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月光下傻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权臣宠妻指南 作者:倾我不倾城 文案:   某日,独自外出的丞相大人落难被见义勇为的女贼凉月所救。   然后,女贼趁机做了一次采花贼……   再遇时,凉月做了一个决定……   后来凉月才知权臣并非皆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也可能是她家俊美的病夫君。   不想做丞相夫人,肿么破?   逃跑未遂,后果很严重!几个月后,肚子鼓起来了!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甜文 爽文 主角:凉月、白锦书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第1章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霉臭味,油灯泛着黄晕微光,角落或有鼠虫出没,狱卒聚赌的喧闹声便显得突兀。   阴暗潮湿的的县衙地牢内,偶闻有气无力的喊冤之声,却无人理睬。   唯有一间牢房里的犯人与众不同,不喊不闹,此乃一个时辰前被擒女飞贼,据闻行窃之时被当场拿住,人脏并获。   牢房内,凉月姿态悠闲,翘着二郎腿躺于茅草之上,一双水灵大眼滴溜溜转,反思自己为何会失手。   思忖良久终不得解,忆起雇主临行前教她的保命之法,随即纵身跃起,身手敏捷利落,奔至牢门处,扬声大喊。   “失火啦!”   牢头正与狱卒摇骰子,自动将一切声响隔绝于外,耳中只有‘哐当’的骰子响。   竟无人理睬?   凉月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踹了一脚牢门,坚实的木栅栏因她的力道有些晃动,她气愤不已,又吼了一声。   “吾乃白锦书之妻,速速唤此处能主事之人来见!”   这便是雇主教给凉月的保命符,曾嘱咐她,若是不幸被擒,莫要抵抗伤及无辜,必要时便高喊‘吾乃白锦书之妻’便可,届时必有贵人相助。   实则她心中没底。   凉月心道,雇主所言必要之时,大概便是此时罢,虽不知白锦书到底何许人也,大抵是来头不小。   容她狐假虎威一回,试试效果如何。   只是不知这白锦书的名头是否管用,若真来头不小,借白锦书的名头唬一唬这些酒囊饭袋当是绰绰有余的。   果不其然,喧闹之声骤停,牢头手中骰子还举于头顶未及放下便僵住。   狱卒更是面面相觑。   久不闻聚赌喧闹声,凉月知白锦书这三个字有用,便又拔高声音重述了一遍。   “吾乃白锦书之妻,尔等速去寻你们的县官老爷前来见我,若是晚了,当心他头上乌纱不保,哼!”   牢头放下手中骰子,犹疑来到牢门前,上下打量着依旧一身夜行衣的女贼。   除去过于纤瘦显得干瘪了些的身材,容色倒是不俗,与她方才口中的那位贵人倒是还算登对。   只是两人都单薄得紧,日后这子嗣上怕是有些艰难……   那位贵人初来漓县不久,身份未知,严大人对其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声‘白公子’,倒不曾听闻贵人是否成家,只听旁人闲话那贵人名唤白锦书,曾来过大牢几回,他与狱卒有幸得见过真容。   确实是位俊朗公子,看行头,定是出身显贵,又与严大人关系极好。   莫不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夫人们有不可言说之癖好?如眼前这位便是喜好飞檐走壁?   “你真是白公子的夫人?”牢头半信半疑地审视着凉月。   若单凭严大人对白锦书的另眼相待,自是不足以让底下之人皆对白锦书如此敬仰的。   白锦书因何在整个衙门威望如此之高,还得从半月前说起,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公子独闯虎穴,亲手宰了为祸多年的伏虎山匪首白豹,据说此事乃严大人亲眼目睹。   匪首白豹伏诛,伏虎山盗匪被官府一网打尽,漓县及周边邻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而应有头功的白公子却因为人低调,不愿被名利所累 ,随即求了县令严大人事后大人将他勇闯匪窝之事压了下来。   但此事在衙门内部早已传开。   是以,不管在县衙公堂之上,或是这阴暗的地牢,只要与白锦书三个字有关的皆会得到重视。   眼前这女子自称是白公子的夫人,此事马虎不得,需谨慎待之。   凉月挺直了腰板,任凭老头打量,虽面色如常,心头却在打鼓,好在平日里说谎说得多了,如今倒也能面不改色。   “如假包换,本女侠……乃白锦书三个月前娶进门的新夫人。”   真真假假的,除了白锦书本人与她对峙外,谁也无法辨别她此言真假。   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了个便宜夫君,凉月其实很郁闷,可为了脱困,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要离开这地牢,她自有法子脱身,届时来十个白锦书也不怕,她早已溜之大吉。   牢头将信将疑,尚在思索,凉月又道,“若是不信,你可亲自押我去见白锦书,是真是假,一见便知。”   “难怪你假扮女贼潜入严大人府上却直奔白公子所在院落而去。”牢头恍然明白了什么,此女贼便是在白公子院落外被捕的。   严大人为一方父母官,又是出自本县殷实之家,虽为官清廉公正,但家底还是有的,不少蟊贼登门造访过,皆空手而归,也有落网被捕来这地牢内吃几日牢饭的,但严大人心善,关上几日便放了。   牢头见过不少蟊贼,但牢头还是头一回见女贼的,还是去严大人府上被抓的,若不是此女胆大包天,便是真如她所言,去严大人府上乃是寻白公子?   心思百转千回,牢头终于打定了主意,“口说无凭,一切还得白公子定夺,地牢湿冷,我便亲自走送姑娘去见严大人禀明实情。”   目的达到,凉月欣喜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然而喜悦不过片刻,接下来的事让她笑不出来了。   牢头二话不说便让狱卒将她给捆了……   凉月被押着出县衙地牢时欲哭无泪,她刚才不过随口说一句押他去见他们的大人,这牢头还真是个实诚人。   如今除了脚能自由走动外,她双手被束缚,前后左右有狱卒与衙役盯守,她想逃不太容易。   她尝试能否悄无声息将绳索解开,若双手得了自由,这些人便困不住她。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出门忘了选日子的凉月被老天爷给捉弄了。   当牢头恭敬且欣喜地朝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子行礼问候时,凉月顿时懵了。   唯一的念头就是,若有下辈子,她定要做一个老实人,再不说谎了。   出牢门没走几步便遇上严大人与所谓的白公子连夜赖地牢审犯人。   凑巧,巧合皆凑到一处了。   “白公子赶巧了,您今日外出未归时,尊夫人因误会被抓,小的正要带她去见您呢。”牢头一脸谄媚的笑。   凉月低垂着脑袋,冥思该如何逃脱这困局。   牢头言罢,气氛如同陷入了死寂,只余人的呼吸声。   凉月紧张得手心出汗。   此时只听一好听的男音满是揶揄地道,“白兄何时成的亲,小弟为何不曾听闻?”   说话之人正是漓县县令严熙止严大人。   不正经的笑声让凉月头皮发麻,暗自提气发力,试着挣脱手。   言罢,严大人便已伸手抬了抬凉月的下巴。   “是你?”   这一声讶异出自严大人身旁的男子之口。   屏息的凉月觉得耳熟,微微睁了睁紧闭的眼。   顿时惊住。   竟然是他!原来他便是白锦书。   面前一袭湛蓝锦袍,如清风朗月般温润的男子便是白锦书,也算是她的旧识,她可是救过他性命的。   “自然是我,枉我大老远跑来见你,不曾想却被当成蟊贼给抓进了。”凉月随机应变,指望白锦书别太蠢,能懂她的意思。   凉月嘿嘿笑着,连带着对白锦书挤眉弄眼。   略微意外之后,白锦书不禁弯了唇角。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眉目传情。   立于白锦书身旁的年轻男子正是上任一载有余且被漓县百姓夸赞的好官严熙止。   望着向来不与女子亲近的好友兼上司的白锦书与女子‘含情脉脉’对望,严熙心中讶异。   此乃奇事,千年铁树竟然开花了?   对望其实只是一瞬而已,凉月很快便暴露了本性,不满地瞪着眼力见极差的白锦书。   “喂,快给我松绑。”   一旁的牢头哪里敢劳烦白公子贵手呢,未等严大人与白公子发话,麻溜地扯开了绳结,点头哈腰,诚意十足地致歉。   “白夫人受委屈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不知者无罪。”其实是‘白夫人’这一称呼让凉月有些尴尬。   之前她确实调戏过白锦书来着,那时还只当他是遭山匪打劫的落难书生呢,一别便再无见面机会,随即胆从色中生,手贱调戏了他。   这下好了,牛皮给吹破了。   “夫人……”白锦书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女子,着实与众不同,诸如半月前她在匪窝里救了他不说,还趁机轻薄他,最后不告而别。   时隔半个月再次碰面,她竟然成了他的夫人。   作为当事人的他,似乎错过了不少好戏。   比如他是如何被娶妻的。   凉月生怕他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她,一得自由便扑上去挽住白锦书的胳膊,又是一番挤眉弄眼。   这一系列亲昵的举动让很少与女子如此接近的白锦书微怔,顿生出怪异之感,却也不曾推开。   一旁看热闹的严熙止暗自咋舌,原来白兄喜欢这种调调,难怪对靖国侯府那位有世家第一贵女之称的嫡出千金杨素云那般疏离冷淡。   敢情大家闺秀不是白兄的菜。   再一次细细打量一番立于白锦书身旁,不拘泥于世俗带着江湖侠女好爽的秀美女子后,严熙止摇头轻叹,“小弟着实不忍打扰白兄伉俪诉相思,提审之事便缓一缓,待白兄得空再审便是。”   “如此也好。”白锦书含笑点头。   白锦书的反应令严熙止错愕,原以为依他的性子会先忙公务,未料他竟然因私废公。   严熙止不免又多瞧了凉月一眼,正巧见白锦书对女子‘温柔’一笑。   亲眼所见,果真有猫腻,之前只当白公子开窍晚,不懂温香软玉的美妙,不曾想人家白公子心中自有颜如玉。   只是可怜了靖国侯府小姐的一片痴心了。   机灵聪慧的凉月在男女之事上总是缺根弦,一心只想找个无人之地与白锦书道明一切好逃之夭夭,是以不曾发觉旁人异样的目光,一改蹲地牢时的凶悍模样,娇娇弱弱地依偎于白锦书肩头。   “夫君大人,今日风大日头毒辣,妾身头晕脑热,浑身不舒坦,想早些回屋歇着。”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抱走~ 第2章 第 2 章   离开县衙,原本打算溜之大吉的凉月却犹豫不决。   严府离衙门不远,是以凉月每踏出一步,心情便沉重一分。   她偏头偷瞄身旁一派悠然,身上自带正气的俊逸男子,心思百转千回。   不若向他打听一下?   此念一起,她盯着白锦书的目光就越发炙热了。   白锦书原本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可甚少有女子如她这般对他虎视眈眈。   嗯,他的感觉便是打从再次遇到她时起,她便对他虎视眈眈。   从来没有女子如她这般大胆,且与他毫无男女之防。   压下心底异样,白锦书状似不经意偏头,笑道,“姑娘若有心事,或许在下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凉月腹议,这美男瞧着病怏怏的,却是个善解人意的。   思量片刻,她终于试探地道,“听闻世间奇药麒麟角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现如今严大人手上便有一块。”   “你探严府便是为它?”白锦书笑问。   闻言,凉月苦着脸点头,“家兄病危,遍寻名医无数皆束手无策,数日前家父寻到一女神医,她说只要拿到麒麟角便可以救家兄性命,是以……”   白锦书了然。   她之所以被捕,是因到严府偷药。   瞧她的样子是真不知道麒麟角不在严熙止手上,而是在他身上。   然而,他得麒麟角之事甚少人知晓,她又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   此时问起,她必然不会如实与他说,江湖人最重一个‘义’字,她当不会出卖告知她此事的那人。   瞧她一脸忧虑,白锦书心生不忍,轻笑,“正好在下也有一块麒麟角,不若就先借给姑娘用。”   “真的?”凉月大喜。   白锦书含笑,从腰间的荷包内取出一物递给她。   大拇指大小的一块药材包裹在一方白绸之中,白锦书摊在掌中,递至她面前。   “这便是麒麟角。”   凉月接过,轻嗅了一下,她不曾见过麒麟角,只听女神医说此药有股淡淡猫尿味儿。   白锦书给她的这物确实是这种味儿。   “大恩不言谢,日后用得着我之处,我必鼎力相助。”凉月欢喜地把麒麟角收入囊中。   救人心切,她不敢久留,便拱手与白锦书告辞,“待兄长平安,我再来找你喝酒。”   白锦书是头一回见这般洒脱恣意的女子,豪迈不做作,风一般的女子。   知她心急,他便微笑点头。   凉月跨出两步又顿珠,回首询问,“此物极其珍贵,你随身携带必是有急用,莫不是你家中也有人需要它?”   不料她心思竟如此细腻,推己及人,猜到此物对他极其重要,白锦书稍愣,随即淡笑摇头。   “不妨事,若是姑娘兄长用过还剩下,姑娘给在下留着便是。”   凉月只觉眼前这男子的笑能温暖人心,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笑颜。   温润如玉,大抵如此。   于天黑前,凉月赶回了归云庄,将麒麟角交给了被父亲视为贵客的女神医。   凉月不知女神医姓名,也不曾见过女神医全貌,只因女神医戴着斗笠,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方才将麒麟角递给女神医时,她分明听到一声叹息。   凉月一直在屋外守着,待女神医出来,便迎上前去,“神医,我师兄如何了?”   女神医淡然道,“无碍,卧床三日便可大好,好生调养,三个月便能痊愈。”   凉月喜出望外,待要道谢,便被女神医一个举动给打住了。   女神医将剩下的半块麒麟角递给她,悠悠道,“你从何人手中求得此物便将剩余这一半还给他,此物能救你师兄性命,却也是他的救命之药。”   凉月惊住,忆起白锦书将此物给她时的情形,竟丝毫也瞧不出他有多在意这救命之物,只说若有剩下的便替他留着。   原来这也是他的救命之药。   只是这女神医是如何知晓此药也是白锦书的救命药。   未等她问出心中疑惑,女神医便给了她答案。   “麒麟角是我给他的。”   凉月再次愕然,不禁紧盯着女神医的斗笠瞧,想要窥探终是无果。   女神医将麒麟角给了白锦书,却诓她去严府偷,这算什么事嘛。   “神医与白锦书相识?”凉月好奇问。   “算是。”女神医很简洁地应道。   凉月心中有太多疑问,却又无从问起,面前这位女神医过于神秘,她自知没本事探究。   不过想到白锦书,凉月便有些担忧,“白锦书似乎身子骨弱,是否也曾请神医诊治过?”   女神医丝毫不意外她会有此一问,趁她问起,便合盘托出。   “他胎中便带毒,三年前解了胎毒,身子尚未痊愈,一年前便又遭重创,卧榻半载才有所好转,如今你见到的他安然无恙,不过是强撑着罢了,每到夜里便要遭受万虫蚀心之痛。”   “连神医你都救不了他么?”凉月听得心惊,白日里的白锦书除了面色苍白些,还真瞧不出异样。   难怪那夜在伏虎山,他……   不忍细想,那样清风朗月般的男子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女神医叹息,“我也想救他,这麒麟角……”   话到此处顿珠,话锋一转,她道,“那日你答应过,若是我救了你师兄,便可以向你提任何要求,此言可还作数?”   凉月收起剩余的麒麟角,坚定点头,“自是作数的,神医但说无妨。”   女神医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凉月。   “我要你形影不离保护白锦书一年,此药能缓解他的痛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送药给你,这一年内你须得护好他。”   凉月把玉瓶收下,又问,“为何不给他用麒麟角,你不是说麒麟角能起死回生么?”   “还差一味相辅之药。”女神医的回答依旧简洁。   凉月追问,“哪一味药?”   不待女神医回答,她又急切地道,“我能动用归云庄的势力帮忙找药的。”   “你很在意白锦书,他与你师兄比如何?”女神医似是轻笑了声。   凉月一噎,小说咕哝,“他们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女神医来了兴致。   凉月哑然,一时间她也回答不出来,眼前总浮现白锦书那淡然超脱物外的模样。   这样一个霁月男子,与她仅是两面之缘便愿将救命药给她,回想初遇时他遭山匪打劫,手无缚鸡之力,虽狼狈不堪,可眼中却无半分恐惧,而她在暗处却替他急了。   是以才有了暗中跟着混进了匪窝,扮成匪寇去调戏他,在官兵与匪寇混乱交战时,匪首白豹要对他下死手时暗中出手救了他一命。   白锦书与师兄,是完全不同的人,要她说何处不同,她却答不上来。   白锦书救命的药在自己手中,凉月一刻也不敢耽搁,听神医说师兄已无碍便也没什么牵挂的了,留了一封书信给父亲便纵马而去。   归云庄到县衙也就一个多时辰。   在县衙外下马,凉月才发觉饿得腿脚发软了,这才记起自己一整日没进食。   肚子‘咕噜噜’叫,她只能怅然抬眼望夜空。   好饿啊。   猛然记起什么,她失笑地拍着脑门。   真是饿昏头了,那牢头不是提过,她在严府被捕的地方便是白锦书所住之地么,还跑衙门口来瞎晃悠。   凉月翻身上马,直奔严府。   这一回她没再飞檐走壁了,而是光明正大敲开了严府的大门,还让严府的门房将她的马儿照顾好。   听严府下人来报说‘夫人’来了时,白锦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夫人’指的是谁。   对于凉月这么快回来,白锦书也很意外。   白锦书去到前厅时,严熙止正和凉月相谈甚欢。   “小嫂子,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我已命人去请白兄了,你稍后便能见到他。”   这一声小嫂子叫得凉月很不自在,瞧人家一方父母官还这般平易近人,凉月深陷说谎的愧疚之中。   “其实我不……”   “兄长的病可有大碍?”   门外的白锦书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凉月才扒了一口饭,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顿时给噎住了。   好不容易咽下去,只觉得从嗓子眼儿哽到心口去了。   白锦书见她泪汪汪的,又扫了眼她面前的饭碗,忙给她递了杯水。   “慢点儿吃。”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凉月喝了两口水,觉得好多了,拍拍心口顺气,不满撅嘴,“还不都怪你,如鬼一般悄无声息,忽然出声吓死人了。”   “如此倒是我的不是。”白锦书失笑摇头。   自打白锦书出现便默不作声的严熙止玩味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似乎真有情况啊。   不得了,铁树开花果真与众不同,仿佛夜空都亮了许多。   严熙止适时出声,打断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白兄,嫂夫人一整日奔波劳累,你这个做夫君的也太差劲了点。”   “噗……”凉月喝的第三口水尽数喷出,不为别的,就为自来熟严大人的这一声嫂夫人而喷。   这误会大发了!   凉月抬眼瞄去,人家白公子事不关己地抱臂噙笑,分明没打算开口解释两人的关系。   而她此时似乎也不能向严大人坦诚她探严府是来盗窃。   女飞贼与白公子的夫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地牢是招待女飞贼之地,而严大人的府邸却是为‘白夫人’而开。   不用想,凉月的选择自然是面前这一桌子的美味珍馐。   随即,换上羞答答的表情,“夫君身子骨弱,妾身甚是担忧,这不,去见兄长凑巧碰到以前替夫君诊治过那位江湖神医,便多聊了几句。”   闻言,白锦书神色微变,却碍于严熙止在旁不便多问。 第3章 第3章   凉月此言既是试探,亦是提醒白锦书,她与女神医打过照面,而女神医与他相熟,如此她与白锦书可算是相熟了罢。   她意有所指,白锦书似乎未能解她之意,兀自陷入深思。   佳肴在前,凉月自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严熙止好奇不已,“白兄一年前重伤,听闻有江湖神医搭救,半载便痊愈,嫂夫人方才说的神医便是当时的神医罢,不曾想在此也能遇上,当真是缘分,不若嫂夫人引荐一二,我上门去求那神医替家母瞧瞧。”   凉月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不凑巧,我从兄长那儿离开时,神医也收拾行囊远行了,约莫是去往京中,神医舅舅家的表兄喜得麟儿,邀了神医去参加百日宴。”   白锦书憋笑,静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神医有无表兄,他比任何人清楚,这姑娘机灵着呢,忽悠人的本事炉火纯青。   闻言,严熙止遗憾叹息,“如此,当真是不凑巧了,我母亲近日头疼得厉害,请了许多大夫皆束手无策。”   凉月投以同情的目光,表示遗憾,她也爱莫能助。   而白锦书却一语道破严熙止母亲症结所在。   “若是你肯让严夫人早日抱上孙子,那么她的头疼脑热定然不药而愈。”白锦书揶揄道。   严熙止苦笑扶额,“此事小弟也是头疼得紧,母亲她整日邀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到家中,哪成想瞧过白兄一眼后便再难忘怀。”   弦外之音便是他也很无辜啊。   严家乃漓县大户,而严熙止却不曾染上纨绔公子的习气,相反,自小到大便有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的志向,于一年前考取功名,正巧赶上新帝登基,年轻帝王慧眼如炬赏识贤才,便先将严熙止派回漓县历练,待日后按功绩擢升。   衣锦还乡自然是风光的,然而接下来便是家事了。   再说严熙止如今年近二十却未娶亲,可急坏了家中想抱孙子的母亲了。   这才有了一有机会便邀漓县有头有脸人家的千金到严府赏花赛诗。   白锦书失笑摇头,凉月事不关己,所有的心思都在手中那只鸡腿之上。   严熙止观察良久,心中生了疑窦。   此二人的反应过于反常,哪里像新婚夫妻,且不说听到有女子仰慕自家夫君毫无反应的凉月,单论白锦书的身份便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成亲。   而且眼前这位侠女做派的‘白夫人’与想象中的白夫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之前只以为是白公子口味独特,如今细想却是疑点重重。   “嫂夫人……”   “嗯?”   凉月下意识就应声了,嘴里还叼着鸡腿,一脸茫然望着欲言又止的严熙止。   严大人歉然笑笑,眼中不无讨好之意。   “白兄乃真君子,对嫂夫人忠贞不渝,从不正眼瞧别的女子一眼。”   “哦。”凉月听他说完,将最后一口鸡腿肉咬下,扔了光骨头。   此时白锦书体贴地递出锦帕给她擦手,凉月扬眉一笑,也不客气便接过,注意到手帕料子极好,肉疼地蹙了蹙眉,用未沾油腻的左手将锦帕塞进衣袖,起身去净手。   手干净了,转身时见严熙止探寻的目光,她轻笑解释,“夫君锦衣玉食惯了,平日里所用之物皆是上等,过于奢侈浪费,成亲之后,我定要将他的此类陋习扭转才是。”   严熙止崇拜地竖大拇指。   白锦书却笑得意味深长。   这姑娘,相处越久越觉得有趣。   吃饱喝足,凉月无比满足,真诚向严熙止道谢,“多谢严大人款待,改日我……我夫君请你喝……请你吃烤鸡。”   她原本想说改日请他喝酒,但转念一想,白锦书打小便身子骨弱,想必是甚少饮酒的,瞧这位严大人与白锦书称兄道弟的,想必是相识已久,若是她说请喝酒,必然要露馅儿的。   是以,喝酒到了嘴边成了白锦书请吃烧鸡。   烧鸡是她喜爱的美食之一。   自知无法从凉月口中套取什么,严熙止便也没继续纠缠下去,闲聊了几句,白锦书便带着凉月回屋了。   房门合上,凉月便拿出了剩下的半块麒麟角与药瓶一道递给白锦书。   “神医特意叮嘱给你的。”她不曾多问,只依言传达。   白锦书将药瓶握于掌中,轻叹,“那丫头性子一直如此,唉……”   凉月抬眸,白锦书眼中的怅然一目了然,心下暗自称奇,这翩翩病公子与江湖女神医似乎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并非多事之人,只是偶尔凑热闹罢了。   女神医救她师兄一命,便是于她有恩,她答应女神医之事,必然会遵守承诺。   只是这身份……   女神医特意叮嘱,不可让白锦书知晓她留在他身边的原因,想来是故意躲着白锦书的。   凉月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我爹逼我嫁人,我逃婚了,日后便跟着你罢,给你当护卫如何?”她眨巴着眼望着他。   白锦书怔了怔,随即恍然一笑,打趣,“如此在下似乎占姑娘便宜了。”   凉月不以为意摆手,又开始胡诌八扯,“那日在地牢无意听闻狱卒言语提及你的大名,个个崇敬不已,我为了脱身才借了你的名头一用,咱俩似乎都占了彼此的便宜,算是扯平了,日后我给你当护卫,你无需给我发月钱,管吃管住就成,如何?”   “成交。”白锦书微笑点头。   原本想着还需费一番心思才能让他点头,不曾想他如此痛快答应,省了不少事,凉月自然欣喜。   只是如今两人这假夫妻的名分又该如何解决呢,假的终归是假的。   “明天我寻个机会与严大人解释清楚,我瞧他与你私交甚好,你娶未娶,他心中必然有数,我怕日后给你带来麻烦。”   白锦书凝望她片刻,笑道,“我们是何关系,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严大人……他无权过问我的私事,你若不嫌弃……”   话到此处,白锦书顿了顿才道,“你依然是白夫人。”   不知为何,凉月觉得这一声白夫人从他口中出来便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无由的,她有些脸红。   “如此……也好。”   一切谈妥,接下来便是就寝该如何解决,既是要做掩人耳目的假夫妻,便不能分房睡。   白锦书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到底是世家公子,从小习的便是诗书礼仪,遇到此等尴尬境遇,不免有些不自在。   “外出多有不便,怕是要委屈姑娘了。”   “何谈委屈,有肉吃,有酒喝,还有床睡,日子赛神仙了呢。”凉月丝毫也不在意。   白锦书不禁被她的豪爽逗乐,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人。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才惊觉失礼,忙撇开眼,“敢问姑娘芳名?”   呃……凉月拍额,过于自来熟,竟忘了自报家门了。   “我姓舒,名凉月,你唤我凉月便可。”   姓舒?白锦书讶异,“姑娘与归云庄舒家有渊源?”   凉月虽也讶异他竟知晓归云庄,但更多的是腹诽诗书读多了,说句话非得绕弯子。   直接问与归云庄舒家是何关系不就结了。   渊源颇深呢。   “莫不是你与归云庄有仇?”凉月反问。   白锦书忍俊不禁,“无怨无仇,只是久闻归云庄盛名而已,漓县境内舒姓人家极少,且姑娘你一派侠女风姿,自是不难猜测。”   凉月觉得日后与酸书生相处,耐心必然是被他的言语给磨出的。   “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了,你既对归云庄有兴趣,改日随我一同去逛一逛便是,眼下你最好还是将药服了罢,神医说可缓解你夜里的痛苦。”   白锦书恢复正色,“他们可还好?”   “他们?”凉月不解。   白锦书道,“我指的是女神医与她夫婿。”   “女神医成亲了?”凉月惊讶不已,她虽未曾得见女神医真面目,但听声音应是个年轻女子。   被父亲奉为上宾,可凉月始终只见女神医独身一人,不曾见还有别人。   女神医有了夫婿,白锦书是知情的,那么之前猜测女神医与他有故事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   莫不是神女无心,白公子单相思?   越往深处想,凉月便越觉得白锦书单相思的可能极大,是以再看他时边多了几分同情。   唉,落花与流水的情诶,注定伤感呐。   白锦书甚少与女子有接触,一时间也辨别不出她为何怜悯地望着他。   他只当她是知晓了他身子不好,心生同情。   白锦书将药瓶打开,倒出一粒,仰头服下。   动作一气呵成,凉月撇嘴去为他倒了杯水。   不多时,严府的婢女端了洗漱用具进来,白锦书将侍候之人尽数打发走,便让凉月先洗漱,自己去院中站了片刻。   待他再次进屋时,凉月已脱了外衫,盘腿坐于床榻之上,见他进来便微笑招手。   “锦书你来,方才我仔细瞧过了,这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床,好在这床又大又结实,就咱们两人这身板,都够睡三四个人的了,我便不用睡地上了,和你挤一挤就行。”   她极其自然的一声‘锦书’让白锦书心生异样,如同一根羽毛落于心上,软绵绵的,却又痒痒的。   待领会她的整句话后便又暗自偷笑,真是个傻姑娘,先前她想的竟是自己睡地上,让他睡床上。   对于凉月提出的‘同床共枕’的提议,白锦书并无异议,简单洗漱之后,在凉月的催促下解了外袍在她身旁躺下。   两人间确实还能容纳下一个人。   许久,两人皆未能入睡。   “锦书……”   “嗯。”   “你们男子可是都喜欢貌美如花且温柔似水又知书达礼的女子?”   “别的男子我不知,至少我不是。”   得到白锦书的回答,凉月顿时来了兴致,侧过身面对他,很直白地问了一句。   “你可会喜欢我这样的?” 第4章 第4章   多年病痛缠身以致俊容始终染病态,苍白中却透着生机,凉月移不开眼,喜中有莫名的情绪滋生。   不过是一瞬的恍惚,她便缓缓一笑。   “是我唐突了。”   白锦书并未正面回答,反倒是关切道,“你若有心事,不妨与我说一说,我虽帮不上忙,倒也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凉月掩嘴打着呵欠,翻身平躺,以手为枕望着帐顶。   “如若与你定亲的女子有了情郎,私下幽会还被你无意窥见,你会如何做?”   她平静的语气仿若自言自语一般。   白锦书望着她的侧颜,良久才道,“两情相悦贵在两情,强扭的瓜不甜。”   “说与没说无甚区别。”凉月偏头给了他一记白眼,“如你这般温顺的性子,大抵是会宽容大度成全了那对狗男女的罢。”   画风忽变,狗男女都出来了。   白锦书忍笑,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嫉恶如仇,率性洒脱。   “其实你内心早已有了决断,无需旁人多言。”   “果真是书生,你读万卷书竟也能猜透我行万里路的想法,那我日后还是多读书的好。”凉月没好气地咕哝。   白锦书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念头,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有此念头甚好甚好。”   意料之中,凉月给了他的只有嫌弃的白眼。   笑闹过后便是出奇的安静。   良久,凉月又问,“你可曾定过亲?”   “未曾。”白锦书如实答。   凉月惊疑,却又觉得再平常不过,相识不到一日,身旁男子给她的印象便是明月似水,实际上也是容易受人欺负的好脾气。   但有时又莫名觉得他气场强大。   比如与严熙止站在一处时,明明是在笑,可那温润的笑容里却含了一股无形的震慑力。   面对她时却没有了。   是以,她与他相处觉得很放松。   “你可有想过会娶一个怎样的女子为妻?”   白锦书摇头,“自出生起,替我诊治过的大夫皆言我活不过二十,娶妻生子并未在我的计划之中。”   “人生哪是能计划好的。”   凉月觉得他就是闲的慌,才浪费时间去计划人生。   谁又知下一刻是死是活呢,难不成还未卜先知,将死期也规划在内。   活不过二十……   “如今你多大年纪了?”她又侧过身细细打量。   白锦书被她盯得不子自在,眸光微闪却还是与她对视,笑道,“二十有二。”   凉月拊掌道,“这不就得了,庸医说你活不过二十,如今你还活着,要是我啊,定然是要去拆了那庸医的招牌的。”   白锦书被她鲜活的表情渲染,先是笑了笑,才正色道,“生死关头便是你见过的那位女神医将我从阎王殿拉了回来,为了替我寻药,在毒林中与巨蟒搏斗,险些丢了性命……”   凉月腹诽,那女神医既然冒生命危险去替他寻药,必然是将他放于心中的,可为何却成了别人的妻子。   莫不是女神医为他拼命时,女神医如今的夫婿也在为她拼命。   感同身受最能乘虚而入了,话本子里便是这么写的。   心中所想,凉月便直白道出,“女神医遇险时是她夫婿救了她罢。”   白锦书一怔,“你怎知……”   果真如此,凉月喜不自胜,无意识便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肩头,边笑边道,“话本子里便是这么写的,英雄救美,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   凉月笑够了停下,规规矩矩躺平,觉得自己不该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随即斟酌一番,想出了安慰之言。   “我觉着你人很好,必是有福分的女子才能嫁给你。”   这话听着明显就是过意不去的补救,虽不知她为何会对他觉得过意不去,白锦书欣然接受她的赞赏。   “如此我便承你吉言了,早日姻缘花开。”   “果真是读书人,最会哄人开心,听你这般说,我也想做那个有福之人了。”   呃,凉月盯着上方,眼珠骨碌碌转,假装方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初遇时在匪窝里便调戏了人,如今又躺在一张床说此等可怕之言,似乎有种耍流、氓的嫌疑。   然而,她心虚许久,身旁之人却毫无动静,她偏头望去,顿时松了口气。   他已入睡,想必是没听到她方才所言。   还好,还好。   凉月抱着侥幸闭眼睡去,待她呼吸平稳,她身旁的男子却睁开双眼,眸色幽深,并无半分朦胧睡意。   有福之人么……   侧目望着恬静的睡颜,白锦书陷入深思。   那位女神医终于出现,即便下决心远离是非恩怨,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宫里那位,也放不下他,是以才费尽心机让凉月送药,那么凉月主动要求留下,想来也是她授意的。   又或是她此时出现,亦是事先得到得到消息,暗中助他。   若是宫里那位知晓,定然大喜过望。   毕竟她消失三年了,这三年来除了他以外,还有许多人在寻她。   当年她用离去成全了许多人。   翌日,凉月醒来时,白锦书已衣冠整洁坐于案前专心着笔写信,凉月揉着眼清醒片刻,下床着衣。   待她简单梳洗过后,白锦书才开门出去。   门外立着一英气的护卫,无意瞧见自家主子屋里的女子时,惊异不已。   “公……公子这……”   白锦书淡笑,并未作任何解释,将已用信封装好的书信递过去,“南风,命人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往凌阳交到如卿手上。”   “是。”南风恭敬接过信封,忍不住又忘屋里瞄了眼。   凉月一直注视着白锦书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瞧见了南风的举动,南风离去后,她来到白锦书身旁。   “瞧你的这个跟班身手应当不错,那日你为何只身出现在伏虎山?”险些成了匪寇的刀下鬼。   白锦书含笑解释,“那日南风有别的事情要办,而我并不知那处便是伏虎山。”   “哼,白公子当我蠢呢。”凉月凉凉地瞧着他。   不知那里便是伏虎山,莫不是独自一人去那鸟不拉屎之地散心?好巧不巧,翌日严大人便带兵上山剿匪?   分明是事先便已计划好的,他前去探路,摸清匪窝里的情况后传消息给严大人。   这二人不愧是称兄道弟的好友,配合极好。   当然,紧要关头还是得她出手,否则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锦书要命丧匪窝咯。   白锦书自然也忆起那日惊险的情形,若非她出手相救,他确实无法全身而退。   还有那天夜里他发病……   “锦书在此谢过救命之恩。”   他颇有诚意地作揖道谢。   凉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别来这一套啊,本女侠那时不过是路见不平而已。”   语毕,又觉得郁闷,随即补充道,“那天夜里本女侠并非有意占你便宜,不过是没站稳……”   越说越没底气。   那天夜里在伏虎山的地牢里,她大概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见色起意,扑倒他之后才发现他有异样。   时至昨日她才知他当时是旧疾发作。   那日之事,白锦书也是记得的,疼痛难忍之际,最被人给啃了,还是一名女子。   惊愕,慌乱,当时他忽然感受不到痛,浑身气血上涌,直往脑门窜去。   无意识抬手去推便碰到软软的一物,那时他才知轻薄他的乃是女子。   后来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隐约记得被人扶了起来,而后后背有一股热流注入,减轻了他的痛苦。   翌日醒来,地牢内只余他一人,很快有人来押他出去。   之后便是严熙止带兵攻下伏虎山,匪寇急红眼举刀向他挥开时,夜里的那日在角落一晃,匪寇的刀在离他不到一寸时顿珠,轰然倒地,一命呜呼。   她暗中出手相救,事后便消失无踪,半月后再遇,他一眼便认出她了。   不好再继续说这件尴尬的事,白锦书与她说起了正事。   “白豹供出一些重要线索,稍后我便要去一探虚实。”   “我与你同去。”凉月时刻记得与女神医的约定,一年内给他当护卫,护他周全。   白锦书正有此意,吩咐下人送上早膳,两人用完早膳便出发。   凉月发觉白锦书此人吃穿皆很讲究,并非一般的富家公子,而且行事果决,还很聪明。   因此,凉月对白锦书又多了几分想要探究的心思。   这一次依旧是与严熙止相互配合,南风押着白豹在前,凉月与白锦书并肩同行。   而严熙止带着人远远跟着。   凉月并不知白锦书与严大人要做的事,不曾多问,只默默护着白锦书。   出城后上了一条通往乡野的小道,越走越偏僻。   凉月心生警惕,抬臂拦了拦白锦书。   “我觉着不对,小心有诈。”   前面押着白豹的南风也停下,闭眼凝神听风声。   此时,白豹忽然发难,束缚他的绳索轻易便被挣开,在南风有所反应时,白豹手中暗器已射向白锦书。   “小心!”   凉月眼疾手快将白锦书推开,暗器自两人中间闪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失了一击必杀白锦书的机会,白豹便不会再有第二个机会,抬手时便被南风一脚踢飞,重重落在地上。   忽然,更强烈的杀意浮现,凉月将白锦书拉过,护于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辨别危险来自哪一个方位。   “跟紧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世子》和《病娇》的小可爱们肯定知道女神医是谁啦~   此处画重点:厚脸求一波收(卖萌中→_→),收藏是对本文的最基本支持,很重要哦。。因为收藏少就木有上榜滴机会,宝宝心里苦π_π   给已收藏和即将收藏的小可爱们献上超级大么么(^з^) 第5章 第5章   暗箭在此时向三人袭来,南风反应迅速,一击将白豹击晕,而后敏捷躲过飞来的箭羽,想要后退保护白锦书。   但此时忽然出现十来个身着粗布衣还蒙面的杀手,致使南风无暇兼顾。   有两人朝他身后而去,南风大惊。   “公子!”   解决了眼前对手,南风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忙回头望去,顿时安下心来。   原来公子身边的女子身手不在他之下,想要靠近公子的杀手皆被她轻松解决了。   南风在前抵挡,解决了大部分的杀手,凉月在后捡漏。   两人将白锦书护好。   十数人对两人竟无胜算,此时自远处草丛传出一记口哨声。   凉月扬声提醒南风,“喂,他们还有后手,最好带着你家公子撤,先与严大人会和再说。”   “劳姑娘护好我家公子。”南风应了一声,将晕过去的白豹扛起。   凉月一把拉上白锦书便往回跑。   两手相握,掌心的热度并不相同,白锦书只觉冰凉的手忽然就暖了。   凉月并未察觉白锦书在看她,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是否有隐匿杀手。   “方才严大人他们分明与我们隔得不远,此时去不见踪影,事有蹊跷,需要小心行事。”   “嗯。”白锦书淡笑。   此时还笑得出来,凉月心下稍安,只当他胸有成竹,与严大人早有安排才会如此这般散漫。   不多时,凉月便觉自己高估了白锦书。   一炷香过去,还是不见严大人的援兵,凉月停下脚步,甩开白锦书的手,斜眼瞧着他急促喘气。   “莫不是又让你打头阵送死?”   白锦书弯腰喘息,气息不稳,摇头苦笑,“事情有变,严大人那边估计也有麻烦了。”   凉月无言至极,她想收回之前夸赞他聪明之言。   如今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小命只有一条,他却不把命当命,还将她也拉下水。   若只是她自己,自然是不将那些杀手放在眼中的,但如今却有他这么个跑几步便快要丢了半条命的累赘。   “你的跟班儿也不见了。”   凉月四下望去,才发觉周围除了树林便是草窝,只有她与白锦书两个大活人。   方才慌不择路,走岔了!   白锦书也四下瞧了瞧,确实不见南风的人影,除了对凉月的歉意外并无多余的情绪。   “凉月,这一回怕是你也将被我连累,我来漓县不久,对此地道路不熟。”   “……”   凉月也很无奈,她也不熟。   忽而,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她后仰下腰避过,继而一个仰踢,将对方逼开。   敌我对峙,竟是一个蒙面女子。   “锦书,你先走。”凉月将白锦书推往身后。   白锦书自是知晓此时不是逞能之时,他留下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拖累她。   是以转身拔腿便跑。   青衣蒙面女子讥笑,“这便是你舍命要护着的男子,除了一张脸能看外,毫无可取之处,危险之时只顾自己逃命,舒姑娘眼光似乎不如何嘛。”   “他只需要有张俊俏的脸便足够了,至于你所说的危险便是指你么?”凉月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鄙夷道,“你高估自己了。”   言外之意便是青衣女子无自知之明。   青衣女子勃然大怒,持剑朝凉月刺去。   “休得逞口舌之快,待我杀了你再去杀了那病书生!”   凉月提气,脚尖点地,一个旋转便避开了,同时已从腰间摸出一包药粉,手一扬撒了出去。   “咳咳……你……”青衣女子没料到她会出其不意来这么一招,想要收势已来不及,药粉扑面而来,刺鼻气味窜入鼻间,一路来到喉咙,发出呛咳之声。   “哼,白锦书如今是本女侠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休想动他一根毫毛!”   凉月傲娇地扬了扬下巴,便不再理会痛苦呛咳的青衣女子,转身朝着白锦书离去的方向追去。   青衣女子摇摇晃晃,伏在树干上弯腰呛咳,对跟上来的同伙指了指凉月离去的方向。   跟上来的几人只留了一人上前搀扶青衣女子,其余之人都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追去。   凉月追上白锦书时,也是他最狼狈的时刻,被一个逼得到处乱窜,也正因为他不懂武功,杀手反而不好出招。   白锦书被树枝绊倒,杀手举剑朝他刺去,千钧一发之际,凉月及时赶到,掏出一把匕首掷去,正中杀手脖颈。   杀手死不瞑目,白锦书逃过一劫。   “可有受伤?”凉月小跑过去,将狼狈的白锦书扶起来,关切询问。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出门时的风姿卓卓。   白锦书见她眼露担忧便下意识摇头,“你来的及时,我无事。”   凉月瞟眼便见他胳膊上有一道血痕,他今日穿的是白袍,鲜红的血迹很是显眼。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严大人找来再说。”她拉着他往侧边的小道上跑。   身后有杀手追踪,她带着他便不能硬拼。   上了小道,跑了几步,凉月便扯着白锦书往路旁的矮树丛里钻,寻了一个隐蔽之处藏好,瞧着追上来的杀手顺着小道继续追去。   良久,确定安全了,凉月才站起身,顺道扶了一把白锦书,见他面色不太好,有些担忧。   “可有法子联系严大人?”   白锦书苍白的脸上扯出笑容,“一路上我都留有记号,南风瞧见便会带他们来救的。”   “你留记号,若是被杀手瞧见,你不是死得更快。”凉月一脸怀疑。   白锦书淡笑道,“我做的记号只有南风看得懂,不会有事的。”   凉月摆手,“但愿如你所言是南风先赶来,若是再被杀手围攻,我可是会丢下你,独自逃命的。”   白锦书无力地笑了笑,腿一软,便又坐回地上,凉月忙去扶他。   “跑几步就腿软了,比闺阁女子还要弱不禁风。”   在她的帮助下,白锦书再一次站了起来,凉月也不与他谈什么男女之防了,将他胳膊抬起搭在她肩上,架着他往前行。   白锦书低眸轻笑,“过去的二十载,我大多是躺着的,直至三年前我妹妹来见我,之后我终于可以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了。”   “你妹妹是你的福星。”凉月漫不经心地应着。   两人走得极慢,不是凉月不想快,而是她发觉白锦书情况不妙。   似乎连喘气都极其困难,还时不时打颤,如同那晚病发时的情形。   可不是说他只在夜里发病么?   “锦书,你今日可有服药?”   “我并未料到白日里也会发作,是以……没带药。”   凉月恨不得将他甩出去,她从未见过谁如他这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   “你还真当自己大难不死之后便会长命百岁了,你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白锦书有气无力应着,“嗯,确实是奇迹。”   此时凉月已经没脾气了,只想寻个地儿把他放下,再走下去,这个弱书生真可能一命呜呼。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很快她便瞧见前方有一座破败茅草屋。   白锦书已意识涣散,凉月扶他进了破屋,将他放在杂乱的干草上。   “你没带药,我只能先用真气替你压一压。”   凉月也不管白锦书到底听没听进去,将他扶了盘腿坐好,执起他的双手握住,掌心相贴,源源不断给他输真气。   他身子比常人弱许多,不宜输入过多真气,如那晚一样,凉月很快便收手。   白锦书已然陷入昏睡,面色煞白,呼吸倒是平稳了。   凉月扶他躺下,解了外衫盖在他身上,出去找了一些干柴生火。   火生起不久后,白锦书幽幽睁眼,眸光朦胧。   “凉月……”   正拨弄柴火的凉月听到他的轻唤,放下手中的柴,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靠在她身上。   他似乎很冷,紧抿的唇泛白,还在发抖。   “我冷……”他又哼了一句。   也就只有此时才会瞧见他软弱的一面。   凉月调整了位置,从身后将他抱住,又执起他的手,使劲搓他的手心   。   “这样可会暖和一点?”她边给他搓手,边轻声问。   白锦书微微偏头,便与她脸相贴,他的脸是凉的,可她的很温暖。   即便是在男女之事上缺根弦的凉月也不禁愣了愣,从小到大,师兄弟们与她都甚是亲近,却也不曾有过这般亲昵。   即便与她有婚约的大师兄,也只是在她六岁前背过她。   而她与这个叫白锦书的弱书生,似乎头一回见面便跨越了男女之防。   当然,是她先越界的,事后只能借口说没站稳。   那么此时应属情有可原罢。   凉月这般想着,便抬手默了默白锦书的脸,脸也和他的贴在一起。   他浑身都是冷的,脸也是,就跟冰窖里刚取出的萝卜一样凉。   莫不是他的病情加重了……凉月心惊。   “女神医说要彻底根治你的病还需要一味药才行,她并未告知我是何种珍贵药材,让我问你,如今你与我说,我替你去寻。”   白锦书眸光微动,因她一句话又心生波澜,凝望她片刻才道,“若要根治我的病,需要麒麟角与凤凰花尾入药才行。”   凉月蹙眉,“凤凰尾是何物?”   白锦书无力摇头,“我也不知,但离……女神医说归云庄便有凤凰尾。”   这下凉月就更懵了。   归云庄是她家,可她从未听闻凤凰尾这种药材,又何言见过。   “莫不是女神医弄错了,归云庄并没有什么凤凰尾。”   白锦书缓了缓才哑声道,“她所言必不会有假。”   凉月不与他探讨这个,真真假假待她回去问一问便知晓了。   眼下她不解的事是白锦书为何不惜以身犯险用白豹作饵,引蛇出洞。   他一个文弱书生不念书,跑来县衙掺和什么。   “你与严大人利用白豹是要引何人出来?”   白锦书渐渐缓了过来,只是浑身乏力,只能靠凉月支撑着,她的手依旧还在为他搓手心。   手不自觉便收拢,将她的手握住。   两人俱是一愣。   白锦书意识到自己的孟浪举动后立即就松了手,敛了尴尬之色,轻声道,“赈灾的十万两官银被劫,据可靠消息是生死门在背后操纵,而伏虎山的匪寇也参与了劫银。”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凉月又将他的手捉回,继续为他搓手取暖,“调查官银被劫之事是严大人此等身份之人分内之事,你一介书生凑什么热闹,还如此玩命。”   暖意从掌心蔓延至心间,不同于任何一次的生机回转,温暖来自身后的女子。   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她只知江湖事,不谙庙堂更替。   因此,她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爱管闲事的书生。   也罢,他暂时便做她眼里的意气书生罢。   “严大人临危受命,我与他是知交,自当尽绵薄之力。” 第6章 第6章   白锦书所言,凉月一字也不信。   可瞧他喘气都费力的模样,凉月便不与他深究这个,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尽快通知南风。   白锦书如今这样,若遇上杀手,只有死路一条,她可没力气背着一名男子满树林逃命。   “撑住,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离开。”凉月一手扶着他的见,一手搀住他的胳膊,微微使力。   白锦书借着她的力道支撑起身,两人相携朝破屋门口走去,每一步皆走得很慢。   方走出破屋不久,凉月听到细微的响动,面色变了变,“有人来了,不知是敌是友。”   言毕,连拉带拽扯着他往隐蔽之地躲,奈何晚矣,且运气不大好,来的不是援兵而是杀手。   “这一回又是我拖累你了。”白锦书苍白着脸,站立已是用尽了力气,却依旧下意识往前半步抬臂护着她。   他本能的举动让凉月微愣,目光自横在面前的手臂往上,落在他惨白无血色的侧颜上。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危险来临之际却会挡在她身前,无畏无惧,明明此时的他连说话都费劲儿,如何挡得住武艺高强的杀手。   “你退开些,小心血溅到。”凉月暖心一笑,将他横在她面前的胳膊按下,上前与围上来的杀手正面相对。   白锦书立于一旁,瞧着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的纤瘦女子,从她身上溢出的气势却与她的身量不符。   凉月不善使长剑,平日里惯用的武器是鞭子,但那日在严府被擒如地牢,鞭子便被收走,当时走得匆忙也就忘了将鞭子要回,今日一早便与白锦书一道出门,也忘了这一茬。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她平日里甚少动武,也甚少将鞭子带在身上,她嫌碍事。   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两手空空,是以鞭子便无甚存在感,有时随手放在某处便忘了,下一回用得着时在换新的。   白锦书瞧她赤手空拳对六名杀手,担忧皱眉。   无意间瞥见她藏于身后的手指微动,五指间露出亮色,竟是不显眼的细针。   她的暗器还真是五花八门……   凉月护着白锦书缓缓后退,杀手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退到树林时,凉月轻声道,“你往林子里跑,不要回头,我解决了他们便来寻你。”   同时,她已抬手,不起眼的暗器已向靠近的杀手袭去,杀手闪躲便只能往后躲。   白锦书方要转身,便见又涌出五个手持长剑的杀手。   她独自应十一个杀手,白锦书不知有无胜算,逃跑的脚便再也迈不开。   还是无法眼睁睁瞧着一个女子为他拼命,而他独自逃命。   凉月的暗器击中两名杀手,她纵身一跃,上前拾起了一把长剑,与剩余九名杀手交上手。   刀剑碰撞声乍起。   白锦书却未曾依言往林子里跑,而是抚着心口,立于原地,担忧地望着凉月。   出招间隙,凉月瞥见他还在,顿时便恼了。   “傻愣着作甚,你跑啊!”   白锦书并未作声,依旧不挪一步。   凉月发狠,又解决了两名杀手,退回到白锦书身旁,怒道,“你个书呆子,不跑等死吗?”   此时白锦书的身子晃了晃,凉月大惊,忙扶住他。   “你……”   白锦书愧疚苦笑,“我撑不住了,你无需为我……以你的身手,他们拦不住你……你先走罢。”   “闭嘴!”凉月彻底恼了,左手护着他,执剑的右手抬起,挡住了身后袭来的剑。   长剑碰撞,凉月顺势抬脚将杀手踹飞,而后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包药粉,撒了出去。   “走!”凉月拉着白锦书便往林子里钻。   掌心传来的温度直钻入心间,白锦书忽然有了些许力气,尽力配合她的速度。   然而有他拖累,他们如何能跑得过武艺高强的杀手。   凉月边跑边观望四周,跑到枯草较多的地方便松开白锦书的手,催促道,“你后退些,最好是退到不长草的地方。”   白锦书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依言往后退,不给她添麻烦。   凉月掏出一个瓶子,几个纵跃,随着她的动作,所过之处洒下白色粉末,她身形极快,撒了一圈便跃到白锦书跟前,将手中空瓶当暗器掷出去。   有了先前的教训,杀手们皆下意识顿住闪躲细针。   “哈哈,一群蠢货!”   凉月大笑一声,拉着白锦书便跑。   此时身后草窝燃起了大火,白锦书嗅到草木烧焦的味道,不经意回头瞧了一眼,才明白她方才飞来跃去是撒磷粉。   大火将能挡上一阵,也正好放出消息,只盼望南风尽快赶到。   不多时,白锦书便脱力跑不动了,凉月也知他已到了极限,扶着他在石头上坐下。   瞧他喘不上气,忙轻拍他的手背,帮他顺气,担忧问,“还好吗?”   白锦书缓了缓,才摇头道,“跑不动了,我只会拖累你,不若……”   “让我先走的话不必再说。”凉月蹙眉打断他,“方才那些杀手的意图很明确,是要取你性命,可分明严大人更……莫不是你是比严大人还要重要的官?”   凉月起初并未多想,但杀手一直紧咬着他们不放,她这才起疑。   如果真如白锦书所言,他是帮着严熙止查赈灾银被劫案,那么杀手的目标应该是严熙止才对,哪有功夫理会白锦书这个无足轻重的弱书生。   细想之下,答案只有一个。   白锦书的身份怕是比严熙止还要厉害。   不曾想她如此之快便想到了这个,白锦书失力靠在石头上,喘息道,“我……奉命来漓县查此事,许多人不想我活着回去。”   “莫不是……你是丞相派来的?”凉月似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道,“我曾听我爹提过,新帝登基,新上位的丞相甚得民心,据说是个好官。”   呃……白锦书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听凉月又道,“听闻当官的都是一级一级往上升,丞相是百官之首,官拜丞相之人大抵是年过半百,发须花白了罢,若是有朝一日我能亲眼见一见这丞相,是否要唤一声老爷爷。”   “……”   白锦书虚弱含笑,打量着苦中作乐的凉月,确定她不是故意套他,而是真以为当今丞相是个老头儿。   他费力挣扎着站起身,凉月见状便伸手扶住,将他的胳膊搭在她肩头,架着他继续前行。   白锦书边走边费力地笑道,“谁与你说的当今丞相是个老爷爷?”   凉月道,“我猜的。”   “我以为丞相大名人尽皆知了呢,不曾想……”白锦书失笑,脚一软,还好凉月劲大撑住了。   凉月自小习武,力气自然比寻常女子大许多,不过如今白锦书大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还是有些吃力的。   是以两人走得极慢,她也想说一些趣事转移白锦书的注意力,让他撑下去。   “我一介江湖人,凑朝堂的热闹干嘛,何人做皇帝,做丞相与我关系甚微,只要能造福百姓的便是明君贤臣,这边够了。”   “所言极是。”白锦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迷糊地应着。   他的异样,凉月自然察觉,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只能拼命往前挪。   很快,又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她忙将白锦书扶到树丛后躲好,警惕观察四周。   好在这一回是南风找来了。   凉月大喜过望,站起身向南风招手。   “南风,你家公子在此。”   白锦书的意识便停在了此处,听到她招唤南风,他便安下心,心神涣散便彻底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已在严府。   计划虽出了岔子,可结果却是比预想中的要好。   严熙止无意中发现了贼人藏官银之地,离白豹带的那条路不远处有一个山洞,被劫的官银便藏于山洞之中。   当时有捕快无意瞧见一人鬼鬼祟祟在跟踪,便悄悄将人擒了,是以得知官银便藏匿于附近,严熙止便带人先去探情况,便没有跟上来。   这才有了凉月带着白锦书逃命一事。   白锦书醒来时首先瞧见的便是趴在床边守着他,睡得不太好的凉月的脸。   不知为何,只要瞧见她,他便心安了不少。   他想要支起身,却惊醒了凉月。   “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适?”凉月站起身揉了揉眼,又忙倾身去扶他。   独属于女子柔顺的长发与脸颊轻触,白锦书心跳漏了半拍,耳根子忽然红了。   凉月并未察觉,他身子僵硬的一瞬,只当他冷,拿了披风给他披上。   “大夫说了,你这几日需卧床静养,被劫的官银尽数找回,你不必担忧,至于凤凰尾……我去替你寻。”   白锦书微怔,抬眼望她,情绪不明。   凉月笨拙地帮他系好披风带子,轻声解释,“既然女神医说凤凰尾在归云庄,于我而言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稍后我便回去问一问,若是真有凤凰尾……我会给你拿来的。”   “为何?”白锦书忽然开口。   凉月凝视他片刻,随性坐到他身旁,又偏头瞧他,笑道,“你我可是一起闯过刀山火海的,自此之后便是生死之交,我岂会对你的生死坐视不理。”   白锦书笑了笑,沉默不语。   凉月扯了扯他的衣袖,疑惑道,“你信不过我?”   “傻丫头,你与我是生死之交,若不信你,这世上我还能信何人……”   白锦书抬手摸着她的发顶,温润一笑。   凉月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咽了一嗓子,猛然站起身,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不期然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她抬手捂住发烫的脸,急忙往外跑。   “屋里闷,我出去透气。” 第7章 第7章   白锦书不明所以,屋子的门窗开着,隐约能感受到习习凉风灌入屋里,他并未感觉到闷啊。   担忧她是否是身子不适,白锦书起身跟出去,然,却不见凉月的踪迹。   白锦书回屋,不多时,南风送吃食进来。   他拧眉,“南风,可瞧见凉月了?”   南风似是憋笑,又不敢过于放肆,随即摆出一幅正经样,答,“夫人似是朝马厩去了,方才属下无意听到夫人向严大人说起要回家一趟。”   此时白锦书的注意力不在南风对凉月的称呼上,而是凉月与严熙止提及回家……   “严大人何时知晓凉月身份的?”   南风如实道,“您昏睡时严大人与姑娘单独谈了片刻,姑娘未再隐瞒严大人,俱已和盘托出,她乃归云庄之人,那日入严府是为了盗药。”   白锦书凝眸不语   南风又道,“姑娘并未与严大人明说盗什么药,至于她假冒公子您的……假冒夫人之事,如今严大人已知晓,却应了姑娘会代为保守秘密。”   白锦书沉吟,“派人去归云庄查探一番,离忧似是在那里落脚。”   闻言,南风大喜。   “公子,属下想亲自前往。”   南风的喜色是由内而发,白锦书不禁失笑,“去罢,你也三载未见她了,总要亲眼见她平安才安心。”   “多谢公子。”   南风既惊喜又感激,将吃食放于桌上,拱手退下。   白锦书望着南风离去的方向出神,一别三载,牵挂她的人如此之多,她如何能狠心避而不见。   只是不知那人又在何处?正常情况下必是寸步不离守在她身旁才是。   毕竟上次收到他的来信,便是报喜的。   他与她成亲了。   他们终于成亲了。   距上回来信,已是半载过去。   依凉月所说,女神医是独身落脚归云庄,身边并无他人陪伴,这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人对离忧那般着紧在意,如何会让她独自一人远行。   莫不是两人闹了别扭。   想来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凉月一去便是一夜,翌日早晨回到严府。   白锦书因心有所念,南风又一去不回,是以他整夜睡不安稳。   天明时分才迷糊小憩半个时辰便醒了,他揉着作痛的眉心起身着衣。   方套入一只衣袖,房门忽被人从外推开,他惊愕望去,是一身狼狈的凉月。   外面下着小雨,她却已然湿透,可见是一路淋着雨来的。   白锦书顾不得礼数,将套了一半的内衫穿好,边系衣带边朝凉月走去。   一步之遥时停下,抬手拨了拨她额前滴水的流苏,又轻轻拭去她眼上的水滴。   她凝视他,嘴角紧抿,满是倔强。   “可是受委屈了?”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替她擦着顺着头发而下的水滴,不让水流入她眼中。   她真是湿透了。   凉月听到他的关切,扬起一个笑脸,可眼角却有晶莹泪花滴落,将他的手捧住,涩然道,“你娶我可好?”   “……”   忽然被求亲,白公子不知如何是好,心底没有喜悦,只有疼惜。   面前这女子,其实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该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会向一个认识数日的男子说出这番话。   一瞬的静默已然让凉月勇气尽失,松开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方才与你说笑,别放心上。”   目光落在她的左脸颊上,白锦书面色一沉,扶住她瘦弱的肩,拉过来细看。   确认是五指印,白锦书身上的温润气息不在,“何人打的你?”   “你要替我出头么?”凉月仰头瞧着他。   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接,凝望许久。   白锦书叹息一声,指腹轻抚她脸颊上的红印,轻声道,“疼不疼?”   “被打时不疼,可后来就火辣辣的疼。”凉月委屈地瘪嘴。   白锦书默了默,道,“谁敢欺负你,你说,我便去替你出头。”   凉月咧嘴一笑,“好啊,你快去把我爹打一顿。”   “……”   白公子无言以对,起步便往屋外走。   凉月眼疾手快扯住他的衣袖,有些着急地道,“别恼我,方才并非捉弄你,确实想过让你帮我出头来着……”   未等白锦书开口,她又道,“他是我爹,打了我,我又不能打回去。”   白锦书失笑,又是无奈摇头,眼中满是宠溺,抬手摸了摸她的湿漉漉的发顶,温声道,“我让严府的婢女给你送套衣裳来。”   凉月愣愣松手,瞧着他走到门口唤了人来,轻声交代了几句,最后还不忘叮嘱待雨停后,让严府的婢女去给她置办几身换洗衣物。   便是眼前这个相识数日的病弱公子给了她与旁人不同的温暖。   他细心、温柔、体贴,待她极有耐心,不会恼她,也不嫌她烦。   凉月不知这算不算是因为新鲜,待新鲜劲过去,他便也会如别人一般厌烦她,最终疏远,避而不见。   严府婢女很快便送了一套新衣裳来,是严府婢女穿的样式。   白锦书在门口等着,拿了衣裳便挥退婢女,顺手还将房门关上,来到凉月跟前。   “将湿衣换下,我已命人去备热水,稍后你泡一泡,驱寒气,女儿家不宜受凉。”   凉月‘哦’了一声,接过他手中衣物,拿着往屏风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扭头笑道,“反正要沐浴,此时换好,稍后也要脱了,多麻烦,我稍后再……”   “不可。”白锦书明白她要说什么,蹙眉道,“待热水送来尚有片刻,湿衣不可穿在身上。”   瞧他的一脸严肃,凉月便知没商量的余地,乖乖去屏风后换下湿衣。   白锦书望着屏风后模糊的暗影,苍白的俊颜染上红晕,屏风后那人去毫无防备。   他抚额转身避开,暗自唾弃自己,非礼勿视,他却……   凉月只穿了里衣和裤子便从屏风后走出,白锦书听到响动才转身,不期然见她如此,俊脸又是一红,不自在地撇开眼。   “凉月……”   “嗯?”   “将衣裳穿好。”   “穿好了呀。”   凉月不解地低头上下打量自己,却是该遮的都遮了呀,而且严府这婢女装厚实,穿一件便可。   但瞧见白锦书却不敢正眼瞧她,又见他耳根子红红的,不知他害羞个什么劲儿。   “我并非衣不蔽体,你脸皮怎比女子还薄。”   凉月咕哝了一句,顺手便取了搭在屏风上的披风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好。   “这样行了罢!”   闻言,白锦书回过身来,总算是舒了口气。   凉月大大咧咧蹦上了大木床,盘腿坐下,揉揉肚子便开始使唤白锦书。   “我昨晚没饭吃,饿了一夜,你将桌上的糕点拿过来给我。”   白锦书依言端起桌上盛放糕点的碟子走过去,却只给了她一块芙蓉糕。   在她伸手来抢碟子时,他出言解释,“我已命人给你送吃食粥菜来,先吃一块垫一垫。”   凉月收手,赌气似的两口便将糕点吞了。   白锦书待要说什么时,婢女敲门送吃食来。   接着便是小厮抬了浴桶进来。   婢女三五人成队拎着木桶,有序地往屋里送热水,白锦书监督凉月将肉粥喝光才退到门外。   泡了个热水澡,凉月只觉浑身舒爽无比,先前抑郁之气一扫而空,她依旧只着了里衣便将门打开了。   正巧见门外的白锦书从婢女手中接过三套上款式不同的女装。   衣料皆是上品,完整的一套,就连小衣也是配套的。   白锦书也是头一回给女子送衣物,到底还是不能如凉月一般镇定,只能勉强维持神色如常。   “这三套你先将就着穿一下,若是不喜,过几日我再陪你去成衣铺选几套你喜欢的。”   凉月摸着衣料,不禁咋舌,“这得花多少银两,将我卖了也不够还你的银子……”   白锦书低笑,“无妨,我虽不是富可敌国,但略有薄产,供你锦衣玉食是够的。”   “仿若置身梦中,真怕醒来一切皆是泡影……”凉月扬着脸笑,“多谢锦书赠衣,我便笑纳了,这就去试试。”   说完便一溜烟奔到了屏风后,这一回白锦书自觉转身,站了片刻,他觉得还是去屋外等较妥。   正要拉开门出去,屏风后传来凉月的求助声。   “锦书啊,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这盘扣有些复杂,你来帮我瞧瞧……”   白锦书顿了顿,终是认命转身朝屏风走去。   