那些姑娘下手了。   她对都督府的那位小姐没有兴趣,但那位林小姐呢?   “可是,林小姐是你表妹,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太好吧?”   “与你,又无关。”   “……”苏澜都有点同情林小姐了,“可她到底是你表妹,据说她母亲和容娘娘一块儿长大的,情谊深厚。就是林小姐,不也是太子哥哥的青梅竹马吗?”   赵燚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孤七岁起,性情有变,至今无一至交好友,青什么梅,竹什么马?”   说的……也对……   但你能不能别用这么骄傲自豪的语气啊?   “孤却记得,孤有一表弟,与你青梅竹马?”   苏澜“”……???!!!   作者有话要说:  画了只澜妹和仙妃放在微博,但是好丑,感觉对不起澜妹和仙妃。。。   澜妹:你竟然和表妹青梅竹马!我不要听你的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赵燚:……   赵燚:哦,那孤走了! 第56章   晚膳过后, 在外面走了一圈, 苏澜手脚都凉了, 回去就泡了个热水澡。   就在她泡澡的时候, 赵燚准备用来惩罚她的刑具也基本都备好了,堆了满满一屋子。   虽然赵燚觉得其实不多,但只有一天时间,将就将就吧。   也够罚她了。   那么爱睡觉, 看你今晚还睡不睡得了!   所以, 等苏澜沐浴完出来的时候, 就傻眼了。   满屋子, 全是衣裳, 梳妆台上,都是胭脂水粉,旁边还堆了不少闪瞎人眼的首饰。   要不是还有一身黑的跟墨似的的赵燚坐在那儿, 苏澜都以为自己就泡了个澡,就泡到另一个天地去了。   “太子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身上就穿着雪青色的中衣,身上还氤氲着温热的水汽, 看着就像枝头初绽的丁香花, 鲜嫩可爱。   “惩罚。”   嗯?   赵燚说, 要她现在就把所有衣服都试穿一遍,不穿完不许睡。而且,试穿不是简单的穿一下就好,发髻头饰妆容都必须相应地跟着改变相和。   苏澜……身上浅淡的水汽瞬间都蒸干了。   但凡女子, 就没有不爱美的,若是平时,叫她如此试衣裳首饰,她肯定高兴坏了,可现在,问题是,殿下说是惩罚,不试完不许睡!可现在都戌时了,按她正常的作息,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她就该睡了啊。   她固然爱美,但她更爱睡觉。   没有好的睡眠,哪来天仙般的容颜。   殿下真的太狠了!   一剑封喉!   可是,她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罚她?她明明今天受了那么多委屈。   还敢委屈?还不认错?   赵燚冷笑,“你是孤的妻子,却为别人,梳妆打扮!”   苏澜“……”   她终于想起她早上离开时殿下的不快,原来不是因为她要出门,而是因为她为别人梳妆打扮?   苏澜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殿下怎么如此幼稚?   不过,心底眼里,笑意如墨入水,一点点晕染开来。   不就是试个衣裳吗,只要殿下高兴就好。   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她的了。   实在困了,耍个赖皮,殿下肯定依她。   想明白了,苏澜欢欢喜喜地去挑衣服。   虽然天气寒冷,屋里却极暖和,便是穿夏裳也无妨,正好苏澜看到一件轻纱飘飘的白裙,想起白日仙妃仙气渺渺的模样,她就很想试一试,就先拿了这件。   仙妃的白色纱裙,虽然仙气飘飘,毕竟是在冬日,层层堆叠,有些许厚重,苏澜这件却不同,同样层层轻纱,如同蝉翼,既轻,还…透明。   苏澜低头看着白色纱衣下透出来淡淡的红色,有些发愁,要不换件浅色的肚.兜?可再浅上面也会绣的有花啊,遮不住的。   现在换衣裳行不行?   当然是不行的,殿下的意思,每一件都要穿,而且他看着她拿了这件进来换,出去却还穿着中衣,肯定会问为什么,还会逼她换回去。   要不,干脆就这么出去吧。   苏澜咬牙想,反正殿下那般不解风情,极有可能根本看不出胸前有何特别。   这样想着,苏澜呼了口气,英勇就义般大义凛然地出去了,完全没了这身白衣该有的出尘脱俗的仙气。   殿下看过来了。   苏澜心跳加快,脸红的跟苹果似的,站在那儿,紧张的手足无措,指尖紧紧捏着遮着大腿的轻纱。   就见赵燚皱眉,“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妆!”   苏澜“……”   她就知道,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眼前这个人,分明就眼盲心瞎!   哼!   时间一点点流淌过去,苏澜又早已失去了那份打扮的心,也不知穿了第多少套衣裳,她实在困的不行,哈欠连天。   她穿了身大红绣金线牡丹的襦裙,在赵燚旁边坐下,靠着他的肩膀开始撒娇,“太子哥哥,澜儿真的好困,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当然……   赵燚低头看去,小姑娘靠在他肩上,呼吸已经变得绵长。   可以。   但就这样睡肯定不行,赵燚小心地搂着她腰,免得她睡沉了滑下去,动作轻柔地取下她头上所有首饰,散了发髻,一头青丝,如瀑倾泻,落在他手臂上,绸缎般丝滑冰凉的触感,在他手臂上,轻柔拂过,仿佛也,拂过他的心房。   美人在怀,已然安睡,心若钢铁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对自己的小妻子,起了点别样的心思。   .   没几日就又到了十五,又是月圆的一天。   苏澜从井八这里听到不少八卦,比如仙妃生辰宴上做出丑事的两位当事人的结局终于有了论断,苏晋被罢官流放,人已经出发,至于他的儿女,大约还是顾念苏皇后和大都督的面子,只贬为庶民,不得再留在国公府,生死不管。   如此,卫国公府如今就一个主子都没有了,如此情形,聿哥儿似乎也不宜再留在东宫,到时送聿哥儿回去,跟殿下多求几个稳重的随身服侍就是。   反正她相信,如今这情形,苏皇后那么爱惜羽毛,定然更不会轻易对付聿哥儿了,三房也已经没人,聿哥儿回去,应该还挺安全。   当然,今日特殊,还得等过了这两日再着手清理国公府。   至于吴贵太妃,听说是被送进冷宫了,不过苏澜估计,可能过不了多久,吴贵太妃就会病逝。   此外,还有别的小事,只是和苏晋与吴贵太妃的丑闻一比,没那么多人议论罢了。   听闻大公主前两日贪玩赏雪,着凉发热,烧坏了嗓子,病是差不多好了,可嗓子却没恢复,如今说话的声音,那真真是比公鸭叫还难听,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好的了,好些人,真的是十分同情容景。   另外,还有梁贵妃,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抽什么疯,突发奇想地也想学舞,但毕竟年纪大了,身子的柔韧性跟不上,一不小心,摔了腿,据说没个半年应该是下不了床了。   苏澜听后,是真的唏嘘。   殿下真是睚眦必报呢。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在替她报仇呢。   用过晚膳,赵燚又要离开了,有了之前的经验,也体谅殿下的自尊心,苏澜没闹着要跟去,也没想着半夜再跟过去,不过赵燚走前,苏澜在他腰上系了个新作的香囊,叮嘱他要一直戴着,不可以取下来。   赵燚什么也没问,戴好就走,以至于苏澜费心想的说辞都没用上。   夜里已经越来越冷,苏澜望着皎皎圆月,暗暗祈祷,但愿她的猜测是对的。   时间在辗转难眠中淌过,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澜迷迷糊糊地仿佛睡了过去,忽然猛地一惊醒,转头看,没有殿下的身影。   才过了子时。   距殿下转好,还得两个时辰。   苏澜躺好,默念佛经。   寂静深夜里,有了细微的响动,是开门的声音。   苏澜吃了一惊,立刻翻身下床,刚跨入门内的,正是赵燚。   “太子哥哥!”苏澜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冰凉的身躯,仿佛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冰冷的手冷硬地推开他,通红的眼睛从她头上看到她脚下,眼里又涌出冷酷的杀意,苏澜低头一看,明白过来,软软解释道,“殿里烧着地龙,很暖和的,踩在地上一点也不冷。太子哥哥可是要先沐浴?澜儿帮你宽衣。”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赵燚仍是避开了她的手,自去沐浴。   苏澜没有跟进去,回去在床上坐着等,心里松快不少。   殿下比之前恢复的快,看来她猜的不错,那东西的确对殿下的蛊毒有克制作用,效果还很明显。   就是很让人意外,怪不得之前的大夫们都没发现。   赵燚很快出来,换了中衣,也是墨一般的颜色,脸色仍然苍白,眼睛还很通红。   苏澜忙让开了些,退到里面,“太子哥哥快躺下,好好睡一觉。”   赵燚躺好,没有急着灭灯,沙哑着声音问,“你给孤的,是什么?”   原本苏澜还想等赵燚休息好了再聊这个,既然他现在就想知道,那就说吧。   苏澜见他腰上还挂着香囊,取下来打开,捏出一颗像药丸的东西递给他,“就是这个。”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   “蜜蜡?”赵燚看了很久,都还不是很敢相信,这不就是用来保存药丸用的东西吗。   “嗯。”苏澜点头,从枕头下取出她平日佩戴的香囊,一边继续说道,“之前听了太子哥哥发作的时间,发现澜儿在的时候太子哥哥恢复的快,澜儿就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或许能克制太子哥哥的蛊毒,但想来想去,也没别的什么,只有这个,想来就算弄错了,至少这东西无害,就让太子哥哥试一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真是意外之喜。”   她一面说着,从香囊里也取出了一个同样大小的蜜蜡球,但仔细看能发现,她手里的,和赵燚手里的,其实有些不同。   “这是什么?”可惜赵燚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蜜蜡对蛊毒的克制上,而是苏澜手里的蜜蜡球。   他已经发现有好几次危急万分的时刻,苏澜都把手放进香囊里,之前她说里面是商夫人给她求的平安符,他根本没信,果然是另有乾坤。   苏澜觉得赵燚的重点根本就搞错了。   但是……   行吧,也没关系。   正好。   “这个啊,这是澜儿自制的迷香,效果奇好,太子哥哥想试一试吗?”苏澜说这话时,笑盈盈的,眼里闪过狡黠。   迷香?   赵燚面色更冷。   性命攸关的时刻,她就想靠这个东西保命?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   这般不爱惜自己!   赵燚很生气。   “好啊。”他说。   他会让她明白,她的盲目狂妄究竟有多愚蠢!   苏澜自是看出赵燚的怒意,鼻子一耸,哼,小瞧我,我会让你为自己的目中无人付出代价的!   “太子哥哥,那你要先告诉守在外面的人,离远些,还有,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来,直到天亮。”不然她怕整个东宫的人都会睡死了。   呵!   狂妄至极!   不过赵燚给她面子,照做了,等他回来时就发现苏澜把被子拉上去了,把脸捂的严严实实的,还另外拿了个枕头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只手。   赵燚“……”   直直地就在她旁边躺好,被褥只盖在胸口上。   苏澜冲着他弯着眉眼,食指和拇指捏着药丸,她一个用力,只听嘭的一声,顿时烟雾弥漫。   透过浓烟仔细看,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仿佛死了一般。   其实,也才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揭秘了,就是普通的蜜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家可以这样理解,就是燚哥中的蛊毒,蛊毒不就是虫子吗,那个虫子恰好特别不喜欢蜜蜡的味道,一闻到就蔫了。   有木有很通俗易懂?   当然,这只是有点克制,治标不治本的,要解蛊毒,还要另外想办法!   还有燚哥对澜妹的惩罚,那些刑具,喜不喜欢?羡不羡慕?哈哈哈   我希望能送我一沓这样的男旁友!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牢牢记住十二时辰对照表,不用每次写到都去查。。。   子时23~1点,丑时1~3点,寅时3~5点,卯时5~7点,辰时7~9点,巳时9~11点,午时11~13点,未时13~15点,申时15~17点,酉时17~19点,戌时19~21点,亥时21~23点。 第57章   赵燚醒过来的时候, 天已经亮了。   他看着洒在地上的窗迎, 布着血丝的眼显得有些空茫。   上一次, 他一觉睡到天亮, 已经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能肯定的是,是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转头望了眼还在熟睡的苏澜。   他还记得睡着之前,苏澜的被子捂住了大半张脸, 还用枕头也盖了一层, 但现在, 被子就盖在胸前, 枕头在她背后。   睡着前, 确切地说,应该是昏迷前。   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用来,他看着苏澜, 眼神变幻不定。   他居然,真的小瞧她了!   但赵燚这一点微弱的受挫很快就被别的情绪替代了。   他当时昏过去的太快,并没有注意到,她是否也被迷晕了。   这很重要!   所以苏澜醒过来时, 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 就被当头狠狠一击。   她隐隐猜到赵燚为什么这么问。   她觉得为了避免麻烦, 她应该告诉他,这个迷香对她没用。   但是,说好了没有隐瞒欺骗的。   苏澜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极力地纯真无暇, 力图蛊,惑殿下,叫他不要追究。   “澜儿的迷香那么厉害,对所有人都有效,澜儿当然也睡过去啦。只不过澜儿早有准备,所以澜儿比太子哥哥晚睡了那么一点点。”她指的准备,就是被子枕头遮住脸。   赵燚的脸色当时就变得很难看。   既然迷香对她自己也有用,也就意味着,每次她预料到可能会有危险,都会提前服用解药?   她究竟吃了多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澜忙解释清楚,“澜儿制的迷香虽然药性强,但时限短,所以几乎没毒的,就是不吃解药,过个两三日,那些不好的东西也能自己排个干净,所以解药更是无毒无害。而且澜儿总共也没吃多少。”   最后一句,自己都什么底气。   赵燚冷笑,她嫁人以后都至少吃了三四回,更别说嫁人以前!   她还经常出入宫廷,又那么提防苏皇后,几乎是每天都要吃!   尤其,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制迷香的。   那么小就要如此如履薄冰,还要小心翼翼!   赵燚再怎么气,想到这个,也再发不出脾气来。   她真的,太难了。   苏澜看出他神情变缓,虽不知为何,总归这茬是过去了。   “太子哥哥,虽然不知道蜜蜡对你的蛊毒到底是起了什么作用,但这都是一个线索,太子哥哥不若再找几个厉害的蛊王一起研究研究?”她立马就转移了话题。   赵燚冷漠地瞥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孤有数。”   过得两日,苏澜就把聿哥儿送回国公府,连同处置国公府的杂事。   国公府的下人不可能全留,也不必全换,主要是三房的下人全换了就行,其余的,但凡不蠢,以后也知道该怎么做。   至于三房的少爷小姐,也许是下了圣旨的缘故,也许是大都督顾念兄弟情,另派了人照顾三房子嗣,所以很快他们就搬走了,并未生出是非。   只是如此一来,卫国公府就真的只有聿哥儿一个主子了,大小事全都压在他身上。   家产内务这些,还可以交给薛嬷嬷商嬷嬷,但对外,却不能再由下人做主,只是聿哥儿也还小,这可怎么办?   只能求柳平之了。   他作为曾经的状元郎,地方大员,能力毋庸置疑,又是聿哥儿的先生,身份上也还说的过去,就是吧,以柳平之的才干,苏澜相信,他给聿哥儿做先生只是暂时的,迟早还是会起复,如何说动他先帮聿哥儿几年才是最大问题。   谁知道她才刚开了口,柳平之一口就答应了。   苏澜???   柳平之跟着笑道,“太子妃不是说过,我做了小世子的先生,想看什么孤本没有?”   他说这话时,眼神就跟个爱玩闹的老顽童一样。   苏澜“……”   原来是有所图啊,那就好那就好。   她还以为……   既然解决了首要麻烦,苏澜立刻就回了东宫,想着先默一本出来,谁知前脚刚踏进大门,就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齐王府的,来送齐王妃赏梅宴的帖子。   苏澜实在闹不懂,齐王和太子不和举朝皆知,她从前也和齐王妃没什么交集,怎么最近,齐王妃对她这么热情?   还有一个,却是宁王。   苏澜猜到他为何而来,估计就是想帮吴贵太妃求情。   她不想见,但不见,更显得她心虚。   没办法,苏澜就在屏风后见了宁王。   和上次见面时的儒雅淡泊相比,宁王身上多了些世俗的憔悴,浓浓的疲倦透过屏风都看得清楚。   苏澜心里暗嘲,做给谁看呢。   宁王开口,果然是为了吴贵太妃的事,苏澜假惺惺道,“承蒙王爷看重,可本宫何德何能,能帮到太妃娘娘呢。”   宁王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叹道,“先前母妃糊涂,算计太子妃,这才多久,就中了同样的奸计,难免不让外人有所猜测。”   苏澜心头一凛,猜测什么。   “不过太子妃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是不怕些闲言闲语的。既然如此,本王就告辞了。”   他什么意思!   苏澜气得不行,这是威胁她吗!   “也算不得威胁。”赵燚没什么事,也躲在后头,宁王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得不走个过场,顺带恶心人罢了。”   “他不会去传闲话?”   “没有意义。”   苏澜思索了一会儿赵燚的话,“太子哥哥如何看待宁王此人?”   “生不逢时,不足为患。”   有能力,有野心,可惜先帝死的时候,他还太小,等他有本事了,又有太多强劲对手,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本。   苏澜原本也是不放心宁王的,听了赵燚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可是她还是不高兴,哪怕不会真的有闲话传出来,她也被恶心的够呛。   “他恶心你,孤,恶心他。”   “怎么说?”   “宁王妃在外,多有爱慕者。”   这……?   好吧,虽然苏旖也偶尔恶心她,但客观来说,一个貌美潇洒的女子,有人爱慕,实属正常。   可问题是,这能恶心到宁王?他不是一心牵挂仙妃吗?   赵燚一哂,颇为不屑。   宁王妃对宁王一往情深,事事以他为先,这么个热情似火女子,又有几年夫妻恩爱,宁王会真的不爱?   不过是身在局中,一时迷惘罢了。   其实从宁王妃离开时,便有所醒悟,只是一事接着一事,没给他时间去理清楚。   待想明白了,自是后悔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有事,这几日更新时间和字数都不定,请大家原谅,谢谢支持! 第58章   再一次月圆夜的时候, 苏澜还没发现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对赵燚的蛊毒有用, 就先试着加大了蜜蜡的计量, 但这一次, 效果甚微,苏澜怕再加量反而会起反作用,就不敢再尝试,只能催促着赵燚赶紧把蛊王找到。   在一天天焦心的等待蛊王时, 到了齐王府赏梅宴这天。   苏澜其实不太想去。   这都快腊月了, 寻常人家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她就算不必亲自准备, 也得布置这些事。尤其今年, 殿下被禁足,过年就是东宫自己的事,而如今薛嬷嬷又管着国公府的家, 东宫的事就得她负责,而她除了管家,还要看医书,事多的很, 谁有闲心赏花啊。   再说了, 这天气, 多冷啊!   但是,不去,却是不行的。   不然又不知会有什么闲话传出去。   和之前的赏荷宴一样,听说太子妃的车架到了, 齐王妃亲自出府迎接。   虽说齐王与东宫有仇,但齐王素来名声不错,又得皇上宠爱,小女儿的百日宴延昭帝都亲自来府上,所以齐王府的赏梅宴,客人还真不少。   苏澜下车的时候,便见还有不少人顶着寒风在外排队等候,一听说太子妃到了,一个个的,像酒鬼嗅到了琼浆玉液般,几乎所有目光都射了过来。   最近这位太子妃,可是很出了些大事,有风光的,也有不好看的,最近的一件,却是延昭帝因为满意她对太子的侍奉而赐下两位侧妃,过了新年就要抬进东宫了。   虽说有皇帝的褒奖,可两位侧妃一个是权臣爱女,一个是太子表妹,也不知这位太子妃是如何感受。   待苏澜下了马车,几乎都能感受到那些目光里的叹息同情。   没有郑重装扮,容颜还有些憔悴的太子妃……   可怜啊!   看来太子的不近女色真的只是传闻的假消息。   既然不近女色的太子能宠爱太子妃,自然也能宠爱别人!   尤其这两位侧妃,可都不一般。   若是苏澜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怕是哭笑不得的很。   她只做寻常打扮,自然是小心眼儿的殿下会吃味。   至于她脸色憔悴,那也是因为这天气,冷啊。   老话说,十女九寒。   苏澜虽然略知医书,又擅于制药,可她也未能躲过这般宿命。   只是其他女子,嫁了人,有天生阳刚火热的丈夫为她驱寒,但她……殿下比她还冷,还从她这里取暖,她能怎么办?   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其实不止其他人,就是齐王妃也作此想法,只是面上不显,热情的和她寒暄,仿佛她们是多年好友般。   而苏澜也在这时注意到,齐王府的赏梅宴,请的却不止女客,也有不少青年才俊。   按惯例,这……莫不是那些有意的人家来互相相看的?   实在不必。苏澜心想。   这天气,纵然银装素裹红梅傲雪,是一番惊心动魄的美;纵然有地龙取暖,可在屋外,还是很冷啊。   瞧瞧这些俊男靓女们,莫不是裹着厚厚的皮裘大氅,穿了这么厚重的氅衣,谁看的出你究竟是肥是瘦?这些才俊们也不能跑去女眷们脱了裘衣可以待的地方看啊。   当然了,嫁人娶媳,重点也不是看身材。   只是苏澜个人腹诽罢了。   但很快,她就被狠狠地打脸了。   她和齐王妃正要进府时,后面忽然一阵喧哗,就听一个声音尖细到有些高亢的女子说,“哟,这不是马上要成为太子侧妃的林小姐吗?今日齐王府赏花宴居然还穿的如此纤薄,这是要把我们都比下去,好艳冠群芳吗?可惜了,你再如何艳压全京城的女子,还能压了太子妃不成?好心提醒你一二,方才太子妃已经进去了,她穿的,可是朴素的很。”   苏澜下意识的一紧。   即使殿下解释过了,即使相信殿下的为人,可对这位未来的侧妃,苏澜还是挺在意的,甚至,还叫人去查了此人。   不过调查出的结果很是让人惊讶,惋惜。   林小姐的身世遭遇,说起来和苏澜还有些像,甚至还有些更凄惨。   林小姐的生母是鄂国公庶女,但自幼养在大长公主膝下,身份很是尊贵,尤其她及笄时,容娘娘已贵为皇后,这位容夫人更是百家求,也不知怎的瞧上了平阳侯家的次子。   诚然平阳侯也是顶级世家,根基深厚,但这位林二爷却资质平凡,没什么大才干,若非要说出个什么特别的好来,便是那张脸了,似乎与俊美的宁王一比,也不遑多让。   好吧,兴许容夫人就是看上林二爷的脸了。   原本也是一桩美姻缘,可惜好景不长,容娘娘去后没两年,容夫人也跟着香消玉殒,林二爷守了一年妻孝后另取,原配所出的林小姐可不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尤其这新夫人还是个手段厉害的,林小姐在家中待遇直线下降,若非林二爷想借着林小姐太子表妹的身份攀一攀富贵,早就被新夫人随便打发了。   如今林二爷得成所愿,新夫人自然不高兴的很,变着法儿的折磨林小姐。   听闻林小姐最近染了风寒未愈,再如何爱美,又怎会在这寒风中穿的单薄?   尤其,据苏澜所知,这位林小姐,其实是个十分灵慧的人物。   苏澜心下一阵叹息,纵然林小姐要嫁来东宫,可又不是她的过错,此事她若充耳不闻,非但林小姐会遭人白眼,岂不也证明东宫当真任人欺凌?   再者,延昭帝不是夸她贤惠吗,她乐得借机宣扬自己的名声。   一脚都快踏进大门,又折身而返。   齐王妃微有愕然,帕子掩着唇轻笑,她其实很喜欢看戏的。   其实也不远,没几步,就瞧着前方安静下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她一眼便看到那个白底绣兰花披风的女子,身姿纤细婀娜,生的更是仙姿玉容,冰肌玉骨,却是个难得一见的楚楚若仙的人物。   想来这就是林蕙了。   如此人才,苏澜心中泛起了酸。   面上却是欢喜之色,在林蕙和众人一起盈盈下拜的时候,急切地扶住她,“你就是林表妹吧?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本宫一见你就喜欢的很。”   林蕙温婉一笑,“太子妃谬赞了。”   言语神情,没有假欢喜真疏离,并不虚伪敷衍,就是认认真真的谦虚。   苏澜心里有了丝好感,拉着她手,却是惊讶道,“怎的手这么凉?”   林蕙面上有浅浅的尴尬,就听那个尖细的声音在说,“太子妃,方才我还说她呢,这么冷穿成这样,就是想将众人都比下去,衬得她最出尘脱俗呢。”   苏澜看了过去。   她见过的人,都有印象,正巧这位,就是林蕙继母的嫡亲妹子。   苏澜道,“怎么会呢?本宫瞧着表妹脸色不好,莫不是病了?怎么病着还穿这么少,该不会是才回京,连冬衣都没来得及准备吧?”   她转过去又看着那声音尖细的夫人,“本宫想起来了,安夫人似乎和林表妹的继母是姐妹?安夫人得空可得提醒你姐姐,虽然管家是忙,的确容易疏忽了原配的孩子,可也得分出一二精力才是,免得外人误会,落得个苛待原配子女的恶名来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表妹是好的,另一个侧妃也是好的,澜妹妹要对付的,是外面的恶人 第59章   偏偏苏澜眸光楚楚水润, 一派真诚无瑕, 加上她一贯的好名声, 丝毫不让人觉得她说这些是故意引导人知道继母恶毒, 还觉得她一片赤诚,是真心实意地在替大安夫人着想。   在场的这位小安夫人自然知道亲姐为人,当时脸色就一变,一阵青一阵白的, 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 “太子妃误会了, 我姐姐怎么会忘了准备冬衣呢?我瞧着, 林小姐就是想要美丽动人, 才故意穿的单薄的。太子妃可别误会了。”   她的解释虽然也说的过去,可她方才一脸被拆穿的尴尬,在场的夫人小姐哪个不是人精, 谁还不明白?   解释,是徒劳的。   结果苏澜还认真地说,“本宫当然知道安夫人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多嘴提个醒罢了, 还请安夫人不要见怪。至于林表妹嘛, ”她转头吩咐道, “小雪姐姐,你去把我备用的那件白狐狸皮子的裘衣拿来给林表妹披上,另外,拿本宫的帖子去请太医来给林表妹瞧瞧, 总这么病着可不行。”   “奴婢这就去。”   林蕙眼圈微红,吸了口气,声音才没那么哽咽,“多谢太子妃……”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苏澜说完才想起什么来,笑着解释,“虽说还有一个多月你才入东宫,可如今,你也是殿下的表妹,还该叫本宫一声表嫂呢。你放心,本宫别的也没什么长处,却是心疼自家人的,若有人欺负你,尽管告诉本宫,就算本宫没本事,这不还有殿下嘛。”   这时候,她倒是忘了要给殿下树立亲和温柔的好印象了。   言者似无心,听者却有意。   小安夫人脸色一变。   她光顾着听姐姐的,不能叫林蕙进东宫得了宠回头报复她们,却忘了,林蕙是那个食心魔的亲表妹啊!   就凭他对太子妃的宠爱,若有一分转嫁到林蕙身上,若是知道她们对林蕙所为,纵然林蕙没嫁进东宫,难道就不会收拾她们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会不会也被掏心而死啊!   死了都还会被揪出以前的干的缺德事,被唾骂被鞭尸,还会连累她的孩子……将来遇到她姐姐那样的继母……   天啊!   她还是现在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小安夫人被苏澜的话吓到,自己联想不少,越想越恐怖,竟是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众人……   苏澜……………完了,她怕是要落个吓死人的恶名了。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安夫人听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要为我们家小姐做主就晕过去了!可见是做贼心虚!”   机灵!   苏澜暗暗赞道,她的名声不会被毁了。   她瞧了过去,却是扶着林蕙的一个丫鬟,盯着被抬上马车的小安夫人,一脸鄙夷。   她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过头来,见是苏澜,微微一愣,立刻嘻嘻一笑。   那笑容虽然俏皮,充满了感激与崇拜,叫苏澜心里很是熨帖,又听林蕙道,“婢女顽劣,叫表嫂笑话了。”   却是没有否认她丫鬟的意思,还很有眼色的叫苏澜表嫂,叫苏澜更满意了。   “表妹严重,你这丫头,忠心护主,叫人喜欢的很。”   “奴婢谢太子妃赞赏。”那小婢女却是很懂得顺杆子上爬,对此,林蕙一脸的无奈和纵容。   这厢迅速处理了安夫人晕厥的突发事件,另外着人去请了太医,齐王妃便和苏澜以及林蕙一块走,路上见小雪拿来了裘衣,苏澜亲自替林蕙披上。   且不说林蕙主仆是何反应,也不止其余人有多眼热,就是齐王妃,眼珠子都快贴在那裘衣上了。   那竟是一丝杂毛也没有的纯白,都不知用多少只狐狸才凑成这么一件裘衣!   这么好的东西,太子妃自己不穿,居然还舍得用在一个将来要跟她争宠的表妹身上!这太子妃可真够缺心眼的!   不要,送给她们也好啊!白白糟蹋了做什么?   但其实,要说糟蹋那也是不合时宜的。   毕竟这林蕙,的确仙姿动人,加上她现在有几分病气,更增了几分病若西子的美态,站在寻常打扮的太子妃身边,竟是也不输半分。   哎,好物还得美人配才是。   齐王妃勉勉强强收起心里的酸味,才发觉两人竟已热络的聊起来了,仔细一听,她的表情就有些微妙的难看了。   苏澜和林蕙都是读过几本书的人,聊的自然也是这些,巧的是,两人还观念一致,难得遇到志同道合的,自然聊的畅快,就有那么些忘了齐王妃的存在。   齐王妃听了会儿,越发觉得无趣。要不是王爷有命,她真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跟她们说!硬熬到进了府安置好她们,赶紧借口招呼其他人开溜。   苏澜和林蕙相视一笑。   “表嫂嫂。”她们这屋里却没有别的人,丫鬟也被打发出去,林蕙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林蕙从无贪图荣华,嫁去东宫,与人争宠之心,奈何圣旨已下,林蕙无从选择。但请表嫂嫂相信我,即使进了东宫大门,林蕙一定恪守本分,绝不争宠,绝不侍寝!若有违背,就叫我不得好死!”   “好妹妹,说什么胡话。”苏澜赶紧阻止了她。   虽然相识甚短,她却真心喜欢林蕙,又怎舍得她下此毒誓?   再说了,就算林蕙有那个争宠的心,殿下也没本事叫她侍寝啊。   当然,苏澜也说不出“没关系,咱们姐妹和和睦睦的,一起伺.候好殿下”这种话来,只道,“别说这种孩子气的傻话,皇命难为,咱们做好自己,自己活的痛快就好。”   以林蕙之灵慧,自也明白苏澜的言外之意,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只觉自己没看错人。   既然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真实心意,便不再提这个,又见天上下起了雪。   窗外正临湖,湖岸停了几叶小舟,雪中有人泛舟湖上,瞧着颇有几分趣味,两人相视一看,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从屋里找来笔墨,一个作诗,一个作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蕙先停了笔,去瞧苏澜做的画,这时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这原本也没什么,只对方却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害怕人听到,反而更容易让人好奇。   恰好苏澜也停笔,两人不约而同地瞧瞧走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听到一个俏丽的女声悄悄说,“总之你记住了,一会儿把苏沁引到这里来,最好叫她背对着你。她会点功夫,最好是从背后下手,才容易得手!还有你,放机灵点,看准时机就把其余人引过来,最好是把太子妃引过来,到时让她亲眼看到落水的苏沁被一个外男救起来!我就不信她不借题发挥,趁机断了苏沁的荣华之路!到时候苏澜清白已毁,必然去不了东宫,当不了侧妃,只能一辈子青灯古佛相伴!哼,我看她还怎么嚣张得意!”   “小姐放心,奴婢肯定办的漂漂亮亮的,绝不让小姐失望。” 第60章   简单粗暴, 却行之有效。   苏澜知道林蕙和苏沁早晚早出事,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给她碰上了。   也许, 也不是巧合。   就是故意叫她知道, 但背后之人,似乎是笃定了她不会救苏沁,又或是很自信,她救不了苏沁?还是想趁机把她也推下水?   不管设计之人如何想, 既然叫她碰上了, 肯定不能不管, 不然, 别的不说, 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可能会毁于一旦。   脚步声已经远去,苏澜听到林蕙轻吁了口气,又道, “表嫂嫂,我怎么觉得,这话像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只是听这语气,都能想象她秀眉紧蹙的模样。   “岂止是说给我听, 分明就是要做给我看。”苏澜苦笑道。   林蕙思忖一会儿, “表嫂嫂打算如何?”   苏澜望向窗外,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纷飞的雪未停,已是一片白茫茫。   风雪迷人眼。   快到晌午。   苏澜听人禀报说苏沁已经被引了过来,身边跟着的, 并非自己的丫鬟,而是她四妹苏湘的婢女。   苏澜早已经让人打探清楚,那会儿说话的人正是苏湘主仆,只是真知道是苏湘的婢女把人给引过来,苏澜还是有些意外的。   其实苏澜和大房接触最多的就数苏漪,但那也是苏漪成亲前的事,其余人,也是嫡庶有别,一年也未必碰得上两三次,说话更是少,对大房的几个女儿了解有限,只知三小姐苏沁性情爽利,甚至是有些火爆脾气,故颇得大都督喜爱,而四小姐苏湘心胸狭隘,掐尖要强,甚是见风使舵,这么个很有心机的人竟然蠢到真的用自己的丫鬟去害人,只能说,空有野心。   既然时间到了,苏澜也不细究这些细枝末节,和林蕙一块儿出去,正好就看到苏沁在湖边走来走去。虽然只是个背影,都能感觉到她都烦躁不耐。   跟着,就见那丫鬟伸出手,猛地用力把苏沁往前一推,只听得苏沁一声惨叫……   苏沁此人不爱红装爱武装,对赏梅并没有兴趣,只觉赏梅还不如把花都摇下来炸了做点心吃来的痛快,可嫡母非要她来,还说什么她马上就要嫁人了,怎能还整日的舞刀弄枪,不培养一二雅兴,没办法,她只能来,看着一个两个的贵女俊才们大冷的天冻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非要说梅花真好看啊真香啊她就觉得可笑的很,这时候四妹的婢女跟她说湖边有好玩的,她想也不想就来了。   当然想也没用,虽然知道四妹是小气了点,爱说风凉话,什么都要争一争,她只当是小女孩心性,吼她两句也就完事。   但她如何也没想到,那个在她眼里只是有点小心眼并非大奸大恶的四妹居然想要她的命!   背后一个猛力把她推下去的那一刻,平日里的威武霸气全都没了,只有恐惧。   她不会游水啊!   救命啊!   就在她怕的下意识闭起眼时,忽然感觉到自己被拦腰抱起。   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但苏沁却迟迟没有落水,还觉得自己似乎腾空而起?然后……落地了?   苏沁小心地睁开了条眼缝,面前却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穿着白狐狸皮子的裘衣,她听说过,那是跟她一起要嫁去东宫的林小姐,那另外一个……   她抬起头,果然是苏澜!   那救她的人……   她扭头一看。   心跳忽然停止。   神清目秀,冷若冰霜,武艺高强,这岂不就是江湖野史里最受人喜爱的年轻大侠?   竟然叫她碰上了?   还是救命之恩?   等等。   好像不对。   江湖里的大侠怎么会跑到齐王府来,还恰巧和太子妃一起?   理智渐渐回笼,苏沁才注意到,这位大侠穿的是……太监服。   啪。   有什么东西,碎了。   还好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只有她自己知道,要不然就太尴尬了。   但她却不知,她方才的花痴模样可叫人看的一清二楚,苏澜都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她果然是很不了解苏沁。   至于那个年轻大侠井八,更是……浑身不自在。   苏沁脸上热热的,心里却彻底冷静了,知道这位公公是太子妃的人,救她的也是太子妃,正要敛衽道谢,就见苏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前面,示意她看。   苏沁这才注意到她们是站在假山后面,而她方才站的地方,已空无一人,四妹的婢女也不知人在何处。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仿佛能踏破大地的脚步声,有人腻的让人恶心地在喊,“沁妹妹,你别怕,耀哥哥来救你了!”   然后便见一身材魁梧的大汉拿着一根竹竿插.进水里,还在大喊,“沁妹妹,快点抓住,我这就把你拉上来!”   这人却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败类,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寻花问柳,后院娇妻美妾无数,更有许多貌美小厮。   不止是这纨绔,她还听到一个秀美的声音仿佛死了爹娘……啊呸,死了娘一样的在哭喊,“三姐姐,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你都是要当太子侧妃的人了,为什么要在齐王府寻死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父亲母亲怎么办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是不孝啊!”   这便是苏湘。   除了她,还有不少人往湖边聚拢,包括她都嫡母周夫人,满脸都是令人恶心的悲伤。   到这一刻,便是猪也知道苏湘到底想干什么了。   苏沁的心里,便如这漫天风雪下的湖面,冷如冰。   苏湘!   你个王八蛋!   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苏沁这暴脾气,再也忍不了,一个箭步冲出去,速度快的人都没看清,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苏湘脸上。   苏湘被打的发懵,见了鬼一样的大叫,“苏沁?啊鬼啊!”   “你才是鬼!给我闭嘴!”苏沁恶狠狠道,“再鬼吼鬼叫丢大都督府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内心有些粗糙,厌恶苏湘的算计,但关键时候,她还记着在外,她们是一体的。   苏湘顿时收声,差点没问你怎么没死啊怎么好好地在这儿?   这时候拿竹竿救人的纨绔也反应过来,恼怒地丢了竹竿,“怎么回事,不是说沁妹妹落水了吗,她怎么还好好的?”   一时满场寂静。   都是人精,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不过是看破不说破,冷眼旁观,看她们怎么收场罢了。   “大嫂,这里似乎是女眷歇息之处,怎会有男宾误闯?”冷寂之中,苏澜的声音有些怯意地响起,带过苏沁落水之事,矛头直指齐王妃,“若是男宾这么容易误闯女眷歇息的地方,这以后,谁还敢出门做客?”   齐王妃脸色一白,立刻叫人先把纨绔请出去,那人倒也识相,配合地先走一步,就是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苏沁,被苏沁狠狠剜了一刀。   “太子妃方才可是在此处歇息?可是被那人冲撞了?”周夫人关切地问。   苏澜心头冷笑,我顾全你的脸面帮你遮掩,你却要拖我下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多谢大伯母关心,方才本宫四处闲走,碰巧看到四妹妹的丫鬟要推三妹妹下水,顺手救了三妹妹一把,才要带她去歇息,就看到你们来了。”苏澜作势一叹,“平日里总听说大都督府上如何的姐妹和睦友爱,却没想到……竟是差点闹出人命了。”   周夫人脸色巨变,苏沁和苏湘自是不必说,一个是被太子妃点了名的阴毒,以后还能嫁什么好人家?而苏沁,她还顾念着大都督府的脸面,她与苏湘如何,回去另算账,没想到夫人这般愚蠢,竟还想往太子妃身上泼脏水!她不知道三房和吴贵太妃是什么下场吗!   苏沁当机立断,立刻说,“这当中应该是有误会,自家姐妹,私下说清楚就好。母亲,女儿受了些惊吓,想先回府。”   那怎么行,事儿还没办成呢。   周夫人不悦道,“你平日里上房揭瓦胆大包天的很,今日怎的娇气起来!莫不是当真信了外面挑拨离间的闲言闲语不成?若是乏了,这本就是休憩的地方,你去歇会儿,我会叫人送些膳食过来。”   苏沁的脸色很不好看。   蠢货!   若不是看在她是嫡母的份上,又顾念父亲颜面,她现在就把她丢湖里了。   “三妹妹,你若是害怕,便先歇会儿,本宫带了自制的安神茶,你且尝尝,压压惊。”苏澜好心道。   苏沁抿着唇,决定不搭理那个蠢货,福了福身,“多谢太子妃。”   一说有苏澜自制的安神茶,便有人凑趣也想讨一口茶喝,便有好些人一起进了馆舍坐下,暖和会儿再去用膳。   这些人里,却也包括了周夫人。   倒是没人再理会苏湘这回事,她也识趣,灰溜溜地,并未上前看人白眼。   再说她也怕着呢。   且不提苏湘如何,此时小小的馆舍顿时有些人满为患,叫苏澜和林蕙很是怀念方才的清静,但已经如此,还能撵人不成?   苏沁是未来的太子侧妃,现下虽是大都督爱女,毕竟也只是庶女,座位离苏澜便有些远,但她却是真正受了大惊吓的,又是太子妃点名要请她喝安神茶的,所以茶上来以后,其余人善意地等她先喝,还问她滋味如何。   滋味嘛,苏沁想了想,就觉得脖子一凉,但当时只觉得是有冷风,并未在意,正要开口,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仿佛被人扼住咽喉,没了空气,无法呼吸。   其余人很快察觉到她的不对,大声问她怎么了,可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这,这该怎么办?”有人惊慌地问道。   苏澜心里一沉,迅速走过去,余光看到有的人惊恐的放下茶杯。   她走上前,周夫人还要喝止她,完全被无视。   有人已经在喊请太医,苏澜替苏沁检查一番,心里一片冰凉,苏沁中毒了,是见血封喉,她根本等不到太医来救她。   她之前就觉得苏湘对付苏沁的手段有些儿戏,那人哪来的自信能把她拖下水?   但又觉得这计谋虽然可笑却很有效,故只小心提防着旁人来害她。   却没想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那人清楚她的谨慎,一定会用自己的东西招待苏沁,但越是如此,哪怕验出她的安神茶无毒,她这辈子都会活在毒死人的阴影里,日日夜夜,受人非议。   好一出一箭双雕的毒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个月想冲日三的全勤的,全没了,呜呜呜 第61章   情况紧急, 容不得苏澜多加考虑, 立刻就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取了枚药丸出来, 拨开蜜蜡, 里面是颗泛着莹润玉色的药丸,就要喂给苏沁,被周夫人一喝,“太子妃!你做什么!沁姐儿好歹也是你堂妹!都这样了, 你还要做什么?”   这语气, 这话, 就差明着说, 你是不是要毒死苏沁?   苏澜不想理她, 强硬地喂了进去,有井八在,周夫人也就嘴上不饶人。再说, 她也未必就想要苏沁活。   过得几息,苏沁渐渐平静缓和,有了呼吸,眼神不再空洞。   众人皆是吃惊, 她们未必知道真相, 但看苏沁方才的情形, 怕是离死不远,没想到苏澜一颗药下去,眼看着就好转了。   那是什么东西如此神奇?   若是能跟太子妃讨几颗多好。   “三妹妹,感觉如何?”苏澜看苏沁眼神渐渐清明, 轻声问道。   苏沁看着她,眼神还有点茫然。   她方才,是差点死了吗?   中毒了?   苏澜救了她?   她不蠢,只是这会儿脑子有些迟钝而已,反应一会儿,就全都明白过来。   她知道不会是苏澜要害她,而且就算是,又怎会在这种情形下动手?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苏澜的手,急切道,“有人害我!就在我喝了茶以后,就觉得脖子一凉,然后无法呼吸,肯定是有人趁机对我用暗器了!”   苏沁这话都快让苏澜掉眼泪,至少,苏沁想都没想过怀疑她,可见她平日为人还是很让人信得过的。   “三妹妹放心,我一定会揪出凶手。”苏澜声音才落,周夫人就着急地说,“沁姐儿你别胡说!这么多人在,谁看到什么暗器了!”   苏沁这回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都让你看见了,还能叫暗器?   不过,很快有个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慌张地喊,“王妃不好了不好了!”打断了周夫人的咄咄逼人,齐王妃眼皮子直跳,声音都在哆嗦,“本妃好好的!乱吼什么!”   这才差点死人,又怎么了啊!   怎么就忘了看黄历啊!   那丫头狠狠地吞了口唾沫,“锦衣卫来了!”   什么?   一众女眷全都大惊失色。   锦衣卫来了,不是她们以为都那个意思吧?这里可都是女眷,他们也要闯进来?但一想到锦衣卫在外的恶名,谁也不敢笃定。   这念头不过一转,就觉门前一暗。   飞鱼服,绣春刀,浓烈的血腥气,就在眼前。   有那胆子小的,一看到锦衣卫的行头,就差点晕过去。   齐王妃也怕的不行,但她是主人,又是王妃,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又丢面子又丢里子,硬着头皮,脚几乎没有往前地挪动了下,声音打着颤说,“这位大人,今日齐王府设赏梅宴,此处都是女眷,诸位可是走错地方了?”   面前的男人正四处打量着,忽然吹了声口哨,却邪气十足,那声音都仿佛毒蛇发出来的,听的人差点魂飞魄散,“走错了?本官听说这里差点闹出人命,那个,不就差点死了?”   男人冲着苏沁抬着下巴,下颌线条冷硬如刚,仿佛刀削成的一般。   齐王妃身子抖了下,心道锦衣卫的人都属狗的吗,这一眼就瞧出来了?   “大人,咱们这里可没人报案啊?”当着苏澜苏沁的面,她也不敢否认。   “锦衣卫办案,”男人似乎听到可笑的事,终于转过脸来,“需要人报案?”   在场女眷倒吸着冷气,不由自主地后退,包括齐王妃。   眼前的男人,容貌称得上是俊美,一双狭长凤眸更是增色不少,可是,男人左边脸颊上,却有一道约莫三寸长的像蜈蚣一般可怕的刀疤。   在场的女眷,或许都没见过这张脸,但都知道,锦衣卫有个刀疤男,年纪轻轻,却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杀人如麻,刀下冤魂俞万,诏狱酷刑十有八.九出自他手,其恐怖如恶鬼,更甚东宫食人魔。   而且,他是太子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竟然出动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来办案!   这是……来帮太子妃善后的?   齐王妃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罗霆很满意现状,手一抬,“在场的下人,一个不留,全部带走。还有你……”   他目光转向还很虚弱的苏沁,笑了一下,但是,尽管他自认为笑的很和善,却吓的苏沁差点晕过去。   “这位是大都督府的三小姐吧?你作为本案的关键人物,也得跟本官走一趟。”   什么?   她干脆死了算了!   “放肆!”周夫人面色发白地厉声呵斥道,“你要办案,带走下人也罢,凭什么还要带走我女儿?你既然知道她是大都督府的小姐,也该知道她是未来的太子侧妃!你敢把她带去那种地方,你就不怕太子怪罪于你?还有……”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苏澜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意思却很明显。   罗霆又吹了个口哨,那声音简直就是勾魂索命的毒咒,周夫人差点站立不稳。   “那种地方?不如夫人亲自去待个几天?”   周夫人已面无人色,硬憋着一口气喝道,“放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声音都低了许多。   “锦衣卫办案,就是大都督也不得阻拦。”罗霆笑容一收,看着周夫人的目光,就像马上就会被捏死的蝼蚁。   “何况你?”他说。   满场死一般的寂静。   总算清静了。   罗霆一声冷喝,“都带走!”   “且慢。”清泠的女声忽然响起,罗霆已是十分不耐,转过脸去,眼神极度残狞,“还有什么废话!赶紧给老子说清楚!”   也亏得早几个月没少被殿下吓,苏澜面对如此凶残的罗霆,才勉强稳住心神,但又因为那是早几个月前的事了,所以此刻,苏澜也是手脚冰凉,心乱如麻。   她勉力微笑,“罗大人,苏三小姐中了见血封喉的毒,虽然服了解药,但尚有余毒未清,还请大人记得请太医为苏三小姐延医诊治,也免得误了大人断案。”   “多谢大堂姐。”苏沁感激的眼泪汪汪,也就她还记着这个事。   罗霆这才知道面前这个弱的一捏就能掐断脖子的女人居然就是太子妃!   他面上戾气稍缓,嘴一咧,露出森森白牙,“本官可是好人,太子妃放心便是。”   事已至此,苏沁再不愿,也不得不屈从。   “八姐姐,将方才的安神茶都收好,一并交给锦衣卫的大人查验。”苏澜吩咐道。   尽管这似乎意义不大,但也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是,太子妃。”   苏沁听到这个声音,惊愕的回头,方才回话的果然那个太监!   原本以为是个太监也就罢了!   居然还是个女的!   苏沁满心悲愤,都没注意她差点摔下去时,身边那位能止小儿夜啼的指挥使大人及时扶了她一把,在她站稳后,手掌顺势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啧,真凉。   好好的赏梅宴,却闹出锦衣卫上门抓人的事来,还兴师动众地抓走了十几个下人,也没谁还有那个心思继续赏花吟诗作对了,连午宴也就匆匆地吃了两口,就纷纷告辞。   苏澜心情倒没那么差,既然锦衣卫插手,又是殿下的人,定能还她一个清白,哪怕还有人觉得是锦衣卫在替她遮掩,至少没人敢议论。   再说了,苏沁本人都没怀疑她,其余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问题是,她当众给苏沁喂了药,万一之后苏沁再有什么意外,极容易再让人怀疑她。   所以,苏沁真的不能有事啊!   可她在大都督府,又是个粗心的,连苏湘那般粗劣的算计都看不透,又如何防得住别人的陷害?   也就只有……   苏澜深深吸着气。   东宫才是最安全的。   难道她要求着殿下赶紧让侧妃入东宫吗?   好难过。   但她似乎别无选择。   井八见她一直拧眉不语,以为她还在烦心,安慰道,“太子妃放心,罗大人手段极为厉害,定然能查出真相来,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她哪里是在担心这个啊。   但是又不好跟井八说。   苏澜只好找话问,“锦衣卫的人怎会来的那么巧?而且,为何知带走下人?万一是哪个主子下的黑手呢?”   虽然她也知道,当然是下人比主子容易带走。   而且那些下人,虽然锦衣卫已经粗略地检查了一番,一部分被带走,一部分被留下,可不会武功的小雪都被带走了,井八却留下,是殿下额外有吩咐过?   “锦衣卫原本就到处都有眼线,有什么事,他们都很快知道,而且井五井六一直在暗处,一有不对劲立刻就发信出去,再加上殿下本就有预测,今日大概会出事,叫锦衣卫的人早早就候着了。至于没有带走任何主子,奴才也是猜测,罗大人武功极高,应该是看出来那些夫人小姐们都没这本事吧?至于奴才,一是要保护太子妃,二来,罗大人可能也知道,奴才没那本事。”   哦,原来如此。   苏澜又忍不住泛起了酸,她都不知道殿下这些安排呢。   作者有话要说:  被冷落许久的燚哥下章就要回来了 第62章   赵燚就在畅和殿等着, 还是那副冷酷如冰, 暴躁不耐的表情。   朝夕相处快半年, 苏澜终于勉强能从他冷淡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丝对她的生气来。   气她管苏沁死活, 反惹得一身骚?可是她没办法不管啊!不管怎么样,她都会被拖下水的。所以,在赵燚叫她过去的时候,她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燚“???”   他眉心一跳, 语气略沉, 又重复一句, “过来!”   苏澜嘴一扁, 眼泪汪汪的, 小碎步的一点点挪过去。   “太子哥哥,澜儿知错了。”她态度良好地认错。   赵燚“???”   他眉心一皱,语气倒是缓和了些。   “吓到你了?”他问。   “???”   苏澜愕然。   赵燚……   猜中了, 果然如他所料,是吓到了,他无奈地朝她伸手,“孤会叫罗霆, 去了他脸上的疤。”   小妻子是个胆小怯弱的, 连他都能吓坏她, 何况罗霆那等不懂怜香惜玉的。   回头得好生教训教训罗霆!太子妃岂是他可以吓唬的!   只有他才可以。   苏澜“??????”   什么,跟什么?   赵燚见她还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无可奈何, 只好认命地起身把她拉过来,圈外怀里,给她一点安全感。   “罗霆虽然可怕,但他是孤的人,非有意吓你,只是不识得你。改日,等他的疤,没那般吓人,孤让他上门,负荆请罪。”   苏澜“???!!!………”   “太子哥哥……”她微微仰头,唇瓣擦过他冰凉的下颌,“你不怪澜儿多管闲事,惹了一堆祸事吗?”   她承认她是有些怕罗霆,但是,这真的不是重点啊殿下!   “什么祸事?”赵燚神情认真地在问,手指顺势就轻轻挠着她下巴的那团软软和和的肉。   最近他在她身上找到许多比这更有趣的地方,倒是有些冷落此处,重新摸起来,嗯……手感还是妙不可言,可见是他把她养的好。   苏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在那杞人忧天许久,人家压根不把这点小事看在眼里。   果然大男人和小女子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只好解释,她给苏沁吃了东西,如果以后苏沁有个三长两短,极容易牵连到她,如果不想苏沁有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早让她入东宫。   说到重点的时候,苏澜整张脸都委屈巴巴的,低落的很,也不看赵燚,仿佛是怕看到他的期待。   可惜,她这些酸酸的吃味的表情赵燚素来看不出,听了她的“建议”还诧异道,“她已经,被锦衣卫,带走了。”   苏澜,“啊?”   “带走了。”赵燚又说了一次。   苏澜总算回过味来,惊异地难以想象,“可是她是作为受害者被带回去配合调查啊?过几日肯定会回去的。就算锦衣卫不放人,大都督府那边也会施压的。”   “不会。”   赵燚说的如此笃定,苏澜仔细想了想,有点明白了。   大都督此人别的不说,对苏沁还是真有几分疼爱的,恐怕他也知道后宅阴私手段层出不穷,苏沁若是回去,定然死路一条,还不如留在锦衣卫,好歹活着。   至于周夫人,她定然不希望苏沁嫁来东宫,虽然死不了,但在锦衣卫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名声是坏透了,她可能觉得,延昭帝也会不大好意思再把这样一个女子赐给东宫做侧妃,如此,苏沁这辈子也就算毁了。   的确有几分道理。   可如此一来,苏沁也真是可怜啊。   对这个问题,赵燚的答案是,“与孤何干。”   行吧。   也算解决了一个难题。   可是,还有个林表妹啊。   苏澜觉得,再这么纠缠下去,实在太不贤惠了。   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嘛,还是问出了口。   赵燚就更诧异了,“你真不知道?”   苏澜茫然,“知道什么?”   自然是,林蕙与苏沁不同,她是族中弃子,父亲又无权势,这样一个侧妃,不会给东宫带来任何助力,但她太子表妹的身份,却足够膈应苏澜了。   林蕙这个侧妃,原本就只是为了恶心苏澜的存在,所以,她会好好的活着,直到进东宫,和苏澜斗起来。   苏澜,深深地叹息。   原本还以为这是延昭帝一时脑热突发奇想,没想到却是苏皇后别有居心筹谋而来。   如此一来,林蕙就势必会入东宫了?   诚然她是喜欢林蕙,觉得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而且林蕙也说过,她不会与她争。   就算,将来没有任何意外,林蕙进东宫后也真的不过是她多了个姐妹作伴。   但是,她还是很不开心。   殿下是她的,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她都不愿和任何人分享。   “不会。”赵燚告诉她。   就像苏澜想的那样,对赵燚而言,无论什么缘由,娶了这些无辜女子,他就得对她们一生负责。   但是,他不愿。   他幼时早慧,所以他很清楚,纵然延昭帝对母亲一片挚爱,其他妃嫔或许不过是调剂品,但每每延昭帝与其他女子在一起时,母亲仍然是难过的。   所以,他不希望他的妻子也和母亲一样,强颜欢笑,日日夜夜,都在期盼丈夫的恩宠。   他的妻,有一个苏澜,也就够了。   “太子哥哥有什么办法不让林表妹进东宫吗?”苏澜心中窃喜,好奇地问。   赵燚看着她强作镇定,眸光却如朝阳刹那绽放,心中一哼,还说什么没有隐瞒没有算计,分明就不希望他有别的女人,还假惺惺的主动提起让人尽早过门。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古人诚不欺我!   “求孤,孤就告诉你。”   呃……   怎么又来这个啊。   苏澜不免苦恼。   上一次他要她求他,结果呢?   又要人求他,又不让人投其所好,那还怎么求?   但她又实在想知道,思来想去,决定放手一搏。   她就那么看着他,眸光楚楚,声音娇娇软软,像纯白的雪花沾上了蜜糖,“太子哥哥就告诉澜儿吧,澜儿求求太子哥哥了,好不好嘛?”   你不是让我求吗,我求了呀。   如此的“求”,也是让人猝不及防的很。   赵燚绷着冷酷的表情,漆黑幽沉的眸终是在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下败下阵来,道,“她的婢女,会是毒害苏沁,最大嫌疑者,她会被带去诏狱审问。”   一个“会”字,足以说明这其中的算计。   苏澜惊的瞠目结舌,那是你表妹啊,你真舍得如此对待?   再说,一个千金小姐被毒害的案子,锦衣卫一查就查几个月,这不太说的过去吧?苏皇后那边,不会施压?   “锦衣卫诸事缠身,没有闲杂功夫,专理此案。”   至于苏皇后那边,年关将近,前朝后宫她都要过问,她也没这个闲工夫管这点小事。   再说,她很快就会忙的无暇分身。   而且,宗人府那边有他的人,没他允许,苏沁和林蕙是上不了玉牒的,皇帝赐婚也不行。   那就好那就好。   苏澜心里暗暗松气。   可还有一个问题。   哪怕以后林蕙害人的嫌疑撇清了,可名声也毁了,而且她又不像苏沁,自有一个位高权重都大都督爹做主,未来仍是不仇的,可林蕙……好好一个千金小姐,却无端端成了她和苏皇后之间的牺牲者,以后,大概也只有青灯古佛一条路。   难道只能如此吗?   没想到苏澜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两个女子的终身,赵燚略一思忖,只怕还是苏澜心地善良,或许还曾感同身受的惶恐过,便又补了一句,“将来,孤会寻一门好亲事,补偿她们。”   冷煞的太子殿下都能迂尊做红娘了,苏澜再没有任何不满意的。   而且,这一句将来,意味深长。   想必,也不用太久。   .   虽然赵燚没有过问,苏澜也主动交代了给苏沁吃的药丸,那是她自制的万能解药,对一般的普通的毒药都有解毒效果,虽然不至于彻底清除,但多活几天熬到找到解药是绝对没问题的。   赵燚对这个倒没多在意,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只心里对苏澜曾经四面楚歌的处境又多了几分了解,对苏家其余人更多了恼怒。   不过赵燚虽然不甚在意,得了消息的井大井二,却寻着空隙悄悄找到苏澜,希望她得空能再多制些这种药丸。   不止他们,就连其他一些世家夫人,也托薛嬷嬷带了话,想跟苏澜讨些药丸。   苏澜的这种万能解药原本也是她的秘密武器,迫不得已当众暴露,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有殿下撑腰,倒也不怕暴露自己的本事,而且好东西要懂得分享,才有人承她的情,说不得就会在何处结下善缘,只是就怕自己制的解药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所以对外,苏澜公开了解药方子,放心的,可以去回春堂购买,不放心的,可另请大夫自行研制。   对内,这些跟随殿下的人,她就大大方方的自己制药,那效果自然略有不同,连同之前的迷香、解药一起,做了许多,当成殿下的生辰礼物,送给殿下。   自容皇后去后再没过过生辰的赵燚,收到这样的生辰礼时,心情,十分的……   不爽!   混账东西!   这是他的生辰礼还是那帮混账的礼!   于是,赵燚生辰这日,从井大到井最后一个,轮番挨板子。   东宫上空,乌云不绝。 第63章   苏澜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把那些药丸交给了赵燚, 然后便去了厨房, 亲自下一碗长寿面给赵燚。   从和面搓细成长条再到下锅都是苏澜一手操办。   长寿面整碗只有一根面条, 颇费功夫, 尤其是对苏澜这种新手而言,就更耗时,所以她并不知道几乎东宫所有人都因为她而受罚。   面做好,苏澜端去和赵燚一块用, 还特别强调, “这是澜儿给太子哥哥做的长寿面, 一定要一口吃完, 不可以咬断的哦。”   原来还是有单独给他准备的生辰礼的, 虽然这一碗面费的功夫不如那些药丸,赵燚也算有些安慰。   但他看到苏澜面前还有一碗像疙瘩汤一样都东西,问, “这是什么?”   “哦,这个是面和多了,剩下的也做了面疙瘩汤,澜儿吃的。”   赵燚皱了下眉, 把两碗面对调, 他吃面疙瘩, 长寿面给了苏澜,还说,“孤活多久,就看你的了。”   苏澜……   就眼睁睁看着他吃了起来, 欲哭无泪,殿下肯定是知道面疙瘩更好吃才抢过去的!   给赵燚的生辰礼,自然不止是一碗长寿面,用完早膳,苏澜拿出一对把羊绒搓成细线织成的袜子要赵燚换上,“这是澜儿亲自织的呢,太子哥哥必须天天穿上。”   这种羊绒袜子暖和的很,殿下穿上了,脚就不会再冰凉冰凉的,晚上睡觉就不会再冻着她了。   赵燚的眉却拧成了川字。   真丑!   还天天穿!   不用换洗的吗!   又见苏澜拿出一只靛青色绣祥云纹的香囊系在他腰上,絮絮叨叨地说,“这个也是澜儿自己绣的,里面放着澜儿给太子哥哥求的平安符,也是要天天戴的。还有这个福禄寿的玉佩,虽然不是澜儿雕的,但图案却是澜儿自己画的,穗子也是澜儿自己打的。”   待都系好,她满意地端详一会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赵燚,“好看吧?太子哥哥是不是好喜欢?”   虽然殿下还是一身黑,但多了玉佩香囊,多了点色彩,也多了点人情味呢。   赵燚“……”   脸绷的像冰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有好什么喜欢的!   苏澜嘴一扁,眼眸开始湿润,赵燚额角突突直跳,不得不说,“好看!喜欢!”   这才对嘛!   苏澜高兴地说,“就知道太子哥哥会喜欢的!记得要天天戴哦!”   “……”   他现在就想把东西连同人一块儿扔了!   “太子哥哥,咱们去堆雪人,打雪仗吧?”苏澜满怀期待地说。   连着下了两天大雪,今日终于放晴,又难得空了一天时间出来,可不得好好玩一场。   尤其是,自从阿爹阿娘走后,她都没有怎么好好玩过了呢。   赵燚面无表情地看着雀跃的苏澜。   这他.妈的到底是他的生辰还是她的!   