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要娇宠》 作者:温初礼 文案: 傲娇大狼狗俊王爷vs身娇体软俏王妃 1.临安城暴戾不近女色的南安王奉旨娶了丞相府最不受宠的三小姐。 温浅以为自己婚后大概会过着守活寡的生活。 谁知不久后南安王府却传出消息,说堂堂南安王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妻奴。 温浅躺在床上欲哭无泪,在心里恶狠狠地说到:“以后谁再敢说陆景洵不近女色我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2.陆景洵第一次见温浅,她一袭红装、袅袅婷婷,却没能入他的眼。 后来的每个夜晚,陆景洵把温浅拥在怀中,附在她耳畔低语:“芸芸人海,我却只看得见你了。” 一旦入了眼,所有的风景是你,所有的梦亦是你。 从此,悲你所悲喜你所喜。 食用指南: 1.作者是亲妈,男女双C,1v1 2.坚持小甜饼一万年,甜甜甜是我们的宗旨 3.架空历史,谢绝考据,谢绝扒榜么么哒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陆景洵、温浅 第1章 大婚   王妃要娇宠   文/温初礼      正是盛夏时节,晨曦微露便晃得人睁不开眼,毒辣的阳光越过丞相府的高墙倾泻进院子,洒在点缀廊檐的大红缎带上。   今天是丞相府三小姐出嫁的日子,嫁的还是这临安城内的皇恩最盛的南安王,府中上上下下几日前就开始忙活起来,不敢有丝毫差池。   而作为这丞相府最偏僻的一座院子,楚湘阁的冷清与外面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如果不是院子里早前被下人挂满了大红缎带贴满了红喜字,根本没人猜得出来这里就是今天要出嫁的新娘子的闺阁。   温浅安安静静地坐在做工精巧的梨花木梳妆台前,任由青梧将自己的一头青丝盘成发髻。她出神地望着桌上立着的铜镜,镜里倒映出的画面有些朦胧,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正在梳妆的女子着一袭红装,皮肤白腻如脂,精心描过的黛眉下是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嫣红的双唇此时正轻抿着。   十日前被温之延接回丞相府时,温浅心里是欣喜的,她以为爹娘终于想起了她。温浅六岁起便被送到了临安城外的落雪山庄,由庄主梅落雪教养长大,没有得到过丞相府一丝一毫的关照。虽然嘴上不说,她心里却很羡慕温晴,同是爹娘的女儿,温晴自小便得到了爹娘所有的娇宠。   可是现实却浇灭了温浅心里所有的期待。她被接回丞相府,仅仅是因为太后下旨要将城丞相府的小姐指给南安王。   温浅虽然没有生活在这临安城中,但却从小受梅落雪的悉心教养,见识举止丝毫不逊色于这临安城中的大家闺秀,对皇城中的事也是略知一二。   这南安王府虽然皇恩盛重,南安王更是当今皇上、太后跟前一顶一的红人,坊间却有不少传闻说他因常年带兵打仗,脾气暴躁性格狠厉,心情稍有不虞便会对身边的人施用酷刑,所以军中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他。   温浅刚回来那日,她娘亲沈氏和姐姐温晴带了一大堆礼物来她这楚湘阁,热络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温浅被梅落雪保护得太好了,单纯得以为这些就是她期盼了很久的亲情,那一刻温浅很想跑回落雪山庄告诉她的落雪姑姑丞相府里的亲人都对自己很好,那些怕她受委屈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但是温浅还没高兴太久,便听沈氏说道:“阿浅,你如今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太后有意将你指给南安王,于你、于我们丞相府都是无比荣幸的一件事。”   沈氏明明端着一脸慈母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子,一字一刀地刺进温浅的心里,连她都知道那南安王的为人沈氏这种生在高门大户的贵妇人怎么会不知道。   “姐姐明明还未出嫁,怎会轮到我?”温浅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嫡亲的娘会这么狠心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阿浅,这么多年来是我们相府对不起你,所以娘亲希望能尽可能弥补你。这南安王在临安城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你爹见了他也要退让三分,”沈氏顿了一下,尽量让自己接下来的话听上去更加语重心长,“娘亲让你嫁进南安王府是享福的。”   要是温浅是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可能真的要被沈氏这副假惺惺的慈母面孔给欺骗了,乐呵呵地听了她的话嫁给那南安王。   她装作不经意地抽出被沈氏握着的手,越过沈氏直直地走到温晴跟前:“姐姐,阿浅自幼长在山庄,不如姐姐知书达理,我觉得姐姐更适合这个王妃的位置。”   