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温香软玉 作者:林阿律   文案:   阮家被陷害一朝家破人亡,只余阮瑜一介孤女,被自小定了亲事的宋家接到蜀中。   阮瑜生的好看,性子也软,说话时嗓音甜糯糯的,特别讨宋老夫人的喜爱,把她当做亲孙女儿宠着。   宋家小霸王宋河是蜀中出了名的纨绔,溜猫逗狗不着家,最讨厌娇滴滴的小姑娘。   阮瑜第一次见到宋河时,他威胁她:“你若敢嫁我,我就让你哭。”   后来,宋河抱住红了眼的她,温柔以待:“我把命都给你,你别哭好不好?”   【貌美娇软甜女主×看似纨绔不着调其实炸毛纯情小二哈男主】   这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我生性放荡不羁,却愿意为你深陷泥潭。   食用指南:   *甜文,前文主要写男女主感情,后文会加入悬疑推理元素,男主是推理小能手呦~   *架空,仿明朝背景,愉快看文勿考据么么哒~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文 悬疑推理   主角:阮瑜 ┃ 配角:《穿成三个妹控哥哥的小心肝》求收藏 ┃ 其它:《福气包的七零小日子》已开 ========== 第1章   宋家这两日有些热闹,又是收拾客房,又是采买用具,下人们忙的团团转。   纵使不着家如宋河,也瞧出了端倪。   祖母穆氏近日身子不大好,一直躺在床上养病,如今也起来了,站在回廊下看着满园景色,偶尔叮嘱婢女几句:“将屋子布置的舒适、悦目一些,最好能带些江南的风情。那丫头从扬州来的,跟我们蜀中人习性不大相同,今日的菜式里别放辣子了,扬州人不吃辣。”   吩咐间,李嬷嬷抬头看了自家老夫人一眼,看来老夫人很看重这个从扬州来的阮家丫头,为了她竟然连辣子都不吃了,要知道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没有辣子吃不下饭。   还未等婢女告退,穆氏又叫住她:“要不然就稍微炒两个有辣子的菜,家中那几个都是无辣不欢的,总不好一点辣味也没有。”   听了这话,李嬷嬷偷摸笑了,分明是老夫人自己个儿想吃辣呢。   宋河穿过回廊走过来,朝穆氏请了个安,问道:“祖母,家中有客人要来?”   穆氏见到宋河,立马来了精神。她这孙子素来不着家,整日在外厮混,落得个‘纨绔二世祖’的名头,谁家姑娘听了他的名头都得吓得一哆嗦。就算生了张貌赛潘安的脸,又有什么用,整日混在男人堆里。   不过好在她当初给宋河定了门亲事,倒不用担心他娶不着媳妇儿的事情,穆氏安心多了。   “确是有客人要来,你今日哪儿也不要去,就在家中作陪。”穆氏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也舒展开来,“你还记得小时候见过的阮家姑娘吗?当初你最爱跟她玩,分别时还大哭一通呢。”   穆氏似乎想起往事,笑的更加祥和,却没注意到宋河登时黑了的脸色:“她同你定的有婚约,今日就要到了。她家中遭了大难,父母兄长全都没了,是个可怜孩子,见了她你要对她好,不能吓到她,可晓得了?”   宋河听闻是个姑娘家要来,原本就不大高兴,此时又听了这一遭,脸色更加难看:“什么阮家姑娘,不记得了。”   他抬脚便要走,而后又听穆氏道:“你上哪儿去?你若是要出去,便去码头把人给接回来。当初可是你拉着我的衣摆吵着将来要娶阮家丫头为妻,如今倒说不记得了,没这道理!”   宋河听的心烦意乱,加快了步伐。   什么劳什子的阮家姑娘?能让他宋小霸王吵着要将她娶回家?简直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他宋河向来讨厌娇滴滴的小姑娘。   宋河去了一趟天香楼,这是他跟另两位狐朋狗友常聚的地方。他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本只是当做笑话说与他们听听,谁知他们却拿这事起哄,他反倒成了笑话。   “宋河,你可真行啊,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娶小姑娘了,比咱们兄弟俩强。”   “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嫂子长什么模样,听闻扬州的姑娘个个似水般温柔,那皮肤嫩的跟什么似的,要不咱们瞧瞧去呗?”   宋河恼羞成怒,那张俊逸的脸气的通红,一拍桌子:“去就去,敢来攀我宋河的亲,我让她哭着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赶往码头。   -   “小姐,咱们快到了。”婢女阿襄看着站在船头的女子,淡声道。   阮瑜点点头,将手中的包裹抱得更紧了。包裹里头是她逝世亲人的牌位,阮家四口,只留下她孤女一人。她父亲本为正五品太医院使,除去在宫中当职,平日里也会无偿给一些穷苦百姓看病问诊,是扬州城通和坊一带出了名的活神仙。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被指认用药不当,害的骊贵妃腹中胎儿夭折。   阮瑜觉得这个罪名简直可笑,父亲熟读医术数十载,多少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又怎会犯这种用错药,导致胎儿滑落的错误?   父亲锒铛入狱,母亲四处奔波,变卖了家产送礼,祈求当初跟父亲称兄道弟的大臣替父亲疏通一二,可那些人见到他们宛如见到洪湖猛兽,谁也不想惹事上身。   母亲整日忧心,最终病倒,尽管阮瑜散尽仅有的钱财,也没能从阎王爷手中将母亲抢回来,母亲终于随父亲去了。   若不是前阵子收到了宋家的来信,如今的阮瑜还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阮家人丁单薄,这一脉只剩下她父亲一个,如今更是凋零的连个男丁都没了。   木船泛过湖面,烟波四起。   越靠近岸边,船只行驶的越慢,阮瑜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码头上熙熙攘攘的那些人脸越发清楚起来,但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伤心事,还是被风吹的。   “清河县到了!”随着船家的一声吆喝,船上的客人纷纷从踏板上下了船。   阮瑜怕被挤得摔到湖里去,抱紧了包裹躲到一边,等人都下去了,再跟阿襄一起下了船。阿襄是她的贴身侍女,后来阮家所有下人都走了,阿襄还是留了下来,因为阿襄同她一样无处可去。   “小姐,这儿好热闹啊。”阿襄下了船四处张望着,背着个小包袱紧紧的跟在阮瑜身后,就怕跟丢了,“也不知道宋府派来接我们的人来了没有。”   阮瑜也在寻找宋府的人,时隔多年,她早就忘了宋家人的样貌,只能看看那些插起来的小旗子,看看有没有宋家的字样,那就是来接他们的人。   与此同时,宋河带着两个狐朋狗友,每见到一个女子便要问一句:“谁是阮家姑娘?你是阮家姑娘吗?”   “从扬州来的阮家姑娘是谁,给老子站出来!”宋河问的烦了,暴躁地抓抓额前的发,大喊了一声。   阮瑜和阿襄正好离宋河几人很近,听到这话,两人受了惊吓般的打了个哆嗦。   实在是宋河的声音太大,太暴躁了,又响起的突然,被吓到的人不止她们两个。   “小姐……宋家派来接我们的,不会就是那个人吧?”阿襄指指宋河,吓得躲到阮瑜身后。别看那人长得好看,没想到这么凶。   阮瑜也看到了宋河,久远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她依稀记得宋家有个小公子,大她三岁,他们儿时还一同玩过。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比如今温和许多。   “我是。”阮瑜捏捏阿襄的手心,给她壮胆。   主仆两个走到宋河跟前,阮瑜抬头仰视着他,在他的打量下再次开口,“我、我便是从扬州来的阮家姑娘。”   只不过这次的声音小了许多。   阮家只得了她一个女儿,阮瑜从小便被当做掌上明珠捧在手心,在爹娘兄长的保护下娇宠着长大,还从未被人这样不怀好意的打量过。   但阮家败落后,这样的目光渐渐多了起来。她挺直脊背,泛红的如同小兔子般的眼睛里,盛满了倔强。   宋河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的样貌生的极好,果然如世人所说一般,扬州女子好颜色,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嫩的能掐出水来。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盛满了星辰,却又红彤彤的,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她似乎哭过。   宋河想起祖母说过她父母兄长都死了,是个可怜孩子。   他喉间有些发痒,到底没把那句“就你这样的,别想嫁给老子,打哪儿来滚到哪儿去”给说出来,只说了句:“行吧,我是宋河,接你回宋家的。”   宋父是清河县的知县,总不会有人敢冒充宋家人,阮瑜信了宋河的话,跟在他后头。   “你叫什么名字?”宋河回头看了一眼低头走路,有些发怯的阮瑜,心中不屑。他祖母果然在胡说,就她这样的娇小姐,他能喜欢才是有鬼了。   阮瑜低声答道:“阮瑜。”她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软糯糯的,正宗的吴侬软语。   “阮鱼?”宋河皱皱眉头,心中的不屑更加浓重。   阮家人也不知道怎么取的名字,竟然叫‘鱼’。她是鱼,他是河,那她岂不是离不开他了吗?“怎么?你家里有人喜欢吃鱼啊?”   阮瑜知道他是误会了,赶紧道:“瑜,美玉,并非是吃鱼的鱼,宋公子误会了。”   宋河听到‘鱼鱼鱼’的有些头疼,也不管到底是美玉还是吃鱼了,继续道:“听过我宋河的名号吗?”   阮瑜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宋河也不恼,说道:“我宋河,宋小霸王,清河县的扛把子,不管谁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河哥。”   他说的十分有气势,阮瑜却抿着唇不说话,他说的这些话一点不像正经人家的公子说的,像个纨绔。   宋河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害怕了,突然停下身子凑近她。两人近的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薄在脸上,阮瑜脸红了。   “祖母说我们有婚约,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娇小姐,你最好识相一点,别想着嫁给我的事。你若是嫁给我,我就让你哭。”宋河的舌尖抵抵腮帮子,威胁的意味十足。   说完也不等阮瑜反应,转身大笑几声朝前走了。   看着宋河的背影,和他嚣张的笑声,阮瑜眼中情绪未明。阿襄却搅着帕子嘟囔:“小姐,这宋公子也太嚣张了,怎么能这么跟小姐说话……”   “阿襄。”阮瑜唤了一声,朝阿襄摇摇头。   宋家能在她这般境地,朝她伸出援手,她已经感激不尽。再多余的,她也不敢去想。她们如今来了宋家,便是寄人篱下,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大小姐,她心中有数。   另一边,远处的李嬷嬷看着宋河跟阮瑜的互动,却是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   这回老夫人可以如愿了,少爷明明稀罕阮家丫头的紧,却偏偏嘴硬。   瞧瞧,被她撞破了。   预收文求收藏!!   《穿成三个妹控哥哥的小心肝》   林时暖穿书了   书中的林时暖是真千金,混的却不如假千金,最后还因为嫉妒假千金而被亲生父母赶出家门,结局凄惨。   穿书之后的林时暖看了眼慈爱的养父母,还有三个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宠着的炫酷吊炸天的哥哥们——   对亲生父母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认你们   ————————————   除此之外,林时暖还知道书中有个大反派。   他因为双腿残疾而孤僻暴戾,是个十分可怕的存在。   为了挽救养父母和哥哥们被反派ko的命运,林时暖决定在他还没黑化之前去感化他。   林时暖:大、大佬,你能不能不黑化呀?   霍忍:过来给我吸一口   后来吸着吸着,大佬就能站起来了   林时暖觉得,她人参精的身份肯定被大佬识破了   因为大佬总是爱盯着她说:真想吃了你   林时暖:QAQ   【哥哥们争宠修罗场,反派大佬以一敌三】   霍忍:轻轻松松.jpg 第2章   李嬷嬷率先回到了宋府,第一件事便是向穆氏打小报告。   穆氏见她回来了,身后却不见阮瑜丫头的人影,疑惑道:“你怎的一个人回来了?阮家丫头呢?”   “哎呀,老夫人,您猜猜方才老奴在码头看见谁了?”李嬷嬷神秘一笑,“老奴瞧见少爷了,少爷不但去接了阮小姐,两个人相处还很愉快呢,老夫人,这回你可能安心了。”   穆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没想到她那个木头孙子竟然也开窍了。扰人的病痛好似都少了几分,她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呼吸都顺畅了。   “好好好,那阮丫头到了没有?快,扶我去前院。”穆氏由李嬷嬷搀扶着,朝前院去了。   之前宋河那样说,她还真怕那浑小子出去厮混不回来了,特意叫了李嬷嬷去接阮瑜,没想到却是多此一举了。   宋府跟阮家以前的府邸差不多格局,没什么特别的,阮瑜跟在宋河身后,也不多看,敛眉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宋府的下人们早就好奇将来的少夫人长什么模样了,一大清早就伸长了脖子张望,如今本尊来了,你一眼我一眼的瞧着,谁也不落人后。看过了阮瑜的容貌之后,纷纷感叹,这未来少夫人长得真俏,怪不得老夫人这样上心呢。   “是阮丫头来了吗?”穆氏看看宋河,视线落在了宋河身后的少女身上。   少女面色白净,脖颈的弧度十分优美,因着家中的遭遇,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恬淡的站在那里,如同一支出尘的荷花。   “阮瑜见过老夫人。”阮瑜见到穆氏,立马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朝她见了个礼。   “好孩子,你受苦了,快让祖母瞧瞧。”穆氏拉过阮瑜软嫩的手,让她安心般地拍了拍手背,叹口气道,“不怕不怕,来了这儿之后你就有亲人了,以后祖母拿你当亲孙女疼。”   穆氏是真心疼阮瑜,说的也是掏心窝子的话。阮瑜任由穆氏拉着,低头的那一瞬间眼眶却红了,亲人……她以为父母兄长死后,她再也不会有了。   宋河观察入微,瞧见了她红着眼睛的模样,心里堵了一下,有些烦躁起来。   他祖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吗?还偏要说这些话提起伤心事。   宋河最讨厌看女人哭,要不他怎么那么烦娇弱小姑娘呢?   穆氏询问了阮瑜一些在扬州时的事情,得知她一个孤女一人打理那么多的事情,想想就心疼。   她将糕点推过去一些,说道:“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往后你便在这儿安心住下,只当是自己家一般。来,吃块芙蓉糕,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穆氏跟阮瑜的祖母是闺中好友,两人的孩子又是同窗,交情足够深厚。如若不然,也不会定下娃娃亲。   “谢谢老夫人。”阮瑜乖巧地接过芙蓉糕,吃了一小口。   她仪态优美,就连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都那样的赏心悦目。穆氏越看越欢喜,觉得她跟宋河真是郎才女貌……额,郎貌女貌?   反正越看越相配就是了。   “叫什么老夫人,往后就唤我祖母吧。”穆氏笑着说道,“你跟河儿从小便定了娃娃亲,若不是你家中突然遭难,只怕如今都已经成婚了。等你现下过了丧期,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咱们宋家也好好热闹热闹。”   穆氏兀自笑着,却没发现堂屋中的几人,脸色都变了变。   宋河自不必多说,他被穆氏这句话都快气的冒烟了,谁乐意娶这小鱼谁去娶,反正他不娶!要不是顾忌穆氏的身体,宋河早将内心的话说出来了。   秦氏脸上端着和善的笑容,心里却是一梗。阮瑜这孩子不论模样还是礼数都是极好的,她一直以来也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可如今阮家遭了难,还跟后宫那位有关系,她心中担忧的很,就怕阮家那事连累了他们宋家。   这杀头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老夫人喜欢阮瑜这孩子,她也没办法。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自己儿子宋河是怎么想的,他若是对阮瑜无意,那纵使十个老夫人也拿他没法子。   阮瑜的面色白了白,想起之前宋河威胁她的话,知道这只是穆氏一个人的意思,宋河压根不想娶她。   她想要识相一点,寻个由头把这门亲事推了,还在踌躇着该如何开口,就听秦氏笑道:“母亲,阮家丫头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累了,还是让她先去客房休息吧。”   “好好好,是我疏忽了,尽拉着你陪我说话,可把你累坏了吧?”穆氏点点头,朝阮瑜道,“祖母已经命人将你的房间打扫好了,就在祖母院子旁边,咱们离得近,你也好多往我这儿走动。”   阮瑜福了福身子,低头道:“谢谢祖母。”   快要走的时候,又听穆氏对宋河说道:“瑜丫头才来这儿,明天你待她四处逛逛,你不是整日在外头耍吗?总该知道哪里好玩。”   宋河侧过脸去,没有答话。心里却不怀好意的想着,我倒是知道哪里好玩,就怕我真带她去了,会把她吓哭!   赌场去不去?猎场去不去?   给她们带路的婢女走后,阿襄才噘着嘴说道:“小姐,我觉得宋家什么都很好,就是那个宋公子不好,他看起来凶巴巴的……”   阮瑜想起宋河有些凶,看着她时不怀好意的眼神,心里也在打鼓。   她当然知道宋河不好惹,所以也没准备招惹他。安慰阿襄道:“不要紧,他那个人看着不好惹,但只要我们不去跟他作对,他总不能平白无故来欺负我们,那不是大丈夫所为……”   说完了,她又有些忐忑,宋河那人看起来也不太像大丈夫。   客房收拾的很舒服,一切该有的东西都有,将行李收拾妥当之后,阿襄便去外间睡下了。   阮瑜将灵位摆好,喃喃道:“父亲、母亲、兄长,阿瑜安全抵达蜀中了,一切都很好……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阿瑜将害你们的凶手查出来,还你们一个清白。”   阮瑜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安稳了,她在扬州的那段日子,每到了夜里就忍不住哭,哭的眼睛肿成了核桃。   后来时间久了不哭了,便从扬州上路来蜀中,可是一路上都心惊胆战,有一次差点遇上了马贼,还好两人机灵,虎口脱险了。   之后便改走了水路,一路到了蜀中。   主仆两个一直睡到了晚膳的时候才醒,跟着引路的婢女去了用饭的厅室。宋山重也回来了,坐在主位上,看到阮瑜后跟她寒暄了几句。   宋山重是个看起来十分正派的人,这让阮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是一个清廉的官。为此她曾感到骄傲,为官者,应当以百姓为紧要,而非利益。   用过饭之后,阮瑜去拜见了穆氏、秦氏和宋山重,她从扬州给他们带了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他们收下了却十分高兴,直说阮瑜有心了。   既然大家都有礼物,宋河自然也不例外。看着手中剩下的锦盒,阿襄有些打退堂鼓:“小姐,要不咱们就不去了吧……”   阮瑜思来想去之后却摇了摇头,既然礼物都备好了,自然就要送出去。否则若是宋河知道她给每个人都送了礼,却独独落了他,觉得她是故意不把他放在眼里怎么办?   礼数还是要做到的,哪怕是讨好他呢。   阮瑜来的时候,宋河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便见阮瑜站在门口,微微垂头的模样美好的像一幅画。   他打破了这幅画的意境:“找我有什么事啊?别不是将我祖母的话放在心上了吧?她老人家老了,管不着我了,你听她的没用。”   阮瑜咬住嘴唇,从阿襄手中接过锦盒递过去:“宋公子你想多了,我来找你,只是想送你个礼物而已。这是我从扬州带过来的,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的一番心意,多谢宋家收留我。”   锦盒很精致,宋河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但是他的内心很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阮瑜特地过来给他送礼,肯定是想获得他的好感,话的末尾又指出自己的悲惨遭遇,也就是博同情。宋河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会玩这套。   他没接锦盒,说道:“你这是在拉拢人心吗?你不用跟我玩这种把戏,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很清楚,不就是想用这个来博得我的好感……”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的少女面色变了变,有些苍白。   她咬住下嘴唇收回了他久久不接的锦盒,朝阿襄说道:“阿襄,我们走吧,免得让宋公子多想。”   阮瑜白嫩的手因为太过于用力,指尖有些泛白。   她觉得很难堪,因为自己被当成了宋河嘴里的那种人。她只是过意不去,所以才给宋家人准备了礼物而已,难道这也有错?还是说她成了家破人亡的一介孤女之后,做什么都是错的?   从前,不管她做什么,送什么人礼物,别人从来不会多想,可是自从家中出事之后,她连遇到昔日好友打个招呼,都会被当成有事相求,她觉得可笑。   更可笑的是,宋河也是这样想。   眼看着阮瑜转身走了,宋河脑子里阮瑜红着眼眶的模样不停的闪过,他烦躁的砸了一下门框,也不管之前他无聊的分析了,赶紧追了上去。   他就说女孩子很麻烦了吧,他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她就气成这样。   “不用这么小气吧?开个玩笑而已,没那么严重吧……”宋河看到阮瑜转过身后,微红的眼眶让他放低了声音。   他怎么觉得自己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呢?   “宋公子还有什么事吗?你追上来,不怕我再使别的什么手段吗?”阮瑜心中憋了气,也不管怕不怕宋河了,语气有些扎人。   宋河摸摸鼻头,晓得阮瑜是真生气了:“你们扬州人怎么这么爱较儿真?我不过胡诌几句罢了,我祖母都知道我爱说浑话不当回事,偏你要置气。算了算了,我再不敢跟你说笑了,把锦盒给我吧。”   阮瑜盯着宋河,果然见他脸上十分真诚,虽然透着一丝不耐烦。   她抿唇道:“你方才不是说你不要吗?”   宋河张张嘴,他发誓眼前要是个男人他就骂娘了,偏偏是个扬州来的,一吼就要流眼泪的小丫头:“现在我要了还不成吗?怎么?你们扬州人还不许人反悔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却听阮瑜小声道:“方才你说不要,我给丢了。”   “丢了?!”宋河的声音拔高一筹,“丢哪儿了?”   阮瑜指指湖面,宋河一脸‘你真能耐’的表情,“得嘞,小爷我今天还得捞一回湖。”   只不过他还没下湖,就被阮瑜阻止了。她之前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嘴角微微扬起,从阿襄手里把锦盒递给宋河:“骗你的,在这儿呢。”   宋河气的想要骂人,却在看到阮瑜的表情之后愣住了。   她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别样美丽,微挑的桃花眼中星辰万千。   他接过锦盒,心里的气也散了一大半。   宋河:扬州人太小气了哼,说一句就生气气,生了气还得让本少爷去哄,拍桌!   律律:???男一号,请不要地图炮,你会挨打的我跟你讲! 第3章   阮瑜走后,宋河将锦盒随意丢在了桌上。   他心想,自己今天会收了这个东西,完全是因为见不得阮瑜哭,他不喜欢女孩子哭鼻子。   如若不然的话,他才不会收这东西。   可是锦盒摆放在桌上,总是能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他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隔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把锦盒拿过来打开了,他把自己这个行为归咎为好奇心太重。   锦盒里躺着一根狼毫笔,看得出来是上等的狼毫。   但宋河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他怎么觉得是阮瑜故意在侮辱人呢?谁都知道他宋小霸王不爱读书写字,阮瑜倒好,偏偏给他送一支笔!   宋河将锦盒盖起来,一把丢到了抽屉里,眼不见为净了。   -   因着白日里午睡过,到了晚上的时候,阮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睡不着的时候,便将父亲当年的案子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她明知道有漏洞,但是根本没办法查。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阮瑜听到了一阵咳嗽声,犹在耳际。她以为是阿襄受了风寒咳嗽,可仔细一听却不是外间传来的。   好像……是老夫人院子里传来的咳嗽声。   这一声一声的,咳的很厉害,阮瑜听起来都有些心惊,老人家这会儿肯定很难受。   她睡不着觉,干脆披了件衣服从床上起来,走到外间的时候发现阿襄已经睡得很沉了,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没有叫醒阿襄。   站在回廊下,果然看到老夫人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在这满园黑暗当中,如同一盏指明灯。阮瑜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扣了扣门,听到里头传来李嬷嬷的声音:“谁啊?”   阮瑜软糯糯的声音答道:“嬷嬷,是我,阮瑜。”   “咳咳咳……咳咳……瑜……瑜丫头怎么来了,快去把门……打开咳咳。”穆氏说话的时候咳的更加厉害,脸都憋红了。   李嬷嬷赶紧把门打开,引了阮瑜进来。   阮瑜扶住穆氏,脸上满是担忧,穆氏笑笑:“吵到你了吧?咳咳……”   阮瑜摇摇头,如实说道:“白日里睡多了,到了晚上便睡不着了,听到祖母咳得难受,便过来看看。祖母这咳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穆氏话说不利索,便由李嬷嬷说道:“老夫人这咳疾也有一阵子了,来来回回叫了好几个大夫看过病,药也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可是前些日子也没见老夫人咳得这么厉害,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这么严重。”   阮瑜大概能猜出为什么,说道:“祖母有咳疾便要少吃刺激的东西,尤其是辣子最好别吃了,否则咳疾好不了。我父亲在世时,曾让我在他后头学过几年医术,祖母,不如让阿瑜给您把把脉吧。”   阮父的医术不消说,穆氏却没想到阮瑜也懂医术,赶紧伸出手腕让她把脉。   把过了脉,阮瑜又仔细观察了穆氏的面容,见她面色红润,心中多少有了数,问道:“祖母平时咳嗽完之后喉咙里可会有痰?”   李嬷嬷赶紧点头:“有痰有痰,原先比较少,自从吃了那些药之后,反而多起来了,每次咳嗽,老夫人都因为喉咙里有痰,总是睡不好。”   “可以将之前给祖母看病的大夫写的方子给我看看吗?”阮瑜问道。   李嬷嬷很快把方子拿过来递给她。   阮瑜看了方子之后,证实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祖母之所以会吃了这么久的药还不见好转,是因为这位大夫开错了药方。”   “祖母是肺气虚,这上面的方子却是用来治肺阴虚的。肺阳虚少痰或者没痰,主要表现在咳嗽,咽喉肿痛,气闷这三个方面,而肺阴虚则多痰。祖母请来的第一个大夫错诊了脉,开错了方子导致祖母痰多起来,后来再请的大夫自然就以为祖母是肺阴虚,给祖母开的都是治肺阴虚的方子。肺气虚跟肺阴虚听起来差不了多少,但用药却完全不同。祖母明明是肺气虚,却吃了几个月肺阴虚的药,咳的自然越来越严重了。”   阮瑜说起病症的时候,表情十分的认真。   李嬷嬷听了她一席话,已经是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是气煞人也,那庸医怎的这样不用心,竟然给老夫人诊错了脉,白白受这么久的苦楚。”   李嬷嬷是当初穆氏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深。穆氏受苦,她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穆氏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却没李嬷嬷那般生气,反而笑道:“咳咳……感情我这么久的药……咳咳都白吃了……瑜丫头,咳咳那祖母这病,你可能治好?”   “能。”阮瑜肯定地说道。   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用对了药方子,穆氏这病早该好了。如今因为用错了药,穆氏的身子被折腾的更不好了,但只要能好好治疗,还是能好的。   “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交到你手上了……咳咳。”穆氏笑看着阮瑜,虽然她年纪小,但穆氏就是信她。   阮瑜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道:“祖母咳得那么厉害,恐怕连觉都没法睡了,阿瑜先缓解一下祖母的咳嗽吧,至少今晚先睡个好觉。”   “那好,那好,阮小姐,你需要什么就尽管吩咐。”李嬷嬷听说能让穆氏不咳嗽了,十分的激动。   阮瑜也不扭捏,便将自己需要的东西报给了李嬷嬷,让她找来。   都是些比较常见的东西,厨房里都有,否则阮瑜也不会就这么让她去了。   李嬷嬷走后,阮瑜让穆氏趴在床上,她将衣袖撸起来,开始给穆氏按摩穴道,解释道:“祖母,我下手可能会有有点重,你忍着点儿。我给你按按这几个穴道,可以助你把痰化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穆氏按了穴道,又喝了阮瑜让备下的汤水,感觉嗓子眼舒服多了。虽然做不到完全没有痰,但咳嗽也轻了许多,咳的也没那么频繁了。   她整个人神清气爽,见阮瑜那双白嫩的手都按红了,心疼道:“咱们瑜丫头真是在世华佗,就这么一弄,祖母就好受多了。只不过害你受累了吧?快快快,时间也不早了,李嬷嬷,快送瑜丫头回房安睡。”   阮瑜站在烛光下,长长的睫毛成影倒映在脸上,看起来温柔可人,招人喜欢的很:“祖母,阿瑜不累。”   李嬷嬷送阮瑜出门的时候,穆氏给了她一个翡翠玉镯,翡翠特别的晶莹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阮瑜想要推脱,却推脱不掉,只能收下了。   阮瑜将玉镯仔细收藏着,心中知道穆氏是个好人,是真心待她的。她原本不安的心镇定了许多,虽然宋河吓人了一些,但旁的人还是很好的。   一夜好眠。   第二日的时候,穆氏神清气爽,非要让宋河带阮瑜上街逛逛,目送着他们两人一同出门之后,这才罢休。   还交代宋河不许欺负阮瑜,又对阮瑜说:“宋河这小子是个混不吝,他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便来告诉祖母,祖母替你教训他。”   阮瑜柔和一笑:“祖母,你别担心,宋公子为人和善,不会为难我的。”   宋河听着她们两个的对话,尤其是阮瑜的那句‘宋公子为人和善,不会为难我的’,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怎么觉得阮瑜是故意寒颤他呢?   他,宋河,和善?搞笑呢吧?不让她哭就不错了。   刚走过一个拐角,宋河就停下了步子,指指前面的路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们想逛街就自己去逛吧,路很好找,这条路直走,看到个米铺再右拐就能到清河县最热闹的地段了,那儿什么都有,想要什么随便买。”   他顿了下:“身上带的有钱吧?”   他做出了个掏钱的动作,阮瑜怕他真给自己钱,那像什么了。赶紧道:“有的。”   “那成,你们玩你们的,我先走了。”宋河抬脚从另一条路走了,“你要是气我不尽宾主之意陪你们逛街,想要祖母面前告状也可以,不过祖母她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你斟酌斟酌再说,稍微气一气不打紧,别气的太狠了。”   他又回身说了句。   阮瑜觉得他说话没个正经,但没有纠缠,只答了句:“知道了。”   她声音很轻,宋河忍不住扫了她一眼,见她粉嫩的嘴唇微微抿起,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的,十分诱人。   他感觉喉间一阵发痒,赶紧收回了目光。   注:文中关于女主医术的地方都是律律查了资料之后,再按剧情需要瞎写的,做不得数,不要当真~   有医学生也别带脑子看这些情节……怕你们忍不住diss我…… 第4章   主仆俩按照宋河指的路走,果然没走多久就到了清河最热闹的地段。   前阵子家里的事情,就像是在心里蒙了层霜,如今到了蜀中,换了个坏境,阿襄轻松了许多。   她指着前面卖糖人、糖葫芦,还有杂耍的,叽叽喳喳的如同一只小麻雀:“哇,小姐,原来蜀中也这么热闹啊。哎,小姐小姐,你快看,那儿有卖风筝的,咱们待会儿去买个风筝吧!”   阮瑜应下了:“好,咱们先去药铺抓药,等抓好了药再买风筝。”   她是来替穆氏抓药的,昨晚只是一时的缓解,后面还得跟紧治疗。   她们斜对面便是一家‘谢氏药铺’,正准备进去,却被一个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脏兮兮的小男孩拉住了裙摆。   孩子约莫七八岁大小,脸上满是污垢,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他的样子很可怜:“姐姐……可怜可怜我吧……我阿公病了,我没钱给他看病……姐姐……行行好吧,给点钱吧……”   小孩指指角落里躺着的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老人瘦的只剩下副皮包骨,苟延残喘着,叫人看了心惊。   阿襄吓的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好几步,却听到阮瑜用软软的嗓音说道:“姐姐会医术,可以给你阿公看病。”   -   天香楼内,宋河听着狐朋狗友二人的话,脸色越来越黑。   “小嫂子还真不赖啊,模样儿好看不说,人也娇滴滴温柔似水,尤其是那个说话的声音,跟山里的百灵似的。河哥,要不然你就从了呗?”狐朋孟子源挤眉弄眼,眼神当中满是戏弄。   狗友谢听不住点头:“就是就是,我看你对她也挺有意思的,昨天不是说要给她个下马威,让她哭着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么?最后说什么来着……啧啧……”   孟子源和谢听的声音同时响起,骚气十足的模仿了宋河昨日说的话:“行吧,我是宋河,接你回宋家的。哈哈哈哈——”   接着便是一通捶桌狂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是他们的笑点低,实在是昨天宋河的行为实在是让他们大跌眼界。去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可是一见到了人,立马就改了态度,还要亲自接她回家。瞧瞧,这还是他们的暴躁老哥,清河县的宋小霸王吗?   要说对方是个女人,所以宋河才嘴下留情,那也说不通啊。宋河这人嘴上不带饶人的,也不是没欺负过小姑娘,却偏偏对那位阮姑娘,留了情。   宋河的脸色黑成了碳,早知道昨天就不应该让这俩家伙跟着自己一块儿去,平白多出了笑料。   他朝他们二人各踹了一脚,冷着脸说道:“你们欠收拾了是不是?要不就下去比划比划?谁会喜欢她那种女人,娇娇弱弱的没劲透了,说一说就要哭,真是个哭包。”   想起阮瑜,宋河没好脸色,觉得用哭包来形容她还不够,因为她不但会哭,还会骗人,竟然敢骗他把锦盒丢进湖里去了!   关键是,他竟然还傻傻的信了准备下湖去捞。宋河心中懊恼万千,觉得自己太丢面了,这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否则他宋小霸王的脸往哪儿搁?   谢听只当宋河是在掩饰,不屑道:“你就是嘴犟,嘴上说着不喜欢,其实心里都爱惨了。宋河,你别说,你还真就是这种贱兮兮的人。如果你真那么讨厌她,就把她赶走啊,那不就看不到她了?”   “谢听说得对,你要真不喜欢,就赶她走,何必嘴上说着讨厌,又留她下来?”孟子源喝了杯酒,朝窗外看。   他们来天香楼总是会坐靠窗的这一桌,能看到楼下的热闹。   宋河恼怒,恨恨道:“你们懂个屁,说的好像你们多有经验似的,还不是跟老子一样从没碰过女人?你们当我多想留下她似的,我听祖母说她父母兄长皆亡,世上没亲人了,若是我将她赶走,她当如何?”   宋河咬牙:“我宋河虽然浑,也不待见她,但却不能做那种不给人活路的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谢听指着下面说道:“嘿,嘿,宋河,你快瞧瞧,那不是你那个小媳妇吗?”   ‘小媳妇’这个形容让宋河狠狠的踹了谢听一脚,走到窗前一看,下面那人果然是阮瑜。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拉着她的裙摆,似乎是在向她讨钱,而她傻兮兮的竟然还真的给了。   宋河气的牙痒痒,这蠢货,肯定是被骗了。   那个小孩在城里都讨了那么久的钱了,次次都说他阿公病重,掏钱是给阿公治病。可是这病治的也太久了吧?都快半年了。   总不好,也不死,不是骗人是什么?大家认定了这小孩是来骗人的,估计那个老人也是装病,每天往那一躺,就来了钱,多自在。逐渐的,大家都不怎么给小孩钱了,可谁知道阮瑜这个外乡人一来就被骗了。   眼看着阮瑜还要去那个老人那里,估计还得再被骗一次。宋河翻了个白眼,在心中骂她蠢货。   宋河最见不得人受骗,心中涌起一股烦躁,不等孟子源和谢听跟上,快速的下了楼。几步走到他们跟前,宋河没给小孩好脸色,一脚踢翻了他拿来讨钱的破碗:“小子,上回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在小爷的地盘骗人吗?怎么?你把小爷的话当耳旁风,如今连我的人也敢骗了?”   说到最后,宋河差点咬到舌头,话说太快,一时没注意把阮瑜归为他的人了……   破碗‘晃荡’倒地,碎成了两半,里面仅有的几个铜板散落一地。小孩见到宋河,吓得脸色发白,眼中噙着泪却不敢哭出来,颤抖着双唇说道:“没……我,我不敢……我也没有骗人……”   宋河双目一瞪,脸色难看,像拎小鸡仔般拎起小孩:“你还敢撒谎?”   另一边,阮瑜已经给老人家把好了脉,发现他果然是病了。不是什么多严重的病,一直不好的原因是药用的不够,或者说开药的人故意为之,拖着病人的病,好多挣几次钱。   以前在扬州跟父亲一起问诊时,她也见过这样的人。   她走到宋河身边,正要让他把小孩松开,就听宋河说道:“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这来来去去的那么多人都知道离这个小骗子远一些,偏偏你就要受他的骗?是不是你们扬州人,都是这么蠢?”   宋河语气并不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阮瑜因为宋河的话,白净的脸被气的红了红。她咬唇,水雾般的眸子看向宋河:“我们扬州人蠢不蠢我不知道,但我却想问问你们蜀中人是不是都像你这般蛮不讲理?这孩子没有撒谎,他说的都是真话,他阿公的确病了,你凭什么一来就要说他是骗子?”   她有些生气,尽管知道宋河不好惹,还是反驳。   宋河被阮瑜的话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女人,他见她受骗,好心好意替她教训骗子,结果自己反倒成了没理的那个。   “他说的是真话?清河县那么多人,谁不知道这是个小骗子?就你相信他!行,你愿意被骗你就管,爷懒得管你。”宋河松开小孩,转身便要走,却看到了孟子源和谢听二人,他们一直都在附近看戏。   见宋河发现了他们,二人互看一眼,假装没看到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宋河冷哼一声:“走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好心帮人还被说成多管闲事,蛮不讲理,上楼继续喝酒去!”   一行三人纷纷上了楼。   阮瑜张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想起宋河的霸道□□便抿唇一言不发了。   她弯腰亲自将铜板捡起来给了小孩,语气温柔:“你别怕,姐姐知道你没有骗人,你阿公是真的生了病。现在你带姐姐去你阿公平日买药的医馆,好不好?”   小孩当着宋河的面不敢掉眼泪,听了阮瑜的话,眼泪却像不要钱似的一颗颗掉落。到底只有八九岁,是个孩子,经不得什么事。   他点了点头。   楼上,谢听陪着宋河一杯杯的喝着酒,孟子源却看着楼下的动静。见阮瑜跟着小乞丐走了,赶紧说道:“嘿,嘿,他们走了,这是要去哪里?宋河,你小媳妇该不会被卖掉吧?要不然咱们跟过去看看?”   回应他的是宋河摔酒杯的声音:“看什么看,她那人活该被骗!”   见宋河真不想管这事,孟子源不说话了,也坐过来陪他喝酒。   谢听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万一他们真是拐子,那小嫂子岂不是很可怜?上回破的那个案子不就是一个大姑娘被拐了,救回来的时候双腿都被打断了,啧啧……”   宋河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他知道谢听说的那个案子。   发生在清河县,就在他爹手里头破的案,他见过那个姑娘,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听说已经疯了。   他心中一紧,跟着涌起一阵担忧。   后来孟子源和谢听再说些什么,他也没太在意了。随便喝了两杯酒,他捂着肚子说道:“我肚子不舒服,去趟茅房,你们俩慢慢喝,酒钱我来结。”   宋河转身走了,孟子源和谢听没怎么在意,只当他真去了茅房,却不知道他从后门出了酒楼,尾随阮瑜几人去了。 第5章   “就是这个医馆吗?”阮瑜指指上面的招牌‘妙手回春医馆’,觉得有些可笑,妙手回春?黑手贪钱还差不多。   小孩肯定地点点头,他们一直都在这个医馆抓药。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儿的药比别的地方便宜一些。   来这个医馆的大多也是贫苦人家,生了病舍不得多花点钱看病,就来这个医馆,因为‘便宜’。殊不知来了这里之后,才是真正的花了大钱看病。医馆的黑心大夫每次用少量药,钱自然要的少,可是病却一直拖着不能痊愈,花出的钱自然积少成多了。   阮瑜心中生出一计,让他们在外头等着,她等会就来。   前面还有五六个人在排队,有老人也有妇孺孩子,有个孩子估摸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哭的厉害,妇人安慰着:“幺儿不哭不哭,看了病就好了。”   阮瑜心中难受,在这庸医这儿看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病好呢!   她走过去,把阿襄之前买的一包蜜饯递给孩子:“姐姐给你吃糖,幺儿不哭了好不好?”   孩子约莫三四岁,正是馋嘴的年纪,泪眼婆娑的接过了蜜饯,吃了一颗之后果然不哭了。   妇人见阮瑜这般心善,赶紧道谢。   阮瑜让她不必客气,又红了脸询问:“我今早起来便觉得肚痛不已,大姐能不能让我插个队先看病?”   妇人抱着孩子站在第一个,要是阮瑜不过来,就轮到他们看病了,又得再被骗一次。所以阮瑜才提出要插队的请求,妇人见阮瑜和善,自然点头答应了。   大夫是个四十来岁的人,留了山羊胡子,眼神虚瞟,这面相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观察了阮瑜一眼,接着便是把脉,之前听到了她跟妇人的对话,直接说道:“我瞧你面色发白,有些气虚,肯定是贪凉受寒了。我给你开个方子,吃几副药就能好。”   阮瑜不说话,任凭他说着。   她气色好的很,就是皮肤白净了些,到了这庸医口中却成了气虚的表现,实在好笑。   山羊胡子很快开了个方子给她,阮瑜拿过来一看,发现果然都是一些温和的药剂,无功无过,没病的人吃了没事,有病的人吃了不会好,但病情也不会加重。   阮瑜兀自笑了,将方子攥在手中,讽刺道:“大夫好会赚钱啊。”   大夫一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我‘妙手回春’医馆看病最便宜?收的钱从来只比别的医馆少,童叟无欺!”   “童叟无欺?哈,我看你是童叟皆欺吧?瞧瞧我身后这些,不都是一些老弱妇孺?”阮瑜冷冷说道,“你说你收的钱比别的医馆少,那么我问问你,别的医馆治个伤寒五六日便好,为何到了你这儿便要拖上个二三月?这二三个月的药钱,难道还抵不上去别的医馆五六日的?”   “你打着给穷苦人家行方便的招牌,却做这种黑心事情,简直就是庸医!”   阮瑜的话引起身后病人的恐慌,他们之前也曾怀疑过,为什么每次病了之后得要那么久才能痊愈,可是这大夫总有一套说辞,他们就相信了。可是阮瑜再次说出来,他们又开始怀疑,也纷纷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羊胡子见事情闹起来了,恼羞成怒,叫了人过来:“来人,快把这个妖言惑众,满口胡言的妖女给赶出去!”   那人赶紧过来要抓住阮瑜,大家惊叫出声,里面一阵乱糟糟。   宋河一路跟到了医馆,见他们不是真的要把阮瑜卖了,放心了许多。当下便准备回去,可是又见阮瑜进了医馆,他不知道她想搞什么鬼,也想看看等会儿阮瑜得知那老人没病之后,懊恼后悔的样子,干脆没有回去,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看热闹。   可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医馆里面好像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   他没把闹事跟阮瑜联想起来,就是琢磨着她那么娇滴滴的,要是别人打起架来,她没能及时走开,岂不得殃及池鱼?想了想,他还是从树上跳下来,朝医馆去了。   他心里想着,他并不是担心阮瑜,而是怕她受了伤,回去之后他不好向祖母交代。   推开堵在门口的人,宋河刚走进去,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果然如同百灵鸟般清脆。   “我是不是妖言惑众你自己心里有数,若不是被我说中了,你何必这样恼羞成怒?我身体如常,刚刚不过是为了试探你,才故意跟大姐说我肚子痛。可你这庸医立马就说我是受了寒,气虚,还给我开了这些没什么用的药,简直可笑!”阮瑜生气的时候,也没什么气势,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软糯,好欺负。   山羊胡子并不怕她,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年轻人就准备过来收拾阮瑜。这人是练过的,有两下子,生的人高马大,眼神凶狠,仿佛只要轻轻一碰阮瑜,她便会被弄折了骨头。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阮瑜的衣角,就被宋河一脚踹中肚子,整个人飞出两米之外。他赶紧爬起来,再次动手,宋河冷笑一声,只听到咔吧一声,那人的胳膊已经被折断了,然后就被宋河一脚踩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大家惊诧不已,他们连宋河什么时候出手的都不知道!   阮瑜没想到关键时刻宋河会突然出现,还出手教训了坏人。她水雾般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自然而然的站在宋河的身后,小声道:“他们是庸医,专门骗钱的,宋公子,咱们得把他们抓去见官!”   阮瑜把事情的经过跟宋河说了一遍,那些病人的话成了证词。   山羊胡子原本还死不认罪,可实在经受不住宋河的武力,那把老骨头都快断了,只能全都招了。   果然如阮瑜所言那般,他先以药钱便宜这一点吸引顾客,然后在每次的药里面减少药量,这样大家就得多买几次药,他赚的钱也就越来越多。   令人惊诧的是,这把戏他们已经玩了许久了,因为每次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不久,还从来没被人发现过。前阵子才来的清河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阮瑜给抓包了。   宋河冷笑一声,将山羊胡子踩在脚下:“敢在你宋爷爷的地盘上搞事情,我看你是活腻了!”   巡街的捕快接到报案,很快来抓人了。他拍拍宋河的肩,笑道:“行啊宋河,这个月都帮我们破了好几个案子了,要不然你跟宋知县说声,也来巡捕房得了呗。”   宋河赶紧摇头:“那不成,巡捕房规矩多得很,我不去。”   阮瑜听到他们的对话,微微有些诧异。宋河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想到还时常帮衙门破案,真是看不出来。   有捕快监督,山羊胡子将之前骗到的钱财全部都还给了受骗的百姓。他们也被带去衙门,接受应有的处罚,估计会被关上好几年。   阮瑜见医馆离还留下了许多药材,便给病人号脉问诊,重新给他们开了方子。大家拿到了被骗走的钱财,又免费看了病拿了药,纷纷对阮瑜表示感谢。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医馆的大门也被查封了。   宋河低头看向阮瑜,见她嘴角微微扬起,心情似乎很好。想起之前她一个弱女子面对两个坏人时的场景,冷了脸:“刚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还不知道会怎样。看你平日里娇滴滴的,怎么遇上事了这么莽撞,就不知道害怕?”   “就算知道他们是坏人,也可以先去报案或者找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祖母还不得怪到我头上?真蠢。”宋河嘴上不留情,最后那句话声音却小了一些。   经宋河说起,阮瑜才后觉刚刚的情况的确危急。宋河说得对,她应该先寻求衙门的帮助的。   可是当时她一想到这种庸医还在这儿逍遥法外,父亲却被冤死,心中便无法冷静,只想赶紧撕开庸医的真面目。   她咬唇,软糯道:“这事是我没考虑周到,太过鲁莽了,害你担心,很抱歉。”   她认错的态度很好,倒是让宋河不好意思了。他俊逸的脸上微微红了红,有些恼羞成怒:“谁担心你了!我只是刚好路过,顺便出手救你而已!”   阮瑜抿唇,没在意他的话,继续说道:“父亲曾跟我说过,为人医者最重要的便是医德。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但求心中无愧,我从小便受父亲所影响,见不得这些庸医害人。大夫的手分明是用来救人的,怎么能害人呢?”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喃喃呓语。   宋河猜她兴许是想起父母了,怕她又潸然落泪,赶紧换了个话题道:“没想到你还会医术。”   她看起来弱得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一直将她当成只会读些文人酸诗的娇小姐。   阮瑜淡淡一笑:“曾跟着家父学过几年医术,医术不精,但治些普通的病症不难。先前我已经给老人家把过脉,他的确是生了病,就因为被庸医害了,才总不好。”   宋河心道小姑娘家家还挺记仇,这是跟他算之前他当众说她蠢,容易受骗的账呢。但今天这事他的确不对,纵使心中不太高兴,还是说了句:“那事是我误解你了。”   宋河是谁?清河县的宋小霸王,扛把子,道过的歉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宋河觉得自己做的足够了。   谁知阮瑜却指指不远处的老人家和小孩说道:“宋公子应当向他们道歉才是。”   阮瑜想起先前宋河不分青红皂白就踢了小乞儿的碗,还骂他是小骗子。他小小年纪为了阿公的病去做乞儿已经十分可怜了,还要被宋河这样呵斥,十分可怜。   宋河却彻底恼了,觉得阮瑜简直不识好歹,他向她道歉是因为骂了她蠢。她不领情就罢了,还让他堂堂宋小爷去向两个乞丐道歉,这事他做不出来。   况且整个清河县的人都说他们爷孙俩是骗子,又不止他宋河一个人这样说,他凭什么要道歉?   宋河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给阮瑜好脸色了,导致她有些蹬鼻子上脸。所以他冷哼了一声,一个招呼也没打,便拂袖而去了。   啊啊啊啊宋河又开始傲娇啦   顺便再求一波收藏和评论鸭,给律律一些码字的动力好不好鸭~ 第6章   “小姐,这宋公子是怎么一回事啊,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阿襄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看不明白。她总觉得这宋公子怪怪的,跟个姑娘家似的,动不动就爱使小性子。   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出来,她可不敢招惹那个小霸王!   阮瑜抿抿唇没说话,把给老人家开好的药给了小孩,交代道:“这药拿回去一日三次,不出五日病就能好了。还有这钱你们拿着,是你们之前花的药钱,如今庸医被抓了,钱都还回来了。”   小孩接过药包和钱,数了数却道:“姐姐,你是不是弄错了?阿公之前抓药没花这么多钱。”   这里面足足多了二两银子呢。   阮瑜笑了,指指宋河的背影,小声说道:“多出来的钱是那位公子给你的,他今天误解了你,还打破了你的碗,心中很过意不去。”   小孩‘哦’了一声,挠挠后脑勺,原来那个凶神恶煞的哥哥,也没那么恐怖啊……   -   回到宋府,阮瑜便去了厨房给穆氏煎药,先用梨子煮成水,再用煮好的梨子水煎药。这样煎出来的药非但不苦,还能止咳生津。   昨晚有了阮瑜的按摩,穆氏睡了个好觉,今日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见阮瑜回来了,赶紧让她过来坐:“来来来,瑜丫头,快些坐到祖母身边来,今天宋河那小子带你去哪里逛了?好不好玩?可还喜欢?”   “他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该不会欺负你们了吧?”   阿襄张张嘴,正准备回话。宋公子哪里带她们去逛了啊,刚出了门就把她们给撇下了。   阮瑜不慌不忙的接了话:“祖母说的是哪里的话,宋公子面冷内热,怎么可能会欺负我们?我们去了主街上随便逛了逛,十分的热闹。从前我只觉得扬州的糖人捏的好,没想到蜀中的糖人捏的更好,活灵活现的。阿襄那丫头贪玩,还买了只风筝,等改日我们就去放风筝。”   阮瑜的话说的天衣无缝,若不是阿襄今日跟着一起去了,只怕也会相信。   穆氏自然是信了的,笑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拍拍阮瑜的柔荑,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那小子是个刺头,平日里我说他几句他都不高兴,就怕他没轻没重怠慢了你们。但你这样一说,祖母也就放心了。”   “祖母,你就安心养病,别的不要多想。”阮瑜把晾的差不多了的药递过去,“来,祖母,这是我今天配的药,用梨子水熬的,里面放了糖,味道并不苦,祖母快些尝尝。”   穆氏虽然年过花甲,但性子还跟个孩子一般,最怕吃药。所以明明看到阮瑜拿了药过来,却假装没看到,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听阮瑜说药不苦,心中放心多了,鼓足了勇气喝了一小口,新奇道:“咦,还真的不苦。”   阮瑜淡淡一笑:“阿瑜没骗你吧。”   穆氏将药喝光了,诉苦似的说道:“瑜丫头,还好祖母有你,之前祖母喝的药苦的很,每次喝药都跟上邢似的。”   “祖母,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生了病就得好好吃药才行。这次我拿梨子水煎药也是因为梨子水能止咳化痰,正好能治祖母的症状罢了,若是别的病,就不能这样了。”阮瑜笑着哄道,这个祖母真像个孩子。   祖孙俩正嬉笑着,秦氏便端着碗汤药进来了,刚进门就听见阮瑜温柔的嗓音说着:“祖母,这是我给您开的方子,只要按着方子抓药,一日三次,不出一个月您的身子就能调理好了。”   “好,祖母记下了,李嬷嬷,快把方子收下。”穆氏吩咐。   秦氏压根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听说阮瑜给老夫人开了方子,心便提了起来。   阮瑜左右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她能开什么方子?最主要的是老夫人竟然还信她,让李嬷嬷收下了方子。   老夫人这病来来回回都请了好几个有资历的大夫了,吃药吃了两三个月了也不见好,阮瑜却说不出一个月就能调理好,难道那么多上了年纪的大夫还比不过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这不是胡闹么?   秦氏心中琢磨着事情,却不好当着阮瑜的面说出来。   等阮瑜告退了之后,才忧心道:“母亲,方才阮家丫头说她给您开了个治病的方子,可有此事?”   穆氏毫不在意:“是啊,方才我已经喝过她煎的药了,甜甜的一点也不苦。”   她看了看秦氏拿来的药,皱眉道,“你这药又苦又不顶用,今后不用再煎了,我以后就吃瑜丫头开的方子。”   秦氏急了,说出自己的担心:“母亲,阮家丫头才十几岁,会治什么病?左右不过小孩子胡闹的事情,你怎么还当真了?药本来就是苦的,哪里会有甜的?谁知道她在药里加了些什么,要是到时候吃出什么毛病该如何是好?”   见秦氏担心,穆氏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瑜丫头已经说过了,给我的药里加了梨子水,所以药才不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瑜丫头可跟一般的小丫头不一样。她父亲原本就是太医院使,她身为太医院使的女儿,医术自然了得。有句话不是说了,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   见穆氏提起阮院使,秦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可……可是她父亲不正是因为用错了药,才导致骊贵妃……失去孩儿?这就说明了她父亲的医术……并不过关……父亲都会犯这种错误,女儿又……又能好到哪儿去?”   秦氏这话就说的有点不好听了,穆氏变了脸色,冷了声音:“后宫那些事情,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说的清的?你身为知县夫人,难道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这事究竟如何,咱们不能妄加揣测,但老婆子也不怕在这儿说上一句,这事绝没那么简单,只怕阮家是成了替罪羊!”   说到这儿,她也没继续跟秦氏闲话的心思:“总之,我信瑜丫头的医术,从今天开始就吃她给我开的方子。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这是赶客了,纵使秦氏还有话想说,也不敢再多言。她这个婆婆看起来好相处,但若是做了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只能告退了。   李嬷嬷送她出院门,她拉住李嬷嬷道:“嬷嬷,母亲宠阮家丫头可以,却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你身为母亲的贴身嬷嬷,母亲最听你的话了,你可得好好劝劝母亲。怎的放着有几十年资历老大夫开的药方不用,反倒用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开的方子?”   “夫人,您这回真真是多虑了。”李嬷嬷知道秦氏是一番好意,笑着说道,“昨夜老夫人咳疾发作,咳的晚上都没法睡着,还是阮小姐过来给老夫人按了按穴道,老夫人才睡上一个好觉的。说起来也真是奇了,后半夜老夫人都没咳过,所以老夫人才这么信阮小姐。”   “阮小姐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稳重,总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昨日她给老夫人把脉时,说是之前的大夫给号错了脉误诊了,所以老夫人的病才一直没好,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如今也记不清了。总之阮小姐的医术,老奴是看在眼中的,老夫人用她开的方子,准不会错。”   秦氏张张嘴,一时无言了,只能点点头随他们去了。   但是这却不代表她信了阮瑜的医术,在她看来,阮瑜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不可能比那些资历老的大夫们厉害。   她心里想着,老夫人这么信阮家丫头的话,等哪天吃了亏,病更加严重了,才知道她今天的一番用心良苦。   她把之前的药方子收的好好的,总觉得今后肯定能派的上用场。 第7章   四月初十,是阮瑜父亲的忌日。   因着阮瑜如今人在蜀中,没法子去上坟,所以便要带着父亲的灵牌去寺庙上香,还要请僧人给父亲诵经超度。   只是不巧的很,今日正是举办庙会的日子,纵使这天儿看着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但也打消不了人们参加庙会的心思,才一早儿呢,一些妇人婆子们便挎着篮子,拿上香烛去了天竺寺。   天竺寺是清河县最大的一座寺庙,今日也尤为热闹。穆氏年纪大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却担心阮瑜主仆二人去不安全,毕竟人多杂乱,她们对蜀中又不熟悉,不说碰上坏人,就是迷路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穆氏便想了个法子,叫宋河陪阮瑜一块儿去。   马车里,阮瑜掀开帘子看了看一旁骑着马,沉着脸的宋河,轻声叹了口气。其实她昨天应该再坚持一会儿的,有可能只要她再坚持不要宋河来陪,穆氏就能改了主意呢?   但当时她实在拗不过穆氏,穆氏又问她‘可是河儿哪里照顾的不周到?’,她只能摇摇头说‘宋公子很好’。这样一来,就算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   阿襄没有注意宋河的脸色,而是看着路上来往的人,拉着阮瑜叽叽喳喳地说道:“小姐,蜀中可真热闹啊,竟然有这么多人来参加庙会……”   阮瑜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宋河的声音传了过来:“少见多怪。”   阿襄撅噘嘴,心想这个宋公子可真是扫兴,索性也不再说话了,只不过还是掀着帘子朝旁边来往的人看着,阮瑜则是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小包袱,这里头放着她父亲的灵牌。   轿子在山门前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已经没有平路了,若是想要上天竺寺得走九十九阶石阶。像阮瑜这样是来给亲人上香的倒是少数,那些来参加庙会给佛祖上香的大多是有事相求。传闻诚心走上九十九阶石阶上,佛祖看到了才会保佑。   因此,更有甚者是一步三叩拜的上台阶的。   阮瑜和阿襄看的新奇,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子,还是被宋河催促了才赶紧上了石阶的。   天竺寺的人真的很多,因为庙会的缘故,上了石阶之后,道路两旁摆着许多小摊子,又卖香纸、符文的,也有卖斋饭、木器的,摊主们都是剃着光头的小和尚们,应该是天竺寺主持摆的这些摊子,供香客们购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条道上被围的水泄不通,站在此处,阮瑜像是一条受阻的鱼儿,只能看到前方的人头攒动。   “小姐,你跟在我身边,可千万别走丢了,阿襄给你开路。”阿襄看着前方的人头,有些紧张地看了阮瑜一样,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担心地说道。   可是她的个子也十分小巧,哪里能轻易在这人堆里开出一条路来?不过是说出这话让阮瑜安心罢了。   阮瑜嘱咐道:“阿襄,你小心着些,别伤到哪里。”   她的话音刚落,便赶紧自己身边稍微松散了一些,没有那么挤了。接着便听见宋河的声音响在耳际,他将凑在她身边的人往外推了推,沉着脸道:“总往这儿挤做什么?没见有姑娘家在这儿?离远一些!”   但人到底是太多了,好不容易赶走了两个挤过来的,没一会儿又有人凑过来了。宋河黑着一张脸看着挤在他身边的人,再一看阮瑜也被挤得连路都走不好了。他心里想出个主意,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接着朝远处一丢。   有了银子做诱饵,大家也不管挤不挤了,赶紧朝丢银子的地方去捡银子了。   一时之间他们这里宽敞了许多,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远一些的地方还有许多宽敞的,但是无奈大家都朝这儿挤着,只因为这儿有个大师摆摊算命,听说特别的灵。   阮瑜主仆二人得了自由,心里都不禁松了口气,要是再挤下去,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寺庙了。阿襄拉拉阮瑜的衣袖,说道:“小姐,宋公子还真有主意呢。”就是费钱了一些。   阮瑜笑笑,是啊,宋河这人鬼点子倒是挺多,若是肯用在正途上才好呢。   宋河却只是扫了她们一眼,冷着声音说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走?等他们过来了,想走又走不了了。真是麻烦,哪天来不好,偏偏选今天来,挤得要死。”   他不知道阮瑜是来给父亲上香的,只当她是要凑热闹,来看庙会。   阮瑜和阿襄互看一眼,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赶紧跟上了宋河的步伐。   “啊……”从侧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男子,低着头似乎走的匆忙,在阮瑜身上重重撞了一下,阮瑜被撞的整个人朝旁边歪了歪,惊呼出声。   “小姐,你没事吧?”阿襄没想到这样宽的路,竟然还有人这样没长眼睛往阮瑜身上撞,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没看到我家小姐在这儿吗?”   那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低着头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没注意……”   阮瑜见这人道歉的态度诚恳,便朝阿襄摇摇头说道:“算了阿襄,他也不是有意的,我没什么大碍,咱们走吧。”   “是,小姐,你没事就好。”阿襄又狠狠瞪了灰衣男子一眼,这才扶着阮瑜走了。   宋河已经走在了前头,见她们主仆二人还没跟上来,转过头便见到她们二人已经慢慢走了过来,之前捡银子的那群人已经重新回来了,比较显眼的是一个灰衣男子没有远离人群,而是特意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他们运气算好的,因为他们刚进了天王殿之后,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如珠落玉盘般敲打着青瓷瓦片,如赋高歌。外头的人见下了大雨,也赶紧走的走,躲得躲雨去了,但到底是淋湿了一些,不似阮瑜他们,偏巧赶在下雨之前进了大殿之内。   一时之间,原本拥进的道路,倒是未见一人了。   阿襄挽着阮瑜,抿嘴笑了笑:“小姐,这是老爷在保佑咱们呢。”   阮瑜闻言,摸了摸怀中的小包袱,准备将父亲的灵牌拿出来。但是她的手刚触到包袱的一角,面色便有些发僵,因为这包袱并不是她的包袱!   仔细一看,果然不对劲,两个包袱的颜色虽然一样,但的确不是阮瑜带来的那个,里面也没有父亲的灵牌。阮瑜面色发白,手中握着包袱的力道家中,指甲苍白,她咬着唇道:“阿襄……这、这不是我们的包袱……”   “什么?”阿襄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了之后发觉果然不是,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那老爷的灵牌岂不是……”   阮瑜心中一阵发紧,转身便要冲进雨里,不行,她得把父亲的灵牌给找回来!是谁把她的包袱掉了包?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包袱里面除了父亲的灵牌,什么都没有了啊……   刚巧宋河去拿了香回来,准备让阮瑜上香,便看见她跌跌撞撞的要冲进雨里去。他皱着眉头,冲过去将她拉了回来,沉着脸冷声道:“你做什么?没见下这么大的雨?还往外头跑?”   阮瑜此时心急如焚,已经管不了其他的了,用力的拉扯着胳膊,想要挣脱宋河的禁锢,她哽咽着说道:“你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发疯去淋雨?等回了家之后再让祖母臭骂我一顿?你若是真想淋雨,也别选我跟你一同出来的时候。”宋河又将她拉了进来,皱着眉头说道,“不是说要来上香?给你把香都拿来了,跑什么跑。”   他真搞不懂阮瑜,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阿襄此时也跑了过来,焦急地说道:“宋公子……小姐的包袱弄丢了……”   “包袱丢了?”宋河看了一眼阿襄手里的包袱,道,“你不是拿着的?”   “不是的,这不是我们的包袱,也不知道是被人掉了包,还是不小心拿错了……”阿襄苦着脸说道,若是里头是别的倒还好,可是偏偏放的是老爷的灵牌,若是丢失了,小姐怎么受得住!   宋河仔细回想了一下,立马便想到了那个灰衣男子,心道可能就是那人给掉了包,难怪走路鬼鬼祟祟的,往人堆里钻。但是如今下这么大的雨,他觉着左右不过就四个包袱罢了,没什么要紧,摆摆手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包袱罢了,最多丢失些银子,不要紧。”   “不是的,”阮瑜看向宋河,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咬着嘴唇摇头道,“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有她父亲的灵牌啊……   宋河一看阮瑜这个模样,心里便生出几分烦躁,他将之前拿来的香掷在地上,沉声道:“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生气的时候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看起来倒有几分恐怖。阮瑜抬头仰视着他,他的面容与罗汉们的表情相应,看起来有些吓人。阮瑜心中难过,到底是没忍住,眼中落下一滴泪,从面颊滑落。   见阮瑜哭了,宋河更是心中烦闷,可数落的话到底没说出口,他叹口气将阮瑜一把拉到阿襄身边,沉声道:“在这儿等我,哪里也不要去,我替你去找。”   说完之后也不顾雨势逼人,竟直直地冲进了大雨滂沱之中。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纯白色衣裳,脚下步履匆忙,地上水花四溅,发出细弱的声音。   只不过一个闪身的工夫,阮瑜便见不着宋河的身影了,她张张嘴想要叫他,却知道是叫不回来他了。她双手紧紧揪着衣袖,心中焦急的很,她并不是因为宋河凶她哭的,只是心中觉得委屈罢了,她只不过想在父亲忌日这天给父亲诵经,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说到底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不小心,包袱怎么会被掉包?如今却害的宋河冒着大雨替自己去找,阮瑜心中过意不去。   她朝前走了几步,也想冲出去,她觉得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要快一些的。但是阿襄却拉住了她,摇头道:“小姐,你做什么去?宋公子都说了,他会去找的,咱们第一次来这儿,连路都不认识,若是你迷了路,宋公子找到了包袱回来却没见到你,还得去找你,岂不是帮了倒忙?”   阿襄的话让阮瑜冷静了许多,纵使她的心中再着急,再过意不去,也只能在这儿静静等候。   她低头看到宋河之前因为生气而掷掉的香,弯腰捡了起来,仔细擦过了之后,将香点燃了跪在菩萨面前,口中喃喃:“菩萨保佑……让宋公子安好的带着父亲的灵牌回来吧……”   阿襄在旁看着,叹了口气想道:其实宋公子人也挺好的,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心肠还算好的,唔,这便是所谓的刀子嘴豆腐心吧…… 第8章   宋河从天王殿出来,一路便朝着山门跑去。之前他亲眼瞧见了那个灰衣男子朝着山门处走的,接着没一会儿便下了大雨,他就算是想要离开天竺寺都没法子,所以那人估计会在山门处避雨,等着雨停下来,或者雨势小一些再走。   山门口围着许多人,都是一些来参加庙会的百姓们,他们也被雨困在了此处。那灰衣男子既然想方设法调换了包袱,自然是认为包袱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比如钱财什么的。拿到了包袱定是要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的,还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才好。   宋河心中分析着,一下子便锁定了灰衣男子可能会在的地方。山门后面人烟稀少,寻常也不会有人过去,应该就是在那里了。   果然,宋河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之前那个撞了阮瑜一下的灰衣男子,正蹲在地上仔细翻找着什么。包袱被弄得散乱,里面却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块木头疙瘩。   男子将木头疙瘩拿起来,看到上面写的‘家父阮崇明之灵位’之后,,面色白了白接着就将灵牌丢在了地上。他脸色难看的骂了一句:“他娘的,看起来是个富家小姐,将包袱抱得紧紧的,还以为里头有什么宝物,没想到是块灵牌,真他娘的晦气!”   说罢似是不解气,还在灵牌上踩了一脚。   他站起身来,转身要走,却见宋河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此时正目光阴郁的盯着他,那个眼神似乎是要活剥了他。男子吓得一个哆嗦,他可没忘记宋河是跟他偷东西的那个姑娘一道的,说起来他会选择那个姑娘下手,还是因为宋河‘丢银子’这一举动呢。   他心里琢磨着,同行的男子既然出手这么大方,那小姐估计也有不少钱财,这才选中了阮瑜,谁知一分钱也没捞着……   如今,还被正主给找上门来了!   男子反射性的便要逃走,但宋河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拎住男子的衣领,反手一摔,男子便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与地面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男子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散架了,也只要自己今天这是碰上硬茬了,他也不打算跟宋河硬来,只求能逃走就成。但是就在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准备逃走的时候,宋河又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的嘴里发出哀嚎:“饶命,大爷饶命啊——”这位爷下手黑的很,不过两下就将他打的差点吐血,若是再多来几下,只怕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宋河才不理会他,看向那块被丢弃在地上,还被男子踩了一脚,留下显眼的脚印的灵牌,上面写着‘家父阮崇明之灵位’。他的心里狠狠揪了一下,这才知道为什么区区一个包袱丢了,阮瑜会那样着急。   可他竟然还朝她发了火,难怪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河心中烦躁的很,又没忍住一脚踩在灰衣男子的背上,冷声道:“自己去衙门自首还是你爷爷我揍你一顿再将你压过去?”   男子吓破了胆,赶紧道:“自己去,自己去,小的自己去衙门,不劳烦大爷了!”   宋河轻哼一声,声音分明寡淡,却好似有刀光剑影:“若是我回去没在衙门见到你的人,你这条小命便算是废了。别打只要你躲起来我就找不着你的主意,整个清河县,就没有我宋河找不着的人。”   “宋河……”灰衣男子重复了一下宋河的名字,却差些咬到舌头。宋河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他认识的一个同行据说就是偷了宋河的东西,被他硬生生扭断了手!   他打着哆嗦,身子若如筛糠,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惹到了谁不好竟然惹了这个小霸王。他赶紧保证道:“宋爷爷,小的、小的保证乖乖去衙门自首,绝对不潜逃!”   说完之后,他似乎是怕宋河后悔似的,整个人咕噜噜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正下个不停的大雨,转身就朝山下跑去。   宋河见他走了,弯腰将灵牌捡了起来,用袖子将灵牌上的脚印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之后,这才转身离去了。   -   自宋河走后,阮瑜便一瞬不瞬地盯着殿门口,等待着宋河回来。此时见了宋河的人影,心中的焦急消散无烟,转而化作的便是惊喜。   她竟也顾不上阿襄的叮嘱,冲进了雨中去迎接宋河了。   “宋河!”阮瑜大叫一声,慢慢跑到了宋河身边,听见他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让她赶紧回去。但她见到宋河双手拿着的灵牌,面上的喜色更甚,她伸手拉住宋河的胳膊,激动不已,“你将我父亲的灵牌找回来了!”   她甚至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宋河,你好厉害!”   宋河原本想要数落她几句的,明明只剩几步的路了,她在殿内等候片刻就不行吗?就这样等不住了?非要冲进雨里?是长这么大都没淋过雨,想要试试淋雨的滋味吗?   但听见阮瑜这话,宋河一句数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将脸侧到一边,稍微不自在地说道:“这算什么厉害……”   多得是你没见到过的厉害呢。   宋河心里想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阮瑜倒还好,衣裳只湿掉了小部分,大多在裙摆处。宋河却淋成了落汤鸡,还好有小僧弥过来,给了宋河一套新的衲衣,还邀请他们去屋里烤火。   宋河看着灰扑扑的衲衣,挣扎了许久之后才肯穿上。换了衣裳的他从里屋走出来,惹得阿襄一阵发笑,她指着宋河朝阮瑜道:“小姐,小姐,你快看宋公子,像不像是个小和尚?”   在接收到宋河眼中危险的信号之后,阿襄这才立马闭了嘴,装作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口茶,道:“小姐,这天竺寺的斋茶还挺好喝的呢,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咱们不如吃了斋饭再回去吧?”   阮瑜见他们两人面色各异,忍不住抿唇笑了笑,伸出只纤细的手指头戳了戳阿襄的脑袋:“你呀你,就是管不住你这张嘴,惹恼了宋公子,当心他收拾你呢。”   宋河原本还气阿襄竟然说这样风流倜傥的自己像个小和尚,此时听了阮瑜的话,立马板起一张脸,轻哼道:“你少在那儿揣度我的心思,我几时要收拾阿襄了?我并非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是呢,我省得的。”阮瑜见宋河一脸傲娇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又深了深,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弯弯的,如同新月一般。   在宋府这几日,她也算是大概了解了宋河的性子,本性不坏,就是脾气暴躁了一些,有些口是心非罢了。今日若不是他出手相助,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将父亲的灵牌找回来呢。不论如何,如此,阮瑜也应当好好感谢宋河的。   想起父亲,她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已经被烘干了的裙摆,说道:“宋公子,我去看看经文诵的如何了。”   宋河随意摆摆手,示意她去吧。却在她走之后,盯着她娉婷的背影,心中嘟囔,笑起来怪好看的……   阮瑜:宋河好棒!! 第9章   一晃七八日过去了,这几天阮瑜都没怎么跟宋河说话。   虽然她的性格原本就淡淡的,但是宋河总觉得她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冷淡。明明他们从天竺寺回来之后,阮瑜还主动跟他说了好几次话,虽然每次他都是板着一张脸,并不爱搭理她的样子。   可是如今她不来找他了,宋河反倒有些不得劲了。   宋小霸王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他心里头藏着事情,总觉得睡觉都不香。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就把阮瑜堵在了回廊下。   阮瑜刚采集了露水回来,这几日她每天早上都早早的去院子里收集露水。这些露水无论是给老夫人泡茶还是煎药,都是极好的。老夫人很疼她,将她当做亲孙女看待,她也真心对待老夫人。   冷不丁被人拦住去路,手中的露水差点洒了一地,好在她稳住了身子,琉璃碗中还剩下一些,一早上的辛苦没有全部付诸东流。   她抚了抚胸口,抬头看向半路杀出来的宋河,低声道:“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吓了我好大一跳。”   她的语气里带着丝责备,嗓音却仍然软糯糯的,丝毫让人听不出生气的意味。尤其是听到宋河这个好几天没听到她声音的人的耳中,竟然该死的甜美。   宋河很高,阮瑜只到他的肩膀处,每次看他的时候都需要抬头。她的眸子十分明亮,很吸引人。   宋河收回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终于舍得跟我说话了?这几日你总是躲着我,看到我了也当做没看到一样,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他说的话总是这样,让人听了恼怒。   阮瑜来了宋府十来天,也算摸明白了宋河的性子,不大容易因为他的话生气了。却被他说的一阵无言,垂下眼帘,抿唇不说话。   宋河等的烦了,踹了廊柱一脚,不耐地说道:“干嘛不说话?真哑巴了?”   阮瑜眨眨眼睛,她卷翘的睫毛蒲扇,像起舞的蝴蝶。她终于开口了:“不是你让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说话的吗?”   宋河是家里的小霸王,她谨记他的话,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可好好的,他又来找自己的麻烦,还责问她为什么不跟他说话,真是奇怪。   宋河皱起眉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他让她别跟他说话的?他真这样说过?   哦,他想起来了——   事情得追溯到六天前,他跟张员外的儿子张奇才打了一架,张奇才那个弱鸡打不过他,被他摁在地上一顿好打,头上开了花。   张奇才打架的本事没有,告状的本事却不小,张员外心疼儿子被打,就上宋家讨要个说法。秦氏来来回回劝了他好几次,让他上张家向张奇才道个歉,但他觉得自己没做错,愣是一直没答应。   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阮瑜竟然被秦氏打发来当说客,目的就是让他去张家请罪。   阮瑜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只知道宋河无缘无故就打了人,还把人打的鼻青脸肿成了猪头三,自然跟秦氏一样,劝着宋河去道歉。   宋河听的烦了,把桌子一掀,吼了她一句:“闭嘴!你若是再敢跟我多说一句,我就将你从家中赶出去!”   宋河想起来,当时阮瑜被他吼的低下头,眼睛都红了,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他看的烦躁不已,在她走后,还砸了不少的东西。   思绪拉了回来,宋河看向眼前的阮瑜,她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很倔强,似乎还在生气那天的事情。   他抓抓后脑勺,觉得女孩子还真是麻烦,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一直记着呢?也太记仇了吧。   可他又不想每次阮瑜看到他跟老鼠看到猫似的,躲得比什么都快。刚开始他还挺自得的,觉得没了阮瑜烦他,他浑身自在,可是过了几天之后,他就浑身难受了。   她躲什么躲啊,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搞得好像他会吃了她似的!   宋河没了法子,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那是对事不对人,我觉得我没做错事,你们还总是让我去道歉,我心里头烦,才会冲你发火。但你也太较真了吧,我也让我娘别跟我说话了,也没见她听我的,还不是整日在我耳边唠叨?怎的到了你这儿,就记到心坎里去了?”   阮瑜咬咬嘴唇,她又不是他娘,怎能一样?再说了,他这人做事向来霸道,她又怎么知道她要是真的跟他说了话,他会不会真把她赶出去?   她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离了宋家还能去哪儿?   但这些阮瑜只是在心中想想,没说出来,她问道:“你都把人打成那样了,还说没错?你怎么才会觉得自己错了?还是说你就是这么霸道,你做的永远都是对的,有错也是别人的错?”   联想上回小乞丐的事情,再加上打架的事,阮瑜觉得自己所问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宋河霸道□□,是事实。   宋河一听这话,脸色立马黑了。难道在阮瑜眼中,他宋河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不成?   他气呼呼地说道:“是不是张奇才挨了我的打,你们便都认为我错了?那你又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他?张奇才这人简直不是个东西,花言巧语哄骗了人家小姑娘,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之后又不负责,他该打!”   话音刚落,阮瑜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宋河。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缘由。秦氏让她去劝说宋河道歉之前,她见到过张奇才,鼻青脸肿的脸上没一块好地方,有些吓人。   再者宋河平日里在她心中的形象的确是个刺头,不好招惹的主。她也没想那么多,跟秦氏一样以为是宋河的错,现在想来,是她们误会了他,难怪那天他那么生气。   阮瑜心中涌起一阵抱歉,小声道:“抱歉,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还以为你们只是口舌之争……是我误会你了。你、这回你做得很对,像他那种始乱终弃的人渣就是该打!”   阮瑜可怜那个被抛弃了的姑娘家,未出阁的姑娘大了肚子,还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的笑柄。若是想不通一些,自此轻生了的都有,这个张奇才简直是个混账。   她说话的时候,面色涨红,还忍不住挥了挥小粉拳。   宋河看在眼中,忍不住笑了。见她单纯,好心提醒道:“你们这种小姑娘就是单纯的可怜,几句话就被人给哄骗了,到头来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尤其是你,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一看就好欺负。”   偏偏还生了一副好颜色,不是平白多了危险,容易被坏人给盯上吗?   宋河想了想若是阮瑜也遭遇此事的场景,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不行,他得多教教她看人的法子:“你以后得擦亮眼睛,像张奇才那样的,还有……”他顿了顿才说道,“还有我这样的,都不能嫁。”   宋河觉得自己够意思了,为了让阮瑜识人清楚一些,连自己都拿来举例子了。   “为什么?”阮瑜听了他的话,忍不住问道。   宋河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指头戳了下她白净的额头:“你怎么那么蠢?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问我为什么。张奇才那混账那么坏,难道你还想嫁他那种人?”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逝,阮瑜脸红了红。见宋河误会了她的意思,赶紧解释:“不、不是的……我不是说他,我是说……”   话还没说完,宋河便回过味来。他‘哦——’了一声,拉长了音调,随后不怀好意的靠近阮瑜,低头看她如小猫般的眼神,嚣张地笑了。   “不是说他,那就是在说我喽?谁不知道我宋河整日溜猫逗狗不着家?谁要是嫁了我就跟守活寡差不多,而且你们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麻烦死了,我看着都烦。”   他耸耸肩,说的干脆。   说完却发现阮瑜的眼睛却红了,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她揪紧了衣摆,咬唇点点头道:“我记住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阮瑜说完转身就走了。   宋河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张张嘴想要叫住她,却又忍住了。心里突然涌出来一阵烦躁,他又狠狠踹了廊柱一脚。   她好像有些不高兴?宋河突然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些了。   但是转念一想,他说的都是事实,告诉她也是想她以后能识人清楚一些,又有什么错呢?   儿女情长什么的,真的很影响行走江湖。   阮瑜:?你确定?   宋河:!行走江湖算什么,媳妇儿最重要! 第10章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宋公子他欺负你了?”阿襄半蹲着身子,拿着小扇子扇着风,面前是给穆氏煎的药。   方才她远远的瞧见阮瑜跟宋河在一处说话,然后就看到阮瑜眼睛红红的回来了,脸色也不大好看。宋河的霸道她是见识过的,估摸着阮瑜是受了欺负了。   阿襄心里有些难过,若是夫人、老爷还有少爷健在,他们断断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曾经的她最羡慕小姐了,有那样好的一个家世,父母兄长又那般宠爱,哪知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阮家遭如此大难,小姐孤单一人,什么都没有了。以前小姐遇上什么事都是笑嘻嘻的,如今却总是带着一股愁容。   阿襄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若是他欺负你,咱们就告诉老夫人吧。阿襄看的出来,老夫人是真心待你好的。要不然你再求求老夫人,让她把你跟宋公子之间的婚约作废,宋公子那人霸道□□,若是小姐嫁给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听着阿襄的话,阮瑜的心紧了紧。   宋河霸道□□不假,她刚开始也很害怕他,但是上回宋河在医馆救了她,还有张奇才那事,让她觉得宋河这人其实不坏,就是脾气暴躁一些罢了。   这样想着,阮瑜兀自笑了,事实上哪里需要她去求老夫人把婚约作废,即使她不去说,宋河也不会同意娶她的,刚刚在回廊下时,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好了阿襄,你别胡乱猜测了,宋公子没有欺负我,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就是脾气不太好罢了,人是个好人。”阮瑜解释道,如若不然的话,就不会替那可怜的姑娘打抱不平揍张奇才一顿了,因为这事他没少受惩罚。   阿襄呶呶嘴,没把阮瑜的话放到心里,嘟囔着:“小姐就是性子太好了,某些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小姐还替人说话……”   阮瑜无奈:“阿襄,阮府已经没了,我不再是曾经阮家的大小姐。如今我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不说宋公子真没给我气受,若是哪天真……我又能说什么呢……”   -   阮瑜去给穆氏送药,刚进屋,穆氏已经在等着了,李嬷嬷笑着说道:“阮小姐,你可来了,自从你给老夫人煎药之后,老夫人都快爱上吃药了,瞧瞧,今日你来的不过比平日晚了半刻,老夫人便等不及了。”   穆氏接过阮瑜给她倒的一碗汤药,用白玉调羹舀着喝,嗔道:“瑜丫头,你可别听李嬷嬷胡诌,祖母哪里是急着要吃药?祖母是见你平日这个时候早就来了,今日晚了,怕你收集露水的时候不小心伤到哪里,这才要差李嬷嬷去瞧瞧。”   满满一碗汤药,很快就喝光了,穆氏拉着阮瑜的手又道:“你每日五更就起,早早的就去收集露水,实在是太辛苦你了。从明天开始你便好好休息,祖母派两个婢子去收集露水就成了。”   穆氏是真心疼阮瑜,阮瑜明白,却摇摇头:“祖母,阿瑜不累的。从前阿瑜跟着父亲学艺术,每日也是这个时辰起床,园子里的露水都是阿瑜一人收集。父亲告诉阿瑜,咱们行医的,就是不能怕吃苦,神农能尝百草试药,阿瑜早起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阮瑜说起父亲,穆氏叹了口气:“唉,你父亲是个好大夫,也教了个好女儿啊……”   谈论起死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穆氏怕引起阮瑜的伤心情绪,赶紧转移了话题:“这几日我吃了你开的方子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舒畅多了,也没以前那种胸闷发喘的感觉了。上回你不是跟祖母说,你买了风筝想要去放吗?这两日风头好,明日咱们就去放风筝吧。”   阮瑜点点头:“祖母也一块儿去吗?”   “嗯,我这病好的差不多了,整日在屋里也闷得很,不如跟你们年轻人出去玩玩,权当是散散心了。”穆氏说道,她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气色很好,看来病的确好了许多。   “好嘞。”阮瑜说道。   下一刻,又听穆氏道:“咱们把宋河也叫上,那小子也爱放风筝,正好让他跟你一块儿放。”   她心里打着让阮瑜跟宋河多多接触的主意,她对阮瑜满意的不得了,想他们俩早些生出感情来,好早日成婚,让她能早点抱到重孙子。   她听李嬷嬷说因为上回阮瑜去劝宋河向张奇才道歉的事情,二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在一块儿说过话了。她心里担忧的紧,阮瑜这丫头是个好性子,她那孙子可是个刺头,要是没人引导着把那事给揭过去,她真害怕他们二人自此不来往了。   想起这事她就生气的紧,也不知道秦氏是不是脑子有包,她这个为娘的劝不了宋河,怎么会想出让阮瑜去劝他的馊主意。宋河就是个混不吝,天生反骨的臭脾气,正在气头上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能听阮瑜的?   若是就此毁了这桩姻缘,她非得好好骂秦氏一顿不可,哼。   阮瑜一听要把宋河叫上,脸色变了变,终究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   用过晚膳之后,穆氏将宋河叫了过来,开门见山道:“瑜丫头性子软,你不能瞧着人家好欺负就欺负她,若是让我知晓了,我可不答应。你以后得好好收收你那臭脾气,对人小姑娘温柔一些。”   她指的是上回阮瑜去找宋河,却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情。   宋河刚喝了口茶,还琢磨着祖母叫他过来有什么事,就听到了这番话。他的眉头皱了皱,臭着张脸道:“谁跟你说我欺负她了?阮瑜说的?不是,我怎么就欺负她了?”   让她离张奇才那种混账,和他这种混不吝远些,就是欺负她?真是奇了怪了。   枉他先前还觉得她跟一般的娇小姐也不大相同,虽然爱哭了些,但遇上事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临危不惧的意思,让他高看了一眼。   谁知转眼就来他祖母跟前告状来了,他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对阮瑜仅剩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他宋河最厌恶那些背后告状的人了。   穆氏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哪里刺痛宋河了,引得他这幅表情,冷声道:“你这浑小子,摆这幅脸子是给谁看的?几日不见,你这脾气可真是见长!”   穆氏生了气,有些气喘不匀,气的脸色都涨红了。   李嬷嬷赶紧给她顺气,责怪道:“少爷,老夫人的病刚好一些,你耐着性子些,别气老夫人。”   “阮小姐不是那种爱背后嚼人舌根的人,自然不会在老夫人跟前说少爷你的坏话,非但没说过你不好,还在老夫人面前夸了你一通。”李嬷嬷解释道。   宋河挑挑眉毛,追问了句:“她夸我?夸我什么了?”   见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李嬷嬷和穆氏互看一眼,穆氏说道:“夸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个热心肠,上回你们出去逛街的时候,遇上了庸医骗人,你把庸医抓了见官,把那些被骗的病人的钱都追回来了。可有此事?”   穆氏刚听到这套说辞的时候,还以为是阮瑜说来哄她的。   宋河那小子整日跟他那两个狐朋狗友瞎混,不着四六的,还能做出这种行侠仗义的事情?   谁知她一派人去打听,还真打听出来了,这事果然是宋河出手解决的,若是没他及时出现,阮瑜只怕要遭难,那些穷苦病人也还不知道会怎样。   不光如此,除去这件事情之外,她还打听到关于宋河的更多的事情。   比如他上个月帮衙门抓了好几个小偷,还破了一起偷婴儿的案子,这案子当时闹得动静挺大,穆氏是知道的,可不知道的却是——破这个案子的人是她的孙子宋河。   她越听越诧异,原来宋河也不完全像大家所以为的那样,她心里头欣慰极了。   宋河一听这话,有些不自在的抓抓脑袋,嘟囔道:“我不过就是在紧要关头出手教训了那个庸医而已,没她说的那么好。说起来那庸医的诡计还是阮瑜识破的,而我一开始还不信她。”   想起自己那日拂袖而去,宋河原本以为阮瑜会生他的气,笑话他连向小乞丐道歉的心胸都没有,没想到却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阮瑜没有笑话他,还当着他祖母的面夸他。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怪怪的。   穆氏和李嬷嬷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呦,她们还是第一次听宋河主动承认自己的不是。他那个犟脾气,就算做错了事,也非得一错到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甭管怎样,这事你是有功劳的。你可知道祖母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头有多高兴?也是祖母的不对,看事太过于表面,从前只当你整日在外犯浑,竟不知你也做了那么多桩好事。如今祖母知晓了,我家河儿也并非外人所言那般,是个有出息的。”穆氏笑了几声。   宋河被‘有出息’这几个字给惊到了,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他宋河也会被人说‘有出息’。   他更加不自在了,脸上甚至飞上两团可疑的绯红:“祖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大,你还是把我当做整日犯浑的臭小子看吧,我本来就是那样,是个没出息的。”   “你小子……”穆氏被噎到了,也不知道这小子随谁,夸他句有出息还不高兴,非要做个没出息的浑小子。   但她也明白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孙儿有破案方面的天赋,以后成了家收了心之后,再好好引导,不怕他没出息。   她笑了笑,这才点出今日叫宋河来的目的:“你明日没什么要紧事吧?明日我准备带着瑜丫头去城南那边放风筝,这几日风头好,放风筝正好,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放风筝了么?”   宋河张张嘴,把那句‘有事’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但还是傲娇地说道:“我几时喜欢放风筝了?从来没有的事。” 第11章   从穆氏的院中出来,宋河叫来小厮,吩咐道:“你去孟家还有谢家给我传个口信,就说……”他抠抠脑袋,“就说本少爷身体不大好,明天不能跟他们俩去赛马了,改日再约。”   小厮上下左右地打量宋河,愣是没看出来他身体哪里不大好,这不是好好的么?吃嘛嘛香的……   但少爷说啥就是啥,他一个下人只有任凭吩咐的份,赶紧应道:“是,少爷。”   宋河舒展了一下胳膊,朝自己住的东厢房走去。途径阮瑜所住的西苑,忍不住朝里头看了一眼。门关着,屋里亮着灯,只能看到窗户上倒映的两个黑乎乎的人影。   宋河想起今早阮瑜低着头,红了眼睛的模样,透着几分委屈。   他心里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宋河有些烦躁的在脚边踢了一下,一个没注意却将一盆兰花给踢翻了。   ‘晃铛’一声,花盆碎了。   这动静引来屋里人的关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阿襄举着小灯笼扬声道:“谁呀?”   宋河心中一惊,一个闪身躲到了假山后面。虽然这种行为不是他宋河平日会做的,但他总觉得不能被他们主仆俩看到他在这儿,要不然还不知道她们怎么想呢,别不会认为他是来找阮瑜的吧?   他才不是,他就是顺路经过而已。   阿襄走到碎花盆面前,又四处看了看,忍不住嘟囔:“没人呀……怎么花盆自己给打碎了?”   很快阮瑜也过来了,柔声询问:“怎么了?”   “小姐,你最喜欢的墨兰被打碎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干的,好不容易开出来的花也被踩得稀烂……”阿襄噘着嘴,心疼地说道,“这花是少爷送给小姐的,小姐最喜欢了,一直好好养着……这回来蜀中都没把它落下,可是如今……小姐……”   假山背后的宋河在听到阿襄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干的’的时候,脸上涌起一股怒气,这婢女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他宋河是个‘混账’!   但是又听到刚刚被自己不小心打碎的兰花,竟然是阮瑜死去兄长送给她的心爱之物,宋河心中的那股怒气如同被一盆水一下子浇灭了,只剩下了愧疚。   他指天为誓,尽管他宋河做过的坏事不少,但这次是真的不小心,并非故意为之!   阮瑜蹲下身子,将带着土壤的兰花拿起来,却在看到好不容易开出来的那朵花,如今已经被踩的稀碎之后,叹了口气:“花与茎都被踩伤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活,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阿襄,你去给我找个小坛子过来。”   阿襄应了一声,嘴里还在不停骂着那个始作俑者:“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我肯定饶不了他,什么人呀,心肠也太坏了,连小姐最喜欢的花也给毁了……”   阮瑜低垂着头,灯笼暗淡的光映在她的眉眼上,她的表情有些瞧不太真切。   在阿襄的抱怨之中,她咬唇无奈道:“可能那人也是无意的吧,又或许是野猫不小心碰到了……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不该把这盆墨兰放在这儿。”   原本是见这两日天气好,墨兰正好开花,想着让它见见光,谁知却出了这事。   阮瑜嘴上不说,心里却涌上一丝难过,她连小小一盆兰花都护不住,又谈何替父亲洗刷冤屈?她真没用。   阿襄将坛子拿来了,阮瑜将兰花重新载到新坛子里,又浇了点水。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养活,若是花没被踩到的话就还好,可是花跟叶子都被踩成这样,只怕不容易活了……”阿襄苦着脸说道。   阮瑜没有言语,眼眶却有些红了。   假山之后,宋河越听越觉得内疚,他低头看了看沾着脚底的花瓣,无言。   他真不是故意踩上去的,这不是怕被发现,情急之下不小心踩到了吗……   -   第二日一早,宋府便备好了马车。   穆氏和阮瑜坐在马车里,宋河则骑马而行。因为昨夜那事,他的表情有点蔫蔫的,看到阮瑜的时候张张嘴想要跟她说句什么,但阮瑜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福了个身子便上了马车。   宋河盯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会儿,摸摸鼻子上了马,不说话了。   祖母还总说她性子软好说话,要他说,她看着性子软,其实脾气比他还犟。多大点事啊,今天还甩脸子给他看,女人果然麻烦。   城南有一条护城河,河边栽满了柳树,此时正是柳絮纷飞的季节。风轻轻一吹,如雪般的柳絮便摇曳着飞向远方。   河岸上是一片草地,绿莹莹的透着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除了他们之外,也有别的人在放风筝,还挺热闹。   马车停下来,李嬷嬷搀着穆氏下了马车。穆氏看了宋河一眼,说道:“你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瑜丫头还没下马车,赶紧去搀一把。”   阿襄听罢,赶紧说道:“老夫人,阿襄可以……”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河已经走到了马车旁,朝阮瑜伸出了手。   她吞了口唾沫,今日宋公子怎么那么听老夫人的话?让他搀还真的搀……   阮瑜能猜出穆氏的心思,却没想到宋河竟然没有拒绝。