里面两层她穿好了,最后这一层的盘扣和衣带将她给难住了。   以往她穿着随性惯了,全是最简易方便行走江湖的装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凉月自是不例外的,她也正是爱臭美的年纪。   凉月只见白锦书修长的手指灵活在动,三两下便帮她整理好了。   盘扣扣号,衣带系好,再就是腰带,他有条不紊地帮她完成。   而后凉月迫不及待去照镜子,白锦书瞧见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无奈失笑,又去盆架上去取了帕子。   “头发还湿着,过来我给你绞一下。”   凉月摸了摸发梢,不以为意摇头,“无妨,我出去溜一圈回来便干了。”   白锦书一脸的不赞同。   凉月只好走到他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你们大户人家的人真讲究,一个个娇弱得紧,我打小便无母亲照料,也能如男娃一般长大。”   “你是女子。”白锦书提醒她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   便是这四个字让凉月眼眶发酸,可她倔强地反驳,“我是女子又如何,一样比你健壮有力。”   她的‘健壮有力’让白锦书嘴角微抽,故作诧异道,“可你依旧是女子,女儿家娇弱一些也无妨。”   “不曾遇见你之时,我不娇弱也活得好好的……”凉月小声反驳。   白锦书动作顿了顿,而后又继续绞发的动作,轻柔对待她的头发。   就在凉月以为白锦书懒得与她胡搅蛮缠时,她听到白锦书说了句很窝心的话。   “与我在一处时,你便娇弱一些罢,无需活成男子的模样,我可以照顾好你的……这样我也会有成就感的……” 第8章 第8章   与白锦书相处时,凉月觉得自在,不管她邋遢懒散,又或是无理取闹,他从不曾嫌弃,也未曾责备,始终对她耐心极好。   凉月心道,这大概便是她愿为他顶撞父亲,愿为他挨打的缘由罢。   正如此时,他正温柔地替她绞发,铜镜里的两个人影一坐一立。   她坐着,他站在身后。   “对不起,我没本事将凤凰尾给你带回来……”   白锦书动作微滞,不以为意轻笑,又继续替她绞发,“我该谢你才是,若不是我,你便不会挨打。”   空气忽然安静了。   不言不语,白锦书却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莫名的孤寂。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大抵是在人前刻意伪装坚强,一旦卸下防备,便惹人疼惜。   头发绞干,白锦书收了手,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   “此乃消肿药膏,药效极佳,抹上后便不疼了。”   说话间,他已拧开盖子,以手指沾了后,小心翼翼地帮她搽上。   忽然拉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交缠。   凉月闻见他身上的药香,清幽的,不难闻。   微微抬眸,入眼便是他紧抿的唇角,以及他眼中的认真。   他长得真好看。   “锦书……”   “嗯?”   她鬼使神差轻唤出声,待他应声之后便又不知该说什么。   白锦书替她搽完药,低眸瞧她,正瞧见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   这是她紧张犹豫时不自觉的习惯。   “有心事?”他收了药,退开一步,拉了椅子坐下。   凉月垂眸道,“我父亲虽未明说,但昨日我开口要凤凰尾时他那般着紧,我猜定是在他手上……”   “昨日索要未果,今日一早你又去找他拿,还是如上回来严府一般想要盗药?”白锦书平静地望着她。   凉月瞥了他一眼,静默不语。   他这般聪明,已然猜到了。   白锦书又道,“昨日你被罚,是以饿了一夜,一早你本打算去盗药,却被你父亲察觉,他还动手打了你。”   “你能掐会算,怎不去摆摊算命去。”凉月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白锦书嘴角微扬,与她一样,心情好转。   这姑娘看似精明狡猾,骨子里却是一根筋,为了他,不惜冲撞自己的父亲,便是为了将药拿给他。   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更未曾有人如此待他。   凉月,凉月,却并非人如其名的冷淡,有一颗热心。   “明日我会亲自去归云庄讨要凤凰尾,不会让你白白挨打的。”他语气温润又强势。   原本不打算以势压人的,可若是有人欺负了她,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归云庄,也是时候去会会了。   凉月却犹豫了,望着他欲言又止。   “可是有难言之隐?”白锦书心思细腻,自然不会错过她的异样。   凉月闷闷地道,“我是逃婚出来的,我父亲早上原本是让人将我关起来,三日后……我不想嫁给那人,便逃了……”   白锦书愣住。   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父亲,逼迫女儿嫁人。   但很快他便想起了那时凉月问他的那些事儿,原来她的未婚夫婿其实是有心上人的,可却要娶她。   “此人便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人罢。”   凉月不再隐瞒,点头,“我年幼时父亲便做主让大师兄与我定亲,我与大师兄关系也较亲近要好,之前因为我不知天高地厚胡闹害得他为我受了伤,幸好女神医救了他。”   白锦书眯了眯眼。   关系亲近要好么……   凉月似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便将压抑许久的事说了出来。   “大师兄从小就待我好,事事让着我,我也曾想过,日后嫁给他也好过嫁给别的男子要强,至少他是对我好的,后来我发现他心有所属却要娶我,气不过便去找他心上人打架,之后意外就发生了……”   白锦书追问,“发生了何事?”   凉月转头望着窗外,幽幽道,“他心上人打不过我,他便挡在了她身前,我收手了,不料有人暗算我,我师兄又替我挡了。”   这才是她的心结。   白锦书懂了。   且不提她对师兄是何种感情,光是眼下的处境便让她左右为难。   自幼与师兄定亲,可如今师兄待她如旧,危难之际挺身相互,可这样的好并不是只给她一人,他也为别的女子挡剑,且是挡她的剑。   当时她那一剑其实本就是试探罢,她根本就没想要伤害那女子。   即便那是抢她未婚夫的人。   “可觉得委屈?”他不问她未婚夫如何,只在意她是否难受。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被父亲逼迫成亲,无人在意她的感受,即便下着雨也要逃出来,逃到他面前。   她道出那句‘娶我可好’时的心酸,他好像能感受到。   凉月耷拉着脸,郁闷道,“委屈自是有的,可打我之人毕竟是我父亲,又不能打回去。”   白锦书抚额,“我是说,可是觉得你师兄让你受委屈了。”   凉月微怔,摇头,“师兄待我极好,与兄长无异,不曾让我受过委屈。”   “……”这莫不就是大智若愚。   大概是她七窍只通了六窍,对于男女之事,尚且懵懂。   又或是只对自身的感情懵懂,瞧她对师兄和师兄的心上人倒是领悟较快的。   白锦书换个方式问,“若是你师兄弃你而娶了那女子,你可会觉得怨恨委屈?”   凉月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良久才道,“师兄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他对我父亲唯命是从。”   白锦书一时无言以对,这才是这场亲事里最无奈的因由。   父母之命,束缚住他们。   瞧她气色不好,白锦书便不再多言,让她先去歇一歇。   “睡一觉醒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一切有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拿过她手中的铜镜,让她躺下。   许是温柔能迷惑人心,凉月听他所言真有了倦意,昨夜一夜不曾合眼,一早又冒雨逃到他这里。   只因在他身边才会心安。   白锦书守着她是,直到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离开屋子。   与严熙止商议了正事,又对接下来的是做好安排,白锦书想着凉月该醒了,便回了屋。   严熙止望着一向从容的白公子步履略显匆忙,不禁抓抓脑袋,偏头问身旁的侍从,“你可觉得白兄有些不一样了?”   侍从如实答,“或许是因白夫人忽然到来的缘故,且小的方才听闻白公子命人备水沐浴。”   “沐浴?”严熙止一脸莫名,这又与沐浴有何干系。   侍从自是了解自己主子的,将近二十了还对未开窍,也不怪夫人操碎了心,整日念叨着要抱孙子。   “大人,待您日后成了亲便知晓沐浴的重要了。”侍从笑得羞赧。   严熙止听得云里雾里的,可瞧见侍从那样子,又道,“白兄沐浴是在正常不过了,你一个男子,提起白兄沐浴便害羞至此,莫不是对白兄有不可言说的企图?”   侍从面色一白,忙不迭摇头,“小的就算狗胆包天也不敢亵渎白公子,况且家中已有妻儿……倒是公子您……”   侍从不敢再说下去。   严熙止最讨厌他来这一套,佯怒抬脚踹去,“吞吞吐吐,明显心虚,定是在心里编排我呢。”   侍从扑通便跪在地上,脸色却无半点惊恐,反而带着笑意,“大人将近二十还未娶妻,老夫人心急不已,给您相看许多千金小姐,您一个也瞧不上,特别是白公子来了之后,您与他形影不离,可愁坏了老夫人,好在白夫人出现了。”   呃……严熙止眼角抽了抽,他明白了,原来旁人以为他断袖!   “本官堂堂正正的男儿,洁身自好而已,岂不料在你们这些无聊之人眼里竟成了这般……唉,难以启齿,难以启齿啊,真乃世风日下……”   大人又开始抽疯了,侍从急忙匍匐于地,以手掩耳,状作知错听训。   ……   白锦书回到屋中,凉月正好醒来,脸颊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一开口,白锦书便知她情况不好了,必然是早上淋雨受了凉。   “锦书……水……我渴……”凉月声音沙哑,喉咙火辣辣的疼。   她也知晓自己强健了十数载的身子,在遇到白锦书后就变娇弱了。   以往即便淋一整夜的雨,也不见得会咳嗽一声。   这下好了,连抬手也觉得费劲儿,浑身乏力,脑袋也晕乎乎的。   白锦书倒好水端到床边,将她扶起靠在他怀中,才小心地喂给她喝。   凉月颤着的手强势地夺过杯子,两口将水喝光,哑声道,“我这手是提剑的,小小风寒而已,没你那般娇弱。”   白锦书好气又好笑,“生病了也不安分,偶尔柔弱并非坏事。”   “好。”   凉月依言靠在他怀里,确实是逞强,她身子就跟散架了一般酸痛难忍。   “你这一身全是骨头,硌到我了。”凉月意识朦胧,摸了一把后还不忘嫌弃一番。   白锦书低头看她,红红的脸蛋儿,微闭的眼显示她的虚弱。   “还渴吗?”他轻声问。   凉月在他怀里不适地哼了哼,并未应声。   病来如山倒,她很娇气地病倒了。   再次醒来是一个时辰之后,白锦书正给她喂药,哦不,是灌药才对。   她是被药苦醒的。   将嘴里苦涩的药汁咽下,她迷蒙睁了睁眼,发现依旧是靠在白锦书怀里。   单薄却温暖的怀抱。   白锦书未发现她已醒,俊眉轻蹙,凝眸思索,神情有些挣扎。   凉月忽然不想睁眼了,随即又不着痕迹闭眼,她想知道白锦书接下来要做什么。   片刻后,白锦书将她放下躺好,踌躇一番后,凉月隐约听到汤匙与药碗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   心道,白锦书该是要将汤匙硬塞到她嘴里灌药罢。   无形的压力袭来,她以为是汤匙撬开她的嘴,而后是大碗的苦药往她嘴里灌。   然而步骤并非如此。   撬开她嘴的也并非冷硬的汤匙,苦涩的药汁不是从药碗灌入她口中。   他竟然……以口渡药。 第9章 第9章   在凉月的记忆中,如此次这般病倒是许多年前之事,却也是头一回见一个人衣不解带照顾她。   明明他自己也是病怏怏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大抵是没错的,一夜过去,她除了脑袋昏沉外,身子已不若昨夜的乏力不适。   白锦书监督她喝完药,又拿了水让她清口。   “凉月,想吃什么?”他轻声问。   凉月闻言,抿了一下唇,抬眼期待地望着他,“想吃烧鸡,鸡腿也行。”   “……”   白锦书不假思索便摇头了,“大夫说你这几日进食不可过于油腻,可还有别的想吃的?”   凉月撇嘴,“不如不问。”   见她赌气似的,嘴角翘老高,白锦书有些好笑,不自觉又心软了,将药碗和杯子放到桌上,又回到床前,在床沿坐下。   为她拉了拉滑下的被子,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确定已退热,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嫌粥清淡了些,我让厨房给你做肉粥。”他还是做了让步。   但凉月并不领情,将头偏开,很生气的样子。   白锦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取悦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照顾别人,还是女子。   原来他以为的好意,或许对女子并不适用。   比如生病时,她会想吃肉。   自出生起便缠绵病榻的他,对荤腥并不热衷,便理所当然地以为生病之人大抵都如他那时一般没有胃口。   且进食不可过于油腻是医嘱,他便觉得该遵循。   可凉月并不是这样的。   她自由散漫惯了,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从不忌口。   斟酌良久,白锦书又退了一步,“那我去给你拿鸡腿,但只能吃少许,解馋便可。”   有最喜爱的鸡腿,凉月顿时展颜,眉开眼笑的。   “还是你对我好。”   白锦书无奈摇了摇头,亲自走了一趟严府的厨房,很赶巧,今日厨房准备了烧鸡。   人有三急,凉月哼着小曲儿,掀被下床,快速着衣就去了茅房。   再回屋时,在门口便闻见了香味儿,勾得她眼都直了,咽着口水,大步奔进去。   白锦书正背对她,从食盒中拿出菜碟摆在桌上,凉月上前,瞧见碗碟里的两只黄灿鸡腿,迫不及待伸出爪子。   并没有得逞。   白锦书将她的爪子给捉住了。   “先梳洗才有肉吃。”他一脸的不赞同。   凉月咽了咽口水,悻悻收手,“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人规矩真多……”   虽在抱怨,凉月还是乖乖去梳洗。   原以为两只鸡腿是犒劳她的,哪成想,她只能吃一只,白锦书与她平分,一人一只。   几口下去,凉月手中便只剩下光溜溜的骨头了,眼睛总往白锦书手上瞄。   瞧他食不下咽的模样,她心疼。   她心疼鸡腿。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幽怨,以至于白锦书想忽略也不能,侧目瞧她,可她瞧的却是他的手。   “好吃吗?”她巧笑嫣然。   白锦书扫了眼油腻的手,蹙了蹙眉,其实方才他就是心血来潮想尝一尝她病中挂念的是何种美味。   然,与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也不知她为何如此钟爱。   “过于油腻,且盐太咸了。”   凉月眼睛贼亮,很自然便伸手夺了鸡腿,装模作样打量了一番,“我瞧着甚好啊,我尝尝看是否与我方才吃的不一样。”   不待白锦书开口,她已然咬了一口,末了便抬着鸡腿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咬过了,你可还要?”   “……”   从屋外进来的南风目睹了整个过程,已然惊呆。   然而公子却只是笑了笑,那小眼神儿瞧得他浑身麻酥酥的。   这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自家公子这棵老铁树怕是离开花不远了。   难怪前主子提起这姑娘时一脸莫测的笑意。   “公子。”即便万般不忍打破这美好的一幕,南风还是要做一次煞风景之人。   白锦书与凉月叮嘱了两句便起身,与南风一起走出了屋子,去谈正事了。   啃完鸡腿,凉月又吃了别的菜,心满意足擦了嘴,又净了手,婢女便适时进屋收拾。   吃饱了,力气也有了,凉月到院中透气,此时已褪去官服的严熙止一副翩翩公子样出现在她面前。   “舒姑娘,身子可有大好啊?”严熙止关切询问,眸中隐有笑意。   不知为何,凉月瞧见严熙止不正经的笑便想起昨夜喂药之事。   当时过于震惊,有意识时,白锦书已喂了她第二口了,而她竟然怯懦装死。   如此这般让白锦书用那样的方式喂她喝完药。   之后白锦书离开了片刻,她睁眼凝望帐顶,手抚上狂跳的心,又捂住发烫的脸。   白锦书再回来时见她脸红,还以为她是发热,在床前守了她一夜。   此时严熙止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多谢严大人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关怀小女子,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我已无大碍。”客套话还是要有的。   严熙止在她身旁站定,敛了散漫之色,偏头正色道,“舒姑娘与白兄倒是投缘,我与白兄相识一载有余,还是头一回见他对人如此上心。”   “严大人此言何意?”凉月心生警惕。   世人皆言江湖险恶,可她觉得复杂的是人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时刻都记着。   严熙止笑道,“舒姑娘误会了,我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你说说心里话,关于白兄的。”   “锦书?”凉月疑惑。   从她口中听到‘锦书’这一称呼,严熙止目光便复杂了许多。   “姑娘可知白兄出身显贵?”   凉月翻白眼道,“瞧他平时比女子还要讲究,便知他必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明眼人都瞧得出的罢。”   那白眼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了,严大人感受到了。   果真是个真性情的姑娘,与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有着天壤之别,难怪能得白兄另眼相待。   只是白兄的身份……   严熙止思忖道,“姑娘可有听白兄提过,他家里有意让他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为妻?”   凉月愕然,“他定亲了?”   从她茫然的神色可看出确实是一无所知,严熙止不禁叹息,“定亲倒是不曾,不过也差不多罢,白兄已二十出头依旧未娶,也并非仅是因身子孱弱之故。”   凉月的脸比方才又白了些,严熙止的弦外之音很明显,便是提醒她不宜与白锦书交往过于密切。   白锦书并非江湖人,出身非富即贵,二十出头尚未娶亲必是有缘由的。   门当户对,这在江湖中也是惯例,更何况是世家贵族,恐怕白锦书的来头也不是富家公子这么简单。   凉月淡笑,“我与锦书相识不过数日,只是投缘罢了,他的性子平易近人,待人接物温文有礼,我喜欢与他交朋友。”   平易近人?严大人眼都斜了,表示不敢苟同,他认识的白公子可不是平易近人的,分明是生人勿近才是。   也不知这姑娘从哪里得到平易近人的定论。   又或是白公子只待她平易近人。   霎时间,严大人又忐忑起来,怕自己方才说错话了,若是被‘平易近人’白公子知晓,后果很严重。   “姑娘莫要在意,我方才所言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若是白兄知晓我多嘴,我怕是要倒大霉的。”   凉月讶异看他,眼中惧意不似作假。   一个官,竟会怕一个闲散公子?   这更加证实了白锦书身份不一般,就连一方父母官也对他敬畏有加。   凉月觉得有些冷,与严熙止闲聊两句便回屋了。   此时严府花园凉亭中,白锦书正心不在焉听南风的禀报这一趟归云庄之行探听到的消息。   “舒庄主已派人出来寻舒姑娘了,在我之前便已出发,舒姑娘与她师兄后日便成亲,此事是舒庄主临时决定的,很仓促,但归云庄内已开始准备成亲事宜,昨日庄内便一派喜气。”   窥见自家公子神色恍惚,南风顿了顿。   “接着说。”白锦书情绪莫辨。   南风犹豫了一瞬才道,“京中传来消息,朝中似有异动,望公子您尽快回京。”   此次调查官银被劫之事本不用公子亲自前往的,可其中有些私人缘由。   半年前一封报喜的书信以及一块麒麟角一同送到公子手中,写信之人便是三年来行踪成谜的淮安王世子景熠。   而一个半月前发生了赈灾银被劫一案,又收到秘密消息,凤凰尾在漓县的归云庄。   是以公子便亲自前来查探。   不曾想还有意外之喜,寻了三年多的人也在归云庄出现了。   “公子,主子她只身落脚归云庄,世子爷并未露面,依属下看应是两人闹别扭了,主子离家出走,世子爷怕是着急找寻呢。”南风笑得幸灾乐祸,颇有大仇得报的爽快。   他们四护卫本是主子一手培养的,可最后各自分散,全是因主子被一男子给拐走了。   那男子便是淮安王世子景熠。   白锦书失笑,“三年过去,阿熠依旧被离忧牵着鼻子走,怪可怜的。”   南风与自家公子的想法可不同,公子怜悯世子爷,那是因他俩打小一块长大交情深。   于南风而言,世子爷可是害他们四护卫被主子抛弃的罪魁祸首,主子也成了前主子。   白锦书抬眸,瞧南风一脸纠结,疑惑道,“还有何事?”   南风警惕地四下巡视一番,确定无异样,才凑到白锦书耳边低语。   “主子有孕在身,四个月了。”   白锦书震惊不已,半晌才回神,道,“明日便去归云庄走一趟,离忧她……”   此时奉命守在院外保护凉月的护卫匆匆来报。   “公子,夫人……舒姑娘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阅读不收藏,你们在耍流氓哦~作者君心口疼/(ㄒoㄒ)/~~   爱作者、爱男主的仙女们一定要将文文抱走,因为你们才是主宰本文寿命长短的人,如果收藏少,本文会夭折(委屈脸~)O(∩_∩)O鞠躬求收~ 第10章 第10章   归云庄内,喜气洋洋,仆从、婢女忙进忙出,作为一日后便要成为新娘子的凉月却满目落寞。   这场婚事,她便如同旁观者一般,不过是被通知何时成亲罢了。   即便她不在家中,这桩婚事依旧不会作罢,如今她不过是麻木地望着别人忙活而已。   昨日离开严府,她留了书信,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来不及与白锦书告别,如今思量竟生出几分遗憾,她不该小气的,顺道邀他前来喝杯喜酒又何妨。   好歹同生共死过,萍水相逢,白锦书是唯一一个她想真心结交的朋友,且他待她极好。   甚至比师兄们待她还要好。   年幼时生病,师兄们少不了嘘寒问暖,可无一人如白锦书那样衣不解带照顾守候,即便是待她最好的大师兄也不曾如他一般。   白锦书是第一人。   凉月不愿承认自己被严熙止那番话影响了。   昨日回到归云庄后,她去瞧过受伤的大师兄宋子昱,正如女神医所言,已无大碍,除了面色憔悴些,倒也不像重伤之人。   这次宋子昱重伤之后,凉月觉着宋子昱待她的态度复杂了许多。   夹杂些许愧疚,欲言又止,这让凉月很不舒坦。   她并不觉得宋子昱亏欠她,喜欢谁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更无法勉强。   她也如此……夜里无眠。   原本就要痊愈的病又加重了,这一回无人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送水递药,她总忆起白锦书的好。   仓促的婚事让庄中仆从忙得晕头转向,谁会有空来给她递水呢。   凉月来到屋外站了片刻,脑袋稍微清醒了,她提气跃上屋顶,措不及防的一阵晕眩让她身子歪斜,很快又稳住身形,她一屁股跌坐在了瓦片上。   “这才几日便被锦书给养娇了,稍后得去找神医姐姐瞧一瞧……”凉月自言自语一番,在屋顶躺下,以手为枕,闭眼感受日头的暖意。   身子忽冷忽热,难受至极。   白锦书与南风在婢女的引领下来到凉月的屋前,房门开着,婢女进屋禀报,却没寻到人。   “估摸着小姐又去后山练鞭了,二位公子稍候,待我去问问。”婢女屈膝告退。   白锦书蹙眉,抬手拦住,轻声道,“凉月染了风寒,身子不适岂会去练鞭,兴许在附近。”   闻言,婢女面露惊讶,“小姐病了?”   白锦书面色一沉,并未言语,南风不愉道,“偌大的归云庄,婢女仆从少说也有几十罢,主子身子不适,竟无人察觉?”   婢女面色窘迫,支吾道,“我们……平日里小姐甚少生病……”   “哼,依我看,怕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比主子还娇贵!”南风并无怜香惜玉之心。   婢女尴尬,匆忙屈膝告退。   南风轻嗤,“公子您瞧,舒姑娘在此处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凉月她……”   “锦书?”   迷糊中似是听见熟悉的声音,凉月不自觉便已轻唤出声,迷蒙睁眼,费力坐起身。   揉了揉眼睛观望,四下无人,她还在屋顶上,哪有什么白锦书。   而在屋檐下的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抬头。   方才分明是凉月在说话。   南风指了指屋顶。   白锦书后退,来到院中,屋顶高,站在下面瞧不见屋顶是否有人。   他便只好出声唤她。   “凉月,你可是在屋顶?”   这一声中气十足,清晰入耳,凉月呆了呆,猛然站起身。   “公子,舒姑娘怕是在屋顶吹风透气。”   此时南风的声音让她确定不是幻听。   凉月心下一喜,提起跃起,从屋顶飘然落下,正好落在了白锦书身后。   目睹一切的南风不由得暗赞凉月的轻功极好。   白锦书转身,温润一笑。   “我不请自来,凉月莫要见怪才是。”   凉月盯着他许久才放过,垂眸咕哝,“这梦境过于真实,我大抵是病糊涂了……”   南风憋笑,默默退了出去。   白锦书上前,探手覆上凉月的额头,顿时笑意全无,微恼道,“你又发热了。”   “哟,竟会生气了。”凉月当是在梦中,抓住覆在额头上的手,踮起脚就去捏白锦书的脸。   “……”   白锦书哭笑不得,这一幕何其相似,变如同那日在匪窝里,她毫无预兆便压了下来一样。   “凉月,你仔细瞧瞧,我是真的,你没做梦。”将那只□□他脸的爪子拉住,白锦书报复回去,学她捏脸。   他捏凉月的脸,微微使了力的。   凉月吃痛,瞪他,“疼死了,捏坏了你赔我啊?”   “我没使力啊。”白锦书一脸无辜。   瞪着瞪着,凉月的眼眶便红了,赌气地背过身,揉了揉眼,梗着脖子道,“要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当此处是严府呢,你想来便来。”   白锦书轻笑,“凉月莫要担忧,我既然敢来此,便不会被撵出去。”   “谁担忧了,自作多情。”凉月哼了哼,径自往屋里走。   她并未关门,白锦书跟着往她屋里走,在门前时犹豫顿了顿,还是将抬起的脚收回。   此处不比在严府,此处乃凉月闺房,她又即将出阁,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他总该为她着想。   方才南风只是报上是凉月的朋友,管家便让婢女带他们前来,由此可见归云庄并无太多规矩约束。   凉月坐下后才发觉他没有进屋,下意识抬眼便见立于房门外的颀长且单薄的身姿,她抿了抿唇。   “我这房里有毒蛇猛兽不成,白公子竟不肯踏足一步。”   白锦书回身,淡笑摇头,“孤男寡女当避嫌,我不能坏了你的清誉,明日你便要……多注意些到底不会错的。”   “之前在严府时可没见你这么多规矩。”凉月怒由心生,却又不好发作,只觉头晕眼花的。   隔了几丈远,白锦书亦能察觉她的异样,关切道,“让大夫来瞧一瞧罢,你之前便……”   “要你管!”凉月赌气吼他。   白锦书默然。   此时南风匆匆而来,“公子,这是主……女神医命人送来的药,给舒姑娘的。”   南风恭敬地将药瓶递上。   白锦书轻声问,“离忧在何处?”   南风朝屋里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回答,“世子爷来了,主子外出散心,世子爷又追着去了。”   白锦书面露失望,他也不知许离忧到底是躲他还是躲景熠。   这两人,成了夫妻还这般能折腾。   白锦书接过药,方要抬脚,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与南风回头望去,一名中年男子与一身形挺拔的青年朝他们走来。   中年男子远远便拱手打招呼,“白公子远道而来,恕老夫招待不周。”   身后的青年也与中年一样,拱手示意。   白锦书微笑应道,“冒昧来访,是晚辈失礼,舒庄主莫要见怪才是。”   “白公子言重了,您能前来,寒舍蓬荜生辉。”   “舒庄主客气了。”   “……”   “矫情!”   凉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男人要是虚情假意起来,旁观之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众人目光朝屋中望去,白锦书笑而不语,中年男子却怒斥,“放肆!”   末了,有对白锦书歉然道,“教女无方,小女顽劣,白公子见笑了。”   “舒姑娘实乃真性情。”白锦书由衷夸赞,俊眸含笑。   中年男子与青年面色微变。   凉月起身,行至白锦书身旁,与之并肩,莫名地看着面前两人。   “爹,师兄,你们为何有空来?”   言毕,又露出恍然之色,“哦,你们是来找锦书的啊,我还以为是来瞧我的呢?”   她自嘲笑了笑。   来人正是凉月的父亲舒展与她的大师兄宋子昱   “师妹……”宋子昱苍白的面上满是纠结。   舒展威严开口,“月儿,你可是女儿家,莫要在白公子面前失礼。”   凉月不以为意笑了笑,很亲昵地挽住白锦书的手,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他是你们的白公子,却是我的锦书,哪有失礼一说。”   白锦书依旧淡笑不语。   舒展气得不轻,吹胡子瞪眼,“举止轻浮无状,哪有半分女儿家的矜持,你……你还不滚回屋去!”   “师妹,莫要顽皮,如此无状,你……”   凉月挽着白锦书的手又紧了紧,示威一般扬起下巴,“哼,锦书不曾说我什么,你们倒先开始数落,依我看,分明是你们不待见我。”   一家人碰面却跟仇人相见一般,南风无语望天。   “逆女!”   凉月的态度引舒展大怒,抬手时被白锦书出言制止了。   “舒庄主息怒,凉月与我确实无需见外,真性情便是她最好的样子。”   凉月知方才的言辞必会惹怒舒展,很有骨气说完便下意识往白锦书身后躲。   他说过会保护她,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他依旧挡在她前面保护她。   宋子昱见两人之间流露出的亲昵,不禁沉下脸来,斥道,“师妹!”   凉月探出头来对宋子昱做鬼脸。   “我无状、不矜持,师兄娶我过于委屈,还是找你的清影大美人儿去罢。”   “师妹,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宋子昱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住嘴,还嫌不够丢人,当着白公子的面又胡说八道什么!”   舒展确实气得够呛,若非白锦书在前拦着,凉月必然又要挨打。   宋子昱心虚垂首,凉月不甘心地哼了哼   白锦书适时出声,“舒庄主,可否容许我与凉月单独聊一聊。”   “白公子请便。”   舒展换上笑脸,警告地瞧了凉月一眼后带着宋子昱离去。   目送两人离开,凉月硬撑着的一口气泄了,身子不受控前倾,额头抵在白锦书肩上。   白锦书一惊,忙转身圈住软绵无力的凉月,不待白锦书开口,便听凉月诉苦。   “锦书,我头疼,浑身乏力……”   “我扶你进屋,服药后睡一觉就好了。”白锦书边安抚边扶她往屋里走。   凉月头晕目眩,脑袋却还清醒,不忘翻旧账。   “方才你说……共处一室会毁我清誉的。”   “无妨。”他忽然觉得出尔反尔也无妨。   南风在外守着,还好心地帮忙把门拉拢合上。   扶凉月躺下,白锦书又倒了水让她服了药,起身要离开时,衣袖被扯住。   低头往前,是一双灵秀的眼固执地盯着他。   白锦书又在床沿坐下,神色认真地道,“你若不想与你师兄成亲,我会替你解决此事的。”   凉月眼眶湿润,却笑了,“如此……你带我离开可好?”   白锦书怔了怔,随即抬手覆上她的眼,盖住她的眸,应了一声。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古言冷,还是唯独我的文冷≥﹏≤总之一直很冷≥﹏≤   不愿承认自己文冷的蠢作者假装是小仙女们太高冷,不想搭理我→_→假装你们还是爱我的^ω^   咱们的口号是:爱男主,也要爱作者君!爱作者君就要收藏抱走~ 第11章 第11章   昨日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凉月再醒来时,白锦书已不在归云庄,她几乎一夜无眠,却始终未能等到他。   说不上失落或是失望,却也不免自嘲,当真是鬼迷心窍才会对白锦书说出那些话。   估摸着是被她吓跑了罢。   喜娘、婢女,以及她爹的正室夫人刘氏,也就是她的大娘早早便来她屋里替她梳妆打扮。   “凉月,你虽不是我亲生,可这些年我却视你如己出,许多事,你父亲也是有苦衷……往后你与子昱安稳过度日,便是你父亲与我最期望的。”   在凉月的记忆中,她的这位大娘是头一回与她如此交心谈话。   凉月微笑,真挚感恩,“多谢大娘多年的教养之恩。”   自打她记事起,她便时常听下人背后闲话,她是舒展与一个江湖女子所生,身上便打上了私生女的烙印。   她六岁时被舒展接回归云庄,可她对六岁前的事全无记忆。   舒展明面上便只有刘氏这一妻,且多年无所出,直至五年前才有了一个儿子。   刘氏虽待她不冷不热,并未苛待于她,舒展除了授她武功较为严厉,平日里却很少管束她。   唯独不让她独自外出,平日里放她出门便是与师兄弟们一道,三日之内必须回家。   以前她不懂为何,直至最近,她终于知晓缘由。   如今她只想逃离这牢笼之地。   她寄期望于白锦书,结果却……   凉月木然呆坐妆台前,任凭她们折腾,从后半夜起,直至天明。   日上三竿,早有宾客上门祝贺,炮竹声响,人声喧哗,可凉月依旧呆坐于闺房之中。   喜庆的日子,她却毫无喜色。   婢女推门进来,眼里满是怜悯,“小姐,宋公子……姑爷还未露面,该不会……”   “逃婚?”凉月忽而一笑,心中竟觉得欢喜。   她脑中浮现白锦书,忆起他昨日是答应了她的。   虽相识不久,可他却从未丢下过她,即便生死关头也不曾。   她该信他的。   婢女见她如此,不仅不怒,反而在笑,以为她是受不住打击,便安慰道,“兴许是遇上急事,小姐莫着急。”   凉月来了精神,伸懒腰舒展筋骨,打着哈欠道,“我不急……今日起早了,眼下困得慌,我小憩片刻,你在屋外守着,有事唤我。”   “小姐不可,您的妆……”   婢女想要劝阻却已来不及,凉月拢了拢厚重的嫁衣便合衣在床上躺下。   凉月的脾性,婢女很清楚,不敢多言便退到屋外守着。   不到半个时辰,凉月又被婢女叫醒了。   “小姐,出事了!”   睡意惺忪的凉月无奈支起身,理了理嫁衣歪斜的领子,漫不经心道,“如此惊慌,莫不是着火了。”   婢女急道,“是生死门的人打上门来了,向庄主讨说法,还要庄主交出宋公子。”   “大师兄?”凉月抚额的动作顿住,好端端的,生死门的人忽然来找麻烦,指名要教出宋子昱。   莫不是……   “生死门的人找大师兄所为何事?”   “这……”婢女一脸为难。   凉月也不勉强,下床穿鞋,拉开门便往喜堂方向而去。   一身大红嫁衣的凉月出现,喧闹的喜堂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皆落到她身上,神色各异。   舒展也闻讯而来,步履匆匆,不难看出他方才定然是亲自去找宋子昱了。   凉月勾了勾唇,上前行礼,“父亲,女儿听闻有人闹事,不知何故。”   舒展将她拉到身后,低声道,“月儿回屋待着,无论何事,为父自会处理。”   相护之意不似作假。   凉月心绪复杂,渐渐不懂了。   “既是来找师兄麻烦的,我岂能坐视不理,父亲无需……”   “他此后便仅仅是你师兄,你莫要掺和进来,回屋歇着去。”   舒展厉声打断,待要推着她往外走,生死门的人便围了上来。   一个于舒展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带着怒气行至跟前,怒目而视,“舒展,将你女婿宋子昱交出来,你归云庄必须给我个说法。”   中年男子是生死门门主赵天霸。   舒展换上平和的笑脸,语气极为坚定地道,“赵门主怕是误会了,子昱乃我大弟子,却非我女婿。”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   赵天霸显然没料到舒展会这样说,意外地怔愣,随即道,“你莫要狡辩,如今整个武林谁人不知你舒展要将女儿嫁给你的大弟子宋子昱。”   “赵门主何出此言,我归云庄何时说了要招宋子昱为婿?”舒展一脸莫名。   众人交头接耳,有人扬声喊道,“舒庄主,我等起初听到的消息是你要嫁女儿,却未收到喜帖,便不请自来祝贺,却也只是听传闻您要将千金许配给最钟意的大弟子宋子昱,莫不是消息有假?”   凉月站在舒展身后,冷眼旁观。   此时舒展开怀一笑,歉然道,“诸位见谅,舒某嫁女儿本不欲张扬,只因女婿非江湖中人,日后小女也是随夫一起去京中安居的,是以怠慢了诸位,造成误会乃舒某思虑不周。”   听闻舒展并非招婿入赘,而是将女儿嫁到京中,众人面面相觑。   这与传闻不符啊。   忽然,一道温和不失震慑力的声音从喜堂外传来,喧闹之声骤停。   “小婿来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凉月惊喜转身,怔怔望着从人群中从容走出来的男子。   颀长消瘦的身姿不损风姿,一身大红喜服尤为显眼夺目。   来人正是白锦书不假。   凉月眼不眨地望着白锦书走到她跟前,忽然从白锦书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惊醒了她。   “嫂夫人,许久不见,依旧光彩照人呢。”   “……”   分开不到两日好不,哪有许久未见,这严大人又不正经了。   凉月会心一笑,“严大人,久违了,您也风采依旧。”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顿时色变。   ‘严大人’这一称呼过于特殊,本不该出现在此的。   严熙止嘿嘿笑了笑,站到白锦书身旁,并肩而立。   众人大气也不出了,连赵天霸也被忽然冒出来的严熙止给惊住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身着喜服的白锦书身上。   凉月忽然有些不敢与白锦书对视,正斟酌该如何开口时,手忽然一暖,低头望去,两片颜色同样鲜艳的宽袖搭在一起。   衣袖遮盖住的是相握的手。   白锦书牵着她往前,踏入喜堂,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凉月不自觉配合他的步调,行至喜堂中央,白锦书停步,转身面对众人。   “今日乃白某与凉月大喜之日,感谢诸位前来观礼,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温文尔雅的男子,言谈举止温和有礼,与一身嫁衣的凉月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极为登对。   严熙瞧着堂中的一对新人,笑得别有深意。   赵天霸回神,质问舒展,“舒庄主,你将宋子昱藏匿于何处了?”   舒展蹙眉,隐隐透着不耐,未等他开口便被一旁的严熙止抢了先。   “本官来时在路上遇到一年轻男子与一年轻女子,两人似乎是要出城,本官听到那女子唤男子‘子昱’,想来便是赵门主要寻之人罢。”   赵天霸面色顿时一变。   严熙止又道,“哦,忘了自报家门了,本官乃漓县县令严熙止,白兄乃本官知交,今日是他前来迎亲的吉日,本官特来沾沾喜气。”   无人敢接严熙止的话,他自说自话却说得津津有味。   “赵门主若要寻人,还是不要耽搁的好,若是迟了,怕是女儿便要被人拐带私奔了。”   赵天霸的脸色青红交加,严熙止是将他的家丑公诸于众了,原本是他算计归云庄,却不曾想半路杀出个县令大人。   一时间众人异样的目光凝聚在赵天霸身上,指指点点。   “原来是赵门主的女儿与人私奔……”   “是啊,想来便是与舒庄主的大弟子宋子昱私奔,因而赵门主才这般理直气壮。”   “又不是舒庄主拐他女儿私奔,腿长在自己身上,找舒庄主要人,好没道理。”   “家丑不可外扬,赵门主行事倒是与众不同。”   ……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可赵天霸却是有火发不出来,愤然甩袖离去。   余下之人,便是巴结着向舒展道喜。   “恭喜恭喜,舒庄主得此良婿,实乃好福气。”   “是啊,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白锦书应声,“多谢诸位。”   凉月无心思听这些虚假的寒暄,抬眼望着白锦书,她心中有太多疑惑需要他解答。   而白锦书却只用微笑安抚她。   既然舒展已道明是嫁女儿并非招婿,拜堂行礼自然便省了。   舒展独坐高堂,白锦书牵着凉月在他面前跪下行拜别之礼。   直到上了送亲的马车,凉月好在晕乎乎的。   正当她兀自沉思时,马车忽然停下,而后白锦书进了马车与她同乘。   “我不喜骑马。”白锦书讪讪解释。   凉月‘噗’的一声笑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平日里无所事事便骑马狩猎呢。”   白锦书失笑,“我自幼身子弱,大半时光不是躺便是卧,学会骑马还是两年前的事,至今仍不习惯。”   凉月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道,这人穿喜服也挺俊的,更何况是为她才穿这样的。   相较之下,师兄在他面前大概也只有体魄健壮这一条取胜了,其余的便是云泥之别。   长得好,性子也好,举止优雅,君子如玉,明月似水,大概便是他这样的罢,凉月心道。   “还以为你会带我私奔,你倒是挺有本事,大摇大摆将我从归云庄带出来了。”凉月恢复了糙汉本性,那目光凶悍得好似随时可能朝他扑去。   白锦书却极为真挚地向她致歉,“抱歉,让你久等,只是我安排这些需要时间。”   “你是指严大人?”凉月凑过去,咫尺的距离停下。   果然如与意料的一样,白锦书慌乱后仰,撞在了车厢壁上。   “像个大姑娘一样,没劲!”凉月失了行至,自行坐正,抱臂往后靠,闭目养神。   少顷,额头微凉,熟悉的触感让她勾唇,闭着眼道,“本女侠自愈能力极强,区区风寒能奈我何。”   白锦书摇头,默默叹了口气,取过折放于一旁的披风给她盖上。   车厢内陷入寂静。   良久,凉月睁眼,见白锦书依旧盯着她,她打趣道,“我美吗?”   白锦书先是一愣,而后俊脸一红,尴尬不言。   凉月又道,“我与你家中相中的那位深闺千金比,谁更美?”   “严大人与你说的?”白锦书反问。   凉月撇嘴不答,她答应了不出卖严大人的。   即便她缄默,白锦书知晓只有严熙止会与她说这些。   他轻笑 ,“莫要听他胡诌,如今我家中只有我一人,何来家中相中的姑娘。”   凉月惊愕且惊喜,脱口道,“如此甚好!”   “嗯?”   白锦书一脸茫然,表示没明白她的意思。   凉月兀自捂着脸,痴痴傻笑了两声才惊觉似乎哪里不对。   “不难猜你家世教养极好,如何会是孤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收藏的小仙女会更美哦(?-ω-`)   卖萌→_→求抱走*^_^* 第12章 第12章   白锦书笑而不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若是从头说起,故事太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只能寻适当之机,细细与她道来。   见他如此,凉月知他不愿透露,不与他为难,任何人皆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无法触及。   她懂,便不再追问。   “你是如何让我父亲……他的初衷是让我与大师兄成亲的。”即便她不与宋子昱成亲,依照舒展的行事风格,也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归云庄。   还是以出嫁的方式。   任凭凉月绞尽脑汁,疑惑终不得解。   马车缓缓前行,有些颠簸,白锦书不太舒坦,便又调整了坐姿,紧挨着凉月,并肩坐在一起。   “我说娶你,舒庄主便点头同意了。”   凉月没好气道,“白公子大智,却当我真蠢呢。”   明显是在敷衍她,还是豪无诚意的敷衍。   说了实话话,她却不信,白锦书也很无奈,这中间的关系牵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甚至是无从说起。   “此事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日后寻个适当时机,我会细细与你说的。”   凉月点头,“你对我坦诚,我自是欢喜的,即便你不想说,也情有可原,可你……”   她顿了顿,唤他,“锦书?”   “嗯。”白锦书侧目含笑,静待她的下文。   他越是如此坦荡,凉月心中越不是滋味儿。   她垂眸道,“我本想趁机将凤凰尾给你偷出来的,可至今我依旧未能探到任何消息,只是从我父亲的神态判断他知晓此物。”   “是以……你乖乖留下听从安排与你师兄成亲,实则是为了我?”白锦书恍然明白了什么,一语道破。   细想便明白,以她的性子,若是不愿岂会坐以待毙,以她的身手,要从归云庄逃出并非难事。   原因竟是为他。   白锦书心微悸动,目光探寻望着她。   凉月有些不自在,绞着指头,低声道,“你之前愿将救命药给我,便是真心待我,以性命相托,你信我,这是我欠你的……”   话到此处便有了底气,她又道,“这是江湖道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白锦书一眼看破她的心思,故意道,“如此说来,即便不是我,换作别的任何一个人,你也会做同样的事,若真如此,你岂不是要多次以身相许?”   凉月一怔,脱口道,“当然不是!   ”   话一出口便知被他捉弄了,怒目而视,身子微倾便将他按住,恶狠狠地磨牙,“敢捉弄我,胆儿肥了啊。”   忽然的靠近令人猝不及防,淡淡的脂粉味儿扑面而来,淡淡的,并不难闻。   近在咫尺的娇颜原本便有精致妆容掩盖瞧不出苍白疲态,此时因恼意而染上绯色,灵动的眸毫无威慑力,反倒觉得可爱。   车厢内暧昧滋生。   四目相接,又是一瞬的怔愣,狭小的空间变得憋闷。   凉月回神,立即摆正身子,为掩饰尴尬,便抬手用广袖擦脸,“今日有些热,我脸上的妆还好罢?”   “还好。”白锦书也不甚自然,耳根微红,萦绕鼻间那股不知名的幽香犹在。   凉月洒脱恣意惯了,不自在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恢复常色,“今日之事,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无论如何,必会帮你拿到凤凰尾的。”   白锦书沉默不言。   片刻后,凉月抬眼,见他神色复杂,方要询问,便听他叹息,“凉月,与你结交,我并无所图。”   “嘻嘻,我猜你也会这样说。”正经也只一霎那的事,凉月抬手搭住他的肩,一本正经道,“初遇时我便救了你,救命之恩,你该如何报答?”   “无以为报。”白公子从容应答。   “……”就这么算了?   凉月斜眼盯着他。   瞥了两眼,人家白公子依旧一脸懵懂,凉月无端生出罪恶感。   “无以为报便无以为报罢,我救你也并非有所图,就是路见不平而已。”   她顺便安慰自己。   “凉月倒是有趣。”白锦书愉悦低笑,“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才是……”   凉月微怔,在他抬眼向她望来时垂眸,嘀咕道,“难怪你诓我父亲,说要娶我……”   白锦书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待要询问,却见她眼中的倦意,那是精致妆容掩不住的。   “这一路少说也有一个多时辰,你将就一下,歇一歇,寻药之事我会与女神医商议,你莫要费神。”   闻言,凉月抬眸,心下是一股暖流淌过,如他的温润的笑颜,一下又一下敲击心壁。   他依旧很体贴。   四目相接,凉月扬起傻乎乎的笑容,“我睡觉要躺着才行,锦书可否就腿借我靠一靠。”   佯装镇定,俊颜却泛红的白公子整理了一下袍角,端正了坐姿,才轻拍膝盖,“可以了。”   凉月见他一副良家妇女与无赖的窘迫样,艰难憋笑,身子往另一边挪了些许,往侧边倾倒便枕在了那双几乎只有骨感的腿上。   她闭上眼,轻唤,“锦书……”   “嗯?”白锦书低首,只瞧见她的侧颜,她闭着眼。   良久,凉月才咕哝道,“到地方了记得叫醒我,你那么瘦,抱不动我的……”   “……”   他有说要抱她么?这还没抱便被嫌弃了,她是有多小瞧他?   凉月只眯了一刻左右便醒来了,白锦书已尽量让她枕得舒适了,可车厢太窄,她只能斜靠,很快便觉得脖子僵硬麻木。   她揉着脖颈,支起身。   白锦书放下手中书卷,抬手想替她捏肩,忽然意识到不妥,便又收回手,关切道,“可是脖颈难受了。”   “嗯。”凉月点头,揉着酸麻的脖颈道,“这几日大概是被你养娇了,动一动便浑身痛。”   呃……白公子觉得这祸不该他背的罢?病来如山倒,岂是他好好养她几日便会将她养娇了的。   揉捏舒缓了不适感,凉月正色道,“严大人说见过我师兄也不知是真是假,却是帮归云庄解了围的,我得替我父亲谢谢严大人。”   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白锦书从她身上瞧见的只有真诚。   他道,“见过是真,你师兄私奔是假,他已被我关进县衙地牢。”   “你关他做甚。”凉月抚额,心道大师兄还真倒霉。   这算是躺牢狱之灾了罢。   凉月好笑不已,抬眼对上白锦书的目光,“你怎知赵天霸会去归云庄发难,莫不是你身怀未卜先知之能?”   白锦书失笑,“我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无未卜先知之能,赵天霸之事只是碰巧,严大人精明便随意胡诌的。”   凉月一脸怀疑,“既不是未卜先知的预算,那你为何事先便将师兄给抓了?”   白锦书沉吟,“抓了他,我才好名正言顺抢亲。”   这话怎有种怪异之感?忽然开窍的凉月顿觉老脸一红。   他说抢亲。   “咳咳,如此……师兄的牢狱之灾是他该受的。”凉月为掩饰尴尬,抬手捂了捂嘴。   难得一见她露出女儿家的娇态,白锦书眸中含笑,相识至今,一直是她调戏他,且每回都是面不改色的。   如今总算是扳回一局。   马车并未赶往严府,而是在城中一客栈门前停下,凉月率先掀帘,利落跳下马车,瞧着白锦书下马车,南风又是准备脚蹬,又是搀扶的,她嘴角抽了抽。   若不是怕旁人异样的眼光,她真想走过去把白锦书抱下来,这样可省事多了。   在客栈安顿下来,凉月来到隔壁白锦书的屋子,正撞见白锦书正与一女子紧紧相拥。   凉月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还是女子先察觉的她,从从白锦书怀中出来,转过身来。   凉月眼中划过惊艳。   好美的女子!   这是这身形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凉月惊讶,“你……女神医?”   眼一眨,她便想起来来了,可不就是在归云庄见过面的女神医么,之前一直戴着斗笠,不曾想,斗笠素纱遮掩的是绝世容姿。   白锦书与许离忧是前后回身的。   许离忧微微一笑,“神医不敢当,不过是略懂岐黄之术,舒姑娘可唤我的名……”   “眠儿,你怎地又乱跑,不是说我去给你卖酸杏,你便乖乖在原地等我么?”   悦耳的男音带着焦急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许离忧要说的话。   屋中三人皆抬眸往门口望去。   白锦书缓缓而笑。   凉月又呆了呆,原以为白锦书便是她瞧见最养眼的了,岂料人外有人。   门口捧着大把杏子的锦衣男子,容色不在白锦书之下,体魄要比白锦书强健许多,实属一等一的美男子。   凉月呆愣时听到白锦书带着久别重逢的愉悦发声。   “阿熠,好久不见。”   原来是白锦书的旧识。   景熠瞧见白锦书毫无意外之色,倒是坦然一笑,“锦书,别来无恙。”   而后景熠审视的目光从凉月身上扫过,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前后的态度相差太多了。   凉月回以一笑,便见他径直往女神医而去,仿佛放在的冷淡只是她眼花。   在女神医面前的他前后判若两人,从冷漠寡言到絮叨聒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眠儿,你是大夫,当知有孕不可乱跑乱跳……我一个不留神,再转眼便发现你不见了,你可知我多着急!”   “……”   下意识望向白锦书,见他笑得愉悦,不见一丝失落,凉月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许离忧捂着耳朵,嫌景熠聒噪,见他手中的杏子,顿时眉开眼笑。   “阿景辛苦了。”   在宽松衣裙遮掩下,许离忧的小腹看不出什么,景熠忙活着去给许离忧洗杏子给她解馋。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白锦书却笑得极为好看,眼底并无落寞。   凉月抓抓后脑勺,这画风不对呀,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是。   “锦书,这就是女神医的夫君?”凉月凑到白锦书身旁好奇询问。   末了,她又赞道,“女神医的夫君长得真好看。”   白公子眼眸微动,并未作声,不动声色瞥了傻笑的凉月两眼。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 求收!求收!收藏的都是仙女,美美美!   看作者君可怜的小眼神●﹏●求抱走~ 第13章 第13章   一对极为养眼的夫妇,凉月甚是感兴趣,私下里问了白锦书,关于这对神医夫妻的事。   离忧,女神这名儿很有深意,而女神医的夫君却亲切唤她眠儿。   女神医的夫君人如其名,景熠,不仅长得俊,声音也好听,只是待人冷淡,温柔只给了女神医,关切的目光一刻不离女神医。   瞧他们行事低调神秘,凉月只当二人是江湖游侠。   那位景公子倒是与白锦书有几分相似,不关乎外貌,而是气质相似,贵公子的贵气。   女神医给人的感觉更加复杂,很神秘,却又带着江湖人的义气。   起初凉月当白锦书与景熠是情敌关系,可观察良久又改变了认知。   哪有情敌相处如亲兄弟一般。   景公子与女神医只在客栈露一面便离去,白锦书淡笑叮嘱女神医好生休养,女神医当着景公子的面上前抱了抱白锦书。   景公子看在眼里,却不恼,末了对白锦书道了句‘保重’便牵着女神医离去。   望着一双俪影远去,凉月负手绕道白锦书打转,百思不得其解。   “你和景公子和女神医是何关系?”   白锦书低笑,“我与阿熠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离忧她是……我妹妹。”   手足?妹妹?   凉月讶异,“如此说来,那位景公子不仅是你的好友,与女神医还是青梅竹马咯?”   此等良缘,百闻不如一见,且还是如此恩爱的夫妻,举手投足间皆是柔情四溢。   白锦书答不上来,正常情况下确实该如凉月所想的这般水到渠成,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那两人既非青梅竹马,也非两小无猜   。   他与景熠情同手足却也是堂兄弟,而离忧是他妹妹却非亲妹妹。   复杂的关系,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凉月知晓了他与景熠的真实身份,大概便容易理解了。   “其实我是……”   “公子,严大人派人来问,地牢内看押的宋公子与赵姑娘是否要释放?”   南风忽然来报,打断了白锦书的话。   凉月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侧目望向白锦书,“不若还是我出面与师兄解释清楚,他无缘无故被抓,怕是要恼了。”   “并非无缘无故抓他。”白锦书恢复正色,“凉月可有想过,他为何会与赵清影一同被抓?”   凉月一怔,恍然明白了什么。   “你与严大人是怀疑赈灾银被劫一事与生死门有关,而我师兄因为赵清影也牵涉其中?”   不久前,她是亲眼见白锦书许多回差点儿小命不保,皆因查探赈灾银被劫一事。   而要置他于死地的那些人并非普通的劫匪。   白锦书摇头笑道,“你师兄是否牵涉其中尚无法定论,但他与赵清影确实有牵连,赵清影已……罢了,你随我一同前去县衙,路上再与你细说。”   凉月点头,随他一同前往。   上了马车,凉月才发觉自己似乎全好了,头疼脑热消散,精神百倍,相较之下,白锦书却面色苍白。   她有种将病气传给了他的错觉。   “锦书,你的身子可好撑得住?”   神游太虚的白锦书回身,笑问,“凉月方才说了什么?”   凉月抚额,“你心不在焉的……生病的人是我,可我已无碍,你的脸色却是极差。”   白锦书温然笑道,“我不过是面上瞧着比寻常人白一些,自小到大便是如此,你无须担心。”   “自小便这样……女神医是你妹妹,她也没法子替你调养么?”凉月撇开眼,低声咕哝。   她的声音太轻,白锦书疑惑,待要问她说了什么时,她便抬眼微笑。   “我会想法子从我父亲那里拿到凤凰尾给你的,很快你便能痊愈了,日后好生调养,不出数月便也能如景公子那般壮实挺拔。”   灿烂如暖阳般的笑容直击心上,白锦书怔愣片刻,也由衷而笑。   “听着倒像是凉月嫌弃我如今这副病秧子的模样……”   “酸书生,曲解人意,不识好歹。”凉月瞪他。   白锦书愉悦轻笑,无意识已抬手抚上她的头,如待孩童般温柔地道,“有你的关心,我已心满意足,凤凰尾并不在你父亲手上,归云庄,你也莫要再回了。”   “为何?”凉月心惊,猛然抓住他的手。   沉默片刻,白锦书才道,“舒庄主与我说过你的身世,如今归云庄与你撇清关系,便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凉月眼眶湿润,挡开他的手,垂眸道,“就连养了我十多年的归云庄也为了自保要与我撇清关系,你一介书生更不该与我有牵扯。”   此言不难听出负气的意味。   白锦书再一次伸手,这一回是握住了凉月的手,他温声道,“我并非一无是处的弱书生,有我在,谁也不能拿你如何。”   轻飘飘的话确让凉月眼眶酸涩,一个弱书生对她说‘有我在,谁也不能拿你如何’,这本是一件好笑的事。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得不一样了。   归云庄那样的江湖地位也不敢保她,那个她叫了十多年‘父亲’的归云庄之主都抛弃了她,可这个傻书生竟然敢管闲事。   他说要保护她。   心里如暖流淌过,凉月低头望着那只覆在她手上的骨节分明、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上。   “你不过仗着与严大人的关系罢了,可严大人只是个县令,如何与江湖势力抗衡……”   “谁道我要依仗严熙止才能保护你了,我的势力要比严熙止大得多。”白锦书失笑且懊恼。   她对他的认知,似乎有误会。   “区区一个一生死门而已,我并未放在眼里,与你透个底,不出十日,生死门便会覆灭,我不会护不住你的。”   闻言,凉月惊愕抬眼。   “你……要让严大人派兵围剿生死门?县衙就那几号捕快衙役,如何会是生死门那些江湖高手的对手……你莫要冲动……”   “江湖势力自当用江湖力量来瓦解,我已有对策,你安心便是。”   白锦书笑得高深莫测。   凉月被他撩得心痒痒,心下也更加对他的来头好奇了。   严熙止虽只是县令,可也是朝廷命官,却对他一介书生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起初凉月只当他是颇有背景的贵公子。   可眼下,他竟然能调动江湖势力与生死门抗衡,且胸有成竹。   凉月眼中的白锦书并非自大狂妄之人,相反,他行事稳妥,运筹帷幄,手段高明。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身份非她想的那般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很冷,木有榜,作者君自己都不忍直视了……于是给了自己偷懒的借口,可是还有小可爱追文等更新(笑脸~),为表歉意,甩了短小君上来补偿一下。   嗯,那啥,作者君求的还是收,看到这里且还想继续看后续的小可爱们动动手指收藏一下,辅助上榜,上榜日更哦~ 第14章 第14章   再次踏入县衙地牢,凉月不禁暗叹与此地有缘,辗转不过几日,于她而言却已是天翻地覆。   几日前,归云庄是她安身立命之所,如今她已无家可归。   思及至此,凉月怅然顿步,不由自主偏头望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男子。   文弱书生模样,与他在一起却无比安心。   他曾言,一切有他,必保她无恙,虽不知他为何有如此底气,但她信他。   几乎是她停脚之时,白锦书也停下,顿了顿伸出手轻握她的手,安抚轻笑,“莫怕,此时碰面,是他理亏不敢面对你。”   凉月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的手比她的大许多,长年缠绵病榻的缘故,他的手消瘦白皙,指尖泛着凉意。   默了片刻,白锦书握着她的力道紧了紧,凉月抬眸对他一笑,“你的手好看,就是太凉了,我给你暖暖。”   言罢,她便反握紧了他的手。   白锦书一愣,随即莞尔不言,握紧她的手,相牵前行。   两人下了台阶,便遇上了等不及要来迎白锦书的严熙止。   “白兄可算是来……哦,小嫂子也来了呀!”严熙止本想抱怨两声的,目光触及二人相牵的手时顿住,讶异张了张嘴,又迅速掩住神情,微笑望着凉月。   凉月不自在地松开手,掩饰地捂嘴轻咳,“哦,几日前我便是从这地牢内出去的,甚是怀念,便随锦书一道来瞧一瞧。”   “……”严大人嘴角微抽,这姑娘果真是与众不同,难怪会入了白公子尊贵的眼。   白锦书勾唇,自然察觉凉月的不自在,便出言替她解围。   “进去瞧瞧,别让宋公子久等了。”   严熙止附和点头,心中却在腹诽,白公子您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宋子煜跟前炫耀才是本意。   可不是么,今日乃宋子煜的良辰吉日,身为新郎官却突遭牢狱之灾,新娘子眨眼成了白夫人,而宋子煜还有比被夺妻还要倒霉的事。   与他一同下狱的赵清影已怀有身孕。   如此,宋子煜在凉月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脚下不停往里走,严熙止时不时侧目瞄凉月,见她神色如常,心下便知晓白锦书根本没将赵清影有孕之事告知她。   “小嫂子,恭喜啊。”他忽然开口。   凉月微怔,喃喃道,“今日我与锦书的亲事,严大人是知晓内情的,何苦取笑……”   在白锦书瞥眼望来时,严熙止讪讪摸鼻,低笑,“小嫂子误会了,我说的喜事并非今日的亲事,而是关于宋公子的……他喜当爹了。”   走在凉月前方的白锦书忽然停下,毫无防备的凉月就这么撞在他背上,鼻尖撞疼了,眼眶顿时泛起濛濛薄雾。   “撞疼了?”白锦书将她的下巴抬起,手指轻抚她泛红的鼻头。   被忽视得彻底的严大人很自觉地继续朝前走,他有预感,若再不识趣,片刻后会被白公子收拾得很惨。   也怪他多嘴,之前多嘴暗示凉月关于白公子身份尊贵,而后凉月一声不响回了归云庄,白公子虽不曾说什么,可严大人总觉得后背发凉。   管不住自己的嘴,如今又多嘴惹恼白公子了。   严熙止溜之大吉,凉月吸吸鼻子,抬眼望着白锦书,瞧见他眼中的关切,心中微暖,她不满地咕哝,“师兄要当爹之事你也不必刻意瞒我,我也没机会当后娘啊……”   白锦书笑叹,“哪里是刻意瞒你,不过是觉得无关紧要罢了,便不让你心烦了,谁知严大人嘴碎,唯恐天下不乱。”   凉月用气声道,“这世上也就你这般待我,顾虑我的感受,其实我也是个薄凉之人,听闻师兄要当爹,我竟然松了一口气,悔婚的愧疚也减轻了,你瞧我多自私……”   “如此这般……嗯,下回不会了。”白锦书似是自言自语,复又牵起她的手继续朝地牢里面走,唇角微扬,“那我们此时去恭贺宋公子早生贵子罢。”   凉月无言,被他牵着往里走,目光始终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上,心中的异样越发明显。   白锦书,人如其名,待人接物温文有礼,一股书生气,可她知晓他不为人知的几个样子。   强势的,霸道的,还很腹黑。   但他对她极好极好,她长这么大,白锦书是唯一一个让她舍不得的人。   他那么好,她舍不得他受苦受难。   她会为他寻来救命药,定不会让他出事的,如此一想,凉月心下稍安,与白锦书一同行至最里层的幽暗地牢门前。   牢房角落相依偎的一对男女乍一眼瞧见凉月,满目震惊,二人除了些许狼狈外,衣衫整齐的,可见在地牢内并未受苛待。   宋子煜愣了愣,松开赵清影,猛然奔至牢门前,急声道,“师妹,你怎会在此,他们为难你了?”   凉月默不作声,望着眼前的宋子煜,不禁便想到了舒展,那个她唤了十多年父亲的舒庄主,与宋子煜一样,他们对她的关切是有的,只是大多是在以为她出事时才有。   此时的宋子煜确实是在担忧她。   宋子煜的目光蓦然凝住,怔怔望着她与白锦书相交握的手,似是不敢置信。   “师妹,你和他、你们……”   凉月微笑打断他,“师兄,今日是我出阁之日,于我是良辰吉日,于师兄也是喜事临门,小妹在此恭贺师兄即将为人父,我也要当姑姑了。”   “什么?”宋子煜愕然。   凉月但笑不语,原来赵清影有孕之事连师兄亦不知情,怕也是锦书消息灵通,不知从何人口中探知此事的。   想了想,又觉得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发生在白锦书身上实属正常,白公子连生死门也不在眼里呢。   想来生死门的一切动向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靠坐在角落赵清影从震惊中醒神,面色慌乱不敢与宋子煜对视,双手无意识捂住腹部。   见她的举动,宋子煜如遭雷击,双目圆睁,张口却不知声音在颤抖,“青影你、你为何会有孕?”   呃……   一旁围观的严熙止下意识望向白锦书,见他气定神闲,应是早已知晓赵清影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观察宋子煜的神情不似伪装,凉月也疑惑了,师兄这样子可不是喜出望外,分明是受到了惊吓。   凉月抬眼,白锦书也正好望来,她尴尬笑道,“呵呵,原来师兄是冤大头啊……”   白锦书嘴角微扬,真相尽在不言中。   严熙止眼角抽了抽,憋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嫂子断案如神呐。” 第15章 第15章   “不及严大人的明察秋毫半分。”   严大人过于浮夸的恭维令凉月汗颜失笑,与这性子跳脱的严大人处久了便也没许多顾忌的了,无由生出一种狐假虎威的小人志气来。   只因如今她有白锦书为后盾啊,身为父母官的严大人对书生模样的白锦书毕恭毕敬,口头上称兄道弟,神态上的恭敬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期然瞧见宋子煜一脸颓败之色,凉月于心不忍,宋子煜是她的师兄,一块长大的,自幼时起,宋子煜便对她颇多照顾,不久前还替她挡剑。   做不成夫妻,兄妹之谊却是有的。   凉月斟酌后恭敬地询问,“严大人,不知我师兄何时能离开此地?”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的目光皆聚在她身上,宋子煜几次张口欲言,终究是说不出来,愧疚垂首。   严熙止莫测一笑,并未回答凉月,以眼神示意她私下与白公子商议即可。   只有严熙止清楚宋子煜为何会与赵清影一同被关在这湿冷的县衙地牢内。   白公子贵手一抬,宋子煜自然能出去了。   “锦书,师兄何时能出去?”凉月何等机灵,严大人的一个暗示,她很快便明白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白锦书的袖口。   