这么多年都没再过生辰,见她记在心里,原还有些期待,现在才知道,这就是个彻头彻尾欺骗人感情的骗子!   为了折磨苏澜,赵燚说,天气寒冷,雪更凉,就这么玩,容易生病,叫她手上戴个什么取暖的东西再玩。   可给手取暖的,除了手炉就是手笼,一个遇雪就化,一个手都腾不出来,哪个也不合适啊。   苏澜也是反应快,立刻就有了主意,叫人取了一块皮子来,照着手掌描了样子,现场做了一副精巧别致的手笼,连手指都可以自由活动,戴在手上,暖和又好看,还方便。   赵燚冷漠地看着那一双跟熊掌似的手在面前招摇,重重一哼,很想把那双熊掌拍到她脸上去。   有的玩了,苏澜才不计较他臭臭的表情,招呼小雪她们一起堆雪人,又说,“八姐姐还在忙吗?叫她歇会儿,玩够了再忙。”   本就战战兢兢,想玩又不敢玩的宫女们顿时更安静了,苏澜看出怪异,“怎么了,八姐姐病了?”   没人吭声。   既然她们不敢说,多半就跟站着的那位冰雕有关系。   苏澜折身过去,赵燚侧过头去,很是冷淡。   苏澜靠过去,踮起脚尖,毛绒绒的手掌捧着赵燚冰冷的脸----反正再冷她现在也感觉不到----嘻嘻地笑,“太子哥哥,先让八姐姐陪澜儿玩一会儿再接着受罚好不好啊?”   “把手拿开!”赵燚暴躁地呵斥。   “太子哥哥不答应,澜儿就不放手。”说完才不过一秒,苏澜脸一苦,开始装可怜,“太子哥哥,澜儿的手酸了,好累,脚也麻了。你快点答应好不好?”   是孤让你踮着脚抬着手了?   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等过了今天,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不是什么事撒娇卖惨就可以的!   赵燚沉着脸掰下她的手,叫她站好,替她揉着手臂,道,“她挨了板子。”   虽然猜到可能是受罚,但是……   “八姐姐做错了什么?”   还敢问!   但是,赵燚却说不出口这原因,只道,“孤,高兴。”   鬼才信你!   苏澜委屈地有些哽咽,“太子哥哥骗人!太子哥哥果然不喜欢澜儿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呜呜……”   赵燚想打人!   他究竟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要给她宠爱!叫她愈发得寸进尺不识好歹一有不满就装哭!   可是,一身雪白的苏澜,在冰天雪地里鼻尖冻的通红,泉眼般的眼睛都快结成冰,这副模样,纵然他铁石心肠,未有一丝柔软,却怕她真哭出来泪落在脸上了冻伤了脸,只得绷紧了脸,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别扭解释说,“孤的生辰,礼物却是给他们,孤不高兴。”   什么?   苏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啊!   她的殿下怎么那么可爱!   苏澜欢的搂着他脖子,脑袋在他胸膛直蹭,好一会儿,才勉强憋住笑说,“太子哥哥,虽然药丸是他们收了用,但东西却是澜儿送给太子哥哥的啊,因为太子哥哥,他们才得了这个好处,得了好处,才会更尽心尽力地为太子哥哥办差啊。再说,澜儿给太子哥哥做了长寿面,织了冬袜,绣了香囊,打了玉佩穗子,还跟太子哥哥一起打雪仗,这么多给太子哥哥的生辰礼,太子哥哥还要为几颗药丸吃醋吗?”   赵燚眼一瞪,还敢说!   到底谁在玩!到底谁想玩!   苏澜却是理解错误,好言安抚,嗯,高贵的太子殿下才不会跟几个下人吃醋呢。   赵燚“……”   “所以,太子哥哥不要罚他们了好不好?再说这样大好的日子却处罚下人,多不吉利啊!”   真是无妄之灾呢。   赵燚哼了哼,反正一人五个板子,打也已经打完了。   五个啊!   可真狠!   苏澜想了想,叫来小雪,说,“今日殿下生辰,伺.候殿下的人,每人赏五两银子,伺.候本太子妃的,每人赏二两银子,今日全部好酒好菜,痛快吃喝。”   即使在赵燚跟前战战兢兢的,听说赏银子,小雪等人也难掩喜色,尤其是,她们才是真的跟着沾光。   她这样做恶人,赵燚更不高兴了,只是他并不会当面否决她,便由着她,想来几个丫头也不敢因为三两银子而生出二心。   解决了这件大事,当然还是要继续玩。   几个宫女因为得了赏钱,勉强克制着不那么去怕赵燚,陪着苏澜堆雪人,不一会儿,就玩开了,一个个的,全都兴奋的双颊通红。   也不知哪个手头那么不准,一个雪球打过去,被打的人下意识地躲开,那团雪球就以无法逆转的气势朝赵燚脸上砸了过去。   雪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扔雪球的,差点被打的,腿一软,整个人都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区区雪球,自然不可能砸的到赵燚,手一伸,雪球就被抓在手上,化成雪水,从指缝里漏出来。   苏澜见势不对,迅速捧了个大大的雪球打过去,口里大喊,“太子哥哥,看招!”   幼稚!   赵燚心说,却站在那儿,岿然不动,也没伸手去挡,大有任凭雪球砸到他脸上之势。   但是……   也许是雪球太大,也许是苏澜太娇弱,雪球在离赵燚还有几尺远的地方,啪嗒掉在地上。   真是,尴尬。   苏澜讪讪地笑笑,又捧了个没那么大的雪球在掌心里裹了裹,再次扔过去。   就见赵燚有样学样,也抓了个雪球,朝苏澜扔过去。   苏澜倒是想躲,奈何他反应慢了,雪球的速度又太快,鼻尖被打了个正着。   苏澜愣了下,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   疼!   好疼!   殿下一定是蓄意报复!   其余人更是呆了,过了一瞬才有人回神,大声惊叫,“血!出血了!”   原本因为打中苏澜而嘴角微有笑意的赵燚懵了,明明是雪球,怎么打过去变冰球?   他知道她娇弱,已是克制了力道,怎么还被打的流鼻血?   幽沉的眼眸闪过慌乱,赵燚几乎飞扑了过去,大喝道,“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燚哥说:今天孤过生辰,评论送红包! 第64章   因为苏澜受伤----尽管只留了几滴血就好了----赵燚却深深地自责, 深感苏澜说的大好的日子责罚下人不吉利是很对的, 于是又大手一挥, 东宫所有人再赏十两银子。   东宫众人……这算因祸得福吗?   不止如此, 赵燚还十二时辰全天候地陪护,一眼不错地看着,一刻也不敢放松,便是议事, 也让苏澜坐在屏风后。   如此到了十五这晚, 赵燚不得不离开, 苏澜终于松了口气。   这人也是奇怪, 没人陪的时候, 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真到了这种时候,又恨不得赶紧分开, 要有点自己的空间。   但苏澜的松快还没维持到一刻钟,井八过来说,薛凝求见。   因为薛凝的特别身份,即使她总是释放自己的善意, 苏澜还是提着心, 薛凝大概也是知道, 尽量不在她面前出现,尤其薛嬷嬷如今不在东宫,苏澜都差点快忘了这号人。   不过,薛凝求见, 应该是有要事吧。   苏澜让薛凝进来,看到的是双眼通红的薛凝,明显是大哭过一场。   “薛姐姐,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苏澜温声问。   薛凝看了她一瞬,仿佛是还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眨眼的时间,她忽然跪下,哭道,“太子妃,求您救救周奉哥哥吧。求求您了,只有您能救他了!”   苏澜一脸的懵,不是,这位周奉是谁啊?为什么薛凝会来求她?   井八提醒道,“周大人是薛嬷嬷的孙儿。”   “嗯?”苏澜很是惊讶。   薛嬷嬷的孙子?那就是薛凝的……表表兄?   等等,若是薛嬷嬷的孙子若是犯了事,不是由薛嬷嬷去求殿下更好?犯得着来求她?   而且……周大人,还是有官职在身的。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但既然求到她,必然是有原因的,何况还是薛嬷嬷的孙子,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   “回太子妃,就是前天,云芳楼的一个女子出阁,被临江侯买了去,那临江侯却不是个好的,那女子怕极了,表哥看不过去,和临江侯起了冲突,失手…把人给打死了,表哥被判流放西南,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太子妃,表哥是冤枉的,他是被人设计陷害的,那临江侯本就该死啊!太子妃,奴婢求您了,救救表哥吧,奴婢愿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求您救救他吧。”   说着说着,薛凝不停地磕头,砰砰砰的响声,磕的人心疼。   “你先起来。”苏澜顿了顿,叫井八把她扶起来,等她稍平静了些,“你先别急着哭,等我搞清楚了再说好不好?”   “已经很清楚了。”薛凝抽噎着说,“表哥是北镇抚使,是殿下手下最得用的人,不知有多少人想害他!可是殿下他见死不救……”   最后一句,虽然声音小,却带上了点埋怨的意味。   话至此处,苏澜终于明白她为何始终觉得怪怪的。   这薛凝,是喜欢她那位表哥?   故而每次见到殿下,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开?   当然,这个现在不是重点。   “这样,你先回去,我去求求殿下。”   薛凝果然大喜,又说了几句感谢与报答的话,才出去。   行吧,所谓的求她,其实是求她去求殿下。   “八姐姐,薛姐姐说的这件事,你清楚吗?”苏澜问。   临江侯她也是知道的,正是上次赏梅宴上拿着竹竿想救苏沁的那个纨绔,长的虽然魁梧,却是个绣花枕头,若非他是老侯爷唯一嫡子,又有太夫人爱护,这爵位如何也轮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个,苏澜忽然想起来,这临江侯有一庶兄,却很是有些才干,如果临江侯死了,而他自己的孩子最大的都不到五岁,若无意外,这爵位八成就是那庶兄的了。莫非,真有阴谋?   只是,既然周奉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从四品的北镇抚使了,应该也是个有本事的,怎会轻易中这种圈套?   临江侯出了名的喜欢美人,纵然不是很俊美,可一来年轻,二来又是侯爷,遇上这样的恩客,那出阁的女子不该欢喜才是,害怕什么?周奉又怎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云芳楼管这种闲事?   该不会,周奉平素也逛青楼,还喜欢那女子吧?所谓的阴谋圈套,其实就是为一烟花女子争风吃醋?   果然,井八道,“奴才知道一二,薛凝说的基本都是事实,只不过当时周大人是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了人,又是为烟花女子争风吃醋,而且因为是过失致人死,也没判死刑,所以殿下,应该是不想管的。”   那就怪不得薛凝会来求她了。   只是,道理虽如此,可那到底是薛嬷嬷的亲孙子,她为容娘娘,为殿下操劳大半辈子,却连至亲都护不住,薛嬷嬷该有多伤心。   到第二天中午用过午膳,赵燚的精神几乎完全恢复,苏澜才跟他提起此事。   无论如何,多少得安慰安慰薛嬷嬷。   赵燚听了却是眉心一沉,“你如何知道的?”   井八有分寸,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苏澜不高兴了,“太子哥哥的意思,澜儿不能知道?还有上次赏梅宴的事,太子哥哥的安排,别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赵燚道,“这些肮脏事,你何必知道?”   “……”   好吧,还算略安慰。   “可是太子哥哥什么都不告诉澜儿,澜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抓瞎,一无所知,以后咱们还能有话说?”   “你跟孤,无话可说?”   苏澜“……”   明明是她在质问,怎么反被质问了?   “澜儿的意思,以后太子哥哥就没话跟澜儿说了。”   “孤现在,跟你也没话说。”   一直都是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几时多说了几句话?   好了,这下子彻底惹恼了苏澜。   “既然太子哥哥没话说,那都不要说了,澜儿也没话说了。”苏澜气呼呼地走开,直接往床上一躺,被子蒙住脑袋,谁也不想理。   虽然她知道,殿下应该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她就是不高兴!   怎么能跟她没话说呢!   恩爱夫妻,不是应该无话不说,说也说不完吗?就像阿爹阿娘那样。   就算殿下说话有点麻烦,说慢点就是,她又不是没耐心!   赵燚满脸莫名其妙,他不过实话实说,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有什么好气的!   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反复无常难以捉摸!   但他自认心胸宽广,不跟她一般见识。   赵燚也过去在她旁边躺下,去扯开她的被子,苏澜却攥的死死的,不让她动。   赵燚生气了,这么捂着,捂坏了怎么办?   生气的太子殿下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徒手撕被子。   锦被撕裂,里面的棉花如柳絮纷飞,呛人口鼻。   苏澜被呛的咳个不停,无奈地坐起来看着眼里有那么一丝丝茫然不解的赵燚,叹气,那句话,没怎么过脑子就说出来了,“这次不高兴就撕被子,下次是不是要撕衣裳了?”   赵燚看着她,神情有那么丝古怪。   苏澜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脸一热,背过身去,不想理人。   “转过来!”   “不!”他不道歉,她就不理他!   脖子上忽然一凉,苏澜一惊,偏头一看,是赵燚的手夹着她的衣领,说,“再不听话,撕你衣服!”   “……”   还是那般清正素然的目光,苏澜也不知该羞还是该气。   莫名其妙的,就委屈的很,眼泪忽然掉下来,“太子哥哥就会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   她的泪落下来,恰好滴在他手背上。   赵燚浑身一僵,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本还以为她又故意装可怜控诉,却不知怎么回事,她越哭越凶,完全停不下来,赵燚慌得,用手去擦泪,被苏澜“啪”的一声打开,他苍白的手背上,落下一个红印。   赵燚……   这是真气急了啊。   可是为什么?   赵燚不怎么会哄人,以往她哭,抱抱她她就好高兴,可现在,他要抱她,她拍打的更凶,用力地推开他。   赵燚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鬼使神差地,低头凑过去,吻她的唇。   她果然没哭了!   但只是停了一瞬,她“哇”的一声大哭,哭声如春雷不止,眼泪如洪水不停。   赵燚彻底傻眼了。   这到底怎么了?   他做什么她都抗拒,他说什么她都不听。   赵燚很烦躁,很暴躁。   想杀人。   但还记着,不能吓到她。   赵燚翻身下床出门。   那一瞬间赵燚气势巨变,身如修罗,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残暴,即使苏澜大哭,也察觉出来,心里猛地一跳,想也不想赶紧跟出去。   出了门,就看到赵燚掐着井八的脖子把人提起来,井八奋力挣扎,却越来越无力。   苏澜一慌,大喊,“太子哥哥,快住手!”   可赵燚仿佛已经失去神智,什么都听不到。   “太子哥哥,快住手!”苏澜已经跑到他面前,努力地踮着脚想把他的手掰开,却毫无意义,她索性直接咬上去。   也不敢太用力。   手腕上有微微的刺痛,赵燚眼里映出娇小的身影,慢慢冷静下来,松开了井八。   井八摔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可周围那么多人,没人敢上前帮她。   苏澜也顾不上她,因为赵燚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浓烈的杀气,仿佛来自炼狱。   “你为她,咬孤!”   “不是的。”苏澜一把抱住他冰冷的身子,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又委屈,又心酸,“太子哥哥不要生气了,澜儿以后不跟太子哥哥置气了,澜儿以后不哭了!真的,以后都不哭了!”   赵燚不为所动,身体绷的像冰雕。   苏澜抬起冻的通红的脸,嘴唇在发白,声音也在抖,“太子哥哥不要生澜儿的气了好不好?澜儿好冷,好冷的。”   赵燚的眼睛眨了下,折身往回走。   苏澜跟在后头,抹着泪,抖个不停。   赵燚仿佛才察觉,停下,抱起她,快步回屋,叫人备了热水姜汤驱寒,免得又病了。   这种时候,没人敢来服侍苏澜,苏澜得自己去泡澡,但是,赵燚却一眼不错地一直盯着她,叫她怎么好意思脱衣服?   但是,想想殿下完全不解风情,她便是脱的光.溜溜的,恐怕在他眼里,也不过和一尊雕像差不多。   再说了,殿下是她夫君,看看怎么了?   苏澜一咬牙,背对着赵燚,一件件脱去衣裳,□□,进了浴桶,完全不敢去看赵燚是何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澜妹为啥委屈? 第65章   虽然苏澜纠结不已, 但浑身冰冷的时候泡进热水里, 满足地发出暧昧的呻口今, 哪还记得自己被是否看光了, 看了的那个人又是何反应。   “喝了。”   耳边冷不丁地炸出个冷漠的声音,吓得苏澜一睁眼,下意识地立即抱紧双臂遮住胸,一副楚楚可怜的羞愤。   赵燚面若寒霜。   苏澜也很快反应过来, 她这样的动作其实毫无意义, 但是, 在赵燚冷漠的逼视下, 也着实做不到坦荡荡。   还有那么冒着热气的姜汤。   苏澜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接了汤碗。   氤氲飘渺的水汽中, 抬起一只莹白手臂,水珠挂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折射晶莹光芒, 那光芒散发着致命的无可抗拒的诱.惑。   那女子清眸楚楚,水润无暇,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不安而有些羞涩的尴尬, 轻咬着红唇。   水雾缭绕, 美人似芙蓉出水, 如梦似幻般的场景,换个人看到,早已神魂颠倒,但面前这人……   怕是柳下惠再世, 也自愧不如。   因为赵燚的心无旁骛,心清意正,更显得苏澜心思邪恶不堪,她羞恼地垂下眼帘,仿佛是在置气,端着汤碗一口气猛的灌下去。   姜汤的辣,却是她始料未及的,辣的她咳嗽不止,咳出了泪。   她才许诺再也不哭……   这个不能算吧。   “喝慢些,没人抢。”赵燚冷漠的语气添了些无奈。   他自是察觉出苏澜又委屈了,但他真的想不明白,她到底在委屈什么。   想着苏澜没那么快泡好,赵燚将他坐的椅子挪了过来,就坐在苏澜面前,等她喝完了,问,“为何生气,为何哭?”   赵燚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看的她心里那点不自在都烟消云散了,垂着眼,抿着唇说,“太子哥哥什么都不告诉澜儿,澜儿并不怕那些争斗算计,无论甘苦,澜儿都想替太子哥哥分担。”   赵燚原本不想告诉她,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肮脏阴险的算计,他只希望她一直都快快乐乐的,但既然她这么介意,告诉她,也无妨。   周奉失手打死临江侯其实是将计就计,苏皇后那边想要临江侯的兄长承袭爵位,而临江侯的三弟,是他的人,爵位究竟归谁,还未可知。   至于那青楼女子,也是那边的细作,想诱.惑周奉叛变,周奉不过曲意奉承。   至于被流放,也是明面上,实际上在暗中查找蛊王,搜寻几位解蛊药材。   苏澜眼睛一亮,此时也忘了羞涩,激动地身子往前靠,两只手臂抓着浴桶边缘,“已经有解蛊的办法了?”   “尝试。”赵燚说。   这只是他找来的熟知炼蛊之人想的缓解之法,真正要解蛊,恐怕还得当初死了那人有留下什么线索才行。   也可能,苏皇后会知道。   哪怕只是尝试,那也是个好兆头啊。   苏澜心想,只要有一点缓解,殿下就不用再食人心了。   “还有?”   苏澜茫然地看他,还有什么?   “为何哭?”   她方才说的,不过是一时生气的理由,真正大哭不止,他记得是他说了“再不听话,撕你衣服”之后。   因为他要撕她衣裳?   就算不是吓唬她,真的要撕碎了,不过是件衣服,她想要多少没有,何至于那般委屈?   没想到殿下还这般敏锐。   可她不想说啊。   之前只觉无限委屈,但也是莫名其妙,后来倒察觉出点缘由来,却是难以启齿。   “你说的,没有隐瞒。”   赵燚再次拿话堵死了苏澜的退路。   苏澜再次深深懊悔曾轻易许下的承诺,守诺真的太难了。   但,说就说吧,大不了就被他嘲笑一辈子嘛,总好过隔一段时间就为这事委屈。   “澜儿要是说了,太子哥哥不许嘲笑我。”想是那么想,还是要尽力争取的,她相信殿下答应了就能做到。   “不笑。”   他又何时嘲笑她了。   苏澜咬着唇,十分的扭捏,好一会儿,白羞答答的,红着脸开口。   其实,细细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殿下太清正,面对她有意或是不经意的引.诱,他都无动于衷,甚至毫无所觉,一次两次便罢,次数多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会羞涩,也会……失落。   会怀疑自己不够吸引人。   尽管知道殿下因为中蛊的原因,某方面反应迟钝,但到底是男子,怎会一点兴趣也无?   譬如说撕衣裳,就真的只是撕衣裳而已,譬如,□□的美人在前,他眼也不眨,真只是看寻常物件一般,连起码的欣赏都没有……   便是得道高僧,也会下意识的闭眼吧?可殿下看她的目光,就仿佛她是个婴孩。   谁会在意一个婴孩穿没穿衣服?   尽管她年纪也不大,但都成亲半年了,也一直未圆房,可她也有为□□的自觉,她是娘子,是夫人,何况她是看过不少风月话本的,也是看过压箱底的嫁妆的,加上女子心思细腻,尽管明知道,她天然的,也在暗暗期盼,殿下会为她着迷沦陷,不可自拔。   但事与愿违,殿下虽然待她好,但这种好却不是她想象的甜蜜缠绵,还是会让她有很挫败的失落。   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   意外。   愕然之后,赵燚却是无言。   他不知要如何解释,更不知如何宽慰。   仔细回想,这许久以来,唯一一次的失态,恐怕还是为她胸口上药那次,即使如此,也真的只是一时脑热的好奇,并无其他非分之想,更别提平日的亲密,纵然他觉得有趣舒服,但对苏澜而言,恐怕却是折磨更多。   年关将近,主要也是苏澜在忙,赵燚这里,却没谁那么不开眼非要在大过年的时候给对方找茬,所以赵燚还算清闲,那天之后,赵燚叫人搜罗不少书生小姐的爱情话本,也有不少狐妖艳鬼的艳.情小说没日没夜的看。   虽然这些话本子并不会那么详细细腻的描写女子内心纤弱敏感的情绪波动,但却有细致地描写了不少在旖旎时刻,女子该有的娇羞,还有男子无法抑制的…急.色。   赵燚素来聪敏,只是往常没有接触,也未在这些事上多留心思,如今既有学习的必要,多读几本,多揣摩一二,就基本明白,苏澜是如何的失落了。   他琢磨着,是否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他也要适当的表现出些许的饥渴来?   难度有点大。   毕竟他不如苏澜那么会演。   他素来,也就那么一两个表情而已。   突然改变,反而让人怀疑,更容易叫人伤心。   还能怎么办?   就这么烦恼着,过完了年,又过了元宵。   十六这日是最后一天的灯会,苏澜想去看,赵燚自然不能拦着。   但才恶补了不少书生小姐话本的赵燚知道,元宵佳节,最适合人约黄昏后,他当然不能让苏澜自己出门,只是他还在禁足,于是,井七公公又再出山。   换上寻常衣饰,就要出门了。   下人们一年到头也难得放个假,所以这晚,苏澜把伺候她的人都带上一起出门。   也包括了薛凝。   周奉的任务,连薛嬷嬷也不知道,苏澜也不可能告诉薛凝,只能暗示她殿下都打点好了,不会叫周奉吃苦的。   薛凝当时失望的样子,看她那种“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主子”的眼神,苏澜觉得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过也许过了这么长时间,薛凝也认了,听说每日里也能偶尔和人说说笑笑,便在这天也带上她,叫她高兴高兴。   至于她自己。   那天推心置腹的坦诚自己的委屈,殿下不但没什么表示,还开始刻意回避,叫她更是委屈。   只是她的委屈殿很快察觉,察觉后很无奈地搬了一箱子书放到她屋里,叫她看着他看那些让人羞得不行的话本,还写了不少心得体会,她就……   唉,何必跟个不解风情的人计较那些呢。   他真的很努力了。   等殿下的蛊毒解了,自然就好了。   就算一辈子也解不了。   又有什么关系。   她喜欢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澜妹的心思……   捂脸遁走! 第66章   最后一日的灯会, 仿佛是用生命在燃烧。   无论搭在头顶挂在棚子上的小灯笼, 还是几人高壮观无比的灯山, 瞧着流光璀璨, 绚烂无比。   诚然,苏澜也没看过前几日的灯会又是何模样。   只是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了这般闲情逸致赏灯,右手边是夫君----尽管改了装, 左手边是聿哥儿, 都是她这一生最亲的人,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唯一的遗憾, 便是殿下如今女扮男装的模样, 却不好手牵着手,万一被认识的人瞧见了,总有些说不清。   才想着, 就看到熟人。   既然是元宵灯会,自然少不了猜灯谜,本来也只是图个乐子罢了,谁曾想那么巧就遇到了大公主和驸马, 也即是从西北归来成亲的容景。   头顶是无数琉璃花灯, 熠熠生辉, 照在佳人身上,粉颊生了红晕,眸子似藏了满天星辰,亮的叫人移不开眼。   容景看着数月不见, 身量似乎又高了些许,更娇艳动人的澜妹妹,心潮起伏不定,一双眼睛痴缠不舍。   上一次仙妃生辰宴上,苏澜和大公主几乎撕破了脸,有殿下在,她也不稀罕虚情假意瞎客气,加上容景的目光让她很是不喜,就要走人,却被大公主呵斥道,“不许走。”   听到这个粗噶的声音,苏澜愣了愣,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大公主的嗓子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   哼!叫你跋扈满口秽语!   面上淡然,苏澜心里重重哼道。   大公主也是突然想起自己难听的声音,脸色一变,阴沉的很,指着苏澜,又指着头上的花灯,还有不远处的彩头,挑衅地抬起下巴,意思很明显,敢不敢比?   苏澜柔柔地微垂眼眸。   心道谁要跟你比!   她才要婉拒,井七却开口了,“凭你,还不配与夫人比,我与你比。”   井七口气嚣张又冷酷,嗓音虽不如女子悦耳动听,但比和大公主一比,还是动听多了,尤其他还这般轻鄙的态度,气得大公主浑身一抖,控制不住地怒道,“放肆!你……”   她差点要继续骂下去,但这一声声音太大,引来周围无数惊诧目光,大概都是……这姑娘看着怪好看的,怎么声音那么难听?太人不可貌相了!   大公主气得都要哭了,被容景按住手,她顺势靠近他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她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你要帮我!   容景身子有些僵硬,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但……大公主到底已经是他妻子,又已有肌肤之亲……   容景轻轻吸口气,“与你比,也不必公主,我和你比。”   他不似大公主,还这么莽撞又天真,方才那身量异常高大穿着男子服饰的丫鬟模样的人一开口,他就感觉到熟悉的,让人骨血生寒的煞气。   这样熟悉的令人胆寒的气息,他只在一人身上见到过,再细看此人身形,越发笃定自己猜测,心道他果然胆大。   但莫名的,却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为了陪澜妹妹赏灯,堂堂太子殿下,竟不惜如此委屈自己,又冒险抗旨,他对澜妹妹,果然也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他观苏澜的欢喜与气色,想来即使太子被禁足,他们却是蜜里调油,他这心里,又替澜妹妹欣慰,却又替自己心酸。   既然猜出了他身份,鬼使神差的,就想较量一二。   叫澜妹妹好歹知道,谁才配在她心里停留。   大公主听了却是欣喜感动,景哥哥他为了她竟不惜如此自降身份!   她就知道,不管他从前多迷恋苏澜,成了亲,就会一心一意待她好的。   心里这般想透了,心里也跟摸了蜜似的,便舍不得堂堂探花郎纡尊降贵地跟个奴才比。   她仰起头,满脸甜蜜的笑意冲他摇头。   不必比了,有这份心,就够了!她不要景哥哥为她这般委屈自己!   容景“……”   僵持不下时,斜刺里忽然插.进来一声口哨,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接着就听人说,“哟,真巧啊,几位殿下在这儿赏月啊!”   声音带着熟悉的仿佛毒蛇一样的阴冷!   苏澜身子一凛,不止她,大公主,还有聿哥儿都是,都有些僵硬地偏头看去,那在面前放大的,仿佛在嘻嘻哈哈的脸,显得邪佞十足,叫人浑身冰寒,拉着聿哥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一双大掌扶住她的肩,她披着厚厚的裘衣,感觉不到手掌的温度,但仿佛有温暖的力量即刻注入她的身体,叫她一瞬间充满了力量与勇气。   怕什么呢。   殿下在呢。   因为突然勇敢了,忽然就注意到这人脸上的刀疤,还似乎真的浅了些?   兴许是头顶的琉璃灯照射下的效果。   也注意到,他身侧,还有个女子。   是苏沁!?   苏沁尴尬地笑了笑。   也是苏澜方才那么微微挪了一下,井七公公动了一下,罗霆才看到那张转过来的侧脸,细眉细眼的寻常女子,但……   即使她有所收敛,他吓到太子妃的那瞬间他眼里迸射出的煞气,叫他一下子就绷的僵直,又畏惧又震惊的,快惊掉大牙!   殿,殿下?   好险他还知道太子殿下如今正禁足,此时还是这模样,才堪堪咬住舌头没出声。   但方才仿佛剧毒蛇王的态度却是缓和不少,不大自在地摸了摸脸上的疤。   殿下早就传过信叫他给太子妃赔罪,他其实不大乐意,以忙碌为由搪塞,言有空再去,这下可好,难得偷了半日闲陪人看个花灯,却被殿下逮了个正着。   关键是,还是他自己撞上去的!   该!   周围仍然热闹喧天,但他们几人却是诡异的寂静,一时也不知是要继续比试还是各自分开,又或是,一起赏灯?   想想都觉得怪异!   但是,也不知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就在有人踌躇不决时,大公主也不知如何眼尖看到前面一人,脱口就出,“父…父亲?”   好险还记着是在宫外,没喊岔了。   她声音粗哑,也不大,周围人又多,其实离的不近并不容易听到,被她喊的人也没听到,只偏偏有人察觉到此处的注意,转过头来,却是看到了他们。   苏澜等人看到那人脸时,都有些惊呆了。   仙妃?   陪着皇上看花灯?   啊,不是,这明显是皇上陪着仙妃来的。   不是说仙妃失宠数月了吗?   瞧这气色待遇,哪里像了!   延昭帝便看到他们,目光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井七身上,有些惊讶,也只一瞬而过,若无其事的,笑的温和地走过来,就像邻家长辈一样亲切,“本是随便出来逛逛,就遇到你们几个孩子,不去赏花灯,站在这儿不动做什么?”   仙妃轻靠在他肩头,亲昵地宛若寻常恩爱夫妻,纤纤玉指指了指头顶,柔声说,“猜字谜呢。”   延昭帝抬头一看才明了,摇头笑道,“你们几个的才华,何必与民争,倒要给别人留些路才好,若是正经想比,我倒有个主意。”   皇帝开口,也没人能反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去了一家七层高的楼阁,说此处可一览全城景色,最是奇妙,叫他们看看,各自作诗,再拿去给老百姓看,叫老百姓评个最佳,谁得了最佳,许她一个愿望。   有些人本就甚得宠爱,倒不在意这个,但皇帝开口,哪能不给面子,便是罗霆和苏沁以及大公主这般不那么通文墨的,也要给面子捧场,何况还有聿哥儿这个小的,那就遗憾的很了。   不过,今日大约实在是个奇特的日子,好好的出门赏个花灯,几行都不是轻易出门的人这么遇上也就罢了,偏偏等上了楼,又遇到更意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并不是完全意义的元宵佳节。   然后,作者君又要跟大家道歉了,这几天更新时间不稳定,字数也不稳定,真的非常抱歉!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我会好好写,不辜负大家的喜爱!   希望大家都甜甜蜜蜜的! 第67章   两男子凭窗对坐, 一青衫, 一月白, 俱是人才风流, 虽然青衫儒雅淡然,月白清逸渺远,可月色洒下落寞于酒杯。   楼上人却不多,所以一行人上楼的动静有些大, 但那二人都未曾给予半分目光, 倒是聿哥儿先开口, “老师?”   那两人回头, 原来正是柳平之和宁王。   柳平之见了来人, 洒脱一笑,仿佛是被学生的呼喊拉回了人间俗世,而宁王, 看到了仙妃,有淡淡的怔然。   余人都走在后头,并看不到延昭帝都表情,只看见宁王一会儿的恍惚后, 起身信步而来, 恭敬行礼, “五哥。”略微的停滞后,又道,“小嫂子。”   那一声小嫂子,听来却是洒脱, 没有苦涩凝滞,仿佛是已然看开。   苏澜便想起殿下曾说的,恶心宁王,莫非还真是早已移情苏漪而不知?   就听到延昭帝和气笑道,“出门在外,不必如此多礼,坐吧。”   又见柳平之也起身过来,拱手行礼,“老爷。”   延昭帝看着他叹口气,并未多说别的,只闲话两句家常,然后说几个晚辈玩闹要比试,烦请柳先生做个评判。   柳平之却笑,“驸马乃是探花,太子妃亦有才名,小夫人亦才情过人,”温和目光掠过众人,哪怕看到罗霆,也是平平淡淡,就是最后落在井七身上,略微停顿了下,道,“我也有些手痒,想与几位切磋一二。”说着还不忘拉宁王下水,“六爷也来试试?”   宁王微怔,看向延昭帝,延昭帝笑道,“六弟的才气,我是知道的,柳先生如此这般说,我也好奇,两位究竟谁更胜一筹。”   “听五哥的。”   延昭帝拉着仙妃在窗口略站了下,“就以这京城夜景为题,各做一首诗吧。还按先前说的,谁赢了,我许他一个愿望。”   其他人之前便知道了,倒还好,却是宁王,眼波动了动,似乎很是动心。   一行人,三三两两分开,赏景沉吟。   其余人都还好,就是罗霆和苏沁最为抓耳挠腮的烦躁。   他俩对皇帝的承诺很动心,奈何水平有限,你看我我看你,都想哭。   罗霆偷偷看延昭帝,目光完全都在仙妃身上,仿佛对其余事毫不在意,一点点挪到苏澜跟前,探头探脑地看苏澜写的,揉着鼻子正要开口,井七冷声道,“自己写!”   罗霆嘴一撇,自己写就自己写!有本事你也自己写!   井七冷笑。   罗霆又蹭回苏沁身边,探着脑袋要瞧,暴脾气的苏沁直接把他脑袋拍过去,大怒,“不许抄我的!”   这动静颇大,苏澜惊愕地看过去,这,也才两个月不到吧,苏沁已经这般不怕罗霆了?   厉害厉害!   被大家伙一看,尤其是延昭帝和井七,罗霆顿觉讪讪,手摸上被苏沁拍的地方,冷酷地舔着唇。   妈的!这娘们越来越嚣张了!   早晚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陆陆续续都写好了交给延昭帝看,延昭帝虽然才华比不得几位才子,一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他一张张都看,很是满意,到某一张时,眉头扭了几扭,表情也很是哭笑不得,不过到底没说什么,看到最后一张,直接喷茶!   这都什么玩意儿???   不过到底也是心腹臣子,还是给点面子吧。   延昭帝忍了忍,温和道,“今日是灯会最后一天,也可与民同乐,我就不评了,免得徇私。”   他说这话时还揶揄地看了看仙妃,闹的仙妃挺不好意思。   延昭帝叫了人来,把几份诗词递过去,“拿到外面贴着,叫百姓们来评,百姓最喜欢的,就是今日最佳。”   “父亲英明!”大公主拍了个马屁,说完立马捂住嘴,继续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人。   诗词评选也需要时间,延昭帝便让他们各自玩去,等结果出来了,自会通知他们。   其余人其实都巴不得赶紧散了,就是大公主,也只作模作样地不舍了会儿,兴冲冲地就拉着容景就走。   最后就剩下宁王了。   他还留着,意料之中,又仿佛情理之外。   “六弟还有事?”延昭帝温和地问。   宁王起身,拱手道,“臣弟,的确有事求五哥。”   结果还没出来就先求上了!   延昭帝盯了他会儿,眼里已没了笑意,“说来听听。”   宁王苦笑,“臣弟也不怕五哥笑话,想必五哥也听说了,王妃已离家半年未归,岳父岳母那里也没任何消息,臣弟想,亲自去找她。”   说着,他一揖到底,“求五哥成全。”   延昭帝眼里闪过愕然。   去找苏漪?   宁王弯下了腰,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又或只是做戏给他看。   不过,他这般表态,延昭帝还挺满意。   考虑了会儿,延昭帝说,“元宵灯会上,宁王受惊,在府上养病,不过,两个月也该好了。”   “谢五哥。”宁王的声音,竟有丝丝颤抖。   .   一直被禁在锦衣卫的特殊院子,苏沁许久未出门,这一趟能去看花灯,尽管身边一直有个扫兴的家伙,她也玩的挺尽兴,更让人惊喜的是,她居然是那个拿了最佳的人!   她极度怀疑延昭帝是在安慰她补偿她。   不过,没关系,反正很高兴。   至于要什么赏,她虽是庶女,却是大都督的庶女,又得父亲疼爱,有些公府嫡女都未必比得上她,暂时除了自由,她真不缺什么。   唯一想求的,不过是不进东宫做妾。   可赐婚圣旨都下了,她没那么莽撞到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思来想去,她决定替林蕙求点什么。   林蕙作为毒害她的嫌疑人,却是和她住在一起,但她知道不是林蕙要害她,不过是有人要保护她们罢了。   虽然一个娴静温柔,一个火爆好武,她们没什么共同话语,玩不到一块,但不妨碍她欣赏那个永远云淡风轻的女子,也同情怜悯着那个可怜都女子。   就好比,同样被锦衣卫关着,名义却是不同,除了太子妃偶尔送来的吃的玩的,没人来看林蕙,没人心疼她,更不像自己,偶尔有罗霆陪着,还能出去散散心。   总觉得她这辈子仿佛已经毁了。   好歹也有同禁之谊,她得帮她一点。   眼看好夫君是求不得了,这世道,女子要安身立命,还得靠嫁妆,所以苏沁斗胆,替林蕙求了些商铺田庄。   .   一回到东宫,苏澜就知道谁拿了最佳,她看着苏沁那首诗看了半晌,想必,是因为她的热闹和直白,更叫百姓们喜欢。   也的确很有节日的喜庆。   而且她知道苏沁的愿望是什么后,沉默良久,越发觉得自己错看了苏沁,对林蕙也不够真心。   以后,定要对她们好一些!   又过了半个月就是苏澜的生辰。   赵燚没什么新意,什么都学着苏澜。   早起,是他亲手做的长寿面。   袜子他是织不了,也绣不了香囊,但描了图样,叫人做了几双绣着老虎的袜子,还有个老虎戏绣球的香囊,以及一块白玉雕的憨态可掬的幼虎玉佩。   玉佩却是赵燚去学了亲手刻的。   约莫是传承自延昭帝的天赋,只短短学了段时间,居然也刻的有模有样。   收到这样的礼物,苏澜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无奈,她虽生肖属虎,不意味着她就喜欢老虎啊!没见着这么久以来她丝毫也不想再去看看那头当初差点咬死她的猛虎?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歇了晌起来,赵燚就拉着她去骑虎。   苏澜“……”   真的很崩溃。   半个多月后,宫里传出消息,吴贵太妃死了。   但这个消息并未对外公开,只一卷草席就将曾宠冠后宫不可一世的吴贵太妃拉出了宫外随意而葬,更别想着陪葬先帝。   而宁王,已经不在京城。   进了四月,天气渐暖,仙妃有孕,延昭帝大喜,晋其为贵妃。   可一个多月后却出了件大事。   黄河一带暴雨,水患成灾,死伤无数,朝廷已经派了几波大臣治水赈灾,却进展缓慢,眼看着灾民就要暴动,有大臣提出让太子前去,多有附议。   延昭帝并不愿意,大灾之后往往都有瘟疫,太子那身子骨,万一染上瘟疫撑不住怎么办?   可除了太子,好像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第68章   赵燚是六月十八出发的, 苏澜很想跟着一起去, 眼看治理水患救济灾民绝非段时间能完成的了的, 出门在外, 这要是叫灾民百姓们看到殿下发病时的模样可怎生是好!   虽然她跟着,也未必有什么用,但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好歹陪着殿下, 一起度过。   可是赵燚不许去。   不但不许去, 还连送别都不许。   苏澜早上醒来一睁眼, 身边已经没了赵燚的身影, 就留了封信给她, 言简意赅,就是让她乖乖在东宫等他回来,他回来之前闭门不出, 任何宴会都不要参加。   赵燚的意思,苏澜明白。   这几个月看似平静,但赵燚和苏皇后以及齐王各方人马已经明显斗了起来,就连新近成了婚的靖王, 也不再安于现状, 大抵就是新王妃给了他自信。   所以, 赵燚不在,那些人极有可能把火力对准苏澜,她毕竟是女子,对朝堂争斗了解不多, 很容易被当成靶子。   故,尽管很不开心被赵燚撇开,还要分开许久,苏澜也得乖乖地听话,免得拖了赵燚后退。   希望前些日子周奉寻到的药能有些作用,即使发病也不要吓到百姓,又坏了殿下好不容易改善了一点的名声。   在东宫,苏澜也没别的什么事做,主要仍然是看通过各种渠道搜集的医书,顺便也改进她之前制的万能解药,和研究东宫的吐真丸。   每天还要给殿下写信,每五日寄一次,也能寥解相思。   就是殿下回信虽然准时,每次的字数却少的可怜,几乎都是,已阅,明白,很好,勿忧这种话。   唯独没有提归期。   不过从邸报来看,赵燚做的应该还不错,去到不久就妥善安置了灾民,也控制住瘟疫没有大范围爆发,就是灾后重建以及治水还需时间,恐怕没那么快能回来。   还有个不算坏消息的消息,就是暂时没传出殿下发病吓到百姓的事,还算安慰。   转眼就进了八月,宫里传信,皇帝召见。   所有宴请,连苏皇后那边苏澜都推的了,唯独皇帝传召不可拒,哪怕这位皇帝,实际上已无多少权利。   但想必,延昭帝还是跟她在一条船上的,不会害她,苏澜慢吞吞地换着衣服,想清楚这个,就淡定进宫了。   这一次延昭帝的召见,却不是在永宁宫,而是仙贵妃的瑶台宫。   想到仙贵妃如今的恩宠,这也正常。   一进新赐名的瑶台宫,就有宫人告诉苏澜,延昭帝在配殿等她。   苏澜有些奇怪。   上次见延昭帝,还是正月十六,这也不过过了半年,原本微胖的延昭帝却消瘦不少,形容很有些憔悴,如今瞧着,却是个悲天悯人心忧天下的神仙模样。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苏澜心惊的也不急请安,“怎么瘦成这样?可是…太子哥哥没办好差事?”   不然她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能让延昭帝这般忧虑。   神情有些倦怠的延昭帝微微一愕,摆手道,“太子很好,差事办的不错,如今那些受灾的灾民已经把他当做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了。”   苏澜心头大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殿下办好差事自然是好事,但办的太好太得民心岂不是让延昭帝心生戒备?   苏澜这里还在担心呢,就听延昭帝继续说道,“其实是子言,就是贵妃,你知道她有了身子,朕实在高兴的很,可没想到……”   苏澜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却没继续,而是说,“朕这次叫你进宫,就是想着你和子言都是爱读书作画的,应该能说到一块儿,她又很喜欢你,你就在宫里多陪陪她,等她平安生产再回去,反正太子也没那么快回来,你一个人在东宫也无聊,和子言正好互相作伴。”   苏澜一脸的懵。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哪怕她是太子妃,也不能时时待在后宫啊!   再说延昭帝必然也经常在瑶台宫,她还在这儿住下来,多不合适啊!   想什么呢!   可是很明显,延昭帝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了她缺什么就让六局准备,用不习惯的就让人去东宫拿,反正离的也近,就摆手叫她去见仙贵妃了。   苏澜又无语又憋屈,却还真不能表现半分,免得就给人看到了禀告给延昭帝。   不过她心里是真的很不痛快。   有求于她还这么强硬,忘了当初为了恶心她还要给殿下赐侧妃的事了?   苏澜去了正殿,仙妃却没出来见她,而是一位许嬷嬷将她请进内室。   她暗暗皱眉,内室这等地方得很亲近的人才好进去的,她和仙妃虽然彼此帮过一点小忙,但显然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吧?   更叫她惊讶的是,进了内室也只看到服侍的宫人,仙妃她,明显还躺在床上。   苏澜忽然想起延昭帝为仙妃的担忧憔悴,心头一跳,莫非仙妃不太好?   她来到床前几步,低垂眼眸,福了福身,“娘娘。”   “太子妃啊,过来坐。”仙妃的声音还如比初见时高山白雪的要沙哑一些,带着倦意,却仍温柔。她一面说着话,又要坐起来的样子,许嬷嬷惊的赶紧上前阻止,“娘娘,您别动,太医说了叫您躺着多休息啊。”   “无妨的,也就是坐坐而已。”她语气柔和,却毋庸置疑,苏澜只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余光里就看到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拍了拍床面,“太子妃,过来坐,咱们说说话。”   苏澜已经被那只惨白枯瘦的手给惊到了,心想难怪延昭帝也那般焦虑。   她抬头,看到微笑的仙妃,尽管那容颜已不复过去的绝色,可不知怎的,那温柔的似散发着光芒的身影就和阿娘临去前的样子重合,她眼一红,掉下泪来,声音喃喃,“娘娘,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仙妃苦笑,有些费力地朝她招下手,这次苏澜没再迟疑,过去坐下,缓缓地,握住仙妃的手。   手很暖。   仙妃目光动了动,示意余人都退下去,笑了声,说道,“不瞒你说,这次请你进宫,是我的意思。”   她看着苏澜有些愣的样子,慢慢解释道,“我这胎是头胎,但是胎相不好,一直吊着药才勉强保住胎,虽然太医没明说,我总觉得,这孩子与我无缘,可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无论牺牲什么,哪怕是自己的命,也想让孩子平安来到这世上,让我看看我的孩儿,所以,我自私地请你进宫,你能原谅我吗?”   仙妃的行为,的确很自私,可她的话,又很触动苏澜。   她没当过母亲,但她知道,大抵这天下所有母亲都是和阿娘一样的,所以,她可以原谅仙妃。   但是,原谅归原谅,她仍是不愿。   别的不说,太医都办不到的事,她又能如何?   “娘娘,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医术平凡,做不了什么的。”   仙妃瘦削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可仍然温柔地微笑,“谢谢你的理解。实不相瞒,我请你进宫,是因为我怀疑我这胎怀的不好,是被人下毒了。不然我怎么也不至于变得如此模样。而且,皇上隐晦提过,容娘娘病故前,和我的状况差不多。”   苏澜先是一惊,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太医都没看出来什么,她为什么会觉得中毒?只因为怀相不好,身体消瘦?   而且,好好的,皇上提容娘娘做什么?   难道他们怀疑苏皇后给仙妃下毒?   虽然与苏皇后有仇,但凭她对苏皇后的了解,苏皇后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苏皇后…志不在后宫,她野心很大,极有可能想效仿武则天,又怎会太过在意一个快要生孩子的宠妃?   她可是大权在握,又有四个皇子啊!   别说仙妃这一胎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就算生下皇子,就算延昭帝想废后另立,说句诛心的,延昭帝要有这本事,就不是延昭帝了。   所以仙妃怀孕生子,对苏皇后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至于其他妃嫔……   若不是原本有仇,一是实在不必冒这个险,二来,就以延昭帝对她的重视,就算防不住苏皇后,不让其他妃嫔毒害仙妃总还是可以的吧?   再说,仙妃看着也不是没手段保护自己的人。   苏澜想来想去,只觉得恐怕的确是仙妃与这孩子无缘,却又不愿面对真相。   这回的情形,和当初苏漪求她帮忙何其相似。   只是苏澜对仙妃印象还好,再加上延昭帝都命令她留下来了,便给仙妃号了号脉。   很遗憾,她医术凡凡,若不是曾经凑巧碰到过一些特殊的情况,她其实真没本事看出什么来。   良久后,苏澜放开手,对上仙妃亮的吓人的眼睛,遗憾的摇头。   “娘娘,我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娘娘有中毒的迹象。”她又安慰道,“娘娘或许宽心些,多下床走走,对孩子大人都好。”   仙妃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仿佛乌云遮了明月,苦笑着摇头,过了会儿又突然问道,“那我可能吃你的解毒药丸?”   苏澜一愣,赶紧摇头阻止,“娘娘,是药三分毒,现在娘娘是否中毒尚未有定论,贸然吃药,恐怕于胎儿不好。娘娘听我的,放宽心,别太忧伤,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仙妃大失所望地闭上眼,眼泪滚滚而落。   两只枯柴般的手紧紧攥成拳,脸上流露出绝望的枯败来。   苏澜实在不懂。   即使胎相不好,这都六个多月了,按七活八不活的古话来说,只要她再坚持一个月,就算早产,想来在皇宫也能悉心将养孩子,好好活下来,她何至于,那么期待是中毒?   若是中毒,存活的几率就更小了啊。   不管怎么说,苏澜到底是留下来了。   既然要留在宫中,那自然得去拜见苏皇后。   第二日,苏澜收拾妥当,就去了坤宁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家里有事,没有更新,今天送红包 第69章   看得出苏皇后是特意腾了时间出来见苏澜的。   行礼之后, 苏皇后亲切地让她在身边坐下, 闲话日常, 苏澜乖巧地一一作答。   苏澜从没有和殿下提起过她和苏皇后的种种恩怨, 但两人相处这么久,已是心照不宣。   至于苏皇后,她不确定苏皇后是否清楚她知道她毒害阿娘的事,但苏皇后定然知道, 自己和殿下感情深厚, 心已经偏向殿下。   虽然还未撕破脸, 但如今的关切热络, 比以往已是更敷衍虚伪。   闲话几句, 苏皇后就进入正题了,问她怎么在瑶台宫住下了,仙妃可是有什么不好?   这没什么好瞒她的, 她若想知道,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也由此可见,苏皇后确实没把如今宠冠后宫的仙贵妃放在眼里。   苏澜忧愁地说,“贵妃娘娘食欲不佳, 身子消瘦不少, 父皇很是担忧, 故叫我进宫陪伴贵妃娘娘。”   苏皇后皱起了眉,“好好的怎会食欲不佳?我怀了四个孩子,过了四个月都胃口大开了。不过,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你和仙贵妃非亲非故的,如何叫你进宫?你虽是太子妃,可长期住在后宫,到底于礼不合。”   苏澜委屈地扁着嘴,“谁说不是呢。”   尽管仙贵妃的确挺可怜的,可她是一万分的不愿在后宫待着,谁知道苏皇后又会不会再使什么手段害她!   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防不胜防啊!   苏皇后凝着眉,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道,“我记得,容姐姐的乳母,如今在国公府帮着打理内务的那位薛嬷嬷很是擅长做药膳,而且容姐姐和太子都是她带大的,若是让她去照顾仙贵妃,或许能帮到仙贵妃,你也可以不必再留下。至于国公府那里,商嬷嬷也是个得用的,被薛嬷嬷手把手教导了这么些日子,也该能独当一面了。”   苏澜心里一突。   原本饮食上就很容易动手脚,若是叫薛嬷嬷去照顾有孕的仙贵妃,仙贵妃出了什么事的话,岂不叫皇上迁怒东宫?   好一招一箭双雕啊!   但面上,苏澜却是一喜,“当真?薛嬷嬷竟还有这等本事?那我可真要跟父皇提一提了。”   苏皇后笑着点头,“薛嬷嬷是容姐姐的乳母,皇上定然相信她。”   “若是能帮到贵妃娘娘,您可就是我和贵妃娘娘的大恩人了呢,父皇肯定更感激姑母。”   “你这促狭的!”苏皇后一点她的额头,笑意渐渐变淡,叹了口气,“还有件事,我其实不想和你说,但是,还是得给你提个醒。”   “什么事啊?”   “还不是皇上指给太子的两个侧妃。”苏皇后叹着气,看着苏澜变得不开心起来,“我也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何况太子?就像那日皇上说的,一应王孙公子,谁不是先纳妾再娶妻?如你这般,已是特别。”   她拍着苏澜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和太子成亲一年,感情深厚,便是此时纳妾,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你不必太忧心。”   “可是,林小姐毒害苏沁的事,还没查清楚呢,就这么叫她们娶东宫,也不合适吧。”苏澜心情低落地抗争着。   苏皇后意味深长地看她,“究竟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我听说你与那林蕙还很投缘,就这么叫她一辈子顶着个恶毒的名声,一辈子关在诏狱,你良心过得去?你放宽心吧,我也是听说过她的,性情很好,必不会与你相争。”   见苏澜还是不为所动,苏皇后又道,“别的不说,靖王府的两个侧妃肚子都大了,靖王妃好像也有喜了,而你和太子成亲一年,肚子却还没动静,你当那些朝臣没意见?眼见着太子名声渐好,好些大臣都已经动摇,想把女儿嫁进东宫了!听姑母的,一个性情柔顺又无家族依靠的侧妃,总好过重臣之女去做侧妃,说不得还会压你一头,你又无子,到时你可怎么办?”   苏澜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没动静也不能怪我啊,是太子哥哥他……我,我还是姑娘啊……”   苏皇后大吃一惊,“你们还未圆房?这是为何?太子不是很喜欢你吗?”   苏澜难堪的不行,只是伏在苏皇后的膝上不停地啜泣,什么也不肯说。   苏皇后长叹一声,“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二哥二嫂啊。”   不过苏皇后到底是苏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扶起了苏澜,替她擦着泪,“这事你知我知,万不可再让别的人知道,否则叫皇上知道了,也许会以为你不能好好侍奉太子,废了你叫太子另娶!”   苏澜从未想过这一层,惊的直吸气,“这,这可怎么办啊?”   她这惊呆了的模样却逗笑了苏皇后,“还能怎么办,别让皇上知道不就行了!”   “哦哦,是哦。”苏澜恍然大悟。   “不过,依我的意思,你还是得劝劝太子,尽早叫林蕙和苏沁进东宫,你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苏皇后柔柔道,“听姑母的,大度些。”   “我,我考虑下吧。”苏皇后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澜也不好一口回绝。   “行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仙贵妃那里或许还等着你,我还得去一趟乾清宫。”苏皇后说。   苏澜乖巧起身告退。   出去时恰好看到连歌,她扬起笑脸,“连叔叔。”   眼神仍是清澈无瑕。   连歌拱手,“奴才见过太子妃。”   “连叔叔快快免礼。”苏澜道,“可是有事要见姑母?快快去吧,姑母正要去乾清宫呢。”   连歌一笑,“多谢太子妃。听说太子妃在瑶台宫住下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太子妃叫个人跟奴才说一声。”   “连叔叔放心,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又客套一二,苏澜就走了。   她原本还在琢磨苏皇后那些话到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一看到连歌,心思就被引了过去。   之前去南山书院的时候,她错把柳平之的背影认成了连歌,但刚才她才发现,不止背影,连歌的容貌其实也是有些像柳平之的,只是不太明显,要有意识的去看才能瞧的出。   但他笑的时候,就有五六分像了。   他会不会真的跟柳平之是亲戚?要不要问问柳平之?   还是不要了,这要是一开口,岂不是像她在怀疑柳平之的立场?   不过,她挺好奇的,除了她,朝中就没别的人发现吗?   苏皇后呢?   脑海里突然窜出苏皇后的脸,苏澜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柳平之是二十一年前中的状元,他英俊潇洒,才华过人,又是少年英才,阁老弟子,没准许多人都等着榜下捉婿!   那时候苏皇后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她和阿娘相熟,时常去商家玩耍,说不得早早就认得柳平之,面对如此谪仙般的人物,会不会也芳心暗许呢?   只是柳平之另慕他人,苏皇后又成了后妃,一道宫墙,永远隔开了这对年轻人。一个偶然的机会,苏皇后遇见连歌,便移情于连歌?   苏澜被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连连苦笑。   她真是话本子看多了,什么都敢想!   苏澜摇摇头,回了瑶台宫。   先去跟延昭帝提了请薛嬷嬷进宫给仙妃做药膳补身子的事。   当然她也不那么明显的特别强调了这是苏皇后的主意,以延昭帝对苏皇后的忌惮,势必会怀疑这是否有什么阴谋,必人不敢让薛嬷嬷进宫。   延昭帝也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寻了个借口就否了这件事儿,不过他到底还是心疼仙妃,又让薛嬷嬷写了药膳方子呈上来,到时候叫瑶台宫的人做给仙妃吃。   苏澜自是没有意见,看看时间,顺口问了句延昭帝要不要和仙妃用午膳。延昭帝却是沉默了会儿,叹着气,只让苏澜去陪仙妃。   苏澜也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才在瑶台宫待了一天,她是看出来延昭帝是真心疼仙妃,仙妃有孕他便在瑶台宫也陪着,连自己的工作间都搬来了,听说也从未临幸其他妃嫔,可他好似又从来不在仙妃跟前露脸,也不知是内疚,还是不敢看到仙妃憔悴的样子,怕坏了她在他心目中美好的印象。   见到仙妃的时候,她也还是老样子,身上看不出一丝生机,这种无望的样子,看的苏澜很心酸,一时心软又原谅了她自私地留下自己的行为。   尤其是,她还看到仙妃的肚皮轻轻动了下。   “娘娘,孩子踢您呢,他在跟您打招呼。”苏澜看到仙妃眼里闪过一丝光,枯瘦的手轻轻抚上肚皮,便又道,“娘娘,小殿下他也饿了,叫您吃点东西呢。”   原本,她是想劝仙妃吃点东西,却没想到她说了这句话后,仙妃眼里流露出惊恐,“不,我没胃口,我不想吃。”   苏澜很快就明白她为何如此了。   她还在怀疑她中毒了,不敢乱吃东西。   她心里叹着气,也不明白仙妃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总觉得仙妃是个聪慧的女子,即使怀疑自己中毒,不是更该振作起来,想办法找到毒物源头,才能救自己和孩子吗?   她实在劝无可劝,改了话头道,“刚才我还跟父皇说呢,薛嬷嬷,就是容娘娘的乳母,做得一手好药膳,父皇已经让嬷嬷把方子写出来,到时候让人做给您吃,补补身子。”   苏澜仍是看出她眼里有惊恐,可她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间,眼里涌出异样的光彩,亮的吓人。   她一把捉住苏澜的手,枯柴竟仿佛铁钳,夹的苏澜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咳咳,你可以,做吃的,咳咳,给我。”她太激动,以至于边说边咳。   苏澜“???”   她惊讶的都忘了疼。   什么?   让我做吃的???   苏澜打从心里觉得仙妃是越发的不可思议了,哪里还是初见时仿佛在云端的仙子。   她甚至觉得,仙妃是不是因为怀孕,忧思过重,开始要神志不清了!   可是,也许仙妃真的病了吧,还不是身体病,是脑子病了。   所以,算了,她不跟一个病人计较。   反正她知道,就算她不愿意,只要仙妃一开口,延昭帝也会命令她下厨。   她真是十二分的不高兴。   除了殿下,就是阿爹阿娘也没这待遇呢。   苏澜也知道饮食素来容易出事,尤其还是做给孕妇的,尤其仙妃还是这种情况,她得小心又小心,连锅碗瓢盆都用沸水煮了好几次,就连这沸水,她也反复尝过,确保无毒。   她也不大会做吃的,而且时间也紧,就打算下一碗鸡蛋面就好。   啊不是。   下面就意味着和好面以后还要搓成面条,太麻烦了,所以苏澜决定做一碗鸡蛋面疙瘩汤。   苏澜这里的动静延昭帝很快就知道了,知道了他就沉默了。   就不说苏澜这样的世家贵女能真有什么厨艺,做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说真的,一个贵妃使唤太子妃做饭给她吃实在不妥。   这简直比当年先帝还在时的吴贵太妃还要骄纵!   但延昭帝想到仙妃这么长日子每天就吃那么一小口东西,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因为担心酱料被动手脚,面熟了以后苏澜也只敢放一点盐,有个味儿就行。   ----所谓的无色无味的毒药要是那么好找那么多,这天下早就乱了套了!   所以她尝不出不对,基本就没问题了。   既然是给仙妃吃,为了让她放心,她当然也得跟着吃一样的。   她先尝了一口,嫌弃地差点吐出来。   真难吃!   不过,这么难吃,仙妃应该不会叫她再做第二次吧?   可惜事与愿违。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孕妇的胃口与常人迥异,苏澜觉得难吃的不行的东西到了她嘴里仿佛成了美味珍馐,竟是一口气就吃了一小碗的面,把许嬷嬷一众人高兴的直抹眼泪,还说什么苏澜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   苏澜就很想哭了。   这岂不意味着仙妃以后的吃食都由她包了?   还真是如此!   不过苦是苦了点,仙妃这古怪的胃口还是很好伺.候的,什么都吃的清清淡淡的,哪怕直接水煮的肉和菜,她也吃的很香。   苏澜算是看出来了,仙妃其实不是没胃口,她是真的怕吃的东西有问题而不敢吃,但却莫名的信任她,所以敢吃!   被她投喂了一段时间,仙妃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脸颊也终于凹陷的没那么厉害,依稀又能看到往日那个绝色美人的影子了。   时间这样晃过去,转眼就到了中秋,宫里又办了宫宴。   上一回苏澜没参加成,这回却是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更新,但是会比较晚!   谢谢支持! 第70章   中秋这天早上起来, 苏澜眼皮子就跳个不停。   虽说是两只眼睛都在跳, 分不出是好是坏, 但她上一次这般心神不宁的时候, 延昭帝给殿下赐了两名侧妃,今天不会还是如此吧?   要是延昭帝还敢这么恶心她,她一定不管不顾地回东宫,才不要再照顾仙妃!   梳洗毕便去了仙妃那儿, 她已经坐在饭桌前, 面前摆着白粥, 外加一个水煮的鸡蛋, 倒还有其他的小菜甜粥点心, 却是给苏澜准备的,她并不吃。   仙妃再如何自私,已经使唤太子妃给她做午膳晚膳, 实在不好意思还要太子妃早起给她做早膳,但也一定要等苏澜来了再一起用膳。   “太子妃来啦,快坐。”   调理了半个月,仙妃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笑起来的时候, 多了我见犹怜的韵味。   等苏澜坐好, 从她碗里舀了两勺粥尝过没问题了,仙妃才敢放心的吃,鸡蛋也是。但又因为这不是苏澜做的,她吃的仍然不多, 主要还是靠中午和晚上吃的来补充体力。   苏澜吃完了,又和往常每一天一样,和仙妃便去院里走走,晒晒太阳,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延昭帝。   今日,仍是没遇到延昭帝,但窦少恩过来了。   窦少恩是仆随主子,笑眯眯的很是和气。   但是,因为仙妃月份大了,身子越发笨重,加上吃的少,身形消瘦,她活动的时候格外有些吃力,在外散步的时候,都是苏澜和许嬷嬷一起扶着她的,所以,在窦少恩出现的那一刻,苏澜明显感觉到,自己扶着仙妃的手背被用力一掐,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什么另自己恐惧的事物,却又竭力克制着不表现出来。   