如今骑虎难下,她只能将柔荑放在宋河的手心,脸却红了。   温热的柔软碰触过来,宋河感觉手上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张张嘴,感觉喉咙又有些发痒了,宛如第一次见阮瑜时。   他稍稍用力,阮瑜从马车上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她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谢:“谢谢宋公子。”   宋河见不惯她这个样子,耸耸肩转身走了:“举手之劳罢了,谢什么。”   阮瑜放的是一只春燕模样的风筝,风起来的时候,风筝也就跟着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阿襄跟在阮瑜身后,时不时抬头看看风筝:“哇,小姐小姐,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柳树下,宋河板着张脸,有些无语地吐槽:“这才飞多高,这也叫放风筝?”   她们这些娇小姐是不是从来没看到过什么叫做真正的放风筝?她这风筝的高度都还没柳树高。   穆氏忍不住笑了,说道:“既然你能放的更高,怎么不跟瑜丫头一块儿去放?正好也教教她,怎么把风筝放的高一些。”   “我不去,放风筝是女孩子才做的事情。”宋河一口就拒绝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穆氏笑了,说道:“谁说只有女孩子才能放风筝了?你小的时候最喜欢跟瑜丫头一块儿放风筝了。”   宋河看看远处沉浸在放风筝的喜悦当中的阮瑜,皱皱眉头,嘟囔道:“祖母,你别无中生有,我怎么不记得了?”   应该说宋河对他小时候的事情都不太记得,听他娘说是因为小的时候落了次水,受了风寒之后就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   穆氏还想再说句什么,却见阮瑜的春燕风筝被树枝给挂到了,拿不下来。瞧着那主仆两个急得不行,她赶紧道:“瑜丫头的风筝被勾住了,你快过去帮忙把风筝拿下来。”   这回宋河倒是没说什么,起身就去了。   阿襄拉了拉风筝线,见风筝还是下不来,沮丧地说道:“小姐,怎么办啊,风筝拿不下来了,要不然咱们去找宋公子帮帮忙吧?他的身手不是很了得吗?肯定有办法把风筝拿下来的……”   阮瑜抬头看了看树上的风筝,却摇头道:“算了,他那人有些喜怒无常,若是我们冒昧去请他帮忙,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反正今天已经放过风筝了,就算了吧。”   她想起那日宋河对她说的话,还有那日码头上他的威胁,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宋河不想娶她?   若是她再主动去找他,万一被他认为自己别有用心,岂不难堪?   干脆算了,就这样吧。   宋河就在她们主仆身后,原本听了阿襄的话,还双手抱胸等着阮瑜来找他帮忙,谁知阮瑜却说了那样一番话。他登时黑了黑脸,说道:“谁喜怒无常了?阮小姐,你可别背后议论人,还无中生有啊。”   阮瑜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背后说人的不是,就让正主给听见了,面色绯红:“你……我……”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宋河扫了她一眼,没几下的工夫就把树上的风筝给拿下来了,大喇喇道:“行了,别你你我我的了,放风筝是不是?我教你。你说你们这些姑娘家家的,放风筝的技术也太菜了吧?放的还没树高就又蹦又跳的说飞起来了。”   “来来来,今天小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放风筝。”   趁着风头吹来,宋河将风筝一把放了出去,然后开始放线,接着快速的奔跑。很快,风筝就顺着风势越飞越高。   阮瑜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翱翔的风筝,面色有些羞红了。宋河果然没有说错,之前她放的风筝高度跟宋河放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瞧瞧,这才叫放风筝。”宋河把风筝放的很高,很快就成了草地上飞的最高的风筝,引来许多人展望。他有些得意地看着阮瑜,说道,“放风筝时借了风力之后,就得快速地跑起来才行,你瞧瞧你跑的都没有我走得快,怎么能把风筝给放起来?”   阮瑜咬咬唇没说话,她倒是想跑,可她穿着裙子根本不好跑。   却听到阿襄倒吸一口气,指着空中越飞越远的风筝说道:“风筝断线了……” 第12章   真是乐极生悲,原来是风筝放的太高了,被不知道是什么鸟给啄断了风筝线,彻底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宋河看着手里的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老天是不是跟他有仇?他刚得意没多久,就给他整这出,这不是让他下不来台吗?   阿襄有些惋惜:“现在看来风筝放低一点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断线飞走……”   宋河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总觉得阿襄是故意在嘲讽他。他将风筝线圈丢到地上,冷声道:“不就是个风筝么?我赔你就是了,别说一个风筝,就是十个小爷也赔得起!”   阮瑜拉拉阿襄的衣袖,示意她别多话了。柔声道:“阿襄不是这个意思,宋公子你别往心里去,左右不过是个风筝罢了,没了就没了。”   “你真这么想?”宋河看了阮瑜一眼,觉得她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说的话还挺好听的,知道哄人。   阮瑜点点头:“嗯,其实这儿风景这么好,咱们就当是来踏青了,不一定非要放风筝。”   宋河听了这话还算满意,心里的烦躁感顿然无存。但是看了阿襄一眼,还是傲娇的说道:“就算是如此,风筝是我弄丢的,我也该赔你们一个,等着吧。”   阮瑜摸出了宋河的性子,见他执拗,也不再多说了。若是不让他赔,说不定他才生气呢。   阮瑜去请了穆氏一起走走,穆氏却说身子有点乏了,就不去了,让他们自己去。   等到阮瑜和宋河走了之后,才对李嬷嬷说道:“走,咱们这两个老骨头也去散散。”   “老夫人不是说乏了么?”李嬷嬷笑道,她哪里猜不到方才老夫人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给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穆氏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还猜不出我什么心思不成?”   -   “从这边穿过去就是赛马场,那里经常会举行马赛,不过最近的彩头我都不太瞧得上,好久没参加了。”宋河指着树林的另一头说道,“要不要小爷带你们过去看看?”   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又道:“罢了罢了,你这种娇小姐又不会骑马,估计对赛马也不感兴趣,问了也是白问。”   阿襄听了不大高兴,说道:“宋公子小瞧人了不是?我家小姐虽然不会骑马,但大少爷会啊!少爷的骑术可好了,赛马场上场场第一呢,赢遍扬州无敌手!小姐看过的马赛也不少,怎的到了宋公子口中,小姐就成了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娇小姐了?”   听阿襄说起兄长,阮瑜心中有些难过。她想起兄长在马上驰骋时的意气风发,心中遗憾,若是兄长还在该有多好。她抿唇道:“阿襄,你话太多了。”   “本来就是嘛……”阿襄呶呶嘴。   宋河没想到自己处处瞧不起的阮瑜,以前竟然还是个看马赛的常客,有些惊奇,当下来了兴趣,说道:“还有这回事,我倒真没看出来,那正好,咱们去马场逛逛,若是今日的彩头能提起我的兴致,小爷就再比一场。”   几人去了马场,马侍认识宋河,赶紧招待他,问是不是要比一场。   宋河问今日的彩头是什么,马侍说今日只是个小小的热身赛,彩头很小,不过五两银子,助个兴罢了。   宋河自然瞧不上这五两银子,当下便失了兴致。   “宋河?”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谢听跟孟子源一人牵着一匹马过来,诧异道,“你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今天来不了了?怎么又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宋河的脸色僵了僵,他怎么忘了,今天原本跟这两人约好了来赛马的!现在好了,用身子不舒服的理由爽约了,又被抓包。   他转过身去,正琢磨着用个什么理由解释比较好,却听到另一边阮瑜指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说道:“这匹马真好看,我能骑一下吗?”   先前谢听和孟子源没有注意到阮瑜,还以为宋河来这儿是找他们的。此时一下子就明白了,两人一人一边勾住宋河的胳膊,笑的十分猥琐:“哎呦呵,不是跟我们说身体不舒服,不能来赛马了?怎么陪小嫂子来马场身体就好了?”   孟子源顺便开始翻旧账:“上回也是,说闹肚子去茅房,结果人跑到城东的医馆抓庸医去了。宋河,我们怎么发现你最近越来越爱哄骗我们兄弟了?”   宋河:“……”   谎言被抓包之后,宋河脸上红了红,反驳道:“我昨晚身体不舒服,今天又好了不成?我自愈能力好你们嫉妒啊?”   他们称阮瑜为‘小嫂子’习惯了,宋河纠正了好几次他们也不改,便也就作罢。却没注意到,另一边阮瑜听到这个称呼,脸蓦的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   阮瑜会骑马,但骑术并不好,好在那匹小马驹很是乖巧,不用马侍牵绳阮瑜也能骑好。   宋河跟朋友赛了几场马,只不过只是朋友之间的较量,并没有彩头。他们玩的很尽兴,直到日头西斜才回府。   穆氏以身子不太舒服为由先回去了,阮瑜没多想,只当是她年岁大了,今日出来的太久有些乏了,所以才先行回去。却没想到她刚回去不久,就听到老夫人的院中乱成一团,老夫人的病情加重了。   秦氏得知消息,赶紧赶了过来,看着穆氏身上起的一大片红疹,看起来触目惊心。原本已经好了的咳嗽症如今也犯了,咳的穆氏脸红脖子粗的,哪怕有李嬷嬷在顺气,穆氏也有些气喘不匀。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秦氏变了脸色,当下便道,“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出门时也好好的,怎么回来了就成了这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嬷嬷给穆氏顺气的手抖个不停,她也实在是吓坏了。   纵然以前穆氏身子不大好,但也从来没这么严重过。尤其是这么多的疹子,一大片一大片的,着实吓人。她颤抖着嗓音答道:“回来时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的……今日老夫人也没怎么着……”   “我晓得了,肯定是阮瑜给母亲开的药方子有问题!”秦氏忽的想起什么,大叫一声,“来人,快去把阮小姐请过来,我倒要问问她看,究竟给母亲开了个怎样的方子,怎么突然之间人就不好了。”   秦氏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若是穆氏出了什么事,宋山重肯定会责怪她。她心里堵着鼓气儿,觉得都怪穆氏太轻信阮瑜那小丫头了,她都说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会治什么病?穆氏还偏偏不信,现在好了,惹出祸端来了吧?   李嬷嬷见秦氏牵扯出阮瑜,忍不住插嘴:“夫人,话也不能这样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弄清楚,咱们不能随便把责任往阮小姐身上推。老夫人吃了阮小姐开的方子,身子日渐好转是咱们有目共睹的。”   穆氏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咙里堵得很,竟然昏死了过去。   一时之间屋子里更乱了,婢女们都吓得失声。   秦氏也不管李嬷嬷有多被穆氏看重了,呵斥道:“那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母亲因何如此?如果不是阮瑜开的方子出了问题,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这样?”   李嬷嬷见穆氏昏过去了,吓得六神无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3章   阮瑜谴阿襄去打听出了什么事,不过半刻钟阿襄就回来了,面色惨白的很,牙齿打着哆嗦:“小……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昏死过去了!我还听说夫人说是小姐给老夫人开的药方子出了问题,才会导致老夫人这样的,小姐……咱们可怎么办啊?”   阿襄吓坏了,若真是小姐的方子出问题了,宋家人该如何对她们?恐怕不会是将她们赶走那么简单吧?   老夫人昏死过去了?!   阮瑜面色刷的惨白,但是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信心,这么久以来药也是她亲自煎的,她可以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至于老夫人是为何昏死,还得她去看了才知道。   “阿襄,你别着急,待我去看了祖母之后再说。”阮瑜抬脚往外走,却被阿襄拉住了衣角。   阿襄咬唇说道:“小姐,现在宋夫人认定了是你开的药方出了问题,肯定饶不了我们,要不然……要不然我们趁乱逃走吧呜呜呜……”   阿襄是被吓破胆了,她犹记当初官兵们来阮府抄家时,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十分粗暴。如今好不容易在宋家安顿下来,可又出了这事,她害怕那样的遭遇又经历一次。   “阿襄,我开的药方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你信我,老夫人会昏死过去,肯定是别的原因。你若是害怕,就在这儿等我,我一个人过去瞧瞧,你放心,肯定会没事的。”阮瑜拉住阿襄的手,柔声道。   “小姐……”阿襄踌躇着拉了阮瑜一下,到底没敢跟着过去。   阮瑜刚出了院门,就碰上了秦氏身边的徐嬷嬷。徐嬷嬷同秦氏一般认定了穆氏出事全赖阮瑜,对她自然没有好脸色,冷着一张脸将她的胳膊拽过来,沉声道:“阮小姐,老夫人就是吃了你开的方子,如今人已经不大好了。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趁乱逃走吧?老奴可警告你,若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你也休想逃。”   徐嬷嬷的力气很大,拽住阮瑜胳膊的那只手像铁钳,阮瑜吃痛,眉头紧皱。   可是她咬紧下唇,愣是没叫出声来:“徐嬷嬷,我正准备去看望祖母,并非要逃。我开的方子我心里有数,祖母决不会是吃了我开的药方而出事的,具体是如何,还得我去看了才知晓。还请徐嬷嬷松开我,莫要再耽搁。”   徐嬷嬷注视着阮瑜,对于她的临危不惧有些吃惊。毕竟阮瑜生的柔弱无骨,看起来就是那种娇滴滴经不住事的,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非但没有哭哭啼啼,反而这般冷静,倒是叫人高看一看。   可纵使这样又如何,他们阮家终究不是从前的阮家,夫人心中是不大喜欢阮瑜的。   像徐嬷嬷这种在府中当久了差事的老人,自然懂得看主人眼色行事。秦氏不看重阮瑜,她自然也看低阮瑜一眼。   她冷笑一声,拉扯着阮瑜朝前走:“谁晓得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若不拉着你,保不准你待会儿便逃走了。”   阮瑜心中涌起一股屈辱,可到底是没有发作。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如今连最疼惜她的老夫人都出了事,无人再庇佑她。   徐嬷嬷粗暴地拉着阮瑜走了几步,下一刻,心窝处便一阵疼痛。她整个人被一脚踹的飞出一米远,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动作发生的突然,连同阮瑜在内,都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上一刻徐嬷嬷还拉着她走,怎么一下子就被踹飞了……   徐嬷嬷到底上了年纪,经了这么一脚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她心中涌起一股暴怒,表情狰狞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干的!”   宋河双手抱胸走过来,在阮瑜身旁停下,表情阴冷地看着徐嬷嬷,声音凛冽:“徐嬷嬷,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可说的是本少爷?”   “少……少爷?!”徐嬷嬷看到眼前的宋河,变了脸色,赶紧道,“不不不,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不知竟然是少爷……”   宋河嘲讽一笑:“你不敢?徐嬷嬷,我看你的胆子大得很啊,你一个下贱的奴婢竟然敢这么对待阮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阮小姐是本少爷的未婚妻,宋府将来的当家主母,谁借你的胆子,让你敢如此待她?”   “少爷……是老奴该死,老奴也是担忧老夫人的病情,一时着急才会对阮小姐不敬。老奴知道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请少爷饶恕……”   宋河平日里对阮瑜什么态度,府上人都是知道的,徐嬷嬷自然也不例外。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河竟然会替阮瑜出气,这般护着她。她又不能说是平时看秦氏对阮瑜的态度行事,只能默默认罪,请求饶恕了。   “你冒犯的是阮小姐,又不是我,求我饶恕做什么?还是求求阮小姐吧,看看她愿不愿意饶了你。”宋河侧过身去,看向阮瑜。   阮瑜自然也没有想到宋河会突然出现,还替她出头,教训了徐嬷嬷,心中诧异。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丝感激看向宋河。   她当然知道宋河所说的‘未婚妻’言论,是故意用来打压徐嬷嬷的。他的心思她明白,若是愿意娶她的话,就不会总是说那些话让她退缩了。   “阮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不应该这样粗暴的对待阮小姐,老奴再也不敢了,请阮小姐饶恕老奴吧……”徐嬷嬷面向阮瑜,重新认错,还磕了几个响头。   阮瑜见多了徐嬷嬷这种人,对她的认错自然也是免疫的。可她如今这身份,若是当真要罚徐嬷嬷,就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况且徐嬷嬷是秦氏的人,她若是动了徐嬷嬷,只怕秦氏也要恨上她。   再三思量,她抿唇上前,将徐嬷嬷扶起来,柔声道:“徐嬷嬷,你快些起来吧,想来方才你也是太着急了,才乱了规矩,我并不怪你。”   徐嬷嬷没想到阮瑜竟然这般好说话,毕竟自己刚才拽她的力道,自己是知道有多疼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羞赧,觉得自己不如眼前这十几岁的小姑娘通透。   秦氏如何看待阮瑜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宋河如何待她。   如今徐嬷嬷已经知道宋河心中是看重这阮家姑娘,并且愿意娶她的,阮瑜又有老夫人撑腰,今后必然能在宋府站稳脚跟。   她心中思量,又对阮瑜深深一拜,诚心道:“谢阮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老奴计较,今日大恩大德,老奴心中谨记,日后阮小姐有用的到老奴的,只管吩咐一声便是!”   徐嬷嬷退下后,宋河便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冷淡地扫了阮瑜一眼。见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就气的肝疼。   他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般没用?有我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为什么不责罚徐嬷嬷?像她那种狗仗人势的狗奴才,就应该狠狠的教训教训她,让她吃点苦头!方才我见她拽着你时用的力气大得很,你疼的眼睛都红了,既然疼,为什么不反击?!”   “我、我不疼。”阮瑜咬唇,低着头没敢抬眼看宋河。尽管如此,她也能猜到宋河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肯定很可怕,像是要吃人一样。   的确如阮瑜所想,宋河的表情很难看,尤其是在听她说出那句‘我不疼’的时候,气的都快七窍生烟了。他亲眼看到她疼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如今为了个奴才还对他撒谎?   他心里堵着口气,觉得刚才白替她出头了。   “不疼?我来试试看你究竟疼不疼。”宋河伸手拉住阮瑜的胳膊,虽然力道不大,但碰到的却是徐嬷嬷弄伤的那处。   才稍微碰了一下,却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阮瑜痛的叫出了声,眼角带出了一滴眼泪。   宋河赶紧松开了手,脸色难看得紧,咬牙切齿:“阮瑜,你都疼成这样了,还撒谎说不疼?快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他伸手过来,准备将阮瑜的袖子拉上去。   阮瑜吓了好大一跳,心头突突跳的厉害。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转身便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宋公子,男女授受不清,我、我去看看老夫人如何了……”   宋河:男女授受不清?嗯?   阮瑜:QAQ嗯…… 第14章   阮瑜走到老夫人的厢房中,宋河也跟过来了,他也听说了老夫人突然昏迷的事情。   下人已经去叫了大夫,只不过还没那么快过来。   秦氏见阮瑜来了,开口准备发难,却见阮瑜身后跟着的宋河,想起徐嬷嬷跟她说过的话,到底是将心中的怒气压了压,放软了语调:“阮家丫头,起先你给老夫人开药方的时候,我便是不赞成的,奈何老夫人信你,我也没有法子。”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展示自己,就拿老夫人的身体开玩笑,现下可好,老夫人病情加重,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阮瑜朝秦氏福了个身子,保证道:“夫人莫要心急,阿瑜对自己的医术心中有数,给老夫人开的方子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老夫人为何会昏迷,还得我再看看才清楚。”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是自己的药方出了问题?从前老夫人没换药方的时候,虽然每日都会有些咳嗽,却也没像今日这样严重过,脸色涨得通红,气喘不匀,身上还长满了红疹!我也问过李嬷嬷了,今日老夫人除了在城南草地随便走了走,便一直坐在柳树下吃茶赏景,根本不可能有事,除了是你的药方出了问题,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成?”   秦氏见阮瑜‘死不悔改’,心中恼怒,也不管宋河是不是在场了,话说的难听了一些,有些咄咄逼人。   “气喘不匀,身上还长了红疹?”阮瑜重复了一遍老夫人的症状,再联系今日的事情一细想,便知道事情出在哪里了,她道,“我大概已经知道老夫人为何会如此了,烦请夫人让我再去看看老夫人,确定一下病情。”   今日穆氏身上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出门的时候也是好好的,但是她唯一接触的会导致她如此的便是柳树。如今柳絮纷飞,穆氏一回来就出了红疹,大概率是柳絮过敏了。   阮瑜想要去给老夫人看病,奈何秦氏已经不相信她了,拦住了她的去路:“我已经命下人去请了大夫过来,想来也快要到了,就不劳烦你了。阮小姐还是坐在这里等候,看大夫来了怎么说吧。”   若大夫得出的结论真是阮瑜的药方有问题,她还得好好想个法子打压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呢。   以为跟他们宋家定了婚事,将来就是宋家的少夫人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原本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宋河开始接受了她,看起来娇弱,实则是个心计沉重的小妖精。   “夫人……”阮瑜咬唇,眼见老夫人离自己近在咫尺,可是却如同隔了银河一般难以跨越。她将目光落在床头服侍穆氏的李嬷嬷身上,“李嬷嬷……”   李嬷嬷张张嘴想要劝秦氏让阮瑜过去给穆氏把把脉,可一想起穆氏为何昏迷的原因还没弄清楚,万一真是阮瑜的药方出了问题也未可知。   一时之间她有些为难,竟然狠心收回目光,假装没有看到阮瑜的哀求。   宋河的观察力细致入微,自然发现了阮瑜和李嬷嬷之间的眼神交流。他坐在椅子上,等着被李嬷嬷无视的阮瑜过来求他,可是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根本没向他求救的意思,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阮瑜,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他宋河这么大个帮手摆在这儿,难道还没有李嬷嬷好使吗?她竟然也不知道来求他帮忙,真是气死个人。   更加气人的是,他偏偏按奈不住想要帮她的心思。   “娘,阮瑜的医术的确不错,这是我亲眼瞧过的,我信她,你就让她去给祖母把把脉吧。谁知道大夫什么时候过来,若是耽搁了祖母的病情,爹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怪你?”宋河梗着脖子朝秦氏说道,主要是还在生气阮瑜没有求他帮忙。   “你整日不着家的,能懂什么。你祖母会这样,很有可能就是吃了阮瑜这丫头开的方子的原因,娘怎么能再把你祖母的安危交到她这个小丫头身上,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你爹才会怪我。”秦氏嗔怪道。   “夫人,阮瑜以身家性命作保,给老夫人开的方子绝没有问题,请夫人信我!老夫人今日之所以身体不适,阮瑜没能去给她把脉,但依着夫人的话,老夫人定是今日柳絮过敏了。身上是起了荨麻疹,脸色涨红是因为喉间进了柳絮,请夫人容阮瑜去给老夫人看病!”腾地一下,阮瑜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秦氏面前。   她跪的笔直,透着些许傲气与薄凉:“我阮家自去年父亲入狱,便家不成家了。阮瑜亲眼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死去,曾几度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亲人了,没人再对我好了。可是我来到宋府之后,老夫人待我如亲孙女一般,让我唤她一声祖母,阮瑜便将老夫人看做亲生祖母爱戴,不可能做出为了展现自己,就放任老夫人身体于不顾的事情。”   “阮瑜知道夫人是担忧老夫人的病情,害怕阮瑜不知轻重让老夫人的病情再次加重,如今阮瑜以命作保,若是老夫人有丁点不测,阮瑜万死不辞!”   最后这句话掷地有声,令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如何都没想到,阮瑜看起来这般柔弱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般铁骨铮铮的话来。   李嬷嬷听了这番话,心头涌起一股感动,对方才自己没有帮阮瑜说话的事情愧疚不已,也一同跪下去:“夫人,老奴也替阮小姐作证。这些时日,老夫人吃了阮小姐开的药方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今日会如此的确有可能是软小姐所说的‘柳絮过敏’,还请夫人让阮小姐为老夫人号脉问诊吧!”   顿了一下,她又道:“若是老夫人还醒着,想必也会同意让阮小姐来给她看病的。”   秦氏原本就被阮瑜的话说的变了脸色,如今李嬷嬷也跟着起哄,若是她再不答应,要是最后老夫人被诊出来真的只是柳絮过敏,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若是不是柳絮过敏呢?   一时之间,秦氏有些摇摆不定,还是想再等等大夫来了再说。   宋河皱起眉头,看着阮瑜挺得笔直的倔强背影,被她的话说的心里烦躁不已。她看起来柔弱,性子却倔强,明明不是那种喜欢把伤疤露出来给别人看,撕的血淋淋的人,如今为了能去给老夫人看病,愣是把伤心事说了出来。   不用看她的表情,宋河也猜得到,如今她肯定又红了眼睛,想哭却又强忍着吧。   他站起来,一把将阮瑜拉起来,直接将她拉到老夫人的床边,再将她的手搭到老夫人的腕上,吩咐道:“行了,多大点事,快些诊脉吧。祖母最相信你,你好好给她看病,把她给治好。”   阮瑜愣愣的任由宋河将她带到床边,终于反应过来了。吸了吸鼻子,紧绷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露出了一丝喜色。   她嘴角淡淡一弯,温柔的声音却叫人无比心安:“好。”   检查了穆氏身上的疹子,又给她把了脉,阮瑜确定了穆氏就是柳絮过敏了。她很快拟了个治疗柳絮过敏的方子出来,防风、柴胡、乌梅和五味子都是比较常见的药材,她平时也备的好,所以直接拿来焦成了药,拿来准备给穆氏喝下。   秦氏看着阮瑜忙进忙出的,终究没有再阻拦。   可是看着阮瑜煎好了药,准备给老夫人喝下的时候,心提了起来,就怕阮瑜这药方子不靠谱。   恰是这时,大夫来了。老大夫上了年纪,一路跑出来了,愣是跑的气喘吁吁。秦氏赶紧迎上去,道了声辛苦,便让大夫给穆氏把脉看看她究竟怎样了,是不是之前吃错了方子,才导致的昏迷。   阮瑜给穆氏喂药的动作顿了顿,最终站起身来在旁边候着。说到底秦氏就是不信她,既然大夫已经被请过来了,还不如让大夫给穆氏把了脉,还了她清白,也好让秦氏安心,免得总觉得她是故意在害穆氏。   老大夫放下药箱,坐在床头给穆氏把脉,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红疹,说道:“咦,宋老夫人之前的病已经被治好了?如今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身上的疹子是因为柳絮过敏导致的荨麻疹,待会儿我开个方子给老夫人,不出两日就能好。”   说着,老大夫准备写方子。   秦氏却阻止了他,表情有些讪讪,毕竟刚刚老大夫说的很清楚,阮瑜给穆氏开的药方非但没有问题,还治好了拖累了老夫人几个月的肺病。穆氏之所以会长红疹、昏迷,老大夫说的原因也跟阮瑜说的一模一样。   这样说来,阮瑜的确医术了得,是她误会了阮瑜。   “这个……朱大夫,我这儿已经有张方子了,劳烦你帮我看看,这方子可能治老夫人身上的红疹?”秦氏将先前阮瑜开的方子递过去。   老大夫拿来看了看,不住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宋夫人,这方子的确能治柳絮过敏。不光如此,开这药方的大夫估计也行医许多年了,对于这方面十分的有经验,对每种药的剂量也十分有数,综合了老夫人的身体情况开的,分毫不差。”   这老大夫便是给穆氏治肺气虚的第三个大夫,若是以他的医术倒也不至于诊不出肺气虚和肺阴虚的区别,只不过被穆氏多痰的表象所迷惑,愣是将肺气虚诊成了肺阴虚。   这话一出来,秦氏的脸色更加僵硬了,看着阮瑜一勺一勺的给穆氏喂药,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着也没想到,不过十来岁的阮瑜,竟然能有这样好的医术。   至于宋河,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眼神落在阮瑜的身上,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他竟是自己都未察觉出来,心情这般好的原因是为老夫人,还是为阮瑜。   宋河:我家小鱼儿也太棒了叭!!!开心哦!大家都给我夸她,使劲儿夸!!! 第15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昨晚穆氏喝了阮瑜开的药方,再配合外用的药,不过一天一夜的工夫,身上的红疹就退下了。在李嬷嬷的解说下,穆氏得知了自己昏迷时所发生的事情,真真儿心疼阮瑜,心中也十分的愧疚。   若不是她昏迷过去,秦氏也不会这样为难阮瑜。   穆氏将秦氏叫来,说的便是昨日秦氏刁难阮瑜的事情:“瑜丫头是个可怜孩子,父母兄长全都没了,她既然跟河儿定下的有婚约,将来就是我们宋家的儿媳妇,咱们就得拿她当亲人对待。”   “是,母亲说的是,儿媳谨记母亲教诲。”秦氏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懈怠。   昨日她就猜到穆氏醒过来,肯定会找她说昨日之事,“阮家丫头的确是个好的,是儿媳见过的世面太少,不相信她会医术,如若不然,也不会因为害怕母亲加重病情,而一再不让她给母亲治病。”   秦氏认错的态度很好,一脸的任凭发落。但是说的话,却是处处都在替自己辩解。   穆氏自然晓得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道:“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但到底是伤了那丫头的心。虽然她嘴上不说,只怕心里难过得紧,这才说出昨日那番以命作保的话。你是长辈,又是个通透的,不如大度一些,趁着今日当着我的面向她道声不是吧。”   要她向阮瑜道不是?秦氏的脸色变了变,她再如何说也是个长辈,这脸未免有点拉的太下来了。若是叫下人们知道了,她这宋家主母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但穆氏都发话了,秦氏只能应下了。别看明面上穆氏年纪大了不管家了,实际上府中稍微有点大事,还是得由穆氏打理,秦氏也一向听穆氏的。   “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秦氏说道。   穆氏看她一眼,淡声道:“难为你了。”   阮瑜很快被婢女领了进来,朝穆氏和秦氏福了个身子,接着便给穆氏请脉,见她身上的红疹全部都消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祖母,你身上的疹子倒是好了,只不过饮食方面还需要忌口,切记不能吃辣的。”   “菜里不放辣子有什么好吃的,祖母的好阿瑜,要不然就吃一点点辣子好不好?你不是说祖母身上的疹子都褪下去了?应该不打紧了。”穆氏像是孩子般对着阮瑜撒娇,之前为了配合治疗肺气虚,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吃辣子了。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治好了,身上又生了疹子,还是不能吃辣子,真真是折磨人。   阮瑜忍不住笑了,却丝毫不退步:“那可不成,寻医问药切记要谨听医嘱,你若是不听我的,只怕你刚褪下去的疹子明日又要复发了,那疹子又痒又疼,瞧瞧祖母你还受不受得住。”   穆氏倒吸了一口气,只能妥协了:“罢了罢了,那我还是听阿瑜的话吧,免得以后吃苦。”   阮瑜嘴角抿起,微微上扬:“这就是了,刚好我会几个扬州的特色菜,这几日祖母的饮食便由我负责吧。”   那厢阮瑜跟穆氏说的兴起,二人十分的亲近,看起来倒像是亲祖母与亲孙女。秦氏看在眼中,心思难辨。   待她们的话说的告一段落了,秦氏这才主动说道:“阮丫头,昨日之事伯母也是太害怕了,才多次阻止你给老夫人治病。伯母思来想去,心中总记挂着此事,就怕你我只见生出嫌隙,所以今日特地来向你赔个不是。你可能原谅伯母昨日所为?”   秦氏也是个会说话的,且不说心里怎么想的,总是要将面子工程做好。   阮瑜身为晚辈,哪里能经得起秦氏这样,赶紧接过秦氏递过来的茶水,将自己那杯放低一些,以示自己晚辈的身份,诚惶诚恐:“伯母严重了,昨日阿瑜只顾着给祖母治病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倒是记不太清了。从前我跟我母亲也绊过嘴,但第二日便什么都记不住了,母亲总和我说,亲人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啊,伯母,你说呢?”   一番言语,几人都笑了。   穆氏拉着阮瑜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手背。阮瑜的话算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她对这个未来的孙媳妇更加满意了。   从穆氏院中出来,秦氏脸色有些难看。尽管阮瑜有自知之明,并没有真的给她难堪,可秦氏一想到自己作为宋府主母,竟然给一个家破人亡,来投奔他们家的孤女道不是,心里就烦闷的紧。   徐嬷嬷看在眼中,劝道:“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便说。”秦氏看了一眼徐嬷嬷,点头道。徐嬷嬷是当初她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教养嬷嬷,是秦氏的心腹。   “想来夫人也看出来了,老夫人很是疼惜阮小姐,就连咱们一直以为不喜欢阮小姐的少爷,也对阮小姐属意。既是如此,那阮小姐嫁进来只是早晚的事情。那么夫人还不如尝试着去接受阮小姐,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亲人,夫人觉得呢?”徐嬷嬷说道。   她在帮阮瑜说话,也算是承了上回阮瑜手下留情的情意。   秦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一想到阮瑜不过一介孤女,娶她进门根本帮不了宋家任何,就觉得亏的紧。   但能在府中做主的人向来不是她,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宋河惦记着上回不小心踩了兰花的事情,今日得了空就出来了,准备挑一盆一模一样的兰花回去,来场狸猫换太子。   “快快,你赶紧给我找盆墨兰,我有急用。”宋河来到孟氏花坊,见孟子源果然在铺子里,进来便说道。   孟子源正在整理账目,他平日里虽然跟着宋河溜猫逗狗,但在做生意这方面,还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基因,算账什么的信手拈来。   孟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清河县有一小半的铺子都是孟家开的,什么胭脂铺、珠宝斋、衣裳铺,花坊……总之,能开的铺子全都开了一遍。   按孟子源的话说则是,女人的钱那么好赚,他当然得多开几个铺子,把她们荷包里的银子赚光光啦。这也是孟子源被称为‘狐朋’的原因。   孟子源本来埋头算账,这个月又赚了不少的银子,耳朵里好像已经听到了银子哗啦啦的声音,冷不丁被宋河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道:“你当墨兰那种极品是大白菜不成?随随便便就让我拿出来,很贵的好不好!”   宋河翻了个白眼,拿出张银票扔在孟子源的脸上,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自然知道孟子源是什么德性:“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给,总之我需要一盆墨兰。”   拿到了银票,孟子源立马变得狗腿起来,笑嘻嘻的给宋河捏肩捶背:“好嘞,宋大爷,小的马上就去给你拿来。”   宋河嗤了一声:“财迷心窍,钻钱眼里了。”   墨兰是十分贵重的兰花品种,很不好找,巧的是前阵子花坊才进了几盆过来,还未卖出去。   孟子源进去之后很快就捧着一盆花开的正当时的墨兰出来了,清冷娇艳,十分美丽。宋河一下子便想到了阮瑜,他觉得阮瑜的气质跟兰花很相似,都十分的恬淡,还带着分傲气。   “拿着,我可是给你挑了盆开的最好的。”孟子源有些心痛的说道。   谁知道宋河却把墨兰还了回去,甚至有些嫌弃地说道:“我要的不是这株,算了,我自己进去找吧。”   宋河回想着阮瑜那盆墨兰的样子,一朵花被他踩的少了几片花瓣,另一朵则含苞待放。   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给找到盆差不多的。他细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倒是可以跟阮瑜的那盆一较高下,当下便将那盆墨兰抱了起来:“就这盆了。”   他转身就走,却没见到孟子源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花开的好的不要,非要这株被不小心弄掉了几瓣花瓣的……”   回去的路上,途径一家卖风筝的铺子,宋河想了想,又买了一个风筝。   一手抱着兰花,一手拿着风筝,宋河心里想着,这下他跟阮瑜可算是扯平了,否则他一想到自己不但毁了她的兰花,还弄丢了她的风筝,心里头就怪怪的。   总觉得欠了她什么似的。   嗯,他将上回在老夫人房中,忍不住想要帮阮瑜看作是,自己觉得欠了她的,所以才会出手的。否则他才懒得管她那些事情呢,她那人不知好歹,他压根不想理会。   QAQ看文的小天使们点点收藏鸭 第16章   那盆兰花已经被放到了高一些的地方,应该是为了避免被人再次踩到。但因为受到宋河上次的□□,如今已经有些枯萎。   宋河趁没人注意,将手里的那盆兰花换了上去,把那盆有些枯萎了的兰花拿走,藏了起来。   屋内,阿襄正在替阮瑜擦药。阮瑜的衣裳褪到腰间,露出她纤细洁白的胳膊,胳膊上有一处地方却又青又紫,看起来就特别的疼。   “小姐,若是疼你就说出来。”阿襄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痕,心里难过得紧。   小姐自小被娇养,她那般柔弱,大家跟她说话大声一点都怕吓到她。在阮府的时候,小姐一直都被细心对待着,可是如今却被一个下人给伤成这样……   若是老爷和夫人看到了,该有多伤心啊。   阿襄的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阮瑜。冰凉的药膏擦上去,阮瑜觉得很舒服。刚开始的时候是挺疼的,但是过了一夜之后就没那么疼了。   之所以看起来又青又紫的,不过是她的肌肤太过娇嫩,一有痕迹就十分明显罢了,不过是看起来吓人。   她见阿襄这样,笑道:“行啦,没那么严重,这才多大点事,就要哭鼻子不成?”   她这样一说,阿襄就更加难过了,明明都伤成这样了,小姐还说没多大点事。   门口传来宋河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喂,阮瑜,你在不在?在就赶紧开门,否则我直接推门进来了。”   想起他的为人,倒真是个能做出闯女子闺房的,阮瑜心中一惊,赶紧将衣裳穿好,让阿襄将门打开了。   宋河进来的时候,阮瑜已经整理好了,只不过心理作祟,面色有些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的可口。她抬眸去看宋河,却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很大很长,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有些诧异:“宋公子,你手里拿的是……?”   “你说这个?”宋河扬了扬手里黑乎乎的东西,递了过来,“上回我不是弄丢了你们一个风筝?今天正好路过风筝店,就买了一个还给你了。”   阮瑜眨眨眼睛,愣是没看出来他手里黑色的那一坨是风筝:“你是说……这是风筝?”   “唔,蜈蚣风筝,那铺子里最大的风筝了。我想着么,这蜈蚣风筝放起来又大又威风,蜈蚣又能入药,你既然是个大夫,肯定十分喜欢这玩意儿。”宋河煞有其事地说道。   阮瑜:“……”   阿襄:“……”   好有道理,她们竟然无言以对呢。   将风筝还了,宋河便要告辞。阮瑜起身叫住了他,行至他的身旁,朝他福了个身子,真挚道:“宋公子,昨日的事情真是多亏了你,阮瑜无以为报,只能道一句‘多谢’了。”   宋河此人浑事做得多了,大多时候都是被训斥的,冷不丁听到阮瑜这声感谢,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他不自在的抠抠后脑勺,随后大手一挥混不在意地说道:“谢什么,你们扬州人可真矫情。”   说完之后,他便落荒而逃了。   直到回到了自己房里,也没弄明白自己大大方方的,逃什么逃。他,清河县的扛把子耶,竟然被阮瑜的一句‘谢谢’给弄得不好意思了,啧,有点点丢人。   宋河走后,阿襄拿着那又黑又长的武功风筝端详,脸上止不住的嫌弃:“小姐,这宋公子什么品味啊……送什么样式的不好,偏偏送条蜈蚣……”   阮瑜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觉得宋河脑回路当真清奇。什么叫她是大夫,所以就会喜欢这种又黑又丑的玩意儿……简直胡说八道……   她、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你把这东西藏起来吧,看起来挺吓人的……”阮瑜说道,看到这风筝,她再也没了去放风筝的欲。望。   阿襄将风筝藏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眼不见为净。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便准备出去给墨兰浇水,刚走出去没多久就惊呼道:“小姐,你快来瞧瞧,这墨兰竟然起死回生了!”   阮瑜听到声音,便出去看了。果然发现今早已经有些枯萎的墨兰,此时已经活了过来,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就连那个小小的花苞,也有了绽放的意思。   “小姐,肯定是少爷在天有灵,才让墨兰活过来的。”阿襄激动地说道。   -   穆氏的肺气虚虽然已经治的差不多了,但身子亏损了还得慢慢调养才行。阮瑜给穆氏拟了药膳方子,这几日来变着法子给穆氏做药膳,既能调养身子,味道也不错。   再配着她做的几道扬州名菜,穆氏倒是十分爱吃,才几日的工夫,脸上竟然长了一圈肉出来,面色也十分红润有光泽,睡觉也安稳,再也没有起夜、难眠的症状。   阮瑜这样能干,穆氏更是将她疼到了骨子里去。   “彩屏,药膳正在厨房里熬着,再过一刻钟就可以拿去给老夫人吃了,你待会儿记得去拿。”阿襄对着老夫人房中伺候的彩屏说道,“我家小姐今日身子不大舒坦,就先回房歇下了。”   彩屏笑着应了一声:“好嘞,阿襄妹妹,我记下了。你可千万伺候好了阮小姐,否则老夫人该心疼了。”   下人们都知道老夫人有多宠爱阮瑜,笑着打趣。   与此同时,宋河刚从外面回来,他原本跟孟子源约好了去天香楼吃酒,可那厮竟然爽约。他一人吃酒又没意思,只能折返回来了,到了这时候肚子有些饿了,便直接去了厨房,准备找些吃的。   刚到了厨房,又闻到了一股子香味。他吸吸鼻子,顺着香味找到了源头。发现香味竟来自一个小罐子,他揭开盖子一看,瞧见里面有些黑乎乎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能吃的东西。   可是这香味实在是勾人的紧,他拿起小勺子舀了一些,想要试试味道如何。   原本已经做出了难吃的准备,毕竟这卖相实在难看。可谁知舌尖一碰到,竟然好吃的紧,他又吃了一大口,觉得味道清甜,软糯,十分的可口。   “谁做的啊,竟然这么好吃……”宋河嘟囔了一声,见四处没人,便把罐子里的东西全都吃干抹净了。吃了个肚饱,还满足的拍了拍肚子,“舒坦,就是有股子药味……”   唔,下回他得问问是谁做的,难道他们府上新换了厨子?   等彩屏来拿药膳的时候,找遍了整个厨房,也没找到,只看到个空罐子。她的脸色一下拉了下来:“谁、谁把老夫人的药膳给吃了……”   老夫人正等着吃呢,少一次都不行的。   没了法子,她只能重新去找了阮瑜,让她再重新做了一份。阮瑜好说话,倒也没说什么,反而有些担忧那个偷吃了药膳的人,药膳是要对人下药的,若是偷吃的人跟老夫人的体质不同,恐怕会有反作用。   原本以为这事就此翻篇,谁知用晚膳的时候,偷吃药膳的小贼便暴露了。   近日老夫人不能吃辣子,所以府中的菜都比较清淡,并且是阮瑜亲手做的。刚开始宋河见了这些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架不住听说是阮瑜掌勺的,吃了一小口,竟觉得十分可口,愣是吃了三碗饭。   穆氏见了忍不住笑起来:“咱们河儿可是有福了,将来你们成了婚,便能常常尝到瑜丫头这好手艺了。”   阮瑜没想到穆氏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事打趣,她的脸蓦的红了。同时又觉得有些对不住穆氏,她一心一意想要撮合自己和宋河,但这事却注定不能如她的意。   宋河觉得自己的脸上也是一热,可是奇怪的是,他脸皮厚如墙,并不会因为这话而觉得不好意思。接着他便觉得鼻子一热,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抹,却见手中鲜红,竟然是一手的血。   他倒还好,在外跟人打架斗殴哪有不见血的。他淡定的拿帕子将手上的血擦干净,然后再擦鼻子上的,可是今天他的血好像格外的兴奋,一直流个不停,没有停止的意思。   “啊——河儿,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流鼻血了?”秦氏最先发现宋河的不对劲,惊叫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摔了出去,“大家快别吃了,这菜里有毒!”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乱糟糟的,拿银针的拿银针,试毒的试毒,可是每道菜都试过了,全都好好的,并没有毒。   那厢,阮瑜在见到宋河流鼻血的时候就过来了,让他将头仰起来,然后用沾了水的手敲打他的后背,没过多久鼻血就止住了。   阮瑜的声音软糯温柔:“现在好了,血已经止住了,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宋河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十分乖巧的听她的话,阮瑜让他把手拿出来,他便拿了出来让她把脉。   阮瑜诊了脉之后便什么都知道了,也猜出穆氏的药膳是被宋河给偷吃了,有些好笑:“你这是气血过旺,才会流鼻血的。男儿家气血本来就旺,不能吃太多补气血的东西。”   顿了下,她压低了声音:“你若是喜欢吃药膳的话,我另外开方子给你做就是了,以后不要再偷吃老夫人的了。”   分明是软糯的语气,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可是听到宋河的耳朵里,总觉得不对劲。他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像是被人踩了脚一般跳起来,说道:“你胡说什么,谁喜欢吃你做的药膳了,难吃的要命。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你做给祖母的,要是我知道的,才不会吃。”   说完,宋河便一甩袖子走了,十分的威风。   但一到拐角处,他脸上的情绪便绷不住了,尽是懊恼。想他宋河一世英名,竟然因为一盅药膳在阮瑜面前丢人给丢大了。从今往后叫阮瑜如何看他,还不得小瞧了他去?   堂堂清河县的扛把子,竟然会去偷吃祖母的药膳,说出去真是要丢死人了。 第17章   回房的路上,阿襄回想起宋河的反应,噘着嘴说道:“小姐,你觉得方才宋少爷的反应,像不像偷了糖被抓住的小孩?我就看见过这样的一个孩子,明明心里心虚的要命,为了掩饰,只能跳脚。宋少爷他就是恼羞成怒了,才说小姐做的药膳不好吃呢,当时咱们看到那个空罐子的时候,被吃的干干净净,一点残留都没有。若是真难吃,又怎么会一点都不剩?”   阿襄说着说着便笑了:“这样一想的话,宋少爷也不是那么吓人了。”   阮瑜抿着唇,原本因为宋河莫名其妙的炸毛有些不高兴,此时听阿襄说起来,又觉得跟宋河没什么好计较的。   他么,看起来很凶,将自己伪装成了一只凶猛的老虎,实则内心里,不就是一只爱炸毛的小猫咪么?   等反应过来自己竟将宋河比喻成了小猫咪之后,就连阮瑜自己都笑了。   -   第二天一早,阮瑜便出门了。几日下来,穆氏的气血已经补足了,得换个温和一些的方子。   谢氏药铺在清河县的名声好,童叟无欺,她之前也一直都在谢氏药铺抓药,这次也不例外。   今日来的早,她到的时候,铺子才开张没多久。   阮瑜将药方递给伙计,恰巧有一味药昨日卖完了,要去后院里拿,伙计朝后院叫了一声:“阿七,快把昨日晒好的黄芪拿过来。”   “好嘞,马上就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接着没多久就抱着装满了黄芪的篓子掀了门帘进来,看到阮瑜之后愣了一下,惊讶道,“姐姐?”   阮瑜看到他也吃了一惊,因为这小孩便是之前在街头乞讨的小乞丐。如今他不再蓬头垢面,穿的衣裳也干干净净,看起来清爽了许多。若非他叫自己,阮瑜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她面上同样一喜:“是你?你怎么来这儿当伙计了?”   阿七将阮瑜需要的药材包好,这才说道:“说起来还多亏了宋公子,那天我跟阿公回破庙,宋公子特地来找了我们,不但给我们找了住处,还给了我们一些安家的银子,后来又安排我们来药铺做伙计了。”   阿七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感慨,毕竟在他看来,宋河一直都是一个坏人,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所认为的坏人变成了好人,又给他银子又给他找房子住的,简直像做梦一样。   “姐姐,宋公子是个大好人!”小七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十分的真诚。   阮瑜听了这番话,心中不免吃惊,当时她让宋河去向阿七和他阿公道歉的时候,宋河生了好大的一通气,他们几日没有说话,却没想到他私底下去去找了他们,还安排的如此妥当。   一时之间,她有些捉摸不透宋河了。   阿七和他的阿公在谢氏药铺过得很好,阿七做药童,每日采药晒药,自己也能学习药理。阿公年纪大了,只能做些洒扫的伙计。吃了阮瑜开的方子之后,他的病已经痊愈了,身子虽称不上硬朗,但也没从前虚弱了。   阮瑜走的时候,在药铺后门看了好一会儿。   见阿七忙碌之余,会去帮阿公做活,给他捶捶肩捏捏背。谢氏药铺的伙计人都很好,对他们也十分关照。   真是一幅美好的画面,阮瑜没有打搅,拿着配好的两个药包走了。其中一包是替穆氏抓的,另一份则是特地给宋河抓的。   熬好了药膳之后,阮瑜先给穆氏送过去,穆氏每日都是这个时候吃药膳。她很喜欢,阮瑜心里也高兴,至少借住在宋家的这段日子里,她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来的很不巧,阮瑜刚走到门外的时候,就听到了秦氏说话的声音。   穆氏吃了片李嬷嬷剥的橘子,说道:“如今我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挑个好日子给孩子们完婚,也算是双喜临门。”   她语气里透着喜气,一想到阮瑜这丫头要真正成为她的孙媳妇了,就十分高兴。   秦氏听了,却有些支吾:“母亲,要不然,这事咱们还是再缓缓吧……”   穆氏一听便不高兴了,挑起眉毛:“怎的了,瞧你这脸色是不大高兴?瑜丫头那般出色,难不成还配不上你那混不吝儿子不成?”   “母亲,你先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氏涨红了脸,解释道,“阮家那丫头不论是样貌、才情、性子都是极好的,我瞧着也欢喜。若是阮家没出事,我巴不得早些让河儿娶了她。如今她这身份,就怕她父亲的事情会拖累她,要真因为这事,害的夫君在朝中得罪人,被人穿小鞋可就不好了。”   这便是秦氏怎么都看阮瑜不顺眼的原因,倒没有什么私心,就是怕阮家的事情,会阻碍了宋山重的前程。   穆氏却跟秦氏想的不一样,她冷哼一声:“那案子早就翻篇了,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阮家只剩下这么个闺女,那些人总不能赶尽杀绝吧?你这人就是心思重,想得多,我瞧着没多大的事情。”   秦氏语塞,最终只能说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也不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事情给定下了。当年定亲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孩子,如今大了心思也多了,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婚事的事情还是问过了他们再说吧。”   “万一……他们当中有人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呢?咱们也不能强求吧,母亲,您说呢?”   之前宋河替阮瑜出头的事情,让秦氏误以为宋河是喜欢阮瑜的,但是昨日饭厅那事,她算是看清楚了,宋河对阮瑜并没有男女之情。想来那次帮她,也不过是恰好看见,才替她出头吧。   秦氏想的很简单,若是宋河喜欢阮瑜,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阮瑜甩脸子。   这话换来穆氏的一句:“宋河那浑小子若是敢不娶瑜丫头,我便打断他的腿!”   瑜丫头那么好,还能配不上他不成?   -   阮瑜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她拿着托盘的手上用力,指尖有些泛白。她的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觉得秦氏说的有道理,像她这样的身份,秦氏的担忧是对的。   她当如何,心中也有数,自不会让他们难做。   阮瑜在秦氏出来之前回到了自己房里,直到秦氏走后,才端着药膳过来。   她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面容恬淡:“今日出门耽搁了,所以来迟了一些,祖母等急了吧?”   阮瑜从不撒谎,穆氏也没有多想,便信了。笑着说道:“不急不急,瑜丫头每日替我这老婆子忙活,实在是辛苦你了。”   “阿瑜才不辛苦呢,能替祖母做些事情,阿瑜高兴还来不及。”阮瑜嘴角噙着一抹笑,坐在穆氏身侧,自然而然的给她揉肩,“阿瑜福薄,幼时便没了亲祖母,从没得过亲祖母的疼爱,而今,是祖母让阿瑜找到了这种亲情,阿瑜很感激呢。”   她将下巴搁在了穆氏的肩上,十分亲密,两人宛如亲生祖孙。   若是哪天她离开,最舍不得的人肯定是穆氏。穆氏待她真的很好,她很感激。   “真是个傻孩子。”穆氏想起秦氏的话,怜爱地抚摸着阮瑜乌黑的发,更加认定了不论如何,一定要让宋河娶了阮瑜。   阮瑜那般惹人怜,她想让阮瑜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疼爱。   从穆氏院中出来,阮瑜将替宋河炖好的那盅药膳拿过来,吩咐阿襄送过去:“这是我给宋公子熬的药膳,你去送给他,告诉他这是我结合了他的体质重新抓药熬的,吃了对身体好的。”   奈何阿襄实在是有些怕宋河,她敢在阮瑜面前取笑宋河像个跳脚的孩子,却不敢去见他。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姐,阿襄不敢,宋少爷太凶了……”   无奈,阮瑜只能自己去了。   阮瑜到的时候,宋河正在午憩,他难得的没有出去浑玩。听见门外阮瑜柔软的声音,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又理了理发冠,见一切妥帖,这才将门打开了。   宋河冷着一张脸,俯视着阮瑜,沉声道:“找我有事?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我很忙。”   阮瑜抬头看看宋河,很快又敛了眸子,她将手中装着药膳的盅递过去,抿唇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今日给老夫人抓药的时候,也顺便给你抓了一些用来熬药膳。这方子是我昨日替你把脉之后拟出来的,配的也是一些对你身体有好处的药,你尝尝看,若是喜欢的话,我下次还给你炖。”   白玉盅洁白无瑕,在阮瑜如瓷般的手中便失了颜色。   宋河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他接过白玉盅,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我没让你给我弄这些东西。”顿了一下,又道,“但你既然都做好了,我便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他的语气很冷,想了想觉得这样似乎不好,又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很简单的。”阮瑜笑笑,觉得宋河果然别扭。想起今日阿七说的那事,她又道,“今日我去抓药的时候,瞧见阿七了。他告诉我说,是你给他找的药童的活,还给了他们安家钱。他还说,你是一个大好人。”   “宋河,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你是一个好人。我想了想,那日在医馆的时候,你说你只是路过,但其实没这个可能,天香楼跟医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你怎么会突然路过这儿呢?所以我猜,你是怕阿七和他阿公是坏人,所以特地来保护我的,对不对?”   阮瑜的嗓音实在好听,如鸟鸣啾啾,如山泉淅沥。   宋河难得的没有因为自己被人识破而恼怒,只是梗着脖子,脸却红了。他冷冰冰地回了句:“那又如何?”   他还不是怕她太笨,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到头来还得连累自己被数落。   “不如何呀,我就是想向你道声谢,谢谢你呀,宋河。”阮瑜笑了,不似先前的浅笑,这次她笑的桃花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美丽动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阮瑜笑的好看,还是因为她终于不再矫情的叫他‘宋公子’,宋河竟然没有因为这句‘谢谢’而表现的不自在。   他勾了勾唇,说道:“谢个屁。我宋小爷做事全凭自己高兴,看你们顺眼才帮忙的,别以为我是什么烂好人。”   语毕,他见阮瑜不言语了,只低着头,神色未明。心道难道又要哭不成,赶紧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来蜀中也这么久了,也没怎么出去玩过,明天跟着我,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宋河你这个幼稚鬼QAQ,听见小天使的话了咩,你啥时候开窍小天使啥时候给你炸手榴弹,给妈妈争气一点!   律妈在线做法:宋河,开窍! 第18章   宋河说的见世面,是带阮瑜去看马赛。   阮瑜还惦记着上回的那匹小马驹,今日特地穿了身骑装。这样的她看起来干净利落,倒不像宋河平日里口中的娇小姐了。   宋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见阮瑜的眼神扫过来,赶紧收回目光。   穆氏得知他们一块儿出去玩,高兴地合不拢嘴:“宋河,你可得照顾好瑜丫头,要是她伤到哪里,祖母可饶不了你。”   宋河听得烦了,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去赛马的人是我又不是她,她就坐着看就成了,能伤到哪里。祖母你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再说她又不是泥人,碰一碰还能碎了不成?”   “你这浑小子……”穆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阮瑜笑着拉她的衣袖,柔声道:“好啦,祖母,你就放心吧,不过就是去看场马赛,我不会有事的。从前在扬州的时候,我也常常随哥哥一块儿去看马赛呢。”   说起兄长,阮瑜的眼神温柔似水。   穆氏让小厮去备轿子,却被宋河阻止了,他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屑:“我还没见过谁坐轿子去看马赛,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宋河可干不出来。”   阮瑜还未言语,穆氏气的恨不得拿棍子抽宋河几下。也不知道宋河这脾气秉性随谁,说起话来跟吃了枪药似的:“那你让瑜丫头怎么过去,跟在你身后跑着去不成?”   宋河闻言看了阮瑜一眼,想起那日在马场,她骑着一匹半人高的小马驹还胆战心惊,骑马是不可能的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朝她伸出手,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沉声道:“上来,我骑马带你。”   穆氏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将阮瑜的柔荑放到宋河手心里,推了她一把:“快快快,瑜丫头,河儿的骑术可好了,他载着你过去肯定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   “祖母……”宋河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手心的温度却是滚烫。   阮瑜柔软的指尖碰到他有些湿热的手心,感觉酥酥麻麻的,像是触电一般。她忙想要抽回手,却已经被宋河握紧了。   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了:“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再磨蹭下去,马场都要关门了。”   他稍稍一用力,阮瑜便被他带的整个人翻身坐到了马背上。二人的身躯贴的很紧,阮瑜鼻尖轻嗅,闻到了一股子宋河身上的味道,清冽的,少年郎的味道,阮瑜兀的脸红了。   她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却听到宋河爽朗一笑,扬声道:“抓紧了,驾——”   宋河双腿夹紧马腹,一甩马鞭,马儿吃痛,朝前奔腾而去。   突然而来的一股冲劲,吓了阮瑜好大一跳。她禁不住惊呼出声,赶紧抓紧了宋河的衣摆,生怕自己被甩下马去。等稳住了身子,她才皱着眉头、咬着牙叫道:“宋河,你慢一些,我差些被甩下马去!”   语气温柔中带着尖利,纵使风声过耳,宋河也好似听到了阮瑜的磨牙声。他哈哈大笑几声,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骑的更快了一些,语气好似无赖:“怕被甩下去,就抓紧我!”   无奈,阮瑜揪着宋河衣摆的手摸摸的上移,愣是环住他的腰,然后……揪住了他腰间衣衫的两坨……肉……宋河吃痛,阮瑜马上松开了他的肉,只抓住衣衫,好像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她无意为之。   宋河没有恼怒,反而笑了。他怎么觉得这样的阮瑜,反而更加有趣了?   到了马场,马侍赶紧过来牵马。阮瑜被颠的有些头晕,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宋河走在前头,她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谢听和孟子源早就到了,见宋河过来赶紧迎了上去,说道:“你怎么才来,张奇才那厮早来了,见你还没到,就当着整个马场的人面说你是怕了他张奇才,今日不敢来了。”   孟子源愤愤道:“要不是他今日带了不少的手下,我真想揍得他两眼开花!”   宋河听了,嗤笑一声:“得了吧,就算他没带人来,你也打不过他。”   宋河的身手好,谢听也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孟子源就不行了。他是他们三人当中的狗头军师,空有一个赚钱的好头脑,打起架来却不行。   谢听也跟着笑起来:“可不是么,哪回打架你不是作壁上观,动动你的嘴皮子作几首打油诗给我们喝彩。”   阮瑜原本站在宋河身后,听他们说打架的事情,赶紧露出一颗脑袋出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宋河:“宋河,你、你不是跟我说是来参加马赛的吗?怎么还要打架?你、你不能再打架了。”   谢听和孟子源刚开始没瞧见阮瑜,此时见她站出来,还一副管着宋河的模样,忍不住取笑道:“呦,宋河,怎么你现在参加马赛还带家属了?小嫂子,这还没过门呢,你就开始管起宋河来了?不过你早点管管他也好,免得他以后总带着咱哥俩去吃花酒。”   最后一句却是说的玩笑话了,宋河为人虽然混账,但是却没有上青楼的恶习。他素来讨厌娇滴滴的女人,向来都是在男人堆里混的。   阮瑜却是当了真了,脸上飞上云霞,红扑扑的,双眼瞪着宋河,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何如此不学好。   好好的少年郎,怎么能去青楼那种地方呢?阮瑜想起自己以前见过的一个病人,身上长满了烂疮,刚开始还以为得了什么皮肤病,后来才知道是得了花柳。就是因为平日里总是光顾窑子,这才染上的。   宋河见她这模样,就晓得她是当真了。赶紧踹了孟子源一脚,斥道:“滚你的,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老子几时去过青楼那种地方了?你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她又是个傻不愣登的实心眼,真信了你的鬼话!”   孟子源挨了一脚,赶紧朝阮瑜请罪:“小嫂子,小嫂子,你别生气,我这人就爱说几句玩笑话。河哥他虽然跟着我们俩这狐朋狗友干过不少浑事,但还真没去过青楼那种地方,他……他天生异类,对女人没兴趣,小嫂子你还是他第一个带出来的女人。”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宋河翻了个白眼,就在孟子源的屁股蹲上踢了一脚。   阮瑜听了孟子源的解释,却是脸红了。也不知是因为那句‘小嫂子’,还是因为孟子源说的,她是宋河带出来的第一个女子。   这厢聊得热闹,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张奇才带着十来个手下,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看到宋河如刀子般凌冽的眼神时,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伤,他有些被宋河打破了胆。   他看了看自己身后带的手下,又壮着胆子说道:“宋河,你小子可算来了,爷还以为你怕了,不敢来了呢!”   宋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朝前几步挺身而出,走向张奇才:“笑话,小爷我会怕你这个怂蛋?我看你是上回还没挨够打,竟然敢在我宋小爷面前自称爷。”   张奇才吞了口唾沫,仗着有手下给自己壮胆,抬着他的双下巴说道:“上回你打了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日你既然来了,那咱们就一次性算清楚!”   他冷哼一声说道:“咱们今日就来比一场,若是我赢了,你宋河就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道歉,从今往后看到我张奇才都得绕道走!”   “呵,你莫不是在说笑吧?就凭你张奇才的骑术,还想赢老子?”宋河用小指掏掏耳朵,眼中充满不屑。   谁不知道他宋河是清河县骑术最好的人,参加过的马赛数不胜数,但却从未输过。   张奇才当着他的面跟他说赢,简直是不自量力。   “宋河,你先别管我能不能赢,你就说敢不敢跟我比上一场!”张奇才这次似乎胸有成竹,并没有因为宋河的取笑而慌乱。   孟子源瞧出了端倪,拉了拉宋河说道:“这其中恐怕有诈,注意些。”   宋河却不管那么多,他的骑术他自己心里有数,甭管张奇才使什么阴险诡计,都别想赢过他。他嚣张一笑,千树万树桃花开:“老子会怕你不成?只不过,你还没说若是老子赢了,有什么彩头呢。”   张奇才听罢,从腰间拿出一块血玉,举起来。血玉晶莹透亮,光泽极好,一看便价值不菲,是块上等的好玉:“这块血玉价值不菲,是块难得的好玉,若是今日你赢了,便将这玉拿走!”   他知道宋河的眼光很高,平常物件看不上。这块血玉还是他从他家当铺拿来的,据他父亲所说,这块血玉的价值极高,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嗤,就这么块破东西,就想换老子的一句道歉?若是老子赢了,你张奇才就得跪下来叫老子一声爹!”宋河说完,嚣张地笑了起来。   谢听和孟子源听了,也跟着一块儿笑起来,笑声响彻云霄。   唯有宋河身旁的阮瑜没有笑,她在看到张奇才拿出那块血玉的时候,脸色便变得凝重起来,视线一直落在血玉上头,未曾移开过。   这块血玉她认识,这是她母亲的东西,也是她外祖家的祖传之物。   后来家中遭难,为了筹钱,母亲将玉当了换钱,她就再也没看到过这块玉,如今却出现在了张奇才的手上。   她抓紧了宋河的衣袖,咬着唇小声说道:“宋河……那块玉、是我母亲的遗物,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赢回来?”   张奇才脸色因为宋河几人的嘲笑涨成了猪肝色,他正准备回敬宋河几句,却又听宋河笑道:“算了,只怕我也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跟头猪似的,岂不是丢我的脸?就如你所说,若是我赢了,你手头那块血玉归我!”   他没问阮瑜更多的事情,只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立马改了口风。   阮瑜心中感激,小声说道:“宋河,谢谢你,谢谢你。”   她喃喃道谢,宋河却混不在意的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不羁道:“谢屁啊,再跟我说‘谢’这个字,老子赢了玉也不给你。”   阮瑜赶紧抿嘴不说话了,宋河总是这样,明明做了好人,偏偏要说出坏人的话。 第19章   彩头定下来之后,宋河上马,便准备开始了。   张奇才见了,冷笑着说道:“等等,宋河,你别着急啊。这次的马赛是我定下的,那这规矩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办不是?总是在马场里赛马多没意思,我倒是有个好地方,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宋河冷笑,不屑道:“老子会不敢?”   一行人跟着张奇才,来到了马场的后山坡,这儿有一片草地,广袤无垠。可是草地的尽头,却是一个悬崖。张奇才便指着悬崖的那一头说道:“咱们今日就在这儿比,骑马的速度不能慢,前面是悬崖,谁若是胆小先停下来,谁就算输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赛马,这分明就是玩命啊!   宋河却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没把张奇才的规则当回事,而是双手抱胸,不屑地看着他:“胆子倒是挺大,敢跟老子玩命,张奇才,平日你不是挺惜命的?被老子打了一顿之后看开了,知道你这种人该死了?成啊,玩命老子从来还没怕过谁,就按你说的办。”   孟子源和谢听拉住宋河,有些担忧地说道:“今日张奇才肯定是有备而来,他定这规矩,分明是想趁机弄死你,你不能上当。”   阮瑜之前想要血玉,也是因为不知道张奇才会有这种玩命的规则。此时听了他的话,不禁一阵胆战心惊。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也拉住了宋河:“宋河,那块血玉我不要了,这太危险了,你别去……”   “干什么?舍不得我死啊?”宋河挑挑眉毛,低头凑近阮瑜,模样看起来十分的不正经。见阮瑜脸红了,他呵出一口气,笑了,“赶紧把你的心揣回肚子里去,都说祸害遗千年,老子哪能那么容易就死?”   说完他将胳膊从阮瑜手中抽出来,翻身上马,看起来威风极了。他转过头去看阮瑜,却见她抬头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红彤彤的,仿佛下一刻眼泪便会决堤。   他觉得头疼,指着阮瑜命令道:“别哭啊,赶紧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老子还没死呢,就开始哭丧,快给老子笑!”   阮瑜知道宋河的性子,你越劝他,他就越来劲。看他这样子,是不会听她的劝放弃比赛了。她心中害怕极了,就怕宋河真出什么事。可纵使害怕,也还是听话的扯出一个笑容,她不能哭,她要笑,她要相信宋河肯定能够安全归来。   可是如今的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这种玩命的比赛,自然要先签生死状,若是真有人死了,责任也在于自己,跟对方无关。宋河随便扫了一眼,便签下了生死状。   见宋河上钩了,张奇才笑了起身,对身边的一个壮汉吩咐道:“赵四,你放心去吧,要是你替我赢了这场比赛,哪怕你死了,你父母妻儿的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会有我张家养着他们。”   那个叫赵四的男人听了,朝张奇才抱拳:“张公子,别忘了你答应小的的话,小的去了。”说完之后,他立马签了生死状,也翻身上马,看向宋河。   宋河明白过来了,啧,他还以为张奇才那怂蛋的胆子变大了,没想到是找了个替死鬼替他出马,可真他娘的怂到家了。   谢听一见这回事,气的要去打张奇才,却被张奇才那十来个手下给拉住了:“张奇才,你他娘的玩我们呢?说好的这次是你跟宋河比赛,你找个不要命的替死鬼来比算他娘的怎么回事?”   张奇才双手抱胸,笑的可恶:“啧,你们怕不是听错了吧?我可从来都没说过是我亲自出马跟宋河比,难道我让赵四跟他比有错?”   “放你-娘的狗屁!”谢听气的破口大骂,朝马上的宋河嚷道,“张奇才这杂碎是打定主意要弄你,咱们不参加这狗屁马赛了,咱们回天香楼吃酒去!”   他脸都红了,脑子里一幕幕闪过宋河若是不小心摔下悬崖之后的场面。若果真会如此,他宁愿他们三个成为今日的笑柄。   “谢听说的是,是张奇才这杂碎不守规矩在先,咱们不算出尔反尔,宋河,咱们走!”孟子源也高声说道。   张奇才也不管他们怎么骂他,只是将生死状拿出来给他们看:“现在想要反悔?晚喽。瞧瞧这上头写了什么?来,念给大家听听。”   孟子源看着生死状上的条约,脸色涨红:“张奇才,老子艹你大爷!”   上面写道,若是宋河出尔反尔不肯比赛,便要当着众人的面,从张奇才的□□里钻过去。宋河铮铮铁骨,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哪怕是死,也会选择去完成比赛。   孟子源和谢听都猜出来了,没有再劝宋河放弃比赛。   阮瑜面色苍白,血色全无,她不知道生死状上写了什么,只知道这是张奇才的诡计,目的就是让宋河送命。她如此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跟宋河说,让他替自己把血玉赢回来。   若是早知道是这样……她看都不会多看血玉一样。纵然血玉再如何珍贵,也比不过宋河一条鲜活的人命!若是要用宋河的命来换血玉,她宁愿不要!她不要!   众目睽睽之下,她突然跑到宋河的马前面,她张开双臂,脸上带着倔强,眼中却被水雾蒙盖,她的语气里都带了丝哭腔,哀求道:“宋河,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不比了,不比了好不好……我不要血玉了,你别上他们的当,他们会害死你的……”   “宋河……我亲眼看着父亲、母亲还有兄长死在我的面前……我好害怕,我不想再失去别的亲人了,宋河,你听话好不好?我们回家……”   一滴滴的泪顺着白净如瓷的面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宋河看多了阮瑜咬着唇,红了眼睛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见她哭的这么厉害。她看起来娇弱,其实却十分的倔强,总是忍住眼泪。但是这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着阮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宋河的心脏抽抽的直疼。他恨不得立刻弃马,下去哄哄她让她别哭了,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哭起来的样子难看的要命,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笑时的风彩卓然,还哭的这么起劲。   可是他们这里的马赛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参赛者若是上了马之后就能下马了,否则就算输了。这比赛还没开始,他哪里能直接认输?   “你别哭了,阮瑜,你哭起来可难看了。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别哭了,成不成?等比完了赛,我带你去吃糖人,吃糖葫芦,吃好多好吃的,成吗?”宋河从没哄过女人,却忘了从哪儿听说过女人喜欢吃甜食这话,他心想用好吃的哄哄阮瑜,兴许她就不苦了。   可是不成,阮瑜还是不停地掉眼泪。   宋河听的烦了,又听见张奇才不耐烦地说道:“宋河,你成不成啊?还能不能比了?要是不能比就早点弃权,从老子的裤-裆里爬过去。”   “老子从你娘的双腿底下过去好不好?”宋河恶狠狠的扫了张奇才一眼,啐了一口唾沫,舌尖抵抵腮帮子,朝旁边的谢听和孟子源说道,“还不快点把阮瑜给拉开,待会儿老子的马从她身上踩过去了!”   谢听赶紧去把阮瑜拉到了旁边,总是阮瑜不肯走,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谢听一个大男人,终究是被拽开了。再回过头去,比赛已经开始了。   宋河骑着他的追云马,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逝而过,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阮瑜的心提了起来。她颤抖着双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宋河,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   宋河骑得很快,赵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也是个不要命的,骑马的速度虽然比不过宋河,但一直紧追着不放。从出发点到悬崖的位置,原本就没有多远,过了一刻钟左右,他们离悬崖的位置越来越近。   此时马已经奔腾了起来,若是想要在悬崖前停下来也没那么容易,只能拼尽全力一博。   赵四一直注意着宋河的动向,他虽然做好了死的准备,但若是能不死,自然还是想活着。他原本以为像宋河这样的公子哥,肯定是个惜命的,离悬崖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就得停下来了。到时候自己只要控制住马匹,稍微比他多骑出一点距离就算赢了。   可是他如何也没想到,宋河简直像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一般,已经到了悬崖边了不但没有放缓速度,反而用力的抽了□□的马一鞭子,似乎想要直接冲到悬崖下去!   纵使以自己的命做赌注的赵四,见到宋河这种把命不当一回事的人,也狠狠的抹了一把汗。可是他知道,要是想要父母妻儿能过上好日子,他就得豁的出去,如若不然的话,他们还得跟着自己受苦。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骑着马也跟在宋河后面冲了下去! 第20章   宋河狠狠一挥鞭子,甩在了马尾上,追云马吃痛,纵身一跃竟然从悬崖之间跨了过去,随后——稳稳地落在了悬崖的另一边!   悬崖是被两座山包围着的,距离看起来宽阔,但其实只要心里有把握还是能跨过去的。这也是为什么宋河越到了悬崖边骑得越快的原因,追云马做好了热身运动,就是为了这疯狂一跃。   落地之后,宋河转身去看赵四。   赵四也跟宋河一样,不要命的直接骑着马冲向悬崖。但是他却没有像宋河那样直接跨越悬崖来到另一头,在离地面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他的马实在是无力再跳跃,一人一马连带着朝悬崖底下落下去!   “抓住!”千钧一发之间,宋河甩出马鞭,朝赵四叫道。   赵四在快要落下去的那一刻,心如鼓擂。他想起自己才出生没多久的闺女,她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他甚至没能听她叫他一声爹爹。下一瞬,却见马鞭甩到了自己身边,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马鞭。   在宋河的努力下,赵四被拖了上来。   “你他娘的吃什么长大的,重的跟头牛似的。”宋河拉赵四的时候,花了大力气,如今累的气喘吁吁地躺在草地上,额上的发都湿透了。   赵四死而复生,而且还是被对手救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们已经签了生死状,就算他死了,也不关宋河的事情。   “多谢宋公子出手相救,今后宋公子若是有用的到赵某的地方,赵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赵四朝宋河抱拳跪拜。   宋河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一下眼皮,没所谓地说道:“我就是顺手拉你一把,谁稀罕你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等等见到张奇才的时候,你自己跟他说是怎么回事就成了,他那人就是个杂碎,别看到我们都在这边了,想要赖账说我没赢。”   “宋公子放心,赵四一定实话实说。”赵四说道。   -   两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是宋河还是没有回来。阮瑜急的坐不住,伸长了脖子长前面看,若非谢听拦着,她甚至想要骑着那匹白色的小马驹去找宋河。   谢听笑话她:“小嫂子,我知道你心里担心宋河,但你要是换匹马我都懒得拦你,这匹小马驹才多大?你还想骑着它去找宋河呢?咱们还是好好的在这儿等他吧,他那人命长着呢,不会出事的。”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一阵欢呼声,接着阮瑜便见前面来了两个人。宋河骑着马上如同王者一般尊贵,而之前他的那个对手则给宋河牵马,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阮瑜面上一喜,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奔跑着冲向宋河。宋河下了马,站在原地等着阮瑜过来,他原以为阮瑜会十分崇拜的夸他厉害。可谁知道换来的却是阮瑜扑向他的胸口,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她的拳头一下下落在他的身上,根本不痛。阮瑜用崩溃的声音说道:“宋河,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就那么听不进话你?明明都叫你不要比了,你偏要去……你若是……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向你父母亲交代?”   说着似乎还不解气,阮瑜下了狠心的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她眼角湿润,神情却倔强:“疼不疼?知道疼了以后就不要再不把命当回事了!”   宋河嘶了一声,将她的小粉拳抓住,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阮瑜,你他娘的属狗的啊?”   孟子源和谢听随后迎了上来,一人搂住宋河的一边肩膀,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可以啊,我们就知道你肯定能活着回来,真没给咱哥俩丢脸!”   “那是,我宋河就没做过丢面的事。”宋河抬抬下巴,朝脸色难看的张奇才说道,“怎么着,输的心服口服没有?想阴老子,下辈子吧!”   宋河走到张奇才身边,一把将他手中的血玉抽了出来。又朝阮瑜招招手:“有没有手绢什么的,给我。”   “你要手绢做什么?”阮瑜不明就里,还是从怀里掏出绣着花的手绢递给了宋河。   宋河接过去,在血玉上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这才把晶莹剔透的血玉递给阮瑜,说道:“这玉被猪蹄碰过了,我自然要擦干净了再给你。”   阮瑜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抿唇笑了。接过血玉,温润的感觉由指尖传来,她将玉紧紧握住,这一回,她一定要护好它。   “今天咱们打赢了一场胜仗,得好好庆祝一下,走走走,我请客上天香楼吃酒去!”宋河扬声说道,笑的十分嚣张,全然不顾张奇才等人难看的脸色。   孟子源和谢听欢呼着跟上来,宋河却去叫了默默垂头准备走了的赵四。   赵四跟张奇才的约定里写的很清楚,他赢了才能得到钱,可惜他输了,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尽管如此,他也输的心服口服。   “上哪儿去?跟我们哥几个一块儿吃酒去呗?”宋河邀请道。   赵四有些诧异,却没有拒绝。   到了天香楼,宋河点了一大堆天香楼的招牌菜,招呼着阮瑜和赵四多吃一些。男人的友情开始的很快,宋河三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实际上待人十分真诚,赵四很容易融入进来。   只不过可能是身份的悬殊,赵四不像宋河他们放得开,更多的时候是宋河他们在问,赵四在答。   “赵兄弟,我也不问你为什么接张奇才这桩不要命的事了,你肯定有你自己的想法,但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们兄弟直说,我们都帮就帮一些。”别看宋河常常在外头鬼混,其实他喝酒很容易上脸,几杯酒下肚之后,他白净的脸上便红彤彤的。   阮瑜是个姑娘家,且是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小姐,还从来没坐在酒桌上这样看过男人吃酒。在家中的时候,父亲和兄长也不会随意当着她的面吃酒的。   她吃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偶尔去看一看宋河。她始终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都不那么真切,尽管宋河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可是她一想到宋河骑着追云跨过了悬崖,就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她总是忍不住看看他,就怕他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宋河也注意到她时不时的注视了,阮瑜就坐在他右手边,他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眼中迷离。他伸手在阮瑜头上敲了一下:“做什么总是偷看我,我有那么好看?”   阮瑜实在没想到宋河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脸刷的便红了,瞪了她一眼,赶紧低下头去,反驳道:“谁、谁偷看你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是觉得不真切,怕眼前的你是假的,怕一切都灰飞烟灭,所以多、多看了你几眼罢了……”   她解释着,但觉得越描越黑,干脆不说话了。   宋河哈哈笑了几声,朝孟子源和谢听说道:“瞧瞧,这扬州姑娘来了咱们蜀中之后,变得泼辣了,竟然还敢瞪我了。你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切?来来来,我的胳膊借你掐一下,要是疼的话,那我就是真的。”   他说着,还真的把胳膊伸了过来,阮瑜却不肯掐他,说道:“我掐你有什么用,我又感受不到疼不疼。”   “你说的也是,那要不然我掐你一把,你看看疼不疼行吧?”宋河见阮瑜脸色一变,赶紧把双手都藏到了身后,笑的十分恶劣。   他就喜欢逗她,见她这幅样子。   他笑的嚣张,没有发现自己对阮瑜的感觉越来越微妙,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接受了她,甚至带着她跟自己的兄弟们吃酒,这都是以前从来不会有的事情。   赵四说了自己家中的境况,原来他上有父母,下有孩子,赵母前些日子染上了病症,治得好,但银子花费的也多,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听起来十分的可怜。   阮瑜一听这话,赶紧说道:“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带我去给令堂看看病吧,我会些医术,说不能能帮忙治令堂的病。”   “是是是,你可别小瞧她,我也可以替她作证。她看起来虽然像个什么都不会娇小姐,但医术是真的不错,或许可以让她试试看。”宋河在旁边跟着起哄。   赵四盛情难却,加上的确囊中羞涩,再没有钱去给母亲抓药了,只能引着阮瑜等人去了自己家中给母亲看病。   赵家住在清河县最穷的弄堂里,这里的人家都很穷,环境也不太好,混着一股发了臭的霉味。   赵四心中十分过意不去,阮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从前她跟着父亲后面给不少的穷苦人家治过病,有些老人家身上的老人味儿更重。   赵四的母亲不过六十来岁,头发却全都白了,形容枯槁。妻子倒生的不错,还有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儿。   阮瑜给赵母把了脉之后,向他们陈述了病情:“这病虽然棘手,但只要每日按时用药,还是能治的好的,巧的是我从前碰到过患这种病的病患,后来也是治好了的。伯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心情舒畅,莫要忧心,这样能好的快一些。”   赵家人原本因为昂贵的药钱愁眉不展,如今听阮瑜说治得好,又不要药钱,自然是千谢万谢。待赵四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宋河让大家先走,自己却留下来,从钱袋里掏出锭银子递过去。   赵四惶恐,不肯收下,宋河却道:“磨磨唧唧的跟个女人似的,就当是老子借你的,将来你发达了还我便是。”   与此同时,孟子源正在说着:“宋河去干什么了,怎么还不过来。”   谢听毫不在意地扯了一把路边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喃喃道:“你管他呢,他做事情什么时候还跟我们报备过。”   他们不晓得,阮瑜却是知道的。她勾勾嘴角,她猜宋河肯定是给赵四送钱去了。宋河总是这样,明明是那种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却不承认,还以坏人自居。   阮瑜:你说谁属狗?   宋河:汪汪汪QAQ 第21章   翌日,阮瑜先去采买了一些食材,然后就去了厨房准备菜式。这回不是给穆氏准备的,而是特地给宋河做的一桌答谢宴。   因为宋河替阮瑜赢回了血玉的事情,阮瑜想要答谢,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是宋河主动提出来让她做一桌菜给他吃的,不过特地指明了要吃蜀中可口的菜式,必须得有辣。   这倒是难不倒阮瑜,她虽然做惯了扬州菜,但有不懂的可以问一问府中的厨子,有基础在,很快就学会了好几样蜀中的招牌菜。   依宋河所言,除了甜点之外,阮瑜在每道菜里都放了辣椒,炒菜的时候呛人的味道让她难受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稀里哗啦。   折腾了上午,终于凑上了一桌饭菜。   宋河昨日吃醉了酒,今日睡到日晒三竿,刚好能吃上阮瑜做的饭菜。阮瑜的手艺是真的好,色香味俱全。宋河忍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辣与鲜的味道同时在舌尖上融化,十分美味。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比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宋河忍不住赞赏道。   “真的?!”阮瑜第一次做这种辣辣的菜,害怕宋河会觉得不好吃呢,没想到他会这样捧场,心里的欣喜溢于言表。   “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尝尝不就是了。”宋河开始出馊主意。   阮瑜看着红彤彤的辣椒,没敢去尝。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辣椒看起来还是十分有食欲的,阮瑜咽了口唾沫。   宋河笑话她,见她这个样子又有些好笑,便说道:“这么一大桌的菜,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你陪着我一块儿吃。”   阮瑜已经被宋河说的有些心动了,拿起了筷子。   宋河继续‘诱。拐无知少女’:“如今你来了蜀中,迟早得习惯蜀中的口味,多吃几次就会了,不要紧的。”   说着,他给阮瑜夹了一块沾了一片辣椒的牛肉。阮瑜心想他说的有道理,自己如今在蜀中,宋家人也因为她的到来,每次桌上都会特地备上几道扬州菜,她的确得慢慢改变一下口味。   于是……   于是第二天阮瑜的嗓子就发炎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穆氏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对着宋河训斥:“简直就是胡闹!瑜丫头都吃了十几年的扬州菜了,口味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过来的,你让她替你做那一桌菜已经将她熏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怂恿她吃辣子,你安得什么心?”   宋河原本得知了阮瑜昨天吃多了辣子嗓子坏了不能说话之后,心里也十分的过意不去,毕竟的确是他怂恿阮瑜吃的。   但他从来不轻易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所以在穆氏呵斥他的时候,他顶嘴道:“谁知道她那么娇滴滴的,吃点辣子就这样了,还说什么要嫁给我,这点辣子都吃不了,我看她干脆早点回扬州好了!”   宋河心里烦闷,说话也丝毫不留情面。   穆氏被她这个混不吝孙子气的头疼,见他二话不说便走了,朝他的背影嚷着:“你要到哪里去?瑜丫头如今身子不爽利,你多去关心关心她!”   宋河头也不回:“我才不去!”   说才不会去关心阮瑜的宋河,刚出了宋府便直接朝谢氏药铺而去。   谢氏药铺是谢听家里开的,刚巧谢听也在,见宋河过来还以为是来找他出去浑玩的,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今天我爹在家,我怕是没法跟你出去浪了,要不然你去找老孟吧,他肯定有空。”   宋河见他这么怕他爹的样子,嗤笑了一声:“瞧你这尿性,在外头作威作福,在你爹面前成了孙子。把你的心揣回肚子里吧,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出去的,我来抓药。”   “咦?抓药?什么药啊?你怎么了?不对,你家里那个小媳妇不是会看病吗?怎么还让你来抓药?”谢听一来便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宋河懒得理会他,敲敲柜台:“谢老板,你到底做不做生意了,你要是不卖的话,我就去隔壁药铺买药了。”   谢听赶紧拉住他:“别别别啊,你瞧瞧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明知道对面药铺跟我们家药铺是死对头,还用这个来威胁我。要是我爹知道我没留住客人,让人去了对面买药,还不得骂死我。”   谢听用手作刀,在脖子上一划:“说吧,要什么药?”   “有没有治嗓子的药?就是吃了辣椒之后嗓子说不出话来了。”宋河解释道,“你给我拿你们铺子里最好的药啊,别想拿假药哄骗老子。”   “你可得了吧,我们谢氏药铺可是摸着良心做生意的,绝不做卖假药的事情。”谢听很快拿了一瓶小罐子递过去,“喏,这药治嗓子最好,一日三次,可别忘了。”   拿过了药,宋河便回家去了。   因为这事,宋河更加觉得阮瑜娇滴滴,爱哭就算了,吃点辣子竟然就说不出话来,简直像个一碰就碎的泥人。   “小姐,宋少爷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不能吃辣,怎的还让你吃?现下好了,小姐的嗓子被毁了,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房内,阿襄正在抱怨宋河。   阮瑜张张嘴,解释道:“是我自己个儿要吃的,不关他的事,阿襄你莫要胡说。”   虽然是宋河起的头,但最终决定吃辣子的人还是她自己,如果她自己不想,难道宋河还能逼迫她不成?也是她实在没想到,蜀中的辣子竟然会这样辣,明明吃了没多少,嗓子却发炎了。   因为嗓子坏了的缘故,阮瑜的嗓音变得粗噶、沉闷,没有了之前扬州女子特有的软糯清甜,听起来有些滑稽。   阿襄撅着嘴,将头垂下去:“阿襄就是心疼小姐嘛!”   二人正说着,冷不丁传来一阵敲门声,‘咚咚咚’的声音有些急促,一听就知道不是仆人,那些下人们都是有规矩的,决不会这样造次。   果然,宋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喂,快点开门,本少爷过来‘关心’你了。”他把关心二字咬的很重,有些刻意。   阮瑜和阿襄互看一眼,纵使阿襄并不情愿,却还是去开了门,一眼便瞧见了倚靠在门边上的宋河,他看起来吊儿郎当,是个纨绔的姿态。阿襄张张嘴想要数落他几句,自家小姐都那样了,他一点内疚都没有,简直毫无道理。   可是一想到宋河的可怕,阿襄就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宋河见了开门的人是阿襄,问她:“你家小姐呢?”   阮瑜很快便走出来了,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宋河看,似乎在问他有什么事吗?   宋河见她这样,有些好笑,双手抱胸俯视着她:“听说你昨天吃了辣子之后,今天就说不出话来了?”   阮瑜抿着唇,没有说话。宋河又嚣张的笑了几声,然后把药罐子递了过去,说道:“喏,给你的,治嗓子的药,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少啊。你说你也真是的,还真听我的怂恿吃了。你平时不是挺有主意的吗?这回怎么这么笨?不能吃辣也不说,又不是个哑巴。”   顿了一下,他突然凑过去打量阮瑜,似是感慨:“不过现在好了,真成哑巴了。”   阿襄气的差点吐血,这宋少爷也太恶劣了吧?有人这样‘关心’人的吗?不安慰小姐几步也就罢了,竟然还嘲笑小姐成了哑巴……   也太欺负人了!   相较于阿襄气的脸红脖子粗的,阮瑜倒显得冷静多了。她没有因为宋河的话而感到生气,反正她早就明白宋河这……里也吐不出象牙来。她就这样淡淡地瞧着宋河,直瞧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留下一句‘药记得按时吃’就走了。   走的远了,才抓抓头发,真是神了,他怎么觉得阮瑜的眼睛会勾人似的?要是再晚点走,保不准他的魂就被勾走了。   宋河走后,阿襄看了看他送来的药瓶子,嘟囔道:“小姐,咱们是继续用你昨天制出来的药还是用宋少爷送来的啊。”想了想她又道,“还是用小姐自己制的药吧,宋少爷那样恶劣的人,万一恶作剧在这个药里面添点别的东西就不好了。”   阮瑜禁不住笑了,她真没想到阿襄对宋河的印象竟然这么差,忍不住问道:“阿襄,你对宋公子的偏见似乎很大,他在你心里真的有那么恶劣吗?”   阿襄赶紧说道:“那当然了,远的可以从咱们第一次见他时说的,他好凶啊,竟然对小姐说如果小姐嫁给她,就让小姐哭。阿襄从那个时候就不喜欢他了,后来他虽然也在医馆帮过小姐一回,但之前他骂小姐蠢,还那样对那个小乞丐,实在是太过分了。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反正我觉得,宋少爷的性子太暴躁了,跟小姐一点都不合适……”   阮瑜喃喃道:“这样啊……”却是低着头不说话了。   阿襄看着她问:“小姐,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些啊。”   片刻之后,阮瑜抬起头来,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她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你说的很对……我跟他的确不大合适……”   身世不匹配,性子也千差万别,就连口味……都大不相同。   真是一丁点相似的共同点都没有啊。   宋河又开始作死了QAQ   下章开启发糖模式~ 第22章   阮瑜后来吃的还是宋河送给她的药,只不过嗓子发炎了好的没那么快,她说话时的声音还是十分粗噶。这两日她也尽量只在阿襄面前说话,就连在穆氏身边也尽量少开口。   第二日的时候,宋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出门去,而是在穆氏的院门口徘徊。每当有婢女经过的时候,都会抬着下巴,左右张望,吹着口哨装作在看风景的样子。   如此来来回回,彩屏已经看到宋河三次有余了,实在没忍住便问道:“少爷,您是否找老夫人有事?其实你若是想去找老夫人,直接进去就是了,老夫人面上虽然不说,但最是疼爱你了。昨日的事情,老夫人都已经忘了。”   昨日穆氏和宋河因为阮瑜哑了嗓子的事情,争吵了一番。故而彩屏今日看到宋河,便以为他是来找老夫人的,却又因为昨日的事情,不知该不该进去。   宋河瞄了彩屏一眼,朝她摆摆手:“去去去,小爷我就是在这儿看看风景,没想去找祖母。”   彩屏听罢,福了个身子:“那好吧,少爷,那彩屏就先进去了。”   “哎,哎,你等会儿。”宋河又叫住彩屏,问道,“本少爷问你啊,阮瑜她每次给祖母送药膳,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彩屏听了这话,顿时了悟了。原来少爷是来找阮姑娘的呀……她抿嘴笑笑:“少爷你要是想去找阮姑娘,直接进去了便是。老夫人喜欢阮姑娘的紧,每次阮姑娘过来,老夫人都会留她多说一会子话,时间也不定的。要不……奴婢去给您通报一声,让阮姑娘出来见你?”   彩屏俏皮地笑笑,眼中满是戏谑。昨晚老夫人还在发愁呢,说什么就怕少爷将来对阮姑娘不好,可是她见少爷这股子紧张劲儿,将来肯定能对阮姑娘好的!   虽然少爷以前是浪-荡了些,整日不着家溜猫逗狗的,但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少爷就是爱玩了一些,实际上聪明得很,若是肯将这股子聪明劲儿用在正途上,将来肯定能大有作为!   不过片刻的工夫,彩屏已经在脑海里幻想了许多,连宋河跟阮瑜成亲之后生几个孩子都想到了。她心里想得美,还忍不住傻笑几声。   