白锦书温声道,“宋公子本就是自由身,随时可离开此地,并非狱卒存心将他关在牢中,是宋公子自己不肯离去,要在牢中照顾赵姑娘。”   “啊?”凉月惊讶。   严大人已然不忍直视白公子的黑心肝,悄悄走远了,最怕被殃及池鱼。   宋子煜终于抬眼,正对上凉月不解的目光,他又撇开眼,无法证明是白锦书在构陷他,事实上一路进入这地牢还真是他自己跟着来的,当时衙役只押着赵清影往里走,他便不曾反抗。   此时,宋子煜才算明白过来,自始至终,他就是别玩弄的傻子。   今日一早,有人送来一封匿名信,信上说赵清影出事已被押往县衙大牢,他便顾不得成亲之事匆忙前来营救,追到县衙门前时正好瞧见赵清影被衙役押着进去,他不敢贸然动手,便放下剑走近。   当时衙役似乎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便无其他举动。   进这地牢实属他自愿的。   而如今这件事从这位白公子口中说出来,令他很不舒坦。   “呵,白公子好心机好手段,宋某佩服之至。”轻嗤一声,宋子煜又对一旁的狱卒道,“有劳狱卒大哥替在下打开牢门。”   狱卒犹豫看向白锦书,得到白锦书点头后,狱卒才从腰间拿出钥匙开了牢门的锁。   凉月只当不曾瞧见白锦书与狱卒的眼神互动,倒是颇有兴致地盯着白锦书的侧颜,这人真是养眼极了,越瞧越得她心。   宋子煜即将踏出牢门前忍不住回眸,赵清影缩在角落里含泪望着他,美人垂泪,雨带梨花,身为女子的凉月也忍不住要动恻隐之心,不过凉月只淡淡瞥眼扫过赵清影,目光便在白锦书身上移不开了。   凉月眼中的白锦书温润如玉,待人和善,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但此事白锦书对着赵清影这么个大美人儿竟无动于衷,似乎这赵清影在他眼中与宋子煜并无两样。   果然,白锦书只是待她不同而已。   凉月偷乐。   宋子煜踏出牢门便往凉月跟前凑,习惯朝她伸手,凉月无意识往白锦书身旁挪了一步,不着痕迹避开了。   “师妹,对不起,我……”   凉月蹙眉,“师兄早些回归云庄罢,因你与赵姑娘之事,今日赵门主带人到归云庄闹事,爹他气坏了。”   宋子煜的手就这么僵在半途,收回时黯然垂首,歉然道,“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是我对不住你,做了许多糊涂事。”   “师兄并不欠我什么……”凉月浑然不在意,对上牢房内那道幽怨的目光,忽而讥诮一笑,“我还当师兄真要当爹了呢,害我空欢喜一场。”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宋子煜面如死灰,猛然回身,恨恨盯着牢房内柔弱无助的赵清影。   “以往是我宋子煜心盲眼瞎,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以为你与你父亲是不一样的,事实上有其父必有其女,赵清影你不知羞耻,怀了野种却想让我……”   宋子煜愤懑不已,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受这窝囊气,以往的赵清影在他眼中千娇百媚、千好万好,如今多瞧她一眼,他便更恶心一分。   若不是今日被拆穿,他便真的成了头冒绿光的王八。   而这愚蠢的一幕竟然是当着他师妹的面拆穿的,若他今日不犯这糊涂,他与师妹便成了夫妻,虽然之前他对师妹并无深刻的男女之情,但师妹美貌心善,性子虽野了些,可胜在纯真无邪,他想,若是他真心相待,师妹必然会是个好妻子的。   眼下一切的美好皆幻灭了,他该如何求得师妹原谅,如今师妹身旁多了一个城府极深的男子。   姓白的究竟是何来路,竟让严大人如此的毕恭毕敬。   心思百转,宋子煜换上笑颜,对凉月道,“师妹与我一道回去,待我向师父请罪之后再与你解释,你我的亲事可另选良辰吉时……”   严大人可没白公子那般耐心,宋子煜的话他是听不下去了,毫不掩饰一脸的嫌恶,他将凉月往白锦书身旁退去,不着痕迹隔开了宋子煜的痴缠目光。   他摸着下巴,故作高深地道,“啧啧,本官十年寒窗,且不说学富五车,四车也是有的罢,今日才算开了眼界,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至于到了不知廉耻的境地。”   “严大人此言何意?”宋子煜脸都绿了。   严熙止摆着官威,甩脸道,“宋公子明知故问自然知晓本官何意,身为男子,宋公子不觉羞愧么?或许之前在你面前的是宋公子的师妹,可如今宋公子也该唤她一声白夫人才是。”   宋子煜被噎,愤愤不能言,下意识去瞧凉月,却瞧见白锦书握住凉月手的一幕。   无声的打击比方才赵清影带给他的难堪更甚,眼前二人相视一笑在他眼中便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含情脉脉,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师妹眼中只有那个姓白的弱书生,她的眼中何时竟多了几分柔情,一同长大,他如今才知师妹也会用如此缱绻的目光盯着一个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莫莫投滴雷~感恩可爱的你一直在,给予莫大的鼓励和支持!(备注:嘻嘻,稍后再加一更表示感谢)   因为单机原因,很多次想放弃,最终又拾起,只因为蠢作者知道有人在等,所以会带着希望努力完成它(*^__^*) 第16章 第16章   夜深人静时,凉月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出来,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响将房门合上,在白锦书的房门前驻足片刻后才下楼离开了落脚的客栈。   南风耳力极佳,凉月开门时他便听到了响动,他的房间在白锦书的隔壁,知晓是凉月弄出来的细微响动,南风并未开门查看,直至凉月下楼远去,他自窗口窥探片刻。   南风心下疑惑,但也记得自家主子的吩咐,舒姑娘来去自由不受约束,他不敢打扰。   再三思量,南风敲开了白锦书的门。   白锦书已入睡,开门时神色有些朦胧,听南风说完,眸光微动,倦色消失殆尽。   他蹙眉道,“你亲自跟上去瞧瞧,凉月她武功不错,但近几日身子不大好,莫要惊动她,暗中保护即可。”   “属下明白。”南风领命离去。   之后白锦书久久无法入眠,索性燃了灯,拿了书卷打发时间,静待南风回来。   不到半刻,南风铩羽而归。   “属下无能,跟丢了……”   白锦书揉揉眼角后摆手,“罢了,她有心离开,谁也拦不住,你下去罢。”   从主子的语气,南风听出了从未听到过的失落及无奈,几次欲言又止,终归默然退下。   他想说:舒姑娘瞧着也不像是要跑路啊,公子这般失魂落魄作甚。   然,作为属下,他没胆打趣自家主子,即便如今的公子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模样,只有南风心里明白,舒姑娘才是那个能欺负公子的人。   黯然神伤为那般呐,南风此时大概明白前主子为何会将舒姑娘弄到公子身边了。   公子孤寂了二十余载也是时候该有人陪了。   这厢,凉月在暗夜中游荡,费了好大劲才将南风给甩下,而后她径自朝木目的而去。   之前在客栈见过许离忧真面目后,在景熠与白锦书叙旧时,许离忧曾悄悄与她耳语了一句,说的是城东的悦来客栈,且离开时将白锦书身上的麒麟角拿走了。   许离忧在等她。   来到城东悦来客栈外,便有人领着凉月去见许离忧,意外的是景熠也在,只是俊脸黑沉沉的。   所谓灯下看美人,即便是黑着脸,依旧很养眼。   “许神医,久等了。”凉月忽略景公子不善的目光,微笑走向许离忧。   “邀舒姑娘深夜前来,是我思虑欠妥。”   许离忧温和笑着,绝美面容让凉月也晃了一下眼,心道这二人真是登对,就是景公子的脾气似乎不大好,至少与锦书相较差了一大截,锦书可温柔了,哪像景公子总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样。   凉月在许离忧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明来意,“许神医是否要与我说锦书的事?”   “确实是因兄长之事。”许离忧挑了下眉,眼底笑意明显。   锦书?瞧着这二人相处不错嘛。   凉月又道,“我问过父亲,可他不肯将凤凰尾给我,甚至连提也不提,敷衍我说他并不知情,锦书似是知情,却不愿与我说,我便只能来寻许神医你了。”   许离忧轻叹,“锦书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凤凰尾早在十多年前便没了……”见凉月面色一紧,她又道,“这世上还有一人能救他。”   瞬息间,心绪起伏可谓大起大落,凉月撅了噘嘴,“许神医,说话大喘气急死个人。”   她尚未意识到白锦书于她而言比她自身还要紧。   许离忧将一切看在眼里,既欣慰又有些许过意不去,归根结底,还是她算计了凉月,自凉月与白锦书初识伊始便是她布的局,现如今事情也按她预想的趋势发展,可眼前这姑娘过于纯净,令她心生愧疚。   事情已到了如此境地,那便只能继续。   许离忧想,用白锦书的一生做补偿,大概凉月是愿意的,眼下凉月或许不自知为了白锦书,她能豁出性命去,许离忧作为旁观者却是一清二楚的。   随即,许离忧侧目对景熠道,“阿景,我与舒姑娘有要紧事要做,你在此多有不便。”   景熠依旧冷着脸,不发一言便起身离开了。   凉月咋了咋舌,只觉得许离忧不仅妙手回春,更是御夫有术,冷面美男在许神医手底下也是乖顺不已。   待凉月回神,许离忧已取了器具出来,指了指一旁早已安置好的竹榻,笑道,“舒姑娘请躺好。”   “啊?”凉月茫然,摸不着头脑,“不是要救锦书么?”   许离忧戴上蚕丝手套,眼也不抬地道,“挖你的心便能救她,我以为你是愿意的,是以便不问了。”   “……”   凉月觉得自己上了一艘贼船,不管是白锦书还是许离忧,这兄妹俩皆是神秘兮兮的,深不可测,而她就像是砧板上的肉。   半个时辰后,房门从里面打开,许离忧额头布满细汗出现在景熠眼前,面色略显苍白。   景熠心疼不已,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圈入怀中,让她倚靠在他怀中,柔声问,“眠儿,可还好?”   “我无碍,倒是舒姑娘吃了些苦头,怕是要昏睡两日才会醒来……阿景快扶我回屋,心头血要趁热入药才行……锦书他熬不住了。”   许离忧有气无力地说着,景熠听得心惊,急忙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进了隔壁屋。   “云崖,守好舒姑娘,不许有任何闪失!”   景熠厉声吩咐完,暗处走出一道挺拔身影,正是景熠的随身护卫云崖。   “是。”云崖铿锵应声,上前将房门关好,而后退到凉月所在的屋子门外守好。   翌日一早天色蒙蒙之际,南风听到隔壁屋传来响动,急忙去查看,果不其然,见白锦书倒在地上痉挛抽搐已失去意识,南风大惊失色。   “公子!”   南风将白锦书抱到床上安置好,白锦书身上的单衣已汗湿透,脸上寡白无血色,唇角泛着乌青,这回发作比以往的任何一回还要可怕,饶是南风也吓得六神无主,扬声大喊,“来人呐,速去请大夫!”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门前,大步往里走来,南风抬眼,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世子……”   景熠手中捏着一个玉瓶,疾步行至床前,急声道,“将锦书的嘴掰开。”   南风会意,捏住白锦书紧绷的下巴,手上使力,掰开了他紧咬的牙关,景熠立即将瓶中药液尽数灌入白锦书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献上。。。厚脸求一波收,这周申榜,收藏决定是否有榜,需要小可爱们助攻= ̄ω ̄=据说,收藏加留言有红包哦,包不大,蠢作者小小心意,等你们来哟~ 第17章 第17章   五日后,生死门不日将覆灭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好事者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人尽皆知,大街小巷随处可闻。   这日清晨,许离忧照常来替凉月换药,此前剜心取血到底还是伤了元气,好在凉月底子好,加上长年勤奋习武,倒也有惊无险,短短几日,伤口便已愈合结痂。   “凉月,后悔吗?”几日相处,许离忧与凉月关系突飞猛进,已然成了知己好友。   凉月面色依旧有些苍白,闻言却是微笑摇头,“不悔,当日我向他索要麒麟角,他明知那是他的救命药,可他不曾犹豫半分便给了我,那时我与他不过两面之缘而已,他真心待我,如今我只是流几滴血便能救他,不亏的……”   意料中的答案,许离忧依心有触动,人世间男女之情各有不同,但到底是殊途同归,皆是为了对方可放弃自身性命。   而锦书与凉月不过相识短短数日而已。   转念一想,以自己与景熠为例,似乎也大同小异。   于危难时相遇,孤寂的两人相互依偎,日久生情,即便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失望过,也曾穷途末路,但若有情,终归是圆满的。   锦书与凉月,一静一动,极为登对。   “明日,锦书便要剿灭生死门,官银被劫一案已彻底告破,生死门是祸首,朝廷不会姑息,这也是新帝登位杀鸡儆猴的好时机。”许离忧原本不想干涉他们之间的事,但白锦书是她兄长,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凉月长于江湖,对朝堂局势一无所知,但白锦书身在其中,总有一日,凉月始终会知晓,倒不如此时由她来说。   凉月凝眉道,“锦书曾言,许姐姐你是他的妹妹,而景公子与他手足情深……之前我不太懂,如今倒是猜到几分了,锦书身边的护卫曾唤景公子为‘世子’,想来锦书的身份也不一般。”   凉月并非愚笨之人,深思后便能将所有事串连起来,她一介江湖女子,也不如许离忧的深谋远虑、神通广大,也不愿想太多。   只是事关白锦书,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白锦书的身份,其实从严熙止对他的态度便可猜到一二。   非富即贵。   而白锦书一介书生有胆与江湖门派生死门较量,甚至是令生死门覆灭,可见白锦书有多厉害。   且白锦书与她说过,他要剿灭生死门,无需调动任何兵力,他会用江湖的法子解决江湖事。   “许姐姐,你是江湖中人,我知道你很厉害,此次锦书对生死门出手,是不是你暗中助他?”此时凉月依旧放不下心,但唯一能想到得便是许离忧暗中帮助白锦书。   而这一次,凉月猜错了。   许离忧轻笑,摇头,“有人助锦书不假,却不是我,是我师兄,你大概也听过‘神机公子’这号人物,此次要收拾生死门的人正是神机公子纪如卿,而锦书与纪如卿是血缘上的表兄弟。”   凉月愕然。   神机公子的大名她自是知晓的,确切说是神机公子的弟弟比较有名,作为哥哥的神机公子行事低调,传闻神机公子携妻归隐,甚少插手江湖事。   但神机公子纪如卿还有一弟名为纪如轩,如今可是富可敌国的皇商,据说他们的父亲曾一手创立江湖上极为神秘的杀手组织杀手盟。   起初杀手盟归纪如卿管,后来纪如卿携妻儿归隐,便将杀手盟给了纪如轩。   未料,白锦书与杀手盟还有这层关系,难怪根本不将生死门放在眼里。   纪如卿与皇族有关系,且娶了当朝大将军的女儿,这段佳话曾在江湖上也盛传着,凉月也曾听人说起过。   令凉月心惊的是白锦书的身份,细细想来,他是皇亲国戚无疑。   因为景熠是世子,而正好淮安王世子就叫景熠,曾经是唯一一个皇孙,若不是流落民间的新帝忽然被巡回,那么如今君临天下之人便是景熠。   想到白锦书尊贵至极的身份,凉月忽然怅然若失。   她不懂这是为何。   “锦书他这般厉害,明日必是无碍的。”她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许离忧。   许离忧笑了笑,并未多言,她善揣度人心,凉月这类心思单纯的姑娘,最是容易算计。   心知越是不说,凉月心心念的便只有白锦书一人,什么青梅竹马的师兄已是浮云。许离忧心中已替白锦书盘算好。   翌日,许离忧在睡梦中被景熠扰醒,迷蒙睁眼望着俯在她上方笑得开怀的男子,转瞬他在她身侧躺好,揽她入怀。   “阿景……”   “嗯。”   “凉月偷偷去寻锦书了?”   闻言,景熠侧目凝视她片刻,而后在她眉间吻了吻,略带吃味道,“锦书倒是好福气,有你为他殚精竭虑,终身大事也要你操心。”   许离忧笑叹,“景公子是醋坛子,锦书既是你堂弟,又算是你舅兄,你心里怕是比我还要对他上心,而锦书与凉月是冥冥中注定了的缘分,救命之恩,锦书是该以身相许的。”   “你呀……”   景熠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来袭。。。作者君在病房码的这一章,大概要陪妈妈在医院半个月左右,医院木有网,只能手机码字,错别字多多,以后再改吧~ 第18章 第18章   原本江湖与朝堂相安无事,生死门犯了大忌,劫了赈灾银,漓县县令严熙止严大人临危受命,幸不辱命,将被劫赈灾银尽数追回。   而如今有消息称方言剿灭生死门的其实是严大人身后的朝廷。   新官上任且要燃三把火,新君登位一载,生死门便在太岁头上动土。   明摆着找死也不选好日子。   先前生死门到归云庄挑衅,严大人出面压下生死门的气焰,如此不难看出归云庄的后盾是官府。   而此次围剿生死门,归云庄却不曾参与,就连严大人也不见人影。   倒是与严大人私交甚好的白公子,一介书生,振臂一呼,召集了江湖神秘杀手组织杀手盟一众高手围剿生死门。   凉月策马扬鞭,忍着心口疼痛,疾驰而至,生死门的总坛已毁得差不多了,地上尸首却不多。   生死门议事大堂,白锦书端坐主位,底下丧气屈膝跪地的全是投降的生死门众人。   主位上的男子清风朗月,却又自带贵气,无形中透着一股霸气,令人臣服。   堂中一片死寂,白锦书睥睨底下投降的众人,门外那一抹纤影猛然撞如眼帘,他忽然站起身,疾步往外行去。   “凉月,你为何会来……你的病又加重了,面色如此苍白……”探手覆上凉月的额头,俊颜又沉了几分,语气却温和了许多,“这几日在外受苦了。”   心口疼得凉月泪眼婆娑,声音有些哑,“我不放心你……来瞧瞧……”   闻言,白锦书不禁嘴角上扬,胸口似乎溢满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凉月,我很好。”   “那你继续,我先回……我……”转身离开就要离去的凉月精神一垮,心口的痛意袭来,止不住脚软一个踉跄。   白锦书心下一紧,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惊呼,“凉月!”   不经意见凉月心口衣物晕开出小片湿润,颜色极深,是红的。   “你受伤了。”   白锦书看得心惊,心下焦急,急声道,“南风,去找大夫来!”   凉月忍痛,手攥紧了白锦书的衣袖,无力摇头,“无碍……伤口裂了而已,让人送我回客栈……悦来客栈……”   白锦书哪里还能想别的事,将凉月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外走。   “南风,将马车赶到门前。”   傻眼的南风被自家主子厉声喝醒,忙不迭去办事。   凉月微微仰头,怔怔望着他,原来他并不弱,似乎抱起她并不吃力。   弱书生爆发了呢。   直到被安置在马车上,凉月的意识才幽幽出声,“你力气还挺大的……”   “……”   白公子无比郁闷,她眼中的他到底是有多无能。   “靠着我歇一歇……你回客栈无事的话,我送你去医馆。”他难得强势一回,将她固于怀中,语气却是温和的与她商量。   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凉月吸了吸鼻子,用气声咕哝,“世上最好的大夫是许神医啊,她住悦来客栈,有最好的大夫还不用付诊金,我又不傻。”   白锦书稍愣,低头瞧她,精致的眉眼,撅起的樱唇透着几分孩子气,对他也多了几分亲昵依赖,靠在他怀里的身子也软软的。   良久沉默,马车摇摇晃晃前行,凉月一动也不想动,有人心疼大概便是这样,连痛意也减少了几分。   “锦书……”   “嗯。”   “听许姐姐说你与神机公子是表兄弟?”   “……算是。”莫不是这傻姑娘也被纪如卿那张妖孽的面容迷惑了,白公子无由气闷。   凉月不知他所想,又道,“如此,你与神机公子的弟弟也私交甚好,听闻今日便是他们兄弟助你拿下的生死门。”   “为国效力,匹夫有责,此乃义务,并非是助我。”白公子振振有词。   凉月撇嘴,“我好奇嘛,皇商诶,首富啊,纪家兄弟俩有花不完的银两,传闻神机公子不仅长得好,还很厉害,娶了苏将军的女儿,但二人却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话到此处,白锦书总算察觉异样,他执起攥紧他衣袖的那只手,状似无意问,“凉月可是羡慕那纪夫人?”   凉月未答,反扣住他的手,与他相握,不抬眼也知头顶那双眼正盯着她呢。   “许姐姐的夫君是世子,纪公子不仅是苏将军的女婿还是公主的儿子,而你与他们……你也是皇亲国戚对吗?”她闷声问。   车厢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古怪,相依偎的两人各有所思。   凉月有些泄气,她后悔了,方才不该问的。   此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叹,温柔的手覆住她的眼,将她压在他怀中无法动弹。   “我也有权有势,凉月是否愿随我回家……”   他说回家,他给她一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的白公子要拐媳妇儿回家啦!!! 第19章 第19章   凉月靠在白锦书怀中,一路无言,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她的心也安稳了。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云崖已在等候,见白锦书将凉月抱下马车,他便在前引路,引着白锦书来到景熠的屋前。   未等云崖敲叩门,景熠已拉开门,冷淡道,“进来,她在等你们。”   言毕,景熠冷漠转身回到许离忧身旁,而许离忧正在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此时微笑转身。   “哥哥,凉月为了你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你放下她便到屋外考虑该如何报答她为好。”   许离忧含笑指了指椅子,示意白锦书将凉月放下。   白锦书小心翼翼将凉月安置在椅子上,又瞧了凉月一眼,才与景熠一同出了屋。   踏出房门,景熠将门拉了合上,一改冷脸,细看可瞧见他扬起的嘴角,他抬手轻拍白锦书的间,打趣,“锦书运气不错,这姑娘为了你是个不要命的。”   白锦书反噎道,“阿熠既如此想,为何总冷着一张脸?”   “哟,这就护上了。”景熠揶揄道,“我向你甩脸子是应该的罢,眠儿身子重,却一直劳心费神为你奔波,她对我也没这般上心过。”   景公子醋意大发。   白锦书失笑摇头,“人已被你拐走,我分一分关怀也不为过,你这般小气,离忧那般不输男子的气概胸襟,最瞧不上眼的便是小肚鸡肠之人。”   “哼,她就喜欢这样的我。”景公子一脸傲娇。   笑闹一番,白锦书心中的烦闷消散许多,负手而立片刻,他侧身与景熠对望。   “阿熠,你与我说实话,那日你送来救我的药,其中少了最为要紧的凤凰尾,而我得救了,这其中是否与凉月有关?”   “晤,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如今还是赶紧想想该如何报答这份救命之恩罢。”景熠很没耐心,时不时抬眼望紧闭的房门,心思早飞到屋内那身怀六甲的女子身上去了。   白锦书凝眉道,“阿熠,我想要一个真相。”   景熠这才正色道,“你要的真相就是舒姑娘对得住你的真心以待,她为救你,愿剜心取血,今日又怕你应付不了生死门那群乌合之众,不顾心口的伤,偷偷去寻你。”   白锦书怔住,“剜心取血,那她……”   景熠含笑道,“有眠儿在,怎会让她出意外,她既愿舍命救你,眠儿自是认了这位嫂嫂,眼下你的‘凉月’并无大碍,仅是伤口裂开而已,你别哭丧着脸,眠儿见了又要误会我欺负你了。”   霎时间,白锦书心思已百转千回,久久无言。   良久,景熠又道,“想必你已知晓舒姑娘身份特殊,你若是认定了她,日后必有一番波折,你要想好了。”   作为知己,景熠自然是替白锦书想的较多,只是出于好意提醒,凉月的纯善亦让他心生不忍,他素来冷漠惯了,除许离忧外,他对别的女子皆是冷淡疏离的,此次事关白锦书,他才管了闲事。   白锦书和煦一笑,“阿熠当初为了离忧可抛弃天下,我不过是想要护凉月此生安稳而已,毕竟在天下人眼中,我是权臣,权侵朝野,若真心想护一人,当是不难的。”   “我竟不知锦书有如此志向,立志当权臣,如此也好,也好。”景熠不知想到什么,兀自勾唇笑了。   自小一块儿长大,白锦书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离忧始终放不下陌儿,此次她离家出走,怕不止是为了我才与你闹别扭,江山社稷,她或许不在意,可如今陌儿乃江山之主,离忧是个好姐姐。。”   景熠无言,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两人皆沉默下来,片刻后,房门打开了,许离忧对白锦书笑道,“凉月无碍,近日内不要让她动武,要拐她回家,也得修养半月左右。”   白锦书也不否认有‘拐带’的意图,微笑颔首,许离忧让开身,他便瞧见坐在椅子上的凉月不乐意撇嘴。   显然是听懂他们说什么了,她虽一脸的不情愿,却未拒绝。   是以,白锦书命南风在悦来客栈定下两间上房,安心陪凉月养伤。   翌日,白锦书本打算寻许离忧了解一些事,却扑了空。   客栈掌柜告知,昨夜里景熠便带着许离忧退房离开了,给他留了封书信。   白锦书并未将书信打开,只是让南风收好,而后白锦书去了凉月的屋陪她用早膳。   半月后,白锦书果然将凉月拐带走,一同回京,但在选择骑马或是乘马车,两人头一回产生了分歧。   确切来说是凉月要骑马,被白锦书强势拒绝,并将她拉着上了马车。   “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你凭什么管我!”凉月气急,又不忍对他动手,手腕被他紧紧攥着,她气不打一出来。   白锦书淡淡瞥眼,“若是我的下属,我不会管。”   这一回,他坚决不妥协,不让她折腾自己。   凉月一噎,愤愤瞪眼,“那我是你的谁?”   白锦书忽而笑道,“成亲不到一月而已,夫人便不认账了,那日你我可是有严大人及一众江湖侠士为证的,白夫人。”   这一声“白夫人”令凉月怔然,许是他的笑颜过于美好,竟生出缠绵悱恻的气息来。   凉月羞涩捂脸,“如此……你给我亲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不给亲?给不给抱?给不给举高高?白公子表示受宠若惊,幸福来得太突然…… 第20章 第20章   一语惊人,不算狭窄的车厢陷入诡异的安静。   并非头一回被她调戏,白锦书依旧腼腆,红了耳根。   “噫,你又害羞了呀?”凉月发现了,他害羞时脸上一派镇定,偏偏耳朵敏感。   说话间,凉月好奇凑过去,轻轻捏住他泛红的耳朵,察觉到他有一瞬的紧绷,凉月偷乐,故意朝他耳朵吹气。   果不其然,俊颜浮上一抹红晕,身子僵硬的白锦书屏息凝视着她。   “凉月……”   “给不给亲?”手捏着他的耳垂,力道不大,却又故意撩拨,她笑得一脸无害,一本正经耍流氓。   白锦书无奈,故作无奈,“男女授受不亲……我怕你吃亏。”   好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凉月腹诽,她堂堂女侠还搞不定一介弱书生?   “你读圣贤书,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你那日轻薄于我却不曾知会,你还把口水给我吃了。”凉月无比纯良无辜眨眼。   此言一出,白锦书怔住,猛然便撇开眼,俊脸满是可疑的红。   瞧他的反应,想来是知晓她的意有所指,凉月得逞笑了。   “锦书啊,这笔账该如何算?”   白锦书赧然垂眸,躲不开她的气息,索性视死如归闭上眼,“给你亲……”   “……”   颇为羞涩的白公子忽然如此上道,凉月反而犹豫了。   他这样,似乎她气压他一般,小可怜。   “你要吃我的口水么?”她善解人意地问他。   白锦书浑身僵硬,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攥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凉月疼得呲牙。   “嘶,臭书生,你想死啊,本女侠的手快被你捏断了。”   “抱歉……”白锦书急忙松手,向来处事不惊的人此时尴尬不已,目光闪躲不敢瞧她。   见多了行为粗鲁的糙汉,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很得凉月的眼缘。   如此可口,真想尝一尝。   这般想着,凉月付诸行动了,偏过头咬住那惹眼的白耳朵。   软软的,确实很可口。   被调戏的白锦书脑中一片空白,耳朵上温热的触感是唯一的感觉,无限放大,席卷全身。   一股热意从心底往上冒直涌头顶汇聚而下,全浮现于面上。   处事不惊的白公子红了脸。   轻咬一口便松开,白锦书的反应令凉月很满意,俊颜染上红霞,俊眸圆睁,呆呆的,满眼的不知所措。   “呀,亲了诶,锦书很香,比烧鸡美味。”凉月意犹未尽咂嘴,眸中尽是戏谑。   白锦书不自在瞥开眼,躲不开她的目光,抬手覆住她亮晶晶的眼,哑声道,“凉月,你是女子,不可这般。”   凉月嘻嘻一笑,“这般是哪般?锦书你说清楚,这般是你不问我的意愿便上门抢亲还是指方才我咬你耳朵,可我分明问过你是否愿意了呀,你不答,我当是默许。”   指腹经她睫毛摩擦,挠得心痒痒,自控能力极佳如白锦书亦经不起她这般撩拨。   覆住她眼的手微动却不曾移开,另一只手勾住她纤瘦的肩,将她压在怀中。   静静相拥,久久沉默。   马车缓缓而行,车厢内暖意正浓。   凉月的脑袋被压在这个不算宽厚却温暖的怀里,她打小便厌恶药味儿,可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淡淡的药香,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了呢。   “锦书,你心跳好快哦。”   “……被你吓到了。”   对于他的坦率,凉月反而害羞了,头在他肩头蹭了蹭,抬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安分靠在他身上。   “锦书,生死门余孽蹿逃,赵天霸也销声匿迹,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可你那日露了脸,我怕他们欺负你是个弱书生,专挑你这个软柿子捏。”   凉月担忧了大半月,就怕赵天霸在她虚弱之时对白锦书下手。   此次她心甘情愿与他一同回京,多半是担忧他路上出意外。   虽然知晓白锦书身份不凡,身边以及暗处有许多护卫保护,可凉月终究放心不下。   剿灭生死门,赵天霸却逃了,这是极大的隐患。   赵天霸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且心术不正,白锦书挑了他的老窝,这梁子已结下,他岂会善罢甘休。   凉月心知白锦书会如此之快对生死门出手并非单是为了她,但多确实替她出口气,在归云庄也怕惹麻烦放弃她时,白锦书毫不畏惧护住她。   当着那些自诩江湖侠士的面娶她便意味着将某些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他为她愿与黑暗江湖势力为敌,她自然愿为他保驾护航。   白锦书沉吟,“赵天霸不过他人的一枚棋子,我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你无需担忧,他翻不出什么大浪来,随我回京后你便快乐无忧做你自己,无人敢招惹你的。”   温柔的话像哄孩子,凉月眼眶发热,过去的十六载,从未有人摸着她的头说‘你随心所欲做自己,不敢有人惹你’,即便那位她唤了十多年‘父亲’的人也不曾给过她这样的底气。   眼前人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凉月自认为冷心冷情,幼时与师兄弟们打架,伤了、痛了也不曾掉过一滴泪,这个叫白锦书的男子总是轻而易举令她热泪盈眶。   “锦书,我当真了。”她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衫,眼角的湿润悄无声息蹭在他身上。   白锦书轻叹一声,抬手抚上她的发顶,“别怕,往后有我。”   怀中人含糊咕哝了一句什么,白锦书未听清,低首望去,乌黑秀发入眼,他喉咙一紧,心柔成一片,无言便胜过一切。   她想要的,别人不能给,他可以。   一路走走停停,沿路观光,一个半月后,马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凉月率先掀开车帘跃下马车。   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字。   丞相府。   凉月愉悦的心情霎时凝固,白锦书优雅下了马车,来到她身侧,再度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到家了,我带你进去。”   丞相府的大门早已敞开迎接主人回归,并未有过分夸张的仪仗,甚至可说是冷清,门前连个迎接的人也没有。   但凉月挪不动步子。   白锦书疑惑侧目,瞧见她紧抿的唇角,恍然明白了什么。   “凉月,此处便是……”   “公子,靖国候府的杨小姐朝这边来了。”   南风在身后提醒。   凉月先白锦书一步扭头望去,三丈之外,一窈窕女子由婢女搀扶站在那里,杏眼濛濛紧盯着二人相交握的手。   一个比赵清影还美上几分的大美人儿含泪望着他们。   凉月的心咯噔一下,最见不得美人垂泪,惹美人伤心了,真想上前抱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许离忧与景熠那篇的童鞋大概能猜到,这位让凉月想‘抱抱’的大美人儿就是《世子》篇活在别人对话里的第一贵女杨素云,杨小侯爷的姐姐~( ̄▽ ̄~)~之前要被指婚给世子的那位~   掌声欢迎活在别人对话里的杨小姐登台。 第21章 第21章   凉月是头一回进京,且一入京便入住丞相府,自打踏入这丞相府,直至白锦书离府入宫,凉月始终晕乎乎的。   将她安置在丞相府最别致的院落,白锦书又耐心为她介绍府中景致,在南风的再三催促下才不得已停下,叮嘱她用了午膳后方可午睡歇息。   凉月不记得自己应了他什么了,待意识回笼时,面前的桌上已摆好饭菜。   白锦书牵她入府时便吩咐厨房做的菜,皆是她最喜欢的菜色。   特别是她喜欢的烧鸡,上了一整只。   而一向胃口极好且无肉不欢的凉月啃着香喷喷的鸡腿却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脑袋里想的是方才那一幕。   大美人似是用质问负心汉的目光谴责地瞧了白锦书片刻,而后美人垂泪,梨花带雨,有那么一瞬,凉月甚至觉得如果那大美人。手上有刀,估计会直接砍死她和白锦书的。   凉月郁闷了。   听南风介绍,今日在门外瞧见大美人儿叫’杨素云,素有第一贵女之称,乃靖国侯府嫡长女,自及笄,靖国候府的门槛快要被提亲之人踏破了,可杨素云至今依旧是待嫁之身。   杨素云今年二十岁,自然少不了要被议论,便有人言,靖国候府的小姐命格高贵,可惜姻缘线不好。   此前太上皇在位,属意淮安王世子景熠继承大统,遂有将靖国侯府小姐赐婚给世子为正妃的念头,哪成想世子志不在此,逍遥江湖去了。   候府小姐杨素云的姻缘就此搁置,直至一年前太上皇即将禅位于新帝时,曾有人听闻老侯爷请求太上皇为女儿赐婚。   老侯爷想要的女婿并非景熠,而是颇得太上皇亲赖且赐予皇姓的白国公府大公子。   白锦书自被赐予皇性那日起便无人敢再唤‘白锦书’这一名字,他姓景,太上皇赐名弥。   景弥,弥乃弥补之意。   凉月心中腹诽,太上皇文采欠缺莫不是与她一样只是认字不懂其内涵?弥补个鬼啊,还是‘锦书’比较好听,也更加符合白锦书的气质。   与南风闲聊,凉月将白锦书的‘姻缘’了解了个大概。   老侯爷请旨赐婚,要将掌上明珠嫁给白锦书,太上皇自然乐见其成,待要下旨时,被皇太孙景陌给阻拦了。   而如今景陌已是天子,白锦书官拜丞相,杨素云始终没能如愿成为这丞相府的女主人。   凉月只觉今日这烧鸡忒没滋味了,还有些酸。   原来那日严熙止真的只是好意提醒,所谓的白锦书家里人打算给他定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是真的。   “南风,米不是小皇帝先看上杨素云,才不让她嫁给锦书的?”凉月满嘴油腻地问。   南风一时无言,果然,公子的眼光独特,这位舒姑娘的脑袋瓜与别的女子不同。   在凉月疑惑抬眼时,南风清了清嗓子,道,“当今陛下已年满十九,要比夫人您还要长上两岁,不小了。”   凉月摆手道,“皇帝多大我不在意,你就说说这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罢,我对这个有兴趣。”   呃……南风很是为难,这该从何说起呢。   斟酌之后,他才忐忑道,“并非陛下看上杨小姐,陛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公子。”   “……”凉月一头雾水,“为了锦书?”   南风点头,“确实如此,陛下与公子关系亲厚,深知公子不愿娶杨小姐,适时阻止了太上皇赐婚。”   凉月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小皇帝也没看上大美人杨素云,反而对锦书更感兴趣……”   闻言,南风微愣,反应过来后绝倒,心内忏悔,他绝不是有意给陛下与公子抹黑的。   怪只怪舒姑娘脑路清奇。   “那个……夫人,公子与陛下是纯洁的手足之情,并无其他……”南风勉为其难解释了一下。   凉月抬眼对他笑。   “我学问不深,但知晓一个词叫欲盖弥彰,用于此时似乎很恰当。”   “……”   南风决定闭嘴,越描越黑,若是公子知晓,受苦的可是他这个下属,人家舒姑娘可是公子捧在手心上宠着的。   逗趣之后,凉月心情大好,顿觉胃口大开,吃了大半只烧鸡才觉满足,而后便在丞相府闲逛熟悉一下环境,等待白锦书回家。   什么候府小姐,什么大美人儿,进不了这丞相府的大门,一切白搭。   反正如今进这门的人是她,凉月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儿,慢悠悠地观光。   白锦书是傍晚回来的,凉月听到他回来了,立即从屋顶跃下,奔至前厅。   急匆匆而来,行至门前,凉月顿了顿才踏入屋内,白锦书是背对她的,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你回……”瞧见白锦书脸上的淤青,凉月的那句‘你回来了’卡在喉咙出不来了,大步向前,抓住他的胳膊关切道,“受伤了?”   白锦书对她安抚一笑,牵动嘴角的伤,无意识呲牙,随即摇头,“莫着急,我无碍。”   “鼻青脸肿也叫无碍?”凉月气急,负起地背过身,懒得理他。   白锦书失笑,又踩到她的尾巴了,正待想一个由头蒙混过关,凉月却头也不回出了屋。   “凉月,你且听我解释。”   心下一紧,白锦书赶忙追了出去,然而凉月已不见踪影。   “她往哪边走了?”他问守在外的护卫。   护卫躬声道,“姑娘她……夫人她拽着南风统领往大门方向去了,想来是要出府。”   白锦书拧眉,南风跟着,倒也不用担心凉月会有危险。   这厢,南风被拉拽着走到大门外,傻愣愣问,“夫人要去哪儿?”   凉月松手,面色不好,道,“谁欺负的锦书,可是宫中那位?”   南风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摆手,“听说公子出宫时遇到杨小侯爷,护卫一时不察才让小侯爷钻了空子。”   “你说的杨小侯爷是指杨素云的弟弟?”凉月冷下脸来。   南风忐忑道,“公子说此事就此作罢,人言可畏,此事闹大了有损杨小姐清誉不说,公子也不想别人说闲话,怕夫人你误会。”   “哼,我误会什么,杨家欺负他,难道就这么算了?”凉月面色缓和,却依然抿着嘴,“你带我去靖国侯府。”   南风嘴角微扬,善意提醒,“候府守卫森严,况且此时杨小侯爷应当不在候府。”   “他会去哪儿?”凉月咬牙切齿问。   南风低声回答,“天香阁,杨小侯爷的相好是天香阁的头牌,今日他闯祸必然不敢回家,定是躲到天香阁去了。”   “花楼?”凉月不禁蹙眉,烟花柳巷她没去过,但时常听师兄们私下讨论,是以对花楼并非一无所知。   南风应道,“确实是烟花之地,不少世家子弟出入天香阁,杨小侯爷是天香阁的常客。”   凉月不再犹豫,催促南风,“你带我去,不许给锦书通风报信,以免他……算了,你快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加更,抱歉啦,最近事多,更新不稳定,但以后会尽量保持日更哒~ 第22章 第22章   白日里的天香阁显得冷清了些,门庭未闭,偶有往来男客进出并不多见,即便脂粉飘香,青天白日的总有些许顾忌,是以花楼的生意大多在夜里。   凉月在天香阁外站定,凝眸思忖后,偏头问南风。   “姓杨的最畏惧什么?”   南风很快明白她口中‘姓杨的’是指杨小侯爷杨凌云,极力憋笑作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小声道,“怕他爹。”   “带银子没?”凉月斜眼笑。   不禁寒颤了一下的南风赶忙摸出身上的银两交给她,诚惶诚恐道,“夫人,此处乃烟花之地,不让女子出入,公子若是知晓我带您来此处,那么属下少不得要挨罚的。”   “嘁,我没说要亲自进去抓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知道吗?”凉月邪笑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又还给南风,轻笑道,“你进去赏一两给龟奴,让他给杨凌云报信说靖国侯府的老侯爷要来逮人了,让他赶紧从后门离去。”   南风恍然大悟,接过钱袋,大步向前进了天香阁,凉月折身拐进巷子,绕到后门去守株待兔。   天香阁不让良家妇女进,最喜男子来,特别是拿着钱袋的男子,龟公迎上来,脸上乐开了花。   “公子可有属意的姑娘,小的这就为您安排。”   南风大方掏出一两银子扔给他,冷然道,“我乃杨小侯爷的旧友,方从侯府出来,老侯爷震怒,不多时便要亲自来此处拿人,想必老侯爷的火爆脾气你们也有所耳闻,早年老侯爷在战场威震八方,若是在此处捉住小侯爷,恐怕整个天香阁也要跟着遭殃。”   危言恐吓也点到为止,南风淡淡瞧着龟公的脸色由欢喜变为惊恐,心中暗笑,还是夫人心思玲珑,不愧是老江湖。   “多谢公子,小的这就去寻小侯爷。”语毕,龟公匆忙转身小跑上楼。   南风心道也太好骗了些,原本还想着要费些口舌呢,不料老侯爷的威名如此有用。   想了想,南风避开带着胭脂香迎上来的花娘,让天香阁的一个小厮领他从后门出去。   有时,花楼的后门比正门好用,专门为逃跑而开。   南风猜测凉月必然守在后门处,因她未见过杨凌云,万一打错人可就尴尬了。   果不其然,凉月抱臂靠在后巷的拐角处,见南风出来,挑眉笑,“妥了?”   “妥了。”南风应声,指了指上方的院墙。   凉月会意,脚下轻点,借力于墙面,毫不费力便跃上墙头,南风紧跟其上。   两人在院墙上埋伏好,凉月压低声音道,“稍后你只需指出杨凌云便可,无需露面,以免有人认出你来给锦书添麻烦。”   南风默默替主子欣慰,夫人为了主子可谓是煞费苦心,思虑周全。   起初还以为夫人会冲动行事,需要主子善后呢,不曾想夫人胆识过人且有勇有谋。   少顷,天香阁的后门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一颗脑袋,一位仆从模样的人贼眉鼠眼四下巡视   ,并无异样才放心开门。   “爷,巷子里无人。”   此时,门后走出一位锦衣公子,眼力极佳的凉月冷笑一声,已然确定此人便是杨凌云。   杨凌云的眉眼与杨素云有三分相像,肤色不若白锦书那般白皙,瞧着倒也人模狗样的。   凉月向来喜欢赏美人,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长得好,她便会多瞧两眼,与白锦书初遇时还顺势调戏轻薄了一下。   但此时的杨凌云可没白锦书的好运,凉月没有赏美男的心思,一心想着替白锦书报仇。   “待他们离天香阁远些。”凉月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对南风说完,而后使了个眼色,示意南风别露面。   南风无声点头,跟在凉月身后,沿着院墙忘远处走。   巷子里,杨凌云慢悠悠地走着,心中隐约不安,眼皮也不停的跳,心想莫不是家法在等他?   杨凌云有些后悔。   今日也是一时冲动便去揍了那弱不禁风的丞相大人几拳,只因从姐姐婢女口中得知姐姐今日在房中暗自垂泪是因亲眼目睹了‘未来夫婿’自外带了名来路不明的女子回来,还当众给姐姐难堪。   如今想来姐姐与那弱不禁风却善弄权术的丞相并未定亲,那人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与杨家何干。   只是可怜了姐姐的一片痴心喂了狗,打小便喜欢那城府颇深却一副薄命相的白锦书,若不是白锦书心机了得,岂会让太上皇与新皇那般青睐,短短三载便从少卿升至丞相,还被赐予皇姓。   想到此处,杨凌云心中的悔意减了几分,觉着那几拳是白锦书该得的,姐姐姻缘不顺,年满二十依旧待字闺中,全因心系那白锦书。   在小厮的陪同下,杨凌云不知不觉已走到巷子深处,夜幕即将降临,巷子里寂静得有些诡异。   “爷,天快黑了。”小厮害怕地往杨凌云身边靠去,后背泛起不知名的凉意。   杨凌云最见不得随身侍从胆小如鼠,这小子打小跟在他身边,胆子比老鼠还不如,胜在听话,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天黑了有爷在,你怕个鬼啊,爷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鬼见了爷也得下跪求饶。”杨凌云恨铁不成钢地戳侍从的脑袋。   侍从摸着脑袋嘿嘿傻笑,胆子大了不少。   在前方墙头抱臂而立的凉月将底下这对缺心眼主仆的言行尽收眼底,待他们走近,她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两人面前。   “啊!”   侍从吓得惊叫,杨凌云也吓了一跳,待瞧清眼前是名俏丽女子,顿时眉开眼笑,故作风流地锊了锊发。   “女侠好俊俏的轻功,此时拦路,莫不是瞧爷长得俊,顺道劫个色?”   凉月一脸鄙夷,为自己方才将此人与锦书相比而感到后悔。   这人连锦书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了,头一回见锦书时,她的想法是扑上去,而眼前这位让她想立马洗洗眼睛。   “就你这姿色尚不及小倌馆中最低等的货色,也好意思出来卖弄风骚?”凉月轻嗤,“杨小侯爷,听闻你很猖狂呢,你如此目中无人,今日本女侠便揍得你连你爹也认不出你来。”   语落,凉月一拳横扫。   “啊!”   一声惨叫在巷子深处惊起。   杨凌云偏头躲开了,遭殃的是他的侍从,拳风令他撞在了墙上,晕了过去。   “躲,你躲得了么!”一击不中,凉月再次出手,她瞧出来了,杨凌云只有些许薄弱底子,方才的闪躲不过是下意识的。   左闪右躲,脸上依旧挂了彩,杨凌云心道不妙,这女子瞧着瘦弱俏丽,却是个剽悍的。   专打他的脸。   闪躲避不了,杨凌云抱头乱窜,低吼,“打人不打脸,女侠有话好好说。”   “听闻小侯爷最喜打人脸,姑奶奶今日便让你娘也认不出儿子来!”   凉月丝毫不手软,对着杨凌云的腿窝踹了一脚,杨凌云倾倒往前猛扑,摔了个狗吃屎。   还未痛呼出声,杨凌云便觉衣领一紧,整个人被翻了过来,迎面而来的是带着凉风的拳头,随后便是他杀猪般的叫声。   “啊……救命啊!” 第23章 第23章   回到丞相府时已天黑,本想傲娇一回,赌气不理白锦书的,奈何敌不过腹中空虚,   凉月随南风一道去正厅。   方才进门时,管家便悄声与南风说主子一直等着夫人回来一道用晚膳。   凉月听到了,气消了不少。   站在门前,端坐于油灯下手执书卷的男子抬眼望来,温润而笑,凉月却蹙眉。   俊颜上那两道淤青过于刺眼,令她不快。   “南风,去煮两个鸡蛋来。”   “啊?”   南风有一瞬是茫然的,随即才反应过来,却是会错了意,急忙折身往厨房而去。   “夫人要吃鸡蛋……嗯,我这就去厨房给您拿。”   凉月撇了撇嘴,她有说要吃鸡蛋么?她不过是瞧不惯某人脸上那碍眼的淤青,破坏了美感。   不等她多言,南风脚下生风,衣袂翻飞,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四目相对,俊眸柔和,相较之下,凉月显得冷淡许多。   白锦书微笑,朝她招手,“等你许久,总算是回来了,过来坐下稍后片刻,让婢女传菜。”   他主动示好,凉月并不领情,不接话,一言不发来到桌前坐下,随手抓了块点心塞进嘴里。   白锦书优雅起身,来到她身侧,紧挨着她坐下,侧目笑道,“莫要气坏了身子,今日之事是我错了,不该让你担心的,不会有下回了。”   凉月气呼呼地一个劲咀嚼口入口即化的糕点,明显是将口中的糕点当成眼前之人咬。   泄愤!   白锦书岂会不懂她的心思,体贴地为她递上一杯水,温声道,“点心少吃点,留着肚子吃饭,我让厨房备了鸡腿,今日管饱。”   再无法伪装冷漠,凉月紧盯他片刻,幽幽道,“为何不问我去了哪儿?”   白锦书轻叹,“不管你去哪里,去做了什么,只要平安归来便好,我不会约束你外出的,至于你的行踪,你不想说,我便不会过问,你只需保护好自己就成。”   与这么一个没脾气之人呕气,凉月觉得自己真够蠢的。   她为他气愤不已,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简直令她抓狂。   瞧见他眼底真挚的关切,她又发作不得,哼道,“你如今顶着这张脸真难看!”   “有吗?”白锦书摸着脸。   换来凉月一记白眼,白锦书失笑摇头,心知她指的是他脸受伤,便不再多,生怕再次令她不快。   不多时,饭菜上桌,凉月一眼便瞧见碗里盛着六个水煮蛋,随手拿了一个开始剥蛋壳。   白锦书瞧见,不禁笑道,“原来还喜欢吃鸡蛋,那明日再让……”   “吃什么吃,这是给你用的。”凉月没好气打断他,两下剥了蛋壳,侧转身与他面对,“鸡蛋热敷散瘀。”   凉月的语气虽不好,热鸡蛋贴到白锦书脸上时下意识便轻了力道,白锦书不眨眼盯着她许久,精致的小脸未施粉黛,此时在他眼中美到极致。   她的人便如同在他脸上轻滚的鸡蛋那般温暖。   凉月察觉他的目光,故意板着脸道,“我自知美若天仙,但你这般明目张胆地垂涎似乎不大好,你们读书人不是时常念叨非礼勿视么,你如此狂热盯着我,莫不是对我见色起意?”   醒神后的丞相大人白皙的面庞上泛起可疑的红晕,不自在地移开眼,“凉月,莫要生气了。”   凉月不买账,轻哼,“我气什么,挨揍之人是个不会还手的傻子,活该被欺负。”   闻言,白锦书一怔,而后垂眸。   良久,听到他轻微抽气。   “嘶……”   凉月动作顿住,语气缓和,带了几分容易察觉的关切,“弄疼你了?”   “嘴角有些疼,许是破了。”丞相大人颇为委屈,抬手就要触碰嘴角。   “疼死你算了!”凉月拍开他的手,倾身凑过去细细查看他嘴角的伤,确实撕裂了,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指尖在他嘴角的伤处按压。   这一回是真的疼,白锦书吸了一口凉气,“嘶,疼……”   凉月翻着白眼收回手,继续为他用鸡蛋热敷脸上的瘀青伤处,耐心不失温柔。   一时间,屋内气氛无比温馨。   南风在门前瞧见的便是这样温馨的一幕,似乎自打舒姑娘出现在主子身边起,主子的眼底多了几分暖意,沉寂多年的孤寂终究要消散了。   用完晚膳已是月上梢头,凉月先行回屋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换上白锦书命婢女为她备好的新衣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不见白锦书,凉月绞着湿发问屋外的丫鬟,“锦……你们大人去哪儿了?”   丫鬟回禀,“方才靖国侯来访,大人在前厅会客。”   听闻是靖国侯来访,凉月动作顿住,又问,“可知靖国侯为何事来找你们大人。”   丫鬟摇头表示不知。   凉月拧眉,心道莫不是因为杨凌云被她揍成猪头之事,靖国侯来丞相府兴师问罪了。   很快凉月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杨凌云与他的侍从被她打晕后,她又让南风剥了杨凌云的衣裳,将二人捆了扔在巷子里,巷子极为僻静,甚少有人经过,据说夜里比较热闹。   不少达官显贵喜欢天香阁的后门。   杨凌云主仆会被人发现,但不会这么快,且她揍杨凌云时无人在场,即便有人无意瞧见,也无法将她与丞相府牵扯在一块儿,回来时南风断后,确定无人跟踪,是以靖国侯上门兴师问罪的可能几乎是没有的。   如此一想,凉月便安心了。   靖国侯确实不是上门兴师问罪的,而是亲自上门替儿子赔罪,今日在宫门外发生的事,靖国侯是一个时辰前才知晓的,四处找不见闯祸的儿子,他只得厚着老脸登门赔罪。   送走靖国侯,白锦书踏上游廊,往内院而行。   南风安静跟在身后,白锦书察觉异样,脚步未停,不经意问,“今日凉月去了何处?”   “夫人去了……”犹豫一番,南风终是没胆撒谎,如实道,“属下带夫人去了天香阁后门处的巷子,而后夫人亲自动手将杨小侯爷狠狠揍了一顿,后来夫人让属下将晕过去的杨小侯爷剥光衣物,捆了扔在巷子里。”   听完,白锦书哑然扶额。   果真是凉月才做得出的事。   南风又补充道,“公子放心,夫人下手留有余地,专朝杨小侯爷脸上招呼,最多在家将养个把月无法出门而已。”   话虽如此,可想到当时自诩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小侯爷哭爹喊娘求饶时的情形,南风就想笑。   夫人嫌聒噪,就地取材,用小侯爷自己的衣物堵了他的嘴,又狠狠抽了几个耳光,直至将小侯爷晕死过去才罢手。   南风心道,夫人下手那叫一个利落有序,光是想想都替小侯爷脸疼。   白锦书淡淡瞥了眼憋笑的南风,沉声道,“往后不可如此胡闹,凉月是女子,杨凌云在她眼前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见主子动怒,南风心惊垂首,肃然道,“属下知错,望公子恕罪,今日夫人只是动手打杨小侯爷的脸,剥光小侯爷乃属下独自完成,夫人并未瞧见杨小侯爷衣衫不整的样子。”   “哼,别以为有凉月撑腰,你便无法无天了。”白锦书掩饰地轻哼,负手于身后,继续朝前走,冷冷道,“十日内不许出现在凉月面前,三日不许吃肉。”   南风苦下脸来,无比哀怨地埋怨:不给吃肉会出人命的,公子您真乃铁石心肠,您的醋坛子打翻了,为何受伤的人是属下?   难道这便是传闻中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白锦书推门进来时,凉月正要宽衣就寝,心想早知如此麻烦,方才沐浴后便穿寝衣好了。   房门传来响动,凉月脱了一半的外衫挂在臂弯处,她抬眼望去,白锦书尴尬站在前方。   “抱歉,我不知你在……”   “果真是迂腐的酸书生,我还没脱呢,肉也没露,你站在几十丈外脸红个鬼呀。”凉月若镇定自若褪下外衫,在床沿坐下,翘起二郎腿,向手足无措的白锦书勾勾手指。   “你过来,我瞧瞧你嘴角的伤。”   白锦书依言走到她面前,方才的不自在仿若只是眼花,只一瞬他便恢复如常,在凉月身旁坐下。   正当凉月倾身凑近时,来自她身上的清香扑入鼻,白锦书不禁又是一僵。   凉月自然察觉他浑身紧绷,不免失笑,“你这样倒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登徒子轻薄你这个良家男子,我非老虎,不吃人的。”   白锦书不搭话,默默红了耳根。   美男羞涩的模样太撩人,凉月咽了两嗓,将目光放在薄唇唇角,岂料越瞧越撩人。   这唇也撩人得紧。   “疼吗?”她问。   “……有点。”他答。   凉月忽而笑了笑,试探道,“要不我给你呼呼?”   “嗯?”白锦书没听懂。   凉月朝他脸上吹了两下,“就是这样啊,之前我见师兄便是这样替赵清影呼呼的,师兄说疼的时候呼呼就不那么疼了。”   “……”   丞相大人的脸色顿时不大好了。   “他也给你呼呼了?”   “啊?”凉月茫然道,“你说师兄啊,他给赵清影呼过啊,呼手指,我就在一旁瞧着,赵清影当即便收了泪,笑呵呵的,想来呼呼真的有用。”   白锦书扶额。   凉月暗自窃喜了一阵,傻书生确实好骗,她装模作样为他‘呼’了两下,而后恶从胆边生。   忽而凑过去,亲上去,偷香之举一气呵成。 第24章 第24章   此时出现在门外的南风显得煞风景了,奈何眼力极好,不该瞧见的全瞧见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打破这美好的画面。   “公子……国公府那边派人来请,不久便是老国公的寿辰,您离开这几个月,老国公甚是惦念……”   凉月未曾料到南风会忽然出现,成了她干坏事的人证。   方才被男色所迷,鬼使神差便做了坏事,虽只是在嘴角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抬眼对上‘受害者’纯良无辜的目光时,罪恶感油然而生。   好巧不巧,做坏事竟被南风撞破。   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是没错的。   “累了一日,我要歇下了,你去忙你的去。”凉月翻脸不认账,拉开被子钻入被窝,躺尸装死。   被窝里传出咕哝。   “臭书生,不关门……”   白锦书愣愣抬手抚上嘴角,手上触不到余温,心里却有一股热意汹涌澎湃。   他也很无辜啊,不知她要对他干坏事,他并不会未卜先知……   若是知晓,岂会被南风扰了好事。   替她掖了掖被子,白锦书起身出去,已自觉离房门三丈远的南风不禁打了个寒颤,忐忑转身,急忙道,“公子,属下是来向您禀报的,非刻意来见夫人。”   他时刻记着今日主子的惩罚,十日内不出现在凉月面前的。   白锦书扫他一眼,慢条斯理将身后的房门关上,这才走下石阶。   直至走到院外,白锦书悠悠道,“还有十日便是苏将军家的二公子苏玉枫大婚吉日,如卿带着妻儿差不多也该要抵达京中了,这些年来,如卿也是为他这位大舅哥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如今苏二公子要成亲了,如卿怕是要比苏二公子本人要开心。”   南风一头雾水,不解抓头。   “属下只知纪公子为人冷清,甚至是不近人情,未曾想他对苏二公子倒是上心,难怪时常听闻纪公子对其夫人宠爱有加,纪夫人乃苏家最得宠的千金,这大概便是爱屋及乌罢。”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公子,若是当初您有心于苏小姐,此时便没纪公子什么事了,苏二公子便是您大舅哥。   但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此时打趣主子,方才无意打扰了公子的好事,眼下还是老老实实的为妥。   白锦书并不知南风此时的想法,笑道,“听闻苏二公子极喜如卿的长子,苏二公子曾放言,若是他此生不遇良缘,便要将外甥当儿子样,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南风恍然大悟,敢情人家纪公子并非对大舅哥上心,而是怕大舅哥抢儿子。   “说起来,苏家两位公子倒是特别,大公子娶异族女子为妻,如今儿女双全,二公子至今才成家,娶的却是个出身寒微的哑女,听闻苏二公子的母亲将军夫人对这位哑女儿媳甚是疼惜。”   与凉月混久了,南风也染上看热闹的习性,此时很是投入地与自家主子聊闲话,津津有味的。   “像将军府这等家世背景,竟毫无门当户对的门第之见,倒也是少见,当年太上皇打算为公子您与苏小姐赐婚……”   意识到自己话太多,南风立即噤声,小心翼翼窥探主子神色。   白锦书似笑非笑,“时至今日我才察觉南风统领似有长舌妇的潜质,去做说书先生怕是比做护卫要合适些。”   “公子,属下知错。”南风惊恐垂首,眼底却是狡黠的笑意。   每回都来这一套,白锦书作为主子其实也无奈得紧,南风是许离忧留给他的护卫,说是护卫有些牵强,倒像是他的好友,久病卧床十余载,除了景熠意外,就属南风与他交心。   南风既是他的心腹,亦是他的知己,故作威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真该让离忧瞧瞧她留给我的人是如何不服管教,依我看呐,就该叫她给你扎几针,治一治脑子。”丞相大人觉得自己半点威慑力也无,无奈啊。   南风嘿嘿笑,“能跟随公子是属下几世修来的福分,主子之所以选中属下来给您当护卫,其实也是瞧着属下能为您排忧解闷。”   丞相大人嫌弃地斜他一眼,随即启步前行。   “去书房,赵天霸逃窜,接下来的棋怕是不好走了,如卿那边如何安排的,你细细与我道来。”   南风肃然应声,“属下明白。”   主仆二人远去,借着夜色与院墙隐藏好的凉月自暗处走出来,在原地驻足片刻,转身回屋。   果然,生死门之事只是开端,而非结束,白锦书的对手也并非赵天霸,此时的他怕是时刻身处危险之中,明面上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一介若书生,年纪轻轻便要履行丞相的职责,辅佐君王,造福黎民。   凉月眼中的锦书只是个傻书生,可实际上他瘦弱的肩上担着的却是江山社稷。   进京的一路,凉月大概从南风那里了解了白锦书复杂的身世,入仕前的白锦书仅仅是白国公府病弱的大公子,若非因身世特殊而无奈卷入权势纷争,他本该活得自在。   如今他这般辛苦,不过是为一人而守护天下。   景陌,景氏王朝的新君,亦是白锦书的堂弟,更是他的责任。   凉月不太懂这是怎样的手足情,白锦书并未提及,而南风也是欲言又止,她只知白锦书重信守诺,势必要为根基未稳的景陌扫清一切障碍。   辗转反侧大半夜,凉月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光怪陆离的梦境令她睡不安稳,翌日醒来神色恹恹的。   白锦书耐心等她醒来,一同用早膳。   “昨夜没睡好?”他十分关切。   凉月摇头,“许是忽然成了官夫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夫人,这福气太盛而我命格不够需要衰气压一压,日子久了便会习惯了罢。”   白锦书自然而然牵着她来桌前坐下,温声道,“莫要胡言乱语,你之前为救我伤了元气,又颠簸了一路……我已令南风去请御医,稍后为你诊脉。”   “我哪有你想的这般娇气。”凉月咕哝了一句,而后又道,“你们当官儿的不是每日要上朝议天下民生大事么,你这个百官之首的丞相为何如此悠闲?”   白锦书将清粥盛好,摆到她面前,才笑道,“昨日进宫我便像陛下告了三日假。”   盯着他的脸瞧了片刻,凉月打趣道,“你今日若是顶着一脸的瘀青去朝堂,估摸着朝臣们也无心议事,光盯着你的脸了。”   白锦书无奈失笑后,目光不闪不避,神色认真地道,“今日与我一同去一趟白国公府认认人,如何?”   凉月怔愣一瞬,眸光微闪,随即笑言,“丑媳妇要见公婆了呀,惊喜来得突然,打得我措手不及,我若紧张出丑丢的可是你的脸。”   听她如此说,白锦书暗自松了口气,温和笑道,“放心,你是丞相夫人,他们只会巴结你。”   喝了一口清淡无味的清粥,凉月含糊问,“国公府的女眷多么?”   白锦书一本正经道,“不多,长辈便只有祖父的三房妾室以及父亲的四位姨娘,至于小辈,庶出的小姑前不久诞下一子尚在襁褓之中,无人陪你玩耍,你大可安心。”   “……你祖父娶那么多,你父亲更是青出于蓝,你家真热闹。”这也叫不多?七大姑八大姨绕得她头晕,凉月扶额。 第25章 第25章   “父亲母亲成亲半载,母亲依旧未能怀上, 祖父便以子嗣为由逼父亲同时纳了两房妾室, 自此母亲便郁郁寡欢日渐消瘦,一载过去, 两房妾室也不曾受孕,宫中那位……太上皇又暗中送了两名女子到父亲身边……父亲的身子与我之前大同小异, 缠绵病榻, 以药为食,子嗣上着实艰难。”   白锦书平淡地与凉月讲述白家的过往。   “最终也只有我母亲怀上了, 我出生没多久,母亲便染病离世, 不到两年,父亲也走了, 而我亦是如父亲一般胎中带毒, 大夫曾言我活不过十六,后来二叔出现,我才知我父亲有一孪生弟弟, 他们是皇室血脉……”   顿了顿, 他又接着道, “离忧是二叔的养女,也是二叔的表侄女儿, 离忧的祖父与我祖母是亲兄妹,当年祖母生产时难产而亡,适逢遭遇变故, 二叔被离忧的祖父救走,他们名为父子,其实是舅甥关系,而父亲则李代桃僵成了国公府唯一子嗣。”   凉月听得晕乎乎的,她对这些复杂的长辈关系表示心累。   “祖孙三代,皇家,白家以及许家渊源颇深呐,我大概搞懂就只有你和离忧姐并非亲兄妹,而离忧姐既是你二叔的养女也是你二叔的表侄女儿,如此说来,你与离忧姐是隔了一代的表兄妹啊。”   白锦书笑叹,“凉月果真是聪慧过人,但似乎我们此刻谈论的重点并非我与离忧的关系。”   凉月摆手,“别的已不要紧,你虽不是白家血脉却在白家长大,老国公待你极好,你打心底里认他为祖父,既是你的祖父,我自当尊重孝敬,至于国公府后宅那些个姨娘,估摸着也无心与我寒暄。”   凉月虽长在江湖,却也深知深宅后院内的女人有多可怕,当初只是一个赵清影便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另一番模样,防不胜防。   赵清影虽是赵天霸的女儿,却更像个娇滴滴的深闺女子,娇弱的女人最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宋子煜便是其中之一。   那赵清影在宋子煜面前那叫千娇百媚,作为旁观者的凉月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而一转眼对上她,赵清影眼中只有得意与对她的挑衅。   几次被赵清影陷害,每每瞧见宋子煜那一副她欺负了他心上白月光的神情,凉月便觉女人耍起心机来比猛兽还可怕,虽然她也是女的。   而遇到白锦书后,她才知并非世上的男子皆如宋子煜一般是睁眼瞎。   凉月又道,“我非大家闺秀,一言不合便会使用武力的,不知老国公的妾室以及你父亲的那些姨娘耐不耐揍。”   白锦书忍俊不禁,眼中满是宠溺,轻声道,“无妨,后宅的那些个姨娘无需理会,若是有人不识趣,你随性便好不用委屈自己,反正日后不会与那些人同处一屋檐下,今日不过是让祖父见一见你。”   闻言,凉月抬眸对上他的笑颜,心下一暖。   他果真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待她不一样。   “锦书,我觉得自己似乎捡到宝了。”   白锦书疑惑,笑问,“捡到什么宝了?”   “你呗,你可是活宝贝,不仅长得好,性子也好,且有权有势待我又极好,有你在,日后我横着走也无人敢招惹。”凉月趁机还抹了把他的脸,笑得那叫一个甜腻。   多次被揩油调戏的丞相大人已渐渐习惯,觉得此次摸脸已不算被轻薄了,要知道初识时,她可是直接将他扑倒,还亲了他一口的。   嘴对嘴的那种亲法。   当时他似乎是被忽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头一回与女子那般亲密接触,待回神时竟记不起事发时是何种感觉。   凉月喝了小半碗清粥,不经意抬眼便瞧见他白皙的面庞上隐约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随即放下碗,抬手覆上他的额头,不忘关切问,“莫不是发烧了,脸为何红成这样?”   她不问还好,经她这一问,白皙的俊颜又红了几分,特别显眼。   凉月咋舌,“我就摸了一下而已,你害羞成这样,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他哪里是因为被她抹了一把脸害羞,分明是心虚好吗,此时他脑中的画面不可描述,且让她误会他面皮薄也无妨。   “咳咳,那个……菜凉了不好吃……”丞相大人语塞,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掩饰尴尬。   凉月暗戳戳地憋笑,纯情美男子,甚是对她的胃口,闲来无事调戏一番,羞嗒嗒的美男别有风情。   很难想象这傻书生站在朝堂上力战群臣是何等模样,若是如在她面前这般容易脸红,那他这丞相还压得住百官么……   但转念一想,他对付生死门的那些手段,连老谋深算的赵天霸也栽在他手上,他岂是如表面这般的温文无害不具杀伤力。   丞相府离白国公府大概一刻的脚程,白锦书带凉月步行前往,顺道带她逛街,繁华的京都,热闹的市坊,这些对凉月而言皆是新奇的,她瞧上的小玩意儿,白锦书眼也不眨便让南风买下。   悠哉悠哉到达白国公府时,南风已经他身后的三名护卫身上手上都挂满了。   国公府的管事早在门外等候,瞧见他们便欣喜迎上来。