苏澜也说不清怎么了,就觉得心里仿佛有滔天巨浪在翻滚,压的她无法呼吸。   但是,为什么?   是错觉吗?   苏澜努力让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笑着叫窦伯伯,余光却注意着仙妃。   她那个位置,恰好落后仙妃小半步,窦少恩又正好在仙妃前面,她正可以不着痕迹地观察仙妃的情绪。   仙妃又是格外需要照顾的孕妇,多注意些也不惹眼。   平时没注意不知道,一旦有了某个猜测,就觉得仙妃的表现太不同寻常了。   她也看着窦少恩微笑,但眼睛微微下垂,眨眼的次数有些多,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有些僵硬,最为明显的,是她抓着她手背的手,虽然松开了,但指尖,在轻轻颤抖,她甚至能感觉到,仙妃的手臂,也在哆嗦。   这到底怎么了!   苏澜没功夫细想,因为窦少恩说,延昭帝吩咐他给仙妃和自己送宫宴上穿戴的衣裳首饰了,而仙妃说,“劳烦窦公公跟皇上说一声,本宫身子不大好,就不去了吧。”   仔细听,语气很是勉强。   窦少恩笑道,“娘娘放心,皇上的意思,您去露个脸就行,您毕竟这么久没出过瑶台宫,宫里也有些不大好的流言,您啊,就去坐一坐,让外边那些人闭嘴就行。再说了,有太子妃陪着,您还有什么担心的。太子妃,您说是不是?”   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还威胁她呢。   苏澜头一次想送窦少恩三个字:老狐狸!   苏澜感觉到自己手背又被掐了一把,扯着嘴,一派天真地说,“窦伯伯,我也不是太医,娘娘身子如何,还是娘娘自己最清楚呢。”   窦少恩神情一点没变,赔着笑道,“太子妃自谦了,您的本事,奴才可都听说了,您照顾娘娘这半月,娘娘的气色可是好了不少,娘娘也别往坏了想,这中秋佳节,阖家团圆,您和小殿下都会好好的。奴才还要去其他宫送东西,就先告退了。”   他说的温和,却是不给丝毫拒绝的余地。   他再如何有脸面,到底是奴才,如何一定要勉强宠冠后宫孕有子嗣的贵妃娘娘?   这怕就是,延昭帝的意思。   可延昭帝那么心疼仙妃,该愧疚的这么久都不敢来看她一眼,为何非要仙妃劳累去参加宫宴?   就为了粉碎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言?   苏澜看着仙妃,原本已经好转的她,此刻沐浴在阳光下,就如同一尊快要碎掉的玉雕,苍白透明,瞳孔里满是绝望。   何至于……   这半月种种,迅速在脑海里掠过。   仙妃诡异的恐惧,延昭帝出奇的内疚,还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强硬。   苏澜觉得,她好似窥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阳光照在头顶,叫她有些眩晕,差点晕倒。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澜手背上又传来尖锐的痛,才叫她清醒过来,一抬眼,仙妃正看着她,虚弱无力地笑,“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陪我再走走,孩子也喜欢我动着。”   苏澜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狠狠吸了口气才保持平静,垂着眼笑,“正是呢,娘娘早该这么想,多在外头走走,对您,对孩子都好。”   仙妃走的很慢,仿佛是听了她的话挺下来,微微抬头仰望着天空,纤细的手虚虚地搭在眉骨上,声音细若游丝,“是啊,我早该想明白的,孩子喜欢什么,我就该做什么,他喜欢动,我就该多走走,他饿了,我该多吃些,他可是龙子啊,怎么能饿着他呢,我早该想明白的。”   苏澜憋着泪看她,只看到她眼角,掉下一颗泪,那般晶莹,还在阳光下,泛着光芒。   “娘娘,小殿下是龙子,生来就有福泽,得老天庇佑,您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如果她没猜错,这些日子仙妃的战战兢兢,都是因为延昭帝。   今天的中秋宫宴,他又想利用仙妃做什么?   延昭帝几乎是半个傀儡,后宫诸人的争斗也不过小打小闹,太子是他手里的刀,自己就不会是他敌人,能让延昭帝不惜利用爱妃和孩子来对付的,不用想,只有苏皇后!   那么,苏皇后知道吗?   她若知道,又会怎么反击?   孩子…会没事的吧!   她一贯对仙妃有好感,哪怕仙妃那么自私的留下自己,她也只是不太高兴,如今知道仙妃的可怜,那点不满也都烟消云散,变成同情了。   她想,她一定要想办法护住仙妃和她的孩子?   如果她能知道仙妃是如何察觉延昭帝的心思就好了。   “福泽……”仙妃放下手,轻笑,慢慢继续往前走,“太子妃,你是有福之人。”   苏澜暗里苦笑,她哪里有福了。   若是她知道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就不会如此说了。   “娘娘,您说我有福,我和您,还有孩子朝夕相处这么久,您和孩子不也沾了福气,所以孩子也是有福的。”她宽慰道。   仙妃愣了愣,笑了,眼里有了一丝暖意。   “你说的也对。”   都说为母则刚,纵然她四面楚歌,也该为孩子谋一条出路,而非自怨自艾。   到了下午,仙妃先吃了苏澜做的吃食,换上看似清雅实则贵重千金的宫装,仔细上妆打扮,和苏澜相携着,一起出发。   “难得见你这般隆重打扮。”仙妃看了她一会儿,笑道。   苏澜吐了下舌头,“也是太子哥哥不在呢,要不然,我也不敢穿这些好看的衣裳。”   “这是为何?”仙妃不解。   苏澜左右瞅瞅,像是做贼一样,悄悄地说,“太子哥哥见我为别的事打扮自己,会吃醋的。”   仙妃一愣,哑然失笑,颇是感慨地说,“传闻太子性情残暴,不近女色,对你却是真的上了心。”   苏澜不服气地说,“我对太子哥哥也很上心的。”   仙妃摇头笑,叹道,“太子去了也有两个月了吧?听说差事办的极好,想来回京后还有赏赐。”   赏赐什么的,她也不稀罕,都是太子了呢!   她就希望殿下早点回来。   若是殿下在,她今日何至于如此发愁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赶榜单赶的我崩溃!差点要被关小黑屋了!   燚哥很快回来!   之所以去这么久,是希望他回来时,澜妹妹就长大了,长大了就可以……咳咳,你们懂的! 第71章   苏澜和仙妃到的有些晚, 除了帝后几乎都到了, 歌舞已起。   她们被安排坐在一起, 对面就是梁贵妃, 中间隔的也不太远,就听到梁贵妃说,“蒋妹妹怀了龙嗣就是不一样,这等场合也姗姗来迟, 还有太子妃像个奴才一样亲自搀扶, 这等恩宠, 便是妹妹那位姨母也不曾有过的。”   苏澜心有不快, 委屈地看过去, 仙妃淡然开口,“梁姐姐的腿才好了没多久就又跳这么高,不怕再摔一次?”   梁贵妃愣住, “我什么时候跳了?!”   噗嗤。   周围有听到的人忍不住笑,她才倏地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涨的通红,正要骂回去, 被她旁边的年轻女子轻轻拽了她的衣袖, 喊了声母妃, 冲她摇头。   别的不说,对方一个是恩宠正隆怀着身子的贵妃,一个又是太子妃,还两个都是才思敏捷的才女, 你怎么说的过人家?   梁贵妃其实从来都算低调,就上次仙妃生辰宴得了个首辅嫡女的儿媳妇,才高调了一回,结果摔断了腿养了整整半年,也算消停了。   只是三个儿媳相继有孕,除了正妃,两个侧妃出身也不差,多的是人恭维她,就又有些飘飘然了,被靖王妃制止,还很是不快,低声斥道,“拉着我做什么!你就看着母妃被人取笑?你不也挺能说道的,就不能骂回去?!”   靖王妃眼里闪过不耐烦,她也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要嫁给瑞王的,谁知阴错阳差嫁了靖王!   这不受宠的贵妃之子焉能与大权在握的皇后嫡子相比?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正经婆婆来了!   也不想,就凭她首辅嫡女的出身,除了皇后,谁有资格对她大小声!   若不是靖王还算有些本事,如今也一心向着她,并不如何在意两个侧妃,放谁愿意做这个靖王妃啊!   “母妃,今日中秋佳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免得惹了父皇不快。”靖王妃话音才落,就听到说延昭帝和苏皇后到了。   梁贵妃瞪了她一眼,随着众人起身给帝后请安。   “爱妃快快请起。”延昭帝扶起了仙妃,说道,“朕早就说过,你身子不便,不必如此多礼。”   “礼不可废。”仙妃淡笑道,眼睛并未看着他。   延昭帝眼里掠过哀伤,轻声一叹,吩咐苏澜照顾好仙妃,便回了主位,叫起众人。   一时舞乐再起,后妃公主王妃们纷纷上前敬酒,倒是苏澜和仙妃这里,安安静静地吃东西。   自然,吃的主要是苏澜,仙妃原本就不敢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又已经吃了八分饱,不过举着筷子做样子罢了。   仙妃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先离席,就听到场上乐声一变。   苏澜和仙妃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场中央,一戴着面纱的女子翩然落至舞台,手中白绫犹如精灵附体,在她手中纷飞,美不可言。   这又是一只白绫舞。   有人想复制仙妃的传奇。   苏澜不知道当初一舞惊人的仙妃究竟跳的有多好,但从在场诸人的反应来看,只怕眼前这女子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这哪里是想复制奇迹!这分明就是来打仙妃的脸的!   苏澜悄悄看了眼延昭帝,发现延昭帝竟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会看一眼仙妃。   也是,延昭帝今天还有重要任务,哪里稀罕这些歌舞。   舞跳完了,如苏澜猜测的那般,延昭帝只给了一个字:赏。   有人惊讶,有人窃喜,但与她们都无关。   仙妃正要起身,又见连歌端着个托盘走到苏皇后面前,苏皇后双手端着炖盅奉至延昭帝面前,“皇上,这是臣妾为您炖的鸡茸鱼翅羹,您尝尝。”   延昭帝欣慰地捋着胡须,“皇后辛苦了。”   他先尝了一口,微微眯眼,似在品味其中滋味,面上有些追忆,“朕还记得皇后初入宫廷时,第一次为朕下厨,做的就是这个,还和当初一样的味道,皇后这么操劳,厨艺还没落下,难为皇后了。”   苏皇后一副感动的表情,“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皇上还记得那许久的事,臣妾就很知足了。”   帝后之间一派和睦,延昭帝却话锋一转,“朕记得贵妃也是爱这个的,贵妃如今怀着身子,胃口不佳,也没怎么补到,倒是可以尝尝这个,皇后手艺极好,却是没有一点腥味的。”   说着,示意窦少恩将呈给仙妃。   仙妃的身子开始哆嗦,尽管竭力克制着,脸却无法抑制地在抖动。   苏澜猜,延昭帝要嫁祸苏皇后,多半就是在这碗鱼翅羹里动手脚。   她扬着笑脸,满目期待地问,“父皇,姑母,儿臣也想尝尝姑母的手艺,可以吗?”   仙妃转过来看她,有些疑惑,也有些吃惊。   延昭帝微微愣住,笑道,“这有何不可。”   苏皇后摇头,眼神无奈又宠溺,“太子妃真是被臣妾宠坏了,什么都要抢!都成亲一年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太子妃心性纯洁,坦率可爱,她被你教的很好,皇后莫要自谦。”   苏澜就看着窦少恩走过来,舀了两小碗呈上来。   一众后妃不知内情,俱是羡慕嫉妒到咬牙切齿。   哎,无知真好。   苏澜心道。   “太子妃,已经换了,没有毒。”这时有个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苏澜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她看着仙妃迟迟不动,不知她原本打算如何应对,先端起碗,像只贪吃的小猫,说,“娘娘,我先替您尝尝烫不烫。”   仙妃不知所以地看她。   苏澜已经先吃了一勺,凑过去,像是在和好友分享秘密般,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娘娘,姑母的手艺真的很好,很好吃呢,您快尝尝吧,别辜负了父皇姑母的一片美意。”   接着又迅速以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没毒。”   仙妃愕然又震惊。   苏澜微不可见地点头,仙妃眼一红,轻轻吸气,转过头朝着延昭帝和苏皇后,端起碗说,“不瞒皇上皇后,臣妾自打有了身子,胃口也有些变了,从前爱吃的,如今未必爱吃,从前不喜的,如今反倒喜欢的很。不过,既然是皇上赏赐,又是娘娘亲手做的,臣妾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吃完。”   “你若实在不喜,不吃也无妨的。”苏皇后道,“本宫是过来人,能体谅你。”   仙妃淡然一笑,“多谢娘娘体恤,只是皇上心疼臣妾,臣妾怎能拂了皇上的面子。”   说罢,看向延昭帝,那一眼,隔着重重暮色,层层月光,仿佛是千言万语的缠绵,有着诉不尽的悲伤与失望,显得格外悲壮。   延昭帝被她这一眼看的,心都快碎了,几乎就要张口阻止,仙妃却已经端起碗,一饮而尽,毅然决然地,就像厌世赴死。   延昭帝怔怔地看着她,眼里忽然涌出泪。   方才那一幕,多像十几年前,他最后看到子凡那一眼。   都对他,失望至极。   不愿再有羁绊。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出来这么久,有些乏了,先行告退。”仙妃缓缓站起来说道。   苏皇后看了延昭帝一眼,仿佛看不出他的失魂落魄与悲痛,“更深露重,妹妹身子不便,早些回去歇着吧,太子妃,你陪着贵妃,照看好她。”   “是,父皇姑母请放心。”   苏澜站起来离开座位,却不知怎的,被椅子给绊了一下,重心不稳,身子猛地朝仙妃扑过去。   周围已经响起惊呼。 第72章   眼看苏澜的胳膊都已经扑到仙妃身上, 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若是往常, 井八早已扶稳了她, 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 井八像被定住了一样,满脸焦急,却根本无法动弹。   也是苏澜反应迅速,狠的下心, 即将扑倒仙妃的千钧一发之际, 猛地一用力, 身子往左边一倒, 扑到摆满佳肴的桌子上。   砰砰砰的几声, 都能想象出苏澜撞的有多疼。   想着,仙妃应该没事吧。   可她到底还是算错了。   刚才她只是轻轻挨到了仙妃,可仙妃却还是被推的身形不稳, 身子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地往前摔。   “孩子!”仙妃慌的大叫,面若白纸。   眼看仙妃的肚子都快摔到地上,就在这一瞬, 众人只觉一道疾风刮过, 差点摔倒的仙妃又重新站稳了, 面前多了个青衫男子。   那男子微微后退一步,弯腰拱手,“草民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仙妃还惊魂不定, 像是完全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   延昭帝匆匆走过来,“子言,你没事吧?”   仙妃才忽然回神,靠进他怀里,眼泪不停,声音哆哆嗦嗦,“五郎…孩子!”   “传太医!快传太医!”延昭帝脸色也很难看,目光先落在那青衫男子身上,这时就见另一人上前一步,面色惶惶地解释,“父皇,立先生是儿臣给琨儿请的启蒙先生,先生虽年轻,却有大才,儿臣本还想引荐给父皇的,谁知碰上这事。立先生出身草莽,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妃娘娘,求父皇责罚。”   延昭帝还看着那男子,身如芝兰玉树,可惜,样貌实在凡凡,过眼即忘。   仙妃这才稍稍缓过劲来,轻声道,“皇上,立先生虽然莽撞了些,可若不是他,臣妾和孩子都不知会如何了,您该赏他和齐王殿下的。”   原来方才之人,正是延昭帝长子,齐王赵皓。   “爱妃说的是。”延昭帝见仙妃虽然惊慌害怕,人倒是好好的,脸上有一阵不明显的扭曲,“立先生有功,就去刑科做个督给事中,为朝廷效力。至于齐王,你也算慧眼识英才。如今太子在治理黄河水患,颇有成效,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闲着,朕从内库里拿一部分银粮救济百姓,你代朕去一趟,慰劳太子和诸位大臣。”   齐王面有错愕,随即大喜,“儿臣领旨,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办好差,绝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跟着,立先生也叩谢皇恩。   延昭帝欣慰点头,最后看向苏澜。   井八早已去扶起了苏澜,可发生这种事,纵然苏澜无心,却差点酿成大祸,哪里敢好好待着,一早就跪下请罪了。   这时仙妃又道,“皇上,是臣妾不小心绊倒了太子妃,您别怪罪她。”   仙妃的眼睛里,透着哀伤与乞求,延昭帝一时心软,叹道,“太子妃起来吧,只是意外,怪不得你。”   “谢父皇,谢娘娘。”   苏澜颤抖着,满是惊惧地被井八扶着站起来,垂着头。   很快太医们就来了,众人轮番给仙妃请脉,又商议一会儿,最后院使去回话,说仙妃受了惊吓,宜静养安胎。   延昭帝死死地盯着他,盯的那院使满身是汗,延昭帝问,“还有呢?”   还,还有?   仙妃虽然身子没养好,但孩子在她肚子里却好的很,这要说吗?会不会让皇上觉得他医术不行?   延昭帝脸色变了几变,就见仙妃从他怀里退出去,苦涩地说,“皇上,太医说臣妾宜静养,请容臣妾先行告退,太子妃还是跟臣妾一起走吧。”   延昭帝盯着她,眼神很挣扎,终究还是一叹,“也好。”   虽然都知道仙妃被太子妃推的差点出事,可没人知道,方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苏澜扶着仙妃离开,仿佛不经意地,看了苏皇后一眼,苏皇后对着她,安抚一笑。   回到瑶台宫,仙妃屏退所有人,屋里只剩她和苏澜,两人看着彼此,虽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苏澜先开口,“娘娘,时辰不早了,要不先就寝吧。”   仙妃点点头,苏澜正要去叫人,仙妃忽然拉着她手,认真地,低声说,“大恩不言谢,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澜苦笑,“娘娘谢我什么,我差点害的娘娘……”   “不怪你!”仙妃一口打断她,“我知道!我不是被你推倒的,虽然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有人对我做了什么,叫我不受控制地摔跤。”   苏澜一愣,反应过来,仙妃定是跟她一样,被人用内力所伤,无法控制地要摔倒。   可尽管是如此,那人也是因为要害自己,才伤了仙妃!   可这话,她却没法说。   仙妃安慰地拍拍她,“你不用多虑,我都明白的。”她忽然笑了笑,“而且我相信,今天之后,应该不会有事了。”   是啊,要害她的是延昭帝。   但今日之后,延昭帝就该明白苏皇后的手段有多厉害,又怎敢再轻易动手?   何况,最近这几个月,他也不会再有机会能陷害苏皇后。   回到自己的住处,苏澜这一身才彻底松散下来,叫了小雪去备热水沐浴,屋里只剩井八,扑通就跪下,“奴才无能,差点害了太子妃,求太子妃责罚奴才!”   “怎么能怪你。”苏澜叹道,井八已经是殿下手里最厉害的女子,井五井六再厉害,到底不如婢女能贴身服侍。   苏澜叫她起来,宽慰一二,才问,“那碗鱼翅羹到底怎么回事?”   井八说,苏皇后做的鱼翅羹当然没问题,只是窦少恩的干儿子趁人不注意下了点料进去。那东西本也无害,但和另一样无害的东西用在一起,就成了剧毒之物。   不过后来苏皇后的人又把那碗鱼翅羹给换了,为以防万一,井六又换了一次。   原来如此。   苏澜点点头。   想来另一样东西,延昭帝早早就加在仙妃的饮食里,却无意间被仙妃发现,只是仙妃不懂毒物,只以为那是慢性毒药,所以日日恐慌,饮食只保证自己不会饿死,并不敢多吃。   好在她今日察觉了,及时让井五井六去查清楚了,才让仙妃躲过一劫。   不过,看来就算她没察觉,那碗鱼翅羹也不会有问题。苏皇后果然厉害,也足够谨慎,从来没有放弃监视延昭帝的动静。   她又怎知,其实苏皇后并未太把延昭帝放在眼里,不过是她那日去坤宁宫,随口一说的话,叫苏皇后起了疑,才叫人去查的。   其实以苏皇后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仙妃真因为她而出事,延昭帝也绝无可能借机废后,不过是苏皇后爱惜羽毛,不愿被泼污水罢了。   苏澜叹着气,看来要扳倒苏皇后,还任重道远啊。   “你可知,究竟是谁把你定住了动不了的?”苏澜又问,她还得在宫里待一段时间,如果不把这个隐患除了,总不能叫人安心。   “奴才猜是连歌,当时在场的,只有他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唯有井二公公可与之一战。”   连歌?   苏澜惊讶的瞪大了眼,他竟还是个武林高手?她竟一直没发现!   如果是他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不知怎的,苏澜脑海里又冒出当时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   虽然荒唐,但,能不能利用一二呢?   还有忽然冒出来的立先生。   虽然苏澜并未看到他是如何救了仙妃的,但走之前和他对视了一眼,苏澜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位立先生,就是林端。   如果他果真投靠了齐王,就能解释齐王妃对她莫名其妙的热情友好。   林端……立先生……   苏澜唇边溢出点冷笑。   他怎么好意思嘲笑她!   .   永宁宫。   这一晚,延昭帝没有回瑶台宫歇着,而是去了永宁宫,他的那间木雕小作坊。   屋里仍然堆满了木雕图纸工具,可和苏澜上次见到的不同,此刻屋里一片狼藉。   柔和莹润的夜明珠光照耀下,延昭帝站在那尊人像前,手撑着桌子大口大口喘气,面目却显得十分狰狞。   这些年,为了除掉苏氏,他韬光养晦卧薪尝胆费尽心机,还扶持了太子这一头根本不受控制的狼,可太子性情残暴,行事却温温吞吞,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只勉强弄死了几个不堪一提的皇后党,到如今都没能撼动苏氏半分!   他真的受够了等不及了,为了除掉苏氏,不惜狠下心肠,对他珍爱的子言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可苏氏那个贱人!她竟然提前察觉了!子言如今还安然无恙!   他出奇的愤怒,更令他愤怒的是,他对苏氏的仇恨之下,竟已生出了恐惧。   他才是皇帝啊!   可不管前朝后宫,却都遍布着那个贱人的爪牙!   他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窦少恩!”忽然,他阴森森地喊,窦少恩道,“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是不是你那个干儿子背叛了朕?”   这事他办的极其隐秘,从头到尾只有他和窦少恩以及他那个干儿子知道!   虽然子言察觉,那也是因为他们曾朝夕相对,子言又素来机敏,且药就用在她身上,察觉也不足为奇。何况她对自己一片情深义重,即使察觉,除了害怕,又从不曾做什么,甚至都已经决然赴死了,又怎会背叛他?   唯一让他怀疑的,就只有窦少恩那个干儿子了!   窦少恩已经从延昭帝这句话里听出杀机,心胆俱寒,膝行向前,匍匐在延昭帝脚前,“皇上,田保绝不会背叛您的!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求皇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田保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最是忠心能干不过,几乎就是他的亲儿子了,他怎么舍得看着他去死啊!   “朕不信他!”延昭帝阴狠道,“朕不想再看到他!”   窦少恩满心绝望。   “少恩。”延昭帝忽然又开口,语气温和不少,可他看着窦少恩的眼神,却阴冷的像毒蛇,“你永远不会背叛朕的,对吧?”   窦少恩浑身一凛,忙磕头,“奴才绝不背叛皇上,否则就天打雷劈,叫奴才不得好死!”   “嗯。”延昭帝这才满意,“下去吧,这回别再办砸了。”   窦少恩哽咽着,说是。   待窦少恩出去关上门,延昭帝目光变得晦暗难定,颓然往身后的雕像一靠,老泪横流,低声喃喃,“子凡,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   十一月初十,仙妃平安生下小公主,小公主虽然瘦弱了些,哭声却是中气十足,总算给愁闷许久的延昭帝带来一丝喜悦。   也许是为了补偿爱妃爱女,小公主一出生,延昭帝就下旨晋仙贵妃为皇贵妃,又赐小公主封地,这等尊荣,几乎空前绝后。   但又因为这毕竟是个公主,虽然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延昭帝的几个皇子及其母妃,却都揣着劲儿的套近乎。   终于等到仙妃出月,苏澜终于可以离开回东宫了。   从中秋到现在,她人在瑶台宫,虽然看着一派平静,却也被人下了几次绊子,多亏了她够机警,才没让对方得逞。   故而,就算和仙妃相处愉快,小公主也可爱的很,她也十分急切地想离开。到底还是自己家里舒服自在,还不用时时担心又会不会有人要害她。   还是回家好啊。   唯一遗憾的是,家里没有殿下。   这都快半年了,殿下怎么还不回呢!   齐王都回来好久,最近还格外的得宠呢!   殿下再不回来,怕是位子不保哦!   人果然是不经念叨的,这才没几日,赵燚就回来了。   只不过,赵燚回来时,正好是腊月十五晚上,所以他一回东宫,就去了地下囚笼。   苏澜,还是没看到他! 第73章   苏澜得到消息时有些晚, 等她匆匆忙忙赶去那口井下, 赵燚已经进了铁屋, 只有井大几人在外面守着。   她失望地耷下眼, 自己乖巧地在一旁坐着等候。   这一次,她可无心睡眠,也不打扰他们,就两手捧着脸, 眼巴巴地望着门。   也是她到的晚, 所以只等了半个时辰, 就有了开门的动静。   苏澜眼睛一亮, 竟是动作敏捷地跳下座椅跑了过去。   门一开, 伸出双手就要抱,可一看到人,愣了愣, 殿下怎么……   不过这都不重要,她立刻就要抱住赵燚,可手还没挨到人,脸上被大掌摁住, 一股大力迫使她后退两步。   苏澜“……???”   殿下是因为她刚才的吃惊生气了吗?   跟着, 就听到粗哑的一个字, “脏!”   嗯?   哦,殿下说自己脏,可是她不在乎啊。   殿下果然是为刚才的事生气呢。   但她分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澜委屈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等赵燚洗漱了重新更衣后过来, 伸出手,说,“走。”   人家想抱不给抱,你想拉手就拉手啊!   人家也是有脾气的!   有脾气的苏澜就给了一根尾指。   赵燚泛红的双眼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大掌憋屈地牵了一根细细的尾指,捏在掌中央,恍若无物。   上课楼梯,从井口出来,冷风如刀。   尽管苏澜穿的已经很厚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燚看到,敞开斗篷,将苏澜裹了进去,就露了一张脸在外面。   苏澜嘴一撅,哼,谁要躲在你腋窝下了。   而且还那么的冷。   想到这个,苏澜的思绪微微怔然。   殿下身子不好,出门在外定然吃了很多苦,人都瘦的跟皮包骨似的,她怎么还使小性子跟殿下生气呢!   她太不贤惠了!   苏澜自我反省一番,立刻紧紧环腰抱住赵燚,就像成了系在他腰上的挂件,一点缝隙也不留。   就是有点凉。   赵燚低头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待转回去,嘴角微微翘起。   回了畅和殿,一进屋,暖意迅速将整个人包裹住,苏澜舒服地长吁一口气,从赵燚斗篷里钻了出来。   她转过头,赵燚正看着她,也没什么情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苏澜扬起大大的笑容,扑到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声音忽然哽咽,“太子哥哥,澜儿好想你。好想好想!”   赵燚摸着她乌黑的发髻,“嗯”了声,“你受委屈了。”   苏澜仰起小脸,吃惊道,“太子哥哥都知道?”   “嗯。”   苏澜又开始心里不平衡了,不高兴地说,“澜儿的事,太子哥哥都知道。可太子哥哥的事,澜儿什么都不知道。”   她捏着他几乎凹陷下去的脸颊,看着他不悦皱眉,说,“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抱着都没以前舒服了呢。   灾民不够吃,殿下也没得吃?   赵燚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太忙,所以瘦了。   苏澜很不开心,又是这种什么都不跟她说的敷衍态度。   “夜深了,早点睡吧。”   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呢。   好困的呢。   脱了斗篷外衣,苏澜迅速钻进被窝,躺好,闭眼。   被子里暖融融的,裹在里面很舒服,但是没维持多久,被子被掀开,一片凉意侵袭,她被长臂捞进冰冷的怀抱,冰凉的下颌支在头顶,赵燚说,“不许生气,孤没事,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谁在乎你有事没事啊!   苏澜心想,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很快就打湿他的中衣。   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腰,有点酥酥麻麻的痒,居然还挺舒服。   但是,捏捏腰就能让她原谅他了?   太天真了!   苏澜的眼泪还在继续掉。   赵燚叹了口气,轻轻亲了下她头顶乌发。   但她好像感觉不到。   温柔的就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下的吻从头顶,到额头,到眼角。   舌尖舔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也许是睡的很暖和,这样冰凉的触感刺激的人浑身一僵,苏澜睁大了眼睛,茫然又有些紧张,心跳快的已经数不清次数。   殿下要……干什么?   赵燚极淡的笑了下,低声说,“明天再亲你。”   虽然漱了口,但嘴里还有残留的血腥味。不能这样亲她。   苏澜“???………”   “睡吧。有事明天再说。”顿了顿,他又说,“唱《心经》给孤听。”   声音里,有些不太明显的赧然。   是呢。   殿下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又遇上发病,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况殿下身体并不太好。   她真是太不懂事太不贤良了!   该打!   真是委屈殿下娶了她这么个没有分寸的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清音起,见周公。   .   翌日,两个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昨天晚上,苏澜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所以醒来后,极是殷勤地侍奉赵燚洗漱,又捧来新衣给他换上。   但是,赵燚看到这靛蓝色的衣裳,眉毛都拧成了八字。   瞪着苏澜,你想干什么?不知道孤只穿黑色?   苏澜无辜地看着他,“这是澜儿亲手做给太子哥哥的,一阵一线,全都是澜儿一手包办,没让任何人帮忙,眼睛都熬红了,手指扎了好多聚拢,出了好多血,太子哥哥真的不穿一下吗?澜儿会好伤心的。”   赵燚额角青筋直跳,“就算你做的,为何不用玄色料子?”   “可是澜儿很喜欢这个颜色啊。太子哥哥不喜欢吗?”苏澜失落地垂下眼,“若是太子哥哥实在不喜欢,澜儿也不勉强,澜儿这就剪碎了它,免得太子哥哥看到不高兴。”   说着,竟还真的捧着衣服拿到一旁,从笸箩里取出把剪刀,对着领口就要剪下去。   赵燚眯着眼看她,神情十分危险骇人。   混账混账!   他不过走了半年,她威胁人的本事见长啊!   敢这样胁迫他!   他若再不治她,岂不要翻天了!   但是,下一瞬,他开口,“拿过来!”   他想,这一定是准备给他的生辰礼物,看在她一片良苦用心的份上,下次再狠狠教训她!   苏澜困惑地回头,“太子哥哥还要亲自剪碎它吗?”   赵燚“……”   故意的!   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沉着脸,“过来!不要让孤再说第三遍!”   “哦。”   苏澜抱着衣服过去,乖觉地递出剪刀。   赵燚“……”   真想把她手剁了!   “收起来!给孤穿上!”   苏澜愣了愣,哦了声,还有些不情愿的样子,给他穿上,走到他身后替他整理时,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赵燚阴沉着脸盯着前头整面西洋镜,苏澜小人得志的模样被照的清清楚楚。   他就知道!   穿好衣裳,戴上香囊玉佩,戴上发冠,苏澜后退一步,满意地说,“很合身的。”   而后又道,“太子哥哥真好看!”   赵燚重重一哼。   还要先自夸才赞他,没点诚意!   不一会儿,外间已经摆好早膳,苏澜穿戴好后,和赵燚一起去用膳。   食不言寝不语,虽然苏澜还有一肚子的话又问,也先憋着。   等吃完了漱了口,想着还要出去走走,一会儿再问也是。   结果赵燚却拉着她又进了内室。   “太子哥哥……”   进来做什么?   人刚转过屏风,苏澜才纳闷地开了个头,话都没问出来,忽然被抱了个满怀,嘴忽然被堵上。   冰凉的触感,是方才才吃过的牛乳鸡蛋羹的味道。   在纠缠她的唇舌。   苏澜惊愕地瞪圆了眼。   太子哥哥这是……   可是很快,她已经分不出多余的思绪去想这些,满脑子,都是太子哥哥的气息。   苏澜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像八爪鱼一样趴在赵燚身上,他那双布着血丝的眼,溢着笑意。   殿下一贯都是浑身冰凉的,但此刻,被这样一双眼看着,苏澜莫名就觉得被他盯着看的地方滚烫的很,仿佛要煮熟了。   哪里烫?   浑身都烫。   苏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的大掌覆着她的中衣。   呃,她什么时候就只穿着中衣了。里面粉色肚兜都隐隐透出来了!   “孤不在的半年,竟大了许多,更好玩了。”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粗哑。   “啊。”苏澜情不自禁地嘤咛一声,脸颊像火在烧,倒还记着一件事,“太子哥哥,你,你好了吗?”   “没有。”赵燚说,“不过也无妨,只要不行.房即可。”   苏澜有点羞,但还是记着正事,“那,太子哥哥还是,还是不要如此的好,始终还是不太好呢。”   赵燚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苏澜错觉,就觉得他笑意更盛。   他说,“你喜欢。”   苏澜大囧。   又羞又恼。   她哪里喜欢了!   苏澜自以为凶狠地瞪着他,却不知她这奶凶奶凶的模样,更叫人,欲罢不能。   已经午时了,苏澜面色潮.红地推了推赵燚,“太子哥哥,该起了。再不起叫人笑话。”   她的声音也跟着有些哑,带着丝丝媚.意。   “谁敢笑孤。”   语气竟有些懒懒的。   谁能相信,这个赖在温柔乡里不肯起的人,竟是那个凶名昭著的食人魔?   赵燚不但自己不肯起,又把坐起来的苏澜拉下来,一时兴起,又玩着不撒手。   苏澜哪里经得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连连告饶,哭的嗓子都哑了。   奈何赵燚虽并未实际做什么,却已尝到乐趣,如何也不肯放过她,苏澜备受煎熬,力气又不如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福至心灵,酝酿了会儿情绪,声音一凛,娇喝道,“我想起来了!你从前如何都不肯与我亲近,如今却爱不释手,你在哪里学的这些手段?!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第74章   赵燚不妨她有这么一问, 微微愣住。   怎的如此机敏?   他都没考虑过这个。   他去救灾治理水患, 当地官员免不了地想巴结讨好, 只他已经是太子, 什么也不缺,那些人又得知他如今都只有一个正妃,便决定献美。   他自是厌恶这些,毫不留情地把美人连同官员一同丢到治水现场, 要他们一起干活。   但是, 他却听到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官说他献的美人有多妙, 服侍人多有一套, 叫他这个大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里的人都重振雄风, 威猛不倒。   正是这句话,叫赵燚动了心思。   既然这些女人懂得如何耳又悦男人,应该也懂如何服侍的女子快活?   纵然他并没有兴趣, 但如果能让苏澜欢喜些,他倒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辛苦一二。   他当然也没让那些女子现场教学,而是让人详细地写成册,也有精致的图画做说明。   得了空, 他便仔细阅读认真揣摩学习, 方总结出些要领。   上午时, 他本也只是想试一试效果,不成想不但在苏澜身上很有效,就是他自己,也颇有趣味, 从而爱不释手。   只这详细经过,他并不想说给苏澜听。   她虽然总想圆房,心思却还很单纯,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实在不该拿这些下流的东西脏了她的耳朵。   所以,他也只是说,无意间寻到一本书,阅后颇有心得。   至于女人,就她一个都让人头疼的厉害,他会那么蠢再找第二个?   苏澜原本也只是找个话题制止赵燚,她当然相信赵燚的为人,所以赵燚的解释,她都没仔细想过就信了。   只不过,她还是幽幽道,“太子哥哥变了。”   殿下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清正无欲的殿下了!   他居然会去找那样的书!还认真的看了!   赵燚却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分明喜欢。”   “你胡说!我才没有喜欢!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苏澜又羞又恼,脸羞的通红,还有点,她不愿承认的,被戳穿的尴尬羞涩。   赵燚倒是想起来,女子面皮薄,明明喜欢的不行,还要故作端庄不肯放开。   就仿佛是那句,   不要…………………   停!   “你不喜欢,孤喜欢!”赵燚沉默一会儿后,皱着眉头改口。   苏澜“……”   太子哥哥变坏了!   太讨厌了!   还是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拯救了她。   尽管很不雅,若是平时,又得让她羞得难免通红。   但现在,感谢肚子饿了。   吃了午膳,饭后消食,苏澜的脑子才彻底冷静下来,想起正事,“太子哥哥不用去见皇上吗?”   再汇报一下他的成果?   “孤病了,动不了。”赵燚淡淡解释道。   前一句,还吓坏了苏澜,后一句就……   苏澜就明白赵燚是故意为之了,但是为什么?她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有百姓建了太子庙朝奉。”赵燚说。   苏澜一瞬噤声。   殿下去救灾治水,差事办的极好,无数百姓感恩戴德,这本是好事,还能稳固太子地位。   可修建庙宇朝奉,就真的太挑战一个帝王的底线了!   他原本就是太子,这历来就没有几个老皇帝不忌惮年轻太子的,尤其他们这位皇上,原本就被架空了根本没什么权利,自己一手扶持的这把刀却所向披靡,为百姓爱戴,从此只知太子而不知皇帝,就这位敏感多疑又小气的皇帝能不介意?恐怕早已夜不能寐了吧。   反正他有那么多儿子,反正好些朝臣都要求换太子,他就是再扶持一个又何妨?   比如,齐王就挺好的。   所以,也就怪不得殿下示弱到如此程度了。   “那太子哥哥的身体真的没事吗?”苏澜担忧地问。   “没事。”   “可是太子哥哥真的瘦了好多。”   瘦的都快赶上她刚进宫看到的仙妃那样了。   光是忙,如何能瘦成这样?   “无妨,等解了毒就好。”   这是在暗示那些药对身体有损?   如果只是消瘦倒也还好,就怕还有别的影响。   “已经有办法可以解了吗?”苏澜问。   “还差几味药引。”   那倒也是。   如果那么容易就找齐,就不会拖这么久了。   “是什么,也许澜儿知道在哪儿找呢。”   不是她自夸,她看过的书,还是很多的,兴许就有记载。   赵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   接着他就说,“还不知道是什么药引。”   苏澜“……”   白欢喜一场。   真的只有苏皇后才知道如何解毒吗?   会不会连她也不知?   要不要探一探坤宁宫?   .   赵燚一回来就告病,自然不是他说病就是病了,第二天,太医院就来了数人给赵燚看病,到了晌午才给延昭帝回话。   这会儿小公主刚吃饱,躺在小摇篮里,延昭帝摇着拨浪鼓在逗她,俨然一副女儿奴的模样。   “晴宝,晴宝,叫父皇。”   小公主出生时,连日阴雨忽然放晴,故起了晴宝这个乳名。   “晴宝还小呢,哪里会叫人。”仙妃笑嗔道。   “没准儿我们晴宝天纵奇才,半岁说话,一岁读书,三岁能诗呢。”   仙妃心道,这就不是天纵奇才,是妖怪了。   嘴上道,“我倒不想这些,我只希望晴宝一生健康平安,快乐无忧就够了。”   “我们的孩子,朕的女儿,必然一生顺遂。”   等延昭帝和仙妃的闲话告一段落,窦少恩禀报说院使在外边候着,延昭帝叫人进来,一把白胡子的院使腿脚似乎不大灵便,有些艰难地跪下去后就没起来,“启禀皇上,臣等已经去东宫看过太子殿下了。”   “哦?太子如何了?”延昭帝抬头问,因为停了一下拨浪鼓,小公主不开心地哼哼,延昭帝又赶紧摇,被仙妃笑着拿过来,叫他专心问话。   院使头磕地,“回皇上,殿下中毒多年未解,早已败了身子,此番前往救灾,又染了瘟疫,虽然侥幸治好,但还是留下病根,若是调养得当,还能再活个三年五载,若再过操劳,怕是……就这一两年了。”   延昭帝看着院使,空空茫茫,眼睛变得浑浊,落下了泪。   “怎么会?太子才二十二啊。怎么会?”   纵然太子未能如他所愿地拔出苏皇后的势力,纵然他最近大出风头尽得民心,但这一切,在得知太子命不久矣的消息时,都显得微不足道。   那是他和子凡唯一的孩子啊,他曾是他的骄傲,他曾经那么疼爱他,也曾给他当马骑,也曾软软糯糯地喊父亲。   怎么就……   他已经失去了子凡,还要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老臣无能!”院使长伏于地,痛喊。   “皇上,也未必就这么悲观,兴许还有奇迹呢。”仙妃在一旁得知这个消息,也大为震惊。   若是太子命不久矣,苏澜该怎么办?她失去最强大的盟友又该怎么办?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太子能好好的。   “若是太子解了毒呢?还能活多久?”听了仙妃的话,延昭帝忽然又燃起了希望,问道。   院使想了会儿,如实道,“也只能拖个一年半载。”   延昭帝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   他已经早年丧妻,现在还要中年丧子!   又皇权全无!   他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仿佛是感受到父母的难过,晴宝忽然大哭起来。   仙妃忙着哄孩子,延昭帝也不得不从悲伤里走出来哄孩子。   窦少恩见状,轻轻踢了院使一下,两人齐齐退了出去。   好不容易哄好了晴宝,抓了只布偶玩,延昭帝叹道,“太医院果然无力回天的话,总要给太子留个后。”   仙妃心里一动,“五郎,妾身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子言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妾身是觉得,如果太子殿下真的已经这样了,不如五郎收回成命,让赐给太子的两位侧妃都恢复自由身,自由嫁娶,就当是给太子积德吧。反正,妾身觉得,太子并不喜欢要侧妃,五郎何不如了太子的意,别叫他余生,再有郁郁。”   延昭帝愣了愣,也许是被太子命不久矣的消息给冲击了,提出这个的又是仙妃,倒是没生气,只是如此一来,就剩个太子妃,万一不能给太子留下孩子呢?   “过了这个年,太子妃就十七了,正是最好的年纪,五郎过虑了。”   延昭帝没吭声。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是太子那个身子,怕是子嗣有碍,若能多一个选择,就多一点希望。   不过太子只喜欢苏澜他倒是看出来了,子言说的也有理,余下也没几年了,何必再闹的父子不愉快!   左右太子有那么多兄弟,再不济将来叫老大老三老四等等,过继个孩子给太子就是。   延昭帝长长叹气,握着仙妃的手,目色深深道,“子言,再给朕生个儿子吧,我们的儿子。” 第75章   没几日, 就有消息传出, 当初意图毒害苏沁的另有他人, 且已伏法, 林蕙嫌疑被洗清,故苏沁和林蕙都被放归还家。   且延昭帝怜她们无辜,各赐两百亩田庄两处作为嫁妆,并许她们自由婚嫁, 不必再入东宫。   苏澜听说后都不敢相信, 延昭帝居然良心发现改当好人了?会不会又有阴谋圈套在等着她?   苏澜想不出, 自然就去问赵燚。   等她到了畅和殿时却被告知赵燚还在和人议事, 苏澜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殿下都这样了,皇帝都许他好好休养,他竟然还要操劳!   再说这都快过年了!   “我炖给太子哥哥的虫草鱼肚炖鸡汤, 太子哥哥可喝了?”苏澜问井大,语气有点凶,像是严父在质问孩子是否偷懒没完成功课。   “喝了喝了。”井大忙道,“太子妃炖的鸡汤一端过来, 殿下就喝的一干二净, 一滴不剩。”   这还差不多。   “太子哥哥还要忙多久?”   这……   井大可不敢打包票, 试探着说,“要不奴才去问问殿下?”   苏澜撇嘴,“还是算了,等太子哥哥忙完了, 叫太子哥哥来找我吧。”   殿下既然在忙,她还是不要打扰了。   她很贤惠的。   回去后苏澜就开始张罗着晚膳。   为了给赵燚养身子,苏澜最近看了好多食谱,从中筛选出养身滋补的菜肴让人轮换着做。   这里晚膳刚做好,赵燚就过来了,苏澜心里哼哼,来的可真及时。   见到赵燚,苏澜也没给他好脸色,幽幽地说,“澜儿还以为殿下要忙到深夜,都叫厨房准备宵夜了呢。”   赵燚莫名其妙,“孤何时忙了?”   说几句话而已,也叫忙?   他的表情太过一本正经,一时间,苏澜都不知如何回他。   赵燚就已经坐下舀汤。   “红枣乌鸡汤,你该多喝。”赵燚盛的那碗汤放到了苏澜面前,苏澜不甚满意地一哼,坐下喝汤,这才说起苏沁和林蕙的事,问赵燚知不知道为什么。   赵燚说,“仙妃求情。”   这个,她相信。   但如果仙妃开口就能让延昭帝收回成命,何至于等到现在?   赵燚冷漠地看她,“井八护主不力,孤本要重罚,是你昨晚卖力求孤,孤才放过她。”   苏澜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得不行。   谁……卖力了!!!   殿下真的太过分了!   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   去年除夕,赵燚因为幽禁,两夫妻就在东宫自己过的,今年,赵燚“病重”,两夫妻仍没有参加宫宴。   不过宫里不少赏赐,不管是延昭帝的,苏皇后的,还是仙妃的。   满满当当,摆了一整间屋子。   苏澜从中挑了一部分赏人。   每一个领了赏的都来磕头,但不管苏澜如何努力,都说服不了他们留下来一起守岁。   苏澜幽幽地看赵燚,“太子哥哥,你不觉得就我们两个太过冷清了吗?”   赵燚皱眉,“你想要孩子?还得再等等。”   苏澜“……”   她脸一红,还美来得及张口嗔一句“太子哥哥真讨厌”,就被赵燚拦腰抱起放到床榻上,听他说,“孩子暂时没有,不过提前可以多多练习。”   人在东宫,能听到外面爆竹声声,烟花在夜空里盛放,极致的绚烂。   仿佛也盛放在苏澜的脑海里,璀璨耀眼。   世间最快活,莫过于此。   .   和去年一样,正月十六这天,元宵灯会最后一天,苏澜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和赵燚一起去赏花灯。   苏澜很期待,兴冲冲地换衣裳梳头。   赵燚就在外间等候。   井大进来低声说,“殿下,薛嬷嬷的侄孙女薛姑娘最近新交好了外边的一个朋友,她方才又出去了,恐怕又是去见面。”   “谁?”   赵燚言简意赅地问。   “苏皇后那边的人。”   赵燚看着他,井大继续说,“奴才怀疑,怕是周奉的事叫她心怀不忿了。”   但如今薛凝也只是和那边的人有了简单而日常的联系,他也只是怀疑薛凝已有不轨之心,毫无证据。   赵燚“唔”了声表示知道了,又道,“盯紧了。”   “是。”   “太子哥哥,好看……吗?”苏澜像只雀跃的小鸟一样扇着翅膀飞出来,冷不防看到井大,愣的一个猛刹,差点直直摔下去,只见得一道黑影闪过,赵燚已经稳稳扶住了苏澜,眉峰紧皱,“摔到没?”   苏澜仰着脸甜甜地笑,“没有呢。幸好太子哥哥及时接住我了。”   但是赵燚并没有被这个笑容感染,没什么好脸色,继而看向井大,眼神跟冰渣子似的。   井大“……”   他也不是故意要来的吧。   他大惊失色,慌忙告退。   苏澜退开了一步,欢快地提着裙裾不快不慢地转了个圈,那裙子在灯光照耀下,如有琉璃波纹闪烁,煞是好看。   赵燚还是没什么表情,冷冷的,吐了两个字,“尚可。”   殿下说尚可,就是好看的意思。   苏澜非常满意,看着他正要再说话,忽然拧起了眉,娇声质疑,“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还没换衣服?”   她分明都已经把殿下要穿的衣服都搭在架子上了,她头发都梳好了妆也化好了,殿下居然还没换!   赵燚又皱起了眉,回头看搭在架子上的月白锦服,眼神更暴躁,再回头看苏澜身上浅蓝如水波的裙子,乍一眼看,还以为是同一件衣服。自然,他那件没苏澜那么多花哨的东西。   虽然他能理解苏澜的意图,但让他穿这样的衣服出门,他做不到。   “孤就穿身上这个。”他冷漠地说。   苏澜委屈地眼角微垂,嘴角下拉,“这是澜儿第一次和太子哥哥赏花灯,太子哥哥都不肯让澜儿高兴一下吗?”   上一次,他还是井七,不算的。   赵燚说,“孤第一次和你赏灯,你便要败了孤的兴致?”   苏澜惊讶的张圆了嘴,殿下怎么可以这样无赖的!   太过分了!   “可是别人都是夫君哄娘子的,没听说娘子委屈自己哄夫君的。”   “谁!”赵燚冷声问,那架势仿佛是要把那人拖出来五马分尸了般。   从来都是女子出嫁从夫,以夫为天,怎能夫纲不振!   “我阿爹和阿娘。”苏澜大有气吞山河之势的说。   赵燚“……”   他不能说,他的父母是相反的。   因为母亲,是不幸的。   在苏澜“你若敢反驳就等着我阿爹阿娘找你算账”的目光下,赵燚极不甘心地不得不妥协。   但妥协也不是毫无原则的,赵燚道,“换,可以,你得答应孤一件事。”   “什么事?”苏澜奇道。   “你压箱底的嫁妆,孤要看。”   苏澜出嫁时这些东西是三夫人准备的,那时三夫人一心盼着他们圆房,那图册想必不凡。   苏澜愣了愣,反应过来,脸红的跟熟透了似的。   什么?看那个?羞不羞啊!   而且……   如今苏澜已经被赵燚教导的闻一弦而知十意,他说要看,肯定就不只是看看而已。   赵燚气定神闲地坐下,悠哉哉地等她做决定,“看,孤就换,不看,不换。”   其实吧,出个门而已,看个花灯而已,殿下一个男子,也没必要太在意穿着打扮不是?穿什么不是穿啊。   可是,殿下其实生的朗逸出尘,不过是这些年为蛊毒所累有了残狞之名,永远一身玄衣,叫人误以为他是个神鬼俱怕的恶修罗。   所以,苏澜很想扯下他凶恶的外衣,让他重新变成原本该是的翩翩君子,也让世人重新认识他。   可这代价……   苏澜很是纠结。   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对出尘之美的殿下的好奇,对殿下宣扬好名声的急切,安慰自己,殿下说看,就只是看吧。   “太子哥哥只是看看,不做别的?”苏澜羞羞的,别扭地问。   “当然。”   赵燚很是莫名其妙,不看,难道他还能吃了它不成?   这个眼神……   这许久未见到的,清正而单纯的眼神,差点叫苏澜喜极而泣。   她相信,殿下真的只是好奇看看而已了。   既然苏澜答应,赵燚也就勉为其难地换上那件和苏澜的裙子如出一辙的衣裳,顺便也换上白玉冠束发。   内室里有能照全身的西洋镜,赵燚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竟有些失神。   原来他还可以是这个样子。   苏澜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出来,想着赵燚应该换好了,闭上眼,留了条缝可以看路,慢慢挪进内室,便先看到镜子里那个,那清风朗月般的贵公子。   但又因为他还病着,身影脸颊略有消瘦,即使锦服合身,却也添了几分淡然飘渺,还有仿佛被尘世遗弃的孤独与茫然。   叫苏澜一阵如刀割的心疼。   她跨前一步,从他背后抱住他,轻轻呢喃,“太子哥哥。”   赵燚侧头,苏澜便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一笑,仿佛这娇软的笑容将他从深渊里解救出来,周身都是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走吧。”赵燚说。   苏澜却摇头。   “???”   苏澜搂着他脖子,费力地踮起脚尖,去亲吻他。   没有任何欲望,只是一个单纯的,怜爱的亲吻。   .   阿爹阿娘走后,苏澜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外面的小吃,这次有殿下作陪,苏澜出门又早,吃的便毫无顾忌。   什么莲花鸭乳炊牛姜虾酒蟹、抹脏红丝麻腐鸡皮、莴苣笋芥辣瓜儿,香糖果子刀紫苏膏,只要她好奇的,全都试了一遍,自然有喜欢的也有让她接受无能的。   不过她也记着殿下还是少吃这些的好,只叫他尝了些清淡可口的。   当然,既然是赏花灯,吃也不能空手吃,可爱的兔儿灯,精致的荷花灯,她和赵燚各拿一盏。   自然也免不了去猜灯谜。   尽管今日彩头肯定不如元宵节那日那般博人眼球,苏澜还是很想赢一二个回来。   没想到,又和去年一样,在灯谜街前遇到熟人。   “柳伯伯?”苏澜看到那道背影,客气地喊道,那人却没有反应,她以为人没听见,走近了些又喊,“柳先生?”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但从他转身的动作都能看出些疑惑。   他看到苏澜和赵燚,微微一愕,随即拱手,温温一笑,“少爷,少夫人。”   苏澜却是比他更吃惊,“连叔叔?”   原来这眼前的青衫男子,并非柳平之,而是连歌。   苏澜很快就不好意思说,“认错人了,连叔叔不要生气啊。实在是连叔叔的背影和柳先生实在太像了,而且不止背影,其实样貌也有几分相似,连叔叔笑的时候,尤其神似。之前我就认错了一次,当时我还想连叔叔和柳伯伯会不会是亲戚呢。”   连歌的目光似乎闪了闪,“少夫人说的是柳平之先生吧。柳先生乃不出世之大才,小的何德何能能够有一分像先生。”   “连叔叔不必自谦,你有你的好啊。”苏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叔叔在这儿,可是也对这彩头有兴趣?不知是何物,能叫连叔叔也看上眼。”   连歌仍是恭敬笑道,“不过是寻常物件,是这摊主多年前在佛祖前求的佛珠手串,以保佑夫人平安的,夫人一直戴到现在。”   见苏澜很是吃惊,连歌望向摊主,那对夫妻已年过半百,但眉眼间都是让人艳羡的脉脉温情。   连歌又道,“小的进京时还小,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莫名却记得小的的爹曾经也想给娘求一个,若非天灾……”   苏澜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连叔叔还记着你爹娘的愿望,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很欣慰,希望连叔叔最后能赢得这个彩头,加油哦。”   连歌笑了笑,目光很暖,“承少夫人吉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实在写不出来,明天会补齐更新,今天订阅了明天可以直接看哦! 第76章   三月, 齐王府又办了春日赏花宴。   从去年从宫里出来, 她已经快有小半年没参加这种宴会, 所以苏澜接了帖子去了。   而且, 她想着能不能找机会见一见林端。   尽管她和林端几乎形同陌路,但殿下说,齐王府对东宫很友好,想和东宫联手扳倒苏皇后, 所以, 她想看看林端能不能探一探坤宁宫。   苏澜到的并不早, 王府里已经很热闹, 一眼望过去, 繁花似锦,美人如云。   不仅花,人也争奇斗艳。   齐王妃依然对她热情, 听她问起林蕙,状似亲密地和她咬耳朵,“林小姐病着呢,所以没来。之前不是倒春寒嘛, 所以病了, 也有段时间了, 一直没好。听说她这是娘胎里带来的体弱,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病了?   那她该去看看她,免得侯府的人不上心。   苏澜原本也只是问问林蕙,但齐王妃自以为是猜到了苏澜在意什么, 主动说,“至于大都督府的苏沁,听说…”齐王妃先打了个颤,声音压的更低,那语气也说不清是同情害怕还是幸灾乐祸,“锦衣卫的罗大人跟大都督提亲了,想迎娶苏沁,但大都督不同意,所以最近也不许苏沁出门,拘在家里绣花呢。”   苏澜吃惊不已。   苏沁,罗霆???   这……怎么可能?   就罗霆的邪气和阴冷,居然会想娶媳妇?   但是苏澜忽然想到去年去赏花灯时遇到穿便服的罗霆在陪苏沁,想到当时苏沁胆大的暴脾气地怒吼罗霆,罗霆却嬉皮笑脸,她仿佛是明白了点什么。而且这一细想,该不会当时说是为了苏沁的安全让她住在锦衣卫的地盘其实就是罗霆故意将计就计,借机和苏沁单独相处大献殷勤?   真没看出来罗霆还是个有情的。   不过大都督不同意也是正常,他可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党,罗霆又是人所皆知的太子党,这两家怎能结成姻亲。   就不知苏沁如何想的,她若对罗霆无意便罢,若也生了情愫,就可怜了。   齐王妃见她反应平平,只当她心中快意却不表现出来,识趣地没再继续,闲聊几句后就听苏澜问道,“对了大嫂,去年中秋时被大皇兄引荐给父皇的立大人今天可来了,当时立大人帮了仙妃娘娘,也是救了我,我到现在还没有亲自感谢他呢。”   “他呀,来了来了。”齐王妃露出了然的揶揄和暧昧,“我这就去安排,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你特地来感谢他。”   初时王爷就叫她和太子妃交好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王爷最看重的那位谋士,也就是立先生,竟是看上了美貌动人的太子妃,还想等王爷登上大位后迎娶太子妃呢。   她倒是愿意成人之美的。   毕竟,以苏澜的美貌,她真怕到了那一天,王爷也要收了她!   苏澜却不知这其中纠缠,被齐王妃笑的头皮发毛,都有些后悔了。   齐王妃办事还是利索,很快她就亲自领着苏澜去了荒废的一处竹园见立先生。   这里地处王府边缘,幽静清凉,竹林中央建了一座竹楼,前面是块空地,有井五井六和井八在暗中守着,倒不担心有人擅闯密谋什么坏事;就算有人生了歹心,带人前来,也能及时藏匿,不叫人发现什么。   竹楼里有桌椅,可煮茶对弈,临窗而坐,窗外竹林沙沙作响,很有些隐居山林的惬意。   苏澜煮着茶,茶刚煮好倒了两杯,立先生就到了。   “下官参见太子妃。”立先生道。   苏澜抚袖指了指对面,立先生不客气地坐下,呷了口茶,不吝啬地赞道,“太子妃好茶艺。”   “多谢表哥赞誉。”此时没有第三人在,苏澜没有遮掩地揭穿了立先生的真实身份。   立先生还在喝茶,闻言手一顿,大为诧异。   但他见既然已经被识破了,也就不否认,只是好奇,“太子妃如何认出我的?”   他虽然在苏澜面前取过面具,但露的也是商林端的脸,他如今容貌,她究竟如何认出?   苏澜当然不可能说真话,笑了笑,“身形,声音。”   “太子妃果然敏锐。”林端叹了句,放下茶杯,“就不知太子妃特意找我来,所谓何事?”   说话时,神态却也变了,冷漠中还透着锐利。   苏澜似毫无所觉,“肖千里在东宫地牢待了快两年了,你不想将他接回去?”   “你想要我做什么?”   苏澜抿嘴一笑,见他如此直接,也就不兜圈子,“那日中秋宫宴,多亏立大人身手敏捷才救了仙妃,也救了我,我瞧着,立大人轻功很是厉害,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端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他自幼是肖千里抚养长大,自然没少提他“父亲”幼时事迹。   当然,他现在知道了,那其实是他姑母。   照肖千里所说,他的姑母极是聪明,记忆力极好,只一遍,就将师门心法背的滚瓜烂熟,会不会他姑母学了,还传给了苏澜,所以她能瞧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不过,瞧着也不像啊。   林端不动声色地试探,“表妹厉害,竟然知道我师从义父。”   苏澜惊讶,“你是跟肖千里学的?我还以为他另请了名师给你,否则你怎么比他还厉害。”   林端“……”   “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你是我表哥,我们乃是至亲,又有着同样的目标,所以我也不瞒表哥。”苏澜说的极是真诚,林端不置可否,她继续道,“想必表哥也知道,太子殿下身子不好。但你肯定不知,殿下之所以不好,乃是被人下了毒,所以我想请表哥帮我找解药。当然了,风险是很大,表哥可以慎重考虑之后再答复我。”   “我说过,他是仇人之后,我不会帮他。”林端冷漠地拒绝。   苏澜滢滢的眸光看着他,很是不解,“表哥之所以帮齐王,不是为了将来可以替商家翻案吗?表哥和齐王相处这么久,应该看出来,齐王的才智,根本比不过太子。而且太子是我夫君,他才最有可能替商家翻案。”   这些林端当然知道,只是他有信心,有他扶持,齐王必然能胜出。   而且…   他眼里透出些同情来,“你难道不知,太子命不久矣,他如何与齐王斗?”   “所以我请你帮我找解药啊。”苏澜眼里都是希望的亮光,“只要找到解药,太子就能长命百岁啦。”   林端静静地看着她。   也许是她憧憬的模样太触动在黑暗里独行的他,也可能是他到底念着那一丝血脉亲情,他咽下打击人的真相,转而问道,“既然要我去找解药,总要有方向。”   苏澜微笑。   “坤宁宫。”   “也未必是解药,可能是方子,记载于某处。”   “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就在那儿,也未必就存在。”   “所以我说,风险很大,表哥仔细考虑再答复我。”   林端眼里闪过一抹狐疑。   据他所知,他的姑母与苏皇后情同姐妹,姑父的爵位也是靠苏皇后才保住,苏皇后对失去双亲的苏澜极好,苏澜就这般冷血,嫁了人眼里就只有夫君,毫不犹豫地站到苏皇后的对立面?   可她对林蕙,对仙妃都能同情怜爱帮忙,看着也不是无情之人。   他想起在南山书院那晚她说过的话,难道她说的仇人,其实不止三房夫妇?   毕竟以三房的愚蠢,苏澜如此得苏皇后疼爱,她们又怎能让苏澜如履薄冰!   除非,真正的仇人,其实是苏皇后。   林端想了许多,权衡利弊之后,答应了。   “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只要我找到线索,你就得放了我义父。”   “放心,我绝对信守承诺。”   又和林端商议了会儿细节,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竹楼。   聊完正事,苏澜其实已经无心留在此处。   赏花,也得看跟谁赏。   不过,她是太子妃,还带着和女眷交际应酬的任务。   用过午膳,小憩了会儿,苏澜找到平阳侯夫人,闲话几句,表示要去探望林蕙,平阳侯夫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先是表达了感谢,但又以怕过了病气为由婉拒,苏澜却道无妨,一再表示她和林蕙是好姐妹。   想着苏澜估计是想博一个贤惠的好名声,平阳侯夫人也就没再拒绝。   等赏花宴结束,苏澜就和平阳侯夫人一并离开回侯府。   见苏澜还请了太医院院使去给林蕙瞧病,老夫人更是感激。   一行人一起回了侯府,侯府早已得了消息,众女眷都在林蕙的院里等着,一见苏澜,呼啦啦一大帮人齐齐行礼。   苏澜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阵仗。   她叫了起后,几位夫人便上前来与她寒暄,其中一个便是林蕙的继母,笑容格外紧张。   苏澜把诸人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可怜林蕙,这些人拉着她说话,仿佛是阻止她去瞧林蕙似的。   “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太子妃既是让太医来瞧小姐的,还是让太医先给太医看病吧。”   一个丫头似乎忍无可忍,说道。   苏澜看了过去,那正是林蕙身边伶牙俐齿的那个丫头。   “放肆!太子妃在此,岂容你放肆,来呀,拉下去掌嘴!”二夫人疾言厉色地说。   苏澜笑了笑,柔柔道,“本宫却觉得,她说的有理,本该以病人为主,杨院使,请吧。”   说罢,冲老夫人歉意颔首。   不管心里如何想,她是不会让自己失礼的。   二夫人脸色一白,被几位妯娌讥笑,让她更是羞愤。   “方才多谢太子妃了。”丫头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苏澜轻颔首,并未言语。   进去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动静,丫头一急,一个跨步进去,惊道,“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躺着!”   她这说话的功夫,苏澜也已经进去了,就见林蕙扶着丫鬟,身子还颤巍巍的。   看着面容惨淡唇无血色,虚弱无力的林蕙,苏澜大吃一惊,她怎么这样了?   这哪里只是咳疾复发,分明就是,就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啊。   和她一比,殿下那都不算什么了。   她赶紧上前扶住她,制止了她行礼,“你快好好躺着,我叫了院使来,杨院使,快进来!”   “表嫂,多谢你。”林蕙温柔地道,却止不住地眼泪不停。   几个丫鬟见状也跟着抹眼泪。   苏澜深吸了口气,忍住心伤,“你们几个快别哭了,先给你们小姐瞧病才是正理。”   一面说着话,一面让林蕙先躺好,又让了位置给杨院使。   杨院使已经一大把年纪,也就没那么忌讳的还要搭一条手帕再把脉。   他把脉的时候,很安静,几个丫鬟再难受也强忍着不敢出声,可他把脉越久,神情越严肃,就叫人,眼泪更汹涌。   林蕙虽也落泪,却还在笑,“杨大人有话请直说,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杨院使又过了会儿,收回手,语气微软地说,“老夫给你开个方子,你好好调养。还有什么想做的,精神好的时候,就去做吧。”   他声音一落,屋里呜呜噎噎地哭了起来。   杨院使摇摇头,到外边写方子去了。   苏澜在她床边坐下,尽管自己已经满脸的泪,却还是拿着手帕,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   她弯腰低着头,离林蕙的脸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她尽管已形容枯槁,却依然嫩滑的肌肤,有浅浅细微的小绒毛,还能闻到她发间浅淡清新的香味。   她明明还这么年轻……   等等!   苏澜忽然神情一变,盯着林蕙,那一瞬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是诡异。   “表,表嫂?”伤心欲绝的林蕙被她这突变的表情看的心里一毛,情不自禁得喊。   “嘘。”   苏澜叫她安静后,忽然凑的更近,几乎挨到她头发,用力一吸。   林蕙浑身僵住。   不对,那一丝夹杂在草药清香里的极淡的味道不是从她头发这儿散出来的。   苏澜目光往旁边一扫,盯着雪青色绣玉兰的枕头,神情一凛,“我要看看你的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预计,五万字内应该能完结。   另外,大家也发现了,最近更新都很晚,建议第二天再看,我就不再另外说明了。   谢谢支持! 第77章   如今京城人都知道当今太子妃擅制药解毒, 一见她神情凝重地说要看一看林蕙的枕头, 那几乎就意味着, 这枕头有问题。   众丫鬟都被这个信息给震得回不了神。   林蕙倒比其他人镇定些, “表嫂,你是说?”   有人给她下毒,才让她身体败了下去?   她原本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素来谨慎, 贴身日用的都是心腹岫烟在打理, 并且每一旬都会更换一次, 可她的身体还是一点点衰败下去, 她才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怀疑。   但如今, 太子妃也有了怀疑。   这本不是好事,可林蕙却像看到了希望,眼里透出绚烂的光彩来。   毕竟, 如果是中毒,只要解了毒,她就不会死了。   “还要看看先。”苏澜道。   这下岫烟,也就是那个口齿伶俐的丫头率先回过神来, 过去扶起了林蕙, 把枕头抽出来取下枕套, 都交给了苏澜。   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地看着苏澜拿剪刀剪开了枕芯套子,里面都是安神的草药,苏澜抓了一把辨认,都是苦菊, 薄荷,夏枯草,合欢,首乌藤等。   草药在她指尖捻了捻,又拿到鼻下嗅了嗅,心里有了数,抬头对岫烟道,“去请杨院使进来。”   “是。”   林蕙见她还在琢磨,虽然心都悬起来了,也不出声打扰。   没一会儿杨院使就进来,一看苏澜这架势,就已经有了猜测,不禁老脸微热。   他竟完全没看出来!   苏澜见他进来,道,“杨大人,你来看看,这些草药可是有不对劲?”   杨院使心下汗颜,对这位制出万能解毒丸的太子妃愈发敬重,恭敬地上前两步,也从枕芯里抓了一把草药,和苏澜一样捻了捻又闻了闻,甚至还舔了下。   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谨慎地让丫鬟端来一杯凉开水,丢进去一小把草药进去。   众人就眼看着这杯白水迅速变成深紫色。   “这是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苓颜花。”杨院使见苏澜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说道。   苓颜花本身无毒,但经高温蒸煮后就成了慢性毒药,会挥发淡淡的鱼腥味,又有人叫它鱼腥花。最大的特征,就是遇水变成深紫色。   误吸一点倒也无妨,过个几日就能完全从体内排出,伤害并不大,但若长期接触,毒性在体内沉积,就如大病一场,掏空身体,从而命不久矣。   “可有解药?”林蕙问。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了。   “太子妃不是有万能解药吗?吃那个可行?”岫烟焦急地插嘴。   杨院使又看了眼苏澜,“苓颜花解药不难寻,只是解毒后要好生调理身子才是,至于太子妃的万能解药,倒是不必吃。”   苏澜点点头,“还是用对症的解药最好。”   不管用什么,只要能解毒,能活下去,就好。   “多谢表嫂,咳咳,多谢杨大人。”林蕙很是激动,喜极而泣。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太子妃的功劳。”杨院使连连摆手,犹豫一下,豁出老脸问,“下官无能,敢问太子妃是如何发现这枕芯里有毒的?”   怪不得杨院使频频看她,这是为自己没有发现而羞愧?   其实不必。   苏澜赧然道,“本宫也是那会儿离表妹很近,无意间闻到了点奇怪的味,拿出来检查才发现的。”   那苓颜花虽有鱼腥味,味道却极淡,杨院使再如何也是男子,离得远,闻不到也正常。   再加上,他毕竟年纪大了,嗅觉不如她灵敏也是正常。   “还要劳烦杨大人为表妹解毒调理身体呢。”苏澜道。   有了苏澜的解释,杨院使心里才略宽慰一点,听了苏澜的话,忙说是分内之事,便出去重新开方子。   杨院使一出去,林蕙紧紧握住苏澜的手,还要再谢,苏澜先开口,“先别急着谢。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你最该考虑的事。”   林蕙都那么小心了,也防不住有人要害她。一日揪不出凶手,她再待在侯府,就还有危险。   林蕙又何尝不知。   可她又能怎么办?   她是林家人,除了侯府还能去哪儿?便是母亲的陪嫁庄子,也已经被侯府和继母的人渗透,她便是去了,也不得安宁。   倒是……   林蕙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地方,那里倒是安全,就是,有些冒险,并且,会不会太给人添麻烦了?   林蕙犹豫很久,很有些羞耻地说,“林蕙想求表嫂帮个忙。”   “你说。”   “就是,之前我和苏家三小姐一起由锦衣卫保护了许久,我在那儿住的挺舒心的,我想继续去住着。”   纵然名声有损,可她都已经这样了,还在乎这些?   “那里?”苏澜大为意外,那里有什么好的!她想了想,也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知道你图清静安全,但那绝不是好选择,不如你去东宫暂住,东宫别的不说,至少外人绝不可能把手伸进来再害你。”   林蕙被震的心一颤。   太子妃竟然愿意叫她去东宫?   她那么不愿意太子有妾室,为了她的安全却做出这样的决定。太子妃对她真的太好了!   她很感动。   但正因为太子妃这样好,她就更不能答应。   且不说就算嫡亲表妹也没道理借住表哥家,何况她还曾经有那样尴尬的身份。   林蕙摇头,“多谢表嫂好意,但是,我怕太子殿下,还是不去了,就锦衣卫的院子,真的挺好。我知道表嫂是为我好,但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在乎那些虚名了。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舒心活着重要。再说,我在那儿住了那么久,都有感情了,挺喜欢那里的。”   只是不那么自由罢了。   但这次,她却是因为别的住进去,想来也不会太被限制出入。   “当真决定了?”   “嗯,不后悔。”   苏澜见状,便也不再劝,又问起了别的,“那下毒的人,要查吗?”   林蕙有了些迷茫。   她当然希望彻查,但是,一来她觉得继母没有这样的手段,若不是继母,其余人对她也没那么大仇恨,不至于要她死,除非……   只是如此,定然查不出来什么的,最后不过是找个奴才顶罪罢了。   “只要你想查,我就会帮你。一定查清真相!”苏澜看出她的犹豫,肃然道。   林蕙茫然地看她。   她要这么做吗?   会不会,拖累父亲,拖累整个家族?   可她们都要你的命了啊!   林蕙挣扎许久,一咬牙,“查!彻查!”   “你可愿意报官?”   林蕙愣住。   苏澜解释道,“不报官,我的人无法插手。”   是了,再好的姐妹,哪怕是外祖家,也断然无法插手别家内务。   林蕙目光坚定,“我全听表嫂的。”   .   老夫人等早已散去,只留了几个嬷嬷在院里等消息,但几个嬷嬷却进不得屋里,并不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所以,听说顺天府的杜大人来了,都是懵的。   待杜大人说明来意,稳如泰山的老夫人只觉头皮都炸开了,太医怎么会发现?   不,是太子妃!   一定是太子妃!   是她大意了!她就不该让太子妃来!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老夫人迅速稳住,心里明白既然太子妃插手了,怕是送不走这瘟神,只好打起精神应付。   但愿查不出什么来,若真查出来,她心一狠,老二家的媳妇,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老夫人亲自陪同杜大人带来的两个女捕快一起去林蕙那儿,却见有人抬着轿子进去,心里更觉不详,忙问怎么回事,才得知林蕙要搬走,还是搬去她之前被锦衣卫关押的地方!   孽畜!   老夫人身形一晃,差点晕过去!   上一次她被关那么久,皇上又收回成命,叫整个侯府都沦为笑柄,连带着孙儿孙女婚事都不顺!这孽障,居然还要主动搬进去!   她怎么不搬进东宫躲命啊!   老夫人一进屋就心肝肉的哭,直说她便是要养病,去城外的庄子就是,何苦去那种地方受罪。   老夫人毕竟是林蕙嫡亲祖母,碍于孝道,林蕙也不便说什么,苏澜就道,“老夫人,本宫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知道,林妹妹是被府里的人下了毒才差点丧命,真相没查清,任何人都有嫌疑。那院子虽不好,至少安全,不会有人害她。”   老夫人正要反驳,苏澜却看到岫烟在收拾行礼,忙制止她,“快别收了,你怎知这些东西就没被动手脚?左右有本宫在,衣食住行都不会亏了你家小姐。”   岫烟一拍脑袋,“是啊,奴婢怎么忘了!”说着,就把那几件衣裳丢在地上,还嫌不够,又吐了两口唾沫,狠狠踩了几脚。   老夫人差点吐血。   有苏澜在,老夫人又气得不清,仿佛失了力,林蕙离开的很顺利,余下的事,自有官府负责。   .   此时东宫内,井二正跟赵燚汇报,已经按太子妃的要求,着人去查林蕙中毒一案。他见赵燚面无表情,猜他并无兴趣,三两句迅速说完,又说正事。   “那晚太子妃误把连歌认成柳平之后,没多久,连歌果然去查柳平之了,还亲自去看了几次。奴才当时就觉得,连歌恐怕对苏皇后起了些龌龊心思。果不其然,就在昨晚,连歌服侍苏皇后时,在香炉里放了点催.情香,虽然具体细节不清楚,但从事后他的表现来看,怕是得手了。” 第78章   若是以往, 赵燚定然不能理解苏皇后怎会耐不住寂寞到和一个太监做这种事, 但现在, 他能明白了, 即使对方是太监,也能给她极致的快活,尤其这个太监,还酷似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   再说, 苏皇后和苏澜都是苏家女子, 估计也和苏澜一样, 很是热衷于此道。   她又多年未曾承宠, 又有催.情药物, 难免一时把持不住。   只是如此一来,连歌心想事成,只怕是对苏皇后更死心塌地, 苏澜就要失望了。   井二想了想,“奴才倒觉得,既然连歌如此介意柳平之,倒是可以好生利用一下。奴才可以找人制造些假象, 频频煽动触怒连歌, 刺激他去刺杀柳平之, 假使苏皇后真那么在意柳平之,她知道后,定然大怒,必然会和连歌心生嫌隙, 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赵燚冷冷看他,会不会说话!   不过客观来说,可行,只是又提醒了句,“连歌不简单,莫要小看他,没有绝对把握,不要动手。”   “殿下放心,奴才晓得分寸。”   .   安顿好林蕙,和她一起用了晚膳,苏澜才回东宫,赵燚就在飞羽殿等她。   不知怎的,苏澜心里忽然有点慌,说不清为什么。   赵燚放下书,过来道,“传膳吧。”   脑子里有根弦掉了。   苏澜终于知道她在慌什么。   可是,她分明叫人传了话说不回来吃啊,殿下怎么还等到这么晚。   为什么?   哼!   中午不回也就罢了,晚上也宁可在外面和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女人用膳也不回家,他若是再这么纵容,以后是不是还得成天不着家了!   苏澜无辜的眨巴眼,可是她只是偶尔一次啊。   赵燚怒视她,他那么忙不也一日三餐都陪着她,何曾在外不归?   苏澜被他说的很心虚,不敢吭声,头都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等人布好菜,总算可以坐下来。   吃就吃嘛,反正她还在长个子,多吃一点也没关系。   苏澜又吃了不少,一时没忍住,很不雅地打了个如雷响的饱嗝。   饱嗝就饱嗝吧,没想到还呕出了点酸水。   苏澜“……”   好丢人!   想钻地洞!   埋起来!不要见人!   赵燚紧皱眉峰,脸阴的快滴下水来,“怎么回事?传太医!”   “不用不用。”苏澜赶紧制止,这要是还请太医来看,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澜儿没事,就是吃多了。”   说这话时,她可怜兮兮的望着赵燚,眼泪汪汪无声地控诉。   赵燚“……”   “吃不了就不吃,吃那么多做什么!”   苏澜更委屈了,“不是太子哥哥让澜儿吃的吗?”   赵燚冷眼一瞪,“孤的错?”   苏澜立刻摇头,坚决地说,“不,千错万错,都是澜儿的错,绝不是太子哥哥的错。”   赵燚“……”   虽然被苏澜气的肝疼,赵燚还是放下碗筷拉她出去,苏澜不解,“太子哥哥带澜儿去哪儿啊?”   “消食。”   哼哼,就知道殿下会心疼的。   苏澜嘴角刚咧开,立刻又耷下去,“可是太子哥哥还没吃完呢。”   赵燚冷漠道,“被你气饱了。”   “……”   夜色已浓,弦月高挂。   冷风送来阵阵淡淡花香。   走了一刻钟苏澜有些累,想找地方坐,赵燚脸色臭臭的往她前面一站,扎着马步背趴下,“上来。”   苏澜立刻喜笑颜开,半点矜持也没有的跳上去。   “太子哥哥真好。”苏澜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赵燚声音一冷,“擦了!”   苏澜嘟着嘴不高兴,这个时候嫌弃她了,昨晚上还求着她亲呢。   哼,以后都不亲了!   苏澜带着怨念,用力地用衣袖去擦,仿佛要把他皮给擦破才罢休。   “够了!”赵燚冷喝。   哼!才不!   苏澜还在继续擦。   赵燚一恼,转过头咬住她的嘴。   苏澜懵了,这,这样也行?   又岂止是这样。   也不知赵燚怎么办到的,苏澜就从被他背着的姿势,变成正面被他抱着,她细长的双腿却因为害怕摔下去,情不自禁地紧紧盘着他的腰。   赵燚就这样抱着她亲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苏澜只觉后背抵上什么粗糙的东西,硌的她后背不舒服。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不在这点不舒服上。   “太子哥哥?”苏澜惊呼,娇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些妩.媚的轻颤,她一睁眼,殿下的头埋在她的锁骨上,而她后背顶着的,却是树干。   苏澜又羞又难受,“太子哥哥,不可以,在外面呢,会被人看到的。”   赵燚冷淡又急促地说,“没人看。”   苏澜想哭,娇啼连连。   那也不行啊。   太,太,太放纵了啊。   赵燚抽空抬起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颊边的酒窝在银色月光下,显得格外邪魅。   “你害的孤没吃饱,不用补上?”他说。   夜里的风,似乎有些急,梨花阵阵吹落,仿佛下了一场雪。   .   因为东宫的介入,林蕙被毒害一案查的格外顺利,特别彻底。   最后真相被揭开,满京城哗然,下毒的,竟然是平阳侯夫人!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竟然对自己嫡嫡亲的孙女下毒手!   若不是太子妃的机敏谨慎,恐怕林蕙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亲祖母给害死的。   这结果一出来,干脆利落的粉碎了最近对太子妃不利的流言。   说什么太子妃心胸狭隘,皇上都收回成命了,她还见不得林蕙好,不顾侯府众人苦苦哀求执意要把人从侯府接出来又住回之前被关押的地方,彻底毁了名声,以后再难嫁人。   可事实呢,太子妃正是为了林蕙的性命着想,才让她离开侯府。   太子妃才真是好人,真正的贤良大度!   对差点和自己分享一个丈夫的表妹都这么尽心,被人中伤也不争不辨。   可是,为什么啊?   老夫人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孙女?   林蕙虽然之前有过毒害苏沁都嫌疑,可也都洗清了。   她那般美貌动人,才情一绝,性情更是柔顺,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缺点,哪个当祖母的,舍得对这样完美孝顺的孙女下手?   罪证确凿,老夫人完全没可能抵赖。   至于原因,很简单,林蕙被锦衣卫关过,清名已毁,又被皇家退回来,自己嫁不出去便罢,还连累整个侯府的少爷小姐的婚事不顺,只有她死,大家淡忘她带给侯府的污点。   众人更是惊愕难信,这都什么年代了!   大夏风气开化,对女子纵然还有些严苛,但比前朝好很多了,朝廷为了鼓励寡妇再嫁,都从不立什么贞节牌坊。   尤其如今苏皇后掌权,都有女子为官为吏,足以说明对女性的宽容。   就算林蕙名声有损,可她完全无辜啊,你至于害死她吗?   由于这个案子特殊,林蕙身份也特别,都惊动了延昭帝。   在延昭帝看来,纵然林蕙没能把握机会赢得太子的喜爱去分苏澜的宠让他失望,但他曾经在宫宴上特别提出,林蕙的母亲和子凡,和他,是一起长大的,她是太子的表妹,而老夫人居然因为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就要毒死她,这分明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当他不知道平阳侯府也是苏皇后的势力?   所以,延昭帝特事特办,不但夺了老夫人的诰命,杖五十,刑十五年,又以治家不严为由,将平阳侯的侯爵将为伯爵,其子孙官职皆降一级。   到此,这个案子才结束。   当然在民间,流言仍是不停,直到有新的更爆炸的消息爆出来才能把这事掩过去。   所以林蕙就放心大胆地回侯府了,她到底还是要顾念父亲。   至于侯府里的白眼,她自觉如今已经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了。   休沐那日,林端递了消息,苏澜要回一趟国公府。   破天荒的,赵燚竟有事要处理而没跟着苏澜一起去,这让苏澜极度怀疑赵燚是不是知道商林端的存在。   不过,殿下没提,她也就不去问了。   左右也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事。   过年前薛嬷嬷就已经回东宫了,苏澜卫国公府全靠商嬷嬷打理,辛苦极了。   不过,商嬷嬷来迎接苏澜时,却是笑容满面,满面红光,仿佛有天大的喜事,苏澜便问了句,“嬷嬷,是有什么喜事吗?”   商嬷嬷言语谦虚,面上的笑却止也止不住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我那儿媳妇,昨儿晚上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有七斤,生龙活虎的很。”   原本不知为何,商安如何也不肯成亲,说什么也要先闯个名堂出来,可把她愁死了,结果去年一过完年,她那傻儿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主动提起想成亲,她虽然疑惑,却还是高高兴兴地张罗了。   这才成亲一年,儿媳妇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把她给高兴坏了。   “真的?这可真是大喜事!恭喜嬷嬷。”说着,苏澜才想起什么来,嗔道,“这样的大喜事,嬷嬷又不送个信给我,我就这样空手来了,多不好。”   商嬷嬷才要客气一二,苏澜转头就吩咐小雪回东宫取些山参燕窝等补身子的,还有绫罗锦缎,再去现买些长命锁等。   吩咐罢,又歉然道,“没有事先准备,只能买现成的,嬷嬷勿怪。”   商嬷嬷连连摆手,受宠若惊之下又有些不安,“太子妃太客气了,过年的时候您已经赏了不少好东西了,您再这样破费,奴才实在受之有愧啊。”   商嬷嬷是个老实人,不然当初商家都散了,她也不会主动找上商青词,一直侍奉左右。   但同时她也怕,欲壑难填,她怕再这样下去,她,包括儿子媳妇,胃口会越养越大,万一将来做出伤天害理背主的事怎么好。   苏澜安慰道,“嬷嬷这些年在国公府,劳苦功高,这都是应该的。嬷嬷再拒绝,便是与我生分了。”   商嬷嬷只好接受,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一辈子对小姐忠诚,绝不背叛。   .   虽是休沐,聿哥儿却还在上课,苏澜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在自己的书房,见到了林端。   苏澜有点不高兴。   虽说是表哥,可一来关系并不亲厚,二来两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跑来后院,你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不过,苏澜又想,在江湖长大的林端,也许的确不那么懂规矩,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你这里书还挺多。”林端听到声音,说道。   苏澜才不想跟他寒暄,她一会儿还要去看聿哥儿呢。   “表哥可是打探到什么了?”   林端随手取了本书,“借来看看如何?”   苏澜一看,那是父亲写的游记。   她心一梗,说道,“先说正事。”   “表妹还真是嫁鸡随鸡。”林端冷笑。   苏澜冷道,“什么意思?”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孙敢说殿下坏话,她就不借。   “冷酷无情。”   “……”   林端这才道,“坤宁宫里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苏澜的失望溢于言表。   虽然早有猜测,可是一线希望被打碎,真的好难过。   “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送红包了。   本章送红包 第79章   林端拿出一本小册子, 推到苏澜面前, “这是我在宫里藏书楼找到的, 你看看, 兴许有用。”   藏书楼?   苏澜有些狐疑。   林端又道,“自然是誊抄本,我总不能把原书给带出来。”   苏澜自然不是因为这本书看起来很新而狐疑。   她也算在藏书楼看了好几年的书了,不敢说全都看完了, 也看了大半, 尤其是和解殿下蛊毒相关的, 她来来回回不知翻了多少遍, 印象里, 不记得哪本有用。   不过既然林端误会,她也不必解释,做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她低头翻阅。   第一页, 金蚕蛊。   取十二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等,将虫置器密封之,秘密埋于十字路口, 经七七四十九日, 独存一虫, 再秘密取出置于香炉,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得无形金蚕,存于香灰。   施蛊时, 取香灰放于食物中让过人食用即可。   看到这儿,苏澜确定,这绝非藏书楼的东西。   别的不说,她在藏书楼看了多年书,各个角落都翻遍了也没看过这本,林端随随便便一找,就找到了?这书本就是他放进去的不曾?   这原本也不重要,可林端骗她做什么?   苏澜的心思百转千回,故看的就有些慢。   直到最后一页,食心蛊。   哪怕知道这本书未必那么可靠,苏澜的心也狂跳不止,这就是殿下中的蛊?   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读下去。可惜的是,这里记载的都是练蛊之法,却无解蛊的办法。   苏澜有些失望。   林端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说道,“这食心蛊大概是写书人独门秘创,想必太子已经网络不少制蛊解蛊高手,有了这制蛊的法子,还愁找不到解蛊的办法?”   倒也是。   苏澜突然激动起来,如此一来,也许十天半月,殿下就能好了呢。   “多谢表哥。”苏澜谢完就要走,林端叫住她,神色有点冷,“什么时候放了我义父?”   “只要证实这个有用,我自然会放了他。”苏澜扬扬手中的书,说道。   但现在,是绝不可能放人的。   纵然她确实很激动,期待不小,但她对林端的说辞,仍持保留意见。   他那么仇恨殿下,万一瞎写几笔想害殿下呢?   她得去跟萧千里求证。   ----如果这本书是真的,却又不是来自于宫里,那林端是从何处得到它的?   不可能是齐王府,否则齐王定早早送给殿下了。   而林端又不大可能无端端就早早研习巫蛊,那就只剩萧千里了。   他不是天下第一神偷吗,也许早年从何处偷来的。   苏澜迫切地要断定这本书的真假,也就顾不上去见聿哥儿了,只能改日再回来。   一回东宫,苏澜就立刻奔向地牢。   如今,东宫已没有任何地方是她不能随便去的了。   萧千里被关了两年,容颜不见憔悴,反倒圆润不少,就连肤色也白了少许。若不是手脚都被铁链锁着,还以为他是来休闲放松的。   见到苏澜,看似很享受的萧千里老泪横流地向她冲过来,但因手脚困于铁链,速度并快不起来,动作还显得笨拙。   “大侄女,你快去求求太子,放我出去吧!我宁可受一百个板子,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刻!快点放我出去啊!”   苏澜“???”   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他分明说绝不要她去求太子啊?   他在这里都遭遇了什么?   不过,他看起来过的很好啊。   此时的苏澜,并不想知道他都遭遇了什么,所以说道,“我来这儿,也是想放你离开,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刚才还涕泪横流,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萧千里却愣了下,眼里有些迟疑,并没有一口答应。   苏澜把那本小册子递过去,“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萧千里困惑地拿过去看,翻开第一页,眼睛瞪的溜圆,“这不是……”他死死盯着苏澜,呼吸变得急促,“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个?”   他认不得林端的字。   苏澜说,“买的。卖的人说是从你家里偷来的,我得确认一下。”   萧千里的失望溢于言表,倒是没问好好的她买这个做什么。   他说,“我以前是有一本这个,但不是这本。我那本,不但写的有如何制蛊,也有如何解蛊。卖书给你的人在坑你。”   苏澜心一紧,连忙问,“当真?每一种蛊都有解蛊的方法?”   萧千里有些茫然,费劲地想了想,“这个我就记得不太清楚了。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又不像你们,各个都过目不忘,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怎么就不能记清楚呢!   苏澜又气又急,“你再好好想想!”   萧千里很烦躁,但想到这可能关系到他是不是梦出去,只好再动脑子想,一页一页地翻下去,也许会有点印象?   直到最后一页,他眼一亮,大笑道,“哈,这个肯定没有!我记得很清楚!”   苏澜是看到他一页一页的翻的,所以知道,他指的就是最后一页的食心蛊,心里一沉,不死心地还要凑过去看,果然是。   她急的都快哭了,幽怨地看着萧千里,“这你怎么就确定呢?万一是记错了?”   萧千里很无奈,费力地挠头,无辜地说,“我肯定没记错,当时情况紧急,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都没写完就硬塞到我怀里叫我快跑!我是看着他写的,的确没有写解蛊的方法!”   老头子…写…塞…   莫非他说的那个老头,就是和苏皇后秘密往来的巫医?   好巧!   可是,偏偏没有解食心蛊的办法!   萧千里毕竟是老江湖,看出这解食心蛊对苏澜好像很重要,又努力地再回想了当时的情形,想了许久,终于想起点有用的东西来,激动的大喊,“我想起来了。”   十六年前,他又去了趟京城,原本是想查探商家情形,看能不能把林端送回去,毕竟跟着他东躲西藏的也不是办法,谁曾想竟然惊动官府,他只好四处躲藏,躲进一个不大,还有些脏兮兮的院子,看到一个邋遢的老头拿着个罐子在院子里神秘兮兮地搞拜月仪式。   萧千里看了会儿就呵欠连天,见官府果然没追来,就藏在房梁上睡着了。   直到一阵狂笑惊醒了他,就见那个老头抱着罐子激动的不停喊,“成了!终于成了!”   疯子!他肯定疯了!   萧千里心想。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老头才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抱着罐子回屋。   那时候,已经快天明。   萧千里被吵醒了,睡不着,又有些好奇到底成什么了,就没立刻走,就见老头来到一个放满了一模一样罐子的木架前,似要找个地方放下,神神叨叨地说,“这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食心蛊啊,绝对没有人能想出如何解蛊毒,我也不行。啊,不行不行,那丫头如此心狠手辣,万一用到我身上怎么办?我得想想,怎么解,怎么解……”   “啊啊啊……想不出来!想不出来!那丫头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得离开!赶紧离开!”   忽然那老头大喝一声“谁!”竟是从镜子里发现躲藏的自己,那时的萧千里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被发现了就现身,解释自己被官兵追,躲在此处而已。   老头打量他许久,最后嘟囔了句“看着也不像有武功的”,就放过了他,而后继续在屋里转圈,神神叨叨地念叨。   他在那儿待了一天,老头念叨了许久,他也没听出个名堂来,晕晕沉沉半睡半醒,过了很久,老头突然大喝一句,应该是,应该是阴?阳?   对,是“以阳克阴或可行”。   当时那一嗓子惊得萧千里差点从房梁摔下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老头突然抬头说,“待着别出声!”   他愕然,不久后就看到老头领了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进来,长的怪好看的,只不过没有商兄弟好看。他心想,然后躲在房梁上,听到那少年管老头叫师傅,很是恭敬又有些亲昵,但待的并不久,拿了那个装着食心蛊的罐子就走了。   少年一走,老头回来,匆匆在那小册子上添了几笔,把他叫下去,把小册子塞到他怀里,要他保管好,然后急促阴冷地叫他走,赶紧走,永远别回来,否则有性命之危。   他当时被老头的表情给吓坏了,竟是想也不想就跑了,只是外面风声还紧,又躲了一日,后来才觉得不对劲,又跑回去看老头,老头已经死了,死状凄惨,那些罐子,全都不见了。   他应该给老头收尸的,可老头当时的死状,想到他的那些蛊,他又害怕,磕了个头就赶紧跑了。   后来才在寺庙里给老头点了长明灯,请了和尚做了场法事超度。   但他不知道老头叫什么,更不知生辰八字,也没他的物件,便自己抄了那本小册子后,把原书烧给老头了。   如今想想,越发觉得当初自己太胆小懦弱,愧对老头。   苏澜却是全部注意力都被老头那句话给引过去了,忍了又忍等到萧千里追忆完往事,才问,“你确定说的是那句以阳克阴?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我也听不清,也确实记不得了。”萧千里都快把脑袋挠破了,也实在想不出别的。   苏澜虽然急,也知道萧千里确实尽力了。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念叨,谁能记得那么清。   “那你再看看,这上面写的跟你当时誊抄的是不是一模一样?”苏澜指着最后一页问,那上面写的,所有毒虫都是用的母虫,拜月仪式倒也详细。   萧千里看了看,茫然又无辜,还沮丧,“我真的记得没那么清楚啊!你当各个都是你们商家后人,全都过目不忘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1-29 16:47:03~2019-11-30 23:2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虽然没有得到最想要的答案, 但总算是有了线索, 比之前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好得多。   苏澜激动地去找赵燚, 被告知还在议事, 只好先在旁边等会儿,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解蛊毒。   以阳克阴,是不是把所有母虫换成公虫,拜月仪式换成拜日, 一模一样地重新来一遍就行?   以阳克阴, 会不会只是“克”阴, 而非彻底消灭?又或者, 消灭了母虫, 却又把公虫给留下来,从而造成新的伤害?   苏澜很头疼,她对蛊真的了解太少了。   可惜那位老先生已经死了, 留下的线索还太少。   苏皇后……   还真的是她害了殿下!   可是为什么?   那时候她也只是刚要入宫,竟已经开始计划要除掉殿下了?她那么早就有这样的野心了?   可既然要害殿下,为什么不像对付容娘娘一样,一点毒药就解决了, 还这么麻烦的下蛊, 倒是后患无穷。   还有林端。   为什么要骗她?   有什么意义?   她早就知道他知道殿下的“病”了啊。   “想什么, 这么出神。”   不知何时赵燚已经过来,看到她手里的小册子。   苏澜回神,一把抱住他的腰,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沸腾, 身体里的水都沸成了眼泪,“太子哥哥,澜儿找到办法帮你解蛊毒了。可是澜儿好没用,只找到一半。”   赵燚着实有些意外。   她回了趟国公府,这么快回来,是因为他的蛊毒?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本小册子上,直接拿过来看。   他看书亦极快,很快翻到最后一页,目光顿住。   食心蛊。   苏澜渐渐静下来,抱着他抬起头,头顶就是那本小册子,最后一页。   等赵燚移开目光,她才嘟着嘴道,“虽然是有制蛊的法子,可澜儿不敢保证上面写的是对的,不过我刚才去见萧千里了,他说当年那个制蛊的老先生关于如何解蛊曾经说了一句,以阳克阴或可行。”   虽然觉得殿下应该知道林端,可私心来讲,她还是不想太直白地告诉殿下林端在这件事中都干了些什么。   便只着重提了萧千里能回忆到的部分。   赵燚也真的是挺震惊的,查了这么多年毫无头绪的东西,居然以这种方式就呈到太面前。   还真是多亏了当初萧千里和商家那一点牵绊,才叫他留了他一命。   但看出苏澜还很懊恼不甘,赵燚擦去她眼角的泪,安慰道,“已经很不错了。”   “那,太子哥哥现在赶紧叫那些巫医一起研究研究解蛊的法子吧,澜儿先不打扰你们了。”苏澜很自觉地说。   “萧千里提供了如此,重要的消息,没提要求?”   “他当然希望放他出去,但是,怎么也得证实了他说的是真的才能放他啊。”苏澜笑了笑,“那澜儿先回去了。”   赵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但苏澜,心慌的很。   临近端午,发生了件大事,就是柳平之在卫国公府遇刺。若不是赵燚额外派了人保护聿哥儿,发现有人擅闯,恐怕都救不了柳平之。   而且不但救下了柳平之,还依靠苏澜给的特质迷香,成功捉住了凶手,正是连歌。   柳平之见其余人包括聿哥儿看到连歌时震惊的样子,还有些不解,尤其这人,虽然隐藏极好,仍叫他看出他的恨意。   他自问,生平并没有什么仇家。   聿哥儿说出连歌的身份时,柳平之都还有一瞬的困惑,可这时连歌从地上站起来,身姿如寒松,颊边有冷笑,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顿时,有种让人几乎作呕的恶心与冒犯。   素来的稳重差点维持不住,唇角紧抿,显初愤怒来。   连歌却忽然道,“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不能理解的愤怒,仿佛柳平之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   聿哥儿满面困惑,知道什么?   显然不会有人告诉他。   柳平之眼睛像结了冰,怒气叫他握成的拳也在轻颤,“把他带走!交给官府!”   他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他!   “嗬。”   连歌冷笑,嘴角溢出鲜血,“你不配!懦夫!”   柳平之气的浑身发抖,“带他走!现在就带他走!”   他几乎失去冷静,余人不敢再让连歌开口,立刻把人带走,屋里顿时退的干干净净,聿哥儿也走了。   只剩柳平之,一地银霜,斑驳血迹。   原本就受了伤,一惊一怒之后,柳平之就像失了力,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发髻已散乱。   她怎么敢!   她已经是皇后,居然明目张胆地找一个像他的太监做替身!   就凭她如此作为,她永远也不配和青词比!   翌日,坤宁宫大太监连歌刺杀柳平之的事就传开了。   无论真相如何,朝野民间都只认为苏皇后忌惮太子和南山党人联手而先下手为强,只是柳平之命大罢了。   一时间,卫国公访客络绎不绝。   不久后,以柳平之为首,南山书院众人联合上书,细数苏皇后执政以来罪状,要求延昭帝废后,严惩苏皇后一系,。   不但如此,还有不少读书人于宫门前静坐示威,不废后,绝不离开。   而此时的苏皇后却换了轻便衣裳,在心腹的陪同下,秘密来到刑部大牢。   连歌身份特殊,单人关押,虽着囚衣,容颜略憔悴,却是风姿不减。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盘腿而坐的他没有丝毫反应,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说,“都下去吧。”   连歌睁眼,有些许意外,更是闪过一抹惊喜。   他这才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弯腰,“娘娘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还没蠢死!”没有外人在,苏皇后再不掩饰,眼神凌厉无比,语气更是狠毒。   连歌漠然地笑了,“奴才给娘娘添麻烦了。”   “岂止是麻烦!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读书人静坐于宫门前要求皇帝废后?你知不知道太子趁此机会除掉了多少本宫的人,皇帝又夺了本宫多少权??”   连歌满眼愕然,舌头仿佛都不灵活了,结结巴巴道,“奴,奴才以为,娘娘是怪罪奴才想杀柳平之。”   “本宫不是在怪你?”苏皇后气极反笑,“本宫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动他!本宫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还如此糊涂,如此轻易就被人煽动!你可知道本宫如今在宫里已是孤木难支?”   虽然还是怪,可连歌理解的,已经是另一个意思了,愧疚的不知道如何,跪下叩头道,“奴才辜负了娘娘!奴才愿用这条命,帮娘娘扫清一切障碍。”   苏皇后这才气消了点,缓了缓,冷声说,“这些年,幸亏你办事也算干净利索,除了此次刺杀,罪过不多,倒不至于被判死刑。本宫会尽量将你流放,流放途中,你自己想办法回来,做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把柄来。”   “奴才明白,娘娘放心,奴才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连歌并没死。”   “起来吧。”良久,苏皇后叹了口气,等他起来站好才又道,“你真是傻,本宫若还在意他,又何必与你……”   连歌心神一震,眼里闪过狂喜。   .   如苏皇后所说,连歌最后被流放三千里,她等着连歌改头换面再回来帮她,但是她绝没有想到,连歌出京后的第三天,赵燚这边又查到更致命的东西。   畅和殿。   只有赵燚和井二,赵燚面前放着账本,还有一些图纸。   井二说,上次帮太子妃查林蕙被毒害一案时,为了查清楚真凶,他们查看了平阳侯府的账册,其中就有侯府采购安神药材的记录,每年都有。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不过是些安神的药材,也只是主子们用,纵然有几样药材略贵些,至于一年就用上几乎上万两的银子?   出于敏锐的嗅觉,虽然后面查出了凶手,井二也没放过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到那家药铺,他发现,不止平阳侯府,京里还有好几家,甚至还有几家地方官员每年都会花上一笔大价钱在这儿买药材,不全是安神的,也有别的东西,也未必会花到上万两,但最少的,也有两三千两。   他就纳了闷了,这家药铺的药材莫不是金子做的不成?   为此,他还特地派人跑了一趟这家药铺种药材的地方,是离京城有六十里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风景极好,那些药材看起来似乎也的确格外长的好。   除了价钱贵,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若不是一个偶然在大晴天听到一阵闷雷,他恐怕都放弃了。   正因为这一个诡异的惊雷,他又多方查探,最后还靠易容术成功混进去,才知道那大山深处,竟然在秘密制造火器。 第81章   赵燚面前放了份整理出来的名单, 有四家是明显的苏皇后的人, 有两家是齐王的, 也有一家是靖王的人, 还有一家清流,一家保皇派,两家中立派,一时竟是不容易看出这家药材铺到底是谁的。   “背后主子是谁?”还真是个能人, 不但胆大包天的暗中制造火器, 还能瞒天过海地把所有势力的人都网罗在自己手下。   “连歌去过一次, 连山去过两次。”井二答道。   竟然是她!   赵燚眼睛一眯。   苏氏!   她还真想造反当女皇帝不成!   “大都督府呢?”赵燚忽然问, “可有参与其中?”   “回殿下, 奴才在那里看到连歌后,第一时间就去查了大都督府,但是, 至少目前为止,奴才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指正大都督参与其中。”   以大都督的谨慎,的确不大可能参与。   但是,他知不知道呢?   大都督苏权掌天下兵马, 朝中大半武将都出自他的麾下, 对他忠心耿耿。   如果苏皇后要造反, 苏权又支持的话,恐怕还真没人能阻止他。   虽然目前来看,苏皇后还没这决心,苏权也没这个念头, 但如果这些证据被捅出来,对苏皇后而言就是灭顶之灾,为了保全自己,极有可能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但她要赢,就必须争取苏权的支持。   成败关键,就在于苏权。   他究竟想做一个良臣,还是权臣?   赵燚沉吟良久,手压在那叠火器图纸上,“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意思就是,他暂时不会动苏皇后,井二虽不解,却不质疑,恭声应是。   用过晚膳,依然和苏澜饭后消食,苏澜问起那个阳蛊养的怎么样了,赵燚只道哪有这么快,已经失败了几次。   苏澜虽然失望,却也明白,若这么容易,就不会困了殿下这么多年。   “对了,那些在宫门静坐的书生,还在坚持吗?”   “早就都散了。”赵燚漠然的语气又不经意的轻视,“一个比一个娇贵的,哪里经得住日晒雨淋。”   “不要这样说嘛。”苏澜笑嘻嘻地踮着脚捏他的脸,嗯,还是凉凉的,真舒服。   “他们虽然是不如将士们那般意志力坚强,忍常人所不能忍,但人都是有缺点的,要多多体谅嘛。毕竟因为他们,如今苏皇后声望大跌,权势也不复从前了,对不对?”   这是苏澜第一次正面表明她与苏皇后不和。   既然都提到了,赵燚就问,“她对你都做过什么?”   苏澜摇头,在池塘边的长凳坐下。   暮色已深,池边垂柳拂风。   “其实,她一直对我还挺好,像是真的很疼爱我。”苏澜靠在赵燚肩上,顺手抓了根柳枝,让赵燚折断了编花环,“只不过,阿娘临去前,怕我将来错信他人吃亏,告诉了我很多她的事,一点一点分析教我,叫我看人不要只看表面那一点。”   阿娘当时大概也是担心自己年纪太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并没有直接说是苏皇后给她下的毒,但是,从阿娘透出来的线索里,她已经猜到了。   阿娘交代完后事就去了,她无暇震惊。百日过后,她已经悲伤的麻木,还要看顾聿哥儿,保护好他,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那个害死她爹娘的人。   柳条只打了两圈,苏澜就从长凳下摘了几多小花插.进缝里,戴在头上,冲着赵燚开心的笑,“好看吗?”   赵燚点点头。   苏澜又折了根柳条编了花环,正要给赵燚戴上,就见赵燚平淡的脸色阴沉下来,苏澜才忽然想起什么,尴尬地笑着又戴到自己头上。   “知道原因吗?”   苏澜一愣,想了想说,“阿爹的话,肯定还是因为爵位。虽然当年她大大方方地劝皇上保住阿爹的世子位,却给了大伯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而大伯的军功,只要他不造反,绝对世世代代都能享荣华富贵,而三叔平庸无能,没有爵位,以后就只是普通人了。至于阿娘…阿娘肯定知道原因,只是她没告诉我,我也猜不透。也许,听说阿娘当年才貌双绝,倾慕者如过江之卿,而她当时只是国公府庶女,任何时候都只能给阿娘做陪衬。她可能,就是嫉妒成恨吧。”   嫉妒?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一个女人会只因为嫉妒就要害人性命?   何况那时候她已经是皇后了!   赵燚觉得,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若是能查到,或许又能给苏皇后致命一击。   “太子哥哥,你会凫水吗?”苏澜却没在意赵燚在想什么,她望着池塘,忽然突发奇想地问问。   赵燚皱起了眉,有点不太美妙的预感,果然就听苏澜笑眯眯说,“澜儿会啊,澜儿教太子哥哥好不好?”   当然不好!   赵燚浑身上下都在拒绝。   只要他不愿,就算苏澜想使坏,也绝没可能把他退下去。   苏澜幽怨地瞪他,她才没有那么蠢那么坏呢!   她上前一步,赵燚如避蛇蝎地后退,气得苏澜掉头就走。   再也不想理他了!   但是,苏澜才没走几步,就听扑通一声,她一惊,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吓得立刻回头,池塘边已经没有赵燚的身影,池塘里溅起的水花也已经没了踪影。   苏澜心跳都快停止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地一股脑往前冲,纵身一跃就要跳下去救人,却被人拦腰抱住又回到地上。   苏澜傻傻地望着面前完好无损的殿下,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一时间,也不知该气殿下戏耍她,还是该庆幸殿下没有真的出事。   “太子哥哥你好坏!你再这么戏弄我,我以后都不紧张你了!”苏澜恼怒地锤他胸。   当然,她这点力气,也就是挠个痒痒。   赵燚捉住她手,无奈道,“别把手弄疼了。”   他又不似她,浑身都软绵绵的。   苏澜还是不高兴。   赵燚只好又违心地道,“孤这不是见你生气了,哄你啊。你若还不满意,孤当真跳下去,如何?”   苏澜娇娇地瞪着他,“谁要你跳下去了!我又没想要推你下去!”   赵燚皱眉,那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晚上泡澡的时候,就知道了。   平日都是苏澜先去,但今晚,苏澜似乎沉迷于一本医书不愿动弹,叫赵燚先去,赵燚不疑有他,先去了浴房。   但是,说是要继续看书的苏澜却在赵燚进浴房后立刻从衣柜里取出一身新的中衣,蹑手蹑脚地也跟进去,确定赵燚已经很享受地泡在池子里了,苏澜才脱了衣裳,散了发髻,换上那身新中衣。   却是一件黑色的,薄如蝉翼的轻纱,里面换上的肚.兜,也是黑色镶金边的,比正常穿的短了许多,只堪堪遮住而已,而同色轻薄的亵裤却做的很贴身,只到大腿根部。   只是才换上这一身中衣,苏澜就已经羞得不行,但心里,却是难以描述的激动。   她仍然轻手轻脚地从屏风后出去,瞟了眼还在闭目养神的殿下,绕到池子另一侧,悄悄潜入水里,几乎没有一切声响。   苏澜的水性算不得跟好,但泡澡的池子本也不大,闭气须臾仍是无妨。   不一会儿,她便游到了赵燚前面。   她吐了口泡泡出来,在水下整理了下头发,缓缓从水里出来,攀住赵燚的胸膛,仰着脸,离得很近,红唇轻启,舌尖已经触碰到他冰凉的下颌,娇软的声音平添几丝妖姬的魅.惑,“太子殿下,奴家教你游水如何?” 第82章   赵燚本不打算这么快就捅破苏皇后私制火器的事, 但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那日连歌离开京城, 齐王府这边一直派人跟着, 想找机会杀了他。   毕竟只有死人, 才能彻底让人放心。   但连歌武功极高,齐王府花重金请来的杀手都铩羽而归,不但没能杀了连歌,反而叫他躲了起来, 最后还是林端亲自出马, 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查, 才发现连歌竟悄悄躲到京城附近的一座山里。   林端轻功极好, 但武功凡凡, 想着连歌已经受重伤,便打算跟的近些用暗器下手,谁想, 就发现连歌躲藏的这座山竟是有古怪。   要查探此处,林端一个人不够用,所以查出此处乃苏皇后私制火器后,齐王也就知道了。   齐王大喜, 自觉扳倒苏皇后的最佳时机已经到了, 林端思考良久后, 也同意了。   齐王和林端以及几个谋士商议几日,决定在中秋宫宴这种场合由林端来揭穿苏皇后,文武百官皆在,罪证确凿, 苏皇后必死无疑。   若是大都督求情,就让他交出一半兵权,若是他冷眼旁观,那也好,苏皇后和她的四个儿子,就绝对再也翻不了身。   很快到了中秋这晚,林端当日就在宫中,并没有和齐王一起,到齐王进宫,一直却没看到林端,先还安慰自己许是林端被什么重要事绊住了,可到延昭帝和苏皇后都出现了,还不见林端,他才觉得不对,林端素来稳重,就算果真有要事不能及时来,也该遣个人来说一声。   他们今晚可是要办大事的。   齐王越来越不安,又怕叫人看出来,憋的很难受。   不经意时,许是不经意吧,他看了苏皇后一眼,苏皇后恰好也看着他,嘴角微微一笑。   那一笑,仿若睥睨凡人愚蠢与不自量力。   齐王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苏皇后肯定知道了!   定是她先下手为强捉了林端!   现在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四处看,想在人群中找到太子,若是他在,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但环视一圈,并没有赵燚的身影。   他才想起来,今天十五,赵燚出不了东宫。   他顿时无限懊悔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怕太子抢功故意没告诉他故意选他不在的时候来揭发苏皇后呢?   如今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能商量。   齐王慌得手抖脚抖,唇齿发白,一旁侍奉的宫人还以为夜里风大冻冷到他了,不断地给他倒酒喝暖身子。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齐王也这么想,一时也没想起自己酒量并不好,没注意就喝多了,喝醉了。   至于宫宴结束,自己是怎么被人搀扶回王府的都毫无印象,更别说跟其余人交代清楚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众谋士,只能沉默地等他酒醒。   一个惊天阴谋,才刚刚萌芽,就被掐死。而另一头,苏皇后以有要事相商把延昭帝从瑶台宫请去坤宁宫,对危险一无所觉的延昭帝还觉得读书人静坐示威后,苏皇后权势大减,对他越发恭敬,也终于知道军国大事终究是要他这个皇帝做主,而沾沾自喜,欣然前往。   倒也的确是有重要事,次辅已经七十,都快走不动了,也该致仕了,但顶替他的人选呢?   选谁好呢。   延昭帝在认真的思考。   若论才干,柳平之倒是可以,他又算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而太子命不久矣,最终肯定是忠诚他。但是,柳平之辞官数年,又还年轻,恐怕难以服众。   他那位师兄,南山书院的吕山长如何?   延昭帝抬头,下意识地要问一问苏皇后的意见,可面前这个雍容温婉的女子,如何面目越来越模糊?   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刚从心底生出,延昭帝一头栽下去,彻底不省人事。   “皇上?皇上?”苏皇后温柔的喊了两声,神情骤然冷漠,一个面容有些陌生的太监走进来,苏皇后道,“把他抬到床上去吧。明天一早,再宣仙妃过来。”   “娘娘放心,奴才会办妥当的。”   苏皇后点点头,起身离开,漠然的多看一眼延昭帝都觉得厌烦。   .   瑶台宫。   哄睡晴宝已经是深夜,仙妃才注意到延昭帝还没回,正有些奇怪,许嬷嬷进来道,“娘娘,坤宁宫的连公公来了。”   如今坤宁宫的连公公,只有连山。   仙妃眼里掠过惊异,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心里迅速跳了几下,叫宫女看着晴宝,才出去。   “奴才给娘娘请安。”连山行了个礼。   “连公公深夜来瑶台宫,可是有事?”仙妃看着有些出尘的清冷,语气却是随和。   “回娘娘,是皇上叫奴才来说一声,皇上还有些大事和皇后娘娘商议,今晚就不过来了,叫娘娘早些休息,窦公公要伺.候皇上,所以就叫奴才来传话。皇上还说了,明儿一早,皇上再来看娘娘和小公主。”   仙妃立刻说,“国事要紧。劳烦连公公也替本宫传个话,也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别忙到太晚。”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连山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去吧。”   等连山出了瑶台宫,许嬷嬷扶着仙妃去沐浴,才小声嘀咕了句,“皇上都把瑶台宫当成自己的起居寝宫了,回来还用得着特意提?当谁不知道坤宁宫那位早就失宠了。”   纵然偶尔皇上也会临幸别的嫔妃,偶尔也会和娘娘闹别扭,不也每天都大半时间在瑶台宫,从无例外!   许嬷嬷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却醍醐灌顶,仙妃忽然就明白了她心里的那股怪异从何而来。   就像许嬷嬷说的,瑶台宫已经取代永宁宫成了延昭帝的起居寝宫,若是他叫人传话,根本不必特意提起他要来。   如果是苏皇后重获恩宠,倒有可能说这样的话来敲打她。可问题是,她入宫两年,以她对苏皇后的了解,她根本不稀罕延昭帝的宠幸,所以也不在意究竟哪个妃子又得恩宠,更不必提所谓的敲打。   也可能,皇上的确是在和苏皇后议事,是连山自作聪明多说了这句话。   但心里一起了疑心,不管真相如何,仙妃都坐不住,尤其现在,她真的心慌的厉害。   万一,皇上真的出事了呢?   仙妃入宫两年,又是最受宠的皇贵妃,手里也有些得用的人,立刻就叫人传信给太子。   只是此时已深夜,各宫门都已经落锁,递消息要比平时多费了点时间,等东宫的人得到消息时,赵燚已经和苏澜睡下了。   考虑到今天比较特殊,仙妃又只是出于敏.感而怀疑,加上今晚宫里也没什么特别事发生,井二做主,暂时先不禀告赵燚,只派了得力的人去查探坤宁宫。   静谧的夜,月色格外皎洁明亮,银纱静静地笼罩着京城。   天就快要亮了。   东宫的厨房早早就开始准备两位主子的早膳,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薛凝和往常一样,亲自去厨房取薛嬷嬷的早食,东宫的人已经习以为常,最多不过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忙碌自己的。   她走到放牛乳燕窝羹的地方,取了薛嬷嬷的那一份。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她迅速扭头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打开其中一盅的盖子,飞快地从指甲缝里抠出一小块药丸放进去,又立马盖好。   整个过程不过眨了两眼的功夫,熟练的仿佛已经演练很多次。   然后,她装好薛嬷嬷的早食,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19-12-02 23:31:00~2019-12-03 23:2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七茶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仙妃早起梳妆, 连山又来了, 不同于昨晚, 却有些慌乱, 进来就跪下,“娘娘,皇后娘娘方才惹怒皇上,皇上直言要废后, 奴才斗胆, 求娘娘帮帮皇后。”   仙妃很是吃惊, 一瞬间就想起昨晚的不安, 莫非不是皇上出事, 而是她预感到今早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和延昭帝同床共枕两年,她自然知道延昭帝的心思,尤其前两个月读书人静坐示威要求废后之后, 苏皇后声望大跌,延昭帝也越发的志得意满,废后的欲..望愈发强烈。   但是,现在还不到时机啊!   仙妃是真怕延昭帝一时冲动把事给办砸了, 赶紧赶过去, 希望还能阻止。   因废后非同小可, 不便让太多人知道,她就只带上了许嬷嬷。   路上她才问起究竟什么情况。   连山苦笑,示意许嬷嬷后退两步,才悄声道, “奴才不敢瞒娘娘,实是昨天夜里次辅王大人突发疾病,皇后娘娘觉得要赶紧定下接任的人,才连夜请皇上去坤宁宫商议。商量了几个时辰,总算是定下刑部尚书了,他本就是阁老,有资历有能力,再合适不过,皇上也连夜命人起草了诏书。可今早上,皇上不知为何突然反悔要改人选,皇后娘娘苦口婆心规劝,皇上却不听,还斥责皇后……”斥了什么也没说,不过也不重要,“然后皇上就说要废后,看着却不像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奴才也是没办法,才来求娘娘您。”   仙妃一面快速走,一面思索道,“皇上反悔,又是想改谁?”   连山更是苦涩,“娘娘肯定猜不到,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少年状元,已经辞官数年的柳状元柳平之,如今卫国公世子的先生。”   原来是他。   去年灯会,还有一面之缘。   事后延昭帝还曾和她可惜柳平之虽有宰相之才,却因曾被陷害而不肯再入朝为官。   她当时还笑言,皇上若也学前人三顾茅庐,诚意相请,还愁不能让柳平之改主意?   延昭帝怎么回答她的?他摇头说,柳平之虽有才,但太年轻,资历不够,即便勉强入朝,也不过做个小官,没有意义。   不过一年,柳平之因为被连歌刺杀,就能服众胜任次辅一职?   这不像是延昭帝会提的人。   仙妃忽然心神一凛,不对,她中计了!   她脚下一顿,心绪飞速反转,挤出微笑道,“本宫忽然想起,小公主这会儿该醒了,她醒了就只要本宫,本宫先去看看小公主,一会儿再过来。”   连山抬起头来。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一瞬间就全都看透。   连山的腰杆也直了许多,恭敬的语气透着威胁,“娘娘,这都到坤宁宫了,何必这么麻烦还要再跑一趟?娘娘实在不放心小公主,奴才这就叫人把小公主抱过来。”   瑶台宫离坤宁宫本就很近,仙妃又走的极快,一时没注意,她已经踏进坤宁宫的大门。   他还用晴宝威胁她!   她还能怎么办!   仙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脾气地说,“那倒不必,是本宫想岔了,自然是皇后娘娘这里急。许嬷嬷,你代本宫回去看着小公主,她若是闹着要找本宫,就拿她最喜欢的一捏就会响的布老虎给她玩,跟她说本宫一会儿就回去。”   许嬷嬷眼里闪过困惑,小公主哪里喜欢那个布老虎了?她分明最怕那个了。   但她好歹是仙妃的心腹,见此情况就猜娘娘必然有她的用意,也不表现出来。加上她又在连山后面,连山也没看到她一闪而过的困惑。   她心里很紧张,应了声“是”赶紧往回走。   连山却也没拦她。   仙妃这才道,“走吧。”   进坤宁宫时仙妃还没什么感觉,到进了正殿,才觉得周围气氛的压抑,明明大殿里空旷的只有她和连山,却仿佛有千军万马手执利器指着她,叫她心慌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不一会儿,有个脸生的太监出来说皇后请她进去。   看到这个太监时,仙妃心里突地一跳,他看起来怎么那么像连歌?!   连歌不是被流放许久了吗?   仙妃越想越觉得不对。   虽然这个人容貌声音和连歌都不像,但一个人的身高气场,下意识的小动作却是改不了的。   他分明就像极了连歌。   尤其,以皇后如今的处境,怎会贸然重用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陌生太监?   连山还恭恭敬敬,没有任何怨言?   他分明就是连歌!   仙妃心潮起伏不定,可她如今也是待宰的羔羊,明知前方有危险,都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又遑论对付连歌!   仙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若寻常的,淡然又清高地走进去。   皇后坐在床榻边上,床.上躺着个人,仙妃定睛一看,那是延昭帝,她惊异地看着皇后,飞快走过去扑倒在床前,大喊几声,可延昭帝毫无反应。她害怕的,伸出手放到延昭帝鼻前,还好,还有呼吸。   “皇后娘娘,皇上怎么了?”仙妃声泪俱下地问。   苏皇后叹了口气,“皇上与本宫争执时,一时气怒攻心晕过去了,太医已经来看过,却不能保证皇上什么时候会醒。这偌大后宫,皇上最宠爱的就是蒋妹妹你,所以这段日子,就要辛苦妹妹照顾皇上了。”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仙妃大惊之后,悲伤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臣妾能带皇上回瑶台宫吗?”   “妹妹觉得呢?”苏皇后似笑非笑地看她,仙妃皱起了眉,苏皇后又叹道,“皇上昏迷不醒,国又不可一日无君,可惜太子昨夜病发后,不知怎的,却也晕倒了,命在旦夕,其余皇子,齐王不堪大用,靖王才干平庸,瑞王虽是本宫的孩子,但他还小,难当大任,所以暂时还是由本宫监国的好,等几个皇子都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或是等皇上醒了,再另立太子。”   苏皇后这一段话透露的信息太多太骇人,便是机敏如仙妃,一时也有些消化不了。   太子,竟然命在旦夕?不是说还能活几年吗?难道最近半年太过操劳?   还有,皇上昏迷不醒,要有人监国,难道这不是把瑞王推出来的最好机会?皇后竟否了他,选择自己监国,连一丁点机会都不给瑞王?   难道皇后还真想学那武曌,自己登基当女皇?   仙妃垂眸思索良久,保守地说,“臣妾只是哥妇道人家,不懂国家大事,娘娘不必和臣妾说这些。”   “可是本宫知道,妹妹擅书法,尤其会临摹他人字迹,叫人真假难辨。”苏皇后和气道。   仙妃心跳的很快,只觉自己的耳朵像被什么堵住了,听什么都不真切,连眼前人的面貌都变得模糊。   “所以,就劳烦妹妹代皇上写一道命本宫监国的诏书吧。”   “臣妾……”   “本宫听说,妹妹方才来的时候,还在担心小公主闹着要找娘亲?”苏皇后温柔地笑着,体贴道,“若是妹妹不放心,本宫就叫人把小公主带过来。”   “不要!”仙妃失控一样尖声叫道,浑身都在抖,“我写,我写!”   .   齐王清醒过来时已经日晒三杆,他才懵懵懂懂地想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先跟手下说昨晚的事没办成,林端亦生死不明,如今该怎么办就先听手下哭丧道,“王爷,出事了!皇上今早突发急病,昏迷不醒,留下诏书由皇后监国,直到他醒过来。可皇上要一直不醒,那这皇位岂不板上钉钉地落在瑞王手上了!”   虽然齐王人是醒了,脑子也清醒了,可反应还有点慢,一脸的懵,什么跟什么?皇上晕了?皇后监国?   不是,太子呢?他同意?   手下更是欲哭无泪,“王爷,您有所不知,就在今天早上,太子突然晕厥,听太医说,恐怕就这两天了。王爷啊,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私制火器这等大事也扳不倒皇后吗?还有立大人,现在都这样了,他怎么也没露个脸?”   齐王很头疼,是真的疼,像有无数的针在扎他。   等等,让他想想,他说的太子就这两天了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啊!   “听太医说,太子这些年每个月十五都要发病,五脏俱损,早已油尽灯枯,最近还操劳国事,以致猝然晕倒,若是还醒不过来,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齐王一下就站了起来,两眼空洞的望着东宫的方向。   齐王的呆滞与悲切当然不是在伤心。   当年他的母妃害死了容皇后,他和太子注定势不两立。即使最近有所合作,也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难以撼动的敌人,一旦敌人倒台,他们仍然会是势同水火。   诚然,他的确希望太子死。   但是,不是现在啊!   齐王呆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就赵燚那个连人心都吃的下去的恶鬼,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就死?   他不信!   这一定是是赵燚将计就计迷惑皇后的诡计!   他要亲自去看一看。   对齐王的决定,手下很无语,都这时候了,你去看一看就能把太子看醒过来?您当自己灵丹妙药啊?   要真是太子迷惑皇后的诡计,那就更不可能醒过来了啊!   您先醒醒啊王爷!   但是齐王一意孤行,手下根本劝不住,灵机一动,又问“王爷可知道如今立大人在何处?”也只有让王爷言听计从的立大人,还能劝住王爷。   是了。   齐王才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悲痛道,“昨晚立先生根本没出现,他已经遭了皇后的毒手了!本王身边定有皇后的眼线,本王从东宫回来之前,先生务必要把这个叛徒给揪出来!”   手下……   想一头撞死。   王爷啊,您不觉得立先生嫌疑最大吗? 第84章   齐王到东宫说见太子, 惹来一阵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怪眼神, 他知道, 他们肯定在想太子都昏迷了还来找太子干什么!但他始终相信, 太子昏迷是假的。   齐王喝了有快两盏茶,才终于有人来,抬头一看,却是一身素衣的太子妃。   嗯, 也正常。   太子既然要迷惑皇后, 肯定不是他想见就能轻易见到的。   “大皇兄。”互相见礼后, 苏澜眼睛红红, 哽咽道, “听下人说你有要事和太子哥哥商议,大皇兄可能不知道,你来晚了, 太子哥哥他,今天早上突然晕过去,太医说,太子哥哥怕是不行了。”   苏澜一边说, 呜呜咽咽得哭泣, 只这么几句话, 一条手帕就已经湿透了。   苏澜本就生的娇弱动人,这般梨花带雨地哭泣,更是我见犹怜。   齐王从来都知道苏澜说个貌美的,毕竟商夫人就是名动京城的一等一的大美人。但以前, 苏澜在他印象里就是个一团稚气没长开的黄毛丫头,有段时间没仔细看,丫头片子居然长大了像个女人了!这忽然一见她哭的柔弱无助,心如死灰的样子,仿佛她的眼泪都烫进了他心里,烫的他浑身热血如沸,脑子里只想着,这等绝色美人,怎就便宜了赵燚那个恶鬼?   晕的好晕的妙啊!   等他将来继承皇位,美人就是他的了!   被美色迷的昏头转向的齐王终于清醒。   太子不醒,皇位就没可能落到他头上啊!   齐王倏然神情一肃,说道,“本王也是听说此事,特来看望太子。”说着他又一叹,“本来的确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和太子商议,可没想到,哎,不知本王可否去看看太子?也是我这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苏澜噙泪颔首,“大皇兄跟我来。”   齐王就走在她后面,心里很着急,想看看太子到底怎么样了,要怎么才能戳穿他的谎言,再表明自己的诚意,好好商量如何对付皇后,可眼睛,却总不由自主地落在苏澜身上。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   齐王记得的写美人的文章词句并不多,可这一会儿,这些句子就仿佛刻在苏澜身上,完全不用想都蹭到脑海里,深刻的很。   美人啊美人!   怎的不属于他?   “大皇兄,到了。”苏澜停下,微微侧开身,叫齐王能清楚的看见病榻上躺着的太子。   齐王本还在幻想美人若是他的当如何如何,突然听到苏澜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往床前看。   结果……   “啊!!!鬼啊!鬼啊!”齐王一阵惨叫,连连后退,差一点撞倒屏风。   “王爷,您小心。”井大及时扶住了他,还差点被恐惧之下的暴力的齐王给推开,“王爷,是奴才,您别怕。”   “大皇兄,您怎么了?太子哥哥他虽然是,憔悴了些,可还不至于吓人啊。”苏澜伤心道。   齐王这才渐渐平静下来,那恶鬼虽是恶鬼,但现在只是昏迷,还没死呢!就是可怕了些!   齐王也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想挽回点面子再上前看看,也安慰安慰太子妃,可双脚却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   他尴尬道,“本,本王昨夜喝多了,宿醉未醒,一时眼花看岔了,太子妃勿怪…那个,人本王也看过了,太子妃节哀啊,啊不是,好生照顾太子,本王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说罢,那如有千斤重的双腿却像踩了风火轮,眨眼就没了人影,以至于苏澜那句让井大送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苏澜“……”   她在床边坐下,看着躺在床上,已是面色发青,形如枯槁,骨瘦如柴的太子,幽幽叹气,“大皇兄都还没说到底什么重要的事呢就跑了,好可惜。”   “皇上昏迷不醒,皇贵妃被囚,皇后监国,太子哥哥也病倒了,现在算不算皇上说的,兴许哪天有大用呢?太子哥哥,你觉得呢?”   可惜,偌大宫殿,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苏澜摸着赵燚发青的脸,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决定把延昭帝赏赐她的送子观音像拿来研究研究。   她拿着观音像,就坐在床边研究,心里想什么都会问一句“太子哥哥觉得如何”,仿佛赵燚能听到似的,但一直都没人回应她,听来格外让人心酸。   也许延昭帝的确对这尊雕像寄予厚望,虽有机关,但不难打开,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尊雕像就分成了对称的两半,里面装着卷起来的明黄绸布,苏澜认得,这是写圣旨用的。   看到这个,苏澜其实不太吃惊,当初延昭帝那般说,十有八九留给她的就是遗诏。   还有叠的很整齐的纸张,看着是写满了字。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也许是留给殿下的?   还有一样东西,看到它时,苏澜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是兵符。   苏澜只觉心跳都停止了,延昭帝这是不是太信任她了?还是说……信任殿下?   出于一种敬畏的心理,苏澜并没有拿出那个兵符,也暂时没看“遗诏”,而是先取出看起来像信一样的纸。   她打开,就被开头两个字黑惊住了----逊之。   这不是她大伯,大都督苏牧的字吗?   皇上写给大都督的信,要她来转交?   想到现在的局势,苏皇后篡位成功与否,关键就在大都督,那延昭帝写信给苏牧也就是情理之中了,还显得延昭帝挺有先见之明。   苏澜看下去,却越看越觉得诡异。   首先这字,娟秀自然,清雅灵动,很像是女子字迹,跟她印象里延昭帝的字迹并不是太像。而且这信上的字,虽然清婉秀逸,可细看又能看出笔触生硬,有种临摹的刻意。   再则,这信一开头就忆往昔,但追忆的内容,却实在不像两大男人在一起会干的事,接着,笔锋一转,却是诉苦宫廷生活愁闷,除了忙于后宫内务就是……   苏澜被这几个字给惊呆了。   后宫内务!   这是什么人才会烦恼的!   苏澜只觉脑子都快炸了,直接翻到最后,落款人:子凡。   她记得延昭帝提过一回,这是容娘娘的小字!   这是容娘娘写给大都督的信!   被延昭帝交到她手上了!   苏澜脸都白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呜……   她忧伤地看了眼还在沉睡的赵燚,刚张嘴,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她知道都已经够心塞的了,何必再让殿下郁闷!   延昭帝也真是……   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皇帝当成这样,怪不得被苏皇后夺权!   苏澜长长地吐了几口气,既然都看了一半,那就继续看下去吧,想来延昭帝再荒唐,留这么一封信给她,总有他的用意吧。   这一封忆当年,悔不当初的信,直到最后才提到重点,意思就是,赵燚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虽然已经被立为太子,但将来变数太大,如果有那么一天,希望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记得支持太子,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报答你!   苏澜“……”   容娘娘去世的时候,她才不过两岁,什么记忆都没有,只偶尔听阿娘,还有苏皇后提过。   苏皇后就不说了,她惯来会做人,说的当然都是好话,但阿娘对容娘娘的评价也很高,说她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不是聪明,而是智慧。   她是相信阿娘的判断的。   就好比当年还没有任何人看出苏皇后其实是个蛇蝎心肠的人时,阿娘就已经知道苏皇后的心狠手辣。   所以,一个智慧的人会那么大意地留下这么一封既大逆不道谋算皇位,又大逆不道给皇帝戴绿帽的信,还那么轻易就叫延昭帝给发现了?   苏澜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测。   这封信是真的,让人心惊于延昭帝的无耻;这封信是假的,就更让人震惊于延昭帝的无耻。   苏澜看着赵燚许久,视线都变得模糊了。心道,她从来都自以为自己够可怜了,但和殿下一比,算的了什么?至少,阿爹阿娘真心疼爱她,聿哥儿也和她相亲相爱。可殿下呢,他除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一定要永远都一心一意地待殿下好!谁都不能越过他!   再看那份“遗诏”,尽管写的是如果延昭帝发生意外,不管是死了还是昏迷,太子继位,并赐兵符调兵,也让苏澜的心境再起不了任何波澜。   除了那封信,苏澜把遗诏和兵符的事都跟赵燚说了,然后说要跟人商议下接下来怎么办,就先出去了。   她得去见见薛嬷嬷,她得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容娘娘的笔记。   当然重点是,如果容娘娘果真和大都督有交情,的确可以利用一二,但肯定不是用这封信。 第85章   薛嬷嬷虽然还不知道苏澜和苏皇后有私仇, 但却知道苏澜为了赵燚“背叛”了苏皇后, 如今对苏澜的态度倒是好了些。   尤其是在薛凝办了这种混账事后, 她是越发的没底气再敌视苏澜。   薛嬷嬷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当初她分明一片好心,才让薛凝以后给殿下当侍妾,这样殿下既有自己人贴心照顾,对薛凝来说, 有殿下看在她的份上额外恩宠, 也是一个好的出路。   分明薛凝都答应了, 就等太子的身子好了就过明路, 怎么忽然她就喜欢上周奉了?周奉这小子, 虽然是自己孙子,但薛嬷嬷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孙儿能与太子相提并论,薛凝这丫头怎么就瞎了眼喜欢这臭小子呢!   喜欢了就喜欢吧, 也不跟任何人提,又怕给殿下做侍妾,又不敢表明心意,叫人误会。   这便罢了。   最后竟然因为殿下不出手相帮而心生怨恨, 居然和苏皇后那边的人联系上, 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给殿下下药!   这可是要殿下死啊!   如果当初她肯透露自己的心意, 何至于误会至此?还差点害死太子!   也是幸亏这丫头到底狠不下心,临了把给自己的那碗换了回去,否则真把那碗下了药的燕窝端给殿下,她就死路一条了!   所以现在, 听说太子妃找她,薛嬷嬷也不敢耽搁,赶紧过去,见礼也比往常多了几分恭敬。   “老奴见过太子妃。太子妃这时候找老奴,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事发到现在,太子妃可一直否寸步不离地守着殿下的啊。   “嬷嬷看看这个。”苏澜指了指放在手边,折了几下的信。   事关容娘娘清誉,哪怕面前人是容娘娘的忠仆,苏澜也不敢直接把信交给薛嬷嬷看,只露出一小段没涉及到什么风花雪月的文字。   薛嬷嬷狐疑地走过去,一看到纸上的字,大为惊讶,“皇后娘娘的信?”   她也没细瞧信上写了什么,问道,“这是娘娘留给殿下的?”   苏澜心下一沉,若是连薛嬷嬷这个贴身心腹都能瞒过去,要骗倒可能根本就没见过容娘娘笔迹的苏牧,怕是不难。   但问题是,苏牧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怎么可能是个蠢人?尤其如果两人本就清清白白,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一封信就支持殿下呢。   “嬷嬷那里可还有母亲的书信文稿?任何母亲写的东西都行。”苏澜没答她,也不知道如何答。   “奴才斗胆一问,太子妃要做什么?”她虽然是接纳了太子妃,但还不到什么都听的程度。   “如今的局势,嬷嬷想必也清楚,太子没有军权,苏皇后要造反,他根本阻止不了,除非说服大都督,让他不要支持苏皇后。”苏澜还没提及这与容娘娘有什么关系,但这位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又对容娘娘的过去了若指掌的深宫老嬷嬷却已经有了猜测,不禁脸色一变,继而严厉地否决了她的提议,“我不同意!你这是对娘娘大不敬,会毁了娘娘一辈子的好名声!若是皇上知道了,你想没想过后果?我不同意!太子殿下也不会同意的!”   您真多虑了,出这个馊主意的正是皇上本人。   “嬷嬷稍安勿躁,且听我说。”苏澜柔柔道,“我并没有打算用母亲的名义去请求大都督。”   她又不蠢,怎么会干这种事?别说大都督信不信,她觉得殿下都能撕了她。   薛嬷嬷一脸的不信。   “我只是听说,母亲曾与大都督有些故交,就是不清楚具体如何,我想着,若是母亲对大都督还有些什么恩情,那最好不过了,嬷嬷觉得呢?”   她想,延昭帝既然敢写这样一封信,容娘娘如何暂且不得知,但大都督多半是动过心的。只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一星半点的动心恐怕没多少用,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觉得容娘娘当年嫁错了人活该,最好还是恩情,恩情才好公开,苏牧为了自己的好名声,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恩情?”薛嬷嬷微微一愣,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眼睛亮了亮,“我想起来了,还真的有,而且是天大的恩情!”   “那都是天武年间的事了。现在人都知道大都督第一次参战,仅仅一只数十人的先锋队就斩敌数百,还活捉敌军大将,立下大功,一战成名。但是,已经没多少人知道,当年大都督立下此等军功,可当时的…”薛嬷嬷似乎哽了一下,才继续道,“当时的主帅欺他年少,将他的功劳记在另一大将头上,当时跟大都督出生入死的将士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封赏,大都督人微言轻,甚至不能将真相上达天听,最后是娘娘听说此事,为他们奔走,才叫真相大白,先帝才重赏了那些将士。所以,若不是娘娘,就没有如今的大都督,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恩情?”   苏澜都惊呆了,居然还有这等事?   而且,就算苏牧当年人微言轻,好歹也是卫国公府庶长子,老国公又那么疼苏牧,居然不会帮他?   还是说,其实薛嬷嬷说的婉转,当年人微言轻的不仅仅是苏牧,还有老国公?   她记事以来,卫国公府已经重新跻身于权贵世家核心,但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承认,这都仰赖于苏牧的军功与苏皇后的得宠。   虽然令人心塞,但是,卫国公府能有今天,苏牧和苏苒确实是大功臣,也怨不得苏苒和三房都那么想得到卫国公的爵位。   哎。   苏澜感慨了会儿,回到正事,“当年的主帅是谁?冒领军功的大将又是谁?”   只见薛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冷漠地说,“主帅是国公爷,大将是容大老爷。”   苏澜“???”   她吸了口气。   怪不得鄂国公身为殿下的嫡亲外祖父却没有选择支持殿下,还纵容容大老爷和苏皇后“眉来眼去”。   也怪不得容大老爷至今都没被册封为世子,说不定就是苏牧从中作梗。   不过,鄂国公府竟然和大都督有如此过节,苏皇后却还想和鄂国公府联姻,她是不知道这件旧事?   还是,她知道苏牧不可能站在她这边,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鄂国公府?   有没有这个可能?   苏澜激动起来,如果是真的,不管苏牧究竟是想黄袍加身还是推女婿上位,或是只做权倾朝野的权臣,那都意味着,她有戏!   “嬷嬷,快,拿母亲的手稿给我看看,我现在就要写信。”   薛嬷嬷有些不解,“太子妃这里不是有了吗?”临摹个字体,还要细到每一个字?大都督应该没有看过娘娘的字才是。   因为这是假的啊!   “我要模仿母亲的行文风格。”   “那……”薛嬷嬷应了之后又微微有些迟疑,苏澜就像看懂她的心思了,说道,“嬷嬷放心,我写好后会给嬷嬷看过,嬷嬷觉得没有不妥,才会交到大都督手上。”   薛嬷嬷讪讪地笑,“还是太子妃考虑周到。”   当天夜里,苏澜带着一封做旧了的信,在井二井五井六井八的陪同下,悄悄去到大都督府。   未免惊动太多人,是井五先带着信物溜进去找到大都督表明来意,不久后管家亲自出来接人。   见面的地方是在苏牧的书房里。   这种密谈,原本只该有苏澜和苏牧,但井二势要寸步不离,连换成井八贴身跟着都不行,苏澜很无奈,也幸亏苏牧许是碍于长辈身份,并没有计较。   “大伯父,侄女深夜冒昧来访,还请大伯父见谅。”苏澜盈盈一礼。   苏牧微微一笑,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手握天下兵马的常胜将军,反倒像个教书先生,一身的儒雅气。   “太子妃深夜造访,想必不是小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兜圈子。”但苏牧一开口,就知道他的儒雅温和都是骗人的表象而已。   苏澜给噎了一下,暗暗吐气,平复了下,才道,“好,那侄女就开门见山了。大伯父也知道,如今皇上昏迷不醒,由姑母监国,可是,大伯父就不觉得不妥吗?”   苏牧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是平淡,像是看穿了所有的淡然,说道,“皇上昏迷,如果太子好好的,自然是太子监国最合适,但如今,太子也人事不省,除了皇后,还有谁合适?齐王?靖王?”   他说的平淡,苏澜却紧张的很,总觉得这老狐狸话中有话?   “那不是还有瑞王吗?”   “太子妃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苏澜“……”   有些话真的不能说那么直白的,她才不信苏牧听不懂。   “诚如大伯父考虑的那般,几位王爷监国也的确不那么合适,我就怕,姑母会禁不住权势的诱.惑,铤而走险,若是没人能劝阻她,恐怕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深夜,并不狭小的书房,安静的落针可闻,呼吸的声音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听的人头皮发麻。   苏澜硬着头皮说了这番话后,就静静地看着苏牧,屏住了呼吸地凝神看着,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可是,她要失望了。   苏牧还是那温和的模样,既不觉得她大逆不道,也没有惊奇愤怒她对他的怀疑,就仿佛她只说了句“今夜月色真好。”   这样叫人根本没法揣摩的反应,更叫苏澜不安。   就在苏澜都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苏牧终于笑了声,随意的笑,听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太子妃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觉得,太子妃找错人了。”   苏澜不太懂,他又笑了笑,“太子妃别忘了,我与皇后,一母同胞。”   苏澜心一沉。   “没有别的事,太子妃请回吧。”苏牧开始送客。   “等等。”原本,不到万不得已,苏澜并不想交出那封信,但苏牧已经明确地表态了,她也只能冒险一试。   她甚至觉得,容娘娘的恩情也已经不重要了,主要是为了提醒苏牧他和鄂国公府的私怨,而苏皇后还和他们合作。   他记着一母同胞的血缘亲情,别人可未必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预估错误,应该还有几万字才能完结。   应该是在2020年到来之前完结。 第86章   苏澜重写的那封信, 是以容皇后的口吻写给太子的, 写于容皇后病逝前夜。   话不多, 字里行间都是对幼子的不舍, 盼他平安如意,一片舐犊情深,让人动容,但她就快离开人世, 没了母亲, 没有母族庇佑的太子又该如何在深宫里生存下去?万般无奈之下, 才说昔年她曾帮过大都督一点小忙, 若实在走投无路, 可求助于大都督。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从来没有求人帮忙,直到如今, 实是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看到这封信,苏牧着实有些意外,当年容皇后所帮他的,又岂是她云淡风轻的一句些许小忙?   不过这也的确是容皇后的为人, 想必若不是当年的意外, 她根本不会对谁提及此事。   只是, 苏牧的反应,也仅此而已。   他随手就放下信,“你想替太子求我,真到了那种时候, 叫我倒戈相向?”   苏牧的平淡反应,实在叫苏澜心凉,嗓音都变得干涩,“也,也不是倒戈相向,只是希望大伯父保持中立就好。”   苏牧淡笑,把信还给苏澜,“我还是那句话,太子在,由他监国,合情合理,但太子亦昏迷不醒,皇后就是最合适的人。”   “大伯父……”苏澜还想再求求他,苏牧已经起身,一副送客的姿态,“太子妃,已经过了子时了,您该回去了。”   苏澜失望不已,但是,也不是没有预料。   毕竟,人家血脉亲缘,一母同胞呢。   忠义这东西,他们这一家子人有吗?   “出来吧。”苏澜走后,苏牧又坐了回去,端起了茶杯,喝了口清水,淡声道。   声音落,书架后走出个人来,却是已经离京两年宁王妃苏漪。   “父亲,您真的打算帮姑母造反?”苏漪还一副被这个真相震到了许久不能回神的神情。   “我有说过?”苏牧淡淡睨她。   苏漪给噎了一下。   苏牧的确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那意思,也差不多了啊。   “那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苏漪不懂,就问。   “没什么意思。”苏牧道。   苏漪“……”   苏牧瞥了她一眼,明明白白的就是“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你想想,以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不管是你姑母,还是太子,为父都不需要从龙之功来稳固苏家的地位,所以,为父何必掺合这些事?”   那倒是。   苏漪恍然大悟,可跟着又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父亲为何暗示太子妃你会帮姑母?”   “我有吗?”苏牧的表情,极其认真,让苏漪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可是,她没有误会啊。   “你再想想。”   太子在,太子监国合情合理,太子昏迷不醒,皇后最合适。   苏漪忍不住重复苏牧的话,却越想越糊涂,“父亲,您虽然这样说,可太子已经……”她忽然顿住,一双眼睛越瞪越圆,“父亲,您的意思,太子他……”   他昏迷是假的?   苏牧嗤笑了声,意思是现在才反应过来,真笨!   “不然,你以为太子妃还来求我,有什么意义?”   “是哦。”苏漪叹道,“如果太子真的出事了,那最疼她的就是姑母了,她应该巴不得姑母成事才对。”   苏牧差点被水呛到,苏漪满脸不解,“我说错什么了?”   苏牧“……”   他心里也叹了口气,果然是没人疼的孩子才早熟,他这长女虽然聪明,到底还是有些单纯。   “没什么。”苏牧反问道,“你回来也有几天了,什么时候回王府?”   苏漪一撇嘴,“我去那干什么?要不是当初自己眼瞎求了圣旨赐婚,早跟他和离了。这次回来,也只是看看父亲母亲,没想到恰好遇上这些事。等时局一定,我就走啦。”   苏牧看着她,想了想还是替宁王说了点好话,“宁王当初是糊涂了点,不过这两年,为父两眼旁观,宁王是真醒悟了,去岁元宵还跟皇上请旨离京寻你,只是没遇上罢了。”   苏漪垂下眼皮,一瞬后又是那副漫不经心有点嫌弃地说,“没遇上就说明没缘分。我都已经不喜欢他了,何必还要委屈自己跟他过?”   这回反倒是苏牧给噎了,不可置信得问,“你还真喜欢别人了?”   苏漪顿了顿,抬着下巴,颇有些嚣张地说,“那又怎么了?”   苏牧“……”   虽然他是苏漪的父亲,但他也是男人,所以,他有点想揍人。   满心无奈地撵走了苏漪,苏牧负手站在书房门口。   明月当空,圆满,清冷。   洒下一地落寞。   微风乍起,鬓边长发拂过脸颊,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仿佛也是这般明亮的月色,他堵住已经被打发去庄子里,悠然的在深夜溪边赏月的容子凡,说她帮了他那么大忙,还连累她被父亲不喜,他想报答她。   她只是笑,笑容就像这月色,温柔,明亮,问他能怎么报答她?   少年的他红了脸,脱口就说,“我可以以身相许。”   她愣住,讶然,而后笑道,“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那笑容,仍然温柔,明亮,却清清冷冷,如这月光。   .   回到东宫,苏澜才敢放心大胆地说话,忧伤地说,“大都督是铁了心要支持皇后造反,这可怎么办?”   井二却摸着下巴说,“奴才倒觉得,大都督是站在殿下这边的。”   苏澜震惊地看他。   没想到,井八也说,“奴才觉得二公公说的有理。”   虽然她们没能进书房,但里面的谈话却听到了。   苏澜“???”   井八解释道,“太子妃,您是当局者迷,所以没听出来。”   尤其,她还感觉太子妃对大都督有很深的成见,所以太主观了。   “什么?”   井八说,“其实大都督强调了几次,若是殿下没病,理当由殿下监国。这就表明,他其实是支持殿下的。”   “对啊,这不是很对的废话吗?太子哥哥不是都……”苏澜的声音戛然停住,因为太难以置信,嗓音都变了调,“你是说,他知道太子哥哥是……”   装昏迷?   “奴才觉得是。”   “苏皇后大势已去,她如今的筹码,也不过就是皇上了。”井二忽然说道,露出个阴险的笑,但皇上,还重要吗?死了最好呢。   “不过,奴才觉得古怪的是,”井二忽然又深思起来,“大都督的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女子,会点武功。会是什么人呢?”   会不会,大都督也学了殿下这一招,故意似是而非地迷惑他们,实际上却已经暗中和苏皇后联手?   苏澜一愣,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立刻变得清醒,“会不会是皇后?”   井二摇头,“年纪没那么大。”   “那……苏沁?”   “……”井二,“应该要比她年长些。”   那还能是谁?   这一整晚苏澜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苏皇后那边的人,岂不是叫她知道殿下是假装昏迷?   不对不对,她根本没露出任何破绽,苏牧也是猜测,不敢保证吧。   不行,这两天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所有来客,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殿下是装的。   其实很难看出来吧。   那天薛凝那碗下了药的燕窝虽然被调换了,但殿下说干脆将计就计,看看苏皇后到底要搞什么。   所以她弄了一种假死药给殿下服下去。   当然效果还没那么神奇,只是身体会呈现出迅速衰败下去,陷入一种假昏迷的状态,能听到,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看着确实像命不久矣。   当然,为了避免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苏澜把解药就塞到殿下舌尖下,只要殿下有需要,就能立刻“好”起来。   .   苏澜虽然忧心忡忡,但这两天却没什么来试探的人,叫人格外费解,就不说大都督书房里的人到底是谁,苏皇后她就这么放心,一点不怀疑?这都不像她的风格啊。   事实上,苏皇后不是没怀疑,只是一来,苏澜这边做戏做的足,就是薛凝也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齐王又被吓了一遭,二来苏皇后又从来没有成功往东宫插过钉子,要查探消息太难;三来苏澜制药的本事的确一流,能看出她手段的大夫,几乎都不是苏皇后的人;再加上,苏皇后怎么想都觉得太子没必要装病死,所以也只能勉强相信,薛凝得手了,只是太子命好,有苏澜这个能制万能解药的妻子,才能还吊着一口气。   又过了几天,苏皇后仍没看出太子这边的人马有什么异动,仿佛都在忙着忧虑太子快不行了他们怎么办,她也就彻底放下心。   但这天早上的朝会,诸位大臣正在议事,忽然有人来报,太子妃请求觐见。   朝会本是皇帝于平时召见文武官员,处理政务的场合,你一女子,即使是太子妃,也不能说来就来啊。真有要紧事,去坤宁宫等着!   苏皇后也这般想,尤其,出于女人敏锐的直觉,这时候苏澜不在东宫陪太子,跑来朝会干什么?   直觉告诉她,苏澜来者不善。   苏皇后亦准备拒绝,但是下一瞬,苏澜却已经从殿外跨门进来,正有人要斥责,嘴才刚张开,就看到护在苏澜左右的两人,整个人一哆嗦,哑火了。   苏澜右侧的井二,他们或许并不太熟悉,但左边那位,身着蟒袍,脸上一道长长的疤仿佛勾魂夺命的利刃,叫人一看都能吓的昏死过去,这一位,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罗霆!   而他们身后,还有无数个平时任何一个出现都能吓破人胆的锦衣卫。   太子昏倒,居然还把锦衣卫交给太子妃了?   要不要这么凶残!   大殿人满为患,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出大气,静静地,自动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苏澜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停在最前。   “太子妃,本宫正与诸位大臣商议国事,你未经通传擅闯,该当何罪!”从苏澜一出现,尤其还有气势汹汹的锦衣卫跟随护卫,苏皇后就心慌的不行,再也无法淡定,也顾不上再维系姑侄情深,只想立刻就把她拖下去!   “回皇后娘娘,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上奏。”苏澜礼节性地说了这句话后,竟是直接无视她,微微侧身,对着诸位大臣道,“诸位大人想必还不知道,就在京城外六十里的高记药庄,竟有人私制火器!而主谋,却是皇后!”   她说罢,回身一指,指如利剑,直刺苏苒。 第87章   此消息一出, 举朝哗然, 方才还肃穆如灵堂的大殿顿时像锅里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议论纷纷。   就是一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牧, 也面露愕然,惊异地看着站在上方盛装而立的苏苒。   都在权利中心,苏牧经常都能见到苏苒,也是因为经常见, 并未注意到苏苒一点点的变化。   印象中, 她也只是从爱笑的小姑娘变成爱笑的温婉妇人, 即使在朝堂上, 也总是笑眯眯和和气气, 常常让人忽视她已是几乎和皇帝平起平坐大权在握的皇后。   到此刻,他才恍然发觉她的盛气凌人,她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想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没想到,她居然早几年前就在谋算帝位了!   还真是他小看了她。   其实,就像苏澜想的那样, 苏牧并不是多忠烈的人, 只要坐在上面的人不是糊涂无能给他找麻烦的, 他并不在意谁当皇帝,所以也从不站队,尽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   苏苒有这个野心,他惊讶, 却不觉得不对,只是可惜,到底还年轻了些,沉不住气,不如太子。   连苏牧都会惊讶,更别说早就知情的齐王。   他更是震惊不已,太子妃怎么会知道?立先生告诉她的?那太子知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也知道了想借机扳倒皇后,却是皇后先下手为强先弄晕了太子?   一定是这样!   齐王一面有些恼立先生随意泄露大事,一面又啧啧遗憾,要揭发皇后,怎么不提前吱一声,一起啊!   不对,他现在就去作证也来得及啊。   就在众人喧哗不已时,惊怒交加的苏皇后迅速镇定下来,厉声斥道,“一派胡言!太子妃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本宫念你是心忧太子,一时糊涂不与你计较,来人,立刻送太子妃回东宫,叫太医院给太子妃看病!”   她绝没有想到不止齐王,连苏澜也知道她私制火器的事,更没想到她竟会不管不顾地在朝会上发难。   她哪来的胆气?太子都快死了!   还是说……太子昏迷,根本就是假的?!   “太子妃没有胡说!本王作证,皇后与数名官员勾结,私制火器,意图谋朝篡位!证据就在本王府上,本王这就叫人把证据送来!”齐王大义凛然地站出来,引来众人注目。   “齐王!太子妃说胡话,你也跟着不清醒吗!”苏皇后严厉地喝斥道,心里已经越发的慌乱。   太子可能只是假昏迷迷惑她就够让她慌的了,齐王还跟着添乱。   “娘娘,不用慌,齐王府的证据已毁,皇上在咱们手上,太子投鼠忌器,齐王不足为惧。”连歌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这一刻竟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些年,本宫为皇上,为大夏,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不敢说劳苦功高,也是尽心尽力。皇上才病倒没几日,你们一个两个,就要污蔑本宫?你们居心何在?”苏皇后心一定,跟着就打起感情牌,声泪俱下地控诉,“齐王,本宫知道皇上没让你监国你心中不忿,觉得本宫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资格?可你怎么不想想,这些年皇上难道不是对你寄予厚望?可皇上交给你办的差事,你都办的如何?”   义正言辞的齐王突然脸涨的通红。   “还有太子妃,本宫素来视你如亲女,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是第一个朝本宫捅刀的人!这些年来本宫对你的疼爱,你都忘了吗?你嫁人两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把皇上赐给太子的妾都退回去,这可都是本宫替你兜着的!虽然如此,但看到你和太子恩爱和睦,本宫也欣慰了。可你既然和太子恩爱,知道太子身体不好,寿数不长,就该劝他养好身子,不要操劳过度,而不是让太子留恋权势,日夜操劳,才会发生这种悲剧!若非太子突然昏迷不醒,皇上何以会叫本宫监国?”   苏皇后会哭,苏澜就不会了?   她不但会哭,还哭的更凄美可怜,叫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生出强烈的保护欲,仿佛苏皇后是那恶毒的继母。   苏澜被她的咄咄逼人逼的连连后退,泪落涟涟,声音清软无助,“不是的。父皇是八月十六辰初三刻昏迷,再没醒过来,写的由皇后监国的诏书定是在这之前,可殿下是辰末才昏迷的,父皇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殿下也会昏迷?”   “还有殿下的晕倒,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是皇后你买通殿下身边的侍女给殿下下毒的,那侍女全都招了,证词我都带来了。”   “这些年,殿下身体不好,凶名在外,也非他本意,是你,在惠贞皇后(容皇后)仙去后给殿下下了蛊毒,才怕你殿下性情大变,我有人证,是他亲眼看到的。”   “还有惠贞皇后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关系。”   “你说你待我如亲女,你说这话,就不怕我父亲母亲不得安宁吗?我到现在才知道,母亲就是被你害死的!”   “还有父皇,他分明也是因为你下毒才昏迷不醒。诸位大人若不信,可请父皇移驾到此,我有解药,只要父皇服下去,就能立刻清醒。”   “还有你私制火器,不是你斥责齐王,斥责我就能抹灭的了的!诸位大人若不信,可现在就派人前往查探,就知道我所言非假。”   苏澜嗓音柔弱,抛出的消息却一个比一个爆炸,惊得在场人都呆了。   苏皇后给人的印象,一贯温婉和气,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果然最毒妇人心!   但是,这些朝中大臣一个比一个人精,局势未明朗之前,还真没几个人敢出声,尤其当中还有几个心虚的。   这时候,就显出齐王靖王的重要性了。   “别的不说,太子妃有两件事却说对了,父皇写诏书和太子昏迷的时间对不上,这份监国的诏书很有可能是人仿冒。其二,还请皇后将父皇请来乾清宫,如果父皇果然是中毒,也好叫太子妃立刻为父皇解毒。”靖王站出来说道。   “对。”齐王仿佛找到主心骨,又有了精神,“除非你心虚,否则立刻叫人把父皇抬过来。”   “简直可笑!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亲王,居然就被太子妃三言两语就给蛊惑了。本宫没想到,本宫辛辛苦苦教养的侄女,却成了妖言惑众的红颜祸水!本宫确实对不起二哥二嫂。”苏皇后落着泪,连连冷笑,但也已是强弩之末,她看得出,尽管很多人没表态,情势已经在逆转。   她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可她的嫡亲兄长,却仿佛没看到她一样。   这才是最让她心寒的。   都是你们逼我的!   苏苒跟连歌使了个眼色,井二看出不对,及时提醒,“皇后要动手了!”   苏澜一惊,顾不得许多,立刻先捏碎一直握在掌心的迷香。   众人只听得几声暴响,就再也没了意识。   包括苏苒,包括连歌,包括苏牧,全都晕倒在地。   只除了苏澜这一行提前服了解药的人。   这法子虽然无耻了点,但,有用就行了,不是吗。   纵然这些日子苏苒一直提防着有人生事,一直都有让人暗中埋伏,一有不对,即刻射杀。   可是,他们的主子都晕倒了,生死不明,谁敢轻举妄动?   一部分人戒备着殿外埋伏,另有几人护着苏澜走上去,井二问,“太子妃,接下来怎么办?”   “先绑起来,给皇后喂吐真丸。”苏澜嗓音轻柔地说。   她说的吐真丸,是她改良过的,比之前东宫研制的效果要强上许多,也许连歌能扛得住药性,但苏皇后绝对不能,只要她自己招了,还愁不能让她永世都翻不了身?   “至于连歌,”苏澜没想过能从他这儿问出什么来,而苏皇后的罪行已经罄竹难书,也不差替换一个太监,加上连歌毕竟武功高强,留下始终是个祸患。忽然想起殿下当初说仙妃为何进宫,她说道,“能废了他的武功吗?然后带去坤宁宫,交由仙妃娘娘处置。” 第88章   苏澜制的迷香虽然药性极强, 却也有致命的弱点, 就是时效短。   这边东宫的人才撂翻几个苏皇后安排在暗处拿着火器暗器等随时待命的暗卫头目, 喂了吐真丸带到大殿, 众大臣就一个接一个,幽幽转醒,发现自己居然躺倒在大殿上,一个比一个茫然。   然后他们就发现苏皇后已经被绑了, 还晕着, 很是狼狈, 而那个娇娇弱弱的太子妃却醒着, 站的好好的, 只是,似乎被一身杀伐之气的大都督吓得浑身发抖,脸都白了?   这大都督是压根就没晕, 还是比他们先醒过来?   有跟大都督相熟的摸着头,又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醒点,问,“大都督, 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   千军万马当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大都督冷笑一声, 阴晴不定地盯着罪魁祸首。   他还真是小看了苏家的女人, 一个比一个会伪装!   还以为这侄女只是格外聪明警醒些,居然还能把他药倒!毫无预兆的昏倒!   方才她若狠狠心,杀了自己都跟捏死蚂蚁一样!   有这本事,想报仇直接毒死苏苒不行?非要让她身败名裂不可?   苏家的女人, 一个比一个狠!   苏澜被苏牧几乎实质成刀的眼神给看的很不自在,做出十分惧怕的样子,怯怯地说,“大伯父,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方才看姑母眼神不善,仿佛要对我不利,我一时紧张,不小心放了迷香,迷晕了大家,实在对不住。不过,我不是骗大家的,你们看,”她指着被抓来的头目,“他们就是姑母吩咐埋伏在殿外的刺客,手里拿的可是迅雷铳。他们隐在暗处,完全能做到杀人于无形,我也实在是害怕,才会错手放了迷香。”   其实她开口之前,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只是摸不清怎么个情况,没敢贸然开口。没想到,居然是刺客!那是不是他们这些人只要反对苏后,下场就是一个死?   正好苏苒转醒,有些茫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大惊,就看到苏澜好端端站在面前,想到那几声爆响,还有自己的昏迷,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太子妃!你胆敢对本宫动手!”她努力地想站起来,奈何迷药效果未完全散去,人还有点晕,手脚又被绑了,她所有的动作,都显得徒劳。她才发现连歌不在身边,心里更是一慌。   “皇后!你私制火器,又命人埋伏殿外,你究竟意欲何为!你还真想造反不成?”有人知道自己死里逃生,大为愤怒,厉声质问。   苏苒轻蔑的眼神扫过去,“造反怎么了?就赵沣那个蠢货,他何德何能?若非本宫帮他治理天下,他早就毁了赵氏江山。”   她这话一出,大殿死一般的寂静,各个像见鬼了一样看她,就是她自己,也震惊不已,她怎么,怎么就不受控制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脸色雪白,立刻就猜出原委,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几乎扑过去吃了她,“苏澜!你到底对本宫做了什么!你用了什么妖术!竟控制本宫心神!这绝非本宫说的话!”   “我没有。”苏澜被人冤枉,委屈地眼睛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得人无限怜惜,她可怜地说,“你分明就是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才说出真话而已。”   “就算是真话,也不是我想说的!”苏澜目眦欲裂,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当初我就该把你和你娘那个贱人一起毒死!”   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被这一幕,这些话给震得久久回不了神。   苏皇后这是篡位失败失心疯了吗?   苏牧半阖着眼皮,一声叹息,正要开口,却听到苏澜冷如冰雪的声音,“你承认我阿娘是被你害死的了?还有太子哥哥,母后,父皇,是不是都是你下的毒手?”   到这一刻,苏苒是真的明白,不管苏澜到底做了什么,她说了这些话以后,就再也不可能活了,居然奇异地冷静下来,一阵猖狂大笑,“是又怎么样?成王败寇,我认输!但我告诉你苏澜,我不是输给你,我只是输在太心软,输在没十几年前就把你和太子都毒死!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太子的蛊毒根本解不了,就算解了,他也活不了!这天下,不会是他的,你也做不了皇后!”   她阴冷的目光环扫一圈,“看看这些恶心的男人,太子一死,再没有人庇护你,你就会沦为他们的禁脔,成为千人骑万人……啊!”   她话未说完,只觉后脑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温热都东西淌下来,跟着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众人眼看着方才还疯妇一般的皇后忽然就倒下去,“当啷”一声脆响,袭击苏后的暗器也掉在地上,却是一把没来得及出鞘的刀。   不知怎的,就好像自己也被袭击了,各个脖子发凉,浑身都是刺骨冰冷,畏惧地看向暗器来处。   大殿外,太子赵燚一身玄衣,眼眸猩红,没有一丝温度,是冷眼覆灭山河的冰冷,是毁天灭地的肃杀死寂。   寸草不生,一个活口不留。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预感到,这位传闻凶残暴戾实际也残酷冷漠的太子殿下,仿佛要大开杀戒了。   因为他们都听到苏后对太子妃的谩骂羞辱,所以他们都该死?   “太子哥哥。”苏澜一愣,提着裙裾飞快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她仰着头,笑容明媚,“你怎么来了?澜儿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赵燚不为所动,冷厉目光几乎撕裂在场的每一个人。   “太子哥哥。”苏澜心里很是怕,怕殿下一怒之下果真杀了这些大臣,酿成大祸。她越怕,就越要镇定,笑容越发甜美,声音越发娇软,“你刚刚都没看到,澜儿的迷香果真天下无敌,所有人都被迷晕了呢。还有那些人拿的火铳,好好玩的样子,太子哥哥可不可以教澜儿啊?以后澜儿打了鸟儿,给太子哥哥烤鸟吃好不好?”   也许是嫌她太聒噪,赵燚终于赏赐了个眼神给她。   但仍然,是没有温度的冰冷。   没办法,苏澜只能出绝招,伸手改抱他的腰为搂着他脖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使劲往上一蹦,把所有力量都压在太身上。   赵燚下意识地抱紧了她的身子,自己往后弯了腰,免得她摔倒。   接着,就觉眼睛一凉。   苏澜轻轻地吻着他的眼睛,软软地说,“太子哥哥眼睛又红红的,最近没睡好吗?”   可是太子哥哥每天都睡很久啊。   赵燚泛红的瞳仁倒映着娇美的容颜,喉头一动,情不自禁地“嗯”了声。   因为,最近都没有抱着你,所以睡的不好。   眼睛红了,吓到你了。   苏澜微愕,没想到他还真的“嗯”,随即想到什么,笑容越来越大,脸一偏,在他耳边轻轻说,“今晚上,澜儿陪着太子哥哥,好好睡觉好不好?”   赵燚“……嗯。”   大殿众人就这么胆战心惊地看了一场小年轻的夫妻恩爱,虽然羞煞一众老脸,但好歹,险险保住了一条老命。   太子妃真是好人啊!   既然赵燚出现,接下来的事,自有太处理,苏澜就万事不管了,便也去了坤宁宫。   说好的要给皇上解毒,当然要说到做到。   哦,对了,还有苏皇后,她还有话要问她,还不想她那么早死,就让人把她也送去坤宁宫,还请了太医为她诊治。   在乾清宫迷晕众人后,东宫的人把半死不活的连歌送过来,就已经瓦解了坤宁宫一半力量,等再把浑身是血的皇后送过来,坤宁宫顿时就人心溃散,再无人抵抗,东宫的人迅速控制了坤宁宫。   苏澜一去,简直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皇上真的是中毒,吃了解药就能醒过来?”仙妃作为东宫盟友,如今也是礼遇有加,只不过得了自由后她没有第一时间处置连歌,先来看延昭帝,看苏澜调制着解药,不由得问道。   “皇上是皇后最后的筹码,她不会想让皇上死的。不过,”苏澜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皇后也没想让皇上久活,这毒药,很是亏损身子,即使解了毒,但身子已毁,也……”   活不了多少年了。   她没说的太直接,但仙妃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   纵然对延昭帝无情,纵然延昭帝利用过她害过她,但他到底给了她无上尊荣,又是晴宝的父亲,眼看他不能大好,仙妃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管怎样,还请太子妃和太医们尽量医治好皇上吧。”仙妃擦着泪说。   没有等太久的时间,赵燚过来了,苏澜有些惊讶,“太子哥哥,前面的事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嗯。”赵燚只简单地应了声,没有多说的意思,走过去看了眼还昏迷着的皇帝就退回来,在苏澜旁边坐下,极其自然地圈住她的细腰。   仙妃见状,准备离开,赵燚却道,“连歌可以处置了。”   既然他提了,仙妃就问,“殿下不审他?”   兴许还能审出什么来。   “没必要。”   那行。   仙妃一走,太医们也很有眼色地退下。 第89章   人都出去了, 就剩苏澜和赵燚, 还有躺在床上的延昭帝。   苏澜还在磨药粉, 赵燚头搭在她肩上, 不太舒服的皱着眉。   这里没肉,想躺在她肚子上,腿上也行。   赵燚又抬起头,冰凉的脸贴着苏澜的脸, 冷的苏澜一激灵, 赵燚“……”   哄人的话说不出口了。   苏澜看了他一眼说, “太子哥哥还有事忙的话可以去忙的, 不用在这儿陪澜儿。”   “不!”赵燚果断拒绝, 语气却像闹脾气的孩子。   “怎么了?太子哥哥不高兴吗?”苏澜才看出他情绪仍不好,“方才在大殿上,还有人为难太子哥哥吗?”   “……”赵燚把她的脸掰过来, 指尖捏着她嫩滑的脸蛋,心情才稍稍好了点,说,“你受委屈了。”   苏澜一脸茫然, 好一会儿, 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想到他听到那些话时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心里一阵悸动,一把抱住他,仰着小脸,轻轻说, “不委屈的,有太子哥哥在呢,谁都不能给澜儿委屈受的。皇后作孽,已经遭到报应了。”   但赵燚还是觉得委屈了她,那么多人都听到了。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视作安慰。   但这一吻,赵燚冰冷的身躯忽然就像点燃了一团火,熊熊燃烧,想要把眼前人一起烧了,融进他的骨血。   “回去。”他忽然说,语气有些急促。   嗯?苏澜不解,“可是澜儿还要……”   “孤要睡觉!”赵燚立刻打断她,就这样抱起她,大步离开,回东宫。   .   苏苒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头疼无比,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铁链捆住,被束缚在床上。   记忆如潮水袭来,想起如今自己的处境,又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苏苒心底滋生出无限的恐惧,所有感官都变得极为敏感,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浑身都绷紧了,尖利地喝道,“谁!”   她转过头一看,却是苏澜。   莫名的,她松了口气。   随即眼神又变得怨毒,“你还想干什么!”   苏澜柔柔笑道,“皇上还没说要怎么处置姑母,我怎么会对您做什么呢。”   苏苒神情阴冷,“你少惺惺作态!本宫告诉你,太子的蛊毒无解!就算本宫有办法,也绝不会给他解毒!你就等着守寡吧!”   苏澜沉下脸,“姑母还真是没点做阶下囚的自觉。如今你再说这些惹怒我的话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难道不想活下去?”   苏苒冷笑,“你会放过我?”   苏澜道,“你可以选择是痛快的死,还是备受折磨而死!”   “本宫是皇后!”苏苒怒道,“你休想对本宫用私刑!”   苏澜冷道,“对你用刑,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   “哼,这里没别人,你终于不再装出那副小白兔惹人怜的样子了!真该叫太子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一副恶毒的嘴脸!”   “逞口舌之快对你有什么好处?”苏澜是真的不懂,再惹怒她,除了死的更快还有什么意义?“连歌已经死了。”苏澜好心告诉她,“没有人会再来救你。你的几个儿子,都恨不得和你断绝母子关系。你说你是不是活的也太失败了?”   苏苒有一瞬的茫然,却也仅仅如此。   她冷道,“苏澜,我说过,成王败寇,我认输。但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太子活不久,这皇位注定是别人的!如果最后是我的儿子继承皇位,你的下场会很惨!”   苏澜嘲讽道,“我以为你会说,你的孩子都是无辜的,不管我怎么恨你,是我们的事,会求我不要伤害他们。我果然还是高看了你,你真够自私够冷血!”   “张贵妃毒死了容皇后,齐王照样得宠,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容娘娘死的时候,殿下还是个孩子,自身难保,当然不会对齐王做什么。”苏澜道,“但现在,殿下还能对付不了几个孩子?再说了,张贵妃当年害的是容娘娘,而你,却是毒害皇上,意图谋夺皇上的江山,你以为皇上还会对你的孩子恩宠有加?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苏苒终于变了脸色。   是她想错了。   她从不担心延昭帝会对几个孩子如何,大不了就是冷落而已,只要她留给瑞王的人还在,将来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   可她大意,忘了太子。太子那样的人,还怕残害兄弟的恶名?   如果她的儿子登不了大位,将来谁替她报仇?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他们!”苏苒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只是眼神,仍然怨毒。   “我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苏澜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你问吧。”苏苒仿佛已经认了命。   “你为什么要害我阿娘,她从前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毒手!”   苏苒一愣,继而冷冷的笑起来,“你竟然还不知道?你和太子不是都知道我从前喜欢柳平之,才故意刺激连歌让他刺杀柳平之?都这样了你还不知道柳平之喜欢商青词?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敢承认?你娘就是个水性杨花……”   啪!   “你敢打我!”   “东宫有不少巫医,养了不少蛊,你再敢说我娘的坏话,我叫你也尝尝被下蛊的滋味!哦,对了,你给殿下下的食心蛊,他们也培育出来了,你要不要试试,每到月圆之夜,就吃人心啊?”   苏苒瞳孔一缩,脱口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培育的出来!那是蛊王用了几年时间白研究出来的!”   “因为蛊王把方子写下来了啊,就在我手里。而且,蛊王死之前,还告诉另一个人,如何解食心蛊呢,没想到吧?”   “这不可能!不可能!”苏苒绝望地大吼,“那是为了商青词专门养的蛊,不可能有解的,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苏澜猛地看她,她说什么?!!!   苏苒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又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像极了失去神智的疯子,“商青词她有什么好啊!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她都不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柳大哥,你喜欢我好不好?”   苏澜也没想到,强悍如苏苒,竟然会大受刺激而疯了。   不过即使是装的,也不重要。   她想问的,都知道了。   她并不想看她发疯,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而她走之后,苏苒眼里,果然闪过阴险的恶毒。   .   几天后,延昭帝醒了,第一时间就是废后,处死苏苒,要将她千刀万剐。   苏澜一点也不同情苏苒,只不过,她想起苏苒说的话,如果那只蛊果然是为阿娘而量身定做,想着那只蛊虫为阴性,那中蛊的人从女子变为男子,解蛊的法子,是不是也会跟着变化?   苏澜的想法告诉了赵燚,赵燚只告诉她别担心,巫医们会解决的。   “可是,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他们好像一点头绪也没有。”苏澜嘟着嘴,郁闷地说。   玩着她肚子上的肉的手微微一停顿,赵燚道,“毕竟是蛊王,毕生心血,没那么容易解。”   其实,不是没有头绪,只是那个法子,他不愿意试。   太医的意思,如果不能彻底解蛊毒,只是缓解,运气好的话,他大概还能活个十年八载。   他会用五年的时间找到另外的办法。   如果五年后还找不到,他只能妥善安排苏澜的余生。   “对了。”赵燚说,“未免苏氏留后手,这几日,彻底搜查坤宁宫,密室里找到一人,是齐王引荐给父皇的,名叫立林,他救过仙妃,你可有印象?” 第90章   苏澜一惊, 林端被苏皇后抓住了?   他没事吧?   殿下没提, 应该没死吧。   他的身份有没有被发现?应该也没有吧, 不然苏苒肯定会拿他来威胁她。   既如此, 那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   苏澜点点头,疑惑地问,“他做什么了,怎么会被苏苒给抓了, 还关在坤宁宫的密室?”   “中秋那晚宫宴, 齐王准备揭发苏后, 私制火器一事, 可惜, 他身边有苏后的眼线,苏后先一步动手,扣下立林, 又爱惜立林才华,想收为己用。”赵燚解释道。   结果被苏澜打了个措手不及,坤宁宫人心涣散,一时都忘了立林。   原来如此。   那看来林端也没多厉害嘛, 随随便便就被苏苒给收拾了, 要不是苏后一时手软, 他早去地府报道了。   苏澜道,“那他也真够命好的。”   赵燚接着道,“找到他时,他还戴了面具, 此事古怪,就撕了他的面具,而他本来的样貌,很像你大舅。”   苏澜惊的一下子坐起来,就那么望着赵燚,目光很是复杂。   过了一会儿,她嫣红的唇渐渐嘟起来,水润清澈的眼几乎皱成一团,仿佛是委屈,又有些嗔怒。   苏澜忽然又趴下去,就趴在赵燚身上,双手捏着他冰凉的脸颊,气鼓鼓地说,“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故意来试探我!”   什么发现他戴着□□,又撕下来,发现长的像谁,都是假话!   若不是她早有猜测,都信了他了!   快九月了,虽然早就入了秋,但还没那么冷,晚上虽有些凉,但这个时间,原本就该睡了,穿着中衣,盖着薄被,并不会冷。   原本只是睡前闲聊,突然聊到林端,苏澜反应有些大,就这么趴在赵燚身上,上半身却又半抬起来,轻薄的中衣下坠,领口大开,里面无限风光,一览无遗。   那娇娇软软的两团,素来都是赵燚的最爱,只是方才聊着正事,一时忽略了它们,而这会儿,软绵绵的它们就像两只活泼灵动的小白兔,跃跃欲试地主动要跳出牢笼,赵燚自然乐得疼爱它们,也就不计较苏澜胆敢质问他。   “啊!”原本还在谈正事,哪里会防备赵燚的突袭,苏澜下意识地喘了一声,涨红了脸瞪着赵燚,“太子哥哥!在说正事呢!把手拿开!”   她一边瞪,还一边去推开他的手,奈何她的力气,怎能推开那有力的臂膀?只是虽然徒劳,却也惹恼了赵燚,你违背承诺,孤索要一点好处怎么了?还敢阻拦?   大怒的赵燚忽然一个用力,翻身把她压下,大掌捉住她两只雪白皓腕,强硬地按在头顶,让她动弹不得,恶狠狠地说,“胆敢隐瞒孤,还不乖乖受罚!”   苏澜“……”   她一时有些气虚,觉得好似是不该反抗。   可看着赵燚发了狠的神情,居然都不好好解她盘扣,直接撕碎了,她就很慌,就觉得今天会很惨,喘着气,娇弱地认错,“太子哥哥,澜儿知错了!可是表哥害过你,澜儿也是怕,才不敢告诉太子哥哥的嘛,太子哥哥不要生气嘛……”   赵燚神色愈发狠厉,“这种时候,还敢提别的男人,找死!”   苏澜想哭,“太子哥哥,别这样,澜儿怕。”   赵燚动作一顿,“这样,怕?”   看出他有停下的意向,苏澜连连点头。   赵燚盯着她不动,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说,“那就换一个。”   正好他也觉得,这样躺着,软绵绵不如方才她趴着的时候好玩。   苏澜“???”   然后苏澜就发现,被撕裂的中衣用来绑住她的手腕,另一头却绑在两根床柱上,而她被迫成趴着的姿势,却着不了地。   这还不止,裤子也被用上,她脚腕也被绑了,整个人凭空悬浮。   而罪魁祸首就躺在下面,甚为满意的表情。   她想哭。   赵燚你混蛋!   .   修养几日,延昭帝精神渐渐恢复,如今还住在瑶台宫。   不过今日,他去了一趟乾清宫,那里赵燚在等着他。   