宋河见她眼神暧昧,立马拉长了脸,沉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小爷我就是喜欢府里这一块儿的景色,所以特地过来赏景的。问你阮瑜什么时候能出来,是小爷我不想见到她,所以想在她出来之前就走,懂了没?”   彩屏见宋河冷了脸,也不敢再打趣了,赶紧低声道:“懂……懂了。”   只不过离去的时候,却忍不住看看天上,又嘟囔道:“这儿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几棵大的芭蕉树,什么都没有了……少爷可真是奇怪……”   走进了院子里,阮瑜刚巧从穆氏房中出来。阿襄与彩屏的关系不错,见她满脸不解嘟嘟囔囔的,笑着打趣道:“彩屏姐姐,你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呢,什么真奇怪啊?”   彩屏见了阿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立马就把刚刚见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阿襄,阿襄,我跟你说,我觉得少爷最近有点神神道道的。方才我在院子外头见了少爷,还以为他是来找老夫人的,但他却说他是在看风景。阿襄,你是知道的,老夫人的院子外头,除了几颗大芭蕉树,就什么都没了,这个时节,芭蕉树底下还多虫子……你说少爷奇不奇怪!”   阿襄一听也来了劲儿,赶紧吐槽道:“嗤,你家少爷本来就是朵奇葩,压根就没有不奇怪的时候。”   彩屏笑了几声,指指院门口:“那你可要说的小声一些,少爷可就在外面呢,若是被她听到,就饶不了你。不过……刚刚少爷还问我阮姑娘什么时候出去,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干嘛吞吞吐吐的?”阿襄问道。   彩屏叹口气,脸上懊恼,都怪自己嘴太快了,竟然把少爷说的这句话也差点供出来。如今她不想说了,可是阿襄最讨厌开了个头不结尾的话,愣是拉着她,不说出来就不让她走。   阮瑜也淡淡一笑,道:“有什么你直说便是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彩屏无奈,只能说道:“少爷问我阮姑娘什么时候出去,说是不想见到阮姑娘,要在阮姑娘出去之前就离开。那什么……阮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呀,少爷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没轻没重的,其实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他就是口是心非,说不定心里可想见你了呢!”   阮瑜的脸色变了变,到底没说什么。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了宋河,他这个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呸,他不想见到我家小姐,我们还不想见到他呢。”阿襄哼了一声,拉住阮瑜,小声道,“小姐,咱们再回去跟老夫人说会子话好不好?免得这时候出去碍了某个人的眼。”   阮瑜摇摇头:“要是现在回去,祖母肯定要问缘由了。咱们走咱们的,路那么大,难道还走不过去不成?”   阿襄劝不过,便跟在阮瑜身后走了。   彩屏看着她们主仆俩的背影,撅着嘴巴一脸的无奈,伸手掐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又疼的她龇牙咧嘴:“呜呜呜刚刚我肯定说错话了……阮姑娘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是不是生少爷的气了啊……”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宋河还在。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站在芭蕉树下,看起来清风朗月,俊逸无双。阮瑜没有言语,往旁边靠墙的地方走,离宋河远了一些。   宋河原本背对着阮瑜,听到走路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又是路过的侍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这芭蕉树长得可真好啊……本少爷就喜欢芭蕉树……”   这样的话,那些总是过来烦他问他在干什么的侍女,总该相信他是在欣赏风景了吧?这个阮瑜可真能耐,都跟他祖母聊了这么久了,还不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祖母的亲孙女儿,他还从来没跟祖母聊过这么久。   有那么多能聊的吗?女人可真是麻烦唧唧的。   “嘶……”宋河感觉手臂上一痛,发现又有虫子在咬自己,赶紧狠狠拍了过去。他转过身换了个姿势,便瞧见刚刚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阮瑜!   此时她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了,行在回廊之下,丝毫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意思!   宋河被气的差点吐血,这个阮瑜可以啊,他在这儿等她,被虫子咬的满身包。她却好,明明路过看到了他,却偏偏叫都不叫一声,什么意思?   不就是怪他当时怂恿她吃辣子了吗?这能怪他吗?他能知道她竟娇弱成这样,吃点辣子都能把嗓子给吃哑了吗?再说了,为了赔罪,昨日他不是特地给她送过药了吗?   从昨日开始她就没跟他说过话,今日更是看到他当做没看到。宋河气的狠狠抓了抓又痒又疼的手臂,朝前面正漫步行走的阮瑜叫道:“阮瑜,你给我站住!”   阮瑜原本正在听阿襄说着今晚想吃什么,阿襄也是扬州人,自然跟阮瑜一样习惯了扬州菜。蜀中的厨子做的扬州菜总觉得差了些味道,所以有些时候是阮瑜自己掌厨的。   冷不丁听到宋河暴躁的声音,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好像回到了她们第一天来蜀中时,在码头上听到宋河在问‘谁是阮家姑娘’。   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经过宋河的一声吼叫,两人成功站住了。   宋河跨步上来,一把将阮瑜拉过去,抬着下巴,不满地看着她:“阮瑜,你可真行,成了哑巴之后,连看到本少爷都不打招呼了。你说说你至于么?虽然是我怂恿你吃的辣子不假,但我也不知道你会因此而坏了嗓子啊,再说了,我不是已经给你送了药赔罪了吗?你怎么还在生气?你们扬州人的心胸未免也太小了吧?就不能大度一些?”   阮瑜将胳膊从宋河手中抽了出来,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做声。   实际上她的心里也有些恼了,明明是宋河说不想见她的,她若是不知道还好,可既是知晓了,难不成还要特地在他面前出现,找一下存在感,让他心里不痛快?   现在他又过来问她为什么不跟他打招呼,还说她心胸狭小不大度,简直不可理喻。   “你干嘛不说话!”宋河狐疑的看着阮瑜,他琢磨着阮瑜的嗓子是不是还没好。要不然她怎么就光顾着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呢?   阿襄气不过,替阮瑜说道:“宋少爷,你这人究竟怎么一回事啊?不是你跟彩屏说不想见到我家小姐吗?我们故意没惊扰你,想要悄悄的离开,不碍了你的眼,怎的你又来怪罪?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阿襄说的忿忿不平又委屈,心想小姐怎么摊上这么个未婚夫啊,真是倒霉……   宋河反驳:“谁、谁说我不想见你家小姐了……我那是,我那是骗她们的,免得她们到时候去祖母跟前说闲话。”   宋河心里也挺气的,自己用来骗彩屏的话,偏偏被传到了阮瑜的耳中。怪不得她生气了,也不高兴理他。要说他不是个爱解释的人,平日若是谁误会了他,那就继续误会去吧,他才懒得理会。   可是这个阮瑜气度小的很,若是不解释一下,还不知道要闹多少脾气,说不准等回了房间,还要用被子蒙头嘤嘤的哭。她的嗓子本来就坏了,要是再哭一哭,肯定好的更慢。   宋河在心中斟酌了一番,终是看着阮瑜低垂着眉眼的模样解释道:“你是不是也信了彩屏的话?算了,你也不需回答了,瞧你这模样就是信了。你怎么那么笨?别人说什么都信?那我告诉你,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等你,想要看看你的嗓子好了没有,能不能说话了,你可信?”   宋河就是这种傲娇的性格啊~从小就被惯坏了,其实心里可担心小鱼儿了,但说出来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唔,这篇真的是甜文!!!小鱼儿因为家中的变故会思虑的比较多,但是!!(划重点)小鱼儿和大河一定会在一起的!!大河现在傲娇,将来追妻火葬场,嘻嘻~   然后律律还要感谢一下各位小天使们送的雷,比心心~最后再给文文求个收藏,顺便戳进律律的专栏,点击收藏一下此作者哦~爱你们!!! 第23章   阮瑜原本低着头,双手揪着手绢儿。听到宋河的话之后,没忍住瞧了他一眼。   宋河又气又恼,气阮瑜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恼怒自己堂堂宋小霸王,对待所有人向来都是‘我管你去死’的态度,如今竟然为了不让眼前这个扬州小妞误会,愣是羞耻的解释了一番。   锤墙!   宋河说的话,阮瑜自然是信的。他这个人虽然有些口是心非,但都这样说了,必然不会有假。先前因为彩屏的话,心中生出的那几分恼意荡然无存,她紧抿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些,眼中亮晶晶的。   “你做什么不说话?难不成还不信我?”宋河见阮瑜仍然不说话,心中烦躁更甚,狠狠踢了廊柱一脚,转身便走,“罢了,你爱信不信,我就不该跟你这小肚鸡肠的娇小姐解释那么多,真是浪费口舌。”   他第一次这样放缓了耐心跟人解释,可是那人还不信他,宋河实在没受过这样的气。若是眼前是个男人,他真恨不得打他一顿才好,可是那人偏偏是阮瑜,打不得凶不得。   阿襄正准备说话,阮瑜便开口了。她原本因为自己如今的声音太过沙哑难听,不想当着宋河的面开口的,但如今这状况,若是她不解释一下,宋河真会生气。   “我信你的。”阮瑜抬头叫住他,声音喑哑,不似从前的软糯动听,“只不过我如今嗓子还没好,怕突然出声吓到了你,才一直没有说话。”   宋河的身子怔住了,心中的恼意消失不见,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他转过身来,表情傲娇:“你说得对,你现在声音的确难听,还是先别说话了,我走了。”   走了几步,他似是想起什么,赶紧又回头朝阮瑜说道:“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担心你,我就是想看看谢听家的药怎么样,好不好使,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   这次说完,他再次抬脚走了,这回表情轻松了许多。   阮瑜看着他的背影不说话,阿襄却被气的不行:“这个宋少爷可真是……就算他不是真的关心小姐,也别说出来啊……我好不容易对他改观的印象,又得改回去了……”   -   从府中出来,宋河直接去了谢氏药铺。他一拍柜台,朝着正在整理药材的谢听喝道:“你不是说那药很管用吗?怎么她的嗓子还没好?谢听,你小子该不会卖假药给老子吧?”   谢听没猜出来宋河说的‘她’指的是谁,但一听他说自己卖假药,赶紧说道:“宋河你想买的不是药,是灵丹妙药吧?这才过了一天的工夫,你就想药到病除?再如何,也得缓几日吧!还得看患者的伤势如何,若是严重一些,时间要的更久。”   “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药拿回去没半日就嚷着病没好,药是假药,那我们都不用做生意了。”谢听说完,又忍不住八卦道,“不过……你是替谁来买的药啊?是不是你那个小媳妇?”   谢听的神情暧昧,宋河狠狠踹了他一脚:“关你屁事,卖好你的药再说!”   他挠挠自己痒的不行的胳膊,直接将衣裳掀开,发现胳膊上果然红了好大一块儿,起了许多小疙瘩。他啐了一声,那些臭虫子还真他娘的敢下嘴,咬他宋河,下回放把火把它们全都烧个干净。   谢听整理好了药材,正好看到宋河胳膊上的红疙瘩,问道:“我的天爷,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多的疙瘩,看起来怪吓人的。”   宋河直言道:“今儿在府中那颗芭蕉树下赏景,被些虫子给咬了,也就是看起来吓人,疼倒是不疼,不过痒了些罢了,不打紧。”   “这还不打紧?这时候的虫子最毒了,要是不擦点药,说不好你手上这块皮要烂掉的。我给你开点药,你拿回去每日擦。”谢听赶紧拿了一瓶药膏过来。   但是宋河却没有接,他皱着眉头说道:“你又不是不晓得老子从来不吃药,赶紧把这东西拿走,我懒得弄。”   “这不是吃的,是擦的,你别动不动就犯浑,也不知道咬了你的虫子有没有毒液,要是有毒的,更加严重。”谢听知道宋河打小就不吃药,也从来不擦药,若是伤到哪里都是硬捱着等伤好,这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臭脾气。   所以他故意说得恐怖一些,就想让宋河能够重视。   可他还是失策了,在宋河看来,这些虫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以前也不是没被咬过,就是没这么严重罢了。他嗤笑一声,神情有些不屑:“老子说了不擦药就是不擦药,你这药难闻的很,老子不要。”   宋河这辈子就没吃过、擦过药,但若是仔细论起来,他还是吃过的。他想起了阮瑜做的药膳,她的手艺好,虽然闻着有股子药味儿,但并不是那种刺鼻难闻的,反而带着清香,吃起来就更没有药味了,所以宋河才能接受。   谢听怎么劝,宋河都不听。他彻底没招了,只能说了句:“你这人可真是犟的像头驴……真不知道你那娇滴滴、软绵绵的扬州小媳妇儿嫁了你之后该怎么办……”   宋河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子可没说要娶她!”顿了下,他不说这个了,拉着谢听往外走,“走,陪哥们去斗蛐蛐儿,咱们好久没去了。”   谢听指指后院,小声说道:“不成,我爹还在呢,他要是知道我不管家里的生意,跟你去斗蛐蛐儿,回来我就得成蛐蛐。”   “……”宋河抽抽嘴角,觉得没劲,“你可真他娘的是个怂蛋,都多大个人了,见着你老子还跟个孙子似的。”   谢听也不恼,回道:“那是,我哪能跟你宋小爷比啊,无法无天的,放眼全清河县也没人能管得了你。”   “那可不是。”宋河得意地笑笑,转身走了,“你不去,老子一个人去,要是赢钱了,你可别来老子这里蹭酒吃。”   -   宋河走后没有多久,阮瑜便到了谢氏药铺。   给穆氏炖药膳的药材用完了,她得过来再买一些。只不过很快就不需要再来买药材了,她准备等她嗓子好了之后,就去开个免费问诊的小摊子,到时候她会自己去山上采药。   “还跟以前抓一样的药,不过把松子少拿一钱。”阮瑜没有注意到柜台前的人,直接说道。她这些日子隔几日便会过来买一回药材,又跟药铺的小七相识,故而谢氏药铺的伙计都认识她了,还笑称她为‘神仙姐姐’。   刚开始阮瑜听到这个称呼,还总是会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让他们别这样叫了。她不过区区凡人,哪里称的上什么‘神仙姐姐’,担当不起。   可他们还这样叫,她听的多了,便也就习惯了。   阮瑜的嗓子哑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谢听一时没有听出来,抬头看过去,准备问问是什么方子,便见到了阮瑜。他恍然了一下,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宋河那厮就是给阮瑜买的药。   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宋河竟然还这般怜香惜玉。   他笑着说道:“呦,小嫂子,是你啊!”   听了这声‘小嫂子’,阮瑜白净的脸上飞上一抹绯红,这可比‘神仙姐姐’这个称呼有杀伤力多了。她抿唇解释道:“谢公子,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了,我跟宋河……”   她的话还未说完,谢听便又道:“小嫂子,你来的正好,刚才宋河来我这儿过了,他胳膊上被虫子咬的起了一大片的疙瘩,我让他擦药他就是不肯。小嫂子,既然你也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个时节的虫子最毒了,要是不小心护理,就怕到时候严重……”   “被虫子咬了?”阮瑜蹙眉,想起之前宋河站在芭蕉树底下那么久,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咬的。实际上那儿有什么好风景要赏?宋河分明就是在那儿等她。   就算他不说,他嘴硬,口是心非,但阮瑜稍微想想,便全部明白。   谢听点点头:“嗯,若是旁的倒也罢了,他那人皮厚耐疼,但这种被虫子咬的疙瘩还是得重视一些。前几日我们药铺来了个病人,就是下地务农时被虫子咬了,当时没在意,后来身上的皮肤都烂了……啧……”   谢听说的吓人,但阮瑜却知道,是有这种可能的。具体还得看看咬人的虫子是不是有毒的,若是本身就带剧毒的,被咬的患者自然也会严重许多。   “他人呢?我这便去找他。”阮瑜问道。   谢听指了个方向:“他去城南斗蛐蛐儿了,小嫂子你朝这边走,一直走就是了。”   阮瑜听罢点点头,朝谢听道了句‘再会’便走了。待她走后,谢听才皱起眉头喃喃道:“咦……刚刚小嫂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恍然大悟,宋河果然是给阮瑜买的药,竟然还狡辩不喜欢阮瑜,他看宋河可是喜欢的紧呐。   啊啊啊啊啊啊小天使们久等了~   我来了,我带着更新走来了! 第24章   “小姐,宋少爷那么犟的性子,就连谢公子都劝不住他,他能听小姐的话吗?”阿襄想了想宋河的为人,不禁有些担忧。他平时总是捉弄小姐,恐怕不会这样轻易听小姐的话。   阮瑜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当时听谢听说宋河被虫子咬了一大片疙瘩,还不肯擦药的时候,便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宋河必须擦药。她看着手中的那罐子药膏,抿唇道:“试试看再说吧。”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她们走到了斗蛐蛐儿的地方。   这儿围了许多人,三五成群的再一块儿围成个圈,对着正在争斗的蛐蛐儿叫着:“加油加油,弄死它弄死它——”   声音有些嘈杂,阿襄皱紧了眉头,心道宋少爷也真是的,去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来这儿。阮瑜扫视了一圈,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长凳上的宋河。   一如平时不羁,他单脚踩在长凳上,身子倾斜,朝着面前的小篓子看着,不似别的人大声喊叫。隔了一会儿,他似乎是赢了,笑着将赢来的银票收起来,把他那只出场的蛐蛐儿捧在手中:“常胜将军,老子平时可真没白疼你,又给老子赢钱了。”   围观的几个人羡艳地说道:“宋爷,你说说你都拿这个常胜将军赢了多少回,什么时候也能让我们赢一回啊,要不然……把你这常胜将军卖给我呗?”   ‘常胜将军’是宋河养的蛐蛐儿的诨号,因它出场斗蛐蛐儿还从无败绩而得名。宋河养过十多只蛐蛐儿,也最喜欢这只。   见有人说要买下他的常胜将军,他嗤了一声,从长凳上跳下来:“小爷我倒是想让你赢啊,可也要你有赢小爷钱的那个本事不是?老子的常胜将军战无不败,能卖给你?你他娘的梦还没醒呢?”   那人名叫吴常,也是清河县出了名的纨绔,最大的爱好便是斗蛐蛐儿。可他斗了那么久的蛐蛐儿,打败的人不少,却愣是斗不过宋河。   吴常见自己的蛐蛐儿被贬了,赶紧说道:“我这个斗战神也是很威风的,除了斗不过你的常胜将军之外,这儿哪一个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说起来颇为自豪,宋河却笑了:“你这还斗战神,老子看不如改名叫斗鸡眼算了,丢人现眼。以后别拿这只斗鸡眼跟我的常胜将军斗了,赢的太轻松了,没意思。”   “哎宋河,你这人也太狂了吧!”那人有些不高兴起来,“你敢不敢别用你的常胜将军,就从这儿随便选一只蛐蛐儿跟我的斗战神斗一次?!”   “对对对,斗一次,斗一次!”底下许多人起哄,多是从前输给了常胜将军的手下败将,他们从来没有赢过宋河,就想要赢他一次。在他们看来,宋河能一直不败,全都是靠他的常胜将军,要是不用常胜将军,必输无疑。   宋河丝毫不惧,笑的嚣张,正要答应,阮瑜刚好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说道:“谢听说你胳膊上被虫子咬的起了很多疙瘩是不是?若果真如此的话,是需要擦药的,否则很可能会感染,你先跟我回去擦药,等擦好了药再来斗蛐蛐儿,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仍然好听。   城西是清河县内比较乱的地方,这儿更是鱼龙混杂,突然来了这么个容颜清丽的女子,不免引来许多人的注视。自从阮瑜出现的那一刻,许多双眼睛便落到了她的身上,直到她走到了宋河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才收了回去。   宋河的女人,他们不敢动。   “你怎么来了?”宋河见到阮瑜,皱起了眉头。看看阮瑜,再看看周围那么多的男人,阮瑜简直就是一只落入狼群的小绵羊,“谁让你来的?谢听那小子?等我回去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宋河咬牙切齿,见阮瑜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这才扫视了所有人一圈,冷着脸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一个个的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那些人纷纷转过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偶尔还有人低声交流着:“这女人是宋河的什么人啊?”   “这都看不出来?瞧他们这么亲密的样子,肯定是宋河的女人呗。”   “不是传闻宋河不喜欢女人吗?从来不让女人近身的,怎么身边突然多出个女人了?”   “他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让你放着漂亮女人不要,去搂着个男人你乐不乐意?”   “……”   到了宋河身边,阮瑜身上的不自在这才少了许多。她看着宋河,倔强道:“你跟我一块儿回去。”   宋河想起之前那些人的叫嚣,摇头道:“我在这儿还有事,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再回来,乖一些。”   阮瑜被宋河说的那句‘乖一些’惊得心中泛起一道涟漪,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她悄咪咪地抬头看了宋河冷峻的脸一眼,但还是摇摇头说道:“不成。”   “……”宋河被噎了一下,刚才他可不是用的商量的语气,谁知这阮瑜胆子大得很,好言好语让她回去,她偏偏还不答应。这小东西……还真挺倔。   他准备再说些什么,便又听到吴常在那儿叫道:“宋小爷,你到底还玩不玩了?是不是不敢啊?我就说嘛,你也就仗着你手里的常胜将军做尚方宝剑,若是没了它,你根本就没法赢!哈哈哈。”   此话引来一些平日里输在了宋河手里的人发笑。   宋河皱皱眉头,突然改了主意。他转转眼珠子,突然凑近阮瑜,在她耳边问道:“你要给我上药?也行,听到那人的叫嚣了吗?你若是给我挣了脸面,赢了他,那我就乖乖跟你回去上药,可好?”   湿热的呼吸喷薄在阮瑜的脖子上,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感觉身上宛如有股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她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又被宋河的话惊到了,她伸手指指自己,不确定地说道:“我?”   “嗯,就你。”宋河勾唇笑了笑,邪魅狂狷。他伸手拉住阮瑜的胳膊,稍微用力往前一带,二人便并肩而立。   他朝吴常抬抬下巴,不屑地说道:“老子怕亲自出马赢了你,就算不用常胜将军,还是得被人说当长辈的欺负晚辈,胜之不武。干脆老子不出场了,让她来跟你斗,如何啊?”   宋河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众人都大吃一惊。其实蜀中也有女子好斗蛐蛐儿,其中利害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她们一个个的豪迈的很,跟男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位姑娘,从她刚进来的的表现,一眼就能看出她不常来这些地方,更不可能斗过蛐蛐儿。所以宋河这个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吴常原本听到宋河的那句‘被人说当长辈的欺负晚辈’,心里头怄的要死。因为他们家还真跟宋家有着这么一丢丢的亲戚关系,偏偏他的辈分小,宋河的辈分大,若是论辈分来叫人,他还得称宋河一声‘爷爷’。   他最恨宋河当着他的面自称爷爷,每当这个时候都恨不得跟家族脱离关系……   但听清了宋河的话之后,吴常倒没有平常那样恼怒,而是立马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输了可千万别后悔啊宋河!到时候可别赖账说不算数。”   “你几时见过老子后悔?老子要是赖账就不是宋河!”宋河的舌尖抵抵腮帮子,满眼轻蔑。   吴常见宋河上钩,又道:“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只不过平时咱们比赛都有彩头,这回比赛可不能少了彩头。我看不如这样,要是我赢了,你就把你的常胜将军送给我,如何啊?”   吴常说话的时候,眼中放着光,双手兴冲冲地搓着。在他看来这局他简直赢定了,他可是斗蛐蛐儿的老手了,若是连个女人都赢不了,岂不是个笑话?   宋河扫了吴常一眼,见他那幅模样,心中明了。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要他的常胜将军么,但他又何以见得阮瑜就会输?他动动胳膊:“成啊,若是你赢了,常胜将军就归你。但若是你输了的话……”   阮瑜听着他们的话,赶紧拉了拉宋河的衣角,小声说道:“宋河,你、你别答应的这样干脆,我从来没有斗过蛐蛐儿……肯定会输的……”   何止没斗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斗蛐蛐儿和看马赛不同,正规的马赛,是受许多人喜好的,她们这些大家小姐也是能去看的。但是斗蛐蛐儿却不同了,若是一个人总是来斗蛐蛐儿,便会被人当做纨绔,不着调。兄长曾经也只参加马赛,从未来过这种地方都过蛐蛐儿。   宋河见她胆怯,却不在意,冲她摇头说道:“还没开始斗,你就知道你会输?指不定那厮比你还不如。”   “若是我输了,那我就心甘情愿的叫你一声爷爷,叫你身边这位姑娘一声奶奶,如何!”吴常伸长了脖子说道。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实在不认为从来没斗过蛐蛐儿的阮瑜,会有丝毫的胜算。   他这话一出来,引起了许多的人戏谑,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都在等着到底谁输谁赢。   “成啊!”宋河盯着吴常看,嘴角带着笑意,“你小子话说的倒是挺狂,到时候若是输了,可别说爷爷我欺负你啊。”   求小天使们收藏一下律律的预收文《七零福运小萌宝》鸭~   是一个福运滔天女主的锦鲤人生~~ 第25章   不能用常胜将军出赛,就得重新选一个。   宋河去卖蛐蛐儿的老大爷那里,扒着小笼子看,先是听听蛐蛐儿的叫声,若是叫的声音洪亮,他便打开笼子看看。   如此来来复复,看了十来个蛐蛐儿之后,宋河终于选定了一个。那老大爷收了买蛐蛐儿的钱,不停地朝宋河竖起大拇指:“宋公子真不愧是斗蛐蛐儿的老手,真会选。别人看到这只都嫌个头太小,觉得赢不了,但其实这只凶着呢!”   宋河听了老大爷的话,笑笑走了。   的确,他选的这只蛐蛐儿个头不大,而且精瘦。若是不知道的人,肯定觉得买了它去斗,必输无疑。可是宋河从前在书中看到过这个品种,书上写的评语是“头如珊瑚,项如枣色,肉色粉红,翅色大红绸缎艳亮,六足霜白,斗线玉白。一般个头不大,但凶猛异常,交战时,常把对方咬死,乃是红色类蛐蛐儿的虫王”。   这类蛐蛐儿与青色蛐蛐儿素来不合,若是碰到一处必会斗个你死我亡。   宋河不怀好意的看看吴常的那只斗战神,勾唇笑了。吴常的那只斗战神就是青色蛐蛐儿的一种。   “这个要怎么弄啊?我、我不会……我从没有斗过蛐蛐儿……”阮瑜看着宋河手里拿着的小笼子里面的那只蛐蛐儿,心里头发慌。她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输定了,偏偏宋河却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人懊恼。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输掉宋河喜欢的常胜将军。   “急什么,斗蛐蛐儿么,容易得很。你这么聪明,我教教你就会了。”宋河见阮瑜焦急的模样,脸蛋也红彤彤的,觉得她还挺可爱的,“到时候你就只管在旁边看戏好了,没你想的那么难。”   他没忍住,伸手揪了揪阮瑜的脸蛋。阮瑜愣了愣,随后受了惊吓般往后退了好几步,原本就红的脸蛋越发的发烫。   宋河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辩解道:“躲什么,你脸上有脏东西,我给你擦掉罢了。”   -   阮瑜原本还想让宋河多教教她,可宋河就说了这两句不再说了,她呶呶嘴,更加觉得自己肯定输定了。她在宋河这儿学不到什么,便去看看别人是怎么斗蛐蛐儿的,暗暗在心中记了下来。   斗蛐蛐很快开始了,阮瑜手里拿着一根蛐蛐草,因为太过紧张,所以手上的力气比较大,小小的一根蛐蛐草差些被她给折断。   红色的蛐蛐儿跟青色的蛐蛐儿天生便是敌对,根本就不需要用蛐蛐草逗引,两只蛐蛐刚碰了面,红蛐蛐儿便狠狠地扑向了青蛐蛐儿。   红蛐蛐儿个头小,但体力好,十分耐抗。青蛐蛐儿个子大,一开始占了上风,但是时间一久,便渐渐的被红蛐蛐儿打的没有回手之力。   一开始都笃定吴常的战斗神赢定了的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说话了,他们实在没想到宋河选的这只蛐蛐儿这么小,战斗力竟然这么强。再一看这成色,鲜艳的石榴红,他们见都没见过。   吴常最为崩溃,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那么威猛的战斗神斗不过常胜将军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一只小小的蛐蛐儿都斗不赢。他不停的用蛐蛐草去逗引战斗神反击,可是战斗神好像失去了反击的能力一样,只是不停的逃。   红蛐蛐儿一路碾压,直至超神。   谁输谁赢一下便清楚了,吴常的脸色灰败,有些颓废。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战斗神竟然会输……   面对着宋河挑衅的目光,他只能咬咬牙朝他叫了一声:“宋爷爷!”   “哈哈哈,好好好,乖孙子,爷爷疼你!”宋河嚣张地笑了起来,大声地应道,随后一把将身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突然赢了的阮瑜搂过来,指着她说道,“还有她呢?”   吴常抬头看了阮瑜一眼,见她面容娇丽,模样看起来十六七岁,甚至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如今自己却要叫她一声奶奶。他面色红如血色,张张嘴尝试着叫了几句,愣是没发出声来。   宋河倒还好,虽然他不承认,但论辈分他的确该叫宋河一声爷爷,但阮瑜跟他不沾亲又不带故,偏偏又比她小,吴常真叫不出来这句‘奶奶’。如今他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当时太狂妄,觉得不可能输,没给自己留后路。   “宋河……要不就算了吧……”阮瑜拉拉宋河的衣袖,倒不是她这人好说话,而是她真的没有随便就做人奶奶的爱好。如今这个场面,不禁有些头大。   宋河却不依:“那怎么成,都说好了他要是输了,就得叫我一声爷爷,叫你一声奶奶。我宋河最讨厌说话不作数的人了,今天他必须叫!”   话音刚落,便听到吴常用羞愤致死的声音叫了一声:“奶奶——”   众人哄笑,阮瑜红了脸不知道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宋河却替她应了,说道:“好好好,乖孙乖孙。”   叫完了之后,吴常也没好意思再看阮瑜一眼,转身便去拿他的战斗神,可是一看,笼子里除了那只红蛐蛐儿之外,自己的战斗神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仔细一看,便发现红蛐蛐儿身边掉了几根蛐蛐儿腿,还有翅膀。他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的战斗神已经被这只该死的红蛐蛐儿拆骨入腹了!   他今天不但丢了人,连最心爱的战斗神也失去了!吴常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愤恨地转身走了。   -   蛐蛐儿斗赢了,宋河便老老实实的跟着阮瑜回去上药。   宋河手里拎着两只蛐蛐儿,阮瑜盯着其中一个,不解地问道:“刚刚那只红色的蛐蛐儿明明比不上吴常的战斗神大,可是为什么却赢了呢?还……还把战斗神都个吃了……”   真是暴戾,就跟宋河一样。   阮瑜心里一冒出这个念头,又赶紧反驳,不对不对,宋河就是脾气大了一些,倒是没那么恶劣,不会做出这种血腥的事情来。   “你知道这只蛐蛐儿又被叫成什么吗?”宋河挑眉看向阮瑜,见她一脸茫然,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直接说道,“这类蛐蛐儿还有个名字,叫血尸。你可别瞧它们个头小,但是凶得很,平时出没在乱葬岗之类的血腥气味重的地方。以血肉为食,跟青蛐蛐儿天生为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它去跟吴常的战斗神斗的原因。”   他耐心解说着,却没有注意到阮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阮瑜赶紧收回了目光,再不敢跟红蛐蛐儿对视。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蛐蛐儿竟然以血肉为食……那她之前那摸过它?!   呕……   阮瑜差点吐出来。   宋河见她这模样,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嬉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吧?竟然还敢去那儿找我。我可是警告你,蜀中不似扬州,有些地方乱的很,你若是想要找我,也别自己过来,可晓得了?”   阮瑜听了,说道:“既是如此,那你干脆不要去太乱的地方不就好了?”   宋河嗤笑一声:“老子才不上你的套,老子可是清河县出了名的纨绔,若是不去那些乱糟糟的地方,怎么彰显老子的纨绔气质?难不成跟你一样,整日在家里倒腾倒腾药材,做做饭,绣绣花啊?那老子岂不成了清河的一大笑柄了?”   “做纨绔有什么好?你还当他们说你纨绔是夸你的不成?我没让你做饭绣花,但至少别总是整日不着家,跟人打架吧……”阮瑜咬了咬唇,小声解释。   “其实我知道,你性子并不坏,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冲动了一些。其实有些时候不一定要通过拳头来解决,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不是吗?若是你一味只知道用武力解决,到了别人那儿,有理也成了无理。”   这些话阮瑜早就想对宋河说了,只是一时没找到机会,如今趁着现在正好一块儿说出来。   说完之后她忍不住看了宋河一眼,却见他稍稍冷脸,沉声道:“你还挺会蹬鼻子上脸的,谁允许你说教我的?”   看起来有些凶,阮瑜长这样大,还从未被人这样凶过。况且那人还是她心中在意的人,她突然觉得委屈,咬紧下唇,眼眶有些红了。   她知道自己跟宋河说这些有多管闲事之嫌,但这么久以来她跟宋河相处,已经在心里认可了他,所以才会跟他说这些。   她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也忘了他第一天时见到她时的警告。   他那样凶狠的看着她,告诉她若是嫁给她,便要她哭。   宋河见她这样子,赶紧把接下来的话给咽了下去,没了办法,只能叹口气无奈道:“停停停,你可千万别哭啊,你们姑娘家是不是都爱这样啊?我又没怎么着你,你就委屈成这样。那若是我真的骂你一顿,你还不得哭晕过去?”   顿了一下,他又道:“行,我答应你行了吧,但前提是,别人得配让我用别的法子解决问题,若是遇上张奇才那样的杂碎,我见一次打一次!这样总行了吧?”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阮瑜,见她扬起嘴角笑了笑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心里烦闷,总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就被阮瑜拿捏的死死的,还说什么要让她哭呢,结果现在她不过是稍微红了眼睛,他就受不了。   想到此处,宋河有些气急败坏,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很快就将阮瑜甩在了身后。   壹呜呜咦,仙女们记得点一下收藏作者鸭,点了收藏不迷路=v=   我小的时候也斗过蛐蛐儿!贼好玩!顺便,宋爷爷和阮奶奶~按头小分队来了吗? 第26章   “小姐,你为什么要特地跟宋少爷说这些啊,他那人我行我素惯了,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小姐明明是为了他好,才跟他说这些了,你瞧瞧他,不念着小姐的好就算了,还生小姐的气了。”阿襄气鼓鼓地说道。   她真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关心宋少爷。知道他被虫子咬了不肯擦药,就特意过来找他,还跟他讲一大堆的道理。   细想之下,她倒吸了一口气,震惊地看着阮瑜,问道:“小姐,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宋少爷了吧?小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宋少爷这人可不是个良配……”   阮瑜见阿襄瞪大了眼睛,满脸着急的模样,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难道忘了当初我在父亲、母亲和兄长坟前是如何起誓的?”   阿襄回想了一下,那是一个雨夜,阮府只剩下她跟小姐了,出丧那日也只有她们两人,冷冷清清,戚戚苦苦。因为老爷的罪名,所有人都视她们如猛兽,不敢靠近。   当时小姐身上被雨水淋的湿透,她就跪在小姐旁边,看着小姐面无表情的朝老爷、夫人还有少爷的新坟磕头,并且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让他们沉冤得雪。   也是那一瞬间,她觉得从前娇弱,遇上事便偷偷哭鼻子的小姐长大了。大到能够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家,在那些欺阮家无人,只剩一介孤女,过来霸占阮家仅存的钱财时,是小姐护住了整个阮家。   别人或许不知道小姐从前是怎样的性子,但是她七八岁便被卖进阮家,同小姐一起长大,她是知道的。   小姐性子软弱,自小便得父母、兄长娇宠,是阮家所有人的掌中宝。她知道,小姐自小便有爱流泪的毛病,可是如今的小姐真的变了好多,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小姐哭过了。   却反而,更加心疼了。   她宁愿小姐还是从前爱哭鼻子的小姐,不要有坚硬的躯壳将她包裹。   这些都是阿襄所知道的,可是阿襄不知道的是,在父母、兄长坟前,阮瑜在心中起誓,若一日不替父兄翻案,便一日不嫁人,若永生无法翻案,便永生孤身一人。   因为她心中明白,她自己独身一人时,可以为了父兄的案子倾尽所有,只为他们能得到清白。可若是她嫁了人,生了孩子,牵挂便多了。她或许会因为夫君、孩子而贪生怕死,她怕自己哪一天甚至会忘记当初家破人亡的惨痛。   阮瑜不知道阿襄心中回想了许多,又继续说道:“阿襄,我有些想我兄长了。兄长当初以错杀人的罪名被抓起来,随后家中就出了事,后来父亲和兄长同时被发现在牢里‘畏罪自缢’。阿襄,你说巧不巧?”   阮瑜从不相信会有这样凑巧的事情,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父亲会害的骊贵妃落胎,兄长会打死人。她隐隐能猜到,他们家被人给盯上了,只不过朝他们出手的人是谁,她并不清楚。   所以她一直都在查证,哪怕如今人已经到了蜀中,也没忘记寻找证据。   “阿襄,你知道吗?人心是很可怕的,你永远都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腌臜手段来对付你。所以遇事之前定要三思而后行,不要给别人留下对付你的把柄。”阮瑜呢喃道,似乎是在说给阿襄听,又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又或许,是说给逝世的父亲与兄长听的。   -   回到府中,阮瑜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把药膏给宋河了。自己特意过去找他,可不就是为了哄这位宋小爷擦药么?可不能白费一场。   阿襄内急,先去了茅房,阮瑜一个人去找宋河。   门开着,应该是宋河特地给她留了门。她敲了敲门之后便听到宋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门又没关,你敲哪门子的门?”   阮瑜咬咬嘴唇,心中哼了一声。门的确没关,可她又不知道他在里头做什么,万一在换衣服,不方便见客呢?在宋河这儿,小心谨慎也成了多此一举。   “喏,这是药膏,你记得每日擦上三次。我也不知道你被咬的有多严重,但谢公子说的挺吓人的,你不能小瞧了这些虫子,有些虫子可是很毒的。”阮瑜再三交代。   宋河靠在桌子上,单手支着下巴盯着阮瑜看,根本就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的嘴唇殷红,十分好看,他突然觉得自己喉间发痒,难耐。心想,难道自己不止是胳膊被虫子咬了,就连喉咙也被咬了。   不对,还有他的心,也酥酥麻麻的,像有虫子在噬咬。   阮瑜见宋河吊儿郎当,一副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的模样,脸色一板,有些生气地伸出手指头在宋河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宋河,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我没有啊。”宋河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将他的脑子堵的满满当当,说的话倒是实话,“你跟我说了也是白费,我不会擦药,你给我擦。”   “……”阮瑜气的简直没有脾气,知道跟他说再多也没用,还不如自己亲自给他演示一遍。想罢,她伸手直接将宋河的胳膊拽了过来,然后开始撸起他的衣袖。   宋河面对阮瑜突如其来的‘轻-薄’,皱着眉头问了句:“你这是要做什么?终于忍不住要对本少爷下手了吗?”   他是嬉笑着问的,阮瑜知道他是在说玩笑话,没有在意。只是盯着他白净的胳膊嘟囔:“不是说你被虫子咬了,胳膊红了一大块吗?怎么什么都没有?”   “……”宋河嘴角抽搐了一下,略微无语的把这只胳膊收回去,把另一只伸了出来,说道,“阮大夫,你搞错了,是这只胳膊。”   掀开袖子一看,阮瑜倒抽了一口气。发现他的胳膊上果然好大一片的红肿,有些触目惊心。她的心里又难受又气,哪有宋河这样的傻子,若真要等她去哪里等不好,偏偏要在芭蕉树下等,被虫子咬成了这样,还不知道走。   他还总说自己蠢,到头来最蠢的人反而是他。   “你这个有些严重,光擦药不行。”阮瑜皱着眉头说道,“你稍等,我去拿药箱过来。”   阮瑜很快就回来了,她用银针消毒之后在宋河肿起的地方戳了一个洞,然后用力的慢慢从上往下的挤压,没过多久,一些黄水被挤了出来。之前肿胀的地方已经没有那么肿了,如此反复几次之后,阮瑜才给宋河上药。   凉凉的药膏碰触到了热辣的伤口之后,宋河舒服的眯起眼睛来,轻哼了一声。   阮瑜见他这幅不痛不痒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说道:“以后可千万别再没事的时候去芭蕉树下赏景了,那儿的景色如何我不知道,但虫子可不少。”   宋河‘嘶’了一声,看着阮瑜背着药箱离开的背影,抓抓脑袋,他怎么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但他没管太多,只是朝她说道:“明天别忘了给我擦药啊,你刚刚怎么跟我说的来着,一天三次,差一次都不行。”   阮瑜的身影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见他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淡淡回道:“知道了。”   阮瑜的医术的确很好,就方才这样一弄,他胳膊就没了之前的酸胀疼痛感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准备午憩,梦里他梦见自己跟阮瑜成亲了,非但如此,他们还生了个孩子,孩子也生了孩子,他在逗孙子的时候,看到他的乖孙顶着一张吴常的脸追着他叫‘爷爷’,吓得他狠狠一脚揣在吴常的脸上。   梦醒了,他摸了摸后背,衣裳都被吓湿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   宋河:害怕怕QAQ 第27章   阮瑜的嗓子在三天之后彻底痊愈了,说话的声音又轻轻柔柔,软软糯糯的,像春风拂过一样舒服。   她在宋府附近设了个免费给人看病的问诊处,打的是宋府的名号。一般来找她看病的都是些穷苦人家,毕竟有钱人家也瞧不上她这样的一个小摊子。   她的医术很好,加上来找她看病的也都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吃了她的药没过几天就能痊愈,不过才半个月的工夫,阮瑜阮大夫的名号便在这一带传开来了。   这些穷苦人家没钱看病,但是心中感激阮瑜的好,通常会从家里带一些蔬菜、瓜果、鸡蛋之类的东西以做报答。这样积攒下来,宋府的厨子已经好几日没出去采买蔬菜了。   阮瑜的摊子一般摆到中午就收摊,下午的时候会去城北的后山去采药。自己将药材采来,然后晒干做药材。日子有些忙碌,但过得也充实。   自从上回阮瑜‘说教’了宋河之后,他倒是收敛了许多,出去浪-荡的次数少了些,偶尔会过来帮她一起晒药材,二人相处的倒还不错。尤其是宋河,已经不像阮瑜刚开始来时,那么抵触她了。   唯一不赞同阮瑜摆问诊摊的人便是秦氏,她觉得阮瑜这样抛头露面的行为,实在让他们宋府跟着蒙羞。   她出去跟另外几位夫人应酬的时候,有人问她最近他们宋府旁边摆摊看病的姑娘家是谁,她都没好意思说是宋河的定亲对象。   虽然她不太赞同阮瑜嫁给宋河,但万一将来阮瑜真成了她宋家的儿媳妇,如今这样抛头露面岂不是惹人笑话?   为这事,秦氏去找了穆氏,略有些担忧地说道:“母亲,阮家丫头如今好歹也顶着咱们宋家未来儿媳的名头,虽说如今还未过门,但若是叫人看到她这样,免不得要说我们宋家的闲话。上回因为您的事情,我跟她之间生了嫌隙,若是如今再去管制她,只怕她心中会怨我。我知道她跟母亲最亲了,所以想让母亲去跟她说一说,以后不要再摆那个看病的摊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对她的名声不太好。”   穆氏听完秦氏的话,脸色稍微变了变,眉头紧皱。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又想通了,她看着秦氏。   秦氏是个不算聪明的妇人,但也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些年来对她这个婆婆也算孝敬,以夫为天,虽然生了个儿子没有教好,但穆氏知道,这并不是秦氏一个人的责任。   秦氏之所以会说这些,出发点到底也是好的,只不过想的太过于片面了,且小家子气。   穆氏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底是没有瑜丫头通透。”   见秦氏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穆氏缓缓解释道:“山重作为一方父母官,根基就是这清河县的百姓。若是百姓爱戴他,追崇他,便说明他将清河县管辖的好,是个好官。如今瑜丫头在咱们宋府边儿上摆摊问诊,免费给清河的穷苦百姓看病拿药,不收分文。你当她是在抛头露面,名声会不好,却没想过她这样做的道理。”   “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打着咱们宋府的旗号不假,但却并非像你所言,会给咱们府上蒙羞。相反的,自从瑜丫头摆了这个摊子之后,你只要出去随便打听打听,清河县谁人不说宋知县宋山重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穆氏是个聪明人,一下子便猜出了阮瑜的用意。故而,她心中更加疼爱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却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小姑娘。甚至为她感到可惜,若是她父母健在,她今后肯定更加了不得。   细细想来,穆氏有时甚至会觉得嫁给宋河这样的混不吝,简直是委屈了阮瑜。但阮瑜这样好的姑娘,穆氏私心想将她留在家中,也盼望哪一天能将她那不让人省心的孙儿引向正途。   秦氏听了穆氏的一席话,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诧异。她已经不知道该说自己太蠢还是阮瑜太聪明,那个小姑娘竟然有这样通透的心思……   而自己活了这么些年,竟然连个小丫头都不如……   尽管秦氏先前有些看不起阮瑜如今的身份,但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是佩服阮瑜的。她赶紧朝穆氏见了一礼,羞赧道:“是儿媳太蠢了,竟然没看出来阮家丫头的所为之下,竟然还有这样一层深意。我竟然还觉得她此举是给咱们家蒙羞,如今想来我的想法才是不可理喻。”   “罢了罢了,你这人也就是个直肠子,不会拐弯,你嫁入咱们宋家二十几年了,母亲知道你的为人,没有坏心思。”穆氏见她赔罪,笑着说道,“瑜丫头的确聪明,是个机灵的好孩子。有了她,相信河儿将来肯定也能成大器,你觉得呢?”   穆氏说罢,饶有深意地看了秦氏一眼。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秦氏一直有些反对宋河和阮瑜二人的婚事,但愿能借此事改变一下秦氏对阮瑜的看法。毕竟将来这二人是要做婆媳的,还是要和睦相处为好,家和才能万事兴。   秦氏面上一红,她再蠢也听得懂穆氏话中的含义,只能说道:“母亲说的对,河儿这孩子被我自小宠坏了,没个正形。若是有阮家丫头好好引导,肯定能有所改变。母亲,不如咱们早些把他们二人的婚事给定下来吧。”   此言一出,穆氏才彻底笑了。   她就是想要秦氏自己说出这话,且还得心服口服地说出来。   律律:下注了下注了啊,买定离手,猜猜这婚事能不能成   宋河:缓缓打出一个?   (明天再更一章,周一就要入v了,那天三更~律律码字不易,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鞠躬~) 第28章   当晚穆氏便派婢子去向宋河、阮瑜传话,让他们二人明天一早便去一趟她那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第二日一早,阮瑜收拾妥当便去了穆氏院中,刚进院门不久,宋河便来了。   他见了阮瑜,问道:“你今日不去摆摊看病了?你现在可不得了,清河县大半个县都知道你阮瑜的名号了,昨儿个我去吃酒,谢听还说你抢走了他们不少生意。你说说你,给人看病分文不取,每日把自己累得够呛,哪里还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也不知道你究竟图什么。”   他伸伸手臂,嬉笑着说道。上回他无事的时候陪阮瑜上山采过一次药,是亲眼看着她这样娇弱的一个小姑娘,背着篓子爬到山腰去采草药,上午出摊问诊,下午去采药,还要抽空晒药。   一日两日倒也罢了,但长此以往的干下去,还真不是个小姑娘能做的事儿。   可阮瑜偏偏做了,还从来不喊一声累。她总是抿着唇,温婉恬淡当中透着一丝倔强。宋河从没想过,像阮瑜这样的姑娘,竟然也有这样惊人的韧劲。   “昨日祖母交代,让我今日早些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阮瑜直言道,面容隐在树叶斑驳下忽明忽暗,“你说我免费给人看病,既然不是图钱,那自然是图名了。你都说了清河县大半个县的人都知道了的名号了,那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她粉嫩的嘴角微微扬起,笑靥如花。   阮瑜此言不假,她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为的就是让自己声名远播,将来在替父亲翻案时,她需要这些人的支持,需要舆论的支持。   “嗤,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没听说过一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宋河凑过去看阮瑜,伸手在她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像你这样长得跟猪一样的小姑娘,应该更怕才对,怎的还挖空了心思想要出名?”   阮瑜来了宋府之后,长胖了一些,原本消瘦的脸上多了些肉,捏起来软软的很舒服。上回宋河捏过之后便一直惦记着,如今终于再次向她下毒手了。   阮瑜的脸蛋被揪住,想要挣开却又挣开不得。她只能皱着眉头,气嘟嘟地呵斥:“宋河,你松开我!”   宋河哈哈大笑几声,又揪着她的肉捏了捏,这才松开不再逗她了。   阮瑜则是双手抚上滚烫的面颊,心中又恨又气,她不过稍稍胖了一些而已,哪里就胖成猪了!她气呼呼地嘟着唇看着宋河,脸上满是羞恼。   而宋河居高临下看着她,见她面色绯红,嘟起的唇儿粉粉嫩嫩,软糯糯的,让他心中一滞,有些心猿意马。她的脸蛋摸过去手感都如此的好了,这唇定会更加柔软吧?   发觉自己想了些什么的宋河一怔,赶紧将脑子里不该冒出来的念头赶走,轻咳一声,眼神闪烁。他道了一声‘我先走一步’,便转身朝屋中去了。   阮瑜进屋的时候,才发现不单是穆氏在,看样子秦氏也等候多时了。见他们二人来了,穆氏和秦氏互看一眼,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阮瑜见她们的神情,心中突然揪紧了一下。她的眉心突突直跳,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里有些发慌。   “来来来,瑜丫头,快些坐到祖母身边来。”穆氏如同往常那般待她亲近,拉住她的柔荑,笑着说道。   阮瑜乖巧地问道:“祖母,您今日叫阿瑜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呀?”   宋河斜斜地坐在黄梨木椅子上,看起来吊儿郎当。他随手抓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就是,祖母,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等会儿还得去马场。”   “你这孩子,整日不着家,就知道浑玩。”秦氏嗔怪一句,“好好听你祖母说。”   宋河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虽不再多说了,但心中仍是不屑。说起来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无非就是说些没用的东西罢了,再顺便数落几句他没出息,不上进。   他都听腻了。   “瑜丫头,祖母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跟河儿的婚事。”穆氏笑着说道,“原本在你及笄之后你们就该完婚的,后来你家出了事,这婚事便一直拖着。如今你跟河儿的岁数都见长,祖母便琢磨着,早日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办了,你看如何?”   穆氏说完,看向阮瑜。   阮瑜的脸刷的一下便白了,她将头垂下,双手紧紧揪着帕子,抿着嘴唇。   穆氏当她是不好意思了,便捂着唇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瑜丫头你不必不好意思。再者你跟河儿也相处了这么久,二人也熟悉了。将来若是河儿欺负你,你便告诉祖母,祖母自会教训他。”   不单是阮瑜,宋河在听到穆氏说他们二人的婚事时,也有些呆愣住了。连放在唇边的苹果也忘记吃了,他不自主地扫了阮瑜一眼,见她低垂着眉眼,露出白净的脖颈,温婉而美丽。   也不知是否鬼迷了心窍,宋河喉间做痒,竟没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他在脑中幻想了一下阮瑜穿上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模样。龙凤烛下,火光微微跳动,阮瑜羞涩地敛眉,她的眼中明亮如晖,将星河尽数收藏。   宋河将头微微侧到了一边,因为他竟然他娘的脸红了!   甚至于太过于紧张,连手心都出了汗。   宋河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竟在不知不觉间,不那么讨厌阮瑜了。尽管阮瑜的性子软软的,还总是爱哭,要知道他宋河最讨厌这样的姑娘家了。   可不知为何,若那人是阮瑜,他就觉得,这样软糯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么令人厌烦的。   宋河心中是又紧张又欣喜,目光落在阮瑜的身上,等待着她点头。   阮瑜久久没有做声,因为她在等宋河先出声。宋河早就放话说过,他不会娶她。如今穆氏说出他们婚事的事情,宋河肯定会第一个出言反对。   可是她等啊等,愣是没等到宋河说出那句‘不同意。’穆氏起先以为阮瑜是羞赧,可久久不见她答话,忍不住又问道:“瑜丫头,你不说话,可是答应了?既是如此,那便太好了,祖母已经让人算好了日子,下个月初五便是大吉大利、宜嫁娶的好日子,咱们就把日子定在那天。”   “这样一算的话,咱们能准备的日子就不多了,等会儿祖母就去吩咐,让下人们抓紧准备了。婚姻大事只此一次,祖母一定要把你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对了,还有你的嫁衣,瑜丫头,祖母明天就去把咱们清河最好的裁缝叫过来,为你量尺寸做嫁衣,嫁衣上的绣花要请桃娘亲自绣,就绣一对比翼鸟吧,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桃娘的绣工极好,当初祖母做寿的衣裳也是她绣的,绣的栩栩如生。”   “只不过盖头就得你亲自去绣了,瑜丫头心灵手巧,想来也难不倒你。这阵子你那看病的摊子暂时就歇业吧,否则你也是分身乏术,等忙完了这半个月,你们成婚之后,再继续去给人看病,可好?”   穆氏越说越起劲,说到最后眼角竟然还流出一滴热泪,倒是叫人笑话了。她心中也奇怪,明明是孙儿娶妻,自己多了个孙媳妇儿,可跟阮瑜相处了这么久,一想到她就要出嫁了,心中就难过的紧。   那种滋味,好像是要嫁孙女儿,可真叫人难受。但一想到,阮瑜嫁的是自己的孙儿,穆氏的心里又舒服了些。   瑜丫头总归是常伴自己左右的。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好笑,又道:“瑜丫头你就把心揣进肚子里,你嫁进咱们宋家之后,咱们决不会苛待你。”   秦氏也在一旁保证道:“是是是,阮瑜,之前伯母跟你闹过一些不愉快,但那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伯母也会拿你当亲生闺女眼珠子对待的。我这辈子只得了河儿这一个,一直想有个女儿,如今可好了。”   宋河在旁边听的直翻白眼,他心中不屑。   心想阮瑜才来他们家多久啊,就得了他母亲和祖母的如此宠爱,唉,等他娶了她之后,恐怕家庭地位会越来越低,夹缝中求生啊。   他真惨。   但他还挺乐意。   穆氏和秦氏说的越多,阮瑜心中便越难受。她双手揪紧了绢子,指尖失去了颜色。终是咬着唇,站起身来腾地跪在了地上。   “你这丫头,这是作甚?”此举吓坏了穆氏和秦氏,纷纷站起来想要扶住她。   可是阮瑜却不肯起来,只是说道:“我……我不愿意跟宋河成亲。”   话音未落,宋河手中被咬了一半的苹果便滚落在地,咕噜噜滚了几个圈之后,停在了阮瑜身旁。   宋河表情冷硬,只呆呆坐着,没有多余的反应。   预收文《穿成三个妹控哥哥的小心肝》求收藏   林时暖穿书了   书中的林时暖是真千金,混的却不如假千金,最后还因为嫉妒假千金而被亲生父母赶出家门,结局凄惨。   穿书之后的林时暖看了眼慈爱的养父母,还有三个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宠着的炫酷吊炸天的哥哥们——   对亲生父母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认你们   ————————————   除此之外,林时暖还知道书中有个大反派。   他因为双腿残疾而孤僻暴戾,是个十分可怕的存在。   为了挽救养父母和哥哥们被反派ko的命运,林时暖决定在他还没黑化之前去感化他。   林时暖:大、大佬,你能不能不黑化呀?   霍忍:过来给我吸一口   后来吸着吸着,大佬就能站起来了   林时暖觉得,她人参精的身份肯定被大佬识破了   因为大佬总是爱盯着她说:真想吃了你   林时暖:QAQ   【哥哥们争宠修罗场,反派大佬以一敌三】   霍忍:轻轻松松.jpg 第29章   这句话如同一个六月里的一个惊雷, 让在场众人全都愣住了。   穆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呢喃道:“瑜丫头, 你……你说什么……?祖母是不是年纪大了,听差了?”   要不然,她怎么听到阮瑜亲口说,她不愿意嫁给宋河呢?   阮瑜听了穆氏的问话, 又低了低身子,心中愧疚不已。她当然知道老人家有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嫁给宋河,做她的孙媳妇儿。但她如今还身怀血海深仇,怎么能安心嫁人?   若是哪天她查清楚了这背后之人,便又是一翻较量。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让父亲沉冤得雪,赢了倒好, 输了便是万劫不复,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宋家。   “祖母, 你别问了,你没有听差。她说的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说她不愿意嫁给我宋河。”宋河的声音冷冽,像是啐了冰一般,让人听了心底生寒。他冷笑着扫了还跪着的阮瑜一眼, 眼中满是嘲讽,“不过祖母你也别难过,就算她不拒绝, 我也会拒绝的。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娶她,如今正好,皆大欢喜。”   宋河大笑几声,却因为岔气而咳嗽了起来,咳的脸都红了。   阮瑜见罢,赶紧起来,扶住他的身子说道:“你笑岔气了,得拍一拍背,我帮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宋河便将她的手甩开,眼神冰冷毫无温度。他双手握成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凸起,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劳烦你了。”他冷漠地说道,然后看也不看阮瑜一眼,转身便夺门而出,“还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竟是这事,若是早说清楚,我就不来了,白白浪费了我这么久的时辰。”   阮瑜站在那儿,身子有些摇晃。她的面色苍白,方才宋河看他的眼神太冷漠了,像冰一样。他为什么这样生气,是气自己拒绝了跟他的婚约吗?   可……从一开始他不就一直反对这门亲事吗?   如今由她来拒绝这门婚事,也恰是如同他所说,皆大欢喜啊。   穆氏彻底糊涂了,她从未想过好好的议亲,变成了取消婚约。她的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的,差些站不住,在秦氏的搀扶下才站起来,看着阮瑜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没这意思,那这婚事便作罢吧……祖母也不勉强你们了,强扭的瓜不甜啊……”   “祖母……对不起……阿瑜让您失望了……”阮瑜咬着唇说道,她的脸上紧绷着,眼眶发红,好似若是稍稍没绷住,下一刻便会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她想哭,不知是因为穆氏,还是因为宋河。   但她忍住了,就像父母兄长死后的很长的日夜里,她每次难受的想要哭泣的时候,只要抿紧了唇,眼泪就好像不那么容易落下来了。   穆氏轻叹一声,握住阮瑜的柔荑,心疼地说道:“你这傻孩子,婚姻原本就该是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既然你跟河儿对对方都无意,这婚事作罢便作罢。就算你不嫁给河儿,也是祖母好孙女儿啊……”   阮瑜心中一抽,扑入穆氏怀中:“祖母……”   -   半个时辰之后。   阿襄看着自从穆氏院中回来,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树上那两只画眉鸟出神的阮瑜,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老夫人叫你过去,究竟说了些什么啊?怎么你回来之后,整个人就怪怪的?”   阮瑜听罢,淡笑了一声,没有作答,却指着树上的鸟发问:“阿襄,你说那两只鸟可快活?”   “啊?”阿襄顺着阮瑜手指的视线看到两只相互偎依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格外欢快。她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唔……应该是快活的吧?你看它们自由自在,又叽叽喳喳地叫,估计没什么烦心事。”   顿了顿,她又说道:“而且小姐你每次都会在窗台上给它们留些吃食,它们连出去找吃的都省了,自然高兴了。”   阿襄煞有其事地说道,这两只画眉鸟很通人性,前几日下雨,它们被雨水打湿了羽毛,在廊下躲雨。小姐见它们可怜,便给它们准备了一些小米粒。   后来它们就跟认定了小姐似的,总也赖着不走了。   阮瑜听罢笑了,又抓了一些小米粒儿放在窗台上,说道:“那它们应该是没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仇恨,所以才能这样快乐。”   若是她没经历过那些恐怖的遭遇,估计她也会跟它们一样,无忧无虑的,不知愁为何滋味。   “小姐……你怎的又提起这个……不是说要忘了那些事吗?”阿襄心中一跳,惊呼出声。   阮家没落之后,她也未曾离开,一直跟在小姐身边,自然知道小姐后来都经历过什么。   亲眼看着父亲、兄长被关在囚车里,被那些人一路丢着臭鸡蛋、石子、烂菜叶子推到菜市口行刑。午时一刻,刽子手手起刀落……   阿襄打了个冷颤,她的眼前是鲜红的血,让人看了心惊。她只是个外人,尚且心痛至此,更别说小姐了,那可都是她的至亲啊。   阿襄不敢想象,阮瑜的心中有几多痛。   但她永远忘不了的是,阮瑜在那些日子里,每日每日以泪洗面,哭的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用拳头垂着胸口,不停地告诉她:“阿襄……我好痛啊……好痛……”   “阿襄……你知道吗,我梦见我母亲给我做芙蓉糕了。母亲做的芙蓉糕好甜啊,我知道这是梦,我怕我醒过来就吃不着了,所以缠着母亲让我多吃几个,可是母亲说我贪嘴,不叫我吃了……”   “阿襄……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永远活在梦里,不要醒过,因为梦里我还是从前的我,有父亲、母亲疼爱,有兄长宠我……”   ……   “怎么忘?哪有那容易忘得掉呢?”阮瑜勾唇,自嘲地笑笑,“对了,你不是问我老夫人叫我过去说了什么吗?她原是想商量一下我跟宋公子的婚事,只不过叫我给拒了。”   “真的吗?”阿襄听了这话,没有忧愁反而有些欣喜,笑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小姐,其实宋少爷那样喜怒无常又霸道的人,小姐若是嫁给他,将来肯定会受委屈的。在阿襄看来,小姐就应该嫁给一个满腹经纶,温润如玉的公子才好。”   阿襄后来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混着画眉鸟的叫声,只不过阮瑜心思飘远了,没有再细听。   -   宋河到了天香楼的时候,孟子源和谢听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宋河才来便说道:“宋河,你今儿是怎么一回事?怎的来的这么晚?迟到可不是你的作风。”   谢听嬉笑着给宋河斟满酒,神情暧昧地朝孟子源眨眨眼睛:“我猜他又去他那个小媳妇那里献殷勤了,上回我找他一块儿去斗蛐蛐儿,你猜他怎么说?他竟然爽约,去后山陪他的小媳妇挖草药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还有这事儿?”孟子源大笑几声,调侃道,“宋河,你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最讨厌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了,尤其是扬州来的,还说什么要让她从哪儿回哪儿去?啧啧,如今你这态度转变的可是有些快啊。说罢,你们这好事也快了吧?准备几时把婚事给办了?咱们兄弟俩可要好好的闹一闹洞房!”   “我的天爷!真没想到咱们当中成婚最早的人竟然会是宋河,这厮从来不近女人,我还以为他会孤独终老呢。”谢听大呼一声,脸色懊恼,“不成不成,我也得加把劲儿了,成亲早晚没关系,最关键是得看谁先生出儿子来。”   顿了顿,谢听用筷子敲了敲碗道:“咱们兄弟几个,我吃了年纪小的亏,成了最小的老三,我儿子总得当一回老大吧!”   二人你来我往,揪着宋河打趣,说的十分起劲。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河已经举杯喝了好几杯酒了。他皱眉听着孟子源和谢听二人的调侃,面色冰冷。但是内心当中又忍不住想起那张俏丽恬淡的容颜,她静静站在那里,便叫人心湖起波澜。   宋河想起了阮瑜,心中大感烦躁,将酒杯往桌上一扔。酒杯里的酒还未喝完,被这样一掷,酒全洒在了桌上,一片狼藉。   “别在老子面前提她。”宋河面色如铁,冷的发黑,声音更是冷冽。   他的反应让谢听和孟子源二人吓了一跳,二人互看一眼,都不知道宋河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就发脾气。   孟子源会看眼色行事,提着酒壶给宋河重新拿了个酒杯斟满酒,问道:“这是怎么了?跟她闹脾气了?小姑娘家家的脾气是大了一些,但咱们作为男人么,总是要谦让一些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跟我们说说,我虽然没中意的姑娘,但好歹做生意接触的女子不少,大概也能摸清楚她们心里想了些什么。”   孟子源所言不虚,他能说会道,最会哄姑娘家开心,每次他去店铺里帮忙的时候,铺子里那日的生意都会好上许多。   “对对对,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们哥俩说说。”谢听附和道。   但宋河却没有说话,只是扫了一眼酒壶,冷声道:“倒酒。”   孟子源听罢赶紧乖乖巧巧地倒酒,又看了谢听一眼,二人的眼神在空气当中交流。   最终以孟子源败北,再次开口劝宋河:“宋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们哥俩说说啊,你就一个人这样喝闷酒有什么意思,说出来咱们兄弟跟你一起喝,让那些不高兴的事情都滚蛋。”   他将酒壶放下,坐在了椅子上,这意思是轮到谢听说话了。   但宋河这回很快便回答了,他冷笑一声,自己抓过酒壶,直接往嘴里灌,喝空了之后才说道:“谁说老子不高兴了?老子高兴得很!老子终于跟阮瑜那个臭丫头解除婚约了,老子高兴的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她那样娇滴滴的,平日里老子稍稍说她几句便委屈的红了眼,不晓得的还以为老子怎么欺负她了。偏偏还是个姑娘家,老子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捧在手心哄着,真他娘的麻烦!老子最烦她这种女人了!现在好了,老子终于解脱了,不用娶她了。太他娘的高兴了,我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只酒壶,发现里面已经被喝空了,赶紧重重拍了拍桌子,嚷道:“小二,快点拿酒来!”   说完又朝面面相觑的孟子源二人道:“你们二人发什么愣?老子这么大的喜事,你们不替老子高兴高兴?”   孟子源和谢听互看一眼,喜事?不见得吧。   瞧宋河这模样,分明很不高兴,偏偏还装作高兴的样子,但明眼人一眼都看出来他的烦躁与难受了。   他们更想知道‘退婚’是怎么一回事,瞧宋河这模样,恐怕早就已经对阮瑜动心了,他不可能再提退婚的事情,这样说来的话……提出退婚的人是阮瑜?   却不知是为何。   他们跟阮瑜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印象里阮瑜是个温柔娇软的姑娘,说话时声音软糯糯的,听起来十分的舒服。也是见了阮瑜之后,他们还私底下聊过扬州女子果然好颜色,将来他们也想找个扬州女子为妻。   “高兴,高兴,你高兴我们就高兴,呵,呵呵——”谢听被宋河拉过去喝酒,只能苦笑着说道。   此时店小二已经拿了好几坛子烈酒来了,宋河递给谢听一坛,自己拿了一坛:“高兴咱们就不醉不归,今天定要喝个尽兴!”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孟子源看着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老子高兴得很’的宋河,叹了口气。眼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朝谢听使了个眼色:“咱们把他送回家去。”   谢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嚷道:“还好我后来喝的是掺了水的酒,否则真被宋河灌醉了不成。”   如今已是申时,夕阳的余晖在天际蔓延,橙红一片。宋府外,阮瑜坐在摊子前,正在发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人家走过来,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阮大夫,阮大夫?我是来拿药的,前几日从你这儿拿的药吃完了。”老人家说道。   阮瑜赶紧拿出一个药包给她:“赵阿婆,这是你的药。”   赵阿婆看了阮瑜一眼:“阮大夫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没有,就是在思索着药方的事情罢了,阿婆不必担忧。对了,您家中的小孙子身上的疹子可退下了?”阮瑜淡淡一笑,随便说了个由头。   赵阿婆见她提起这事,脸上便笑开了:“好了好了,阮大夫可真是妙手回春,他才吃了几服药疹子全都退下了。哦对了,这是我们家养的鸡刚下的蛋,专门拿来送你的。”   这半个月以来,阮瑜也习惯了大家送她一些东西以表谢意。知道若是她拒绝,他们心里才不好受,所以也不推辞:“谢谢阿婆。”   赵阿婆走后,阮瑜准备收摊回去了,刚背上药箱,却远远的见到了宋河。   他是被孟子源和谢听一左一右架着过来的,整个人看起来绵软无力,靠在了孟子源的肩上。   阮瑜的心中紧紧一揪,心想着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是受伤了吗?伤的这么严重,竟然要人抬着回来。   她赶紧迎上去,朝孟子源和谢听见了一礼,赶紧问道:“宋河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出去跟人打架了?可有伤到哪里?”   她脸上的担忧藏不住,孟子源和谢听互看了一眼,有些弄不懂宋河和阮瑜两个人了。看这情况他们两人应该是彼此都有意的,那么阮瑜为什么要退婚呢?   真是搞不明白。   女人心,海底针啊。   但这毕竟是宋河的私事,他们二人不好插手,只能解释道:“阮姑娘,宋河只是吃醉了酒,倒不是跟人去打架了,你先别担心。”   听了这话,阮瑜提起的那颗心才落了下去。果然闻到宋河身上一股清冽的酒气,有些刺鼻。她咬了咬唇,问道:“怎会喝这么多酒……”   谢听这人直肠子,也不思量,便直接答道:“他说他今日太高兴了,喝些酒庆祝庆……额……”   脚下一痛,是孟子源踩的。   谢听龇牙咧嘴地看了孟子源一眼,见他眼神当中充满警告,这才发觉自己都说了什么,感激闭嘴不再说话了。   孟子源道:“阮姑娘,我们先把宋河送回房去,不过他今天喝了那么多酒,估计今天是睡不好了,若是可以的,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给他煮碗醒酒汤什么的。”   “你们放心,我自会照顾好他的。”阮瑜答道,心中却在寻思着谢听的那句话。   他说宋河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会喝这么多酒庆祝的,若果真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孟子源和谢听走后,房中便只剩下了阮瑜和宋河二人。阮瑜去煮了些醒酒汤过来想让宋河喝下,但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带了轻微的鼾声。   但他喝的这样烂醉,若是直接睡过去,恐怕明日会头痛欲裂,阮瑜只能轻轻拉他的衣裳,想将他叫醒喝了醒酒汤再睡:“宋河,宋河,醒醒,你先别睡,我给你煮了醒酒汤,你喝了再睡……”   宋河皱了皱眉头,将她拉衣裳的那只手推开,转了个身子面朝墙壁,嘟囔着:“走开……别打扰老子睡觉……”   阮瑜没法子,只能曲着身子半趴在床上,双手捧住宋河冰冷的脸颊,如同从前宋河捏她脸蛋时。   她轻轻拍了拍:“不要睡了,快点起来喝醒酒汤,不然你明天头会很痛的……”   宋河原本正在做梦,可梦外有个声音一直在叫他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最可气的是,这声音跟阮瑜的声音那样相似,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阮瑜放大了的脸。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丝担忧,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话,引得他挪不开眼睛。   他不知这是梦还是真实,也不想去管那么多。他冷笑一声,翻了个身边将阮瑜压在了身-下,在阮瑜的脸上掐了一把,沉声道:“阮瑜,你胆子挺肥啊,还敢退老子的婚!”   “啊——”阮瑜没想到宋河会突然醒来,更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压在身-下。她面色羞红,滚烫的能煎熟方才赵阿婆给的鸡蛋了。   可还未做出反应,宋河就捏住了她的脸蛋。跟平时不一样,这次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她皮肤娇嫩的很,他一用力,她便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宋河才不管她那么多,继续咬着牙说道:“老子长这么大就从没被人退过婚,你知不知道?就算退婚,也得是老子主动退!”   他的表情、动作和话都霸道得很,阮瑜委屈极了。就算平日里宋河再浑,也从没像如今这样对待过她。心中的难受和脸上的疼痛,让阮瑜委屈的想哭。   但是她紧紧地咬住牙关忍着,只不过那双眸子却红了,眼眶有些湿润,看起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小鹿。   宋河最见不得她这个模样,她一委屈他的心里就受不了。   尽管他心里气寄了阮瑜,但见她如此,还是松开了捏着她脸蛋的手,嘴上却不饶人:“你干什么?又准备哭了是不是?你以为你流几滴眼泪老子就心软不骂你了?告诉你,老子心肠硬得很!”   “你哭,你再哭!老子还他娘的掐你!”见阮瑜还这样,宋河又在她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这次下手更重,带着威胁的味道。阮瑜倒抽了一口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宋河真没手下留情。这回她实在疼的没绷住,眼泪如同珠子一般落了下来,打湿了脸颊。   她哭的泪眼婆娑,心里委屈的紧。   她如今这样的处境,若是不退婚,将来势必会连累到宋河,今日老夫人谈起婚事的时候,她也没有第一时间提出退婚,一直都在等着宋河先开口。   可是他偏偏一句话不说,那就只能她说了。如今倒好,他却来问罪,怪她先提出退婚,失了他的面子。喝了那么多酒便来欺负她,将她脸捏的疼的要命,宋河可真是她见过的最恶劣的人了。   阮瑜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也止不住。   这还是宋河头一次见到阮瑜哭的这样伤心,哪怕上回她父亲忌日,她也一直强忍着眼泪。宋河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慌张地用衣袖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嘴上求饶:“我的天爷,我不过说说罢了,你怎的真哭了……”   他将阮瑜一把抱住,软了话去哄她:“行了行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老子错了,老子不该掐你,老子就是天下第一混账,你别哭了好不好?”   顿了下,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个主意,将阮瑜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笑着说道:“要不然这样,你掐回来,你狠狠的掐我,好不好?”   阮瑜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了宋河一眼。见他们二人如今相拥在床上,暧-昧的很。心中有些急了,若是这个样子被人给瞧见,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话来。她没理会宋河,缩回手挣扎着想要起来,拉开他们二人的距离。   但宋河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   他心中烦躁的很,奈何自己也没有哄小姑娘的经验,他叹口气,伸手捧住阮瑜的脸蛋,双眼迷离地盯着她:“别哭了成吗?我都已经认错了……真是怕了你了,动不动就哭。今日分明是你错了,是你惹我不高兴,本该你来哄我的,你倒好,几滴眼泪落下来,就把我弄得溃不成军。偏偏我就吃你这一套,阮瑜,你知不知道,老子最怕看到女人哭了。”   宋河一边说着一边给阮瑜擦干眼泪,见她脸上终于干干净净,没有眼泪了,这才开怀一些,有些傻愣愣的:“瞧瞧,干干净净的多好。只不过脸上有些红红的,都是你自己哭出来的,难看死了。”   他的语气有些嫌弃。   阮瑜被他气得不行,她脸上的红印哪里是哭出来的,分明就是被他掐的!他还强词夺理。阮瑜张嘴想要说话,但还未说出来,宋河再次捧住了她的脸,整个人压了过来。   眼前是宋河突然放大的脸,他们靠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混做一处。唇上冰冰凉凉的,带着丝酒味,阮瑜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宋河对她做了些什么。   宋河尝到软糯的甜味,满足地轻哼了一声,接着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报复性地说道:“让你不听话。”   疼痛感让阮瑜彻底清醒过来,她颤抖着身子一把推开宋河,也顾不得唇上的刺痛,转身下床跑了出去。   而宋河沾了枕头之后,又呼呼大睡了过去。   -   走出了好远,阮瑜的心还没能平静下来,她心中如有鼓擂,声声作响。唇上的疼痛让她无法逃避方才的事情,刚刚……宋河亲了她!   她不过是将他送回房,只想给他喝下醒酒汤,怎么就会这样……   她的身上还带着宋河的气息,少女的清香混着少年郎的清冽。   她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想要快些回到房里去沐浴,洗去身上的味道。   换了新的衣裳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阮瑜好像还能在自己身上闻到宋河的气息。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少女的肌肤洁白如瓷,嘴唇殷红,她伸手摸了摸被宋河咬的那一下,已经有些肿了。   她在心中骂了宋河一句,想着若是被人问起,该如何解释。   阿襄从屋外进来,说道:“小姐,我已经把鸡蛋送到厨房去了,只不过有两个鸡蛋已经碎了。”   肯定是之前宋河将她压在身下时弄碎的,阮瑜心想:“不打紧,是我方才不小心打碎的。对了,阿襄,你再替我去找一下宋河的贴身小厮,就说……就说他家少爷喝醉了酒,我已经熬好了醒酒汤放在床边了。若是夜里宋河醒了,便让他喝下。”   “是。”阿襄应道,随即又问,“小姐,你怎么知道宋少爷喝醉了酒啊?还去给他煮了醒酒汤……只不过小姐,你别嫌阿襄多嘴,既然你已经退了跟宋少爷的婚事,咱们以后还是跟他离的远一些比较好。”   阿襄说的也是实话,她不知道阮瑜心中所想,只当阮瑜将来还是要嫁人的。既然跟宋河退了亲,自然就要注意一些。免得将来被人瞧见了说闲话,害的小姐将来的未婚夫婿误会。   阮瑜心中乱的很,随意应了句:“我晓得的,你且去吧。”   -   晚间时分,李嬷嬷又来叫了阮瑜,说是老夫人请她过去。   阮瑜到的时候,发现秦氏也在。她朝二人见了礼,乖巧地坐在了下首,低垂着眉眼。   穆氏虽然年纪大了,眼眼睛还很好,一眼便瞧见了她嘴上的红肿,担忧地问道:“瑜丫头,你嘴上这是怎么了?”   阮瑜没想到一来就被发现了,羞红了脸答道:“没、没事……就是被蚊子咬了一口罢了,我擦过药了的,过两日就能好。”   “那便好。”穆氏点点头,实在没忍住又问道,“瑜丫头,你别嫌祖母烦,祖母就是想再问问你,你当真不想嫁给河儿?他这个孩子是被养坏了,性子不大好,如今也没功名在身。但好歹是我看大的孩子,我是知道的,他没外人说的那样坏……”   阮瑜自然知道,宋河不像外人说的那样不堪。   她接住穆氏的话,说道:“祖母,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退婚并非是因为外头的那些闲话,只是……只是我一直都将宋河当做哥哥看待。”   说这话的时候,阮瑜差点咬了舌头,感觉被宋河咬过的嘴唇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撒谎了,她心中不安。   穆氏见阮瑜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是如此,祖母也就不强求了。原本还想把你留在祖母身边的,没想到你们两个却……唉……”   见穆氏如此,阮瑜心中也十分难过,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阮瑜走后,穆氏又重重叹了口气,跟秦氏商量着给阮瑜说个什么样的人家比较好。   穆氏疼阮瑜,也将她当做了亲孙女儿,自然要给她找个好的归宿。   秦氏虽然因为阮瑜给宋山重挣了个好名声而高看她一眼,但阮瑜退了婚事,到底是让她心中不太高兴。   于她而言,自己的儿子究竟有哪点配不上阮瑜的,他们还没说什么呢,阮瑜竟然退婚了。   但在穆氏面前,她是万万不敢表现出来的,只能替穆氏出着主意,给阮瑜找个合适的对象:“母亲,刘主薄的儿子听说也到了娶妻的年岁,你看看……”   穆氏皱皱眉头,摆手道:“不成不成,她那婆娘我见到过,是个泼辣的,刘主薄跟他那儿子都怕她,瑜丫头性子柔弱,若是嫁过去,只怕会被压得死死的。”   “那……朱县丞家的公子?”秦氏继续道。   “那就更不成了,他人如其姓,都快胖成一头猪了,哪里配得上我家瑜丫头,不成不成,再换一个。”穆氏连连摆手,觉得秦氏简直在瞎胡闹。   “那陈公子……?许公子……?唐公子……?”秦氏倒是提了不少人的名字,简直将清河县家中条件还不错的,为成婚的男青年都说出来,可偏偏穆氏没有一个满意的。   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道:“母亲,若是这么多人里面你还挑不出来一个的话,那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家适合了。”   话音刚落,便见穆氏笑了,说道:“还有一家你没说,陆翰林的孙子陆怀玉,如今不也未曾娶妻吗?”   秦氏倒吸了一口气,心想穆氏果真把阮瑜这一介孤女当做了香饽饽不成?陆翰林的孙子陆怀玉可是清河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不过双十年纪,就已经中了举人。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才华,多少姑娘等着嫁给他?   又哪里轮的到阮瑜啊……   “母亲,这陆公子虽然还未娶妻,但上陆家说媒的人家早几年就踏破门槛了。像他这样的人中龙凤,就算尚公主也不足为奇了,又如何能……能瞧得上阮家丫头啊?”秦氏有些为难地说道,觉得秦氏是在痴人说梦。   穆氏却认定了陆怀玉似的,说道:“当朝驸马不能入仕,他苦读诗书数十载,好不容易能一展宏图了,你当他会放弃朝堂,去尚公主?再者说了,瑜丫头这样聪明伶俐,七巧玲珑心,就算是公主也是比得的。我觉着这陆怀玉不错,配瑜丫头刚刚好。”   见穆氏说的成竹在胸,秦氏差点被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老夫人这是着了魔了吧,真将阮瑜当做了掌中宝,还要去给她攀陆家这门亲事!   在本章评论可获得随机掉落红包~ 第30章   第二日清早, 宋河醒来的时候, 便觉得头疼的厉害。他看了看四周, 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如何回来的,却是不记得了。   “赵东,快些滚进来给少爷我按按脑袋, 疼死了。”不知为何,宋河的心中仍然烦闷的很。仔细一想他才记起自己喝的烂醉的原因——阮瑜退了他们二人的婚事。   一想起这事,宋河便觉得意难平。   赵东是宋河的贴身小厮,昨儿一夜都守在门外,候着折腾了一宿的宋河,又是吐又是说胡话的,可把他给累坏了。   “来了来了, 少爷,小的这就给您按。”赵东赶紧过去, 伸手在宋河的头上按来按去。到底是个男人,什么时候该用多大的劲儿, 该按哪儿,他一窍不知。   宋河觉得头被赵东越按越疼,嚷道:“别按了别按了,再按下去, 我脑袋都快要炸了。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按脑袋都不会。”   赵东委屈巴巴,欲言又止:“少爷……听说阮小姐按摩的手法很好, 每次都老夫人按完,老夫人都直说感觉像年轻了好几岁,要不然小的去请阮小姐过来帮少爷按按……”   赵东出谋划策之后换来宋河的一声:“滚!”   宋河正生着气,阮瑜的名字在他这儿简直就是炸药,赵东还敢提,简直就是作死。   宋河冷着一张脸,自己揉着脑袋,警告道:“从今往后别再本少爷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我不爱听,听到没有?”   赵东抬头看看宋河,想起昨夜里宋河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不停地叫着阮小姐名字的场景,忍不住嘟囔:“那昨晚少爷你还拉着我不停的叫着阮小姐……”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宋河皱起眉头,眼神凛冽。   赵东赶紧摇头,说道:“没,小的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少爷……阮小姐还给少爷煮了醒酒汤……小的觉得她还是很担心少爷的……”   阮瑜退婚的事情还未传出,阮府的下人并不知道这回事。赵东也不知道宋河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生阮瑜的气了,但寻思着阮瑜好歹也是他将来的主子,决定替阮瑜说说好话。   说不定等少爷和阮小姐和好了之后,自己这个大功臣还能够得到赏赐呢?别看少爷的脾气大,但对他们这些下人可是很舍得的。   宋河听罢,心中稍微舒坦了一些,但一想起昨日阮瑜的话,心里又气的不行,赌气道:“谁要她假好心?赶紧把她煮的醒酒汤倒掉,老子才不喝她煮的!”   这话一说出来,赵东的表情便有些为难了,他支支吾吾地指指宋河的肚子,为难道:“少爷,这恐怕不成,阮小姐煮的醒酒汤,昨晚小的已经伺候您喝下去了!”   若是没有这碗醒酒汤,少爷昨天醉的那么厉害,只怕今天可就不止头疼了。   宋河嘴角抽搐:“……”   他突然想亲手掐死赵东是怎么一回事?   又躺着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之后,宋河的记忆渐渐清晰了些。他想起自己昨天跟孟子源和谢听喝酒,后来喝醉了被送回来就睡着了。他还做了个梦,梦见阮瑜被他欺负哭了,一直掉眼泪,他着急的不得了,不停地哄她。   后来……他还亲了她一下。   宋河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明明是梦,却那样的清晰,简直就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他的心里乱糟糟的,有些烦躁,翻了个身子骂道:“错的人分明是她,还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哭,还得小爷我低声下气地哄她,没这样的道理!”   -   等头没那么痛的时候,宋河收拾妥当之后准备出门了。   都说一醉解千愁,若是一醉不能解,便多醉几次,他决定今天再出去醉一次。路过前院的时候,刚好遇到阮瑜。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素净淡雅,见了他之后微微怔愣了一下。   她平日很少穿冷色系的衣裳,今日是第一次穿蓝色,宋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立马收回了目光,脸上有些不屑。   他假装没有看到阮瑜,抬脚便走,却被刚来的秦氏给叫住了:“河儿,你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里?厨房已经把早膳做好了,你也一块儿来吃点吧。”   宋河回头看了一眼秦氏,梗着嗓子答道:“不吃了,没胃口。”   说完也不等秦氏再说话,抬脚便走了。   路过阮瑜的时候,也没有停下半步,甚至没看她一眼,只把她当做了空气。待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宋河才稍微愣了愣,因为他发现阮瑜的嘴巴有点肿了。   他琢磨着估计是被蚊子咬了,瞧瞧,连蚊子都知道是阮瑜错了,咬她一口以做教训。   阮瑜在看到宋河的时候,下意识的便伸手捂住了嘴巴。想起昨晚的事情,她面如火烧,那炙.热一吻折磨了她一整夜,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也想过了,第二日若是见到宋河该如何面对。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做的这种混账事,若是他问起来,她该如何作答。   但她没想到的是,宋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阮瑜咬紧下唇,心中叹息一声,宋河可真是……混账。但这样也好,不牵扯,她的心里也就没那么乱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九末、啾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如此两日过去, 宋河每日都是早出晚归, 见到阮瑜也当没见到似的, 二人之间谁也不主动说话。   穆氏认定了陆府的陆怀玉之后,便开始着手此事。她的父亲跟陆府老太太的父亲是同僚,她们二人未出阁时也曾经一块儿玩过,只不过后来嫁了人之后就不太来往了。   穆氏寻了个由头, 向陆府递了拜帖,便去陆府看望陆老夫人了。   陆老夫人跟穆氏差不多年岁,只不过看起来却比穆氏大了好几岁的模样。穆氏年轻时便长了张肉嘟嘟的娃娃脸,如今上了年纪,脸上也还是有肉的,而陆老夫人则形容消瘦,脸色显得有些灰败。   见到穆氏来看望她, 陆老夫人还是很高兴的,脸上带了丝喜色, 脸色也好了许多:“穆姐姐,真没想到你今日竟然能来看我, 看到你,我便想起了咱们还未出阁时,一起练琴的日子。只不过时光荏苒,岁月催人老啊, 一眨眼的工夫,咱们都已经这般年岁了。”   穆氏本意是来看一看陆怀玉此人是不是真如外人所说的那般满腹经纶、玉树临风的。此时见了陆老夫人,也不住感慨:“谁说不是呢, 这岁月就在弹指一挥间过去了,抓都抓不住,咱们可都老喽……”   顿了一下,穆氏看着陆老夫人这般形容,有些担忧道:“我昨日让李嬷嬷来下拜帖的时候,便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原以为最近是见不着你了,没想到还是见到了。只不过我瞧你这样子,似乎是真的病的厉害?”   陆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若要说病的厉害,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我最近人总是有些不舒服,明明一整日下来也没做什么,就是觉得浑身乏力。你再瞧瞧我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明明吃的不少,却还是每日都在瘦,再这样下去,我恐怕都要瘦成一具骷髅了,实在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可请大夫看过了不曾?”穆氏见她说的吓人,担忧地问道。   陆老夫人摇了摇头:“这倒是未曾。”   穆氏着急道:“你瞧瞧你,都病成这样了,还不晓得找大夫看看,若是拖下去这病日复一日越发严重了该怎么办?”   “这……”陆老夫人突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半天说不上个缘由。   伺候她的嬷嬷见了,赶紧接话:“老夫人,其中缘由你可能不知道,这病也不好找大夫看哪……外头的大夫都是一些男人,老夫人这病又……”她亦是欲言又止。   听了这话,穆氏心中一顿,有了主意,觉得就连老天都在帮她。她道:“这简单,我有个干孙女儿,名叫阮瑜,她的医术倒是不错,若是方便的话,我明日便带着她来给你看病,可好?”   “便是大家口口相传,免费为大家看病问诊的阮大夫?”陆老夫人和嬷嬷互看一眼,见穆氏笑着点头,嬷嬷赶紧说道:“方便,自然是方便的。”   两人又闲话了一些,聊得大多是从前的一些往事,说着说着穆氏便把话头带到了儿孙的身上,表情羡艳地说道:“听闻你那孙儿前些日子刚中了举人?可真是了不得,叫人佩服的紧呐。你家孙儿好像跟我家那个臭小子相同年岁吧?这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条龙,一个地下一条虫,唉,羞煞我咯。”   “穆姐姐,瞧瞧你,快别这样说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陆老夫人也最喜欢自己那个大孙子,平常有人当着她的面夸陆怀玉,她都是十分高兴的,但穆氏这话说的却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前些日子我才听说你那孙儿破了个案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论起人才来,你家举人老爷才当仁不让。”穆氏笑着接了话,“就是不知道他可在府中?也好叫我看看这么小的年纪便中了举人的孩子,长什么模样。”   陆老夫人没多想,点头说道:“在的在的,方才你来之前,他还在陪着我话家常呢。他是个孝顺孩子,平日里不管在外头多忙,都会来陪我说上几句话,也算是没枉费我疼他一场。他是去厨房给我拿糕点了,等会儿便到,穆姐姐你就能瞧见了。”   穆氏心中有了数,暗自点头陆怀玉倒真是个好的,不单有学识,还是个有孝心的。这样的好男儿,阮瑜嫁过来之后才不怕受苛待。   没过多久,陆怀玉果然来了,他穿着一袭青衫,青丝以玉冠,唇角带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   他手中拿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样点心。似乎没想到有客人在,见了穆氏之后有稍许诧异,随后便风度翩翩地朝穆氏见了个礼。   穆氏打量着陆怀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是李嬷嬷见老夫人一直盯着陆公子看,看的人家都不太好意思了,提醒了她一下,穆氏才不再看了。   她又跟陆老夫人闲话家常了一些,这才告辞回府了。   回到府中,穆氏叫来了阮瑜,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的端详她,越看越觉得阮瑜跟陆怀玉相配。她的瑜丫头这样优秀,医术好就不说了,厨艺也是一绝,生了一副好颜色,性子也是一顶一的好,这样出挑的姑娘家,哪里能找得到?   不是穆氏吹,找遍整个清河县,她坚信也找不出比阮瑜还要出挑的姑娘了。   阮瑜见穆氏只顾着看自己,也不说话,忍不住问道:“祖母,你这是怎么了?怎的一直看我……?可是阿瑜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穆氏收回目光,笑道,“祖母就是瞧着我家的瑜丫头好看的紧,想要多看几眼。等以后你嫁了人,祖母想看都不一定能看得到了。”   说起这个,穆氏有些伤感。   阮瑜扑到穆氏怀中,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撒娇般地说道:“那阿瑜就不嫁人了,永远陪在祖母身边,可好?”   “说什么胡话,哪有姑娘家家不嫁人的。你如今都十七岁了,更是得抓紧一些了,否则再过几年成了老姑娘,就不好嫁人了。”穆氏叹气说道。   阮瑜不知道穆氏为何突然说起这些,猜出可能是有因为自己退掉了与宋河婚事的事情,让穆氏开始担忧她的婚事了。   是啊,如今她一介孤女,父亲还是触怒了圣上被处死的,有这样一层关系,谁若是想要娶她,都得好好考虑会不会被连累。   穆氏见她低垂着眉眼,抿唇不说话了,这才说出自己叫她过来的目的:“今日我去看望了未出阁时的一个姐妹,得知她身子不大好,所以想让你明天跟着我去给她看看病,可好?”   “自然是好的。”阮瑜立马应下了。   穆氏满意地点点头,见她打扮的素净,又叮嘱道:“那祖母吩咐下人备好马车,明日咱们一早就过去。只不过我瞧着你打扮的也太素净了,祖母这儿有几件首饰,你拿着去用,明天打扮的喜气一些。”   阮瑜心中不解,既然是去给病人看病,为何要特意打扮一番?   穆氏见她神色疑惑,但事情还没定下来,她也不好直说让阮瑜去给陆老夫人看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让阮瑜跟陆怀玉见一面的事情。   于是穆氏便胡乱说了个由头:“既是去看望病人的,自然要打扮的喜气一些才好,说不定我那姐妹见了,心里跟着一高兴,病也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这便是俗话说的冲喜。   阮瑜作为一个大夫,自然不相信这些事情。但穆氏既是说了,她自然也会照办,于是她收下了穆氏送她的几件首饰,道了谢。   她心里也明白,这是穆氏疼她的表现。   明天晚点更新,一共更新四章 第32章   穆氏送的首饰盒里有三支簪子, 阮瑜选了一支最素净的羊脂色茉莉小簪插在发间, 与她的气质十分相配。镜中的女子淡淡坐着, 面容恬淡,容颜娇丽,十分惹人怜爱。   “小姐,你可真好看呐……”阿襄停下替阮瑜梳头的动作, 看着镜子里的阮瑜出神。小姐还未及笄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后来夫人将小姐定了婚事的消息放了出去,那些提亲的人才消停了一些。   阿襄心想,若是阮家还在,小姐定能觅得一个绝世的如意郎君。小姐这样好,她就该配最出色的那一个。   “行了, 别贫嘴了,咱们快些收拾妥当了, 别让祖母等候。”阮瑜淡淡笑了一下,没将阿襄的话放在心上。她自然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 但这又有什么用?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用这副皮囊换她的亲人们好好活着。   到了穆氏院中的时候,穆氏也已经收拾妥当了。远远的便瞧见了阮瑜,她步履缓慢, 袅袅娜娜,走路的姿态实在好看,步步生莲花。   穆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扬州果然是生产美人的地方,瞧瞧她的瑜丫头,出落的竟然这样好。   因着穆氏昨日的话,阮瑜今日抹了些胭脂,平日里素净的脸蛋此时看起来艳丽了许多,多了一分柔媚,十分夺目。   “那句话怎么说的?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瞧瞧,这说的可不就是我的瑜丫头么?”穆氏亲昵地拉着阮瑜的柔荑,嬉笑着打趣。   阮瑜脸色微红,朝穆氏娇嗔道:“祖母……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经夸,可别这样夸我了,否则我的尾巴可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话说的俏皮,引来穆氏的一阵好笑。   上了马车,车轮滚滚驶过,朝陆府而去。陆老夫人早就吩咐过下人了,得知穆氏带着阮瑜过来了,便赶紧将她们请到了陆老夫人的房中。   刚走进来,阮瑜便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她打量了房间一圈,发现桌案上放着几碟子糕点,应该是糕点的甜味儿。她心里想着,这陆老夫人是个喜食甜食的人呢。   “这就是瑜丫头吧,快让我瞧瞧。”陆老夫人朝阮瑜伸出手来,笑容慈祥。尽管她整日足不出户,但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不少次关于阮瑜的事情。昨日听穆氏提起阮瑜,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人人夸赞的阮神医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是第一次来陆府,阮瑜略微羞涩却并不怯场。听了陆老夫人的话,她朝穆氏看了一眼,见穆氏笑着朝她颔首,便信步走到陆老夫人身旁,笑着唤了一声:“老夫人安好。”   她的声音软糯,像细雨绵绵,春风拂面,听到人的耳中十分的舒服。   陆老夫人打量着阮瑜,见她温婉恬淡,一眼便生出喜爱,抓住她的手笑道:“哎呦,可真是个好孩子。