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国公日日盼您……这位姑娘是?”管事的目光触及面前两人相交握的手时,讶然睁大了眼。   管事已年过半百,在国公府当差已数十年,白锦书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从未见过白锦书与女子这般亲昵。   管事眼里的公子虽身子孱弱缠绵病榻,却熟读圣贤书,温文守礼又洁身自好,早在公子年满十六时,老国公便有意让公子收通房,公子很明确地拒绝了。   此时公子牵着一位女子回来,着实不同寻常啊。   白锦书对管事温和地道,“张叔,这是凉月,乃吾妻。”   吾妻……   凉月难得脸热,下意识抬眼偷瞄,没成想白锦书也含笑望着她,她怔了怔,也不忸怩,回以一笑。   吾妻啊,比丞相府夫人更令她心动。   管事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初时确实被白锦书的这一声‘吾妻’惊到,但到底是圆滑之人,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退到一边让出路,恭敬道,“公子快进屋罢,国公等您许久了。”   而后又对凉月礼貌笑道,“姑娘您里面请。”   这不失礼的邀请却让白锦书蹙眉,不悦道,“张叔往后不可再如此称呼,我与凉月已成亲两个月了。”   “公子息怒。”管事躬身垂首。   凉月何尝不明白这管事为何敢这般行事,不过是仗着身后有白老国公撑腰罢了,管事的态度大抵便是老国公的态度。   老国公想让锦书娶的可不是她这种无身世背景且来历不明的女子,想必昨日在丞相府外偶遇杨素云之事如今已传开了。   丞相外出归来,带了位身份不明的女子在身边,偶遇靖国侯府千金,侯府千金黯然神伤离开。   今日的市井传言比精装话本子里痴男怨女的故事还要精彩,凉月也听到了。   竟连靖国侯府小侯爷为替姐讨公道,追至宫门外打了丞相大人之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凉月抿了抿唇,扫了眼身前卑躬屈膝的国公府管事,不以为意轻笑,“锦书,进去罢。”   她不会令他为难的,国公府么,她还真想亲眼见识一番,到底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白锦书未在瞧管事一眼,牵着凉月进了国公府的大门,一路往正堂而去,手从未松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  悲剧!!! 蠢作者忘记申榜,被自己蠢哭了。。。。如果说下周两日一更,会不会被打?? 第26章 第26章   从国公府仆从待她的态度,凉月心知老国公必是不待见她的, 虽心中有底, 但面对老国公那双饱含嫌弃的眼时依旧有些失落。   并非因为别人瞧不起她,不待见她而失落。   而是因为老国公是白锦书的祖父, 虽然白锦书非白家血脉,但到底是在白家长大, 白锦书心里在意老国公。   凉月不愿白锦书为难, 即便老国公不待见她,给她难堪, 她亦尽最大的努力克制情绪。   当白锦书牵着她步入正堂时,坐在堂屋正位上那头发花白, 精气神倒是不错的老头儿顿时面露欣喜,似是想要与白锦书说什么, 目光不经意触及两人交握的手时, 老头儿脸沉了下来。   老国公前后的情绪变化,凉月瞧在眼里,她知晓白锦书亦然。   “爷爷。”白锦书微笑着, 仿若不曾瞧见老国公的脸色。   凉月正待出声打招呼, 去被老国公的不悦轻哼抢了先。   “哼, 你如今翅膀硬了,便不将我老头子放在心上, 若非我让人去丞相府请你,你大概早忘了我这个你唤了二十多年爷爷的糟老头子了。”   “爷爷,您何苦动气……”   “丞相大人这声爷爷可是折煞我老头子了, 您如今官威大着呢,越发瞧不上这落败的国公府咯,行事越发有主见,随随便便想娶谁便娶谁。”   白锦书原本想说的话被老国公没好气打断,老眼又扫了一下两人相牵的手,言语鄙夷嫌弃。   “娶妻当娶贤,从进屋至今,人家姑娘可是不屑与我搭话……自古男女有别,身为女子当着长辈的面与男子拉拉扯扯更是……唉,书儿啊……”   老国公长吁短叹,一直挑凉月的刺。   凉月垂眸瞧两人交握的手,静默不言。   她怕自己一开口便无法克制情绪,自小到大,她头一回这般憋屈,若是以往,有人这般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她早甩手走人了。   可如今为了白锦书,她愿意放低姿态,面前这个不待见她老头儿虽讨厌,可却是将白锦书养大的祖父。   她忍了,横竖不就是装聋,待老头子刁难完,舒心了,自然适可而止。   凉月一言不发,白锦书依旧未曾放手,俊眉轻蹙,语气却平静而笃定。   “爷爷,今日带凉月来见您,是因为日后她也会如我一般尊敬孝顺您,孙儿既娶了她,她便是孙儿的妻,夫妻之间自是荣辱与共。”   凉月侧目望着身旁身形单薄的男子,扬起了甜美的笑。   她眼里的傻书生,时时不忘维护她,为她着想,令她心安。   “你……”老国公气得不轻,又极力压下怒气。   白锦书是他一手到大,自然是深知其性子,与外表的和温顺相反,是个极有主见且执拗的脾性。   决定了的事,旁人很难令他动摇。   若是逼急了,往后怕是再也不愿踏入这国公府了,老国公最怕这样的事,不得不强迫自己压下火气,轻叹后摆手。   “罢了,你自小便是个有主见的,行事向来有分寸,前些日子你二姨娘亲子相看挑选了两名婢女,丞相府过于冷清,往后让二人在身边伺候着罢。”   凉月不知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疑惑的目光在这奇怪的祖孙俩身上来回打转。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这老头儿忽然送婢女是何策略?   丞相府也不算冷清啊,有很多护卫的。   对上凉月纯良的目光,白锦书拒绝老国公的话又咽了回去,温声问凉月,“夫人,咱们府中缺粗使婢女吗?”   凉月有一瞬茫然,很快便领会了他话中深意,微笑眨眼应声,“哦,缺两个倒夜壶的。”   心道,原来锦书瞧不上那劳什子姨娘挑选的婢女啊,可未亲眼瞧瞧便嫌弃,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不懂‘婢女’深意的凉月暗自腹议。   而老国公气得对二人吹胡子瞪眼,他本意可不是给丞相府送什么粗使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来袭~ 第27章 第27章   因白锦书的装傻充愣及与凉月一唱一和惹恼了本就对凉月颇有成见的白老国公。   此次回白国公府,算得上是不欢而散, 令凉月惊讶且感动的是, 白锦书如此孝顺的一个人竟为了她忤逆老国公,晚膳也未留下, 带着她回了丞相府。   那只消瘦却有力的手一直牵着她,不曾松开过。   如来时一般, 依旧是走着回去, 方才闹那一出后,凉月已无心逛街, 思绪有些混乱。   “老国公为何要给你送婢女,丞相府婢女不够用么?”她会很是不解, 老国公忽然给他送婢女,而他给她的暗示, 很明显是不愿接受老国公的好意。   白锦书深深瞧了她一眼, 忽而一笑,轻声道,“我觉着够了, 有那闲钱多买几个婢女, 倒不如省下银两给你买衣裳, 再说,婢女买回来还要发月钱, 太亏了。”   “……你何时如此精明会持家了……”凉月无语望天,精打细算的丞相大人好不习惯啊。   莫不是将来连她的待遇也要缩减?   白锦书似是会读心一般,猜透她此时的心思, 温然一笑,“你大可安心,男主外,女主内,府中银钱,皆是由你保管,全归你所有,我也归你管,如何?”   “傻书生,读书读傻了你。”凉月一脸的嫌弃,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便是她阴差阳错得到的夫君啊,难怪自小她就觉自己运气不好,原来运气全用来等他了。   不知不觉,她已红了眼眶。   白锦书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轻抚了她的眼角,温声道,“你是女侠,只能笑不能哭。”   “哪有……今日风大,我是被沙迷了眼……”她哑声否认,却仰着小脸让他帮她擦。   跟在身后当搬运工的南风与护卫们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瞧。   头一回见冷清的主子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心里自然是欣喜又好奇的。   正所谓非礼勿视,公子与夫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作为属下,他们似乎该回避一下。   然而,他们最敬佩的还是夫人,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公子给拿下了。   白锦书并不知南风等人内心的想法,牵着凉月继续往前。   “我们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眼从他口中说出来,真是动听又温暖。   一路上,凉月的目光大多黏在他俊朗的脸上,如上瘾似的,怎么瞧也不会腻。   他们前脚入府,白国公府那边选好的两名婢女后脚就送了来。   凉月不知老国公为何如此执着给白锦书送婢女,白锦书回府后便独自去了书房,两名婢女送来,管事只好来请示凉月该如何安排。   南风奉命守在夫人身边,听完管事所言,不禁出言提醒自家这位‘纯善’的夫人。   “夫人,之前老国便公费尽心思为公子张罗亲事,如今送来的两名婢女其实……”   “是什么?”凉月见他欲言又止,心下疑惑。   身为男子,南风觉得此事着实难以启齿,可夫人这般纯善,可是会吃亏的。   夫人吃亏,公子必然心疼……   于是,他硬着头皮应却委婉地应道,“她们想成为公子的妾室通房,为公子暖床……”   ‘砰’的一声巨响,凉月手边的小茶桌应声而裂。   南风吓得愣了愣,不由得对凶猛的凉月竖拇指,讪笑恭维,“夫人威武。”   凉月猛地站起身,掠起袖子,风风火火忘屋外走,带起一阵清风。   “带我去瞧瞧那两位上赶着来为我夫君暖床的婢女是否如天仙一般美丽不可方物!” 第28章 第28章   自书房出来,白锦书直奔凉月的屋, 扑了空后又在院子里待了片刻, 依旧不见她回屋,南风也没了踪迹, 这才唤护卫询问。   “来人!”   暗处护卫现身,恭敬道, “公子。”   白锦书蹙眉道, “可知夫人在何处?”   “夫人在前院,召集了府中一众侍从婢女训话……”护卫垂首掩住笑意。   白锦书不明所以, 却也未多问,摆手示意护卫退下, 而后径自去往前院。   心中疑惑不解,凉月忽然想起召集下人训话, 这倒是稀奇。   莫不是开窍了, 要在下人面前立威,扬一扬当家主母的威望?   然而,目睹现场后, 他便知是自己想多了。   南风正瞧得起劲儿, 忽然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压迫感, 下意识扭头,笑容便凝固在嘴角。   “公……公子。”   白锦书凝眸道, “一群人围观两名婢女扎马步,是府中活太轻,你们无用武之地?”   南风忙不迭摇头, 压低了声音回答,“是这两名婢女不懂礼数惹恼了夫人,扎马步是对她的惩戒,夫人亲口吩咐的,府中一众仆从皆要来捧场。”   顿了顿,南风又凑近白锦书耳旁低语。   “公子,这两位是国公府送来的,夫人很生气。”   闻言,白锦书怔然失笑,“你又与凉月说了多少闲言碎语?”   公子笑了,那便不是真的恼,南风胆子大了不少,“夫人纯善,属下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替公子分忧。”   白锦书淡淡扫了他一眼,“凉月人呢?”   南风指指屋顶,低声道,“属下瞧着夫人心情有些低落,自打国公府回来便闷闷不乐的。”   白锦书拧眉,目光扫过人群中双腿打颤扎着马步的两名楚楚可怜的女子,两人瞧见他便如瞧见救星,竟站了起来。   二人正待奔至他面前诉委屈,便听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身为婢女,桀骜不驯顶撞主母,受罚依旧毫无悔意且态度不端,马步加罚一个时辰,子夜之前将府中所有水缸灌满,若做不到便罚三日不得进食发卖出府。”   两人如遭雷击,禁不住吓,绝望瘫倒在地。   不多时,凉月自屋顶飘然而下,笑呵呵地走向他。   “锦书忙完了便陪我去花园路走走。”   白锦书微笑朝她伸出手,凉月扑过去,双手搭在他腰上,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冷不防她有此举的白锦书愣了愣。   在场围观的闲杂人等包括南风在内,后知后觉地抬手捂眼,又极其默契地从指缝间窥视。   他们这位新夫人啊,行事不拘小节,果然是侠女作派。   “走,去花园。”凉月见他傻乎乎地摸着脸,白皙的脖颈与耳根又红了,便不再调戏他,挽上他的胳膊往花园的方向走。   此时所有人崇拜目光皆追随能令向来冷清的主子显露柔情的夫人而去。   瘫倒在地的两名女子面如死灰。   原本以为凭她们的姿色,有又国公府撑腰,丞相大人必然对她们怜惜有加,岂不料大错特错,她们竟先得罪了丞相大人最宠爱的夫人。   凉月挽着白锦书来到花园,身后再无人跟随,南风也识趣停在花园外。   行至凉亭内,凉月脸上的笑容冷却,推了白锦书一把,将他压在亭柱上。   白锦书吓了一跳。   “凉月……”   “嘘,不许出声。”   凉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在他身前的手抬起勾住他的脖子,再次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后便朝薄唇袭去。   她道,“我想尝尝你的唇到底甜不甜……”   作者有话要说:  嚒嚒哒,短小君献上,不要嫌弃~催更成功@山南水北 第29章 第29章   凉月有预谋的亲吻打得白锦书措手不及,起先是在人前宣誓主权, 那也只是亲脸而已……   像如今这般嘴对嘴的还是头一回, 哦,除去初遇时那次意外扑倒误吻以及她生病时他以嘴渡药外, 这是清醒情况下发生的第一次亲吻。   柔软的身躯贴了他,来自她身上的暖意烘烤他的理智, 唇上痒痒麻麻的, 是她毫无章法的乱啃,还真如她所言, 有种非要尝一尝他的嘴好不好吃。   知礼守礼的丞相大人呆愣片刻,理智那根弦终究还是绷断了。   绷直的身体恢复柔韧, 一手揽住纤腰,令她贴他更紧, 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 微微垂首衔住她的唇,减少她的辛苦。   他的回应及凉月的莽撞使这个生涩的吻多了几分火气,起初是牙齿磕碰, 再者便是凉月被咬痛了不服气咬回去。   毫无经验的丞相大人应付朝政大事游刃有余的, 亲吻却是头一回, 少不得要磕磕绊绊。   “白锦书,你又咬我!”再次被咬, 凉月怒了,也不迁就了,一把拽住丞相大人的衣襟微微使力便将他拽到围栏出的长木椅上歪坐着, 并未给他反应的机会便将他给扑倒压住了。   面如白玉的男子早已双颊绯红,黑眸怔然盯着她。   “凉月……”被啃得有些惨烈的薄唇翕合也只唤了她的名。   凉月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粗莽山匪欺负了娇弱的美男,徒生罪恶感。   一时间还真下不去嘴了。   但这压也压倒了,不做点什么又觉着过意不去。   对自己过意不去啊。   “方才你是故意惩戒那两个想给你暖床的丫头讨我欢心么?”她趴在他身上不动,脸对脸,眼对眼的。   近在咫尺的小脸,一双满怀期待的大眼及微微仰头便能触碰的樱唇……   丞相大人又开始心慌意乱了,但他移不开眼,更怕她误会伤心。   双手抬起捧住她的脸,拇指温柔缱绻的轻抚摩挲她气鼓鼓的腮帮,他轻声道,“并非刻意,而是真的恼了,她们惹令你不快,自该受罚。”   凉月愉悦笑了,他的回答令她满意极了,无意识已伸手在他胸膛上画圈圈,“这样啊……那以后你可还要纳妾抬姨娘什么的?”   白锦书忙按住她作乱的爪子,将她那会说话的眼盖住,将她的脑袋按入怀中,这才能让他平复起伏的心绪。   身上由内而外的躁动,这种感觉,他并不熟悉,但也渐渐有些明白了,这大概叫情动,也叫意动。   一切不可控的情绪皆由怀中这个小坏蛋引起的。   “锦书,你心跳好快哦……”   “……不要说话。”   凉月不满地动了动,头被他的大手压着动不了,她就戳他胸口,“方才问你呢,你祖父三妻四妾,你父亲更是青出于蓝享齐人之福,你到底要不要娶更多的小妾通房啊?”   白锦书轻抚她头顶,轻笑,“娶你一个我都尚未得手,哪有闲工夫纳那么多小妾通房的,我为官清廉,很穷的,只够养你一个。”   “那你把丞相府的库房钥匙交出来。”她忽然就支起身,顺道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也给拎了坐起来,一本正经地伸手索要钥匙。   白锦书扶额,他能当作没说过方才那句话么。   “库房钥匙在管家手上,稍后我亲子带你去库房转转,你是当家主母,往后钥匙归你保管。”他再次发起温柔攻势,顺势将她揽入怀。   凉月温顺靠在他怀中,打趣道,“我要做一个败家的丞相夫人,若是你惹我不高兴了,我就卷走你所有家当远走高飞。”   “丞相夫人别胡思乱想了,随为夫来了便再无机会逃走了,将家败光,夫人便随我过清贫的日子,粗茶淡饭也不错。”   白锦书见招拆招,反而打趣她。   凉月撇嘴嘟囔,“我才不要粗茶淡饭,要顿顿吃肉,还要穿华贵的衣裳,要戴精美的首饰,我可是丞相夫人诶……”   “成,丞相夫人是命妇们的表率,不能太寒酸了,改日你夫君进宫去找陛下给你讨个诰命夫人的头衔如何?”   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她。   但此时凉月沉默了,她不懂诰命是什么,也不在乎,此时此刻她想的事是她与他并非名正言顺。   那日在归云庄当着众江湖人士承认他要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而那时的他也只是白公子而已。   如今他是当朝丞相,无人敢叫他白锦书,太上皇给他赐了名,他便是皇姓。   而他本就是真正的皇族血脉,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反观她,一介江湖女子,无父无母,如今更是无家可归。   世人眼中,她与他乃云泥之别,她配不上他。   他的身份如何能逃过世俗。   “为何愁眉不展的?心中有事便与我说,我会解决的。”白锦书何其了解她,一举一动,便知她的悲喜。   凉月退出他的怀抱,站起身故作轻松伸了个懒腰。   “今日天气真不错,花园风景也很美。”随即她又转身,巧笑嫣然调戏他。   “万千风景不及白公子分毫。”   丞相大人好气又好笑,“难怪夫人总对我垂涎三尺,敢情是觊觎已久终未能如愿。”   “可不是么,头一次相遇便想吃了你!”凉月对他呲牙,作出要扑上去的凶猛模样。   白锦书善解人意地张开双臂,静待她猛扑入怀。   此举倒令一向举止大胆主动的凉月愣了愣。   傻书生总算是开窍了。   凉月自然不会令他失望,扑上去便坐在他膝上,双手圈住他脖子,凑过去在他眉间印下一吻。   “以前师兄们私藏许多好的画册,画册上男男女女便是这样你依我侬花前月下的,只是不知为何大多皆不穿衣裳,光溜溜的竟也不害臊……”   白锦书顿时黑了脸,“谁给你看的,宋子煜?”   凉月嘻笑摇头,“才不是呢,大师兄整日在外,甚少回归云庄,师兄们背着我偷偷瞧那些画册,我好奇,便趁他们外出时翻出来,嘿,你别说,还惟妙惟肖的,画师画功不俗。”   丞相大人气得磨牙,搁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就用力了。   “嘶,我这可是杨柳腰,你轻点儿……不要你抱我!”凉月瞪他一眼,弄疼了便生气,不给他抱了。   白锦书不撒手,反而更加用力固住她,将她压在怀里,在她耳边咬牙威胁,“日后不许偷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册,带坏孩子。”   “……我又没怀孕。”哪里来的孩子给她带坏。   那些看过后令人脸红心跳的画册,她知晓可不是画册那么单纯。   玩套路么,她也会!   白锦书默了默,轻抚她的面颊,轻声道,“你还小,子嗣之事不着急,来日方长,过个三五载,待你长大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凉月腹议,丞相大人,您想多了。   但出口的话又成了不正经的调戏之言。   “方才没尝出味道,嘴还差点被你咬破了,我不管,你定要再给我亲一回。”   丞相大人闭眼,视死如归,“好,给你亲。”   凉月嘿嘿一笑,捧着那张如玉俊脸,虔诚地凑近,即将要得手。   然而,总有人不识趣,要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公子,靖国侯……”   来自夫人凉飕飕的目光如利刃般迎面而来,南风傻眼地瞧着被眼前这一幕。   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才被柱子遮挡的竟然是夫人   !   而夫人正坐在公子腿上,姿势分明是要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简直是闪瞎他的狗眼啊!   “属下知错。”千言万语还是保命要紧,南风捂眼垂首,硬着头皮将正事说完。   “靖国侯带着小侯爷来请罪,小侯爷是被人架着来的,折了一条腿……”   夫人给打折的。   白锦书在凉月懊恼起身时无声笑了笑,并不在意被南风撞见,自己的属下嘛,日后总要习惯这样的情形的,多几次不就有眼力见懂得回避了么。   自行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白锦书清了清嗓子,而后对凉月温声道,“你先回屋,我去去就来,一块儿用晚膳,晚上带你逛夜市。”   凉月欢喜不已,应了一声便踏着愉悦的步子先离开了。   待她一走,白锦书脸上的笑容便敛了。   “如卿那方可有赵天霸的消息?”   南风犹疑道,“纪公子那方并未传来消息,只是留在归云庄的暗卫已五日未传信来了,属下担心……”   白锦书变色微变,厉声道,“立即去查,务必要保护好舒庄主一家三口,虽然凉月已知她亲生父母的死与舒庄主有关,但她心底还是将他视为父亲的。”   末了,南风又听自家主子不真切的低喃。   “若真出事,她承受不住的……”   因假山大石的遮挡,凉月顿足,侧耳听完了主仆二人的对话,之后她回屋写了一张字条,她来到无人的后院,取出随身携带的瓷哨吹响。   不多时,一只灰色信鸽落于她肩头。 第30章 第30章   亲眼瞧见小侯爷杨凌云的惨状后,白锦书才知昨夜南风的汇报避重就轻了。   凉月出手确实未尽全力, 杨凌云的脸较惨烈, 鼻青脸肿的猪头样倒也只是皮外伤,养几日便也无碍, 腿伤稍微重一点,折了。   双眼肿得只能眯成一条缝的杨凌云被两名小厮一左一右架着, 一直这么站着。   并非他不想坐, 而是他屁股也遭殃了。   腿折了,站不了, 屁股被踹了好几下,还被那女子用柳枝抽……   往事不堪回首, 杨凌云愤懑不已,想他一介男儿, 也曾披甲上阵杀敌, 如今竟被一女子羞辱而毫无还手之力。   更令他抓狂的是,他对那狂妄粗鄙的女子一无所知,起初也猜想或许是弱丞相耍阴招向他寻仇, 可很快便打消了此怀疑。   作为丞相, 岂会只派一女子滋事, 况且白锦书身边并无侍女,而那女子更是脸面貌也懒得遮掩。   瞧见昨日被他打了两拳的弱鸡丞相春风满面出现, 杨凌云觉得浑身的痛感放了数倍,哪哪都疼。   “丞相……”原本坐着的靖国侯率先起身,尴尬且愧疚地抱拳致歉, “老夫教子无方,今日带这逆子来给丞相发落。”   白锦书瞥了眼面服心不服的小侯爷,客套轻笑,“侯爷您言重了,小侯爷乃性情中人,年纪尚轻,意气用事在所难免,况且我并无大碍,倒是我方才才听闻小侯爷昨日外出竟遭劫……瞧着伤的不轻。”   杨凌云暗骂这笑面狐狸真是虚伪,嘴上说得感天动地,心里指不定在笑话他呢。   瞧他那人畜无害的笑脸,真想再将拳头往他脸上招呼去!   白锦书似是懂读心术一般,淡笑揭穿杨凌云的小心思。   “瞧小侯爷眼中的煞气,大抵并非真心悔悟,依在下愚见,侯爷您还是先带小侯爷回去治伤罢,不真诚的悔悟也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杨凌云一怔,正待咬牙反击,便被自家老爹当头呼了一巴掌。   “不学无术,成天惹事生非的兔崽子!”   “还不向丞相道歉!”   杨凌云疼得呲牙,本就睁不开的眼又蒙上一层水雾,若非怕丢人,他定要顺势哭给老爹瞧。   自小到大闯得祸不少,也就此次最惨,皆是因为面前这笑面狐狸。   心有不甘又如何,此次老爹是真动怒了,若不向这小白脸儿道歉,便要被罚一年不得出门。   于是,自认为有骨气的小侯爷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认错。   “丞相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较真,我知错了,日后必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白锦书温文浅笑,“知错能改便是喜事,小侯爷心诚,日后必然如今日所言的会成为一个好人。”   “……”还能再虚伪一些么?   也不知姐姐瞧上这小白脸哪里,除了脸白一点,   就真的只是个无用的弱鸡。   ……   礼貌客套一番后,靖国侯满脸愧疚地带着儿子离开丞相府,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暗道,这丞相虽年轻,胸襟却是宽广的,难怪女儿对他一往情深。   靖国侯也从白锦书行事磊落的一面确定儿子此次遭难并非白锦书所为。   然而靖国侯是许久后才知自己儿子是被一女子打成这样的。   而威胁恐吓贴身小厮撒谎说那人劫打他之人是个彪形大汉的杨凌云怕别人知晓他被一女子打得半死,怕被人笑话,他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自己咽下去。   只得暗中命人去查那女子,却是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夜幕降临,白锦书带凉月上街,闲来无事总要调戏他的凉月今夜异常安静,心不在焉的。   “有心事?”心思细腻如他,很快便察觉到凉月的异样,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关切。   凉月定定瞧了他片刻,扯了扯嘴角,摇头,“无事,只是觉得京都繁华,开了眼界。”   心中虽有疑虑,白锦书也未勉强她,更不愿瞧她强颜欢笑敷衍他,未再纠缠此事,带她出来便是要让她开怀的。   “带你去河边瞧瞧,这几日许多人会在那里放河灯,很热闹。”   他微笑牵着她,小心地避开拥挤的人群,朝着河的方向走去。   河边同样热闹非凡,沿途许多卖河灯的摊贩,也有一些卖女子喜爱饰物的,而放眼望去,放河灯的大多为年轻男女,且女子居多。   “我也要放一个。”凉月孩子心性又来了,扯着白锦书来到卖河灯的小摊前。   白锦书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自南风手上接过碎银,递给摊主。   “老人家,我夫人瞧上眼的,我们全要了。”   头发花白的摊主惊喜不已,接过银子,忙不迭应声,“公子面善,与夫人乃天造地设,良缘必是长长久久,琴瑟和鸣……”   摊主张口便是一大串恭维谄媚之言,凉月却愉悦笑了。   白锦书又赏了那人一锭银子。   凉月只选了一盏。   放河灯时,她才抱怨,“你给那老伯的上银够他再开好几个摊子了的,如你这般败家,过不了多久,丞相府便要揭不开锅了。”   “若是能博你一笑,一掷千金又何妨。”白锦书答得一本正经。   凉月心底乐开花,甜言蜜语女子都喜欢听,但她觉得他说的最动听。   对着飘远的河灯虔诚地许愿,唯一的愿望便是与身旁男子一世不离,常伴他左右。   此生初始便已孤煞悲凉,亲缘福薄,但愿余生能得天佑,她只要他好好的,她也只有他了。   放完河灯,凉月说饿了,要尝一下京中的美食。   白锦书并未问她方才许的什么愿望,目光依旧温暖和煦,牵着她,偶尔与她低语,温声细语。   南风与一众便衣护卫自觉不去扰主子与夫人的浓情蜜意,默默隐没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暗中保护。   因而,意外发生时他们慢了一步,眼瞅着那自眼前一闪而过的暗器就要伤到主子,电光火石间,夫人只是眯了眯眼,毫不费力便将那正要射进主子后心的暗器给接住了。   白锦书被推了一下,稳住身后便立即转身,瞧见凉月指间夹着的飞刀,心下大惊,“凉月快扔了,万一刀上有……”   话未落,便瞧见凉月黑着脸,手一扬,手中暗器原路返回,朝着路旁一家茶楼的屋顶而去。   ‘啊’的一声惨叫伴随着重物落地声引得行人驻足观望,随即便是杂乱的惊叫,四散哄逃。   “死人啦!”   “快跑啊……”   南风与护卫纵身一跃,上前围成圈,将主子护在中间。   “公子,有刺客,您跟紧夫人。”   白锦书对南风的话充耳不闻,伸手要去捉凉月方才接下暗器的手查看,被她不着痕迹避开了。   “来者不善,当心些。”凉月眸光凛凛,扫向沿途的房屋。   虽是夜里,但刺客想隐藏不被她发现并非易事,况且还有南风与一众护卫在,刺客伤不到白锦书。   果不其然,凉月很快便确定了余下刺客的位置,暗中给南风打手势,南风会意,与身侧护卫交换眼神,手中长剑极速脱手,又是几声惨叫,接着有重物自屋顶滚落。   逮住两个活口,交由护卫押着等待巡防营来拿人,南风一脸崇拜凑到凉月跟前。   “夫人您真厉害,这么黑,您也能瞧清刺客藏于何处。”   凉月将手负于身后,避开白锦书再次来握的举动,漫不经心道 “哦,其实我眼力尚不及你们之中最平庸的护卫,相反,每到夜里,我的眼力要比常人弱一些。”   夫人是夜盲。   南风愕然。   只听凉月又道,“我就是耳力要比你们好一些,幼时因夜盲之故,我时常用耳朵辨别方位。”   南风不敢开口了,只因感受到了来自公子身上的冷意。   呃……其实他瞧见了公子几次想牵夫人的手也未能如愿。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特别是公子脸色还不大好。   “嘿嘿,外面危机四伏的,属下这就护送公子与夫人回府。”南风急忙打圆场。   各有所思,一路无言。   途中未再生变故,安全回到丞相府,凉月先去净手,手入水前先在盆里撒了许离忧给她的药粉。   净手后水的颜色未变,她才转身去哄脸色臭臭的丞相大人。   “锦书莫要气恼,暗器并未淬毒,我将手洗干净了,喏,给你牵。”她狗腿地蹭过去,挽上他的胳膊轻摇示好。   白锦书并未如以往一般轻易动摇,眼底的情绪越积越多,忽而拨开她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凉月傻眼了。   向来好脾气的人生气起来还真令她无所适从。   见公子甩袖离去,屋外道南风探出头来,给了傻愣愣的夫人一个同情的目光。   “夫人,公子真恼了。”   凉月恶狠狠瞪眼,“我有眼睛,自己瞧得见!”   “您不是有夜盲症么……”南风讪笑抓抓后脑勺。   凉月泄气,在原地打转,抓耳挠腮。   “以往锦书气恼时,你们是如何做的?”   南风茫然道,“公子向来从容,从未有过如此生气的一面。”   “啊?”凉月苦下脸来,“揉肩捶背能哄他不生气么?”   南风略微思索,拊掌道,“有了!夫人您这样……再那样……”   听完后,凉月一脸怀疑 。   “你确定他此时要沐浴更衣么,这万一他不让我脱该如何是好……” 第31章 第31章   南风的提议是,她先假意哭泣忏悔, 冲上去抱着不撒手, 趁机剥了丞相大人的衣裳,尽心尽力地捏肩捶背, 顺便给丞相大人搓澡。   就是如此简单。   在南风的指引下,凉月来到了白锦书沐浴的净室外, 忐忑搓了搓手, 扭头想再找南风确认一下,奈何身后鬼影也没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 豁出去了。   爬窗!   这事儿难不倒凉月,飞檐走壁她最擅长, 何况是爬窗。   在不惊动浴房内的人情况下,她轻而易举便跳窗进去, 因知白锦书身子弱, 怕他受凉,又细心地将窗户掩上,这才往内室里走。   浴房宽敞, 分里外两屋, 中间仅以席帘相隔, 凉月神不知鬼不觉摸进去,内室只燃了一盏油灯, 有些暗,她努力睁眼也未见南风描述的浴桶,更未见等着她宽衣解带伺候的白锦书。   室内幽暗, 濛濛的一层是湿润的水气,待她走近,瞧清眼前一幕,震惊之余便是想将南风痛扁一顿。   这哪里是浴桶,分明是浴池,而白锦书已在浴池里泡澡了!   不怪她眼睛忽然雪亮,而是浴池里的人过于白净,露在水面之上的胸膛亮瞎眼啊简直。   凉月紧张咽了咽口水,暗自揣测自己此时出声是否会吓到靠在浴池边闭目养神的白锦书。   “南风,我这边无需你伺候,你出去守着凉月,莫要让人钻了空子,今夜发生之事,我不想再瞧见第二次……”冷淡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今夜是护卫失职了。   白锦书只当是南风,并未睁眼。   凉月站在原地,炯炯盯着几步之遥却对她好无所觉的男子,瞧不清他的无关面容,但他的模样已印在她脑中。   她眼中,便只有一片白。   他真白。   终于,白锦书惊觉气氛不对,幽幽睁眼,瞧见傻愣在那里的姑娘,他也呆住了。   “凉月……”   凉月醒神,搓手嘻笑,“可不就是我么,怕吓着你,就没吱声。”   白锦书还是镇定地将身子往水里缩了些,语气却有些不自在,“你先出去,我很快便好了。”   闻言,凉月又嘿嘿笑了一声,“方才惹恼了你,我想着来伺候伺候你,你大概就不生我的气了。”   “……伺候还是算了。”白锦书很明确地拒绝她。   凉月顶着雷打不动的厚脸皮,又前行两步,“我夜盲,不好瞧的全瞧不见,搓背我很厉害的。”   “……”   白锦书又往水下缩了一分,就只露出一个头。   “凉月,男女终究有别,有时礼数是要讲究的,我身为男子倒也无妨,你是女子,此时此景有损你的清誉。”他觉得她不懂的,他该耐心教她。   只是这语气落在凉月耳中便误以为他是不耐烦么。   凉月默了默,随即自嘲笑道,“礼数啊……我懂了,你是丞相……”   言罢,她利落转身,大步离开了。   白锦书怔怔望着晃动的帘子,心中一慌,急忙自浴池中站起身,拿了长衫披上,走出浴池,胡乱擦干身上的水,快速着衣追了出去。   出了浴房便直奔凉月的寝屋,不出所料扑了空。   上完茅房出来的南风正好瞧见衣衫凌乱的公子一脸急色自夫人屋里出来,心道这情形似乎有些不妙啊,与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白锦书瞧见南风,沉声道,“凉月人呢?”   “夫人说是去浴房寻公子您了啊,莫不是夫人走错路了。”迷路是不会的,他可是亲子带着夫人去到浴房外的呢。   原来公子着急起来也是急吼吼的嘛,果然只有夫人能令公子如此失态。   白锦书顾不得仪态,随意理了理尚未整理好的衣襟,脚下不停,大步走出院子,匆忙往水榭而去。   他自知方才必然是言语不当惹凉月不快了,她有心事或心情不畅时便喜欢独自在幽静之地发呆。   在归云庄时在屋顶,来了丞相府也去过一回屋顶。   思及至此,白锦书心下懊悔,方才便不该与她置气的,入京后她已因他受了诸多委屈,她在他面前是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心里的恐慌无助却只有她自己明白。   即便长在江湖,不似深闺中长大的闺阁千金般娇弱,但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是他不够细心。   白锦书是在假山下找到的凉月,与以往不同,此次她并未坐在高处,而是选了僻静好藏身的石头后面。   “随我回屋罢,夜里湿气重,离忧之前便叮嘱过,你之前为了救我伤了精气的,不可大意。”他在她面前蹲下,想要去握她的手,被她避开了。   凉月抬眸,想要瞧清他的神色,奈何夜色虽好,她的眼力却不让她如愿,此时他的脸在她眼里依旧很模糊。   “我早已言明,救你实乃我自愿,你不欠我什么,起先你也救了我师兄,归根结底是你有恩于我……那日不得已许下的婚约,到今日便作罢,我不想嫁你了。”她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白锦书,我不喜欢你了。”她重复说了两遍。   听她沙哑的声音,白锦书心疼得厉害,也知她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   他抿了抿唇,一手准确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轻扣住她的肩,揽她入怀,哑声道歉,“对不起,惹你伤心了,我不该与你置气的,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你徒手替我挡暗器,我也是着急的……”   怀中之人不挣扎也不作声,他轻叹,“身为男子却要靠妻子保护,我也很受挫,而你竟连手也不给我查看,万一暗器上有剧毒,后果不堪设想,我也会着急,会乱了方寸。”   凉月负起不说话,拨开他的手,起身要走,手腕被牢牢抓住。   只听他又道,“不原谅我,你不许走。”   凉月无言望天,道歉也这般理直气壮,他胆儿肥了呢。   正在暗自腹议时,便听到极为应景的喷嚏声。   “凉月,我、阿嚏……”白公子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我好冷啊。”   “冷死你活该!”凉月愤愤瞪他,手倒也未再挣扎,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回走。   将人拽回他自己的寝屋,凉月不愿逗留,又被他拦下了。   久久不言,两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这是头一回碰上他这样无赖的一面,之前可只有她欺负他的份。   “你若是羡慕杨凌云折了一条腿,要不我好心也成全你?”她凶悍地威胁。   白锦书不为所动,依旧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平日里软萌可欺的人若是挺起腰板较起劲来还真令人抓狂,说什么他都装聋作哑。   威胁也不管用,凉月一气之下不走了,气呼呼地折身,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下,而后瞥了眼还如木头桩子站在原地的人,她索性在他床上倒头就睡。   梳洗省了,甚至连脱鞋的步骤也免了,四仰八叉躺在他那张名贵材质的雕花大床上,示威地滚了两滚。   她实在是低估了他的忍耐力,直至她沉沉入梦,依旧不曾听到他的斥责。   一夜好眠,凉月是被窗户上那只信鸽的‘咕咕’呼唤声叫醒的。   睁眼时她才惊觉异样。   搁在她腰间的这只是明显不是她自己的。   她犹疑地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人心神荡漾的脸。   熟睡中的美男更加令人难以把持。   良久未动,原本熟睡的美男也睁开双眼,眼底蒙蒙睡意渐渐消散。   薄唇勾勒出弯月,方睡醒的他,嗓音有些低沉暗哑,“时辰尚早,府中并无长辈需要晨昏定省,我们再小憩片刻。”   凉月猛然翻坐起身,掀开锦被一角,率先查看他是否穿着衣裳,见他一身单衣除了衣襟稍微凌乱些外并无不妥,遂才松了口气。   将她举动尽收眼底的白锦书好气又好笑,“事后检查于事无补,昨夜不该做的事我做了许多。”   凉月这才慢吞吞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外衫虽脱了,里面倒还是完整如初,她一脸漠然地道,“你做什么我可不管,我只管自己做没做,没做错事便无需负责。”   白锦书笑不出来了,她这是生了隔夜仇了,还在计较昨夜之事。   不待他再道歉解释,凉月便掀开被子下床,行至窗前,轻轻抓住信鸽,取下了绑在信鸽脚上的竹筒。   白锦书来到她身后,静待她阅过信后情绪爆发,拿他发泄。   可出乎他的意料,阅完信后,凉月平静得可怕,转身与他面对时竟面无表情。   “你是何时知晓我亲生父母的事的?”发问时她眼底蒙上一层薄雾,却又倔强压抑着。   白锦书眼里只有浓浓的疼惜,此时在她面前故作坚强的姑娘是他想放在心尖上宠着的。   原以为绝口不提,藏在心底便真就会成为秘密的秘密,实则是他欠她的坦诚。   心疼拥她入怀,他温声道,“离忧临行前给我留了书信,关于你的身世及你的心头血为何能救我之事,她皆已如实相告,舒展舒庄主并非你生父,且还是害死你父母的帮凶之一,所有的是我已知晓……”   凉月张嘴咬住他的肩,许久才松口。   “锦书,恨太沉重,我怕自己背负不起,我不知该不该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身世大概是本文唯一的泪点,男女主的感情不会是虐恋情深,只会甜甜甜,精品狗粮,请放心食用。 第32章 第32章   只想活得简单些,可她也不愿活得糊涂。   舒展对她有养育之恩, 而她亲生父母的仇又该如何了结。   知晓真相时, 凉月只觉天塌了,但就在那绝望愤恨之时, 她遇到了傻书生。   他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他说要娶她,她是欣喜的, 以至于忽略了一些她将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其实我心里清楚, 你的身份地位及家世不允许你娶我这样的,是我私心想要一直缠着你, 锦书,我似乎真的做错了……”她松开了手, 苦笑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我如绝望挣扎的溺水者,而你刚好被我当成那一根救命稻草, 你生性善良, 若是换作别人,你也会如待我一般待她的,我只是运气好。”   白锦书的蹙眉, 伸手要去拉她, 被她挡开了。   他再次伸出双手, 固执地将她拢入怀中,她挣扎, 他就抱得越紧。   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如自言自语般呢喃。   “凉月,除了你外, 再不会有别的女子会令我如此……是我思虑不周,未能照顾到你的感受,从始至终我想娶的便只有你而已,所谓的权势地位、家世背景从来也不是我想要的,这些于我而言其实与枷锁累赘无异,你瞧我活得这样惨,怎忍心让我独自承受这些,所以你要陪着我的。”   抬起的手原本要推开他的,但此时却失了力,又缓缓垂下。   权势地位意味着责任,他还这般年轻便每日活在风口浪尖,时时要防别人的明枪暗箭。   他辛苦,他亦孤寂。   而似乎每一回皆是她在包容她的蛮不讲理,她想要的,他无一不满足。   这世上她再找不到如他这般待她好的人了。   她胆怯,她懦弱,其实何尝不是在逼迫他,为难他。   “锦书,对不起,我令你为难了。”   终究她还是舍不下,情绪渐渐平息后,她发现自己依然贪恋他的温暖,想要自私到底,一生一世守在他身边。   而如今,除了他身边,她已无归处。   听她这样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白锦书拥紧了怀中之人,温声道,“不用道歉,往后心里想什么便与我说,你从来不是我的迫不得已,而是我的心甘情愿……再给我些时间,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   “嗯。”她的双手抬起环住他精瘦的腰,在脸埋在他怀中,亲昵蹭了蹭。   无比温馨缱绻的画面,静静相拥,惟愿这一刻的幸福永恒。   早膳后,凉月在白锦书的诱哄下陪他去了书房,于她而言,他书房内的书比迷香还要助眠,他处理公务奏报时,她便趴在一旁昏昏欲睡。   “困了?”这已是这一个时辰内,他第三回 问了。   凉月强撑起重重的眼皮,小声嘟囔,“书是本女侠的天敌,字认全便已是万幸,如今要我如你一样以书为伴,倒不如找南风切磋来得实在……”   白锦书批完最后一本奏报,放下笔,手自然而然落到她的脸上,轻抚她的面颊,而后帮她撑开眼皮,温润笑着,眸光熠熠。   “用过午膳,我带你去宫里玩,如何?”   睡意顿时消散,凉月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我听闻当今陛下脾气暴躁,动不动要砍人脑袋,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玩。”   白锦书想替某位传闻中的‘暴君’解释一下的,但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无碍,他若敢对你喊打喊杀,你便如对杨凌云那般,将他腿打折便是。”   凉月望着他,半信半疑道,“如此说来,你真是名副其实的权臣了呀,仗着你的名头,我连当今陛下也可以揍。”   白锦书微笑点头,“是啊,私底下他要唤你一声嫂嫂的,那小子啊,与离忧很相像,会喜欢你的。”   凉月讶异,“离忧姐也是皇族中人?不对呀,她夫君是景公子,景公子乃淮安王之子……”   她只知景熠是皇族,与白锦书其实是堂兄弟,而白锦书说许离忧是他妹妹,但许离忧却嫁给了景熠。   这一家子的关系够乱的。   “哦哦,我记起来了,离忧姐是江湖中人,你与景公子乃京中长大的贵公子,而一年前太上皇禅位,将宝座传给了汝安王家的世子,听说当今天子也是在民间长大,如此到也就说的通了,离忧姐心中记挂的弟弟原来便是宫里那位啊。”   凉月露出了然之色。   而后不待白锦书开口,她又好奇地道,“按理说,即便景公子与离忧姐远走高飞了,太上皇禅位,最先考虑的也该是你啊,你也是他的孙儿,又是他眼皮底下长大的。”   白锦书摇头失笑,“这些事过于复杂,日后你慢慢便懂了。”   “与我说说呗,景熠撂了挑子,太上皇退而求其次为何选别人而不选你。”凉月兴致勃勃,实际上她喜欢听书,不喜欢翻书。   白锦书轻叹,“我自出生起,大多时候皆是卧病在床,直至四年前离忧来京,将我自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在别人眼里,我依然是身子孱弱,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人,如何能挑的起江山社稷。”   凉月一愣,“可你如今是丞相啊,身上的担子不比当皇帝轻。”   白锦书温柔摸摸她的头,笑道,“丞相始终是臣,身子孱弱又何妨,即便劳累过度致死也就是死一个臣子罢了,为君则不然,君主薨逝会祸及朝纲乃至整个天下。”   他说得云淡风轻,甚至是以自我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凉月却听得心疼不已。   退而求其次,他依然是被牺牲的那一个么,皇室子嗣稀薄,太上皇有三个儿子,淮安王、德安王、汝安王。   而这三位王爷,淮安王多年驻守边关保家卫国,却无心做这天下之主,汝安王就更别提了,一个真正的闲散王爷,剩下的这位德安王贤名在外,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然而太上皇并不看好,太上皇属意的是他唯一的嫡孙淮安王世子景熠。   景熠也是明面唯一的皇孙,后来汝安王那流落民间的儿子找回来了,最后竟然是他荣登大宝。   凉月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她只知如今在位的小皇帝真实身份其实与白锦书是一样的,并非什么汝安王早年流落在外的儿子。   可明明是同样的身份,白锦书的待遇却天差地别,凉月觉得这对他不公平。   仅仅因为他身子孱弱么。   白锦书知她所想,握住她的手,叹道,“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不幸,身不由己,我如今这样算是好的了,陌儿他其实比我更惨,坐上那位置,他的一生便困在那高位上,作为兄长,我也只能尽力帮他。”   凉月释然,“也对,听闻小皇帝与德安王不怎么对付,整日除了江山社稷的大事,小皇帝还要抽空应付给他使绊子的伯父,真是够累的,难怪景公子宁愿抛下一切与离忧姐远走高飞,换我我也要跑的。”   白锦书笑而不语,他的凉月看似迷糊不着调,实则是大智若愚,心思单纯却不愚昧,看待事情很理智。   他的笑颜,凉月无法抵抗,被他温柔注视,她总想做坏事。   扑上去,狠狠地欺负他,听他求饶。   凉月撇开脸,捂眼道,“诶,你别总拿你的脸撩拨我啊,我年轻气盛,万一把持不住可就遭了。”   丞相大人的笑僵了一瞬,随即愉悦笑出声来。   “夫人若是实在憋不住,为夫便委屈一下自己也未尝不可。”   凉月撇嘴,“才不要,眼下将你吃干抹净太亏了,好歹也要意思意思拜个天地入个洞房什么的,名正言顺才好办事。”   虽是调笑的本意,白锦书却心生愧疚,他要给她最好的,要全天下的人知晓她是他的妻,但此事尚需时日方可如愿。   宫里那位习惯了掌控别人的老顽固,是最为棘手的,需要尽快解决此事。   “凉月,以后不管谁与你说什么,不管别人如何挑拨离间,你要信我,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要怕,记住了吗?”   他认真地叮嘱。   凉月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意犹未尽伸舌舔了舔下唇,,这才嘻笑应声,“记住你的味道了,是甜的,不会让给别人,更不会认错。”   她一向以调戏他为乐,而每一回都令白锦书目瞪口呆。   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被她偷袭的地方,丞相大人羞涩又不满地道,“偷袭便是胜之不武,我总该讨回来的罢。”   凉月故作惊讶‘唷’了一声,再次错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大量了一番。   “不错嘛,有长进,那我勉为其难给你亲一下好了。”   说完,双手杵在他膝上,她嘟起嘴闭上眼,任凭他处置的模样。   白锦书犹豫了一下,手心湿濡,喉结动了动,他紧张咽了咽,脑袋却很诚实地向她靠过去。   离撅起的樱唇越来越近了。   头一回主动做此事,比第一次踏入朝堂还要紧张。   然而,他并没有成功,即将要触碰到那记忆中柔软如蜜甜的粉唇时,他的唇先有了异样的触感。   眼前的娇颜笑得甜美,柔荑却捂着他的嘴,灵秀的眸中尽是调皮。   “原来并非我一人迫不及待嘛……我忽然不想给你亲了,你憋着罢。”   作者有话要说:  歪腻太久,甜得长蛀牙啦,接下来要该联手升级打怪了,通关奔洞房。。。 第33章 第33章   白国公府送来的两名女子到底未能如愿留在丞相府,白锦书命管家打发其二人出府, 给了她们自由身。   并非他悲天悯人, 而是不愿凉月膈应,此二人多留一日, 凉月心中便不舒坦。   若将二人送还国公府,却又打老国公的脸, 白锦书到底顾及祖孙情, 并未将事情做绝。   对于他的安排,凉月并无异议, 白锦书原本以为接下来带她进宫见过太上皇后便将亲事提上议程,未料凉月忽然不愿与他进宫了, 就在两人争议不下时,宫里来了人。   太上皇身边的内侍。   凉月被太上皇秘密召入宫中, 白锦书被勒令在家修养半个月, 不得出府。   太上皇的一道密旨便将二人分开了。   进宫后,凉月并未见到太上皇,内侍领着她去了一处叫‘绮云’轩的幽冷偏殿交给一位姓朱的嬷嬷。   自此凉月开启了悲催的宮婢生涯。   起先是那凶神恶煞的朱嬷嬷拿着戒尺教她学规矩礼仪, 横竖她做的都不对, 挨了一次打后凉月咬牙也忍不下去了, 一脚将凶神恶煞的朱嬷嬷的门牙踹飞了两颗。   太上皇依旧不屑见她。   第二日,凉月便换了住处, 住进了浣衣局。   作为她不受管教的惩罚。   面对堆积如山的内侍宮婢的衣物,凉月很想一把火烧了,可太上皇派了人来监督她, 威胁的理由不外乎是白锦书的亲事。   内侍转达了太上皇属意靖国侯府千金杨素云当丞相夫人的想法,而她不过是白锦书路上捡回来的可怜虫,一介粗鄙的江湖女子,太上皇不会让她与白锦书在一起。   凉月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许多回忍无可忍要出手了,又想到那傻书生的处境,便咬牙忍了下来。   浣衣五日,她的双手泡得发白蜕皮,伙食又差,她时常夜里饿醒,无助地抱着被子直至天明。   第六日,她决定跑路。   打晕了几日来一直刻薄监督她的内侍,扒了内侍的衣物换上,方向感极差的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在宫里乱窜。   “是我过于天真了……”绕来绕去不知将自己绕到何处的凉月捂住抗议的肚子,站在红墙绿瓦下自嘲笑着。   果真是自找罪受,世人皆不愿她与白锦书在一块儿,她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的生死不过太上皇一句罢了,折腾这么几日,不过是羞辱她后,让她知难而退。   而数日过去,白锦书竟对她不闻不问,是要她自生自灭的?   心底里说不怨白锦书,似乎都是在自欺欺人了。   凉月深深呼了一口气,人在饥寒交迫时时常会怨天尤人,甚至是自怨自艾,如今她还是先寻个隐秘之地解决温饱问题。   七拐八拐,应付了一拨又一拨的多事者,凉月身心俱疲来到了御花园,躲在假山角落里寻思着去何处找吃食填肚子。   天无绝人之路,不多时便有两名宮婢端着点心路过,凉月已然豁出去了,打晕了宮婢,夺了她们手上的糕点充饥。   精致的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果真是上品,她在御花园里晃悠,解决了两盘糕点,她满足地打了几个饱嗝。   吃饱了,心情畅快多了,她不会坐以待毙,皇宫她是没兴趣待了,丞相夫人爱谁谁,她也不稀罕了。   她要出宫,自此天高任鸟飞,她做她的逍遥女侠去,天下之大,江湖之远,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白锦书啊,她似乎真的高攀不起,起初是见色起意,没有自知之明,如今终于遭了报应,她自嘲地想着。   然而报应来得那么快,她竟有种五雷轰顶的错觉。   前一刻她发现两名宮婢路过,是因听到她们小心翼翼畅聊‘丞相要娶靖国侯府小姐’之事,一怒之下,她打晕了她们,抢了她们手上的吃食。   但当亲眼瞧见她心念了六日的傻书生正与故事里被称为良配的大美人杨素云游园赏花、郎情妾意时,凉月怀疑自己的夜盲严重到了昼盲。   脑子轰隆一声响,凉月也佩服自己竟还不望躲到隐蔽出暗中观望,远处两天说什么她听不清,但杨素云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她感知到了。   而后她瞧见杨素云拿了帕子为傻书生擦脸,而傻书生并未躲开。   凉月捂住心口,明明伤口已痊愈,为何竟又感受那剜心之痛。   慌乱从御花园离开,未走多远便撞了一堵肉墙,内侍那顶戴在她头上摇摇晃晃的帽子也落地。   “抱歉……”凉月下意识道歉,蹲下去拾落地的帽子,有些心不在焉。   但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些,捡起帽子,猛然抓起她的手腕使力往一侧的拱门后拽去。   凉月就要出手,那人也意识到了,率先钳制住她的双手,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因他这一句,凉月未再发力,直至脚步声远去,她才没好气推开与她贴在一块儿的人,正眼打量了他。   一个侍卫,长得挺俊的,甚是与白锦书比也不呈多让,瞧着更年轻些,约莫才褪去少年青涩之形。   侍卫也打量她片刻,将帽子还给她,笑问,“姑娘也想混出宫去?”   凉月听清了他的这个‘也’字颇有深意,顿时换上友好的笑颜,“兄台乃同道中人啊,那真是赶巧了。”   她不认识宫中的路,这人是侍卫,必然是熟悉的,她此时急需盟友。   侍卫朗然一笑,露出好看的一口白牙,对她这位盟友甚是满意。   “我乃御前侍卫,奉命出宫办事,我有出入宫门的令牌,不若便带你一同出去。”   凉月戒备望着他,她不傻,这人更不蠢,私自带人出宫岂非小事,他这样殷勤,她不得不防。   侍卫瞧她神色,恍然失笑,“你放心罢,我哪能害你呀,只是觉得你我有缘,你与我家中幼妹长得像,我此次出宫顺便想回家探亲,你做这样装扮,想必也是想家了。”   合情合理的解释,凉月却未全信,不过此时她无心探究此人是否真的回家探亲,她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深宫。   走投无路的她,何不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   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腿,挤出泪花,可怜兮兮地呜咽,“我有一位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他说要娶我的,几日前我才知晓,他……他竟然是个负心汉,呜呜……我要出宫,要亲口问他,誓言是否还作数。”   “你愿给他做小?”侍卫好奇地问。   男女间那些山盟海誓无外乎就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什么的,瞧这丫头哭得如此走心,大概是真爱罢。   凉月小声抽泣,肩膀一颤一颤的,她低着头,带着哭腔低语,“他曾发誓,若是负了我,他便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让他妻子喊我三声娘亲,家产分我一半……”   “……”   侍卫无语望天,这便是血淋淋的教训,日后莫要轻易发誓,特别是山盟海誓。   最毒妇人心呐,惹不起 ,惹不起哟。   侍卫是个人俊心善的好人,真如他所言,安全将她带出宫,两人在宫门外分别。   凉月身无分文,她必须先回丞相府收拾收拾,至少枕头下那二百两银票要带走的。   她不认路,走了许久才碰到人问了路,知晓丞相府就在前方不远了,她欣喜往前走了一段,拐过街角,果然来到了几日前白锦书牵着她走过的长街。   凉月是从丞相府的正门进去的,管家见她时讶异不已。   “夫人,您……”   “多谢您之前的照顾啦,今日之后这丞相府便不会再有我这位假冒的夫人了。”凉月轻笑打断管家的关切,径自往她之前所在的院子而去。   管家不放心跟了上去,见夫人真的是在收拾行囊,心中大惊。   公子待夫人如何,府中上下一清二楚,自夫人进丞相府那日,公子便亲口说她是夫人。   而这几日公子想方设法也要进宫去将夫人接回来,今日正好得宫中老太妃召见,公子兴冲冲去了。   可如今公子不见人影,夫人却独自归来,还要离开丞相府,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公子他……”   管家还想说什么,奈何凉月动作太快,自枕下取了银票,抓起包袱便往外走,管家追出去,连背影也没瞧见。   白锦书回到丞相府时,凉月已离去半个时辰了,管家一直在门前等着,急忙迎了上去。   “公子,夫人走了,南风统领随您入宫了,老奴只得擅自主张派护卫去保护夫人,可夫人她……唉……”   管家所言令白锦书神色大变。 第34章 第34章   离开丞相府的凉月并未一走了之,她乃守信之人, 之前欠了许离忧人情, 曾允诺要保护白锦书一年。   只是心绪乱了,无法再勉强维持下去, 她已在宫内闯了祸,有她在身边, 白锦书便永无宁日。   是以, 凉月决定暗中保护白锦书。   眼下最为棘手之事是该如何解决她自己的温饱大事。   离了白锦书,她做不成米虫, 温饱只能靠自己。   夜深人静时凉月时常想,与那傻书生一起久了, 渐渐连生存的能力减弱,若真是许多年后被抛弃, 那她岂不得饿死。   人呐, 自食其力极为重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凡事亲力亲为, 她才与傻书生分开便觉事事不易,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凉月不知,她离开丞相府不到一个时辰, 城门处便受命严密排查出城之人,南风临危受命,亲自去守南城门。   南城门, 是凉月回漓县必经的关卡。   然而南风守了五日的城门却毫无所获,他明显察觉到向来处事不惊的公子近日越发焦躁了。   夫人失踪第二日,太上皇便撤了公子不用上朝的禁令,似是故意给主子安排事情做,令公子无暇去寻夫人。   太上皇的用意明显,公子自然心情不畅,太上皇虽已禅位,却未完全放权,而就在夫人失踪当日,陛下亦偷溜出宫了。   夫人能从守卫森严的皇宫逃出,这其中怕也有陛下的功劳,是以如今公子要寻的不仅仅是夫人,当务之急是寻回每三五个月便溜出宫的陛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上皇更是震怒,但面对公子,他老人家到底是理亏的。   夫人在宫内吃的苦头,公子已一清二楚,并非夫人不愿为公子忍耐,而是太上皇确实过分了,夫人那样的性子竟忍受多日,若非忍耐耗尽,夫人亦不会打晕宫婢,一走了之,甚至连回丞相府也未留下只言片语给公子便收拾行囊消失无踪。   屋漏偏逢连夜雨,户部一正四品侍郎陈大人家一夜之间满门遭屠,连襁褓中的婴儿亦未能幸免,而遭灭门的陈大人与上回漓县的赈灾银被劫案有着隐秘的关联。   “公子,您是觉着陈大人被灭满门与陛下此次出宫有关,有人察觉陛下亲自出宫查探,遂才杀了陈大人灭口?”   南风与陛下的随身护卫星魂皆是许离忧训练出来的,星魂早年便随侍尚是许家小公子的许君陌身侧,如今许君陌已不再是商户许家的小公子,而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星魂与南风时时有秘密联系,此次陛下离宫,星魂虽未将陛下的行踪告知南风,却时有消息传递。   陛下出宫并非为了散心,而是上回赈灾银被劫案后的牵扯甚广,陛下是打算亲自出手了。   但这也正是公子担忧的,陛下出宫,此事非同小可。   白锦书几日未能安眠,又受了寒,精神有些不济。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陈大人是在陛下出宫后遇害的,若是此前他与陛下见过面,那么陛下此行极为凶险,你尽快与星魂传信,命他务必将陛下带回宫,即便敲晕了也得带回去。”   南风犹疑道,“星魂一根筋,榆木疙瘩一个,早年便跟随小公子,除了主子以外,星魂便只听小公子的,属下怕他……”   星魂向来只听许离忧与许君陌的话,如今要命他将许君陌带回宫,怕是有些难度,对于星魂这种愚忠的性子,南风也甚是头疼。   白锦书眉头皱得更紧了。   “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到陛下将其带回宫。”   “属下明白。”   南风退下,方走出屋,此时手底下的一名护卫匆匆而来,与南风附耳禀报了几句后,南风面上一喜,又折身回了白锦书的屋。   “公子,有陛下的消息了。”   白锦书舒了口气,示意南风详细说一说。   随即南风将手下放下与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陈大人全家遇害后,陛下私下去见过刑部侍郎左大人,而后与左大人手下的第一神捕黄荆黄捕头一同参与陈大人的案子,陛下身边只有星魂与另一名护卫。”   听完,白锦书无奈轻叹,“陌儿的性子果然如离忧说的那般,有时做事从不计后果,还是孩子心性,难怪离忧始终放心不下。”   “公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是否立即将陛下寻回,送回宫去?”南风觉得为难。   白锦书立于窗前,抬眼瞧了眼天色,默了片刻才道,“派护卫暗中保护好陌儿,夜里随我再去一趟陈大人的府邸,那夜在陈大人的府外有人与此刻缠斗引来了巡防守卫,刺客想将陈府付之一炬毁灭证据之举未能得逞,我想陈大人府上必然留有证据。”   南风担忧道,“事发已两日,刑部派出的正是黄捕头去勘察现场,若是有证据,黄捕头恐怕早已发现上交至刑部,而刑部必然会先知会公子您。”   “百密一疏,况且刑部之人并非人人可信,兴许夜里我们会有意外收获。”白锦书摆手,心意已决。   南风即刻去安排。   白锦书命南风派出的护卫去到许君陌身边时,许君陌正与凉月一同用晚膳,南风并未亲自前去,为掩人耳目,派去的护卫是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是以那些护卫无人见过凉月的真面貌。   对于白锦书给一个侍卫送护卫,凉月是妒忌的。   “一介侍卫竟劳烦丞相给你送护卫,如此看来,徐侍卫在你们小陛下面前是个大红人儿啊。”   见许君陌笑而不语,凉月边吃边与许君陌闲聊,顺便聊案情。   “徐侍卫你是御前侍卫,出宫探亲遇到棘手的灭门惨案,小皇帝心真大,竟命你与黄捕头一同查案,我瞧你整日无所事事的,小皇帝身边养的皆是如你这般……娇贵之人么?”她说的算是含蓄,原本想说‘养的皆是如你这般只吃饭不做事的闲人’的,但想到小皇帝与白锦书是亲戚,口下便留了情面。   被‘夸赞’心大的许君陌顿时食不知味了,被一个被自己小的丫头喊小皇帝也就罢了,他堂堂一国之君隐藏身份扮侍卫查案,未料在这丫头眼里,他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他明明有做正事的好不,只是暗中吩咐星魂去做了而已。   许君陌暗戳戳地想着,亏得锦书哥哥眼神不好使竟对这不识好歹的臭丫头瞧上眼了。   依他看呐,这丫头除了武功好一些,也就比寻常女子吃得多一些较为与众不同了。   “真难以理解丞相大人那般风华霁月之人,为何会瞧上你这个蠢丫头。”许君陌不满地轻哼。   凉月那夜在离凶案现场不远处与这位‘徐公子’成为生死之交后便知这侍卫早已知晓她的身份,是以才敢助她出宫。   有丞相撑腰嘛,助她出宫还能顺道向丞相邀功,她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这徐侍卫提出高价雇佣她为护卫的提议,凉月对灭门案有兴趣,又有银子赚,她自然不会拒绝。   徐侍卫挺懂人情世故的,为了以后向丞相邀功,命人好吃好喝伺候她。   但这样好的待遇令凉月有些难过,她的好运似乎全是来自于那个傻书生。   也不知他这几日过得可好。   可曾想起过她?   情不自禁又挂念起了白锦书,凉月也没了食欲,也没了与许君陌斗嘴的兴致,胡乱扒了几口饭咽下便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   “徐侍卫,你身手也不赖,又有丞相派来的一众护卫保护,我便出去溜达溜达。”   许君陌扬声喊她,“喂,臭丫头,你到底可有认清自己的身份,现如今你是我的护卫,有你这种将主子丢下,自己去逍遥快活的属下吗!”   凉月头也不回地道,“咱们说好的,你给银子,我护你周全,你好端端的不就行了。”   许君陌瞪眼瞧着渐行渐远的纤瘦身影,有气也发作不得。   “星魂,你说公道话,这臭丫头真成了我嫂子,我生气时找她打架,锦书哥会帮谁?”   守在屋外的星魂嘴角一抽,随即一脸正色地回答,“公子,依属下愚见,白公子惧内。”   好一个惧内,许君陌竟无言以对。   “哼,你家公子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娶不到寻月了,离忧估计要将她嫁给景熠的那个跟屁虫护卫云崖,你便陪你家公子孤独终老罢。”   星魂顿时惊恐万分道,“公子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属下离而立之年不远矣,您何其忍心棒打鸳鸯……”   许君陌冷漠瞥眼,“那你有本事找到寻月的下落?”   星魂垂首不语。   寻月常伴主子左右,而主子与世子快意江湖,公子成了九五之尊,却从未放弃过要将主子寻回的念头。   作为属下,终究是忠义难两全,他只能沉默。   见星魂如此,许君陌不悦地哼了哼。   “锦书哥若遇麻烦,离忧会回来的,届时我不会……”   许君陌言未尽,星魂却听得心惊。   公子这般执拗,主子怕是也是知晓的,是以才多年避而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凉月要去会情郎~ 第35章 第35章   不知不觉,凉月已晃悠至丞相府附近, 意识到时她猛然刹住脚, 抬眼才惊觉夜幕已降临,她的夜盲竟敌不过本能, 寻着记忆里的方向,她摸黑来到这几日时刻挂念之地。   只因此处有她挂念之人。   傻书生, 她是否要悄然摸进去, 远远瞧他一眼,瞧他是否安好……   凉月打住了疯狂滋生的念头, 克制住翻墙入丞相府的冲动,在原地默立良久, 正待转身往回走时,丞相府的大门开了。   细微的响动已足够吸引她的注意力, 入夜后她的眼力不好使, 耳朵却很灵的。   下意识抬眼,虽她的眼中前方之人已只是模糊的人影,她却能辨别那几道模糊身影中哪一个是她想见的傻书生。   几乎是同时, 南风便觉异样, 锐利的目光警惕扫向前方, 凉月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连南风亦不曾瞧见   。   “南风……”白锦书似有所感, 以目光四下巡视,心底涌起莫名的情绪。   南风躬声道,“许是属下多疑了, 总觉着暗处有一双眼睛盯着。”   白锦书再扫了一眼周围,寂静无声,终究泄了气,冷淡道,“罢了,正事要紧。”   言毕,白锦书踏上脚凳,弯腰进了马车。   