温晴显然没想到这个妹妹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毕竟她从心底里觉得这位从小山庄里出来的妹妹上不得台面,更别说有资格做这南安王妃了,不过让她嫁给南安王那样的人她也是万万不情愿的。   沈氏瞪了一眼温晴,颇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重新拉起温浅的手:“阿浅你长年住在落雪山庄,不知道你这个姐姐一点不让爹娘省心,和太尉府那位不入仕的谢二公子看对了眼,要死要活地闹着要嫁给她。”   沈氏这句话说的倒是实话,当今皇上虽已登基两年却迟迟未立皇后,所以她一直希望温晴能够入宫,坐上六宫之首的位置,哪想温晴却看上了那个没出息的谢和。   温浅不想再和沈氏耗费口舌,表演着假惺惺的母女情深的戏码,最后还是应下了这门婚事,然后推说自己刚回府有些累了便将沈氏和温晴打发出了楚湘阁。   “小姐、小姐,大公子过来了。”飞絮冒冒失失地推门进来,将温浅的思绪拉了回来。   自从她应下了这桩婚事后,沈氏和温晴连虚伪的关心客套都省了,十天来连个人影子都没见过,她本以为今天没有人来送她出嫁,倒不想她大哥会过来。   青梧刚好替她盘完最后一缕头发,温浅还没来得及起身,便看见穿着一袭玄色长袍的温恒走了进来。温浅朝着他福身行礼:“大哥”。   温恒颔首示意:“我们阿浅今天出嫁了,哥哥过来送送你。”   温恒无比熟稔的语气让温浅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记忆中还在相府生活的那几年,温恒确实对她很好,处处护着她,对她是有求必应,可如今隔了十多年,这份自然到还真让温浅有些不习惯。   不过温恒好心来送她,温浅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温恒静静地打量着温浅,许久之后似是感叹地说了一句:“阿浅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的爱哭包了。”   突然被当面揭了短,温浅的脸微微发红,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是个爱哭包了。”   温恒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递过去,示意温浅接下。   温浅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兔挂坠,很惹人喜欢,温浅伸出葱白似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挂坠,一开口声音有点哽咽:“没想到哥哥还记得我以前最喜欢小兔子了。”   看见温浅眼眶微微发红,温恒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脑袋,却在即将碰上的时候生生停住了,笑得有点无奈:“算了,我们阿浅今天这么美,等下碰坏了你的头发怕是又要哭鼻子了。”   温浅被逗得破涕为笑,刚想说话,沈氏身边的丫头就来传话说是南安王过来迎亲了,让温浅赶紧过去。   温恒屏退传话的丫鬟之后,让温浅重新坐回梳妆台前,从青梧端着的托盘里拿起华丽的凤冠亲手为她戴上,待飞絮给温浅盖上红盖头后,才领着她去了正厅。   ——   按照礼仪,新郎迎娶新娘之前是要给岳父岳母敬茶的,可陆景洵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里,温之延和沈氏自然没有福气消受这杯茶,这个环节便作罢。所以温浅由青梧和飞絮搀着对陆景洵行过礼后,便上了花轿。   陆景洵也没多留,对着温之延拱手作揖后翻身上了马。   南安王和丞相之女大婚,算得上临安城里的大场面了,从丞相府到南安王府的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温浅坐在轿子里,有些烦躁地扯下蒙住自己视线的红盖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轿帘掀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略带好奇地打量马背上穿着绛红色长袍的陆景洵。   从温浅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陆景洵的线条分明的侧脸。她本以为常年带兵打仗的陆景洵会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如今一见却不想是一个身形挺拔、清秀俊朗的少年郎。   许是温浅的视线太有存在感,陆景洵若有所觉地转过身来,那一刹那温浅被这张脸惊艳到了,一时间脑子里只闪过“眉目如画”四个字。   陆景洵的眼睛长得很有特点,是狭长的桃花眼,眼尾略向上挑,看上去天生就带着一股邪魅。可他的眼眸却又是纯粹的墨色,深不见底,此时正冷漠地看着温浅,唇边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温浅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偷窥行为被抓了现行,有些慌乱地放下帘子,将盖头重新盖回头上,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长到看不见的尽头的迎亲队伍停在了南安王府的大门外,温浅被青梧、飞絮搀下轿,紧接着手里不知被谁塞进一条红缎带,缎带的另一端被陆景洵握着,两人在喜娘的吉祥话里进了王府。   