穆姐姐,你这干孙女儿模样长得真是可人,招人疼的紧。”   她更没想到的是,阮瑜看起来这样娇弱的小姑娘,竟会是大家口口相传的‘阮神医’。阮瑜这样的姑娘,一看就是被娇养着长大的,没想到竟然还会医术。   穆氏听陆老夫人夸赞,与有荣焉地笑笑:“可不是么,这小丫头倒是会长,瞧瞧这眼睛,这鼻子、嘴唇的,旁人若能得一样,便已是了不得了,偏偏这丫头样样生了个顶尖,天生的美人儿。”   两人嬉笑了几句,皆是在夸阮瑜。   阮瑜听的羞红了脸,就连耳根子都在发烫。她怕两位老人家再说下去,自己就真被说成了九重天上那喝露水就能活的仙女儿了,赶紧柔声道:“祖母,老夫人,你们可莫要再夸阿瑜了,真是羞煞我了……”   “老夫人,阿瑜听祖母说您的身子骨今日不大好,可否将症状说与我听听?”阮瑜三言两语便将扯远了的话题重新扯了回来,淡笑望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回道:“正是,我也不知是怎的了,近些日子总是觉得饿得快,但吃的多了反而还越来越瘦,也越来越嗜睡,总是昏昏沉沉的提不上劲儿。”   阮瑜听罢点点头,开始给陆老夫人把脉,把完了脉之后,阮瑜又问道:“除这些之外,老夫人可还有别的症状?小解的时候可有哪里不舒服?”   听了这话,陆老夫人和嬷嬷互看一眼,心中彻底佩服了阮瑜。陆老夫人最近小解总是觉得不舒服,只不过当着阮瑜的面儿没好意思说出口,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找大夫来看病的原因。   大夫多为男子,她一个女人,虽说年纪已经大了,但是她从小便生在注重规矩的家庭当中,一想到要跟男人说那样羞耻的事情,便宁愿不看这个病了。   嬷嬷赶紧答道:“老夫人每次小解完,都会引来许多蚂蚁、虫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了嬷嬷这话,阮瑜便已经确定了陆老夫人的病症。陆老夫人爱吃甜食,最近身乏,多食,体轻,排泄物会引来虫子是因为太甜了。   “老夫人,方才我给您把脉,再综合你说的这些症状,看来您是得了消渴症了。”阮瑜说道。见她们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消渴症是什么意思,解释道,“之所以会得消渴症,跟您爱吃甜食有很大的关系。消渴症很难根治,但只要您按照我开的方子好好吃药,再配合忌口,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阮瑜拟了方子出来,递给嬷嬷,又道:“老夫人可喜欢吃酸的?平时可以背一些山楂之类的吃食,吃这些对您的身子是有好处的。”   嬷嬷赶紧应下了,赶紧派人将桌上的糕点撤走,换了一碟子新鲜的山楂。   陆老夫人听了阮瑜的话之后,止不住地感慨:“竟没想到吃甜食也会得病,若是早些知道,我便不吃了。”   穆氏也笑话她:“你小时候就爱吃甜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也没改变。咱们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从前了,稍微有哪儿不舒坦,就难受得紧。从今往后你可要谨听医嘱,别再吃这些甜腻腻的糕点了。”   陆老夫人连连点头,相较于甜食来说,她还是更加惜命。就连平日里最不爱吃的山楂,也当着阮瑜的面吃了几颗,只不过被酸的脸都皱成一坨便是了。   替陆老夫人看好了病,穆氏让阮瑜出去逛逛,自己则是留下来陪陆老夫人说话。   阮瑜出去之后,穆氏赶紧问道:“你那孙儿今日怎的不在?”她今天特地带阮瑜过来,就是来相看陆怀玉的,谁知正主竟然没在府中。   陆老夫人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答道:“早上他倒是同我说过,是出去买几本书回来,估摸着没多久就回来了。”   穆氏听罢点点头,能回来就好,她们也不算白来一趟。   “穆姐姐……我怎么觉得你是有话要对我说?”见穆氏的神色,陆老夫人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她怎么觉得穆氏好像更关心陆怀玉?每次来的时候,都旁敲侧击的问她关于陆怀玉的事情。   “是,我今日带瑜丫头过来,一是想让她给你看病,二……则是想带她过来相看相看。你如今也看过她了,咱们不说虚的,瑜丫头的模样、性子都是极好的,唯一可惜的便是她家道中落,如今只剩她一介孤女。但我将她看做了亲孙女儿,她没了亲生父母,还有我宋家给她撑腰。”穆氏见陆老夫人问起,索性不再遮掩。   “如今她也已经到了嫁人的年岁,我放眼整个清河县,觉得除了你们家陆怀玉,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她。如今人你也相看过了,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穆氏说完,紧张地看着陆老夫人,就怕她说出一句‘不合适’。   阮瑜在她心中样样都好,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家破人亡,寄人篱下的孤女。若是陆老夫人因为这个而瞧不上阮瑜,穆氏只怕会心疼的要命。   出人意料的是,陆老夫人听了穆氏的话之后,并没有反对,思衬了片刻之后答道:“阮瑜这孩子的确很出色,模样、才情也都是个顶个的好,我瞧着十分欢喜。至于家世方面,穆姐姐你也别太在意了,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并不是很看重这些。如若不然,我当初也不会下嫁了。”   “但我怎么看没用,还得看怀玉怎么想的。他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娶妻这事儿我总不能硬压着。若是他喜欢,那这事肯定能成。”   穆氏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有信心陆怀玉会喜欢上阮瑜。她的瑜丫头那样优秀,谁又会不喜欢呢?也就只有她的那个傻孙儿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那便成了。”穆氏应道。   -   阮瑜心中藏着心事,有些心不在焉的。   陆府的院子里有一方池塘,里面种了荷花,此时荷花已经露出了尖尖角,只等着过些时日绽放了。阿襄第一次来陆府,见院子里养了不少的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打哪儿来一个婢女,手中拿着托盘,碗中装的是甜汤,从阮瑜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的身子虚弱地晃了晃,托盘竟然撞到了阮瑜,甜汤都洒在了她的身上。   冰凉的触感让阮瑜惊呼出声,阿襄收回赏花的兴致,赶紧问道:“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婢女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紧福下身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婢并非有意……还请小姐饶恕奴婢……”   她的面色苍白,因为害怕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阿襄怒道:“你是怎么走的路?都不看路的吗?若是伤到我家小姐可怎么是好?”   “算了阿襄,我没什么大碍,这甜汤是凉的,只是打湿了衣裳而已,她只是一时疏忽罢了,不打紧的。”阮瑜知道阿襄是紧张自己,才会向婢女发脾气,柔声劝道。见婢女吓得瑟瑟发抖,想要安慰几句,却见她面色苍白的很,就连唇色也发白。   她瞧出了端倪,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好?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婢女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栽倒在了地上。   阿襄此时才吓坏了,紧张地问道:“小姐,她这是怎么了?我……我不过是呵斥了她两句,难不成她撞了小姐你,说也不能说了……”   阿襄觉得委屈,她又没怎么着她,怎么还晕倒了。   阮瑜倒算冷静,朝阿襄摇摇头说道:“她的脸色苍白,估摸着身子不大舒服,跟你呵斥她没关系。你别着急,帮我将她抬到那边的亭子里去,等我给她把了脉再说。”   得了阮瑜的安慰,阿襄冷静了许多,赶紧过去帮忙抬婢女。但是她们两个的力气都不大,阮瑜自小娇养着长大,自不必说。阿襄作为贴身侍女,也不用做力气活,一时之间,她们二人竟然抬不动这个婢女。   廊下站着一人,穿着玄青色长衫,面如白玉,发戴玉冠,容颜俊逸。他的手中拿着刚买来的两本书,远远地便瞧见了这边的动静,眼见阮瑜主仆二人都没法子将婢女抬起来,赶紧信步走来,声音如同山涧戏水潺潺:“还是我来吧。”   他的声音引来阮瑜和阿襄的注视,她们二人虽然不认识陆怀玉,但瞧他这气派,和对陆府这样熟悉的样子,阮瑜大概猜出了是陆府的公子。   她朝陆怀玉见了个礼,说道:“那便劳烦公子了。”   婢女被带到了凉亭里,阮瑜给她诊了脉之后发现她并不是之前自己所猜测的中暑,而是因为宫寒。宫寒的女子多是因为从小便气血不足,才会导致如此,平日的症状为惧寒,耐热,手脚常常处于冰冷的状态。   若是到了每月月事的那几日,还会疼痛难忍,更有甚者会发生昏迷。这个婢女便是因为来了月事,又碰了冷水,太过疼痛而昏倒的。   阮瑜掐了婢女的人中,婢女很快醒转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陆怀玉之后,赶紧站起来,朝他见了个礼:“少爷……奴婢……奴婢见过少爷……”   刚说完,她脚下踉跄,差些又摔倒了,还好阮瑜扶住了她。   陆怀玉赶紧朝她摆摆手道:“你身子不舒服就不用多礼了,自己的身子总是要自己爱护的,以后若是哪里不舒服便向管家说一声,没什么打紧的。”   “谢谢少爷……”婢女咬着唇感谢。整个清河县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少爷是最出色,最温和的人了,她才来陆府没多久,又是在后厨做事的,从前没机会见少爷,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阮瑜假装没看到婢女羞红的脸色,朝阿襄说道:“阿襄,你去厨房用生姜和红糖煮成汤送过来,给她喝下。”   阿襄应了一声,又有些不太高兴,这个婢女也真是的,小姐被她泼了一身的水,连衣裳都没来得及去换就给她看病。她倒好,醒过来一句感谢的话不说,就知道看她家少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春似的……   阮瑜出了声,婢女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昏倒之前闯了大祸,赶紧又朝阮瑜道歉。   阮瑜扶住她,让她不必多礼:“你身子不舒服,还是好好坐着休息吧。我让阿襄去煮了红糖生姜汤,待会儿你多喝一些。你的身子偏寒性,受不得寒,平日里要忌生冷,遇上这几日更不能劳累。”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阮瑜反应过来她们身边还有个男人。她朝陆怀玉看了看,却见他也正在看着她,面色并没有任何不妥,见她看过来朝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反应过来,这位陆公子恐怕并不知她说的‘这几日’是何意思,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你若是好好调理的话,身子还是能调理好的。我平日会在宋府外摆摊问诊,你到时候可以过来找我,看病抓药都是免费的。”   婢女听她这样一说,立马猜出了她的身份,惊奇道:“您便是阮大夫?今日真是多谢您了……”   陆怀玉面上不显,心里也吃了一惊。昨日他便从祖母那里听说了,今日会来一个女大夫给她看病,正是近日因为免费看病而闻名清河县的阮瑜。他也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关于阮瑜的一些传言,说她医术如何好,多么有医德,又长得如何好看……   当时他还在心中一笑而过,心想着怕不是又是一个为了赚个好名声,而特意出来做戏的女子。   如今瞧见了阮瑜本人,这才将之前心中的一丝不屑丢弃。方才他在回廊下的时候,早就将这边的情况看的清楚,婢女不小心打翻了汤将她的衣裳打湿,她非但没有呵斥,在婢女昏倒的时候,还出手救治。   单凭这样的小事而言,阮瑜的确如外面说的那样,是个医者父母心的大夫。   陆怀玉心中思量的同时,余光看向阮瑜被甜汤打湿的地方,却意外发现她的衣裳湿了之后,便贴在了身上,将她的身段完美勾勒出来。   陆怀玉喉间一动,赶紧将头侧到了一旁,面色微微红了。   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正人君子,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偷看别人姑娘家。若是被她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他是登徒浪子呢。   阿襄并不熟悉陆府,但幸好路上碰见个嬷嬷,让嬷嬷帮她去煮了红糖生姜汤,很快就回来了。婢女喝下汤水,觉得小腹处暖暖的,整个人好似活了起来。   “你回去之后再煮一些,若是渴了就喝这个,可别贪凉喝凉水,会让你更加疼痛的。”阮瑜交代道。这天儿实在太热了,就怕这姑娘不知轻重,没忍住又贪凉。   婢女应下了,保证不会贪凉,再次向阮瑜道了声谢,娇羞地看了陆怀玉一眼之后才告退了。   陆怀玉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阮瑜的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婢女的举动。即便看到了也不怎么样,这样的目光他瞧得多了去了,外面那些大家闺秀他都瞧不上,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婢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月浑子 2个;眠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春归 5瓶;381616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她是得了什么病?”陆怀玉问道, 方才只听阮瑜一直交代着婢女莫要贪凉、忌生冷, 也没听说得了什么病。   实际上他也是没话找话, 想跟阮瑜说上几句罢了,一个婢女得了什么病,又关他什么事儿呢?   谁知他这话一问出来,阮瑜白净如瓷的脸便红了起来,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陆怀玉一眼,见他表情认真,似乎真想知道其中缘由,只能咬唇说道:“不过是女子才会有的病痛罢了,陆公子就别问了。”   这话一说,再结合之前阮瑜交代婢女的这几日多休息的话,陆怀玉突然之间就有些明白了, 俊朗的脸上也飞过云霞。为掩饰尴尬,他右手握成拳头, 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他想起曾经表妹来月事,跟他说肚子好痛, 要他帮忙揉揉。当时的他什么都不懂,连‘月事’是什么都不知道,竟傻愣愣地答应了帮她揉,后来表妹拉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才受到惊吓般将手缩了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碰女子那样私密的地方,自那天之后他翻来覆去的好一阵子睡不着,每次做奇怪的梦时, 想到的都是表妹的脸。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因为他知道他对表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将她当做妹妹而已。   片刻的沉默之后,陆怀玉再次说道:“原来你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阮瑜阮大夫,你可知道外人现在是如何说你的?”   “嗯?这我倒是不知道。”阮瑜挑挑眉毛,看着陆怀玉,等他的下文。   陆怀玉见她这样俏皮的模样,脸上也不由露出个笑容:“他们说是你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还有些人叫你‘神仙姐姐’。之前我听了这个名号,却没见过你真人,还想着什么样的姑娘竟会被人称作是‘神仙姐姐’,不瞒你说,当时我心中还挺不屑的……因为我从未想过有人会美成仙子一样出尘。”   阮瑜听了,脸上的笑意不减。她哪里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她顶多就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罢了,身负血海深仇,却不知该如何去报。   “什么活菩萨,神仙姐姐,不过都是他们胡说的罢了,我就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哪里敢当啊。”她低头浅笑,伸手将落在耳边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不过十分寻常的动作,她做出来却格外的勾人,陆怀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跳竟快了一拍。   陆怀玉摇头道:“不,我也是在见了你真人之后,才觉得他们所言非虚。”   “陆公子真是说笑了。”阮瑜抿抿唇,笑的有些腼腆。   二人又说了几句之后,阿襄想起阮瑜的衣裳被打湿了,如今还没有干。找了个他们二人都没在说话的空档,小声道:“小姐,你的衣裳还湿着,要不然咱们跟老夫人说一声,先行回去吧。”   方才给又是给婢女把脉又是急救的,阮瑜竟然将这事给忘了。此时经阿襄一提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前湿了好大一片,有些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的脸蓦的红了,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她正要向陆怀玉辞别,却见他将身上的竹青色外袍脱下,随后披在了她的身上,说道:“你这样出去恐怕不好,还是将我的衣裳披着。”他之前早想要提点,却没好意思开口,而后跟她说了几句别的,便有些心猿意马,竟把这事给忘了。   外袍带着男人陌生的气息,跟宋河的清冽不同,陆怀玉身上带着墨香味,令人安稳。但对阮瑜而来,却有些唐突了。   阮瑜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有穿着陌生男子衣裳的道理,这未免失了规矩。她觉得不妥,但她和阿襄都没有能够遮掩的物件,她瞧见了池塘里的荷叶,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陆公子,府上的荷叶长得可真好,能否赠与我一枝?”阮瑜看向陆怀玉。   她的眸子是琥珀色的,眸光潋滟,十分勾人。陆怀玉被她看的呼吸一滞,稳了稳心神才笑道:“自然可以。”   阮瑜命阿襄去摘了一枝荷叶过来,然后自己拿在胸前把玩,发现果然将胸口湿的那一片遮住了之后,嘴角带上一抹笑意。   她将陆怀玉的外袍递过去,大大方方地说道:“多谢陆公子的衣裳了,只不过今日这日头太晒,若是穿的太多了恐怕会中暑。我觉着这荷叶便很好,陆公子以为呢?”   陆怀玉见她如玉般的双手拿着荷叶的茎,荷叶很大一片,将她胸前那片全部遮住了,丝毫看不出来她的衣裳湿透。他没有因为阮瑜递还衣裳而生气,反而笑了。   这姑娘,好一颗七巧玲珑心啊。   也是自己唐突了,虽然知道自己心中对她的感觉十分不一样,但是于她而言,自己也不过是才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她不愿穿一个陌生男子的衣裳,合情合理,她是个重规矩、有才智的好女子。   -   房内,陆老夫人还在跟穆氏聊着陆怀玉的事情。   “小方氏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清楚?她想让她娘家哥哥的女儿嫁给我的怀玉,想都不要想。”提起这事,哪怕温和如陆老夫人,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了一张脸,朝穆氏诉说着,“当初怀玉的亲娘死后没到一年,小方氏就进了我陆家的门。为这事我跟我那糊涂儿子赌气了好几年,我们陆府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做出正妻死了不到一年,丈夫就续弦的事情来,真是令老祖宗蒙羞。”   “她当她使得什么手段我不知道?论起样貌、才情她哪里比得上怀玉的亲娘?连给阑珊提鞋都不配的下贱东西!除了会些床上的把戏引-诱男人,还会些什么?”陆老夫人气地捶胸,咬紧了牙关,“她那外甥女也不是个好的,跟她一个德行,看起来就是个狐媚子样。她们方家祸害了我的儿子还不够,如今还想祸害我的孙儿,简直做梦!”   “行了行了,你说归说,别动这么大的气,对你身子也不好。方才瑜丫头跟你说了什么你都给忘了?注意忌口的同时,心情也要保持舒畅才行。”穆氏见她气的脸色发红,赶紧劝道。   “怀玉是个聪明孩子,连你都看的出来那小方氏的外甥女不是个好的,想来他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你不必太担心了。”   陆老夫人听了却摇头道:“怀玉他在读书上有过人的天赋,但看人却不行。说到底还是我没教好他,当初阑珊去了之后,我也病的一发不可收拾,没精力照顾他。他那时年岁还小,就由小方氏带着,如今还将小方氏当做亲娘般看待,对那方家的小狐狸精也是一口一个表妹的。我也曾在他面前提点过,让他离小方氏和方映柔远些,他却说是我想多了,唉,到底是小方氏养大的,这么些年也有了母子情谊……”   听陆老夫人倒了这么多的苦水,穆氏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就怕陆怀玉跟这个方映柔不清不楚的,那阮瑜再掺和进去,像个什么事儿?   她有些担忧地问道:“沈妹妹,你跟我说句实话,怀玉对那方映柔……可有男女之情?若是有的话,那我家瑜丫头,就不掺和进来了。”   “穆姐姐,方映柔虽然卯着劲儿想要嫁进我陆家,但我看得出来怀玉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当做妹妹看待。若是和阮瑜这事真能成了,那便是皆大欢喜,也趁机让他们方家死了这条心。”陆老夫人说道。   穆氏听了这些话,虽然觉得其中的门道复杂了一些,但是左思右想,放眼整个清河县,又有谁能比得上陆怀玉呢?哪怕多了方家这事,陆怀玉也仍然是最佳夫婿的不二人选。   再有陆老夫人如此保证,穆氏决定试一试。主要也是因为她见过方家的方映柔,觉得她不论才情还是容貌,都差了阮瑜一大截,她不相信方映柔争的赢她的瑜丫头。   “行倒是行,只不过怀玉的继母既是方映柔的姨母,将来瑜丫头嫁进来,她不会苛待我的瑜丫头吧?”穆氏问道,想要陆老夫人一个准话。   陆老夫人冷笑一声,长满了褶子的眼中虽然有些浑浊了,却透着精干:“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我陆府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得了陆老夫人的准话,穆氏这才放心了许多。   -   阮瑜和阿襄已经在马车上等候了,穆氏也让李嬷嬷传了话,稍等片刻就来。   没多久来了个陆府的婢女,手里拿着托盘,盘子里是瓜果和茶盏。婢女朝阮瑜见了个礼道:“阮小姐,这是我们少爷命奴婢送过来的瓜果和茶盏,还请阮小姐笑纳。”   阿襄掀开了马车玄色的帘子,阮瑜温婉的容颜露出来,面色有些诧异。陆怀玉送来的?主人家的好意阮瑜自然不会拒绝,便让阿襄收下了。   “替我多谢陆公子。”阮瑜朝婢女说道,放下帘子的时候,余光扫到陆府门口的廊柱边上有个人影,定睛一看果然是陆怀玉。   他正朝这边看着,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阮瑜只当做没看见,钻进了马车里。阿襄正好渴了,给阮瑜倒了茶水之后,自己也倒了一杯喝起来,又吃了些甜瓜,罢了才满足地说道:“小姐快些尝尝,这甜瓜格外的甜。这陆公子还真是贴心,竟然还晓得派人来给咱们送吃的。”   阮瑜也吃了块甜瓜,倒是真的甜。她听了阿襄的话,应道:“嗯,陆公子是个好人。”   谁知阿襄却笑得暧昧,打趣儿道:“只怕这好也是分人的呢,小姐,你果真没看出来,陆公子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阿襄早就发现了,陆公子对小姐你不一般呢。”   “阿襄,莫要胡说。”阮瑜皱皱眉头,呵斥道。   阿襄却不以为意,扁着嘴道:“我有没有胡说,想来陆公子是最清楚的那一个了。不过小姐,这个陆公子可不一般呐。我曾在彩屏姐姐那儿听说过他,十二岁中童生,十六岁中秀才,如今不过弱冠,便已是举人老爷了,再过两年状元之才非他莫属。小姐见多识广的,兴许见识过这样厉害的人,但阿襄却是第一次见到。小姐,你说陆公子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啊?我见惯了那些考了数十次连个秀才都中不了的,也见过胡子花白还去考科举,就为中个举人的,陆公子倒好,轻轻松松便考上了。”   阿襄是个性子跳脱的,遇上合得来的便特别能聊,来蜀中月余,知晓得趣事可比阮瑜多得多。比如这陆怀玉,阮瑜还是第一次听说的。   她听了阿襄的话,心中倒是十分佩服,抿唇回了句:“陆公子确实厉害。”   阿襄见她夸赞,笑着凑过来道:“那小姐你可要多多把握,千万别让人给抢走了。阿襄瞧着,小姐跟陆公子相配的很,比宋少爷好多了!”   “阿襄!休要胡说!”阮瑜微微蹙眉呵斥了一声,脑海当中却闪过了宋河的身影。   他那日将她扑倒在床上亲了之后,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阮瑜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一边想要宋河醉的糊涂,把那事给忘了。可他真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心里又有些怄气。   这几天宋河整日在外浑玩不着家,他们很少见面,就算见了面宋河看她的眼神也很冷,跟啐了冰似的,又或者直接当做没她这个人。   阮瑜觉得委屈,当初还是宋河亲口说不想与她成亲的,她不过依了他的意,他反倒还闹脾气了。   穆氏没过多久便来了,她的脸上带着称心的笑意,因为她方才同陆老夫人告辞时,刚巧碰上陆怀玉进来,一问才得知他竟然已经见过阮瑜了。瞧他这模样,似乎对阮瑜很满意。   穆氏心想,这事肯定能成。   “祖母,您来了。”阮瑜扶着穆氏坐好,又拿了块甜瓜递过去。   穆氏吃了一口,说道真甜,问是谁送的,阮瑜还没答话,阿襄赶紧笑着道:“回老夫人,是陆公子谴人送来的呢。”   穆氏会心一笑,见阮瑜低垂着眉眼,双颊微红的模样,只当她也瞧上了陆怀玉,如今是害羞了:“陆老夫人的病你多费些心思。”   阮瑜点点头道:“应该的,祖母。” 第34章   余下几日, 阮瑜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陆府给陆老夫人请一次平安脉。陆老夫人虽然很喜欢吃甜食, 但到底惜命, 阮瑜嘱咐要忌口之后便没有再吃过甜食了。   但她每次想起那些甜糯糯的糕点,心里就想吃的紧。于是想了个主意,便叫下人做了糕点拿过来,她每天闻一闻, 便告诉自己今天已经吃过甜点了。   今日阮瑜过来请平安脉,恰好看到陆老夫人端着糕点,还以为她要吃,正准备出言阻止,便见陆怀玉朝她摇摇头,小声说道:“别急,有我看着祖母, 哪里会真让她再碰这些甜食?她不过是拿着闻一闻罢了,说是闻了之后就当是吃过了。”   他笑的有些宠溺:“祖母年纪都这般大了, 还跟个孩子一样,对不对?”   “嗯, 老夫人很可爱呢。”阮瑜听了缘由之后,也忍不住笑了笑,嘴角笑靥浅浅。她的心中也生出几分羡慕,有亲人陪伴着可真好, 无论何时都是充满着欢声笑语的。   不像她,一想起自己的亲人,心中便一片虚无。   陆怀玉见她笑起来, 怔愣片刻,感觉阮瑜一笑,他心中便开满了鲜花一般。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子有这样的感觉,这几次跟阮瑜的短暂接触,他也十分的欢喜。   陆老夫人闻过了糕点,便朝他们看过来,一眼便瞧见了自家孙儿瞧着阮瑜时那股子呆愣的模样。她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这傻小子前几日还问她关于阮瑜的事情,却原来真如她心中所想一般,惦记上她了。   经过几日接触,陆老夫人对阮瑜也十分的满意,只等着寻个合适的时机跟陆怀玉说上一说,然后就开始着手他们俩的婚事。   他们二人郎才女貌,站在一块儿十分的相配,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陆老夫人心里甚至连阮瑜生的孩子该叫个什么乳名都想到了。   “瑜丫头,你来啦。”陆老夫人朝阮瑜招招手,笑的祥和。   阮瑜赶紧走过,拉住陆老夫人的手笑道:“来了有一会子了,正见老夫人在吸糕点之精华,没忍心打搅呢。”   她说话有趣,逗笑了陆老夫人,将她拉到自己边上坐下:“你祖母与我乃是好姐妹,你往后也叫我一声‘祖母’吧,总是老夫人老夫人的叫着,太见外了。”   阮瑜没想太多,只当是陆老夫人为人和善,便笑着唤了一声:“祖母。”   反倒是陆怀玉红了脸,他脑子里突然幻想着,哪一天真能让阮瑜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阮瑜给陆老夫人把完了脉,便要走了:“祖母,您的身子恢复的很好,今后只要每日按时吃药、忌口,便没有什么大碍的。我等会儿还得去开摊问诊,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望祖母。”   “好、好,这几日也辛苦你了,你还有事要忙便快些去吧。”陆老夫人说道,她正想开口让陆怀玉送一送阮瑜,就听见陆怀玉主动说道:“祖母,我去送送阮瑜妹妹。”   陆老夫人心领神会,朝他摆摆手让他去了。   二人走后,朱嬷嬷朝陆老夫人笑笑:“老夫人,瞧少爷这样子,似乎是对阮小姐有意呢。”   “这样最好,原本还以为得我出手撮合撮合,没想到怀玉自己个儿瞧上了。”陆老夫人满意地笑笑,“这回我看小方氏该当如何,想让方映柔进我陆家的门,简直做梦!”   -   陆怀玉对阮瑜是真真儿满意的,他也瞧得出来自家祖母的心思,这意思分明就是想将他们二人促成一对好姻缘。阮瑜模样生得好,学问也好,又会医术,为人温和谦让,自是再好不过的女子。   陆怀玉这么些年来全都用来钻研学问去了,接触到的女子自然少之又少。在阮瑜之前,他便只与表妹方映柔相处的多一些,他觉得表妹虽然可爱,但他对她也只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只有跟阮瑜再一块儿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心里砰砰跳的厉害的滋味儿。   叫人欢喜至极。   若是今日见到她,那今日便是美妙的一天,若今日见不到她,哪怕艳阳高照,他也提不起任何兴致。他捂着胸口问自己,他该不会是害了相思之症了吧?只不过又不知道,阮大夫能不能治好这相思病呢?   “每日都劳烦你过来,倒是挺过意不去的。”陆怀玉站在阮瑜左侧,替她遮挡住照射过来的太阳光,她整个人都沉浸在阴影里,树叶斑驳的影子调皮的在她的脸上随风摆动。   陆怀玉觉得心里痒痒的,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   阮瑜不知道陆怀玉的心思,这几日她过来,每日都是陆怀玉亲自将她送到陆府门口的。陆公子谦逊有礼,又学富五车,她与他交谈倒也是高兴的,毕竟有学问的人任谁都是喜欢的。   她听了陆怀玉的话,抿唇微微笑道:“瞧你说的,哪儿的话呢,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你们陆府的糕点好吃的紧,我每次过来都能一饱口福,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说的是陆老夫人最爱吃的那款糕点,自从陆老夫人没法子吃了之后,阮瑜倒是大喇喇的替她吃了。别说,陆府的厨子做糕点的本事倒是不小,难怪陆老夫人这样喜爱,便是她吃了,也是要称赞一声好滋味的。   “你真有趣。”陆怀玉听阮瑜这样说,忍不住笑起来。他嘴角扬起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微微挑起,眸中波光潋滟,纵使身为男子也有一副好颜色。   他听见阮瑜银铃般的笑声,忍不住侧过脸偷偷看她,她嘴角扬起来,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皓齿,那双平时盛满了星辰的眼睛眯起来,好看的紧。   他觉得自己心跳的更快了,真是羞赧啊,阮瑜不过是笑一笑而已,他就心动成了这样。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好像是有魔力一样,将他紧紧的吸引住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那块羊脂玉,这玉的成色极好,触感温润,是块上等的好玉。这还是当初他娘留下来的,从前表妹向他讨要过几次,只不过他都寻由头给拒绝了,现在他想将这玉送给阮瑜。   可走了一路,他也没找到时机说出来。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顾忌的,虽说知道两位老人家的意思了,但却不晓得阮瑜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对他可有意?若是自己这样贸贸然就送了玉,吓到她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竟错失了良机,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阮瑜已经上了轿子,正朝他招手道:“陆公子,还有病人等着我呢,我就先回去了,咱们回见。”   陆怀玉张张嘴,只能点点头作罢了。   眼见着轿子被轿夫抬起,渐行渐远之后,他收回了目光,看向手中的那块玉珏,心里想着,下回再寻机会送给她吧,总会有机会的。   他名叫怀玉,而她则叫瑜,瑜,美玉也。他勾唇笑了,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若用这玉珏定情,是再合适不过了。   -   方府。   方映柔前些日子回了隔壁晁县的外祖家,今日才回来。但她才下了马车,刚巧陆府小方氏身边的嬷嬷便来了,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之后,方映柔的脸色变了变,吩咐下人们好好将东西收拾妥当,便拿了特意给陆怀玉准备的礼物跟着嬷嬷走了。   陆府离方府并不远,所以哪怕她们走路去,也只要两刻钟不到的时辰。   途中,方映柔忍不住问道:“姑姑可知晓那女子是哪家的姑娘?”   嬷嬷看了她一眼,回道:“老奴只知道那姑娘姓阮,是随宋老夫人来的,旁的表小姐还是等夫人与你细说吧。”   见嬷嬷也说不出什么来,方映柔便不再问了。也是她太过紧张了,连两刻钟都等不及。她握紧了手中拿着的那方锦盒,这里头是她特地给陆怀玉选的一方玉砚台。   去晁县之前,她想的是自己平日里常跟陆怀玉相见,若是外出几日,也好叫二人生出一番‘小别胜新婚’的滋味。可谁知刚回来,就听见小方氏派人传来消息说,这几日陆怀玉与一名女子来往甚密……   她的心中立马揪了起来,她表哥陆怀玉文采裴然,才过弱冠就已是举人,将来定然前途无量。她与小方氏也是看中了陆怀玉的才华,所以小方氏便将自己侄女儿安插在陆怀玉左右。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比亲兄妹还要亲上一些。   方映柔又随了小方氏,是个有心机手段的,这些年来,硬是站稳了在陆怀玉身边的位置,致使陆怀玉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哪怕贴身伺候的也都是小厮。   陆怀玉只知钻研学问,对男女之事也不懂,从未表现过对别的女子感兴趣。再有方映柔有意无意的引-诱着,方映柔早就安了心,只等再过不久就顺理成章的嫁给陆怀玉。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听说陆怀玉与别的女子来往甚密?她虽还未弄清楚陆怀玉心中的想法,但心中已经下定了主意,不管陆怀玉对这女子有没有男女之情,她都要想法设法将这女子从陆怀玉身边除去。   她自知事起便知道自己是要嫁给陆怀玉的,不容任何人来破坏她的计划。   心中怀揣着想法,方映柔很快便到了小方氏的房中。小方氏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侄女儿迎上来,赶紧道:“柔儿,快快坐下,舟车劳顿的,累找了吧?”   “姑姑。”方映柔朝小方氏福了一礼,坐下之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焦急道,“姑姑,柔儿不累,姑姑还是先跟柔儿说说那个女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小方氏见方映柔这样紧张的模样,心中也一片了然。她这个侄女儿为了嫁给陆怀玉,虽说使了不少的手段,但却也是真心实意喜欢他的。   想起那日在院中的惊鸿一瞥,宋老夫人带来的名叫阮瑜的丫头,模样生的真真是好,让人一时间竟然挪不开眼。她身为一个妇人,竟也痴痴看了阮瑜好一会儿,更别说陆怀玉一个血气方刚的儿郎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柔儿,只怕这次有些棘手。那姑娘我见过,模样生得好,礼数也好,听说是宋家老太太带来给西厢那位看病的,别看她年岁不大,医术倒真是不错,这几日下来,那位的病还真好些了。”   她倒吸一口气,心中难免有些不忿。   原本陆老夫人生了病,她还暗自窃喜呢。虽然早年她使手段让陆老爷娶了自己,但也因此让陆老夫人不喜,这些年陆老夫人一直与她不对付,陆老爷又是个孝顺的,她到底只敢在心中骂上几句,不敢真与陆老夫人作对。   如今便就盼着陆老夫人早些死了作罢,谁知却来了个阮瑜,偏生治好了陆老夫人的病,还极有可能会抢了她侄女儿的这门好婚事。   “我从西厢伺候的那几个婢女口中得知,那位对那个叫阮瑜的姑娘十分满意,还存了让她嫁给大郎的心思,柔儿,你可得多加小心了。”小方氏叹了口气说道。   方映柔眉心微蹙,却到底稳住了心神,说道:“表哥是姑姑一手带大的,又有我时常在他身边提醒,虽说姑姑只是继母,但在表哥心目当中,一向是当做生母尊敬的,连西厢那位也是比不过的。若只是西厢那位的一厢情愿,倒也算不得什么事,我跟表哥这么些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女子?”   说起这些,方映柔心中没那么担忧了。她还以为是陆怀玉亲口说出对那姑娘有意呢,原来只不过是西厢那位的一厢情愿罢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小方氏见她这样胸有成竹,却叹了口气道:“怕就怕是大郎他也看上了那位姑娘,你可是不知,这几日那姑娘日日上门来给那位请平安脉,大郎竟也日日送她到府门口,这在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陆怀玉素来不喜与人交往,更别说对方还是女子了,怎么可能每日亲自送她?   方映柔的脸色变了变,原本镇定的心湖也泛起一丝涟漪,可她还是抱着希冀说道:“说不定是那位吩咐的,表哥不好推辞罢了,并不能说明表哥就对她有意。”   小方氏却摇摇头道:“我瞧着未必,大郎对那姑娘,似乎真的有意……”   方映柔早就乱了心思,之所以会有后面那些话,不过是拿来安慰自己的罢了。如今听了小方氏的话,才是真的怕了,紧张道:“不可以!自从十二岁时姑姑跟我说起将来要嫁表哥之事以后,我便认定了表哥,这四年来,我一直都将表哥看做将来的夫君,表哥只能娶我,怎能对旁的女子有意!”   “你瞧瞧你,这才哪跟哪儿,你便这样方寸大乱,若那女子也是个有手段的,你如何跟她争?”小方氏见方映柔有些崩溃,拉着脸呵斥道,“你忘了我是如何教你的了?你跟大郎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非旁人所能比拟,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去做,就算大郎真对旁人起了别的心思,你也能将他的心重新勾回来。”   小方氏说到最后,嘴角勾着一抹醉人的笑,看起来妩媚非常,但若仔细一看,又是一派贤良淑德的做派。   小方氏既然能让一个原本守礼的男人破坏礼节,在妻子逝去一年不到就娶了自己,又将正妻的儿子养的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自然是有手段的。   方映柔听了小方氏的话之后,信后吁出一口气。对,她不能乱了分寸,她跟表哥的感情深厚,就算有人插足进来,她也能将那人狠狠推出去。   她的表哥,谁也休想染指。   -   在小方氏那里整理好了情绪之后,方映柔这才去了陆怀玉的院中找他。   陆怀玉是做学问的人,看书写字的时候都喜静,所以小方氏特地在陆府的后竹林给他建了个小院子,只供他一个人住。   这儿小桥流水淅淅,风起竹叶潇潇,十分有意境。   这个小院平时除了照顾陆怀玉起居的小厮,旁人是不允许进去的,除了方映柔。方映柔刚穿过竹林,便在陆怀玉正呆坐在石凳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待走近了之后,方映柔才发现原本正是那块她讨要了数次,却被陆怀玉婉言拒绝的玉珏。方映柔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抱着锦盒的手稍稍用力,白瓷的手背上青筋泛起。   但很快她就露出一丝笑容,慢悠悠走到陆怀玉身后,伸手捂住了陆怀玉的眼睛,声音娇俏地说道:“快猜猜我是谁呀~”   陆怀玉原本正在想着阮瑜,纵使阮瑜走后,他的脑中还是一次次的闪过阮瑜笑起来的模样,无法忘怀。他确信,自己是真的害了相思病。   兀的被一只温热的柔荑遮住了眼睛,又听见了方映柔娇柔的声音,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无奈摇头道:“不说你的声音了,你身上的味道我都识得,我怎会认不出你来?表妹,莫要胡闹了,快些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方映柔这才嬉笑着将手缩回去,坐在了离陆怀玉最近的那个石凳上,俩人的衣角都挨在了一起。她的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指着陆怀玉手中的玉珏道:“表哥可是知道柔儿要来,所以特地将玉珏拿出来,准备送给柔儿了?”马化腾   她心中分明已经有了猜测,却故意发出这样一问。   “额……并非如此,我不过是拿出来看看罢了,表妹也是知道的,这是我生母送与我的,我不好送人。”陆怀玉有些慌张的将玉珏收进了荷包里,这玉珏方映柔向他讨要过好几次了,他都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   因此他不准备告诉方映柔,他想将玉珏送给阮瑜,怕这个小表妹吃味儿。   方映柔见陆怀玉耳根都红了,立马便应证了她心中所想,陆怀玉不擅长撒谎,说假话的时候耳根子会红,所以陆怀玉方才对她撒谎了,看来陆怀玉果然是想将这玉珏送给那个阮姑娘的。   她心中发冷,却笑得更欢了。   “表哥可真是小气呢,算啦,柔儿大人有大量,才不跟表哥一般见识呢。”方映柔嘟了嘟粉唇,将锦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道,“瞧瞧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什么?”   “砚台?”陆怀玉看到锦盒中的砚台,脸上露出了笑意。柔儿表妹果真是懂他的,知道他只喜欢笔墨纸砚四宝,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方映柔点点头:“嗯呢,我心中记挂着表哥,见到这方玉砚台,便觉得与表哥相配的紧,就买来送给表哥了。怎么样,柔儿对表哥好吧?”   说着,方映柔微微扬起下巴,有些骄傲的模样,看起来果真是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女儿家。   陆怀玉笑着点了点方映柔的鼻尖,宠溺道:“算你有良心,不枉我以往那般宠你。等几日表哥也寻个好东西来送给你,可好?”   话语中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毕竟方映柔向他讨要了好几次玉珏,他都没肯给她。若是哪天方映柔得知玉珏被他送给了阮瑜,应当会难过的。   但是小姑娘家嘛,再拿旁的哄哄就好了。   他哪里知道面前天真无邪的表妹,早就在几年前就设计好了所有的一切,非但看上了他的玉珏,还看上了他的正妻之位。   方映柔轻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侧过身子,扁嘴道:“表哥选的礼物都无甚趣味,柔儿才不感兴趣呢。”   说罢,她又凑近了二人的距离,原本还间隔的稍许距离渐渐没了,方映柔整个人都靠在了陆怀玉的身上。她将脸突然凑近陆怀玉,温-热的唇似有似无的触在陆怀玉滚-烫-泛红的俏脸上。   陆怀玉僵直了身子,心道这样不妥,正准备让方映柔远一些的时候,就听见她嬉笑着说道:“方才表哥说闻见我身上的味道便晓得是我了?柔儿怎么不知道身上有什么味道?唔,那柔儿也要闻闻表哥身上的味道才行……”   说着,她又凑近了些,二人的身-躯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纵使有衣物相隔,陆怀玉也感受到了方映柔胸-前的柔-软。   他喉间一滚,下-腹如同火-烧一般,也不知怎么回事,脑中便想起了阮瑜的容颜。他动了动身子,正准备将方映柔推开一些,方映柔便自己后退了半步,笑着露出几颗皓齿,看起来俏皮又可爱,仿佛方才只不过是无心之举。   “唔,表哥身上有浓浓的墨香味,好香呀!”   陆怀玉看了方映柔不谙世事的笑颜,又匆匆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他有些唾弃自己,明明对表妹只不过是兄妹之情,但在她凑过来贴住自己的时候,他竟然想到了那些事情……   表妹性子单纯,什么都不懂,方才也不过是兄妹之间的玩闹罢了。   只不过,陆怀玉心中想道,以后要多多提醒提醒表妹,她毕竟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他这样亲近,不顾男女之别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月浑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阮瑜的小摊子生意十分红火, 若不是她做的是不收钱的买卖, 只怕旁的商家都要眼红了。   说起眼红, 清河县的几家医馆倒是有些怨言,抱怨自从阮瑜设了这个问诊摊之后,他们医馆的生意都差了许多。   但这些心思到底都放在心里罢了,阮瑜可是宋县令府中出来的人, 他们哪里敢得罪?   阮瑜每日清早都去陆府给陆老夫人把脉,接着便回来开摊问诊,下午的时候便去山上采药,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自从上回阮瑜退婚之后,宋河便将她视作无物,就算看到了她也只当做没有看到。阮瑜好几次想要找宋河说话,但见他臭着张脸的样子, 都没敢叫他。   这日清晨,阮瑜照例准备去陆府, 但昨日穆氏就交代了今日要随她一同前去,看望一下陆老夫人。故而, 阮瑜便等候了穆氏一块儿前去,阮瑜扶着穆氏刚走到府门口的时候,与刚回来的宋河撞了个照面。   显然昨夜宋河一夜未归,他双目通红泛着血丝, 也不知夜里做了什么。瞧见了穆氏他原本想要唤一声,但一件穆氏身旁的阮瑜,那张薄唇便紧紧抿了起来, 愣是一声没吭。   阮瑜张了张嘴,想要叫他一声,却被穆氏占了先机。   穆氏见宋河这个模样,蹙了眉头不高兴道:“你昨日去哪儿了?怎的一夜未归?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是不让人省心呢?再看看人家陆公子,跟你一般年岁,都已经中了举人了。”   穆氏其实很少这样说教宋河,但这些日子与陆府那位来往多了一些,每每见到陆怀玉跟宋河一样大,就已经取得了如此成绩,将来中个状元也是可能的。   再一对比宋河,高下立见。   如今又见了宋河一夜未归,早上才从外面回来,难免心中憋了气,想要数落几句。   若是平日,宋河也不会在意穆氏的这几声唠叨,毕竟年纪大了些,他再浑也不会跟老人家对着来。   兴许他会嬉皮笑脸的告诉穆氏,昨夜他并非去胡闹了,而是衙门里接了个案子,他昨夜是去破这个偷窃案子了。原本以为那贼人会选择在夜半时分动手,谁知道那人竟然还是个坐得住的,愣是等到了天快大亮时才动手。   他们埋伏在那里的人都快打瞌睡了,还好宋河从前也经常熬夜,愣是在小贼动手的时候将他抓了个现形。   不是多大的案子,就是偷了些钱米罢了,清河县不算大,平日里多得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真正的杀人越货的大案子少之又少。   原本宋河根本不稀得去管这种小案子,但实在是这几日没地方去了,自从上回阮瑜亲口说出与他退婚之后,他便因怄气而整日不着家。   刚开始还好,狐朋狗友二人高呼奉陪到底,但过了几日之后就直嚷嚷不行了,再不回家皮都得被扒掉。他没了人陪,只好去找衙门里的那群兄弟了,这一找,就替他们破了好几个案子。   宋河扫了阮瑜一眼,见她目光当中带着丝担忧。他心中非但没有好受,反而生出了几丝气恼。连婚事都给退了,还在这儿担心个什么劲儿。   他梗着脖子,冷着脸道:“祖母既然觉得陆家公子好,便认他做孙子去,反正已经认了个孙女儿,也不在乎多个孙子。”   说完他抬脚便走,有些不管不顾。   不说他祖母身体好的很,就连之前的肺气虚都被阮瑜治好了,若果真被他气出个好歹,这不是还有阮瑜在旁么,出不了什么大事。   “宋河……”阮瑜见宋河这样无礼,皱着眉头想要叫住他。穆氏的年纪大了,宋河再如何也不能这样对老人家这样说话。况且他一夜未归,原本就是他错了,怎还有理了?   可穆氏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道:“罢了罢了,就是这么个小子,自小被宠坏了,你叫住了他也没用,免得他还拿你出气。咱们不要管他,去陆府看你陆祖母去。”   阮瑜听了穆氏的话,收回落在宋河背影上的目光,默默点了头,扶着穆氏上了马车。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们上马车的那一刻,宋河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面容冷峻,心中生出烦躁之感,他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娶阮瑜,他不是最讨厌阮瑜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了吗?可是为什么听见她亲口说出解除婚约的时候,心中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喜悦,反而觉得恼羞成怒?   是责怪这门亲事由阮瑜提出解除,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不,他宋河并不是这样的人,面子值什么东西?   可……为何在那日之后,他的心情便再也没有好过?刻意躲避着阮瑜,不想见到她。可当真隔久了见不到她,竟然又会想起她。   宋河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果真是剪不清理还乱了。他不耐地揉了揉脑袋,索性躺在了床上,算了,不去想了,累了一个晚上,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   到了陆府,因着这些日子阮瑜每日都来,也不需要下人引路了。   阮瑜搀扶着穆氏朝陆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还未走近,便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姿飘逸的男子站在院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咦,瑜丫头,你快些瞧瞧,站在那儿的是谁啊?”穆氏问道。其实那人是谁并不难猜,穆氏是见过陆怀玉的,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会有此一问,不过是故意调侃调侃阮瑜罢了。   她才几日不来,没想到阮瑜与陆怀玉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得知阮瑜会来,陆怀玉竟然早早的就在院门口等候了。   阮瑜听了穆氏的话,便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院门口站了个男子,正是陆怀玉。阮瑜不知穆氏的心思,只老老实实答了一句:“回祖母,那人乃是陆祖母的孙儿,陆公子。”   穆氏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叹道:“竟是他呀,只不过这大清早的,他站在院门口作甚?”   这回阮瑜没能回答上来,她哪里知道陆怀玉站在那儿做什么啊?   陆怀玉见到了她们之后,面上便露出了一抹欣喜,抬步缓缓走了过来,朝穆氏作了一揖,笑道:“老夫人,瑜妹妹,你们来了,快快进去,祖母已经在等候了,朝露清冷,别受了凉。”   如今虽然已经立夏,但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   穆氏笑笑,看看陆怀玉又看看阮瑜,越看越觉得他们二人相配,心中的大石也已经落下了。虽然阮瑜这丫头跟她家宋河没缘分,但她好歹给阮瑜找了个好夫婿,哪怕将来身死入了黄泉,也好给阮家一个交代了。   宋河那混小子就不是个体贴人的,若阮瑜果真嫁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受气。穆氏在心中叹了一声,没缘分就没缘分吧,哪怕阮瑜嫁到陆家,也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日日见面的。至于宋河……   那小子就是个混世魔王,能擒得住他的姑娘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且等着吧。   进到屋内,陆老夫人已经在等候了,见今日穆氏也来了,忙拉着穆氏说自己这些时日多么乖巧,愣是一丁点儿的糕点都没吃。   阮瑜一边替陆老夫人把脉,一边忍俊不禁道:“是呢,陆祖母如今倒是不吃糕点了,不过改成了每日吸糕点之精华,倒也乐在其中。”   一番话出来,逗笑了屋内众人,尤其坐在下首的陆怀玉,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柔软。自从阮瑜来府上给祖母请脉后,他每日必会在祖母院中等候,但昨日因为表妹相邀,早早的就出门去了,故而他整整一天都没见到阮瑜。   因此今日才一早便在院门口等候着了。   阮瑜专心给陆老夫人把脉,没有注意到陆怀玉的眼神,穆氏和陆老夫人却是看的真真儿的。她们二人互看了一眼,确认了眼神之后,陆老夫人开口道:“对了,瑜丫头,你给我开的那些药没了,原本还准备让下人去药铺抓些的,你既然过来了,祖母便劳烦你跑一趟了,你是大夫,总是要比那些丫头懂得多。”   其实不过是抓药罢了,拿着方子直接让药铺的活计照着方子抓就成,陆老夫人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阮瑜怔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想太多,旋即道:“也好,我正好也缺一味药,在山上都找遍了也没见着。”   后山上虽然有药材,但不是什么药材都有的,有些时候还是需要阮瑜倒贴一些银两去药铺买。不过自从阮瑜的名声大了一些之后,来找阮瑜看病就不止是那些穷苦百姓的,偶尔有几个家世好的,病好了之后主动提出要给钱。   阮瑜便想了个法子,她在摊前设了个功德箱,谁若是过意不去非要给钱,便放到功德箱里。这里面的钱阮瑜会拿出一些买自己采不到的药材,有些则会拿去补贴一些过于困苦的人。   陆老夫人点点头,又心疼地拉住阮瑜的手腕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看病问诊不收钱,已经是功德无量了,偶尔也要多休息,你这又要看病,又要自己采药的,可千万别累着了才好。”   “陆祖母,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阮瑜笑着说道。   穆氏宠溺地看了阮瑜一眼,别说,膝下没有孙女儿的她得了阮瑜这个孙女儿之后,可真是越看越稀罕,觉得阮瑜哪哪都好。她嗔道:“你还说呢,上回李嬷嬷还跟我说,看见你入了夜还在熬膏药。你陆祖母说得对,你心地善良帮助他人是好事,可也要多替自己想想才是。”   这些活对旁的公子小姐们来说或许累,但阮瑜向来都是乐在其中的。若是哪天不让她捣鼓这些了,她才觉得无趣呢。   而且她平日虽然忙碌了一些,但还是很注重休息的,也就是那一日夜里还在熬制明日要用的膏药,没曾想却被李嬷嬷撞见了,竟还去禀告了穆氏。   阮瑜弯了弯嘴角,拉着穆氏的双手摇了摇,撒娇道:“祖母,以后阿瑜会多多注意的,祖母就不要说阿瑜了嘛~”   语气当中带着丝娇憨,阮瑜是真拿穆氏当自己的亲祖母了。人心换人心,穆氏待她如亲孙女儿,她自然也将穆氏当亲祖母。   穆氏见她这般,只是摇摇头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白净的额头,对着陆老夫人笑道:“你瞧瞧,你瞧瞧,还对我撒娇呢。”   两个没有孙女儿的老人家,见了阮瑜都稀罕得紧,觉得她简直是世上最好的人儿了。   又说了几句之后,阮瑜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从黄梨木椅上站起来,说道:“唔,祖母,陆祖母,阿瑜就先告退去买药啦。”   两位老人家倒是回应的整齐,摆摆手异口同声道:“去吧,去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就是了。”   而一直坐在下首,笑看着她们女人一台戏的陆怀玉此时也开腔了。他也缓缓站起身来,朝穆氏和陆老夫人作了一揖道:“祖母,穆老夫人,怀玉恰巧也要出门去买些宣纸,正好可以陪瑜妹妹一同前去。”   话音刚落,陆老夫人就给了穆氏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朝陆怀玉摆摆手道:“这样正好,你可要护好你瑜妹妹。”   -   待到阮瑜和陆怀玉走了之后,屋里的两个老人家才忍不住齐声笑了出来,陆老夫人朝穆氏道:“我瞧着有戏呢,你瞧见他看瑜丫头的眼神了没有,我还未见他这样紧张过谁。”   穆氏也笑了:“那我心中的大石可就放下了,若是他们二人成了,瑜丫头进了你们陆家的门,你们可要好好待她。”   陆老夫人嗔道:“那是自然,谁若是敢对瑜丫头不好,我可饶不了她!”   穆氏指指东厢的方向,低声道:“那位呢?”   “她除了会使些小把戏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瑜丫头有我跟怀玉护着,便是借她几个胆子,她也是不敢对瑜丫头不好的。”陆老夫人说道。   -   阮瑜没想到陆怀玉会与自己同行,但这几日她跟陆怀玉相处的还算愉快,倒也没怎么在意。陆怀玉饱读诗书,通各路学问,有些阮瑜不懂的知识,陆怀玉都能说得上来,阮瑜自然也是高兴与他谈话的。   阮瑜不知道陆怀玉对自己起了心思,陆怀玉昨日跟方映柔出去的时候,方映柔不经意说出喜欢姑娘家也不能早早表露出来,否则会吓坏对方。   陆怀玉只当方映柔是无意说的,却仔细记在了心里。他害怕自己的主动会吓坏阮瑜,所以准备先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等过些时日,二人相处的再久一些,水到渠成了再开口。   “陆公子素日都在哪家铺子采买宣纸?”阮瑜问道,这意思是准备先陪陆怀玉去买宣纸。   陆怀玉却道:“不妨事,咱们先去药铺抓药,等抓好了再去买纸就是。”   既是如此说了,阮瑜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便朝平日里总去的谢氏药铺走去。到了谢氏药铺的时候,谢听恰好在铺子里,见到阮瑜之后,他正准备招呼,却见她身旁跟着一个风姿卓然的男子,谢听不由的愣了一下。   陆怀玉他是认识的,清河县出了名的才子嘛。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跟陆怀玉这样的人素来是不来往的,根本就走不到一块儿去。   他自然也没想过,宋河家的小媳妇儿会跟陆怀玉走在一处。   哦,他差点忘了,阮瑜已经不是宋河的小媳妇儿了,他们二人已经解除了婚约。因为这事宋河已经在外头浪荡多日,整日拉着他们饮酒玩乐,就是不肯着家,谢听琢磨着他是不愿意回去见阮瑜。   这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提出的解除婚约,谢听是不知道的。但是他瞧宋河明明伤心,却强撑着嘴硬的模样,猜测退婚的人不应当是宋河。   但也不能怪阮瑜,平日里宋河对阮瑜冷冰冰、凶巴巴的,从来就没几个好脸色,人家小姑娘愿意嫁给他就怪了。   总之这里头的事情就说不清楚,谢听想管也管不了。   “阮姑娘,还是从前的方子吗?”谢听没有再称呼阮瑜‘小嫂子’,而是客客气气地叫了她一声‘阮姑娘。’   阮瑜抿唇朝谢听淡淡一笑,摇头道:“这回要换个方子,喏,谢老板按照这张方子给我抓药吧。再给我抓些益智子罢,这药不产于蜀中,我如何都找不着。”   谢听答应了一声,听她这话,又道:“自从阮姑娘设了问诊摊之后,咱们清河县的各家药铺医馆的生意都差了一些。”   他本是玩笑之语,阮瑜也没放在心上,反而笑意更深了一些,陆怀玉听了心中却有些不舒服。他觉得阮瑜设这个问诊摊,乃是善意之举,本应当得到颂扬的,就算真影响了药铺医馆的生意,他们也不当说出来。   他们不行好事,旁人还不能做善事了吗?   陆怀玉抿唇道:“瑜妹妹此举乃是行善事,许多穷苦百姓都不敢生病,生一次病便会折腾的日子没法过下去,多亏有了瑜妹妹,他们才能免费治病。纵使稍稍影响了你们这些商人的利益,也不应当有怨言。”   “并非如此……”阮瑜晓得陆怀玉是误会了谢听,想要解释两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冽中带着几分乖张的声音。   “谢听,昨日让你小子逃了,今日你定要陪我去吃酒才行。”宋河自铺子外面走进来,却在看见了柜台前站着的那个背影之后,面上的笑意僵了僵。   他看得出来,这人是阮瑜,今早他还与她撞了面,她就穿着这一身鹅黄色的绮罗裙,看起来比平日的淡雅中多了几分俏皮。   他没忍住悄悄地多看了几眼,心想阮瑜穿黄色还挺好看。   原本他昨夜一夜未眠,是想回房睡觉的,奈何闭上眼睛的时候,阮瑜的身影便在他脑中窜来窜去,越发的睡不着了。既是睡不着,他干脆就不睡了,索性出门又来找谢听,谁知竟又在此处看见了阮瑜。   谢听也没想到宋河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心想这回可遭了。别看宋河那厮嘴上多嫌弃阮瑜,心里却是喜欢的紧的,他作为宋河的好友,这点还是能肯定的。   恰巧今日阮瑜又是跟个男子一道来抓药,这人还是宋河平日里最看不上的文人酸儒陆怀玉,尽管他猜测阮瑜跟陆怀玉兴许没多大的关系,可能就是恰巧撞见然后一道来买药罢了,又或许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宋河这个醋缸子,可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啊!   谢听觉得头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场面,实在是太修罗场了!   阮瑜同样还未做出反应,伙计便已经把药给抓好了,他没有看出这里的奇怪氛围,将药包递向阮瑜:“药已经包好了。”   阮瑜伸手去接,却不小心掉落了一个药包,她赶紧弯腰准备去捡,陆怀玉却搀扶住了她,轻声道:“瑜妹妹,还是我去捡吧。”   说话当中,陆怀玉很快就将药包捡了起来,又将阮瑜手中的药包拿过来,道:“这些还是让我拿着吧。”   动作之间,陆怀玉的手一不小心碰上了阮瑜的指尖,阮瑜如同触电一般飞快的将手抽了回去。她面颊绯红,有些懊恼,想起宋河此时便在他们身后,她竟生出几分做错了事的孩子的滋味。   可仔细想想,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阮瑜呼出一口气,启唇道:“我们走吧。”   她不知该不该跟宋河打招呼,今早宋河看她那眼神她还记得,分明就是不想跟她说话,此时她若是主动跟他搭话,要么换来他不屑的冷哼,要么就是几声冷嘲热讽。阮瑜虽然性子绵软,但到底是有几分气性的,终是决定不跟宋河搭话。   他最近在跟她怄气,还是等他什么时候不生气了再说吧。   阮瑜转过身,便感受到了宋河充满了压迫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没敢抬头,硬着头皮走到宋河身边,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而宋河在阮瑜从自己身边走过,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之后,原本就因为疲惫而泛红的双目更加红了。他双手握成了拳头,转过身想要质问阮瑜,却见阮瑜一个踞咧,差些摔倒。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朝前走出几步想要去扶阮瑜,心道阮瑜真是没用的很,走个路都能摔倒,蠢得要命。   但这回他还未走到阮瑜身边,陆怀玉便伸手将阮瑜扶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担忧:“瑜妹妹,你没事吧?当心台阶,可仔细着莫要摔了。”   关怀备至。   跟宋河明明帮了人,却不耐烦地骂人蠢不一样,陆怀玉的话,任谁听了心里都是舒舒坦坦的。   宋河也是这时才将目光落到陆怀玉身上,认出他就是今早穆氏跟他说的陆家的公子陆怀玉。他们二人年岁相仿,一个已经考中了举人,另一个则还每日浑玩,不知所谓。   再一看陆怀玉看向阮瑜的眼神当中,分明是带着爱慕的。宋河从前或许看不出来,但如今他若是还看不出来便是傻子。   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烦躁之感,宋河双手握成了拳头,额间青筋凸起。他甚至想要将阮瑜抓过来,狠狠地质问她是何意,跟陆怀玉这厮是何关系?可是喜欢上他了?   但仔细一想,便是阮瑜真喜欢上了陆怀玉,又干他什么事情?他们二人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谢听见宋河的神情不大对,心中知道坏事了,别看此时一片风平浪静,还不知道这位祖宗的内心是如何的风起云涌呢。他赶紧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抓了把银子道:“走走走,宋河,咱们上天香楼吃酒去,今日我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   谢听走到宋河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见他身体僵直,便用力摇了摇是,试图让他冷静一些。   宋河抬眸看他一眼,又扫了阮瑜渐行渐远的背影,讥讽道:“天香楼的酒有什么好喝的,要去就去如意楼!”   我觉得我得帮男二稍微澄清一下……表妹靠近他的时候他想的是阮瑜……对表妹完全没有男女之情,是真的喜欢小鱼儿……   其实我做人设的时候还蛮心疼他的,被继母养的优柔寡断,被表妹玩弄于鼓掌还不自知……白瞎了一副好脑子qaq,反正就好惨一男的……   陆怀玉:黑人问号脸.jpg   顺便,大河真的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他知道自己喜欢小鱼儿了,可是他从来没喜欢过谁,从小养就的性子就是跟别人对着干,吃了醋就知道搞事情,也不知道冲上去对小鱼儿就是一个壁咚!不过后来会改,但需要契机…… 第36章   说罢宋河也不顾谢听呆愣的反应, 直接拉着他便朝如意楼的方向走去。   谢听倒吸了一口气, 哦豁, 这回他算是栽了,还真是‘舍命’陪君子了。他们虽然浪荡,但还真没去过青楼这种地方,要是他爹知道他上了青楼, 估计回去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与此同时,阮瑜在听了宋河之言之后,也锁紧了眉头。她当然知道这如意楼是何处,也知道男人上如意楼是要做什么,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河竟然会去那种地方。   她转头看向宋河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气恼。她气宋河竟然这样荒唐,难不成平日里他夜不归宿也是去的如意楼这种地方吗?   去了只是喝酒, 还是做什么别的……?   她不敢去想了。   陆怀玉发觉身旁阮瑜的神色不大对劲,再一看她正盯着宋河的背影看。想起阮瑜自来到蜀中之后便一直寄住在宋家, 他忍不住问道:“瑜妹妹,你如今住在宋府, 与宋河应当是认识的吧?”   “嗯。”阮瑜点了点头,目光还落在远去的宋河身上,直到他们走进了拐角处,什么都看不到了, 才收回了目光,轻叹了一声。   陆怀玉看看宋河消失的街角,想起方才宋河与阮瑜之间奇怪的氛围, 问道:“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方才我见你二人见了面,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过节?阮瑜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宋河虽然为人十分的不友好,骂她蠢笨,但到底是心善的,帮她找回了父亲的灵牌,帮她赢回了母亲的那块血玉,他虽然总是表现的冷冰冰的,但是阮瑜知道的,其实他的心中一片热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二人的关系闹僵到如此地步的呢?   是从阮瑜退婚之后,宋河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见了她仿佛没看见一般,甚至于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她。她实在是想不通,难道就因为是自己主动提出的退婚,他觉得失了面子?   可是自己明明是想等他主动说的,是他总也不说,她实在没办法了才开口的啊……   但,宋河为何迟迟不说?难道他没想过要与自己解除婚约?阮瑜脑中冒出了这个念头的同时,被自己吓了一跳。想什么呢,宋河从一开始便跟她言明了,是不可能娶她的。   见阮瑜久久不说话,陆怀玉以为她与宋河之间果然闹过不愉快,安慰道:“宋河那人我听说过的,整日正事不做,是清河出了名的浪荡子,你这样的好姑娘的确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后也要离他远些,他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陆怀玉不知阮瑜与宋河之间的牵扯,按照自己心中所想提点阮瑜。   未曾想阮瑜听了他的这番话,却是立马变了脸色。她心中生出一丝恼意,眼中裹了丝冰霜,反问道:“陆公子可与宋河来往过?”   陆怀玉愣了一下,为阮瑜突然清冷了些的音色,也为她的问题。他摇摇头:“未曾,只不过蜀中人人都知道宋河此人是个纨绔,也并非我一人这样认为。”   是了,宋河行事这样放荡不羁,又不是好相与的。就连阮瑜一个才来蜀中不久的,听见别人对宋河的评价,从来都不是正面的。   阮瑜叹了一声,解释道:“其实……宋河他并不像大家所说的那样不堪,他就是脾气大了一些,但他的心肠还是很好的。”   阮瑜抬头看向陆怀玉,眼中充满了真挚。仿佛只要她说的足够真,陆怀玉就会相信宋河真的不像大家说的那样。阮瑜想起宋河在得知自己错怪了阿七之后,便将他们安排到了谢氏药铺,得知赵四家中困苦,还给了他们银子,心道,宋河很好,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陆怀玉没想到阮瑜竟然会替宋河那样的人说话,见她微抬的小脸白净如瓷,那双明媚的眸子星星点点,灿然生辉。   他心中生出几分柔软,越发喜爱眼前这个小姑娘,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方才宋河对她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可她却能不计前嫌替宋河说话,不正可以说明,阮瑜心胸宽广吗?   他勾唇笑笑,柔声道:“瑜妹妹,其实心底善良的人是你,他那样的人,你还替他说话。”说罢,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阮瑜的脑袋。   也是他自小与方映柔一起长大,习惯了这个动作,所以才这样没顾忌的做了出来。   阮瑜却是吓了好大一跳,她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面色潮-红,她咬咬唇低声道:“陆公子,你唐突了。”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我不希望你这样说宋河,你跟他并没有深入接触过?又怎么晓得他是哪样的人?”   陆怀玉见她后退几步,眼中带着警惕,心中紧紧揪了一下。他们这几日以来相处的十分愉快,也是他太过心急了,一时情动便有些唐突,他赶忙解释:“抱歉……我有个表妹,我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她娇憨可爱,我习惯了去摸她的头,方才一时没忍住,瑜妹妹莫要见怪。”   阮瑜虽然不喜欢陆怀玉方才的碰触,但她到底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者陆怀玉也解释了,事出有因,兴许方才陆怀玉只不过一时将她当成了妹妹,才会有此举动。   阮瑜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放软了一些,她道:“陆公子,你是个有智慧的人,应该明白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道理,纵使有人被众人所不齿,他也有可能会在紧要时刻,是救人于危难的那一个,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方才是我太主观了。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向宋公子因为我今日的话而道歉。”陆怀玉大大方方地说道。   阮瑜见罢,也露出一丝笑容:“道歉倒是不必了,他那人别别扭扭的,只要陆公子能对他改观一些就好了。”   见阮瑜笑了,陆怀玉心中松了口气,就怕今日自己的唐突之举会吓坏她,导致她今后不敢跟自己往来了。但见阮瑜似乎对宋河十分关心的模样,他又有些不解,若二人的关系如此好,方才又怎么会见了面却当做没见到一样?   思来想去,陆怀玉便只得了一个答案,那便是阮瑜心地善良,尽管宋河对她的态度并不好,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样一来,陆怀玉便更加心疼阮瑜了,心想着要早些向祖母表明了心意,恳请长辈做主上宋家提亲,将阮瑜娶进门好好宠爱才好。   阮瑜这样好的姑娘,定是要好好疼惜的呀。   -   原本阮瑜还抱着宋河只不过是说气话的心思,觉得他并不会真糊涂到如意楼那种地方去,最多就是找谢听和孟子源去天香楼吃吃酒,逗逗蛐蛐儿,或者赛马之类的,可是直到入了夜,阮瑜派阿襄去打听了之后,才得知宋河从早晨出了门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其实宋河经常不回家,这都是常事了,宋家人倒是没怎么在意的,只要他不惹事生非,他一个男儿家,又会武功,总不会出事的。   可是阮瑜白日里听到了宋河的那番子话,此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尽是宋河在天香楼那种地方,左边搂着个姑娘,右边搂着个小倌儿,胡作非为的场面。   她咬咬嘴唇,心中烦闷的紧,想完了这事,又想起以前父亲碰上过的那个病患,那人患了花柳,身上长了好多好多疮,皮肤都烂了。且花柳病是治不好的,只能慢慢等死。   宋河他不会荒唐到这种地步吧……   阮瑜原本是担忧的,可是想着想着又觉得恼怒,分明都提醒过他了的,青楼那种地方不是个好去处,偏偏还要去。她心中憋了口气,将盖在身上的薄被狠狠一踢,翻了个身便紧紧闭上了双眼,不再去想宋河了。   罢了罢了,管他做什么?都已是弱冠了,难不成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么?需要人管着?   再说了,她在这儿即便担心的要命,也没法子出门去找他。宋府这么多人都不着急,她一个外人急个什么劲儿?若是被人知道了,反倒惹人笑话。   阮瑜强迫自己睡觉,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想,撑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天香楼做的是不歇业的生意,哪怕已经到了深夜,街道上已经黑暗一片,天香楼内还是灯火通明,花明柳绿。   台上姐儿咿咿呀呀着唱的是郎情妾意,底下看客们佳人在怀,一边听着曲儿,一边喝着小酒,好不快活。   宋河和谢听、孟子源三人在二楼的包厢里,这里头也没有姑娘,就是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哦不对……宋河正举杯吃酒,大眼瞪小眼的只有谢听和孟子源二人。   其实他们刚来的时候,老鸨是高高兴兴地将他们迎了进来的,虽然他们还从来没来过如意楼,但宋河几人的名头,清河县谁没有听过啊?   老鸨还高兴如意楼终于又要迎来一位高兴花钱的大爷了,可谁知道她忙前忙后将他们如意楼里最抢手的三个姑娘,春兰,夏兰,秋兰叫过来伺候他们的时候,却换来宋河硬邦邦的一个‘滚’字。   是的,他们三个不需要姑娘陪,三个人就这样干巴巴地坐一块儿吃酒。从刚进如意楼一直吃到现在,都吃空了好几坛上好的桂花酿了。期间老鸨不死心,又带着姑娘们进去问过可需要伺候吃酒?或是大家一块儿玩玩行酒令也是好的。   但还是换来宋河冷冷的一个字——滚。   哦不对,她又忘了,是‘滚蛋’,这一次宋河比第一次多说了一个字。   老鸨灰溜溜的再次带着姑娘们出了包厢,姑娘们说这几位爷可真是个怪人,哪有来青楼不要姑娘陪,干巴巴的喝酒的?若这样,还不如上天香楼去吃酒呢。   老鸨瞪了几个姑娘一眼,哪有将顾客往外头赶的道理?不要姑娘陪不要紧,只要在他们如意楼里花钱了就行,银子谁不爱呢?   孟子源瞪了谢听一眼,这厮忒不仗义,宋河叫谢听上如意楼,谢听竟然美其名曰有好事不能忘了兄弟,愣是把正在家中推销新产品的他给带上了。   这一来可就惨了,从上午坐到了晚上,想回去也回不了。宋河带他们上如意楼也就罢了,但好不容易来一次,好歹也得叫个姑娘唱唱小曲儿,再来个姑娘伺候伺候他们吃酒啊,但宋河却把几个姑娘全都给赶出去了。   这跟在天香楼吃酒有什么区别?   谢听接收到孟子源的眼神,笑嘻嘻地拉了他,给他倒了杯酒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那你说,这是福还是难?”孟子源透过珠帘看看楼下的热闹,在看看他们房中的场景,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谢听嗤了一声,吃了口下酒菜道:“这自然是难了!进的是天下男人们的温柔乡,干的却是折磨人的苦差事。我昨日可是在药铺里忙活了整整一日,今天被宋河这厮拉过来,陪他吃酒吃到现在,困得不行,他精神头倒是挺好。”   孟子源冷哼一声道:“下次有难别再叫我了,我不想跟你同甘共苦……”   谢听一把环住他的肩膀,将手中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眨眨眼睛道:“好兄弟自然要同舟共济了,我跑不掉,你以为你就能跑掉吗?”   孟子源:“……”   喝掉了杯中酒之后,他轻咳了一声,看向身旁喝的面红耳赤的宋河,问道:“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情伤呗……”谢听伸出手指头挠了挠额头,皱着眉头道,“今天阮姑娘来我家药铺买药了,身边还跟着跟男子,就是陆家那个文采裴然的陆怀玉。不巧的很,宋河正好来找我,就给撞见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不高兴了,非拉着我上如意楼来,说起来惭愧,我虽然不是什么好的,但还真没来过如意楼,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说罢,谢听还朝楼下看了看,心道如意楼果然热闹,都已经过了亥时了,大家还这么精神呢。   孟子源嗤笑一声,道:“等明日你爹收拾你的时候,你就不这样想了。”同时他又觉得宋河这样很没有必要,若真喜欢便直接说出来,做什么要见了面摆出一副厌恶的样子,背地里又为她买醉?   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他真是不明白。   而谢听想起自己爹,谢听缩缩脖子,不再去想了。   二人喝了一杯酒,又看向已经将酒杯放下,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宋河,他们赶紧走过去扶住他,谁知宋河却挥开他们,说道:“不用扶我,我还能走。”   说罢他走到门边上,挥开了珠帘,嘴里嚷着:“茅房呢?茅房在哪里?”   逐渐的声音慢慢远去了,谢听看看宋河离去的背影,说道:“咱们不用跟着过去看看?”   孟子源摇摇头道:“他的酒量你不清楚?真以为他喝了点酒连茅房都找不到了?再说了,他去茅房我们跟着去做什么?替他把门还是替他宽衣?”   谢听想象了一下两个场景,赶紧打了个冷颤摇摇头不说话了,他又不是断袖!   -   宋河虽然面红耳赤,但脑子却是清醒的,但这种时候越清醒越折磨人,他来买醉,为的不就是能够一醉方休么?可偏偏连醉都那么难。   他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想起今日在药铺见到阮瑜和陆怀玉的场景,心里头便好似着了火一般。阮瑜竟然都没叫他一声,就跟别的男人一块儿走了,这个小没良心的,气煞他了。   夜风扑面而来,初夏的夜还是有几分寒冷的。宋河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空,他不由得想起了阮瑜的眼睛,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便如同星星般璀璨。   发觉自己又想起了阮瑜,宋河心中生出意思恼意。   他倒是想找阮瑜问个清楚,她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宋河小霸王,玉树临风,清河一枝花,怎么就配不上她个小鱼儿了!   宋河心里憋着股气,准备再去喝几盅酒,可是刚上了楼,就看到楼下闹哄哄的,似乎还有女子的哭泣声……   谢听、孟子源: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晚上6点还有一更~~ 第37章   翌日清晨。   阮瑜还在梦乡中的时候, 便听见了外头乱糟糟的一阵嘈杂声。她叫来了阿襄, 皱眉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外头怎么这样乱糟糟的, 出了什么事了吗?”   阿襄答道:“小姐,你今日起的的确比平日要晚,如今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只不过阿襄见你睡的香甜,便没忍心吵醒你。”   阮瑜心道许是昨日因为宋河入了夜还不回来忧心, 睡的晚了,所以今天才醒的比较晚。下一刻又听见阿襄道:“外面……是因为宋公子犯了错,宋老爷正要请家法惩罚他。”   !   听了阿襄这话,阮瑜心中一惊,赶紧从床上下来,说道:“快些帮我梳妆,我得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何事了?为何引得伯父这样生气?竟要请家法?”   阿襄咬着唇, 有些羞于启齿:“听说是因为宋公子昨夜一夜未归,在如意楼那种地方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跟人大打出手, 还把人如意楼给砸了一通,今日一大早, 被打了的那个姓庞的公子便去衙门告宋公子无故打人了。”   “什么?”阮瑜的脸色变了变,咬唇道,“他竟真的去了!”   阿襄以为阮瑜也在为宋河的行为所不齿,‘呸’了一声, 愤愤道:“小姐,还好你有一双慧眼,早早的跟他退了婚约, 否则小姐嫁了这样的人,可就不好了。”   阮瑜没想这些,她让阿襄快些给她梳妆,待收拾妥当了之后,便朝祠堂走去。还隔了一段距离的时候,阮瑜便听见了宋山重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这孽子!不学好整日在外头惹是生非,平常倒也就罢了,如今竟然敢上青楼去打人了!还是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跟人动手,你丢不丢人!”   阮瑜的心揪成一团,自平日里的相处来看,宋山重是一个比较儒雅的人,轻易不会动怒,否则也不会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任由宋河胡来而没有狠狠管教了。   但如今他气成这样,想必是真的动怒了。   宋河呢?阮瑜有些担忧,他那个人嘴巴倔的很,明明求饶一句就能过去了的事情,他会不会硬抗着,什么都不肯说?   果然,阮瑜的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便听见宋河冷峻的声音响起:“有什么好丢人的?”   接着便是宋山重更加暴怒的声音,混着鞭子抽打在□□上的声音,听起来便令人心惊:“你这孽子,犯了错还不知死活,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秦氏在一旁都快要急疯了,她只有宋河这一个儿子,打小便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养就了宋河这副性子。她还未见过宋山重发这样大的脾气,瞧这阵势,是要将宋河往死里打啊。   她心中一抽一抽般的疼,恨不得扑上去替宋河受过,可是宋山重早就警告过她了,若是她敢求情,他便打的更重一些!   穆氏那边她倒是派人去通知过了,可是婢子回来却说老夫人今早便坐轿子去了宋府,她只好再派人去宋府请老夫人。宋山重孝心极好,这时候也只有穆氏能劝得住他了。   可是从宋府去陆府来回需要半个时辰,等穆氏回来,河儿早就被打的不成样子了呀……   正在秦氏着急的如同无头的蚂蚁时,阮瑜已经急急地走了过来,她朝宋山重福了个身子,劝道:“伯父,宋河虽然平日里是有些不着调,但他心肠不坏,昨日虽然荒唐,但好端端的为何能打起来?总需要有理由吧,伯父您是个理智的人,还是等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再做定夺也不迟。”   秦氏见阮瑜来替宋河说话,赶紧顺势道:“是呀老爷,咱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便这样打河儿啊!”   宋山重对阮瑜的态度还算好,毕竟是故人之女,又可怜她没了父母。但秦氏一说话,宋山重便没了好脸色,他怒道:“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他去青楼这一条,我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他!你还说呢,从前他犯了错,哪次你不是嚷着算了,如今好了,养出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孽子!”   “今日庞家人一大早便去了衙门闹,还说要告这个孽子,让他下大狱!他这样不知轻重,胡作非为,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今后只怕要做出更荒唐的事情来!你们也莫要劝我,今日我便要打的他服服帖帖,今后再不敢出去胡闹!”   说罢,宋山重又狠狠挥了一鞭子,落在了宋河挺得笔直的脊背上。   鞭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宋河却哼都没哼一声。他双目低垂,表情冷峻,看不出心中所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阮瑜开口替他求情的那一刻,他虽然不屑,但冰封的心到底柔软了一分。   算她还有点良心,知道替他求情。   宋山重到底也是心疼这个儿子的,否则就不会在挥了一鞭子之后又问宋河一句:“说,你知错了没有?”   可是宋河的骨头实在是太硬了,愣是一声都不吭,若宋山重多问几句,他便冷声道:“我没有错。”   不光是秦氏着急,阮瑜亦是着急的。拿根鞭子每落在宋河脊背上一次,她的心便揪紧一次,但她仔细观察过伤口,发现宋山重到底是手下留情了些,而且鞭鞭打在皮肉上,不会伤到筋骨。   但饶是如此,若挨打的次数多了,被打的那个人也会疼的受不了的。   阮瑜心中焦急的同时,频频朝大门外看去。她在等着阿襄回来,方才在得知了宋河因何事挨打之后,她便吩咐阿襄去找了谢听。他们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昨天她亲耳听见宋河找谢听相陪去的如意楼,谢听不可能不知道宋河因何打人。   谢氏药铺到底比陆府近了许多,没过多久,阿襄便小跑着回来了。   她的额间带着丝汗水,连擦一下都没来得及,便跑到阮瑜身边小声将谢听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她虽然不大喜欢宋河,但看小姐这模样,还是很担心他的,她向着小姐,自然也就紧张起宋河来。   阮瑜在听完了阿襄的话之后,眉头紧紧拧起,看向跪的笔直,一声不吭的宋河,走到了宋山重身旁,恳请道:“伯父,请您住手,方才我派我的侍女去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阿瑜觉得,这次的事,并不能全怪宋河。”   秦氏一听这话,立马道:“老爷,你听见了没有,阮丫头说了,这事并不能全怪河儿,你不能错怪了他呀,究竟如何,还是听听阮丫头怎么说再决定吧!”   宋山重虽然心中还带着气,但到底是住了手。他瞪了宋河一眼,看向阮瑜的时候脸色倒好了许多,也尽量放缓了语气,问道:“事情究竟如何,阮丫头,你说说看吧。”   阮瑜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虽说他去青楼是不对,但闹事、打人却是事出有因。那个被救的小姑娘才十四岁,还未及笄,庞家公子便想要对她那般……伯父,您是一方父母官,若是见了此事,是出手还不出手?不用猜,定是会出手救那位姑娘于苦海的是不是?”   “您瞧,宋河不愧是您的儿子,他也是因为见不过此事,所以才要替那姑娘赎身,可却因此惹怒了庞公子,还有那老鸨,听人说,当时还是庞公子先动手的。这样看来,不过是因为庞公子身手不如人,被打了之后又气不过,所以才去闹事。宋河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鸨竟逼迫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为娼,庞公子为了自己的□□,跟宋河打起来,说到底错的人其实是他们,宋河又何错之有呢?”   秦氏听了事情的经过,心中越发疼惜自己遭了罪的儿子,瞧瞧这背上被鞭子抽打了多少下?都见血了!她抽抽搭搭道:“阮丫头说得对啊,老爷,你瞧瞧,咱们河儿分明就是去救人的,你非但不理解他,还打了他……”   阮瑜的话乍一听好像很公正,从事实出发谁也不帮,但仔细一琢磨就知道阮瑜从一开始就是偏向宋河的。   宋河明明就是跑去青楼吃酒,夜不归家,就算后面出手救了个小姑娘,但也不能掩盖他去了青楼的这个错。可是用阮瑜的话一说出来,便让人忽略了他的错处,将他救人的功劳放大了许多。   宋山重不是那种容易被忽悠的人,他作为一县父母官,最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但事到如今,宋河也挨了打了,事情弄了明白,宋河也不算全错,他到底是将鞭子收了回来,递给了站在一旁吓得半死的小厮。   小厮赶紧接了鞭子,然后将鞭子赶紧收起来,就怕老爷什么时候又反悔了。   到了最后,宋河也没有认错。宋山重拿他没有法子,重重叹了一声之后便拂袖而去了。秦氏见宋山重一走,赶紧噙着泪过去将宋河扶起来,心疼的要命:“河儿,疼不疼?你爹下手也太重了……肯定把你打疼了吧?”   宋河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阮瑜的身上,她也正朝他这边看着,二人视线一对上,是宋河先收回了目光。   他还是那般别别扭扭的,只不过心中的气到底散了一些。可一想到昨日她跟陆怀玉一块儿的场景,心中又有些气恼。他站定了一会子,想看看阮瑜会不会来找他说话,可是阮瑜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心中更气了,转身拂袖而去。   阮瑜倒是想说些什么的,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宋河父母亲那样,数落他不该去青楼那些地方?她好像没什么立场,关心他的伤势如何了?瞧他这样子,也不稀得她关心……   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免得有惹恼了他。   宋河便这样走了,秦氏在后面唤了几声,说的是让他今日哪里也不要去了,这回他爹是真的生了气,让他安分些。又说要派下人去请大夫来给他看看伤的如何,只不过宋河走的飞快,也没有回答她。   阮瑜走过去,轻声道:“伯母,我这儿有治鞭伤的金疮药,效果还不错,就不劳烦请大夫了,等会子我让阿襄送过去。”   秦氏这才想起来,家中就有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赶紧应下了。秦氏虽然因为阮家得罪了骊贵妃,而一直心有余悸,但心肠倒是不坏的。今日又是阮瑜开口替宋河求了情,才让宋山重放过了宋河,不论如何,秦氏都是感激阮瑜的。   “诶,你瞧我糊涂的,竟忘了咱们家中已经有一个大夫了。好好好,你研制的药肯定有奇效,河儿用了伤肯定能快快好起来。”秦氏忙道,“阮丫头,今日可真是多亏了你,如若不然,河儿今日可要吃大苦头了……”   想起宋河犯倔的样子,分明就是做了打抱不平的事情还不肯说出来,偏要跟他爹硬抗,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她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都怪我,河儿这孩子打小被我给宠坏了,竟养就了这样的坏脾气。仔细想来,你跟他退了婚也是件好事,免得让他耽误了你。”   顿了顿,她想起了穆氏所说的,想要撮合她跟陆家的公子,只是不知道现在发展的如何了。她也算是好意关心一下,便道:“那陆家的公子到底是与你更相配一些,听闻你这些时日日日都会去陆家,跟那陆公子相处的如何呢?可能成?”   虽说这样直白的询问一个姑娘家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唐突,但是秦氏已经将自己看做阮瑜娘家一般的存在,又是关心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这样问的。   谁知这话一问出来,却是让阮瑜脸色大变。她不知道秦氏为何会有此一说,她几时跟陆怀玉有那样一层关系了?再说她每日去陆府,不是去给陆老夫人请脉的吗?怎么就成了去跟陆怀玉相会的了?   阮瑜面色煞白,心中有些羞愤。但见秦氏这模样似乎并不是故意羞辱自己,可能她真的只是误会了罢……她整理好了思绪,这才道:“伯母说笑了,我与宋河退婚……与旁人没有半点干系,只是觉得我们二人并不合适罢了……与那陆家公子,更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还请伯母莫要听信别人所说的不实言论。”   她以为秦氏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秦氏见阮瑜这般,心道难道她还不知道老夫人让她每日去陆府,实则是想要撮合她跟陆怀玉?瞧这模样,应当是真的不知道了。   她赶紧转了口风道:“原是如此……看来是伯母误会了,阮丫头,你可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啊……”   阮瑜抿唇,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平日自己跟陆怀玉相处的也不多,每日不过寥寥几句罢了,再者就是昨日一道出去买了药和宣纸,这也能被有心之人传出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的流言,看来今后她要多注意一些二人的距离了。   与秦氏道别回到房中之后,阮瑜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阿襄,道:“阿襄,你替我将这瓶金疮药送给宋公子。”   阿襄点点头收下了,其实如果她不知道宋河昨日闹事是为了救人,她是懒得去送的,但从谢听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心中便有些佩服宋河了。别看他平日里冷冰冰的,心肠倒是不错。   -   房内。   赵东见宋河背上被抽了好几鞭子,皮开肉绽,衣裳都被血给染红了。他吓得抽了一口气,赶忙想要扶住宋河,却被宋河躲开了。   他皱着眉头:“不就挨了几鞭子?又不是伤了脚不能走路了,小爷我需要你来扶?”说着便坐到了床沿上,朝水壶呶呶嘴道,“给我倒杯水喝,渴死了。”   赵东赶紧倒了杯水想要伺候宋河喝下,宋河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我的手好生生的,要你来喂我?”   “……”赵东有些委屈,他这不是担心自家少爷吗?没想到还要挨骂。   宋河喝了水之后舒坦多了,仿佛挨了打的不是自己,又爬上床准备睡一觉,嘴里嘟囔着:“吃了一夜的酒,困死了。”但刚仰躺下,便觉得背上刺骨的疼,他赶紧换了个面,趴在床上了。   赵东朝外头看看,问道:“少爷,可有人去叫大夫了?要不小的现在去叫大夫?”   他还以为夫人会早早的就把大夫叫来,从前少爷挨了打,夫人劝不住老爷,就会先去把大夫叫过来,等老爷打完了,大夫就赶紧过来给少爷上药。   但是今日大夫迟迟不来,赵东以为夫人忘了叫了。   宋河却叫住了他,皱着眉头道:“你着什么急,忘了咱们府中本来就有个大夫了?还去外头叫什么?”   赵东面上一喜,是啊,他怎么忘了阮小姐就是个大夫,他又赶紧道:“那小的这就去将阮小姐请过来。”   宋河呵斥道:“赶紧给老子站住!去什么去!就在这儿等着!”派人去叫她多没有面子,让她以为自己多想要让她来给自己看伤呢,他要等她自己亲自过来。   她既亲眼瞧见了自己挨了打,就算不心疼,但作为一个大夫,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宋河心想,依着阮瑜的性子,肯定是会过来的,他勾勾嘴角,方才在祠堂的时候阮瑜见他挨打着急的模样,他便看在眼中,她到底还是有几分良心的。   赵东不懂自家少爷的‘少男心事’,一时之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分明就想要阮小姐来给自己看伤,但又不让他去请,还让他就在这儿等着,等什么?等着阮小姐亲自过来吗?   哦——他恍然大悟,有些明白过来了,原来少爷是不好意思去叫阮小姐啊。他心道也是,这次少爷是因为上了青楼才挨的打,说出去的确不光彩,再腆着脸去找阮小姐过来,似乎真的有些难以启齿,哪怕他是个下人,也是会因为少爷的胡作非为而没有面子的。   没想到少爷还挺为他着想的,他心道。   但是不去请阮小姐,她真的会自己过来吗?就算过来,几时才会过来呢?赵东有些着急。   正在他伸长了脖子朝外头看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他面上一喜,朝宋河道:“少爷少爷,好像是阮小姐过来了!”   宋河心中一喜,心道没想到她来的还挺快的,赶紧趴在床上,一副受了重伤要死不活的样子。   宋河:嘿嘿嘿我家小鱼儿来看我了,开心心!   阮瑜:? 第38章   阿襄拿着金疮药过来时, 便见赵东伸长了脖子站在门口, 见了她之后似乎有些失落, 还朝她背后看个不停。见果真只有她一个人过来了,苦了张脸道:“怎的只有你一个人过来了?你家小姐呢?”   阿襄不解,朝赵东扬了扬手中的金疮药道:“不过是送瓶金疮药罢了,我一个人过来还不够吗?”   赵东回头看了屋内的宋河一眼, 想着少爷受了伤,只要这药好使,好像谁送过来都没关系?但看少爷的神情,似乎又是希望阮小姐亲自送过来的?他有些搞不明白,但如今也只能接过金疮药,说道:“没事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顿了一下, 他又压低声音问道:“我家少爷挨了打,你家小姐就不担心啊?”   阿襄不解, 指指金疮药道:“担心啊,否则小姐让我给你家少爷送金疮药做什么啊?你可别看不起这瓶药, 这可是很管用的,千金难买呢你知不知道?”   赵东听罢握紧了小瓷瓶,心道担心怎么不见你家小姐亲自过来看望少爷啊?但事已至此,知道问了也没用, 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房内的宋河只听见外面有细微的说话声,至于具体说了些什么是听不清楚的。他以为阮瑜已经到了,但没好意思进来, 朝赵东使了个眼色,用唇语说道:“让她进来。”   赵东有些不解,让她进来?让……阿襄进来吗?他愣了愣,然后对阿襄说道:“阿襄,少爷让你进去。”   阿襄伸手指着自己,不解道:“让我进去?哦……”   阿襄莫名其妙的随着赵东走了进去,便见宋河正趴在床上,皱着眉头一脸的死去活来,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她有些弄不懂了,方才在祠堂的时候还看到他没什么大碍,还是自己走回来的呢,怎么一回来就成了这幅模样。   宋河见阿襄进来了,又朝她背后看,却没有见到阮瑜。眉头皱起来,有些不高兴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她人呢?”   阿襄愣了一下,道:“你说我家小姐吗?她在房里啊,小姐让我将金疮药送来,宋少爷,这金疮药效果很好的,甭管你受多重的伤,用了这药之后,三五日之内总是会痊愈的。”   说完阿襄抬头去看宋河,便见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好像一下子就从六月晴变成了六月雨,总之快的很,变幻莫测,叫人琢磨不透。   宋河心中气的要命,他以为阮瑜肯定会来看他的,没想到竟然就派了个婢子来送药,这狗屁的金疮药,顶什么用!他脾气上来了,将头侧过去,冷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阿襄倒是看出来他有些不高兴,但药已经送到了,别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便走了。   阿襄走后,赵东将药献宝似的拿过去,说道:“少爷,阿襄说这药是阮小姐亲自研制了,药效极好,你用了之后,三五日便能痊愈了,小的伺候你上药吧?”   赵东走近之后,便准备打开瓷瓶上药,谁知一眨眼的工夫,小瓷瓶便被宋河抢了过去。宋河将瓷瓶握在手中看了看,接着面若寒霜的用力一掷,小瓷瓶便咻的一下飞了出去,咕噜噜落进了院子的草丛里。   赵东被吓了一跳,问道:“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啊……”   “一瓶破药便想要打发我,不稀罕!”宋河冷声道。   赵东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从前虽然少爷的性子不好,但也不像现在这样莫名,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发脾气,现在连阮小姐送的金疮药也给丢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傻站在那里,等宋河的吩咐。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宋河斜视了他一眼:“你去将那瓶药给捡回来。”   赵东:“……”完了完了,他家少爷这是彻底的反复无常了!以后在少爷手底下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喽!   只不过这些话赵东可不敢说出来,宋河吩咐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将药捡回来之后又伺候着宋河上了药,虽然宋河嫌弃他的动作不轻柔,但到底是上好了药,宋河背上的血也给止住了。   药粉洒在伤口上,宋河觉得凉凉的,立马缓解了热辣辣的痛感。他趴在床上,心中想道,虽然阮瑜的良心有限,但这药倒是挺好用的。   -   自从上次秦氏的问话之后,阮瑜心中有了想法,故而跟陆怀玉接触的时候便有意保持距离,与他说话什么的更加客气,也更加疏远。   她为什么跟宋河退婚别人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却是清楚的,如今的她不能跟宋河成婚,更不可能跟陆怀玉有什么关系,她不愿意让外人误会,还当她是没瞧上宋河,另寻他人了。   今日阮瑜照常来陆家给陆老夫人请脉,当走到陆老夫人的屋中发现陆怀玉并不在的时候,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消渴症最重要的便是忌口,好好修养,这个病只要控制住了,便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若是想要完全根治也是不可能的。   阮瑜跟陆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之后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打算,之前她是每日都来给陆老夫人把脉的,但是如今陆老夫人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她便提出每隔七日来把一次脉。   其实陆老夫人想让阮瑜过来,把脉倒是其次,最主要是想让阮瑜多和陆怀玉接触接触。如今她琢磨着也差不多了,再加上前日她与陆怀玉谈话时,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的确是已经喜欢上了阮瑜,愿意娶她为妻。   这样一来她也就彻底放心了,阮瑜隔几天来便隔几天吧,每日都劳累她过来一趟,她又要忙别的事情,的确是累着她了。   陆老夫人心中有她自己的打算,昨日她也跟穆氏商量过了二人的婚事,此时听阮瑜这样说,便笑着答应了。   见陆老夫人答应的干脆,阮瑜呼出一口气,又说了几个有趣的事儿逗乐陆老夫人,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告退了。   陆老夫人原本想让阮瑜待久一点的,今日陆怀玉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就过来等候。平时他知道阮瑜要过来,都会来她这里等着的呀,她已经派朱嬷嬷过去找了,只不过朱嬷嬷此时还没回来。   但见阮瑜实在着急的样子,陆老夫人也不好强留她,便让她走了。   阮瑜走后不久,朱嬷嬷便回来了,在陆老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陆老夫人便收起了原本的笑意,眼神变得凌厉,她将桌案上的香炉掷到地上,恨声道:“看来方家人当真是赖上我们宋家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贼心不死,想引诱我孙儿!这一回,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成!”   朱嬷嬷叹了口气,想起方才自己去陆怀玉的竹苑,看见方映柔那番做派的样子,心中也气的很,这方家当真恬不知耻,明知道老夫人不会同意方映柔嫁给少爷,偏偏还非要攀上来,尤其是知道少爷对阮小姐有意之后,最近是来的更勤了。   但见陆老夫人气的胸口快速起伏的样子,朱嬷嬷赶紧给她顺气,劝慰道:“老夫人,您也别太气着了,为这种没皮没脸的人生气实在是不值当。万幸少爷对方家那位并没有男女之情,喜欢的人是阮小姐,只要少爷与阮小姐成了婚,看方家那位还有脸缠上来不。”   陆老夫人听了朱嬷嬷的宽慰,倒是气稍稍顺了一些,但又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身子不好,当年阑珊去了我没能将怀玉那孩子养在身边,才导致如今他认贼做母,跟小方氏那货亲如母子。”   “这又怎么能怪您呢?夫人既是您的儿媳妇,又是您的侄女儿,自小便养在您身边跟亲生闺女无二,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情,您伤心过度坏了身子,少爷养在继夫人那里,也是迫不得已呀……”朱嬷嬷叹气道。   陆老夫人一想起自己的侄女儿心中就难受的紧,看方家人更是不顺眼:“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总之这次咱们一定要盯紧一点,不能再让姓方的钻了空子,他们姓方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顿了一下,陆老夫人道:“你且吩咐下去,若是见了方映柔来府上,便不要放她进来。”   朱嬷嬷道:“是,老奴等会儿便去吩咐。”   -   阮瑜从陆老夫人的房中走出来,便直接朝大门走去。在回廊下的时候,她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陆怀玉,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阮瑜不知道她是谁,但也并不感兴趣。   其实看到陆怀玉,阮瑜的第一反应便是换条路走,与他岔开。但是仔细一想,通往府门的也就只有一条路,若是转身回去,又得回到陆老夫人那里了。想罢,她便继续朝前走了。   正是阮瑜胡思乱想的时候,陆怀玉已经看见了阮瑜。他的面上露出雀跃的喜色,唤道:“瑜妹妹,你果然还没走,真是太好了。”   其实今日他也如同往常一样,是准备去陆老夫人房中等候阮瑜来的,可是方映柔却来找他了。来了倒也罢了,也是她偏偏拖住他,非让他解释一个她不懂的典故。他为了能够早些去见阮瑜,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了,可是方映柔却说没有听懂,他只能再次细细解释。   一来二去便耽误了许多的工夫,等他来的时候便误了时辰。   原本以为阮瑜应当已经回去了,可没想到竟然在路上给撞见了,他自然是欣喜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喜欢阮瑜,自然觉得阮瑜样样都好,就连这次巧遇,也全当成是他与阮瑜二人有缘分。   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陆怀玉叫她,阮瑜也不得不答话,她看向陆怀玉,笑道:“陆公子?这么巧啊,我正准备回去,竟在这儿遇见你了。”   “嗯,我本来……是准备早一些去给祖母请安的,只不过今日表妹过来找,便耽误了些时辰。”陆怀玉笑道,向阮瑜介绍道,“这便是我表妹,方映柔,表妹,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阮瑜。”   方映柔问起阮瑜,陆怀玉便介绍过几句,只不过当时他还未向阮瑜表明心思,也没有跟祖母说破,自然不会告诉方映柔自己喜欢阮瑜,只说阮瑜是来给祖母看病的。   但即便他不说,方映柔也看得出来他是喜欢阮瑜的。   阮瑜看向方映柔的时候,方映柔也在看着她。既然知道陆怀玉喜欢的人是谁,方映柔又怎么可能会不去打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她知道阮瑜便是那个免费给穷苦百姓看病问诊的阮大夫,也远远的看过阮瑜的长相。那日远远一看便知道这阮瑜是个绝色美人,但今日隔得近了再看,才知道那日匆匆一瞥只不过看了个大概,如今才能真的感受到阮瑜的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阮瑜的骨相极美,她的美是那种恬淡温婉,令人舒适的,不带一丝攻击力。这样的美人不论是谁看了,都会发自内心的喜欢。而且阮瑜又是扬州人,嗓音绵软,如溪水缓缓流淌,舒服又甜美,吴侬软语,可见一斑。   方映柔的姿色也不差,都说侄女儿长相随姑母,她跟小方氏便有几分相似。她们二人的美色当中都带了丝媚惑,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小方氏再怎么努力让自己端庄一些,可她的举手投足当中,偏就带了丝狐媚,小家子气,离端庄还差得远呢。   方映柔亦是如此,只不过她年纪尚小,媚色还未全部显现出来。再加上她在陆怀玉身边扮演的从来都是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妹妹,所以陆怀玉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表妹媚。   若是风月女子,媚一些自然是好的,可是她们要做的可是正经人家的夫人,这样的长相自然是极其不讨喜的。   方映柔看向阮瑜,面上虽然带着友好的笑意,内心里却咬碎了一口的银牙。果然啊,她表哥喜欢的,果然是这样的女子。   阮瑜朝方映柔颔首一笑,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方映柔则是笑着露出一口皓齿,她似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伸手挽住陆怀玉的胳膊,朝阮瑜道:“原来你便是大家口口称赞的阮瑜阮大夫呀,阮姐姐,没想到你这样年轻医术就这样好了,可真厉害。”   说罢,她嘴巴一撅,懊恼道:“不像我,实在是笨得很,连最简单的典故都不懂,缠着表哥解释了好多遍,才勉强明白。唉,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她撒娇般摇了摇陆怀玉的胳膊,嗔道,“表哥,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柔儿呀。”   二人说话间亲密无间,若是不知道的人,还当他们不是表兄妹,反倒是夫妻呢。   因为即便是亲兄妹,也是要固守男女之别的,《礼记·内则》有云“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阮瑜与哥哥阮瑾固然亲厚,但二人亦是守礼之人,倒是未曾像陆怀玉与方映柔这般过。   阮瑜看在眼中,倒是对上回陆怀玉摸自己脑袋的唐突之举理解了,他与他表妹这般亲厚,怪不得会生出那般举动。   陆怀玉万万没想到方映柔会当着阮瑜的面跟自己如此,他的脸刷的便红了,尴尬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方映柔手中抽出来,想要向阮瑜解释一二,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说呢?告诉她自己与表妹素来亲厚,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事情,请她莫要见怪?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看向阮瑜,见她神情平淡,好似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而不高兴,他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安心了些。   可是安心之后便又有些不高兴,他想,若是他看见阮瑜跟别的男子这样亲密的话,定会气恼的,那么阮瑜为何没有因为这事气恼?   是她心胸宽广不介意,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陆怀玉便觉得自己心里怪怪的,难道阮瑜并不喜欢他?但他很快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前日祖母问起他对阮瑜是否有意的时候,告诉过他,宋家祖母也是有意撮合他们二人的。   宋家祖母既然会有此意,那阮瑜定然对他也是有意的。   陆怀玉安心了许多,他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曾经倨傲,对那些上门说媒的女子都看不上的自己,竟然变成了这样。他陆怀玉,可是清河县闺阁女子想嫁的第一人啊……   陆怀玉心中所思甚多,阮瑜却根本没在想这些,她想的是什么药材快没有了,今日去后山时一定得多采一些才好。   见陆怀玉久不言语,阮瑜便道:“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告辞。”   阮瑜朝陆、方二人点头示意,抬脚便朝前走去。   陆怀玉没想到她这样快就要走了,还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便想要跟上去。可是他的胳膊被方映柔再次拉住,方映柔眼中波澜翻涌,心中愤恨,身子微微一斜,便惊呼出声:“哎呦……表哥,我、我脚给扭到了……”   方映柔受了伤,陆怀玉不可能不管不顾,赶紧将她扶住,问道:“可疼的厉害?你且在这里别动,我这便去唤下人叫大夫去。”   说罢他便朝阮瑜的那个反向走去,那儿奴仆多,亦能追上阮瑜。方映柔会选择让自己的脚‘扭伤’,自然就为了留住陆怀玉,又怎么可能会放陆怀玉去追阮瑜?   她一把拉住陆怀玉的衣袖,面上委委屈屈,看起来楚楚可怜:“表哥不要走,别将柔儿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噙着泪,仿若陆怀玉不答应,她便会立马哭出来。陆怀玉心中不忍,再一看阮瑜已经离去甚远,连影子也瞧不见了。罢了,他只能叹口气道:“莫怕,我不过就是叫人去请大夫罢了,待会儿就回来。”   恰是这时,途径一个婢女,陆怀玉便直接谴她去请大夫了。   方映柔这才破涕为笑,拉住了陆怀玉的衣角,弱弱地说道:“表哥,柔儿就知道表哥不会放任柔儿一个人的!”   她表现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尽管已经到了及笄的年岁,但是陆怀玉见她如此,便想起二人小的时候,便露出一个真拿她没办法的表情,道:“都这样大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似的?”   “这样不好吗?表哥不喜欢柔儿这样吗?”方映柔噘着嘴问道,稍稍动了动脚便觉得生疼。她是真的觉得疼的,既然想要靠伤留住陆怀玉,那自然就要伤的真实一点,明明没有扭到却嚷着痛只会让人觉得她矫情,所以她方才生生的扭了自己的脚,这也是她的手段所在。   方映柔抬眸看向陆怀玉,眼中带着爱慕:“表哥,我的脚好疼啊,表哥帮柔儿揉脚好不好?”   她将那只穿着粉色绣花鞋的左脚抬了起来,眼中充满了希冀。但陆怀玉见了,却将身子侧了过去,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表情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再坚持坚持,下人已经去叫大夫了,大夫很快就会过来的。”   方映柔见陆怀玉不肯,紧紧咬住嘴唇,委委屈屈道:“可是柔儿就想表哥帮柔儿揉一揉,表哥,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我的脚好痛,从前柔儿脚扭伤了,都是表哥帮柔儿的!”   见方映柔坚持,陆怀玉解释道:“那……那都是小的时候不懂事,如今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自然要恪守本分,不可逾矩了。”   陆怀玉的语气很和缓,也没有数落方映柔的意思,但是方映柔听了这话之后,眼泪却如同散落的珠子一般落下来,她抽噎着委屈道:“表哥可是嫌弃柔儿了?”   “欸?柔儿,你怎的还哭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误会了,咱们一块儿长大,我怎会嫌弃你?”陆怀玉见方映柔哭了,又些手忙脚乱。平日里方映柔虽然娇憨了一些,但却不是个爱哭的人,此时她哭成这样,定是十分伤心的。   方映柔却是止不住眼泪,仍是抽抽搭搭地问他:“那表哥为何不肯替我揉脚了?表哥定是嫌弃我了!”   “唉……柔儿,并非如此,你且听我解释。”陆怀玉说话的同时又焦灼地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免得别人见了还以为他怎么欺负方映柔了,“你我二人将来都是要成婚的,若是还像从前不知事那般亲密,只怕外人是要说闲话的,于你我的名声也不好。”   方映柔盯着陆怀玉看,但好歹是止住了眼泪不再哭了:“那柔儿嫁给表哥的话,别人是不是就不会说闲话了?”她语气稍顿,见陆怀玉愣住,又道,“柔儿最喜欢表哥了,想跟表哥永远在一起。”   这话将陆怀玉惊得愣了片刻,显得有些木讷,良久才反应过来。他俊逸的脸上绯红,更加不好意思再跟方映柔对视,他虽然素来疼爱方映柔,却真真实实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还从未想过要与她共结连理,此时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荒唐,更加觉得方映柔在闹小孩子脾气。   他道:“你别闹小孩子脾气,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并非是闹着玩儿的。”   方映柔喜欢陆怀玉,却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跟陆怀玉说出自己想嫁给他。从前她一直胜券在握,心道只要陆怀玉考中举人,那他们两人成婚便是迟早的事情,如今陆怀玉终于考中举人了,谁却知道他们当中竟然插-进来一个阮瑜!   想起阮瑜,方映柔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皱着眉头说道:“表哥又怎知柔儿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表哥又怎知柔儿不是真心爱慕你?柔儿有没有闹着玩儿,自己个儿心里清楚得很,表哥不知道,柔儿却是知道的,我真心实意的爱了你许久了!”   稍罢,她的语气放缓了些,认真地看着陆怀玉说道:“表哥,你可知道,自我知事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爱上你了。”   这话半真半假,当初姑母找上她的时候,她接近陆怀玉的确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学识,知他将来定能拿到功名,为的也是他的前程。但是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她早已经是真心实意的爱慕他了。   陆怀玉性子好,人又聪明,学识渊博,是清河县众多闺阁女子的头等夫婿的人选,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方映柔说的深情,陆怀玉却是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大跳。宛若晴日里的一个惊雷般,他愣在了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表妹。他如何都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妹妹,对他竟然生出了男女之情……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们曾经的亲密举动在此时看来,确实太过荒唐了。   陆怀玉如梦初醒,他往后退开好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呢喃道:“表妹莫要胡说,你定是糊涂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方映柔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她以为陆怀玉对她至少也会有些男女之情的,没想到他果真一直只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她咬唇问道:“表哥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是方才的阮姑娘吗?”   陆怀玉不忍看方映柔眼中的情绪,将头侧向别处,生硬地点了点头。   方映柔双手握拳,抓紧了手中的绢帕,心道即便你喜欢别人,不喜欢我又怎么样?我既然会花这么多年等你,难道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夫婿吗?但她面上却不显,只是轻叹一声道:“罢了,既是如此,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表哥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去。可是她的脚崴了,才走了两步路便疼的抽气,眼见着整个人便要摔倒,陆怀玉赶紧扶住了她,不得已二人搂作一团。   方映柔胸前的柔软碰触到陆怀玉的胸口,他觉得胸前灼-热,平时轻盈的方映柔好似有千斤重,就在他差些将方映柔松开任由她倒地的时候,却听见一阵咳嗽声。   “咳咳……”小方氏站在回廊下,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二人的亲密无间。她呵斥着身旁跟着的一众丫鬟婆子:“今日之事你们谁若是多嘴说出去,我便将那人发卖掉!”   丫鬟婆子们听罢纷纷垂首噤声,不敢说半句话。   小方氏叹口气,朝惊呆了的二人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随我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便搂在一处,成何体统?难道还想更多人看到不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眠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屋内, 小方氏坐在上首, 看着站着的陆怀玉与方映柔二人, 叹气道:“方才你们二人搂抱的时候已经被那些个丫鬟婆子全都看见了,你说说你们也真是的,既是互相有意,何不直接跟我说?一个是我儿, 一个是我侄女儿,都是我心头的肉,难道我还会阻止你们在一起不成?”   稍顿,小方氏拿起青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又道:“如今既然已经被别人看到了,未免你们二人被那些嘴碎的说闲话,坏了名声, 这婚事还是快快办了才好。柔儿,你回去的时候跟你爹娘说说这事……罢了罢了, 明儿我便亲自上门去说,怀玉是个好孩子, 如今又有了举人身份,想来你爹娘也不会反对。”   何止是不会反对,简直是乐得锣鼓升天。   别看小方氏神情凝重,好像果真是撞破了一对‘野-鸳-鸯’, 实则早就跟方映柔商量好了,方映柔与陆怀玉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正好带着下人们经过, 便能抓他们个现形。   待那个时候,哪怕陆怀玉再不情愿,也得乖乖娶了方映柔。   陆怀玉心中乱的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怕方映柔摔倒,就势扶了她一把,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搂在一块儿了,又刚巧被小方氏看见,稀里糊涂的随着小方氏进了屋子,如今是要他娶了方映柔。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不能再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应承了这门婚事。若是他喜欢方映柔倒还好,关键是他对方映柔没有男女之情,更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   “母亲,这恐怕不行!”陆怀玉在小方氏说完之后,急急道,“我……”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方映柔便接过了话头,她紧紧咬着下唇,原本粉嫩的唇色变得殷红。她的表情有些屈辱:“姑母还是快些收回这些话吧,也莫要说什么让我跟表哥成婚的话了,表哥他……已经有意中人了,那人并不是我,我又怎能做插-足之人?”   说完,她将头侧过去,袖子捂住了脸面,似是嘤嘤哭了出来。   陆怀玉见她如此,想要劝上几句,若是别的男子惹了他表妹这样伤心,他肯定恨不得亲自去收拾他,可是如今惹表妹伤心的人是自己,他还能打自己几拳不成?   他只能重重叹息了几声。   小方氏早就清楚事情的经过,方映柔的话也没能让她意外,只不过面上还是佯装出十分意外且为难的模样:“那……这可如何是好?今日你跟怀玉抱在一处已经被大家看到了,若是不能给你个名分,那你将来还怎么嫁人?”   “我倒是可以用卖身契威胁那些下人,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万一……”没有万一,小方氏已经想好了,即便那些丫鬟婆子咬紧了唇不说出去,她也会想办法将今天这事抖落出去。   这话一出来,方映柔哭的更厉害了。   陆怀玉心中也焦灼的很,从前他虽然跟方映柔也这么亲密,可到底是二人私底下做的事情,从来没被人看到过,如今被人瞧见了,这就难办了。   方映柔见陆怀玉不说话,便兀自说道:“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是我命苦,我不能阻挡表哥追寻他的爱情,那就只能成全他们牺牲我自己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也不管了,我也不嫁人了,大不了将头发剃了去痷里做个姑子去孤独终老,反正嫁不成表哥,旁人我还瞧不上呢!若是……若是还有人要说我,我便死了算了,彻底干净!”   “表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如何让你去做姑子,去死?!我若是能眼看这你如此,那我陆怀玉还是个人吗?”陆怀玉被方映柔的话气的胸口起伏,脸都红了。   小方氏也露出一脸事情难办,十分棘手的表情,叹息道:“柔儿,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你表哥重情重义,怎么可能放任你如此?这事该当如何,还得细细商量了来。”   她又看向陆怀玉,柔声问道:“怀玉,方才柔儿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你可能告诉母亲那人是哪家的姑娘?”   陆怀玉想起阮瑜,声音柔软了些,就连目光都变得清澈:“孩儿……孩儿的意中人……乃是给祖母看病的那个阮大夫,阮瑜阮姑娘。母亲,你也见过她的,你还夸她医术好,妙手回春呢。”   阮瑜第五次来陆家的时候,小方氏的确撞见过她,当时倒是夸赞了她一番,也是在那时她才惊觉,陆怀玉已经喜欢上了阮瑜。   “哦……原来是阮姑娘,那孩子模样生得好,性子也好,嘴儿又甜,听说哄得你祖母连最爱的甜糕都不吃了,母亲自然是记得的。”小方氏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母亲没想到,怀玉你竟然喜欢上了她。只不过……”   她的表情有些为难道:“只不过这事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与阮姑娘已经心意相通了?她也做了决定要嫁给你了吗?母亲可是听说……她与宋家的小公子是自小定了婚事的,这次宋家将她接过来,也是为了让他们二人完婚的吧?若果真如此的话,咱们再掺和一脚,岂不是闹了笑话?”   这都是小方氏这几日打听来的,不但如此,她还打听到阮瑜的父亲得罪了骊贵妃,也彻底惹恼了皇上而被赐死,如今阮家只剩阮瑜一个孤女。   这样的家庭,又如何能配得上陆怀玉如今的地位?她觉得简直好笑,老夫人果真是疯了不成,为了不让陆怀玉娶他们方家的女儿,竟然想让陆怀玉娶阮瑜这样的罪人之女。   陆怀玉将来可是要进仕的,她就不怕阮家的事情拖累了他?还是说——宋老夫人根本就没跟老夫人说这事?   “母亲……你是说……”陆怀玉听了小方氏的话之后,面色变得惨白。他如何也没想到阮瑜跟宋河之间竟然有婚约,难怪上回他说宋河的不好,阮瑜一直跟他据理力争。   但一想起宋河的荒唐,再对比阮瑜的知性知礼,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他摇摇头说道:“这不可能的,瑜妹妹那样好,她便如同世上最美的玉,宋河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   小方氏知道陆怀玉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劝道:“怀玉,母亲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事宋府的人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随便找个人问问便清楚了,母亲又怎么可能会骗你呢?这样看来,你跟阮姑娘似乎还未曾表白心意?这样最好,这样即便你将来跟柔儿成婚,她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不!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误会!”陆怀玉始终不肯相信。   小方氏正欲再说些什么,方映柔却愤愤道:“姑母莫要再劝了,看表哥这样子,怕是即便做插足的那一个,也不愿意娶我了,我还等什么呢?还是赶紧去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免得还待着这里讨人嫌。”   说罢,她转身便要走,但还没走到门口,门便被人推开了。   陆老夫人由朱嬷嬷扶着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对小方氏和方映柔的看不上,讥讽道:“这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呢?大白天的将门还关的这么严实。”   小方氏没想到陆老夫人会突然过来,心中恼恨,但面上却带着笑意,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说道:“母亲,你怎么来了?这不是外头热得很,将门关上为防屋里头的凉气散了吗?”   陆怀玉和方映柔见了陆老夫人,也各自唤了声‘祖母。’   陆老夫人对陆怀玉点点头,却好似压根没瞧见方映柔这个人似的,眼风都不带扫一下的。她听了小方氏的话,冷笑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在谈论怀玉的婚姻大事呢?怀玉,你告诉祖母,你继母是不是让你娶了方家的这个丫头?”   她说的是‘继母’,而不是‘母亲’,这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小方氏。   陆怀玉看一眼陆老夫人,点头道:“回祖母……母亲的确在跟孩儿商量此事,只不过……”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但也知道祖母素来不喜欢小方氏,怕祖母误会,所以想要解释一二。   但是陆老夫人却压根不等他解释,听他这样说了之后,面上的不屑就更加明显了:“想趁我不在引-诱我孙儿娶了你的外甥女儿?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怀玉的母亲虽然故去了,但他的婚事自然有我来做主,还轮不上你一个填房来张罗!”   “我第一个便不同意你们方家的女儿嫁进我们陆家!某些人还是赶紧断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免得将来丢人!”陆老夫人说道,“怀玉,祖母已经替你相看好了个人选,正是瑜丫头,祖母瞧你也是喜欢的紧,你放心,祖母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小方氏听了陆老夫人的话,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好在她的心理素质强大,又本来就知道她这个婆母看不上她,故而还算沉得住气,她略显尴尬地说道:“母亲,这阮小娘子固然好,可我却听说她跟那宋小郎君才是一对,咱们怀玉不好去凑这个热闹吧?”   陆怀玉原本听了陆老夫人的话,心中还充满了希冀,可小方氏的话一出,他又充满了苦涩。   “嗤,我便知道你是拿这话来刺怀玉了,你当你能打听到的,我会不知道此事?”陆老夫人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她看向陆怀玉,道,“怀玉,你且放宽了心去。你宋祖母都已经跟我说了,瑜丫头跟宋家小子合不来,他们二人的婚约已经解除,不算数了。”   至此,陆怀玉的心才算是彻底明朗了起来。瑜妹妹跟宋河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了,他能娶瑜妹妹,这简直太好了!   但他还未高兴太久,就听见小方氏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可是母亲……还有一事你不知晓,方才怀玉跟柔儿他们……他们在院子里的时候,不知为何搂抱在一处,且被许多下人们都给看见了……若是怀玉不能给柔儿一个名分,只怕柔儿是没法子做人了啊!”   “我知道母亲因为夫君当初在姐姐逝世后未满一年就将我娶进门的事情而厌恶我,可是这又跟方家,跟柔儿有什么关系呢?柔儿何其无辜啊?”说到最后,小方氏泫然欲泣。   陆老夫人却不为所动,冷哼道:“你少在这儿给我哭哭啼啼的,搞得好像是我打骂了你似的。你也没资格提我的阑珊,你那档子事还需要我来说么?说出来我害怕脏了孩子的耳朵!”   她说的是陆为知在沈阑珊死之前就跟小方氏勾搭上了的事情,这事她虽然不明说,但却不代表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事,她才如此痛恨小方氏,甚至因此十几年都没跟自己的儿子好好说过话了。   “你们方家能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能是个什么好人家?你这外甥女自然是继承了你的好心机,否则怎么会认准了我怀玉似的,跟个癞皮狗似的,赶也赶不走?我老婆子虽然年岁大了,但看人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什么不知为何搂抱在一处,只怕是你们姑侄二人的计谋吧!既是如此,我管她能不能做人?想去尼姑庵里当姑子便赶紧去,免得在这儿碍眼!”   陆老夫人这话说的很重,饶是方映柔再做了准备,也是被说的羞愤致死。她面色一变,深深看了陆怀玉一眼之后,用袖子捂住了脸面,便哭哭啼啼地跑走了:“老夫人怎能如此说我?难道表哥也是这样想我的?那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这便去死了算了!”   陆怀玉见罢,怕她真的出事,便要追上去,却被陆老夫人给喝住了:“你不许去!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我倒是想看看她究竟舍不舍得死!”   她是认准了方映柔不会去死,所以才不准陆怀玉追上去。她知道方映柔随了小方氏,是个有手段的,要是陆怀玉追过去,只怕不消三言两语的工夫,又会着了她的道。   小方氏见陆老夫人今日是铁了心要跟她对着干了,她心中也堵了一口气,便说道:“母亲,你可以不喜欢我,不喜欢方家,更不喜欢柔儿,你也可以喜欢阮姑娘,但是你可知道阮家是因何没的?”   陆老夫人不做声,只看戏耍一般看着小方氏,一脸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据我所知,阮姑娘的父亲曾经乃是太医院使,后来因为用错了药害得骊贵妃腹中胎儿夭折,触犯了天颜,这才被下了大牢处斩。阮家得罪了皇上与骊贵妃,就连阮姑娘的嫂嫂就带着孩子立马与阮家断了关系,没有一个人出手救助阮家,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相信母亲不可能不知道。”   见陆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凝重,小方氏心里堵得那口气才散了出来。她本来不准备将这事这么快就说出来的,还想要拿来做最后的杀手锏呢,谁让陆老夫人太咄咄逼人,让她不得不改了战略。   “怀玉在读书上有造诣,这是咱们都知道的,将来他定会入仕。以他的聪明才智,若是好好干肯定会有一番作为,再加上朝中有老爷扶持,不说官运亨通,但至少不会被埋没。可若是在这个时候怀玉娶了阮姑娘,母亲猜猜会如何?只怕明年的科考,只怕怀玉连露头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些话小方氏说的铿锵有力,其实她也十分庆幸阮瑜背后竟然会有这样的利害关系,若是换个人,只怕她都没有把握能让方映柔越过她上位。   而陆老夫人也是在听了小方氏的话之后,有些犹豫了。   穆氏自然告诉过她阮家的情况,但说的却没有这么仔细,她只知道阮家没落了,阮瑜没了父母兄长,只剩一个人着实可怜的紧。却不知道阮瑜的父亲得罪的竟然是当今圣上……   见陆老夫人不再说话,显然是才知道这事,小方氏面上一喜道:“母亲,看你这样,想来宋老夫人并没有跟你说出实情?我就说嘛,你最疼爱怀玉了,又怎么会给他找一个罪人之女。”   若是换做平时,陆老夫人必然看不过眼小方氏这么得意,可如今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陆怀玉却不在乎阮家是不是得罪了圣上,会不会阻碍到他的前程,坦言道:“我喜欢的是瑜妹妹这个人,与她父亲又有何干系?若是皇上因为我娶了她,就阻我的前程,便说明他是个小心眼的昏君,我还不稀得替这种昏君效力。”   读书人都是有几分骨气的,尤其是陆怀玉这样一直以来都被家中保护的很好的,没遇上过挫折,自然更有风骨,不轻易折腰。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却是眉心一跳,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你可知道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陆家就都完了!”   语毕,她叹口气道:“这事究竟如何,你且跟我回去,还得将你宋祖母叫来,说个清楚才好。” 第40章   宋府。   自那日宋河被从如意楼抓回来, 又挨了家法之后, 倒是老实了许多, 这几日都在家中,没怎么出去过。旁人只道他是在家中养伤,等伤好了还是会出去浪。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伤在第三日的时候就已经好全了, 他不出去瞎混了,不过是心情好罢了。至于为何心情好,那还得是他自己个儿才知道……   哦,不对,赵东也是知道一些的。   原本他也以为宋河是因为在养伤所以才不出去,直到前天不小心看见宋河抱着阮瑜谴阿襄送来的装着金疮药的小瓷瓶睡觉,嘴里还嘟囔着:“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的, 若是不然,又何必管我死活, 让阿襄给我送劳什子的药?若是不惦记我,又怎会跟我阿爹争辩。”   哼, 你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想嫁我想的要死,偏偏嘴硬!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宋河心中如是想道。   赵东也一下就明了起来,虽然宋河没有说出阮瑜的名字, 但任谁都能猜到他说的认识阮瑜。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原来少爷喜欢阮小姐啊……怪不得少爷最近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呢,从前即便少爷的脾气不大好, 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莫名的发脾气。   现在他总算理解了,因为单相思这种事的确很苦,怨不得少爷跟个怨妇似的……   他突然开始同情起少爷来。   这日,宋河像前两日一样,起床之后便准备去阮瑜的小摊子边玩儿。前几日他便是如此的,让赵东搬了个躺椅坐在问诊摊前面,像个门神似的,若是哪个来看病的不遵守纪律,有插队的情况,宋小爷还会呵斥几声。   “那个谁,不能插队!谁敢插队,爷我让人把你给丢出去!”   大家都惧怕宋河,反倒真的没了插队的现象。   阮瑜设的是免费看病问诊的摊子,说是说给穷苦人家看病,但其实只要来找她看病的,她都照单全收。这些找她看病的人里面有些时候难免会混进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比如一些小混混什么的,他们想要免费看病,又不想排长长的队伍,自然就会插老弱妇孺的队。   有了宋河之后,这种现象倒是得到了节制,没有人再再敢插队了。   有时阮瑜一忙就是好一会儿,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于是宋河便叫赵东拿来茶和点心。若是阮瑜还不吃,他就走到队伍的最前头把来看病的人都挡在最后,嚷道:“没见着阮大夫都渴了吗?若是把她渴坏了,看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可是话锋一转,他冷冰冰地说道:“看你们找谁看病去!”   赵东此刻便立马殷勤地把茶水点心都奉上,阮瑜倒是真的渴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喝了一口花茶,再吃一口芙蓉糕。唔……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呢。   她忍不住看一眼宋河,却见宋河别别扭扭地将脸扭作一旁,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我是因为受了伤没法出去才来的……”   话虽是如此说,耳根子却红了。   是因为受了伤才来的,也是因为想盯着阮瑜,不让她去见陆怀玉而来的……   但今日宋河刚走出房门没多久,便听见府上下人们三两个聚在一处,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尤其是看到他出现了之后,她们的声音就会自动降下去。   宋河觉得奇怪,便谴了赵东探入敌方阵营去打听打听。   赵东很快就回来了,只不过支支吾吾的却说不清楚。宋河翻了个白眼,差点一脚将他踹进池子里让他好好清醒一下,这么大个人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但他还是忍住了,压住脾气咬牙切齿道:“算了,让你去也是白费力气,本少爷自己去打听。”   赵东拉住宋河,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道:“少爷……还是别去了吧,其实她们也没有说些什么,就是很平常的一些东家长西家短,少爷你不会喜欢听的。”   可赵东越是如此,宋河就越要去听听看。他见从前面走来几个婢子,便一脚将赵东踹开,然后躲在了一块假山后面。待会儿那几个婢子必然会经过这座假山,他就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了。   赵东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怕少爷生气踹他,只能咬咬牙期望这几个婢女讨论的并不是之前他打听来的消息。但是……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因为这几个婢女所讨论的,的的确确是他之前从另一个婢女那里听来的消息。   “诶,你听说了吗,夫人要认阮小姐为干女儿了。”   “听说是听说了,只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不是说阮小姐自小便跟少爷订了亲,是将来的少夫人吗?那夫人认阮小姐为干女儿,那少爷跟她岂不就成了俩兄妹?那他们还……怎么成亲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阮小姐不喜欢少爷,退了跟少爷的婚事。你没发现最近阮小姐每日都会去陆家吗?最近跟陆公子来往甚密,看来是要嫁进陆家呢。夫人认她做干女儿,想来也是想给她一个身份,好风风光光的嫁进陆府去。否则她如今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嫁进了陆府,也会因为没有娘家撑腰而受欺负的。”   “哇,夫人的为人也太好了吧,阮小姐退了婚事,夫人还这样替她着想。真是看不出来啊,那个阮小姐平日里看着挺好的人,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见利忘义的事情,觉得陆公子比少爷好,就毫无留念的去找陆公子了,呸!”   “也不能说见利忘义吧,只能说少爷跟她不合适,阮小姐这样的女子跟陆公子站在一块儿才是真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若是我,我肯定也会选择陆公子的!”   “我不会!我觉得少爷就挺好的,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至于那什么陆公子,大家都说他得好,我却觉得未必,究竟如何还不知道呢,说不定阮小姐嫁了陆公子才是真的嫁错了人,咱们府上从老夫人到老爷、夫人,哪一个对她不好?她嫁给少爷也算是知根知底,到底不会受多大的委屈,若是去了陆府,焉知不会受婆婆的气?我娘可说了,嫁了人就不比在家中的时候了……”   那个夸陆怀玉的婢女见她如此,嗤了一声道:“嘁,你喜欢你的,反正我是不会喜欢少爷这样……”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二人便见到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月牙白的长衫,青丝由一支梨花木的发簪挽起,那张俊俏的脸是再熟悉不过,只不过阴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吓人。   二人皆吓了一大跳,面色发白。   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事情,也是要被发卖掉的!   宋河脸若冰霜,他根本没有看这两个婢女一眼,心里牢牢的记住了她们说的那句‘夫人要认阮小姐为干女儿’、‘阮小姐是要嫁给陆公子的’、‘阮小姐跟陆公子站在一块儿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他心里头气的不行,仿佛有一头蛮牛在乱闯乱撞,恨不得抓住些什么东西狠狠泄愤一下。   宋河没有耽搁,他抬脚便朝秦氏那里走去。赵东急的不行,他既然已经知道宋河对阮瑜的心思了,自然能猜的出来宋河此时内心有多恼怒。若是换做个温和性子的倒还好,偏偏少爷还是个……   赵东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了上去:“诶,少爷,等等小的……”   跑出去几步之后,他又狠狠地瞪了那两个始作俑者的婢女:“你们两个且等着,在背后议论主人,看看到时候夫人如何收拾你们!”   两个婢女瑟瑟发抖。   -   宋河到的时候,秦氏正在吩咐佟嬷嬷一定要好生准备这次认干女儿的宴席,好借此机会让大家都认识阮瑜,等到时候阮瑜嫁进陆家的时候,旁人也就不会说什么闲话了。   秦氏见宋河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还不知是如何了,关心道:“河儿,你怎的有空来娘这边了?你身上的伤不是还没有好吗?这几日最好不要多走动,快些回房躺着去,赵东,你赶紧……”   话还未说完,便被宋河冷硬的声音给打断了。宋河目光冷峻,狠狠瞪了秦氏身旁,正在整理该给谁家发帖子的佟嬷嬷一眼:“我早就好了!不需要躺着!”   “那,那你快些坐下。”秦氏看出了宋河正在发脾气,却不知道他因何而生气。她看向赵东,妄图从他这里弄清楚。   赵东苦着一张脸,还没来得及表达清楚,就听见宋河道:“听说娘要认阮瑜做干女儿?”   秦氏心中有了底,松了口气:“原来你是为这事来的啊?是啊,阮家丫头是个通透的好姑娘,她家中遭了难,她没了亲人,咱们既然将她接过来了,不如再给她个身份,也让她好……”   “让她好用我宋家女儿的身份嫁进陆家,做陆怀玉的妻子?”宋河气的发狂,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我不许!”   “欸?”秦氏有些不明白了,当初阮瑜来之前,宋河就是一直反对的,不愿意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如今他们二人的婚事已经不作数了,为何宋河却不让自己认阮瑜做干女儿呢?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说脾气不怎么好,但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不应当啊……   “从前你不是一直跟娘说,你想要个妹妹?怎么如今……”   “别再跟我说儿时的事了,我一概不记得了!”宋河恼怒道,他的双目有些泛红,看起来凶的很,“总之你若是敢认阮瑜为干女儿,那便没我这个儿子!”   宋河放下这话,转身便走了,将手中拿着的白瓷茶杯狠狠地丢在地上,白瓷杯四分五裂,碎片四溅,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秦氏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抚着胸口呢喃着:“河儿这是怎么了啊……昨日还好好的,见着我也是笑嘻嘻的,怎么今儿就成这样了……”   佟嬷嬷自然也被吓到了,她拿着花名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询问道:“那……夫人,这请帖还送不送了?”   “罢了,你先将这些放着吧,待我去找母亲说了此事之后,再做决断。”秦氏此时也是一头的雾水,让她认阮瑜为干女儿是穆氏的主意,不让她认是宋河的主意,她哪头都开罪不起,只能小心着应对了。   -   这就是宋河转变的契机……熬过这个坎就好了…… 第41章   宋河从秦氏房中出来之后, 便直接出了府门。   刚到府门口的时候, 恰好撞见从陆府回来的阮瑜。二人目光对上, 阮瑜也不知该不该说话,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宋河便恨恨地收回目光,抬脚离开了。   阮瑜:“……”   他怎么了?谁又惹他了吗?怎么一天一个样?昨天还帮她收拾药材来着, 她还以为他们两个算和好了呢,没想到又……   唔,阮瑜已经有些习惯了宋河的反复,倒是没有多奇怪。她朝里面走去,准备去屋里将药箱拿出来去开摊。   赵东慌忙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是追着宋河而来的,只不过宋河走的实在是太快了, 他一个不注意就跟丢了。他见到阮瑜,问道:“阮小姐, 你见着我家少爷了没有?”   “喏,朝那儿去了。”阮瑜指指东边, 又没忍住问道,“你家那位爷又怎么了?谁惹他生气了?怎的又发脾气?”   赵东见阮瑜目光清澈,表情坦荡,似乎真不知道这事实在是因她而起。那些婢女们说的一个比一个真, 都说阮瑜就快要嫁给陆公子了,赵东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有心想要说些什么, 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哪里敢去干涉主子们的事情?   他叹口气道:“这事儿阮小姐还是去问夫人和老夫人吧……”   说完之后赵东便朝着阮瑜指的那个方向追过去了,只留下阮瑜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来这么会儿工夫的时间,府中还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带着这样的疑惑,阮瑜朝穆氏的院子走去。路上见到了阿襄,平时她去陆府给陆老夫人把脉是不带着阿襄过去的,所以阿襄便留在府中做一些活,多半是替她整理药材的事情。   也因此,今日的事情阿襄是听说了一些的。   见阮瑜过来,阿襄赶紧迎上去,说道:“小姐可知道如今宋府当中,大家都在议论些什么?”   阮瑜不解,方才来的时候,她倒是注意到了有丫鬟婆子聚在一块儿说些什么,但她没放在心上也没仔细听,此时见阿襄问起,便疑惑道:“议论什么?”   “小姐,她们在议论你跟陆公子呢。”阿襄说道,“她们说你就快要嫁给陆公子了,宋夫人为了让你嫁过去的时候风光一些,准备将你认作宋府的干女儿!小姐,你几时跟陆公子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都要谈婚论嫁了,阿襄怎么不知道呀。”   阿襄对陆怀玉的印象十分的好,也同许多人一样认为阮瑜与陆怀玉很相配。比起宋河来,她自然是希望阮瑜嫁给陆怀玉的,因此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见阮瑜不说话,阿襄又继续道:“要我说的话,宋夫人的为人真的很好,小姐,咱们当初选择来蜀中还真是来对了,宋家人都将小姐当自家人看待呢!不对!除了宋少爷!”   想起今日她听说的,宋河听见下人们说宋夫人要认阮瑜做干女儿,宋河整张脸都黑了,表情难看的紧,还去宋夫人那里闹了一番,她便对宋河没好印象。   至于么……不就是认个干女儿么,说的好听,说到底也只是挂个名头而已。将来宋府这莫大的家产还不是宋河一个人的,又不会进他们小姐腰包,他至于这样反应激烈么!   她忍不住嘟囔道:“方才我可是听说了,宋少爷听说宋夫人要认小姐做干女儿,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小姐,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小心眼的人啊?”   片刻之后,阿襄都没等来阮瑜的回答。   阮瑜听了阿襄的话,已经有些呆滞了,她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去陆家给陆老夫人把把脉而已,传到外人耳中,竟然就成了她跟陆怀玉有什么,而且更离谱的是,她什么时候就快要嫁给陆怀玉了?   为何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   阮瑜也顾不上宋河因何不让宋夫人认她做干女儿,又因何生气,因为她自己本身也不愿意做宋家的干女儿。宋家能收留她,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她已经感激不尽,不说她从没多想这些有的没的,就算她答应,如今这档口,旁人说不定还会说她是因为想要嫁给陆怀玉才答应的。   阮瑜咬咬唇,便朝穆氏那边走去。   阿襄在身后唤她:“小姐,你去哪里?”   “去祖母院里。”阮瑜答道。   巧得很,阮瑜到的时候,秦氏也在,阮瑜听见她们婆媳二人果然在商量认她做宋家干女儿的事情。   见到阮瑜来了,穆氏显然很高兴,笑着说道:“瑜丫头来了,快些坐到祖母身边来。”   “祖母,伯母。”阮瑜朝她们二人福了个身子,便乖乖巧巧地坐在了穆氏的身边,嘴角带着一抹淡淡地笑意,自然而然地说道,“方才阿瑜回来的时候,听说祖母想认阿襄为干孙女儿?”   穆氏听罢便笑了,十分慈爱:“祖母已经将你看做了亲孙女儿,还认什么干的?让你伯母认你做干女儿,不过是想让外人们知道,咱们宋家有了你这么个可人儿罢了。”   “祖母,其实外人怎么看阿瑜根本就不在乎的,阿瑜只要知道,祖母、伯母和伯父都是很好的人,待阿瑜很好就够了。”阮瑜笑着说道,只不过穆氏既没有说陆家的事情,她也不急着说。   “这怎么能行呢?你都快要嫁人了,你若是有咱们宋家做娘家,也能在婆家腰杆硬一些。”穆氏果然顺势说起了这事,说起来阮瑜跟陆怀玉婚约这事,还只是她跟陆老夫人讨论过,两个孩子都还不知道。   但时下的婚约便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来都是父母们决定的。阮瑜的父母没了,她疼爱这孩子,自然就要好好替她打算,如若不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上陆家替她争取这门婚事。   陆怀玉这样的人,不论是从样貌还是学识来说,都是极好的,待明年科考之后极有可能中个前三甲回来,只怕到时候来攀陆家这门亲的人就更多了,她自然就在那之前就替阮瑜做主成了这门好亲事。   何况她在陆老夫人那里已经得知,陆怀玉这孩子心中对阮瑜也是极上心的,将来阮瑜嫁过去,定会和和美美,夫妻俩恩恩爱爱。   见阮瑜表情疑惑,似是不解的模样,穆氏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你这孩子,还不知道这回事吧?你陆祖母已经向我提亲了,说怀玉那孩子爱慕你,想要与你喜结连理呢。其实前日你陆祖母跟我提起时,我就已经答应下来了,也怪我,光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嫁的风光一些,竟然忘了跟你说这事了。”   一说起这事来,穆氏就高兴的不得了,笑的眼角的细纹都挤做了一团。   秦氏坐在下首,忍不住看了看坐在穆氏身旁的阮瑜一眼。说实话刚开始穆氏说出想要让阮瑜嫁进陆家的时候,她还当穆氏在痴人说梦,陆家的小郎君是何等人物,那是要考中新科状元的啊,就算将来尚公主都不为过,怎么可能会看上阮瑜这样一个罪臣之女?   可事实就是如此,人家陆小郎君还真看上她了,听穆氏这话头来说,好像还是陆小郎君先动的心呢。   这话秦氏也就听听罢了,觉得当不得真的。   陆小郎君喜欢上了阮瑜或许不假,但谁先动心还不一定呢。阮瑜见着了陆小郎君那样的翩翩公子难道还能不动心?指不定阮瑜早就芳心暗许了,后来便铆足了劲儿使了不少手段才让陆小郎君对她动心呢。   秦氏是过来人,又是真心实意觉得阮瑜配不上陆怀玉,自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只不过也就限在心里想想罢了,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她可不敢在穆氏面前说她的心肝肉哪里不好。   几人心中各有想法。   阮瑜看着穆氏的笑颜,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因为她注定要让穆氏失望了,她不可能嫁给陆怀玉,因为不喜欢,也因为她不能嫁。   “祖母,阿瑜恳请退了这门婚事!”阮瑜站起来,叩拜在了穆氏面前,扬声说道。   这话一出来,穆氏和秦氏二人全都呆愣住了,饶是二人想了许多,穆氏甚至怕方家人从中作梗,还想了些应对的方法,却如何也没想到,阮瑜会提出退掉这门婚事。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连呼吸声听在耳中都变得大了许多。穆氏良久才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也是穆氏太相信自己选人的眼光了,觉得陆怀玉这般优秀的男儿,配阮瑜正好,只要陆怀玉喜欢阮瑜阮瑜这事就能成,可她从没想过阮瑜会不喜欢陆怀玉,更不愿意嫁给他。   秦氏就更加不相信了,若说上回阮瑜拒了她跟宋河的婚事,她觉得还说的过去,毕竟她的儿子她知道,阮瑜若是个心高气傲的难免瞧不上。再者她本来也不想宋河娶阮瑜,这事便这样过去了,皆大欢喜。   但是这次却不同了,那可是陆怀玉啊!   想嫁给陆怀玉的闺阁女子排起队来都能绕清河一周了,她……她阮瑜一个罪臣之女,她凭什么啊?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氏有些相信穆氏说过的是陆怀玉先对阮瑜动心的话了。   阮瑜叹了声气,仍是拜在地上没有抬头,重复道:“祖母,阿瑜说,恳请祖母退掉这门婚事。”   **********   “……”穆氏是彻底懵了,若是听错一次还有可能,哪有回回都听错的道理?所以她确信阮瑜的确是说要她退掉这门婚事。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沉默来回应。   良久之后,她才勉强问了一句:“你这是为何啊?”   我好不容易替你争取来的好婚事,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啊,你却让我退掉这门婚事,你这是为何啊?   阮瑜仍然没有抬头,她行的是大礼,只差匍匐在地上。她轻叹一声,说道:“阿瑜是罪臣之女,不敢高攀陆公子……”   只这一句话,却让穆氏的心肝儿颤了颤。她看向跪在地上的阮瑜,动也不动,因阮瑜低垂着眉眼,她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但阮瑜却是用最淡漠的声音,说出了最大的无奈。   因她是罪臣之女,所以不敢高攀……   穆氏心疼不已,要晓得阮家不曾没落之前,阮瑜也是大家小姐,锦衣玉食的被捧在心尖尖上。就因为那莫须有的罪名,她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就连婚姻大事,也不敢轻易,就因为她是罪臣之女,她害怕自己拖累了别人!   “瑜丫头……”穆氏的喉间一哽,赶紧将阮瑜扶了起来,紧紧握住她发凉的手心,心疼地说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心思太重,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做什么还记挂着那事?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的父亲也因此没了,难道皇上就能这样不讲道理,你们一家三口人偿命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吗!”   也是穆氏气的极了,她原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才会在气头上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要闯大祸的。   “祖母!慎言啊!”阮瑜伸手捂住了穆氏的嘴巴,冲她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赶尽杀绝,但是路上那几个想要杀了她的杀手却是真实存在的。那是谁派来的?皇上?骊贵妃?她不清楚。   可是她知道的是,不管是谁,他们只要稍稍动一个手指头,她或许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穆氏让阮瑜坐下,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可能是被吓着了,所以才会这样草木皆兵,说不定皇上早就解气了,否则你来蜀中这么久了,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你伯父也没受到牵累。”   这也正是阮瑜所不解的地方,自从那次的刺杀之后,她与阿襄一路走水路来到了宋家,她原本以为那些人还会跟过来,她也做好了如果那些人跟来了,未免牵连到宋家人,她就再次离开的准备。   可是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那些人似乎已经没了动静。有时候她自己都在想,是不是她搞错了,那些人果真只是马贼罢了,并不是什么杀手。   若不是刀从她眼前划过的感觉太过于真实,或许……她真的已经相信自己搞错了。   见阮瑜抿唇不说话,穆氏又道:“你说你怕牵累别人,但你可曾想过,或许怀玉根本就不怕被你牵累呢?这些时日你们二人也接触良多,祖母其实也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又何必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呢?”   “这样吧,咱们就来打个赌,若是他能坚守住对你的感情,即便知晓了你家中之事也不介意,那你便收回今日的‘退婚’之言,可好?”   看着穆氏充满希冀的目光,阮瑜感觉嗓子发痒。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穆氏对她的关心,可她对陆怀玉并没有男女之情,更不可能嫁给他,若是她稍稍让步,将来难免又生出许多纠缠,还不如今日说清楚一些。   她叹息一声,摇摇头道:“阿瑜不敢赌。”   她凭什么用别人的前途来做赌注呢?   穆氏只当她是对陆怀玉没有信心,心道她定要好好去跟陆怀玉说说此事才行。阮家的事情给阮瑜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不想还因为这事影响到阮瑜的婚事。   祖孙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大多是穆氏在宽慰阮瑜,待到阮瑜行礼准备告辞的时候,穆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瑜丫头,祖母问你,那你当初拒掉与河儿的婚事,是否也是因为你家中那事?”   她原本一直以为是阮瑜对宋河无意,但是经了阮瑜今日所说,才惊觉或许并非如此。   阮瑜稍顿,终是点了点头。   -   谢听是往如意楼去的,当然在此之前他去找了谢听。谢听正在药铺里指挥小七晒药材,被宋河抓了个正着,得知又要去如意楼之后对他千般劝阻,可还是没有什么用,今日说什么宋小爷都执意要去。   没了法子,谢听总不能一个人舍命陪君子,好兄弟自然是要同舟共济的,于是谢听提议他们一定要将孟子源给叫上。   宋河昵他一眼说:“不肖你提醒,我自然是要带上他的。”   二人去找了孟子源,只不过这厮这回学聪明了,在得知是宋河、谢听二人来找他之后,便开始装病,自然也就不要跟着他们去厮混了。   宋河拉着谢听直奔如意楼而去,谢听还因为没带上孟子源有难同当而有些愤愤。赵东一路跟在二位爷后头,眼见着他们又上了如意楼,想起前阵子宋河才挨了打,伤口的痂才落下没两天。   他心中焦急,可又劝不动宋河,只能回去搬救兵了。   至于这救兵是谁——解铃还需系铃人,自然非阮瑜莫属了!   赵东到的时候,阮瑜正在房中,阿襄在向她打听与陆怀玉的事情:“小姐,你当真就快要与陆公子成婚了?这可真是太好了,阿襄瞧着陆公子与小姐相配的紧呢。”   阿襄听到这个消息时是真的高兴,毕竟在她看来,陆怀玉文采裴然,宋河却是个纨绔,二人相比高下立见,她自然希望自家小姐能嫁给陆怀玉这样的好郎君了。   阮瑜却沉了脸,她原本就因为穆氏乱点鸳鸯谱的事情而心烦意乱,阿襄还不知所以的继续这个话题,她心中烦闷的紧。好在她觉得陆怀玉大概率会因为她家中的事情而拒绝这门婚事,陆怀玉将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放弃大好前程?   若是娶了她便是在与天子做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她的连累,害他从此蒙尘。   只不过……阮瑜想起这阵子与陆怀玉相处的种种,他对她的确多有关照,可是她一直认为是他待人宽厚,对所有人都这样,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竟然是特别的那一个。   赵东敲了三声门,道:“阮小姐在否?”   阿襄听出来是赵东的声音,便去开了门,一问清楚才得知,原来是宋河又去了如意楼那种地方。赵东怕此事被老爷知道会发怒,所以想请阮瑜去将宋河叫回来。   “你这话说的未免好笑,你家少爷不知所谓净朝如意楼那种风月场所去,你还好意思请我家小姐去找他?那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想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哪能去那儿?”阿襄简直快要被气笑了。   她越发觉得当初阮瑜提出解除与宋河的婚事是正确的,这宋公子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了。   阮瑜得知宋河又去了如意楼,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上回才挨了打,竟然就这么不记事,想起今早在府门口二人相遇时,宋河那莫名其妙的眼神,阮瑜有些不明所以。   “你若是怕你家少爷受罚,就自己个儿去找他,凭什么要我家小姐去啊。”阿襄呶呶嘴,不高兴地说道。   因心中有气,阮瑜也没有制止阿襄。   赵东抬头看向阮瑜,心中纠结许久之后才说道:“阮小姐,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这事因你而起,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叫的动少爷了,还请阮小姐移步随小的走一趟吧……”   阿襄气笑了:“什么叫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关我家小姐什么事啊?总不能你家少爷做错了事,便往我家小姐身上赖吧?”   阮瑜却是瞧出了不对劲,便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赵东叹气道:“少爷今早起床的时候原本还好好的,后来听下人谈论起阮小姐要跟陆公子成婚的事情,便开始不高兴了,去夫人那里闹了一通之后才去的如意楼的……”   “那又如何?你家少爷不想娶我家小姐,我们小姐还不能嫁给别人了?若你家少爷一直都如此,是不是我家小姐就得一辈子不嫁人?嘁,简直莫名其妙。”阿襄不高兴地说道。   当初她们二人才来清河县的时候,宋河警告阮瑜的话,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宋河摆明了不想娶小姐,如今小姐跟他解除了婚约,要嫁给别人了,他反而又不高兴,没这样的道理!   “没……没……”阿襄伶牙俐齿,赵东支支吾吾,明显说不过她,额头上已经挂上了汗水。   阿襄反问:“没什么?”   赵东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少爷没有不想娶阮小姐!”   虽然少爷不曾跟他说过这些事情,可是他分明看得出来,少爷心里是喜欢阮小姐的,怎么可能不愿意娶她呢?一开始或许是说过,毕竟少爷在外头混玩,从没考虑过要娶一个不相识的女子为妻管着他,但赵东相信,在后来的相处当中,少爷只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阮小姐都不知道。   少爷对吃喝玩乐的事情无师自通,感情这回事却是头一回,想来定是他不懂得表达,与阮小姐之间造成了什么误会。   赵东虽然也没有喜欢的人,但到底旁观者清。   阿襄愣住了,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家少爷没有不想娶我家小姐……?那便是想娶?不是……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阿襄彻底懵了,宋河不是一直都跟小姐合不来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想要问清楚,阮瑜却道:“行了阿襄,今日天色不太好,你去将院子里晒着的药材收了吧。”稍顿,又朝赵东道,“走吧,我随你去找宋河。”   得了阮瑜这话,赵东才面露喜色。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月浑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路上, 赵东实在没忍住, 说道:“阮小姐, 小的也不知道如今该不该跟你说这个事,毕竟你跟陆公子都快要成婚了……只不过少爷那个人就是口是心非,他……他心里说不准多么喜欢你呢……就是嘴硬不肯说出来罢了。”   接着,赵东便将上回宋河明明期望阮瑜过来给他看伤, 后来扔了药瓶又捡回来,还抱着药瓶呢喃的事情,长吁短叹。   阮瑜有些发懵,因为她虽然知道宋河这个人的性子,是个口是心非的,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对自己的感情亦是如此。若按照赵东这样的说法,那宋河果真喜欢自己?   她心头砰砰直跳, 也不知道脑子里该想些什么了,总之就是晕乎乎的, 有些发懵。因为喜欢自己,所以那日在药铺看见自己与陆怀玉在一处, 才会吃味跑到如意楼去买醉?   亦是因为喜欢自己,今日得知自己快要与陆怀玉成婚了,所以又跑到如意楼去了?   阮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觉得宋河解决事情的方式实在是……他是不是跟如意楼有仇啊?再一个便是……她的心中藏着一丝雀跃, 尽管她努力去忽视了,但还是感受得到这种雀跃。   是因为得知宋河对自己的喜欢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少如今的她, 哪怕知道了宋河对她的心意,也是没法子去回应的。   “夫人说要认阮小姐为干女儿,少爷便彻底恼怒了。阮小姐若是成了夫人的干女儿,那与少爷就成了兄妹……”赵东心道,若真成了兄妹,少爷才跟的与阮小姐绝无可能了。   阮瑜扫了赵东一眼,兀自答道:“那些都是下人胡说八道的,我与陆公子之间并无什么……至于夫人和老夫人那里,我也去说过了,认亲的事情暂缓……”   语罢,阮瑜才发觉自己竟然当着赵东的面将这些话说出来了。她与他解释这么多又做什么呢?她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了。   然而赵东听了阮瑜的话,心中一惊,面上也难得露出喜色。   瞧阮小姐这意思,看来她对那陆公子也并无意思?那他可就放心了……若是阮小姐果真嫁了陆公子,少爷恐怕会十分伤心吧。   到了如意楼外,赵东便要领着阮瑜进去。说起来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那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个个倚在廊柱上,朝楼下的行人们招手呼唤:“客官,快来呀~”   阮瑜叫住赵东,说道:“稍等,我这个样子去如意楼这种地方,若是被人知晓了便不好了,我去乔装一番吧。”   不过多时,阮瑜便身着一身男装走了过来。她皮肤白净,将墨发仅用一支玉簪束起,露出雪白的脖颈,未免自己的长相不够硬朗而被人看出是个姑娘家,她手中还拿着一把大大的折扇,展开来遮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墨般的双眸。   “走吧。”阮瑜压低了声音对赵东道。   赵东愣了半晌,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的人竟然是阮瑜,听见她说话了才反应过来。他上下打量了阮瑜两眼,这才发觉自己这样的行为太过于失礼了,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了。   心中却道:没想到阮小姐穿男装还挺俊的,便是自家少爷也比不过啊……   走进如意楼,阮瑜这打扮竟然还瞒过了那些个姑娘们,她们见阮瑜生的俏生生的,竟还一个个的扑上来想要伺候她。阮瑜被这些姑娘们的豪放吓得失了色,还好有赵东拦着,她才得以脱身。   回首见赵东张开双臂尽力拦住那几个欲扑上来的姑娘们,转过头来朝阮瑜道:“阮小……公子,你快些去楼上找我们家少爷,好像……好像是在听竹轩,这儿我……我来解决……”   赵东感觉自己都快被面前那两坨浑-圆给憋得窒息了,差点说不出话来。   阮瑜:“……”她吓得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多做停留,赶紧上楼去找宋河了。   如意楼的包厢分为梅兰竹菊四君子,阮瑜便按照这个顺序找下去,很快便找到了‘听竹轩’的所在。门虚掩着,从外头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宋河正在说话:“你快点喝酒啊,发什么愣呢!”   谢听叹口气,有些无奈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不是发愣,他是怕他爹什么时候找上来扒了他的这层皮。呜呜呜他可真是舍命陪君子了啊。   阮瑜见果然是宋河几人,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一入内,便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姑娘正在给宋河斟酒,她见宋河如此,关心地道:“宋公子,你少喝一些,你脸都红了。”   宋河摆摆手道:“你个小孩子管这些做什么,我倒是想问你,上回小爷我明明替你赎了身,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那老鸨不肯放你走?待我去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厉害。让你这样的小姑娘来这种地方,安得什么心思!”   见宋河提起这事,阿月叹了口气,随后又牵出一丝笑容道:“那日我阿娘将我卖给芸娘时,我便签了卖身契。那日宋公子只是将我送了回去,但卖身契在芸娘手中,我便还是芸娘的人。”   “是我疏忽了,竟未想到这层,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宋河将酒杯狠狠地放下,正欲站起来。   阿月却道:“别!宋公子的大恩大德阿月已经无以为报了,况且阿月听闻因为那日的事情,宋公子也受了罚,阿月心中过意不去,怎敢再劳烦宋公子。况且……”她话锋一转,笑道,“芸娘已经答应我只让我卖艺不卖身,只要我好好学琴,等替芸娘赚够了银子,过几年她便会将我放走的。”   这也是不是办法中的办法了,宋河固然可以威逼芸娘放了阿月,可是阿月的的确确是芸娘真金白银买来的,不是拐子,宋河若是再闹腾,便没道理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谢听抬眸间正好见到门边上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紫衣的少年郎,他还以为是什么人走错了,蹙着眉头说道:“喂,你谁啊?站在这里做什么,你……咦……你是阮姑娘?!”   说着说着谢听开始反应过来,虽然阮瑜做了男装打扮,但这张脸娇俏的很,仔细一看便认出来了。   宋河听见‘阮姑娘’三个字,亦是一惊,就连手中的酒杯都因为失手而掉落在了地上,粉碎。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看向站在门边上的阮瑜。   阮瑜亦在看着他,而后又看了看他身边伺候着的阿月,眸间情绪未明。宋河却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立马拉开了他与阿月之间的距离,心中乱糟糟的想着:她该不会误解了我与阿月的关系吧……她会不会生气?   他可以保证他与阿月之间真的清清白白,除了上回他看不过去救了她一回便再无任何瓜葛!   但冷静下来之后,宋河便又十分懊恼。他凭什么要向她解释?她都要嫁给别人去了,还要做他的干妹妹,他还怕她误会什么?莫说他真的跟阿月没什么,便是有些什么,又与她有什么干系?   宋河一想起陆怀玉,心中便气恼的很,扫了阮瑜一眼,冷冰冰的说道:“你来做什么?不是都要跟姓陆的成婚了,做什么还来找我?”   在路上的时候赵东跟阮瑜说其实被看上回宋河来了如意楼,其实跟在天香楼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都是跟兄弟闷坐着喝酒,阮瑜便是信了的,所以在她进来时看见宋河身边坐着个姑娘时,心中便不那么舒坦,好像扎了根刺一般难受。   她告诉自己,这肯定是因为前后的落差太大,所以才会如此,毕竟这跟赵东说的并不一样。   她深呼吸一口气,朝宋河说道:“有什么事回家再回去,在这里吵吵闹闹的算什么话?谢公子,宋河喝醉了,你扶他一把,咱们先回去吧。”   谢听赶紧走过来,伸手便要扶住宋河。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的宋河就特别讨厌看到阮瑜这幅样子,他见阮瑜越冷静,他便越恼怒,他一把挥开谢听,轻轻一跃便坐在了桌上,斜眼看着阮瑜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清楚,我不回去。”   阮瑜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她知道宋河是个不好惹的,但就宋河一个人生气吗?别人就不会生气吗?难道什么时候都得别人哄着他?什么道理?   “宋河,你能不能别这样意气用事?你在这儿闹什么?让外人看笑话吗?你能不能长进一些?”阮瑜有些烦躁,便有些口不择言了,她上前几步想要拉宋河走,“跟我回去。”   宋河却因为阮瑜的话而恼怒,那根原本就扎在心里的刺扎的越发深了。   他一把推开阮瑜,眼中泛红:“我就是不长进,我就是堕落,你管得着吗?你的陆公子长进有出息不就行了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笑话我吗?你少来——”   宋河虽然生气,但推阮瑜的力气并不大,他到底是舍不得弄疼她的。   可因为方才酒杯掉落,酒水洒了一地,阮瑜被这样轻轻一推,便觉得脚下一滑,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好没有摔在碎瓷片上,没有大碍,只不过用簪子简单挽起来的发髻全部散开了,如瀑布般的墨发洒在肩头。   “!”宋河吓了一大跳,他指天为誓他不知道阮瑜会被他推倒。   他脚下动了几步想要扶起阮瑜,阮瑜身旁的阿月却已经将她扶了起来,眼中满是慌张。   “公子……不是……姑娘,你没事吧……我……我跟宋公子当真没有什么的,姑娘莫要误会!”阿月吓坏了,她不知道宋河跟这位姑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让阮瑜误会了。   阮瑜抿唇扫了一眼宋河,只低低对阿月说了句:“不必惊慌,不关你的事。”便转身离去了。   她这回走的坚毅又决绝,让宋河看的心中发慌,好似若是他这回不紧紧抓住的,以后恐怕都不会抓住了……   **********   阮瑜走后,谢听看着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宋河,恨铁不成钢道:“宋河,你疯了不成,你做什么要推她啊?现在她肯定是生气了,你还不赶快追,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宋河没有说话,谢听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的背过气去了。   就连阿月也在劝着,可是宋河好像连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东在楼下拦着那几个姑娘的同时,被她们拉到一旁灌酒去了,而后便见到阮瑜从楼下下来,表情有些冷,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答应。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上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赶紧从姑娘堆里逃了出来到了‘听竹轩’。刚走进来便见地上酒水洒落,碎瓷片一地,他紧张地问道:“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了个哆嗦,该不会是阮小姐看少爷来这种地方,气不过所以动手打了少爷,还摔碎了酒杯吧!想起阮瑜方才的神情,赵东觉得十分有可能!少爷挨了阮小姐的耳光……赵东想想都觉得刺激。   宋河自然没有回答赵东,反倒是谢听没好气地说道:“能发生什么,你赶紧说说你家少爷,你可知他方才做了什么?他竟然将阮姑娘推倒在了地上,我让他追上去道歉他还不肯去,我差些被他气死!”   “分明喜欢她,却不肯明说,总是动不动就将事情搞砸,哪里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人?若我是阮姑娘,我也会选择人家陆公子!”   “什……什么?!少爷推倒了阮小姐!”赵东吓得面容失色,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差了,少爷这是疯了吗?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少爷……方才我和阮小姐在来的路上,她跟我说……下人们所说她就要跟陆公子成婚的事情是假的,她对陆公子无意!也已经找夫人说清楚了,不愿意做夫人的干女儿……”   “少爷……小的猜测……阮小姐她心中其实是有你的……可……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待她……”赵东越说越觉得事态严重,“不过这下完了,人好心好意来这儿找你,你还这样……这下阮小姐肯定不会原谅你了……”   宋河听了赵东的话,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神情,他两步走到赵东跟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领,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赵东打了个哆嗦,小声说道:“小的……小的说这回完了……阮小姐肯定不会原谅少爷你了……”   “不是这句。”宋河冷脸道。   谢听听不过去了,替赵东重复道:“他说阮姑娘说她并没有要与陆公子成婚,也已经拒绝了你母亲要认她做干女儿,怎么着?后悔这样待她了吧?我看你现在该如何是好。”   宋河沉默着,任凭谢听数落他。他的脑海当中闪过阮瑜摔倒在地时难过、失望的眼神,心中蓦的一抽,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腾地一下,宋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步朝着门口走去,才迈过了门槛,又回首看了看地上的凌乱。除去那几片碎瓷片,还有一支被摔成了两段的羊脂玉簪子,他记得,这支簪子是阮瑜的,方才就插在她的发间。   他将簪子捡起来,紧紧握在了手心。   他知他素来不是个好人,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若是他得知此事的时候,先沉住气,去问问阮瑜是什么意思,或许就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可是他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只要一想到阮瑜要嫁给陆怀玉了,心中就跟扎了刺一般,隐隐作痛。他早知道自己是喜欢阮瑜的了,可他口是心非,从来不敢承认。   谢听说得对,他就是不可理喻。   他混蛋,他活该。   ……   -   阮瑜虽生气,但到底怕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会惹得别人指指点点,所以在下楼的时候就已经将墨发编成了一股辫子盘在了脑后。   她走出如意楼,又去换上了自己的那身衣裳,看起来十分的冷静,叫人看不出来她心中所想。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心里是痛的。   宋河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去拉他时,他毫不犹豫的推开她……   掌心擦在地上时稍微破了点皮,有些热辣的疼,阮瑜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她摸了摸头上原本插着簪子的地方,想起自己摔倒的时候簪子已经掉落了。   可是她因为生气,竟也没去管它。那是穆氏送给她的簪子,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及时捡起来,如今更不可能回去拿了。   罢了,便这样吧。   阮瑜回了宋府之后,便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阿襄觉得她今日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她知道之前阮瑜是跟赵东去找宋河了,便问:“宋公子呢?回来了吗?”   阮瑜却不答她,只是侧了个身子,眯缝着双眼,声音有些疲惫道:“阿襄,我困了。”   见阮瑜如此,阿襄便不再说话了。她将窗口的帘子都打了下来,温声道:“那小姐便好好睡一觉吧,阿襄侯在外间。”   既然小姐不想说便不说了,她本来也不怎么关心宋河的事情。他自己作死,管他呢!大不了又被叫到祠堂一顿打呗,总归是他自作自受,活该罢了!   -   宋河来到一家专门修珠宝的铺子里,将那支断成了两节的羊脂玉簪子拿了出来,冷声道:“将这簪子修好要多久?”   掌柜的拿着簪子看了看,说道:“要是要不了多久,半个时辰就能成,只不过这簪子断的地方不好接,得用金片接起来才行,这银子嘛……”   咚的一声,一锭银子落在了柜台上,掌柜的赶紧不再说话了,美滋滋的拿着簪子过去修了。有了银子好办事嘛。   这期间宋河哪里也没有去,就坐在掌柜的旁边盯着他修。这让掌柜的压力颇大,主要是宋河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他背后直流冷汗,感觉他不是来修簪子的,反而是来抢劫的!   好在直到他将簪子修好,宋河也没有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掌柜的这才将悬起的一颗心咽了下去,双手颤颤巍巍地将簪子递过去,道:“宋爷,你的簪子修好了,都是按你的要求做的。”   宋河将簪子接过来,看见断口处已经被接好了,这掌柜的手艺倒真是不错,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曾经摔断过。   尤其是断口处的那片小金片上写着一个字——鱼。   他破天荒的勾唇笑了笑,这是阮瑜的鱼。他才不承认瑜是美玉的意思,若果真如此,岂不是更陆怀玉更相配了?   他每每想到此处便咬牙切齿。   但将这瑜看做是鱼的话,就跟他宋河更加相配了,试问,小鱼儿又哪里离得开他宋河呢?   根本离不开。   宋河拿着簪子回去了,到了宋府之后便直奔阮瑜所住的院子。可越离的她近了,他便走的越慢,他知道阮瑜今日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从前自己也经常欺负阮瑜,但到底不像今日那样荒唐。今日阮瑜走的时候,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他没有哄女人的经验,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可也知道,既然做错了事便要拿出诚恳的态度去认错,若是她不原谅,他便一直认错,直到她原谅为之。   若是他不解气,便是打他骂他都行,他不在意的。   怕只怕的是,阮瑜根本就不想见他。   宋河来到阮瑜房前,见房门紧闭,踌躇之后便敲了敲门。阿襄在外间,听见了敲门声之后怕吵醒阮瑜,赶紧过去将门打开,她却不知道阮瑜压根就没有睡着。   她见外面站的人竟然是宋河,有些诧异:“宋公子?你……是来找我家小姐的吗?”   “嗯,她……在吗?”宋河问道。   阮瑜点点头:“在是在的,不过小姐已经睡着了,宋公子还是先回去,等晚些再过来吧。”   说完她便要将门关上,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致能猜出来小姐跟宋河之间肯定闹矛盾了。宋河赶紧抓住门,阿襄便关不上了。她蹙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宋公子这是意欲何为?”   宋河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赶紧收回手,说道:“那我就在外面等她吧,她若是醒过来你便跟她说一声。”   说完宋河便转身走到了院子里站着等候,阿襄稀奇地看着今日的宋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宋河那么霸道的一个人,今天怎么成了只乖巧听话的小猫咪……   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阿襄狐疑地看了宋河一眼,便将门关上了,罢了,他爱等就等着吧。   阮瑜自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的,但她心中有了气,也不愿意去理会。   就这样,宋河愣是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哪里也没有去。阿襄倒是趴在窗口看了好几次,每次发现他还不走,就啧啧称奇。   但一见床上的阮瑜还躺着,似乎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也不去唤她,就这样等候着。   再过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天空变了颜色,乌云漫布,天边想起了一声声闷雷,不过片刻的工夫,豆大的雨水便哗啦啦落了下来,砸在青砖灰瓦上,也砸在宋河身上,如珠落玉盘。   不消半刻的工夫,宋河身上便湿透了,可是他还坚持站在那处,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阿襄原本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见了闷雷声,赶紧从榻上起来,跻着鞋子趴在窗前看,却见宋河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走也不知道躲雨。   她嘟囔着:“这宋公子今日莫不是傻了不成?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去躲一躲。”   她几步走到里间,正琢磨着要不要叫醒阮瑜的时候,阮瑜却开口了:“他还在外头?”   阿襄这才惊觉,小姐莫不是一直都没有睡着呢?否则怎么知道宋河就在外面?她点点头道:“是的,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宋公子真着了魔似的,就是不走。”   阮瑜自然没有睡着,虽然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但宋河什么时候来的,雨从什么时候下的,她全都一清二楚。推算着时间的话,恐怕宋河现在衣裳已经湿透了。   他还不肯走,看来是铁了心要见自己一面。   可是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向自己道一声‘抱歉’?阮瑜在乎的不是这句‘抱歉’,她就是对宋河失望的紧。   叹了口气,阮瑜从床上坐了起来,透过纱窗看向外面滴滴答答,说道:“出去看看吧。”   宋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浑身已经湿透了,衣衫黏在身体的每一处,发梢也湿哒哒的粘在了脸上。还是有雨水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毫不留情。   便好似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想要替阮瑜出一口恶气。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宋河赶紧抬头看去,见阮瑜站在廊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眼神也变得温暖许多。   阿襄手里撑着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阮瑜手中还拿着另一把,她们走下石阶来到宋河跟前,阮瑜表情恬淡,好似并没有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感到生气,但同样的,她的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将雨伞递过去,说道:“回去吧,雨这样大,会生病的。”   宋河答的牛头不对马嘴:“你莫要生气,今日是我气昏了头脑,做错事情了,我不该推你的,但我也不知你竟会摔倒,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可好?”   阮瑜抿抿唇,说道:“我没有生气,你快些回去吧,叫人看见了对你我都不好。”   “你肯定是生气了的,我看得出来你不高兴,小鱼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个混账,你若是气不过,你便打我,你用棍子打,用鞭子抽,我都受着。”阮瑜越是淡漠,宋河就越是慌张。   阮瑜差点被宋河的话给气笑了,她坚持将伞递到宋河的手中,虽然明知道他身上都已经湿透了打不打伞也都无所谓了,可却偏偏要替他准备一把伞。   她见宋河如此,其实心中也是难受的:“我打你做什么?你现在若是回去我便不生气了,若是还坚持不走,我便还生气。”   “好,我走,我走便是了。”得了阮瑜这话,宋河哪里还敢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慌忙便要走,又想起那支簪子。他赶紧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将簪子从里面拿了出来。   他一直仔细保护着,就怕簪子也被雨水打湿了。可是这雨下的实在是太大了,他身上都湿透了,胸口的荷包又哪里能够幸免?   自然也是被淋湿了的,簪子也沾上了雨水。   宋河擦了擦簪子,试图将上头的雨水擦干净,却因为手上湿淋淋的,簪子上的雨水越发的多了起来。   阮瑜见到簪子,也稍稍吃了一惊。她记得当时她摔倒的时候,簪子已经被摔断了,看来后来宋河去将簪子修好了。她伸手接过去,不再让宋河做无用功:“好了,你把簪子给我,快些回去吧。”   但是宋河并没有立即回去,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张嘴酝酿了半天,将脸憋得通红,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阿襄皱眉看着宋河,见这雨水下的越来越急,地上的积水多了,小姐的绣花鞋很快便会被打湿。   她提醒道:“宋公子若有话想说便快些说罢,雨越下越大了。”   似乎是这声催促打通了宋河的任督二脉,宋河倒真说了出来,只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小鱼儿,你知道我这人的德行,是个口是心非的,我、我分明是喜欢你的,做的却是一些令你厌恶的事情……”   “方才我想了许多,我知道我错了,我会改,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只求你别生我的气。”   宋河这人素来霸道专-横,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跟人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话。他垂眸看着阮瑜的神色淡淡,雨水从他脸上滑落,滴在了地面上,泛开一丝涟漪。   “我听见她们都在说你要嫁给姓陆的了,还要做我的干妹妹,我气急了,便做了错事,是我不该。”   阿襄对此瞠目结舌,天爷……这人真是宋河?该不会是哪个人假扮的吧?宋河竟会将姿态放的这样低,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她该不会还在做梦吧?   阿襄揉了揉眼睛,可面前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真实,这不是梦。   较之阿襄的震惊,阮瑜冷静多了。她抬眸看了宋河一眼,看出了他神色间的懊悔,她知道他是后悔的,也知道他是真的知错了。   她咬咬唇,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嫁给陆公子的。”   稍顿,就在宋河心中轻松的时候,又听见阮瑜道,“同样的,我也不会嫁给你,你回去吧。”   说完这话,阮瑜没有再停留,转身回到了屋里。   随着门关上的那一刻,宋河看向阮瑜,却只看见她那被雨水沾湿了些的衣角。   不嫁陆怀玉,亦不会嫁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阮瑜想嫁给谁? 第43章   天香楼内。   孟子源沉思替宋河分析:“我倒不认为阮姑娘话里的意思是想嫁除你跟陆怀玉二人之外的人, 试想, 若是她在扬州有意中人的话, 又哪里会舍得来蜀中,况且她那人看着也不像是会明知自己有婚约在身还与别人产生情愫的人。”   “她来蜀中这么久,除了在宋府便是在给病人看病,更不可能接触别的能让她喜欢的人。这样看来的话, 她或许有两种意思。”   宋河静坐着等待孟子源说下去,他虽然在断案这上面有奇才,平时的大小案子到了他手中不出一日就能破,但对于感情的事情却不懂。   谢听听的兴起,赶紧问道:“快说快说,哪两种意思?”   孟子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其一,要么是她还没想好在你和陆怀玉之间选谁, 想要再考验一下你们二人。其二,便是她压根就没想过嫁人, 决定孤独终老。”   他想了想那些经常关顾他们家店铺的姑娘们,其中不乏爱慕他的。她们见了他便如狼似虎, 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在他看来,就没有哪个少女不怀春的。   阮瑜也不例外。   所以他又摇摇头,将桌上的另一个茶杯挪开, 说道:“但从我的经验来看,第二种可能性基本等于零,所以阮姑娘极有可能是想要考验你与陆怀玉, 到时候再从你们两个当中选择一个做如意郎君。”   “嘶——”谢听倒抽一口气,替宋河捏了把汗,“那宋河你可要小心了,目前看来,你赢陆怀玉抱得美人归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啊……”   这话换来宋河如刀子般锋利的眼神瞟过来,谢听尴尬一笑,摆摆手道:“算了,你当我没说……”   孟子源说话倒是比较巧妙,他道:“就是,咱们河哥怎么就比不上陆怀玉那厮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百无一用是书生!陆怀玉除了读书厉害,别的地方,比如赛马,斗蛐蛐儿,喝酒什么的,能比得过我们河哥吗?”   宋河:“……”   他毫不留情的将孟子源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来,手上发力重重拧了一下。   同时心中又有些心虚,难道他真的就这么差劲吗……不对,他还可以破案啊。   内心想到这个的同时,孟子源也开口了:“况且宋河破案的能力一流,咱们至少可以从这上面出发,若是将来能得个大齐第一神探的名号,那也够威风的了。”   谢听点头附和:“有道理,有道理。”   因此,从第二日开始,宋河便投身进入了为民伸冤,破奇案,今早成为‘大齐第一神探’的计划当中。   只不过清河实在是太小了,再加上宋河他爹宋县令是个好官,将清河县管辖的挺好,所以杀人越货的案子一个没有,小案子倒是不断。   多为‘东家的牛吃了西家的菜,东西两家为此闹上公堂’、亦或是‘哪家的纨绔子弟欺负了哪个良家妇女’、‘哪家的婆婆跟儿媳妇关系十分不好,某日竟然因为小小事件而大打出手’……   宋河一边忙活着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件,一边替自己的前途感到十分的担忧……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在阮瑜面前刷存在感。   阮瑜发现了,自从如意楼那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宋河的确有了极大的改变。他去衙门找了个差事,每日按时去衙门报道,不再整日无所事事,还学会关心起家人来。   这短短的时日里,宋家一片母慈子孝,秦氏因为宋河的改变每日心情极好,看起来都好像年轻了好几岁。   阮瑜为了给穆氏收集露水泡茶,故而每日都起的很早,但宋河起的却比她更早,这几日每当阮瑜洗漱好去院子里准备收集露水的时候,便看见宋河已经收集好了露水等在那儿了。   宋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装着露水的瓷盏递给她,让她往后别起的那么早,多睡一会儿。   阮瑜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第二日照常起来,却又见到宋河已经收集好了露水。   就这样过了五六日,阮瑜照常早起,宋河照常每日替她收集露水。   二人不怎么说话,即便说话时也多是宋河在说,他告诉她昨日又破了什么案子,将他遇见的有趣的事儿全都说给她听。   若是博得她一笑,宋河这一整日的心情便都是阳光普照的。   宋河的这番表现,连一直都不大喜欢他的阿襄都忍不住惊叹了。她还替宋河在阮瑜跟前说过几句好话,让阮瑜就原谅他了吧,他真的改变许多了。   可是阮瑜却笑着答道:“那日他来找我时我便说过,我已经不生气了,还谈什么原不原谅?”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阿襄却看得出来,小姐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小姐见到宋公子的时候,才没有这样视若无睹。   但这到底是主子的事情,她稍稍说两句也就不说了。   今日是端午节,阮瑜仍是起了个大早,阿襄伺候着她洗漱之后,说道:“小姐,阿襄听彩屏姐姐说蜀中端午节会举行灯会,到时候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阿襄实则比阮瑜还要小上一岁,又是个活泼的性子,得知有灯会,便兴奋的不得了。   阮瑜笑着点点头道:“好。”   “小姐,你真是太好了!”阿襄嬉笑着说道,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咱们现在是去前院吗?”   平时她们都是在前院采集露水的,虽说自从宋河代劳之后,她们都是直接从他那里拿走装满了露水的瓷盏,不需要再自己收集了。   阮瑜点点头,二人便朝前院去了。   可是今日她们到的时候,宋河还没能把露水采集好,他见阮瑜来了,赶紧说道:“你们先坐在亭子里等等,若是觉得无趣便吃些糕点喝盏茶,这些都是我吩咐下人刚拿来的。”   稍顿,他朝旁边的赵东道:“赵东,还不快些请阮小姐过去坐。”   赵东赶紧小跑道阮瑜跟前,说道:“阮小姐,这边请。”   阮瑜心中是有疑惑的,平日里她们这个时候过来,宋河都已经将露水收集好了,怎么今天却晚了这么久。但她心想或许只是今日起的晚了罢了,便没有多问。   她没有催促,朝赵东点点头便朝亭子那儿走去。   桌上的糕点是她最爱的芙蓉糕,配着龙井茶来吃更加香醇。阮瑜吃了一口,又给阿襄递了一块,阿襄早就馋的不行了,便嘻嘻一笑接过了糕点细细品尝起来。   赵东心中装着事情,看看他家少爷,终是忍不住说道:“阮小姐可知道少爷今日为何会比平日晚?”   “为何?”阮瑜挑挑眉毛,问道。   赵东如实道:“昨晚有人来报案说家中的小孙女儿不见了,疑似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那时已到了酉时,衙门里没有别人了。按理来说也要等到明日才能报案的,可是少爷愣是接了案子,忙活了一夜,才把那个小姑娘给找了回来。”   “少爷是丑时末刻回来的,太过劳累睡的误了时辰,便赶紧起床来替阮小姐收集露水了。阮小姐,我家少爷他这个人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但赵东可以拿性命作保,他对阮小姐你是真心的!”   赵东拍着胸脯说道,一不小心用力过去,差些将他自己拍晕过去,赶紧收回了手。   阮瑜有些吃惊,她的确没想到宋河今日凌晨才回来,更想不到他熬了一夜,却为了替自己收集露水,又早早的醒过来。   她侧过头去看宋河,见他十分的专心,并没有朝他们这边看。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有些悸动,又有些酸涩。   她不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她无法否认自己是对宋河有些许喜欢的。   或许是那日在天竺寺宋河替她找回了父亲灵牌的时候,又或许是宋河不顾危险赛马替她赢到血玉的时候,她有些分不清了,可是她唯一清楚的是,她面对宋河的时候,是会心动的。   这是她面对陆怀玉时所不会有的情绪。   尽管宋河这人霸道、蛮横,还总是凶巴巴的。   上回如意楼的事情,阮瑜也是真的心灰意冷的。可事情都过去好些天了,从第一日宋河为求她原谅在屋外淋了雨,再到后来他每日的小意讨好。阮瑜看得出来,宋河是真心知错了的。   她本不是爱揪着事情不放的人,更不会一直揪着宋河的错处。   她站起身来朝阿襄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吃芙蓉糕了?这些你慢慢吃吧,我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不用跟过来。”   说罢她便朝宋河那边走去。   阿襄倒也知趣,阮瑜让她留下来她便留下来吃糕点,见赵东摸着肚皮可怜兮兮的样子,扬着下巴道:“饿了吧?叫我一声阿襄姐姐,我便赏你一块芙蓉糕呀。”   “嘁,我叫你一声阿襄妹妹还差不多。”赵东答道,面色却微微红了。   清晨的草木上都挂着晶莹的露珠,阮瑜走过去的时候,裙摆被沾染的稍稍湿润了些。   宋河正在收集荷叶上的露水,小心翼翼,不浪费一滴。太过于用心导致于根本没有发现阮瑜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听说你昨儿夜里去破了个案子?”阮瑜问道。   宋河听见阮瑜的声音,赶紧转过头来看她,心中惊喜。这还是这么久以来,阮瑜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他摆摆手道:“嗯,就是个老人家的孙女儿不见了,怀疑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后来我在城南的破庙找到了她。”   “原来是她想她爹娘了,便跑到城南她爹娘的坟前去了,后来回去的时候天色晚了,她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好在破庙里有个乞儿心肠好,让她在破庙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睡得香,殊不知家人已经急的不行了……”说着宋河又住了嘴,抱歉道,“我忘了你也……”   阮瑜却不在意的笑笑,她父母没了,难道从今往后就不让人提起这两个字了吗?   她勾唇道:“不碍事的,小姑娘没事便好。你昨夜也辛苦了,还是回去再睡会儿吧?收集露水的事情放着我来便好了。今日是端午,我今日不去摆摊看病的,并不忙。”   经过阮瑜的提醒,宋河才想起今日竟然已经到了端午了。   他没真的立马回去,而是道:“只差一两滴就好了,不要紧的。”   说话的工夫,他便收集好了,将瓷盏递过去,笑道:“好了。”   “嗯,那你……快些回去歇息吧。”阮瑜也笑笑,接过了瓷盏之后便让阿襄随她去穆氏那儿了。   看着阮瑜逐渐远去的背影,宋河才惊觉自己忘记了一件事。今天既是端午,那晚上毕竟会有灯会,他应该邀请她一起去看灯会的! 第44章   前些日子陆老夫人便来找过穆氏了, 说的便是阮家的事情。   尽管穆氏再三保证阮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圣上不会因为陆怀玉娶了阮瑜, 便断他前程。可是陆老夫人爱孙心切,不允许他的仕途出半点差池,故而这门婚事便就此作罢。   好在她们二人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断了交情,只不过再去陆府的时候, 穆氏没有再带上阮瑜,陆老夫人也请了别的大夫替她看病。   阮瑜何其聪明,即便穆氏不说,她也全都明白的。更何况她期待的原本就是这样的结果。   给穆氏煮了茶,祖孙二人又说了会子话,阮瑜提出晚上的时候要去看灯会,穆氏怕她们两个姑娘家会出什么事儿, 便提议让宋河跟着她们一块儿去。   阮瑜没有拒绝。   -   灯会是从戌时一刻到戌时末刻,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用过了晚饭之后, 阿襄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既是灯会,街上卖灯的小贩肯定不少, 阮瑜没有提前准备花灯,反正到时候去买一个也是一样的。   宋河得知自己可以以保护阮瑜之名跟她一块儿逛灯会,便早早地从衙门回来了,他翻箱倒柜的翻出自己最好看的几套长衫, 在身上比划的时候还会问赵东哪身最好。   最后赵东选了建件月牙白的,宋河穿白色最好看。   同时赵东也在心中咋舌,原来不止女为悦己者容, 士亦会为悦己者容啊。   -   刚到戌时,整条街上的灯笼便全部被点亮了,越来越多的人提着小花灯出门,兴致勃勃地逛灯会。   扬州也会举办灯会,在上元节和乞巧节的时候举办的灯会甚至要比清河的灯会繁华的多。