赵燚不是个会废话,也不懂温情的,请了安后直入正题----上交权利。   初时苏后倒台,延昭帝还没醒,就由赵燚监国。如今既然延昭帝已醒,精神也好,赵燚自然会还政于皇帝。   这是延昭帝渴望了多少年的权利啊,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交还到他手上,延昭帝感觉像在做梦一样,都不敢相信。   沾染过权势的滋味,谁舍得轻易放手。   这一点,延昭帝深有体会,所以他会怀疑,太子真的心甘情愿上交权利,没留什么后手?   延昭帝盯着桌面上的东西,眼神放空,良久,叹一口气,“太子这是何必!这些年你处理朝政,越发得心应手,这天下迟早也是你的,就由你继续监国吧。父亲已经老了,如今只想颐养天年。”   赵燚面上,仍没什么情绪,“父亲也知道,儿子,没几年可活,实在不想再操劳。如今儿子只想,多陪陪太子妃,也免得将来遗憾。”   然后他跪下,“儿子还有一事求父亲。”   大约是没料到太子是真放得下,延昭帝愣了愣,几乎下意识地说,“什么事?”   “儿子想带太子妃离开京城,四处走走看看,太医说,这对儿子的身体,也有好处,说不定会有奇遇。”   如果是别人提这个要求,延昭帝肯定会怀疑他别有居心,但提这个的是太子,以如今的局势,他就是直接叫自己禅位于他都没问题,又何必私下密谋什么。   他这个儿子,倒是个情种。   延昭帝长长叹息,“你母亲曾经的愿望,就是走遍大江南北,游历四海。原本我们都计划好了,新帝一登基,就去求个恩典。谁曾想…造化弄人啊!朕和你母亲没达成的愿望,能叫你和太子妃实现,也算圆满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将来……不管如何,这天下都是你的,哪怕是……”他落下一行清泪,“朕必定会从你的弟兄们那里过继个孩子到你名下,由他继承大统。”   赵燚心里毫无波澜,面上却有一丝动容,叩首道,“儿子不敢有此妄想。”   延昭帝摆手,亲自扶他起来,“这都是你应得的。你为朕,牺牲太多了。”   “可是,”赵燚难得露出点迟疑,“儿子本来,还有一事,想求父亲。”   延昭帝一怔,都被逗笑了。   他这个傻儿子,宁可用皇位交换别的?   “你说说看。”   “儿子斗胆,想求父亲替商阁老昭雪。”   延昭帝又是一愣,商阁老?   他当然也知道商阁老一家死的多冤,就是先帝晚年,也曾后悔当时的冲动,所以他登基之初大赦天下,才会放还商氏女良民身份,还做主撮合商氏和苏维的婚事,又保住苏维的世子之位。   只是先帝虽然后悔,却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错误,他这做儿子的,又怎好打老子的脸?   可太子把皇权都交出来了,他却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会不会太让人心寒?   延昭帝忽然又想起柳平之,想到南山书院,想到天下读书人。   那时柳平之遇刺,无数读书人请愿要求废后,对苏氏声望影响极大,可见这些读书人的力量有多强大。   如果他替商阁老昭雪,是不是会让天下读书人都对他感恩戴德,从此死心塌地的忠诚于他?   他初初上手朝政,最急需的,不就是自己人?   他想起来,他似乎曾听说过,商阁老还有后人活着,如果能让这个人效劳自己,还愁不能叫那帮南山党人不效忠于自己?   思索良久,延昭帝越发觉得太子这个提议简直是提到了他心坎上。   不愧是子凡的孩子,永远都在替他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快结局了。   我得好好捋一捋结局。 第91章   很快, 延昭帝就下旨昭告天下, 还商阁老清名, 赞其忠义, 言明先帝在时已知其冤,并追封其为忠文公,赐祭。   苏澜听说这一消息时,久久无法回神。   外祖父就这么, 忽然的, 就沉冤得雪了?   所以当初殿下说外祖父有可能翻案真的不是随便哄她的。   “太子哥哥, 这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她不敢相信地问了第不知多少次。   赵燚被问的不耐烦, 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都捏红了,“疼吗?”   苏澜眼泪汪汪,“疼啊。”   无缘无故的, 为什么要捏她!好残忍!   “疼就不是做梦。”赵燚面无表情地说。   苏澜“……”   她委屈巴巴地嗔怨,“太子哥哥为什么不掐自己?太子哥哥一点都不疼澜儿!”   赵燚无情地嘲讽,“孤不似你,身娇体弱, 捏一下, 就跟要命似的!你掐孤, 孤不会疼。”   苏澜扁着嘴,他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   “我不管!反正我要掐回来。”   赵燚淡漠地睨她,一副“掐就掐,反正疼的是你自己”的表情, 苏澜心道,哼,就算你的身体是铜墙铁壁,也总会有柔软的地方吧,比如……   苏澜脸红了下,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她真的被殿下教坏了。   赵燚莫名其妙地看她,脸红什么?疼的?   苏澜清咳两声,随便在听脸颊上戳了两下了事。反正她是不敢真的去掐那个地方的,万一掐坏了怎么办?   咳咳……想什么呢!   苏澜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端庄了,为了掩饰内心的荡漾,她赶紧正襟危坐,神情一肃,煞有介事地问,“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要替外祖父翻案了?”   赵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是“你怎么那么蠢!这种问题也要问,脚趾头都想得到”!   苏澜“???”   “孤叫他这么做的。”赵燚神色冷淡,语气平静地说。   苏澜惊讶地眼睛睁的圆圆的,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声音已经哽咽。   “太子哥哥!你对澜儿真好!澜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   赵燚一声轻哼。   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   哦,她已经是他的了。   不过,也可以……   冰凉的指尖轻轻一用力,已经解开她的腰带,苏澜毫无所觉,忽然仰着脸问,“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又答应皇上替他办什么为难的事了?”   他道,“没有。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你那位表哥,也会被重用。”   手指微微地停顿后,从衣裳下摆探入,刚一接触到苏澜腰间肌肤,她就一个激灵,红着脸嗔道,“太子哥哥你做什么!”   赵燚如今对她的身体了若指掌,大掌抚过她的敏...感点,指尖力度合适地轻拢慢捻,咬着她耳垂道,“不是要报答孤?”   苏澜已经喘着气,娇软的身子已经成了一汪水,却还在垂死挣扎,“现在还……还白天呢。”   “如此,才可证明你的诚意。”   “……”   .   林端如今就在东宫休养,但所谓的休养,却是关在地牢里。   赵燚问过苏澜要不要去看看她,苏澜其实对林端的印象并不好,若非他是表哥,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所以,赵燚说他好好活着,还可能会被延昭帝重用,那她也觉得很对得起外祖父母,大舅舅大舅母了,才不必去看他。   但是,赵燚去了。   不但去了,还告诉他商阁老已经沉冤得雪的好消息,并且,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商林端的身份现于人前。   那一瞬间,盘腿坐在地上的商林端,是茫然的。   从他被人从密室里解救出来,又带来东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苏皇后败了,赵燚果然才是最后赢家。   枉他自负,以为有他扶持,就能助齐王登上大位,提商家翻案,结果他却大意地没有察觉到苏后安插在齐王身边的眼线,棋差一着,差点就身首异处。   而他费尽心机的筹谋,却是赵燚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那他那般被苏澜轻鄙不屑地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意义何在?   他这两年来的机关算尽岂不就是一个天大都笑话!   苏澜就更可以无情地嘲笑他!   赵燚冷眼看着他挣扎不甘懊悔,一无所动,等他平复下来,才道,“你可以离开了。萧千里你也可以带走,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很清楚。”   既然苏澜答应了放人,他自然会照做。   商林端起身,掸掸灰尘。   虽然形容还很落魄,却已有几分疏淡从容。   他长长一揖,“大恩不言谢,以后殿下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管怎样,这个情,他承了。   再说,毕竟是表妹夫,他都可以不计较山神庙的算计,自己示弱,又有何妨。   “孤,并非为你,也非为商家。”   商林端明白,他是为了苏澜嘛。   “你欠的,是太子妃。”赵燚强调。   商林端一愣,脑子里灵光一闪,陡然明白过来。   他自知时日无多,在为苏澜的将来做打算。   倒真是个情种。   .   翌日,是个阴天。   看着仿佛有一场秋雨要下,却迟迟没有下雨。   苏澜换了一身素衣,和赵燚早早出门,先去卫国公府和聿哥儿、柳平之,商嬷嬷汇合,再一起去京郊祭拜商阁老一家。   当年商阁老一家因谋逆罪被赐死,死后还是学生偷偷收尸,只草草埋葬在京城外的坟山上。尽管后来重新修葺,却不可能迁坟改葬,周围无比荒凉,尽是草比坟头还高。   但今日,这座不过数十丈高的坟山,却是人满为患,一眼望去,满目皆白。   风声呜咽,仿佛天都在哭泣。   一代大儒,含冤二十余载,如今终于昭雪,他的后人,他的学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为他立碑,前来祭拜。   苏澜,苏聿,吕山长,柳平之,商嬷嬷,还有无数人,长跪坟前。   身后却忽然传来喧哗,隐约听到“大公子吗”?   苏澜等回过头去,只见一人缓缓上山而来,那一步步,如有千金沉重。   “那就是青柏的孩子?”吕山长有些恍惚地道,眼里已经泛起泪花,“老师有后,老师有后啊!”   商林端来到前面,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就见他站在坟前,单薄的身形如青松翠柏。   很久后,重重跪下,头磕在地上,陷进泥土里,颤抖不已。   二十多年,他终于可以叫回自己的名字!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终于可以祭拜自己的亲人!   他终于,不用再活在深渊里。   .   “那后来上山的,就是商阁老的亲孙儿?叫什么?”远处一棵大槐树下,一个着雪色衣裳的人问道,却是本该再宫里的延昭帝。   “回主子,听说是叫商林端。”回答他的是窦少恩,从听说商阁老还有后人时,他就着人去打听了,“据说当年出事时,恰巧有个江湖人路过,带走了才出生的商林端,一直行走江湖,就在两年多前,这位商小公子因为容貌酷似其父,被当时的知府给认出来,禀报了皇…就是苏氏,具体当时什么情况还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的住处发生了激烈的打斗,那江湖人和商小公子好像都趁乱逃了,一直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直到最近商阁老沉冤得雪,他才在京城露面。”   江湖人?   延昭帝皱起了眉,“那这个林…”   “林端,商林端。”窦少恩重复道。   “他岂不没读几本书?”没读过书他怎么用?   窦少恩轻笑道,“奴才听说,商小公子才华很好,只不过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那江湖人一直不许他参加科考。”   那就好那就好。   跟着延昭帝又有些可惜,今年秋闱刚过,商林端已经错过了。   哪怕早半个月也好啊。   窦少恩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道,“可惜商小公子身负才华,却屡屡错过科举,下一次还得等三年之后,不能为国效力,实在遗憾。不过,奴才又觉得,是不是可以特事特办?就叫吕山长啊,柳先生他们考教考教小公子的水平,若是过得去,由他们联名推举人才,叫小公子直接参加来年春闱?想来以吕山长和柳先生在学子中的地位,若得他们首肯,当不会有人反对。”   说完,他忽然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就你多嘴!皇上恕罪,奴才也是一时怜悯商小公子才胡说八道,求皇上别责怪奴才。”   “你啊你啊。”延昭帝心里一动,嘴上却不予置评,“这里就朕和你两个,随意点。若是连你都不敢跟朕说真话,这满朝文武,朕还能信谁。”   窦少恩受宠若惊,还要再表忠心,延昭帝摆摆手,“出来的久了,该回了。”   该看到的人,也都看到他来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明天补齐,建议后天来看 第92章   九月十七这天, 太子离京。   尽管已经轻车简从, 低调出行, 仍有不少人在城外十里亭送行。   当然, 主要送行对象其实是苏澜。   比如聿哥儿,柳平之,商嬷嬷,还有林蕙, 苏沁, 商林端。   而殿下这边, 就只有罗霆, 而且都光站着, 也没见谁开口,仿佛就是被拉来凑个数应个景。   大家都很善良地没先去打扰他们姐弟说话。   “阿姐,你一定要记得常写信, 过年记得要回来啊?”聿哥儿如今虚岁十二,是半大少年了,但还像小孩一样,很舍不得跟阿姐分开, 尤其这一次, 阿姐竟然要离开京城, 他真的太难过了。   苏澜十分愧疚。   从阿娘去后,她自觉不能保护好聿哥儿,想办法把他送去南山书院读书,聿哥儿小小年纪, 不仅没了父母,唯一的姐姐也隔几个月才能见一次,后来大些了,她又嫁人,不能随便回娘家,见的还是不多。如今,仇人都没了,她却要和殿下云游四海,不知何时能归。   她真的太对不起聿哥儿了。   “聿哥儿,”她摸了摸他的头,才惊觉他如今已经只比他矮半个头了。他已经长大了,她却从来没有好好陪伴过他。她轻轻拥抱他,声音哽咽,“你要记得跟着先生好好读书,不可有一日懈怠,阿姐回来时,会考你的,有柳先生做你的老师,你若还比不过阿姐,你就得受罚了。”   “可是,老师要去南山书院做山长了,不方便再教我啊。”聿哥儿沮丧地说。   苏澜有些惊讶,看向柳平之,淡笑道,“皇上求贤若渴,师兄如今已经入朝为官,任次辅一职,南山书院这边,就由我暂代山长一职。”他道,“不过我觉得,让世子去书院和大家一起读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知太子妃意下如何?”   她不问,殿下可从来不会主动提朝政大事,尽管抗议过,也抗议无效。   所以,她才知道,延昭帝果然主动招揽外祖父的学生了,而这一次,显然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再拒绝。   不过她还挺意外的,柳平之居然没去做官。   但对她来说,还算是好消息。   当初之所以让聿哥儿从书院退学,也是为他的安全考虑,现在危机解除,又还有殿下派的人暗中保护,她当然很乐意让聿哥儿再去书院。在书院,不仅仅读书氛围好,学生多人多,聿哥儿可以多结识几个朋友,就不会孤单了。   苏澜同意,聿哥儿显然也很开心,一时也冲淡了离别的情绪。   “表嫂嫂,怎么突然就要出门了呢?”林蕙眼里有些忧愁,她就是从外地回京的,回京路上,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我瞧着,你们带的人也不多,行李也不多,这路上怎么伺候的好?”   “出门在外,有时荒山野岭,连吃都很难凑合,我怕表嫂嫂没胃口,做了些方便随身带的小菜酱料给表嫂嫂带上,希望有点用吧。”   她说完,岫烟交出了个食盒,苏澜高高兴兴地让井八收下,叹道,“还是妹妹心细。”   她和身边伺候的人都没出过远门,所以想不到这么多,殿下虽然出过,到底不如女子心细。   所以林蕙的心意,实在太贴心了。   林蕙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暗示了下,有悄悄话要说。   苏澜随着她走远了些,看她往亭子里瞥了眼,悄声问,“其实我是想跟表嫂嫂打听个事,就是商公子,表嫂嫂可有听说他之前是待在什么地方?”   “你问他做什么?”苏澜不解。   “实不相瞒,其实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在外边时遇到点麻烦,多亏一位侠士出手帮忙,只是那位侠士来去匆匆,未留姓名,连样貌都没看清,我都不知如何感谢报答,到今日看到商公子,只觉身形声音都很像,所以想问问,商公子是不是很早就来京城了。”   身形声音都像,那多半就是之前的立林了。   只是这却不好言明。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跟他也不熟的。”   不熟当然很正常,但是苏澜看到林蕙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忽然心神一凛,该不会当初林端的一个举手之劳,叫林蕙动了心吧?   这也不怪她多想,这救命之恩,芳心暗许,话本里都这么写,尤其这两人又都是才子佳人,真给他们一个机会相处,都能想象他们如何的相逢恨晚。   不行,商林端这样阴暗的人,可不能糟蹋了林蕙这样的好姑娘!   不管她猜的是不是真的,得给林蕙提个醒!   “我仔细一想,你可能看错了,我表哥这个人,心机深沉,阴险狭隘,绝对不会是随便就帮人的那种善良人。帮你的肯定不是他!”   话音落,苏澜觉得脖子有点凉飕飕的。   果然又起风了。   林蕙有点疑惑,你刚才不还说你们不熟吗?再说了那是商阁老的孙子,你的亲表哥,再差又会差到哪里?   对上苏澜担忧的目光,灵慧如她,立刻反应过来,失笑道,“表嫂嫂,你多虑了,我真的就只是想感谢一下帮我的那位侠士而已。”   好吧,既然她已经懂了,苏澜就说的更明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不管怎样,你相信我,离他远点。”   林蕙轻笑着摇摇头,“表嫂嫂,你真的想多了。说句不害臊的,我们如今是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我有什么想法,就算他有什么想法,那也不可能的。你真的不必担心。”   苏皇后倒台,作为苏后私制火器最大的钱财提供者,平阳侯府首当其冲,侯爷和世子被判死刑,侯府被抄家,成年男子被流放,女眷和幼儿被贬为庶民,姻亲都撇清关系,无人接济,一时凄惨不已。   唯有林蕙,手上持有延昭帝因内疚赏赐的田庄铺子,还有几分薄产,她的继母当机立断要求分家,带着自己的儿女和林蕙单独过。   碍于孝道,林蕙肯定要奉养母亲。   日子过的究竟如何不说,但如今,也是实实在在的罪臣之后,说起来,的确和刚平冤昭雪的阁老之孙不能比。   何况这位阁老孙子,十分被延昭帝看重,瞧着将来定是肱骨大臣,又岂是她一罪臣之后能肖想的。   苏澜不知道林蕙是不是安慰她,但她听了这样的话,却很心疼,“你可是太子哥哥的表妹,皇上也是疼你的,你若看上谁,那也是他的福气,尽管告诉我,我去求太子哥哥,求皇上赐婚。”   林蕙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心里想着,反正她觉得这辈子,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继母兄妹都吃她的住她的,也不敢再给她脸色使绊子,日子实在舒心,何必嫁人呢。   至于商公子……   她又看了他一眼,那样的人才,值得配得上她的好女子。   正好商林端也看了过来,那目光叫林蕙愣了愣,刚才是她的错觉吗,她仿佛有种被猛兽盯上了的紧张战栗。   这边和林蕙闲话完毕,又回了亭子。   她和商林端没什么好说的,他来送行,也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至于苏沁……其实她也不懂她来干什么。   虽然她曾帮过她,却也坑过她,她们其实没什么交情。   而且看的出来,苏沁还挺心不在焉的,面上客套的送别话都没有。   苏澜实在不知道她来干什么。   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出发了,一阵马蹄由远及近,仿佛很着急。   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素衣男子,广袖舒展,即使一路疾驰,带起一片尘烟,却仍给人悠远出尘的错觉。   苏澜眯了眯眼,宁王?   宁王很快就到面前,喊了声“太子妃留步”,勒马停下,翻身下马。   “王爷可是有事?”苏澜回头望了眼赵燚,然后问道。   “本王想请太子妃帮一个忙,不知太子妃可否借一步说话?”问,是问的苏澜,话却是对赵燚说的。   赵燚冷着脸没吭声,苏澜往前走了几步,“王爷有什么事?”   宁王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递过去,“听闻太子和太子妃要出门远游,所以想请太子妃帮个忙,你若在路上碰到漪儿,请代为转交,她自会明白本王的意思。”   原来是为了苏漪。   居然果然如殿下所说,宁王在自己没察觉的情况下,早已对苏漪情根深种,可惜醒悟的太迟,苏漪那爱憎分明的性子,却不肯再给他机会。   这本没什么,可问题是为什幺要她来转交?   “可我不是去找漪姐姐的,这怎么碰得上?”   宁王苦笑,“漪儿一走就是两年,杳无音讯,我想对她表明心迹都没机会。太子妃出门远游,碰上她的机会渺茫,却总好过本王。”   他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可歌可泣的深情。   “可王爷把这东西给我了,若是漪姐姐回来怎么办?”   “若是漪儿回来,”宁王一笑,眉目间柔情无限,“又何须信物。”   倒也是。   苏澜对撮合这段感情毫无兴趣,尤其她还挺恶心宁王当初办的事,但是,人家都求到这份上了,不答应似乎也不好。   反正遇不遇得上,看天意。   她觉得,十成十是碰不上的。   “好,我帮你。但如果碰不上漪姐姐,我也爱莫能助。”   “多谢太子妃。”宁王拱手,长长一揖。   这份深情,更让人动容。   宁王看着苏澜拿着香包,当着赵燚的面收好,与众人道别,上了马车,在夕阳下,离开京城。   他这二十多年,从最受宠的皇子,到尝遍冷眼辛酸的王爷,几经起落,早已练出一颗铁石心肠,又怎会轻易爱上在他的算计下爱上他嫁给他的苏漪?   可他终究不过凡人一个,还是爱上了那个热情似火的女人。   他在挣扎,他想反抗,他在犹豫不决,就这个时候,他吃了不能生育的药被苏澜揭破,导致苏漪远走,他才终于确定,她已经是他生命里无法舍弃的人,可她再也不肯给他机会。即使回京,也悄无声息不让他知道,在外远游,更是知音无数。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为什么老天还要把最爱他的人夺走?   他不甘心,却已经无能为力。   所以,在延昭帝清醒接手朝政,东宫的人从坤宁宫撤走后,他请了表妹帮忙去见了苏后一面,他要报复这个害的他们夫妻分离的罪魁祸首。   可这一面,他才知道,苏后毫不知情,都是苏澜!全都是苏澜自己看出来的!   念在漪儿和她姐妹情的份上,为免冤枉无辜,他特地跑了一趟回春堂问了那个坐诊的老大夫,苏澜曾跟着学了几天医的老太医,他才知道,苏澜是知道那种药的。   原来是她!   果然是她!   她那么仇恨苏家,才会见不得漪儿好,还祸水东引挑拨离间!   从苏后那离开时,她教了他几种制蛊的法子,他选了其中一个,制出来的蛊虫,细如烟尘,就粘在香包上,只要苏澜拿了,必然中蛊无疑!   是她害的漪儿对他失望,不再爱他!   他也要她尝尝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宁王是坏,但他歪打正着办了好事。   别担心,不会虐。 第93章   车马启程, 苏澜打开车窗, 探出半张脸, 朝众人挥手, 就看见一直都没给过谁好脸的罗霆凑近了苏沁,其余人三三两两散开,就他俩离的最近。   好吧,苏澜总算知道苏沁和罗霆为何要来送行了。   这分明就是借机幽会嘛。   真没想到, 凶残如毒蛇的罗霆竟然还真的俘获美人心了!   苏澜忽然想起什么来, 抱着赵燚胳膊问, “太子哥哥, 罗大人和苏沁的婚事谈的怎么样了?大都督同意了吗?”   “没有。”   可怜!   “是因为罗霆性子不好, 还是因为他是你的人啊?”   赵燚看了她一眼,“仇家太多。”   罗霆如果能永居高位倒还无妨,一旦他失势失去皇恩, 那些他曾经得罪过的人必然会疯狂反扑,造成灭顶之灾。   尤其苏牧很清楚,不管是延昭帝还是他,都活不了太久, 罗霆的风光, 也维系不了多久, 又怎舍得把女儿嫁给他。   这也是他其实厌倦权势争斗却根本没办法放开的原因,他必须要对那些追随他的人负责。   苏澜一愣,眼里露出些哀怜之色,靠在赵燚肩头, 紧紧依偎,“太子哥哥,我真的很感谢皇上,让我嫁给你呢。”   所以延昭帝虽然讨厌,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赵燚低了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发丝。   .   第一次出远门,坐久了马车,苏澜也不觉得累,到驿站住下都还很兴奋,看什么都新鲜。   她住在二楼,推开窗户,冷风裹着丹桂的清香吹来,繁星满天。   “燚哥哥,这里的星星好美,我们出去看星星好不好?”苏澜回过头,期待地说。   出门在外,他们身份不便外露,从一进驿站,苏澜就改了口。   赵燚沉下脸,“哪里的星星不一样!”   有什么好看的。   苏澜慢慢撅起嘴。   赵燚“……”   起身拿了件粉色镶兔毛的披风给她披上,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苏澜立刻喜笑颜开,抱着他胳膊,开心出门。   下到最后一梯台阶,苏澜“啊”地叫了一声,不小心扭到脚。   “燚哥哥,疼!”她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赵燚立刻帮她检查了下,没有肿,应该不严重,说道,“回去歇着。”   苏澜委屈的嘟着嘴,能挂上一个茶壶,很明显的不愿意。赵燚很是无奈,只好走到她前面,弯腰蹲下,“上来。”   苏澜脸上露出得逞的笑,一下子就蹦上去,双手紧紧搂着他脖子,双腿紧紧环着他腰,欢快道,“出发吧。”   赵燚一脸的冷漠,他严重怀疑苏澜又是装的!还屡试不爽了!   九月的天,更深露重,夜深寒凉。   虽然披上披风,被冷风一吹,苏澜情不自禁地哆嗦,赵燚道,“冷就回去。”   “不要!我要看星星!”   “哪儿不能看啊!”赵燚很无语。   “不一样的。”苏澜说,“星星虽然是一样的星星,可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心情,跟不同的人看,看到的星星也是不一样的。”   赵燚声音冷了点,“除了孤,你还能跟谁看?你还有不同的心情?”   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驿站,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近处有潺潺流动的溪水,周围种了不少丹桂,十里飘香。   殿下真的是占有欲超强的。   “不同啊,比如现在,”苏澜在他耳边,轻快地说,“燚哥哥,有件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啊?”   赵燚皱起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好喜欢,好喜欢燚哥哥。”苏澜的声音很轻,但虽然很轻,却像在寂静的深夜,不小心踩到树枝,轻轻的脆响,效果却几乎能让人的心脏都跳出来。   赵燚微微的怔愣之后,微微侧头。   冷淡的星光下,少女秀美的容颜仿佛镀了一层圣洁的银纱,更多了一种神秘的妩媚,她清澈纯真的双眸,就仿佛满天繁星所化,美的惊人。   “嗯。”赵燚轻轻应了声,嘴角微微翘起。   “那燚哥哥喜不喜欢澜儿啊?”   赵燚沉默了一下,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喜欢。很喜欢。”   苏澜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那,燚哥哥对澜儿的喜欢有没有比澜儿喜欢燚哥哥更多一点啊?”   “嗯。”赵燚轻声道,“多很多,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苏澜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想了想,又亲了一口。   还是不够,又亲了一口。   赵燚无奈了,正要说点什么,耳朵一动,听到附近有些动静。   “怎么了?”苏澜察觉到他神情变化,悄声问。   “有人受伤?不止一个,伤的不轻,呼吸急促。”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那呼吸听起来,似乎是有些痛苦,但又,不痛苦?   不过他也只是解释给苏澜而已,并未打算做什么。   听起来,一时半刻死不了,就算救人,一会儿让别人去就行。   他打算换个方向,不想让苏澜看到血腥的一幕。   “去看看吧。”苏澜道。   这荒山野岭的,能遇上,也算缘分。   万一像话本里写的那样,随手一救就是传奇人物,对他们也有利呢。   既然苏澜开口,赵燚就抬脚过去了。   赵燚在夜里视物挺清晰,多走了几步,就看到一棵桂花树下,一男一女在一起,衣服虽还在,但……   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怪不得呼吸急促像受了伤,又不是很痛苦的样子。   某些事,自己做来只觉是极致的欢.愉,但看别人,就觉得肮脏污人眼。   尤其苏澜也在,尽管她目力不如他,他也不想脏了她的眼睛污了她的耳朵。   赵燚正打算走,忽然就见男子扶着某处,做了苏澜压箱底图册上一样的事,两女双双发出满足的声音。   似乎,那种感觉和他们平时不太一样?   赵燚有些纳罕,冷不丁听到苏澜压低了声音问“看到什么了”?他才猛地回神,苏澜也在呢,不该给她看到。   “闭眼!闭耳!”   苏澜“???”   闭眼她懂,但闭耳???   欺负她不会武功啊。   赵燚“……”   迅速转身,低声呵斥,“不许回头看!”   他越这般,苏澜越好奇。   但她是个听话的好妻子,殿下不让她看肯定有原因的,回去再细细问他就是。   赵燚没有犹豫地往回走,可身后那两人,虽然都知道不能出声闹出动静来,却又情难自禁,都走远了些,还能听到他们越来越重的声音。   没多久,男人一声低..吼……   又似乎,也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三更半夜的,果然就不该随便出门!   .   被这事一搅和,星星是没法看了。   回到屋里,苏澜立刻好奇地问,“燚哥哥,刚刚你看到什么了?是有人受伤吗?”   赵燚的脸色变了变,有点古怪地看着她,“并未受伤,只是在做事。”   “做什么?”苏澜认真地问。   “你确定,想知道?”   苏澜眨了下眼,“啊。”   很快,苏澜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因为殿下拉着她也做了,累的她筋疲力尽。   她十分懊悔自己为何要莫名其妙的看星星,还要那么好奇别人的闲事!又十分庆幸当初最多也就是在东宫里乱来了一次,不然给外人看到了,真是丢死人了!   翌日,赵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天边已有亮色。   他睁开眼,便很清晰地看到臂弯里熟睡的少女,一头青丝如瀑,乌黑秀美,更衬得她肌白如瓷。   少女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出她容颜倾城。   她在他怀里,不着寸缕,他也知道她身段玲珑婀娜。   多么美好的清晨,多么诱.人的美人。   赵燚忽然想起来,以往的每一天,他醒过来时,都会亲吻她水润红唇。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没什么兴致。   反正她也不知道,不想亲那就不亲了吧。   他并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   他要先起床,就从少女的脖子下方抽出自己的手臂。   他下意识地,动作极尽温柔,怕吵醒了少女。   跟着他又皱了下眉,心道她一贯睡的比死人还死人,他何必怕吵到她! 第94章   第一次出远门, 坐马车看沿路风景, 苏澜都觉得新鲜, 但再坐个两三天的车, 别说赵燚这骑惯马的人心情烦躁,就是苏澜也受不了了,直说要骑马。   苏澜其实并不怎么会骑马,说是骑马, 也是让赵燚带她, 但赵燚看起来明显不愿意, 眼里是不掩饰的嫌弃。   但, 还是带她骑了一段。   可赵燚这个素来不知怜香惜玉的, 带着苏澜也一路狂奔,一路上全是苏澜不顾形象的尖叫惨叫,听得人耳膜都快被震碎, 叫赵燚十分暴躁,最后还是苏澜受不了,主动说要回去坐马车。   马车虽然颠簸,好歹能坐能躺, 还不会太快, 哪像骑马, 简直要命。   眼见天色已暗,马车提不起来速,紧赶慢赶也没到驿站,只好就近找了户农家借宿。   还未到亥时, 附近农户都已经早早歇了,除了洒下的月光,不见半星灯火。   井大选了家看起来条件还不错的,带着小雪前去敲门。   毕竟好看的小姑娘会让人放心些。   苏澜还坐在马车里,开了车窗看着一位中年男子披着衣裳出来开门,连灯都没点,就就着月光和人交谈。   给了些银子后,屋里终于点了灯,带来烟火气。   苏澜坐在马车里看着他们忙里忙外,一炷香时间后,小雪过来说,屋子收拾好了,可以进屋了。   堂屋被几盏油灯照的透亮,另一间屋子有轻轻的鼾声,苏澜也是无意识地看了眼,小雪轻声道,“是主人家的几个孩子,早早就歇下了。”   苏澜也点点头,也小声说,“那咱们都轻点。”   很快主人家端上来几碗煎蛋面,在桌上放好,拘谨地说,“几位请慢用。”   一直到退出去,都没敢抬头看一眼,让反客为主的苏澜有些讪讪。   在马车上苏澜吃了些点心,并不饿,不过寒冷的夜里看到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香味四散,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只是苏澜毕竟胃口不大,吃了一个荷包蛋,又吃了小半碗,就实在吃不下去了。   她看赵燚三两口就吃完,怕他不够,就把自己的碗推过去,“燚哥哥不够吃的话就吃澜儿的,澜儿已经饱了。”   赵燚愣了下,继而皱起眉,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厌恶,冷漠地说,“孤饱了。”   哦。   她吃剩下的,自然不好意思给别人吃,就只好剩下。   主人家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给苏澜和赵燚住,小雪和井八打了热水进去服侍苏澜洗漱,赵燚则去了外边,很快用温水冲洗了下,他进去的时候小雪正跟苏澜说,本来铺在床上的褥子拿去给主人家用了,只好把所有披风斗篷都拿出来铺床盖被,但还是不软和,只能将就一晚。   苏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她是明白的。   门口一暗,苏澜看到赵燚进来,抬起刚泡过热水,泡的泛红的双足,拍拍身边的座位,欢喜地说,“燚哥哥,你也来泡泡脚,好舒服好暖和的。”   赵燚下意识地以为她让他用她泡过的水,嫌恶地拧眉,冷声说,“沐浴过了。”   “哦。”   苏澜闷闷地应声,一侧身,脚埋进被窝,对小雪道,“这里不用你了,你们也早点歇着吧。”   “是。”小雪应声退下,经过赵燚身侧时,仍是噤若寒蝉,恨不得离个十丈远,奈何屋子就这么大。   苏澜和衣躺好,用斗篷把自己裹成蚕蛹,缩在里侧,柔柔一笑,“燚哥哥,快点过来睡吧。”   赵燚冷淡地嗯了声,灭了灯,也躺了上去,同样也是和衣而眠,身上只搭了件披风。   苏澜又问道,“燚哥哥,你冷不冷,要不要多盖一点。”   这几日,赵燚因为苏澜坐马车不得不放慢了许多前行的速度,本就有些烦躁,此时只想静下来好好歇歇,偏偏苏澜还叽叽喳喳个不停,聒噪的像夏夜里扰人清梦的知了。赵燚心中郁积的那口恶气几乎要冲破胸膛喷涌而出,到底念着她也是关心他,勉强忍下,冷硬地说,“不冷。”微微一顿,又道,“睡觉!”   别再吵了。   黑夜里,有些微的沉默,苏澜才说,“哦。”   赵燚自是察觉苏澜的低落,只是他现在也情绪暴躁,根本无心哄人,就当没听出来了。   虽然床上垫了不少皮毛斗篷,苏澜也穿着衣裳,但躺在床上,仍觉有冷又硬,裹着厚厚的斗篷也仿佛漏风,动来动去,想要把风口给堵上似的。   赵燚先还忍着,过了会儿见她仍不消停,那股阴翳郁气终是破口而出,冷冷道,“不想睡就出去。”   语气已十分不耐。   又是一瞬的沉默,苏澜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床太硬,我睡的不舒服。”   听得出,她在努力憋住哭腔。   娇气!   怎能如此娇气!   赵燚重重地吐了口气,翻了个身,没再说话。   苏澜便不敢再动。   眼泪从脸庞滑落。   苏澜心细如发,这几日已察觉赵燚对她不如从前贴心,尽管不太明显,但她与他朝夕相处,是最亲密的人,还是能看出蛛丝马迹。   而且殿下也不似以往喜欢与她亲近,譬如此刻,农户家隔音并不太好,睡在隔壁的主人家正做着某件亲密的事,可殿下仿佛没听到一样,不会羞赧,不会有兴趣。   今晚几番试探后,苏澜心里的疑惑就不再只是怀疑,而是确定了。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明明那天晚上在驿站外面,他还告诉她,他很喜欢她。   她很想问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但是,考虑到这里的不隔音,还是明天再找机会吧。   就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   翌日清晨,苏澜早早被吵醒了。   她坐起来抱着斗篷,听外面孩童的嬉闹声,有点懵懵的。   “夫人,您醒啦,是不是外面吵到您了?”小雪听到里屋的动静,推门进来,就看到苏澜已经坐起来。   苏澜回神,笑笑,“没有,挺有趣的。”   “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   小雪再进来的时候和井八一起的,一人拿一点东西。   铜盆搁在桌上,冒着热气。   井八在试水温,小雪端了杯水,牙刷沾了青盐递过去,然后一愣,“夫人,您眼睛怎么肿了?奴婢去叫人请大夫。”   苏澜怔了下,反应过来,立刻叫住她,“不用不用,就是夜里没睡好,拿鸡蛋敷一敷就好。”   小雪有些狐疑,没睡好也是眼下乌青吧,怎会又红又肿?   会不会是睡的地方不干净,眼睛发炎了?   那可就大事了。   小雪还要再说,井八走过来道,“去跟马婶拿个鸡蛋,这里我来。”   井八的眼神有些严厉的制止,小雪心里立刻闪过个念头,不自觉地一颤,出去拿鸡蛋了。   用热鸡蛋敷了许久,又有脂粉掩盖,再照照镜子,红肿就不那么明显了。   苏澜心底叹了叹,收拾好就出去了。   堂屋的饭桌上已经布置好早膳,很朴素的稀粥咸菜窝窝头,另有煮好的鸡蛋。   赵燚已经坐下在吃了。   苏澜眼神一黯,不吭声地在旁边坐下,端了碗热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一抬头看到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手里拿着外面又黑又焦里面一团金黄软软的东西,眼巴巴地看着她。   那个小眼神啊,看的苏澜心软的一塌糊涂,朝她招招手让她进来。   小女孩大概也就两岁,看到人家招手,小短腿颤巍巍地迈过门槛,走到她面前,那一股香甜的味道也钻入鼻孔。   好香啊!这什么东西,为什么她没有?   “你想要什么?”苏澜轻柔地问。   小女孩踮着脚,指着一个碟子,糯糯地说,“蛋蛋,要蛋蛋。”   天啊!   苏澜心都快要化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立刻去拿鸡蛋,还没碰到,小雪就制止了她,“夫人!小心烫!还是奴婢来吧。”   苏澜摇头,不要,她要自己剥。   她拿了条干净的手帕包住鸡蛋磕破壳,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剥,看的小雪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划破手。   好一会儿,才剥好,连同手帕一起递给小女孩,“小心烫哦,慢慢吃,别噎着了。”   小女孩高兴的很,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两只手小心地抱着鸡蛋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转过来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啊啊啊啊!   为什么这么可爱!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如果她也有个女儿,是不是也这样软糯糯的跟团子一样?   念头一起,苏澜犹如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她瞥了眼自顾自吃东西的赵燚,别说女儿,现在殿下都不喜欢她了呢。   “孤吃饱了。”赵燚察觉到她的视线,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才压下去的郁燥又窜起来,他冷冰冰说了句,起身就出去了。   苏澜“……”   她看向小雪,“刚刚那个小女孩吃的那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   小雪笑道,“那是烤地瓜,因为烤的太焦,黑糊糊的,所以没有拿给夫人。”   苏澜眼巴巴地看着她,“还有吗,我想吃。”   “奴婢去问问。”   不一会儿,小雪就端着剥掉皮,切的整整齐齐插上碧玉小簪的烤地瓜进来。   苏澜略觉失望,这样岂不失了野趣?   不过没关系,回头跟主人家买些番薯,路上自己烤了吃也不错。   苏澜插了一小块放进嘴里,香甜软糯的味道溢满口腔,进入肺腑,散入血液,舒服的人忍不住舒展四肢,暖洋洋的惬意。   “真好吃。”   若是再热一些,恐怕更好吃呢。   苏澜吃了两块,想起殿下可能也没吃过,兴冲冲地端着盘子走出去,插了一块到赵燚嘴边,“燚哥哥,这个烤地瓜好好吃呢,你也尝一尝。”   不用尝,光是闻着味都知道很甜。   赵燚皱着眉,“不要。”   “你尝一下嘛,真的很好吃!特别的好吃!”苏澜想着,虽然殿下是不喜欢甜食,但以前她做的他也会吃,吃完心情还会变好,这个烤地瓜足够甜足够美味,只要他肯尝一尝,兴许还会喜欢呢。   赵燚并不想吃,还很讨厌甜食,拒绝了苏澜还不放弃,竟还要直接喂进嘴里,他的暴躁一下子窜上来,一摆手直接推开,阴冷地暴喝,“说了不要!”   但是,他的力气也没太控制住,推的苏澜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那块地瓜连带簪子,一起掉在地上。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从来都没见赵燚这样对苏澜发脾气的众人都懵了,齐刷刷地跪下去,头埋得低低的。   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而落。   从成亲到现在,两年多了,苏澜从来没有这样委屈过。   可是,这么多人都在呢,尽管都是自己人,苏澜也不想丢这个脸,迅速擦了脸想说点什么摆脱这种僵硬的气氛,就看到方才的小女孩一手拿着鸡蛋,走到那块地瓜面前,弯腰捡起来。   她急忙道,“哎,别捡,脏!”   小女孩已经捡起了地瓜,困惑地看着她,她正要说话,一个中年男人已经走过去,吹了吹就往她嘴里塞进去,“没事,吃吧,嚼慢点。”   苏澜张大了嘴巴,这怎么能吃呢?   她还要说话,拿男人已经站起来,眼神很冷,“什么脏?你们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粮食!”   .   临走的时候,苏澜叫小雪去跟主人家买点地瓜,主人家却不肯卖,给多少钱也不肯。   苏澜明白主人家的意思,不好再强求,“灰溜溜”地走了。   “夫人,您别生气,刘叔也不是故意的,庄稼人说话直,就是心疼粮食,不是针对您。”马车上,小雪安慰道,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小的生地瓜,“您看这个?”   苏澜惊讶道,“哪儿来的?”   “马婶悄悄给的。”小雪道,“不过您放心,我们也悄悄留了银子的,绝不会占便宜的。”   苏澜点点头,笑道,“那咱们中午吃这个,不要剥了皮切好的,我要自己拿着吃。”   “好,都听您的。”小雪心下一松,太子妃总算是笑了。   见小雪收着东西,苏澜又开了车窗往外看。   沿途都是树木,树叶被染成黄色红色,也有绿色,层层叠叠,煞是好看,并不觉得萧条。   但是,路边打马的,没有殿下。   他嫌马车太慢,早已经不知疾驰到何处。   车上无聊,看书也晃眼睛,苏澜便拿出棋盘,和小雪下五子棋,才度过这煎熬的一上午。   到了午时,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不一会儿就挺好,车帘被打开,是井大,他笑眯眯地说,“夫人,主子说此处风景好,中午就在这儿打些野味给夫人尝尝,正好也可以把地瓜烤了给夫人吃。”   苏澜眼睛一亮,殿下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要哄她了吗?   她立刻就跳下马车,往前一看,被眼前美景惊呆了。   前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坡,最高的地方也不过齐腰,草地上铺满落叶,一片金黄,一片橙红,仿佛霞光所染。   那树除了银杏梧桐红枫,还有一株株半丈高的木芙蓉,在深秋里开了粉红的花,独冠群芳。   两个山坡间还有一条小河流淌过,经过一块块石头,声音叮叮咚咚,像一支欢快的乐曲。   真的好美好美。   殿下太有心了。   那就原谅他吧。   一块空地上,已经铺了一张羊毛毯子,旁边垒了灶架着一口锅,煮着鱼汤,还有一个火堆上烤着鱼。   苏澜听着井大让小雪把地瓜拿来在火堆旁煨着,前面响起脚步声。   抬头一看,为首的正是赵燚。   他一身玄衣,面若寒霜,身后却是妖娆娇艳的木芙蓉。强烈的色彩感官撞击,竟生出异样的风情来。   苏澜提着裙裾,欢快地跑过去,“燚哥哥。”   正要扑进他怀里,赵燚几乎是本能地皱眉躲开。   苏澜“……”   好心塞。   这哪里是像哄她的嘛。   “燚哥哥,我们去走走好吗?”苏澜吸了口气,扬着笑脸道。   赵燚想拒绝,话到嘴边,想到自己最近对她的冷淡,忍耐着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燚哥是受澜妹的蛊毒影响才会对冷淡暴躁,表怪他,很快就不会这样了! 第95章   这次, 苏澜识趣地没再去和赵燚牵手, 不去亲昵地抱着他的胳膊。两人并排而走, 中间还隔着几寸的距离。   赵燚不经意地看了眼两人间的空隙, 有些怔愣,仍觉得烦躁。   “燚哥哥,澜儿最近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吗?”苏澜真诚地发问。   没有。   确切地说,一直以来, 她做的很多事都是在挑衅他。现在想想, 他都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容忍的, 而现在, 为何又容忍不了了。   一开始, 赵燚还当是自己情绪不好而无法忍受她,但次数多了,他都觉得不对劲。   他以前是喜欢她的, 就算现在不喜欢了,也不应该这样没有缘由的,毫无预兆的,突然就不喜欢了。   以前觉得她可爱的, 有趣的, 现在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就连她甜甜地叫他燚哥哥, 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这种变化太突然。   有古怪。   赵燚说,“没有。应当是受蛊毒影响,控制不住脾气。”   “啊?”苏澜不懂,“燚哥哥吃的药不是有所缓解吗, 怎么还会有这种影响?”   “吃的多了,药效就不明显,最近也没新的药。”   这倒是。   苏澜突然能理解了。   就像他们成亲之初,甚至在更之前,殿下的暴戾,也多是因为他不受控制地要发泄出来。   她不由得很沮丧。   努力了这么久,一下子就被打回原点。   “解蛊的东西他们还没研究出来吗?”苏澜半是抱怨,半是嘀咕,“怎么这么慢啊。”   赵燚身形一僵。   不是没研究出来,而是那法子……他瞥了眼少女姣好的侧颜。   以前是不舍,现在是,无法接受。   他宁可一辈子被蛊虫祸害,也不要和她行房!   苏澜并没有注意赵燚一瞬间的古怪,还在苦恼以后怎么和殿下相处。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殿下会休了她,说不定还会一时忍不住要了她的小命。   想想都瑟瑟发抖。   可是,殿下迟迟不能解蛊毒,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啊。   她以前,究竟是怎么俘获殿下的?   她没记错的话,就是靠她一身软软的肉。   可问题是,现在殿下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挨一下就跟丢了清白一样,她还能怎么哄殿下高兴啊。   .   跟着几天,苏澜都在冥思苦想还能怎么让殿下重新对她有兴趣,又不敢轻易尝试----一个不好,起了反作用,不用等以后,她现在都会被休。   只是苏澜静静地观察几天,还没决定最终用什么办法好,先就发生了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日他们到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县城,赵燚因为才对苏澜发了通脾气,事后又有些后悔,叫人买了个嫦娥奔月的糖画给她,她欣然接受了赵燚的道歉。   变故忽然发生。   那摊贩用来熬糖浆的炉子忽然起火,轰的一声窜起尺来高的火焰。   当时苏澜就站在炉子边上,火一起,吓得她花容失色,糖画也掉了,赵燚略一迟疑,拉着她的手让开几步。   也只是刹那的功夫,那火苗已经熄灭,苏澜还惊魂不定,忽听得井大颤颤地问,“主子,您是不是烫伤了?”   “烫伤?”   苏澜大惊,一侧身就抬起赵燚的手腕,还什么都没看到,就听见赵燚吸了口冷气迅速甩开了她。   苏澜还以为碰到他伤口了,更急的不行,“带烫伤药了吗?哪有医馆,先去看大夫!”   “不必。”赵燚声冷如冰,看向苏澜的目光有些复杂,“先回客栈。”   “这怎么行!”苏澜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都沉到谷底,但还是坚持去看大夫,处理伤口。   赵燚冷冷道,“没有烫伤,回去!”   啊?   回到暂住的客栈,屋里只有赵燚苏澜和井大,其余人都在外边候着。   “主子,刚刚怎么了?”井大心绪惶惶地问。   赵燚面沉如墨,先抬起双手,翻转几下给他们看,“没有伤口。”   苏澜看的很仔细,的确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她才舒了口气,就见赵燚的手朝她伸过来。   她眨眨眼,有些疑惑,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赵燚脸色更黑,苏澜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现在的殿下可不好惹呢。   于是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出去,轻轻地搭在他的手掌上。   就听赵燚“嘶”地吸了口气,沉如墨的脸都白了几分,苏澜一慌,立刻缩回手,“燚哥哥怎么了?”   她这手还长了倒刺不成?   井大却声音一沉,“主子,可否让奴才一试?”   赵燚没说话,直接朝他翻开手掌。   跟着苏澜就看着井大和赵燚的手挨在一起,赵燚毫无反应。   这什么意思?   就她的手有问题?   井大略一沉吟,有些犹豫地说,“要不,让井八也试一试?”   苏澜,“嗯?”   赵燚没怎么考虑,“可。”   苏澜“……”   不是,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很快井八就进来了,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被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地停在两步外。   赵燚脸一沉,“过来。”   井八求救似的看向苏澜,苏澜爱莫能助,她如今都自身难保呢。   井八认命地顶着赵燚凶残的目光又往前走了一步,颤巍巍地伸出手,哆嗦个不停,赵燚看的不耐,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吓得她本能地想甩开。   也,甩开了。   “主子,怎么样?”井大连忙问,虽然赵燚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没有感觉。”赵燚冷声道。   “那就果然是了。”井大忧愁地眉都拧成川字,看向苏澜的眼神十分同情。   “到底怎么回事?”苏澜被看的心里很慌。   “厌情蛊。”赵燚声冷如冰。   苏澜瞪圆了眼。   殿下,中了厌情蛊?   这厌情蛊在商林端给她的小册子里是有记载的。   中了这种蛊的人,无论曾经多爱一个人,都会忘却曾经恩爱,厌恶施蛊之人。   这种蛊,倒是可解。   解法也不难,就是中蛊人和施蛊人行房即可。   可问题就是,中了这种蛊的人,若和施蛊人有肌肤相触,则痛如刀绞,若还强行行房,还不如死了算了。   而且,殿下情况特殊,他若强行行房,还会丧命。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殿下都不可能解了这蛊了。   到底谁这么恶毒!给殿下下这种蛊!   这厌情蛊症状特殊,可以看得出,一般人都不会给心爱之人下这种蛊。   所以所谓的施蛊,其实是先把蛊引到自己身上,再和中蛊人接触,蛊则转移到中蛊人身上,然后就慢慢厌恶施蛊人。   所以,即使苏澜是施蛊人,却不是下蛊人。   “确定吗?会不会搞错了?”苏澜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   最好就不是。   如果真的是,她不如去死了算了!   “回夫人,蛊王已经在来的路上,不日就到,等他检查过才能确定。”井大想想又补充就句,“有蛊王在,就算是厌情蛊,说不定也有别的法子可解。”   可是,万一没有呢?   她就要一辈子单相思了吗?   到底是谁!   谁那么缺德给人下这种蛊?   因为殿下开始不喜她,最近她都没有和殿下亲亲抱抱拉小手了,最近的一次,也是在农家借宿之前。   她接触了那么多东西,到底蛊是放在哪儿的?   若是让她知道谁下的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气死她了!   .   蛊王一行没几天就到了,给赵燚检查之后,确认的确是中了厌情蛊。   赵燚因已经中蛊,虽然愤怒下蛊的人,其余方面,却还好,其余人,也多是同情怜悯,唯有苏澜,反而成了最大的受害者,真是求爱不得,求不爱也不行。   苏澜再也顾不得维持她的形象,当场就哭了,“那怎么办,就真的没有办法解了这蛊吗?”   蛊王都快六十的人了,见着这么一楚楚动人的小姑娘哭,心就像被人给剜了一刀似的。   可就是被剜无数刀,他也无能为力,汗颜道,“老朽无能。”   “食心蛊不能解,厌情蛊也不能解,你这个蛊王到底能解什么?”苏澜伤心的不行,生平第一次,气的口不择言。   这……   蛊王觉得自己很冤。   他瞅了瞅赵燚,见他没什么反应,略一思索,像在决定是否要豪赌一场,最后一咬牙,“食心蛊可解。”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苏澜都忘了哭。   都不知是不是被震到了,打了个哭嗝,像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似的,问了遍,“你刚才说什么?”   蛊王小心地,飞快地看了眼赵燚,见他虽是惊讶,却并没有动怒,没有阻止,把心一横,一股作气道,“根据老朽弟弟的提示,老朽已经用公虫制出了阳性食心蛊,要给女子种下,从立夏那日到夏至后一天,和主子阴阳交合,共七七四十九次,则可解了主子的食心蛊。”   屋里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蛊王一口气说完,脸都白了,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看赵燚,他仍只是面无表情,有些不耐有些烦躁,却没有动怒的意思,他才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   中了厌情蛊,果然是如此效果。   蛊王的每个字苏澜都懂,但这一整段话连起来,她就懵了。   不是说中了食心蛊不能圆房吗,否则就会死。为什么解蛊的办法却恰恰好是行房?   还,七七四十九次?   而是,她还会来小日子的啊。 第96章   苏澜被这惊天消息震得魂飞魄散, 久久无法回神。   如果蛊王说的是真的, 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不但食心蛊可解, 厌情蛊也可解。   真是一举双得哦!   但照蛊王的说辞,阳性食心蛊虫早就研究出来了,殿下却骗她说没有,想必是中了那蛊, 风险极大, 以前的殿下不舍她以身涉险。   而现在的殿下, 想必是不在意的, 只是不想和她碰触而已。   但, 她是愿意的。   只要能帮到殿下,她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最后发现根本解不了蛊,那也是他们要做一对苦命鸳鸯的命!   现在的问题是, 殿下如今的情况,还能跟她行房吗?   好羞涩!   这么多人在,苏澜也不好问,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看向井大, “是谁给我下的蛊, 查到了吗?”   以往的话,太子妃问话,直接答就是了。现在嘛,没办法, 还是得看看殿下的意思。   赵燚“……”   看孤作甚!   想说就说!   他现在只是不喜欢她,对她无感,又不是起码的辨别能力都没有。   他当然还是知道苏澜是一心向着她的!   “……”井大道,“苏后临死前,宁王去见过她,那日离开京城,宁王也给夫人了一样东西,所以,宁王嫌疑最大。”   宁王?   好好的,他给她下这种蛊做什么?她又不是爱上别人的苏漪!   等等。   如果宁王见过了苏苒,是不是就知道当初他吃的不能生育的药不是别人透给她的,就是她自己看出来还故意说出来?   所以他把苏漪离家不归的责任怪到她头上?还下这种蛊报复她!让她也知道被心爱之人抛弃的滋味?   这人怎么这么恶心!   苏漪不要他,分明是他自己作的,关她什么事!   苏漪不要他,不会给苏漪下个桃花蛊啊!   苏澜气愤不已,恨不得手拿大刀把宁王给大卸八块!   缺德!太缺德了!   她不会让他好过的!   “蛊王爷爷,您会弄桃花蛊吧!我要给齐王下蛊!敢这样对我!我不会饶了他的!”苏澜愤怒地说。   蛊王一张老脸满是惊悚,下意识地看了眼赵燚,为难地说,“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都害的燚哥哥这样了,给他也下个蛊怎么了?”苏澜幽幽地看着蛊王,心道你都蛊王了,居然还这么圣父?   蛊王为难地脸都快扯烂了,心想,如今殿下厌恶太子妃,若是宁王又变得对太子妃死心塌地,怎么说宁王也是个俊逸潇洒的人物,万一太子妃一脑热,当真转投宁王怀抱怎么办?   就不说殿下将来能不能解蛊,堂堂太子被妻子戴绿帽,就是太子妃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赵燚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俊脸更沉,看着苏澜道,“你想如何下蛊?”   苏澜一哼,“他不是很爱漪姐姐,想求得漪姐姐原谅吗?我要他这辈子都没机会,永远只会被漪姐姐厌恶!”   她目光一转,看着井大道,“你去找一个青楼里名声最不好的姑娘,最好是三十来岁的,就把桃花蛊下给这个人,让宁王爱她爱的要死,为她休妻,娶为正妻,等他们生下儿子,封了世子,再给他解了桃花蛊,让他后悔终生!”   屋里都是嘶嘶的吸气声,一副“我好像从来不认识你,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的眼神看她!   最毒妇人心!   果然最毒妇人心!   苏澜不解地看着他们,困惑道,“怎么了?我太仁慈了吗?”   众人“……”   赵燚忍不住笑,“你的主意很好。”   好久好久都没看过殿下笑,苏澜看的有点呆,鼻子酸酸的,好想哭。   “咳咳。”井大低着头,建议道,“奴才觉得,夫人主意是好,不过还是要找个姿色过人的,年轻点的,有手段的,不然宁王对一个声名狼藉又普普通通的青楼女子着迷,他自己都会怀疑,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是中蛊了,反而不妙。”   啊?!   好像也有道理。   苏澜纠结了会儿,“那,最多也只能找二十多岁的,不能再年轻了。还有,一定要是,咳,就是有过很多客人的那种。”   “再年轻点还没手段呢。夫人放心,奴才一定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商定好后,井大等人都退下去了。   苏澜看着赵燚,赵燚也正看着她。   苏澜鼓起勇气,正要开口,赵燚忽然道,“是孤对不住你。”   嗯?   苏澜的眼睛蓦地红了,忍了许久的酸涩难过,仿佛忽然卸了闸,根本收不住。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眼里已经模糊的身影,低低呢喃,“太子哥哥。”   她很想扑进他怀里,像以前一样,哭个痛快,叫他心疼。   可如今,殿下一碰到她就会疼,还无法抑制地讨厌她。   还是算了。   默默舔伤口吧。   一看到她又哭,赵燚心里的暴虐又窜出来,恨不得把她眼睛堵住!叫她哭个不停!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但出乎意料的,赵燚压下了这点情绪。   他知道,他原本并不恼怒,只是受蛊毒影响。   只不过,他也心疼不起来就是。   “不必哭。”赵燚冷淡道,“事情都会解决的。”   可是你都不愿意呢。   苏澜拭去泪,平复下来,说,“燚哥哥,我愿意吃了那个阳性的蛊虫,帮你解蛊毒的。”   赵燚并不意外,也没有很烦躁,只是平淡地提醒,“蛊王没告诉你,成功的几率,只有五成,一旦失败,余生,你会和孤一样。”   苏澜摇头,眼神坚定,“我不怕的。”   很快她又补充说,“但有一点,你得答应我,留下手书一封,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哪怕将来你自己亲口说,也不可以休了我,我永远都是你唯一的妻子。”   赵燚微愕,又有点烦躁,“孤不会休弃你。”   即使将来他很讨厌她。   哼。   那可说不定!   男人!   哼。   赵燚“……”   又想把她脖子拧了,叫她哼!   .   虽然殿下已经同意解蛊毒,但想到厌情蛊的作用,将来圆房,势必是要采取一点特殊手段才能顺利进行,而殿下定然痛苦异常,而且还七七四十九次呢,他就是意志再坚强,也未必受得住。   苏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殿下再喜欢她,或许心理上会容易接受一点,也不那么痛苦。   但如今,殿下对她可以说是生理上的厌恶,哪里喜欢的起来。   除非,她改头换面,只要没有肌肤接触,殿下不知她是她,还是有可能重新喜欢她的。   既然打定主意,苏澜说干就干,准备了两日,她就留书一封不告而别,说是为了不让殿下更讨厌她,她还是先回京城了,殿下就自己去游山玩水吧。   她相信,殿下虽然说是带她云游四海,但肯定也有事要顺便办了的。   加上如今殿下的情形,她相信殿下是绝不会回去找她的。   果然,她猜的很准。   为了顺利开溜,离开的前几天,苏澜就和赵燚分房睡了,所以赵燚已经在外逛了一圈回来,井大才拿着一封信递给他。   赵燚面色平静地看完信,知道苏澜回去了,非但没有生气动怒,反而一脸终得解脱的放松,加上苏澜言辞恳切,他是丝毫没有怀疑苏澜另有阴谋,只吩咐了句要确保太子妃的安全而已。   赵燚离京,虽然的确是来看山看水的,但延昭帝确定了他的忠心,加上又知道他命不久矣,对他是十二万的放心,便给了他尚方宝剑,要他游山玩水的同时,若是在地方遇到谄上媚下尸位素餐的官员,还可便宜行事。   所以赵燚的第一站,其实是云州。   云州本是个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百姓生活富庶,往来商旅繁多。   但又因云州周边山脉不绝,地势险要,故有不少贼匪聚集,又和官府沆瀣一气,官府年年剿匪不成,反而苛捐杂税加重百姓负担,以至怨声载道,民怨沸腾。   而一般钦差还都不敢管,因为那些贼匪真的很凶残,劫杀钦差就跟捏蚂蚁似的。   所以赵燚就必须要管。   他不但有延昭帝赐的尚方宝剑,又有兵符在手,可调动当地甚至周边州府驻军,彻底解决了云州匪患。   