一路上,南风不敢放松警惕,总觉着背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但他无法确定方位。   陈府被灭门,数十口人的尸首已被收殓,府门被封,此时道上无人,寂静得可怕,阴森森的。   推开陈府大门的一霎那,南风便察觉异样。   “公子,此处怕是不安宁。”   并非疑神疑鬼,他明显察觉到了蠢蠢欲动的煞气,与方才跟了一路的披。平和气息不一样。   白锦书从容淡定,提着灯笼踏过陈府的门槛,“无外乎是有心之人坐等收渔翁之利,他们寻不到想要的,便只能等着我们寻到后自我手中抢去。”   “这些人在公子您面前还想坐收渔利,果真是异想天开。”南风嗤了一声,做了个手势,身后一行护卫燃了火把,使得漆黑阴森的陈府在一片亮色中,入目并不觉惊悚瘆人。   院中石板路上留下的斑斑血迹在暗夜中亦明显可见,幽幽凉风中似乎还夹杂着血腥味儿。   白锦书的目标很明确,直奔陈大人的书房。   事发后这几日,刑部已派了两拨人来搜寻,收获甚少,在官府收殓陈府众人那日傍晚,白锦书也来过一回。   空手而归后,他思忖良久,始终觉得该再来一回。   里里外外搜寻数遍依旧无果,白锦书只觉一股倦意涌上头,体力不支踉跄后退两步,将身后孩童玩耍的竹马撞倒。   “公子!”南风反应迅速,闪身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白锦书。   屋顶上揭瓦观望的凉月也瞧得心中一紧,傻书生本就娇娇弱弱的,眼下似乎身子抱恙,精神不济。   白锦书在南风的搀扶下站稳,目光被歪倒在地的竹马吸引,眸光微凛,又不着痕迹移开。   只听他吩咐道,“将此处的木凳、书画及茶壶等物品全带回去。”   南风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扫了眼脚旁的竹马,扬声重述了一遍他的话,而后状似不经意抓起木马,又拿了条木凳,随手取了两幅画。   凶案未破,陈府内的一切物具皆不可随意搬动,但丞相大人不同。   所谓权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似有所感,白锦书无意识抬头,屋顶瞧着是少了一片瓦,有个不明显的小洞。   压下心底的那股异样,白锦书从容启步往外走。   南风与一众护卫拿上主子吩咐要带走的器具紧随其后。   暗处之人终于按捺不住发难了。   早已埋伏好的黑衣刺客涌出,站在明处,围堵去路。   原本想坐收渔利,奈何这弱不禁风的丞相狡诈,他们无法分辨所寻之物到底是哪一件。   如此,便只能将丞相府这些护卫要带走之物统统抢过来,带回去交差。   “丞相大人果然慧眼如炬,我等不愿与您为难,您将账簿交出,我等放您安全离去,如何?”   来者不善,南风与一众护卫并不慌张,训练有素作出迎战姿态,将主子护于中央,等候主子下命令。   白锦书勾唇淡笑,拿过南风手上的竹马往地上掷去,竹马的一条腿断了,南风弯腰拾起,自断裂的那条竹筒制成的‘马腿’中掏出一本账簿,恭敬递交给白锦书。   “公子,找到了。”   白锦书拿在手中掂了掂,平静望着前方蠢蠢欲动的黑衣刺客,用一如既往温润的语气道,“诸位为了这账簿而来,此刻便在本相手上,想拿走便凭诸位的本事了。”   言罢,他散漫扬了扬手中的账簿,如在自家院中一般气定神闲。   隐匿于房顶的凉月差点儿破功笑出声来,还是头一回瞧见这傻书生如此自大的一面。   莫不是闲得慌,拿这群傻蛋寻开心?   谈判崩裂,黑衣领头人目光凶狠,做了个进攻的手势,身后的黑衣刺客向前逼进。   一触即发之时,凉月自怀中摸出一方长丝巾蒙上面,自屋顶飞跃而下,在众人注目时,袖中飞出一根黑丝长线,眨眼间便将白锦书手上的账簿卷住,夺了过来。   账簿在手,她立于对立两方的中间,在两方皆要来抢时扬声恐吓,“别动哦,若是本女侠手一滑,这账簿从此处飞出去落在谁家可就难说了哟。”   熟悉的声音令白锦书一怔,南风亦讶异望着前方那一身男装还蒙着面的女子,扬手制止了即将上前抢夺的护卫。   白锦书一方不动,另一方的黑衣人更是忌惮凉月。   在黑衣人眼中她武功不俗,便是随手轻轻一挥,她手上的账簿能飞多远,他们不敢估量,且此时又是夜晚,抛出去落于何处,很难确定。   凉月不经意瞥见离她最近的南风讶异且惊喜的面色,心下一突,暗骂自己蠢,方才怕傻书生吃亏,情急之下只蒙面便跳了出来,眼下她怕是已暴露了。   目光未再南风身上停留,状似无意扫过南风身后的白锦书,果然他也认出她了。   凉月心下懊恼却不忘正事,转过身与黑衣人相对,傲然地扬起手中账簿,“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德安王出高价要此物,既然你们皆志在必得,那便去找王爷讨要罢。”   趁双方愣神之际,凉月一个纵跃已上屋顶,一记扫腿,屋顶瓦片翻飞落下,俱是咂向黑衣人一方,逼得黑衣人后退,与白锦书一行人拉开了距离。   慌忙闪躲避开的黑衣人再度抬首,屋顶上空空如也,不敢再耽搁,匆忙追了出去。   待黑衣人撤去,南风才担忧道,“夫人她竟会帮德安王做事……”   话方出口便惊觉不对,愕然道,“方才那些人分明是德安王……夫人与他们并非同伙,夫人她本意是嫁祸给德安王,若黑衣人真是德安王派来的,夫人岂不是露馅儿了。”   南风起初还真信了凉月,以为她受雇于德安王,但转念一想便察觉异样,黑衣人多半是受命于德安王,那么德安王岂会多此一举雇凉月搅局,还明明白白说是德安王要那账簿。   如今前后一联想,南风恍然大悟。   “夫人她一直暗中跟着公子您,方才出手夺走账簿亦是为您免除后患,将那些人引开……”   南风说不下去了,身为男子,他亦是动容的。   夫人是真心实意待公子的,事事以公子为先,甚至不惜一切。   白锦书抬眼望夜空,繁星点点,月光隐没,他心中担忧。   “南风,你亲自带着护卫去保护凉月,夜里她的眼睛……”   南风会意,应声道,“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寻夫人。”   最终南风只带了两名护卫离开,其余留下好生护着白锦书。   半个时辰后南风回到丞相府,意料中的空手而归,他并未追上凉月。   “公子,属下无能,未能寻到夫人。”   一身单衣负手立于窗前的白锦书转身,忽然轻咳起来。   “她不愿见我,罢了……咳咳……”   “公子!”南风大惊,慌忙上前,被白锦书摆手制止。   白锦书又咳了几声,待缓过气来才对南风摆手道,“我无碍,你退下。”   虽然担忧,但南风只能躬身退下,他很清楚自家公子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只对夫人破例。   若是夫人在该多好,便有人能逼公子喝药了。   南风退下守在屋外,屋内传出的咳嗽声越来越急促,可他无可奈何。   在他怅然叹息时,忽觉异样,敏锐的目光扫向发出细微响动的方向时顿时露出喜色。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南风欣喜往院墙走近。   凉月依旧是之前的男装装束,未蒙面,此时便站在院墙之上。   在南风走向她时,凉月跃下墙头,稳稳落在院子里,却不曾上前一步。   南风在三步外停下,身后隐约还有公子的咳嗽声,瞧见夫人面上的犹豫之色,他立即出声。   “夫人,公子咳得厉害,三日前便如此了,可公子不愿喝药,您看……”   不待凉月开口,南风又道,“属下这就去煎药,夫人您无论如何也得让公子将药喝了。”   南风速去煎药,凉月在原地驻足片刻,终究是一步一步往前走,轻轻推开门,进了白锦书的寝屋。 第36章 第36章   “咳咳……”   屋内令她揪心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毫无停歇的趋势。   而那方咳嗽之人一手捂着心口, 一手撑在桌上, 正奋力压制喉间的不适感,并不知身后并非南风。   凉月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喉间痛痒难受, 可无意瞥见端着水递至他面前的那只手,白锦书的目光蓦然凝住。   “凉月?”他未抬眼便已低唤出声, 方出声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   凉月脸色不好看, 抬手轻拍他的后心,想着能否替他减轻痛苦, 关切之语到了嘴边又换成了训斥。   “多大的人了还使小性子不喝药,你这孱弱的身子能经得起如此折腾?”   白锦书顺势握住她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取走她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而后转身与她面对。   “咳……凉月……咳咳……”   “你别说话了, 听着难受。”凉月不耐烦地挣开手转过身。   伸出去抓她手的动作落了空, 他连她的衣角也未能抓住一片。   心底忽然塌陷的一角,他理解为失落。   她对他似乎耐心耗尽,再无之前的容忍迁就。   失落只是一瞬。   原以为她要离开了, 未料她只是去到屏风旁为他取披风。   自屏风上取了披风, 凉月又回到白锦书跟前, 亲手为他将披风披上,替他系带时, 蹙眉训道,“你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当初我那堪比挖心的痛算是白受了。”   “凉月, 对不起……”他真挚道歉,为她因他而受的苦,在宫中所受的委屈。   凉月收回手,神色淡淡,“无需道歉,之前所行每一步皆是我自愿,往后……”   顿了顿,她又道,“往后我自是不会如之前那般蠢了,明知容不下我之地,我非要撞了南墙才罢休。”   白锦书抿唇,紧盯着她。   凉月抬眸对他微笑,“账簿还是留给别人罢,往后你多保重,如今夜这般危险之事莫要再做了。”   似是告诫,更像是最后的告别。   白锦书面色一紧,又急促咳了起来。   “咳咳……”   凉月赶忙为他拍背顺气,心下抱怨南风不早一点煎药,非等到火烧眉毛才去。   “不吃药,病如何会好,南风将药送来,你不许使性子。”她到底是不忍见他遭罪。   白锦书咳嗽不止,手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攥紧了便不松开。   凉月想扶他去床上坐下,可他固执不肯动,凉月好气又好笑,“使性子,你不嫌丢人啊!”   “我不想喝药,自出生起,我便一直喝药,喝了二十多年……”他郁闷且可怜地望着她。   凉月觉得此时的傻书生是真的傻,令人心疼的傻。   她听许离忧说过,他自胎中带毒,能活下来实属幸运,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试想,一个人将药当饭一样吃,一吃便是二十多年,这样的苦太可怕了,道是生不如死亦不浮夸,他遭的罪确实太多了。   凉月故意板着脸道,“既然不想喝药,谁让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的?你这娇弱的身子才勉强好转一些,你便随意糟践,活该你要继续当药罐子。”   “你莫恼,我知错了。”白锦书很认真地认错。   凉月轻哼一声,又白了他一眼,继而抓起他的胳膊,将他往大床拽去。   “既知错,那便安分些,待南风送药来,你必须喝了。”   白锦书不答,嘴角微扬,眼底闪过得逞的精光。   果然,苦肉计最管用,她那么好,舍不得他受苦的。   不多时,南风将药送进屋,默默将药放下,可怜兮兮地递给凉月一个哀求的眼神后很干脆地转身出去了。   凉月盯着那泛着热气的黑乎乎的汤药愤愤咬牙,方才明明暗自做了决定,只是远远瞧他一眼便离开的。   如今她是被缠上了?   白锦书半晌不见动静,凉月认命默默叹息,端起了药碗,扑入鼻中的药味儿浓烈得令她产生错觉。   似乎尝到了这药的苦味儿。   “我觉得你还是一饮而尽较好些,我闻着都想吐了。”她嫌弃地将药碗塞给白锦书。   白锦书俊眉微蹙,随即又舒展开,仰头一口闷,咕嘟咕嘟几下喝了那苦得令人绝望的药。   见他喝完,凉月又给他递水漱口,待他缓了缓未再咳嗽,两人才聊起了正事。   还是白锦书先开的口。   “先前你故意对那些黑衣人说是德安王花钱雇你抢账簿,其实你是怕我出意外,故意将危险引到自己身上的。”   哼,他又知道。凉月撇嘴,“我才没你傻呢,嫁祸给德安王纯粹是我瞧他不爽,与你无关。”   白锦书又道,“可是南风与你说德安王素来与我合不来,处处与我为难此类言语?”   凉月摇头,“我说了,与你无关,我就是瞧不惯那个什么狗屁王爷,非要拉他下水。”   白锦书笑叹,“唉,凉月不愿承认是为了我,我其实很失落的。”   “……”   凉月装作听不懂,才不要被他三言两语就迷惑。   白锦书抬眼笑问,“那凉月可知今夜那些人多半是受命于德安王?”   闻言,凉月讶然,终于肯与他正面相对。   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她是这几日自那‘徐侍卫’那里知晓德安王在朝堂上处处与白锦书为难的,并未料德安王竟会是……   德安王已是位高权重的亲王,血缘上更是白锦书与小皇帝的亲叔叔,分明是一家人,彼此间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权位真比亲情人伦重要么?   “从血缘上,德安王是你的亲叔父,为何要这般狠辣待你,你们是亲人啊。”   分离数日,她已然更了解白锦书的处境了,明明是皇室血脉却无法名正言顺,饱受非议,还要被迫承担皇族子孙该担的责任。   无人问过他的意愿,不曾问他是否愿意,一切皆是被动承受。   白老国公想依靠他重振败落的白国公府,太上皇利用他替小皇帝稳固朝堂江山,似乎所有人愿意对他好皆有私心。   年纪轻轻便坐上丞相的位置,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他的种种无奈,凉月听徐侍卫说了许多。   白锦书温然一笑,“德安王从未承认过我是他的侄儿,而我也……我只是我,是白锦书,皇族的血缘亲情过于残酷,凉月还是不要知晓的好,答应我,就此打住,莫要掺和进来。”   凉月笑了笑,并未应答,早已身在其中,如何能不掺和,况且他还在这儿,她岂能置身事外。   她并非只能依靠他保护的柔弱女子。   “喝完药,你躺下歇着。”凉月按住他的肩,微微使力便将他推倒躺回床上。   总是被轻易推倒的丞相大人也很无奈,每一回他都毫无防备。   “凉月,下回你要将我推倒,可否事先提醒一下?”他甚是诚恳地眨眼询问。   真给他拉被子的凉月动作微顿,而后摇头,“想推倒便推了,提醒大概也是事后了。”   她的回答与他一样诚恳。   面皮薄的丞相大人这下可是连脖颈也红了,那怯生生的小眼神撩人极了。   凉月愣了愣,随即便撇开眼,“你这害羞的毛病真是……并非将你衣裳扒光,你总一副良家少女遇无赖的可怜模样,我也会有罪恶感的。”   呃……果然是他想多了,她只当他是因被推倒而害羞,而他想的却是她方才说出的‘事后’二字。   越想越觉得脸热。   凉月自然发觉他的异样,不免好笑,“书读多了未见就是好事,我瞧你是读傻了,整日将礼数挂在嘴边,什么男女有别,若真那样守礼,还谈何娶妻生子,你们读书人岂不是皆要孤独终老,全去深山里修行得了。”   难以想象徐侍卫口中那气势力压群臣的玉面丞相便是眼前这被她调戏便面红的傻书生。   傻里傻气的,据说还震慑群臣呢,她听着怎觉得不真切呢。   白锦书讷讷望着她。   “你误会……”   “你歇着,我改日……罢了,往后你多保重。”几乎是同时,凉月也开了口,掩盖住白锦书想要解释的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及时发觉他的欲言又止。   白锦书红润的面色霎时寡白,自己都未曾察觉时,他的手已紧紧攥住了凉月的手腕,凉月起身的动作一滞,低首凝视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   白皙得令女子也不禁自惭形秽的手,确实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才有的。   而她,在所有人眼中,与他终究是不配的,听旁人说多了,甚至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   确实,离开他后,她的日子不怎么舒坦。   她从未觉得如此疲倦过,似乎从一开始便做错了,攀住他不放,眼下的境遇真是糟糕透了。   与其日后相互埋怨,倒不如适时止步,她做不到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舒心,曲意讨好那些趾高气扬之人。   “锦书,你我就此算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分手快乐!!!完结撒花~   不正经的作者后妈发来贺电^_^ 第37章 第37章   白锦书闻言色变,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而不自知, 起初他只当凉月是因在宫中受了委屈, 心生恼意才不愿见他的,原来不是。   她存了心思要与他就此了结。   可这一回, 她想错了,他也并非只会一味忍让, 有些事他无法退让。   “凉月,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抓着她不放。   凉月挣了挣竟未能挣脱,蹙眉盯着他, 对上他的眼,固执得令她不忍直视, 随即撇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情语气冷淡, “我要离开,谁也拦不住,更何况是你。”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白锦书仿若未闻, 道, “我知你入宫受了委屈, 我该早些进宫带你回来的,你离开的那日, 我……“   “呵,是啊,我离开那日, 丞相大人不正陪美人御花园赏花么!”凉月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提起那日她便一肚子的气,更不想听他解释,当日所见历历在目,一对璧人游园赏花好不惬意,她便是那无关紧要的外人。   人家郎情妾意、你依我侬的,有她什么事儿。   入宫所受的委屈在一瞬爆发出来,凉月狠下心拨开他的手,方拨开一只,他另一手更快缠上来,在她反应不及时,他已支起身双手环住她的腰,给了她一个熊抱。   凉月无语望天,可惜只能瞧见屋顶。   油灯火光晃晃悠悠的,屋内静谧得暧昧丛生。   这傻书生终于开窍了,凉月嘴角微弯,面上佯装不虞,板着脸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作何?”   被她臭臭的脸色吓到的丞相大人豁出去了,脸也不红了,急声道,“女侠明察秋毫,定罪前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那日的情形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凉月作出无耐心的模样,冷着脸道,“小女子与丞相大人非亲非故毫无干系,与我解释也是多余,你与谁花前月下,无需向我解释,你松手,我无暇在此逗留。”   白锦书依旧装聋,兀自解释给她听。   “新君虽立一载,但大权依旧在太上皇手上,我被勒令在府中休养半月无法进宫去寻你,那日太妃是因靖国侯府的小姐才去求了太上皇召我入宫,当时你所见……”他觉得憋屈无奈,没再继续说下去。   女人惯用的伎俩凉月多少知晓些,再瞧白锦书的神色,顿时了然。   “杨素云借太妃之由,又用我作筹码威胁你娶她了?”   白锦书点头又摇头,“倒也不曾明说,只让我陪她游园一个时辰,未料竟是她与太妃事先算计好的,那一幕恰巧被你瞧见了,我并未让她碰到我。”   杨素云的绣帕即将触碰到他脸上时,他躲开了,但凉月并未瞧见。   此时白锦书才知晓凉月为何忽然待他如此冷淡。   原来是那日被人算计,她生了误会。   凉月嗤笑,“太妃与我无冤无仇,何需为我大费周章。”   太妃背后是何人授意,显而易见,而杨素云有是何用意已昭然若揭。   “丞相与候府嫡出小姐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佳偶,奈何我这个不长眼的江湖女子偏要横插一脚,之前倒不觉不妥,细细想来,竟是我愚蠢无自知之明了。”她自嘲道。   白锦书寡白的脸色更加阴沉,手上使力一拉,毫无防备的凉月竟被他拉了坐到床上,而他心一横便扑上去压住她。   “凉月莫要妄自菲薄,丞相夫人的位置只有一个,只给你一人,也只会是你。”他是真的恼了,却也无比无奈。   他算是瞧出来她的心思了,逼他就范。   既是她的愿望,他自当成全她。   数日分离,度日如年,他不会再将她弄丢了。   凉月眨巴着眼,望着上方的俊颜,两人此时的姿势亲密暧昧,还是他头一回主动。   傻书生其实一点也不傻,顺杆爬的本事不比她差,甚至略胜一筹,外表纯良无害的傻书生内里黑着呢。   总对她使美男计。   见好就收,她可没想折腾他,至少眼下他不行,他病怏怏的,经不起折腾的。   她冷着脸道,“谁稀罕你啊,丞相夫人的名号我也瞧不上,既是如此,上赶着对你投怀送抱的美人这么多,你随便挑个顺眼的罢,我没闲工夫与那些被后宅寂寞憋疯了的人斗智斗勇。”   此言发自肺腑,凉月确实不屑与杨素云争风吃醋。   这些日子她不仅知晓白锦书身世,更了解了杨素云为何会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一切皆是因情而起,杨素云为情所困,恋慕白锦书多年而不能如愿,蹉跎了女子最珍贵的岁月。   传闻杨素云已年近二十亲事尚未定下是因为她只想当丞相夫人,当年太上皇原本想让杨素云当景熠的世子妃,将来顺理成章成为一国之母。   奈何天家尽出情种,景熠与其父淮安王一样只钟情一人。   太上皇使了手段,许离忧与纪如卿几乎丢命,但依旧未能斩断景熠与许离忧的情缘,结果可想而知,景熠弃了一身权势尊荣,天涯海角追寻许离忧去了。   典型的爱美人不要江山。   是以,杨素云的亲事再未被提及,直至一年前新君上位,原本只是少卿的白锦书荣宠加身一跃成了百官之首的丞相。   未过多久,宫中便有流言传出,靖国侯曾求陛下成全女儿的一片痴心。   靖国侯府的小姐自幼便钟情年轻丞相之事很快便在宫内传开。   所有人翘首以盼的门当户对、十里红妆相迎卿的盛景不曾发生,丞相自外带了个女子回来,甚至当着杨素云承认了那女子正妻身份。   这些事,凉月也听说了。   她才知自己入京不到一日便大名鼎鼎,可这名声大噪也并非好事,所有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她被抛弃。   是以,她气恼、愤怒、上心,自小到大她从未受过这等屈辱,恼怒至极时也曾有过一走了之再也不回这是非之地的念头。   可她终究是舍不下她的傻书生。   即便那日所见伤了她的心,她依旧想听他亲口说不娶她了。   听完他的解释,她便释然了。   她信他。   但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总不能他一示弱,她便要心软去哄他。   她又道,“门当户对我没那尊贵的身份与你相配,你松手,我该走了。”   “凉月你不守信!”他愤然咬牙控诉,没有依她所言松开,反而更加用力抱紧她,压着不放。   凉月毫不示弱,仰着脸瞪他。   “胡说!”   白锦书似是真的恼了,薄唇紧抿,沉默盯着她,久久不语。   原本你一言我一语时并未觉得不妥,此时沉寂下来,暧昧便开始蔓延,屋里萦绕着的一股子药味儿也平添几分别样之感。   他身上的热意隔着衣裳亦清晰地传递给了她,他的两手固在她腰上,掌心炙热,透过层层衣料,传递至她心上。   他很热啊,也很紧张。   至少聪他盯着她的那双眼睛眼底能窥探到他的窘意。   “凉月,你说了要对我负责的,此时你若弃我而去便是背信弃义……”他义正言辞。   凉月与他对视片刻,见他懊恼蹙眉,不禁便破功笑出声来,双手抬起抚上他渐渐泛红的耳根,低笑打趣,“锦书啊,你耳朵红了哟,抱着我心猿意马了呢,你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呀。”   读了太多圣贤书的丞相大人蓦然红了脸,松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身下柔软的触感忽然放大了数倍,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每一次呼吸。   见他慌乱又窘迫,哪有平日里的半分从容淡定,而他这样的无措模样也只在她面前会流露出,凉月对此甚是满意。   手在他精瘦的腰上摸了一把,而后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微微仰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你道歉,我便不计较你此次红杏出墙。”   “……凉月,我不曾出墙……但我道歉,是我未保护好你,害你受了诸多委屈。”他与她四目相对,态度诚恳。   凉月挑眉表示不满,“这就完了?”   白锦书思忖后,道,“往后我保证与别的女子保持一丈之距。”   “还有呢?”凉月又道,“你道歉毫无诚意,我不喜欢。”   一向精明睿智的丞相大人此刻真的无计可施了。   花言巧语他不擅长,方才那些还是这几日南风时不时在他面前念叨说夫人若是回来,公子您首先要表明非她不娶的决心,然后诚恳认错……   南风说女子都吃这一套。   很显然,凉月非寻常女子。   丞相大人斟酌一番,试探地道,“不若……明日我带上街,你瞧上的皆买回来?”   在凉月开口前,他又疼惜地道,“我瞧你瘦了许多,往后即便是恼我了亦不可拿自己的身子作践……”   “行了,你可以不用说话了。”凉月忽然翻身,两人的位置已换。   她在上,他在下。   凉月捧住眼前这张怎么也瞧不腻的白皙俊脸,指尖顺着眉眼而下,最终在薄唇上摩挲逡巡,柔媚浅笑。   “明日到来之前,我先拿你充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论女侠别具一格的套路撩汉技能。。。 第38章 第38章   “好、好啊……”   丞相大人微愣之后,含羞带怯地应了她, 小眼神里满是期待。   凉月下不去嘴了, 松开他,利落翻起身坐在床沿, 径自整理衣衫,漫不经心道, “你擅算计人心, 宫里那糟老头儿没少教你权谋之术罢,我这人懒散惯了, 无法适应勾心斗角的日子,更不愿你因我而放弃自身责任。”   白锦书面色微变, 脸上笑意尽敛,慢慢坐起身, 目光紧锁她纤瘦单薄的后背。   一身男子装束的凉月瞧着消瘦得厉害。   同样也倔强得令人心疼。   他承认, 他确实对她耍心机,方才撕心裂肺的咳嗽亦是故意的,他猜到她放心不下会回来的, 而她亦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她回来了。   他对她使苦肉计, 屡试不爽,只因知她心里最放下的便是他。   原来不止他了解她, 她亦是懂他的,知他所想,忧他所思。   白锦书暗自叹息, 自身后将凉月轻轻拥住,顺势便将她揽入怀,下颚搁在她头顶,时而轻蹭安抚。   “一切有我,你只需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便好,那些你厌恶之人也无需理会,留在我身边好吗?”   温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偏头侧目,色令智昏,凉月几乎要应声答应了,但尚有一丝理智。   不可被他三言两语轻易诱惑,她也有原则的好不。   “如今我自己有差事可做,你是否能接受我舞枪弄棒在外抛头露面?”她问他。   白锦书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露出恍然之色,“你喜欢做捕快,明日我去交代一声,让你做总捕头……”   “停停停,你根本没听懂我说什么!”凉月愤懑道,“我才不要做拿劳什子总捕头,更不需要你派一堆跟屁虫来保护我,我只想自由自在做喜欢做的事。”   白锦书在她耳旁低笑,欣然答应,“好啊,你喜欢便去做,我只有一个要求。”   凉月不满撇嘴,“你要求真多。”   语气已然妥协。   白锦书愉悦道,“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必须回家陪我用晚膳,不许夜不归宿。”   “……这哪里是只有一个要求,分明是两个……”凉月兀自笑了,这个傻书生惯来懂得把握机会得寸进尺。   不过他的小心机却是为了她,是怕她不愿回来呢。   误会解开,凉月也不再板着脸了,又恢复到平日里纨绔痞气的模样,转身再次将身后的弱书生扑倒。   四目相对,异样的情愫在空气中流淌。   凉月的目光落在那略带苍白的薄唇上,不禁心痒,眸光微动,慢慢俯下身。   察觉她的举动,白锦书屏息,呐呐道,“我染了风寒,会将病气过给你……”   “我才不怕。”言罢,未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凉月快速俯身便吻住了肖想已久的薄唇。   对他有瘾似的,就喜欢使劲欺负他,狠狠亲他。   两唇相触的一瞬,白锦书便有了回应,一手搭在纤腰上,一手抬起固住她的后脑勺,唇舌交缠,主动加深这个吻。   “好苦……”换气间隙,凉月呢喃了一声。   他喝完药不久,早知道便不亲他了。   而忽得意外之喜的丞相大人并不在乎她的嫌弃,数日的分离,道不尽的相思,全然投注在这缱绻的热吻之中。   不复之前几次的磕磕绊绊,凉月心想这傻书生若不是悟性极高便是这几日偷学了。   这么一想,热情霎时熄灭。   不给他亲了。   正是旖旎缱绻之时,温香不在,热情洋溢的丞相大人迷蒙睁眼,甚为不解,“怎么了?”   此时的丞相大人俊眸含情,独具风情而毫不自知,凉月又是一阵口干舌燥,趴在他身上,气息紊乱。   “我不在时,找谁练了?”她危险地眯起眼。   白锦书一头雾水,疑惑且茫然,“何事找谁练?这几日多半时间与南风在一处,除了忙公务便是在寻你。”   听完后半句,凉月心忽然软了,原来他真的一直在寻她,也不怪他为何那么多日过去依旧不见来接她,那‘徐侍卫’说了有法子不让任何人知晓她的行踪。   敢情那徐侍卫真是神通广大,竟连丞相大人的追查也能躲过。   凉月已然猜到那‘徐侍卫’的真实身份了。   又俯首轻啄一口薄唇后,凉月意犹未尽支起身,将也想起身的白锦书压住,体贴地替他掖好被子,这才与他说起正事儿。   “那日我能顺利出宫是遇贵人相助,这两人静心细想,那个自称姓徐的御前侍卫与你长得三分像也过于凑巧了些,那小子便是你那刚登位一载的堂弟景陌啊,难怪他使唤起我来心安理得的。”   白锦书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满目柔情,“陌儿有时行事不计后果,你陪他玩一玩便算了,遇到危险别逞强,自身安危最要紧,可明白了?”   凉月抓住他的手作势要咬上一口,白锦书不闪不避,浅笑望着她,凉月顿觉无趣,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再次倾身压在他身上,隔着锦被在他胸口画圈圈。   “那小子可是一国之君诶,又是你弟弟,遇到危险我独自跑了,他若是有个好歹,你真不怪我?”   白锦书哪经得住她如此撩拨,喝下去的药起了效果,脑袋晕乎乎的,双臂抬起,圈住她。   “事实上,陌儿长你两岁,你是女子,遇险时该当他护着你,况且危险多半是冲着他去的,私心里我不愿你与他混在一块,但我知晓你自由自在惯了,整日闷在府中你不适应,倒不如让你随心所欲。”   见他神色迷蒙,倦意蒙蒙的,凉月心血来潮要折腾他一下,随即伸手去帮他撑眼皮,不让他睡去。   “你是何时知晓我在景陌身边的?”她又问。   白锦书意识渐渐模糊,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迷糊回应她,“你的衣……”   后面的话太轻,凉月未听清,但只一个‘衣’字便已令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身上穿的是男装,且是捕快才会穿的样式,而她那日出宫分明是有人暗中相助,白锦书何许人也,岂会想不到她与景陌在一块儿。   白锦书沉沉睡去,凉月在他身旁躺了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去。   夜深了,南风依旧守在屋外,见她开门出来,先笑了下,立即又苦着脸求道,“夫人,公子病了,您行行好别走了成不?”   凉月哪能不了解他的德性,惯会装可怜,但欣赏他的衷心,为了主子可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你且安心,我与锦书商量好了的,他同意我留在你们英明睿智的陛下身边。”   言毕,凉月抬脚便要下台阶,忽然想起什么,打算再叮嘱一下南风,扭头便瞧见南风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威风凛凛的南风统领……”   她话未说完,便被匆匆而来的护卫打断了。   “夫人。”   护卫神色匆忙,却未忘先对凉月请安随即才在南风面前拱手禀报,“统领,一个时辰前,靖国侯府的小姐被贼人劫走,靖国侯派人来求助,您看是否要通报公子?”   护卫很有眼力劲儿,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离家出走多日的夫人,这几日公子凛凛的气息已经够吓人的了。   私底下大家皆传夫人一气之下甩手走人与靖国侯府的千金有关,坊间早已传遍太上皇属意丞相府与靖国侯府结亲。   但丞相府所有人皆知公子心里眼里只有夫人一人。   “夫人,公子他……”南风很是为难,将目光投向凉月。   凉月摆手,“锦书喝完药已歇下,莫要扰他。”   她又对等候吩咐的护卫道,“去告知靖国侯府来的人,丞相已知晓,马上便派人去帮着寻找杨小姐。”   护卫领命离去,凉月拧眉对南风道,“将对此事知情以及追踪能力最好的护卫给我,以免时长生变,我先带人去寻,杨素云之事待明日锦书醒来你再禀报。”   南风应声后立即去召集人马。   翌日,白锦书醒来精神头大好,屋里不见凉月的人影,便出屋唤了南风来询问。   听完南风的禀报,白锦书眉头紧蹙。   南风轻声道,“与夫人同行的护卫传来消息,已追踪到贼人的踪迹,夫人与陛下带着星魂先行一步。”   白锦书冷声吩咐,“带上府中能调动的护卫前去救驾,务必要快。”   南风一惊,“您的意思是……那些人的目标其实陛下!”   靖国侯府的小姐失踪并非小事,且近日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皆传侯府小姐即将成为丞相夫人,贼人此时掳走侯府小姐,无疑是对丞相的挑衅。   听白锦书吩咐救驾,南风才反应过来,贼人哪里是挑衅公子,分明是冲着陛下来的,幕后之人怕是早已知晓陛下行踪,也算准了陛下不会袖手旁观。   顺着跟随凉月身侧的护卫留下的记号,白锦书一行人追至西郊山神庙,却只有两名护卫留守,不见凉月与景陌的踪影。   白锦书面色沉沉。   南风厉声问留守的护卫,“陛下与夫人在何处?” 第39章 第39章   山神庙后有一座山峰名为陀峰,因山形与陀螺相像而得名, 自山神庙平视, 陀峰并不高,山路却窄而险, 而陀峰后便是县衙峭壁。   凉月与景陌带着的护卫有二十余人,在半山腰受袭, 有多出护卫一倍人数的蒙面劫匪涌出来缠斗, 拖在了半山腰上。   唯一凉月、景陌、星魂三人趁机脱身上了陀峰。   此时的凉月与景陌衣裳已对调换过,凉月身上穿的是景陌方才穿的外袍及披风, 而她之前那一身略显宽大的男装穿在景陌身上正合身。   方才在山神庙时,凉月退出与景陌换衣裳, 景陌原本不同意,他知晓凉月之意, 此次劫走杨素云的劫匪怕是冲着他来的, 而他与凉月带人追了一路,想必更是在幕后之人的监视下。   劫匪劫走杨素云是想一箭双雕。   杨素云若是发生不测,那么靖国侯府与丞相府便不可能结亲, 而对方更是料定景陌不会袖手旁观, 而对方最终的目的其实也是景陌。   连凉月亦能瞧出其中猫腻, 景陌岂会不知。   正如白锦书所言,景陌身为男子且比凉月年长两岁, 本当是景陌保护凉月才是,然而凉月的一句话令景陌依她所言,将外袍与披风与她交换穿上。   她率先解了腰带脱下外袍扔给景陌, 笑道,“小女子穿过不少衣裳,锦衣华服或是麻布素衣,甚至是大红嫁衣亦有幸穿过一回,偏偏未穿过龙袍,眼下你虽未着龙袍,但到底是条真龙,你所穿衣物便算是龙袍了罢,脱下来我穿穿呗。”   景陌与星魂皆是一阵无语。   星魂提议与景陌换,但景陌与凉月同时否决,只因星魂本就是景陌的贴身护卫,暗处之人必有识得星魂的,而景陌乃君王,寻常人最多见过画像,而此时要辨认景陌,其实也是朝星魂入手。   在凉月的催促下,景陌与她对换了外袍,随即二人从山神庙出来时已蒙了面,再加上星魂时刻护着凉月,是以上陀峰时,那些杀手注重围攻凉月。   由护卫拦住那群杀手后,凉月与景陌在星魂的掩护下顺利到了陀峰峰顶。   披头散发的杨素云只着一身单薄寝衣,狼狈不堪,被扔在一旁,并无人理睬,细看之后,凉月发现杨素玉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虽说是情敌,但亲眼瞧见一个大美人儿被如此对待,身为女子的凉月也不免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来。   可前方尚有十余个敌手未解决,而星魂已被中途埋伏之人缠住,凉月有些犯难,偏头与景陌低声道,“你莫不是与人有血汗深仇,瞧这架势分明是要宰了你呀。”   景陌无奈摊手,“或许我即将灭他满门罢,且先让他过一把大仇得报的瘾,毕竟不久后他便要诛九族了呢。”   凉月‘噗哧’笑出声来,急忙忍住,心下腹议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锦书纯善,可没这小子这般残暴猖狂,动不动便要诛人九族。   凉月与景陌这边以静制动,身后刀剑碰撞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惨叫不绝于耳,星魂应对自如,那些人并非他的对手。   倒是面前的黑衣蒙面人沉不住气了,领头人做了一个手势,其余的黑衣死士渐渐朝凉月与景陌围拢靠近。   凉月瞥了眼无法动弹,美目满是哀戚的杨素云,默默解下披风塞给景陌,眼神示意景陌。   景陌会意,蹙眉接过披风。   此时凉月与他身份对调,那些死士自然是全力攻击凉月,而凉月的用意明显,便是让他先救杨素云,眼下杨素云衣衫不整,披风正好派上用场。   在死士发起攻击前,景陌不耐地抱怨道,“最瞧不惯这些闺中娇娇女,只会徒增麻烦。”   “活该你至今未娶!”凉月赏了景陌一记白眼后,手中长剑起势,挑衅地渐渐靠近的敌人勾勾手指。   “本公子近日闲得慌,尔等愿以性命为本公子取乐,倒也死得其所。”凉月刻意压着嗓子令声音听起来浑厚有力。   而领头的黑衣人听到她的声音后却微微一怔,目光在她身上探寻。   凉月亦察觉,抬眼望去。   目光相触,恍然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此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莫非是熟人?凉月心下警惕。   那人打量了她片刻,似乎看出了端倪,抬起手指向了景陌。   因着领头人忽然举动,朝凉月围拢的死士愣了愣。   景陌反应极快,将手中披风往凉月抛去,“你去救杨素云,带她先行。”   几乎是同时,领头人飞身向前便已朝景陌攻去。   凉月接住披风,见景陌尚能应付,便挥剑挑开朝她袭来的死士手中的剑,脚下轻点跃起,以敌人的头为支点,几个纵跃便来到杨素云跟前。   将披风往杨素云身上一裹,手上快速动作替杨素云解了穴。   背后杀意袭来,凉月侧身,手中长剑横扫,温热的血溅到杨素云脸上,她惊恐瞪大了眼,瞧见举剑朝她刺来的两名死士惨叫倒地,挣扎了两下便咽了气。   而凉月躲开了对方刺来的剑,面巾却被挑开了,景陌被围攻,她顾不得许多,拽起已吓傻了的杨素云往安全的地方退。   凉月既要护着杨素云,又要分神留意景陌是否能应付,蓦然瞧见那蒙着面的领头人使出她熟悉的招式,一瞬愣神便给了她侧面的死士可乘之机。   当对方手上的剑朝杨素云刺去时,凉月未有半分犹豫,搂住杨素云的肩一个旋身避开了朝着面门而来的利刃,那致命一剑未能得逞,却划伤了凉月的胳膊,痛意令她心神汇聚,勃然一怒斩杀了两名朝她袭来的死士。   只剩下包括领头人在内的六名死士,皆围攻景陌一人,另一方的星魂被人缠着,见状有些焦急。   凉月这方无死士攻击,杨素云惊恐之下无意识已拽住凉月的胳膊,不停颤抖,凉月见那领头人招招狠辣朝景陌袭去,景陌武功虽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领头人显然是个高手,景陌渐渐出于下风,步步被逼往崖边。   “你且退到石头后躲片刻,很快便有人来接应。”凉月拨开杨素云的手,将她推到身后的大石旁,提剑便去相助景陌。   后背撞在石头上,杨素云终于自惊恐中回神,狠狠咬牙,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单薄纤瘦的身影。   最狼狈不堪时,遇见的竟然是她……   凉月又解决了一个死士,焦急回头瞧景陌的情况,乍一眼便惊呼出声。   “小心啊!”   “主子!”   不远处的星魂同样心惊急唤,奋力朝着崖边奔来,奈何鞭长莫及,周围又有死士纠缠,他一时难以靠近。   而凉月在惊呼时便已飞身上前,长剑刺向那运足掌力朝景陌击去的黑衣领头人。   景陌反应灵敏,在对方出掌时亦运气出掌,两人对掌,各自后退,凉月的剑就这样刺入那人的后肩。   “唔……”黑衣领头人闷哼一声,不敢置信地慢慢扭头,对上凉月同样惊愕的眼。   景陌本就离崖边不远,因对方的掌力一时难以站稳,退到崖边踩空坠落。   这方尚在震惊中的凉月本能弃剑,任长剑插在黑衣人后肩上,她的脚勾起地上将近手腕粗的藤蔓一手抓住,纵约飞身扑向崖下救景陌。   “你疯了!”黑衣人急吼着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她,终是落了空,眼睁睁瞧着她消失在崖边。   星魂惊怒一招斩杀缠着他的四名死士,急忙扑向崖边。   黑衣人怔愣盯着自己抓空僵住的手,身后的响动尤为明显,许多人朝峰顶涌来,他带来的死士已全军覆没,心一横反手拔出插在后肩的剑扔在地上。   担忧瞧了眼崖边,黑衣人踉跄蹿入密林之中。   星魂趴在崖边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凉月终究还是将景陌给拉住了,她拽住藤蔓的那只手臂受了伤,好在自崖上往下蔓延的不止一根藤蔓,从凉月处借力,景陌抓住了另一个藤蔓,两人相视而笑。   “救命恩人。”景陌由衷感激她。   凉月得意挑眉,“那是,冲这份同生共死的交情,你先唤我一声嫂子如何……啊!”   话未落,凉月得意的神情变成了惊恐,身子急速下坠。   她抓的那根藤蔓断了。   景陌本能反应一把抓去,抓住了凉月的腰带。   惊魂未定,凉月竟在庆幸在山神庙换衣裳时贪图景陌腰带别致硬抢了系上,这皇帝所用之物果真是好极,正如此刻这结实的腰带保住了她的小命。   而扑在崖边的星魂来不及惊呼,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惊惧的怒斥。   “杨素云你做什么!”   亲眼目睹杨素云拾起地上带血的长剑斩断了那根藤蔓,白锦书蓦然色变,惊怒出声,声音不复温润,隐约带着杀意。   紧随白锦书身后的南风与靖国侯亦吓得面色煞白。   南风不禁低喃,“陛下与我家夫人的生机竟被斩断……”   闻言,靖国侯腿一软,极力稳住身子,在白锦书疾步奔向崖边时,靖国侯惊怒气急奔至已瘫坐在地神色木然的杨素云面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逆女!弑君之罪……你是要杨氏一族为你的大逆不道之举陪葬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那啥,狗血的坠崖梗是不会出现滴,秀恩爱啥的要及时。。。至于恶毒女配么,当然是要被抓现形才过瘾。。 第40章 第40章   “只要她在这世上消失,他便瞧得见我了……”   挨了父亲一巴掌的杨素云痴痴地笑着, 白皙的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 泪水自眼角溢出,失心疯一般呢喃着。   靖国侯气急, 扬起的手却未再落下,向来知书达理, 乖巧懂事的女儿变成如此模样, 作为父亲,他如何不痛心, 更多的是后悔,早年便不该由着她, 早早该将她许出去,断了那不该有的痴念。   如今酿成大祸, 弑君大罪, 倾覆的是整个杨氏一族。   “云儿啊,你可知此次犯下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靖国侯痛心疾首, 再多的后悔亦来不及了。   众目睽睽之下, 这大罪如何能躲得过去。   终于, 杨素云将靖国侯的话听了进去,茫然抬眼, “那人是丞相带回来的女子,女扮男装罢了,与她一同掉下去的也只是名护卫, 父亲莫要担忧,丞相之怒女儿一人……”   靖国侯收回的手再次扬起,又给了杨素云一耳光,气得颤抖,“孽障,还执迷不悟,陛下亲自来救你,你……坠崖之人哪是什么护卫,他是陛下!”   杨素云捂着脸,蓦然瞪大眼。   “怎么可能……”   靖国侯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再理会这入了魔障的女儿,急忙奔至崖边查看。   杨素云如被惊雷击中,呆呆愣愣的瘫坐在地,目光呆滞望着跪趴在崖边的一行人,那其中最为显眼的那道白影是她的执念,自七岁起便念念不忘。   而他从未正眼瞧过她,第一贵女又如何,在他眼里还比不上那粗鄙的江湖女子,而她自己又做了什么呢,嫉妒心作祟,犯下大错,愚蠢到拉了整族族人陪葬。   弑君啊,她如何背负得起这样的罪名。   而崖上,被景陌抓住腰带救回的凉月攀住了另外的藤蔓,星魂与南风在崖顶拉藤蔓,拽她与景陌上去。   因手臂受伤之故,凉月多半是由南风拉着往上拽,而景陌则不然,三两下便爬上去一大截,时不时低头张望,出言鼓励。   “我瞧见锦书哥了,他在崖顶等你呢,你千万别松手啊,否则他真被别的女人抢走,我可不会帮你。”   手臂上的伤不轻,凉月疼得直冒冷汗,被景陌这么一激,又打起几分精神,仰头瞧了眼上方,有些模糊,她并未瞧见白锦书。   “哼,你小子爬得快,也不怕我途中手滑掉下去啊……”凉月撇嘴表示鄙夷景陌的不体贴,只顾自己逃命,不顾受伤的她。   景陌不以为意轻笑,“那很好啊,你掉下去了,锦书哥再娶一位世家千金为妻,两全其美嘛。”   “锦书才不会如你一般薄情寡义,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凉月气得牙痒痒。   景陌愉悦笑了一声,对她挥了挥手,“我先上去咯,你慢慢爬,我在崖顶喝茶等你,莫要松手哦,否则你的夫君就是别人的了,找阎王哭也晚了。”   凉月气得头顶冒烟却也只能瞧着那十分欠揍之人离她越来越远,很快上了崖顶。   白锦书将拉住景陌的一只手,与星魂一起将景陌拉起,见景陌无碍,白锦书便又趴在崖边望着崖上隐约才能瞧见的身影的凉月。   这才惊觉不对,急声问景陌,“陌儿,凉月她怎么了,为何如此慢?”   景陌扫了眼战战兢兢上前的靖国侯,目光落在不远处如失了魂的杨素云身上,讥诮勾唇,却平静地为白锦书解惑。   “那丫头蠢呗,替人挡剑,最后差点命丧那人之手,她受伤了,快要支撑不住了罢。”他故意吓白锦书。   果然,白锦书急了,亲自帮忙南风拉拽藤蔓不说,还厉声吼了一旁不带眼色傻站着的护卫。   “一个个愣着,是死人吗!”   主子怒了,护卫急忙涌上去尽绵薄之力。   靖国侯老脸一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羞愧垂首,见陛下平安上来,他暗自松口气的同时立即跪地请罪。   “陛下,老臣有罪。”   景陌淡淡瞥眼,也不理睬靖国侯的羞愧难当,转过身面向悬崖,瞧着凉月离崖顶越来越近。   凉月身上穿的是他的月牙白外袍,手臂已湿红一片,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汗。   白锦书俯下身,伸手握住她未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在凉月尚有半截身子在崖边时,白锦书忽然将其拦腰抱住,将她拥入怀中。   力道大得惊人,连南风也傻眼了。   这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么……   白锦书忽然失控的举动令凉月暗自抽了一口凉气,不小心撞到胳膊上的伤口了,但她静默任他抱着,她感觉到了他在颤抖。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皆聚集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南风与星魂自觉地背过身去,护卫们很有默契地垂首,跪地靖国侯也只抬头瞧了眼便又低下头。   不远处的杨素云怔怔望着那似是再也分不开的一对璧人片刻,而后凄然苦笑。   只有景陌不闪不避,摸着下巴,玩味儿打趣,“锦书哥你也太厚此薄彼了罢,这臭丫头是你的心肝宝贝,我便一文不值么?”   白锦书并不理会景陌,松开凉月,目光触及她的伤处时猛然一缩,关切问她,“疼不疼?”   “疼。”凉月苦兮兮地蹙眉点头。   白锦书的目光紧盯着她手上的手臂,下颌紧绷,想要伸手去触碰又怕弄疼她,又收回了手。   被忽视得彻底的陛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觉得兄长自打有了媳妇儿便不关心他了。   “锦书哥,这丫头是你心尖宠,那我呢,你不管我了呀……”   “她是你嫂子!”   在凉月要开口时,白锦书已抢先开口训斥景陌,“没大没小的。”   “听到没,快叫嫂子。”凉月乐开了花,得意地对景陌挑眉。   一众护卫的头垂得更低了,此刻他们是聋子,未听到任何不该听的。   景陌讪笑摸鼻,指了指凉月,“我只是好意想提醒一下,你们在这般你依我侬下去,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罢。”   此时若真如了那丫头的愿唤她一声嫂子,她尾巴还不翘上天了,他才不要呢。   果然,口无遮拦的陛下被一向待人温和的丞相大人瞪了。   景陌张了张嘴却无言,向来宠他的锦书哥此时居然甩脸色给他瞧。   他居然失宠了!   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面,丞相大人牵着媳妇儿的小手,一言不发往回走,完全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嘛。   路过杨素云时,白锦书脚步微顿,冷声道,“南风,将杨小姐与今日活捉的杀手送入天牢好生看管,改日本相亲自提审那几名杀手,至于杨小姐,本相想不起比天牢更安全之地了。”   白锦书凉凉的语气令靖国侯一颤,不经意抬头窥见景陌嘴角挂着的冷笑,靖国侯心下一突,本想腆着老脸为女儿求情,此时是不敢多言了。   杨素云始终挂着凄然的笑,泪眼望着她思慕了十多年的男子对别的女子上心着紧,嘘寒问暖,却厌恶她到了极致。   景陌弯腰将跪在他面前的靖国侯扶起,似笑非笑道,“果真是将门虎女,第一贵女的称号杨小姐当之无愧,手起刀落斩向藤蔓那叫一个干脆,即便悬崖上上悬着的那女子才因救杨小姐而负伤……”   靖国侯闻言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匍匐于地,颤声告罪。   “老臣教女无方,今日犯下诛九族的大罪,望陛下开恩。”   景陌未再去扶靖国侯,冷笑道,“呵,靖国侯养了个好女儿,依朕看,丞相府的护卫怕是无空暇送杨小姐一程,那便有劳靖国侯亲自送她去天牢罢。”   言罢,景陌甩袖离去,忽而想到什么,便又驻足扭头,善意提醒靖国侯。   “经此一事,候府便不要再提与丞相的亲事了,杨小姐今日所作所为及被劫一事还是莫要声张的好,弑君之罪朕可以不计较,但丞相怕是过不去,太上皇亦保不了她的,只有一人或许能平息丞相之怒。”   闻言,靖国侯心中大喜,微微抬首,随即恭敬叩首,“老臣多谢陛下鸿恩。”   陛下此言是告知他今日之事不会累及靖国侯府及杨氏族人,他自然感恩戴德。   护卫们护着景陌离去,剩下的只有靖国侯府的几名侍从,靖国侯起身,目光落在神色木然的女儿身上,疲惫且失望地叹了口气。   “来人,将小姐送去天牢,一切交由丞相发落,今日之事谁若传了出去,绝不轻饶!”   “是!”侍从肃然应声。   而这厢,凉月与白锦书一道下了陀峰,行至山神庙,白锦书接过南风递来的金创药替她简单包了伤处,而后火急火燎要回府。   凉月利落翻身上马,却发现缰绳被白锦书给夺去了。   他脸色不大好,语气却依旧温和,“我与你同乘一匹。”   凉月知他不喜骑马,但今日想来是真急了才破例骑马追来,心知他担忧她,心下微暖,微笑点头。   白锦书上马,自后圈凉月入怀,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揽住她的腰,驱马疾驰。   南风紧随其后,心下感慨公子骑术进步神速,如此着急回府是担忧夫人身上的伤罢,甚至忘了陛下了呢。   神游天外的南风忽然听到自家公子似乎在叫唤他,隐约有些不悦。   “南风,速去将游神医请到府中。”   南风抬眼,从公子扭头望来的目光中,他看到了疑惑,于是他才知晓公子怕是叫了他好几遍了。   “属下这就去。”南风应声后扬鞭打马疾驰而去。   事关夫人,公子便会失了平时的冷静,容易焦躁。 第41章 第41章   回到丞相府时南风已将游神医请到府中,年过半百的老神医精神奕奕, 自凉月踏入屋中他便微笑打量着。   白锦书适时出声, 为凉月介绍。   “凉月,这便是游神医, 一会儿让神医仔细替你瞧瞧,离忧幼时曾得神医教导, 这么多年神医亦对我诸多照拂, 与亲人无异,你与我一样, 唤他游叔便好。”   不仅仅担忧她手臂上的伤,亦担忧她莫不是还瞒着他一些事, 诸如此前她的心头血能救他之事,她的身子到底如何, 他必须知晓真实情况。   游神医与许离忧关系匪浅, 白锦书信任他。   经白锦书介绍后,凉月友好地游神医打招呼,“游叔, 原来您是离忧姐的半个师父呀, 我叫凉月, 是锦书的……是离忧姐的义妹。”   话到了嘴边,她又立即改了口。   白锦书眉目微动, 眸光黯淡。   游神医慈祥笑着,经历世事沧桑的眼中漾着了然的笑意,和蔼道, “早前离忧便在信中提过,小凉月不仅是离忧的义妹,或许不久之后,离忧便要唤你一声嫂子了罢。”   凉月不禁脸红,下意识偷瞄身侧的白锦书,却对上他温润的笑颜,脸颊发烫,她急忙避开眼,将受伤的胳膊蹭到游神医面前去。   只听她可怜兮兮地道,“游叔,您瞧我这胳膊还能治么?很疼的。”   见她还有如此活力,白锦书心下稍安,对游神医道,“劳烦游叔替凉月瞧一瞧,除了今日所受外伤,她之前还伤了元气,近日来又几番奔波劳碌,我担心她身子吃不消。”   凉月抬眼,与他相视而笑,含情脉脉的。   见两人之间的互动,游神医笑叹,“你们这些个娃娃呀,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末了未等白锦书再发言,便挥手赶人。   “锦书你先出去。”   白锦书欲言又止,瞧了凉月一眼后才依言往屋外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凉月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不期然对上游神医慈祥的笑容,俏皮地眨眨眼。   “游叔,锦书长得真俊,对吗?”   “你这丫头没脸没皮的。”游神医好笑不已,如世间所有慈爱的长者一般,他抬手摸摸凉月的头,怅然叹道,“性子倒是与你父亲极为相像,若是他能亲眼见到你长大便好了。”   凉月笑容僵住,一把抓住游神医的衣袖,急切问,“您认识我父亲?”   她指的是她的生父。   游神医轻拍她的手背,轻声道,“来,我先瞧瞧你的伤,咱们边治伤边聊。”   凉月眼眶红红,松开手,瞧着游神医拿了剪刀剪开她的衣袖,心细地为她处理伤口。   直至上药时,她才听游神医平静地道了句,“你父亲师出回春谷,是离忧与如卿的师叔,而你父亲与如卿的父亲关系最好又是师兄弟,你想知晓之事,或许如卿能为你解答。”   凉月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哽咽道,“那我母亲呢?”   游神医默了默才道,“你母亲我并不了解,想来离忧与如卿早已查明当年之事,离忧来不及与你说的,你从如卿那里能得到真相,明日便是苏家二公子大婚之日,你随锦书一道去祝贺,会见到如卿的。”   “谢谢游叔。”凉月吸了吸鼻子,露出微笑。   游神医笑了笑,未在多言,此时白锦书再次出现的门前,慢步朝屋里走。   凉月熟悉他的脚步声,是以才极快敛了低落情绪,换上笑颜面对他,只是不愿他担忧而已。   “游叔,凉月的伤势如何?”他心有不安,无法平静在外等。   游神医笑道,“无碍,只是皮外伤,这几日伤口莫要沾到水,两日换一次药便可,别的你也无需担忧,这丫头瞧着瘦弱,身子底子却比你好多了。”   此时游神医的目光落在白锦书身上,无奈摇了摇头,“这丫头无碍,倒是你,这般折腾下去,最先倒下之人恐怕是你。”   游神医可谓是一针见血,凉月闻言便紧张起来,昨日白锦书咳得那样厉害,今日虽未听他咳嗽,但他的面色依旧苍白憔悴,怕是一早醒来便追去了西郊山神庙,又急匆匆上了陀峰。   凉月心焦不已,欲开口让游神医替白锦书好好诊一诊,倒是白锦书自己先开了口。   “昨日喝了药便好多了。”他这话是安抚凉月用的。   游神医不再多言,径自抚上白锦书的手腕,凝神诊脉,而后松了一口气,欣慰感慨,“离忧信中说你身子已无大碍,原来是真的……凉月这丫头是福星,你好生待她。”   白锦书亲自送游神医出府,回到屋内时不见凉月,唤了屋外的南风询问得知凉月竟去了浴房。   丞相大人顿时脸一沉,“方才游叔才叮嘱过她的伤处不可沾到水,你为何不拦着她?”   南风颇为无辜,却不敢为自己辩解,只得如实道,“夫人并未言明要沐浴,属下不好多问便派了婢女随侍。”   向来温和从容的白锦书也意识到自己近日的焦躁,不禁扶额压了压情绪。   南风壮着胆子试探提议,“公子何不亲自前去浴房瞧一瞧,兴许还来得及。”   未料提点失败,南风只得了自己公子的一记冷眼及训斥。   “往后若是无事,你离凉月远一些,瞧瞧你都教了她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风大气也不敢出了,急忙垂首,心道公子果真不如夫人那般好怂恿,照这样下去,主子交代的任务要何时才能完成啊。   此时南风正为许离忧交代的任务而发愁。   “锦书他书读多了有些呆傻,凉月是个好姑娘,南风你务必要好好撮合,这便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此乃分别前一夜许离忧分派给南风的重任。   这转眼快两个月了,自家公子与夫人虽说也并非毫无进展,但这进展也忒慢了些,他瞧着心急。   思及至此,南风忽然有了些许胆量,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属下觉得身为男子应主动些,毕竟夫人她是女子,总不能每一回都等夫人先扑上来,久而久之夫人若失了兴致……哦哦,属下想起来还有事要做,属下告退。”   说完,南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被属下提点的丞相大人竟无力反驳。   似乎事实如此,他确实过于被动了,而后每一回皆被凉月牵着鼻子走。   差不多半个时辰,凉月自浴房出来时神清气爽地回屋,不曾想白锦书在她屋里,四目相对,莫名有些暧昧。   只一瞬凉月便发觉尴尬是因何故了,只因她此时穿的是白锦书的衣裳。   对上白锦书错愕的目光,凉月讪笑解释,“你的衣裳好看,且穿起来较为方便,衣袖宽大不若女装那般麻烦,便挑了一套换上,就是长了一些。”   凉月边说着边伸手捋了捋逶迤拖地的衣摆,模样有些滑稽。   她低头时露出半截莹白脖颈,白锦书眸光微敛,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去将房门关上,回到凉月身侧,温声道,“我瞧瞧伤口可沾到水了。”   “啊?”凉月有些傻眼地仰头,“看伤口,你要我脱衣裳啊?”   白锦书哭笑不得,俊脸泛起可疑的红晕,兀自伸手,动作轻缓卷起她那宽大的袖子。   原本男装便比女装要宽松许多,且凉月纤瘦,他的衣裳套在她身上极为宽松,他之前便知晓她的手臂有多细,瞧她的伤处,哪用得着脱衣裳。   强撩失败,凉月并不气馁,微笑任他检查。   她的伤处并未沾水。   白锦书又轻轻地放下她的衣袖,无意抬眸发觉她盯着他傻笑,饶是自制力极好的他亦不免克制不住心中的悸动,伸手将她轻揽入怀。   “往后再不许如今日这般冒失了,陌儿机警精明,必不会置自己于险地。”想起今日那惊魂一幕,他依旧胆战心惊,若景陌未能及时抓住她,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过来的凉月顿时怒了,退出他的怀抱,气闷道,“如此说来,那小子早对陀峰的情况了如指掌,即便我不去救他,他亦能全身而退,坠崖亦摔不死他?”   白锦书揽住她,轻哄,“莫要动气,改日我替你教训他。”   盯着他许久,凉月终是不忍迁怒他,又窝进他怀里,委屈地道,“那你真要好好教训他,今日我可吓坏了,真以为自己要摔得面目全非呢,他还说要给你与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赐婚,还有那杨素云她恩将仇报想害死我……”   凉月用委屈的口吻添油加醋编排了景陌一通,而后又说到后面身子也一颤一颤的,白锦书以为她哭了,手足无措起来。   “凉月别哭……”   凉月抱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胸前偷笑,却故意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如若我真出了事,你会娶杨素云么?”   “不会。”白锦书避开她受伤的胳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在她后颈上,郑重承诺,“此生我只娶你一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凉月自他怀中仰头,傻乎乎地笑道,“我胳膊抬不起来,想亲你够不着。”   “……”   她眼中满是期待,丞相大人轻叹一声后微笑低头,满足她的愿望。   她够不着,他弯腰低头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后收藏只掉不涨,一度怀疑自己有毒(苦笑中),扎心了。。。只有小仙女们的爱心能救活这篇冷到蠢作者怀疑人生的文。   为了下周还能有榜有更新,忘记点收藏的小仙女动动手指帮帮忙吧,作者君被这文冷得瑟瑟发抖,看我可怜兮兮滴小眼神。   嘤嘤,据说不涨收,蠢作者就不让男女主发糖~ 第42章 第42章   白锦书微微低首,凉月踮起脚, 吧唧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而后便退开了。   真实情况与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只亲脸啊。   丞相大人失望地抚上脸颊,似乎余温尚在, 只是过于短暂了些。   好气哦。   “凉月,你……“   “锦书, 我饿了。”   丞相大人试图提醒, 然而凉月并未注意到,撅嘴要吃饭。   因杨素云之事, 连夜奔波直至此时已近傍晚了也不曾进食,甚至连水也顾不上喝, 凉月觉得肚子饿瘪了。   尽管她极力掩饰,白锦书依旧窥见她眼底的疲惫, 心疼不已, 声音不禁也更加柔了几分,“嗯,已命人传膳了。”   说话间, 婢女端着菜有序进屋, 在白锦书的示意下免了礼数, 婢女利落有序布完菜后福身退下。   香喷喷的饭菜对凉月而言极具诱惑力,咽了咽口水, 扑过去等不及坐下便徒手抓向那只烧鸡,忽然手被抓住了。   “干嘛!”她不满地瞪抓住她手腕不放的白锦书。   白锦书不赞同摇头,“你饿久了不能急着进食, 先喝粥暖暖。”   知他是好意,凉月撇了撇嘴收回手,乖乖在凳子上坐下,饿极了,以前她觉得食之无味的清粥闻着也着实香,迫不及待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粥碗。   一碗粥很快见底,凉月的目光又盯上了那只烧鸡,倒是先瞄了瞄身侧之人。   乍一眼又呆了呆,秀色可餐大抵如此,朗月般纯净的男子举止优雅,连喝粥也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感。   “难怪杨素云那么恨我,她觊觎你十多载,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确实悲催啊。”凉月感慨之余已动手扯下一只鸡腿,气闷地咬了一口。   白锦书闻言怪异地瞧了她一眼,见她嘴撅得老高,分明是吃味儿了。   但提及杨素云,他面色便不大好了。   “人心不古,往后莫要大意,我知你是因陌儿与我的关系才那般冲动不顾自身安危,但往往表面纯良无害之人内里包藏祸心。”他知凉月脾性,吃软不吃硬,若是他以训斥的姿态对她,她大抵会翻脸走人。   白锦书这称得上温和的‘教育’并未令凉月觉得不适,倒是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见他眼中流露的担忧与心有余悸,凉月只觉心里甜甜的,自她记事起,他是头一个以十分真心及耐心待她之人。   “下不为例,我明白的,徐……小皇帝奸诈狡猾着呢,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再遇类似之事,我保准儿撒腿便跑,定不理会他的死活,你放心。”凉月边吃边逗他。   白锦书无奈失笑,也知晓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日后遇事会多留一个心眼儿。   吃饱喝足,凉月便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呵欠,陪着她说话的白锦书瞧在眼里心疼不已,便劝她躺下歇一歇,凉月稍作思索后点了点头,自行去床上躺下。   白锦书上前替她掖好被角,便听她轻声唤他。   “锦书。”   “嗯。”白锦书伸手拨弄她额前的发,眼中满是温柔。   凉月含笑偏头蹭了蹭他的手,又满足地打了个呵欠后才道,“我将账簿给了景陌,照他的性子,接下来势必要大肆整顿一番,你怕是有的忙了……明日乃苏家二公子苏玉枫大喜之日,你带我去罢,我想见一见纪如卿。”   “嗯。”白锦书面上的笑意敛去,却也平静。   凉月安心睡去,白锦书轻手轻脚离开她的屋,在外候着的南风迎上前去低声禀报。   “公子,靖国侯府来人了,来的是侯夫人,在门外想求见夫人,公子您看……”   并不见自家公子有丝毫的意外,南风想,公子怕是早已料到靖国侯府会因杨素云之事上门,靖国侯自觉没脸出面,而爱女心切的侯夫人怕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但这一回,连南风也觉得只将杨素云押入天牢已是公子仁慈,甚至保全了侯府的颜面及杨素云的名节,光凭杨素云做的事,换做别人,杨素云早死上几回了。   公子视夫人为掌中宝,却顾忌靖国侯府,并未下死手,给了杨素云一条生路,但也因此,公子心中定觉得愧对夫人,陷入自责。   白锦书冷冷道,“夫人受伤昏迷不见客,靖国侯府不管谁来,皆轰出去。”   “属下明白。”南风精神一振,眼中闪着亮光,若非怕被公子训斥,他早将靖国侯府的人打发走了。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害了人的人连句忏悔也没有便想得到原谅?   丞相夫人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不到一个时辰,凉月便醒来,信鸽在窗台上发出‘咕咕’声,她行了醒神才掀开锦被下床。   信鸽带来了宋子煜的密信,约她见面。   半个时辰前白锦书被急召入宫,南风随侍左右,凉月拿了白锦书的一套衣裳换上,与丞相府的管家知会了一声便要出府,因之前她‘离家出走’之事,管家吓得不轻,非要让护卫跟着她才肯放她出府。   凉月无奈,只好带上管家安排的两名护卫出去,正好为她指路。   烟雨楼,很风雅的名,却是一家酒肆。   宋子煜已在角落坐着,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两壶酒,在凉月到来前他便喝了一壶。   两名护卫自觉坐了另一桌,凉月径直朝宋子煜那桌走去。   “师兄,你的伤可有大碍?”凉月在宋子煜对面的位置坐下,蹙眉询问。   先前在陀峰,凉月已然认出,被她刺伤的黑衣领头人便是宋子煜。   宋子煜换了一身长袍,极为普通的装束,并不引人注目,身上的飞扬之气尽敛,变得深沉。   凉月拧眉静待宋子煜开口。   打量她良久,宋子煜才缓缓开口。   “师妹,与我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罢,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你跟着他不会有结果的。”   瞧着眼前变得陌生的师兄,凉月心下微凉,曾经志在执剑天涯行侠仗义的侠士却干起了绑架弱女子的勾当。   