只不过自从阮家出事之后,阮瑜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来逛灯会了。   阿襄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像匹被关了许久好不容易放出来的野马。   阮瑜见她这样,忍不住发笑。宋河站在她左侧,若是有人挤过来,便默默护住阮瑜,不让她被人碰撞到。   阮瑜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儿弯弯的,在灯光的照映下,长长的睫毛倒映在眼睑下,斑驳美丽。宋河看的心中一动,心跳便漏了半拍。   他想要主动跟阮瑜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正是踌躇间,阿襄和赵东便回来了。   阿襄指着前面说道:“小姐,我们在前面看见有人在猜灯谜,还挺热闹的,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吧。”   赵东解释道:“那是咱们蜀中最出名的端午灯谜大赛,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许多能人异士来猜谜的,就是不知道今年那只由唐老板亲手做的灯笼会被谁给拿到。”   赵东所说的唐老板是蜀中最出名的灯笼铺子的老板,他做的灯笼无人能及,每年只做几个,别人想买都买不到。因此许多人会参加端午的灯谜大赛,就是为了将他亲手做的灯笼赢回去。   “那不还是灯谜比赛嘛。”阿襄不满地说道,觉得赵东叽叽歪歪一堆,跟自己说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阮瑜也来了兴致,看向宋河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宋河往年是绝不会凑这个热闹的,但见阮瑜看向自己,立马点头道:“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一行四人便朝那人声鼎沸处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灯谜的举办人,也是唐家灯笼铺的人拿出了一盏灯笼,这灯笼做工精致秀美,一拿出来之后别的灯笼立马黯然失色。   灯笼上面画了一幅画,阮瑜这个位置看不太清楚,大意是一对男女十分恩爱的意思。正想着,便听见那人道:“这盏灯笼乃我师傅亲手所制,制好之后又在月老庙前放了七七四十九天,若是得了此灯笼送给心爱的人,便能与此白头偕老。”   这句话出来,立马引得下面沸腾一片,那些个儿郎们一个二个跃跃欲试,就想着要把这灯笼赢回来送给自己爱慕的姑娘们。   阮瑜勾唇笑了笑,心道这唐前辈还真是个做生意的高手呢,怪不得能将唐氏灯笼铺子发扬光大,这样的噱头一出来,大家自然趋之若鹜。   一声锣鼓敲响,举办人便让大家去那边报名了。   听说这灯谜供设了九关,虽然关卡不多,但是大多数人在第二关的时候就会被淘汰,能答对五关的已经算是十分厉害了,若能答对九关,那自是不必说了!   阮瑜问道:“那若是同时有几个人一起通过了第九关呢?”   赵东惊呼,觉得阮瑜也太小看这关卡的难度了:“这怎么可能,总之往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想了想又道,“反倒是有一年没一个人能通过第九关,为此咱们清河县还被隔壁肇县笑话无才能者呢。”   阿襄越发的好奇了:“这劳什子的灯谜,当真这么难吗?”   “当然了,若是你过去,肯定连第一关都过不了!”赵东挑眉说道。   阮瑜发现最近他们二人越发喜欢斗嘴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侧首却发现原本站在她左侧的宋河不见了,她赶紧去追寻他的身影,而后便在报名处看到了他的背影。   “?”宋河也要去参加今年的灯谜大赛?   非但如此,陆怀玉今日也过来了。他从前是从来不会凑这种热闹的,今日也是被方映柔给叫来的。   自从陆老夫人告诉他,他跟阮瑜之间的婚事已经作罢之后,他整个人便有些萎靡。   他去宋府找过阮瑜,却被告知阮瑜并不想见他。他心中难受的很,心想必定是因为祖母毁了婚事,阮瑜生气了。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明年的科考他定要拔得头筹,若是他中了新科状元,便有筹码跟祖母谈判了。   他如今唯一担忧的是,阮瑜在此之前就出嫁。   方映柔见了那盏象征着心意相通的灯笼,拉着陆怀玉的胳膊,撒娇道:“表哥,那盏灯笼好好看,表哥去替柔儿赢过来好不好?”   她那日说要去痷里做姑子不过是吓唬吓唬陆怀玉罢了,更别说后来陆老夫人主动提出退了陆怀玉与阮瑜的亲事,她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又回到陆怀玉身边来了。   陆怀玉看着那盏炫目的灯笼,好似灯笼上的二人已经变成了他与阮瑜。二人琴瑟和鸣,恩爱如漆。   他也去报名处报了名,只不过却不是为方映柔去的,他想将灯笼赢回来,去送给阮瑜。   想起阮瑜,他朝四周看了看,却是不知阮瑜今日来了没有?   阮瑜几人站在地方人有些多,陆怀玉没有注意到他们。再加上锣鼓声响了起来,大家都过去猜灯谜了。   别看报名的人不少,到第一关的时候果然如赵东所说,竟然有一大半的人第一关就被刷了下来。   后来每过一关,人就少一些,等到第七关的时候,台上已经剩下了十个人左右。   第八关之后又刷下去五个人,台上便只剩下了五个人了。阮瑜站在台下,抬眸看向宋河的背影,耳边是阿襄和赵东在替宋河打气。   她亦低声喃喃道:“加油啊宋河……”不知不觉间,八歌关卡过去,她分明作为一个看客,没想到手心却紧张的出了一层细汗。   宋河转头看向阮瑜,朝她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阮瑜正好与他的目光撞上,愣了愣之后亦是回以一笑。   陆怀玉也是在后来人少了的时候才发现宋河也参加了这次灯谜大赛的,原本他以为像宋河这样的,就算是参加了也会在第一二轮的时候被刷下了。   可是没想到宋河竟然一路坚持到了第八轮,眼看着就要到第九轮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陆怀玉瞧不上宋河,宋河自然也不会给陆怀玉好脸色。还好他如今是为了阮瑜改了性子,若是从前的话,当着众人的面揍陆怀玉一顿的事情他都做的出来。   灯谜被揭下来的那一刻,剩下的五人便开始挥墨,只不过最后这一关实在是太难了,好不容易奋斗到第八关的人又被刷了三个下去,算是白来一场。   场上唯一剩下的人便是宋河与陆怀玉了。   场下一片轰动,两个人同时过了第九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这也太修罗场了吧。   阮瑜也没想到宋河竟然会通关,心头的高兴还未涌出来,便注意到了他身旁的陆怀玉,二人站在一处,周身的磁场十分的不合,就连场下人都看的出来。   方映柔原本以为只会有她表哥一个人通到第九关的,没想到竟然会两个人同时通关,她心中愤愤,朝台上叫道:“表哥,加油呀,你肯定会赢的!”   阿襄和赵东见罢,也赶紧替宋河喝彩。   既是两个人都过了关卡,定是要再过一个最终关的。最终关年年都会设,只不过还从来没有用到过。见今年这阵势,举办人倒是十分的高兴。   别看前面九关的灯谜都十分的难,但是到了最终关,举办人却是命人拿来了三份做灯笼的用具,他说道:“这第十关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便是做灯笼。我做一次演示给你们看,若是你们二人在规定时间内都将灯笼做出来了,那便是做的最好的那一个赢,若只有一个人做出来,那不论做的好不好,做出灯笼来的那个人都算赢!”   这个规则一出来,底下一片哗然,哪有这么简单的啊,最后一关竟然就是做灯笼……   甚至有一个会做灯笼的人举手:“我会做,不如让我去做,我定能赢!”   接着便有人嘲讽道:“你想去参加最后一关?行啊,先去把前面九关的谜底给对上,若是对不上,哪来的资格去闯最后一关?”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uhuae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这话引来看众们的哄堂大笑, 哪有容易的事情?能过九关的大多都是些读书人, 会做灯笼的也过不了九关。   正是玩笑之间, 大家便见那举办人已经开始做起了灯笼,他做灯笼的动作极快,先是用小刀修竹篾,这竹篾要作为灯笼的框架结构, 定是要好好的修的,只有内里的结构做得好,整个灯笼才会有美感。   若用人的骨相、皮相来比喻的话,这竹篾便是灯笼的骨,做好了框架之后再糊上宣纸,这才是灯笼的皮。   想要做好一个灯笼,骨与皮都是要用心做的, 缺一不可。这举办人既是唐氏灯笼铺出来的人,手艺自然非凡, 也不知是故意提高难度还是如何,他的动作也十分的快速, 台下的人都屏声静气的看着他做灯笼,就怕一不小心漏了哪一步。   可饶是如此,待他做好了一盏小小花灯的时候,大家这才发觉, 竟然有些忘记他之前是怎么做的了……却不知台上的宋河与陆怀玉又是如何?   宋河与陆怀玉自然是记住了的,但真正实践起来就不晓得会如何了……   陆怀玉先用笔墨在宣纸上绘画,他画工极好, 不过片刻功夫便画好了,上头画的是一对玉环,喻指他与阮瑜二人。待画好了之后,他这才拿起小刀开始修竹篾。   宋河直截了当的直接开始修竹篾,他在观察举办人的时候就发觉修竹篾是有一定的方法的,若是用对了便事半功倍,若是用错了……   他眼风一扫陆怀玉,见他在宣纸上画的玉环之后,面色便是一沉。再见陆怀玉也拿起了小刀开始修竹篾,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果然,陆怀玉在书画这方面自然是比宋河出色,可他根本就没有掌握到修竹篾的技巧,不过几下的工夫,手上就被锋利的小刀割了一下。   “嘶——”陆怀玉蹙紧眉头,惊呼出声。鲜红的血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将那刚画好的玉环都浸透,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怀玉受了伤,又在绘画时浪费了一些工夫,宋河自然而然遥遥领先。他虽然没有在宣纸上绘画,但是在扎灯笼的时候却选择了有些复杂的花样。   只不过就是有些丑……叫人看不出来到底扎的是什么小动物罢了……   陆怀玉虽然手上受了伤,但到底没有因此而放弃比赛,只不过动作也因此越来越慢,待到他修好第二根竹篾的时候,宋河已经将灯笼给扎好了。   随着锣声响起,宋河将自己亲手扎的有点丑不拉几的灯笼举了起来,举办人笑呵呵的抚掌,说道:“看来今年灯笼的主人已经找到了!”   众人在底下一阵欢呼。   阿襄和赵东互看一眼,冰释前嫌地击了掌。阮瑜虽然没有他们二人那样激动,但也扬起了嘴角,心中生出一丝雀跃。   宋河赢了呢。   举办人将那盏象征着白头偕老的灯笼拿起来递给宋河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这盏灯笼是如何的精致,这灯笼共有八面,每一面都画了一幅画,画中有并蒂莲、连理枝、比翼鸟、戏鸳鸯……   灯笼底下缠着流苏,最中间还有一只同心结,这果真是一盏象征着爱情的灯笼。   宋河拿到灯笼,从台上一跃便到了台下,他走到阮瑜跟前,笑着将灯笼递给她,说道:“快看,我将灯笼给赢回来了。”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温柔了,又或许是在灯光的辉映下,宋河别样好看,阮瑜的心突突跳的厉害。她感觉自己的耳根子都要红了,手心冒出了薄汗。   她觉得喉间干渴,差些说不出话来。   看热闹的人全都朝这儿看过来,想要看看阮瑜会不会接过宋河的灯笼,甚至已经有人在祝贺宋河抱得美人归了。   陆怀玉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阮瑜也来了的,她就站在人群中央,宋河提着灯笼站在她面前,灯火映在她洁白如瓷的脸上,越发的温柔了些。   陆怀玉心中一沉,双手紧紧握拳,却不觉碰到了伤口,疼得他蹙紧了眉头。   方映柔见他受伤心疼的不得了,紧张道:“表哥的手可是读书写字的手,哪里能做这种粗活。都怪我,若是我不吵着让表哥替我赢灯笼就好了。”   她不知道陆怀玉心中所想,还以为陆怀玉来比赛是为了她的一句话。   说完之后她才发觉陆怀玉似乎并没有在听她说些什么,他目视前方,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宋河以及他面前那个女子的身上。   方映柔一下便认出了那人是阮瑜,她见陆怀玉的神情当中充满痛苦,心中‘咯噔’一下。   她原本以为只要陆老夫人退了这门亲事,表哥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却没有想过,亲事好退,表哥的相思症又如何治?   “表哥?表哥?”方映柔又叫了几声,这才唤回了陆怀玉的思绪,他点点头,但表情有些不自在。   方映柔眸间闪过一丝阴郁,咬牙道:“表哥文采裴然,能过九关不稀奇,可是宋河那厮算什么?他怎么会过九关的?想来,定是他作弊了!表哥,我今日定要替你讨个公道才行……”   说罢,方映柔便朝人群中央走去。她心中嘲讽,她今日便要挑开表哥与宋河之间的矛盾,她倒是要看看阮瑜这个在两个人之间徘徊的贱女人,会帮谁!   就在方映柔走到的时候,阮瑜终于伸手去接了灯笼。只不过她接的却是宋河亲手做的小灯笼。   她把玩着灯笼,笑着问道:“这只灯笼倒是有趣呢,是小狗吗?”   宋河原本因为阮瑜没有接他赢来的灯笼,心中有稍许失落,但见阮瑜笑的璀璨生辉,模样娇俏,便什么气恼都烟消云散了。   他解释道:“你再仔细瞧瞧,是什么?”   “不是狗?”阮瑜皱紧眉头思索着,眼中一亮恍然大悟,“难道是一只猫?”   宋河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怎的这么笨?连小兔子都认不出来。”   这个动作和这个语气,他们二人好似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宋河没有因为自己惹了阮瑜难过,与她相处的时候仔仔细细,此时的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阮瑜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恼怒,红了红脸咬唇道:“可你这做的根本就不像小兔子啊!”   “怎么不像?我照着你的样子做的好不好?你哭起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就像只小兔子似的,跟我做的灯笼一模一样。”宋河指指阮瑜又指指灯笼,大言不惭道。   阮瑜瞪大眼睛,面若桃花:“我、我几时哭起来像兔子了!”   宋河正准备答话,方映柔便冷笑一声,讥讽道:“宋河你拿到了灯笼倒是很高兴嘛,可我有一事却不明白,你这人可是咱们清河出了名的纨绔,又如何能连通九关?与我表哥匹敌?莫不是作弊了不成!”   方映柔这话出来,倒是引得之前那些去参加比赛,却被刷下来的人的附和。他们也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可能会比不过宋河。   输给陆怀玉这个才子他们心服口服,可输给宋河,他们便有话要说了。   一时之间,底下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多。   宋河真是被气笑了,看来平时自己不务正业被许多人瞧不起啊,如今不过是猜灯谜赢了,他们都要质疑。他冷着脸道:“怎的?自己技不如人还不承认?我那是不稀得读书,若我愿意读书,焉知我不如陆怀玉?不过是区区几个灯谜罢了,我还需要舞弊?”   阮瑜看着方映柔,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几步之外的陆怀玉身上,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当然知道宋河是没有舞弊的,甚至连参加这个比赛都是一时兴起。她抿唇道:“人不可貌相这话我早就说过了,想必大家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宋河今日解灯谜都是当着大家的面,有没有舞弊想必你们也都清楚。如今忿忿不平,不过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不如他罢了。”   “这猜灯谜比赛也已经举办了许多年了罢,唐氏灯笼铺的名声在外,难不成还会私下售卖答案不成?你们若是有什么不解的自然可以去问个清楚,何必没有证据便在此咄咄逼人?”   阮瑜又看向方映柔道:“我知道你见你表哥输了心中不高兴,但还是要实事求是得好,输便是输,纵使你往宋河身上泼脏水,你们也还是输了。”   举办人见竟然有人质疑比赛的公平度,便赶紧拍胸脯保证,根本就不会存在私下售卖答案的行为。宋河能赢得灯笼,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这样一来,那些人终于闭了嘴。   阮瑜看着陆怀玉的时候,陆怀玉也在看着她。他知道阮瑜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突然有些讽刺,难不成阮瑜认为是他让表妹去质疑宋河的吗?   见她句句都向着宋河,陆怀玉心中难受极了。他想要去向她解释自己是想娶她的,退婚是祖母的主意。只要她愿意等,他将来肯定迎娶她过门。   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方映柔还欲再说些什么,陆怀玉却走过来朝她摇摇头,说道:“表妹不必再说了,宋公子赢得光明磊落,是我技不如人,咱们走吧。”   陆怀玉转身就走,阿襄倒是眼尖,瞥见了他手上的手掌,小声道:“小姐,陆公子受伤了……”   其实阿襄更希望阮瑜嫁给陆怀玉,因为她觉得陆怀玉更适合阮瑜。可是方才在台上宋河与陆怀玉比赛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她想的都是要宋河赢……   她扫了一眼赵东,心道都是被赵东给带进坑里了。   阮瑜也瞧见了,但她只是点点头便没有别的举动了。她作为大夫,的确可以送陆怀玉一瓶金疮药,可若是这药送出去,只怕他又会生出其他的误会,还不如不送。   反正……阮瑜看了看方映柔,陆怀玉有这样心疼他的表妹,又怎会放任他的手伤了而不管呢? 第46章   一个时辰很快便要过去, 大家纷纷回家去了, 小贩们也开始收拾摊子, 赶在宵禁前回去。   赵东和阿襄在一个糖人铺子收摊前买了两个糖人,此时正在前面玩闹着。阮瑜与宋河并肩而行,阮瑜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兔子灯笼,宋河则举着那盏同心结灯笼, 二人谁也不说话,心思各异。   宋河想的是方才阮瑜替他说话,明显是站在了他这边的。那是不是说,相较于陆怀玉其实阮瑜是更喜欢他多一些的。   他松了口气,心道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阮瑜则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香囊上面绣了个小粽子,十分的可爱。里面放的是朱砂、雄黄、香药, 端午节这日佩戴在身上,有辟邪驱瘟之意。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站定在原地。   宋河见她停下来,遂也停了下来, 问道:“怎么了?”   阮瑜看着他,然后小(偷)心(偷)翼(摸)翼(摸)地将香囊递过去,说道:“喏,送给你的。”   其实她心中是明白的, 她不愿意跟宋河成婚,不想连累到他,那么最好就要跟他保持距离。可是阮瑜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家, 她也是有自己女儿家的小心思的。   这香囊上的小粽子是她一针一线小心翼翼绣的,她虽是书香出身,但因父母宠爱,她在家中时极少碰针线,故而绣这个香囊时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还为此扎破了手指头。   还好,最后这香囊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宋河看着躺在手中的小小香囊,有些不可思议,他确认道:“这真是送给我的?”   阮瑜抿唇,笑道:“你若是不要的话,那我就送给赵东了哦。”   “我、我要的!”宋河赶紧答道,生怕阮瑜后悔一般,赶紧将手中的香囊握在了手中,他举起来细细观察,发现小粽子旁边还绣着一个小小的河字。   是特意给他绣的呢,宋河心中涌出一丝雀跃,宛如吃了蜜糖般的甜。   -   只不过阮瑜的温情只限在端午那日,第二天开始,阮瑜又跟前些日子一样了。冷漠说不上,但也说不上与宋河有多亲近。   宋河倒也没多在意,还是如往常一般。   这日阮瑜去了一户人家看病,这户人家姓张,家中是开铺子做生意的,张老夫人生了病,听闻阮瑜的医术好,便请她来家中看病。   阮瑜刚到了张家,便有一个婆子过来替她引路。   张家张灯结彩,似乎才办了喜事,阮瑜问道:“府上办了喜事吗?”   婆子笑道:“是呢,昨日乃是我家少爷娶妻的日子,这不是老夫人身体总也不好,前头阵子老爷便去找了算命先生,一问才知道得冲喜……”   阮瑜见婆子说的玄乎,便不再搭话了。时下许多人都信‘冲喜’一说,但阮瑜作为医者,自然晓得其中适合原理。   冲喜没被办法治病的,无非是因为久病之人精气神儿不好,到底病更加严重好的慢,此时若是有件高兴的事情来冲一冲,心情舒畅了,便觉得身体清爽了些。   实则跟病好没好是没有关系的。   若是想要治好病,还是得去找大夫看病。   到了后院,婆子将门推开,里头有些昏暗,阮瑜隐约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似乎精神头不大好。   阮瑜想要进去,婆子却有些紧张地拉住了她。阮瑜眯了眯眼,有些不解地看着婆子,不知她这是何意。   婆子知道自己逾矩了,赶紧认错,又神叨叨地道:“阮大夫,若是你进去看了我家老夫人之后,这事儿可千万莫要说出去啊,要不然可就坏了大事了……”   见婆子这般神叨叨的,阮瑜倒是越发好奇了。这张家老太究竟生了什么样的病?为何这婆子会这样说?不让她说出去,若是说出去就会坏了大事?   因何如此?   她满心疑虑,点点头道:“未得患者允许,医者替患者保守病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阿婆请放心吧。”   婆子得了阮瑜这句保证的话,这才放心了,重重叹了口气才引了阮瑜进去。   张老太的精神有些萎靡,躺在床上见有人来了,挣扎着想要起来,婆子赶紧去扶她:“这便是阮大夫吧?”   阮瑜让张老太躺下便是,朝她点点头:“是呢,老夫人,我便是阮瑜。我是来给你看病的,现下先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张老太的面色发慌,似乎病魔已经困扰她许久了。听见阮瑜说要把脉,与婆子二人互看了一眼,见婆子点了点头,张老太这才将手腕伸出来。   阮瑜将手覆上,便开始细细把脉。张老太的脉象从容、柔和、滑利当中带有洪象,其中洪象稍稍突出,但另外三种脉象正常,应当是胃胀气时间过长而导致的。   她扫了扫张老太用被子覆盖住的被子,发现果然稍稍隆起,心中有了结论。   但她的眼神落在张老太和婆子眼中,却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张老太用沙哑的声音问道:“阮大夫……你可是把出了喜脉?”   阮瑜:“???”   她稍稍瞪大眼睛,然后不可思议地眨了眨,到了如今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婆子从一开始就这样神神秘秘,还让她出去之后不要声张了,原来张家人竟都以为张老太怀了身孕?!   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阮瑜还未来得及答话,张老太却以为她是已经把出了喜脉,蓦的便哭出声来。她哽咽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老头子都死了好几年了,我老婆子平日里为人也本本分分,怎么就会突然怀了身孕了呢?”   “为这事,我以命作保才让我儿子相信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爹的事情。可我这肚子一天天的却不见小,他去找算命先生算过了,说是我这肚子里怀的是个妖精,须得家中冲一冲喜才行,可我那孙儿昨日已经成婚了,为何我这肚子里的妖物还不走?”   “她莫不是不肯走,赖在我们家了不成?”   阮瑜:“……???”   她听张老太说完,面色更是尴尬,见张老太停下来不说了,这才解释道:“老夫人怕是误会了,我方才把脉时未见喜脉,你这肚子之所以鼓鼓囊囊的,是因为胃胀气而导致,并非那算命先生所说有妖物。”   “阮大夫,你是说我并没有身孕?只不过是胃胀气?”张老太还有些不敢置信,她这肚子已经大了两三个月了,感觉跟她当初有了身子时的反应差不了多少,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有了身孕。   “可是我时常感觉到恶心、呕吐,与有了身孕的人是一样的啊,阮大夫,该不会是你没把对脉吧?不若你再重新把一次脉?”   虽然她也希望自己没有身孕,好显自己的清白,毕竟除了这事之后她已经快要丢死人了,恨不得随了老头子一块儿去了。   但这些表现都太真实了,让她不得不重视。   阮瑜摇摇头,肯定地说道:“老夫人,我可以保证,你这真的不是有了身子,就是一般的胃胀气罢了。待我给你开个散气的方子,吃一阵子就能好了。”   张老太和婆子互看一眼,面面相觑。阮瑜在清河的名气还是挺大的,既然她都这样肯定了,就说明她真的没有弄错。   既是如此,那就是她们弄错了……   张老太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赶紧让阮瑜给她开方子。阮瑜写下了方子,交代她每日吃过了饭之后要多运动,这样才能好的快一些。   张老太千谢万谢的谢过了,便让婆子送阮瑜回去。   二人刚走到前院的时候,却听见西厢那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接着便是一个丫鬟疯了一般的大叫:“啊啊啊啊——”   这声音叫的惨烈,让二人心头都是一震。   阮瑜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穿着大红喜袍的人朝府门口飞奔而去。她蹙眉问道:“这人可是张公子?他这是要去哪儿?”   婆子早就瞠目结舌了,哪能知道张公子要去哪里,喃喃道:“我……我不知啊……”   不过片刻的工夫,张老爷和张夫人便哭天抹泪的吩咐着下人们赶紧去追张公子,千万别让他在外头伤了人,也别伤了自己。   另一个穿着喜袍的新嫁娘瘫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哭,面色惨白的很,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夫君就跟着了魔似的扑过来要掐我的脖子,幸好有人推门进来了,否则我定是要命丧在此了呜呜呜……”   那叫做春梅的丫鬟也吓坏了,惊魂未定道:“老爷,夫人,少爷好像真的跟着了魔似的……他眼睛瞪得那么老大,好像要吃人!”   这时聚成一堆的下人们当中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该不会是老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妖物附了少爷的身了吧!”   这话引来许多人的附和,他们平日里虽然不说,但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老夫人去了后院,老爷又找算命先生算命,要少爷冲喜什么的,自然而然,老夫人肚子里怀了个妖物的事情就传开了。   母亲的事情还没了,儿子又开始发疯了,张老爷心头正烦着,听见有人这样说,便怒喝道:“谁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将谁发卖了!”   这下没人敢再多话了,只剩下新娘趴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哭的十分心碎。   阮瑜已经知道老夫人是胃胀气,并非他们所说的怀了妖物,见他们这样说有些可笑。但同时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张公子好端端的会发疯。   婆子也说从前没见过公子这样,阮瑜不再多问,从张家回去了。   走几章查案剧情线 第47章   到了下午的时候, 便有人开始传张家的公子张文彦发疯跳了江, 此时衙门的人正在江边打捞尸体。   阮瑜正在给人把脉, 听见有人谈论起这事,忍不住问了句:“你说的可是家中开茶叶铺子的张家?”   那人赶紧点头道:“正是正是,听闻那张文彦昨日才娶了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早就发了失心疯跳江去了,张家一众下人,追都追不上。”   有人过来凑几句热闹,说道:“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听说张家有妖气,那张文彦说不定是被妖物附身了,这才跳江的, 否则谁刚娶了新娇娘就去寻死啊?听闻他那个新娘子还是城东头出了名的豆腐西施,模样好着呢!”   开启了话匣子, 便引来更多的人议论此事。   阮瑜今早是亲眼见到张文彦跑出去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跳了江, 才半日的工夫人就没了,连尸体都还没捞到。   她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这事透着些古怪。   鬼怪附身的话她是不信的,可张文彦发疯是事实, 他因何发疯?难道是房中有他惧怕的东西?亦或是受了什么打击?   嘶——   阮瑜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看了看今日只剩下两三个人来看病了,心道等忙完了这儿的事情, 便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城南江边。   宋河指挥着几个人正在江中打捞尸体,岸边他们已经打捞过了,但一直没有打捞到,故而请了附近打渔的乘渔船去打捞,才驶出没多久,就有人叫道:“捞着了,捞着了!”   众人齐心协力将尸体捞了起来平放在地上,发现果然是穿着喜服面色青白的张文彦。   张老爷和张氏早就已经在江边候着了,他们得知儿子张文彦跳江之后从一开始的期望他还活着,到后来心慢慢沉了下去,此时见到儿子的尸体被打捞起来,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张氏扑过来要抱住儿子的尸体,宋河却命人将她拉开了,表情严肃认证道:“张夫人,我明白你失去爱子心中疼痛,但张文彦死得蹊跷,你还是别妨碍我们衙门查案。”   宋河说完之后沉吟了一声,自己最近说话水平见长了,若是从前的话,他大概率会说一句:“要哭一边哭去,别妨碍衙门办案。”   ……   张氏听见宋河说张文彦死得蹊跷,脸上便闪过一抹悲愤,她看向张老爷骂道:“这下好了,你那老娘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弄大了肚子,非要逼着我儿娶妻生子,说冲喜能治好她,如今好了,冲喜把我儿的性命都给冲没了!你高兴了?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张氏像疯了一般对着张老爷破口大骂,看热闹的众人也从她嘴里得知了张老太大了肚子的事情。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张老爷被张氏的话气的面红耳赤,失去了儿子他的心里也很痛,更加后悔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冲喜,可是他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张氏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他娘的事情,这不是叫他难堪吗?   他气的甩了张氏一巴掌,怒骂道:“你这妇人,岂敢胡说八道!”   张氏的哭声,张老爷的骂声,再夹杂着看热闹的人的说话声,吵得宋河额头突突直跳,他真恨不得拎着张氏和张老爷统统都丢进江里让他们好好冷静冷静。   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吵能让张文彦死而复生吗?   “谢伯,这张文彦真是被淹死的吗?”宋河拧着眉头,忍住心中的气恼谢仵作。   谢仵作在衙门里干了二十几年了,是个老仵作,在验尸这上面少有出错。此时他已经将张文彦的身体全部都检查了一遍,朝宋河摇摇头道:“不是被淹死的。”   “那是?”宋河打起精神,自己果然猜对了,张文彦的死果然有蹊跷。   谢仵作却并不答话,只是指着张文彦的尸体说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宋河从前替衙门办过案子,自然也跟谢仵作合作过。办案子的时候谢仵作竟然会告诉宋河一些验尸的技巧。宋河虽然没有真的去学,但谢仵作说的那些,他都记着的。   见谢仵作存心想考考他,他便开始检查张文彦的尸体,很快便发现了疑点。   他指着张文彦的几处伤口说道:“张文彦的头部,膝盖部位,都有淤伤,尤其是脖子这里,有一道很细的刀痕。说明他生前曾跟人打斗过,那人原本想一刀取了他的性命,但不知为何没有下刀。”   “还有,他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少说也死了五个时辰以上,而张家人却说今早亲眼看见‘张文彦’跑出来跳进了江里,如果不是张文彦死而复生,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早上的张文彦是别人假扮的。”   谢仵作听了宋河的话,一脸的孺子可教。   旁人都说宋河是个浪荡子,没出息,可他却知道宋河聪明的很,不论什么事情只需要他稍稍提点即可,便说着验尸的技巧吧,他也只不过是以前跟宋河随便说过几次,谁知道他竟然学的这么快。   他觉得宋河这样聪明的人像从前那样虚度光阴太浪费了,也劝了他好几次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是宋河却直言没兴趣。   但从半个月前开始,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突然醒悟了还是如何,竟然还是振作起来,来衙门办事了不说,查案子比谁都认真积极。   见宋河如此,他倍感欣慰。   世上有人死了还能复生的吗?笑话,那只存在在鬼怪志里,现实当中哪有这事。所以,上午那个发了疯的‘张文彦’一定是人假扮的。   宋河问张老爷:“你们确定今早见到的人就是你们的儿子张文彦?”   张老爷有些懵了:“正是啊。”   “我们亲眼看到文彦发疯一般掐住了春梅的脖子,春梅吓坏了大叫一声,文彦就跑了出去,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跳江了……呜呜呜……”张氏痛不欲生,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宋河见他们这样肯定,问道:“那我再问,你们可看清楚了他的脸?你们可想过,今早的那个人并不是张文彦,而是别人假扮的张文彦?”   宋河这话让张老爷和张氏心中生寒,他们互看一眼都打了个哆嗦。不是张文彦,那会是谁?   他们当时分明就见到了的……   阮瑜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宋河的这句问话,她走到了最前面,却没想到张文彦的尸体就在理她不远处的地方,她受了惊吓,低呼出声。   “阿瑜?”宋河听见阮瑜的声音,朝这边看过来,见她面色发白,似乎是被尸体吓到了,赶紧走到她身边,用身体挡住了那具尸体,“别看。”   阮瑜的确被那具泡的有些肿胀的尸体吓了一跳,故而将脸扭向别处,不敢再看。   她虽然是医者,看过的病人不少,但死人,尤其是这种在水里泡过的死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又是个姑娘家,自然是会害怕的。   但有了宋河护在她身前,她的心渐渐平稳了些,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她呼吸放缓,抬眸看向宋河,温声道:“方才我听你问张老爷他们张公子的事情?今早我刚巧去了张家给张老夫人看病,正好看见张公子从房里跑出去,十分癫狂的模样。”   “当时我有些吓坏了,看的没那么仔细,更没注意到他的脸,估摸大家都跟我一样被吓住了,不会看的太仔细。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的是……”   阮瑜比了比身高,说道:“早上那人生的高大,跟你比的话……”   她踮起脚尖比了个高度,那认真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娇憨。她说道:“大概到你鼻子这里吧,可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了张公子的遗体,发现他的骨骼小巧,与我早上见到的那位‘张公子’并不像是同一个人。”   阮瑜的话让宋河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点点头说道:“我心中已经大概有决断了,事情究竟如何,还得查过了才知道。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嗯,那你小心一些。”阮瑜有些担忧地说道。想起张老太的病,又叮嘱道,“若是有人拿张老夫人怀了妖物的话说事,你便告诉他们,我今早已经给老夫人把过脉了,她不过是胃胀气罢了。”   宋河勾唇笑笑,心头炙热。   -   阮瑜走后,宋河跟随张老爷和张氏回到了宋家,因为此案当中有疑点,所以张文彦的尸体被带到了衙门。   张老爷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张氏一直哭哭啼啼地说着不用查了,这一切都怪张老夫人,要不是她怀了个妖物,又怎么可能牵扯到她的儿子?   宋河嘴角抽搐,原来还真有人信这鬼怪一说。   张文彦出了事,他们第一时间要查的自然是跟张文彦待了一个晚上的张家新妇许若娘。   许若娘自从被宋河叫道堂中问话之后,便一直哭哭啼啼的,宋河吃了一盏茶,看了一眼已经点完了的一炷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问道:“哭完了吗?哭完了就回答我的问题。”   可他还未将想要问的问出来,许若娘便开始嚎啕大哭,她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发起疯来,他……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他还想要掐死我……我好害怕……我太害怕了……”   说完她又跟疯了似的大笑起来,整个人缩在角落,看起来还挺邪乎的。   “欸,你说她该不会被吓疯了吧?”陈捕头朝宋河说道,“成婚第二日丈夫就死了,搁谁身上能接受啊?要不然咱去问问别人吧,比如那个第一个开门的婢女春梅,她说不定能说出些什么来。”   宋河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她疯没疯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个春梅是要去问,但这个许若娘也不能不问,她昨夜可是跟张文彦待了一宿,这人是她杀的也说不定呢。”   说罢,宋河似笑非笑地看了许若娘一眼。   后者打了个哆嗦,突然疯狂摇头,大叫道:“我没有,我没有!” 第48章   直到最后, 宋河他们也没从许若娘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没了法子,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跟她耗着。   但宋河也没有彻底放过她,叫了个小捕快守着她,隔一会儿将他问过的那几个问题问一遍,不肯说?烦也要烦死你。   春梅答话倒是老实, 但话里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能答的就是昨晚戌时末刻进的新房,若问她后来张文彦有没有出来过,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宋河摆摆手让她先回去,有需要了再找她问话。   春梅才走出几步,宋河又叫住了她,问道:“你们新夫人婚前可见过你家少爷?”   “见过的,当时夫人催着少爷成婚, 说了好几户人家,可少爷都不喜欢, 新夫人是少爷自己看上的。听说是东市口一家卖豆花的闺女,有豆花西施的称号呢。”春梅说道。   “东市口卖豆花的?”宋河朝春梅摆摆手让她去了, 随后朝几个捕快说道,“走,爷请你们吃豆花去。”   若问谁办案途中去吃豆花,便只有宋河一人了。   到了许家豆花铺子的时候, 宋河发现豆花铺子的生意如常,甚至比往常还要好上一些。许家的人似乎也并没有受到新姑爷第二日就跳江,女儿成了寡妇的影响, 尤其是许氏还能笑着跟客人打趣几句。   宋河给每人点了份豆花,坐在最靠窗的位置朝外面看。   没多久的工夫,被他派出去的小捕快拎着个人回来了,将那人往宋河跟前一推,说道:“这就是那个说张老夫人肚子里有妖物,让张家准备喜事的算命的。”   算命的见了捕快,吓得腿肚子发软,赶紧饶:“这……官爷……这真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是告诉张老爷家中需要冲喜,我也不知道张家公子竟会因此而跳江啊……”   “再说了,当初这许家若娘也是他自己亲眼瞧过说了喜欢的,就算我不把许若娘的八字拿去给张老爷,让他按着这个八字找,他也是会去许若娘的。”   宋河挑挑眉毛,他还什么都没问呢,这厮就吓成这样把什么都给招了。   “谁告诉你张老夫人怀了妖物的?”   算命的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自己算的……”   “那你给你自己算一卦,就算你会在牢里关多久?”宋河问道。   算命的吓了一跳,说道:“官爷……这……就算我是为了钱胡诌的,那、那也罪不至于坐牢吧?其实算命这种东西嘛,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们要算,我随便一说……还不是他们爱信不信……”   “张老爷信了,还让我给他算算清河县中哪个姑娘跟他儿子张文彦最相配,我就把许若娘的八字给了他。”   “你为何要将许若娘的八字给他?为何不给张若娘,刘若娘,偏偏只给许若娘的?”宋河问道。   “因为东市口只有一个许若娘,并没有张若娘、刘若娘……”算命的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在宋河压迫的眼神当中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能坦白,“因为许若娘她娘曾找过我,跟我说若是我能助许若娘嫁进张家,到时候她会重重答谢我。”   “后来因为你们分赃不均,所以你一时恼恨,就去杀了张文彦,想让许若娘做个寡妇,好报复许家?”宋河似笑非笑地说道。   算命的却吓坏了,双腿都在打颤,赶紧说道:“没,没有啊……官爷,冤枉啊,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杀人啊!再者说,我若真想要报复许家,就算在许家的豆花上做点手脚,让他们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也比从许若娘那里下手好啊。”   他嘟囔着:“许若娘生母早死了,现在的许氏乃是她爹后来娶得填房,她哪里会管许若娘的死活?若真舍不得她,就不会强迫她嫁到张家了。”   宋河掏掏耳朵,原来是继母啊,难怪还能笑得出来,丝毫不受此事影响。   就在这时,宋河点的豆花送上来了,送豆花的是个中年男子,长相憨厚,神色疲惫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算命的说道:“官爷,这人就是许若娘她爹,是咱们东市口出了名的耙耳朵。”   宋河看了许荣一眼,在他将几碗豆花都放下,准备离去的时候,说道:“张家的公子张文彦,也就是你家的新姑爷出事了,你可知道?”   许荣打了个哆嗦,然后这个矮胖的男人突然便耸着肩哭了,哽咽道:“我……我知道……我那可怜的闺女啊,若是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应该逼迫她嫁到张家去……”   许荣哭着说了一会儿话,大都是些对案子无关的事情。宋河听的烦了,就让他下去了。   下去之后,就听见许荣被许氏恶狠狠的谩骂。   小捕快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许若娘不愿意嫁给张文彦,所以在新婚之夜动手杀了他。老大,你觉得我分析的对不对?之前你不也说那个许若娘很有问题吗?”   宋河在他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说道:“对个屁,张文彦到底是个男子,力气比许若娘大多了,又怎么可能被她杀死?这其中肯定另有其人。”   张文彦身上多处淤伤,生前必跟人打斗过,而他注意到许若娘身上并没有淤伤,所以动手之人必不似许若娘。她或许不知情,或许是帮凶,但这里面绝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也是宋河为什么派人看着许若娘的原因,许若娘虽然没有杀张文彦的力气,但如果她还有个帮手就不一定了。   而且那人长得高大,并且身高到了他鼻子左右……   许荣长得矮胖,不可能是那个人,那么会是谁呢?   -   算命的原本还十分忐忑,怕自己会沾上官司,可没想到最后宋河还请他吃了一碗豆花。   宋河几人准备离去的时候,余光扫到院子里好像有个人影闪了过去,接着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动静,而后许氏便骂骂咧咧风一样地走了进去:“哎呦我的祖宗诶,你又给我添乱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子……”   宋河与几个捕快互看一眼,心中警惕,便带头走了进去。   许家豆花铺子后面是一个四方院子,倒没有什么稀奇的,院中晒了许多黄豆,以备做豆花所用。而院中树下,许氏正数落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时不时拿手中的鸡毛掸子轻轻抽他几下,少年郎躲避着。   面前是洒落了一地的黄豆,应是他所为。   宋河注意到,少年郎的身高与自己相差不多,身上好几处淤伤……他眉心一皱,觉得这人十分可疑。   许氏看着树上挂着的破布袋子,骂道:“你一天天能不能给老娘消停些,非要惹得我生气不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会生出你这么个傻子……”   许氏骂的难听,少年也不敢说话,只委委屈屈地站着那里。   宋河几人过来,说是要问少年一些与案情相关的话,许氏这才急了,将少年护在身后道:“官爷,这……张公子发疯肯定是他们家的妖物上身,关我家阿政什么事情。”   “问话而已,你急什么?”宋河睨了许氏一眼,看向少年阿政。   许氏咬咬唇道:“能问出什么来?我家阿政是个傻子,四岁那年发热烧坏了脑子,他爹死后,我带着他嫁给许荣,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官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出去问问这些客人,他们都是知道的。官爷究竟想问什么?还是我来回答吧。”   傻子……?宋河仔细观察阿政,发现他与常人的行为果然不同。他便问了许氏一些话,譬如阿政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许氏给的回答是平日里不小心磕的,身上还有许多新新旧旧的伤。   问她昨日阿政在哪儿,她便说一直在家中,知道阿姊要出嫁,心中不大高兴。   总之所有的话所表露出来的结果都是,阿政不过是个傻子,不可能与此案有关。   宋河又问:“你果真相信张府有妖物之言?许若娘嫁进张府乃是你与算命的串通的吧。”   许氏心中一颤,低声道:“我……我只是跟苏胜提出此事,是他自己被金钱所诱答应了此事,如今张家出事……与……与我又有何干系……”   宋河没再说什么,走之前看着树上挂着的破布袋子,问阿政:“你方才在做什么?”   阿政朝他一笑,说道:“我在杀猪!”他挥了挥手里的铁棒,指着破布袋子的袋口道,“第一步,先用刀子勾住它的脖子,放血,第二步……”   ……   小捕快皱皱眉头朝宋河说道:“老大,这小子果然是个傻子啊,这他娘的就是个破布袋子,哪是什么猪啊……”   阿政道:“我见过杀猪,阿姊带我看过的……”   宋河回去的时候,命一个捕快留下来盯着许家的动静,尤其是盯着阿政。他虽是傻子不假,但焉知傻子不会被人利诱?   凶手杀死张文彦的理由是什么?   为情?为财?   案子查到这里,依旧是疑云重重,宋河走出许家豆花摊准备回去,却见豆花摊不远处正有一家卖肉的猪肉铺子。正在给买肉人割肉的屠户生的高大,割肉的时候动作利落,十分熟练的模样。   宋河看过去,却见他也朝这边看了一眼,与宋河的视线对上之后赶紧转过头与别人交流了。   宋河在心中留了个心眼,又直接去了张家。许若娘可疑,但宋河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是不能将人带到衙门去的,只能继续在张府耗着。   之前留下的捕快见宋河来了,赶紧苦着脸求救道:“老大,你可算来了,这许若娘看来是真被吓疯了,你走之后,不论我问些什么,她都说些疯言疯语,倒是怪吓人的。”   稍顿,他又道:“老大,你说这张家该不会真的有妖物吧?那张文彦果真是……” 第49章   说到这里, 他更加觉得张家冷森森的了。   宋河睨他一眼, 嗤道:“若果真有妖物, 今夜便第一个上你的身。”   “老大……你……你……你怎能诅咒我?”小捕快苦着脸,模样有些惨兮兮的。   宋河踹他一脚:“行了,若是果真有妖物,我便挡在你前头可行?办了一天的案有些饿了, 小董,你去天香楼叫桌饭菜过来,跟掌柜的说得要我平日里常点的菜。”   小董应了一声,又道:“咱们替张家查案,张家不会连饭菜都不给我们准备吧。”   “你想吃张家的饭菜?你就不怕吃了之后引来妖物上身?”宋河笑道。   小董打了个哆嗦,赶紧跑了出去:“老大,我这就去天香楼!”   不过多时, 小董就垮了两个食盒过来了,他们五个人点了十来个菜, 样样都是宋河平日里喜爱的菜式。他嘴巴刁,能得他说一声好的菜, 捕快们自然也是觉得好吃的。   张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来管许若娘这个新嫁妇。张家娶她是为了冲喜辟邪的,如今邪没避成,张文彦反而没了, 张氏没来找许若娘的麻烦就不错了。   如今已到晚饭十分,许若娘还在正厅这边,也没个婢女来给她送饭。   宋河让小董给许若娘送了份饭菜过去, 许若娘倒没有推辞,拿了之后便小口吃起来。相比之前的癫狂,如今看起来正常多了。   几人正准备用饭的时候,阮瑜来了。她手中挎着个食盒,经过婢女的指引来到了正厅,便见到了宋河几人,还有坐在角落里吃着饭的许若娘。   许若娘还穿着新嫁衣,头发有些凌乱了,阮瑜忍不住看了几眼。便朝宋河几人笑道:“你们办案辛苦了,祖母担心你们忙于办案忘了用饭,便让我给你们送过来,你们……?”   她眨眨眼睛,似乎在问可用过饭了?   宋河闻言赶紧让几个捕快把天香楼的食盒藏到桌底下去,然后站起身将阮瑜拿来的食盒接过,见她手腕上都勒出红印了,心疼道:“祖母怎么叫你送来,你白日给人看病已经很辛苦了,累了吧?快些坐。”   他让阮瑜坐下,阮瑜笑道:“我不累,祖母原本是让彩屏过来的,是我想过来看看,才抢了彩屏的差事呢。”她道,“案子进展的如何了?”   “快了。”宋河答道。   捕快们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便闻到扑鼻而来的香味儿。宋府的菜和天香楼的菜口味都不错,但宋府的菜更带了家常味儿,更开胃一些。   菜式不多,统共只有八个菜,但量足,他们几人吃也足够了。   阮瑜说道:“其中有一道糖醋里脊是我做的,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扬州菜。”   话音刚落,宋河一个眼风扫过来,几个捕快便老老实实的将准备落到糖醋里脊上的筷子默默收了回来。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他们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中道:嫂子……你不说出来还好,你这话一说,咱们还能吃得上你亲手做的糖醋里脊吗?只怕多看一眼,老大都要用眼神杀死我们了……   阮瑜又说了会子话便要回去了,她不懂查案的事情,也没法子给出帮助,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妖物上身之言不可信。   宋河起身,要让小董送送她,她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此时天色还早,不会有什么事情。”   阮瑜走后,宋河这才坐到桌前,将那盘糖醋里脊端到面前,开始美滋滋的吃饭了,啧,小鱼儿的手艺可真是不错啊~   用好了饭,宋河问许若娘:“你还有个弟弟叫阿政?”   许若娘身子一颤,抬头看向宋河,复又道:“阿政与此事无关,他心智跟四五岁的孩童差不多……怎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哦?怎么如今又不说是妖物作祟了?”宋河挑眉道,这个许若娘从他们刚开始问话的时候,便一直强调是妖物作祟,如今提起了阿政,才有了松懈,“焉知傻子就不会做出杀人抛尸之事?说不定是你见他傻,正好引诱他替你办事。”   “你不愿嫁给张文彦,因为你不喜欢他,你想要与你真正喜欢之人……”话说到一半,宋河脸色变了变,“你可有意中人?”   许若娘身子一怔,赶紧摇头:“我没有!许氏待我不好,我整日有做不完的活计,哪里有空去喜欢别人。你们当官的难道都喜欢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蔑人吗?我成亲那日,阿政被许氏关在了房里,都没能送我上轿,如何能杀人?”   许若娘的答话很巧妙,她调换了回答的顺序,又将阿政的事情放在了问题之后,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话又会被她带偏过去,重新回到阿政的身上。   但是宋河并没有进入她的圈套,而是迅速站起身来,命两个人看住许若娘,其余三个人跟他一起出了张府。   他们去的是算命的苏胜家中,若是许若娘果真有互通心意之人,那么为了自己的意中人杀掉张文彦之后,第二个要杀的,定是引诱张家娶了许若娘的苏胜!   找到苏家,但是苏家未点灯,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宋河一脚将门踹开,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宋河想起张文彦脖子上的那道细微的刀痕,又想起阿政说过的话,朝几人道:“随我来!”   这一回,他们去的是卢屠户家,也就是宋河今天注意到的那个人。那人的身高,体型都与阮瑜形容的差不离,杀猪的第一步,便是用刀子插入猪脖子放血,然后再开膛破肚。   那日卢天磊潜入新房,趁着张文彦喝多了酒便准备一刀取了他的命,也不知为何突然收手,改用了别的法子……   -   卢家。   苏胜看着卢天磊,冷笑着说道:“卢天磊,真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为了许若娘你竟然敢去杀张公子!没想到我会猜出来是你吧?不过你对许若娘可真是深情啊,为了她连人都敢杀,是想等风头过了跟她私奔?”   苏胜笑道:“可以啊,只不过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才行!你也知道我苏胜最爱的就是钱,现在就看你钱给的够不够了,若是够的话,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们走,若是不够的话,可就别怪我去衙门报案了!”   他早就知道卢天磊对许若娘有意了,之所以将许若娘的八字给张老爷,除了许氏用钱引诱之外,还有故意气卢天磊之意。   卢天磊这个人性子直,又十分看不上苏胜搞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觉得他都是在骗人,二人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发生过矛盾。   那日张老爷找上苏胜,苏胜就借此机会报复卢天磊。你个猪肉佬不是喜欢许若娘吗?我设计让张家娶了许若娘,看你怎么办?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卢天磊为了许若娘竟然敢杀人。在豆花铺子里得知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告诉宋河,而是来见了卢天磊,想要趁机敲他一笔。   卢天磊一边磨着刀一边看着苏胜,眼中射出冷光。这样的眼神看的苏胜有些不舒服了,他吞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想活命就拿钱来,否则我……”   平日卢天磊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磨刀,因为第二日他要去杀猪,必须要把刀磨的快一些,杀猪的时候才更干净利落,所以苏胜也没多想。   可是如今见他表情可怖,苏胜心中便有些后怕了。他虽然爱财,却也不想为了钱没了性命。他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快要走到门边时转身准备夺门而逃:“算了,若是你拿不出钱来,我也不……啊……”   冰冷的刀架在了脖子上,苏胜汗毛倒立,他听见卢天磊沉声说道:“我既然敢杀第一个,也就不在乎杀第二个,杀个人而已,跟杀猪没有什么分别!”   说罢,他手中用力,刀子便要刺到苏胜的脖子里!   正是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而后宋河将手中的刀一掷,将卢天磊手上的刀弹开,接着一脚将卢天磊踹飞。卢天磊没想到竟然会闯出这么多捕快,挣扎着想要逃跑,但小董带着几人冲过来将他拿住,刀架在脖子上,卢天磊再也无法动弹了。   苏胜吓得大口喘气,就这么会儿的工夫,他差一些小命难保,竟然吓得尿了裤子!   宋河嫌弃地捂住鼻子,然后用刀鞘敲敲苏胜的脑袋道:“找死啊你?知道凶手是谁不来报案,还想敲诈凶手?知道你是什么罪名吗?”   “不……不知……”苏胜牙关打着哆嗦,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宋河道:“将你按包庇罪处理啊。”又朝捕快道,“全部带走!”   至此,这件案子便算是结了,历时三个时辰。   而后阮瑜问起此案,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还有些唏嘘,叹气道:“张家人愚昧,张老夫人身子不爽不知请大夫看病,反而去找算命的,算命的黑心,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许家人恶毒,明知许若娘不愿加进张家,还非要逼着她嫁。唉……”   若是从一开始,张家就去给张老夫人请了大夫看病,得知只是胃胀气,哪里还信什么妖邪之说?许家人若是多为这个女儿着想一些,哪里去逼她嫁不爱之人……   卢天磊被抓之后,西市口还有许多人不敢相信,别看卢天磊这汉子生的高大威猛,实则有一副好心肠,常常会将每日没卖完的一些猪内脏送给街上乞讨的小乞丐,若是谁家遇上了困难,也会出手帮助。   许若娘遭许氏毒打,他还出手阻拦过几次,兴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二人产生了情愫吧……   善恶原本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卢天磊为情所累走错了路,已被关入大牢,秋后处斩。 第50章   饭间。   穆氏亲自给宋河夹了块水煮肉片, 笑着说道:“河儿最近办案辛苦了, 祖母瞧着你好像都瘦了?快多吃些。”   自从宋河一改从前的不上进, 开始去衙门办案之后,不说秦氏,便是穆氏也觉得通体舒畅,身子骨越发的好了。出门时遇上认识的人, 也能挺起胸膛夸夸自己的孙儿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穆氏便是如此。   宋河吃了口肉片,发觉味道竟十分熟悉。秦氏笑道:“你祖母晓得你爱吃天香楼的饭菜,特地命下人去天香楼订了一桌,瞧瞧你祖母多疼你。”   宋河笑笑,说道:“多谢祖母。”   饭后,宋河追上阮瑜, 叫住了她。阮瑜回过身来,不解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宋河的表情有些严肃, 而后道:“天香楼的饭菜我早就吃腻了。”   “嗯?”阮瑜眨眨眼睛,心道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想让自己转告穆氏, 以后别再去天香楼订饭菜了?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我晚些去跟祖母说说,让她以后别……唔……”   宋河突然的靠近,让阮瑜心脏漏了一拍, 她心头如有小鹿乱撞,又似蝴蝶翩翩起舞,总之整个人都有些七荤八素。   宋河将阮瑜逼到廊柱边, 缓缓靠近,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而后用有些委屈的语气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吃你烧的菜。”   “啊哈?”阮瑜愣了愣,原来只是想吃她烧的菜?   她还以为,怎么了呢……   宋河见她懵懂,在她白净如瓷的额头上轻轻用手指头一弹,登时,阮瑜雪白的额头上便红了一片,她吃痛,轻轻叫了一声,如同猫儿一般。   听在宋河耳中,他心湖荡漾,见阮瑜这般,忍不住轻笑了声道:“这次就吃扬州菜,不放辣子。”   既然想做扬州人的女婿,自然就要提前适应扬州菜啦~   -   戌时一刻,夜晚的风轻轻柔柔的,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窗户半大开着,阮瑜站在窗前,看着挂在廊下的兔子灯笼在风中摇曳,一会儿朝这边倒来,一会儿往那边倒去。暗淡的灯光照在地面上,显现出一个并不怎么像兔子的兔子影子。   十分的有趣。   这让阮瑜想起了她儿时看过的皮影戏,她双手支着下巴,思绪有些飞得远了。她想了许多,想起了父亲、母亲还有兄长。   还有宋河……   阿襄从院门外走来,便见阮瑜站在窗口。她走过去道:“小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阮瑜回过身来,摇摇头说道:“没事,想到些从前的事情,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阿襄是替阮瑜去给穆氏送药的,阮瑜住的院子离穆氏的院子很近,平日里阿襄很快就回来了,根本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我也正准备跟小姐说这事呢。”阿襄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递过去,有些为难地说道,“我送好了药本准备回来的,可是却被告知有人找我,去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是陆公子……”   陆怀玉?阮瑜的眉头皱了皱,问道:“他来做什么?”   “来送这个。”阿襄将丝绢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玉珏。玉珏很美,晶莹剔透,在灯光下更显得流光溢彩,“陆公子说,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让他送给他此生挚爱之人……”   见阮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阿襄扁扁嘴说道:“小姐,我已经说了让陆公子拿回去的,可是他非要让我转交给你,还说……还说什么婚事作废只是陆老夫人的意思,他并不是这么想的,让小姐等他……他定会说服老夫人的……”   稍顿,阿襄缩缩脖子说道:“小姐,其实我觉得陆公子人也挺好的,若是他这能说服陆老夫人的话,倒也是个良配,小姐你说呢?”   其实阿襄也是有私心的,她从一开始便希望阮瑜跟陆怀玉在一起,在她看来陆怀玉文采裴然,将来定能有大作为。若是将来入仕,指不定还能替阮家翻案……   所以陆怀玉非要让她将玉珏转交给阮瑜,她也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阿襄!”阮瑜沉了脸,呵斥道,“休要胡说八道!我如今的身份,与谁有过多的牵扯都不好,何况我对陆公子本没有男女之情,如何能收下他这样贵重的东西?”   她敛眉,朝阿襄道:“你把玉珏还回去吧。”   “可是……可是陆公子此刻恐怕已经回去了。”阿襄咬咬嘴唇,心中有些委屈。她分明是一心为了小姐着想的,怎么小姐还真生气了呢?   她知道小姐说什么没有男女之情的话都是假的,小姐就是怕老爷的事情会连累到别人,所以才一直不敢对任何人表露真情。   她心道,她得帮小姐一把才是。   “罢了,等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吧。”阮瑜说道,总是要把话说清楚的。   -   第二日一早,阮瑜便去了陆府,可是却得知陆怀玉一早便去了方府。   她倒是遇见了佟嬷嬷,佟嬷嬷见着她似乎也有些尴尬,毕竟自从陆老夫人得知了阮家的事情之后,便直接告知阮瑜找了别的大夫,今后不用来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这急于撇清关系的做派,未免伤人了一些。   佟嬷嬷邀请阮瑜进去坐坐,说陆老夫人这么久不见她,有些想念了。   这些话阮瑜也不过是听听便作罢了,场面上的话是做不得真的。她推说等会儿还得上山去采药,请佟嬷嬷代她向陆老夫人问好,自己就不进去了。   重新回到宋府,阮瑜换了身利落的衣裳,背了个小篓子便去了后山。除开前几次上山采药都有阿襄陪着,后来都是阮瑜一个人来的。   来的次数多了之后,她已经对后山这一片比较熟悉了。但也同样的,这一片她经常采草药的地方已经找不出她需要的草药了,于是阮瑜便继续往山上走去。   从前她都是在接近山脚处采草药,站在那儿便能看见山下的人家,如今走的深了,树木茂盛,便看不着山下人家了,只不过这儿草药倒是渐渐多了起来。   就连阮瑜从前一直找不到的草药,也连着看见了好几株。阮瑜得了兴致,便开始分离采草药,心道若是今日一次采个够,那明后两日便不必过来了。   可是这天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阮瑜今早出门的时候还是一片晴空万里无云,如今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竟变了天色,乌云漫布,有下大雨之意。   待到阮瑜发现之后,她掂了掂背篓里满满一篓子的草药,正准备下山的时候,雨水便落了下来。   这雨势又大又急,落在人身上竟然还会有几分疼。阮瑜心中焦急,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谁知一个不留神竟然踩中了一颗石子儿,她脚下一绊,竟然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被雨水打湿了的黄泥站在了身上,阮瑜显得狼狈不堪。她一手扶住面前的一棵小树,一手将掉到地上的地棉捡起来丢进篓子里。   雨水早就将她的衣裳打湿,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她的额头上。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叫雨水模糊双眼,继续朝山下走着。   今日的雨中带雷,轰隆隆的雷声一个霹雳打过来,实在是吓人的紧。   阮瑜素来胆子小,自然是被吓了好大一跳。她惊叫着一声,加快了步伐,想要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她甚至觉得背后那些葱郁的树木里面藏着些什么可怕的东西。   只等着她一回头就一口将她吞没入腹。   心跳的越来越快,脚下的步子也有些杂乱虚无。走了差不多三刻钟的时间,按正常的距离来说早就应该到山脚了,可是阮瑜发觉自己还身处于树林当中。   她看着眼前仍旧郁郁葱葱的树影,在雷声、闪电中彰显的张牙舞爪。她的呼吸粗重了一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全都冒了出来。   她浑身打着哆嗦,颤栗着说道:“父亲……母亲……阿哥……我好怕……阿瑜好害怕……”   父亲、兄长死前的一幕幕又在她的脑海中闪现,母亲一条白绫挂死在府中廊下,那日母亲对她说想吃芙蓉糕,将她支了出去。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欣喜母亲终于愿意吃些东西了,可是等她将芙蓉糕拿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母亲的身子如破布一般在梁下,晃悠悠,晃悠悠——   不要!   -   阮瑜上山采药已经一整天了,到了酉时还未回来。   阿襄找不着阮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去府中四处问了,没有一个人见到阮瑜回来过,又去了陆府,得知阮瑜早上倒是来过,只不过很快就回去了。   小姐能去哪儿呢?   阿襄又去了从前陪小姐去草药的地方,却仍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阿襄急得不行,赶紧去找了穆氏,跟她说明了此事。   穆氏一向将阮瑜看做心头肉,得知到了这个时辰阮瑜还没有回来,自然也是急的不行,立马就让管家带着府中的下人们四处去找阮瑜了。   可是下人们在山上找了一个多时辰,一直找到天黑都没有看到阮瑜的人影,一些人先行回去,一些人继续留下来寻找。   穆氏得知找遍了还找不着阮瑜,更是急火攻心,差些晕死过去。她让人去衙门找宋河回来,可是李嬷嬷去了衙门之后才得知宋河为了抓一个采花贼出去了,并不在衙门。   至于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第51章   宋河是在卯时一刻回来的, 也多亏了夏至天亮得早, 他回来时便看到阿襄正蹲坐在府门口, 身上披了件长衫,看这模样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轻咳了一声,打趣道:“阿襄?你怎的睡到府门口做守门神来了?莫不是惹恼了你家小姐,被她赶出来了?”   语气当中满是调侃, 却也带着丝疲惫。他忙活一宿,有些累了。   阿襄昨夜去衙门等了宋河许久,可却没有等来他,于是便在宋府门口等候,可是等到后来竟然睡着了。   此时她正在做梦,梦中阮瑜被坏人给抓走了,她急的想要去将阮瑜救回来, 可是无论如何都抓不到阮瑜,她急的满头大汗, 崩溃大叫。   “啊!小姐——”阿襄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之后才发现身处于何地。   待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之后, 阿襄感觉眼中一热,她崩溃大哭,朝宋河求救道:“宋公子,小姐不见了!呜呜呜昨晚老夫人派了好多人去找, 都没有找到小姐……呜呜呜……”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助宋河。   而宋河在听到阿襄的话之后,整个人便怔愣了一下, 随即神情紧张,原本就因为一夜未眠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更加红了,他沉声道:“你别着急,你慢慢说,小鱼儿是在哪里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姐说要去后山上采药,后来便一直没有回来……已经一天一夜了……”阿襄双手紧紧揪着衣襟,面色苍白。   话音刚落,宋河便转身朝后山跑去。   最近清河县有人报案说来了个采花贼,已经有好几个良家妇女被骚-扰了。于是宋河便想了个办法,让小董扮做女子,他埋伏在附近,伺机而动。   最后果然被他们将采花贼给抓住了,在衙门审了一夜这个时候才回来。没有休息好,身上也带着难闻的汗味儿,可是他全然不顾。   他的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只期盼着阮瑜没事。   从前宋河也陪阮瑜来采过一次草药,所以他到了后山之后,就先搜寻了平时阮瑜会去的地方,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开始往更深处寻找,昨日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又下了一场雨,路上满是泥泞,并不好走。树叶上挂满了雨水,将宋河的衣衫浸透,山风吹来的时候,是一阵刺骨的寒冷。   山中这个时候方才露出鱼肚白,破晓的微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洒落下来。饶是如此,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怖的。   他简直无法想象,阮瑜那样胆小的姑娘,若果真在还在山上,该是如何的害怕。   同时他脑中又闪过一些不好的想法,会不会阮瑜已经……不,不会的,清河还从未听说过有猛兽的消息,阮瑜最多是在山中迷了路。   对,她肯定只是迷了路,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来接她回家罢了。   宋河一路朝上走,并且仔细搜寻着阮瑜的踪迹。昨夜下雨,踩在地上肯定会有脚印,这儿的树很多,倒是多多少少阻隔了雨势,那脚印不那么容易被冲刷掉。   不过宋河还没看到脚印,倒是发现了一些草药被采摘的痕迹,他心头一喜,看来阮瑜昨晚是来过这里的。   有了这个发现,他顺着那些被采摘过的草药一路搜寻下去,然后便发现了一深一浅的脚印,他赶紧随着脚印找下去,可是在一片空地上又失去了踪迹。   因为这里是一片草地,而且没有了树木的掩盖,昨天的脚印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既然脚印会在这里停下,就说明阮瑜是来过这里的。宋河并没有气馁,而是耐着性子寻找着。   “阮瑜,阮瑜,阮瑜——”他的声音在林中回荡,惊走了落在了枝头的雀儿,它们扑棱着翅膀很快便飞向了远方。   没有人回答他,宋河继续寻找着,哪怕看到一丛草地也要好好翻找一遍,这儿草木灌很深,若是阮瑜果真晕倒在这里,没有仔细看也是找不着的。   这草却十分的扎人,宋河翻找的时候手上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下,有些严重的地方已经冒出小血珠,但是他全然不在意,只想着早些把阮瑜找到。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竟然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看到了几株草药,他认得这些草药,是黄芩和黄连,黄芩能治肺中湿热,泻肺火上逆,黄连则能目痛眦伤流泪,能明目。   那日阮瑜拿着这两株跟他讲解的模样他还记得,她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最让人沉醉的是她讲解起这些时她眉目间的神采飞扬。   令他看了之后,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将草药放下,开始顺着旁边翻找,却在找到打石头那里的时候,发现那个原本看着只是一块普通大石头,内里却暗藏玄机。   这是一个石洞,因为有草丛的掩盖,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宋河朝石洞里一看,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正是阮瑜!   石洞并不大,只能容纳一人多,阮瑜躺在里面没动静,宋河只能往里面怕,企图爬进去将阮瑜抱出来。   他的肩膀、背部蹭在石头上,衣衫很快就被磨破了,背部钻心的疼,因为他的皮肉也被摩擦的流出血来,看起来猩红一片。   他终于爬到了阮瑜身边,阮瑜双眸紧闭,面色潮红。宋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才发觉竟十分滚烫,阮瑜身上的衣裳也是潮湿的,肯定是昨夜淋了雨。   阮瑜的呼吸有些浑浊,宋河试探着叫了她几声,她并没有任何反应。   宋河没有迟疑,他赶紧抱住阮瑜,艰难的带着他从狭小、逼箣的石洞往外面爬。他害怕会伤到阮瑜,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自己的身躯紧紧贴着石壁,哪怕皮肉被剐下一层,也不愿让阮瑜伤到一分一毫。   出了石洞之后,宋河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披到阮瑜身上,将她紧紧包裹住。他顾不得背上的痛,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朝山下跑去。   如今是卯时四刻,宋河找阮瑜花了半个时辰。   宋河抱着阮瑜回到宋府的时候,阿襄还在府门外等候,见到阮瑜身上盖着的那件衣衫竟然沾满了血迹,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了过来,颤抖着双唇道:“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她走近了才发现这衣衫并不是阮瑜的,这长衫乃是男子的,她看向宋河,发现他果然只穿着中衣,而他背后的皮肉竟然模糊一片!   阿襄倒抽一口气,磕磕巴巴地问道:“宋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不用管我,先去请大夫,阮瑜发热了。”宋河的声音有些疲惫,算起来他已经有十几个时辰没有睡觉了,又忙活了这么久,如今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是,我这就去。”阿襄不再说话,赶紧跑出去叫大夫去了。   阮瑜被找回来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穆氏那里,穆氏因为阮瑜失踪了,一夜没有睡好,今早不到卯时便又醒了,便一直在对着菩萨念佛经。   如今听李嬷嬷说阮瑜回来了,才笑着道了声:“阿弥陀佛。”   “快,快扶我去看看瑜丫头如何了。”穆氏赶紧说道。李嬷嬷知道穆氏心忧阮瑜,也快快地搀扶住穆氏,直接朝阮瑜的院中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阮瑜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梨花木床上,她双目紧闭,若不是面色潮红,呼吸粗重,看起来甚至像是在睡觉。   宋河则是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住阮瑜的手,他身上已经重新披了件衣裳,所以穆氏并没有看见他背上的伤口。   穆氏与李嬷嬷互看一眼,待到走近了之后才发觉宋河也已经睡着了,只不过眉头紧蹙,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想起昨夜宋河也是一夜未归,必是去查案子了,今早又去山上找阮瑜,此时必定是累极了。在这儿睡不是个办法,况且这男未婚女未嫁的,纵使情况特殊,也不能乱了规矩。   她轻轻推了推宋河,柔声道:“河儿,你若是累了便赶紧回房去睡吧,这儿有祖母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河睡的浅,穆氏一走近他便醒了,故而飞快地将手收回来。他神色未变,看了看还在昏迷当中的阮瑜,没有立即答话。   正是这个时候,前去叫大夫的阿襄回来了,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朱大夫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也跟着她一路跑过来的,到了之后气喘吁吁的,累的够呛。   朱大夫朝穆氏见了礼之后,便赶紧给阮瑜把脉,把了脉之后他皱起眉头,就在宋河以为阮瑜情况不好,忍不住想要问问的时候,朱大夫伸手捏住阮瑜的脸,将她的嘴巴弄开。   接着便看到她嘴里喊着些草药,他将草药拿出来,仔细辨识道:“这是贝母叶……贝母叶能治伤寒烦热,发汗……”   看来是阮瑜当时已经知道自己感染了伤寒,想要吃了草药缓解,没想到还是被烧的昏迷过去。   朱大夫开了药方子,而后叮嘱道:“阮大夫通体发热,手脚却冰冷,比普通的伤寒更要严重一些,你们先去把药煮好伺候着她喝下去,今夜也要有人在旁边守着,不停的用温水打湿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若是能散了热,便就能好。”   阿襄赶紧应下了,她正准备去抓药,却听见穆氏让宋河回去休息。   她蓦的想起之前看到宋河背上的伤势,张张嘴想要叫住朱大夫给宋河也看看,却见宋河朝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她看了穆氏一眼,赶紧将嘴闭上了。宋河怕祖母担心,所以不让她说。   宋河朝穆氏点点头道:“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劳烦祖母多看着点,若是有什么事便让阿襄来叫我。阿襄,你可听见了?”   阿襄赶紧道:“我、我知道了。”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去阮瑜的药箱里拿了一个小瓷瓶过来,朝穆氏福了个身子之后才赶紧追上宋河,将小瓷瓶递给他道:“宋公子,这个药能止血治擦伤,是小姐亲自研磨的,十分有效。我、我见你背后伤了好大一片,你定要上药啊!”   不管怎么说,宋河都是为了救她家小姐才受的伤,她心中过意不去的紧。   宋河见她这个模样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你用不着管我,照顾好你家小姐就是了。”   “我会的。”阿襄咬咬唇,将小瓷瓶递到赵东手里,警告地看他一眼,交代道,“一定要给你家少爷上药,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少,听到没?”   赵东见过了宋河背上的伤,好些地方都被磨破了,看着惊心。   他点点头道:“我省得的,你快些给你家小姐熬药去吧。”   阿襄安了心,这才去了。可还未走出几步,又听见身后宋河叫她:“阮瑜若是醒来,你立马来叫我。” 第52章   阮父是大夫, 阮瑜自小身体便被调理的很好, 抵抗力也很强。原本朱大夫以为至少也要等到明日才能慢慢好转, 没想到才到了未时时分,阮瑜就出了一身的汗。   发了汗之后,阮瑜的呼吸便轻了许多,面上的潮红也退了。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阿襄伺候她擦了个身子,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阿襄想起宋河之前交代自己的话,便去东厢找他。如今小姐已经好多了,告诉宋河一声,免得他担忧。   -   另一边,陆怀玉正心事重重的走在街上,方映柔走在他右侧, 见他心不在焉的,心中涌起一股嫉妒, 恨透了阮瑜。   原本她以为只要陆老夫人不同意陆怀玉与阮瑜的婚事,她就再没有后顾之忧, 谁知陆老夫人这几日竟然开始着手替陆怀玉找合适的姑娘家了。   再加上陆怀玉与阮瑜这些时日没能见面,非但未能消除内心对她的爱意,甚至越发思念起来。   方映柔咬咬唇,此时的她当真是前有狼, 后有虎,一不小心就会失去陆怀玉。   今日陆老夫人原本是要带陆怀玉去见一个好友的孙女儿的,她眼光高得很, 挑了挑去相看了清河十来个顶尖的未出阁女子,竟然只选出来一个勉强能够入眼的。   就这,她还在心中觉得姿色稍稍逊色,有些配不上她的怀玉。   也是阮瑜珠玉在前,故而这些后来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成了鱼目,让她有些看不上眼。   陆老夫人何尝不觉得可惜?若是阮家没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阮瑜与陆怀玉可当真是绝配。然而世事无常,她只有陆怀玉这么一个孙儿,她可不敢铤而走险。   万一圣上牵连,那她的怀玉可怎么办?   方映柔以自己生辰为由,让陆怀玉陪自己去过生辰。恰好陆怀玉也不想跟着陆老夫人去相看别的姑娘家,他的心思早就落在阮瑜的身上了。   他便从府中偷偷溜了出来。   二人便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方映柔越往前走越发现,这儿好像是通往宋府的路?   果然,在她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便发现不远处就是姜婉开设的问诊摊。但是奇怪的是,今天阮瑜却不在这儿给穷苦百姓看病。   她松了一口气,看向陆怀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柔声说道:“表哥,我有点走累了,咱们去前面的小吃铺子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陆怀玉自然也注意到了阮瑜今日没来问诊摊看病,他的眸光闪了闪,又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宋府的大门上,他期望看见阮瑜的身影,可惜没有。   “表哥?表哥?”方映柔见陆怀玉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恨不得要随意扣银牙,伸手使劲儿晃了晃他的胳膊,才换来陆怀玉的回过神来。   他木讷地点点头道:“好,咱们过去吧。”   清河这样的小吃店不少,方映柔叫来店小二点了一碗青菜汤面和一份绿豆粥。她问陆怀玉想吃些什么,陆怀玉只说随她,她便也替他点了份一模一样的。   “如此酷暑,吃一碗凉凉的绿豆粥可凉快了呢。”方映柔娇俏地说道。   她声音娇憨,十来岁出头尚是个毛头小子的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她的目光扫来,赶紧收回目光,眼神闪烁,面色绯红。   方映柔自然见到了店小二的反应,她淡淡一笑,心中却是不屑。哼,为她所倾倒的男子并不少,无奈那些人都是些无能之辈,哪里能跟她的表哥比较?   老天也真是不公,她喜欢的人偏偏喜欢别人。   店小二又重复了他们点的菜品一次,问可有需要添的?见没有了便准备回去,却被陆怀玉叫住了。   陆怀玉指着问诊摊问道:“小二,我问你,你可知今日那问诊摊的阮大夫为何不来给人看病?”   店小二见他问起阮瑜,赶紧道:“听说是染了风寒,身子不爽利,所以就不来了。今日已经有人来来回回的来了好几次了,但都没能等来阮大夫,只盼着她的身子赶紧好起来吧。像阮大夫这样人美心善,菩萨心肠的人,就应该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事事顺遂,不该生病才是。”   稍顿,他不解地看着陆怀玉和方映柔,问道:“二位看起来不像是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难不成也想找阮大夫看病?”   陆怀玉还未作答,他又似乎明白过来了,笑道:“想来二位也是慕名而来吧,要我说你们来找阮大夫看病可真是找对人了,阮大夫的医术那可是咱们清河第一位,那是没得说的!”   说起阮瑜,店小二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崇拜与佩服,那模样神采飞扬的,一副与有荣焉的做派。   这让方映柔心头恼怒,这小子忒可恨,方才还因为她的一句话而面红,如今就在她面前这样夸赞别人?男人当真是可恶的紧。   她又如何知道,她这样的姑娘只会勾来男人的欲,换不来男人由衷的佩服。   阮瑜生病了?听到这话,陆怀玉心头一跳。他不知道阮瑜病的严不严重,可只要想到她生了病,他便心急如焚。   他想要立马去看看她。   事实上陆怀玉也这样做了,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便朝外走去。方映柔也站起来,朝他的背影叫道:“表哥,你做什么去?”   可见陆怀玉直奔宋府,方映柔立马便明白了。阮瑜,阮瑜,又是阮瑜!   陆府的公子登门,守门人不可能不让他进去,陆怀玉进了宋府,又在途中遇到个婢女,向她打听了阮瑜所住何处之后,便直接朝她住的地方去了。   陆怀玉到的时候,阿襄正好去东厢找宋河了,此时房中只有阮瑜睡在床上,有些迷迷糊糊的。陆怀玉坐在床边,十分心疼。   阮瑜此时已经有些清醒了,她听见身旁有了脚步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但又觉得十分吃力,眼皮微微抬起又阖上了。   她还记得昨日她去后山采药,突遇瓢泼大雨,再加上打雷闪电,她心中害怕便慌不择路,后来迷路找不到下山的路,便找了个石洞躲进去了。   她感觉自己身上发热,知道是伤寒入侵,还吃了点草药,后来的事情就记不太清楚了……只不过恍惚间好像听见宋河在叫她,让她快些醒过来,让她不要睡……   她很想听他的话快些醒,快些睁开眼睛。可是当时她的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乏累的很,根本就没办法醒过来。   后来她倒是醒过来一次,看见了阿襄守在她身边,服侍她喝了温水润了润嗓子,然后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父亲、母亲和兄长都还健在,他们一家人快乐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是美好,只可惜她却清晰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看见身旁有个人影,穿着白色的长衫,她以为是宋河。想起当时自己所在是石洞十分狭小,若是宋河进来定会受伤,她伸手拉住‘宋河’的衣袖,呢喃道:“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很轻,陆怀玉并未能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但见她主动拉住自己的袖子,心中便狂跳起来,一片心湖早已被搅乱。   “瑜妹妹,你醒了?你没事了吧?”陆怀玉关怀备至地问道。因为阮瑜的声音有些轻,陆怀玉听不太清楚,所以特地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想要听清楚,“你方才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   阮瑜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已经好多了,倒是你,宋河,你可找大夫看过了伤处?”   阮瑜只是发了汗,身子还不大爽利,没能分清身边的人并不是宋河。   与此同时,阿襄已经从东厢回来了,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宋河。宋河回房之后先回了一觉,后来便听见阿襄在外头跟赵东说话,他出来问清原来是阮瑜已经发过汗好了许多,途中也醒了一次,便安心多了。   但他心中惦记着阮瑜,所以过来看看她。   很不巧,便看到了如今这副场景。陆怀玉弯着身子,跟阮瑜隔的很近,阮瑜还抓着他的衣袖,乍一看二人好似十分亲密的样子。   他的脚步顿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恨不得立马拂袖离去,可是想起阮瑜曾经的那些话,他终究是忍住了。因为他以前的固执,他与阮瑜之间已经有过许多误会,这回说不定也是他误会了阮瑜,其实他们二人并非是他想的那样呢?   若果真如此,他肯定又会伤了阮瑜。所以,纵使心中再气,宋河还是强忍住了。   阿襄更没想到她只不过是去叫了宋河的工夫,陆怀玉竟然来了,而且小姐……小姐还拉住了陆怀玉的衣袖,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她都有些糊涂了。   虽说昨日她才跟小姐说了陆怀玉更适合她不假,但宋河为了找小姐,不顾劳累,还受了一身的伤,小姐再如何也不能这样吧,这也太令人寒心了。   阿襄突然有些心疼宋河了,她心道这回惨了,宋河这人脾气这么大,见了这样的场面还不得发飙?可就在她想着该如何才能使得宋河的怒气消散,好好替小姐解释一番的时候,就见宋河神色如常的继续朝前走了过去!   阿襄:咦???   那厢,陆怀玉听见阮瑜叫的人竟然是‘宋河’,他喉间一噎,心中便生出一股子醋意。但也知道阮瑜此时病了,神情恍惚,认错人了也怪不得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瑜妹妹,我并非宋河,我是陆怀玉啊。”   然他这话一说出来,却是彻底惊醒了阮瑜。   她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感觉眼前先是迷迷糊糊地一团,然后就渐渐看清了陆怀玉的人影。她似乎吓了好大一跳,立马将拉着陆怀玉衣袖的手缩了回去,面色懊恼。   她、她竟然认错人了! 第53章   她咬咬唇, 蹙眉道:“陆公子, 你怎么来了?方才是我认错了人, 冒犯你了。”   她却不知道,她这话一说出来,才是真的伤了陆怀玉的心。   陆怀玉看着阮瑜见了自己好像见到什么蛇虫鼠蚁一般的神情,与方才将他错认成宋河时, 脸上的那一抹依恋截然不同,他只感觉自己心如刀绞,撕裂般的疼。   陆怀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牵强一笑说道:“我听闻瑜妹妹生病了,赶紧过来看望,如今见你没事,我也就安心多了。若是没有旁的事, 我还是我还是先行告辞了。”   阮瑜脸上的疏离让他难受的紧,他觉得他待不下去了, 故而想要离开。   “陆公子,稍等。”阮瑜却叫住了他。   陆怀玉面上一喜, 心中思量道,果然瑜妹妹对我还不是那么绝情,她心里还是有我,如若不然又怎么会主动开口留我呢?   然而他还没高兴太久, 就见阮瑜从枕头底下掏出个东西,待他看清了之后才发现,正是那日他托付阿襄转交给阮瑜的玉珏。   那玉珏仍然用那张丝绢包裹着, 看来阮瑜从未拿出来过。   “陆公子,这玉珏实在是太贵重了,阮瑜承受不起,还请陆公子拿回去吧。”阮瑜看着陆怀玉,淡淡道。   陆怀玉站定在那处,神情却有些恍惚。他如何也没能想到,阮瑜竟然会将他送出去的玉珏还回去。   他有些不敢置信,走近几步问道:“瑜妹妹,你是不是因为我祖母拒了咱们之间的婚事所以生气了?你莫要生气,我心里是有你的,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你再等一等我,等我中了榜首,定会迎娶你过门的!”   此时的陆怀玉兴许是受了打击的缘故,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有些魔怔了。他没了从前的谦逊有礼,似乎是极力想让阮瑜相信自己的话,竟要去拉扯阮瑜。   阮瑜吓了一跳,她倒抽一口气,脸上满是慌乱,她往后退了退,惊诧道:“陆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下一刻,宋河便大步走进来,一把将陆怀玉推开。宋河将阮瑜护在身后,见她被吓坏了,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眼睛红彤彤的缩成一团,他柔声道:“阮瑜乖,别怕,有我在。”   阮瑜见到宋河来了之后便安心多了,她抓住宋河的衣摆,稍稍安抚自己砰砰直跳的心。   陆怀玉一介读书人,哪里能经得住宋河这样用力一推?他被推的往后倒退好几步,整个人撞在了门上,头上重重磕了一下,霎时便青紫起来。他来不及管头上的痛,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河,目光由宋河落在躲在宋河身后的阮瑜身上。   阮瑜见她看自己,赶紧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呵,陆怀玉觉得有些可笑。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当是因为祖母,他与阮瑜才不得不分开,却从未想过阮瑜是不是从未对他有意。   他摇头笑了几声,双手紧紧握住那块玉珏,而后转过身去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在不住呢喃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阿襄像是被吓傻了似的眨眨眼睛,走到阮瑜身边来,低声道:“陆公子该不会是被撞傻了吧?”   她指指额头,见阮瑜没说话,又道:“不过这陆公子也真是的,怎么这样不知礼,竟趁着小姐还昏迷的时候就过来。小姐,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阿襄,说什么呢,陆公子今日虽然莽撞了些,却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阮瑜皱起眉头呵斥了阿襄一声。   其实说起来也怪不得陆怀玉,全怪她自己认错了人,将陆怀玉认作了宋河,是她主动拉了他的衣袖,他才生出误会的吧……   再回想起陆怀玉放在失魂落魄的脸色,阮瑜轻叹了一声,前日阿襄将这玉珏转交给自己时,她还只是奇怪陆怀玉果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想来他们所见的次数也并不是很多,陆怀玉并不见得就对自己情根深种。可是今日见陆怀玉这般,才是彻底信了的。她心想,自己与陆怀玉是不可能的了,只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好姑娘吧。   阮瑜脑中思绪万千,又是叹气又是发呆的,丝毫不查身边所发生的事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阿襄已经被宋河给支出去了,说是让她给阮瑜熬药。   “你唉声叹气的做什么?难不成是舍不得那姓陆的?”宋河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看起来并不好惹的样子。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气呼呼的,带着丝醋意。   不过他又在心中庆幸自己今天还好留下来了,才亲眼见到阮瑜的所作所为。她既然能亲手将陆怀玉送的东西还回去,那便说明她对陆怀玉是无意的。   既是对陆怀玉无意,那就是对他有意喽?   想起这事儿,宋河的心里美得冒泡。但他却不想轻易让阮瑜蒙混过关,他盯着阮瑜看,直看的阮瑜心里发毛,眼神越来越弱,咬着嘴唇吞咽了口唾沫,看起来像只做错事了的鹌鹑。   他朝前一步,阮瑜就往后退一步,直到身子挨上了墙壁,退无可退了才停下了步子。她微微抬头仰视着宋河,却不知这个角度的她,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更加的诱-人。   宋河感觉自己喉间发痒,好像有羽毛轻轻抚过一般,轻轻柔柔痒痒的,滋味曼妙。   接着,宋河便伸出了恶魔之爪,落在了阮瑜粉嫩的脸上,然后再轻轻一捏,便将阮瑜的脸蛋捏成了两坨。他咬着牙,凑到阮瑜耳边恶狠狠地问:“方才为何拉姓陆的衣袖,快说,否则我真捏疼你。”   宋河下手不重,阮瑜感觉不到多疼,可宋河也说的很清楚,若是她不说清楚他便要用力了!   阮瑜咬着唇,心里气宋河这样荒唐,竟然趁着阿襄出去给自己煎药,就这样欺负她!可宋河这样霸道的人,从前也没少欺负她,所以她只能用软糯糯,轻柔柔的嗓音说道:“我并非有意,我认错人了,我以为那是你。”   “嗯?”宋河挑挑眉头,又问,“当真?”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体扑在阮瑜的耳垂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令阮瑜忍不住颤-栗。她双手死死撑着墙壁才能让自己站直了身子。   她点点头:“我在石洞里的时候听见了你在叫我,你让我不要睡,让我快些醒过来。后来我就醒了,见身旁有人,自然就以为是你。”   听了阮瑜这话,宋河这才满意了,他勾唇一笑,十分的邪气。   “好,那我今日暂且就放过你了。”说罢,宋河并没有立刻松开捏着阮瑜脸蛋的双手,而是伸手在她脸上揉了一把,才彻底松开,还在心中感叹:欸,未来媳妇儿的脸蛋手感还真是相当不错的啊!   阮瑜:……   见宋河松开了,阮瑜这才松了口气,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不是……她认没认错人,有没有拉陆怀玉的衣袖,又关宋河什么事情?再怎么着也轮不着宋河来说教她吧?   之前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因为陆怀玉的到来,看到宋河的时候有些心虚,竟然还没反应过来,就是想着一定要向宋河解释清楚,免得他误会。   他这人气性小,保不齐一不小心又要生气了。   可如今想来,宋河生不生气,与她有什么干系?   她见宋河笑的恶劣,轻轻哼了一声,咬牙道:“什么叫你暂且放过我了?我哪里需要你放过?”   话音刚落,宋河便在阮瑜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横眉竖目道:“诶嘿,阮瑜,怎么着?我为了找你不顾自己熬了一天一夜的身子,漫山遍野的找你,为了找你,你快些瞧瞧,我这一双白嫩嫩的手,都快被那些草扎成什么样了?”   “你倒好,安然无恙了之后就开始这样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宋河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只手摊开,果然如他所说,他的手上密密麻麻的许多伤口。   虽然都不深,但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阮瑜彻底没话说了,她抓住宋河的手掌,仔细去看他手上的那些小伤口,而后蹙眉道:“这是荨麻草扎的,你被扎了之后有没有清理过伤口?”   她这时才想起来那个石洞旁边的确有许多荨麻草,荨麻草是一种药物,但扎人也很疼,而且上面的白刺会因为扎了人而被带下来一直扎在别人身上,必须得把那些刺拔出来才行。   宋河摇摇头;“那倒没有,怎么了?”他当时见阮瑜身上滚烫,连背上的伤都管不了,哪里还会管这些小伤口?   阮瑜抓着他的手掌举起来,在光下细细地看,果然看到上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白刺。她又忍不住看了宋河一眼,见他满脸不解的模样,着实有些被他打败了。   这些小白刺一直都在他的手掌上,难道他不会觉得又痒又疼吗?   经过阮瑜一问,宋河才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挺疼的。”   “……”阮瑜无言,赶紧让宋河坐下,自己则是拿着一根消了毒的银针在窗前揪着照射进来太眼光给他挑掌心的刺。等到刺都挑好了,又拿出来一小罐药膏,打开瓶盖挑出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药膏道,“这个药膏你拿回去,每日擦上三次,不出两日就能好了。”   宋河却不肯接药膏,他撇撇嘴道:“我自己擦不好,还是每天按时来找你,你来帮我擦吧。”   阮瑜瞪大了眼睛看他,觉得他可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像从前那样霸道爱生气了,反而变得无赖了许多?   她不管他,将药膏塞在他的怀里,说道:“又不是三岁小孩,有什么可擦不好的?”   可宋河却比她霸道多了,他坐在床上离阮瑜很近的地方,目光落在阮瑜身上,又将药膏递回去,咬牙道:“我这双手全都是为你才伤的,我好好的又白又嫩,既能吃饭穿衣又能查案抓人的一双手,如今成了这幅模样,我不过是叫你给我擦擦药罢了,你竟然都不肯,阮瑜,你还有没有良心?   宋河垂目,作悲愤状。   阮瑜被宋河的话堵了个哑口无言,想要说上几句,却想起当时自己昏迷时,迷迷糊糊地听见宋河一声声的叫着她,他怕她冷,紧紧地搂着她。   而且宋河说得对,他的手会这样,的确是因为她。虽然他说的夸大其词了些,但自己给他擦擦药也是应当的。   阮瑜咬咬唇,把药膏又拿了过来,打开盖子,指尖舀出一点药膏,抓住宋河的一只手,细心、轻柔地给他擦药,似乎是怕他痛,时不时哈轻轻的呵出几口气吹一吹。   而宋河低头看着阮瑜,见她专心给自己擦药,垂眸时卷翘的睫毛蒲扇,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他勾唇笑了,像只偷了腥的猫。 第54章   陆怀玉失魂落魄地从宋府大门中出来, 人已经有些恍惚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宋河?   他不过弱冠便已经中了举人,哪个提起他陆怀玉的大名不夸赞一句?凭他的才学,将来在科考中拔得头筹中个状元也不难,他前途无量, 也从未因为阮家出事就嫌弃过阮瑜,反而对她更加爱护。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阮瑜却告诉他,她对他无意?   陆怀玉只要想起阮瑜看到自己时,那种疏离的眼神,再对比阮瑜看向宋河时的亲昵,心中就嫉妒的发狂,凭什么啊?   宋河一个猫憎狗厌的纨绔, 难道会比他优秀吗?   方映柔一直都守候在门外,尽管陆怀玉一言不发的就去了宋府看阮瑜, 这让她很愤怒,可是愤怒有什么用?她既然想要嫁给陆怀玉, 就要投其所好。   她很清楚陆怀玉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所以她也一直都在扮演那样的人。   此时她见陆怀玉出来了,便赶紧换了一副脸色,迎了上去道:“表哥, 阮姑娘她没事吧?”说罢她见陆怀玉的额角竟然青紫了一片,心头一跳,问道, “表哥怎的受伤了?”   陆怀玉看她一眼,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处,有些疼。可却比不过他心中的疼,他垂下眼眸,神情落寞,摇头道:“无碍,不小心撞了一下,咱们回去吧。”   方映柔看看陆怀玉,又看看宋府的大门,有些摸不准陆怀玉这是怎么了。但陆怀玉既是要走,她便赶紧跟了上去。   **********   这一场伤寒来得急去的也快,但阮瑜昨夜在石洞里过了一夜,到底是伤了身子的。喝过了药之后,她又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   见她睡着了,宋河才对阿襄说道:“好好守着你家小姐,别跟她说我受伤的事情,若是她问起,你便说我好得很。”   阿襄不解地看了一眼宋河,点了点头。   宋河走后回了房,立马叫来了赵东。方才在阮瑜房中时动作太大了,背上的伤口就被撕扯到,衣衫上又染上了血迹。   想起方才阮瑜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挑小白刺的情景,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他就知道他的小鱼儿是关心他的。   但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背上伤的严重,她那么爱哭鼻子,万一心里内疚又哭了怎么办?   好在阮瑜送的这瓶金疮药好使,上回他挨了他爹几鞭子,用了这个药之后过了三四日就好了。他背上的伤其实就是看起来可怕,范围比较大,严重倒也并不是很严重,估计过个四五天也能痊愈。   -   最近秦氏一直在忙着给宋河相看合适的姑娘家,挑来挑去也不知道该选谁好。她将这些画像交给穆氏,问道:“母亲,你看看哪家的姑娘比较合适……?”   穆氏将画册接过,一页页翻过,秦氏则在一旁解说道:“这是何姑娘,是何员外家的千金,这是苏姑娘,她……”   穆氏匆匆看过了之后,竟也选不出来。说到底她心中更加偏爱阮瑜,只可惜阮瑜跟宋河无缘,二人没能结成夫妻。想起阮瑜,她的心中又生出一丝惆怅,陆老夫人因为阮家的事情,与她差些起了争执,并且直言不可能让阮瑜这样的女子嫁给陆怀玉。   当时她也气的不行,放言她的瑜丫头嫁谁都不会嫁她家陆怀玉。   可直到现在她都都没能替阮瑜选出个中意的夫婿来,唉,阮瑜和宋河二人的婚事可真是愁煞她了。穆氏叹气,将画册合上说道:“我也选不出来,不如将河儿叫过来,让他自己挑选吧,咱们挑的他也不一定就会喜欢。”   “母亲说的是。”秦氏点点头,表示认可,“嬷嬷,你去将河儿叫过来。”   嬷嬷点点头便去了。   宋河今年已过弱冠,平常男子像他这个年纪时早已经做父亲了。   宋河今日休沐,闲散在家中。