捣了匪寇的窝,抓了匪徒无数,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就是当地官员,被砍被流放被罢黜的也不少,等到新的官员来到,一应事宜交接完毕,冬月都已经过半。   赵燚也该离开了。   就这个时候,他收到苏澜的来信,还有顺路一起寄过来的生辰礼物。   都是些日常的东西,加厚的冬衣大氅棉袜,还有玉佩香囊,但无一例外的,全是黑色的。   赵燚就想起苏澜之前逼迫他穿的蓝色衣裳。   也许真的距离产生美。   这一个多月过去,赵燚对苏澜的厌恶没有加深,反而为她小心翼翼的心思有淡淡的内疚。   原本,他是带她出来游玩的,如今,却只有他一人。   既然她不在,他似乎,应该替她看遍风景。   这日,赵燚穿上苏澜寄来的玄衣大氅,戴上玉佩香囊,去了云州风景最好的长春山。   这山之所以叫长春山,就是因为它奇特的地理环境造就四季如春的特性。   即使寒冬腊月,山下早已大雪茫茫,银装素裹,山上虽偶尔雪花飘落,却并不寒冷,腊梅却已争相开放,整座山都是清幽扑鼻的梅香。   如今云州城吏治清明,这日又刚好放晴,不少文人雅士相约前往长春山,路上行人不绝,时不时就听到人吟诗作赋。   赵燚来到半山腰的梅亭往山下俯瞰,心道怪不得此处游人多,不仅仅是山本身四季如春吸引人,在这里看风景,几乎能看到全城景象,往南看去是巍峨府城,覆着白雪,有种古朴厚重的大气,往西看,能见乡村炊烟袅袅,人间烟火繁华,却是绝妙。   他看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继续往上走,并没有在意亭子另一角围满了人,纷纷叫绝。   有人忽然赞道,“云州风光,跃然纸上,妙极妙极!”   云州风光?   赵燚心一动,虽说他替苏澜看过风景也可,但若能把风光带回去,岂不更好?   他当即又折回去。   他这一身遇神杀神的气势,方才在梅亭赏景都无人搭讪,现在走过去,明明人多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里面作画的人,周围人都下意识地让开,他愣是如入无人之境,然后便看到一幅巨作。   诚如那人夸的,云州风光,俱跃然纸上。而且不止城里风光,就是这长春山“春景”,也都栩栩如生。   确实不错。   “多少钱?”他看向那作画的人,问道。   他此时所站的位置,恰恰看到少年郎君的侧颜,如玉雕成的精致,也如玉一般透明。淡淡的日光轻轻拂过他脸颊,都能看到淡粉的血管。   当即便有人觉得他俗,奈何他气势太吓人,最大胆的,也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嘴。   好在赵燚并不在意,只盯着那少年郎君。   恰好那少年也转过头来。   少年的样貌并不多么绝色,但那双眼睛却生的极妙,水汪汪如一池春水。   可是……   少年一开口。   “啊,啊,啊…”   赵燚“……”   少年身后的小书童似也是被赵燚冷冽气势所吓,颤声说,“我我,我家少爷不会说话……”   “原来是个哑巴,怪不得一直不说话。”   “真可惜。”   赵燚虽有意外,倒不那么可惜。   这少年生的如此灵秀,有先天不足也是正常。   “不会说话,总会写字。”对着一个灵秀少年,赵燚难得语气不那么冷,但在旁人听来,还是相当的跋扈高傲。   旁边就有纸,少年纤细的手指拿着笔正要回答,变故陡然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灵秀少年是谁? 第97章   赵燚正等少年回答, 变故忽然发生,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异香。   他直觉不对, 可惜已经太迟了。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 他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迷香比苏澜的差远了。   醒过来的时候,赵燚就觉得不对,头疼欲裂浑身酸软使不上力, 更别说用内力了。   他中招了!   除了幼年时, 就苏澜让他中过招, 这回居然又中招!   现在什么情况?   知道身上无力, 他也不着急起来, 冷厉的眼神四处一扫,知道自己被关在牢里,但牢房还算干净整洁, 高处开了窗,有月光洒进来,墙壁上挂的油灯也燃着。   而后发现,他对面的牢房里还躺着个人, 披着竹青色的斗篷, 侧躺着, 黑发遮了半张脸,露出阖着的双眼。虽然容色苍白,却,睡的安然。   莫名的, 赵燚有几分熟悉的亲切。   这躺着的人,自然就是在梅亭作画的那少年。   昏迷前的最后记忆,就是在梅亭问这个少年那幅画多少钱。   赵燚再看了一圈,空荡荡的牢房里,只有他和那少年。   他被抓,跟这少年又有什么关系?他什么身份?   而这个地方,看起来也不像官府的牢房。   还有其他的人呢,莫不是也中招了?   这背后的人,还有些手段!   可惜,没干脆弄死他!   赵燚还在想着事,对面的少年也终于醒了,一会儿的迷茫之后,慌乱起来,一双春水般的眼睛仿如突降大雪,哭的煞是可怜。   真像个女人!   赵燚心想,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他的脖子,有喉结的,虽然还很稚嫩。   少年也终于看到他,费力地朝过道爬过去,像看到亲人一样激动地双手紧紧抓住柱子,“啊啊啊”地叫。   赵燚一呆,他能动?   顿时面黑如锅底。   混账东西!   居然只给他下了软筋散!   “闭嘴!”赵燚不耐烦地呵斥,很吃力的样子,就这两个字,都让他出了汗。   少年被吼的身子一缩,怯生生地望着他,不敢吭声。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赵燚一阵心烦气躁,索性闭上眼,什么都看不到。   但那目光,清幽幽的,仿佛能穿过人的灵魂,哪怕他闭着眼,都能“看”到那样一双眼睛在眼前。   妈.的!   哪来的太监!   “别看孤!”赵燚几乎暴跳如雷,奈何无法动弹,只能凶狠地厉声呵斥。   吓没吓到人不知道,反正自己是累的满头的汗。   少年是被吓到了,委屈地垂着眼,那我见犹怜的模样,都快让人心碎。   可惜他面对的,是从不解风情的太子殿下,就算面对女人都不会有丝毫怜悯,何况你一男人!   不过赵燚也没烦躁太久,少年也没委屈太久。因为一会儿后,门口就传来动静。   赵燚微微眯眼,就见两个中年女人进来。   这两个女人虽然是普通仆妇打扮,但赵燚看出来,这是两个练家子,身手还不普通的那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想知道,自然就问了。   只不过,问的很吃力,躺在那儿的姿势,也不太美妙。   可惜,两个仆妇对他没兴趣,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更别说回答他,径自走到少年的牢房前,开门进去。   少年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直觉不妙,吓得“啊啊”直叫,连连后退,双腿在地上蹬出一阵烟尘。   奈何,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不是两个练家子的对手,几乎是被悬空架起来往外走。   他还在挣扎,却毫无意义,求助地望向赵燚。   妈.的!   赵燚心里又狠狠骂了句。   这书生分明干净纯澈的就像山颠雪,分明也不过是濒临绝境的渴望,但这眼神怎么看来却是如此……勾人!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攥住他的心脏,叫他有所感知,还有点,燥动!   赵燚厌烦地扯了下嘴角。   也不知道那少年被带走做什么了?他该去救人的,可他现在……自身难保!   赵燚忽然一凛。   他在想什么?   不过见了一面的陌生人,他居然关心他的死活?   就算他因为身中蛊毒而厌恶苏澜,但他从来都是个正常的没有特殊癖好的男人,怎么想了一个男人这么久?   他忽然念起了《心经》,让自己静心。   也不知念了多少遍,心倒是静下来了,但,他为什么要念这个!!!   因为……   苏澜啊。   .   大概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赵燚身上恢复了点力气,好歹能坐起来了,虽然还是会有些累。   然后就看到那两个仆妇又进来了,却没有看到那个少年。   仆妇开了他的牢房门,赵燚眼一沉。   休息了段时间,赵燚感觉没那么虚弱,勉强扶着墙坐起来,沉声道,“干什么?”   两个仆妇都没进去。   其中一个个子高点的说,“少当家要见你。”   少当家?   赵燚当然要去会一会这个抓了他的人。   也不知这两个仆妇是对自己的武功太自信,还是对给他用的软筋散太有信心,似乎都没想过会有人来救他,也就没捆绑赵燚,就这么让他出了牢房。   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在后面跟着。   不过,既然都来了,又没死,他也的确没想急着离开。   从牢房出来,外面还是晴天,天上暖阳才西沉,树梢积雪还未化,冷冽如刀的山风刮过来。   刚过未时。   赵燚心中一动,少当家,莫非还是江湖人?   他并没有昏迷太久,离长春山,离云州应该也不远,那少当家难道是剿匪时的漏网之鱼,所以报复他?!   他留心着周围地势,和在州府时看过的舆图做对比。   但州府舆图还未详尽到这种程度,他只能大概划出一个范围--正是当初剿匪的主要战场。   牢房倒是建的不少!   赵燚现在还没什么力气,走的慢,两个仆妇也没催促他,就这么慢悠悠的,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地方。   只见面前一排大小不一的屋舍建在悬崖峭壁上,被大雪覆盖的屋顶高低叠错,只屋檐露出有些褪色的朱红,屋顶便是金乌高悬,霞辉洒下,恍如佛光普照,圣洁而庄重。   赵燚看着就冷笑,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寇大盗,倒是会享受!   他倒要看看这漏网之鱼还想干什么!   到了屋前,洗仆妇推开门,“进去吧,少当家就在里面。”   赵燚不得不扶了下门框才跨进去,正屋一应家什摆放整齐,但没有人。   他耳朵动了动,转了个身,却见一红衣劲装的女子正手执马鞭,一脚踩在椅子上,煞是认真地在看临窗大桌上放着的一幅字画。   夕阳正柔柔地抚过她的脸颊。   居然是个女子!   漏网之鱼,抓了他的人居然是个才十几岁的黄毛丫头!   赵燚的心脏狠狠地跳了几跳。   气的血涌翻滚,差点暴起杀人!   赵燚在原地站了会儿,又默念一遍《心经》才走过去。   少当家才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她漆黑的瞳孔明晃晃地写着“惊为天人”,引起赵燚生理性的厌恶,眉峰紧皱,眼中杀气毕现。   但,不知是不是他中了软筋散,内力全失的缘故,他肃日里骇的人战栗不止的暴戾模样却没有吓到那少当家,她眼里都是惊艳,脆生生地说,“你就是灭了我云州七十二寨的太子赵燚?你长得真好看啊!”   妈.的!   赵燚忍不住,又骂人了。   你缺心眼吗?   赵燚真的想杀人,就是实力不允许,如此盛怒,反而累的他气喘吁吁。   但他当然不能在对手面前示弱,就近坐下,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沉稳,“既然知道孤的身份,你意欲何为?”   目光不经意地一瞥,看到桌上的画,微微一顿,这不是那少年郎的画作?怎在此处?   想到那少年也被抓了,如今还不知何处。想到那少年被抓走前的无助和乞求,赵燚眼睛有点疼。   少当家仿佛对面前人的情绪变化浑然未觉,见他坐下,自己也放下腿就这么坐下去,也没擦一下被她踩过的椅子。   一只手还拿着马鞭,托着腮,笑眯眯的,像个花痴一样看着他,声音如银铃清脆,说的话却如雷震耳。   她说,“你灭了云州七十二寨,我的家人全都没了,你得赔我一个家!”   赵燚的额角狠狠跳了几下,又听她继续说,“你做我的压寨相公好不好?只要我们成了亲有了小娃娃,我就给你解药,你说好不好?”   你他.妈.哪来的疯子!   受蛊毒影响,赵燚已经是个暴戾的性子,但他素日虽然冷酷,怒了就动手杀人,也只有苏澜偶尔气的他骂两句粗鄙的话。   但这会儿,他手上无力,杀不了人,只能恨声在心里骂--毕竟,大声怒吼,也会去掉半条命。   赵燚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   能把自己抓来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辈,绝不是这种白痴蠢货,说不定这所谓的少当家只是被推出来试探他的。   --想试试美人计有没有用?   赵燚嫌弃地瞥她一眼,比苏澜差远了。   不过如此看来,抓他的人确实有所求。求见不到他,就只能出此下策。   “孤已有妻子,你比她差远了。”赵燚直言不讳。   少当家不知他所想,只愣了愣,也没有很伤心,又说,“可你是太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再说了,你又不喜欢她。”   赵燚冷漠地看她,“谁说孤,不喜欢她。”   虽然现在是有点讨厌,也不是他自愿的的。   “你去梅亭赏景,都是自己去的,没叫她陪着。而且你都被抓走这么久了,她也没来救你,可见她也不喜欢你!”   “胡说!”赵燚下意识地,厉声反驳。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她只是不知道而已。   “哦,是了,我想起来了。”少当家马鞭拍了下手掌,“你带的手下也被我抓起来了,没人给她报信呢。那我叫一个人回去报信,看她什么时候来救你?我给她三天时间!三天内她要是能来救你,我就成全你们,要是她不来,你就做我相公,好不好?”   当然不好!   她人在京城,一个月都未必赶得来!   而且,井大几个居然也被抓了?   这女的什么来头?看着蠢蠢的,这么容易就把他的人一网打尽?   赵燚想起了昏迷前闻到的迷香,自然也就问了。   “你说那个啊?你不知道吗?”少当家一脸的天真无邪,“就是几个月前,太子妃不是在朝堂上用过吗?方子都流出来了,我当然也买的有。”   赵燚“……”   也许并不是她背后有高人,就是运气好而已。   尽管这流出来的秘方远远不如苏澜所制,只得了两三分精髓,效果已经很是震撼。   “好了,我们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少当家高兴地拍手,走到前边拿了个婴儿拳头大小青皮的枣,和一个红澄澄的苹果,放到赵燚面前的桌上,“饿了吧,先吃点?晚点我再请你吃好吃的。”   赵燚拿了苹果在手里掂了掂,像是能掂出重量来。   少当家忽然凑过去,但也没凑的太近,嘻嘻一笑,很是单纯无害,“怕我下毒啊?”   赵燚冷冷看她。   事到如今,他怕她下毒有意义?   少当家一抿嘴,后退两步。   “你说,你家里人都死了?”赵燚又掂着那颗青枣,忽然问。   少当家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垂下眼眸,悲伤从眼里溢出,低落地说,“我爹娘都不在了。”   “其他人?”   少当家抬头,脸上又是大大的笑容,“想知道?等你做了我相公我就告诉你啊。”愁绪抽离的如此之快,仿佛刚才难过的是别人。   “……”赵燚沉声问,“你如何,知道孤的行踪?”   少当家仍然笑,笑的神秘莫测,“你的手下出卖了你呗。”   赵燚眼一沉。   眼前人年纪不大,看着也蠢笨如猪,却鬼灵精怪的很。   他如今又受困于人,一时半刻,很难套话,还得徐徐图之。   “孤要见他们。”他说。   大约是猜到赵燚并不相信她当真把人都抓了,为了让他死心,少当家痛快地答应了。   赵燚慢吞吞吃了那个苹果,吃了青枣,又自己去拿了个橘子剥开吃,终于听到外边传来动静。   他看了她一眼,她气鼓鼓地说,“还没做我相公呢,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还不给我吃!”   赵燚一阵厌恶,往门口走。   然后就看到院里狼狈地被缚住手脚,趴在地上的井大井三,身后还有拖拽的痕迹。   赵燚瞳孔骤缩,猛地用力转过头盯着她。   那阴冷的眼神,仿佛雪地里窜出的毒蛇,咬上少当家的脖颈,顷刻就要窒息而亡。   少当家像是被吓怕了,连连后退,嗓子发干地说,“人你也看到了,都好好的活着呢。只不过他们功夫厉害,当然得绑住才安全!好啦好啦,王妈,带他们回去,送相公回去。”她朝外面大声地喊。   “你说,要放一人回去报信。”赵燚阴鸷地开口。   少当家眼睛一亮,“你答应跟我赌啦?”   赵燚舔了下唇,阴森森的目光透出几分残忍的邪气,“换个赌约。一天!如果一天内,官府找不到这里,孤认你做义妹,为你请封公主。”   少当家急道,“我要跟你做夫妻,谁要做你妹妹啦?”   赵燚面沉如水。   他答应过苏澜,这一生只会有她一个妻。   哪怕他现在不喜欢她还有点讨厌她,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他也不想违背承诺。   “那就,赌约作罢。”赵燚森然道,“一天内,官府找到这里,你五马分尸!”   少当家“……”   赵燚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作画的人呢?”   少当家很不开心呢,没好气道,“我缺银子,他的画能卖银子,当然是叫他画画去啦。”   .   回到牢房,那作画的少年果然还没回来,赵燚眼里戾气横生。   云州新任知府是他亲自挑选的,不但是个做实事的官,为人谨慎心细,身边更有个破案高手做师爷,想必不用多久就能从梅亭众人晕倒事件里发现蛛丝马迹,最迟明天傍晚,就能找到这儿。   所以,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那个少当家,若背后有高人指点,兴许还能拖延一点时间,若真只是误打误撞运气好,她就等死吧。   要怪,就怪她一开始没弄死他!   仆妇送来的晚膳,赵燚也吃了,尽管他知道,这饭菜里定然是加了料的。   吃完了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有人进来,听脚步声就不是那作画的,他也没睁眼。   来的仆妇道,“少当家约你赏月,向你道歉。”   又想搞什么!   赵燚还是去了,就想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天已经黑透了,月光皎洁明亮。   山上下着大雪,随风扑面。   忽然又想起苏澜,她喜欢下雪的天,喜欢堆雪人打雪仗,还喜欢画雪景,最喜欢他抱着她坐在亭子里,一边看雪,一边吃烤肉。   他曾在书上看到过,再往北,大雪深几尺厚,人可以绑木板在脚下,在雪地上如划船一样滑行,若是技术娴熟,还可以从山上滑下来,很是惊险刺激,据说就有专门以表演滑雪为生的人。   他想苏澜应该会喜欢,本打算来年带她去看看。   可是,他失去了喜欢她的能力,而她要帮她解毒,不知未来会如何。   他想着苏澜时,另一仆妇走过来,两人交谈一阵,其中一人道,“少当家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不过少当家吩咐了,你可以自己先赏雪景,一会儿少当家得空了,再过来。”   赵燚身中软筋散,虽然现在有些力气,但每走几步,就累的气喘,若不是想看她还有什么手段,怎会出来。   但是……   云州附近山脉虽险,风景却好,此时明月高悬,大雪纷飞,屋檐下灯笼摇曳,竟是有种震撼人心的纯净之美。   他要替苏澜赏雪赏月的。   于是,继续前行,凭着直觉,往视野最好的地方走。   然后,停下。   前面峭壁处有一凉亭,明月正挂在翘起的飞檐上,前面的空地,有一白衣女子婀娜起舞,广袖翩跹,帛带飞扬,空灵如若山中精魅所化,专来蛊惑世间凡夫俗子。   片片雪花,在风中盘旋,更仿佛精灵所化,围绕着白衣女子,久久不肯离去。   风,渐渐停了,雪花也累了,静静地,落在她肩上。   长袖仿佛从月亮上滑下,女子的脸,转了过来。   所有悲欢,都在舞姿结束时散于风雪里,她容颜清淡,目光更是波澜不惊。   哪怕意外看到有人,错愕堪堪入眼,便已散在溶溶月色里。   她理了理长袖,步态悠然地走过来,在三步外停下,淡然启口,“你也是被少当家抓来的?”   赵燚“……”   所以这位蠢如猪的少当家不但抓了他要当压寨相公,还抓了一姑娘来当压寨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燚哥:(冷漠脸)好多桃花。   澜妹:…… 第98章   白衣女子似乎也没想要赵燚的答案, 不过一句客套的寒暄, 见赵燚沉默, 微笑颔首, “告辞。”   离去的步态悠然洒脱,丝毫没有被困的窘困焦虑。   若不是看到她方才溢满悲愁的舞,赵燚也会被她云淡风轻的姿态给骗。   “站住。”赵燚沉声道。   女子停下,侧身看他, 清淡的目光依然静若止水, 头微微偏向一侧, “还有事?”她淡然问。   “你是谁?为何在此?”赵燚问。   云州七十二寨被一网打尽, 就算有那个少当家这样的漏网之鱼, 出于报复的心里绑架他也就罢,何至于还要再绑一个女人?   何况,原本少当家约他赏月, 却无故缺席,还许他自由行走。   这和她跟他谈话完就遣送回牢房的行为很不符。   而他自己闲逛,就偏偏碰到一个女人在跳舞。   还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还是在他嫌弃少当家长的不好看之后。   赵燚相信,换成任何一个男人, 都会被方才月下白衣翩跹的情景给震撼, 生出心动。   哪怕他情况特殊, 也有欣赏。   但所有巧合凑在一起,就仿佛是设计好的一场偶遇。   赵燚不可能不怀疑。   怀疑后,就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那少当家既然想嫁她,又为何要安排他偶遇另一女子?   当然, 那少当家本身也是诡异的很。   也有可能,是这女子自己买通少当家的手下,和自己制造偶遇,企图他帮她逃离。   总之,这寨子处处诡谲,他纵然相信自己会无恙,也要处处留心。   “我?”白衣女子显出浅浅的讶异,轻笑道,“我本是商户之女,却被三当家掳劫至此,要我给他当压寨夫人。但成亲头一天,太子带人剿匪,三当家见势不妙,叫少当家带着我一起逃。风头过后,少当家又带我回来了,只说我是她三婶,是她亲人,要永远陪着她。”   她语气柔和,除了些微的怅惘,却是听不出丝毫的不安。   也不知赵燚信了没信,问道,“为何不逃?”   这回白衣女子的惊讶更明显了些,下巴轻轻抬了下,指着跟在他身后的仆妇,笑道,“逃得了吗?”   她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月色皎洁,轻风乍起,雪还在下,她纤细闲淡的身影,衬出几分超脱红尘的飘渺。   赵燚盯着她,若有所思。   .   回到牢房,躺了有半个时辰,又听到动静,进来的人脚步虚浮无力,很是疲累的样子。   赵燚睁眼,正看见身心俱疲,哈欠连天的那少年郎。   仿佛是心灵有所感应,少年也恰好抬着眼皮看过来,正对上赵燚漠然的眼。   但那一瞬,少年却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仿佛看到止渴的梅一般,疲累的有些麻木混浊的双眼骤然清亮,恰似混沌里忽然出现的一团亮光,并不如何的耀眼,却柔和,干净,纯粹。   满心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立刻小跑过去,双手抓着牢门,激动地“啊啊啊”。   赵燚“……”   也不知为何,心忽然有些软。   也许是因为他那般漠视他,不肯相救,他却依然一片赤诚;   也许是因为,他清澈柔软的目光,很像苏澜。   两个仆妇眼疾手快地强行掰开了少年的手,把他塞进他自己的牢房,锁好。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站在牢门旁边,抓着牢门,灵秀的眼一眨不眨地,巴巴地看着赵燚。   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苏澜。   尽管他已经讨厌苏澜,但对着这样一个相似的陌生人,赵燚心底,生出些许怜悯。   他坐了起来,冷淡地问,“画了一天的画?”   少年一愣,双眼迸射出欢喜,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注入,身体不再疲惫。   他用力地点头。   赵燚又问,“吃了?”   继续点头。   “叫什么?”   少年一呆,清澈的眸子有一瞬的茫然,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他是哑巴。   “写。”赵燚看了眼地面,说道。   明白了。   少年蹲下去,纤细的手指伸出牢房外,在地上写字,为了方便赵燚看,特意倒着写。   “南相。”赵燚念出来,盯着他道,“想做宰相?”   南相“啊”了声,似乎是他理解错了,又写“相思”二字。   哦。   “南相。”赵燚又重新念了遍,相思的相。   配上这名字,更女人了!   “想离开?”赵燚问。   南相迟疑了下,点头。   “快了。”   南相双眼一怔,亮若星辰。   真的吗?真的很快就能离开吗?   这惊喜的样子,更像苏澜了。   赵燚的善心已经用尽,冷淡地说了句“睡了”便躺下,随手掀开放进来的棉被,盖在身上睡觉。   见状,南相下意识地抿紧了嘴,仿佛是怕自己的呼吸声吵到他。   .   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头疼欲裂的感觉,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那声音道,“你醒啦?饿了吗,要吃东西吗?还是先喝点水吧。”   赵燚眼睛一转,正对着少当家那张笑盈盈的脸,他厌恶地皱着眉。   看着她戴着手套端来水,咬了一勺,水波荡漾,他才注意自己正在马车上颠簸。   离开七十二寨了?   “去哪儿?”他神情肃厉,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如果离开,必然会增加找到他的难度。   “还没想好呢。”少当家笑的无害,说的话能气死人,“不过,还要感谢你的提醒,我才意识到在寨子里不安全,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一口郁气,破膛而出,赵燚竟是无法保持冷静的样子,吃力地喝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意欲何为?”   少当家刚一张嘴,他冷冷说,“你不是七十二寨的人!”   少当家满面无辜,“为什么?”   赵燚冷笑,他告诉她,再让她想办法圆谎?   少当家有些无奈,“我是不是寨子的人,不重要。但是我想跟你成亲的心,绝对是真诚的。”   赵燚目光依然阴冷。   少当家叹了口气,“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还是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勺子喂到他嘴边,他却不肯配合的模样,少当家满眼无奈,“其实你也知道的,饿着渴着也是昏睡,吃饱喝足也是昏睡,何必不吃不喝受那份罪呢?我早说过了,只要你肯和我成亲,我就给你解药的。”   冷厉的目光射像她,赵燚嘲道,“你对孤,一见钟情,就非孤不可了?”   “好吧,实话告诉你,我呢,确实是寨子的人,只不过你带兵剿匪,我被一个杀手组织给救了,这个组织接了单任务要杀你,任务派给了我。但我没想到你长这么好看,所以我决定放过你,只好带你亡命天涯。”   鬼话连篇!撒谎前能不能认真打个稿!   赵燚差点绷不住涵养一口唾沫吐她脸上。   他何曾如此狼狈过!   少当家摊手,说真话你又不信。   赵燚深深吸着气,他要冷静,要冷静才能想办法!   过了会儿,他怒瞪过去,“水!”   他需要时间思考,不能沉睡,得找点事做。   慢吞吞地被喂了几口水,吃完饭,他又道,“孤要出恭。”   少当家复杂地看了他几眼,好心提醒,“你这个样子要出恭,肯定需要人帮忙,我的手下,都是中年妇女,所以能帮你的,只能是我。我是不介意的,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赵燚“……”   想杀人! 第99章   赵燚再醒过来时, 是躺在床上, 没有再头疼, 只是身子仍然酸软无力。   他转动头四处看了看, 窗外的日光有些刺目。   他们应该到了目的地,已经住下来。   他算了算时间,马车上度过了两天,又躺了半天到一天的时间, 目前应该是在离云州府两百里的地方。   往南还是往北, 还得再看看。   门口有了动静, 他目光一沉, 果然看见少当家惊喜的脸, 像一朵盛开的带着剧毒的花。   她说,“你醒啦?我正准备叫你呢。你等等啊,我给你打水洗漱。”   少当家很快去而复返, 端了盆热水,身后的仆妇拎着食盒,放下就出去了。   赵燚已经坐起来,冷声问, “这是哪儿?”   “我们的家啊。”少当家自然地说, 牙刷沾了青盐递过去, 赵燚注意到,她还戴着手套。   之前在马车上,也许是冷,但现在屋里烧着地龙, 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为何戴这个,冷?”他仿佛随口一问,却让少当家的眼睛绽放出更绚丽的光彩,“你在关心我?”   有病!   少当家说,“手受伤了,不想让你看到心疼嘛。”   赵燚冷笑。   这几天在马车上,赵燚吃的都不多,有些饿,但依然吃的很慢。   少当家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娇俏可爱,“外面积雪很厚,吃完了,我们去堆雪人打雪仗好不好?玩累了再泡个热水澡,你都好几天没沐浴了。”   赵燚冷沉的目光一顿,又想起了苏澜。   “不去,没兴趣。”   少当家有些失望,却没放弃劝说,赵燚心思一动,说,“去也可以,你需答应孤,一件事。”   “你说说看。”   “孤要出去,转转。”赵燚虽然提出这个条件,也知道少当家几乎没可能答应,又道,“孤中了软筋散,你可以让人跟着,孤走不了。”   少当家却只是歪头考虑了会儿,愉快地说,“好啊,过两天就是庙会,我们一起去玩。”   赵燚“……”   好像中计了。   少当家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就收走了碗筷,没一会儿又回来,扶着门框,只探进来半个身子,配上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娇俏的很。   “快点出来了哦,你答应了陪我玩的。”   赵燚既然答应了,当然不会食言。   他慢慢往外走,双脚才刚踏出门槛,就见一个雪球直直地砸过来。   他都没想过躲,伸手就要抓住雪球,再反丢回去。   奈何,他忘了如今身中软筋散,身手焉能与从前比,就眼睁睁看着雪球砸到胸口,他的手,才刚抬起来。   “哈哈,打中了!”院子里,少当家激动的跳起来,拍掌哈哈大笑。   赵燚怒,立刻走下台阶,费力地弯腰,团起一个几乎脑袋大小的雪球,狠狠地砸过去。   他凶残的表情,暴力的姿势,仿佛这雪球一砸过去,少当家能被砸成肉饼。   少当家吓得心口嘭嘭直跳,敏捷地往旁边一躲,然后就看到,那雪球在离她还有半丈远的地方就掉下去,碎成渣渣。   两人都愣了愣,继而又是一阵猖狂大笑。   赵燚恼羞成怒,又团起一个雪球,这回只有拳头大小,用力地砸过去。   同时间,他也在观察周围环境。   这个院子并不大,种了几杆翠竹,院子一角有水缸,应是用来种水莲,看起来很是清雅别致。   没有厨房,所以他们住的地方不止这一个院子。   逃亡在外,还住的如此讲究,还敢带他出门,仿佛是很自信不会有官府的人找到。   到底是她背后有人,还是她并非看起来的简单天真?   赵燚越发看不透这个少当家,她抓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至少如今看来,她根本不是要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仿佛真的只是想跟他成亲。   但怎么可能?   赵燚一边沉思,一边敷衍地打雪仗,少当家似乎玩的很开心,仿佛从来没玩过似的。   不过她体力不济,没多久就脸蛋通红,累的气喘吁吁。   就这点体力,哪里像匪寇?   倒像个千金小姐!   赵燚对这个想法嗤之以鼻。   粗鲁野蛮的女人!   少当家休息了会儿,要赵燚堆雪人,赵燚冷漠拒绝,拒绝的理由也很直接,他中了软筋散,体力不济,已经很累,要休息。   少当家不高兴地撅嘴,嘀咕了句都休息这么久了呢。   不过她也没勉强,叫那两个仆妇抬了热水进屋,给赵燚沐浴。   准备的衣裳,还是黑色的。   为了打发时间,少当家又找了几本书过来陪他一起看,时不时地问些啼笑皆非的问题,赵燚几乎不理她,被打搅的烦了,就提条件交换。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准备休息去关门时,看到南相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进屋。   就住在他隔壁。   南相也看到他,仿佛看到救星,眼里都是灼人的光彩。   他的疲惫一扫而空,期待地走过来,“啊啊”了两声,才想起在地上写字。   他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赵燚薄唇一抿,心底竟滋生出一丝浅浅的愧疚来。   他说,“计划失败,暂时走不了。”   南相有点失望,但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清透的双眸如洒进一片星光柔软,在地上继续写,“没关系,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可以离开的。”   这短暂的被囚禁的生涯,少年的信赖让赵燚暴戾的心有了一丝丝的慰藉,语气稍稍有些温和,“早点休息。”   南相腼腆地笑笑,点点头。   翌日。   少当家照例来讨人嫌,但午睡后就没再过来,赵燚反倒是又看到了那天的白衣女子。   她看到赵燚,礼貌地点点头,客气地问,“南公子可在?”   虽然这女子是可怜的被强掳过来还不得离开的身份,但赵燚始终心存怀疑,对她也生不出同情,冷漠地说,“不在。”   他的无礼,白衣女子似乎并不在意,递出一个卷轴,“听闻南公子擅丹青,我闲来无事,也作了幅画,想请南公子点评一二。既然南公子不在,可否请公子代为转交?”   “不可。”   赵燚冷漠的拒绝也没让女子生气,只是有点无奈,“我与公子无冤无仇,公子何必如此敌视我?”   赵燚冷笑,“敌视?有必要?”   他倒也说的委婉,潜台词其实是,你也配?   也不知白衣女子听出来没有,看了他一瞬,摇头失笑,“那么公子可否告知,南公子的房间是哪间,我将画作放到他门口就是。”   “你该问少当家。”   都知道南相住这个院子了,还会不知道住哪间屋?   赵燚对她的怀疑更甚,态度自然更不好。   这个淡然若水,仿佛没了七情六欲的女子难得沉默了一下,轻轻叹道,“我与少当家,并不熟稔,不然…她就会放我走了。”   “你想离开?”赵燚突然问。   白衣女子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个问题,第一次见面,她不是已经回答了。   “我们可以合作。”赵燚盯着她道,“我中了软筋散,武功尽失,你若能,找到解药,我带你离开。”   白衣女子诧异,继而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   她垂眸考虑了会儿,“我可以试试。但不敢保证能成功。少当家……其实也防着我。”她轻松地笑了笑,“不过至少我比你自由,去哪儿也不会有人跟着,的确可以一试。”   赵燚点点头,表示成交。   “那么,”白衣女子淡笑,卷轴再次递出去,“这幅画,可以帮我转交一下吗?”   赵燚“……”   为了表现一点诚意,赵燚也只好帮忙,但在白衣女子转身离开后,就把卷轴放到隔壁屋门口。   只是这一幕,也被白衣女子看到。   晚上南相回来时看到这东西,有些茫然,恰好赵燚听到动静,出来解释。   是这样啊。   南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小心地像是捧着珍宝一样把卷轴拿起来,又写了一句话,多谢公子。   被感谢的赵燚莫名有些心虚。   南相又写:白姑娘也是可怜人,我们离开时,可以带上她吗?   写完了,眼巴巴地看着赵燚,那直勾勾的小眼神,无端端地,又让赵燚想起了苏澜。   也不知她此时在做什么。   应该已经呼呼大睡了吧。   想到苏澜睡的像猪的模样,赵燚冷淡的眉眼染上一些暖色,唇角勾起一点笑意。   南相还在巴巴地看他,纯净的眸子大为不解。   也不知怎的,对上这样柔软的眼神,赵燚会忍不住对他多两分纵容,解释道,“在想我的妻子。”   然后他一愣。   因为中了厌情蛊,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厌恶苏澜,但最近又频频想起她,甚至方才,想起她他会觉得心里变得柔软,没那么郁燥。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蛊毒的效果,也跟距离有关?   但,显然不是,只是赵燚不知道而已。   “你的妻子,你很喜欢她吗?”南相不知他的震惊,又问。   “当然。”赵燚回神答道。   可是……   南相明显的挣扎了会儿,才继续写,“我听说,少当家想嫁给你,你会娶她吗?”   赵燚脸一黑,“别提她!她给我妻子,提鞋都不配!”   “可我还听说,少当家说了,只要你答应和她成亲,她就还你自由。”   “我绝不会另娶!”赵燚冷冷道。   “那……”南相犹犹豫豫地写,“其实你也可以骗骗她,等你自由了,她也勉强不得。”   “我不会答应。”赵燚已经语气如冰,“此事不必再提。”   南相却笑了,软软的笑,“你的妻子如果知道你的心意,一定很开心。”   赵燚想起当初延昭帝赐侧妃他拒绝时,苏澜的口不对心,嘴角微翘。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家有没看出来,澜妹一人分饰三角? 第100章   到了庙会这一天, 少当家穿着鲜红的劲装, 蹬上一双羊皮小靴, 外面披着大红镶兔毛的斗篷, 红红火火地带着赵燚出门了。   庙会这天,街上定是人头攒动人满为患的,坐马车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赵燚身体虚弱, 一整天都靠走, 会累疯的。   所以, 他们还是选择了马车出行。   “吃点橘子?”少当家剥好一个橘子递过去, 善意地说, “你想看外面的街景,就打开窗子看吧。”   心思被拆穿,赵燚有点恼怒, 脸色难看至极,嘲道,“你就笃定,孤走不了?”   “当然。”少当家洋洋得意地说, “没有人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你自己又动不了, 你怎么可能离开我呢。”   赵燚气结,缓了缓才道,“你有如此本事,想做什么不成, 非要绑架孤?又不求财求权,何必。”   少当家罕见地沉默了会儿,幽幽一叹,目光里有些悲凉,“哎,实话告诉你吧。我本来有个未婚夫,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彼此很相爱,感情跟深厚,就等着婚期一到好成亲。可忽然有一天,他出门救了个姑娘带回来,着了魔一样疯狂地爱她,不顾双方父母反对执意毁了我们的婚约,最后还带着那姑娘私奔了。我很伤心,也很不能理解,什么是爱?为什么我们十多年的感情竟比不过他们相识一月?我无法理解,所以也想试一试,我会不会在很短的时间里,不顾一切地爱上别人。”   说到这儿,她看了眼赵燚,赵燚冷面如霜,“孤,就成了试验品?”   “这怎么能叫试验品呢?”少当家立刻纠正他,“这叫寻找真爱!你不想试一试吗?也许你对你妻子的喜欢,只是因为娶了她而成了你不得不去承担的责任,无论娶谁,你都会喜欢的。所以,你应该把目光放的更遥远更开阔一点,找到自己的真爱,免得浑浑噩噩一生,多悲哀啊。”   赵燚冷冷道,“休要拿你,你未婚夫,与孤相比。孤很清楚孤的心意!你也不必,每天换一个说辞骗孤。你心不诚,自然没人会喜欢你。”   “我哪里不诚了?”   但赵燚已经不再理会她,打开车窗,认真观察。   这样一个满嘴谎言的狡猾女人,他绝对不会再尝试套她的话!   若是有苏澜的吐真丸在,就好了。   又想她了。   .   此时才过辰时不久,从城里到城外的寺庙这条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也有不少摊贩。   吹糖人塑糖人画糖人的小摊前围满了孩童,欢快的童声童语不绝;   也有演幻术耍猴戏演杂技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包围着,喝彩声络绎不绝。   还有卖小零嘴,胭脂水粉小玩具等等,吆喝声不断。   这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县城。   赵燚已经得出了结论,心里回忆着云州府附近的州县。   越靠近城门,人就越多,马车根本无法继续前行,少当家只好和赵燚一起下车。没走几步,就见拥堵的街道上,人群自发分成两拨,把中间的路让出来,不少人在说,来了来了,开始了。   紧接着,前面锣鼓喧天,似乎有天大的喜事。   少当家虽然长在贼窝,却没贼匪的本事,她很好奇前面是什么,却只能站在人群最后面,根本挤不到前面去,哪怕很努力地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可前面有不少高个子挡着,尤其还有把小孩架在脖子上的,导致她的视野很差,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她幽幽地看了眼身形挺拔的赵燚,多想像那些孩子一样,也骑在赵燚肩上。   哎。   锣鼓声更大了,透过人头间的缝隙,她看到几个壮汉抬着一尊镀金的雕像走过去,紧跟着还有舞龙舞狮踩高跷的,热闹极了。   少当家很费力才能看到一点,但也兴奋地满脸通红,跟着人群一起欢快地尖叫。   街上人越来越多了,少当家的注意力全在街中央的表演,都没注意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偷偷靠近,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初时她还以为是有人不小心挤到自己,想让一让,但很快她发现自己似乎在被拖拽。   她是知道这种人多的集会容易出事的,只不过因为待在赵燚身边,又有不少人暗中保护,所以从没有担心过。   但现在,好像附近都没有自己人。   少当家心慌得不行,努力地在搜寻赵燚的身影,好不容易看到他,他也正好看过来,她正要举手示意,就感觉背上被利刃抵住,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想死,就闭嘴!”   恰好赵燚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又转回去。   那一刻,少当家体会到什么叫心如死灰,怔怔地盯着赵燚的后脑勺,顺从地被拖走。   远离人群后少当家终于看清是什么人带走了他。   一个个尖嘴猴腮,满脸横肉,表情更是阴险邪恶,口水都快流出来的下.流模样,少当家一阵恶心。   只是,都还不用她出手,那几个流氓就有一个是一个,毫无征兆地倒下去,空寂的巷子里出来几个人,惊惶不安地问,“太子妃,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看大夫?”   原来冒出来的这几人,却是井八和井五井六,而这位红衣少当家,更不是别人,而是太子妃苏澜。   苏澜顶着少当家的脸,一言不发,委屈极了,眼泪都快掉下来,更是吓坏了几人。   他们发现苏澜被坏人带走就立刻追上来,至少是没看到苏澜被打被羞辱,但来的路上又吃了多少亏,他们确实没看到。   万一被占了点便宜,将来又被殿下知道了,他们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太子妃…”井八不安地再开口,这里毕竟她和苏澜最熟。   苏澜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口气道,“不是说了,即使没外人也要叫我少当家。”   “少当家…”井八从善如流地改口,刚开了口,苏澜就闷声道,“我没事,他们还来不及动手。把这几个人交给官府,就当是拍花子。云州知府的信一起交过去,县衙的人才会听你们的。”   几人看了看,井八先和苏澜离开,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余下的事由井五井六处置。   “少当家不去逛庙会了?”井八看她仍是闷闷不乐的,又不敢乱问,便找了个话头。   “不去了,没意思。”她闷闷地说。   原本是跟殿下一起逛,哪怕他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她也觉得开心。   可刚刚,殿下都看到她被人强制带走了,他也假装没看到。   他肯定还在窃喜这个小魔头被抓了他终于可以自由了。   哼!   想得美!   他这辈子都休想逃出她的五指山!   .   赵燚出来,并不是为了体验当地的民俗风情,更没兴趣和少当家一起欣赏,所以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少当家已经远离他,等他意识到,一回头看到那人,隔着一丈远她都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就一阵生理性的厌恶,立刻又转回去,还不如看这些民间表演。   这之后,少当家都再没有出现,他也不在意,那人口口声声说要和他成亲,还用软筋散囚禁他,却肯让他出门看庙会,她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如今管不了,只想赶快找机会留下暗号,希望有人能尽快找到他。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趁乱离开,可一来他答应了南相带他走,他就不会轻易食言;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两个仆妇实在看的太紧,他想走也没机会。   表演的队伍一路往前,赵燚周围的人流也跟着前行,附近的人总算少了些,他顺利地去了城门,趁两个仆妇错眼的时间,留下暗号,又去了城外香火最盛的寺庙,同样留了暗号。   他试着想单独见一见住持,却不被允许,但他想在附近,甚至进城再逛一逛,却是可以的。   不过他如今这身子,着实经不起折腾,想办的事都办成了,他没多逗留,先回去了。   但这天直到他休息,少当家都没出现。   不仅少当家,那位白姑娘,还有南相,都没露过脸。   出什么事了?   只是两个仆妇嘴巴很紧,他又不能随意出去,什么也不打听不到。   跟着三天,他都没见到仆妇外的任何人,也没人找到他,不知是他的暗号没被人发现,还是无人能破译。   赵燚拧着眉头,回去后定要叫锦衣卫所有人再重新训练几次,哪怕远离京城,也绝不可懈怠!   这天晚上,总算有了点进展,白姑娘来了。   赵燚并不愿让她进他的屋,哪怕这是他被囚禁的地方,哪怕这事,其实很该注意保密。   但他都这样了,少当家还会派人监视他不成。   “拿到了?”赵燚就站在门口问。   白姑娘轻淡一笑,从腰带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幸不辱命。”   赵燚没有拿,而是折回屋子,端了杯水出来,直接将纸包里的药粉倒进去,晃了几下,一饮而尽。   白姑娘目光一动,仿佛有些震撼,轻淡的嗓音有些发干,“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赵燚瞥她一眼,懒得说话。   如果她和少当家其实是一伙儿的,要害他,他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恢复需要时间,明天晚上,你过来,我带你和南相,一起走。”赵燚道。   白姑娘并未纠结那许多,展颜一笑,“好。”   正要走,赵燚问,“这几日,南相都没回,你可知原因?”   白姑娘迟疑了下,“具体不清楚,我猜,少当家应该是很缺银子。”   就一直让南相不眠不休地作画好拿去卖,实在累了,就地小憩会儿就好。   赵燚皱眉。   缺银子的话,最好的办法不是该把他交出去?   “可知她在做什么?”   白姑娘摇头,“不清楚。她有什么事,都不会跟我说的。”   翌日上午,已经恢复了五六成的赵燚百无聊赖地在下棋,一个仆妇进来,说少当家有请。   他想,也正好去摸摸底,又为难地做出虚弱的样子,强憋着,慢吞吞地跟在仆妇后头。   出了这个小院,似乎是去了正院的厢房,仆妇打开门,请他进去。   还未进去,赵燚就闻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少当家受伤了?   天助我也。   但他走进去,绕过屏风,看到里面的情形,心里一沉。   原来受伤的并不是少当家,而是白姑娘。   她被绑在架子上,头无力地垂到一侧,脸色是雪一样的苍白,头发湿了一片,粘在脸颊上,双眼紧阖,气息微弱。   被发现了!   这是赵燚第一个念头。   但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他现在过来……岂不自投罗网?   这么一想,他仿佛从那浓浓的血腥味里闻到了极淡的迷香味。   糟糕!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已经感觉到,内力在迅速流失,他很快又会变成普通人,晕过去。   少当家!   果然心思诡谲,狡猾若狐!   偏偏这时候,白姑娘幽幽转醒,看到赵燚的那一瞬,双眸一亮,亮的就像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你来啦?”她声音极轻极淡,几乎听不见,但赵燚听得见,不但听见了,还听出她浅浅声音里蕴藏的感动与震撼。   随后,白姑娘才想起现在的情形,不由得苦笑,“对不起,我没办好事,连累你了。”   赵燚眉峰皱着,看到旁边的剪刀,慢慢走过去拿起来,剪断绑在她手腕上的绳子。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但是,白姑娘被折磨地太虚弱了,没了绳子捆绑,她连一点支撑的力气都没有,身子一软,就要摔下去。   不过没关系,赵燚能接住她。   但是,赵燚在看到她往自己身上倒的时候,想也没想,几乎是本命地,往旁边一让。   嘭。   白姑娘狠狠地摔倒在地。 第101章   赵燚又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只有一具虚弱的身体。   不过他并不惊慌, 就算这次失败, 他还有机会。   他可以等到十五那天, 他发病时,即使身中软筋散,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而这里囚禁他的人, 通通都会为他们所做的事付出血的代价。   那天以后, 又过了几日, 他才看到夜里回来的疲累的南相, 不过并没有去关心他, 只要他还活着就行了。   他的同情心,本就很少。   之后,那位白姑娘居然还能自由出入, 偶尔过来做客,聊两句看过的书,请他品鉴她作的画。   但很快,赵燚发现白姑娘的别有居心----她似乎因为他曾经的信任, 和帮她剪断绑她的绳子, 而莫名其妙的对他产生了情愫。   赵燚从来感情淡泊, 不能理解白姑娘的心意,更不会接受。   他不但许诺一生只有苏澜一个妻,也绝不会随便拈花惹草,更不会吊着一个姑娘, 享受别人的爱慕。   在他明明白白的拒绝后,白姑娘也没有再来过。   少当家,更是很久都没出现过。   不知道她又在算计什么。   转眼,就腊月十三了。   过了饭点,却还没有人来送晚膳,赵燚拧着眉,莫非出了什么事?   那可真是好消息。   他又等了半个时辰,仍没有人出现,正打算出去看看,就听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虚浮的跑步声。   他眉心一拧,走到门口,却见迎面跑来的却是南相。   “出什么事了?”赵燚问。   也不知南相跑了多远,停下来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都是白的,手脚都在抖,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啊”了声,抖着身子走到书桌前,哆哆嗦嗦地拿着笔写道,“院子里,没人了,只有我和你。”   赵燚眉心拧的更紧,这是怎么回事?   还真的出了什么事,少当家带人潜逃了?   南相见他不语,以为他不信,急的又哆哆嗦嗦地写:   我很饿了,没人送饭,自己去找吃的,走遍宅院,没有一个人。   顿了顿,又写:不过厨房有蒸好的糕点,洗干净的蔬菜和肉,像是准备做晚饭,突然发生什么事必须离开。   赵燚一瞬间考虑了很多,最后只道:去看看。   南相对他无比的信任,当即点头随他一起。   这是赵燚第三次离开他住的小院,一次直接出门看庙会,一次去正院看白姑娘,他对这个宅院应该不熟悉,但他却对宅院的布局了然于胸,先去正院检查,确实没有人的气息,屋里的摆设,桌上吃了一半的果子,喝了一半的冷茶果饮,都在昭示主人才离开不久。   得到结果,赵燚并没有逗留太久,正要再去其他地方查看,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南相。   南相似乎被他刚才不耐阴冷的表情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惴惴不安地蹲下在一片积雪上写:可以先去厨房吗?好饿。   赵燚“……”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连性别都不一样,可不知怎的,南相此刻可怜巴巴的眼神,真是像极了苏澜。   他又有些心软了。   赵燚一点头,南相高兴的就像终于得到肉骨头的小奶狗,给他条尾巴能立马欢快地竖起来摇摆。   赵燚也饿了,和南相在厨房吃了点点心垫肚子,准备再四处看一看,确定这里是否的确没有人了,再来,也要找一找软筋散的解药。   然而他们刚踏出厨房的门,就又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轻若雪落无声,不止一人,而且,这绝不是少当家身边的仆妇所能达到的境地。   南相却什么都没听到,见他停下,好似凝神静听的样子,还很疑惑。   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答。   下一瞬,宅院里凭空出现几个黑衣人,面皮白净,但看着也不是多年轻。   “殿……主子!”为首的鬓边有白发的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姿态谦恭地差点跪下去,“奴才总算找到你了!这些日子,您还好吗?”   原来这人,却是井大。   赵燚蹙着的眉心略有舒展,随即又抹上一点不解。   怎么那么巧?   井大刚要来营救他,少当家就卷铺盖逃了?   怎么看都像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但,更让他困惑的是,如果少当家提前得到了消息,不是应该带着他一起转移?   只要离开这宅子,又不给他出门的机会,天下之大,要找到一个被刻意隐藏的人,难于上青天。   赵燚迟迟不说话,井大满心地不安,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扑通就跪下了,几乎涕泪横流,“主子恕罪!都是奴才无能,现在才找到主子,求主子责罚!”   南相手里拿着山药糕,一副看呆了的表情。   赵燚没空理他,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起来。我中了软筋散,先找解药。另外,那伙贼匪已经跑了,追!”想到那个狡猾若狐,让他被囚这么久,还极有可能买通他身边人的少当家,赵燚咬着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抓到他们!”   感受到赵燚的磅礴怒气,井大抖了抖,应声后,立刻把带来的人分成两拨,一拨追人。一拨找解药。   忽然又想到什么,赵燚又补充道,“那伙贼匪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帮过我,找到她…”他停了下,没有情绪地说,“问问她想要什么,不难办的,就替她办了。但,不必带到我面前。”   井大微露诧异之色,不过他还低着头,赵燚也看不到。   “奴才明白。”他说道。   所有人都散开了,保护赵燚的人也隐在暗中。   厨房门口就剩赵燚和南相。   南相手里的山药糕到现在都没动一下,整个人还处在极度震惊中,一动不动,无法回神。直到赵燚抬腿要走,他才下意识地“啊”了声叫人。   赵燚偏头看了看他,有点不耐地解释,“如你所见,我们得救,你自由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南相“啊啊啊”叫了几声,不知为何急的眼睛都红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像极了苏澜。   赵燚很无语,好歹是个公子哥,总这么像女人做什么。   但,看在苏澜的份上,他勉强忍耐了下来,冷声道,“想说什么,写。”   南相才回神一样,瞅了瞅,这附近却没有积雪可写字,脑子里灵光一闪,折身回厨房,找了块烧黑了的木柴,在地上写道:   我无家可归,可以跟着你吗?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无家可归?   赵燚持怀疑态度。   南相难过地继续写:我家境不好,和一大户人家的独女定了亲,入赘她家,但前段时间,我的未婚妻有了更好的夫婿人选,跟我退亲了。虽然给了些盘缠,也几乎用光,所以我才去长春山作画,想卖画为生,谁知就被少当家给掳了来,画是画了不少,还是身无分文。公子是好人,我想跟着公子,也可以帮公子作画,赚的银子也不用给我。我要求不高,管吃管住……   他停了下,又写道:   管穿,就行。   写完后,他还长长得吐了口气,抬起头,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赵燚。   那眼神是明晃晃的:你就答应我吧,不然我哭给你看!   赵燚对他写的那些东西并不在意,唯有一点,他说可以帮他画画。   他本就想把看过的风景都画下来带给苏澜看,如果有个画师一路跟着,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他看他还算顺眼。   至于他留在他身边,付出那么多,要的却那么少。   他也不在意。   哪怕他其实是少当家留下来的祸害,他也自负地并不在意。   “那好,你留下来,帮我作画。”   南相一听,高兴坏了,差点原地蹦起来,又想起来,继续在地上写:   谢谢!谢谢公子!真的谢谢!   可见,真是激动坏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井大折返,表情有点,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还有一封信。   纸包自然就是软筋散的解药,信封上却写着赵燚亲启。   赵燚没有着急吃解药,先拆了信来看:   太子殿下,还记得我给你讲的我的经历吗,虽然你不信,我说的的确是真的,想和你成亲也是真的。但是我渐渐意识到,强扭的瓜不甜。尤其那天逛庙会,我差点被拍花子拐走,你明明看见了,却视而不见,这让我太失望了。哪怕我不是好人,可拍花子也是恶人,这一次他们想抓我,下一次还不知道要拐走多少妇孺?又会毁了多少个家?你为一己私欲,却纵容犯罪,我真的太太太失望了。所以,考虑良久,我还是觉得,你不值得我的付出,所以我放手了,解药也留给你了!还有,白姑娘我也带走了,反正,你是不会喜欢她的,何必害了一个好姑娘?好聚好撒吧。   连红枫。   赵燚看完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颊都紧绷着,可见他的怒气。   他什么时候看到她被人拐走了!   他什么时候纵容犯罪了!   哪怕他并不是好人,也容忍不了这种污蔑!   尤其这封信,这样的大白话!真是没文化!给他留这样的信就是对他的侮辱!   愤怒至极的赵燚把信撕了,让人烧了,又再次强调,务必尽快抓住少当家!   过了一会儿,赵燚平静了点,冷淡地对井大说,“这是南相,从今天起跟着我们,拨一个人服侍他。”   井大微愣,看向南相,南相咧开嘴,冲他笑。   井大就觉脖子一凉,赶紧低下头。 第102章   重新安顿好之后, 赵燚才知道当初转移时虽然坐了两天马车, 其实并没有走太远, 他们在的地方就在临近云州府城的一座县城, 只不过连红枫心思诡谲,故意制造假象,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远离云州,才让井大到如今才找到他们。   不过, 虽然这个地方是赵燚一生的耻辱, 他也并不避讳, 既然来了, 还是要去附近逛一逛, 替苏澜看遍山河。   赵燚一行人在此逗留了十天,临近除夕,才回云州。   毕竟云州是府城, 过年更热闹,而苏澜是爱热闹的人。   而这么长时间,井大这边却没有查到任何有关连红枫等人都的消息,赵燚不禁怀疑, 难道他身边果真有连红枫的眼线?   如今在他身边跟着的, 除了南相和才找来伺.候他的小厮, 都是最忠实可靠的人,他并不想怀疑他们。   即使出了个背叛他的井十,那他也是在很多年前,张贵妃安插进来的。连红枫就算再有本事, 有必要花费那么大力气,冒着眼线随时被拆穿的风险,只为了,搞这么一场闹剧?   而南相,一言一行都活在监视之下,更绝无可能给连红枫送信。   赵燚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先按耐下这点匪夷所思,让井大继续去查。   只要连红枫有所求,就一定会再出现。   除夕前一天,赵燚带着南相又去了长春山。   上一次,他才走到半山腰就被掳走,许多景色还没来得及看。   他倒不怕连红枫再把他带走。   他等着她呢。   长春山山脉连绵不绝,大自然鬼斧神工下的奇志景观无数,其中有座山峰,从远处看很像婀娜女子,又有一棵奇树斜斜长出,遥指远方,像极了女子伸出玉臂在召唤。   她在召唤什么?   当地便有一个传说,说女子的丈夫已经羽化飞仙,妻子在凡间苦苦等待,乞求丈夫回来。   于是这座山峰便被取名望夫峰,也有人叫它望仙峰。   远远看着那座山峰,不知为何,赵燚眼里的山峰渐渐幻化成苏澜的脸,凄凄苦苦地朝他伸手,盼他归来。   赵燚吐了口气。   他其实中的不是厌情蛊,是桃花蛊吧!看到一座山都能联想到苏澜!   更要命的是,身后的南相又“啊啊”叫了起来。   他不耐地转头瞪着他,他却仿佛没感觉到他的烦躁,手指着天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赵燚侧了个身,换了个角度看向天空。   也许是受光照影响,望夫峰上的天空,倒映出他的影子,两只“手”在逐渐靠近。   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   云在天空飘动,两只“手”竟也真的在他眼前相握。   哪怕只有一瞬,天上的影子就已消散。   赵燚死死盯着那片天空,抿唇不语。   心想,还真是邪了门了。   他才刚想到苏澜,那对苦命鸳鸯就冲破一切阻碍,奇迹地相遇。   这是在预示,他和苏澜也会和好如初?   .   这样神奇的一幕,自然是被南相画下来了。   赵燚看后,画中苦命鸳鸯执手的情景,却比他亲眼所见还要震撼。   画上,仿佛有一条王母划过的天河,隔断恩爱夫妻,只能遥遥相望,终有一日,他们的爱情感动天地,云海波涛为帆,渡有情人终相守。   那样波澜壮阔的云海,如此苍茫空阔之镜,一双有情人,终得执手,除了美好与感动,更像是在证明,天地悠悠,白云苍狗,唯有爱,是永恒,是亘古不变。   看着这样一幅画,赵燚有短暂的震撼,据南相自己说,他的画是能卖到十到五十两银子的。   可惜南相的名气还没出来,否则就凭如此神技,卖个一千两也不难。   看起来,好似赵燚占了大便宜。   但短暂的震撼后,赵燚唇角一抿,微微下垂,显出几分不屑来。   画的再好又如何,现实根本没这么美好,不过是为了表达一个意境而美化。   假的,终究还是假的。   转眼就到了除夕。   赵燚原本就对这些节日毫无兴趣,如今再无苏澜张罗,更是索然无味。哪怕南相还有些孩子气的放鞭炮放烟花,赵燚也只在烟花的昙花一现里,看出几分寂寞而已。   远离了苏澜,似乎蛊毒影响越来越小,他越来越想念她。   一过初三,赵燚便又带着南相四处赏景,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到了十四。   就快元宵了。   之前两年,赵燚都会陪苏澜去看花灯,今年也不例外,只是形式变成了他看,让另一人画下来。   因为赵燚的特殊情况,以前是正月十六去看花灯,但赵燚觉得,这是他和苏澜的日子,就不愿意在这一天和南相去,便定在十四这晚去。   云州的花灯,和京城的没什么区别,也只是少了些新鲜玩意,不如京城大气精巧,但街上一张张开心的笑脸,也许全天下都是一样的。   回去后,南相就说要把今天看到的画下来。   赵燚沐浴过后,忽然想到什么,又跑去找南相。   他这样的身份,要见谁就见谁,直接就去见了,何况又是住一个院子,还都是男人,连通禀都省了。   所以,他没想到,他推门进去,两步绕过屏风,就正好看到南相赤.身.裸..体站在浴桶里,浑身湿漉漉的,好似刚泡完澡。   这,本也没什么。   都是男人嘛。   但是,赵燚一眼看过去,是两团柔软而挺.翘的玉峰。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往下一看,也不是男子的结构。   他有点没回神,而南相也在最初的怔愣茫然后回神,双手紧紧地抱胸,重新蹲进浴桶里,惊恐地发出急促的尖叫。   赵燚好似忽然惊醒,拔腿就往外走。   竟还不忘帮忙把门给关上。   冷冽寒风还在耳边呼啸,赵燚脸色比这夜色更黑更沉,脑子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妈的!他居然是个女的!怪不得总像个女人!   等他极速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忽然想到,不行,他不能再留这个人在身边,不然苏澜会吃醋。   忽然想起苏澜,赵燚又忽然愣住,不知怎的,脑子里又全都是南相方才的样子。   