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凉月此刻觉得甚是陌生。   “师兄,我不会随你走的,我不会离开他,亦离不开他。”她认真而坚决。   她已确定自己的心意,不知何时那傻书生已成了她的重中之重。   宋子煜怒道,“他们这些权贵哪一个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时你不过是被他蒙骗瞧不清他的真面目罢了,死心塌地,将来必后悔莫及。”   凉月不欲与他辩驳,平心静气与他交谈,凉月始终不愿相信宋子煜糊涂到刺杀君王。   “师兄,你可知今日你要刺杀之人的身份?”   宋子煜烦躁摇头,“雇主想杀谁我便杀谁,不该问的我从不过问。”   果真如此,凉月叹息,“师兄怎可这般糊涂,今日你刺杀之人乃九五之尊,你若杀了他,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罪人。”   宋子煜愣住,喃喃道,“这怎么可能……皇帝不是在宫中……我以为他只是个捕快,有人嫌他碍事遂才……”   凉月神色复杂望着他,之前他被赵清影耍弄哄骗,原以为会吃一堑长一智,未料他也入了京被人利用驱使差点酿下大祸。   “归云庄已不复存在,师兄更适合做个江湖侠客而非不辨是非的走狗。”   顿了顿,凉月又道,“自我离开归云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归云庄之人,师兄多保重,日后也莫要来寻我,留在他身边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师傅师娘还有小师弟你也不管不顾了?”宋子煜质问,“就因为他是有权有势的丞相?”   凉月淡笑,“他带我离开归云庄时只是个书生罢了,他真心待我,懂我,我心悦他,两情相悦无关乎他是否有权有势,不过他丞相的身份倒也锦上添花了,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也不敢欺他。”   “……”宋子煜无言以对。   他记忆里的小师妹精灵古怪,似乎与谁都能打成一片,却甚少将谁真的放在心上,即便与他早早定下亲事,在她眼中也从未见过半分缠绵爱慕之意。   此时,提及那人,她眼里泛着光,那是浓浓的情意。   宋子煜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事实也不该如此,师妹明明与他才是姻缘天定,凭什么被那人捷足先登。   “师妹,师父失踪了,我寻到一些消息,你与我一起走罢,我们一同去找师父。”   凉月笑得有些冷,“师兄是想拉我入伙,与你一样做杀手,给人卖命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若我猜得不错,你寻到的消息便是那雇你杀人的幕后之人给的罢。”   “经历这许多事,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呢,我以为赵清影给的教训已经够了。”   凉月眼中的失望毫不掩饰,她想回去了,只想静静与白锦书在一起。   宋子煜是她师兄,待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的,虽早已两不相欠,但终究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师兄尽快离京罢,今日之事即便我不说,跟随陛下身边的护卫亦察觉了,你藏不住的……至于我爹的安危其实无需你担忧,他那样的心机城府岂会任人宰割。”   凉月自嘲笑了笑,最后瞧了眼宋子煜,并未再多言,起身离开了烟雨楼。 第43章 第43章   离开烟雨楼时天已完全黑了,凉月并不着急回府, 当身后如两条尾巴的护卫不存在, 慢悠悠地踩着沿途灯笼的幽光闲逛。   凉月忽然有些茫然。   这段时日经历太多事,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凉薄, 甚至是冷血。   离开归云庄,她竟觉得是解脱了。   今日宋子煜出现, 她与他交谈的耐心也没有, 出言相劝不过是念及一起长大的情分。   仿佛自打白锦书将麒麟角给她拿去救宋子煜那一刻起,她便觉得与宋子煜两清了。   宋子煜是替挡剑伤到的, 所以她心下难安去寻药。   她的一切变得不同,似乎是从遇到那书生时开始的, 她觉得自从与傻书生相遇,她开始转运。   因有傻书生在, 好运才萦绕她。   然而宋子煜的出现令她隐隐不安, 再加上这几日与景陌朝夕相处,她被迫了解了许多皇家残酷的斗争。   景陌说傻书生是生死相依、荣辱与共,当时她还觉得好笑, 这形容得过于暧昧了些, 令人想入非非。   但此刻, 凉月全然理解了景陌的话中深意。   唇亡齿寒。   景陌说过,他们最大的劲敌是德安王, 叔侄斗了这许多年,表面瞧着是他们占了上风,因为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了他。   实则不然, 德安王的势力不容小觑,此时的景陌与白锦书明知德安王狼子野心,却无实证,奈何不得德安王。   想起方才宋子煜的那句‘他们这些权贵’状似脱口而出的话,其实隐藏太多信息。   凉月确定总在白锦书身后放冷箭的人便是德安王无疑了。   她顿足转身问身后的护卫,“你们可知晓德安王府如何走?”   俩护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   凉月打了一个响指,露出神秘阴恻的邪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早该给有贤王美名的德安王送一份大礼了,趁今日有兴致……”   自家夫人这不怀好意的笑令两名护卫不由得一颤,腹议道只有公子在时夫人才不会这般吓人。   似乎夫人每一回皆是背着公子才回做‘好事’的,诸如不久前才替靖国侯教儿子该如何做一个好人……   一个时辰后,三人才回到丞相府,凉月挥退两名护卫,踏着愉悦的步子朝白锦书的寝屋而去,她要向丞相大人邀功。   在德安王府放了一把火,她趁乱摸进了德安王的书房,顺走了一样小物件儿。   她拿到了景陌与白锦书一直苦寻不到的钥匙。   景陌手上有一秘盒,盒子的锁很是特别,他给凉月瞧过,据说盒子里放的是能扳倒德安王的罪证,此盒原本归纪如卿之父纪初杭所有,纪初杭死后此盒落到纪如卿手上,可开锁的钥匙却在纪如卿的母亲岚安公主手上,三年前岚安公主误杀自己的私生女后疯了。   钥匙辗转便落到了德安王手上,是以德安王才有恃无恐与景陌对着干。   景陌与白锦书也曾派人去探过德安王的府邸,不是有去无回便是无功而返,此次凉月到德安王府放火并非一时兴起。   久等未见凉月回来的白锦书有些担心,正欲唤南风来,恰好凉月出现在他门前。   “与你师兄会面去这么久?”丞相大人面色不虞,自己却未察觉到语气有些酸。   凉月眨了眨眼,无辜摊手,“我带了护卫一起出去的,又不会与师兄私奔,你别板着脸嘛。”   白锦书一噎,暗自苦笑,他确实忌惮她与宋子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且两人自幼定亲,差一点儿便成了夫妻。   他不说话,凉月凑到他跟前,故意靠近他,几乎要贴在他身上了,察觉他绷直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出,她露出得意的笑。   “谁家醋坛子打翻了,远远便闻到一股子酸味儿,莫非是我家的老陈醋?”凉月故意打趣他时依旧不忘朝俊颜摸了两把。   白锦书下意识要抓住她的肩,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臂,指尖触及一片湿意。   抬起手细看,他顿时色变,“你受伤了?”   后知后觉的凉月低头望去,是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暗色的衣裳很不易察觉,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感觉到痛感。   “我没受伤,是伤口裂开了。”她不以为意笑了笑。   而白锦书的面色并未因她的安抚而好转,轻轻抬着她的手臂,动作轻柔卷起她的衣袖,瞧见伤处时面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对外扬声吩咐,“南风,去将府医请来。”   他向来身子孱弱,府中有府医常住。   凉月本想说不必大动干戈请大夫,重新包扎一下便好了,但瞧见那紧抿的薄唇后,她识趣地闭了嘴。   傻书生生气的时候是真生气,更是因为担忧她才会如此,此时顺着他便是。   伤口重新包扎好后,白锦书才再次开口与她说话,语气依旧别扭。   “宋子煜约你所为何事?”   凉月自知身边跟着的那两个护卫怕是早已将她与宋子煜见面之事传回给南风了,倒也不意外白锦书会这样问。   听他阴阳怪气的,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窃喜。   打翻醋坛子的傻书生很是令人心动。   “师兄他后悔了呗,大概是想带我私奔。”她打算逗他一逗。   白锦书忽然不说话了。   凉月觉得异样,疑惑望去,白锦书已负气扭头不再瞧她。   呃……真恼了呀。   “我说笑的,你别当真。”凉月笑着缠了上去,自身后单手抱住他的腰,小声嘟囔,“我是去做正经事的,给你带回了礼物,当时赔罪可好。”   说着,她来到他面前,将从德安王书房的暗格内盗取出的钥匙递上。   却不料白锦书的脸色更冷了,拿了她手上的钥匙攥在手中,气势凛凛。   “又是陌儿诓你去盗取的!”这一下他不仅是脸色冷,连声音也是冷的。   凉月不自觉便后退了一步,心下又觉得委屈,她带伤夜闯守卫森严的王府,破机关寻到暗格取到钥匙极为不易,他竟敢甩朝她甩脸子。   “白锦书,你凶我!”她比他更凶,气愤嚷道,“丞相大人好大的官威,会吼人了不起啊。”   白锦书愣住,见她眼底濛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凉月,我……”他想伸手去抱她,被无情挥开了。   凉月挥开他的手后还推了他一把,而后气呼呼地往外走,白锦书急忙去追,在她走到门口处时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可未给他解释的机会,凉月便大力挥开他。   待他再想去拉住她时,已然晚了。   凉月虽生气,但理智尚在,明日她还要与他一同去将军府,将军府那样的地方并非寻常人想进便进的,她想尽快见到纪如卿,捷径便是白锦书。   急忙追出来的丞相大人见她回了自己的屋,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松懈,正要抬脚踏入屋中时又被折回关门的凉月一把推出门外。   ‘砰’的一声响,房门合上了,而丞相大人被拒之门外。   目睹了自家公子吃闭门羹的南风仰首往夜空,嗯,他方才什么也不曾听到,什么也不曾瞧见,世界还是和平的。   未免被殃及池鱼,南风悄无声息地溜了到院外,伸长耳朵偷听公子是如何哄夫人的。   丞相大人苦恼地在房门外踱步,几次抬手要敲门,犹豫良久,终于轻轻敲了两下。   “凉月,我错了。”   认错并未得到回应,安静地令人尴尬的气氛。   院外的南风也觉得公子认错的态度不诚恳,夫人会开门才怪了呢。   精明如公子,在夫人面前却蠢萌蠢萌的,紧要关头还得靠他出马指点才行,否则也不知何时他才能完成离开漓县时主子交给的重任。   照公子与夫人这拖拉的进展,怕是要个三年五载才会有小公子或小小姐的罢。   于是乎,觉得任重道远的南风硬着头皮凑到自家公子身侧,小声提示。   “公子您近日受寒,身子不适,今日又不曾喝药,怕是又要咳……有人闯入,公子小心,”南风的话未说完,忽觉异样,长剑出鞘,将自家公子护于身后。   原本听到他的声音该出现保护公子的护卫一个也未现身,南风心生警惕,大喝一声。   “何人胆敢夜闯丞相府!”   听到南风的大喝,凉月解衣的动作停下,心急抓起桌上的长剑,疾步朝外走去。   凉月拉开门便瞧见十数名黑衣刺客自院墙上跃下,缓慢围了上来,而丞相府的护卫除了南风外一个也未出现。   有备而来,明显不是因今夜钥匙被她盗走之事,这些刺客是冲白锦书来的。   有人想取他性命,瞧这阵仗,怕是蓄谋已久。   凉月心惊,忙将白锦书扯到身后,叮嘱道,“一会儿跟紧我。”   白锦书镇静自若,轻轻握住她的手,胸有成竹地勾唇一笑,“凉月莫怕,我会保护你的。”   “……”   不仅凉月无语撇嘴,连南风亦觉得自家公子竟学会了吹牛皮。 第44章 第44章   局势逆转不过眨眼间。   临危不乱始终保持从容镇静且因大言不惭要保护凉月而被嫌弃的丞相大人终于找回了场子。   不待凉月手中的剑出鞘,原本朝他们围拢的黑衣人便被忽然自院外有序而入的劲装护卫团团围住。   后来的这些人明显不是丞相府的护卫, 瞧装束与气势倒像是凉月较为熟悉的江湖中人。   在黑衣刺客惊慌之时, 院门口出现一道卓然身姿,在火把的幽光中泛着迫人的气势。   南风与凉月同时抬眼望去。   凉月在夜里算是半个睁眼瞎, 她瞧不清那人的面貌,只能模糊辨别那是一位年轻公子。   南风带着喜悦的惊呼令她一怔。   “纪公子来了。”难怪自家公子那本镇定, 原来是留有后手。   纪公子这些手下可是出自杀手盟, 个个皆是好手,解决面前这些刺客根本无需费多大的力。   南风这才明白为何公子在进宫前会令他抽调走府中的一半护卫到外面追查在陀峰逃脱的刺客。   原来是于纪公子商议好了的, 引蛇出洞。   凉月与南风护着白锦书没有别的举动,而纪如卿可没这般好的耐心, 微微扬了扬手,他身后的卫离便冷生下令。   “杀无赦。”   一声令下, 刀剑碰撞声响起, 纪如卿带来的手下可比刺客多了不止一倍,正如卫离所下的死令,黑衣刺客一个接一个倒下。   压倒性的胜利着实大快人心。   白锦书一直握着凉月的手, 虽经历过许多回, 但他依然有些不适应这样血淋淋的画面。   是以他的目光大多是落在凉月身上, 温然含笑。   “我能保护你的。”丞相大人虚荣邀功求奖赏。   凉月抬首想对他笑,可身上的不适感与晕眩一瞬间放大蔓延, 身子已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失去意识前,她知晓自己靠在傻书生怀里,眼中最后一幕是傻书生惊恐至略显扭曲的俊颜以及薄唇张合似是嘶吼。   她听不清他说什么, 想对他笑,想出声安慰他,眼皮却重得难以撑开,意识蒙蒙,很快坠入黑暗之中。   她想说,她信他。   他能保护她。   白锦书急红了眼,急声呼喊,“凉月!”   “南风,速去请大夫!”   尚在怔愣的南风被自家公子的惊慌给吓醒了,忙不迭便往外跑,府医住在偏院,此处是主院,离得有些远。   卫离在院门口被纪如卿拦下了。   “师妹稍后便到,去府外迎接。”   闻言,卫离一怔,随即喜出望外,对纪如卿拱手后直奔大门而去。   白锦书将凉月抱进屋里,纪如卿也进了屋内,屋外护卫利落收拾了黑衣刺客,麻利打扫现场。   “你退开些,我虽不如师妹那般医术精湛,但好歹也是出自回春谷,岐黄之术略通一二。”纪如卿拨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白锦书,蹙眉望着陷入昏迷的凉月,神色凝重。   白锦书静默,瞧着纪如卿为凉月诊脉,眼底的着急却即将压制不住。   纪如卿方收手便听到白锦书急切问,“如何?”   “德安王练就一身毒功,许多年前我受了他一掌,每每毒发时生不如死,面上却只如昏迷一般,醒来后也只能坐轮椅。”叙述自己悲惨往事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这便是纪如卿给白锦书的回答。   白锦书面色煞白,“凉月她、她与德安王交了手……”   如当年的纪如卿那般中了德安王的毒掌。   纪如卿点了点头,“想来毒发前便有征兆的,失去知觉……她能忍到此时才发作倒是令人意外,许是曾服用过什么灵药从而延缓了毒发。”   白锦书懊恼自己的粗心,方才凉月手臂伤口裂开流血,她浑然不觉,他便该察觉异样的。   而纪如卿早些年的遭遇他也知晓一二,只是不知竟是德安王下的毒手,纪如卿身上的毒是离忧解的。   可离忧有了身孕,分别是在漓县,他并不确定她与景熠是否回京了。   见捉弄得差不多了,纪如卿也不再吊着他,勾唇道,“这丫头运气不错,死不了的,师妹与景熠入京了,此刻应到丞相府大门外了。”   被忽悠的丞相大人闻言一喜,并未恼怒,反而感激道,“如卿,谢谢你。”   孤僻惯了的纪公子除了与妻儿相处时不冷着一张脸,与旁人相处时大多甚是疏离,此时倒也不吝啬地给了白锦书一个笑脸。   娶妻生子后的纪公子倒也如小舅子苏玉晟所评价的那般,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不多时,景熠扶着许离忧进屋。   分隔数月,再次见到许离忧,白锦书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之上,只是一瞬的愣神,随即既心疼又歉疚地请求她。   “离忧,救救凉月。”   许离忧嫣然浅笑,“我这位小嫂子是个有福的,你们大可安心。”   而后不待她再说什么,一旁小心翼翼扶着她且面色有些黑沉的景熠先开口撵人。   “如卿、锦书,你们先出去,眠儿看诊时需要安静。”   纪如卿事不关己,负手便出了屋子。   白锦书深深瞧了一眼床上无知无觉的凉月后也往外走。   “阿熠也出去。”许离忧含笑赶人。   景熠默了默,虽有不满却未多言,他担忧她身子重不宜过度操劳,却也知她的性子,对在意之人甚为重视,更何况是生死关头。   屋外已清扫,地上的血迹也已冲洗干净,除了湿漉漉的地面,并无半分方才血战的痕迹。   纪如卿并未久留,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去。   丞相府调出去的护卫其实一直隐藏在府外以防刺客逃脱,府内恢复平静后,他们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一场惊变仿佛不曾发生过。   只有丞相大人忧心忡忡,不复平日里的处事不惊,在屋外坐立难安。   景熠瞧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了。   “锦书可否消停下,晃来晃去,被你晃得头晕。”   一时间,两个同样烦躁的男人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便笑了,笑得无奈。   皆觉得自己太无能了。   “身为人夫,你我皆不称职,太失败了。”景熠叹息。   白锦书不曾反驳,他认为景熠说的对,身为丈夫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子,确实很失败。   而他更甚,自始至终,似乎一直是凉月在保护他。   他沉默不言,景熠反倒于心不忍了,出言安慰,“有眠儿在,不会有事的。”   “如卿说凉月是中毒,与他多年前一样,是中了德安王的毒掌,那些年他几乎无法起身行走,一直靠轮椅……”   白锦书说不下去了,自责悔恨亦于事无补,他只希望能如纪如卿所言,凉月的情况不会比当时的纪如卿更糟。   相对无言,屋外的两人只担忧屋内的两个女子。   好在这样的煎熬未持续太久,大概一刻左右,又像是一夜那么长。   房门打开,许离忧带着虚弱的笑站在两人面前。   景熠快速跨过门槛,将她扶住,关切道,“可还好?\'   “无碍。”许离忧先对景熠微笑摇头,而后目光落在白锦书身上,轻声道,“哥,凉月她身中之毒与师兄当年一样,但凉月比师兄幸运,她年幼时服下凤凰尾,许多毒在她身上并无作用,这几日她需卧床静养,照顾好她便可。”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白锦书望着许离忧略显苍白的面容,眼中满是歉意与疼惜。   “离忧,辛苦你了,你与阿熠今夜便在我这边歇下罢。”   许离忧的手下意识抚上小腹,神色更加柔和下来,她轻笑点头,“也好,省得来回折腾。”   景熠不反对留下,来回折腾的是妻子,他更心疼。   由南风引着景熠与许离忧去厢房,白锦书进屋守着昏睡的凉月。   再次握住她微凉的手,他才感受到真实。   她还在,只是睡着了。   在此之前,他有许多困惑,太多疑问需要问她,但此时此刻,那些皆不重要了。   她安好,他才心安。   翌日一早凉月便醒了,微微侧头便瞧见身侧安睡的男子,眼下的青影令人心疼,心头忽然涌上不知名的情绪,暖暖的,涩涩的,又有些甜。   昨夜她那样,吓坏他了罢。   盯着白锦书的睡颜发愣的凉月浑然不觉自己的手已抚上他的眉眼。   白锦书睁开眼,眼底的疲倦被满目柔情所取代,将她的手轻轻握住,方从睡梦中醒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往后不许再这般吓我了……”   凉月偏头静静望着他,并未应答。   灵秀而纯澈的眸令他的心悸动难抑,忍不住向她靠近,目光黏在那不点而绛的朱唇上。   情难自已,呼吸交缠的瞬间,他捧住她的脸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的丞相大人走上反撩之路,从此奔向人生巅峰。。一言不合亲亲抱抱举高高,床咚、壁咚花式撩妻,敬请期待~ 第45章 第45章   夜里头担惊受怕,只怕她昏睡不醒。   以前他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竟到了痴缠魔怔的境地。   见过景熠待许离忧的生死不弃, 也听闻纪如卿与苏玉锦的患难与共,佳偶天成, 无不令人称羡。   此时此刻他倒是觉得自己的福气不比景熠与纪如卿少。   众里寻她千百度,终究是遇上了。   两人的相遇便如重逢一般, 久违了。   动情的吻, 不在刻意约束的柔情,呼吸交缠, 便是那蚀骨缠绵,情动亦是心动。   这是他头一回这般不克制, 亦不似之前的每一回被她‘轻薄’而羞涩脸红,他主动吻她, 吻得投入。   凉月微怔之后安然闭上眼回应, 未受伤的那只手抬起勾住俯趴在她上方的白锦书的脖颈。   绵长的一吻作罢,两人皆气息不匀,面色红润。   白锦书往一侧挪了一些, 侧躺着, 一手撑着脑袋, 一手抚上凉月的面颊,温声道, “待眼前这些事告一段落,我们便成亲。”   凉月嘟囔,“不是成了一回亲了么……”   成亲太折腾了, 三更半夜便要忙活,她觉得麻烦。   瞧见她如孩童般纯稚的表情,丞相大人心念涌动,再次凑过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长指轻抚她的鬓角。   “那一回不算,我岂能委屈了你,待一切尘埃落地后,我要让天下人知晓你便是我白锦书之妻,此生荣辱与共。”   凉月眨了眨酸涩的眼,头挪过去靠到他怀里,没有作声。   白锦书拥住她,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舒适些,轻声道,“饿不饿?”   凉月微微摇头,“浑身没劲儿,也没胃口。”   夜里许离忧已说的明白,凉月确实与当年纪如卿当年一样,中了德安王的毒掌,纪如卿当时被德安王与岚安公主囚困了四五年,最后还是向许离忧求救才得以脱困。   纪如卿解毒的过程中遭了不少罪,而凉月虽不至如当初的纪如卿的一般要遭那些罪,但这几日会虚弱无力。   “昨夜受了那老匹夫一掌,未料竟如此凶险,差点儿将小命儿也丢了……我为何睡一觉便无事了?”凉月不解地问。   白锦书默了片刻才道,“如卿懂些医术,早些年他与你一样被德安王的毒掌所伤,之后离忧也来了,她当年能救得了如卿,便也能救你。”   他隐瞒了凉月是因服用过凤凰尾的缘故才有惊无险。   白锦书已然懂得许离忧当初会煞费苦心安排凉月与他相遇了,只是他不想让凉月认为他们的相遇是精心设计好的。   若是凉月身份暴露,恐怕会陷入危险之境。   当年她父母亲惨死,便是因凤凰尾之故,如今知晓她幼时便已将凤凰尾服下这件事也只有几人知情,而她自己并不知这灵药既救了她的命,却也害得她父母双亡。   这对她而言太残忍了。   “你想见如卿也不急于一时,他夫人已再次怀有身孕,他们会在京中逗留许久,改日我请如卿到府中,让你见他好不好?”他转移她的注意力。   凉月只觉浑身酸软无力,一切听他安排即可。   “嗯,今日苏家二公子大喜,你与离忧姐他们一道去贺喜,我便不与你同去凑热闹了。”   靠在他怀里,只觉得暖洋洋的,凉月有些慵懒,在他胸前蹭了蹭,柔滑的衣料很舒适,她很喜欢。   “靖国侯府的人怕是每日来大门外堵你罢,杨素云……小惩大诫也就行了,毕竟靖国侯府摆在那里,之前靖国侯始终保持中立,此时你施以恩惠,日后便多了份助力……”   其实凉月并不情愿为杨素云求情,可她的傻书生大概会因为她而严惩杨素云。   傻书生不仅是她一人的傻书生,更是天下人的丞相,身居高位,已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那日在陀峰发生之事,身为九五之尊的景陌言明不予追究,便是给靖国侯一份恩情,最终将对杨素云的定夺交给了白锦书。   凉月明白景陌的意思,并非是交给白锦书,而是交给她。   同时景陌也是在提醒及试探她,她若要与白锦书相携前行,便要有作为丞相夫人的觉悟,行事做不到随心所欲。   凉月此时提起杨素云,是因为知晓白锦书会为了她与靖国侯府结怨。   一个杨素云罢了,凉月并不放在心上。   闻言,白锦书抿唇,良久才道,“我不想放过她。”   很简洁也很绝情的话语,听在凉月耳中却比绵绵情话动听。   他不打算轻易放过杨素云,不管杨素云对他是何心思,深情款款也好,爱而不得也罢,他并无怜香惜玉之心。   凉月想,傻书生瞧着对谁都温和有礼没脾气的模样,却会为她而与别人计较。   在傻书生心里,唯有她是不同的罢。   如此一想,凉月便忍不住笑了,“丞相大人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怕日后我会成为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你无需为我顾虑。”白锦书何尝不懂她,劝他放过杨素云,其实是为了他。   可他并非无私的圣贤,他也有看得比自身性命还重要的人。   凉月便是他的逆鳞,谁也不可轻易触碰。   凉月未在多言,在他怀里拱了拱,有气无力地道,“我还困,你别吵我。”   白锦书失笑,却很享受她这样的依赖亲昵,温声哄道,“你睡,我陪着你。”   凉月含糊应了一声,靠着他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午时,身侧已没了白锦书的踪迹,凉月感觉好转不少,能下榻走动了。   开门出来,屋外有婢女候着,凉月伸着懒腰问,“锦书去哪儿了?”   婢女愣了愣,忙应道,“回夫人,将军府二公子大喜,公子前去道贺,临走前交代,夫人若是醒来,不可单独外出。”   凉月瞪眼道,“他敢软禁我!”   婢女吓得一颤,扑通跪地,连忙告罪,“夫人息怒,公子是为夫人好,昨夜……”   昨夜发生之事,府中小厮婢女虽躲在房中,但也知晓了一些,更清楚夫人出了意外,公子震怒。   据闻,昨日陪夫人外出的两名护卫被带去了刑室受罚。   凉月不喜这样,府中婢女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如她会吃人一般。   “南风也跟着你们公子去了将军府么?”她将婢女扶起,尽量表现得和善些,生怕婢女又吓得给她下跪。   婢女不敢直视她,低垂着头应道,“南风统领并未随公子一同外出,此时在前院。”   “去将南风叫来,你无需在我身侧随侍,该干嘛干嘛去。”凉月无奈摆手,实在是难以适应这样的相处,在归云庄时也是有下人伺候的,但归云庄的婢女可没丞相府的胆小。   想来是那日她整治白国公府送来的那两个婢女时威慑过猛,将府中的婢女吓得不轻。   婢女屈膝退下。   不多时南风兴冲冲而来,“夫人,您寻属下有事吩咐?”   相比之下,南风与她相处倒像是朋友般自然,虽自称属下,可神情自然随性。   凉月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朝南风勾勾手。   南风会意,弯腰凑过去附耳恭听。   凉月压低声音问,“你有权将杨素云从天牢放出来送回靖国侯府吗?”   南风讶异,随即摇头,“人是公子下令押入天牢的,除了陛下外便只有公子下令才能将其放出。”   “没别的法子了?”凉月失望。   南风思忖一番后低声应道,“若是有公子的令牌便行得通,只是公子铁了心要惩治杨小姐,杨小侯爷与侯夫人此时还守在府外,公子亦不曾松口。”   自家公子是何心思,作为属下,南风甚是清楚。   公子最在意的是夫人,不惧与靖国侯府结仇结怨,而能劝公子改变心意的也只有夫人。   听说还有转机,凉月眼睛一亮,“你家公子的令牌可是随身携带?”   南风摇头道,“公子不喜随身携带累赘之物,只有必要时才会命属下带着,平日里令牌皆放在公子书房的书案上的木盒内。”   “带我去书房。”凉月欣喜催促。   南风知其中厉害关系,深知此事由夫人做作为妥当,公子不会对夫人如何的,而夫人若是放了杨素云,靖国侯府便欠了夫人的恩情,往后必对公子与夫人感恩戴德。   自书房取了令牌出来,凉月直接扔给了南风,笑道,“南风带那一瘸一拐的杨小侯爷去天牢接杨素云罢,顺道去靖国侯府与靖国侯碰一面,便说放杨素云乃丞相之意。”   “夫人,公子回来时您可得罩着属下啊。”南风一副狗腿样儿。   凉月好笑,“放心,此事与你无关,你家公子怪不到你头上。”   南风无后顾之忧了,笑嘻嘻离去,殊不知待他从靖国侯府回来便迎上了自家公子的怒火。 第46章 第46章   南风依照夫人吩咐办完事喜滋滋回了丞相府,一路上寻思着该如何向夫人讨赏呢。   然而, 踏入府门顿觉后背发凉,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瞧管家的同情的目光,甚是不妙啊。   莫非公子这么快便回来了?   这么想着, 南风行走的步伐便带了几分忐忑,寻思着要不先去向夫人禀报一声, 如此一来有夫人罩着, 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但南风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为等他先溜去见能救他免于责罚的凉月, 便被白锦书命人唤了去。   “南风统领,公子令你去书房。”手底下的护卫很是恭敬, 神情却与管家一样,满是同情。   南风认命地叹了一声, “唉, 东窗事发了,只盼公子息怒。”   护卫不敢多言,垂首跟在他身后。   南风尚存一丝侥幸, 又道, “可知夫人在何处?”   护卫如实答, “夫人在屋里歇着,公子回府后去瞧过, 夫人用过午膳后便又歇下了。”   南风仰首往天:天要亡我啊!此时若是扰醒夫人来求情,公子怕是更恼火。   南风抱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视死如归来到书房外,犹豫良久才抬手叩门。   “公子, 属下回来了。”   屋里寂静得令人尴尬,南风无意瞧见身后的手下小心翼翼溜了,讪讪摸摸后脑勺,深吸一口气才伸手轻轻将书房门推开一小道缝隙,偷偷查看屋内情形。   弯腰探头,从门缝里对上的便是公子冷冽的目光,南风猛然直起身,推门进去。   “公子……”踏入书房的南风正要请罪,不期然便瞧见躺在竹榻上昏昏欲睡的凉月,顿时精神一震,不怕自家公子了。   “夫人,属下幸不辱命。”南风自知转抱夫人大腿准没错。   公子再厉害,有夫人镇着,也就没那么吓人了。   夫人果然够义气,言而有信,并未抛弃他。   在等南风回来的期间,无所事事的凉月又开始昏昏欲睡,强撑着最后的意识便是要等南风回来,她深知白锦书的性子,寻常时很好说话,但较真起来却极为严厉。   昨日随她一同外出的那两位护卫便在她昏睡时受了罚,凉月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可不能再让南风也因她而受罚。   是以凉月才摸到书房来,守在已然震怒的丞相大人身边。   这是她允诺过南风的,她要罩着他。   竹榻便摆在书案旁边,凉月故作虚弱地伸手扯了扯白锦书的衣摆,有气无力地道,“我没力气了,扶我起来。”   原本绷着脸的丞相大人顿时没脾气了,起身来到来扶她,顺势便坐于竹榻上,让她靠在他身上。   南风进屋后一直耷拉着脑袋,一副知错的模样,时不时偷瞄公子,见夫人将公子哄得服服帖帖的,暗中给夫人竖大拇指。   一物降一物,终究是夫人技高一筹,公子即便清冷,但也被夫人吃的死死的。   南风觉得此时是溜之大吉的最佳时机。   “夫人,属下先行告退?”他偷偷给在公子怀里歪腻的夫人递眼色。   凉月慵懒地在白锦书怀里动了动,抬眼瞧见他也正好低头看她,神色莫辨,凉月心生警惕,扬起笑脸,“令牌是我拿的,南风是听我的令办事。”   白锦书一言不发。   凉月移开眼,快速对南风使眼色,摆手道,“南风辛苦了,忙了大半日,怕是午膳也未用,且先下去罢。”   “谢夫人体恤。”南风欣然道谢,正要趁机溜走。   这时便听自家公子冷冷的声音响起。   “偷盗令牌乃大罪。”   刚转过身的南风后背一凉,顿时僵住,心中清楚公子口中所指的偷盗令牌之人不会是夫人……   一霎间,心思百转,南风正待下跪请罪,却听夫人再次为他开脱。   “南风听我令行事罢了,你若势必要罚一人便罚我好了,此事本就与南风无关!”   凉月很霸气说完,便直起身走到南风面前,与白锦书形成对峙之势,又道,“你若为难南风便是存心与我过不去,是想撵我出丞相府。”   这话可将南风吓坏了,大气也不敢出,忐忑紧盯着前方气得脸色已变的公子。   能将公子气成这样的,大概也只有夫人了。   白锦书凝视着眼前这张倔强而憔悴的小脸,心中有再大的火气也燃不起来了。   “南风你出去。”   听到公子之言,南风哪里还敢逗留,脚底抹油那叫一个溜得快。   反正公子打也打不过夫人,且公子哪里舍得打夫人啊,倒也不怕夫人会被公子欺负。   夫人欺负公子还差不多。   南风退下,书房内只剩下凉月与白锦书相对,一时间竟成了互不相让的架势。   凉月恼道,“人已放了,你待如何?再去将她抓起来关进天牢,那你去呀。”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   丞相大人莫名想笑,而他真的笑了,这让本就恼火的凉月火气更旺,却又觉得委屈。   下意识就抬手要打他,落到他身上时却又收了力道,凉月恼恨自己不争气下不了手,恼怒之下推了他一把。   “离忧姐说你世上最温柔的男子,原来是哄骗我……且你说过不会再凶我的、你还笑话我……我不要和你成亲了!”   见她泪眼汪汪的,白锦书哪还敢绷着脸,更不敢笑了,慌忙去哄她。   “好好好,是我不对。”他最怕她哭了,又不知该如何哄她,只好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她挣扎,他便搂得越紧。   “方才并非笑话你,我笑我自己这般较真作何,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明白的。”   “凉月莫要恼了可好?”丞相大人很温柔地请求原谅,“我真知错了,你再原谅我一回。”   凉月见好就收,吸了吸鼻子,用气声哼道,“你之前明明说过,事事皆听我的,你的便是我的,如今我不过是令南风做件小事拿了你的令牌而已,你便摆官威压我。”   丞相大人无比冤枉却不敢说出来,反正眼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辩驳到最后认错的人一定是他。   “好好,往后全听你的。”其实丞相大人的官威在家中根本没用,因为他惧内。   “你若敢罚南风,我便离家出走。”   凉月边威胁边将先前奋力挤出的眼泪全蹭在他胸前,假装哭泣太走心了竟连鼻涕也出来了,也毫不客气地蹭在他衣襟上,而后便嫌弃地推开他。   “你衣裳脏了,不关我的事。”   “……”   在门外竖着耳朵偷听的南风,忽而被人拍肩膀吓了一跳,扭头瞧见身后笑的不怀好意的星魂,急忙作噤声的手势。   星魂望了眼紧闭的房门,顿时了然,却故意拔高声音道,“陛下令我与郭总管一同来丞相府宣旨,听下人说丞相在书房……”   南风眼角抽了几下,这便是交友不慎的下场,若是被公子察觉他在外偷听,那方才夫人的美人计不就白费了么……   “啊哈,郭总管啊,许久未见,可还好啊?”南风推开了星魂,转身下了台阶,走向拿着明黄圣旨的內侍总管郭询。   郭询乃景陌心腹內侍,是景陌登位后提拔起来的,与丞相府算是来往密切,南风与他也熟悉了。   “托南风统领的福,一切安好。”郭询熟稔地与南风道,“陛下有旨封赏,是给凉月姑娘的。”   南风还未来得及开口,房门便打开了。   白锦书拧眉站在门后,望着郭询手上那明黄圣旨,神情瞧着不像是喜悦。   郭询恭敬地将圣旨递上,“丞相大人,陛下命奴下将封赏凉月姑娘的旨意送到,无需姑娘跪接圣旨,陛下听闻姑娘受伤昏迷,命奴下与星……”   “陛下想见之人已离去,你们回去如实禀报便是。”白锦书冷声打断郭询的话。   他知景陌之意,必是听闻许离忧现身丞相府,遂派了南风与郭询一同前来丞相府查探究竟。   郭询接下来的客套话大抵要说奉陛下之令,他与星魂会留在丞相府照看凉月。   景陌是何脾性,白锦书太清楚了。   这三年来,景陌心心念的便是寻到许离忧,最好是想法子将许离忧留在身边。   景陌的心思不止白锦书知晓,许离忧与景熠亦很清楚,是以才避而不见,隐匿踪迹不肯与景陌相见。   一念成执,景陌的执念便是许离忧。   极力隐藏的来意被丞相戳穿,星魂与郭询面露尴尬,星魂在白锦书面前作揖详禀。   “公子见谅,小公子他只是太想再见主子一面了。”   此时此刻没有君臣,无陛下丞相,星魂是以许家的护卫身份说话,他口中的主子是许离忧,小公子是许君陌。   许离忧与许君陌皆是他的主子,而他的两位主子是无血缘关系的姐弟。   曾经是姐弟。 第47章 第47章   打发走星魂与郭询,书房门再次合上了, 南风依旧守在外, 却未在偷听。   上回夫人不顾自身安危跳崖救驾的封赏怕也没那么简单,而从方才郭询称呼夫人为凉月姑娘也能瞧出端倪来。   想来太上皇那边又给陛下施压了, 公子与夫人的姻缘路着实坎坷,只是不知这靖国侯府的嫡女出局后, 太上皇又将主意打到哪家贵女头上。   屋内, 凉月好奇接过白锦书手上的封赏圣旨细看,头一回见圣旨长什么样, 她要仔细瞧一瞧。   “景陌这小子够义气,雇我给他当护卫的钱没给, 现下封我为郡主,每年俸禄有五千两诶。”凉月对这个封赏甚是满意。   捡了个郡主当, 还有俸银领, 衣食无忧啊。   丞相大人却不太高兴,甚至有些郁闷。   “丞相夫人的俸禄比郡主高多了。”   凉月讶然,“啊?官夫人还有俸银拿?”   白锦书将她手中的圣旨收走, 随手放到案上, 而后紧盯着她, 轻声问,“想当郡主还是丞相夫人?”   凉月垂首拨弄手指, 颇为失落,“丞相夫人岂是想当便能当的,用命才换得个郡主之位……”   她很清楚, 即便没有杨素云,尚有许多个如杨素云那般身世显赫的世家贵女前仆后继。   白锦书握住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眯了眯眼,笑问,“胆怯想退缩了?”   凉月拍开他的手,目光与他的交汇,极为认真地道,“我无惧世人轻蔑的眼光,但若要与你相守,真的太难了,我孑然一身,无惧任何人,你却不同,有太上皇压着,连陛下想帮我也是用封赏这样委婉的法子……有时我甚至想,你若不是丞相便好了,可也只是想想罢了,即便你不是丞相,你也做不回白锦书了,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另一重身份。”   “凉月,我……”   凉月抬手捂住他的嘴,轻笑,“你且听我说完……即便你只是白锦书,白国公府依旧无法接受如我这般无家世背景的江湖女子,可那又如何呢,我想嫁之人只是你啊,与家世无关,若你只是个一贫如洗的穷书生我亦不会嫌弃你的。”   猝不及防心意剖白令白锦书心神激荡,一时间找不到言语表达,唯有紧紧拥着她。   在此之前,他始终有一丝不安,怕她说的留在他身边只是一时兴起,她不喜被约束,而留在他身边,她便要敛了随性,做一些曾经自己最厌烦之事。   他甚至怀疑为她撑起的那片天是否是她真正想要的。   而如今他懂了。   “成亲之事便定下了,你已无反悔的余地。”他听到自己是这样与她说的。   难得他竟然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之前的踌躇不决是因怕她日后后悔么。   “莫不是过了这许久你我婚事尚未敲定便是因为你怕我反悔,是以才一拖再拖?”凉月顿时恼了,心道她只当他处境艰难不得已将婚事搁置,却不知是他犹豫不决。   见她又要炸毛,白锦书急忙轻哄,“我是怕你日后后悔,入京之后你便甚少真心笑过,我是想给你留多些时间想明白……先前是我想岔了事,你莫恼。”   丞相大人小心翼翼求原谅,可怜巴巴地望着女侠,然而女侠不为所动推开了他的手。   “今日起我便是郡主了,才不稀罕你这吃力不讨好的丞相夫人之位,本郡主若是乐意,纳百八十个俊俏的男宠也是可行的,丞相夫人……哼,爱谁谁,本郡主不伺候了!”   言罢,恼怒的凉月拂袖离去。   白锦书追上去,追至大门外,连片衣袖也未能够到,心急不已,命南风速速跟上去。   凉月并未刻意隐匿踪迹,南风追上来她亦不理睬,景陌给她的封赏还有另一条,便是她能以女子之身协助黄荆查案办案。   没错,她能以郡主的身份办案。   南风并非沉闷的性子,与凉月相处久了大抵也摸清了她的性子,瞧出她此时并非真的与白锦书怄气,而是有别的要事要去做。   “夫人,咱们去哪儿?”   凉月顿住脚,目光凛凛盯着南风瞧,南风被盯得心里发毛,讪笑,“夫人有何吩咐?”   “要么唤我的名,要么称我一声郡主,不许唤我夫人。”凉月气恼轻哼。   原来夫人还是与公子赌气了呀,南风顿时松了一口,忙不迭点头,衣服狗腿样。   “夫人吩咐,属下莫敢不从。”   鸡同鸭讲,凉月有气也没地儿撒,索性再不理睬南风,径直去寻黄荆。   陈府灭门案也差不多该结了。   白锦书不想她掺和其中,不会与她细说详情的,她便假借生气自行去寻黄荆便是。   而她的身子也并非白锦书所想的那般虚弱,想来是许神医故意吓唬他的。   南风亦步亦趋跟在凉月身后,对于她轻车熟路来到黄荆的住处颇为意外。   “夫人,这是黄捕头家,您……”南风不确定地指了指黄荆家的院墙。   瞧夫人的架势分明是要飞檐走壁啊。   习惯了爬墙走捷径的凉月经南风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如今她要见黄荆用不着偷偷摸摸,光明正大敲门便是。   她方抬手,敲门之事便被南风抢了去。   “敲门这等小事属下来做。”南风殷勤得紧,心中想的是若被公子知晓连门也让夫人敲,保不齐又要被公子暗戳戳地惩治了呢。   公子的温文尔雅其实只骗得到夫人,作为属下,南风也是极为佩服自家公子的,每回惹恼了夫人只要使上一出苦肉计,夫人便会心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作为下属,南风觉得自己为公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来开门的是黄荆不久前收的小徒弟叫曲宏远,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长得挺结实,认出凉月后,曲宏远很高兴迎她进去。   准备跟着进去的南风却被曲宏远挡在了门外。   “你不许进来。”少年傲然扬起下巴,横臂拦住南风,“月姐姐与师父议事,无关之人不得打扰。”   南风抬手给了面前这嚣张的小子一记爆栗,“臭小子胆儿挺大啊,可知我是谁啊?”   曲宏远想起之前时常与凉月形影不离的那位徐公子,师父对那徐公子毕恭毕敬的,据师父说,那徐公子是不能得罪的贵人。   随即打量着南风的目光渐渐有些犹豫。   “你是徐公子的随从吗?”曲宏远问。   南风为细想,脱口道,“哪里来的徐公子、张公子的,我与你月姐姐是一起的,臭小子你让开。”   闻言,曲宏远毫不犹豫,将已抬起一只脚往里迈的南风给推出门外。   ‘哐当’一声响,门已合上,南风傻眼了。   “臭小子!”   威风凛凛的南风统领被一个毛小子给拒之门外了,气得头顶冒烟却又无了奈何。   夫人在里面,他不敢踹门啊。   而屋内与黄荆聊的投入的凉月并不知晓曲宏远与南风就此结下了梁子。   黄荆出身微寒,实属年轻有为却无亲无故,二十有五尚未娶亲,起初凉月并未留意到黄荆对杨素云有别样情愫,还是那日白锦书扶着她下了陀峰在山神庙歇脚时黄荆请求亲自押送杨素云时,凉月才恍然明白。   杨素云被劫一事,黄荆很是上心。   瞧着黄荆能心平气和与她聊案情,凉月便知他是一个刚正不阿、是非分明之人。   黄荆与她不过避重就轻说了几句,而后便不愿多说。   “丞相吩咐过,不许在下与姑娘……郡主再谈陈府血案。”黄荆一脸为难,正直道明缘由。   凉月失笑,“被封安喜郡主之事,我也是一个时辰前才知的,竟不知黄大哥耳朵那么灵。”   黄荆也笑了,“那是因你受伤昏睡罢了,今日一早陛下便已昭告天下,陛下原本是让丞相大人代为传旨的,不想与丞相在御书房起了争执,丞相愤然离开,陛下只得命郭总管亲自跑一趟。”   早朝之时黄荆便被传召到御书房外等候,早朝散后,陛下与丞相来了御书房,除了陈大人一家的灭门惨案外,陛下与丞相还聊了私事,黄荆进被迫做了一回旁观者。   凉月心下了然,景陌与白锦书的争执多半是因她而起,她早上醒来瞧见白锦书躺在她身侧,必是上过早朝回来了,难怪他一脸疲惫,昨夜怕是一夜未眠。   而后又去将军府道贺,估摸他根本未睡片刻,回府后便一头扎进书房,而她着实不该还使性子与他闹别扭,还一声不吭跑出府令他忧心。   景陌曾言,白锦书是个好兄长,即便他做错事,白锦书亦舍不得责备一句,只会默默为他善后。   如今为了她,白锦书竟与景陌不欢而散,而这些,白锦书是不会与她说的。   凉月心知她若不回府,白锦书无法安心躺下歇一歇,必然一直等着。   思及至此,凉月坐不住了,起身与黄荆道别,黄荆亲自送她至门外。   走出几步后,凉月停下,扭头对黄荆一笑。   “黄大哥,杨素云已回靖国侯府。”   黄荆一愣,随即肃然俯身拱手作揖,感激不已。   “多谢郡主。” 第48章 第48章   凉月在回丞相府的途中‘偶遇’的宋子煜,虽无奈, 却也不好落了他的面子, 到底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妹。   宋子煜依旧带她去的烟雨楼,此次倒是订了雅间, 称有要事与她商议。   此回京中碰面,凉月觉得宋子煜似是变了个人一般, 整个人说不出的沉郁。   宋子煜将门关上, 隔绝了门外南风的目光,转身见凉月已在桌前坐下, 自行倒水喝,他犹豫道, “师妹,昨夜你……谁救的你?”   凉月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 发出不小的声响, 这便是她的情绪,隐约透着不悦,语带讽刺。   “师兄算计别人不过瘾, 如今连我亦在你的算计范围了?我当师兄是想问我何时死呢?”   宋子煜神色一僵, 不自在地垂眸, 不敢直视她,口头上却是不服输, “你何苦挖苦我,师父也养育了你我十多载,我们岂能忘恩负义, 如今师父师娘身陷囹圄,我必须要救他们。”   多么大义凛然的言语,凉月却只想笑。   忘恩负义么?她并不在乎。   “给德安王当走狗便能救得了他们了?既是如此,那此等忠孝大义之事便有劳师兄了,我一介女子,无师兄那般高义之志,只想过安稳的日子罢了。”   宋子煜满是不敢思议地望着她。   “师妹,你如何会说出这种话?师父他是你父亲,即便不是亲生的,父女之情总是有的,你这般绝情……”   凉月冷声打断他,“师兄今日煞费苦心堵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若无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这是宋子煜头一回见她冷绝的与他说话,一时竟愣住,呐那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凉月猛地站起身,讥诮道,“因为以前无人在意我如何想,甚至连自己也不在乎,舒家如何安排我照做便是,提线木偶做久了,我也该换个活法,做回我自己。”   似曾相识的冷冽眼神令宋子煜不由得一颤,他曾在别人身上见过。   在漓县时,那个看似文弱的白公子便是这般瞧他的,不可一世,未将他放在眼里。   心底无由的涌起妒意,宋子煜失控地低吼,“那人一开始便在骗你,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他连名分亦不给你,你傻乎乎的图什么!”   “图他傻呗。”凉月不以为意轻笑。   “师……   在宋子煜想要说话时,她再次打断,语气漫不经心却字字入心。   她道,“他愿将一切给我,这大概是天下女子可望不可即的罢,而我要的也只有他能给,我心悦他,他愿宠着我,这便够了。”   眼见凉月要走,宋子煜急声道,“师妹,你若不顾念多年的亲情,那当我求你,求你帮我个忙,只要拿到王爷想要之物,师父师娘及小师弟便平安无事。”   凉月蹙眉,“何物?”   “凤凰尾,听闻是一种克百毒的灵药,十多年前落入你亲生父亲手中,后来师父收养了你,王爷以为凤凰尾在师父手上,但师父说被人盗走了……”   宋子煜将自己听闻的所谓真相说了一遍,德安王苦寻凤凰尾而不得,最终查到凉月身上,可凉月父母双亡时不过几岁的孩童而已,德安王便怀疑是收养她的舒展将凤凰尾据为己有,但掘地三尺搜遍了整个归云庄亦一无所获,舒展给的答案是被人盗走了。   听完宋子煜所言,凉月心绪有些复杂,凝视宋子煜良久,宋子煜被她瞧得极为不自在。   此时凉月开了口,她的话便如同惊雷在宋子煜头顶炸响。   “师兄,当日你受伤命在旦夕,恰逢女神医出现,她让我去寻一味灵药,我拿到了。”言外之意甚是直白了,暗指那味灵药将他起死回生。   宋子煜呆若木鸡,凉月却有种报复后的快感,憋屈了这么多年,似乎有了傻书生为她撑腰后,她才有了底气活得像自己。   或是迁怒宋子煜,又或是宋子煜自讨苦吃,时至今日,她已不是逆来顺受的舒凉月。   她只是凉月,是傻书生每每情动时轻唤的凉月。   不管是谁,只要对傻书生心存不轨,她便视他为敌。   宋子煜亦不例外。   “师兄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来……”   ‘哐当’一声巨响,雅间的门被人自外大力踹开了。   凉月循声望去,瞧见白锦书面色铁青走了进来,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震怒、气势汹汹,犹如抓奸的丈夫,周身冒着火气。   “怎么来了……”   凉月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尚未从震惊中回神,手已被白锦书拉住,强势地拽着她往外走。   只听他冷声道,“将嫌犯捉拿回府,严加审问。”   屋外的南风肃然应声,对身后严阵以待的护卫做了个手势,护卫涌入屋内,将宋子煜围住。   宋子煜大喊,“师妹,你莫要继续被他蒙骗,他接近你事先早有预谋!”   凉月察觉白锦书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紧,而她还是停下脚步,却只是扭头瞧了眼有些疯狂的宋子煜,淡然浅笑。   “师兄,方才我还有一句话未说。”   凉月回握住白锦书的手,话却是说给宋子煜听的。   她笑道,“我有的,他想要,我心甘情愿给他,我喜欢他的早有预谋。”   忽然安静得诡异的气氛令凉月脸热。   平日里如何调戏傻书生那也是关起门来无外人在场,今日当着许多人的面且全是丞相府的护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会害羞。   特别是白锦书这一脸痴汉笑,她心都酥了。   “不许这么盯着我!”凉月恼羞成怒瞪害她丢脸的罪魁祸首。   “我亦然。”白锦书别有深意应了一句。   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应她对宋子煜说的那句‘他想要,心甘情愿给他’之言,顿觉脸更烫了。   在看客们的目送下,凉月与白锦书手牵手走出烟雨楼,走在街上同样引人注目,周围人窃窃私语引起了凉月的注意。   她低声与白锦书道,“你高调出行,这些人怕是认出你了。”   白锦书不可置否挑眉,“或许不仅认出我,也认出你了,安喜郡主。”   “……”她方才走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好不,分明是丞相大人太高调才使她被人围观。   行至无人之处,凉月便甩开他的手,佯装恼怒道,“你说过不干涉我的。”   白锦书敛了笑,薄唇轻抿,不发一眼。   凉月即将破功,恰在此时星魂带着宫中侍卫出现在前方。   “见过丞相,属下奉陛下令前来捉拿刺客。”星魂很正式地朝白锦书行礼。   白锦书微微眯眼,依旧一言不发,神色莫测望着星魂及他带来的一众侍卫。   星魂浑然不在意白锦书是否同意,命侍卫将南风押着的宋子煜带走了。   凉月抬眸望向白锦书,目光微沉。   “是你告知景陌我师兄便是那日逃脱的刺客的?”话方出口,凉月便后悔了,且她捕捉到了白锦书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受伤。   她的不信任伤他心了。   那日在陀峰峰顶,星魂亦是目睹一切的,宋子煜虽蒙面,但在面对她时的反常岂会逃过星魂的眼。   以景陌的能力,要查出宋子煜简直易如反掌。   而白锦书因顾及她的感受,徇私枉法了。   她却反过来怀疑他。   凉月想道歉,但白锦书已迈步往前,将她丢不管了。   南风也有些瞧不过眼了,叹道,“唉,夫人冤枉公子了。”   凉月理亏垂首,“此次是我不对,伤他心了。”   孺子可教也,南风欣慰,便兴致勃勃教夫人该如何才能求得公子原谅,讨公子欢心。   “夫人此时追上去,缠着公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若是不成便使用美人计……”   虽然听起来全是馊主意,但凉月听进去了。   直至回到丞相府白锦书也不曾搭理她,凉月使尽浑身解数亦未曾得他正眼,不免有些泄气。   而白锦书径自回房便歇下了,但他并未关门,凉月眼巴巴跟进去,坐在床沿守着他。   偷瞄多次,他仿若睡着一般对她视而不见。   凉月心一横,蹬了鞋翻身上了床榻,挪到里侧躺在他身旁。   终于,白锦书睁眼,淡淡瞥了她一眼依旧不发一言。   凉月耍赖似的蹭过去,头靠在他胸前,受伤的那只手也搭在他身上有意无意摸索,趁机自衣襟处探入。   只着一身单衣的丞相大人又一次被轻薄了,微凉的手触到他胸口是,他猛然僵住,浑身紧绷,下意识便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本想厉声警告,开口才觉嗓子干哑毫无威慑力。   “凉月……”   “锦书,你瞧我手臂上有伤还这般取悦你,你该消气了罢?”凉月睁着无辜的大眼,巴巴地望着他。   白锦书目光晦暗不明盯着她许久。   在凉月以为即将大功告成时,人家丞相大人负气且傲娇地撇开脸不搭理她了。   稍愣后,凉月反思,最后归咎于美人计实施不够彻底,心道莫不是非要宽衣解带才更显诚意? 第49章 第49章   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引起了白锦书的注意,疑惑偏头望去, 神色蓦然僵住, 瞧见凉月脱得只剩里衣了,俊颜霎时涨红, 目光不知该落在何处。   “咳咳,会着凉的。”   他不自在地撇开眼, 捂嘴轻咳几下, 忙支起身拿过锦被将她裹住。   凉月故作茫然,“不会呀, 挺凉爽的,你要不也脱了试试?”   “……”   明知她是故意为之, 丞相大人只得妥协,连人带被抱住, 好气又好笑, “一日不折腾我,你便不舒坦是不是?真是……”   凉月直往他怀里钻,手从锦被下伸出紧紧抱住他的腰, 黏糊得紧。   “还恼我不?”衣裳都脱了, 总不能功亏一篑, 她得趁热打铁。   白锦书微微低首与她对望。   凉月立即作出委屈状,“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你明明知晓我本就冲动,岂能与我计较,况且你说过永远不会嫌弃我的。”   “如此反倒成我的不是了?”白锦书危险眯眼, 似是打定主意不先服软了。   凉月自知理亏,不敢再像平时一般可着劲儿地欺负他,随即便哼唧哼唧地又往他怀里钻,黏着他不撒手。   “夫君大人公正严明哪里会错,是为妻错了。”   白锦书苦笑不得,每一回她都有新招式,而他始终拿她无法。   既然她先低头认错,他见好就收,总端着架子怕是行不通,且他此时疲倦至极,哪有体力与她一直这般嬉闹。   将她圈在怀里,他故意板着脸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再犯,罪加一等知道吗?”   凉月忙不迭点头,“嗯嗯,夫君大人说的我都听。”   丞相大人被取悦了,嘴角微扬,拥着怀中的小女子躺下,疲惫地叹道,“为夫太累了,夫人要乖一些……”   凉月轻轻应了声,偏头瞧见他已闭目睡去,俊颜上的倦色尤为明显,她心疼不已,细心地为他拉好被子,静静躺在他身侧。   不扰他,默默陪着他便好了。   白锦书只睡了半个时辰,南风便在屋外提醒将军府开快要开席了。   在他熟睡后,凉月便起身下榻,拿了之前命南风搜集来的话本子解闷,未曾想瞧得入了迷,直到南风出声她才惊觉时辰不早了。   白锦书起身着衣,末了,转身见凉月有些失落地望着他,便笑道,“再傻乎乎盯着我片刻,咱们便要错过喜宴了。”   凉月先是一喜,随即又苦下脸来,“人家是请你,并未请我。”   “夫妻一体,不分彼此。”丞相大人笑得别有深意。   凉月睨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还不忘叮嘱道,“你等我片刻,我去换身衣裳。”   白锦书正在整理衣襟,抬眼时便只瞧见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他失笑摇头,走到盆架前,弯腰掬水净面。   待他将自身打理妥当去隔壁屋时,凉月将衣橱内的新衣裳全搬到床上,她一一拿起来照着身量比,难以选择。   见他进来,欢喜朝他招手。   “锦书快来,你给我瞧瞧穿哪一身好,这些是你前些日子为我置办的,太多了,我不知该如何选。”   白锦书含笑走近,目光往床上扫了一眼,弯腰拿起了浅粉的那套递给她,“这套不错,瞧着喜庆。”   “喜庆……又不是我成亲。”凉月嘴里嘟囔着,却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衣裳抱着往屏风后走去。   凉月并未注意到身后白锦书讳莫如深的目光。   将军府与丞相府相隔得也不远,与白国公府差不多,不过是方向相反而已,将军府在丞相府的南面,国公府在北面,皆是一刻左右的脚程。   此次白锦书依旧是牵着她高调出现在人前,两人踏入将军府便成了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碍于白锦书的身份,不少同僚殷勤上前问候寒暄。   有人迎上来时,凉月下意识缩手,白锦书却更加握紧了些。   “别怕。”他温声宽慰。   凉月撇嘴,嬉笑打趣,“你面皮薄啊,若是一会儿丞相大人在同僚面前脸红可如何是好,估摸着我又多了条调戏丞相的大罪。”   “哦,习惯了。”丞相大人一本正经地道。   凉月还想说两句来着,奈何殷勤的人不止一个,已将她与白锦书围住。   率先打招呼的是兵部尚书之子成瑾浩。   “丞相,这便是安喜郡主罢?”   凉月听景陌提过这位文武双全的禁军统领,也从白锦书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成瑾浩曾在危急时刻救过许离忧与纪如卿。   而成瑾浩深得景陌信赖,多半也与许离忧有关。   “凉月,此乃兵部尚书成尚书家的公子,现如今也是禁军统领。”白锦书先对成瑾浩微笑颔首,而后出于礼貌给凉月一一介绍了围上来寒暄的众人身份。   凉月只负责微笑颔首。   人情世故,白锦书是抛不开的,应付着那些人时抽个间隙对南风使了个眼色,南风上前带着凉月悄悄去往将军府的内院。   仆从婢女皆在全院忙活,将军府的内院则很是宁静。   南风在院外停下,里面走出一位英武的劲装侍女,恭敬有礼地对凉月抱拳。   “郡主请随属下前来,主子与纪公子久候多时了。”来人正是许离忧的侍女寻月。   凉月礼貌道谢,“有劳姑娘引路。”   寻月微微一笑,不卑不亢,似是不经意回眸与南风对上目光。   南风戏谑道,“寻月,听闻星魂那榆木疙瘩最近桃花旺,不若哥哥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如此倒是正合我意,不要榆木疙瘩了,改嫁威风的南风统领岂不更好。”寻月笑盈盈,应对自如。   反倒是南风立马举手投降,“我认输啊姑奶奶,朋友妻不可欺,若是星魂那小心眼儿听到您此番豪言,非得宰了我不可。”   三人自小一块长大,熟知彼此秉性,星魂虽瞧着木讷,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且武功在南风之上,而南风更知星魂心心念便是早已与寻月终成眷属,只是因各自身上的责任,这三年来星魂与寻月聚少离多,甚至有时一整年也难得见上一回。   南风心道,跟在公子身边久了自然知晓久旷的‘木讷’男有多可怕。   公子便是最好的例子,谁敢与他抢媳妇,那简直在用小命去冒险。   听南风唤了寻月的名儿,凉月恍然,知晓寻月是许离忧的人,顿时露出亲切的笑容。   “有劳寻月姐姐了。”寻月年纪与许离忧相仿,唤一声姐姐是应当的。   寻月也不矫情,微笑点头算是应了她。   “早前便听主子说凉月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凉月与锦书公子极为登对,您二位可要迅速些,锦书公子与世子年纪相仿,世子与主子快要为人父母了,锦书公子怕也心急了。”   饶是凉月脸皮厚,听寻月如此直白也不免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得想起今日她在人家锦书公子面前宽衣解带,人家可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让她将衣裳穿上呢。   依照傻书生那正人君子的尿性,想赶上景熠的进度是不可能的了。   进屋后,凉月发现屋内也挺热闹的。   景熠守在许离忧身边,那娇俏女子身旁亦守着一挺拔男子,那男子正为苏玉锦倒水,背对着门,凉月进屋时并未一眼瞧见那男子的长相,但昨夜隔着夜色,她还是瞧见了大概的身影轮廓。   那人便是纪如卿。   “凉月来了。”许离忧在景熠的搀扶下站起身,微笑朝她走来。   凉月微笑,“离忧姐。”   许离忧走近她,含笑拍拍她的肩,轻声道,“我近日精神头不大好,便由师兄为你解惑,我在隔壁屋等你。”   许离忧与景熠出了屋,纪如卿瞧着妻子喝完水才缓缓转身。   乍眼看,凉月便愣住,这世上竟有如此这般美貌的男子。   妖孽般的美男啊。   前有白锦书与景熠令她开了眼界,未料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纪公子才是人间绝色。   “傻书生的亲戚一个赛一个俊……”   凉月不经意呢喃出声,引得前方‘噗哧’一声笑。   便是这一声笑令凉月心神归位,讪笑望向笑出声的苏玉锦,倒也不见外。   “纪夫人见谅啊,实在是纪公子……嘿嘿,我并非觊觎啊,纯属对美的欣赏。”   纪如卿俊眉微蹙,苏玉锦的目光落在凉月身后,笑容更深了。   浑然不觉的凉月还总往纪如卿脸上瞟,身后传来白锦书冷冷的声音。   “美么?”   凉月讶然转身,白锦书沉着脸站在门口,也不知听了多少,但那紧抿的薄唇昭示着丞相大人此刻心情欠佳。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病娇》的小伙伴们知道的纪公子是口嫌体正的妖孽美,咱们凉月是外貌协会的,就喜欢美人~ 第50章 第50章   “噫?”   见白锦书这么快便摆脱那些人,凉月讶然, 出于本能, 欢喜朝他奔去。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那些人太难缠, 应付起来真累……”凉月习惯了去挽他的胳膊,触到他的衣袖才意识到有人在, 又忙缩回手。   白锦书自是将她的举动瞧在眼里, 以前总下意识提醒她男女之防,今日她守礼了, 他却不乐意了。   “难得如卿通情达理一回,我岂能错过。”他暗指纪如卿平日里不近人情, 此番请得纪如卿出面告知凉月当年真相,其中还是许离忧出了力。   若说谁能请得动不近人情的纪公子, 除了纪夫人外, 便只有纪公子的师妹许离忧了。   丞相大人说话带着一股子酸味儿,纪公子同样不待见他。   “因某些人过于无能反显得本公子神通广大,全当同情弱者了。”   互不相让的互掐, 大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意味。   凉月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猛然记起一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   南风曾言, 太上皇曾属意白锦书成为苏将军的女婿,只是后来因苏小姐得了失魂症需要到乡下静养, 两人的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如今纪如卿这般针锋相对,似乎在情理之中。   在凉月斟酌该如何措辞才能令‘战火’熄灭时,白锦书已恢复至温文尔雅的模样, 极为随意且自然地牵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哦,那今日我们便见识一下纪公子的神通广大。”   纪如卿还想回怼,苏玉锦掐了他一下,适时制止了这场男人间的暗自较量。   果然,被苏玉锦一掐一瞪,纪公子顿时便老实了,虽有不满却也只敢暗自撇嘴。   将一切收归眼底的凉月暗自称奇,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先是见了许离忧与景熠的日常相处,此时又见苏玉锦将纪如卿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两位公子瞧着皆是性子清冷,生人勿近的模样,倒是待爱妻极好。   凉月见识到了真正的惧内是怎样一番情形,百炼钢化绕指柔嘛。   “你们慢聊,我去外面走一走。”苏玉锦扶着肚子慢慢站起身。   她的举动令纪如卿如临大敌,赶忙去扶她,俊脸都白了,“你别总这般吓唬我。”   听着像是数落的话实则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苏玉锦幸福浅笑,“并非头一胎了,你还这般大惊小怪的,也不怪二哥笑话你。”   纪如卿笑了笑,并未搭话,那温柔无比的眼神可真真是令人沉溺啊。   凉月眼不眨地望着人家夫妻秀恩爱。   见她这般‘痴迷’盯着纪如卿,丞相大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心想果然这丫头当初对他真是见色起意,如今又开始盯着别人瞧了。   丞相大人心里堵,待纪如卿小心翼翼扶着爱妻到屋外院中,正事无巨细叮嘱屋外婢女好生照看时,丞相大人便开始说酸话了。   “如卿很好看?”   凉月诚实点头,瞧见他脸色更难看了,又道,“纪夫人也很好看,两人很登对,我惊叹的是纪夫人的御夫之术,改日定要向她讨教一二。”   丞相大人竟无言以对。   被迫要与爱妻分开片刻的纪公子再回来时显得很是不耐烦,火气全往白锦书身上撒。   “曾听闻丞相大人年纪轻轻便爬上权臣之位,坊间将您传得神乎其神,世人愚昧,当真是好骗,俗语云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欺我。”纪如卿语气不善,矛头直指白锦书。   白锦书性子本就温和,甚少与性子恶劣的纪公子一般见识,更何况今日凉月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呈口舌之快。   “如卿所言极是。”白锦书一如既往的温润。   他这样,纪如卿便觉得无趣了,目光移到凉月身上,语气不亲近却不生疏。   “你的身世,双亲亡故真相,你确定要知道?”   凉月极为认真地点头,“人总要知晓自己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   纪如卿难得露出一笑,随即轻叹一声,只想早一点说完去陪妻儿的纪公子也不婉转,直接开门见山讲述凉月的身世。   先前凉月已从许离忧哪里知晓,她生父与纪如卿的父亲以及许离忧的父亲师出同门,皆是出自回春谷。   回春谷以妙手回春的医术闻名,却是隐居世外的神秘门派,回春谷的门徒甚少插手江湖事,百年来一直如此。   直至上一代,也就是纪如卿他们父辈一代的弟子却个个不走寻常路,不仅深陷江湖纷争,就连朝廷之事亦牵涉其中。   师兄弟因各自立场不同,终究走上了自相残杀的道路。   纪如卿之父纪初杭死于许离忧之父沐青泽之手,虽是纪初杭有心寻死,沐青泽误杀,但师兄弟间终究是互相残杀了。   纪初杭死后不久,沐青泽也被德安王设计杀害,但德安王始终未能得到自己想要之物。   德安王早年修炼毒功损了身子本元,致使无嗣,得知凤凰尾是唯一能治愈他不育的灵药,便动用一切势力四处找寻。   而恰巧此灵药在纪初杭与沐青泽的小师弟简舒玄身上,纪初杭对岚安公主一往情深,是以被德安王与岚安公主利用役使。   但师兄弟间更胜亲手足的情意让纪初杭下决心隐瞒凤凰尾在简舒玄手上之事。   