朱嬷嬷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帮阮瑜晒草药,阮瑜一边叫他识草药一边告诉他这些草药的功效,宋河那样不爱学习的人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朱嬷嬷看在眼中,却又只能叹息。   这二人在一处的时候还是很般配的,自小又定了娃娃亲,原本是神仙眷侣,只可惜二人却都对彼此无意,没能修成正果。   得知秦氏叫自己过去一趟,宋河便跟着朱嬷嬷去了穆氏的房中。   宋河刚坐下,秦氏便开门见山道:“河儿,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婚事也该早些成了,否则为娘真该着急了。你快些瞧瞧,这些姑娘们都是清河待嫁的女子,你瞧着哪个喜欢,娘便跟你爹商量去哪家下聘。”   因为近日与阮瑜关系有所缓和的缘故,宋河每日心情都好了许多,待人接物也变得谦逊有礼了一些,不似从前那般荒唐了。若是衙门中无事,便会帮着阮瑜一起去后山采药,跟她一起晒晒药材什么的,总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也正是如此,秦氏才起了给宋河说亲的心事。从前宋河正是浪荡,清河哪家好姑娘乐意嫁给他这个混不吝?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宋河在衙门里找了个差事,又连破了好几件案子,大家对他也有了改观。   这不,秦氏才能从媒婆那里拿来画册,若是换做以前,秦氏想拿画册?得了吧,媒婆只会让她别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   宋河刚坐定,便听到了此番话,脸色就有些变了。他将茶端起喝了一口,眼神都没落在画册上,便道:“一个都不喜欢。”   秦氏听了宋河的话,不免有些无奈,不知所措地看向穆氏。穆氏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你都还未看,怎就知道不喜欢?”   宋河听罢倒也不恼,竟乖巧的接过了画册,一张张地翻看起来。不就是让他看吗?那他就看咯。   于是,宋河每翻一张便点评一句:“这姑娘的牙齿有点鲍,说话的时候会喷口水吧?这个眼睛怎么长的,只有绿豆那么大,看得清人吗?还有这个,脸上这个大的一颗痣,不如去当媒婆得了。”   穆氏:“……”   秦氏:“……”   原以为宋河转了性子,没想到还是个浑小子,嘴下从来不留情,还好媒婆不在这儿,若是在的话,估计都得被气的七窍生烟,以后见到宋河都要绕道走了!这画册上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清河县待嫁的闺阁女子当中最优秀的那一茬,哪里像宋河说的那样不堪?   可偏偏宋河还说的真真儿的,若是秦氏和穆氏还未看过画册,只怕都要相信了。   但她们之前是看过画册的,知道宋河嘴里说的那个有点龅牙的姑娘,不过是笑的时候露了齿罢了,龅牙是不存在的;至于那个眼睛像绿豆一样小的,那就更加过分了,人姑娘家不过生了一双丹凤眼,瞧着挺好看的,哪里像绿豆了?还有那个脸上长大痣的,简直胡说八道,人家那是美人痣!大家见了都说这痣生的好呢!   秦氏和穆氏互看一眼,明显是拿宋河没法子了。   此时宋河也将整个画册给翻完了,就没有一个看上的,末了还要说道:“祖母,母亲,下回还请多物色一些上等姿色的姑娘们过来,我宋河的妻子怎会是这等庸脂俗粉?”   得,这浑小子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别人不嫌弃他就算不错了,竟然还挑三拣四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秦氏觉得这三伏天的,若不是房里放了冰镇着,只怕她都要气的一个仰倒,晕厥过去了。   穆氏问道:“那你自己说,你喜欢哪家的姑娘?”   这一问,宋河倒是从夸夸其谈变得安静了下来。他敛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些什么,实则穆氏刚问完这句话,他的脑中便浮现出了阮瑜的身影,她笑起来眉眼儿弯弯的样子,她难过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样子,她给人看病时认真的样子……   他喜欢的……是阮家阿瑜啊。   他想要说,却又不敢说。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心生害怕,曾经胆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河,原来也会露怯。   他怕自己说出来之后,阮瑜又会像之前那样直接拒绝。若果真如此,他今后该如何与她相处?可若是不说,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了怎么办?   正是他思量之际,阮瑜却端着碗药膳走了进来,她不知穆氏房中会有这么多人,平日里穆氏宠她,她来的时候也不必要特地通报,便直接这样进来了:“祖母,我把药膳给拿来了,今日这药膳我又换了几味药,你尝尝……”   话还未说完,阮瑜这才发觉房中竟然不止穆氏,还有秦氏和宋河。她的面色一红,赶紧朝穆氏和秦氏福了个身子,羞红了脸道:“祖母,伯母。”   穆氏瞧见了她,笑着让她不必多礼,秦氏则是说道:“是阮丫头来了,真是赶巧,我跟你祖母正准备给宋河这小子挑个合适的姑娘家,不若你也帮着看一看?”   本是不经意一言,阮瑜的脸色却是僵了一僵,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她的心中蓦的一痛,立马低下了头。而宋河见了阮瑜过来,便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赶紧将手中的花名册藏到身后。   等到阮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便恢复如常了,她笑着说道:“阿瑜才来蜀中不久,对各家闺秀也不大了解,恐怕是出不了什么主意了。”   说笑了几句,她便要告辞了:“阿瑜还要去收拾药材,就先退下了,祖母,你可千万记得趁热将药膳吃了呀。”   “好,我会的,你放心吧。”穆氏看着阮瑜笑了笑,这丫头可比亲孙女还要贴心呢,“你平时也多注意休息些,别累着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我省得呢。”阮瑜笑了笑,面上有淡淡绯红,便要退下了。   阮瑜自从进来就没跟宋河说过话,甚至连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次数都极少,但是宋河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在阮瑜身上,就连她走了之后,都久久舍不得收回来。   秦氏拿着花名册,还在嘟囔着:“我瞧这姑娘就很不错,模样儿周正不说,家世也说得过去,听说还是个爱做学问的,也正好……”   而穆氏却瞧见了宋河的不对劲,她活了这么把年纪了,若是连宋河的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那这么多年可就算是白活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俩孩子可真真是爱兜圈子,一个分明心里喜欢她喜欢的要紧,可偏要嘴硬说不喜欢,另一个因着家中的事,愣是不愿意跟任何人谈婚论嫁,怕连累他人。   不过瞧她孙子这样子,恐怕也是个不怕连累的,又何不撮合这俩孩子呢?   穆氏说道:“河儿,祖母问你。”   宋河听见穆氏的话,这才收回了目光,坐正了身子,问道:“祖母请问。”   接下来穆氏的话却是让他久久说不上话来,穆氏道:“你喜欢的可是瑜丫头?”   宋河心头一跳,明明心中的答案十分明确,可是话头真到了嘴边的时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嗓子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氏听了这话,心觉老夫人莫不是糊涂了?赶紧说道:“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河儿怎么可能会喜欢阮丫头?”   或许是秦氏的否定打通了宋河的任督二脉,他道:“母亲,祖母没有说错,我喜欢的人就是阮瑜。”   秦氏:“……”?????   穆氏听罢满意地笑了笑,说道:“瑜丫头是个好姑娘,上回退婚的缘由祖母也问过了,她是因为家中的事,不愿意连累他人,才会选择拒婚,河儿,你还不知道阮家是如何成这般的吧?”   宋河看着穆氏,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穆氏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末了叹口气道:“瑜丫头是个可怜孩子,这样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种事情,河儿,你可要好好待她!”   宋河以前只知道阮瑜的父母双亲和兄长都没了,至于如何没的他并不清楚,直到如今才全部都明了了。他很难想象阮瑜那样一个小姑娘,却承受了这么大的痛楚。一夕之间,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被迫害,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一介孤女。   他也很理解她为什么要退婚了,若是他经历了这些,心里想的恐怕也不会是儿女情长,而是誓要洗刷掉家中的冤屈!   宋河站起来走到中间,朝着穆氏重重一拜,语气坚定:“祖母,我既认定了阮瑜,便自会好好爱护她!”   再也不让她独自一人,再也不让她漂泊无依,阮家的冤屈他亦会亲自洗刷干净!   “好!”穆氏此时才觉得自己这儿混不吝孙儿是真的长大了,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只有秦氏一个人还在状况之外,看着这祖孙二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河儿什么时候又喜欢上阮瑜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量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cccccofu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自那日在穆氏房中得知了阮家的事情之后, 宋河好像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他每日都是两点一线, 要么就是在衙门, 要么就是陪着阮瑜。   不过在衙门的时候是他的主场,验尸破案就没有他不会的,但是到了阮瑜这儿,愣是觉得全身的力气无处释放, 只能偶尔‘温柔小意’的拿出茶点来给阮瑜,让她注意休息。   阮瑜:……   这样的宋河挺让人害怕的,就像是失了智一样。   另一边,陆怀玉自从那日被阮瑜明确拒绝了之后,整个人便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从前整日拿着书看,如今连书也不看了。   陆老夫人见宝贝孙儿这样, 心里急的不得了,知道他这是害了相思症了, 但让她同意阮瑜进他们陆家的门那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张罗着给陆怀玉找个好人家的闺女。   可是相看了不少, 陆怀玉却没有一个满意的,甚至直言非阮瑜不娶,这下可把陆老夫人给气坏了。可是能怎么办呢?她这孙儿她是了解的,看着好说话, 实际上却是个认死理的主儿,若是真认定了阮瑜,只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老夫人这几日着急上火的很, 身子都不大舒服起来。实在没了办法,她只能病急乱投医,将方映柔叫来了。   方映柔不知道陆老夫人为何召她过来,心里有些没底,但仔细一想,左右不过是让她离表哥远一些罢了,这话都说了多少年了,她听了就忘了就成。老夫人都这把老骨头了,将来这陆府也只会是她姑母做主,她还用得着怕这个老家伙不成?   遂放下心来。   但表面上还是十分温顺的模样,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问道:“老夫人叫柔儿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自打方映柔进来的那一刻,陆老夫人便一直盯着她看。别看陆老夫人年岁是大了,但是看人的工夫却还是有的,她只要一看,就知道方映柔在想些什么,这眼神兜兜转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果然这方府就出不了什么好人!   若不是这事实在是不好办,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陆老夫人说道:“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方映柔眨眨眼睛,等待着陆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陆老夫人说道:“怀玉因为那阮姑娘的事情,如今是茶不思饭不想,还说什么非她不娶的浑话,可真是气煞我了。奈何他的性子倔,我拿他没办法,我看你倒是有些手段,所以想跟你做个交易。若是你能有法子让怀玉忘了阮瑜,我到时候便松口让怀玉抬了你做妾,如何?”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陆老夫人也仔细想过了,等到时候方映柔真进了他们陆家的人,她就让人一碗避子药送过去,彻底绝了她今后想要母凭子贵的念头。左右不过是个低贱的妾室,没有子嗣傍身,恐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陆老夫人心里有主意,方映柔自然也不是个没有主意的小白花。   她当然明白陆老夫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让陆怀玉忘掉阮瑜,是他们的共同目的,既然如此,她们现在联手,有陆老夫人的支持,总比她给自己使绊子要好,所以方映柔毫不犹豫地就应下来了。   陆老夫人盯着方映柔看,又有些不太放心,交代道:“我让你这么做,可不是叫你把那些腌臜的手段用在怀玉身上,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像你姑母那般为了上位,做出那种引诱怀玉的事情来,我可饶不了你!”   这声音里带着怒气,陆老夫人脸上怒容显现。   方映柔低垂着眉眼,咬唇说道:“老夫人放心吧,柔儿虽然爱慕表哥,但却也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陆老夫人嗤笑一声,这话她才不会相信。但敲打了方映柔,她心里也安定了许多,就期盼着陆怀玉能够将阮瑜那丫头忘记。   那丫头是个好丫头,只不过家里犯了事,实在与他们家怀玉不合适。若是怀玉不走仕途这条路,她倒是可以松口,但她家怀玉文采裴然,小小年纪便中了举人,将来定是要入仕的,她不能拿怀玉的前途开玩笑。   想到此处陆老夫人又觉得有些头疼,这回她可是被穆氏给害惨喽。   *********   自打那日从陆老夫人院中出来之后,方映柔去找陆怀玉的次数就更加勤了一些。以前她来宋府的时候,还会时常碰到一些陆老夫人的眼线,如今却是来去亨通,自在多了。   “表哥,我听说你已经好几日不怎么用饭了,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还是吃些吧。”方映柔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拿过来,亲自盛了一些米饭和香喷喷的菜,走到陆怀玉身边,想要亲自喂给他。   从前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但当时二人的年纪还很小,不过方映柔素来会用小时候的事情说事,反正陆怀玉次次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方映柔还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这次她刚靠近陆怀玉,夹了一些米饭正准备送到陆怀玉嘴边,便被陆怀玉一挥袖子推开了。   这些时日的精神不振,导致陆怀玉的脸色不是很好,平时清爽干净的他,此时下巴上已经冒出来一些青青的胡茬。   “啊——”方映柔手中的碗一不小心掉落在地上,饭菜洒落一地。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怀玉,一脸的不知所措和受伤。   陆怀玉皱着眉头,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出手有些没轻没重。但是也知道以前就是自己太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在表妹跟自己亲近的时候推开她,不好意思再三教她男女有别的道理,这才让表妹这么大了还没有个规矩。   男女三岁不同席,他们各自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还这般亲密,简直不成体统!   所以他说道:“表妹,男女有别,还请你离我远一些。瑜妹妹之所以会疏远我,一是因为祖母拒婚,二便是因为你我之间太过于亲密,表妹,你以后也不要经常来我的院子里了,叫人看见了不好!”   陆怀玉板着一张脸,声音清冷。这就是他这么多天想出来的结果,若不是因为这两个原因,他实在想不通阮瑜为什么会拒绝他跟宋河到一处,宋河明明没有任何一处能够胜得过他。   “表哥……”方映柔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如何都没有想到陆怀玉竟然会跟她说这些话。这么多年以来,她就是靠着陆怀玉不跟她明确的说这种话,刻意模糊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这样慢慢的陆怀玉习惯之后,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受不住诱惑,将心放在她的身上。   可是此刻,陆怀玉却让她离他远一些?   若她果真听了他的话,还如何将陆怀玉的心从阮瑜身上拉回来了?   方映柔咬着唇,眼中淌着泪,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怀玉:“表哥……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大了还跟你这么亲近,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表哥……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说过的吗?我说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我知道你可能早就已经忘记了,表哥那么优秀,是全清河的女子都想要嫁的人,但表哥你或许不知道吧……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记得表哥当时拉着我的手,说一言为定。”   “自从我及笄之后,日日夜夜都在等着表哥来我家提亲,可是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表哥,但我不气馁,我一直觉得,只要时间长了,表哥总会看出我的真心的。可是后来表哥却喜欢上了阮姑娘……”   “是,阮姑娘模样好,又知书达理,哪怕我与她同是姑娘家,也不由自主的会喜欢上她。所以当表哥说喜欢她,要娶她的时候,我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但还是默默的祝福表哥和阮姑娘,我已经做好了要将这些感情压在心里的准备。”   “可是如今你跟阮姑娘的婚事都不成了,我便觉着自己又有了希望,这才忍不住的想要亲近表哥,对你好,可我却没有想过……原来我这样做,竟会遭来表哥的厌恶……”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方映柔有些哽咽,那双看向陆怀玉的眼睛里泪眼婆娑。   到底是真自己一同长大的表妹,陆怀玉见她这样,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但知道这种事情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所以硬了心肠,说道:“我一直只将你当做妹妹,从前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心生误会,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们二人还是不要像以前那样了,免得让人误会!”   说罢,陆怀玉便将身子侧了过去,不再看方映柔,方映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陆怀玉再也没有为之所动了。   方映柔心里气的都快要吐血了,若不是陆怀玉还在这儿,只怕她定是要砸东西好好发泄。可是如今她也只能忍着怒气将东西收拾好,小声说了句:“那表哥我先走了。”   便走了。   她以为陆怀玉会挽留她,可是陆怀玉并没有。她心里又气又急,只能咬咬牙又道:“表哥,柔儿今日一去,表哥若是想起我,便去尼姑庵找我吧,既不能跟表哥在一起,我宁愿剃头去做姑子……”   她稍等片刻,却还是没等到陆怀玉阻拦,这才把门关上了。   走到院外,方映柔将食盒往地上一丢,碗筷掉落一地,她咬牙切齿:“阮瑜,阮瑜,全都是因为阮瑜,一个罪臣之女,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56章   方映柔不是没想过要给陆怀玉下药, 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 可是有陆老夫人看着, 她到底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而后几日她又试着去找过陆怀玉几次,但是小厮直接不让她进院门了,说是陆怀玉吩咐的。方映柔简直气的吐血,却偏偏没有任何法子。   眼看着好几日过去了, 始终没有进展。那边陆老夫人又催促着,方映柔只觉得心里烦躁的很,突然想起了阮瑜,是啊,表哥不是喜欢阮瑜吗?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的温柔善良?   可是有一天他得知阮瑜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善良呢?   方映柔眼神露出一丝精光,心里立马有了主意。她知道阮瑜每日都会在宋府门外设立免费给人诊病的问诊摊,实际上不但陆怀玉喜欢阮瑜, 这数月以来,阮瑜在清河县的名声大早, 任谁提起她都会夸赞几句。   方映柔每每想到此处便嫉妒的发狂,她甚至想着, 若是那些来看病的病人们当中有人出了点事,看阮瑜该如何是好。   ************   “这药拿回去,一天喝三次,不出三天就能好了。”阮瑜将药包交给一个妇人, 温声说道。   妇人接过药包,对着阮瑜千恩万谢:“多谢阮大夫,多谢阮大夫, 阮大夫,您可是不知道,自从您开设这个问诊摊之后,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生了病可算是敢看病了。您的医术又那么好,妙手回春,可真是个女菩萨呐!”   阮瑜最初听见有人称自己为‘女菩萨’的时候,还十分的不好意思,可是后来大家叫的多了,她倒平常了,此时也不过是淡淡一笑。   这妇人是今天来看病的最后一位病人,妇人走后,问诊摊前已经没有别的病人了,不需要阮瑜多说,原本坐在躺椅上的宋河立马站了起来,自主地开始帮阮瑜收拾东西。   阮瑜背起药箱,就站在旁边看着宋河。其实一开始宋河这样的时候,她还是挺惊讶的,不知他为何突然就……但次数多了,她也就习惯了,他愿意来帮自己一些忙,总比在外头浑玩要好。而且她看病的时候有他在旁边,不但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对宋河的名声也是有益处的。   这不,才没多少日的工夫,大家对宋河已经有了许多改观。   正是这个时候,一个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捂着肚子跑了过来:“阮大夫,阮大夫,我昨日着了凉,今天觉得头晕晕的,上吐下泻,你给我开点药吧!”   阮瑜赶紧将药箱放下来,给他诊了脉发现是普通的伤寒,便给他开了药。   “多谢阮大夫,多谢阮大夫!”乞丐朝着阮瑜一阵感谢,拿着药包就走了。   期间宋河倒是难得的没有像以前那样不耐烦,而是耐心等候着,见阮瑜将药箱收拾好了准备收拾别的,赶紧走过来说道:“我来吧。”   因为动作太快,他碰到桌子的时候阮瑜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二人的手碰作一处,宋河宽厚温热的手掌覆盖住了阮瑜的柔荑。   阮瑜面上一红,心中一跳,赶紧将手抽了回来,转身走了,脚步有些慌乱:“我、我先回去把药材收了,你、你待会儿直接把这些东西送到我院子里来就成。”   宋河看着阮瑜有些慌乱,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碰到了阮瑜柔荑的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了。   小鱼儿的手,果真是软啊,捏起来可真舒服。   那乞丐拿了药回到宿身的破庙里,正准备吃完药好好休息一下,却不知道他身后一直有个人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方映柔皱皱眉头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破庙,上面结满了蜘蛛网,门板似乎快要落下来一般,一下下的摇晃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地上满是落叶与灰尘,许久没有人搭理过了。   方映柔的眼中有些嫌恶,若不是有事,她定不会来这种地方。   一个穿着锦衣的富家小姐突然来了这种地方,必然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辰,除了这个身体有些不舒服的乞丐,别的乞丐都在街上乞讨,他们等到掌灯十分才会回来。   那个乞丐见方映柔长得好看,又一直朝他这里看,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自己该不会走了狗屎运,这有钱家的小娘们看上自己了吧?正这样美滋滋的做着每日梦呢,就听见方映柔说道:“喂,你过来一下。”   乞丐懵了,诶嘿,这个小娘们叫的还真是自己?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啊?”   方映柔点点头,等他过来之后说道:“你方才是不是去阮大夫那里看病了?”   “是,怎么了?”乞丐问。   “咱们做个交易。”方映柔笑了笑,“明日你去她的摊子前闹上一闹,说她给的药是假药,非但没能治好你的伤寒,反而害得你更加严重了,事成之后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乞丐在心里算了一下十两银子可以买多少东西,对于有钱人家来说十两银子可能只是毛毛雨,但对于他们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来说,这可是一笔大钱了!乞丐睁大了眼睛:“当……当真?!”   “只要你照我说的办,十两银子我不会少你一分。”方映柔说道。   “好、好,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乞丐点头如捣蒜,此时为了钱他也顾不得别的了,哪里还记得住阮瑜平日里总是免费给他们看病的好?立马就给答应下来了。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说道,“让我这么做可以,但你得先给我点银子,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方映柔嘲讽一笑,当即拿了五两银子给乞丐:“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剩下的。”   乞丐拿了银子,乐颠颠的就要走,但却被方映柔叫住了。方映柔递给他一个药包:“阮瑜是大夫,你不演的真实一些,肯定会被他看出来,这里面是吃了会肚痛的药,你去之前吃下。”   肚子痛一次可以换十两银子,乞丐觉得再划算不过,立马答应了。   方映柔看着乞丐走进破庙的身影,嘴角的笑渐渐深了,阮瑜,这回我看你怎么看。   *********************   第二日,乞丐去闹事之前吃了方映柔给他的那包药,别说,吃了药之后他立马就觉得头晕肚子痛了,到了宋府外,见问诊摊前排着队伍,赶紧冲了上去大叫道:“你给我开的是什么破药!不但治不好我的病,我吃了之后反而肚子痛了!”   自从有宋河坐镇之后,大家连来看病时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不敢喧闹,乞丐这一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一时之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相信阮瑜不可能出错的,也有怀疑的……   阮瑜看向乞丐,她的记忆很好,虽然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看病,但还是记得昨晚这个乞丐的确来找她看过病,她还给他开了药方子。她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确是对症下的药,那些药材也是她自己上山采的,绝不可能出错。   可那个乞丐说的言之凿凿,面色也不太好,似乎不像作假的样子。   然就在她准备去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一旁的宋河没忍住,冷着脸站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揪住了乞丐的衣领。   “什么活神仙,我看都是假的!大家都不要相信她!昨晚我吃了她开的药之后就肚痛难耐,身体发寒!以后大家都别来找她看病了!我……”他的话还没说完,衣领就被宋河揪住。   宋河的脸上如同啐了冰一般,仿佛来自地狱。   乞丐见到这位阎王,吓得一个哆嗦,咽了口唾沫,到底是噤了声,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宋河扫视了周围被乞丐说的已经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一眼,朗声道:“阮大夫设免费问诊摊已经三月有余,这期间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想来你们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为何这么多人都没事,偏偏就他一人有事?你们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阮瑜,毕竟这个乞丐他们不认识,说的话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阮瑜的医术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乞丐突然开始全身抽搐,接着就翻起了白眼,口吐白沫……   那些原本还相信阮瑜的人都吓坏了,都说眼见为实,这乞丐都这样了,说明阮大夫的药肯定是有问题的!   有人惊悚地大叫一声:“死人啦,死人啦,阮大夫的药,把人给药死啦——”   ********** 第57章   “母亲, 这回可是出了大事了!阮瑜开的药吃死了人, 还不知道我们宋家会不会受到连累呢!”秦氏今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 就一脸愁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么大的事情,穆氏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她见秦氏乱了章法,皱着眉头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 你作为宋家主母怎能轻易乱了阵脚?阿瑜那孩子医术了得,不可能会出这样的错,这事河儿会查清楚,你也好管好府里的下人们,让她们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胡说八道!”   秦氏被说了一通,心中虽然焦急, 可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只能应了。   穆氏吩咐了嬷嬷准备好饭食, 待会儿去看看阮瑜。   地牢里。   因为那乞丐死之前一直言之凿凿说是阮瑜的药出了问题,所以现在案子还没查清楚, 只能将阮瑜暂时受压。   尽管阮瑜是故人之女,但宋山重此人一向铁面无私,别说是阮瑜,就算是宋河, 他也着抓不误。   宋河抿唇看着阮瑜,说道:“你放心,我肯定把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 还你个清白的。你也别害怕,这儿的牢头我认识,我会跟他们交代让他们多关照你的,这儿的饭菜不好吃,我每日会给你送饭过来。这儿有点黑,你怕不怕?我叫牢头多点几盏灯来。”   他站在牢外,而阮瑜站在牢内,二人对视着。   宋河心头揪起,想到阮瑜要在这儿待着心里头就心疼的要命。一日!最多一日,他明天就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   为什么那人会突然口吐白沫死掉?他敢肯定阮瑜的药肯定没有问题!   阮瑜摇摇头,说道:“没事,我不怕的。我可以肯定我给他的药是没有问题的,当天有好几位患者都伤风了,我配的都是一样的药,没道理他们没事,就他一个人出事了。所以宋河,你去查一下他后来可有吃过别的东西。”   “嗯。”宋河点头。   地牢里的环境实在说不上好,阴森森的,带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儿。原本宋河以为阮瑜肯定会受不了,却没想到平时动不动就红了眼睛的她,此刻却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这样冷静的叮嘱自己应该怎么做。   “你别臊眉耷眼的,我没有做亏心事,就不怕。”阮瑜见宋河的脸色不太好,朝他笑了笑,眉眼儿弯弯的,甜甜蜜蜜。   “嗯。”宋河见这样乖巧的阮瑜却要遭这样得罪,心疼得要命,却还是笑了笑道,“好,我会尽早接你出去的。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这儿的牢头,我先走了。”   “牛三,照顾好你未来嫂子,要是她掉了一根毫毛,我都饶不了你,听见了没有?”宋河走到地牢口,朝着牢头牛三说道。   牛三哪里敢不答应啊,赶紧说道:“是是是,宋爷你放心,嫂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怠慢谁也不会怠慢嫂子啊,宋爷你就放心吧!赶紧去查案子,把真凶给揪出来,别让嫂子在这种地方多待啊,这多不好啊!”   主要是,万一真掉了根毫毛,他就惨了!牛三心里惨兮兮地想着。   “那成,我走了。”宋河打了声招呼,这才走了。   他打听了乞丐以前的住处,就直接去了城南的破庙。城南这边基本上是清河县的穷人区,住在这一地段的人家都不富裕,故而去找阮瑜看病的人当中,这儿占得最多。   宋河刚走到这边,便看见好几个妇人围成一处,说的便是今天的事情:“诶,诶,你们都听说了吗?那个活神仙阮大夫开的药吃死人啦!哎呦,我家小姑子今天就在现场,亲眼看到那人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没多久就死了的,别提多恐怖了!”   又有一人应声道:“是啊是啊,这也太吓人了,不是说这个阮大夫的医术很好吗?怎么还会药死人啊?”   “什么医术很好?我看医术很好是假,来害人才是真的吧!幸好我闺女以前找她看病吃的药没事,否则我肯定去找她拼命!要我说,这种不要钱的买卖,还是不能轻易相信,这世上哪会真的掉馅饼啊!”   这话得来许多人的附和,纷纷都说有道理。   宋河双手握成拳头,握着剑的手指泛白,青筋暴起。这些人就是阮瑜平时救过的人,平时对着阮瑜一口一句‘阮大夫、活神仙’,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案子还没查清楚呢,就认定了是阮瑜的药出了问题。   宋河觉得好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步履蹒跚的阿婆牵着她约莫五六岁的孙子走了过来,朝那些人说道:“刘家媳妇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当时你家闺女病成那样,你婆婆都舍不得拿钱去给她看病,眼看着活活就要病死了,要不是人阮大夫免费给你闺女看病,你闺女还能活到现在?”   “今天那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个说法呢,人青天大老爷都不敢认定是阮大夫的药出了问题,怎么你就知道了?咱们做人呐,就得讲究个知恩图报,不能做那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的人啊!”   “我看看,你们这几位多多少少都沾过人阮大夫的光吧?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就是咱们报恩的时候到了,莫说去青天大老爷面前求着把阮大夫放出来,但在真相出来之前,遇上有人说阮大夫的不好,咱们怎么都得替她说上几句好话吧?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开始往阮大夫身上泼脏水,像什么话!”   赵阿婆是这一带年纪最大的,平时为人也有几分威严。经过她这番话一说,那几个妇人统统红了脸面,羞愧难当,直说自己错了。   赵阿婆点点头:“知道自己错了就成,我这孙儿的命也是阮大夫救回来的,阮大夫永远是我们赵家的恩人,我们也相信阮大夫菩萨心肠,决不会做害人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那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婆子我相信青天大老爷自有个说法!”   “嗯,阮姐姐是好人!”赵阿婆的孙儿也用稚嫩的声音说着。   宋河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原本紧绷的脸色蓦的松快了一些,嘴角泛起一个笑意。看来,小鱼儿每日不辞辛苦的给这些人看病,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还是有人讲良心的。   宋河准备走,却被赵阿婆叫住了:“宋大爷,宋大爷,请留步!”   宋河转过身去,挑眉看向赵阿婆:“阿婆这是?”   赵阿婆笑笑,说道:“方才我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宋大爷了,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之言,宋大爷莫要放在心上啊。阮大夫心地好,我们心里都记着的,不说别人,就说阿婆我,每日都要在庙里替阮大夫求上一签,祝她心想事成呢!”   “出了这样的事情,阮大夫恐怕也是吓坏了吧,大家都知道宋大爷你断案如神,你可要好好帮帮阮大夫啊!早日将她从牢里救出来才好。”   宋河心头动容,点头道:“阿婆你放心,我自会救她出来的。”   “对了,宋大爷你把我这篮子里的几个鸡蛋拿走,这都是我养的鸡刚下的蛋,你去煮好了给阮大夫吃,告诉她,赵阿婆相信她!”赵阿婆把篮子递过去,虽然篮子里只有两颗蛋,但却是他们家唯一的好东西了。   “好,我替阿瑜先谢过你了。”宋河抿唇说道。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阮瑜要免费给人看病,他走之前又道,“对了,阿婆,你就叫我宋河吧。”   “欸。”赵阿婆笑着应了一声。   ******************   到了城南破庙,宋河才发现这里十分的荒芜,住在这儿的都是一些乞丐。每天都在为自己能不能填饱肚子而忧愁,也根本不会在意其中是不是死了一个同伴。   所以宋河询问了好几个人关于那个乞丐的事情,大家都一问三不知,甚至宋河问的多了,还有人会生出烦躁之意,若不是见来问话的人是宋河,他们不敢造次,必定会发作。   倒是有一个瘸了腿的乞丐走到宋河身边,小声说道:“宋大爷,我、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河看向这个乞丐,眼中带着探究,随后抿唇道:“快说。”   乞丐便开始说了:“我因为伤了腿没办法上街乞讨,所以一直都在庙里休息,昨日傍晚,我亲眼看见大刘回来之后,有一个女子来找过他,只不过我隔得稍微有些远,大致只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药,装犊子疼什么的,那女子还给了他一包药!还有几两银子!”   “那名女子是谁?你可知道?”宋河眼中一亮,赶紧问道。   乞丐摇摇头,又道:“我虽不知道她是谁,但我还记得她的样貌,若是宋爷能将她带到我面前来,我肯定能够认出来……阮大夫心地善良,医术高明,我被人打伤了腿,多亏了阮大夫才能治好,否则我这条腿就算废了!我虽然只是个乞丐,但也知道要报恩,这就是我报恩的时候!宋爷,有什么能帮到阮大夫的,我肯定会帮忙的!”   乞丐郑重地说道。   宋河点了点头:“好,你现在就跟我去一趟。”   宋河带着乞丐去了方府前的一个客栈,当看到方映柔从方府出来的时候,便只给乞丐看:“你昨日见到的人可是她?”   阮瑜的性子极好,自从来了蜀中之后也是与人交善,若是要说谁不喜欢阮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宋河能想到的人就是方映柔了。蜀中之人,谁不知道方家早就有意将女儿嫁进陆家?只不过陆老太太一直不答应罢了。   那日陆怀玉看阮瑜那眼神,分明就是喜欢的,怕是方映柔知道了姓陆的心意,心中嫉恨,便做出了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这个案子并不难查。   乞丐一见方映柔,便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正是他!”   宋河冷声一笑,说道:“果然如此。”   方映柔是往陆家去的,其实她也是才得知昨晚她找过的那个乞丐已经死了的消息,她不知道为何他吃了自己给的药会死,因为她给他的的的确确只是肚痛的药。   但是在她得知阮瑜为此被下了大狱之后,觉得那个乞丐死的也挺值得的。不知道表哥得知他心目当中善良无比的阮大夫、活菩萨竟然是一个杀人凶手,会是个什么表情呢?还会像之前那样喜欢她吗?   呵,必定不会吧。   她决定现在就去陆府好好安慰陆怀玉一番,趁机就此机会走进他的心里,让他知道,自己才是最与他相配,最善解人意的那个人。然而,她刚刚走到陆府,就发现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陆府门前有许多衙役,在看到她来了之后,立马将她围了起来。   为首男人毫不客气地指着她说道;“把她带走!”   方映柔面色变了变,心中十分的慌乱,她昨日找乞丐的时候,是确定没有被别人看到的,为什么这些衙役会找上她?她想要问个明白,可衙役却道:“有什么话上衙门说去!”   这些人凶巴巴的,十分的不好惹。   但方映柔不知道,他们凶巴巴也是有原因的,他们知道是方映柔害的他们老大的意中人阮小姐下了大狱,对方映柔冷脸已经称不上凶的,若对方是个男人,只怕会被他们捉起来先打上一顿!   有了乞丐和方映柔去买药的那家药铺的掌柜的的证词,足以证明乞丐大刘的死亡是方映柔所造成的,宋山重当下便下令将方映柔关进牢房,等验了尸再二审,阮瑜也因此被从大牢放了出来,离她被关进大牢不过一个多时辰。   是宋河亲自去接的阮瑜。 第58章   虽然人证物证具在, 但方映柔一口咬定自己并没有想要杀人, 她买的也不过是普通吃了能够导致肚痛的药, 一直都在喊冤。   小方氏得知侄女儿被下了大狱的消息,吓得赶紧去找了陆怀玉,想让他去向阮瑜和宋河求求情:“怀玉,我坏了身子, 这辈子没法子再生育了,我进陆府的时候,你才五岁不到,我自打看到你第一眼开始,便将你当做了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对待,这么些年,你也应当看得出来我是真心将你当做亲生的看待的……但柔儿也是我的心头肉, 她是我哥哥的女儿,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亦是将她看做亲骨肉……”   “怀玉,母亲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哪怕你祖母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我, 处处为难我,我也不会在你面前抱怨她的不好,也从未让你替我多解释多半句……这事儿你一定要帮帮母亲,柔儿她是无辜的……她不可能去做害人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 柔儿肯定是被冤枉的!”   小方氏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陆怀玉皱着眉头,心中很乱。其实若不是小方氏突然来找他,跟他说方映柔被抓进大牢的事情, 他甚至连阮瑜被下了大牢的事情都不知道,不过好在如今她已经出来了,却是换了方映柔进去了。   陆怀玉叹了口气说道:“母亲,你快起来,若是表妹果真没有做那种事情,那衙门的人又怎么会查到她的头上?更不会做出冤枉她的事情,若是表妹果真无辜,她肯定会没事的。”   他是个相信律法的人,若是方映柔果真无辜,他相信她会跟阮瑜一样完好无损的出来。   小方氏哭的更厉害了,说道:“柔儿她是做了一点错事……但是她跟我说了,她绝对没有杀人……她……她就是给了那个死去的乞丐吃了一包肚痛的药而已……她也不知道那乞丐为何会死……怀玉,你跟那阮姑娘不是相熟吗?你去向她求求情好不好?”   陆怀玉为难地看着小方氏哭的泪眼婆娑,心下也震惊方映柔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片刻之后他说道:“若真不关表妹的事,知县大人会查明此事还表妹一个清白的,母亲你莫要着急。”   可如今方映柔都被抓起来了,人证物证具在,便是方映柔多几张嘴都说不清楚,小方氏那里还能冷静的下来。她好声好气的求了陆怀玉这么久,他都没有动静,小方氏心里也十分气恼,便道:“怀玉,你这话的意思便是打定主意见死不救了是不是?”   “母亲,并非如此,我……”陆怀玉感觉小方氏突然好想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从前那样善解人意,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他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怎的就成了见死不救?他又如何去救?   小方氏直接打断了陆怀玉的话,她咬唇说道:“我知晓了,你心里惦记阮姑娘,得知柔儿给那乞丐送了肚痛的药,害的阮姑娘被下了大牢,你便心中记恨,不想帮她是不是?是,我也知道柔儿这事做错了,她不该如此,可……可你知道她为何这样?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   “柔儿她……自小就喜欢你……若非如此,你当她为何到了年岁也不嫁人?还不都是因为你曾说过,若不考取个功名便不娶妻?就因为你这句话,所以她一直在等着你。可谁知道半路闯出个阮姑娘,似是要将你的魂都给夺走了,她这才着急了,才做了这等傻事啊!怀玉,你一定要帮帮她……”   说到最后,小方氏潸然泪下。   陆怀玉怔愣片刻,想起从前种种,终是叹了口气说道:“母亲莫要说了,我去便是。”同时他也明白,或许他这一去,自此之后他跟阮瑜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   阮瑜没想到这么快的工夫,宋河就来接她了。宋河站在外面,朝她勾了勾唇,说道:“小鱼儿,我来接你了。”   也不知道是怎的一回事,阮瑜看着这样的宋河,突然觉得心口突突跳的厉害,脸也微微红了。好在地牢里光线暗淡,叫人看不太清楚。她又想着,真不知道宋河什么时候给她取了这么个绰号。   小鱼儿……   宋河……   阮瑜在心中默念了几声之后,脸更加滚烫,像是刚被煮熟的虾子。   牢头喜洋洋的赶紧打开了地牢的门,将阮瑜请了出来:“来来来,嫂子快些跟老大出去吧,回去之后好好洗一下这牢里的晦气,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别看牢头此时喜滋滋的,在宋河来之前,他心里头可苦闷紧张了。什么人被下了大牢不好,非得是宋河的意中人!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他,他就怕哪里照顾的不周到,让阮瑜待的不舒服了,宋河会责怪。   别看阮瑜也就在牢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就这,牢头还觉得时间太长,度日如年了呢!在这一个时辰里,他时不时便问上阮瑜一声:“渴不渴?饿不饿?困不困?要不要人陪着说话?……”就怕哪里怠慢了阮瑜。   搞得阮瑜还挺不好意思的,总觉得自己不是来坐牢的,是来参观的,咳咳……   “嗯,多谢。”阮瑜朝牢头笑了笑,这才看向宋河,她细心的发现宋河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水,明白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案子查清楚,肯定很累。   “行了,你忙你的吧。”宋河对着牢头笑笑,便牵起阮瑜的手走出了地牢。的确是牵着的,就那么自然的牵上了。   宋河的手宽厚滚-烫,手心里还带着细细的汗,有些黏糊糊的,但就这样被他牵着,阮瑜并没有感到多少不适,反而生出了几分安定的感觉。其实之前在地牢里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挺害怕的,她想起了父亲和兄长被关在地牢里的场面,心里抽抽的疼……   可是,宋河一出现,她便什么都不害怕了。   “陷害你的人是方映柔,陆怀玉的表妹,是她去找了死者,给了死者药,就此来陷害你。”走出了地牢,宋河说道。   阮瑜怔愣了一下,脑子里闪现出方映柔的模样,说实话她还挺意外的,但是仔细一想,又不是那么意外了。方映柔对陆怀玉的情意,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若是为了陆怀玉,方映柔做出这种事情来,也说得清。   只不过,阮瑜挺不能理解的,何必呢?为了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竟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为在地牢里待了段时间,所以刚走出来见到光的那一刹那,阮瑜下意识的便要眯上眼睛,可是宋河的动作更快,他将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眼前,低声说道:“会有些刺眼睛,你先把眼睛闭上,再慢慢的睁开。”   阮瑜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暴躁如宋河,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刻。她听了宋河的话,乖巧的按照他说的去做,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不觉得刺眼睛了。马化腾   宋河低着头,二人距离隔得很近,阮瑜甚至感受到了宋河的呼吸。她面色红了红,心跳的更厉害了一些,然后将手从宋河的手掌里挣脱开来。宋河手中蓦然一松,低头一看便发现阮瑜已经挣脱开了,心中有些许失落。   但这失落才提起,便又被阮瑜接下来的动作给压了下去。因为阮瑜掏出张手绢,细心的替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嗓音轻轻柔柔的,好听极了:“其实我在牢里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那儿没有想象中的吓人,你的朋友也特别好,你不用这么着急过来的,瞧你,额头上满是汗水。”   带着些娇嗔的味道。   宋河勾唇一笑,心里暖洋洋的,神采奕奕。他说道:“是我太过挂念你了。”   阮瑜抬眸看向宋河,二人的目光对上,缠绕在一起。   陆怀玉便是这个时候来的,他看着面前相视一笑的二人,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但想起小方氏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只能走上前去,说道:“瑜妹妹……我替柔儿向你道歉,她不该做出这种事情来,害的你被冤枉。但是我与柔儿自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还是理解的,她不可能做出杀人的事情来,这其中必定还有别的内情,还请瑜妹妹高抬贵手,能饶她一次。”   陆怀玉近日一直食欲不振,气色十分的不好,如今又出了这事,更加显得神色萎靡,早已经没了阮瑜初见他时的风采照人。   宋河见到陆怀玉,眼神当中便带了丝戾气,不怪他沉不住气,实在是陆怀玉这厮的话简直太不要脸了。什么叫阮瑜高抬贵手,饶过方映柔一次?方映柔自己做出触犯了律法的事情,便要认罪,阮瑜分明是受害人,就是因为方映柔的诡计,才害的清清白白的阮瑜平白无故去了地牢一日游,如今陆怀玉这厮,还好意思让阮瑜饶过方映柔?   简直可笑!   宋河正欲骂上几句,阮瑜却是开口了。她的表情淡漠冷静,并不似宋河那般情绪激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陆怀玉,淡淡地说道:“陆公子,你这话说的并不妥当。说到底我只是个受害者,正是因为你表妹的不懂事,才害的我被关进了大牢,若非宋河及时查明真相,只怕如今我还在牢里关着呢。你表妹会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来我并不清楚,但也请陆公子你明白,若是果真不是她做的,知县大人定会还她清白,但若是那人果真是因她而死,她就该杀人偿命,陆公子如今应当做的事情是去帮忙查证此事,若你想要证明你表妹的清白,便拿出相应的证据来,而不是来我这儿,让我高抬贵手,饶过令妹,这实在是过于荒谬了。”   阮瑜顿了顿,眼见着陆怀玉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死者的亲人,也不是律法,何以能高抬贵手?”   其实陆怀玉自己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之前一直不肯过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实在拗不过小方氏,这才遂了她愿过来向阮瑜求情。因为阮瑜现今住在宋府,宋老爷又是清河县的知县,若是能有阮瑜在旁求情,不说别的,方映柔在牢里也能有个照应。   但阮瑜方才这番话,却是将他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良久,他才呐呐道:“是我太过唐突了……”   阮瑜点点头,抿唇道:“陆公子慢走。”   陆怀玉心中抽痛不已,看着阮瑜疏离淡漠的表情,嘴唇蠕动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惨淡一笑,面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良久才道:“瑜妹妹,再会了。”   却是不知道说完这句再会,将来还会不会再会了。呵。陆怀玉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阮瑜的那个午后,微风徐徐,鸟语花香,她嘴角带着别样好看的笑容,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一般。她温柔又善良,真是个极好的姑娘呢。   只可惜,自己只怕是注定要错过她了,那便希望,宋河能够好好待她吧。   陆怀玉勾唇一笑,带着自嘲的意味。 第59章   宋河掏出一枚鸡蛋, 剥好了壳之后递给阮瑜。鸡蛋白白嫩嫩, 还冒着热气儿, 香醇无比。阮瑜结果煮鸡蛋,有些发愣,宋河见罢,解释道:“这是赵阿婆托我送你的鸡蛋, 刚煮好的,赶紧吃吧。”   “嗯。”阮瑜看着宋河,一下子就明白了。赵阿婆能在这种时候还托宋河给自己送鸡蛋,便是表明了是相信她不会做害人的事情。阮瑜心里一暖,轻轻的咬上一口温热的煮鸡蛋,香气四溢,她笑道, “赵阿婆家的鸡蛋可香了呢,特别好吃~”   阮瑜吃到好吃的东西时, 眼睛会微微眯起来,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宋河看在眼里,心里渐渐的柔软起来,他觉得这样的阮瑜,就像只餍足的猫儿, 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宋河一个没忍住,便真的伸手在阮瑜的嘴上轻轻一擦。炙热的触感让阮瑜一愣,呆呆的看着宋河, 面上迅速烧了起来,宋河赶紧解释道:“你嘴上有东西,我帮你擦掉。”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阮瑜的脸蛋就更红了,哪有姑娘家家吃个东西还能吃到嘴巴上面去的?实在是羞死人了。然而宋河并不觉得有什么,细心的替她擦拭掉,接着展颜一笑道:“好了,又是个干干净净的小鱼儿了。”   阮瑜偷摸摸的抬头看了宋河一眼,抿唇不说话。   宋河见阮瑜这模样,走路又慢悠悠的样子,便一把抓过来阮瑜的手,快步道:“祖母很担心你,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阮瑜呆呆的看着宋河抓住自己的手,竟也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好像有了宋河的带领,她们真的走的比之前快了,她的步伐也轻松了许多。她的心里十分的松快,好像从前压在自己身上的巨石渐渐消失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阮瑜伸手回握了宋河。   宋河自然是感觉到了的,他的嘴角疯狂上扬,心里乐开了花。   等到了宋府门口的时候,阮瑜老远便看到府外围了不少人,其中以穆氏和秦氏为首,他们见到了阮瑜和宋河之后,面上明显松了口气。穆氏面上一喜,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下来,由秦氏搀扶着朝前走了几句,说道:“瑜丫头,你可算回来了,祖母真真是担心死了……”   阮瑜立马便要把手从宋河那里抽出来,奈何宋河禁锢如山,她根本就抽不出来。她咬了咬唇,有些焦急地说道:“宋河,你、你快些将我松开,别叫祖母他们给看见了就不好了。”   之前她让宋河牵着,是因为宋河这样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而且她内心深处并不排斥宋河的碰触,非但不排斥,还会生出小小的喜悦。可是这种喜悦她明白,只能自己偷偷的藏起来,等到没人的时候再把这种小喜悦拿出来,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品味。   因为她肩负的太多,没有资格将自己的喜欢表露出来,她不愿意让宋河跟自己承受这一切,万一,这是一条不归路的话,她不想害了他。   但是宋河却没有听她的,更没有松开,而是笑的吊儿郎当,犹如阮瑜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只不过比那时候多了几分温柔,他说道:“牵都牵上了,还想要松开?让祖母看到怎么就不好了,你怕是不知道祖母有多希望咱俩能在一起,小鱼儿,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宋河这话说的太直白了,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虽说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外人是听不见的,阮瑜的面色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她有些羞恼的瞪了宋河一眼,咬唇道:“宋河……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宋河前倾半步,凑到阮瑜耳边说道,“你分明就是喜欢我的,你的眼里心里都写着你也喜欢我。”   他说话时嘴里发出来的热气喷薄在阮瑜的耳畔,酥酥麻麻的感觉让阮瑜的身子感到一阵颤栗,慌忙往后退了半步,想要离宋河这厮远些,却被他紧紧牵着,动弹不得。   穆氏和秦氏走的近了,秦氏还未发觉什么,穆氏却是一眼看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儿。宋河牵着阮瑜,阮瑜的脸红扑扑的,这分明就是……穆氏心中明了,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朝秦氏说道:“得了,这回可真是双喜临门了,你以后也不必再为河儿的婚事发愁了。”   穆氏突然这样说,秦氏还有些云里雾里,她不明白,怎么就是双喜临门,又怎么不必为宋河的婚事发愁了?想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上回穆氏跟宋河的对话,宋河说他喜欢的人是阮瑜,难道他们二人……   秦氏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了二人牵在一处的手上,霎时全部都明白过来了。   “祖母,伯母……”阮瑜朝穆氏和秦氏福了个身子,然后略带愧疚地说道,“阿瑜让大家担心了。”   穆氏摇摇头说道:“无故去那地方走了一遭,肯定吓坏了吧?走走走,咱们先进去说,外面日头太大了。”   阮瑜点点头,扶着穆氏走进了府门,去了穆氏的院子里。婢子给众人倒了茶水,阮瑜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那儿的牢头认识宋河,对我很是关照,而且宋河很快就将案子查清楚了,我左右不过在里头待了一个时辰就出来了,还没回过味儿来呢……”   说罢,阮瑜笑了笑,有些娇憨。   穆氏噗嗤一声笑了:“瞧瞧这孩子,这是觉着还没待够呢?不过人没事就好,这回河儿的确是辛苦了,这么快就把案子给破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孙儿。听说是陆怀玉的那个表妹做的梗吧?先前我就知道她喜欢陆怀玉,没想到如今咱们跟陆家已经没关系了,她还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是,这陆家和方家也太欺负人了,若这事没被查出来,阮丫头岂不就遭罪了吗?”秦氏亦是担忧的说道。   “罢了罢了,如今她人已经被下了大狱,咱们就不说她了。”穆氏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提起方映柔这种无耻之人的表情,接着又看了看阮瑜和宋河二人,笑得暧昧,“咱们还是来说说你们二人的婚事吧。”   话音刚落,阮瑜差点被茶水呛到,她咳嗽了几声,这才顺了气,磕磕巴巴地说道:“婚、婚、婚事?!”   与阮瑜的反应截然相反,宋河的眼中倒是一亮,立马便坐端正了,难得的认真:“嗯,祖母你说的是,我跟小鱼儿的婚事的确得提上日程了,等我们成了婚,我还得陪她去扬州,替她查我岳父的案子。”   自从上回在穆氏口中得知了阮家的事情之后,宋河便打定了主意要替阮家平反。他不能眼看着阮瑜背负着罪臣之女这个身份,也不能让他岳父岳母含冤九泉。   阮瑜看向宋河,皱着眉头。她不知道宋河为何会突然在穆氏面前说这种话,她的的确确是要给父母平反,但却从未想过要将宋河牵连进去。同时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秦氏一眼,秦氏一直都因为她父亲的原因而反对她嫁给宋河,此时听见宋河这话,肯定会很生气吧。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秦氏点头附和了宋河的话,丝毫不见一丝的气恼和反对。她说道:“是是是,若是你们二人果真相互喜欢的话,咱们便把这婚事给办了。”   阮瑜甚至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从前秦氏不是很反对自己嫁给宋河吗?因为她家中的事情,怕她会连累到宋家……   穆氏见阮瑜还愣在那处,问道:“瑜丫头,祖母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你一句,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河儿?你想仔细了再说,你只要心里有他,那我跟你伯父、伯母都是很支持你们二人成婚的,你们原本就订的有婚约,本就该结成夫妻。你不必担心你父亲的事情,我相信你父亲,他医术很好,绝不可能犯那样的错,咱们宋家也不怕皇上怪罪!若是有什么,咱们一块替你扛着。瑜丫头,祖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怕家中的事情连累到别人,所以一直自己默默承受着。但祖母也要告诉你,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说罢,她看了看宋河,又看了看阮瑜。   宋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屏住了呼吸看着阮瑜,眼中充满了期待。其实他是可以感受到阮瑜对他的喜欢的,尽管她一直都在克制着,隐忍着。但是宋河还是能够感觉得到,譬如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带着一丝丝羞涩和欢喜……   当然了,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还是后来孟子源教他,他才明白的……原来,阮瑜一开始就是喜欢自己的啊。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认知,他才敢牵她的手,心里恶劣的想着,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鱼儿能藏多久不说出来。   阮瑜抬头,正好撞上宋河那双充满了期待,明亮的眼睛。他的脸上带着鼓励,是在鼓励她说出自己内心的情感。   她的内心十分的煎熬,她知道,若是自己再错过这次机会,恐怕跟宋河是再也不可能了,可若是她说了,那岂不是置宋河于危险之地?   宋河看出了阮瑜的为难,他站起身来走到阮瑜的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牵住了阮瑜的手,说道:“你不必为难,我喜欢你,愿意与你同生死,共进退,你若是为了不让我涉险,说一些违心的话,这才伤人。”   也不知是不是宋河给了阮瑜勇气,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我是喜欢宋河的。” 第60章   方映柔的那个案子在三天之后结案了, 方映柔的确没有杀人, 她送给乞丐的那包药的的确确只是让人肚痛的药, 只不过这肚痛的药里有一味药和阮瑜给乞丐开的治伤风的药里的一味药犯了十八反,这才导致乞丐送了命。   方映柔虽没有要乞丐的命,但乞丐大刘却的的确确是因她而死,最终宋知县判她坐牢一年, 以儆效尤。   “小姐,这个灯笼也要带走吗?”阿襄看着阮瑜手里拿着的小兔子灯笼问道。   阮瑜点点头道:“嗯,拿走。”这灯笼是宋河第一次做来送给她的,虽然长得不太好看,但是她却十分喜欢,这次去扬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自然是要带上的。   前几日在穆氏院中, 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原本穆氏和秦氏的意思是要给他们二人成婚的, 但是宋河却说他愿意等到阮家的冤情洗刷之后再与阮瑜成婚。阮瑜知道,宋河这是在照顾她的感受。   阮家一日未得清白, 她一日也不想嫁人。   他们商定下来,五日之后就乘船去扬州,今日是第四日,只待收拾好了行李之后, 明日便可上路了。虽然阮瑜宋府三个多月,但宋府却是她家中出事之后的港湾,如今要走, 竟生出几分不舍之意。   她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生出几分惆怅之感,不知这次回扬州,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无论如何,她只希望自己不会连累到宋河吧……   “小姐,行李都收拾好了,你还有什么要拿走的吗?”阿襄走过来问道。   “不用了,阿襄,这次我跟宋河回扬州你就别跟着了,就在这儿等我们吧。”阮瑜说道。以前阿襄跟着她,是因为跟她一样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但是自从来了蜀中之后,阿襄与宋府的人相处的也都挺好的,这次去扬州会面对什么还未可知,少一个人去便少一分危险。   但是阿襄听了阮瑜的话,却是立马摇头道:“小姐,这怎么可以,若是阿襄不跟小姐一块儿过去,路上谁服侍小姐?”   虽说阮瑜打小便是锦衣玉食,但并不代表她没了丫鬟伺候就活不下去,所以她摇摇头说道:“阿襄,你听我说,我不让你过去是为了你好,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来蜀中的途中,遇上的那些人吗?虽说咱们在蜀中之后没有再遇上过那伙人了,但是这次回去,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的。你若是跟过去,我怕……”   “小姐,阿襄这条命就是小姐给的,阿襄不怕死。”阿襄说道,看着阮瑜的时候可怜巴巴的,好像阮瑜要是还不肯同意待她一起去扬州,她就会哭出来一般。   阮瑜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何必呢?”   阿襄抿唇一笑,说道:“小姐,我很小就进了府里给小姐做丫鬟,小姐和夫人、老爷、少爷人都特别好,从来不会打罚下人,当时我们村里有好几个跟我一样被卖掉的女孩子,她们被卖到了别的地方,过得一点儿也不好……我以前就总是在想啊,小姐人长得好看,又有学问,还会医术,真是世上最好的人了,我私心里觉得谁都配不上小姐……”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好的小姐,要经历这么不好的事情……老爷、夫人和少爷相继出事,小姐那段日子里每天哭每天哭……阿襄看了好难受。小姐,其实说起来阿襄还比你大半岁呢,虽然很多时候小姐看起来更加的沉着稳重,但是阿襄私心里却是把小姐当做妹妹。那个时候大家都走了,怕被连累,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   “其实当时平安让我跟他走,但是被我给拒绝了。”阿襄笑笑,她的长相并不出彩,在阮瑜面前更加被衬的失了颜色,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虎牙,倒是十分可爱,她问,“小姐你还记得平安吗?”   阿襄的话将阮瑜的思绪拉到了从前,她点点头道:“记得,平管家的儿子,你与他……”   阿襄点点头:“嗯,小姐没瞧出来吧,平安他喜欢我呢,原本我们说好,等小姐先出嫁之后,我们再一起求夫人成全我们的,没想到却……当时大家都走了,平安也要走,他让我跟他一块儿走。可是我觉得不行啊,小姐没了爹娘和哥哥,若是再没了我,那可怎么办呢,所以我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他了,那个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我要陪在小姐身边,小姐去哪儿,阿襄就去哪儿。”   阮瑜倒是真不知道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回事,当时阿襄留下来,她只当是阿襄无处可去了……没想到她为了自己,竟然拒绝了自己喜欢的人。她问道:“那你跟平安……”   阿襄倒是不似阮瑜这样难过,笑着说道:“我跟他说,若是有缘咱们就再相会,若是无缘就相忘于江湖。小姐,我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我就是想说……小姐,你就带我一起去扬州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过去……就算有宋少爷陪着,我也不放心……”   说到底,还是为了去扬州的事情。   没办法,阮瑜见阿襄这样,只能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一行三人就出发了。穆氏和秦氏十分的不舍,一直送到了渡口边,直到他们上了船,船家发船之后渐渐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这才回去。   秦氏虽说答应宋河跟阮瑜一道去了扬州,可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免担忧道:“母亲,你说河儿跟阮丫头这次过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穆氏其实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担心,但是她到底是沉得住气,不会像秦氏这样容易就表露出来。她说道:“能有什么事情?你就当他们是去扬州游山玩水的,别操心了,不会出事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柳树后还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尽管水中已经看不见阮瑜的身影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收不回目光,最终他还是伸手朝远处招了招手,淡淡说道:“瑜妹妹……祝你早日洗刷家中的冤屈……”   虽然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已经不可能是我了,但是……愿你年年岁岁永无忧,永远都快快乐乐的。   其实他早就打算好了,只要说服了他祖母,他就跟阮瑜成婚,然后参加秋闱,他有把握能够高中,到时候去殿上面见了圣上,便借此机会替阮家鸣冤,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跟阮瑜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宋河破案如神,他定也能将案子查清楚,还阮家一个清白的。到时候瑜妹妹便能清清白白做人,风风光光的嫁进宋家了,真好啊。   陆怀玉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再看一眼远处的水波连天,终是转身走了,他的手里我这的,正是当初的那枚玉珏……   ***********   都说近乡情怯,阮瑜日是如此,他们乘水路一路走来,渐渐的离扬州越发的近了,可是离扬州越近,阮瑜夜里睡觉的时候总是梦见父母兄长惨死的时候的场景,已经好几夜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尽管有阿襄陪在身边,阮瑜还是睡不安稳。   宋河见阮瑜的面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下去,再加上她还有些许晕船,身子实在不舒服的很。宋河心中也十分的焦急,若是在这样下去,只怕还没到扬州,阮瑜的身子就受不住了。   “今夜我陪着你家小姐吧,你去睡我那个屋。”宋河对阿襄说道。   阿襄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虽说阮瑜跟宋河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但是这还未成婚就睡在一个屋子里,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虽说事急从权,阿襄也不愿意小姐每天都被噩梦惊醒,但是宋少爷这要求,小姐必定是不会答应的吧……   阿襄有些不确定地朝阮瑜那儿看了一眼。   阮瑜因为昨夜没有睡好,今日精神有些萎靡,饭也有些吃不下去,还有些犯恶心。此时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冷不丁听见宋河这话,惊得立马睁开了眼睛,红着脸说道:“不、不行!”   她因为觉得宋河说的这话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了,又知道宋河这人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就怕拒绝的晚了他自行决定了,故而说话的时候又急又快,声音还有些大。这儿是船上,自然不如陆地上方便,在这儿休憩的不止他们几人,阮瑜说的话,自然也被别人听见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阮瑜。   阮瑜面色越发的红了,她素来知礼,还从未做出过在人群当中这样大声说话的事情,只能低下头咬牙说道:“宋河,你别胡闹,还有两日就到了,我再撑一撑就行,你夜里跟我住一间房……像、像什么话……”   她分明是想要说的严厉一些的,以表示自己十分不认可宋河此作为。   奈何她此时身子不适,有些疲软,就连说话时嗓音也软绵绵的,一点气势也没有。她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面色潮红,这样的她看起来一丁儿不严厉,也不吓人。   宋河知道她心中在顾虑些什么,保证道:“你放心,你睡床我睡地上,再说我们原本就订的有婚约,如今也就只差个仪式罢了,你羞什么。”   “宋河……”阮瑜被他一说,更加羞恼。   “你知道我这人天生反骨,别人若是不让,我便偏要做给她看看。你如今反对,正好将我的胜负心勾出来了,今晚我陪你宿一个房间。”宋河说道,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阮瑜张张嘴,将脸侧到了一处,有些不高兴了。   阿襄见自家小姐不大高兴,赶紧便要去哄一哄。却被宋河使了个眼神说道:“你先去把房间收拾一下。”   阿襄只好去了,走之前还十分担忧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唉,原本小姐就不太舒服,宋少爷该不会把小姐气的更加不舒服了吧……但是转念一想应当时自己多心了,宋少爷这人吧,看着不太靠谱,但实际上……   阿襄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宋河的变化,默默点了点头,实际上宋少爷这人还挺会另辟蹊径的。或许宋少爷自有办法哄好小姐呢!   她还是不要操心那么多了吧! 第61章   阮瑜见阿襄被支走了, 而始作俑者则是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 心中生出一股恼意, 将脸偏向别处,不再理会宋河了。宋河见罢觉得好笑,实在是阮瑜这样太可爱了,像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在闹小脾气。   他轻笑一声, 伸手摸了摸阮瑜的头顶说道:“好了,不要再生气了,我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今夜陪你一晚,若是我在还不能让你心中安定,还做噩梦的话,明日我便住回隔壁,可好?”   阮瑜咬着唇, 不说话。   恰是这时,船又摇晃了一下, 阮瑜皱着眉头,小脸儿皱成一团, 十分难受,差些吐了出来。宋河见罢赶紧朝外头驶船的船工叫道:“开慢些,开稳些!”   “诶,好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方才碰上了块礁石!”其中一个船工回答了一声。   宋河见阮瑜实在难受的很,心中焦急, 正巧看到旁边有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正在吃橘子,那橘子瓣瓣饱满,鲜嫩多汁,看起来就好吃。   宋河便朝阮瑜说了一声:“你等我片刻。”就走到那孩子身边,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道:“小兄弟,我跟你商量件事儿,我跟你一两银子,你给我哥橘子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这买卖自然划算了!一两银子能买一箩筐橘子了,如今一个橘子就能卖一两银子,简直就是血赚啊。   但是……那个孩童看了宋河一眼,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是在看他是不是坏人,可靠不可靠。兴许最后得出的结论宋河并不是坏人,故而他没有拒绝,而是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宋河皱眉:“?”这是啥意思?   接着便听那孩子用充满了纯真的声音说道:“二两银子一个橘子,要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要就算。”   “????”宋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趁火打劫过,没想到第一次被坑,对方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伸手挠了挠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孩童,说道,“你小子还挺会趁火打劫的啊。”   孩子朝他展颜一笑,说道:“我爹是商人,商人的儿子就得会做生意。你要不要买,反正咱们这儿要着陆少说还得半天,那个姐姐是你的娘子吗?我看她晕船这么难受,吃点橘子么,倒是可以缓解,不过若是你舍不得这二两银子便算了!”   别说,这孩子看着年纪小,但说话做事却是一套一套的。   “得,都说无商不奸,你这小子果然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成,我今儿就花二两银子买你这天价橘子。”宋河笑了一声,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了孩童。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指着阮瑜,小声说道,“不过你还挺有眼力见,你说的那个姐姐,正是我娘子,怎么样,可还般配?”   孩子收了钱,看看阮瑜又看看宋河,点点头说道:“是挺般配的——”   宋河听了这句‘是挺般配的’,心里便是一美,可还未回过味儿来呢,便又听见那孩子笑着说道:“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噗哈哈哈——”   宋河眼睛一瞪,便见那孩子捂着嘴跑远了,还朝他做了个鬼脸,没忍住,宋河又笑了,嘴里嘟囔着:“什么眼光,我怎么就是牛粪了……我,清河宋小霸王,分明就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与小鱼儿相配着呢!”   他走进了,阮瑜听见他嘴里嘟囔,便问道:“你说什么?”   “说我们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呗。”宋河坏笑,大大咧咧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他素来就不是个正经的人,虽说后来为了阮瑜改变了许多,但时常还是会说这些浑话。   阮瑜的面色一红,咬唇道:“没个正经。方才我见你与那孩子聊了许多,你们在说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他讨了个橘子。”宋河将橘子拿了出来,将橘子皮剥掉,再一瓣一瓣的分好,摆在了阮瑜跟前,“你是不知道那臭小子有多精明,就这么个橘子竟然收我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啊,能买一箩筐的橘子了,啧。”   阮瑜见宋河为了逗她高兴,故意做出一脸心痛,却显得尤为夸张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笑了,她抿唇道:“原来宋小霸王也会着别人的道啊。”   宋河立马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如同小狗一般凑到了阮瑜身边,说道:“没法子,那小子实在是太精明了。对了,你快把这个橘子吃掉,你晕船晕的厉害,吃些橘子兴许能好些。”   说着宋河便拿起一瓣橘子,就要往阮瑜嘴里送去,阮瑜面上一红,赶紧接住了橘子,低头小声说道:“我、我自己来吧……”   “那也行,你把这些全都吃掉。”宋河说着,没忍住自己也吃了一瓣,但刚吃进嘴里,便觉得酸不可耐,他俊逸的五官皱成了一团,龇牙咧嘴道,“合着小爷我花二两银子买来的橘子竟然这么酸……”   不过好在阮瑜因为晕船的缘故,吃点酸的反而好受多了,再由宋河陪她去外面吹吹风、透透气,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竟也破天荒的有了些胃口,比前几日吃的都要多一些。   尤其是今日上的这道鱼香肉丝,阮瑜看着喜欢得很,多吃了好几口,宋河见罢赶紧把那盘鱼香肉丝换到了她跟前,便放下了筷子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阮瑜吃饭的时候斯斯文文的,看着就像是一副美好画卷,宋河勾唇一笑,怪不得孟子源和谢听总说他上辈子烧了高香了,竟然能娶到阮瑜这样的姑娘,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人呀,一旦发觉自己喜欢上了,那便是满心满眼里都是对方。就好比宋河吧,以前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时,总是爱跟阮瑜作对,如今表明心意了,便觉得自己从前荒唐的很。   若是早知小鱼儿会成为他的妻,他一开始才不该对她凶巴巴的。   阮瑜吃饭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宋河,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红了脸问道:“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你脸上干干净净,洁白如瓷,好看的很,快些吃饭吧,多吃一点。”宋河摇摇头,继续盯着阮瑜看。   阮瑜忍不住了,咬唇道:“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我就是发觉……小鱼儿,你长得可真好看啊。”宋河粲然一笑,还朝阮瑜眨了眨星星眼,阮瑜的脸蓦的便红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阮瑜发现宋河还真厚着脸皮赖在她的房间里不走了。关键是阿襄竟也不知在何时被宋河给拉拢了,宋河让她出去她便真的出去了,阮瑜叫她,她还说是为了阮瑜好,阮瑜嘟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坐在床边,看向宋河。   宋河知道她是个守礼的人,但现在也是无奈之举,况且他这人吧虽然以前风评挺不好,但骨子里的的确确是个正经人,总不至于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做什么吧……   他拿了床被子铺在地上,说道:“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要是做了噩梦你就想想看有我在身边陪着你,保护你,兴许就不害怕了。”   见阮瑜还坐在那儿不动,宋河又道:“乖,快早点睡吧,明天就到扬州了。”   阮瑜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用了,况且这几日自己的确睡的不好,如果宋河在这儿,她真的能够睡一个好觉的话,也未尝不可。她心底里的那丝小抗拒也渐渐没了,其实主要也是她内心当中对宋河是信任的,她知道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着调,但却是个知礼数的人,必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来。   可是她见宋河还朝她这边看着,又道:“睡觉之前要宽衣。”   “嗯,你说得对,穿的太多了睡起来不舒服。”宋河点点头,表示对阮瑜的话的认可。   阮瑜:“……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宽衣?”   阮瑜这话一出,宋河的脸破天荒的红了红,然后就转过了身子,说道:“我、我转过去了,你宽衣吧。”   过不多久,身后便传来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宋河知道这是阮瑜在宽衣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分明不想想那些有的没的,但是那些不好的画面却总是往他脑子里钻,想的尽是阮瑜的纤纤素手将外衫脱下来,然后……   “好了。”阮瑜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河赶紧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暗暗骂自己不正经:想些什么呢宋河。   他转过身来笑道:“你先躺下,我去把蜡烛吹了。”   从前都是阿襄吹蜡烛的,如今换了宋河,阮瑜虽然觉得稍稍有些不习惯,但是内心还是挺安定的。她的目光落在宋河身上,宋河穿着一身玄青色的衣衫,走在烛火前,烛火明灭跳动,烛光照映在他的身上,他白日里看着硬朗的轮廓在此时添了些柔和。   宋河好似感应到了阮瑜的注视一般,也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勾唇一笑。宋河的笑并不算温柔,反而带着些痞气,可阮瑜的心中却生出一丝温暖和安宁,她知道,有宋河在,她是不必害怕的,她,不是一个人。   “做个好梦。”宋河说完这话,这才把蜡烛给吹灭了。   阮瑜嘴角泛起一丝恬淡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好。”   二人一同睡下,有宋河的陪伴,今日阮瑜入睡倒是没有那么困难了。闭上眼睛没多久之后就已经有了睡意,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然而在她进入了梦乡没多久之后,宋河就坐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床边上,接着穿越暗淡的月光看着阮瑜的睡颜。   阮瑜是标准的江南水乡女子,不论是容貌、说话和性子,甚至到头发丝儿都是温婉恬淡的,看起来格外的岁月静好。   然而这恰恰是宋河从前最看不上的,但是如今他却喜欢的紧,视若珍宝。   夜已经深了,白日里有些吵闹的船上此刻静悄悄的,宋河耳畔是阮瑜平稳的呼吸声,他甚至觉得阮瑜的呼吸都是甜的,啧,甜的让他想要一口吃掉。。   他没有睡,就这么守在阮瑜身边。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原本睡的安稳的阮瑜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的痛苦,她的眉头紧皱,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嘴里呢喃着:“不要……不要……父亲……母亲……不要……不要离开我……兄长……不……不!”   “小鱼儿,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噩梦而已,有我在呢。”宋河知道阮瑜一定是做噩梦了,赶紧将她搂进怀里,单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安慰着,“别怕别怕,我是宋河,我在呢。”   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般,原本还情绪激动、痛苦的阮瑜一下子变得冷静了许多,靠在他的怀里又渐渐睡了过去。 第62章   后半夜里阮瑜没有再醒来过, 一直睡到了天亮。   宋河也趁着后半夜打了个瞌睡, 第二天早早就醒过来了, 不过他平时查案子已经习惯熬夜了,所以并没有觉得精神头不好,反而因为阮瑜昨夜睡了个好觉,身子好了些而感到高兴。   “看来还是宋少爷有法子。”阿襄见阮瑜的气色好了许多, 高兴地说道,“对了小姐,方才我听船家说,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扬州了。”   阿襄点了点头,低声道:“嗯……阔别三月,咱们又要回扬州了呢……”却是不知,曾经的故人相见, 又当如何呢……   虽说阮家出事之后,阮瑜无处可去只能投奔宋家, 但其实她在扬州还是有故人的。譬如与她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对她也颇多照顾的展萧哥哥, 当时阮家出事,只剩下她一人时,展萧来找过她,还让她随他一道去展府住下, 可是阮瑜拒绝了,当时那事闹得太大了,她若是去了展府, 无疑是给展府添祸端。   就连去宋府,也是她父亲逝世了快一年才去的。   除了展萧之外,还有一位故人,那便是阮瑜的嫂嫂苏绮云,故去的阮瑾的妻子。只不过当初阮家出事之后,苏家便派人将苏绮云接回去了,还送来了一封和离书,就此与他们苏家,与阮瑾断了关系,阮瑜也不知还该不该叫苏绮云一声嫂嫂。   船只越驶越近,渐渐的着陆之后,船家这才说道:“大家一个个慢慢下船——”   岸上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因码头上的人流量比较大,所以挑着担子走卖的商贩也比较多,有卖米花糖的,卖新鲜瓜果的,还有卖风筝的,各种小玩意儿,还有挑着担子的卖花郎,声音洪亮的吆喝着:“卖花喽,卖花喽,公子小姐可要买朵花儿——”   大家挤作一团争先恐后的要下船,其中有一人着急忙慌的冲过去,差些将阮瑜挤下船。阮瑜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惊呼出声,便发觉身后多了一道力量,宋河的声音响起:“别怕,有我在。”   阮瑜稳住了心神,回过头朝宋河浅浅一笑。是啊,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怕了。在宋河的搀扶下,阮瑜吓了船,恰好那卖花的小哥走了过来,询问道:“小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买朵花戴吧!这些花都是我今早儿刚摘的,新鲜的很!”   还十分有眼力见的朝阮瑜身旁的宋河说道:“公子,给这位小姐买朵花戴吧!”   宋河看了阮瑜一眼,又问小哥:“怎么扬州的姑娘都戴花吗?”他看这码头上的一些姑娘们,虽说不是所有人都戴花,但极大多数都戴的有。   小哥笑着说道:“公子不是扬州人吧?咱们扬州的姑娘们个个人比花娇,若是戴了花那就更加娇艳了,故而都喜欢戴花。我听公子的口音不是扬州本地口音,怕是蜀中人,这位小姐应当是扬州人才对,长得就是咱们扬州姑娘的模样,这位姑娘看起来还有些……”   小哥越看阮瑜越觉得眼熟,而后擦了擦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呐呐道:“你……你是阮小姐……”   “真的是你……阮小姐,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当初阮大人那个案子,我们大家都不相信是真的,阮大人医术那么好,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会出那种错?只可惜咱们都只是平头百姓,皇宫里的事情连说都要小心翼翼怕犯了杀头的罪名,更别说为阮大人鸣冤了……”   小哥认出阮瑜之后,有些激动地说着:“阮小姐,当初你突然之间就不见了,我们许多人都急坏了,就怕你出事,阮大人一家都心地良善,救过不少人,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若是阮小姐你再出什么事情……那实在是……不过好在你没事……”   这小哥之所以认识阮瑜,是当初阮瑜经常随父亲设免费的问诊摊给大家看病,一来二往的大家都知道阮院史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的女儿的医术也是极好的。小哥也受过阮父的救治,所以一直记着阮家的恩情。   恨只恨他们这些人都只是平头百姓,在这件事上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阮瑜救过的人很多,虽然记不起一个卖花小哥,但是一猜便能明白。她点点头笑道:“是我,前些日子我去探亲,如今才能回来。”   “去别的地方透透气也好……”小哥以为阮瑜是没办法接受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才离开了扬州,感叹道,“不论如何阮小姐也要好好活着才是……阮大人肯定也希望阮小姐能够好好活着……”   他们穷人就懂一个道理,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论遇上什么事,活着最重要。   宋河见卖花小哥说的话勾起了阮瑜的悲伤往事,她的脸上多了一丝愁容,赶紧从小哥的箩筐里挑了一枝海棠花,说道:“这花多少钱。”   小哥赶紧摆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给阮小姐的哪还能收钱?这海棠花与阮小姐极为相配,公子可真有眼光!”   恰好这个时候又来了好几个来买花的姑娘家,卖花小哥有些忙不过来了,就没再跟阮瑜多说些什么。宋河将海棠花递给阮瑜,笑着说道:“别不开心,我们这次回来就是给伯父鸣冤的,真相虽然会迟到,但终会来临。小鱼儿,你想些高兴点的事情,别苦着一张脸的,我……”   我看了会心疼的。   可是宋河终究没能把这句稍稍有些肉麻的话说出来,而是话头一转说道:“我才来扬州,还没好好逛过呢,咱们待会儿先找个客栈安顿,等休息好了你就带我逛逛,可好?”   阮瑜努力赶走心中的愁绪的忐忑,朝宋河笑了笑说道:“好。”   阿襄走在二人身后,原本她害怕阮瑜来了扬州之后又会想起从前那些事情,会像从前那样日日夜夜的哭,可是如今见有宋河的陪伴,阮瑜好像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难过,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她听着前面宋河说道:“把花给我,我帮你插上。”   阮瑜红了红脸,说道:“不、不用了,我不大习惯戴花。”   “那小哥儿不是说你们扬州的姑娘都喜欢戴花吗?你怎的又不习惯了?我瞧着倒是果真有许多姑娘头上戴花的,你生的比她们好看多了,戴了这朵海棠花肯定好看。”宋河说着,从阮瑜的手里接过了海棠花,然后轻轻别在了阮瑜的发间。   绯色的海棠花衬的阮瑜面比花娇,之前因为坐久了船而有些苍白的面色也显得红润了一些,宋河晃了眼,愣了片刻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呢喃道:“果然好看。”   阮瑜想说旁人是旁人,扬州姑娘兴戴花不假,但是她从来不戴这些。可话还未说出口,海棠花便衣襟被宋河别在了自己发间,她索性便不说了。   他们找了间客栈住下,要了两间客房,小二引着他们去客房的时候,宋河为了逗阮瑜,打趣道:“你看昨夜有我陪着你,你才能睡得好一些,不如今晚咱俩还是睡一间房吧,你看如何?”   阮瑜的面色立马红了,咬唇瞪了宋河一眼,羞赧万分,低声道:“宋河,你莫要胡说,昨日那是……那是……”   她想说那是无奈之举,若是她整夜整夜的做噩梦睡不好觉又晕船,她是根本不会同意宋河跟她一个屋子的。更何况她一开始也没同意,是宋河擅自做主的……虽说他陪着自己住了一夜,自己果真睡的好一些了,可这种事原就不合规矩,一次便也罢了,哪能一直这样……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宋河便笑道:“瞧把你吓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再说了,我这人虽然浑,但还是懂规矩了,咱俩还未成婚,就应该守规矩,等以后成了婚再睡一个屋,可好?”   原本宋河前面几句话说的还算正经,可最后这句话却着实是……羞煞人也。尤其是宋河还朝阮瑜挑了挑眉毛,一脸的坏笑,阮瑜霎时红了脸,将脸侧了过去,不再看宋河了。   将行李都放下了之后,阮瑜又休憩了一个多时辰。船上睡的不好,在这儿她才能睡的好一些。等她醒过来之后,宋河便提议一道出去逛逛,他还从来没有逛过扬州呢。   其实他小的时候倒是来过扬州,但因为落水发烧,长大之后儿时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故而穆氏总是在他跟前说他小的时候跟阮瑜之间的事情,他什么也记不起来,有时候还觉得有些烦。不过如今倒是挺想记起来的,他问过阮瑜,但是阮瑜给出的答案也是儿时因为落水发烧,把记忆全都烧没了。   宋河暗自点头,那看来他们二人儿时果然是一起玩儿来着,估计连落水也是一同落的,要不然怎么都因为落水发烧,把儿时的记忆给烧没了呢?   阿襄听了赶紧说道:“肯定是宋少爷带着小姐去河边玩儿,然后害小姐落水的,宋少爷你可要负责啊!”   宋河笑看了看阮瑜,应道:“这不是已经负责了吗?”   阮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面色霎时红了。   他们去的是瘦西湖,瘦西湖的景色很好,若是有人来扬州游玩的话,定是要去游一游瘦西湖的。听说瘦西湖最近来了一批杂耍班子,十分的热闹,他们到瘦西湖的时候,便见有不少的杂耍表演,有耍猴的,有耍杂技的,还有比武的。   他们先去看了耍猴,觉得还挺有意思的,阿襄和宋河看的很起劲,阮瑜不是很感兴趣,觉得挤得有些闷了便准备去旁边的茶馆坐一坐,可是刚从人堆里走出来,便觉得眼前一晃,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走了过去…… 第63章   那是个女子, 头发束起,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的, 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她在向身旁的人抱怨:“咱们今日真不应该过来的,这儿人也太多了,晋儿还小, 又看不懂这些杂耍,若是被人不小心碰到哪里反而不好,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女子旁边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他赶紧应道:“我也不知道今日这儿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这不是想着阿姐整日待着家里带晋儿无趣,所以想带阿姐出来散散心吗?谁知好心办了坏事,阿姐快快别生气了, 咱们这就回去。”   少年郎说着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逗弄女子怀里的婴儿,那孩子看起来还小, 阮瑜家中没有过婴儿,有些猜不出来他多大了。婴儿见到了拨浪鼓便要去拿, 少年郎赶紧把拨浪鼓递给他:“呦,晋儿才这么小就会玩拨浪鼓了,来来来,咱们别着急, 舅舅这就给你。”   谁知婴儿的力气太小了,一个不小心没拿过拨浪鼓,掉在了他的脸上, 兴许是打疼了,立马哭了出来。   少年郎见孩子哭了,立马苦了一张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子嗔怪地看了少年郎一眼,说道:“你瞧瞧你,未免太粗心大意了,晋儿才多大,哪里能拿的住这东西,晋儿乖,晋儿不哭不哭……”   女子哄孩子的时候将他竖抱起来,做靠在自己肩上的姿势,这样一来那孩子正好与阮瑜碰了个照面。阮瑜呆愣愣看着那张与哥哥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脸蛋,身子就此怔住了……   那女子正是她的嫂嫂苏绮云,少年郎则是苏绮云的弟弟苏绮山,而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   阮瑜的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但又很不确定。当初他们家出事,苏家毫不留情的就将苏绮云给接走了,若是她果真怀了哥哥的孩子,苏家会让她生下来吗?   必然不会吧……那这个孩子……   就在阮瑜思绪万千的时候,那孩子见到了阮瑜竟然咯咯的笑了,指着她手里拿着的,先前宋河给她买的小糖人,手舞足蹈的,似乎十分喜欢的模样。   阮瑜怔愣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的挂上温柔的笑意,扬了扬手里的糖人,柔声道:“你是想要这个吗?”   原本晋儿的举动就已经引起了苏绮云和苏绮山的注意,但他们以为他只是瞧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此时蓦的听见这么一声,二人的身子皆是一怔,待转过身后见着了阮瑜静静站在那处,更是久久没反应过来。   苏绮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喃喃道:“阿瑜?”   阮瑜抿唇笑了笑,她从踏上回扬州的路程开始记在想着,若是她来到扬州,见着了故人会是怎样的反应。一路上,她不停的做噩梦,吃不好睡不好,可是到了扬州之后,她原本提起来的那颗心竟然稳稳的落了地,没有不安。   设置于见到了苏绮云,她曾经的嫂嫂,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她点点头,叫了一声:“苏姐姐……”   从前苏绮云还没有嫁给她哥哥时,阮瑜便是这么唤她的,苏姐姐。   苏绮云心里生出一阵悲痛,当初阮家出事,阮瑾出事,她心中何尝不痛?她甚至想要随阮瑾一道去了……可是她拗不过她的父母,他们逼着她回了家,逼着她写了和离书,跟阮家脱了关系……   她、她原本是不答应的,可是她发现自己怀了孩子,是阮瑾的孩子,是阮家唯一的血脉。她恳求父亲让她生下这个孩子,但苏家除了她弟弟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同意她生下来。最后,还是她以死相逼,才保住了这个孩子,保住了阮家这点血脉。   但同样的,她父亲也以这个为要挟,让她主动写了和离书,脱离了与阮家的关系。   她一直觉得很对不起阮瑜,当初阮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人对阮瑜都避无不及,她一个人劲烈父母、兄长的亡故,没有亲人陪在她身边。   她也觉得对不起她死去的相公,相公一直很爱护阮瑜这个妹妹,打小便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的。可是他死了之后,她竟然没能替他保护好妹妹,让阮瑜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每每想到此处,她便心如刀绞。   后来她听说阮瑜被她自小订了婚约的宋家接去蜀中了,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扬州对于阮瑜来说是个伤心地,她若是能够远离这里,说不定会过得更快乐一些。从前的阮瑜是个多纯真可爱的小姑娘呀,面皮薄,怕羞,稍稍说她几句,她便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听相公说,阿瑜的胆子还很小呢。   但是这样胆小的她,却再也没有人护佑了。   “你何时回来的?一个人回来的吗?宋家人对你不好?”苏绮云有些担心的问道,她就怕这样的事。   阮瑜摇摇头说道:“他们待我很好,苏姐姐不必担心。”她看看晋儿,疑惑道,“苏姐姐,这个孩子是……”   她心中犹如鼓擂,其实她还挺希望这孩子是她哥哥的遗腹子的,若是如此,父母、兄长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一些,哥哥总算是有后了。