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具身体那么眼熟?   从肩膀到细腰,从胸.脯到双腿,无一处不熟悉?   会让他觉得眼熟的女人的身体,不是应该只有一个?   为何这个只相处了不久,又从未见过光裸之躯的人,会让他觉得熟悉?   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念头从脑海里渐渐浮出。   南相,就是苏澜。   尽管他们样貌,甚至身高,字迹都不同,但这些都是可以变的。   样貌可以用江湖人的易容术,身高可以在鞋袜上做手脚,字迹就更简单了,苏澜本就会左右手写字,会多种字体,要骗过他,易如反掌。   但是,她的身体,变不了。   肩膀的宽度,胸..脯的大小,甚至两个红点的颜色形状,还有腰身的尺寸,那处的神秘美感。   他闭着眼都能辨认。   何况南相的眼神性情,更是像极了苏澜,也常常给他熟悉感。   赵燚已经很肯定,南相就是苏澜。   但紧随着惊愕而来的是愤怒。   苏澜竟敢欺骗他!   竟敢把他当猴耍!   巨大的愤怒在胸腔里席卷,他转身就要回去找苏澜算账。   但是,脚尖未动,另一个声音却拉住他。   苏澜为什么要骗你?   为什么?   只因为她想多陪陪他啊。   情感上,赵燚愤怒于苏澜的欺骗与愤怒,理智上却又明白,她只是因为他的不喜欢,因为不得已的要离开,太难过了,才想了这么个下下之策,以另一个身份陪伴他而已。   她一片痴情,他怎能责怪她。   赵燚盯着满院溶溶月色,面如冰霜,心如战场,是愤怒与怜悯的争斗。   从离京那日起,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渐渐看苏澜不顺眼,却又在一时暴怒后还知道反省补偿,后来知道是蛊虫作祟,他虽然无法抑制对她的厌恶,却已经可以极力克制这种情绪,若不是偶然发现他们的碰触会另他疼痛难忍,苏澜不会主动离开。   但是,赵燚仔细一回想,他的蛊虫应该是作用于苏澜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应该讨厌她的,可当他还一无所知面对南相时,他只是和对待任何一个无关的陌生人一样冷漠,而没有厌恶,甚至因为她和苏澜的相似,他还动了恻隐之心。   这意味着什么?   是他知道真相了,蛊虫影响有限?还是蛊虫只作用于“苏澜”,而对南相无效?又或是,中毒时间长了,蛊虫的力量也变弱了?   不管什么原因,这都算是一个好消息。   那么,他就不该对苏澜的欺骗如此愤怒了。   赵燚吐了口浊气,消散于月色下。   但,苏澜到底是欺骗了他,他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   他想了许久,知道要如何作弄回去了。   赵燚冷漠地笑了笑,转身回屋,竟是忘了他原本来找南相是为何。   .   到了十六这晚,赵燚又带南相出门赏灯。   这是那天的尴尬相见后初次见面,南相很尴尬,很羞涩,脸蛋也有些红红的。   ----也不知是真羞涩,还是被风吹的。   赵燚这样想着,盯着她的脸看,留心着自己的情绪,他发现,即使已经知道她是苏澜,他也没有很厌恶的情绪,只是很冷淡,对陌生人的冷淡。   这也很好。   赵燚盯着羞得脸都抬不起来的南相,“我会对你负责,你不用怕。”   声音沉沉,没有半点温情。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都会以为这是在随便敷衍。   南相惊喜地抬头,清澈的眸子里一片滟滟的娇羞和喜悦。   赵燚知道,苏澜素来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悲喜嗔怒,都可以表现的很高很自然,不会让人看出丝毫虚假的痕迹。   所以一时间,他也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没关系,时间长着呢。   “走吧。”赵燚又说了这么句,抬脚就走。   南相跟在后面,脸一下子就垮了,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天还没黑,街上的灯亮的不多。但即使都点亮了也会发现,比前两日几乎少了一半。   才找了地方个吃点本地人的手艺,就听到一阵喜庆的吹吹打打,往外一看,穿着新郎礼服的年轻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喜气洋洋,身后也打扮的喜庆的仆从往路边撒着糖果和铜板,竟然是成亲队伍。   算算时间,应该是已经接了新娘要拜堂成亲了吧?   南相似乎没看过人成亲,很有兴趣,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赵燚,又指指外面的队伍,意思很明显。   赵燚问,“想去看?”   南相重重点头。   赵燚嘴角淡淡地翘了下,似笑非笑的样子,“是想去观礼,还是自己想成亲?”   南相张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情,低下眉眼,一副羞涩不已的模样。   “想去就去。”赵燚到底没有太为难她,看着她如蒙大赦地跑开,若有所思。 第103章   南相发现, 自从赵燚说会负责以后, 对她态度变了很多, 以前只是冷冷淡淡, 多一个字都不肯说,但现在,仿佛她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对她很好, 不但让她穿回了女装, 买了很多好看的裙衫, 买了很多金银首饰, 这都罢了, 最后还叫了裁缝来给她量身做衣。   她本以为,只是日常的衣服,结果赵燚轻飘飘来一句:做嫁衣。   原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可是,南相实在开心不起来,就那么看着赵燚,努力地咧开嘴笑, 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一副很感动的表情。   赵燚温柔地说, “高兴到想哭?”   南相僵硬地维持嘴角的弧度,在一旁写道:你喜欢我吗?   赵燚道,“当然。”   这两个字,这样的肯定, 就像忽然对南相宣判了死刑一样让她难受心痛。   她知道,她不该难过的。   但是,   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喜欢别人了?   尽管这个人,还是她自己;尽管这本是她原本想达到的目的,可真到了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   这次是运气好,他遇到的这个人还是自己假扮的。   下次呢?   她原以为,就算受蛊毒喜欢,他讨厌自己了,也不会随便喜欢别人的。   可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痛到无法呼吸。   南相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而落,再努力,嘴角也咧不开。   这样失魂落魄,绝望无助的可怜样,怎么可能是开心呢?   赵燚知道她为何难过,心道她这是自作自受!   可看她哭的伤心欲绝,到底还是有一丝心软,觉得不必再报复她的戏弄。   手一伸,把哭的满脸都是泪的姑娘拉到怀里轻轻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一瞬后,赵燚才想起来他们不能亲密接触。   但,他似乎没感觉到疼痛?   蛊毒解了?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很难相信,试探着轻轻碰了下她耳背…   嘶!   还是刀割一样的疼!   原来,是要肌肤直接接触,才会疼。   赵燚走了会儿神,回神了才注意到南相哭的越来越凶了。   她被她哭的很烦躁,心说这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现在愿望实现,哭什么?   不过,赵燚到底克制了这点不耐,无语道,“哭什么。你都已经是,孤的妻子了,孤还怎么娶你?太子妃!”   压抑的哭泣骤然声歇,但南相还止不住地抽泣,抬起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两行清泪飞快地从脸颊滑落下去。   既然止了哭,赵燚就不想抱她了,松开她,冷着脸坐下,“你骗孤离开,又假冒南相,不就是想让孤,重新喜欢你?如今孤如你所愿,你求仁得仁,有什么好哭的!”   南相……也就是苏澜,被这句话给震得,差点再次魂飞魄散,被赵燚冰冷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哭嗝,一时都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不哭了?”赵燚冷冷道。   苏澜还处在被震的茫然的状态,但此时冷酷的赵燚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点了头,完全不带犹豫的。   随即,理智才慢慢回笼。   “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发现的?”苏澜还有些抽泣,十分小心地问。   赵燚冷冷一哼,声音如冰,“不装哑巴了?”   苏澜脸皮僵硬地一扯,怯怯地说,“不敢了。”   “不敢?孤看你,胆子大的很!”赵燚冷声道,“你一个人,就带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厮,就敢孤身出门!若非运气好,孤愿意伸手,拉你一把,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受罪!”   那日在梅亭巧遇,她就只有一个小厮,他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井八!   这个女人,真是要气死他了!   难为他还忍了这么久。   苏澜知错的低下头,只敢看鞋尖,完全不敢辩解。   说多,错多!   若是被他发现她骗她的还不止这么多,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被扒皮的。   而且,他们现在的情形,她也不敢像以前撒娇卖可怜。   咦?   苏澜这才想起来,刚才殿下抱她了。   殿下抱她了!还抱了很久!   苏澜猛地一抬头,双眼亮的吓人,“太子哥哥,你刚才抱我不疼吗,你的蛊毒解了吗?”   “没有!”赵燚语气冷硬。   啊?   苏澜开始心疼了,“那刚才太子哥哥抱我,会不会很疼?都怪澜儿,都是澜儿不好!我……我还是离太子哥哥远一点的好,免得太子哥哥再受苦!”   “闭嘴!”赵燚的心情越来越暴躁,他忽然觉得,蛊虫对他的作用是通过她的声音来影响的吧?之前虽然就已经知道她是苏澜,他都没现在这么重的戾气。   果然是聒噪的让人想揍人!   还是让她当哑巴吧!   苏澜“……”   最终苏澜还是没能知道赵燚什么时候看穿她身份,又究竟喜没有喜欢南相,而且还被迫继续当哑巴。   就算是为了不让殿下继续讨厌她吧,哑巴就哑巴吧。   苏澜这样安慰自己。   她做回了自己,伺候她的小厮也变回了小雪,相应的,井八井五井六也重新到她身边保护她。   除了要少说话,一切又都走回正轨。   只是,苏澜这里似乎都可以放轻松了,可赵燚这里,井大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惭愧地告诉他,还是没有连红枫的任何消息。   赵燚盯着他那张几乎没什么褶子的脸,目光冷寒,犹如利刃,能撕裂他披在身上的皮,掏出他的心脏。   “你有事瞒着孤。”赵燚没有温度地说。   井大霎时魂飞魄散,冷汗直冒,心慌的不行。好在他也是反应快,立马跪下去求饶,“殿下恕罪!不是奴才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那伙贼匪太过狡猾!当初他们从那宅子逃跑,就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找起来就难,而且他们又是贼匪出身,最擅隐匿,换张脸就能换个身份,奴才实在是,查无可查,只能大海捞针一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一个挨一个地找,所以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   虽然,赵燚震惊于居然到现在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震惊于连红枫的狡猾诡谲,但,如果是这个理由,总好过是有人背叛他!   他反而,还有点放心了。   赵燚想了想,说道,“连红枫心机难料,既然当初,她为了迷惑你,故意在城外兜圈子,实则,离云州城很近。这次逃跑,她未必没这个想法。尤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她一点没暴露,以她之狂妄,更有可能,再回到云州附近。你让人,再仔细筛查一遍,云州和附近几个县城,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要放过。”   “奴才明白。”井大擦了汗,喘了口气,拿出一张纸条来,声音放缓了说,“还有一件事,京城刚传来消息,大都督病重。”   “怎么回事?”赵燚接了纸条,问道。   “殿下可还记得太子妃当初说的,给宁王下蛊的事?”井大说,“咱们这边找的那个青楼女子果然手段非凡,短短两月,就让宁王对她死心塌地,力排众议,迎娶为侧妃。最近这位侧妃又怀有身孕,据说还是个男胎,宁王高兴坏了,执意要休了宁王妃,好把宁王妃的位子让给这位侧妃,这样孩子生下来,就是嫡长子,世子之位板上钉钉。但是,大都督府这边知道宁王给自己下药导致宁王妃一直没有怀孕,加上他们的婚事又是皇上赐婚,于情于理都不该休妻,宁王退而求其次,选择和离,可宁王妃一直没露面,和离的手续又办不了。为了逼宁王妃回京,宁王给大都督下了蛊,让他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还已经把消息散布出去,想必过不了多久,云州这里也会知道这事。到时全天下都知道大都督病重,无论宁王妃在哪,也会知道,必然就会立刻赶回去。”   赵燚眉头紧拧,脸色铁青,“孤记得,他中的是桃花蛊,不是蠢货蛊!”   当年苏权数次带兵出征漠北,屡战屡胜,威震四方,鞑靼人再不敢兵犯边境,双方已和平共处十余年,可见苏权的功劳,也由此可知他对鞑靼的震慑。   而今边境太平,朝中却没有一个替代苏权的将领。若是苏权突然暴毙,只怕会再起战事!   这个道理,宁王不可能不懂!却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办下这种混账事!   井大又说,“自殿下离京后,皇上虽然看着还好,只怕齐王和靖王都已经从太医那里知道皇上身子不大好的事,更是无所顾忌,两边斗的你死我活,宁王他,未必没有浑水摸鱼的念头。”   这群混账!   为了皇位,怎么斗都行!   但绝不能乱了超纲,侵害百姓,扰乱边境和平!   “苏权病重的消息,尽可能压下来,至少不能传到边境去!传信给那几个巫医,叫他们想办法尽快治好苏权!”赵燚突然道,”回京!”   宁王,哼,想和离是吗,他成全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目测,明天应该能结局! 第104章   回到东宫歇了一晚, 第二天, 赵燚去见延昭帝, 苏澜则去了瑶台宫。   自从苏皇后倒台, 独得圣宠的皇贵妃就成了后宫第一人,加上仙妃无子,就成了齐王靖王两边都想拉拢的对象,哪怕她本人喜静, 瑶台宫也是人来人往的繁华热闹。   苏澜一进瑶台宫, 就能感觉到热闹骤然一静, 虽然都恭恭敬敬地行礼, 那些试探惊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射过来。   苏澜似浑然未觉, 进了正殿,一眼便看到刚从内室出来的仙妃。   仙妃仍穿着素色裙衫,外罩浅碧色纱袍, 就像冰雪中盛开的绿萼,遗世独立,出尘绝俗,携着清冷幽香, 将日头渐盛带来的烦躁一一安抚。   苏澜还看到仙妃小腹微微隆起, 心中已有猜测, 欢喜地笑着过去,微微福了个身,“娘娘又有喜了?”   仙妃温婉浅笑。   这一笑,却又如霞光洒过, 拂去她的不食人间烟火,多了几分柔情婉约,那大概是母性的光辉。   “四个月了。”仙妃点头道,搭着苏澜的手到一旁的罗汉床坐下,背上靠着软枕,舒服地歪着,她说,“昨儿个东宫递了牌子,说你今日过来,我还不大敢信。你和太子去游山玩水,这也才半年功夫,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苏澜手撑在小案桌上,托着腮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好像是京里出什么事。”   仙妃大致有些猜测,又不太确定地问,“那太子的身子,可还好?”   好不好这个问题,三言两语的,苏澜也说不清楚,只能含糊道,“现在太子哥哥还好,也找到解蛊毒的办法了,希望能好吧。”   仙妃双眸一亮,就仿佛是她中了蛊毒终于能解毒了,而后平静下来,感叹道,“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投靠太子,她比谁都希望太子好好的,最终登上大位。   “凉,凉…”外面传来一个软糯的能把人心都化了的声音,苏澜吃惊地看过去,仙妃目光更柔,“是晴宝醒了,要娘了。”   话音才落,就见一个粉粉的雪玉团子张开双手一颤一颤地跑进来。   苏澜惊讶的眼睛都睁圆了。   她才走半年,晴宝都会跑了?   仙妃也想抱抱她,奶娘却怕晴宝跑的太快冲撞了龙胎,忙拦了一下,向往常一样,把她抱起来小心地放在仙妃身边,偎在她怀里。   晴宝是个很知足的小孩,这样靠在母亲怀里就很高兴,又软软地叫了几声“凉”,才在仙妃的提示下看到对面没见过的漂亮姐姐。她歪着头,一副好奇的样子。   “这是你嫂嫂,叫嫂嫂。”仙妃温柔地,慢慢地说。   苏澜满脸期待。   晴宝小嘴一张,“凉,凉…”   苏澜“……”   仙妃噗嗤笑了,晴宝立刻看着仙妃,小脸上都是不解,仙妃笑道,“倒也没交错,你是太子妃娘娘呢。”   苏澜“……”   “对了,我带了些民间的小玩意儿给晴宝,不如叫人抬过来,叫晴宝看看喜不喜欢?”苏澜说。   晴宝不知道什么是民间,什么是小玩意儿,但听懂了有东西给她,拍着掌直欢呼。   仙妃道,“你有心了。”   给晴宝带小礼物,比其他任何礼物,都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高兴。   很快就有太监抬了个箱子进来,把仙妃都惊了一跳,这么多?   而晴宝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罗汉床上滑下去,着急地指着箱子,等着人打开。   仙妃和苏澜也过去看着,箱子打开,里面果然装了不少小孩子玩的东西,有穿着漂亮裙子挽着发髻的精致布人偶,也有栩栩如生的可爱小动物,也有一整套大小不一颜色鲜艳的泥塑摩罗,其余还有陶响球朱哨子,九连环智慧板,采莲船,不倒翁,铃铛等等等等,连民间的花灯也装了两个。   这么多东西,看的晴宝眼花缭乱,不停地发出“哇,哇,哇”的惊叹,双手扶着箱子边缘,费力地踮着脚去拿小白兔布偶,吓得奶娘,赶紧先拿出来给她。   这会儿许嬷嬷进来,“娘娘,梁贵妃和靖王妃,杨妃和齐王妃求见。”   知道主子有正事,奶娘带着晴宝先出去了,晴宝完全沉浸于可爱的小白兔,已经完全不理母亲了。   箱子也跟着抬去晴宝的寝殿。   仙妃无奈看着苏澜,“我就知道,你们一回来,那些人必定迫不及待地想来看看。”   苏澜也明白这个,也是无奈。   不过,仙妃对许嬷嬷说,“本宫身子不适,不宜见客,叫她们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许嬷嬷应声就出去了,   苏澜有些惊愕,这样,好吗?   仙妃眼波轻转,“你和太子突然回来,这一个两个的,都想来打探情况,我和她们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搭这个台?再说了,你们既然都回来了,肯定也不会着急走,她们连这半天都等不了啊。”   她搭着她手又坐了回去,叹道,“自从去年你离京,我在这宫里,几乎都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若不是有晴宝,这日子还不知会如何无聊。啊,说起这个,你那位表嫂,前些天我头一次见她,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   苏澜,“???”   什么表嫂?商林端成亲了?他祸害哪家姑娘了?   仙妃见她一脸茫然,“你还不知道?”   苏澜木木地摇头。   “你表嫂你也认识的,还颇有渊源,正是太子的表妹,林蕙。这次殿试,你表哥被皇上点了状元,她如今也是状元夫人了,才随鄂国公府的几位女眷进宫一趟,本宫才见到她。”   苏澜满目震惊,已经无暇体会仙妃的言外之意。   林蕙嫁给商林端了?   她千叮咛万嘱咐的,她怎么还往火坑跳啊!   苏澜不由得很替林蕙的将来担心,可嫁都已经嫁了,她还能毁了这桩婚事不成?   等安顿好后,她得找时间见见林蕙,总要提醒一二,免得将来被商林端卖了还帮着数银子。   苏澜本打算过两日就见林蕙,谁知第二天,林蕙就先来了。   已日上三竿,苏澜睡到自然醒,身边早已不见赵燚。   她打着呵欠下床,小雪却说兰汤已备好,可以沐浴,她一愣,好好的,大早上的,沐什么浴?   小雪掩唇窃笑,“今天可是太子妃大喜的日子呢。”   当然要沐浴了。   什么大喜的日子?   苏澜茫然看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立夏!   立夏就意味着今晚要圆房!   苏澜顿时窘的满脸通红!   圆个房而已,有必要闹到人尽皆知,还大清早就沐浴洗身?   殿下有没有洗啊?!   苏澜什么都没问,却一脸娇羞,小雪也有点懵,太子妃已经知道了?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观察入微,聪明透顶!   泡了个香喷喷的玫瑰花瓣澡,还一边泡一边吃东西,泡完出来,仍穿着中衣,被安置到梳妆镜前梳妆,苏澜疑惑道,“我还没换衣服呢。”   小雪笑眯眯道,“不着急,先梳妆,一会儿再穿。”   苏澜看她神情就觉得有什么事再瞒着她,但也不问,她也想看看有什么惊喜。   她闭着眼,随她们梳妆,时间却比往日漫长许多。她才吃饱,又泡了个澡,没一会儿就困意来袭,坐在椅子里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被人叫醒的。   她一睁眼,一下子就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得一愣。   苏澜从来都知道自己容貌不凡,但因着自己温婉甚至偶尔表现出的怯弱可怜,她看起来,总是楚楚动人的美貌。然而此刻,镜子里的自己,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那朵清雅的白莲却变成国色天香的牡丹,姿容明丽,华光四射。   她怔怔的,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脸,仿佛要确认一下这还是不是自己的脸,小雪连忙阻止,“太子妃别动!”   苏澜看着她,犹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我?”   小雪被问的有点忐忑,“太子妃不喜欢?”   “不不,”苏澜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我还能是这般模样。”她再次端详自己的脸,“真令人震惊。”又看向小雪,“我很喜欢。”   小雪等人也松了口气。   妆差不多化好了,大满已经捧来衣裳给她更衣,苏澜站起来转身,看到那衣裳又是一愣,然后又羞又恼的。   至于吗至于吗?   圆个房而已,又不是成亲,为什么要穿这么红啊!   “这是谁拿的衣裳!”她愤愤道。   众人面面相觑,小雪小声道,“是殿下的吩咐,太子妃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苏澜满肚子的郁闷只能憋在心里。   她是知道,但是,至于吗至于吗?   苏澜不甘不愿地穿上。   虽然,很美,但是……   好吧,看在衣裳那么那么美的份上,暂且原谅殿下吧!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这种时候居然还学会讨人欢心了!   哼!男人!   “太子妃,孙夫人和林夫人,还有商嬷嬷到了。”井八进来道。   苏澜满脸茫然,这两天没听说有谁要拜访她啊,还有商嬷嬷,怎么会突然过来?   井八轻声提醒,“孙夫人是吕阁老的夫人,林夫人是表公子的夫人。”   吕阁老?表公子?   苏澜睁大了眼,孙伯母和林蕙?她们怎么结伴来了?   “快快有请。”   孙夫人、林夫人和商嬷嬷一进门,就看到艳光四射的太子妃,不由得都倒吸了口气。   她们从来都知道苏澜美,却不曾想,还能美到这种程度!叫她们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心旌荡.漾,更遑论男子!怪不得太子殿下会做这样一件令人吃惊的事。   “参见太子妃。”三人从惊艳里回神,齐齐行礼,苏澜虚扶一把,“快快请起。八姐姐,看茶。”   孙夫人道,“茶有的是机会喝,还是先办正事吧。”   苏澜又一愣,“正事,什么正事?”   三人看看对方,面面相觑。   小雪更愣,“太子妃,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还提?   苏澜脸颊通红,羞愤道,“快别提了!”   众人“……”   孙夫人和林蕙都意识到这当中有误会,但究竟什么误会还说不清,孙夫人和蔼一笑,“今日,是太子叫我过来给你做全福人的。先不说这个,快坐下,我给你梳头。”   苏澜当场石化。   她已经成过亲,当然是知道全福人是什么。当初她成亲,全福人三婶那边请的,虽然看似是有福的,家里却是一团糟,但当时,她无力反抗。   但是,都成亲了,为什么还会再来一个全福人?   再成一次亲?   苏澜无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大红的衣裳,怎么看,都像嫁衣,虽然并非太子妃礼服,但……再想想小雪说的大喜的日子,所以,今天是要再办一次婚礼?   原来当初在云州,殿下说给她量体做嫁衣,并不只是逗弄她!   这……   一时心内涌上纷杂的情绪,胀鼓鼓的,酸酸的,难言的心动。   怔怔愣愣的苏澜被扶着又坐回梳妆台前,孙夫人已经拿起梳子,嘴里念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苏澜看着镜中的自己,慈爱的孙夫人,已经快要哭了的商嬷嬷,温柔浅笑的林蕙,还有小雪,井八等等,都是满满的祝福,泪意忽然涌上眼眶。   这才是成亲时,才该有的氛围吧。   虽然,迟到了快三年,但,她还是拥有了一个自己满心期待,亲朋好友祝福,幸福的婚礼。   中午吃的比较简单,都小憩了会儿,忽然被一声惊叫吵醒。   小雪冲进来,“来了来了,殿下来了!已经到殿外了,状元郎和小世子在外边拦着呢!不过奴婢觉得,可能拦不了多久,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安安静静的屋子,陡然又热闹起来,一阵兵荒马乱,忙着给她戴头饰的戴头饰,补妆的补妆,还有找玉瓶的,找红盖头的。   而苏澜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们忙碌。   她要成亲了!   她浅笑着想。   “表嫂,这是我给你的添妆礼,祝你和太子殿下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林蕙递出来一个锦盒,苏澜有点不好意思,“你和表哥成亲我都不知道,还没给你添妆礼呢。”   林蕙把锦盒按在她手里,“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苏澜握着她手,“你可能不信,我很紧张!”   林蕙回握着她手,轻笑道,“我信!我当然信!这是你的婚礼,紧张很正常!”   苏澜和她相视一笑,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朵刚刚绽放的并蒂莲。   但是,似乎有些不同,苏澜仔细一看,伸手轻轻触碰,惊讶道,“这是玉雕?”   林蕙含笑点头。   其余人听到也凑过来一看,一个个全都惊呼。   这样栩栩如生的并蒂莲,绿的茎,粉的花瓣,黄色花蕊,浑然一体,居然是玉雕的!   太神奇了。   林蕙道,“这是夫君雕刻的。”   苏澜更是惊愕,商林端…竟如此费心!   心里的泪,在汹涌翻滚。   林蕙轻笑叹道,“夫君对我很好,嫁给他,我很幸福。表嫂担心的,我都心里有数,所以,表嫂请放心,我会好好的。”   苏澜回望她,不知如何言语,只能用力握住彼此的手。   穿上正红的大袖衫,戴上凤冠,苏澜坐到已经换成鸳鸯戏水锦被的床上,怀里抱着她刚嫁来时的玉瓶,把那朵并蒂莲插.进去。   柔柔微笑。   这时薛嬷嬷进来,福身行礼,她那张总是端克严肃的脸上带着浅淡的慈爱笑意,两眼却通红。   她道,“太子妃,老奴不会说话,只盼您和殿下永远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多谢薛嬷嬷。”苏澜真心实意地感谢。   在她嫁过来之前,除了延昭帝,薛嬷嬷是殿下最亲近,也是最疼爱殿下的人,能得到她的祝福,她真的很感激。   薛嬷嬷和苏澜的关系有很大改善,但毕竟也没那么亲近,说完这句,仿佛就有些尴尬。   她轻咳了声,众人明白,这是有话私下说。   “嬷嬷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苏澜问。   “没有没有。”薛嬷嬷忙说,“就是,咳…这个,太子妃收着,晚上说不定能用上。”   她给的,是个尾指大小的小瓷瓶。   苏澜正要打开看看是什么,薛嬷嬷又忙阻止了她,她疑惑地看着薛嬷嬷,薛嬷嬷一张老脸上有些红晕,低声解释道,“这个,行房前,太子妃抹在私..处,那个,圆房的时候就没那么疼了,完事清洗后再涂一次,会好的快些。”   殿下到底是男人,如今又情况特殊,她虽然也跟殿下提过,就怕殿下还是不注意,忘了替太子妃上药,所以她才给太子妃也备了一份。   自己的身子,太子妃当然会记得。   苏澜忽然就明白了,脸羞的通红,捏着瓷瓶,都不敢看人,小声说,“嬷嬷有心了。”   小满又跑进来,还在喘着气,双眼却亮晶晶的,“吕阁老和柳山长拦住了殿下!”   语气里,有种十分敬佩的羡慕。   想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殿下纵然再有才华,也不能随随便便和两位大儒过招。   孙夫人满脸无奈道,“这两个,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她打发小满出去,“去跟他们说,意思意思就得了,还真把新郎官给拦在外头啊。”   满屋都是笑声。   商嬷嬷盛了一碗百合银耳羹给苏澜,“大小姐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还有的忙呢。”说完眼泪就抑制不住得掉下来。   若是老爷夫人姑爷小姐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大小姐她真的嫁了个很好的丈夫。   “大喜的日子,别哭。”孙夫人温声道,眼里也有些酸涩。   苏澜喉头一哽,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对,都别哭。”   她哽咽着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把碗递回去,擦了嘴又重新补了次妆,孙夫人给她盖上盖头,回头看了眼西洋钟,呀了声,“都快到吉时了!快去前头说一声,把人放进来了!”转头又跟林蕙道,“一会儿随便殿下作个什么催妆诗就放人进来,别耽误吉时。”   话音才落,院子里已经劈劈啪啪地响起鞭炮声,小满风一样跑进来,“殿下进来了!花轿进来了!”   孙夫人愣了一下,突然回神,暴喝道,“快关门!”   门一关,她抚着胸口直喘,差点就坏事了,惹得众人直笑。   而赵燚果然很快到门口,门外的人嚣张地直喊快把太子妃交出来!   这口气,与山匪何异?   苏澜听着,却有些像罗霆的声音?   孙夫人和林蕙就在门内,孙夫人道,“殿下,催妆诗呢?”   她是长辈,本不该由她开口,只是其他人,都慑于赵燚淫威,实在不敢说这样的话。   赵燚也不含糊,立刻就念了一首。   孙夫人却沉默了,心想这究竟是殿下作的诗,还是别人帮的忙?   这水平,就是点不了状元也能当个探花了。   罗霆继续吼,房门都快被他拍烂,“你们还能比殿下做的诗更好?还不快快开门!把太子妃交出来!”   孙夫人沉默地打开了门,屋外的人一涌而入,热闹的像……菜市场。   透过红盖头,苏澜的视野很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影子,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赵燚,能看到他不耐冷漠的外表下,那颗炽热的心。   苏澜弯唇浅笑。   真好!   “吉时到了,该上花轿了。”孙夫人忽然说,可她扫了眼所有人,声音顿了顿,论理,该由新娘子的兄长背她上轿,但,苏澜好像没有兄长,堂兄也没来一个,表哥虽然在,到底不合适,小世子又,太小了,估计背不动。   商林端一撩袍子,往苏澜跟前一站,扎着马步,“上来,哥哥背你上花轿。”   苏澜眼眶一红。   她忽然明白殿下为何能接纳这个人了。   无论她与商林端曾经有多少龃龉,也不管他此刻在想什么,他们终究,是血亲。   苏澜被商林端背在背上,一出门,鞭炮响个不停。   待上了花轿,外面的喧嚣嘈杂,都仿佛隔着重重水雾,不那么真切了。   仿佛回到三年前的那个黄昏。   但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这一回,她是幸福的。   花轿似乎绕了东宫一圈才到畅和殿,赵燚射了轿帘,一样程序也没少。   轿帘被掀开,红绸伸进来,苏澜抿着唇,轻轻吐了口气,纤纤素手,紧紧握着红绸,抱着玉瓶,下了花轿,由赵燚领着,重新开始他们的人生。   在礼乐鼓声里,拜了天地,被送入洞房。   新房里,乌压压一片,全是人。   在众人欢呼与祝福里,赵燚揭了盖头,耳边是孙夫人说不完的吉祥话,眼里,只有他娇羞动人的妻子。   尽管,受厌情蛊影响,赵燚克制不住对苏澜的不喜,但此刻,看到这样美丽的妻子,他也抑制不住的在心动。   薛嬷嬷端来酒壶倒好酒递给她们,该喝合卺酒了。   双臂交缠,美酒入喉。   红烛正高烧,香影曳轻绡。   夜色侵洞房,春烟透帘出。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只是觉得结局放在这里合适,还会有番外,番外从洞房开始写,所有事都会交代清楚,请大家放心。 番外 第105章   所有宾客都很识趣地离开了, 屋里只剩赵燚和苏澜, 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   红烛燃烧发出哔啵的声响, 衬得苏澜清清浅浅的呼吸好像很重。   也许是因为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也许是因为今夜的苏澜太过妩.媚诱.人,赵燚腹升起一簇小火苗,开始口干舌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薛嬷嬷等人担心他受厌情蛊影响, 最终无法成事, 早就在特制的红烛里加了点料。   苏澜也觉得zao.热不安, 甚至比赵燚的反应还要浓烈, 只是理智还在, 如今的赵燚,她无论如何不敢轻易招惹。   暧.昧灼热的气氛从摇曳的烛光里散出来,溢了满屋。   赵燚莫名觉得尴尬,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他问,“饿吗?”   冷沉的声音一出口,有些沙哑, 如火灼烧的沙哑。   苏澜一怔, 轻轻点头。   赵燚说, “去吃点东西。”   苏澜有点可怜地抿了下嘴,“凤冠太重,我不敢动。”   苏澜柔弱的一眼,又仿佛勾魂锁, 几乎让赵燚失去理智。   赵燚喉结一动,眼底泛红,暗暗吐气,“孤帮你取下来。”   他小心地,克制着,尽量不碰到她,把凤冠取下来,顺便取下发钗,青丝如瀑泄下来。   苏澜微微展颜,“谢谢太子哥哥。”   她的声音,本是娇娇软软,如蜜糖流淌,此刻却别有一番风情,叫人已意动神摇。   桌上还留有吃食,都很清淡。   苏澜喝了一小碗木瓜炖牛乳,吃了两块桂花糕,就够了。   嘴里是桂花的清香,牛乳的甜腻。   不过她还是漱了口,放下茶盅,有些无助地望着赵燚,贝齿轻咬红唇,“太子哥哥,澜儿有些热,可以脱了外面这件大衫吗?”   赵燚一看,她小巧的琼鼻上已渗出了细细的汗,当即点头。   苏澜便走到衣架前脱掉大袖衫,赵燚忽然也觉得热,浑都热的厉害,便也脱了外袍准备放过去。   这时一抬眼,就看到红色薄纱裹住的玲珑玉..体。   苏澜这次穿的嫁衣并非宫廷礼服,只是普通的好看的民间嫁衣,外面的大袖衫端庄高雅,中间一层大方得体,而最里面的红裙,薄如蝉翼,穿在身上,微风浮动裙摆飞扬,却能清晰看见薄纱下凝脂白玉般的肌肤,勾勒着不盈一握的纤腰,玉臀挺翘,一双修长优美的长腿在裙衫下若隐若现。   赵燚不由自主地吞着口水,瞳孔燃着火。   恰此时,苏澜转过来,他一眼便看到轻纱遮不住的柔软。   洁白若雪,红艳如火,狠狠地刺激着赵燚的眼球。   “太子哥哥。”她又羞涩娇媚地轻声呢喃。   赵燚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断了。大步跨前将她抱起,苏澜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又怕弄疼他,不敢用力。还没等她调整好姿势,已经被放在床上,紧跟着赵燚附上来。   眼前的赵燚,已经不是苏澜所熟悉的那个殿下,他就像一头饿了一整个冬天如今终于逮捕到晚餐的凶兽,通红的双眼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渴望。   苏澜有着害怕地舔了下唇,怯怯道,“太子哥哥,你轻点,澜儿怕疼。”   赵燚仿佛唤回了点理智,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尾指大小的白色瓷瓶递给她,声音沙哑,“擦到下面,自己擦,知道擦哪儿?”   苏澜望着这个跟她收着的一模一样的瓷瓶,一时无言。   更大的问题是,你这样压着我,我怎么擦?   苏澜欲哭无泪。   赵燚却等的不耐烦了,单手直接拧断小瓶,跪坐着,把苏澜身上的薄纱撕了一点口子,望着那,双眼猩红,把瓶里的液体全部倒下去。   “嘶……”   凉!太凉了!   赵燚又重新趴下来,难得温柔地说,“别怕,孤不会用力。”   似乎那药的确很有奇效,苏澜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   当他们终于彼此相拥,赵燚忽然停了下,有种,似乎洗筋伐髓的感觉。   那些不好的,污浊的东西都随汗液排出体外,对苏澜最真挚的,刻骨的珍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冲入脑海,直击心脏。   身体如烈火焚烧,脑海里却一片清明。   赵燚望着他娇软动人的妻子,她全身心地付出与信赖,即使痛的双眼含泪,却一声不吭。他那颗铁石心肠,溢满了怜爱与愧疚。   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哑声道,“你受委屈了?”   苏澜委屈巴巴地看他,声音带着哭腔,“太子哥哥好了?”   “好了,孤好了。”   “那,那,那你快出去啊。”虽然羞涩难当,苏澜还是红着脸求道。   虽然没有疼的快死的痛觉,但那种身体里胀满了异物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她一点也不想再忍受了!   都完事了,还留着干什么!   “……”深情款款的赵燚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来自女人的这种质疑!   他怒了!   他动了!   犹如愤怒咆哮的凶兽!   狠狠地蹂..lin他的猎物!   红烛还在哔啵的响,伴着女子呜咽的哭泣与求饶。   .   真的完事以后,苏澜趴在枕头上,乌发半湿,贴在光洁的美背上,仿佛受了酷刑,犹如濒死,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赵燚却是神采奕奕,满脸餍足。   怪不得,人人都好此道,怪不得上次在小树林听到的和自己不同,原来真是天差地别。   他望着像一条死鱼一样的苏澜,心中越发柔情无限。   他伸手去抱她,死鱼发出灵魂呐喊,“别碰我!呜呜!”   坏蛋!殿下是大坏蛋!   赵燚倍觉好笑,轻声道,“去洗洗,一身黏腻腻的,不舒服。”   苏澜哼哼了两声,没再反对。   赵燚找来红纱给她随意穿下,抱着她去了隔壁浴房。   浴池里的水一直热着,因为已经立夏,只是温热,不会很烫。   苏澜双臂枕在池边,继续无力地趴着。赵燚看旁边的花篮里盛满新鲜的花瓣,拿起篮子,全都倒进了浴池。   待他入水,花瓣被浮动的水波送至各处,苏澜的背上,沾了两片。   赵燚过去帮她剥开,指腹触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又有了兴致。   被温热的水环绕,又有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一身疲累被冲洗,苏澜都快睡着了,忽然觉得不对,才刚整开眼就闷哼了一声。   想哭!   特别想哭!   “太子哥哥,你放过澜儿吧,你这样不行的,还有四十八天呢!你这样……”苏澜吃力地半转过头,哭着求饶,然而剩下的话却都被大冒火光的赵燚如数吞入腹中。   他本来是怜惜她的。   然而她屡次三番地说他不行,彻底惹恼了初尝情.事的太子殿下!   誓要让她这四十九天都下.不.了.床!   苏澜“……”   她毁啊!   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帮他解蛊毒呢!   赵燚的厌情蛊解了,于苏澜来说,本是开心的事,那个殿下,又变回视她如珍如宝的殿下!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该是美好的。   然而,时光却变得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备受折磨。   白日里,得躺在床上,吃各种补品,养精蓄锐;晚上,一次次的,如被抽筋扒皮的受折磨。   这样难熬的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又到了十五。   东宫再次严阵以待。   夜晚来临,为了以防万一,赵燚仍去了那个地下牢笼。   他并不愿苏澜去,叫她安心在畅和殿等着。   但苏澜,又怎么安心的了?   她还是偷偷摸摸地去了。   地下室里光线并不明亮,却很安静,苏澜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   井大看着还有些理智,还没被绑的赵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一点迟疑的时间,苏澜已经走近。   赵燚忽然转过头看着她,双目通红,面颊苍白,犹如失了神智的猛兽。   那样的目光,看的苏澜毛骨悚然,寒意从脚底升起,唇舌像被粘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出去,全都出去!”森寒的声音仿佛凶兽的嘶吼,所有人都跟着胆战心惊,更可怕的是,他还说,“留下!”   这句留下,却是对苏澜说的。   苏澜咽了咽口水,井大更是差点跪下去,这怎么能行?万一殿下完全丧失理智把太子妃给……怎么办?   “你们都出去吧,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相信太子哥哥。”苏澜扯着苍白的微笑说道。   她也很怕,但只是对赵燚此时的目光的本能的反应,而不是怕赵燚把她给吃了。   三年前,殿下还没那么喜欢她,都能忍住不对她动手,又何况是现在呢。   殿下把她留下,肯定有他的道理。   几人迟疑少许,赵燚凶狠地又低.吼,吓得众人屁滚尿流得跑了。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太…啊!”   苏澜刚出声,被赵燚暴力地拽过去,凶残地抵在铁牢笼上。   .   “太子哥哥,这次病发,已经过去了吗?”苏澜浑身酸痛,背上更是被铁笼硌的青一块紫一块,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她捧着赵燚如雪一般的脸,担忧地望着赵燚发红的眼。   “嗯。”赵燚十分地懊悔,“你受苦了。”   苏澜摇头,含泪抱紧他,“不苦的,一点也不苦的。”   若这样就能帮殿下抑制蛊毒,就算一辈子也解不了,她都愿意的。   .   又捱过了一次月圆,夏至过后,蛊王检查了赵燚的身体,确定蛊毒已经彻底解了,只要再调养个一年半载,就与常人无异。   既然毒解了,自然也要跟延昭帝说一声。   赵燚前往乾清宫,不止要告诉延昭帝这个“好”消息,也是辞行,会上交他所有的权利,包括延昭帝给的尚方宝剑。   如今延昭帝身子越发不好,他自己肯定心里有数。   赵燚“时日无多”的时候,他尚且还回忌惮怀疑他,何况现在。所以他是一定会离得远远的,做个闲云野鹤。   他一旦失势,齐王和靖王只会斗得更激烈,苏后虽倒台,她的几个儿子却在暗中虎视眈眈,他会让延昭帝仔细瞧瞧,他的那些儿子们,为了他这个位子,到底会做出多少让他痛恨的事!   有他的人暗中帮忙,后宫又是仙妃一手把持,宁王已倒,完全不必担心延昭帝会被暗算。   而他,只需要冷眼旁观,到最后一刻,收拾残局就好。   赵燚去乾清宫的时候,苏澜这里也有了来客,却是已有三年没见的苏漪。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   其实我好慌!   求不锁! 第106章   三年时间, 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但足以改变一个人。   再见到苏漪, 苏澜都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个曾经如骄阳的女子,如今却成了冷月。她一身蓝衣,容色有些苍白,眸光如凉水。   如今的她, 才真有几分神似仙妃, 但比仙妃更冷漠。   “漪姐姐, 好久不见。”苏澜收回打量的目光。   苏漪却似乎没有寒暄的意思, 如霜如雪的目光看过来, “是你做的吧?”   苏澜“???”   “什么?”她茫然地问。   “宁王的桃花蛊。”苏漪的声音没有温度。   苏澜很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相信,殿下这边的人定然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绝不会留下痕迹。   但嘴上却道,“桃花蛊?宁王中了桃花蛊?怪不得他竟然会对一个青楼女子一见钟情。”   苏漪眼皮都没动一下,“宁王痛恨你拆穿他服用绝嗣的药,给你和太子下了厌情蛊, 故而你又给他下了桃花蛊, 让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她在外时得知父亲病重, 匆匆赶回,才知太子帮忙,父亲的毒已经解了,身子也好了, 她也才知道,是宁王为了逼自己现身给父亲下的毒。   曾经有多爱,那时便有多恨,她当时就提剑去了宁王府,轻易就找到在桃园赏花的宁王和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怀孕了,肚子微微隆起,一脸幸福地偎在宁王怀里,宁王亲自剥着葡萄皮,喂进她嘴里,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   那是她曾想的都快要疯了的宠爱啊!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苏漪,原本有些冷静的心立刻被仇恨覆满,提着剑就刺了过去。   宁王却还以为她是噗杀那个女人的,还替那个女人挡了一下,那一剑正好刺中他腹部。   他反应却也快,立刻抓起桌上用来削水果的刀,直刺她咽喉。   鲜血如注,喷了他一脸。   那场兵荒马乱里,他却陡然清醒过来。   他望着她的那一眼,或许这一生,她都忘不了。   所幸父亲怕她出事,派了人跟着她,她和宁王都得到及时救治,养了几个月,已经没有大碍。   宁王告诉她,他中了桃花蛊,而苏漪的鲜血,他挚爱之人的鲜血,便是解药。   她居然是他的挚爱?   他不许她有孕,她愤而出走,他毒害她父亲,她刺了他一剑,他捅了她一刀,然后告诉她,她是他此生唯一挚爱!   实在太可笑了!   可她已经笑不出来。   也许,这就是她当初棒打鸳鸯强求赐婚的报应吧。   .   “漪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澜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当然不会承认啊。   “你否认什么呢,我也不是来找你算账的。”苏漪淡漠地说。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来见苏澜干什么。   说宁王不能生育,不是她强逼她的吗?给宁王下蛊,不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她有什么立场责怪她。   再说,她还要感谢太子不计前嫌地救了父亲!   苏漪望着虚空出神,好一会儿,幽幽叹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当成一枚棋子嫁给这世上最可怕的男人,却拥有大多数女人求而不得的爱。   是她命太好,还是她福气太多?   苏澜沉默了会儿,也道,“我也很羡慕你。”   苏漪望着她。   羡慕你,父母双全,羡慕你,有爹娘宠爱,才可以活成骄阳,羡慕你,提剑杀夫,你的父亲还派人保护你,怕你吃亏。   但是,人和人,其实是没什么好比的。   有得就有失,有失也有得。   就好像,苏漪,宁王,仙妃这段三角恋情。   仙妃如今宠冠后宫,儿女双全,但她挚爱的夫君已离去,延昭帝也命不久矣,纵然她荣华一生,却也孤独一生。   宁王呢,为了不再仰人鼻息,算计来一段令人艳羡的婚姻,却不懂珍惜,二十多的人了,还不知自己到底爱谁,到最后,青梅没了,妻子也离开了,不过,好歹终于有了子嗣。   但苏澜不知道的是,宁王为了证明他对苏漪的爱,亲手毁了那个孩子。又被查出曾与苏后勾结,而被圈禁。   这一生,是真的毁了。   苏漪呢,飞蛾扑火一样爱的轰轰烈烈,好在及时醒悟,也及时止损。但受过的伤,爱错的痛,也许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弥补。   但是,她仍然是大都督爱女,又已是自由身,只要她愿意,她还可以爱人。   苏澜忽然从中悟出了点什么。   她觉得,她不该在隐瞒殿下,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她设计绑架赵燚,威胁众人配合她,一人扮演三个角色的事。   如今,她对赵燚是没再怕的,哪怕那种惩罚也不怕。   因为,四十九天一过,她月信就来了。   而如她所料,赵燚知道真相虽然吃惊,却果然没怪她。   怪她什么呢?   她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   得知他们接下来仍要离开京城,继续云游四海,苏澜其实有点慌,她怕又像上次一样遇到这样那样的糟心事。   所以这一次离开,是真真正正的低调出行。   他们走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人送行。   由于赵燚的干涉,之前大都督病重的消息虽然没有大范围传播出去,但还是有那么三两句的谣言遏制不住。边关虽没起战事,却有些小打小闹的骚乱,赵燚想去边关看看,所以他们出行的第一站,换成了漠北。   但他们到之前,赵燚就已经收到消息,边关骚乱已平,如今已是歌舞升平,而这一切的功劳,多亏了容景。   赵燚其实有些惊讶,他知道容景有本事,但没想到,他成长的这么快。   不过,这却是好事。   至于他对苏澜的心思,哼!只要他敢有二心,他一样可以立刻解决他!   这事赵燚还没跟苏澜提,苏澜就已经在镇上的茶馆听说了,除了容景的英雄事迹,还有英雄救美的后续。   据说前段时间,容景救下了一个被劫走的孤女,这孤女生的花容月貌,温柔无比,却无处可去,容景只好把她带回府中交由大公主照顾。   大公主是真的爱惨了容景,堂堂金枝玉叶,为了夫君,也甘愿在此风沙之地一呆就是两年。但她虽然能吃苦,却绝不是能容人的性子,又哪里容得下这样一个美人?   她想方设法地磋磨那孤女,容景忍无可忍,原本只把她当丫头,也许只为斗气,竟真的纳了孤女为妾,为免小妾继续受磋磨,容景还干脆把小妾带在身边,还派了不少人保护她,哪怕他训练或是外出作战,大公主也欺负不了小妾。气的大公主整日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快成整个边关的笑柄。   而大公主出嫁两年多,肚子从来没有好消息,这小妾才跟了容景不久,就已经怀孕了。这些把容景当救命恩人的百姓们当然是对小妾更有好感,不少人暗中祈祷小妾平安生产,一举得男。   苏澜听了,也只一笑置之。   所以苏苒虽然作恶多端,却也是真有本事的,所以她从不答允容景和大公主的婚事。   这哪里是接亲,分明是结仇!   从漠北一路往西,到了西域,领略和中原全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苏澜震撼无比,大叹天下之大,故写下一本《西域见闻录》,送回京城刊印成册,广为传播,为此还在这里逗留至来年七月才离开,又一路往南,在巴蜀逗留数月,同样写了一本《巴蜀见闻录》,然后才离开,去了沿海。   商林端去岁外放,正好到滨州做知府。   苏澜便也去了滨州,既可以看海,又有林蕙作伴,很是美哉。   只是苏澜刚到就听说林蕙怀孕了,前三月要卧床静养,苏澜要出海,她无法同行。   这日她才从海边回来,带了些漂亮的贝壳给林蕙。细心的她,察觉到林蕙的强颜欢笑。   起初林蕙不肯说,苏澜便说要去找商林端算账,林蕙阻拦不得,只好如实相告。   原来,因为她有孕了,身子不便,商林端是男人,不能旷着,得找个丫鬟开了脸服侍商林端。   私心来讲,她当然也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但,她怀胎十月,生产后还要将养数月,整整一年多时间,哪个男人受得了。   苏澜也没急着下定论,先问她商林端可有提此事,自然是没有,而且商林端还说,他祖父父亲都从未纳妾,他也绝不会纳妾,叫林蕙不要多想。   苏澜一阵无言。   或许是自小生存的环境不同吧,林蕙这种贤惠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无论商林端如何承诺,都不肯相信,这世上真有男子,是会从一而终的。   譬如殿下。   苏澜也劝了林蕙,也不知劝没劝到,反正最后,林蕙倒是关心起她的肚子,虽然隐晦,但也暗示她,女人终究得有子嗣傍身,尤其她嫁的还是太子,将来很有可能是皇帝。   苏澜忽然兴味索然,难得一至交好友,最后还是只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忽然想念仙妃,甚至想起苏漪了。   人,是不经念叨的。   原本苏澜个赵燚打算离开沿海就去北方,结果京城送来八百里加急信件,延昭帝病重,时日无多。   终于,还是到最后一刻了。 第107章   延昭帝原本就身体不大好了, 齐王等人等了几年也没见他有废太子的心思或是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迹象, 就起了歪心思, 恰好两边互相安插了眼线, 一方要动手,另一方也想先下手为强。   于是下毒的下毒,逼宫的逼宫,甚至瑞王也不知打哪儿搞到一种蛊想控制延昭帝重或恩宠, 得登大位。   虽然最后是有惊无险, 延昭帝却受了不小的刺激, 终是一病不起, 这时候终于又想起赵燚的好来。   苏澜还是不太能骑马, 所以赵燚先行一步,苏澜坐马车,紧赶慢赶地赶回去, 刚进乾清宫,延昭帝就驾崩了。   赵燚当了多年太子,除了早年间因为食心魔这凶残恶名,并无其他可诟病的地方, 何况几个王爷都有毒害延昭帝造反的罪名, 都被幽禁于王府, 又有延昭帝亲口下诏,赵燚登基,再名正言顺不过,包括册封苏澜为皇后, 册封蒋书言为皇贵太妃,移居慈宁宫,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切走回正轨,就已经到来年二月。   这日的大朝会上,礼部尚书上书,奏请选秀,广纳后宫。   赵燚坐在御座上,冷漠的目光透过十二串玉旒扫过底下众人,尽管大都或垂下眼垂下头,也能清晰地感应到一部分人的激动。   这些人,凭什么以为他会如他们的意?   “朕不会选秀纳妃,朕此生只会有苏氏一个皇后。”他一开口,就断了这些人的念想。   底下一片哗然,不管是那些想送女儿入宫的还是不想的。   只有少数几人,仍然老神在在,仿佛事不关己。   赵燚被这些人吵的不耐烦,但他自解毒后,又休生养性了两年,很少会再有控制不住地凶残暴戾,但他着实厌恶这些人,忽然又生出一个恶劣的主意,说道,“实在要选秀,也可以,朕如你们所愿。”   那些自以为说动了赵燚,以为这位以凶残著名的皇帝最终也必须因为平衡各方而不得不向臣子妥协的大臣们,各自心照不宣地看一眼己方势力,就又听赵燚道,“但朕再告诉你们一次,朕是不会纳妃的!”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迷惑不解,所以选秀只是走个过场?   一些人被赵燚莫名其妙的态度搞的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不敢轻易将最优秀的女孩儿交出去,只报了家里看着还可以其实资质一般的女孩儿;也有人不信邪,只觉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好美色,哪怕本无意纳妃,只要看到他们家女孩儿就一定会改了主意。   所以,最终呈上去的秀女名单,人也不少。   然而到了选秀这一天,所有精心打扮的小姐们却没有等来皇帝,只等来册封诏书。   这也还好。   但是,册封的却是……   太嫔?太妃?   甚至还有给天武帝的太太妃?   还没进后宫,就直接被打发去皇陵给延昭帝、天武帝守陵了?   不少被册封的秀女当场晕了过去,那些被撂了牌子的反倒是劫后余生的幸运。   得知真相的那些大臣们当然不干了,但都混到这份上,也都不蠢,都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了,也都终于相信,皇帝虽然不吃人了,还是那么的变态!不敢惹!惹不起!   但也有仗着身份辈分资历,且似乎老糊涂了的人,要去讨说法。   譬如,鄂国公。   鄂国公如今最宠爱的妾室所出的孙女,如今才刚刚十五,居然成了赐给天武帝的美人!   天武帝可是跟他一辈的!   但是,鄂国公根本没见到赵燚本人,站在乾清宫门口,中气十足地怒斥赵燚罔顾人伦后,井大出来宣旨,都察院弹劾鄂国公结党营私贪敛财富,罪证确凿,敕夺国公爵位,抄沒家产,贬去给天武帝守陵。   鄂国公自然不服,但当罪证都摆在面前时,他沉默了,仿佛忽然间又不老糊涂了。   他知道,这是赵燚对他的报复!报复他冷落妻女,报复他这些年对他的不闻不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迁怒其余容家人,只是没了国公爵位,没了公产,但没人贬官。   庆幸吗?   庆幸吧。   得知鄂国公去讨说法讨出这么个结局来,那些本来就在观望的大臣就更是把头缩的比乌龟还乌龟。   这个时候,苏澜终于传出怀孕的消息了。   苏澜如今已经二十,这几年身子调养的很好,小日子也很准,所以这个月月信迟了两天,她心里就有数了。特意等到赵燚下朝回来,才请了太医。   赵燚和她朝夕相处,她的小日子他比她记得还清楚,见她请太医,又没有不舒服的样子,心里也已经猜到。   来的几个都是圣手,把脉之后,对视几眼,由院使说,“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只是时日尚浅,再过几日,臣等再为娘娘请脉。”   赵燚冷淡的目光扫过去,看得人背脊生寒。   娘娘有喜,为何皇上如此不喜?   他们又怎知,赵燚却在想,这些个滑不溜丢谨小慎微的老东西,十成把握都只敢说五成的,苏澜这才怀孕几天,居然就一改作风,直接下结论了。   哼!   正在众人战战兢兢的时候,赵燚终于大手一挥,“赏。”   虽然皇上很不高兴的样子,但好歹还是象征性地赏了,好歹留下一条小命了。   皇后有喜,除了院使,竟无一人上前恭贺,大殿里的人全都悄悄摸摸地退下去,不敢打扰帝后。   苏澜靠在赵燚怀里,抓着他的大掌轻轻覆在她还平坦的小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委屈地问,“太子哥哥要当爹爹了,太子哥哥不高兴吗?”   私下里,她还是喜欢叫他太子哥哥。   “没有。”赵燚干脆地否认。   他身体的原因,解毒后又调养了一年多,才可以要子嗣,但那时候在外游玩,不合适,他一直都在吃避子的药,直到最近安稳下来,又见她那么喜欢蒋氏的一双儿女,他才停了药。   所以,如果他不想要孩子,苏澜就不可能怀孕。   不过,书上说了,孕妇容易多思多虑,为了不让苏澜胡思乱想(胡搅蛮缠),他温柔地亲了她额头,“你要受苦,朕不忍。”   苏澜果然展颜,声音温柔似水,“不苦的,澜儿不怕苦。”   但说归说,等她开始孕吐,吐的昏天黑地,人都消瘦了几圈的时候,赵燚心疼的,甚至动了打胎的念头,得知小产更伤身,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暗暗发誓,绝不让她再生第二个。   好在过了前三个月,苏澜的孕吐缓解不少,胃口也开了,开始长了点肉,赵燚的脸色才没那么黑。   但是,他对这个孩子的不喜,已经改变不了。   尤其生产时,苏澜又狠狠受了一通罪,却把这个让她疼的死去活来的孩子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连他都顾不上了,赵燚就更不喜欢他了。   赵燚越不喜欢小皇子,苏澜就越心疼她的宝贝儿,对赵燚更不满,赵燚更讨厌小皇子,如此恶性循环!   总算熬到小皇子三岁,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的赵燚终于下旨册封小皇子为太子,丢去东宫,交由太傅,也就是吕山长教导。   苏澜不舍的眼泪汪汪,却也知道,三岁的孩子,还是天家的孩子,将来要治理天下,不能溺爱,早该启蒙了,所以明知赵燚用心险恶也没有反对,只是每天一日三餐的时候陪陪小太子,每一餐都陪上一个时辰。   泛滥的母爱被迫缩减了大半,剩下的爱无处安放,苏澜强烈要求再生一个。   赵燚原本不同意,但忽然想着,也许再生一个,苏澜对小太子的爱肯定会转走一部分,他就仍然是苏澜最在乎的那一个,所以他同意了。   但当苏澜怀孕后,她还坚持每天去东宫陪小太子,赵燚虽然愤怒,却不能跟孕妇发脾气,甚至无法讲道理,只要忍着不满,又重新将小太子迁回坤宁宫,等小公主出生了,断奶了,学会走路了,小太子都五岁了,才不得不必须住回东宫。   只是坤宁宫又多了个小霸王,赵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多一个孩子,苏澜对小太子的爱的确转走了一部分,但也不是转到他身上!   他仍然是排在最后那一个!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一年的六月初二,已经是卫国公的苏聿成亲了,娶的是南山书院一位先生的女儿,虽然不是豪门世家贵女,但苏聿和苏澜都很满意。   尤其现在的局势,卫国公府本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在不宜再和世家联姻,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心做学问,最好。   苏澜微服出宫参加了聿哥儿的婚礼,略喝了两口薄酒,似乎有些酒意上头,又去了东宫。   得到消息的赵燚又黑了脸。   哼!喝醉了都还想着你儿子!   可惜你儿子现在在朕手上呢!   但再怎么生气的赵燚,还是亲自去东宫接她了。   东宫的大门打开,宫里一片静悄悄。   夕阳余晖,犹如一层淡金的薄纱,温柔地笼在半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   赵燚心跳都停止了,没有声响地走上前,只见那女子抬起脸来。   一瞬间,那女子容光四射,仿佛能照亮整个东宫,亦照亮他的心。   一如当年。   苏澜伸出一只手,赵燚只是下意识地就蹲下去,拉着她。   苏澜借着这一点力,半跪着,捧着他的脸,温柔的目光望进他眼里,“太子哥哥,我可曾告诉过你,我有多庆幸,十年前,你选择救了我?”   赵燚声音已沙哑,“我可曾告诉过你,你我的婚事,是我推波助澜的结果?”   当初他不知道延昭帝为何会选中苏澜,但,如果是她,正好,他还愿意娶。   苏澜讶然。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捧着他脸,吻上他的唇,尽诉满腔情意。   此生,遇见殿下,嫁给殿下,是最幸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这次真的完结了,感谢大家一路支持陪伴,真的特别的感谢!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元旦快乐,心想事成,平安如意!   为了表达作者君的感谢,本章送红包,有效期直到1月31日哦!   咱们下个故事见!   期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