之后纪初杭与沐青泽相继亡故,凤凰尾在简舒玄手上之事到底还是被德安王知晓了。   这便是凉月一家三口悲剧的开端。   那时凉月方出生不久,简舒玄与妻女便在德安王的追杀下逃亡,在打斗过程中凉月被重伤,简舒玄为救女儿只得冒险试用灵药凤凰尾,最终保住了女儿。   之后简舒玄夫妻俩带着女儿躲开了德安王的追杀,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但好景不长,最后还是被德安王的爪牙发现了踪迹。   简舒玄原本想带妻女回师门寻求庇佑,却在途中被德安王派来的人截杀,而杀简舒玄之人正是凉月母亲舒妙蓉的师兄舒展。   舒妙蓉在丈夫尸首前殉情,舒展将一同随行的死士全部灭口带走了凉月。   而回春谷的人收到消息赶来接应时已经晚了。   故事到此便结束了,纪如卿起身离开,屋内只剩下凉月与白锦书。   “凉月莫怕,我在呢。”白锦书来到凉月跟前,拥她入怀。   凉月心生恍惚,眼底氤氲着濛濛雾气,被他揽入怀时无意识伸手紧紧抱着他。   “锦书,方才纪公子所说的那些事……父母惨死时的情形,似曾亲眼目睹,可我的记忆却模糊得紧,我记不起来了……”   她在害怕,在颤抖,而她的身边只有他了。   “没事的,记不起来便记不起来罢,血海深仇我替你报。”白锦书拥紧了怀中之人,眼中的坚定谁也瞧不见。   凉月的仇人是德安王那只老狐狸,他不敢让她冒险,至于舒展,许离忧曾暗示过,舒展害死简舒玄一事或许另有隐情,他必须查清楚。   舒展将凉月养大,未曾亏待,凉月心里是真将舒展当父亲的。   “如卿的人已找到舒庄主一家三口,将其安顿在了安全之地,待解决了德安王之事,我陪你去见他们。”   言毕,白锦书微微低头,瞧见凉月仰着头双眼含泪却对着他笑,他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莫哭。”   他站着,她坐着,凉月正好可以抱住他的腰,将泪水全往他身上蹭去,哑着嗓子哽咽道,“我不哭,因为我有你啊……我才不哭……”   嘴里说着不哭,泪却愈发汹涌了,很快白锦书的衣裳便湿了大片,他静静抱着她,任她发泄。   片刻后凉月还真歇了泪,自白锦书怀中仰头,眼眶红红的,嘟嘴道,“我饿了。”   白锦书低头笑道,“我先帮你擦擦脸,一会儿咱们到隔壁屋与离忧他们坐一桌,便不去前院凑热闹了。”   凉月乖巧点了点头。   两人收拾妥当来到隔壁屋的房门外,屋里明明人不少,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凉月抬眼便瞧见了令气氛沉重的始作俑者。   一身便装的景陌。   “那小子为何会来?”凉月用手肘轻轻拐了一下白锦书。   白锦书安抚地轻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两人牵手踏入屋内。   景陌见白锦书进来,顿时一喜,站起身来到白锦书跟前,像个争宠的孩子,硬生生将凉月的手掰开,拽着白锦书往许离忧面前凑去。   凉月尚在傻眼时,便听景陌委屈地对许离忧道,“这些年你对我不闻不问,只有锦书哥疼我。”   白锦书无奈扶额。   景熠的神色则黑沉的可怕,目光扫过景陌时却掩了汹涌之色,很快便换上了笑颜。   “你姐姐受了重创,这些年小心调养才勉强能支撑着下榻行走。”   闻言,景陌望向景熠的眼神带着凶狠之意。   “那你还让她受生育之苦!”   景熠神色一变,却是垂眸不语,掩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此时许离忧出声维护景熠。   “孩子是我要的,不怪阿熠,陌儿你莫要再胡闹了。” 第51章 第51章   因景陌的加入成了七人一桌,许离忧与苏玉锦有孕在身不宜饮酒, 景陌与景熠互相瞧不顺眼几乎不搭话, 景陌与纪如卿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便缠上了好脾气的白锦书。   “锦书哥,我敬你一杯。”景陌隔着凉月举杯朝白锦书敬酒, 私下里,他不会在白锦书面前摆出一国之君的架子。   更何况在场所有人此时皆不视他为君, 摆架子也无人理会。   凉月瞧景陌怂得可以, 不敢招惹纪如卿便专门欺负傻书生,她不乐意了。   夺了白锦书手上的酒杯, 气势汹汹与景陌碰杯,“我代他与你拼, 输了可别哭鼻子。”   言罢,凉月豪气一饮而尽。   景陌仰头喝下, 随即开怀畅笑, “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不醉不归。”   凉月想拿酒壶斟酒, 白锦书将她的手捉了回来, 将筷子塞进她手中, 温声道,“莫要空腹喝酒, 吃饱了再说,莫要与他胡闹。”   这个‘他’自然直神武的陛下了。   瞧着身旁这些人一个个成双成对,只有他形单影只, 景陌更加郁闷了。   “锦书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也只敢找好脾气的白锦书抱怨两句。   白锦书自烧鸡上扯了一只鸡腿给凉月,默了默又去扯另外一只,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皆落到他身上,想知道这最后一只鸡腿的归属。   然而被六双眼盯着的白公子眼也不眨一下便再次将鸡腿放入自家媳妇儿碗里。   “你们不爱吃鸡腿,我便笑纳了。”   除许离忧与苏玉锦忍俊不禁外,徇私的白公子收到了来自在场三位男子的鄙夷之色。   凉月赧然,却笑得甜蜜。   景陌哀嚎,“锦书哥你厚此薄彼,我是你弟弟啊,曾经你最疼爱的弟弟。”   “哦,那你如今有了嫂子,日后多一个人疼你了。”凉月呲牙笑,“嫂子会同你哥一样疼你的。”   “哼,那你分我一只?”景陌斜眼盯她碗里的鸡腿。   凉月喜滋滋地分一只给他,“此鸡腿乃你默认我是你嫂子的奖励,若是你尽快让我当上丞相夫人,往后同桌用饭,鸡腿全是你的。”   “一言为定。”陛下也乐滋滋的点头应了。   “……”   围观了坐拥天下的君王被一只鸡腿收买了的全过程的几人无言以对。   最欢喜之人当属被‘委婉’求亲的丞相大人,凉月此举是当着他亲友的面说出要嫁他的决心了呢。   “郡主府大概再过七日便能修葺完毕,届时我上门提亲。”白锦书轻声道。   一句话再次令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在他身上。   啃着鸡腿的凉月含糊不清地问出了大家伙儿的心声。   “我住丞相府,郡主府空着,你向谁提亲啊?”   白锦书扶额,“过程总归还是要有的,丞相府的掌财权该先交给你。”   气氛忽然安静得有些诡异。   许离忧白了一眼身侧的景熠,没好气地训道,“瞧见没,比起锦书,你差得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景世子汗颜。   相较之下,自认为明媒正娶娶妻过门的纪公子昂首挺胸觉得自己忽然比景世子高出一个头来。   然,纪夫人当头便浇下一盆凉水。   “纪公子,我若没记错,你当初连提亲是借用如轩的名义,且是在我失忆之时骗婚,成亲后赚钱养家糊口之事也是我在做……”   被揭底的纪公子伤自尊了,反思之后发现这些年来他真在吃软饭,吃得心安理得。   “晤,那是因为我眼光好,娶了你呀。”   谁让他有一个会赚钱还持家的媳妇儿呢,别人羡慕不来的。   一场喜宴更像是一场家宴,至少临别时凉月见白锦书是真心笑着的。   二人离开将军府时景陌还未回宫,路上凉月好奇问了一句。   “景陌是难以接受自己堂兄娶了离忧姐么?”   在景陌还是许君陌时,许离忧是他的姐姐,而当他成为景陌后,景熠是他的堂兄。   这关系确实有些复杂。   白锦书沉吟,“也不全是,陌儿的双亲去的早,幼时亦如我一般身子孱弱遭病痛折磨,是离忧不惜一切治好他的,离忧于陌儿而言,既是姐姐,也像母亲,陌儿性子执拗,要放下尚需时日。”   凉月忽然停下不走了,白锦书也停步,未等他开口问,凉月便偏过身抱住他的腰。   “怎么了?”白锦书低头,轻声问她。   凉月闷声道,“景陌有离忧姐陪着,病发时离忧姐在身边为他治病,你却一个人……若我比你大几岁或与你同岁便好了,我必早早来你身边陪着你。”   令人感动的话却将白锦书逗笑了,轻轻将她拥住,忍不住笑叹,“还是不要了,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更愿自己是完好康健地与你相遇,况且你若真比我大,如今也不知是几个孩儿的娘了,哪有我的份儿。”   相遇在最恰当之时才是天赐良缘,早些相遇,谁又知会不会是另一种遗憾错过呢,毕竟那时的他始终有一只脚踩在鬼门关前,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若早早与她相遇,他恐怕也无现在的勇气将她留在身边。   凉月深以为然地道,“如此倒是有可能,我只喜欢美男啊,你那时候定然骨瘦如柴无此时半分风姿,我定瞧不上你的。”   “……也没那么差的。”丞相大人这话说的很没底气,他很是清楚早些年的自己确是瘦得脱了形。   这大概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罢,苦难过去,他遇见了她。   “往后不许再如今日这般盯着如卿,有夫之妇有何可看的。”温润白公子吃起醋来也是傲娇别扭得可以。   凉月讶异抬眼,他已松开她,改为牵着她的手继续朝着丞相府的方向走。   她咕哝道,“纪公子确实长得好看嘛,我说了纯粹是对美的欣赏,并非垂涎他的美色。”   听她这话是毫无做错事的觉悟,丞相大人有气却发作不得,只能自己生闷气。   回府后白锦书又一头扎进书房,南风进去了片刻便出来了,凉月在院中赏月观星,无聊得紧。   南风走近,恭敬地道,“夫人,公子方才交代,宋子煜宋公子是拘是放但凭夫人您做主。”   凉月无所谓地摊手,“放不放你自己做决定,我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女子,权衡利弊我还是懂的,师兄他被抓起来也未尝不是好事。”   至少宋子煜关在丞相府中性命无虞。   瞧着眼前这比他要小许多岁的女子,南风替自家公子欣慰,夫人的心可一直是偏向公子的。   “属下明白了。”南风恭敬应声。   在南风即将离去时,凉月又改了主意,叫住他,“南风且等等。”   “夫人有何吩咐?”南风恢复了平日里与凉月相处的随性,痞笑道,“莫不是夫人此时才察觉公子心情欠佳?”   听他这么一说,凉月便忘了自己要说的正事了,满心满眼全是白锦书。   “谁惹你家公子不悦了?”   南风点到为止,忙转了话头,“夫人方才要吩咐属下做什么?”   凉月撇了撇嘴,“我才知晓德安王为何一直对锦书多番试探,昨夜那些刺客怕是想活捉锦书来着,大抵是德安王误以为锦书身子忽然大好是因服用了凤凰尾之故……我之前说谎骗我师兄说凤凰尾给他服了……”   话到此处她顿了顿,南风静待她的下文。   犹疑一番,凉月终究作出取舍。   “你放出风去,让德安王知晓他所求灵药已被我师兄服用,如此一来锦书这边要轻松得多。”   南风心中暗喜,却故作讶异地道,“夫人此举是为保公子而舍弃宋公子呀。”   凉月默了默才道,“我师兄瞧着忠厚好骗,其实只有我知他有多怕死,待你将消息散出去后再关我师兄一两日,放他走时顺便提上一提,他必然不敢再回去找德安王,因为他怕死。”   贪生怕死,宋子煜也不例外,以往他的那些侠义忠厚之举不过是仗着有归云庄做后盾,江湖人皆要给他三分薄面罢了。   如今归云庄已不复存在,宋子煜是聪明人,自是知晓该如何自保,投靠德安王便是他权衡之后的取舍。   是以宋子煜不惜利用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意来骗她。   只是他输了,他小瞧她。   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人,凉月深知宋子煜的秉性,宋子煜待她也并非全是虚情假意,也有几分真心,但这几分真心不足以令他放下私心。   宋子煜想活命,想出人头地,归云庄没了,他只能另谋出路,如今凉月是要断了他搭上德安王的这条路。   南风会意离去,凉月便自行回屋歇下,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白锦书便不再端着了,推门进了她的屋。   凉月假装被他扰醒的睡眼惺忪样,往床里侧挪了一些。   “夜深了,安歇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比天气还冷,作者君内心拔凉拔凉滴,每天都不想码字~~如果发现断更了,那一定是作者君又没码字的结果,哈哈!!! 第52章 第52章   二人并肩躺着,许久未有交流, 各自有所思。   “明日我便回当差, 给黄捕头打下手。”凉月忽然说。   她并非征询白锦书的意见,而是做了决定后知会他一声, 景陌给她的封赏也有她可随意调动刑部任何官员的权力。   白锦书侧过身望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非去不可吗?”   凉月也侧过身与他相对, 而后主动窝进他怀中,嗡声道, “你知道我的,整日无所事事比杀了我还难受, 丞相府太闷了,闲得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个废人。”   白锦书无奈叹了口气, 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勺, 不禁笑道,“之前也不知是谁嚷着要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夫人的,这还未当上丞相夫人呢便打起退堂鼓了。”   “哪有打退堂鼓, 我这不是眼巴巴等着你八抬大轿迎我入府嘛, 谁让你们皇……你们家的长辈全是迂腐不讲理的, 他们瞧不上我,总有一日定让他们刮目相看, 求着你来娶我。”凉月不满地哼了哼,“哼,若不是瞧在你的面上, 宫里那位及国公府里的两位老头儿,我非得扒光他们的胡须不可。”   她尽量缓和了气氛,但白锦书却更加歉疚,“凉月,是我令你受委屈了,再给我些时日,不会太久了。”   凉月未再应声,靠在他怀中若有所思。   翌日,白锦书上朝回来时凉月已不在府中,他去上朝时凉月还安睡,他亲自吩咐前日随她一同去火烧德安王府的那两名护卫无必要保护好她。   最近朝中很是平静,眼下称得上是大事也就七日后景陌生辰,除封地在外的诸侯王外,邻近的番邦小国亦要来京朝贺,身为丞相,他确实要忙上一阵。   还有便是散朝后太上皇宣他去见了一面密谈了一件要事。   外邦北夷国派了一位王子及一位适婚公主前来,北夷国国主事先便给太上皇递来了国书,北夷国的意思很明显,想通过联姻来巩固两国交好的关系。   太上皇今日便是暗示他,景氏皇族无适龄公主,也就意味着景氏可出一合适男子娶了那北夷公主。   景熠隐遁做了闲散人陪妻逍遥江湖去了,三年前纪如卿死遁弃了澈云郡王的身份与爱妻隐居田园,而如今身份适合的只剩下他与景陌。   景陌为一国之君,纳了那北夷国公主为妃倒也未尝不可,但今日景陌在太上皇寝殿大闹一通死活不愿娶北夷公主,还威胁了太上皇。   景陌的原话是,“若是非要朕纳那北夷国的公主为妃,朕便先立凉月那丫头为后!”   这话听着像是威胁太上皇的,实则是一箭双雕,连同白锦书亦威胁到了。   哼,身为丞相你若不协调好邦交关系,非要朕娶那不知是方是圆的公子,朕便先娶了你喜欢的女子,看你急不急。   丞相大人确实感知到了威胁。   太上皇的本意可不是让陛下纳妃,分明是冲着他来的,看来是杨素云之事还不足以令太上皇醒悟。   自家公子心情欠佳,倒是苦了随侍的南风,脖子伸的老长总往大门方向瞄,期盼夫人赶快回来。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凉月依然没回府,只差了护卫回来禀报说她不回府用晚膳了。   南风不敢瞧公子的脸色,只好仰头观赏夜色,这么晚了夫人回来也该吃夜宵了罢,护卫说的晚膳莫不是明日的?   又或是夫人此时才想起来公子会一直等她回来一同用膳。   白锦书沉默良久,南风与前来传话的护卫大气也不敢出。   “命人传膳。”白锦书淡淡吩咐了句便转身回屋。   来传话的护卫忐忑地望向南风,“统领,夫人在用晚膳之前听说了太上皇命公子着手迎接北夷使臣之事,公子真的要娶那北夷公主么?”   南风脸色一变,沉声道,“休要在夫人跟前胡说!”   南风大概明白为何夫人之前明明答应过公子每日皆回回府陪公子用晚膳的,这才第一日便食言了,敢情是听到了流言。   护卫忙不迭摇头,“此事并非属下造谣,是陛下身边的星魂统领与夫人说的,今日星魂统领来找黄捕头,便与夫人闲聊了几句。   “……星魂这个二愣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风气得想骂人。   护卫立马垂首,小声地禀报,“今日杨小侯爷也去找黄捕头拜师了,认出夫人后便嚷着要请夫人喝酒以表谢意,此时夫人在烟雨楼……”   “你不早说。”南风无语至极,急忙转身进屋,方才公子吩咐的传膳大抵是不必了。   果然,不肖片刻,还立在原处的护卫瞧见公子与南风统领匆匆出来,而后南风统领率先注意到他的存在,表情凶狠地朝他踹来。   “带路!”   “哦哦哦……”   下意识就躲开了南风统领那一记飞踹,护卫傻笑着飞奔至前方去带路。   白锦书来到烟雨楼时,凉月这厢已是酒过三巡的微醺状态,喝得最少的黄荆坐在一旁无奈瞧着不喝倒对方不肯罢休的两人。   黄荆还是头一回见女子这般海量的,自认为酒量不错的他亦自愧不如。   “来,喝!”杨凌云醉意蒙蒙,一手举杯,一手毫无顾忌搭上凉月的肩,一副哥俩好的口吻道,“虽那日你暗中埋伏我,胜之不武,但你心地不坏,救了我姐,也救了我杨氏一族,你是我的恩人。”   凉月嫌弃地拨开他的手,举杯与他碰了一下,目光迷离笑道,“谁稀罕救你杨氏一族,我不过为了傻书生而已……你家那位有第一贵女之称的姐姐啊,呵,也不过如此嘛,傻书生才瞧不上她呢。”   言毕,凉月仰头一口闷了。   杨凌云学着她的样子又喝了一杯,大舌头地反驳,“才不是我姐……我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她就是痴心错付……白锦书都成她的心魔了,为了他……我姐姐蹉跎年华……嗝……”   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醉醺醺的杨小侯爷还稍稍难为情了一下,小娇羞的表情令凉月一阵恶寒,对他翻了翻白眼。   “当年你便是这般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罢。”   提及当年英勇,杨凌云顿时神采奕奕,大有拉上凉月秉烛夜谈的架势。   “你是不知沙场有多凶险,那时我手持长刀威武雄壮……”   杨凌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仅凉月嫌他聒噪给了他一巴头,连随白锦书在身后偷听的南风亦忍不住小声议论道,“依属下看,小侯爷应当扛不动大刀……”   白锦书未应声,倒是凉月后知后觉地扭头,醉眼朦胧并不确定,她摇了摇脑袋,缓缓抬起手,指着白锦书傻笑。   “夫君来了呀!”   南风憋笑瞧了眼心情大好却只微微勾唇的公子,便识趣地退到一旁,不抢公子在夫人面前的风头。   白锦书含笑上前。   而醉糊涂了的杨凌云只当凉月酒后胡言,再次伸手去搭她的肩,未果也不气馁,自顾自道,“夫君岂是能乱叫的,你若不嫌弃,我娶你如何?”   方牵住凉月伸来的手,杨凌云所言清晰入耳,丞相大人立时沉了脸,斜眼扫向挣扎着要站起身的杨凌云。   凉月也听到了杨凌云的话,又给了他一巴头,直接将他又按了坐回去。   “才瞧不上你个怂货,二世祖一个!”   凉月望着白锦书嘿嘿笑,“我的夫君只有一个啊……是傻书生,是丞相……长得好,性子也好,世间多半女子皆想嫁他。”   杨凌云扭头,忽而指着白锦书傻笑,“你喜欢他呀,我与你说他、他活不长了的……若非我姐姐执拗,我父亲亦是瞧不上他的,怕我姐守寡……”   言未尽,杨凌云已趴在桌上彻底醉晕了。   黄荆站起身对白锦书拱手行礼,白锦书亦颔首示意,而后旁若无人地将站立不稳的凉月揽入怀,扶她站稳。   两个酒鬼安静了,黄荆这才开口为杨凌云求情,“丞相见谅,杨小侯爷醉糊涂,胡言乱语冲撞了您,您莫要当真。”   白锦书不以为意轻笑,“黄捕头多虑了,这样的言语我自小听到大,杨小侯爷所言倒也不虚,不管是谁家贵女嫁入丞相府必守寡无疑。”   “……”黄荆不知该如何接话,尴尬笑了笑。   此时趴在白锦书怀里的凉月不安分了,气恼地捶他的胸口,嚷道,“你敢让我守寡,我便改嫁,嫁进宫去,气死那老头儿!”   闻言,黄荆神色一紧,但瞧见丞相大人那一脸宠溺而无奈的笑,顿时又松了一口气,而后便听到丞相大人温声细语地哄着怀里撒泼的女子。   “是是是,为了你,我定然要长命百岁的。”   “我来接你回家了……”   果然,丞相大人非一般人,他怀里的女子顿时就乖顺了,在他胸口蹭了蹭,便闭着眼拽拽他的胳膊。   “我醉了,你背我回去。”   丞相大人笑而不语,扶着她转身,待她勉强站稳后他才蹲下身,而身后的女子顺势便伏在他背上。   身为旁观者的黄捕头心下叹道,矜贵如丞相,待心仪女子亦是百般柔情令人艳羡。 第53章 第53章   白锦书背着凉月慢悠悠走在前,南风与一众护卫跟随在后, 保持最适合的距离。   而此时伏在白锦书背上的凉月是睁着眼的, 虽脸颊微红,她的眼中却无多少醉意。   她之前还取笑他手无缚鸡之力, 原来他真的能抱得动她,也能背着她走。   “你分明知晓我是故意让护卫回去禀报的, 为何还要上当?”她指的是他来接她这事儿。   白锦书脚下微顿, 复又恢复步调,慢悠悠地朝前走, 答非所问,“饮酒伤身, 往后莫要那自己的身子置气。”   凉月委屈极了,吸了吸鼻子, 道, “当初我便不该犯傻进了离忧姐的套,我答应她保护你一年,可我后悔了, 我不想待在丞相府。”   “你想去哪儿, 改日我带你去。”他应对自如。   他故意装傻, 凉月岂会不知,她心底积压已久的委屈在此刻爆发了。   “我只想离你远远的, 不想见到你!”   一声吼完,她又伏回到他肩头,叨叨道, “可你那么傻,整日被人欺负,我若不在身边,你指不定怎么惨呢……”   白锦书似笑似叹,“正因如此,你定要时刻守在我身旁才能安心不是,有你在,谁也不敢欺负我。”   凉月气愤地咬他的耳朵,却也舍不得真咬,愤愤地道,“为了你,我舍弃师兄,嫁祸师兄,我不怕被人知晓凤凰尾之事,更不怕德安王对付我,可我怕你因我受连累……凭什么你们一家子的争斗要我来背负祸水的骂名。”   太上皇瞧不起她,若非碍于她曾救过白锦书性命,那老家伙指不定早对她下手了。   而就在方才,凉月又从杨凌云口中得知一件事。   太上皇曾向靖国侯透露,留着凉月其实是以防万一,是怕若是除去了她,若白锦书病情反复便无法了。   凉月心知这些卑鄙龌龊的心思与白锦书无关,可她心里难受,只能喝酒发泄,岂不知越喝越清醒。   薄醉时胆子也大,压抑许久的憋屈翻涌而出。   “锦书,要与你名正言顺在一起太难了……”   凉月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已是几不可闻,白锦书却觉得一股热流自耳后沿着脖颈钻进了他的衣领,凉意蔓延至心口。   白锦书一滞,轻唤她的,唤了几声也未得到回应,便默默背着她朝前走。   背上的人似乎是睡着了,呼吸轻缓平稳,也不闹腾了,乖得像个孩子。   而就在他暗自勾唇时,凉月忽然动了一下,轻轻拍他的肩,语气极为严肃地道,“放我下来。”   白锦书只当她酒意上头怕是想吐,便依言将她放下,立即去扶她,却见她自己站的稳稳的,脚才落地便已转身呼喊跟在身后的南风了。   “南风,你们保护好你家公子,前方有异样,我去瞧瞧。”   不远不近跟在后的南风与一众护卫正边走边数星星呢,忽然被夫人召唤,顿时也警惕起来。   南风知晓夫人要比常人警觉得多,大概是夜盲的缘故,到了夜里,夫人的耳力极为灵敏,必是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护卫上前围护在白锦书左右,凉月稍稍安心,提气便要跃上街道旁房院顶上查探究竟,忽而手上一暖,是白锦书拉住她。   “小心些。”他叮嘱后便松开手。   凉月应了一声便提气跃上屋顶,一路顺着有异动的方向飞跃而去。   在地上的白锦书亦不曾站在原地,拔腿便跟着她的方向跑。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南风有些傻眼,自家公子向来病怏怏的,以前稍微走快些便气喘吁吁的,如今背着夫人许久,还能健步如飞了。   果然,主子所言不差,夫人便是主子的福星。   “傻愣着作甚,还不去保护公子。”南风回神后边呵斥与他一样愣神的护卫边拔腿追上去。   “公子您慢些,一会儿也能追上夫人的。”   公子哪有闲功夫听他废话,跑得更快了。   体力上到底是有明显差距的,护卫很快便追上了,小心翼翼地护在白锦书周围,而墙头的凉月已没了踪迹。   此时有女子的呼救声传来。   “救命啊,打劫了……”   “劫色啦!”   听女子口音像是外邦人,呼救声也是拗口的,但中气十足。   在岔口站定,南风凭着极佳的耳力指路。   “公子,应当是花街的我方向,就在前方不远处。”   白锦书沉声道,“你速带人前去支应,务必保护好凉月,她胳膊上有伤。”   南风领命,带了两名护卫先行赶去。   前方的凉月已稳稳落在了‘大劫’那一行人的面前,她身上穿的是衙门捕头穿的衣裳,倒也很应景。   一身捕快装及男子的束发,显得英姿飒爽的,她的从天而降惊艳到了被大劫的异域大美人。   被两名劫匪拽着手呢,还讶然惊呼,“真俊呐!”   凉月顿时无语扶额,“大美人儿,这种时候正常人应该惊恐尖叫大呼英雄救命才是。”   异域大美人附和地猛点头,“嗯嗯,可我知晓你定是前来英雄救美的。”   “……”似乎言之有理的样子,凉月撇嘴。   两名劫匪瞧见凉月的装束后顿觉不妙,其中一人快速吹了一记口哨,随即身后的屋顶上又跃下五六个带刀的同伙。   几人皆以真面目示人,想来是有恃无恐,也不遮遮掩掩了。   “哟嚯,还有帮手啊。”凉月不屑地耸了耸肩,不小心扯动伤处,她吸了一口凉气。   面前之人一看便不是见色起意的劫匪,虽打扮瞧着挺像,但眼中却透着一股子杀意,分明是杀手才有的神色,而他们一眼便瞧出了凉月的异样。   只听其中一人喊道,“莫要被这小捕快吓唬了,他身上有伤,速战速决,莫要节外生枝。”   闻言,后来出现的几人便朝凉月发起攻势,而另外两人拽着那异域大美人便往巷子里拖。   大美人这才急了,大声惊呼,“喂,救我啊!”   “夫人,属下等人奉公子令来助您!”   此时南风带着护卫及时赶到,那几个攻击凉月的人被两名护卫缠住了,南风很尽责地不在凉月身前。   凉月无语撇嘴,“南风统领,你挡道了,眼前一个对手也无,你不是该去救那大美人么。”   南风犹豫地道,“公子只令属下保护好夫人。”   “迂腐之人就是碍事。”凉月拨开挡道的南风,一个纵跃便拦在了那两个劫匪跟前。   未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凉月先使了暗器朝那二人击去,趁他们撒手闪躲时,凉月已将大美人拽过来,而大美人顺势窝在她怀里。   “我好怕哦,你定要保护好我。”   这绵柔的声音激得凉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状似不经意地将还要比她高且比她壮实丰满的异域美人推到身后。   “你躲远些,别碍事。”   美人倒也懂事,真的推到一旁为她打气。   “这些人觊觎我的美色,对我图谋不轨,你要好好教训他们,缺胳膊断腿最好!”   “……”   南风解决完这边最后一个碍事的劫匪后,凑到夫人身后便听那异族姑娘语出惊人,不由得眼角微抽。   这姑娘也并非柔善可欺嘛。   想着公子的吩咐,南风将凉月护在身后,道,“公子担忧您的伤,不许您动手。”   “那好,交给你了。”凉月落得清闲,退到一边,下意识抱臂还疼得呲了呲牙。   大美人热情地凑到凉月身旁,关切地道,“你受伤了呀,一会儿我……”   “杀无赦,一个活口也不留!”   大美人儿殷切的话未说完便被被沉着脸赶到的白锦书给搅和了,他一声令下后便奔至凉月跟前,查看她是否受伤。   凉月瞧见他担忧的神情,心下一暖,轻声道,“我无碍,还未动上手呢,南风就赶到了。”   白锦书面色稍霁。   两声惨叫,最后两名劫匪亦被南风给结果了,护卫们查验所有人皆断了气,南风到白锦书面前禀报。   “公子,办妥了。”   白锦书点了点头,待要与凉月说什么,一旁被忽视得彻底的异域美人忍不住出声打岔。   “你们二人是兄弟?”一双美目在白锦书与凉月之间流转,随即又道,“虽长得不像,但两人都长得俊,他救了我……”   她伸手就要去挽凉月的手,凉月不着痕迹避开了。   大美人眼中露出受伤的神色,噘嘴想要说什么,便被随后赶来的一帮人给打断了。   一群同样是异域装扮的人神色匆忙奔了过来,其中一五官深刻留有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率先对白锦书与凉月鞠躬致谢,而后才转身询问大美人。   “公……小姐,您可还好?”   大美人理也不理他,嫌他碍眼,将他推开,一张明艳的笑脸对着凉月。   “你叫什么?”   凉月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萌生一种恶趣味,她牵起白锦书的手,亲昵地往他肩头一靠,遗憾地对大美人眨眼道,“他不是我兄长,是我相好的,我对美男比较有兴趣。”   一帮异域异族人目瞪口呆。   凉月含笑挽着白锦书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大美人不死心,又出声了。   “我喜欢英雄!”   “我一定会知道你是谁的?”   凉月扭头,白锦书却将她的头给掰转压在胸前,凉月动弹不得,但感觉到白锦书回头了,还说了一句话。   “此乃靖国侯府的小侯爷杨凌云,救姑娘只是路见不平而已,不足挂齿的。”   “……”   天上掉馅饼儿砸杨凌云那怂货的头了,可为何凉月有一种丞相大人在嫁祸于人的错觉呢?   作者有话要说:  醉梦中的杨小侯爷:一个大美人儿正朝本小爷扑来,接还是不接? 第54章 第54章   直至回到府中两人牵着的手亦不曾松开过,确切说是白锦书始终牵着她不放。   凉月也很无奈。   她回自己的屋, 白锦书亦不松手, 随着她一同进了她的屋。   “丞相大人,您此番是打算牵着我的手一辈子不放了?”走着回来的, 先去的那几分薄醉早散得差不多了,凉月很清醒地凝视他。   白锦书笑了笑, 牵着她来到盆架前, 这才松开她的手,自架子上取了手巾放入铜盆里沾水又拧干, 一手轻轻扶住她的头,一手拿手巾为她净面。   “你是将我当你女儿养么?”凉月哭笑不得, 这傻书生装傻充愣的本事愈发精进了。   他这是谋划以温柔攻势使她沦陷。   可她今晚与他说的话皆是认真的,她似乎只记住了她说的那句‘与你在一起太难了’而未留意她还说了另一句。   他是她相好的。   白锦书仔细而轻柔地为她擦脸, 末了还回应了她方才打趣他的那句话。   他笑道, “不,是女儿她娘。”   出其不意的反调戏套路,凉月只觉老脸一红, 夺过他手上的巾帕胡乱地擦了擦脸, 而后又扔回盆里。   “女儿她爹, 抱女儿她娘去竹榻上歇一歇。”言毕,她便想要以双手勾着他的脖颈跳起来给他抱, 过于激动以至于忽略手臂受伤之事。   扯动伤口,凉月吸了一口凉气,白锦书听到她的吸气声, 急忙按住她的肩,紧张兮兮的。   “扯到伤口了,痛不痛?”   凉月任他给他解了腰带,褪了外衫,而后他似是反应过来做了无礼之事,悻悻住手,关切道,“若是痛了不许闷着,与我说,我命人去请大夫。”   凉月慢条斯理继续他方才未完成之事,将碍事的衣物脱下,脱到里衣便停下,将胳膊从宽大的衣袖里弄出来,将受伤的胳膊给面红羞涩的丞相大人观看。   “喏,我好着呢。”   伤口并未裂开,她脱衣便是想让他安心。   如此一来她的里衣便成了斜搭着,白锦书不经意便瞥见……   只一眼,他便立即移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又要替她拉好衣裳,被拒绝了。   “我稍后得沐浴,穿上后还要脱,多麻烦。”   “……”   凉月并未发现他闪躲而无处安放的目光,自顾自地道,“方才所救的那女子是何身份?”   细想方才那情形,凉月隐约有了猜测,却又疑惑不解,之前不是说北夷使臣七日后才能抵么?   白锦书很快便为她解了疑惑。   “那女子便是北夷公主,她提前抵京之事我已知晓。”   凉月并不意外,有另一件事,她比较困惑。   “方才你为何将对北夷公主的救命恩情拜拜送给杨素云那蠢货,让北夷对你对丞相府感恩岂不是更好……”   白锦书淡淡瞥眼,牵着揽着她坐到竹榻上,只听他道,“即便是女子觊觎吾妻亦是不能的,况且杨凌云心心念想娶妻,我便好心送他一个。”   凉月乐不可支,顺势靠在他怀里,心中暗笑,原来丞相大人的醋坛子打翻了,很是介意杨凌云说娶她的那句话。   “大醋缸。”凉月笑哼一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倚在他身上。   渐渐懂得许多事,也懂了傻书生某一时刻的木讷也并非是真木讷。   如今他在她面前,情绪越来越外露,不再是逆来顺受的傻书生模样了,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高深莫测的他,似乎总在算计着什么。   可怜的杨凌云可就惨咯。   “你不愿娶北夷公主,也没必要坑害杨凌云嘛,其实那家伙并没那么可恨,身份使然,他跋扈惯了,但也并非无可救药。”凉月替杨凌云默哀,她已然猜出了白锦书的几分心思。   白锦书冷哼,“就凭你这番话,杨凌云还真就当定这北夷国的驸马了!”   这下丞相大人是彻底打翻了醋坛。   凉月好笑不已,却未再替杨凌云说好话了,她也觉得这杨小侯爷实在是欠调教,今日一早在府尹衙门见她时还想与她打一架来着,奈何就是凭着一张嘴叫嚷得厉害,正当她要成全他时,那厮又怯场了。   起初因为杨凌云打了白锦书一事,凉月对杨凌云便无好感,后来又出了杨素云恩将仇报这档子事,凉月甚至觉得自己对姓杨都带了偏见。   但她一向恩怨分明,倒也未因杨素云之事迁怒杨凌云,经过一整日的相处,凉月算是瞧出来了,这杨凌云秉性不坏,并不会胡作非为,还有忧国忧民的觉悟,大抵是纨绔子弟中的一股清流,紧要关头还有些小聪明,懂得利用身份提供办事的便利。   今晚杨凌云请她与黄荆喝酒,其本意是与她讲和,凉月不知此事是否是靖国侯暗中授意,不过倒也瞧出了杨凌云的几分真诚。   她忽然沉默,白锦书又恼了,但也只敢生闷气罢了。   “想什么呢?”他克制地问。   凉月直起身,捧住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鼻尖,随即站起身往外走。   “累了一日,我先去沐浴。”扔下一句话,她便潇洒走了出去。   被扔下的丞相大人摸着鼻尖傻笑片刻,而后起身去了书房。   南风跟在身后,边走边说起了近日所发生之事,及今晚的英雄救美。   “公子,北夷使者提前抵京之事极为隐秘,但今晚之事分明不是贼寇临时起意,瞧那架势,想来是将北夷公主的行踪摸清了,又或是北夷公主身边有内奸……”   最了解北夷公主行踪之人多半是她身侧之人了。   白锦书并未做任何评断,吩咐道,“速派人知会北夷王子一声,他们的行踪已暴露,除了我朝加派人手保护外,他也该留个心眼,想要北夷使团死在我景朝境内无疑是北夷那边的。”   “属下明白。”南风应声后却欲言又止的。   白锦书疑惑停步,“还有何事?”   南风往后退了一步,视死如归地垂首道,“属下得到宫里传出的消息,陛下决定七日后为安喜郡主举办比武招亲的擂台,届时陛下会亲自坐镇……”   “什么郡主令陌儿大动干戈……”心中想着别的事丞相大人随口那么一念,忽然便愣住了,而后沉下脸来。   “你说谁?”   南风不敢抬头,又小声地复述一遍,“陛下生辰那日打算在使团朝贺时顺便举办一场擂台大赛,未婚配的世家子弟及皇室贵胄乃至使臣皆可报名参赛……陛下命星魂传信来问公子可要提前报名……”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南风只觉凉风嗖嗖刮来,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心下腹议陛下也真能折腾,自己躲在宫里,可怜了他们身为属下要被迁怒。   然而,预想中公子震怒提刀杀去皇宫的一幕不曾出现,南风只听到公子平静地道了句,“如此也好。”   这就完了?   南风壮着胆子抬首,瞧见公子一脸的深思。   “公子,比武招亲诶,若换作是为您比武招亲,属下一点儿也不担心的,夫人出手必然大获全胜,但如今是您诶,您真觉得好?”南风忐忑提醒。   南风很是担忧,自家公子文斗定然不在话下,这武斗就……有些尴尬了,这擂台能爬的上去么?   但瞧公子浑然不将那些武夫放在眼里的模样,南风暗自猜测莫不是公子备有大招?   白锦书波澜不惊地反问,“你们既叫了这么久的夫人,难不成这丞相府的夫人还能换人?”   南风急忙表明立场,“哪能啊,在属下等人心目中,夫人只有一个!”   来自自家公子鄙夷的眼神,南风谄媚笑着接下,“公子您处理完公务快些回屋陪夫人,据星魂透露,比武招亲之事,陛下事先便征得夫人同意了的。”   言外之意便是提醒自家公子该警惕了,这稍不留意,到嘴边的夫人也能飞了的。   况且公子总被夫人牵着鼻子走,也挺惨的。   此时白锦书已行至书房外,立时又改了主意原路返回。   见状,南风暗自窃喜,时不时的火烧浇油,如此下去,他大概很快便能完成主子交代的重任了罢。   公子与夫人早日修成正果,最好尽快添一位小公子让冷清的丞相府热闹起来。   凉月沐浴完回房,瞧见白锦书手持书卷却望着油灯发傻,神不守舍的,似乎有心事。   “我这屋里的油灯如此令你着迷呀?”她含笑走近。   白锦书抬眼定定瞧了她片刻,随手将书卷往茶桌上一放,朝她伸出手。   “凉月,你过来,我想与你说说话。”   凉月也不矫情将手递给她,方落入他掌中便被大力一扯坐到他腿上,凉月讶异他怪异的举动,却故意贴近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娇媚浅笑,吐气如兰。   “浴后美人身带清香……丞相大人终于把持不住了呀。” 第55章 第55章   纤腰不盈一握,娇颜浅笑, 温言撩拨, 确实难以把持,但白锦书克制住了, 抬手固住她的下巴,故作凶狠地道, “听闻安喜郡主不日便要比武招亲?”   “哦,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凉月丝毫不意外他的态度。   抢在他开口前,她又道, “安喜郡主是谁呀,那可是救过圣驾的女子, 太上皇不稀罕,白老国公亦嫌弃, 但这世上大好男儿岂非白公子一人, 现如今想娶安喜郡主的人排成长队,再容不得旁人指手画脚、挑挑拣拣的了。”   白锦书黯然道,“是我令你受委屈了。”   凉月脸上的笑渐渐收敛, 拨开他的手, 站起身, 而后微微弯腰俯视他,学着他方才的样儿挑起他的下巴。   “也许明日, 也许后日,我很快便要搬去郡主府了,这些日子多谢丞相大人款待照顾了。”   白锦书失笑, 捉住她的手还想将她楼入怀,却未能如愿。   凉月避开他的手,神色寡淡,“我要搬走是真的,比武招亲亦是真的,招亲之事过后,我便要离京了。”   她的话便如同晴天霹雳在白锦书头顶炸响。   “你说什么?”   他喃喃地问。   凉月疲惫地揉揉眉心,幽幽道,“累了,想回去了,陛下给我的封地亦包括漓县在内,我喜欢那里。”   “那里有何值得你留恋的?”白锦书也气糊涂了,方才明明还好好的,他还暗喜她酒后吐真言。   她方才还说只嫁他一人的,怎地说变卦就变卦,更令他恼火的事是,她竟瞒了他许多事。   一时间二人成了对峙姿态,互不相让,谁也没打算先低头。   凉月不想多做解释,自行到床上躺下,两人皆无言,屋中陷入沉静。   良久,久到凉月即将入眠时,身上的锦被动了一下,紧接着身侧便多了一人。   “回你自己的屋去。”凉月赌气地踹他。   白锦书不说话,顺势将她踹过来的腿压住,而后翻身伏在她身上。   凉月猛地睁开眼,瞪他,“干嘛?”   原本想趁此机会振一振夫纲的丞相立马就怂了,可怜兮兮地道,“夫人受委屈了,为夫知错了。”   “……”   大眼瞪小眼,她凶悍,他却委屈又可怜的样子。   凉月被压得快要喘不过起来,想揍他来着,又下不去手,只得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气恼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起开。”   “不起。”丞相大人很傲娇,又带着几分讨好地道,“夫人原谅为夫,为夫便起开。”   “这是你夫人,脸真大。”凉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手上再使力,轻松便将他推到一了。   末了尤不解气又踹了他一脚,踹在他大腿上。   听到他浮夸地吸气,凉月还是忍不住心了一下,板着脸低斥,“男女授受不亲,再敢动手动脚,你死定了。”   难得拉下脸来耍一回无赖的丞相大人心一横,豁出去了,支起身坐好,利落地宽衣解带。   凉月被他的举动给惊到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直到他上衣脱光,露出白皙的胸膛,往下……   她瞧见的是肋骨?   果然,这人瘦得厉害,身无四两肉全是排了。   “就你这把瘦骨头,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脱衣服,不嫌丢人啊。”凉月故作高冷侧过身背对他。   呃……上身光溜溜的丞相大人愣住了,不禁低头自己打量了一下。   伤自尊了。   秉承着做事有始有终的理念,丞相大人再次钻被窝,眼一闭又不怕死地贴了上去,避开她胳膊的伤,一手抚上纤腰,一手撩开她而后的发,凑过去吻她的耳朵。   麻痒的触感霎时传递四肢百骸,他大胆的举动令凉月整个人僵住。   “你……你还想生米煮熟饭……”稍稍一愣后,凉月反应过来了,扒开腰上的那只大手,翻身平躺,偏头盯着他,神色瞧不出喜怒。   白锦书紧张得手心发汗,口干舌燥的。   “我……”   瞧他的样子定然又是怂了,凉月可不想就此放过他。   “冷不?”抬手手贴在他的心口,目光迷离,娇柔魅惑。   此事此景,她娇媚的模样勾住了丞相大人的心神,喉咙发紧,连气息也变得微妙起来。   瞧着越来越近朝她压来的俊脸,凉月不厚道地笑了,白锦书顿生警惕,就这么尴尬地俯视她。   旖旎氛围尴尬且不寻常,她的笑明显是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趁他愣神时,凉月已翻身将他压制,纤纤玉指在他胸膛流连轻抚,引得他一颤,嗓子更哑了。   “凉月……”   “抱歉啊夫君大人,恐怕要扰了您的兴致了,为妻近日身子不方便呐,您想吃是吃不着了。”   “……”   丞相大人觉得曾经他眼中纯善好哄的凉月不见了,如今是越发会折腾他了。   亏得他近日恶补那许多羞耻的画册,这都到阵前了,他怎会甘心就此罢手了。   兴许她是故意折腾他,月例什么的不过是诓他而已。   如此一想,他的目光变得讳莫如深。   凉月吓得一个激灵,支起身便要逃走,正要下床便被一双大手给掐住腰又拽了回来,后背贴上他的胸膛,虽不宽广,胜在温暖。   被迫回到他怀里的凉月眼珠滴溜溜转,霎时又改了主意,她才不要没骨气地逃跑。   哼,一会儿要听他哭着求她。   这时丞相大人在她耳旁哑声道,“为夫不信,要亲自检查一番,夫人的身子到底哪里不适……”   “你会?”凉月微微仰头,眼含挑衅之意。   丞相大人很温柔地将她放下躺好,倾身压住,目光幽幽盯着她的脸,捕捉到她眼里的一丝慌乱,忽而狭促一笑,“会与不会,试过便知。”   他果真不上当,凉月笑得更欢了。   想来也是,之前进京一路走走停停,她来月事需要月事带,头一回遇上这种事的白锦书可是羞红了脸的,大概对此事是记忆犹新了罢。   此时她确实是骗他的。   还被他识破了。   进步如此神速,全赖她调教的好。   “丞相大人,您的脸皮越发厚了哦。”凉月趁机又摸了丞相大人的脸,似笑非笑望着他。   不知是否是门窗未关严实,白锦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两人皆愣了愣。   凉月好笑不已,挑眉笑道,“冷?”   询问之时手已不自觉拉起锦被往他身上盖去,一只手实在不方便,她无语地瞪了眼还半压在她身上的人。   “哼,还真想吃了本女侠啊。”   白锦书悻悻翻过身平躺在她身侧,又将她揽入怀中后才拉起锦被盖在两人身上,与她耳鬓厮磨。   “起初我不知你与陌儿盘算这一出擂台招亲一事到底为何,但此时大概也猜到几分了。”   凉月仰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以示奖励,“夫君大人真聪明,那么往后可莫要再打翻醋坛子了,擂台之后,你我便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白锦书笑了笑,并未应声,眼里的忧思隐藏极好,不让她察觉,也不让她再动来动去,将她的脑袋固在怀里。   “不闹你了,今日你累了,方才又饮了酒,早些歇下。”   凉月故意摸着他的腰问,“那方才你脱光是何意呀?”   “用美色诱惑你。”丞相大人大方承认。   凉月尽无言以对,在他怀里闭眼微笑,“见识到了景公子与纪公子的倾世之姿,你这单薄的小身板毫无毫无优势,顶多也就脸蛋儿还能与他们相较一二罢。”   对比后的伤害,丞相大人伤自尊了。   果然女侠夫人最初瞧上的还是他的脸,如今更是有喜新厌旧的嫌疑。   凉月似是听到他的心声,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浓浓睡意地咕哝了一句,便是这一句话令丞相大人不再郁闷,扬起了嘴角。   “可世间只得一个你,你偏偏入了我的眼……明日便不去当差了,在家中陪你……”   相拥入睡,一夜好眠。   翌日,凉月醒来时白锦书已上完早朝回来,近日除了天子寿诞及外邦使臣入京朝贺之事外便只有同一日内的安喜郡主擂台招亲一事需要他费神。   凉月躺着不想动,便侧着身望着端坐在椅子上手执书卷宛然画中仙的美男子。   温润如玉,明月似水。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炙热,白锦书亦有所觉,含笑抬眸,“醒了?”   凉月懒懒地应了一声,动也不想动,白锦书放下书卷,朝她走去。   他在床沿坐下,凉月便将头枕到他膝上,打了两个哈欠。   白锦书低头瞧她,一手轻抚她的青丝,薄唇弯弯,惬意缱绻地道,“我去找过天监司,已选好了良辰吉日。”   闻言,凉月那残留的几分睡意顿时消散,保持着枕在他腿上的姿势,仰着脸望着他,凝视良久,忽而笑了。   “我真要成丞相夫人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对走歪腻甜宠路线,不会有太大波折,从相遇开始就一路甜,一路宠,偶尔小吵小闹也只为怡情服务。。。   接档文会开《他来时深情款款》这篇现言,目前已有几万字存稿,权臣完结就更新啦。   作者君厚脸求现言的预收,辅助上榜,据说现言那边的榜很凶残,内心是无比忐忑的~ 第56章 第56章   景陌赐下的郡主府其实是早年便建好的,只是一直空着, 赐为郡主府后, 也不过是挂上门匾,里外收拾打扫一番。   而郡主府的护卫却是自皇家暗卫中抽调出来的。   与白锦书道出不日便要搬进郡主府的两日后, 凉月果真搬进了,说搬也不尽然, 她除了自己, 什么也未带,且当日也不过是与白锦书一同在郡主府内逛了一圈。   夜里她又被白锦书拐带回了丞相府。   他的理由是郡主府没有如丞相府里的活水浴池, 沐浴着实麻烦,且还嫌弃郡主府的厨子手艺不好, 不如丞相府的厨娘。   凉月一阵无言后,终是被他连哄带骗拐带回了丞相府。   她回到丞相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感受一下丞相府的浴池与厨娘天下独绝的厨艺。   夜半时分, 丞相大人又来爬床。   凉月盘腿坐在床上, 身着一袭男子款式的单袍,瞧着便是松垮垮挂在她身上一般。   她斜眼瞧着半夜三更偷入她房内的美男,“夫君大人莫不是孤枕难眠, 特来偷香窃玉?”   心思被她戳穿, 白锦书俊脸微红, 神色赧然,“想与你说会儿话。”   含蓄的丞相大人收到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嘲笑他有贼心没贼胆。   但丞相大人心里苦啊,那日他都脱光了,美男计失败也就罢了, 竟被她嫌弃身无四两肉还敢在她面前宽衣解带,那之后,他觉得自己失宠了。   凉月未在主动对他上下其手,即便夜里亦是要求分房睡。   独守空房可不就孤枕难眠嘛。   瞧他那委屈的模样,凉月心软,做了让步,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坐下说。”   “我想……躺着说。”某人得寸进尺。   凉月无言撇嘴,自行躺下,又往里侧一滚,分了大半的位置给他。   两人并肩躺着却久久无言。   凉月昏昏欲睡了依旧未听他说什么,这段时日养成的习惯便是每夜在他怀里安睡。   今夜本想忍一忍的,奈何本能难以控制,无意识时已翻了身朝熟悉的怀中钻去。   温香入怀,丞相大人无声勾唇,理所当然揽住娇躯。   “你方才要说什么?”凉月含糊地问。   “便是想说夜里抱着你才可入眠……”   “……”   果然,他越发会撩拨她了,甜言蜜语张嘴便来。   不多时,怀中人呼吸清浅平稳,已然睡着了。   白锦书低头,借着幽幽烛光凝视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喃喃自语。   “凉月,不会太久的……”   ……   天子诞辰,普天同庆。   各使团入宫朝贺,身为丞相,白锦书全程陪在景陌身侧,接受使臣道贺献礼后,一应接待事宜交由礼部专员负责,白锦书忙里偷闲悄悄去寻凉月。   然,四处找寻亦不见凉月身影,入宫时在马车上原是说好了的,他忙完便到御花园寻她。   南风亦是疑惑,御花园中无夫人,却遇到了杨素云。   见自家公子是背对着,并未瞧见杨素云,南风轻声提醒,“公子,杨小姐朝这方来了……”   白锦书蹙眉转身,杨素云带着婢女已至身前。   “见过丞相。”   到底乃世家贵女,杨素云举止投足间尽显淑女风范,身旁婢女亦恭敬地随主子一同福神行礼。   白锦书淡淡道,“杨小姐多礼了。”   清润之声,语气疏离冷淡,杨素云黯然垂眸,咬了咬下唇,自行起身,面上恢复如常。   白锦书无心久留,转身便走,南风立时跟上。   “白公子留步……”   杨素云急声挽留,见白锦书仿若未闻,她身侧的婢女不顾一切便冲上前去,拦住白锦书的去路。   杨素云未料她会如此,不禁惊呼,“墨香!”   “容奴婢无礼了,丞相可否听我家小姐说几句话……”婢女战战兢兢说完,屈膝便跪在了白锦书跟前,匍匐在地,身子轻颤。   她是害怕的,可为了自家小姐,她不得不如此。   南风面色一寒,便要拔腿上前,白锦书抬手制止,似笑非笑道,“倒是个忠心的,你起来罢,你这般拦路,倒显得本相不近人情了。”   墨香颤颤起身退到一旁。   杨素云心下凄凉,如今连同他搭句话也得靠着婢女用性命去求,他该是何等的厌恶她。   殊不知今日她又花了多少勇气才会不顾及女儿家的颜面来拦他,不过是想了结这许多年的夙愿。   白锦书面上显露隐约不耐之色,却未多言,静待杨素云开口。   “白公子,你可记得十二年前在此处救过一个小女孩?”杨素云的目光哀戚落于前方荷塘。   白锦书不明所以望向她所指的地方,俊眉微拧,实在想不明白她此言何意。   “杨小姐莫不是记错了,十二年前我终年卧于病榻,连独立行走已是极为艰难,更遑论在此处救人。”   闻言,南风似是想起什么,猛地抬头。   杨素云颓然退了一步,他果真不记得了呢,这十二年来只有她一人念念不忘。   白锦书只注意到南风的异样,眉目微动,却也只淡淡瞥了眼南风,而即便只是这轻轻一瞥,南风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南风是三年前才来到白锦书身边的,对于白锦书幼年时的事,他知之甚少,但旁观者清,他比白锦书先明白了杨素云为何忽然提及十多年前的旧事。   瞧自家公子从来只对夫人温柔细腻,南风也深感无奈,只好凑过去,在公子耳边低语,“公子,这杨小姐多半误以为十多年前是您救了她,是以才……”   白锦书眉头越发皱的紧了,细细回想确实不曾有这所谓的‘误以为’发生过,他幼年时虽也同景熠一道入过几次宫门,但那时他一步三喘,行走尚需人扶,如何能救得了杨素云。   “杨小姐怕是认错……”他忽然记起一些事,当年的事,或许真是杨素云认错人了。   那时他身子孱弱,几乎是闭门不出,偶尔好转能下地行走,身边玩伴也只有景熠一人,每回入宫亦是与景熠一起的。   十二年前,他十一岁,景熠也是,那一年是他成年前最后一次入宫,当时还是皇帝的太上皇与他叙话,景熠便自行跑到这御花园来玩,待他来寻景熠时,是在院门处碰到衣袖半湿的景熠,当时这荷塘边围着不少宫婢內侍,他隐约听人窃语说有人落水幸得世子搭救。   原来当年景熠救的竟是杨素云。   白锦书摇头轻叹,“世人皆赞杨小姐聪慧,此事到底是一叶障目了,十多年前我入宫次数屈指可数,每回皆是与景熠世子为伴。”   言尽七分便差不多了,剩下三分说破了也无甚意义。   言尽于此,白锦书急着要去找凉月,便不再逗留,南风见公子走了,倒是怜悯地犯了十数载傻的杨小姐叹了一口气才小跑追上自家公子的步调。   杨素云顿时面如死灰。   竟是她认错人了。   忆起旧事,历历在目,那年虽母亲一同入宫陪太妃叙话,母亲在太妃寝殿,年幼的她好动乱跑,与乳娘走散来到这荷塘边,荷花盛开,她便想着折上一只带回府去,未料踩滑落入荷塘。   扑腾挣扎许久渐渐失力,意识模糊,似是被人抓住胳膊拎了起来,她是在乳娘的哭喊声中醒来的,最后也只瞧见那渐渐远去的衣角。   她虚弱问方才那人是谁,有宫婢顺着她瞧的方向望了一眼后告知那是白国公府的大公子。   自此白国公府的大公子便成了她的执念。   却原来,她认错了,一开始便错的离谱,以致后来执念成魔,她险些酿下灭族大祸。   痴念十余载,到头来只是个误会,她多可笑。   陀峰顶上,她心魔作祟,恩将仇报,差点儿害得那救了她性命的女子坠崖。   细细想来,这些年,她做了些什么呢?   墨香上前扶住仿佛失力所有力气即将站不稳的杨素云,心疼地劝道,“小姐,您该放下了。”   放下……   白锦书始终未能找到凉月,不多时星魂亲自来寻他,擂台摆在宫中教场之上,还有一刻便要开始了。   心想或许凉月去了教场,白锦书又匆匆奔着教场去,方走了几步,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一个时辰后,擂台之上站着每轮皆获胜的四人。   杨凌云、成瑾浩赫然在列,还有便是以德安王义子身份上擂台挑战而胜出的宋子煜。   以及丞相大人……   御座之上是悠闲散漫的君王,满朝文武大臣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年纪大一些的不免怀疑自己老眼昏花,揉了几回眼,擂台上那白衣翩翩的公子怎长了一张与丞相一样的脸。   景熠饶有兴致摸摸下巴,似笑非笑道,“原以为锦书哥有自己的法子,未曾想如卿哥又来显摆他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及高强的武艺……不愧是表兄弟,这身量也差不多,倒还真能以假乱真。”   星魂心虚应是,垂首不敢多言。   只听景陌又自嘲冷笑道,“呵,这主意多半又是离忧出的,她倒是心疼锦书哥得紧,如此厚此薄彼……怎就不心疼心疼我呢?”   因知情不报而心虚的星魂大气也不敢出。 第57章 第57章   永延殿外,南风无比忐忑。   公子被星魂击晕后带至永延殿, 还将公子捆了起来放在大床上, 南风知晓公子早醒了,奈何手脚被束, 嘴也被堵了,晕了一个时辰便醒了, 这都挣扎了半个时辰了。   想必是心急擂台之事。   星魂离开前交代, 主子有令,擂台未散场便不可将公子放出来, 这可为难南风了。   稍后公子一得自由必是怒不可遏,首先遭殃的便是他这个随身护卫, 更何况此事他确实与星魂同流合污了。   只因星魂说擂台之事主子早有安排,公子不出现不可出现, 否则会乱了大计。   南风虽知主子行事向来令人出其不意, 她不愿见陛下,但陛下若遇难事,主子必不会坐视不理, 此行入京除了为公子大终身大事外, 便是下了决心要帮陛下除了德安王这只老狐狸。   主子与德安王之间有杀父之仇, 她谋划了近十年便是待有朝一日亲手杀了德安王。   南风兀自对着日空发呆。   他很清楚许离忧很想亲手杀了德安王,但德安王虽对任何人狠辣绝情, 却待景熠极好,亦知景熠还顾念叔侄之情……   ‘砰’的一声响,南风醒神, 急忙回身至殿门查看,待他悄悄将殿门推开小条缝隙往里瞧,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公子竟挪下床,用作滚的,滚到了殿门后,方才那声响动便是公子费力抬脚踢。   “公子……”   他急忙将门推开,进殿将躺在地上的白锦书扶了坐起,却不敢解开绳索,只敢替自家公子拿了堵嘴的帕子。   此时的白锦书狼狈不堪,在殿内滚了这么远,想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南风替他摘了堵嘴的帕子,他便冷声道,“松开!”   南风后退一步,单膝跪地请罪。   “公子恕罪。”意思很明显,他不能松绑。   白锦书面色冷冷,“你到底可有认我为主?我让你替我松绑!”   南风跪地不起,垂首道,“请公子恕罪,主……陛下有令,待擂台散场才可放了公子。”   只能让陛下背黑锅了,想必主子亦是不愿因她而害公子伤心的,反正平日里陛下惹事得罪公子,多这一件也无甚要紧的罢……   而在教场上看比武看得津津有味的陛下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阿嚏!”   星魂:“……陛下似乎着凉了。”   底下的大臣与使臣及坐得稍远的命妇女眷亦举目望来,陛下揉揉发痒的鼻子,对星魂摆手,“朕怎觉着小人背地里骂朕呢。”   陛下这一声嘀咕,底下不少大臣听到了,立时吓得脸都白了。   天子怒,那岂是寻常人能承受的,更何况暗地里辱骂天子也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心有不满,那也只敢埋在心里。   这陛下随口来这么一句,那便是腥风血雨啊。   不多时,景陌这一句无心之言便在众大臣中传了一遍,而后整个氛围皆变了,除了笑吟吟的德安王外,在场之人无不忐忑。   本来今日这擂台便不寻常,明眼人皆瞧得出来。   这擂台即将散场了,安喜郡主还未露面,更何况台上还有一个忽然由弱书生变为武林高手的丞相。   德安王也忽然冒出一个义子来,皆是冲着名不见经传的安喜郡主而来。   今日的一切恍若梦境一般不可思议。   擂台之上,杨凌云对上了成瑾浩。   “瑾浩,这些年你藏得够深啊。”杨凌云目光复杂打量着眼前这位相交数年却从未看透的好友。   三年前,边关告急,靖国侯府临危受命,他随父一同出征,待班师回京时,成瑾浩已领职受封,此后便未在与往日里他们那群好友鬼混过。   而如今他依旧是靖国侯府那混账小侯爷,成瑾浩已成了坊间称赞的浪子回头典范。   令杨凌云惊叹的是成瑾浩的武功。   方才换场时,他瞧成瑾浩对付那些对手毫不费力,相识数年,他才知成瑾浩一直藏拙。   他不是成瑾浩的对手的。   成瑾浩微笑拱手,“小侯爷言重了,彼时瑾浩也未曾有过欺瞒,只是那时我们只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罢了,正如此时小侯爷与我同站在这擂台上,终究是有了想做之事。”   “想做之事……”杨凌云挑眉,“你也想娶安喜郡主?”   成瑾浩笑得高深,“或许罢,今日瑾浩会尽力而为,小侯爷要当心了。”   略微思忖后,杨凌云咧嘴笑,“我是想娶安喜郡主来着,势必要全力以赴,瑾浩可要手下留情啊。”   成瑾浩朝杨凌云走近,压低声音道,“瑾浩若败,下一场小侯爷便会先与宋子煜对上,那宋子煜来者不善,瞧他方才招招狠辣,那些只想凑热闹的世家公子吓得上场便认输弃权,您与他对上,他怕是要下狠手的。”   杨凌云一愣,“这宋子煜是德安王的义子,他也想娶安喜郡主莫不是有不良企图?”   成瑾浩点头,“德安王与陛下、丞相不睦已是人尽皆知,今日怕是有好戏瞧了,你我相交一场,听我一句劝,莫要掺和进来。”   杨凌云的目光落在台下,自负手而立的俊颜含笑的‘丞相’身上掠过,又蹙眉扫了眼宋子煜,又问成瑾浩,“丞相打得过那宋子煜吗?”   “今日的丞相,武功远在我之上,宋子煜不足为惧。”   成瑾浩轻轻道了一句便后退与杨凌云拉开距离,有礼地拱手,意为要开始了。   虽听得不甚明白,但杨凌云知‘丞相’比宋子煜厉害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平日里虽混,但不蠢。   实力悬殊,他连成瑾浩也打不过,如何是那宋子煜的对手,但成瑾浩既说丞相比宋子煜厉害,他姑且信了,也只能信成瑾浩。   ……   永延殿内,南风左右为难,心中将星魂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又苦哈哈地对白锦书笑。   “公子,您忍一忍,属下只有一条命,不敢为您松绑……”   白锦书心急如焚,闻言,厉声道,“此时不给我松绑,稍后我第一个宰的便是你!”   南风一颤,“公子……”   “哟,哪个不长眼的惹我家夫君大人如此大动肝火呀?”   清幽女声满是笑意自殿外传来。   白锦书一怔,抬眼望去,深眸中浮现显而易见的喜色。   最欣喜的莫过于南风,救星来了。   “夫人,公子要宰了属下,您可要为属下做主啊。”南风也不管自家公子了,殷切迎上前去。   凉月在殿门口出站定,身后那夜在街头救过的异族美艳女子,凉月未踏入殿,那女子也停在她身后,探出脑袋往里瞧。   “噫,那日与你一起的那位公子也在啊。”女子讶异地道。   不过打量了一下,头发散乱,衣衫凌乱的白锦书,不禁笑出声来,“那时瞧他便是欠揍的模样,终是被人给收拾了呀,真解气。”   “……”   凉月与南风皆憋笑,白锦书沉着一张俊脸。   对上南风求救的目光,凉月含笑对南风道,“南风你带兰雅公主去在外逛逛。”   兰雅先瞧了眼南风,又好奇地盯着狼狈被捆坐在地上的白锦书,遗憾的话却是说给凉月听的。   “这便是你的情郎啊,我瞧着也就脸长得俊些罢了,瞧他这般无能,配不上你啊。”   空气忽然安静了。   南风为这口无遮拦的兰雅公主默哀。   凉月自然也不愿白锦书如此狼狈一面被人瞧了去,忙支走兰雅,示意南风机灵些看好兰雅,她才抬脚入殿,顺手将殿门合上,蹲下身为白锦书解开绳索。   “你这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嘛。”她为白锦书整理衣衫,瞧他冷着脸,不禁失笑,“即便是宫内亦无人敢将你搞成这样,你这一身狼狈是自己弄的罢。”   瞧了眼殿内那张大床,凉月心下了然,既感动又好笑,倾身抱住他。   “可是怕别人赢了擂台?”她明知故问。   白锦书默了默,轻轻将她拉开,面色依旧不虞,似是赌气,“瞧我如此狼狈,可欢喜了?”   这还真生气了。   凉月暗自憋笑,也不再刺激他了,伸手去扶他,“地上凉,快起来。”   未料白锦书竟挥开了她的手,自行站起身正眼也不瞧她,折身往里走。   凉月瞧着落空的手,不禁暗自叹息,再如何温柔的人也会气恼的呀,想他一身孤傲,每一回的狼狈皆拜她所赐,他该当生气的。   白锦书自行整理好衣衫,微乱的发便不管了,坐在椅子上兀自生闷气。   当真是生气了,自坐下便未在瞧凉月一眼。   在原地站了片刻,凉月又巴巴地凑到他跟前去。   “锦书,可是恼我了?”她强势而霸道地坐到他腿上,双手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   白锦书面无表情拨开她的手,却未将她推开,撇开脸就是不看她。   “莫恼了,擂台之上有人替你在打,连我师兄亦被打趴下了。”闹脾气的丞相大人可爱得紧,她复又捧起他的脸,对着薄唇亲了一下,“方才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你,恰巧碰上兰雅公主,她认出我了,我与她倒是投缘,便多聊了几句。”   白锦书淡淡瞧了她一眼,依旧不发一言,凉月又道,“兰雅公主有心上人了,方才我与她悄悄去瞧了擂台,不曾想她的心上人便是杨凌云。”   这下连白锦书也讶异了。   凉月又解释,“三年前,在边关,兰雅公主对杨凌云一见钟情,女扮男装与杨凌云一同厮混了好几日,而后杨凌云却不告而别,兰雅寻了他三年。”   白锦书面色稍霁,双手已揽住她的腰,语气别扭地道,“杨凌云自不量力上擂台,不过是仗着他小侯爷的身份罢了,那些世家子在台上亦不敢真的对他动手。”   “杨凌云虽称不上高手,但拳脚功夫倒也不差,你若上台,估摸又要鼻青脸肿了。”凉月并未多想,脱口便道出实话。   丞相大人的脸顿时又绿了。   “我站在台上,谁敢与我动手。”他确实打了仗势欺人的主意。   凉月这才察觉他的情绪不对,盯着他瞧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笑了。   “是是是,夫君大人最厉害,谁若敢动你,为妻必打断他的狗腿。”   闻言,丞相大人这才笑了,傲娇地仰了仰头,还闭上了眼。   凉月不明所以,“可是困了?若是困了便去床……”   白锦书被她的不解风情打败了,睁开眼灼灼盯着她,目光满是控诉。   被他这般盯着,凉月无由生出负罪感,却不知是为何,但他的目光确确实实是在谴责她。   固在腰上的力道越发紧了。   稍愣后,凉月才明白过来。   丞相大人方才是索吻未果,恼羞成怒了呀。   “闭上眼。”她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压向她,在他期待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凑到他的耳边低语。   未曾想,白锦书还真与她计较了,就是睁着眼不闭。   他睁着眼,凉月便有些紧张,有点羞涩,但胜在脸皮较厚,又整日调戏他成了习惯,被他如此挑衅,心一横便朝着诱人的薄唇袭去。   白锦书偏头躲过了。   一击不中,凉月傻眼,莫非她会错意了,方才他并非是想她亲他……   这就有点尴尬了。   但此刻她真的想亲他,非常想。   那便亲呗,反正他躲不过去,最终也会妥协,直至沉溺其中。   如此一想,凉月对他目露凶光,“大美人儿,你今日逃不掉了,随我上山做压寨夫人可好呀?”   “……不、唔……”本想再高冷片刻的丞相大人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开口说话时便给‘女土匪’突袭的机会。   香舌一举探入便与他的相触,凉月也惊诧了一下,但他更诚实,在她愣神的一瞬便化被动为主动,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头压向他。   嘴上说着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数据不好,作者君满腔热情写着写着就凉了,在想是不是该提前收尾结束。。。 第58章 第58章   当守礼面皮薄的书生忽然变得狂热,凉月险些招架不住, , 无意识后退,却被他拉近固紧, 不容她闪躲。   呼吸被拦截、掠夺,他甚至有些焦躁, 凉月隐隐觉得异样, 回应渐渐歇下,她捧住他的脸, 拉开些距离,拇指按住薄唇, 打住了这不同寻常的吻。   “你心里藏有事。”不是疑问,是肯定。   今日他着实反常, 耐心也不如平日里的好, 焦躁不安的样子。   白锦书凝视她良久,目光落在她已红肿的唇上,懊恼方才的粗鲁, 他怎能如此待她。   “凉月, 对不起……”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他猛地拉她入怀,紧紧抱住, 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呢喃,“即使在我身边烦闷无趣, 你也不许离开我……”   声音虽轻,凉月却听得清楚,一时间有些怔然。   原来他察觉了。   未入京前她向往繁华京都,而入京后,日子久了便会乏味,甚至是不喜,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白锦书身居高位且身世复杂,自由散漫惯了的她忽然要守许多规矩,行事需谨记三思而后行……   这才短短数日,她便觉得累。   但为了他,她可以忍,装作若无其事,岂不知他早已摸透她极力隐藏的心思。   他方才是害怕,怕她离开。   “锦书,我不会离……”   “郡主,陛下请您亲自到教场,擂台比赛胜负已定。”   不合时宜的公鸭嗓打断了殿内的缠绵温情。   凉月的话也只说了一半,与白锦书对视,轻声道,“我事先并不知情,还是离忧姐身边的寻月姐姐扮成宫婢悄悄来与我说的,纪公子代你上擂台,稍后便来这永延殿与你换身份,我先去教场给你掩护。”   白锦书默默松手。   “笑一笑嘛,你可是最后赢家诶。”凉月逗他。   瞧他依旧未展颜,凉月复又捧起他的脸,在薄唇上啃了一口才从他腿上起身,忍住回头的冲动,大步往外殿外而去。   殿内寂静,丞相大人摸着嘴傻笑。   凉月在教场现身,未着郡主盛装,打扮亦是随意,我行我素的,但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命妇女眷席上,杨素云望着自面前走过的女子失神。   她曾自命不凡,此时此景,却比不上这女子的半分出彩,恋慕了十多年的男子从未正眼瞧过她,而这出身江湖的女子令他始终追逐。   今日擂台之上,他为这女子凌风拔剑,更是震惊全场。   