但她又怕苏绮云说这孩子不是哥哥的,哥哥逝世才两年不到,若是这孩子不是哥哥的,那便是苏绮云对不起她哥哥。   苏绮云张张嘴,想要把真相告诉阮瑜,却被弟弟苏绮山拉了拉衣袖,然后朝她摇了摇头。   当初他们的父亲同意苏绮云生下这个孩子时,还提了个要求,便是不能说出这孩子的生身父亲是谁。   苏绮云喉间一哽,然后笑着将晋儿送进阮瑜的怀里,说道:“晋儿,让你瑜姨抱抱。”   晋儿确实很喜欢阮瑜,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他这孩子平时挺怕生的,遇见了生人从来不笑也不要别人抱,又正是到了认生的时候,一个招呼不好,便要嚎啕大哭,气性大得很呢。   有些时候苏绮云便在想,这孩子的脾气像谁呢?气性这么大。   阮瑜结果晋儿,将他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他跟哥哥眉眼生的像。可是她也明白,晋儿并不是哥哥的孩子,方才苏绮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是晋儿是哥哥的孩子,那应当叫她姑姑才对。   “晋儿乖乖,姨姨看看呢,咱们晋儿多大啦~”可阮瑜还是不死心,想要问问晋儿的年纪,算算日子。   苏绮云张张嘴,说道:“晋儿刚满六个月,还不会说话呢。”   她将晋儿说小了三个月,与阮瑾在世时的日子岔开了。阮瑜没有生过孩子,也没见过这么小小的粉团子,分不清六个月的孩子跟九个月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一点儿也没怀疑。   阮瑜心中一苦,却强撑着笑,将糖人送给了晋儿,又逗了他一会子,才将晋儿还了回去,说道:“苏姐姐是要回去了吧,阿瑜便不打搅了。”   “好。”苏绮云死死的咬住下唇,指甲嵌入了肉里,才忍住了告诉阮瑜真相的冲动,“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便来找我。”   她将晋儿抱过来,可是稀罕的是晋儿似乎没有跟阮瑜亲近够,还不想过来,小手拉着阮瑜的衣袖,咿咿呀呀的说着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   阮瑜心中生出一片柔软,虽然这孩子不是哥哥的,但是与哥哥长得真像呀,让她忍不住想起哥哥来。她伸手握住晋儿软软的小手,柔声道:“晋儿乖,听你娘的话,等下回姨姨再来看你,好不好?”   也不知道晋儿听懂了没,总之他朝阮瑜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便松开了她的衣袖,回到苏绮云的怀中之后,双手抱住了她的脖子。但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阮瑜看。   阮瑜笑了,朝晋儿招了招手。   苏绮云抱着晋儿走了,走出十来步远,眼中的泪就落了下来。苏绮山见了,叹了口气说道:“阿姐,你别哭,别哭……”   阮瑜看着苏绮云远去的背影,还有晋儿拿着糖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渐渐消失在了人群里。她突然觉得心里失落落的,有些惆怅。   宋河看完了耍猴便去茶馆找阮瑜,结果却没有找到她,走出来没多久就看到她站在路中间发呆,那路过的一个挑着带着卖瓜果的老农差些就要撞到她了,她也不知道。宋河赶紧几步走过去,搂住她的身子侧过去,这才没跟老农撞上。   “啊……”阮瑜受到了惊吓,没忍住叫出了声,见来人是宋河,这才稳住了心神,问道,“怎么了?”   宋河见她这幅呆呆的模样,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没忍住伸出手指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说道:“你还问我,方才若不是我,你恐怕要被那老农的扁担给撞到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瑜脸红了红,收回思绪,说道:“没什么,你们看好了?”   “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我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宋河说道,见阮瑜一脸困惑的看着她,打趣道,“其实若是真混不下去了,去耍猴还是挺不错的,我看看他们就这么随便耍耍猴就挣了不少钱了。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出息,害怕你嫁给我之后过不上好日子,不过如今不怕了,我哪怕以后去耍耍猴也是能养你的。”   “宋河!”阮瑜一听这话就知道宋河在故意胡说八道,便沉了脸,咬着唇说道。她或许自己不知道,她生起气来的时候,嘴巴有些嘟嘟的,十分可爱,宋河正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所以才时不时的说些浑话逗她。   那嘴唇粉嫩软糯,宋河看了之后觉得喉间发痒,禁不住又想起了当初他喝醉之后做的那个梦。梦里,阮瑜的嘴唇软软的,甜甜的,真带劲儿。   如今见她真生气了,便赶紧补救道:“好好好,我知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说正经的,咱们明天便开始着手查你哥哥的案子。”   阮崇明的案子涉及后宫嫔妃,宋河便是想要查也无从下手,只能先从阮瑾这边开始。若果真如阮瑜所说,当初与阮瑾发生龌龊的人果真死的蹊跷,而阮瑾出事又是在阮父出事的三天之后,这未免也太巧了。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而且这背后之人与害阮崇明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即便不是骊贵妃,也是与骊贵妃有关的人。   接下来又到了查案的剧情了……我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现在已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笔的感觉了……每次写到这种情节,不但要花费我很多的时间,写出来的还不尽人意,为了写出能让自己稍微满意一点的剧情,会多费些时间,所以有可能会出现断更的情况,望理解…… 第64章   第二天的时候, 阮瑜带着宋河去见了个人。   酒楼里。   宋河坐在旁边, 看着那个男子伸手揉了揉阮瑜的脑袋, 疼惜地说道:“阿瑜,一别几月,你好像瘦了。”   宋河的眉头一皱,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压制内心的那股子邪火了, 但是看到这个阮瑜所谓的一起长大的,跟哥哥一样的存在的名叫展萧的男人,竟然伸手揉了阮瑜的脑袋之后,还是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从小一起长大,跟哥哥一样,就能随便摸小鱼儿的头吗?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   还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别几月,小鱼儿好像瘦了?难不成他是想说小鱼儿去了蜀中之后, 他们虐待小鱼儿,没给她吃好的了?   宋河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 若不是阮瑜之前就跟她说过,展萧一直都在帮她调查当年的事情, 只怕他现在就会发作。   在展萧收回手之后,宋河立马说道:“小鱼儿,你看看,你的头发都被弄乱了, 我来替你梳理一下。”   于是他的双手都摸上阮瑜的头顶,给她梳理头发。说是梳理头发,实际上之前展萧的动作很轻, 根本就没有弄乱阮瑜的头发,反而阮瑜在经过宋河的‘仔细梳理’之后,头顶上的头发变得翘了起来,看起来特别滑稽。   阮瑜:“……”   展萧看出来宋河应当是吃味儿,免不住一笑,但却十分贴心的不再像之前那样对阮瑜亲密了。他与阮瑜的哥哥阮瑾是好朋友,是看着阮瑜长大的,一直只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没有男女之情。   方才的举动,也不过是这么久没见,哥哥对妹妹的关怀罢了。   却是忘了他们边上还有个醋坛子,不过看宋河这个样子,看来是对阮瑜十分喜爱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吃味。展萧这样想着,心里也放心多了。   阮瑾不在了,他便要把阮瑜当做亲妹妹看待,阮瑜能有个爱护她的人,展萧是打心底里高兴。他想起今天自己来的主要目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阿瑾的那件事,后来查出阿瑾的案子似乎与安亲王有关。”   阮瑜看着展萧,等待他就说下去。这个紧要关头,宋河也不捣乱了,亦是认真听展萧说着。   展萧道:“当时的死者就是安亲王府上的一个小厮,而且我也去调查了当年阿瑾与那人打起来的原因,是因为那人说了伯父的事情,阿瑾当时喝了点酒,故而与之起了冲突,当时酒楼里的人都可以作证阿瑾下手并不重,也很快就被劝开了,除非那人是泥做的,否则不可能就这么被打死了。而那儿在回到安亲王府的第二天就死了,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阮瑜抿唇,斩钉截铁地说道:“哥哥不会打死人,不是哥哥。”   他们自小就在父亲的熏陶下学医,学的一颗仁慈之心,当时父亲因为骊贵妃的案子而入狱,哥哥心中担忧,烦躁,所以才会去酒楼吃酒,是那人说话冲撞了哥哥,哥哥才会动手的。   但她知道,哥哥至多只是打那人几拳,告诫他莫要胡说八道罢了,绝不可能打死人。   “嗯,阿瑾的性子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展萧说道,“你别着急,我还查到了死者父母如今住在哪里,咱们好好查,一定能替阿瑾翻案的。”   阮瑜重重点了点头,不但要替哥哥翻案,还要替父亲翻案。他们阮家没有罪人。   宋河看的出来,阮瑜已经很努力在保持镇定了,可是当展萧说起阮瑾的事情时,她的双手还是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宋河知道,她在害怕。   她既期待早点替父亲和兄长翻案,又怕一切只不过是徒劳。背后的黑手一定还盯着他们,若想要翻案,定不会那么容易。   但,宋河伸手覆在阮瑜柔-嫩的手上,给了她一个安定人心的笑:“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一般,阮瑜觉得自己原本跳的厉害,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又恢复到了平常的频率。   她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嗯。”   死者贾成峰的父母住在扬州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里,由展萧带路,三人朝贾家走去。展萧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茅屋说道:“就在那儿了。”   走到茅屋前,展萧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屋内很快传来了一个老态的声音,接着便是慢慢走过来的步伐声,伴随着门闩落下的声音,木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有些老迈的老大爷,他看了看阮瑜几人,问道:“几位这是?”   展萧正要开门见山的说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却被宋河抢了先。宋河笑了一下说道:“老伯,我们几人路过此处,想要讨口水喝。”   他就知道这个展萧看起来一脸正气,实则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要是他直接说出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这个老伯会不会让他们进屋还不一定,说不定直接把他们赶走。   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到底是死了个儿子,谁看到仇家会大肆欢迎的?   老伯看了看他们几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便信了宋河的话,邀请他们进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乡下地方,几位公子小姐莫要嫌弃。”   老人家的眼力不是很好了,所以陶碗上面有些污垢看不清楚,给他们倒水的碗并不是很干净。展萧和阮瑜看着碗,有些许踌躇。   倒是宋河似是没有看到碗上面的污垢似的,大喇喇地端起陶碗就喝了一口水,感叹道:“老伯,你们这儿的水可真清甜啊,是山泉水吧?”   老伯一下子便笑了,说道:“是的,我们乡下人喝的都是山里面的泉水,喝起来比城里人的水还要好喝哩,你还要不要了?我再给你打一碗?”   宋河赶紧摆摆手说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这山泉水固然好喝,但是这陶碗上也的确是有污垢,他不是没看见,这不是为了查案,先要跟老伯套套近乎吗?   “老伯,你一个人住这儿吗?”宋河问道。   老伯摇摇头:“还有我的老婆子一起住这儿的,只不过她出去了,要晚一点才回来。”   宋河挑挑眉毛,又问:“那你儿子闺女呢?你这个年纪了,应该也有一儿半女的吧?”   说起这个,老伯的脸色就变得惆怅起来,他叹了口气:“我那个儿子命不好,年纪轻轻就去了,我跟老婆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老婆子哭的眼睛都快瞎了,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宋河问:“你儿子是不是姓贾?”   老伯一愣,随即警惕地看了他们几人一眼,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到底是谁?”   宋河正欲再说,便听展萧说道:“贾老伯,我们是想来向你打听贾成峰死时的具体事宜的。当初在酒楼他与阮瑾大打出手不假,但阮瑾并未下死手,贾成峰不可能会被打死。你们是贾成峰的爹娘,你们一定知道点什么。”   老伯听了这话,面色登时就变了,合着说了这么久,他们是想来替打死他儿子的人说情来的。他哼了一声说道:“这案子就连官老爷都判了,就是那人打死了我儿子,杀人偿命,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赶紧走!”   老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拿着扫帚就要把他们赶出去。宋河没想到展萧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还想要补救几句,可是老伯根本不听他的,拿着扫帚就要赶人。   正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同样穿着灰扑扑粗布衣裳的老婆子,头发花白,看起来比老伯还要大上几岁。   看来这人就是老伯说的老婆子,贾成峰的娘了。   “没什么好说的,甭管他是有意无意,峰儿都因为他死了!你们要是想为他说些什么,还是赶紧走吧!”老婆子说着就要去推他们。   阮瑜心中焦急,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如今贾成峰的父母是关键,不能就这么断掉。她想到哥哥是被奸人所害,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心中悲痛。   “大娘……我哥哥打人是不对,但是我自己的哥哥我明白,他段段不会下狠手打死人的!当年的事情一定有误会,我父亲是个大夫,他为人宽厚,有生之年没做过任何意见亏心事,设立问诊摊免费为大家看病,我和哥哥从小就受父亲的熏陶,以救人为本。哥哥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大伯、大娘,我敢发誓,当年的事情定然还有别的猫腻。我们现在只是想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还我哥哥一个清白的同时,也给令子一个交代。”阮瑜说道。   老伯和大娘互看一眼,看向阮瑜,忍不住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家父姓阮名崇明。”阮瑜道。   他们二人眼中有些许惊诧,似乎没有想到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竟然会是阮崇明的儿子。当时他们得知儿子死了之后,安王府的人连是谁打死了他们儿子都没说,就说安亲王会给他们儿子讨一个公道的。   他们一直都不知道打死他们儿子的人是谁,以为是个无法无天,视王法鱼无物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竟然会是阮大夫的儿子……   阮崇明在扬州设立了免费问诊摊,很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他们也不例外。   若果真如眼前这位姑娘所说,那他们儿子的死另有其因?再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他们心中也有些没底了。因为当时得知贾成峰被人打了之后,他们去看过他,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此时想来,的确如这位姑娘所说,或许其中真的有什么别的猫腻。   若是对方是别人,他们只怕会因为不敢得罪王爷而不再提起这事,但死了的人是阮大夫的儿子,眼前又是阮大夫的女儿……   二人互看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当天去看峰儿的时候,他的确没有多严重,当时他还让我们别担心,他替王爷办了件大事,王爷会赏赐他的……结果……结果第二天我们得到的就是他的死讯……”   说着,老伯走到柜子面前,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块黄金,说道:“当时王爷还安慰了我们,说一定会替峰儿讨回个公道,还给了我们一锭金子,我们一直还留着的。”   宋河接过金子,看了看上面的官印,果然是安亲王府的。   他说道:“其实真的要想查出贾成峰的死因并不难,只要开棺验尸就行了。”   这话一出,老伯和大娘脸色皆是一变,死者讲究的是入土为安,怎么能去开棺验尸呢?他们为人父母的……怎么能答应这样的事情?   老伯立马说道:“不,这不行!”   可下一刻,便听见大娘说道:“老头子,就听这位小公子的吧,当年的真相,我也想知道。” 第65章   贾成峰就埋在离贾家不远的地方, 由贾老伯带着他们几人去的贾成峰坟地, 坟前干干净净, 丝毫不像别的坟那样杂草丛生,看得出来他们夫妻两个经常过来打理。   墓碑上写着贾成峰之墓。   贾老伯看着墓碑,悲从中来,那双浑浊的眼中流淌出眼泪。他闭眼转身走出了几步, 朝展萧几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看吧,我就不在这儿了。”   亲眼看着已经死去的儿子被开棺验尸,未免太过残忍,哪怕他们三人都未曾为人父母,但也都是能够明白贾老伯的感受的,故而贾老伯走后,他们也没说什么。   而阮瑜一个小姑娘, 实在是不适合看这种场面,于是便去了一颗杨树下等候二人。由宋河跟展萧合力挖墓, 不过说是这么说,可是开始挖墓的时候, 展萧人已经跟着跑到杨树下去了。   “……”宋河看着跟阮瑜并排坐在石块上的展萧,气的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咬牙启齿的朝那边说道,“展兄, 说好的我们两个一起合力挖墓呢?”   展萧看他一眼,然后舒展了一下胳膊,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挖墓, 我验尸,我现在得多多保存体力才行。”   宋河:“……”   要不是看在这个展萧是小鱼儿一起长大的‘哥哥’的份上,他肯定饶不了这小子。宋河恨恨地想着,但到底想要早点把棺材挖出来验一验贾成峰的尸体,好还阮瑾的清白,只能继续努力挖墓了。   不过,他时不时地还偷瞄坐在杨树底下的阮瑜和展萧二人,见两人坐的近了,好看的眉头便蹙了起来,嘴里嘟囔:“坐的那么近做什么?”   说着,手下的动作更加快了一些,他早些挖完墓,就能早点去找小鱼儿了。   另一边,阮瑜的目光落在宋河的身上,展萧笑道:“看你现在这样,我也放心多了。你父母、兄长,也放心了。”   阮瑜抿了抿唇,知道展萧话里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宋河已经将棺材挖好了,赶紧走过来,坐在了展萧和阮瑜中间,朝展萧说道:“墓挖好了,你赶紧去验尸吧。”   展萧闻言笑了笑,倒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拿着工具去验尸了。贾成峰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棺材里早已剩下一具白骨,展萧查验之后,发现贾成峰身上并没有当初官府所说的内伤,肋骨也是完好的,反而喉骨处有一坨黑点。   展萧的爷爷曾经是一名仵作,他在爷爷身后学会了验尸,自然也明白这块黑点是什么意思,这代表贾成峰并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被人下了毒才死的。心中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展萧看向阮瑜。   阮瑜作为一名大夫,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果然,贾成峰并不是她哥哥打死的,而是有人故意陷害!   贾成峰是安亲王府的下人,也只有安亲王才有如此大的权力,一手遮天,一切都明了起来了。可是,安亲王又与骊贵妃是什么关系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展萧说他会去调查清楚。经过调查之后得知,如今的骊贵妃,就是当初皇上去了安亲王府上之后,带进宫的,这样一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阮瑜自始至终都不明白,骊贵妃为什么要害她父亲?   父亲不可能开错药导致骊贵妃滑胎,还是说……骊贵妃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想到有这个可能,阮瑜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哪怕如今已经知道哥哥的死是安亲王一手造成的,可是如今他们在扬州没权没势,根本就不是安亲王的对手。当初县太爷会因为安亲王的势力而故意昧着良心将罪安在她哥哥的身上,如今也会因为安亲王的势力,将他们抓起来。   于是,他们决定去一趟京城,因为要想翻此案的话,就只能去找皇上了。   第三日,阮瑜和宋河便收拾好了行李,去码头坐船去京城了。展萧将他们送到渡口,让他们一路上多加小心。其实阮瑜还想跟苏绮云道别的,可是一想到如今自己再出现在苏家,反而不好,故而就没有道别了。   一路上坐了半个月的船,才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原本以为会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可是到了之后才发觉,京城的街道还没有蜀中和扬州热闹,这倒是奇了。他们找了个客栈住下,一向店小二打听,才知道原来最近京城里一连除了好几次人命案,如今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哪里还有人敢出门啊!   “人命案?”宋河来了兴趣。   店小二原本就是个话多的,见宋河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再加上现在客栈的生意都不大好,他也不忙,于是便仔仔细细地都跟宋河说了一遍。   期间宋河见他说的口干舌燥,又请他坐下喝了杯茶,最后将事情全部都听明白了,原来在半个月之前发生了第一幢人命案之后,过了七日之后,又死了一个,一个是员外的儿子,另一个则是武馆馆主的儿子,奇就奇在那两人死的时候都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明显的挣扎。   而且杀人的凶手明显是一个人,杀人手法都是一样的,先是一刀抹喉,再将死者的内脏全部都挖出来。   说到这儿的时候,店小二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平白觉得白日里背后竟然一股冷风吹过,冷的他汗毛直立。就在这个时候,楼下有人叫道:“小春,你上哪儿去了?赶紧替我去买几个肉包子回来!”   店小二听了这话,赶紧朝下头答应了一声:“好嘞,掌柜的!”   又回头朝宋河说道:“不好意思啊,客观,我家掌柜的让我去买肉包子,那小的就先失陪了。您几位要是需要什么就直接招呼就是了。”   宋河不解:“你们都是开客栈的,难道还没有包子,还得专门出去买包子吃?”   店小二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道:“以前是做包子的,只不过半年前咱们这儿开了一家包子铺,那家的包子可真是做得太好吃了,大家伙都会去那里买包子,而且卖包子的姑娘,长得也……嘿嘿……”   “总之咱们这儿的人都叫她包子西施,她啊,绝对是卖包子的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形容起那包子西施,店小二更加不好意思了,他没再多说,告退了,“对了,您几位要不要吃包子?要不小的给你们也带几个?”   阮瑜因为刚下船,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缘故,已经先去床上躺着歇息了,阿襄在一旁照顾着,倒也没事。宋河听店小二说起这个包子铺,来了几分兴趣,便说道:“我同你一起去吧,也去看看这包子西施。”   店小二呵呵一笑,跟宋河一道出了客栈门。   到了乔记包子铺,宋河才知道店小二所言非虚,这包子铺的生意果然是好的不得了啊。如今京城里出了连坏杀人事件,大家都很少出门了,别的铺子里更是萧条的很,能有一两个客人去买东西就不错了,哪里像这个包子铺,外面竟然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   若是从前在蜀中的话,大家见到他宋河小霸王过来了,肯定老老实实的让出一条道来,可是如今是在京城,他自从答应了阮瑜不再胡闹之后,也成熟了许多,再不会做那种仗势欺人的事情了。   老老实实的排好了队,终于轮到他们了。店小二张口就要了十个肉包子,宋河咋舌,问道:“你们掌柜的是猪啊?一顿吃这么多?”   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道:“掌柜的要七个,我吃三个,客观你是外来的不是知道,他们家包子铺统共就只开一个上午,等下午再来时就没有了,所以得趁还开着的时候多买一些。”   宋河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   倒是那卖包子的姑娘,果然是生的有几分姿色的,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怪不得别人叫她‘包子西施’。宋河倒是没注意这些,他在包子西施给店小二装包子的时候,打量着她的这个小摊子,摊子上有几个巨大的蒸笼,其中已经空了几个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蒸笼里还有包子了。   包子西施给店小二拿了包子一看,发现蒸笼已经空了,刚好够给店小二的十个包子,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后面排队的人说道:“不好意思,今天的包子已经卖光了,如果大家想要的话,明天早点过来哦。”   听了这话,后面排了那么久队却没买到包子的人难免有些丧气,说出抱怨的话来。店小二作为最后一个买到包子的人可开心了,拉着宋河说道:“客官,你瞧咱们的运气可真好,最后的几个包子都被咱们买到了。”   宋河胡乱点了点头,瞥到大蒸笼旁边还有一个小蒸笼,他随手打开了蒸笼盖子,见里面还蒸了满满一笼包子,问道:“这儿不是还有一笼包子吗?”   谁知那包子西施却惊得脸色一变,赶紧将盖子盖了上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包子我不卖。”   宋河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有了数,但只是嘟囔了一声:“打开门做生意,还有不卖的?”说完之后也没再说什么,跟着店小二重新回到了客栈。   那些排队买包子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回到了客栈,店小二大方的要跟宋河分享包子,他有三个包子,表示可以给宋河两个,自己吃一个就好。毕竟他在客栈做伙计,大家都对他呼来喝去的,唯有宋河一看就是公子哥,可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还特别的好说话。   宋河瞅着他手里拿着的那三哥包子,说道:“给我两个包子,你吃一个啊?你没瞧见我们有三个人吗?两个包子怎么吃?不如你把这三个都给我们吧?”   一听这话,店小二的脸立马就哭丧起来,看着白嫩嫩的包子一脸的不舍,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把宋河给逗笑了,他说道:“得了,把你这副丧气样收起来,我不爱吃包子,你自己吃吧。等会儿屋里头那位姑娘醒了之后,你去给她们准备一桌饭菜,记得里面不要放辣,她喜欢吃清淡一些的。”   交代完这些之后,宋河想起阮瑜坐久了船,便会有些晕船,待会儿吃饭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又吩咐了一句:“再做一碗开胃羹吧。”   “诶诶,好嘞好嘞,客官,你对那位小姐可真好,你们二人……”店小二眨眨眼睛,一脸的想要听八卦的样子。   若是平时宋河肯定懒得理会,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嘴角勾了勾,指了指自己说道:“她,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怪不得呢!看起来就像是要做夫妻的!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店小二迎来送往的见得人多,也生了一张嘴,会说话的很。   这话宋河听了之后,心里熨帖的很,眼前似是闪过阮瑜那温温婉婉的模样儿,嘴角勾起一抹笑,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小二;“多出来的算是爷赏你的了。”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见,店小二拿着银锭,眼睛都亮了。   阿襄坐船也累了半个月,等到阮瑜睡下之后,也去隔壁睡下了,此时房中只剩下阮瑜一个人睡在床上。   宋河轻轻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见阮瑜双目紧闭,眉间却紧锁着,似有千般愁绪在心头。宋河知道,自从那日给贾成峰验尸之后,阮瑜每日便锁着眉头,他明白,阮瑜是害怕,怕自己没办法给哥哥翻案。   毕竟他们一家的案子,远远没有眼前看着的那么简单。   宋河俯下身子,伸手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小声呢喃着:“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说完这话之后,宋河这才转身离去了,走之前他还交代了店小二,要是阮瑜醒过来问起他去哪儿了,就让店小二说他出去随便逛逛了。   而‘出去随便逛逛’的宋河,在从客栈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包子铺。 第66章   宋河总觉得包子铺的女人并不简单。当时他打开小蒸笼的时候, 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 他决不会看错。像宋河这样, 从他手上经过的案子多如牛毛的人,已经养成了捕捉对不寻常事情的敏锐。   那笼包子是为谁准备的?为什么她那么慌张?   宋河都想要搞清楚。   宋河到了包子铺的时候,正巧那包子西施也准备出门,她的手里拿着的, 正是之前蒸笼里的包子。包子西施朝前走去,而宋河跟在身后,最终,包子西施停在了周氏武馆门外,敲了敲门之后,很快有人来开门了。   那人接过包子,忙笑着说道:“你可把包子送来了, 我们馆主都快等不及了。”   包子西施笑了笑,:“今天铺子里比较忙, 所以来的晚了些。”   “那倒也是,白姑娘做的包子那可是咱们京城的一绝, 谁吃了都说好吃的。”那人笑说道,没几句,包子西施,也就是白姑娘接过了他给的钱之后就准备走了。   走的那一刹那的转身, 宋河站在转角处,分明见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宋河走到门前,见那人正准备关门, 宋河赶紧走了过去。馆主的儿子才死了三天,此时武馆里还在办着丧事,而方才宋河却听这人说‘馆主’在等着白姑娘来送肉包子,这包子果真好吃到了这种地步?   哪怕儿子都死了,这周馆主还惦记着包子?   未免其中有误会,宋河还特地问了那人,结果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让宋河别宣扬出去,毕竟在丧事期间都是要食素的,儿子的丧事期间当老子的还吃肉包子,说出去未免太荒唐了一些。   宋河也觉得荒唐,所以回到客栈之后,立马便问了店小二吃包子,是否真的那么好吃?结果店小二却说,其实一开始吃也觉得就那样,可是后来就跟上瘾了似的,一天不吃就受不了。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宋河断定这白姑娘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包子铺。   这次他发现包子铺里种了一些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东西,他不认识,但是想着阮瑜是大夫,对这些东西应该有所了解,便摘了一朵拿回去给阮瑜看。   阮瑜休息了一整天,此时精神头已经好了许多了。宋河跟她们一起用过了晚饭,又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此时阮瑜正在房中等候着她。   阮瑜见到宋河进来,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提起来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之前宋河就跟她说了,他们这样是没办法直接去见皇上的,除非他把最近京城里闹得人心惶惶的案子破了,才能顺理成章的去见皇上。   可是阮瑜很担心,她怕宋河会有危险。她虽然替父亲翻案心切,却更害怕宋河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好在宋河好好的回来了。   “累了吧,快坐下来喝杯茶。”阮瑜赶紧给宋河倒了一杯温茶,见到宋河的第一句不是问案子,而是关心他。   宋河大喇喇地坐下来,接过阮瑜递给他的茶水,摇摇头道:“不累,对了,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宋河将手里的花递给阮瑜,阮瑜一看到这东西,变了变脸色说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的?这叫罂粟花,可以算作是一种药物,因为可以治痢疾,但是食用这个却会让人上瘾,甚至会产生幻觉。”   宋河听了这话,立马便明白了为什么包子铺的生意那么好。原来是在里面放了罂粟,让人上瘾了之后,想生意不好都不行。   他也没打算瞒阮瑜,便将自己在包子铺看到这个的事情告诉了她。阮瑜听了这话,想起下午店小二吃包子的时候,还问他们要不要吃,那店小二为人随和,倒是个好相处的人。阮瑜说道:“那我们明天就去戳破她的阴谋,让大家都别再买她家的包子了,如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大家更会上瘾。”   宋河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阮瑜不明白。   宋河直觉这个白姑娘,跟京城当中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有关系,但如今证据没有拿到,也不好直说,只能说道:“这个卖包子的白姑娘看起来并不简单,我总觉得她可能会跟之前的案子有关系,只不过这目前只是我的猜测,未免过早打草惊蛇,我想等我调查清楚了再将这事公之于众。”   阮瑜相信宋河,点了点头,末了又说道:“你小心一些。”   宋河趁着阿襄出去的空档,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放心吧。”   等到第二日,宋河又去了包子铺,发现白姑娘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些香纸,正准备出门。宋河跟在白姑娘身后,慢慢走出了城,到了城外的小山坡上。   那里有一座孤坟,白姑娘走了过去,将竹篮子里的香纸拿了出来,点上香烛,再烧了纸钱,嘴角抿紧:“阿姐,还有五天就是你的忌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这些话都被躲在后面的宋河听见,他在白姑娘走之前提前就下了山,接下来的几天便在调查白姑娘的背景。宋河虽然从没来过京城,但是宋父却有认识的同窗在京城为官,他们进京之前,宋父怕他们会遇上阻碍,特地写信给同窗,让同窗若是能帮忙,还请帮上一手。   于是这次宋河便直接去找了人帮忙,结果在第五天的时候调查得知了当年白姑娘姐姐死的案件,宋河眉头一皱,道了声不好,就直接朝包子铺走去。   包子铺的门关着,上面写着今日歇业,但宋河却笃定白姑娘肯定就在这里面,恐怕那个当初杀害了她姐姐的凶手也在里面。   宋河一脚将门踹开,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院内,果然有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昏迷的被绑在凳子上,而白姑娘正在磨着刀,这是她平时用来切包子馅的刀,被磨得发亮。   白姑娘见到宋河,表情一变,拿着刀便要朝男子砍去,可是宋河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他一个健步上前,一个手刀打在白姑娘的手上,白姑娘手里的刀便因为手中失力而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此时那昏迷的男子也已经醒了,见自己被绑了起来,吓得大叫。   宋河皱起眉头,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说道:“再叫信不信我真让她剁了你?”   男子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   白姑娘有些诧异的看着宋河,已经不明白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了,若是他是来救人的,那为什么不直接将这狗官救走,还打了他?若是他不是来救人的?又为什么要阻止自己杀了这狗官?   宋河耸了耸肩,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你姐姐是不是?说实话,若是我是你,也恨不得亲手手刃仇人,但是有些时候,并不能以暴制暴,得让律法处置这些人。白秋,林员外的儿子和周馆长的儿子都是你杀的吧?”   “是,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他们三个畜生,杀了我姐姐……还……报官?报官要是有用的话,我姐姐就不会枉死了!这个畜生也是当官的!当年他杀了我姐姐,却一点事都没有,如今还做了官,多么可笑啊!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阻止我!跟我说什么报官的屁话!我已经杀了两个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你若是还有一些良心,你就让我杀了这个人!”白秋疯狂地叫着,眼泪落了下来。   当初她阿姐只不过是出去去卖布,谁知道到了晚上都没有回来,她去寻找,却只找到阿姐的尸首。她从小没了爹娘,只跟阿姐姐妹二人相依为命的长大,长姐如母,阿姐于她而言,既是姐姐又是娘。   她不是没有报官,事情一出来,她立马就带着阿姐的尸首去衙门报官了,可是那狗官根本就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反而说她阿姐是自己摔死的,简直可笑啊!   既然没人给她做主,那她就自己给自己做主!她要手刃仇人,给九泉之下的姐姐报仇!   可是,如今她连手刃最后一个仇人都做不到!   见白秋这样,宋河也只能无奈叹息,他能理解白秋,但是律法如此。但……宋河看了一眼因为得知宋河是来救自己的人之后,而变得不再惊恐的男人,甚至还在那里放言让白秋趁早放了自己,否则到时候有她好看。   宋河抿了抿唇,朝白秋说道:“给你个机会,捅他一刀,但不要捅死了,我还得带他回去交差。”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向宋河,脸色再次变得惊恐起来:“你,你说什么鬼话,你什么意思,你要是敢这样,我爹饶不了你!”   白秋也震惊的看着宋河,在看到他眼中的肯定之后,这才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她点了点头:“好,我决不会要他性命。”   宋河点了点头,朝男人的腰眼处指了指,说道:“你往他这儿刺一刀,这儿虽然不致死,但却会痛不欲生。”   男人吓得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挣扎,可是一点用都没有,白秋走上前来,一刀捅在了他的腰眼处。   男人痛的大叫一声,身子开始抽搐,最后晕死了过去。   就在这时,官府的人已经来了,将白秋抓了起来,白秋看了宋河一眼,用唇语说了一声:“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报仇了。   虽然没能真正的手刃仇人,可阿姐泉下有知,也能闭眼了。   连坏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大家却得知杀人凶手竟然是包子西施,而且他们平日里吃的包子,竟然都是被下了罂粟的,这才导致他们这么上瘾。   最最让人感到恐怖的是,白秋杀了人之后,将内脏挖出来做成了包子,再送到死者父母那里去给他们吃,上回宋河看到的那笼包子,就是用周馆主儿子的内脏做出来的人肉包子,这也是为了惩罚他们知道儿子犯了罪之后,从不想着如何让儿子认罪,还是想办法将他们身上的罪状撇清。   但是这一冲击,对京城的百姓们还是挺大的。   至少,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大家听到包子这两个字,都会有点犯恶心, 第67章   客房里, 宋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阮瑜。   阮瑜听罢, 十分感慨, 作为一个跟白秋有着差不多遭遇的人,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害死自己凶手的人是谁,并且看着他们逍遥法外,会不会做出跟白秋一样冲动的事情来。   房中烛火摇曳, 因着房里头稍微有些闷,所以阿襄出去打水之前将窗户打开了一些通气,窗外的风吹进来,烛光跳跃着,照映在二人的面庞上。   宋河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思绪万千的阮瑜,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伸手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放在他胸前暖着。宋河的手有些烫, 他这人像把火似的,尤其是在这凉凉秋日, 倒真将阮瑜的手给捂热了。   阮瑜抬头看向宋河,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宋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轻松地说道:“小鱼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的。今日县太爷已经同我说了, 我破了这个案子,明日宫中会有人来接我进宫面见圣上,到时候我会像皇上呈明一切。”   阮瑜点点头, 眼中露出希冀:“嗯,宋河,我真的很感激你,若是没有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什么都不会,我……”   “说什么傻话呢,你会的事情比我会的多多了。”宋河见阮瑜又说这些话,嘴巴一撅,伸手揪住阮瑜脸上的肉肉,俯下身子看着她,“小鱼儿会做好吃的饭菜,会做糕点,会治病,说话时嗓音也好听,还能让我偶尔欺负一下,小鱼儿很能干的。”   “你……”宋河突然的附身,让二人的距离快速拉近,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逸的脸,阮瑜的脸突的红了,心头却跳的厉害,她咬唇低下头,想要往后退一步。   却在此时,听见宋河大呼一声:“小心!”,接着阮瑜便被宋河搂在了怀中,整个人往旁边躲开了。阮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莫不是是当初追杀她的人……又重新追过来了?   想到此处,阮瑜赶紧定睛看过去,果然发现原本只有宋河与她的客房里突然出现了好几个手中拿着剑的黑衣人。她看不见这些人的容貌,但这些人充满了杀戮的眼神,她可以确定,就是当初追杀她的那一批人……   那些人……果然追上来了么?   是因为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而派他们来的人,不想让他们查出真相么?   阮瑜咬唇,颤抖的手紧紧的拉住宋河的衣袖。她不会武艺,手无缚鸡之力更无法帮着宋河抵御这些人的进攻,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让自己不成为宋河的累赘。   “小鱼儿,别害怕,有我在。”宋河躲开黑衣人的剑,一脚将冲过来的其中一人踹翻在地,在那人爬起来之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脖颈处,再将掉落在地的剑捡起来,手起刀落,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鲜血如柱,阮瑜感觉自己眼前只剩下了红色,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可是她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害怕,她的头脑反而保持着高度的冷静,在宋河说完话之后,她抿了抿唇答道:“好。”   见同伴被杀死,另外几个黑衣人更是红了眼,握着剑直接冲上来对着宋河一顿刺。阮瑜大叫一声;“宋河小心!”   说罢她顺势拿起桌上的一个花瓶,朝那人身上砸过去。可惜没有砸中,此时宋河和阮瑜已经被迫分开了,宋河被三个黑衣人围攻,分身乏术,再加上担心阮瑜,想要冲过去救她却没办法突围,黑衣人趁他不备之际,一剑刺向他的胳膊。   阮瑜没了宋河的护佑,只能往外跑,可是还没跑出几步,黑衣人已经持剑刺了过来——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阿襄手中还端着打来的洗脸水。在门外的时候她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还以为是宋河又在玩闹了,没想到打开门之后见到的竟然是这般景象。   阿襄手中的木盆‘晃荡’一声掉落在地,水撒了一地。眼见着黑衣人的剑就要刺向阮瑜的胸口,阿襄想也不想,整个人直接扑上去,将阮瑜护在了身后:“小姐,小心——”   “噗”的一声,是利器划破布帛的声音。   “阿襄——”阮瑜大叫一声,赶紧抱住了身子有些摇晃的阿襄,眼看着那个刺伤了阿襄的黑衣人又要持剑过来,阮瑜赶紧捡起地上的木盆,闭上眼睛对着黑衣人就是一通乱打。   而此时宋河终于从那几个黑衣人当中脱身了,从背后一剑刺死了黑衣人,拉着阮瑜的手,沉声道:“小鱼儿,赶紧走。”   三人从客栈一路逃了出去,客栈里静悄悄的,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大,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恐怕都被下了迷药。   还好此时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街上还有人,他们借住这些人的遮掩,到底躲过了黑衣人的追击。宋河指了指右手边的巷子,说道:“从这儿走。”   阮瑜扶着阿襄跟上,她的手紧紧捂住阿襄的伤口,妄图指住阿襄伤口一直不停往外流的鲜血,她小声宽慰着:“阿襄,没事的,没事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襄想要说话,却呕出来有些血,她虚弱的摇摇头:“小姐,你、你放心吧……阿襄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阿襄不是跟小姐说过……当、当初我阿爹嫌我是个丫头,我刚生下来就被丢到坟、坟地里了……是阿襄命大,才活了下来……这次……又、又怎么会死呢?阿襄……有、有福气着呢……”   “嗯,阿襄是个有福气的,一定不会出事,现在阿襄先别说话,好好靠在我身上休息着。”阮瑜咬着唇,眼眶有些红。   宋河过来一同扶住阿襄,几人走到一间屋子前,推门走了进去。   阿襄被放在了床上,宋河解释说这儿是白家的房子,这儿死过人,没人敢住,平常也不会有人过来。至于那么黑衣人,也绝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躲到这个地方来。   阮瑜要给阿襄止血上药,宋河身为男子不好在屋里,便退出去等候了。   屋中,阮瑜将阿襄的衣服解开,检查了伤口之后,松了口气,原本因为紧张而一直握紧的拳头,蓦然松开了一些:“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只要止了血就好了。阿襄,我先帮你清理伤口,你忍着点疼。”   阿襄有些虚弱的答应着:“好,阿襄不怕疼。”   还好阮瑜有随身带伤药的习惯,她掏出来几瓶止血的药,在理清了伤口之后,便上了药止血。伤口偏离了要害,也没有很深,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   等到上好了药,将伤口包扎好了,阮瑜说道:“这几日你都不要乱动,否则会牵扯到伤口,若是睡的不舒服,便告诉我,我帮着你翻身。”   “知道了,小姐。”相比较阮瑜红着眼眶,一脸自责的模样,阿襄这个病人倒是轻松多了,除了面色有些发白之外,倒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她见阮瑜眼眶红红的,赶紧笑着说道:“小姐,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而且小姐医术这么高明,阿襄又怎么额会有事呢?”   “你还说呢,你这个傻丫头,做什么要替我挡剑?万一……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阮瑜哭着,鼻头一酸,眼睛越发的酸涩,一眨眼,一滴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了,不能再让身边的人离开她了。   “阿襄这条命都是小姐给的,老爷、夫人和少爷没了,小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找出真凶,背后的凶手不让我们查出真相,我们便偏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老爷和少爷一个清白!”阿襄看着阮瑜,伸手擦掉阮瑜脸上的眼泪,“再说了,我受伤了,小姐还能给我治伤,要是小姐受伤了,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所以,小姐要好好的……”   见到了这个时候,阿襄还在开玩笑,阮瑜心中又心疼又气,给阿襄盖上被子,嗔道:“你这个丫头,都伤成这样了,还贫嘴。好了,你快些休息吧,我今晚跟你睡一个屋,你哪里不舒服便叫我。”   阿襄看了看屋子,房中只有一张床,若是从前有这样的情况,也都是阿襄打地铺睡的,如今她受伤了,反倒要让阮瑜打地铺睡了。她想要起身:“小姐……还是小姐睡床吧。”   阮瑜赶紧走过去,制止她想要起身的动作:“你快老实一些睡好,等会儿伤口裂开,疼的可是你自己。我哪有那么娇气,睡地铺不碍事的。”   好说歹说,阿襄这才不说什么了,没过多久渐渐睡了过去。   阮瑜见罢,这才将蜡烛吹灭了,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宋河仍在外面等候着,听见了开门声,赶紧转头看了过去:“小鱼儿,阿襄她……伤的严不严重?”   阮瑜摇摇头,抿唇道:“还好,没有伤到要害,我已经给她上了药,血也止住了。”   “那便好。”宋河听罢,心中的大石落了下去。他明白,若是阿襄有个什么意外,恐怕阮瑜更是痛苦,“方才那伙人……”   宋河沉吟,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瑜给打断了:“那伙人……我之前遇到过……在我跟阿襄去蜀中的途中,曾经被这伙人追杀过,当时我们侥幸逃脱了,后来也没有再遇见过他们,我以为……以为背后的人已经收手了,没想到竟然又出现了……”   “你们遭到过追杀?”宋河的眉头紧蹙。   方才那伙人的身手他已经见识到了,那么多人,哪怕他习过武,可真打起来,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而小鱼儿在去蜀中的路上竟然被这样的一伙人追杀,恐怕在路上吃了不少的苦,才安全抵达的蜀中吧?   可那时候的自己却因为不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而对她那样的态度。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宋河悔不当初。那时候她一个小姑娘刚到陌生的地方,家中又遭了那样的事情,她的心中一定害怕极了,祖母明明告诫过他,让他好好待她的……   宋河想到此处,心中抽痛。他上前几步,走到阮瑜跟前,伸手揉了揉她的的发顶,声音有些沙哑:“小鱼儿……”   “怎么了吗?”阮瑜不解他突然的动作,怔愣问道。   宋河摇摇头:“没事,你继续说罢。”   阮瑜便将当时的惊险全部都说了出来,最后略带狡黠地笑着说道:“后来我与阿襄躲在马车底下,才躲过一劫,别看那些黑衣人凶神恶煞的,其实脑子不够灵光。”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见宋河的神情冷峻,眉间透着担心,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故而才故意玩笑。   果然,宋河听了这番话之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却因此牵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之前与黑衣人打斗时,他见那剑险些就要刺到阮瑜时,便想要护住她,谁知竟被黑衣人趁虚而入,在他胳膊上刺了一剑。方才因为情势紧张,他竟忘了自己受了伤。   “嘶——”宋河倒抽气。   “怎么了?”阮瑜听罢,紧张的问道,不等宋河回答,便自顾检查起他哪儿受了伤,见宋河的胳膊上早已经被血渍染上,一些血迹已经风干了。   她蹙起眉头,心疼不已,嘴上却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怎的受了伤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快让我看看伤的重重?疼吗?”   说着,阮瑜伸手,将宋河的袖子撸了上去,见伤口不是很深,松了口气。   宋河见她这样担心,非但不觉得痛,反而心生欢喜,他抿唇笑了笑:“不疼,你不说,我都忘了。”   “这也能忘?怎的不把自己也给忘了?”阮瑜气不打一处来,抿抿唇没好气地说道。可是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的话又说的太重了,毕竟若不是因为自己,宋河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来到京城,就为了替他们家翻案。   她咬咬唇,将语气放软了一些:“我会担心的。”   “什么?”宋河眨了眨眼睛,分明已经听清了阮瑜的话,可明知故问。   阮瑜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却还是小声重复了一句:“我会担心你的,宋河,我不想你受伤。”   “好,那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担心。”宋河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阮瑜,见她低垂着眉眼,正在给自己情理伤口,她的睫毛又长又翘,在月光下蒲扇着,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可不知怎么一回事,他如今感受到的,连空气都是甜的。   他的小鱼儿,真是太甜了。 第68章   伤口清理好了之后, 上了药再包扎好, 阮瑜交代:“你这几天小心着些, 免得伤口再裂开。”   “嗯,好。”宋河点点头,“明天……我会进宫,你跟阿襄在这儿等我回来。”   听到‘进宫’二字, 阮瑜的心尖儿颤了颤,握着药瓶的手也加重了力气,接着她用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会不会有危险?”   她在害怕。   宋河倒是轻松多了:“没事,他们之所以选择在我进宫之前刺杀我们,就代表他们不想让我进宫,宫中那可是皇上的地盘,他们的胆子总不会这么大的。”   见阮瑜的面色苍白, 似乎还在紧张的样子,宋河知道她今天吓坏了, 握住她的手,坚定道:“小鱼儿, 别害怕,一切有我。”   许是这句话给了阮瑜力量,她深呼一口气,重重点头:“嗯!那我跟阿襄便在这儿等你回来。”   “好。”宋河答。   ***************************   第二日, 宋河便出现在了衙门门口,接着就被宫中派来的人给接进了宫。在轿子里的时候,他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果然发现还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可是轿子在宫门口停下来之后,那些人终究没有再出现。   宋河心里头惦记着阮瑜她们,在出门之前也交代过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到处乱走。此次,他只希望能够早一些将一切办好,早点回来。   由张公公带路,宋河跟在身后,听着张公公尖细的声音说道:“你倒是有些本事,这案子最近闹得京城当中人心惶惶的,大理寺都没查出来,结果竟然被你查出来了,若非是你及时赶到,只怕小张大人也是要命丧黄泉了。”   他说的是那日被绑起来的男子,张德宣。   宋河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这位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知道宋河此次得皇上召见,说不定等会儿就能得个官职了,跟他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故而又继续找着话跟他攀谈:“这小张大人呐,刚上任没多久,他爹……”   宋河听的没有意思,但也不打岔,偶尔应下几句,不够已经将张德宣的家世记住了。心中也明白,恐怕是这张家故意让这张公公在他跟前说这些,要让他识时务一些,不要说什么对张家不利的事情。   毕竟,当时张德宣是亲眼看着宋河指导白秋刺他一刀的,恐怕早就向张大人告状了。   宋河勾了勾唇,掏掏耳朵,混不在意的样子。   很快便到了殿前,皇上召见宋河进殿。   宋河缓缓走进,低垂着眉眼,进殿之后跪在地上:“草民宋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郎,暗暗点了点头。当他得知此案竟然被破了之后,还在想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看起来才过弱冠的少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他抚须:“快快起来,便是你破了京中的奇案?”   宋河站起身来,点点头:“启禀皇上,正是草民。”   其实哪里是什么奇案,不过是妹妹为了给姐姐讨回个公道而迫不得已做出来的一系列事情罢了。   “给朕讲讲你的破案思路吧。”皇上说道。   宋河点点头,便将他如何破的此案,案子的前因后果全部都说了出来。显然,其中有人在里面运作,案子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时候,张德宣竟然变得跟此案毫无关系了,宋河觉得可笑,倒是皇上变了脸色:“竟有此事,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宋河答道,又问,“那皇上又会如何处置小张大人?”   皇上敛眉看着宋河,心道这后生的胆子倒是够大,竟然敢这样问他。只不过他也没瞒着,直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律法如此,别说他只是个小小员外郎,便是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朕,自然会按律法行事!”   听罢,宋河笑了。   皇上不解:“你笑什么?”   “草民笑皇上是个好皇上,并不是臣先前听说的那样。”宋河答道。   “此话何意?你先前在谁那儿听说了朕的坏话不成?”皇上问道。   “正是如此,草民听人说皇上是昏君,不过现在草民明白了,皇上非但不是昏君,还是个好皇上!等草民回再见到那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宋河煞有其事地说道。   皇上见他说的有趣,并没有因为有人说他是昏君而生气,反而问道:“朕先前就说过了,谁若是能查明这件案子,就答应谁一件事情,如今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朕说,朕能满足你的都能满足你。”   “当真?”宋河见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赶紧问道。   “自然,朕乃九五之尊,难不成还会反悔不成!”皇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宋河粲然一笑:“多谢皇上,只不过草民只想要皇上能够答应草民一件事情。”   “何事?”   宋河颔首:“请皇上准草民重新彻查阮院史的案子。”   ‘阮院史’几个字刚说出口,皇上的面色便变得难看起来,他将手旁的奏折一扫,便全部掉在了地上,天子之怒,足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他沉着脸看着下首表情仍然轻松的宋河,沉声道:“换一个。”   语气已经不复方才那样平和,仿佛一个猛兽一般,若是宋河胆敢不知好歹,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初阮崇明出事的时候,犹豫他为人正直,在朝中结交了不少的好友,阮崇明出了事,也不是没有人替他求过情,可是皇上直接发话,谁若是胆敢替阮崇明求情,一概赐死,这才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皇上是真的震怒了,谁人不知整个后宫,他最宠爱的便是骊贵妃。骊贵妃艳冠后宫,唯一遗憾的是进宫几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因为阮崇明的失误导致滑了胎,皇上得知此事的时候,恨不得要了阮崇明祖宗十八代的命!   当初只杀了阮崇明一个人,都算是他开恩了。   可是如今,竟然又有个不知天高时候的小子,在他面前说,想要重新彻查当初的案子?   宋河哪里看不出来皇上已经震怒了,可是他会站在这儿,就早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故而他只是抬头看向皇上,眼中没有丝毫惊慌:“草民,只有这一个心愿,求皇上成全!”   ……   地牢里,宋河盘坐在地,回想着之前皇上因为震怒而将他下了大狱的场面,还有他对皇上说的最后一句话:“皇上既然是明君,又答应了草民不论何事都会成全草民,为何又因为草民提出来一个心愿而震怒?若是阮院史死有余辜,草民无话可说,可若是阮院史的死当中有猫腻,那皇上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阮院史蒙冤而死?皇上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敢对着皇上说出这些话来的,宋河是第一个。当时宋河也看到了皇上看他时,眼中藏着的杀心。   他倒是没有害怕,就是有些着急,他原本还想早些回去的,没想到却进了地牢了。这估计是一场持久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去,就怕小鱼儿会出什么事。   这时,过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原来是有人来探监了。是个男子,手中拿着一个食盒,走到宋河隔壁停了下来,看向里面的人,赶紧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吃食拿出来一件件递过去,声音有些哽咽:“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快多吃一些……以后……以后恐怕就……”   吃不到了。   最后几个字,男子没能说出来。宋河心想,看来隔壁是个将死之人,原来自己如今身处的是死牢吗?地牢也分一般地牢和死牢,死牢关押的都是一些将死之人。他站在阴影当中看着旁边的那个男人,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倒是沉稳许多,许是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到了这种关头,反而不怕了。她道:“嗯,我要把所有好吃的统统吃光……许大哥,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最喜欢吃你的做的饭菜了吧?”   “你这傻瓜……何苦做这种事情……”男子悲痛万分。   女子继续说道:“我死了之后,许大哥重新再找个人喜欢吧,我今生背负了太多,没办法像个普通人一样跟许大哥成亲过日子,下辈子……我等你,好不好?”   说到这儿,男子已经开始哭了出来。   而宋河在听见了女子的声音之后,却是有些诧异,这是白秋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再结合他们的对话,他隔壁之人必然就是白秋了。   等到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宋河唤道:“白秋?”   白秋听见宋河的声音也十分诧异,宋河破了案子,不应该去受奖赏吗?怎么也被关进地牢了?她赶紧问道:“是你?你不是应该……怎么会……”   宋河听罢,笑了笑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白秋这才明白原来宋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家人翻案,心中也十分的敬佩。至于她自己会被抓住,她从来没有怪过宋河,她自己做了这种事情,早就做好了会被抓住的心理准备,没有宋河,也有别人。   “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擅自住了进去,实在是抱歉。”宋河在对他们擅自住进白家的事情而道歉。   白秋摇头说道:“没事,反正今后那儿也没人会住了。那你如今被关在这儿,什么时候会被放出去?阮姑娘她们会不会再碰上那些黑衣人?”   宋河沉吟:“我就是担心此事,我这么久不回去,小鱼儿肯定会担心我,若是她出来找我,恐怕会遇上那些黑衣人。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让这位兄弟去给她们送上几日的吃食,再带个话,说我过几日就会回来,让她们不要担心。”   白秋看向许大哥,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好,许大哥肯定会帮这个忙的,是吗?”   其实论私心,许大哥知道是宋河破了此案,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如果没有宋河,或许白秋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他们或许还能逃走过几年的安稳日子,或许白秋会嫁给他,再生几个孩子……   要是逃得再远一些,或许官府永远都抓不到他们,他们就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了……   可是,这些幻想如今都幻灭了,成了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也明白,就算他们真的侥幸逃脱了,那幸福也是偷来的。所以他点了点头,说道:“宋兄弟,你放心吧。”   ********************************   阮瑜站在门前,焦急的等待着。宋河是早上的时候出的门,如今天都快黑了,可是他还是没有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里慌的厉害,双手揪着衣襟,眉头紧蹙。   阿襄因为身子不适,只能躺在床上。她见阮瑜这样,知道她心里着急说道:“小姐,你就别担心了,宋少爷是去宫中见皇上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唉。”阮瑜叹了口气,“这我倒是不怕,我就怕他出门的时候又遇上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那么多,宋河又受了伤,若是再遇见,动起手来宋河会吃亏的。   阿襄说道:“这青天白日的,他们总不敢太猖狂了,应该没事的……”   恰是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急促的敲门声,阮瑜和阿襄对视一眼,二人的眉梢皆爬上欣喜,阮瑜抿唇道:“肯定是宋河回来了!我去开门!”   可是真走到了门前,她又有些紧张起来,沉声问道:“谁?”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是阮姑娘吗?是宋兄弟托我过来给你们送些吃食的。”说着,许大哥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香囊,从门下递了过去,“这是宋兄弟让我拿来的信物,说阮姑娘看见,就什么都明白了。”   来人不是宋河,阮瑜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可是接过那人递过来的荷包,看着上面的刺绣,她攥在手中,紧紧握着。这是她绣的,重阳节那日送给宋河的。   那日宋河还送给了她一个小兔子的灯笼,可惜后来回扬州时没法子带去。   阮瑜赶紧开了门,让人进来了。   许大哥给她们送了好几日的吃食,又按照宋河的吩咐,没有说宋河被关进地牢的事情,而是说他被事情耽搁,需要晚一些才能回来。   阮瑜听罢,没有怀疑,毕竟这事儿原本就没那么容易办。她朝许大哥道了谢,许大哥说他会隔几日来给她们送一次生活用品,她们需要什么就跟他说,千万不能自己出门。   阮瑜都一一应下了。   ************************   十日过后,地牢里。   皇上看着被关在地牢里的宋河,说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换个心愿。”   十日之前,他听了宋河的话之后震怒,便命人将他压入地牢,等候处置。可是他身为帝王,金口玉言,既然说了会赏赐查明案子的人,就会做到。这十日以来,他一直在等宋河开口求饶,可是十天过去了,宋河都没有求饶过。   倒是他没有忍住,出现在了这里。   面前这个年轻人,到真是个能成大器的,将来若是能为他所用,倒不失为一个人才。皇上是爱才之人,自然也会对宋河这种人比较宽容,甚至不惜屈尊降贵,来到这地牢里,就为了问宋河一句可愿意更改心愿。   而宋河跪在地上,冷声道:“草民只有这一个请求,求皇上让草民重新彻查阮院史的案子!”   “你!”皇上被宋河气的不轻,伸手指着他,眉毛倒竖。   终于,他还是叹了口气:“好,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朕就如了你的愿,可若是查出来的结果与当年一样,你又该当如何?”   “草民随皇上处置!”宋河听皇上答应,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皇上终于答应了,也不枉他在地牢里住上几日。 第69章   一个月之后, 已进了腊月。   天气早已经进入冬天了, 原本秋意萧索的扬州进了冬, 快到了年关,家家户户门前都张灯结彩,热闹的紧。   前些日子,宋河终于查清了当年的案子。当初阮崇明给骊贵妃开的药方的确是用来保胎的安胎药, 骊贵妃腹中的孩儿之所以会滑落,是她自己弄来了堕胎药喝下去的,原因是当初她是被逼着进宫服侍皇上的,在进宫之前已经有了意中人,这么些年来,她虽然宠冠后宫,可对方终究不是她心爱之人。   故而, 在得知自己怀上了皇上的孩子时,她就没想过要生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害阮崇明, 据骊贵妃亲口所言,是因为当时她跟她的意中人见面时的对话, 被阮崇明听见了。骊贵妃害怕阮崇明会告发自己,这才先下手为强,用自己腹中孩儿,害了阮家一家多口。   案子被查清之后, 皇上立马下旨还了阮家的清白。只不过也下了禁令,不允许任何人讲骊贵妃的事情说出口。骊贵妃身死,也只是对外宣称是病死的, 一切的真相都会被掩盖起来,关于皇家脸面的事情,没有人敢多言。   阮府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阿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眼前景象,不由瞪大了眼睛。她走到外面,伸手去接从天下纷纷飘下来的雪花,眼中满是欣喜:“小姐,小姐,你快出来看呀!下雪了!”   倒不是阿襄没见过下雪,只不过南方本就不是个雪多的地儿,若是碰上了,连着好几年不下雪都是常事,故而她见到下雪了,才会这般高兴。   阮瑜听见了声音,拿着药箱也准备走出去,却被人叫住了:“等会儿,今日变天了,你多穿点,否则替旁人治好了病,自己反倒病了。”   说着,宋河便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俯下身子,披在了阮瑜的身上。他的手穿过她的耳畔,将系带系上。   阮瑜抿了抿唇,嘴角带着笑意,点头柔声道:“我省得的,你也去准备一下吧,咱们差不多也该开张了。”   “好。”宋河笑了笑,伸手接过了阮瑜手中的药箱,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攥住她的手,二人一同走了出去。   走到门前,果然发现外面已经下着小雪了,因为刚刚下起,所以地面上并没有白茫茫一片。阮瑜见阿襄那样高兴,又怕她不小心伤到伤口,不禁提醒道:“阿襄,你的伤才好,小心着些。”   “小姐,我知道啦!”阿襄答道。   天儿太冷了,说话的时候嘴里呵出来的气白茫茫的。阿襄跑到阮瑜身边,几人抬头看向曾经写着‘阮府’二字的匾额,如今已经成了‘阮氏医馆’,这字是皇上亲笔提的,还追封了阮崇明和阮瑾。   只不过,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小姐,医馆就咱们这几个人,能忙的过来吗?还有银钱的问题……”阿襄问道,他们平时都是免费问诊的,也不收钱,到时候医馆不会倒闭吧?   宋河说道:“钱的事情不用担心,皇上跟我打赌赌输了,以后这个医馆的所有费用都由他来出。”   阮瑜笑道:“阿襄,你的伤还没好,就别操心这些了,你先去后院休息,这儿有宋河帮忙,不会有事的。”   “没事儿,小姐,我都躺了这么久了,你就让我帮帮忙吧,今儿是咱们‘阮氏医馆’第一天开张,来看病的人肯定很多,哪怕我在旁边帮着搭把手也是好的。”阿襄撒娇道,自从一个月前她受伤之后,便一直在床上躺着,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来活动活动,只怕都要发霉了。   见阿襄坚持,阮瑜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道:“那好,那你便在旁边看着好了。”   宋河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去门前将开张的鞭炮给放了,鞭炮声噼里啪啦的,预示着他们这个医馆将来的生意肯定会红红火火。   鞭炮声响了之后,便算是正式开张了。   扬州城的百姓们早就得到了阮院史翻案了的消息,所以在这日,就算那些身子没有任何不妥的人,也都过来凑热闹了,没过多久,阮氏医馆外面便围满了人。但秩序倒还算不错,大家纷纷对阮瑜表示了祝贺的同时,也留出来一条路专门给来看病的人。   阮瑜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家门口给大家看病了,如今虽然忙碌了一些,她却觉得十分的充实,丝毫不觉得累。   有阿襄和宋河二人的帮忙,几人干起活来井然有序。   这时,走过来一对小夫妻,男人扶着娘子,说道:“小姐……我娘子说她最近有些不舒服,总是头晕,呕吐,是不是伤风了?”   阮瑜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又看向身旁的阿襄。阿襄与阮瑜的眼神对上,眼中并没有阮瑜所想象的难过,反而抿唇笑了笑,似乎是在说着‘从前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小姐不必担心我’。   这个男子正是平安,当初阿襄原本可以跟平安成婚的,可是为了阮瑜,她跟着阮瑜去了蜀中,平安也娶了别人。   阮瑜给平安的娘子诊了脉,说道:“平安,你娘子并非受了伤风,而是有孕了,应该已经怀了两个多月了,胎位稍微有些不稳,我给你开些安胎药,你拿回去给你娘子吃,切记让你娘子不要干重活,多休息。”   “蓉娘有孕了?!我要当爹了!”平安听了阮瑜的话,原本见到阿襄时,面上的一丝苦涩全然消失,替代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此时的他简直像个孩童一般,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不停的重复着‘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太好了太好了!’。   蓉娘见罢,眉眼间也满是欣喜,见这么多人都瞧着,有些羞赧,赶紧拉了拉平安的衣袖,小声道:“相公,这么多人看着呢。”   平安听罢,这才冷静了许多,只是抓住蓉娘的手,保证道:“蓉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其实当初阿襄的离开,他不得已娶了蓉娘之后,心中还是惦记着阿襄的。这次带着蓉娘来这儿看病,一是觉得他当初是阮家的下人,如今阮家得了清白,他必须得过来,二是……他也想再看看阿襄。   不知道她如何了,过得好不好,可有……说人家?   所以当他到了这儿的时候,隔得远远地就瞧见了阿襄,他看着阿襄站在小姐身旁,偶尔跟小姐说上几句话,眉眼间充满了笑意,虽然他不敢上前去同阿襄说话,可是心中却是忍不住跟着高兴的。   蓉娘腼腆一笑:“说什么呢,相公待蓉娘一直都很好。”   阿襄按着阮瑜写的方子配好了安胎药递过去,笑着说道:“恭喜你们。”   蓉娘并不认识阿襄,故而只是抿着唇红了脸笑着,平安的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深呼吸说了句:“多谢你。”   接过了药包,平安带着蓉娘走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阿襄,阿襄已经在给下一位病人抓药了,似乎是心中有感,恰好抬头与平安的眼神对上,也不过是相视一笑,再没有多余的了。   “相公,怎么了?”蓉娘呐呐道。   “没事儿,咱们走吧。”平安摇摇头,伸手握住蓉娘的手,抬步走去。他与阿襄虽然错过,但他如今娶了个好媳妇儿,他相信,阿襄将来也会嫁一个好夫君的,一切都会很好。   又连着给好几位病人把了脉,阮瑜终于空了一些,她看向阿襄,问道:“方才你瞧见平安了?”   “嗯。”阿襄一边整理药材一边点头。   “那你……见他娶了妻心里可难受?”阮瑜试探着问道。   阿襄摇摇头,笑着说道:“小姐,当初我同你走的时候,就想过这种可能了,我没有权利要求他等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给他,他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娶妻是应该的。如今他过得这样幸福,有了好妻子,又有了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难过呢?”   “小姐,我如今有小姐,将来等小姐嫁给宋少爷了之后,阿襄也会找个好郎君嫁了的……唔……我已经想过了,我也要找一个会医术的郎中做夫君。这样的话,咱们阮氏医馆就不怕忙不过来了。”阿襄嘻嘻笑着说道。   阮瑜伸手在她鼻尖一点:“好,都听你的。”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宋河见她们二人说的起劲,也凑了过来问道。   阿襄张口便准备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再陈述一遍,阮瑜却红了脸,赶紧说道:“没、没什么,就说今日咱们的生意可真好……”   宋河凝眸看着阮瑜,见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耳根子也红了。他伸手捏了捏阮瑜的耳朵,说道:“是穿的太少了么?怎的耳朵都冻红了。”   阮瑜低头咬着唇,她知道宋河是故意的,他明知道……她的耳朵并不是冻红的……是因为害羞,才红的。   恰是这个时候,人群里走来了几个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瑜,瞧瞧我带着谁来了。”   阮瑜正不知道该怎么像宋河解释呢,听见展萧的声音感觉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抬头看去。只不过,在看到展萧身旁的人之后,阮瑜怔愣了片刻,呢喃道:“苏姐姐……?”   苏绮云见到阮瑜,脸上露出笑容,朝怀中的孩子小声说道:“晋儿乖,快叫姑姑。”   “姑姑~”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如今的晋儿已经会叫人了,苏绮云让他叫姑姑,他便乖巧的叫了一声‘姑姑’。   阮瑜听见这声‘姑姑’,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个孩子……果真是她哥哥的骨肉,是苏绮云为了瞒她,所以故意将孩子的月份说小了些……   阮瑜眼中冒出水汽,嘴角却抿着笑,她走到苏绮云身旁,张开手:“晋儿让姑姑抱抱好不好?”   晋儿倒是不怕生,抑或是骨子里的亲情是抹不掉的,晋儿见到阮瑜的第一眼就喜欢,如今阮瑜要抱他,他也很高兴,待在阮瑜怀中乖巧极了。   “晋儿……”阮瑜哽咽,一滴热泪滑落,落进雪地里,即刻融化。   哥哥,晋儿……是你的孩子呀,是我们阮家的孩子。 第70章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骊贵妃抬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眯缝着双眼, 眼神当中明明灭灭, 神情复杂。七年前,就是因为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青眼,她从小小一个戏子,成了宠冠后宫的骊贵妃。   世人都羡慕她圣宠不衰, 后宫里那些妃嫔们,个个将她恨到了心坎儿里,每每见了她,总是表面恭维,背后却恨不得撕了她。   是啊,她是皇上最最宠爱的骊贵妃,她只要说一句喜欢, 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给她摘下来。世上所有的珍宝, 他都要送给她。   可是她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快乐?这深宫庭院,高高耸立, 将她困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曾经想要的,不过是嫁给自己的意中人,过简简单单的日子而已啊……   骊贵妃抿唇笑了笑,她容颜俏丽,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就如皇上初见她的那一笑,淡淡的,仿佛刚等待着绽放的花骨朵,充满了香气。   “皇上,臣妾再给你唱一出戏吧。”骊贵妃没有得到皇上的授意,擅自站了起来。她当着皇上的面,脱掉外衫,露出里面的戏袍,渐渐唱开了。   曾经的记忆也渐渐浮现眼前。   骊贵妃本名叫做苏玉婵,乃是扬州人士,她爹娘早死,打小便跟在叔叔婶婶后头讨生活。可是叔叔婶婶并非良善之辈,家中也不宽裕,嫌苏玉婵在家中白吃白住,因着苏玉婵她阿娘本是戏子,苏玉婵又生了一副好嗓子,打小便有唱戏的天赋,二人一合计,便将苏玉婵送到了戏班子里去学唱戏。   戏班子里包吃包住,若是学出师了能上台唱戏,还能有工钱拿。   苏玉婵打小便对唱戏感兴趣,到了戏班子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她学习刻苦用功,不过几年的工夫,就成了戏班子里的台柱子。   越来越多的人闻名而来,就为了听苏玉婵唱戏,苏玉婵也没少挣,只不过她挣得这些银钱全部都被叔叔婶婶给拿走了,若是她不肯给,便要打她。   原本叔叔婶婶答应她,只要她挣够了钱就放她走,可是她挣得越多,他们就越不肯放。他们又不是傻子,脑子灵光的很,一合计,若是真把苏玉婵这棵摇钱树给放走了,将来谁替他们挣钱?   无论如何都不肯放。   苏玉婵厌倦了每日无休止唱戏的日子,她喜欢上了在她最常唱戏的酒楼里做过一阵子店小二的书生。她知道那书生家中穷苦,阿爹早死,家中只有一个病弱的娘,他中了秀才,还想继续科考,可是家里没有钱,只能靠做活计挣了钱之后,再去参加科考。   书生生的面白瘦弱,可是却在有人调戏苏玉婵的时候挺身而出,与那些人打了起来,虽然最后受伤最重的人还是书生,可他却告诉苏玉婵:“谁以后若是还敢欺负你,你便来告诉我,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是苏玉婵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样保护。   本就是豆蔻少女,自此便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书生,二人年纪相当,书生渐渐也喜欢上了苏玉婵,并且允诺她:“等我中了举,我就上门提亲。”   书生果然没有骗她,在中了举子之后立马便上门提亲了。可惜书生哪怕中了举,也只是个穷举人,苏玉婵的叔叔婶婶非但没同意这门亲事,还将书生骂了出去,说书生是癞□□想吃天鹅肉。   苏玉婵见罢,只得将这些年来自己偷偷攒下来的一些私房钱拿了出去,求叔叔婶婶能够成全他们二人。可苏氏见苏玉婵竟然敢藏私房钱,又抓着她毒打了一顿,这才消停。   苏玉婵被关了起来,不能跟书生见面了。   她每日以泪洗面,心想着只要她的嗓子坏了没办法唱戏了就好了,于是她在冬日里洗冷水澡,终于染了伤寒。她也不肯安生吃药,不过多日,嗓子便坏了说不出话来。   叔叔婶婶原本只是想稍微教训一下苏玉婵,没想到她竟然会成了这样。一个戏子坏了嗓子便一无是处,这棵摇钱树就摇不出钱来了。   他们带着苏玉婵去看了好几个大夫,那些大夫统统都说嗓子坏的太严重了治不好了。   就在苏玉婵心头欢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脱离叔叔婶婶,跟书生一直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带着她去了通和坊的活神仙阮崇明那儿。   阮崇明医术精湛,不需几日就治好了苏玉婵的嗓子,她的愿望落了空,又得继续去唱戏了。   后来她在去安亲王府上唱戏的时候,遇上了七年前的皇上,那时的皇上喝多了酒,见到容颜俏丽的苏玉婵,当即便要了她的身子。   若说在此之前苏玉婵还抱着能和书生在一起的心思,如今才是彻底绝望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失了身子,她想去死,可却被安亲王逼着随皇上回京,因为安亲王告诉她:“若是你不乖乖听话,我便让你的心上人生不如死。可若是你老老实实的去侍奉皇上,那他将来自然也是官运亨通。据我所知,明年他会再次参加科举,到时候他能不能中前三甲,就看你了。”   苏玉婵跪在冰凉刺骨的青石板上,抬头看了看四方院中阴沉沉的天,她终是悟了,像她这样的人,这辈子都没办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了。   她苦涩一笑,呢喃道:“好,都听王爷的。”   后来,戏子苏玉婵成了骊贵妃,从前的书生也成了如今皇上跟前的宠臣,果真如安亲王当年所说,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只不过,不论是当年的书生还是如今的宰相,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一切竟然是靠自己心爱的女人所换来的。这些年他虽然身居高位,可一直未娶,他在寻找着当年那个唱戏格外好听的姑娘,那个……会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牵起他的手,轻轻呵气吹着他手上因为天气太冷而生了冻疮的伤口处,问他疼不疼的,姑娘。   二人都没有想过,再次相见时,分明隔得那样近,却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他问她为什么。   骊贵妃没能忍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荒唐话,竟然被那日给太厚请平安脉的阮院史所听见,后来,便有了骊贵妃不惜用自己腹中孩儿来陷害阮院史,安亲王设计阮瑾错手打死人的事情。   阮家一朝家破人亡,只剩阮瑜一人。   其实当初骊贵妃召阮瑜进宫过,她本想赐死阮瑜,可是瞧见她红着眼睛站在廊下,鼻头红扑扑的,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便心软了。   曾几何时,没了父母双亲庇佑的她,也如同阮瑜一般。   一曲唱罢,骊贵妃凝视着皇上,接着又将视线落在一旁宫人端起的托盘上放着的鸩酒上,她抿唇笑了笑,走到宫人跟前,将酒杯拿起,抬头,一饮而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皇上,这酒……臣妾先干为敬了……”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腹中如同火烧一般,吞噬着她的五脏六腑,痛不欲生。她吐出一口污血,嘴角仍然带着破碎的笑容,“皇上……臣、臣妾……”   龙椅上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不顾体面奔跑下来,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悲痛万分:“你何苦……难道朕对你不好吗?朕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珍宝都给你啊……朕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曾……爱过朕?”   九五之尊问出这样卑微的话,心中定是爱惨了怀中的女子。   “臣……臣妾……唔……”最后呕出一口鲜血,骊贵妃的手终究是落了下去,再也没能抬起来。   其实两人相处七载,她并非铁石心肠,又怎么会一丁点爱意都没有呢?她自小就没有得到过旁人的爱,后来被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捧在手心里,何曾几时,她必然是动心过的。   只不过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要错过彼此。 第71章   阮府今日张灯结彩, 锣鼓声熏天, 热闹的紧。   阮瑜坐在梳妆台前, 看着铜镜当中倒映的身影,怔怔出神。女子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嫁衣上的鸳鸯戏水绣的栩栩如生,瞧着竟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她伸手拂过鸳鸯的眉眼, 呐呐问向正在替她梳头的人:“嫂嫂,我果真要出嫁了?”   苏绮云见她这般呆滞,禁不住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抿唇笑道:“你呀,难不成是高兴的都糊涂了不成?今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呀,你身上这件嫁衣,还是我同你一起缝制的呢。”   经苏绮云提点, 阮瑜这才想起来了,是啊, 这件嫁衣她们准备了一个多月,这上头的一针一线, 都是她仔仔细细用心绣的,为的就是今日穿着这件嫁衣嫁给宋河。   今日就是正月初八了啊。   阿襄作为陪嫁丫鬟,今日也穿着喜庆的衣裳,听了阮瑜的话, 凑过来说道:“小姐这是高兴过头了,都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了呢。”   恰是这时,外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苏绮云赶紧说道:“呀,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再过会儿迎亲队伍就要来了,我赶紧给你把头梳好要紧。”   其实一般人家出嫁时都会找来成亲之后日子过得最幸福顺遂的妇人来给新人梳头,可是阮瑜却叫来苏绮云,她是不大信那些的,可是她觉着,若是她哥哥还在世的话,苏绮云也会幸福顺遂,她的家人都没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嫂嫂,她便找来了苏绮云给她梳头。   宋河就更不是那种拘于小节的人,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苏绮云的动作稍微快了一些,手中拿着梳子,梳一下便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注①”   连梳了好几下之后,苏绮云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阿瑜,见到你如今这样,父亲、母亲还有相公,也就安心了。”   “嫂嫂……”阮瑜转过身,拉住苏绮云的手。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然等会儿该误了吉时了。”苏绮云擦擦眼角的水润,接过阿襄递过来的红盖头,盖在了阮瑜的头上。   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阮瑜由苏绮云和阿襄搀扶着走了出来。   宋河骑在高头大马上,早已经等急了。他见阮瑜穿着大红嫁衣走了出来,眼神便如同狗皮膏药一般黏了上去,怎么都移不开了。只可惜盖了红盖头,他看不清如今阮瑜的模样……否则……   宋河心中一阵悸动,他弯了弯身子,想要从下而上看一看阮瑜如今的模样,却还是没能成功,倒是引来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嬉笑:“快瞧啊!新郎官已经等不及要看新娘子了!”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要羞死了,可偏偏宋河却不觉得丢人,看着那些人直言道:“那是自然,我媳妇儿,我当然想要赶紧看看了!”   宋河的话传到了阮瑜的耳中,阮瑜霎时羞红了脸,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红色绣花鞋。宋河这人,果然还是同从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知羞。   阿襄笑出来:“小姐,宋少爷……不,姑爷的眼睛就跟长在小姐身上了似的,总也移不开呢。恐怕是知道小姐穿上这身嫁衣有多好看,已经等不及想要看看了。”   “阿襄……你也笑话我……”阮瑜咬唇,急急说道。又怕被人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故而说话的声音是极小的。   “阿襄哪儿敢呀。”阿襄摇摇头赶紧搀扶着阮瑜进了大红轿子,直到落了帘子,宋河这才将目光移开。他牵起马绳,掉了个头之后,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宋家在蜀中,而阮瑜与宋河的婚礼是在扬州进行,所以阮瑜是在阮府出嫁,迎亲的队伍绕着通和坊一周之后,再次回到阮府,宋河的爹娘已经在府中等候了。   一路上,看热闹的人手中都拿着鲜花,往篓子里扔进去。一朵鲜花代表一份幸福,这也是扬州出嫁时的习俗。像阮瑜这样篓子里扔的满满当当的,还是第一次。   大家感念了阮崇明的好,都祝福阮瑜,更有年纪大一些人直接嘱咐宋河:“新郎官,你娶得可是咱们通和坊活神仙的闺女啊,阮姑娘嫁进了你们家,你可一定要对她好啊!”   宋河大喇喇应下来:“娶媳妇不就是用来疼的?若我不对她好还娶她做什么?”   绕了一圈过后,迎亲的队伍终于再次来到了阮瑜,轿子落地。宋河从马上跳了下来,掀开帘子,伸手握住阮瑜叠放在胸前的手,声音别样的温柔:“小鱼儿,我们到了。”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叫阮瑜的心砰砰跳的厉害。她任由宋河温暖的手牵着,低头看着两人的婚鞋,跨过门槛,跨过火盆,然后来到了正厅。   宋父和秦氏坐在正位上,二人面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儿媳,原本穆氏也是嚷着要来的,只不过穆氏到底是年纪大了,再这样折腾不好,这才好说歹说的将她劝下来了。   只不过老人家为这事可没少抱怨,说她也就宋河这么一个孙子,连孙子和孙媳的婚礼都没能瞧见,或者还有什么意思,宋父没办法,便说那等回了蜀中让两个孩子再办一次婚礼。他们之所以会答应在扬州办婚礼,为的便是让阮府上下的人能够在九泉之下亲眼看着阮瑜嫁给宋河,能够安心。   执礼官唱词:“一拜高堂——”   宋河和阮瑜对着宋父和秦氏,深深一拜。   “二拜天地——”   二人再拜。   “夫妻对拜——”   转过身来,二人面对着面,可却因为阮瑜头上盖着盖头,宋河又想离阮瑜近一些,没估好距离,夫妻对拜的时候二人竟然碰了头,惹得前来喝喜酒的人哄堂大笑,就连宋父和秦氏互看一眼,没忍住也笑了。   宋河倒是不疼,就怕撞疼了阮瑜,赶紧急哄哄的问道:“小鱼儿,可有撞疼了你?”   哄笑声充斥在耳畔,阮瑜的脸上飞上红霞,咬唇小声说道:“我不疼……你、你先别说话了。”   这话说完,接下来的便是那句:“送入洞房——”   宋河的朋友都在蜀中,所以如今也没有人能够灌他酒,他索性连客人也不招待,直接就留在了新房内。阿襄原本以为宋河会等会儿再过来,可看这模样这新姑爷是不想出去了,阿襄眼观鼻鼻观心,索性自己先退下了。   此时房中只剩下阮瑜和宋河两个人了,静的只听得见二人沉重的呼吸声。   宋河走到阮瑜身边,伸手将盖头拿下来,说着:“肯定闷坏了吧,赶紧……”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呆愣住了。他从前是见过新娘子的,知道新娘出嫁这一天是女子这一辈子最美丽的时候,可是他从没想过阮瑜会这样好看,他眨了眨眼睛,将剩下的话咽进肚里,呢喃道:“小鱼儿……你真好看……”   阮瑜抬眸,看着眼前头戴喜冠的男子,听了他的话后又将头低了下去,小声说道:“就能贫嘴……”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宋河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喉间发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全身上下都滚-烫,好像喝进去一杯烫茶一般。   他慢慢的凑近阮瑜,呼吸喷薄在阮瑜的耳畔,阮瑜想起昨夜苏绮云跟自己说过的那些夫妻床-第间的事情,面上羞得通红:“宋河……我、我……”   “小鱼儿……”宋河吞了口唾沫,轻轻的将阮瑜压-在身-下,唇-瓣由她的耳畔转移到她粉-嫩的唇上,接着便吻了上去。他没轻没重,将阮瑜弄-疼了一些,阮瑜嘤-咛出声,却成了刺-激着宋河继续往下的催促。   手指划到衣衫处,轻轻用-力,阮瑜身上的衣-衫-滑-落,不过多时,二人的衣衫同时掉落在了地上。大红色的床帘落下,挡住无尽旖-旎。   ************************   一年后。   “少夫人,眼瞧着日子快要到了,咱们的问诊摊暂时不要摆了吧。”阿襄看着阮瑜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头十分的担心。少夫人已经怀了九个多月了,都说十月怀胎,眼看着就要到日子了,可是小姐说她平日里总也不出门不做事都闷坏了,好说歹说才缠着老夫人答应让她出来问诊,如今又哪里那么容易肯收摊的?   阮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伸手抚摸了一下,恰好肚子里的孩子伸脚踹了她一下,与她的手掌碰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小娇娇。   阮瑜眼中露出惊喜:“阿襄你瞧,这孩子在踹我呢。”   “是呀,小少爷和小小姐在让小姐赶紧回去歇着呢。”阿襄顺势说道。   阮瑜怀的是双胎,至于是龙凤胎还是双胞胎暂时不知道,只不过阿襄一心想着生一男一女最好,故而一直以‘小少爷’和‘小小姐’称呼。   阮瑜见阿襄这样紧张,又见今日来看病的人并不多,索性便打算回去了。恰好宋河从衙门回来,见阮瑜还在府门口坐着,赶紧走过来搀扶住她:“不是说了每日只能看半个时辰的病?今日怎么超时了?仔细累着了。”   自从阮瑜怀了身子之后,兴许是宋河快要当爹了,性子也改了不少,变得温柔了,说话也不像从前那样不招人喜欢了,总之旁人见了,便说清河县的小霸王成了小白兔了。   “正要回去呢,你昨日的那个案子查好了?”阮瑜见了宋河,抿了抿唇问道。   “嗯,刚结案,我惦记着你,便早些回来了,还去菜市口买了只乳鸽,等会儿给你炖汤喝。”宋河笑着,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阮瑜隆起的小腹,“来,让我听听我家闺女想不想喝。”   他将耳朵贴在阮瑜的肚皮上,过不一会儿便说道:“她们都嚷着要喝鸽子汤呢,阿襄,你将这乳鸽拿到厨房去,让厨子给炖的烂烂的。”   “好,我这就去。”阿襄接过乳鸽,笑着答应了,可还没走上几步,便听见了身后传来阮瑜的呼痛声。   阮瑜原本由宋河搀扶着,突然觉得肚子开始痛起来了,她的眉头一皱:“相公,我……我的肚子……好痛……恐怕是要生了……”   宋河急坏了,一把将阮瑜抱了起来,朝阿襄叫道:“阿襄,先别管鸽子了,赶紧去叫稳婆,再通知祖母和我娘!”   ……   因着阮瑜孕中常走动,故而孩子生的比较快,约莫过了三个时辰之后,在外头急的满头大汗的宋河终于听见了里头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穆氏心里头惦记着阮瑜,也坐不住,在隔壁跟着等了几个时辰,此时几人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都松了口气,穆氏更是拜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宋河抬步走上去,稳婆刚抱着孩子走出来,宋河便朝里头看着:“小鱼儿可好,她没事吧?”   稳婆见罢,笑着说道:“不问孩子,一来就问娘子的,宋公子也算是头一人了。宋公子放心,少夫人身子好得很,只不过是生孩子累着了,正由婢子服侍着喝补汤呢。来,这两个孩子宋公子快瞧瞧,一子一女,正凑出了个好字呢!恭喜啊!”   秦氏赶紧去看孩子,跟宋父一人一个的抱住了尚在襁褓当中的孩子:“哎呦,快瞧瞧,这俩孩子生的可真跟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啊……瞧瞧这眼睛……乖~”   “让我瞧瞧,快让我瞧瞧。”穆氏早已经等不及了,嚷着要看重孙子。   宋河见孩子都有人照看了,趁着稳婆不注意,赶紧钻进了房里去看阮瑜了。稳婆见罢正要提醒男子不得入内,却见穆氏朝她摆了摆手:“行了,就让他去吧,他心疼他媳妇儿,不会听你这道理的。左右他就是个不守礼的,也不差这一件。瑜丫头生孩子也辛苦了,让他去瞧瞧也好,免得他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怎么要命的一件事情,真当多容易似的。”   说罢,她又问稳婆:“那几盆血水都没倒吧?”   稳婆摇摇头:“当时情况紧急,哪里来得及倒呀老夫人。”   “那正好,吓一吓这小子。”穆氏嗔道。   稳婆原本以为穆氏问这样,是要责怪自己没有把妇人生子的血水倒掉,会冲撞到了宋少爷,没想到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见这家人和和睦睦的,心中感叹,当初整个蜀中都没哪个姑娘愿意嫁给宋河这个小霸王。   她们却哪里知道,嫁给宋河,才是天大的福气呀!   宋河进到房内,便见到床边上摆放了好几盆的血水,看得他心惊胆战。曾经不论遇上何事都镇定的宋小霸王,此时的手心早就冒出了一手的汗,若非看到阮瑜正在由阿襄一勺一勺的喂着鸽子汤喝,只怕他还以为……   “我来吧。”走到床边,宋河接过阿襄手中的汤碗,给阮瑜喂了一勺汤。   阮瑜见了他,问道:“孩子呢?”   “孩子有爹娘抱着呢,等会儿会抱进来的,你先好好休息。”宋河见阮瑜面色苍白,不过几个时辰的工夫,跟先前的她判若两人,心疼极了,“辛苦你了……”   阮瑜摇摇头,小声道:“不辛苦。”   没过多久,孩子果然被抱过来了,宋父不好进来,秦氏和穆氏倒是都进来看阮瑜了,交代她一定要好好休息,奶娘已经请过来了,孩子会有奶娘好好照看,阮瑜只管坐好月子,别留下病根就成。   看着床上两个皱巴巴的小团子,阮瑜的嘴角不由勾起来,心中暖洋洋的。   宋河牵着阮瑜的手,看着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说道:“我已经想过了,女孩儿姓宋,男孩儿姓阮,至于名字便由你来取,可好?”   不知是宋河的语气太过于温柔还是旁的,阮瑜听了这话,呆呆地看着宋河,心头感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知道宋河的意思,晋儿虽说是哥哥的孩子,可是到底是姓苏,若是她生的孩子姓阮,那他们阮家的香火变成继续绵延下去。   她喉间哽咽,抬头看向秦氏和穆氏,见她们丝毫没有因为宋河的话而感到惊讶,应该是早已经知道了宋河这个决定。   她伸手回握住宋河,点头道:“好。”   她觉着,她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便是嫁给了宋小霸王,才能成为他的心头宠,掌中娇。   注①:来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