世人眼中文弱的丞相的手只该握笔,却不曾想拿起剑亦是果敢狠绝,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一切皆是为了那江湖女子啊。   ……   “陛下万安。”   凉月在众人注目中来到景陌面前,有模有样地行礼问安,而主位上的景陌则极力憋笑,装得一本正经,二人目光交汇差点便破功了。   景陌一手捂了捂嘴,轻咳一声后才扬声道,“免礼,赐坐。”   而下方凉月的座位是早就备好了的。   凉月转身时特意巡视了一番,果然不见了‘丞相’的身影,她不禁勾唇,这会儿纪如卿怕是已到永延殿了。   她对面的有一个空缺席位,想来便是为丞相所留。   在场之人似乎尚未从丞相忽然变得勇猛这件事中回神,坐得挨近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丞相不在场,他们倒也不用战战兢兢地议论了。   凉月只当不知,悠然饮茶。   一旁隔了一座的杨凌云暗地里拿果皮扔凉月,被靖国侯怒目一瞪,立时就蔫了,片刻后按捺不住,小声地叫唤她。   “小月……郡主!”   迎接了父亲大人威严的瞪视后,杨凌云缩了缩头,恰巧凉月偏头朝他望来,他嘿嘿笑。   “方才你为何不来,我可是打到最后了的。”小侯爷不忘邀功。   凉月维持这淑女的姿态,温婉淡笑,“将门虎子,小侯爷自是英勇非凡的。”   此言一出,靖国侯亦忍不住侧目看来,见安喜郡主温婉和善的笑,老脸有些挂不住。   这安喜郡主其实才是靖国侯府的大恩人,起先救了自家女儿,后又以德报怨救了杨氏一族的命,而一向游手好闲的儿子被他交托给黄荆,这才与安喜郡主相识数日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收敛了不少,近日更是勤奋练武,便是为了今日上擂台。   凉月安然接受身侧靖国侯的打量。   不卑不亢,飒飒英姿极为得靖国侯的眼,他老人家不禁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若今日自家这不成器的儿子能拔得头筹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安喜郡主是个好姑娘,怪只怪靖国侯府没这等福气。   欲与丞相争,自家这儿子怕是一辈子也无赢面的,今日的丞相着实令人吃惊。   竟是深藏不漏么?   但靖国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这丞相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甚至有传言道他会早夭,时至今日倒也打破了谣言,但平日里的孱弱病怏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今日在人前展露武功,瞧那劲头,竟比德安王那忽然冒出来的义子宋子煜的武功还要厉害。   靖国侯百思不得其解时,消失了片刻的丞相回来了。   凉月望着已换了一身衣裳的白锦书,暗自窃笑,方才他在永延殿滚了一圈,那身衣裳早不成样子了,此时这一身是纪如卿方才穿的。   纪如卿的个头与他相差无几,但这身形却要比他稍微结实一些,纪如卿合身的衣裳穿在白锦书身上还是略显宽松,但也不明显。   细看之下,不管是堂兄弟还是表兄弟,这皇家的几兄弟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   打虎亲兄弟,大抵便是他们这样的,即便私下里景陌有多不待见景熠,纪如卿有多么薄凉不理闲事,这紧要关头却很团结。   而几人中,似乎也就她的傻书生最为有人缘,景陌敬他,景熠、纪如卿亦时常破例助他。   白锦书行礼之后落座,主位之上,景陌含笑出声,“丞相来了,那朕便要宣布今日的两桩喜事了。”   景陌的目光落在靖国侯父子身上,众人疑惑,靖国侯与杨凌云心下俱是一惊。   景陌沉吟道,“为巩固两国邦交,东夷愿与我朝联姻,兰雅公主美艳动人,朕原本还苦恼不知何人能配得上兰雅公主,未曾想竟是天定的金玉良缘。”   除了知情的白锦书与凉月外,底下的人皆一派茫然,这陛下的心思还真不好揣测。   之前所有人皆以为若陛下不将这东夷的公主纳入后宫,那便是丞相迎娶,但今日又有了安喜郡主这一出,众人着实摸不着头脑了。   陛下虽未宣布丞相与安喜郡主之事,但瞧着也是默许的,那兰雅公主许给谁呢,金玉良缘指的又是何人?   对上陛下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杨凌云后背发凉,喏喏地与靖国侯道,“父亲,陛下总盯着儿子,儿子瘆得慌……”   靖国侯低声斥道,“莫要胡说,陛下兴许是……”   “靖国侯,恭喜呀!”   来自陛下的一声道贺,吓得靖国侯父子一颤,杨凌云更是愕然,率先看向的却是一旁的凉月。   靖国侯忙起身,一把拽起已经傻了的杨凌云,上前行礼。   “陛下,老臣惶恐。”   杨凌云是被自己父亲扯着下跪的,膝盖的疼痛令他回神,愣愣抬眼望向主位上的陛下,忽而又欣喜,轻声问,“陛下要将小……安喜郡主给我……”   “闭嘴!”靖国侯急忙制止住儿子,而后抬首向陛下请罪,“陛下恕罪,老臣教子无方。”   景陌抬手,含笑道,“靖国侯免礼罢,此事朕尊重侯府之意,令郎与兰雅公主可先叙叙旧,赐婚一事待他二人确定心意后,朕再下旨便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惊讶不已。   坐在白锦书左边的德安王皱起了眉,终究是失算了,东夷的联姻对象竟不是丞相,而是靖国侯府的小侯爷。   杨凌云呆若木鸡,方才的欣喜被满目的惊恐所取代,而这厢靖国侯抹了把冷汗,叩首谢恩。   “多谢陛下。”   离得远一些的侯夫人与杨素云更是面面相觑,却不敢耽搁,急忙起身随着靖国侯一同远远跪拜。   而一旁使臣位置上的东夷大王子与兰雅亦站起身以自己的礼仪鞠躬表示谢恩。   待靖国侯与杨凌云坐下,景陌面上的笑意更甚,扬声道,“今日安喜郡主擂台招亲丞相着实令人大开眼界,二人天造地设,朕心甚喜,即日为二人赐婚。”   白锦书正要起身谢恩,那方德安王率先起身发言,“丞相娶妻乃大事,陛下可得了太上皇应允为丞相赐婚?”   德安王话虽如此,语气却是架势十足,摆足了长辈的威风。   景陌笑意不减,早料到德安王不会安分,心下早有准备。   “王叔不愧是忧国忧民的贤王,但此事朕自然是与太上皇商议好了的,安喜郡主聪慧娴熟,曾救过丞相,后又救过朕,如此忠义的女子,便是这世间女子的表率,与丞相甚是般配。”   德安王面色难看,此时有內侍匆匆而来,附耳说着什么,德安王的脸色越发难瞧了。   白锦书与景陌对视一眼,皆勾唇笑了。   太上皇是德安王今日最后的机会,可他忘了,太上皇也有忌惮之事。   丞相便是太上皇的不得已妥协。   昨天夜里,白锦书去见了太上皇,已言明,若是太上皇再在婚事上横加阻拦,他便辞官走人,再不管这朝堂纷争。   皇室子嗣本就单薄,自景熠甩手走人后,太上皇是怕了,景陌生长在外行事难免带了几分野性,而白锦书正好是那个能管住景陌的人,白锦书若真撒手不管,景陌与德安王怕是要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   凉薄如太上皇,临老了回想曾经,亦有追悔莫及之事,同室操戈,便是他最怕见到的。   凉月与白锦书的婚事就此敲定。   出宫时兰雅公主便缠上了凉月,非要去郡主府‘小住几日’不可,凉月只得答应。   出乎意料,在凉月投去歉意的眼神时,丞相大人还笑了。   因着兰雅与凉月同乘一辆马车,白锦书便只好去蹭汝安王的顺风车,相较德安王而言,汝安王才是慈祥的长辈。   汝安王妻妾不少,却无子,只有几个几个女儿,那时太上皇做主让他景陌认在名下,汝安王也确实视景陌如己出,一年前与德安王的那场博弈,汝安王站在了景陌这一边。   凉月从白锦书哪里知晓了汝安王义无反顾选择助景陌的原因,原来早些年汝安王是有一个儿子的,只比景熠小半岁,可是五岁那年夭折了。   是德安王下的手。   德安王贤德的外表下是扭曲治至极的心,幼时丧母又不得太上皇重视,是淮安王护他长大,而淮安王自己并无执掌天下的雄心,德安王却执迷不悟,他练了毒功无法绵延子嗣,是以待景熠倒是真心疼爱,偏执地以为皇位就该给景熠。   淮安王自己不愿登上那累人的御座,自是不希望唯一的儿子困于高座之上,而德安王却将淮安王的不争抢归咎于淮安王妃,对她痛下杀手,淮安王妃出事后,淮安王便寒了心,驻守边关多年不回京。   汝安王的儿子夭折,明面上的皇孙便只有景熠一人了,但德安王并未打算放过也许活不长的白锦书,为防节外生枝,他又给白锦书下了毒,而那时的德安王尚不知景陌的存在,景熠远走,德安王用景熠夺权的希望落空,之后景陌的路早已是许离忧铺平坦了的,又有白锦书相助,德安王亦无可奈何。   皇权的争夺便是踩着累累白骨而上。   正因如此,凉月更心疼白锦书了,最无辜之人便是他,却又深陷这斗争漩涡中逃脱不得。   兰雅初次到此,甚是新奇,在马车内亦好奇探头观望,无意瞧见后面的马车,缩回头坐回凉月身旁,见她兀自发愣,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又在想你的情郎了呀?”   凉月反问,“你呢,想见杨凌云?”   兰雅泄气,撇嘴道,“真羡慕你啊,你的那个丞相一直跟着你呢,而我想见那个人就需煞费苦心,王兄与我说,只要跟着你,我便能日日见到那个人。”   不待凉月接话,兰雅又央求道,“你约杨凌云来你的郡主府好不好?”   隔着帘子的南风听到兰雅公主的话,生怕凉月答应,憋足劲咳了好几下,出声提醒。   “咳咳咳……郡主,府中的醋缸翻了,属下觉着近日内不宜见客。” 第59章 第59章   不明所以的兰雅正想问醋坛翻了与见客有何冲突时,马车忽然停下了。   “郡主, 是小侯爷。”南风禀道。   这兰雅公主与杨凌云倒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凉月低声笑, “公主,你等的人来了, 如今倒也无需我请他到郡主府了,不若此时你便约他?”   兰雅这才反应过来南风说的小侯爷是杨凌云, 美艳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迫不及待挑开帘子,前方马背上的杨凌云亦正好望来。   四目相对, 皆是一愣。   杨凌云疑惑,瞧着女子的异族装束, 他想起了今日那桩令他郁闷的喜事。   这异族女子长得还挺美,乍眼看竟莫名有种熟悉感。   莫非她便是那东夷公主?   霎时, 杨凌云欣赏美人的心思便熄灭了, 望向兰雅的目光隐隐带着敌意。   “你是何人,怎会在丞相的马车里?”他都打听清楚了,安喜郡主便是上了丞相的马车。   转念一想, 杨凌云又暗自窃喜, 心道莫不是这东夷公主与丞相……那安喜郡主不就……小侯爷就差笑出声了。   兰雅被他的变幻的神色搞得莫名, 这人还如三年前一般,傻乎乎的。   “杨兄, 三年未见,你怎地还是这般呆蠢!”直爽的公主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相认。   马背上的杨凌云愕然瞪眼,马车内的凉月却笑喷了, 这兰雅公主还真是个实诚人,久别重逢连委婉相认都省了。   呆蠢,可不正是杨凌云最大的优点么。   好欺负啊。   杨凌云听到马车内的笑声,确定凉月在马车上,一时间也未认出兰雅公主便是三年前在边关与他把酒言欢的‘和风’兄弟,自己被一异族女子直呼呆蠢,顿时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   炸毛了!   可瞪了半晌的眼却对前方那张美艳的脸说不出话来,末了,愤愤道,“你才呆蠢!全家皆蠢!”   兰雅瞧他依旧未认出她来,但别扭的性子与三年前无甚变化,她又笑了。   “杨兄,你再仔细瞧瞧,真认不出我了?”   闻言,杨凌云驱马走近了些,一手摸着下巴打量着她,“有些眼熟,可本小爷认识这京中无数美人儿,从未招惹过外族女子啊,况且瞧你这装束……东夷公主?”   兰雅听他说起认识京中无数美人儿时的语气颇为自得,本有些恼怒,但最后他认出她东夷公主的身份,她又觉得高兴,先前的不快便压下了,待要点头承认时,又听杨凌云道了句着实欠揍的话。   “小爷我喜爱这世间美人儿,与我相好的女子数也数不过来,你是哪位啊?”   “……”   驾车的南风仰头望天,今日这夕阳着实美啊,血红色的,莫不是预示着某个倒霉的要有血光之灾?   就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身后车帘被大力挥开,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很是用力的那种,很快手又松开了,未等他扭头,便听到一声脆响。   有人被掌嘴了……   南风愣愣扭头,瞧见的便是兰雅公主霸气站在马车边上,一手揪着马背上小侯爷的衣襟,一手还捏着小侯爷的脸。   “不管你之前有多少相好的,即日起断干净了,若往后我再听到你去找新欢或是旧爱,我便……”   兰雅公主语气娇柔,以手轻抚杨凌云脸的举动更像是情人之间的亲昵。   因好奇而倾身自马车内探出头的凉月及外面拿着鞭子却有些傻眼的南风二人目光不由自主顺着兰雅公主的而去,落在了杨凌云身子与马背接触的部位。   “嘶,好惨……”凉月往杨凌云身下扫了眼,状做惊恐捂嘴,其实是憋笑。   南风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挪了挪身子,离兰雅公主远一些。   这公主也忒凶悍了些,那眼神是要小侯爷断子绝孙啊……   杨凌云已被兰雅那一下不轻的掌嘴给打懵了,直到兰雅那一声只说了半句的威胁之言令凉月假装惊吓而浮夸捂嘴的吸气声给拉回理智,黑沉着脸挥开兰雅公主的手,调转马头便走,颇有落荒而逃的嫌疑。   边逃边放狠话。   “臭女人,你给小爷等着!”   兰雅站在马车上,双手掐着腰,得意地放声大笑,“哈哈,本公主等你哦。”   她如此高调引得道上行人注目,不少是白锦书的同僚,凉月嫌丢人,一把将她拽回马车里,无奈又好笑。   马车继续前行。   “我说公主,您低调些行吗?我家夫君是丞相,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   兰雅不以为意,打着哈欠道,“你俩尚未成亲,你便如此护着他,若将他养成杨凌云这样的,你想哭也找不到地儿。”   凉月轻笑,“这世上每个人皆是独一无二的,小侯爷这样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公主今日这般戏耍,我估摸着小侯爷怕是一辈子心有余悸了。”   这世上竟有比她凶悍胆大女子,敢当街调戏杨小侯爷,兰雅公主第一人也。   兰雅公主这口味也着实独特。   听凉月这么说,兰雅公主便有些后悔了,担忧问,“你说我方才可是玩过火了?要是他真吓坏了,往后再不敢见我该如何是好?”   凉月斜眼笑,“这你可别我清楚,小侯爷是越挫越勇的性子,你越是欺负他,他就越是不服气,今日夹着尾巴跑了,事后细想必觉得丢脸,非要找回面子不可。”   上回她揍了杨凌云一顿,后来再碰上她,杨凌云可不是眼巴巴又凑上来么,她于杨家有恩,杨凌云倒也是个是非分明的通透性子,与她相处不到半日便主动讲和。   杨凌云到底只是个纸老虎,纯着呢,他口中那些数不清的相好的,多半是吹嘘。   再说靖国侯平日管得严,杨凌云逛花楼的机会不多,最多也就喝几杯花酒罢了。   兰雅顿时心安了,期待明日杨凌云自己找上门来。   “明日他会来郡主府?”   凉月自小窗处往外瞧,正好汝安王府的那辆马车里的人也自小窗处望来,与那双温润含笑的眸对上,凉月会心一笑,心神全在对面那人身上,哪里听兰雅说了什么。   见状,兰雅公主好奇凑过去,想瞧她在看到什么竟如此愉悦。   “外面有什么?”   凉月反应极快,挑着窗帷快速收起,帷帘遮住了兰雅公主的目光,待兰雅自行挑起窗帷向外瞧时,除了前后并行的马车外什么也没有。   “我方才只是在想小侯爷明日兴许不会来我的郡主府,先前靖国侯让他去做捕快历练一番,近日京中不太平,小侯爷多半要在衙门当差。”   兰雅甚至不解,“他是小侯爷,身份尊贵显赫,为何还要当差,捕快不是抓贼的小兵么?”   凉月一本正经地道,“靖国侯便是为了不让儿子在外花天酒地,是以才想让他做些正经事,小侯爷抓贼还是有一手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还是在这京中头一回见比我还凶悍的女子。”   说完,凉月自己也笑了,心想着这往后可要待傻书生好一些,方才瞧那杨凌云,即便是罪有应得,但也有几分无辜可怜,细想平日里她也没少欺负傻书生,好在也没当着外人,不若今日杨凌云这般丢脸。   想到方才气急之下打了杨凌云的嘴,兰雅也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打了打了还能如何,只待日后寻机会补救。   反正此次她同意来景朝和亲,其实便是打定主意来京找杨凌云的,三年前杨凌云说过他是京城人士,也说过会回去边关找她,可是他食言了。   他不去,她便来找他。   兰雅半晌不语,凉月倒也没觉得她脆弱需要安慰,便笑道,“公主是因小侯爷救过你,是以决定以身相许?”   “才不是呢。”兰雅难得露出羞涩的一面,小声咕哝,“他虽瞧着又呆又蠢,其实我知晓他心地善良且极为讲义气,他身上有种干净令人不由自主想靠近的气息……”   凉月撇嘴,她并不觉得兰雅说的是杨凌云,心地善良、气息干净,这分明是傻书生嘛。   果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万万没想到不着调的杨凌云竟有这等艳福,这兰雅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诶,比之杨素云有过之而不无不及,真是便宜杨凌云那小子了。   “传言小侯爷喜爱美人 ,这倒是与我投缘。”凉月不禁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兰雅公主。   她一副痞痞的样子,兰雅公主无语翻了翻白眼,“真替那文弱丞相担忧,你这样不真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朝三暮四么,他那么弱,估摸着是无法降住你的。”   这话凉月不乐意听了。   “他的好,旁人自是不懂的。”或许曾有人也瞧见了他的好,但好在他傻,别的女子皆入不了他的眼,只有她幸运。   他温文儒雅,出身显贵却洁身自好,二十有三尚未娶妻,大户人家的公子,如他这般年纪的多半当父亲了,就连与他年纪相仿的景熠与纪如卿皆有了孩子,特别是纪如卿,儿子三岁,第二个孩子亦要降生。   或许傻书生也是羡慕的罢。   可他并未如一般世家公子一般在该娶亲的年纪随便娶一门当户对女子进门,那杨素云家世才貌皆与他般配,又恋慕他多年。   但他未娶。   凉月想,傻书生的好,果真只有她懂,便是如此,初遇时她便赖上他了。   兰雅瞧着不知想到何事而傻笑的凉月,颇为无语,这笑得真是太傻了。   不就是要与情郎成亲了吗?乐成这样,像个傻子似的。   她也想成亲了……   马车方在郡主府门前停下,凉月与兰雅先后下了马车,南风这才调转正准备去汝安王府接公子,忽见前方一骑飞驰而来,他又警惕停住马车。   正是去而复返的小侯爷。   凉月与兰雅听到急促马蹄声,转身瞧了一眼,杨凌云已在她们身前下马,睁大了眼打量兰雅,似是不敢置信。   “和风兄弟?”   他终于想起来了。   兰雅大喜过望,站在台阶上便迫不及待跳起扑向杨凌云,整个人挂在杨凌云身上,而杨凌云下意识伸手去接,不防却托住她的臀。   杨凌云愣住了。   这画面着实令人面红耳赤,凉月亦不好直视,捂眼下了台阶,又上了马车。   “南风走,接你家公子去,咱们在此,兰雅公主行事多有不便。”   热情似火的异域公主,与混世魔王小侯爷这久别重逢的画面真真是……   南风也颇为尴尬,扬鞭赶着马车奔向汝安王府。   白锦书与汝安王说了一会儿话,估摸着南风该来了便起身告辞,南风见他出来,忙放下脚凳扶他上马车。   掀起车帘,白锦书瞧见了马车内对他笑的女子,一愣之后,笑意在脸上漾开,快速进了马车。   马车行得极慢,慢悠悠地朝着丞相府驶去,而马车内氛围温馨缱绻。   凉月被白锦书揽在怀中,说完杨凌云与兰雅的事后,她无聊便把玩他白皙好看的手,而后与他十指紧扣,在他怀里微笑仰头。   “你说兰雅会不会今夜便将杨凌云给那啥了,生米煮成熟饭,明日便让陛下赐婚啊?”   白锦书的目光从始至终便是盯着她的唇,心不在焉应道,“外邦公主联姻,光是礼程少说也得个把月,我们的婚期会快些。”   凉月也察觉他眼底的灼热,心下暗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索性更与他贴近,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大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将他压着靠在车壁上。   白锦书僵了僵,抬起手抱住她的腰,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愉悦低笑,“生米煮成熟饭……不若咱们今夜……”   颇为暧昧的话语令凉月面红耳赤,一只手却灵活探入他的衣襟,察觉他的僵硬后收回手,娇媚浅笑。   “夫君方才所言正合我意,夜里便试试我自书上观摩研习许久的招式……”   作者有话要说:  丞相大人根本不是凉月的对手,每回都被反撩,掐指一算,洞房也会被反攻……哈哈,偶果然不是个正经作者君(老脸一红)   这文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小仙女们莫要嫌弃~   这篇文数据不好,这周轮空,木有上榜,后续更新不定时,作者君开始更新《他来时深情款款》这篇现言啦,文荒的小仙女请来捧个场吧~   现言这篇收藏留言评论有红包,等你哦! 第60章 第60章   论耍流氓行径,白锦书岂会是凉月的对手, 言行举止皆在撩拨他。   况且, 丞相大人在男女之事上无经验,面皮薄。   每一回皆被凉月调戏得面红耳赤。   此次也如此, 被反压靠在车壁上,白皙俊颜泛红, 红到耳根去了。   只因有只爪子已从他的衣襟探入, 停在他的心口处,纤纤玉指时不时挠他一下, 不亦乐乎。   她喜欢这般捉弄他,笑得无比愉悦, “夫君大人觉得如何?”   白锦书无奈又好笑,将她的爪子抓住抽回, 不自在地道, “莫要胡闹。”   一双大眼滴溜溜盯着他的脸打转,而后便听她轻笑出声,边笑边将头往他怀里钻, 双手抱住他的腰, 脸在他身前又蹭又拱的。   顽皮如孩童, 乐此不彼。   “锦书啊,你长得可真俊, 在我眼里谁也比不上你,即便纪如卿也比不上,我只喜欢你……”   “……”   忽如其来的表白令丞相大人身心愉悦, 嘴角上扬,极其享受这份亲昵,静静拥着她。   护于心上便是珍宝,言语反倒显得苍白了些。   两情相悦已是世间难得,他如此幸运,得她所有眷恋。   二人先回的丞相府,比之新府邸,凉月更喜欢丞相府,这府中一草一木皆是按白锦书的喜好布置的,令她无比舒心。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白锦书的活水浴池,泡上半把个时辰,经络通畅,浑身舒坦。   是以,当护卫来报说兰雅公主与杨小侯爷逛街喝酒去了时,凉月便安心留宿丞相府。   反正依照兰雅与杨凌云两人那种颇能折腾的性子,不到天亮是不会散场的。   再者兰雅公主身边除了有东夷的护卫,还有景陌拨给白锦书的皇家影卫保护,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凉月要霸占浴池泡澡,还要求丞相大人陪她说话解闷,是以丞相大人只好命人在浴池边上安置了一道屏风,他在屏风后批阅公文陪她。   “锦书?”   “嗯。”   她时不时便唤他一声,而他没有丝毫不耐,她每次唤他,他皆应声。   水哗哗响,是她戏水,他倒也能心无旁骛,时而抬眼望着屏风笑笑。   孩子心性也是极好的。   “锦书。”她又唤了一声。   白锦书应声,“嗯,在听。”   凉月故意划弄出不小的动静,但他始终未起身或探头出来观望,找不到比他更正人君子的了。   因此,凉月不免泄气,失落道,“你就不觉得心猿意马,难以把持么?好歹有个大美人儿不着寸缕在你面前沐浴诶。”   丞相大人心漏跳半拍,伸手去拿下一本折子的动作顿住,不由抬首,视线被屏风阻挡,望着屏风上的鸳鸯戏水图失笑。   鸳鸯戏水?倒也应景。   只是……   “池水虽引自温泉水,但也不可久泡。”他很平静地应了一句。   凉月无言撇嘴,果真是傻书生,读太多书,将人给读傻了。   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亏得她紧张半晌才说出这般不知羞的话,他倒好,谦谦君子的模样,还一本正经与她讲道理。   他这样镇定,凉月很受打击。   “锦书?”   “嗯。”   依然很正经,隔着屏风,凉月一阵挫败,“你打小背的是经书么?”   清心寡欲的样子着实令人抓狂。   白锦书不解,却也如实道,“经书倒也翻阅许多,刻意去背倒也不曾,闲时偶尔翻翻,修身养性。”   “……”鬼才想听他说背经书呢。   “以前常听师兄们说,男子出入花楼是喜爱那楼里的姑娘,他们说男子喜欢……”喜欢什么,她不好意思说太直白。   闻言,白锦书哪里还有心思处理公文,隔着屏风与她说话。   “你的师兄们时常与你说这些?”颇有质问的意味在里头。   凉月掬水往肩头淋下,漫不经心地与他说起往事。   “我虽与师兄们一同习武玩耍,但他们比我自由,自我记事起,便甚少外出过,最多就是去后山玩耍,初次与你相遇是我头一回出门,我偷偷溜出去的,因为不认识路便悄悄跟着你,哪里想到你会跑到贼窝去。”   她的身世,白锦书此时怕是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得多,后面之事,便是她与他相遇后发生的,他亦清楚。   忆往昔,她避重就轻,白锦书却听得认真,那些她不愿再提及的,其实他早已知晓。   “这些年在归云庄……你受苦了。”   良久也未听到她再出声,白锦书以为她在浴池里睡着了,心下担忧便起身去瞧。   方越过屏风,忽闻‘哗’的一声水响,定眼望去,美人出浴惊呆了丞相大人。   几乎是同时,他便急忙捂眼扭头。   凉月亦呆了呆,瞧他羞窘不已的模样,不免想笑,反倒镇定自若踏出浴池,慢条斯理擦身着衣,一切就绪回身时,傻书生已坐回案前,俯首盯着案上的公文发傻。   “夫君大人,案上那一堆烦人的公文比我好看?”她随意拢了拢外披薄纱,嫣然浅笑来到他身侧,紧挨着他蹲下。   白锦书俊脸微红,眼睛不知该往何处放,女子沐浴后带有特有的幽香,一阵一阵扑向他,心跳得厉害,她只着一身抹胸内裙,外披一件薄纱……   果真是在考验他的定力。   开口说话才知口干舌燥。   “凉月,莫要贪凉。”他干巴巴地来了这么一句。   凉月暗自憋笑,故作正经地道,“我手臂上有伤,穿衣过于繁琐,况且天色已晚,要安歇了。”   言之有理,丞相大人竟无力反驳,只好解下自己的外袍为她披上。   此乃他惯有的体贴举动,但每一回凉月皆觉得心底暖暖的。   谦谦君子便是他这样的罢,非礼勿视,他比女子还要矜持。   凉月反而困惑了,索性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头,察觉到他明显的僵硬,她微笑盯着他的侧颜,故意捉弄他。   “锦书方才全瞧见了?”   丞相大人的脸又红了几分,不敢正眼瞧她,低低应了句,“嗯,瞧见了。”   “美吗?”她问。   “……嗯。”丞相大人羞涩不已,像个姑娘似的,目光闪躲。   凉月爱极了他被她调戏时的羞赧模样,更想欺负他了,但今夜终究是不能的,便只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便松开了,自行站起身走了出去。   霎时间,温情顿消,白锦书错愕望着她的背影,薄纱下身子纤瘦妙曼,却有一种孤绝之感,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因方才出了一身热汗,白锦书快速沐浴后便直奔寝房而去,先去他的屋,未瞧见凉月,他又去了凉月的屋。   她的房门虚掩,他轻轻推门进去,却瞧见她已换上一身男装,正挎着一个包袱要走。   “你要去哪儿?”白锦书面色大变,语气焦急。   凉月抬眼,手上的包袱已被他夺走,他怒气腾腾站在她面前,薄唇紧抿,胸口起伏,显然是真着急了。   “哦,本想回来再与你细说的,我有急事需要去办,我们的婚期……延缓罢。”她平静说完,伸手去拿被他夺走的包袱。   白锦书将手上的包袱随手扔在了桌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沉沉盯着她。   凉月拧眉抬眼,“待我回来再与你解释,做多一个月……”   “我若不是来的及时,你是要一声不响逃跑么?”他气急,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凉月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平日里的他,即便被她惹恼,顶多是与她生闷气,片刻便消气了,待她永远是温柔体贴的。   此次倒是有些不一样。   她理亏,气势也弱了几分,耐着性子微笑解释,“我知你不会让我独自外出,这才想着先斩后奏的嘛,既然被你逮到,便趁机向你告假,你多给我一个月,我很快便回来与你成亲。”   她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令白锦书更加恼怒,“在你心中,成亲之事可当儿戏,那我算什么?”   凉月的笑凝固在脸上,抬手抚上他轻蹙的眉,“今日你是怎么了?”   焦躁易动怒,打从一早入宫便觉得他的异样,先前在永延殿时她便有所察觉,倒也未曾深想,直至此时,她才注意到他并非是简单的与她闹别扭。   白锦书眸光黯下,垂眸不语,却是倾身紧紧抱住她。   他越是这样,凉月越是心疼,心里眼里除了他再容不下别的了。   抬手回抱住他的腰,低声安抚,“我不走了,哪儿也不去,只陪在你身边,成亲之事全由你做主……”   闻言,白锦书松开些许,在她仰头之际顺势便捧住她的脸,认真且坚定地与她说了一句话。   “今夜,我不想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好几周木有榜,就这样吧,不等了。。。会尽快把结局更完。另外,这文即将完结,还望仙女们继续支持作者新开的现言《他来时深情款款》,超级甜宠哦~ 第61章 第61章   话落,他的唇已被柔软堵住。   凉月踮起脚, 吻了他, 一触即离,双手搂住他脖子, 身子紧贴着他,得意扬眉, 媚声低语。   “谁让你忍着了……”   白锦书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炸响, 顿时一片空白,眼中只瞧得见她的笑, 她微启的粉唇。   她说谁让他忍着了……言外之意是……   “傻书生……”   在他犯傻发愣之际,凉月再次吻上薄唇, 恶劣地咬了一口。   微微的痛感并不明显,白锦书霎时回神, 手不自觉地搂住纤腰, 收紧,使得她与他贴得更紧。   嘴上他也不吃亏,一有动作便拿回主动权, 激烈回应, 而后掌控掠夺。   呼吸交缠, 气息绵绵,像是争抢, 又像是推送给对方。   凉月觉得腿软了,微闭的眼睁开,窥见俊颜上的迷醉, 心也跟着酥了,手上微微发力推得他踉跄后退一步,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白锦书有些懊恼自己经不住她轻轻一推,沉浸在方才的旖旎之中,抬眼盯着她时又颇为委屈。   “凉月你……”   凉月娇媚一笑,猛地扑过去,白锦书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接住她,仰靠着椅背,托住扑在他身上的人儿。   俊颜染了绯色,娇俏如姑娘家羞涩似的,凉月看得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嗓子。   “锦书可真好看。”她一贯的不正经,张口便要调戏他。   白锦书捧住她压下来的脸,拇指按住她的唇,神色无比认真,哑声道,“可想清楚了,不后悔?”   “你才该想清楚,莫要后悔。”凉月不满地拨开他的手,率先嘬了一口薄唇,意犹未尽咂嘴,“想了许久,今夜定要吃了夫君大人。”   “……喏,给你吃。”丞相大人脸上漾开得逞的笑,很慷慨地将脸送过去。   凉月顺势坐到他膝上,微微仰头便接住送过来的薄唇,承接他温柔的攻势,一只手自他宽松的衣襟探入。   肌肤相触,两人皆微微一怔,只一瞬,纠缠的唇舌更加放肆了。   衣衫剥落,一件一件,有她的,也有他的。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清风使得她一颤,白锦书急切又不失柔情的吻艰难停下,额头与她相抵,声音暗哑惑人。   “去床上……”说话间,他一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她的床。   身子悬空时,凉月一惊,忙搂紧他的脖子,末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捶了他一下,见他又笑了,便故意打趣。   “若是夫君大人紧张害怕,为妻可勉为其难教一教你,毕竟是头一回,即便你失手了,为妻也不会笑话你。”   白锦书将她放到床上,欺身压住她,俊颜通红,黑眸闪亮,你就。凝视着她。   两人身上衣物剥得差不多了,白锦书已光着膀子,而凉月身上的小衣也是摇摇欲坠,半遮半掩更令人心神不稳。   如此紧贴在一处,能清晰感知彼此的体热。   热情澎湃,是真的热。   白锦书低低一笑,俯首吻她,自额头而下,眉眼、鼻尖,稍稍停顿说了一句话,而后吻住娇嫩的粉唇。   他道,“如此便有劳夫人指教了……”   帐幔缓缓落下,遮不住床榻之上旖旎春光,或断续低语,惊呼、喘息……   一场深切的交流持续近两个时辰,香汗淋漓浑身乏力的凉月抬手抱住依旧伏在她身上平息的白锦书。   气息不匀却语出惊人。   “夫君大人似乎体力不支。”   “……为夫还能坚持再战三百回合,夫人是否要亲自查验一番。”被伤了自尊的丞相大人凶狠咬牙。   他本是顾及她是初次,方才又叫得那样凄惨,嗓子都叫哑了,是以适可而止收了手,未料竟被她误解。   丞相大人虽平日里待她温柔得紧,但这种要紧时候被她嫌弃,这如何能忍!   待他又要动作,凉月已捧住他的脸,娇声赞扬,顺了顺丞相大人的毛。   “夫君方才表现极佳,为妻得了乐趣。”   然,丞相大人的得意还未说出口便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只是不知平日里是找谁苦练技艺呢?”   闻言,他面色一僵,急忙解释,“你莫要多想……我从未找过别的女子,是、是……”   方才余韵留下的红晕未消,此时俊颜上绯色又渐深,丞相大人面皮薄,有些羞涩。   “先前宫里头送了些画册,近日闲来无事,为夫翻阅之后已得要领。”   “……”   凉月一阵无语,是谁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的,她研习精装画册多年也未得要领,他翻阅一遍便已得要领。   这落差太大,她难以接受。   “夫君大人改日将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与为妻一同观摩如何?”她满眼亮色,甚是期待。   凝望身下的娇人儿,小脸透着诱人的红晕,一双灵眸灵动撩人,白锦书只觉方才努力平息皆白费了,又开始蠢蠢欲动。   “嗯,改日一同观摩研习新招式……”他哑声开口。   凉月感觉到他的变化,眼眸微动,一举翻身反压在他身上,挑眉轻笑。   “夫君方才劳累,接下来为妻侍候夫君便可……”   话未落,她便朝他的耳朵咬了一口,白锦书呼吸一窒,一瞬僵直后便放松下来,悠悠出言挑衅,“为夫拭目以待。”   凉月爱极了他这样,探手而下,如愿听到他的抽气声,她笑得开怀,而后便翻身躺到一边,抓过锦被盖住自己,又窝进他怀里。   丞相大人有些郁闷,但转念更加怜惜她,方才的一番折腾,她起初确有不适,却装出强悍的模样来,皆是顾及他的感受。   今夜已过大半,她是经不住第二回 折腾了。   蠢动的心思渐渐歇下,白锦书搂着怀中之人,温声细语闲聊。   起初凉月尚有几分精气神应他两句,渐渐的也经不住疲惫的倦意侵袭,睡去前,她仍在腹议。   “傻书生过目不忘的本事敢情是与生俱来的啊,往后还是莫与他一同研习妖精打架之术了,万一他练成高手,她可惨了……”   傻书生嘛,还是傻傻的,任她欺负才好。   良久未得到回应,白锦书低首望去,怀中之人已睡得香甜,他宠溺而满足地笑了,而后起身开门吩咐婢女送来热水,他亲自动手为凉月擦身打理干净。   翌日,凉月醒来,身畔已无人,昨夜折腾得有些过了,她浑身酸软乏力,好在身上清爽已无入睡前的黏腻之感,深想便知是他体贴,心下无比甜蜜。   果然,傻书生待她始终体贴入微。   凉月在丞相府用的午膳,白锦书一直未归,南风也不在,她只好先回郡主府去瞧瞧兰雅公主。   而她回去时,兰雅公主酒醉未醒,听下人回禀,兰雅公主是后半夜被杨凌云送回郡主府的。   据说,兰雅公主喝得醉醺醺的,杨凌云倒像个没事人一般,还特意问了一下她可有回府,凉月听完深感欣慰,杨凌云也并不非想象中的不着调,至少还懂得问候她一声。   兰雅公主瞧上他,不无道理。   杨凌云混的时候是真混,却明白是非,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只是养尊处优惯了,有几分纨绔的毛病。   凉月在府中歇了片刻,忽然忆起昨夜未能去办之事,差点儿弄巧成拙。   只因宋子煜与她说了一件事,迫在眉睫需要她去做。   宋子煜透露,德安王要拿她亲生父母的骨灰来逼她交出凤凰尾。   凉月不知此消息是真是假,而她已做不到完全信任宋子煜,唯一肯定的是德安王已识破她说凤凰尾已用来救宋子煜是撒谎。   想来也是,德安王只需让大夫为宋子煜诊一诊脉便知她当时撒谎骗了宋子煜。   原本凉月是想会漓县一探虚实,将亲生父母的骨灰安置好,但昨夜白锦书及时拦下她后,冷静下来,她忽然意识到现如今白锦书才是她该寸步不离保护的。   凤凰尾已被白锦书服用,德安王很快会知晓。   逝者已矣,父母的骨灰固然重要,但于她而言,白锦书才是最要紧的。   念及白锦书,凉月觉得这才分开一会儿,她便开始想念他了,心想要不还是回丞相等着他好了。   这么想着,她也坐不住了,方自床上翻坐起身,一道颀长身姿映入眼帘。   “回来了!”   她惊喜不已,赤脚下地便奔向他。   白锦书大步上前接住扑来的凉月,抱住她后才不赞同地拧眉道,“不穿鞋,嗯?”   凉月仰着脸对他做了个鬼脸,复又将面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嘟囔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莫非你如世间负心汉那般提上裤头便不认账了,昨夜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凉月……”   提起昨夜丞相大人一阵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点小忐忑,各种委婉表达,看作者君纯洁的姨母笑~ 第62章 第62章   将她抱回床上坐好,又依偎歪腻许久, 白锦书才与她说起正事。   “我们的婚期已定下了, 定于半个月后的初六,大婚一应事宜已着人去准备了。”   凉月自他怀里仰头, 犹疑道,“这可是你与景陌两人的决定, 太上皇……不要紧么?”   白锦书温然笑着, 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宠溺凝望她的眼。   “你我成亲自然是我们舒心即可, 无需在意旁人如何想,之所以有如此大的阵仗, 也不过是我的身份带来的拖累,我让你委屈了两回, 这一次, 我只想给你最好的。”   凉月心中感动,面上却不显露,故作惊讶道, “哪两回呀?”   事实上她确实不知他所指的两回是哪两回。   瞧她平时机灵得紧, 但关乎她自己的事却迷糊不已, 白锦书好笑且心疼,复又拥她入怀, 紧紧抱住。   “在归云庄当着众人的面承诺娶你那一回毫无准备,连聘礼也未备……再就是昨夜……我本不该逾礼,洞房花烛该是在十里红妆迎娶你那夜……”   凉月眼眶发酸, 涩涩的,连着嗓子也有些堵,一时发不出声来。   他待她太好,好得她觉得不真实,可偏偏又是真的。   一切咎责,他独自包揽。   其实最自私之人是她,她拥有的不多,而他已然成了最要紧的,她不能失去,是以昨夜实则是她自愿且主动引诱。   他乃清风朗月般立于天地间的谦谦君子,昨夜之后,她便是他抛不开的责任与牵扯。   到底是她存心而为,他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但他终究不是别人,他只是她的傻书生。   “那你要记一辈子哦,要一生一世对我好。”她声音暗哑,语带哽咽。   白锦书更用力抱紧她,郑重承诺,“此生定不负你。”   他的承诺,凉月是信的,他也从未对她食言过。   这厢二人浓情蜜意,你依我侬的,那厢兰雅公主自醉梦中醒来,打量着陌生的屋子,眼中是不知今夕是何夕茫然。   轻轻拍着昏沉沉的脑袋,她才记起昨夜是与杨凌云把酒言欢,后面之事便记不清了,只记得杨凌云似乎说送她回去。   回去,回哪儿?   明显不是回驿馆。   兰雅公主起身下床,拿了床边架子上的衣物穿上,才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   房门打开,有婢女上前,“公主可要梳洗了?”   兰雅打量了一下屋外,明白自己身处郡主府,便放下身架,恢复到随意散漫的姿态,她打着呵欠道,“你们郡主人在哪儿?”   婢女应道,“郡主与丞相在郡主屋里。”   兰雅打呵欠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咧嘴对着婢女笑得暧昧,“你们郡主与丞相还未成亲便如胶似漆的,这般恩爱,丞相昨夜可是留宿郡主府啊?”   婢女红着脸摇头,小声回答,“丞相才来不久的……”   兰雅公主一脸‘你瞒不了我的’的表情,忽然兴致勃勃想要瞧一瞧这丞相平日里是如何与凉月那鬼灵精怪的丫头相处的,况且杨凌云那厮似乎对凉月存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心思,她先亲眼瞧一瞧,日后也好借丞相好好打压一下杨凌云的气焰。   这丞相虽身子骨不如杨凌云的结实,瞧着瘦不拉几、弱不禁风的,但据父王与王兄们说,景氏朝堂之上真正做主之人是丞相。   小皇帝对丞相言听计从的,连德安王也无比忌惮丞相,将其视为眼中钉。   兰雅心道,这文弱书生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她想瞧瞧凉月一心一意喜欢的男子到底值不值得凉月的那份真心。   如此想着,兰雅便准备踏出房门,婢女急忙提醒,“公主还未梳洗,这般蓬头垢面出去,让人瞧见着实不妥。”   兰雅这才意识到,又退了回去,笑道,“你这小丫头挺机灵的,在你家郡主身边多久了?”   婢女微笑应声,“奴婢先前在丞相府,方来郡主府不久。”   “哦,你们丞相大人可真是心思细腻,连伺候的丫头也是亲自挑选送过来的,看来凉月这丫头很是幸运呢。”   婢女会心一笑,“我们大人待郡主之心确令人羡慕,公主您美艳动人,小侯爷迟早拜倒在您石榴裙下。”   兰雅啧啧两声,对小婢女的夸赞甚是满意,故意笑道,“若此次联姻不成,我打道回东夷,定要向你们郡主讨了你这小丫头一同带着回去。”   婢女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兰雅公主是故意逗弄她,受宠若惊地福身,“得入公主您的眼是奴婢的几世修来的福分,奴婢在此谢过公主夸赞。”   兰雅失笑摆手,“行了行了,瞧你们一个个跟人精似的,与你们郡主一个样,讨人喜欢,你们郡主哪里会舍得你背井离乡,若我真向她开口,我估摸她非揍我一顿不可。”   婢女含笑,目光恭敬,未在言语。   兰雅简单梳洗之后,便让婢女带她去凉月的屋。   恰逢白锦书从凉月屋里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白锦书微微颔首示意便翩然离去。   兰雅摸着下巴瞧着他远去的身影,一阵叹息。   “唉,我也觉着这丞相长得真俊,若非凉月先瞧上的,我不嫁那可恨的杨凌云也是可行的,这丞相……”   “公主如此遗憾,不若我带您向小侯爷说一声?”凉月的声音在兰雅公主身后幽幽响起。   兰雅转身,并无丝毫尴尬,一本正经地道,“才不怕你挑拨离间呢,杨凌云那样蠢,除了我以外,谁还瞧得上他。”   凉月煞有介事点头,“嗯,约莫是公主您眼瘸。”   “……你可真是个实诚人,丞相教的好。”兰雅公主亦忍不住畅快笑出声来。   凉月笑够了,伸了个懒腰,斜眼问,”饿不饿?”   兰雅摸摸肚子,诚实点头,“饿极了。”   本以为凉月接下来应该立即叫下人送上饭菜的,然而却出乎兰雅的意料。   只听她叹道,“因是新居,我这郡主府的伙食着实差了些,公主还是出去吃会舒心些。”   兰雅一阵无语,这是她遇见过的最吝啬的郡主,一顿饭也不给她吃。   眼瞧着捉弄得差不多了,凉月上前轻拍兰雅的肩,轻笑,“可别一副深闺怨妇样了,方才已派人去替你约了杨凌云,这京中好吃好喝好玩的,无人比他更了解了,想吃什么别客气。”   兰雅乐不可支,“怪不得我对你一见如故呢,你这性子与我投缘,不愧是我的好姐妹,你这般为我着想,待来日你与丞相成亲,我必备一份大礼。”   她笑得暧昧,凉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半信半疑道,“这可是你说的,若不是大礼,我不收的哦。”   “那是自然,我好歹也是堂堂公主,送的出手的自然是大礼。”兰雅对着凉月挤眉弄眼。   凉月将信将疑,摆手道,“暂且信你了,我的婚期在半月后,你可得抓紧点拿下杨凌云。”   兰雅顿时苦笑起来。   “哪有那么容易,杨凌云就是块臭石头,昨夜他还说舍不得他的那些老相好,日后娶妻了还要将她们全迎进府中,日夜相伴……”   闻言,凉月一愣。   兰雅公主又道,“你说他怎就这样混账呢,偏偏我就瞧上这混账了。”   果真是真性情女子,凉月暗叹,也决定帮扶一把。   “你若真信了杨凌云的鬼话那才是真傻,靖国侯府家规甚严,且靖国侯平日里对杨凌云也管的紧,他口中那些相好的多半是与那些纨绔子弟吹嘘吹久了信口拈来哄骗你的,他不是不想娶你,而是不愿被逼迫联姻罢了。”   生于权贵之家,杨凌云其实也是一身傲骨,上阵杀敌也未见他怕过,这是此次与东夷和亲联姻之事砸到他头上,他心中愤懑,若和亲人选并非兰雅,而是别的公主,他必然要狠狠大闹一场将婚事搅黄。   而偏偏和亲公主是兰雅,他犹豫了。   昨夜那番把酒言欢,他可没醉,还将兰雅完好送了回来,可见他待兰雅是不同的。   杨凌云混账起来也是混的,可他并未对兰雅做任何过分之事,兴许昨夜是想做的,最终依旧下不了手。   听了凉月的话,兰雅眼睛亮了起来,顿时又有了信心。   说话间,护卫来报,杨小侯爷已在府外候着了。   兰雅迫不及待地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抱了抱凉月。   “谢谢你,我的好姐妹。”   失落三年的心在今日才十分坚定,不再畏首畏尾,比当初答应和亲时还要确定。   目送兰雅离开,凉月进屋研磨,执笔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到德安王府,送到宋子煜手上。   她不能坐以待毙,也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第63章 第63章大结局   初六,大吉, 宜嫁娶。   丞相与安喜郡主大婚, 迎亲排场极大,吸引得百姓纷纷前来瞧热闹,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一身大红喜服, 俊逸的身姿令围观女子们心弛神往, 心下无比艳羡安喜郡主的好福气。   丞相何许人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长得俊不说,性子极好且温文尔雅, 曾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佳婿。   然,听闻丞相洁身自好, 待安喜郡主一往情深 , 多次求娶才得安喜郡主芳心,是以求了陛下赐婚。   而今日,二人大婚, 陛下将亲临丞相府的消息不胫而走。   为睹圣颜, 不少人一路尾随迎亲队伍来到郡主府, 瞧着身着大红嫁衣,头盖头遮住脸的新娘子被其义兄背上花轿。   背凉月出门送上花轿的男子正是严熙止。   “妹妹, 往后为兄便是你亲兄长,严家亦是你的娘家,若受了委屈, 为兄自会为你出头。”   严大人难得正经一回,却说着煽情之言。   被他背在背上的凉月心下暖融融的,嘴角微微上扬,低声真挚地道,“多谢兄长,我会的。”   严熙止背着她来到喜轿前,白锦书含笑上前,伸手将人接过,打横抱着,小心翼翼放到轿中坐好,如此体贴之举又引得一阵喝彩叫喊声。   而后便是两个男子的面对面交流,既是好友知交,如今亦多了层微妙的关系。   严熙止上前一步,“恭喜了……日后好生待她,若令她受了委屈,我这个义兄可是会替她做主的。”   “多谢。”白锦书的这声谢有太多含义,既是对他道贺的回应 亦是感激他对凉月的维护。   两人相视一笑,白锦书翻身上马驱马在前,八人抬的喜轿很稳当,送亲队伍紧随其后。   喜轿内端坐的凉月思绪万千,兀自凝思想着昨夜许离忧与她叮嘱的话。   许离忧预料,今日必不会平静,叮嘱她务必留意要保护好锦书,凉月隐约觉得不安,并非来自于许离忧凝重的提醒,而是担心宋子煜。   半个月前的那次约见,她向宋子煜说了早在十多年前凤凰尾便已用来救她性命,德安王根本不可能再找到。   听她说完后,宋子煜沉默良久,内心交战挣扎,终究作出选择。   她赌赢了,师兄最终选了她。   他道,“师妹,为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想来师兄深知德安王的狠辣,遂才如此郑重承诺,但她亦瞧见了他眼底的挣扎。   师兄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亦非为追名逐利而丧心病狂,与德安王为伍,怕是有难言之隐。   师兄到底有何把柄在德安王手上,竟心甘情愿任他役使。   先前凉月未曾深思,如今静心细想,这其中必有猫腻。   爹与大娘及小弟已脱困,在纪公子安排了许多高手保护,师兄也是知晓的。   那么,还能被德安王用来牵制师兄的除了她便只有……   赵清影!   凉月心下大惊,确实,离开漓县后,她竟忘了赵天霸与赵清影父女。   当时在漓县大牢内知晓赵清影失贞怀孕,师兄羞怒之下或许会不想再理会赵清影的死活,但待怒气平息,不免又会心软怜惜。   德安王怕是早瞧出师兄这一弱点,是以加以利用。   相同这些,凉月很想找白锦书商量,可眼下却是不能的,至少也得等到拜完堂之后。   一路神游,待花轿停下,凉月才心神归位,喜娘的声音在轿外响起,而后她感觉到轿帘被掀起,她下意识抬起手,顿时被人握住。   几乎才被握住,她便认出是何人。   “锦书……”她无意识便呢喃出声。   “是我。”很简洁的应声,却能听出他似是在笑。   凉月被盖头遮掩住的脸微热,这才想起自己是不能出声的,喜娘时宫里派来的,三日前便住到郡主府,每日与她说的便是成亲时的规矩,她也用心学了,未料一激动便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凉月此时想的是,若皇宫里的太上皇与及国公府里那位老国公两个闲得发慌就喜欢挑她刺儿的老头儿知晓,势必又要嫌她不懂规矩、粗鄙不堪了。   唉,好在日后也无需对那俩多事的老头儿晨昏定省什么的,眼不见为净,他们瞧不上她,她与傻书生过舒适自在的日子便好了。   白锦书亲自牵着她,一直不曾松开过,时不时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她。   “上台阶……”   “过火盆……”   “门槛。”   且不说与他之间的默契,她对丞相府的一草一木甚是熟悉,他随便提醒一句,她便知台阶有多少阶,门槛大概有多高……   直至拜完堂,凉月亦不曾听到景陌的声音,白锦书牵她入了洞房,两人坐在喜床上,喜娘上前将他们的衣角结在一起,说了些吉利话道贺,而后白锦书含笑道了声‘赏’后,喜娘千恩万谢便离去了。   盖头被揭下,凉月还晕乎乎的。   “这就完了?”她傻乎乎地望着眼前俊眸含笑的新郎官问了一句。   白锦书勾起的唇角上笑意漾开,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粉粉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遂才愉悦低笑,“为夫怕累着夫人,那些繁杂而冗长的礼节便省了。”   闻言,凉月松了一口气。   “还别说,这头一回成亲,还真挺紧张的。”   “……听夫人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还想着有第二回 ?”丞相大人一脸的不高兴。   凉月好笑不已,抬手捏捏他的脸,软绵绵地靠到他肩头,故意拿头上的凤冠去蹭他的脸。   丞相大人会意,也不用问,直接付诸行动,轻轻替她取下沉重的凤冠,又体贴地为她揉捏脖颈。   “可好受些了?”   “嗯……还是夫君大人好。”她不吝啬地夸赞。   这无疑取悦了丞相大人,越发卖力为爱妻揉肩捶背。   “离忧姐昨夜与我说要留心,怕德安王会有异动……景陌到底来不来?”她忽然想起这个,顿时睁开眼,仰头问他。   白锦书停下为她捏肩的动作,却依旧对她温柔地笑。   “陌儿一早便来了,就在府中,而离忧意料不差,德安王的人已混在宾客之中,德安王则光明正大进了府中。”   凉月哑然失笑。   “你们皇族中的人行事高调倒是如出一辙,你当初到归云庄抢亲……景陌更别提了,那小子连要出宫为你我道贺早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德安王还明目张胆来了……”   凉月忍俊不禁,打趣,“你们三人不愧是亲叔侄,不知景公子与你们是否也是一样的。”   白锦书不以为意笑了笑,微微低首吻住她,辗转厮磨许久才离开她的唇,意犹未尽,又流连轻啄了两口。   两人皆有些气息不稳,面颊生绯。   凉月向来大胆,瞧他情动却要隐忍克制,心下一动,便将他扑倒,压在大红喜被上,趴在他身上与他说话。   “瞧夫君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早有准备了。”   丞相大人捉住在胸口作乱的小手,说话时气息粗重,却很动人。   “那日你见了宋子煜,你与他说的话我皆知晓,且不提宋子煜是否说到做到,但我不会让你再陷险境,德安王便由陌儿去收拾,我今日便只安心陪着你。”   凉月了悟,他分明早与景陌商量好了的,在他与她的大喜之日趁机铲除德安王,自此后,景陌便真正坐稳乐那个位置。   可她心里亦有诸多疑惑。   “太上皇早知德安王并非善茬,为何还任其壮大势力威胁新君?”   白锦书悠悠道,“陌儿行事果决刚硬,太上皇留下德安王不无道理,与德安王明争暗斗这几载,陌儿确实成长不少,为君之道,太上皇最明白,与其苦口婆心教导劝诫,倒不如留一个劲敌让陌儿自行成长。”   “父子君臣……”凉月不禁打了个寒颤,“最是无情帝王家,太上皇真够铁石心肠的,不管景陌与你和德安王哪一方赢,必然终有一败,若你们败了,依德安王狠辣的性子必是赶尽杀绝……德安王败了,景陌同样不会手软……”   “是啊,皇家最缺的便是亲情,最不需要的也是亲情。”他附和轻叹。   凉月还想说什么,被一阵叩门声打断。   南风在外禀报。   “公子,对方动手了,混进府的死士分为两拨,一拨朝陛下去了,另一拨正往此处而来。”   新房内,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白锦书站起身走向摆满桂圆红枣花生的桌子,端起桌上的两杯酒又回到凉月身旁坐下,递了一杯给她。   “合卺酒,才算礼成。”他笑言。   凉月接过,与他交杯而饮。   而后白锦书拿过她手上的空杯,置于脚旁的小凳上,倾身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温声道,“我去去就回,你歇着,等我回来。”   凉月拉住他,叮嘱,“留心些,德安王此人老谋深算,你莫要冲在前头,纪公子武功高强,他比我还想亲手杀了德安王,你便跟在他身后……会安全些。”   犹豫说完,凉月不禁先笑了,连她自己亦觉得好似用纪如卿当肉盾一般。   白锦书却觉得她此时甚是可爱,心痒难耐,又倾身过去深深吻住她,纠缠不休。   良久,松开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刻也不想与她分离,会误事。   新房的门合上,屋内只余她独自一人,凉月双手捧住自己的发烫脸,揉了几下,兀自傻笑。   这傻书生自那夜之后虽未再对她……亲昵的举动却时常有,冷不防便要吻她,真是……   真是越发狂热了呢,不曾想他热情起来,她竟有些招架不住。   白锦书出去了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凉月正盘坐在喜床上啃红枣,听到响动,抬眼望去时嘴里还叼着一颗枣,对他笑。   “解决了?”   白锦书含笑点头,走向她,“如卿与陌儿早有准备,宋子煜与他们里应外合早前在水里下了迷药,藏于德安王府的一众死士尽数被捉拿,而德安王自身被毒功反噬,根本不是如卿与卫离的对手,已被拿下。”   纪如卿与德安王的恩怨,她听许离忧说过一些,早年纪如卿遭了德安王暗算,曾有数年无法站立行走,且纪如卿父亲之死似乎也与德安王脱不开干系。   “纪公子怕是比我更想手刃德安王报血仇罢。”   凉月有些迷茫,于她而言,她对亲生父母已无印象,但纪如卿不同,他大概一刻也不曾忘过那些仇恨。   “娶妻生子后,如卿身上戾气渐消,今日亦不曾对德安王下死手。”白锦书自衣橱里拿出两套与喜服颜色相近的衣裳,将女装递给凉月,温然笑看着她。   “太上皇大限将至,我们稍后要进宫。”   凉月怔住,她方入京时被召入宫,在宫里当了数日浣衣奴婢,太上皇连见也未见她,如今要见到那强势的老头儿,竟是去见最后一面。   想来那时太上皇的身子便不好了,至今为止,亦不曾在人前露面。   人死如灯灭,她与一个油尽灯枯的老者还计较什么呢。   二人褪下喜服,换上绛色便装出府,南风已备好马车等候。   一路上,白锦书皆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凉月亦不曾打扰,直至马车在宫门外停下,白锦书忽然将她抱住。   “自幼时知晓自己身世那日起,我便恨他,是他害死了祖母,更害得父亲与二叔手足分离,至死也未能见上一面,我与陌儿同父亲与二叔一样,自出生起便受胎毒折磨,随时可能会死,若非离忧……”   凉月回抱着他,静静听他说着话。   “如今他就要死了,我却不觉得高兴,竟有些悲伤,竟有些可怜他……”   虽执掌江山数十载,却成了妻离子散的孤家寡人,明知子女手足相残却不能阻止,甚至要狠心利用,任凭他们以命相博来培养能继承大统之人。   临了了,太上皇不过是个可怜的老者,他的一生皆在拨弄权术,儿孙与他离心,怕是每个人心里对他皆有怨恨的。   凉月懂白锦书,更愿陪着他,让他幸福安乐。   白锦书牵着她下了马车,早候在宫门处的内侍急忙迎上来。   “丞相,太上皇一直在等您。”   “淮安王与世子可入宫了?”白锦书牵着凉月往宫里走,边走边问。   内侍应声,“王爷王妃,世子与世子妃一早便入宫了。”   “呵,世子妃?”白锦书情绪莫辨笑了一声。   “离忧曾豁出性命亦未能换得太上皇的认可,如今……”   内侍下的一颤,垂首不敢接话。   白锦书并不为难他,偏头对凉月温润轻笑,“四年前,离忧与如卿奉命去视察疫情,离忧凭一己之力及如卿的相助救了数万百姓性命,可后来两人差点死在德安王派出的死士手上,离忧重伤,养了三年才好转,阿熠便是那是弃了江山,追随离忧浪迹天涯去了。”   凉月瞥见内侍吓得面色惨白,时不时用衣袖抹一把额角的冷汗,顿时笑了起来。   “夫君大人吓到人了,离忧姐才不稀罕什么世子妃的名号呢,神医可比世子妃受人敬仰……”   白锦书认同点头,“确实如此。”   而后丞相大人未再继续含沙射影暗指当年太上皇放任安德王迫害世子妃与云澈郡王之事,内侍暗自松了一口气。   方才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丞相大人说了无事,他一个奴才听了可就不太妙了,他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内侍此时想的是:安喜郡主可真是菩萨心肠,往后在宫里谁要敢编排郡主配不上丞相此类言语,他定要好好教训那些个胡说八道之人。   安喜郡主与丞相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来到太上皇的寝殿外,恰逢景熠扶着小腹隆起,行动不便的许离忧出来。   “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许离忧盈盈一笑。   白锦书担忧看向她的肚子,而后对景熠叮嘱道,“离忧身子多有不便,莫要再让她操劳,太上皇自有御医照看,尽人事听天命便可。”   难得竟听到他似是恼怒之言,凉月不禁低头掩笑,果然呢,傻书生也是个疼妹妹的兄长,这世子爷怕也是头一回挨这位自小一块长大的既是手足又是好友的玩伴数落。   “眠儿,我瞧着锦书今日心情欠佳啊。”景熠不以为意,不忘打趣他。   凉月笑得更欢了,这才是知己好友嘛,你数落我一顿,我回敬你一番。   许离忧睨了景熠一眼,又瞧了眼憋笑的凉月,遂才对白锦书道,“哥,我无碍的,你们进去瞧瞧罢,陌儿在里面,太上皇撑着一口气,似是有话与你说。”   白锦书点了点头,牵着凉月进了太上皇的寝殿。   当夜,太上皇薨逝。   凉月与白锦书换上孝衣,直至三日后太上皇入葬黄陵,二人才回了丞相府。   两人沐浴后正欲补眠,星魂携寻月来拜别。   “公子,属下与寻月将随主子与世子一同离京,往后小公子只有您了。”   星魂的主子永远是许离忧,而景陌在他心里亦永远是那个小公子。   白锦书惋惜叹气,“离忧与阿熠是想趁着陌儿忙得无暇顾及他们时悄然离去……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寻月笑应道,“公子无需伤怀,主子说了,待您与郡主再有喜讯传出时,她与姑爷必亲自前来恭贺。”   再有喜讯……后知后觉的凉月闹了个大红脸。   而后寻月神秘兮兮地拉着她走到一旁转达许离忧想要与她说的话。   星魂与寻月离开后,凉月与白锦书回了新房,屋内一切喜庆之色撤去,两人躺了许久却依旧未能入睡。   凉月翻来覆去,白锦书侧过身,拢她入怀,不禁笑问,“睡不着?”   “嗯,正逢国丧,联姻之事暂搁,杨凌云与兰雅的亲事少说也得等三个月后再议,如此折腾下来,定下日子也该在半年后。”凉月又怅然道,“听闻赵清影竟狠心喝了堕胎药,她的孩子没了……师兄带着她离开了,而爹也带着大娘和弟弟回了漓县。”   白锦书失笑,亲昵蹭蹭她的发顶,“我还当是方才寻月与你说了什么大事呢,敢情你是在为旁人的终身大事烦忧。”   他并不想提起宋子煜,亦知她已放下对舒展的怨恨,自此不再相见或是最好的。   凉月真正烦忧之事正是方才寻月与她说的那些。   也并非是寻月说的,而是寻月转达许离忧的话。   白锦书并不知她心中真实所想,只当她是因兰雅公主的亲事因国丧而搁置所烦忧,随即安抚道,“杨凌云尚未全心全意接受兰雅公主,心中依然抵触联姻一事,半年于他们二人来说正好。”   然而,并未得到凉月的回应,他以为她睡着了,低首望去,不想怀中之人亦仰着小脸望着他。   眼中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他心下一紧,伸手捧住她的脸,着急地问她。   凉月吸了吸鼻子,嗡声嗡气地道,“纪如卿即将二度当爹,景熠也将要出为人父,你与他二人年纪相当,可心急了?”   白锦书顿时哭笑不得,“傻丫头,这有何可心急的……我们这才成亲,且你年纪尚小,孩子的事不着急。”   “真的?”凉月将信将疑。   见爱妻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丞相大人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轻声安抚,“真的,我不急,国丧期间少说得守三个月,待国丧过后,夫人若想要孩子,为夫必定全力以赴,如何?”   “想的美你。”凉月气笑了,轻捶了他一下,脑袋直往他怀里钻,紧紧抱住他的腰,却在他瞧不见时兀自深思。   她哪里是心急要孩子,是许离忧说他自小身子孱弱,如今虽渐好转,但子嗣上必定是艰难的。   不想他为此难受,她便套他的话,不曾想他只为她着想。   如此也好,便让他当她不想要孩子,往后她用心照顾他,仔细为他调养,再多多努力,孩子总会有的。   各怀心事的两人许久才一同睡去。   ……   成亲后的日子平静而幸福,   于丞相大人而言,唯一难熬的便是出自夫人之手的那每日必喝一碗的调养药膳。   喝了三个月,终于消停了,而之后夫人便不再去衙门了,安心在家做起了贤妻……   这日,丞相大人被召入宫议事,待回府时已是夜幕时分,沐浴后回到寝屋,乍一眼瞧见床上自家夫人那令他血脉喷张的妖娆模样,顿时呆了呆。   一瞬的呆愣后,丞相大人迅速关好房门便扑了过去。   先前本是新婚燕尔时却正值国丧,情动时免不了要亲热一番,但最终皆是以他去冲澡而告终,好不容易捱满三个月,凉月的月事却来了。   如此,丞相大人又忍了五日。   不料今日竟有此待遇,爱妻只着一身轻薄抹胸,披了一件薄纱,一手杵着头,侧躺在床上朝他抛媚眼。   身体里积压已久的热情被唤醒,这如何能忍,迫不及待扑上去,三两下便扯了那薄薄的衣料,一举入巷。   一番云雨后,他上身的单衣凌乱,摇摇欲坠,下身却毫无遮拦与她坦然相见。   凉月气息不匀,探手在单衣下摸了一把,调侃道,“夫君今日定力不够嘛,饿狼扑食似的……”   “本想矜持一二,奈何夫人太诱人,着实难以把持。”丞相大人从容应声。   这种时候还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凉月低笑出声,一个翻身便又压到他身上,俯首在他耳垂上轻咬,察觉到他呼吸一滞后,便快速松开,居高临下,笑盈盈望着他。   “夫君,可还能坚持,不若再站一回?”   “……”   可还能坚持?这无疑是一种挑衅,他岂能输了尊严!   俊眸微眯,二话不说,拉上被子盖住两人,点将再上。   “夫君……轻……轻点儿……”   “方才是谁挑衅为夫的,嗯?”   不多时便听到求饶声,被撞得断断续续的,似欢悦似痛苦,不甚清晰。   ……   正值阳春三月花开好时节,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与群臣在立后大典结束后如往常散朝时一样,慢悠悠出宫。   同僚上前搭讪闲聊,出宫的一路,丞相大人皆在神游,想的是家中的夫人。   成亲一载有余,她甚少生病,每日几乎皆精力充沛的样子,虽然不再如成亲前一般总往衙门跑,但在家却没少飞檐走壁,坐在房顶赏月观花什么的。   但近日来,她似是很疲倦的样子,恹恹的,胃口也不好,今日用早膳时还吐了。   丞相大人深思,莫不是前些日子两人床笫之上闹过头了,将她折腾病了?   思及至此,他心下懊悔不已,那日阴雨,还陪她在浴池里胡闹了近两个时辰……   心中牵挂,丞相大人不由得加快了出宫的步伐,待先前与他闲聊的御史大人闭眼之乎者也一番后睁眼,哪里还有什么丞相大人。   南风在宫门外候着,平日里便只有他一人,而此时府中一个负责守卫的护卫正与南风附耳禀报着什么,神色凝重。   远远见此情形的丞相大人愈发着急了,快速走到二人身后。   “可是夫人出了何事?”他忽然出声,吓了两人一跳。   护卫赶忙行礼,那方南风已面带喜色回应。   “公子,夫人有喜了。”   丞相大人呆若木鸡,而后也不等南风二人反应,径自夺了护卫手上的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南风与护卫面面相觑,回神后,南风不由得感慨。   “公子的骑术越发精进了,方才那利落的上马姿势……啧啧……”   一旁的护卫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后,遂才小心提醒。   “统领,属下觉得公子独自先行甚是不妥,我们是否要立即追上去。”   南风醒悟,催促,“快快快,上马车!”   丞相大人马不停蹄赶回府,直奔寝屋而去,扑了空,婢女告知府中来客了,夫人正在花园陪客。   他虽疑惑,却也未多问,径直去了花园。   花园有三人,确切说是四人。   景熠正耐心扶着一岁的女儿学步,而小腹微隆的许离忧则陪着修剪花草的凉月说着话。   心有灵犀一般,凉月停下修剪花枝的动作,蓦然回首,见到花园门口出长身玉立温润含笑的男子,她盈盈笑了起来。   “夫君回来了。”   一声‘夫君’使他浮躁急切的担忧尽数消弭,悬着的心落地。   许离忧与景熠抬眼望向他,俱是微微一笑。   岁月安然,一世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断断续续几个月,终于有了结局,谢谢仙女们的一路陪伴。   请继续支持连载现言《他来时深情款款》,接档古言《摄政王妃》哦~ 本书由 月光下傻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