老南安王早几年战死沙场,不久老王妃也跟着病逝了。所以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由太后主婚,拜堂礼中的拜高堂拜得自然也是太后。   顶着沉重凤冠穿着缀满金丝线的嫁衣完成所有繁复的礼节后,温浅感觉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她有些麻木地站在陆景洵旁边,听着底下跪了一地的人高喊着“恭喜王爷,贺喜王妃”,心中恍然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十天以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嫁人这件事,可是如此刻她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南安王妃了。   这种踩在云端的飘忽感一直持续到她被送进洞房,才被不知一会儿怎么面对陆景洵的紧张所取代。   飞絮看见温浅反复揪扯着嫁衣,知道这是自家小姐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赶紧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小姐,折腾了一天先喝杯茶吧,我等下去厨房找些点心来给您垫垫肚子。”   “飞絮,以后不能叫小姐了,要改口叫王妃。”青梧一边纠正飞絮一边上前两步接过温浅手里空掉的茶杯放回桌上。   温浅倒是不甚在意:“私下倒是无妨,人前说话注意点就行了,这里毕竟不像在落雪山庄随你们怎么散漫。”   话音刚落,外屋就传来敲门声,三个人皆是一愣。还是青梧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替温浅整理一番,才示意飞絮去开门。    第2章 冷落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飞絮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王妃,是陆侍卫求见。”   刚刚听见敲门声,温浅下意识地就把门外那个人当成了陆景洵,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记了,此时得知来人是仅是跟在陆景洵身边的侍卫,温浅一颗心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陆行被飞絮领进屋子,在距温浅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行礼,态度很是恭敬:“启禀王妃,城外军营派人来报说是有急事,王爷已经赶过去了,王爷走之前特地让卑职来告知王妃,今晚不必等他了。”   温浅小幅度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努力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后这才抬手取下红盖头,对着陆行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陆行原本颇有远见地提前准备好了一大堆借口打算用来搪塞这位新王妃,却没想到温浅如此冷静地就接受了新婚之夜被冷落的事实。不过陆行常年跟在陆景洵身边让他练就了一番处变不惊的本事,故而此刻也只是淡定地将那一大堆话咽回肚子里,说了句“卑职告退”后出了房间。   陆行刚将门带上,飞絮就憋不住了,有些气愤地跺跺脚,抱怨道:“小姐,他们太过分了吧,哪有新婚之夜扔下新娘子去什么军营的鬼道理啊。”   “我看你这个小丫头是活腻了吧,刚刚才告诉过你这里不比落雪山庄,要谨言慎行,结果你转身就给我忘掉了。”温浅故作严肃地戳了戳飞絮的额头。   飞絮也不惧,俏皮地冲着温浅拌了个鬼脸,贫嘴道:“青梧姐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被点名的青梧却迟迟没有回应,飞絮和温浅诧异地朝她看去,发现她正盯着床旁的烛台发呆。   “青梧姐姐?”飞絮提高声音又喊了她一声。   “啊?怎么了?”青梧回过神来,神色慌张地看了一眼温浅,很快又低下去。   “青梧,你怎么了?”青梧和飞絮自小就跟着温浅,此时仅凭一个眼神,温浅就能察觉出青梧不正常。   “王妃……”青梧伸出舌头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嘴,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温浅。   “刚回到丞相府时我好像见过陆侍卫,他穿着丞相府小斯的衣服。”   “你没看错?”这个回答不在温浅的预料之中,让她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青梧知道这种事马虎不得,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节:“应该没错,陆侍卫眼睛下面那颗小痣和我在丞相府见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温浅眯了眯湿漉漉的杏眼,一时也想不通为什么陆行会出现在丞相府,索性往后一倒,仰躺在宽大的沉香木床上,放空自己。   ——   不知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过陌生,还是因为这门亲事本身让温浅极度没有安全感,哪怕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了,温浅依旧睡不着,直愣愣地盯着鲜红的床帐看了整整一夜。   窗外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温浅认命地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头,披了件长衫翻身下床。   她趿着鞋子三两步走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一口闷下,这才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大婚第二天新娘要给长辈敬一杯新妇茶,而温浅这杯茶只能敬给太后了。想到这儿温浅像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一个人在还未来得及整理的衣橱里挑挑捡捡了许久,才换上一身裙摆用红色丝线绣了百花图样的象牙白曳地长裙,外罩一件镶有金丝的正红宫纱。站在铜镜前,温浅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满意地坐到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描眉、上妆粉、涂口脂。   飞絮和青梧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被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惊艳到了。而美人似乎美而不自知,温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不自信地问她们:“我这身打扮是不是不太合适?”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将手里端着的早膳放在桌上,默契十足地开口道:“合适得很,我们两个都快被你迷得走不动道了。”   温浅被她们两个一闹心中的紧张感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和她们逗趣的心情,转过身佯斥:“油嘴滑舌的丫头片子。”   青梧、飞絮服侍温浅用过早膳,眼见就要到进宫的时辰,陆景洵依旧没有露面,倒是陆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是奉命护送温浅进宫,不过路上只字不提陆景洵,温浅问起也打着太极避而不答。   坐在并不怎么稳当马车里,温浅勾起一抹冷笑,心想:陆行都在这里想必陆景洵也不会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要处理,既然铁了心不出现那就是打定主意想要自己难堪,那自己还偏不能如了他的意。   温浅自小便是这样,看着温温软软一个姑娘,心里却傲气得很,越是被逼到绝境越是不服输。   下了马车,青梧等人被留在了宫门口,温浅独自被领进了宫。皇宫很大,在不知道穿过了几座宫门后温浅终于看到了太后住的长乐宫。长乐宫据说是这皇城内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宫殿,哪怕一件不起眼的小摆设恐怕也是难得的珍宝。   温浅跟在宫女身后走进殿内,一眼就看见穿着华贵宫装的太后坐在首座上闭着眼假寐。温浅隐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握住,按着以前在书里看到的皇家礼仪,拢了拢宽大的衣袖,伏身跪下:“臣妾参见太后。”   可是太后却像没听见似的,连身形都未动一分,就这样将跪在地上的温浅晾着。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温浅的脚已经开始麻木了,首座上的人才清了清嗓子,不怒自威地开口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景洵呢?”   “启禀太后,王爷军务繁忙,今天未能与臣妾一同来给太后请安,臣妾先代王爷向太后请罪。”太后没开口温浅便不能起身,只得跪着回话,心里却早已将陆景洵骂了个狗血淋头。   温浅等了半天只听见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不知是相信了这套说辞还是没有相信。   就在温浅琢磨着是不是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太后再次发话了,不过话是对着身旁的宫女说的:“给王妃赐座。”   “臣妾谢过太后。”温浅强忍着久跪后的不适站起来,语气不卑不亢。   “哀家原本属意的王妃是你姐姐,可是谁想到温晴这孩子突然就病倒了。不过你既然已经嫁给了景洵,就好好……”太后的话在看到温浅的容貌时生生止住了。   太像了,这张脸跟十七年前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妃?你是如妃?”太后猛地站起来,朝着温浅的方向走了两步,因为激动步态甚至有些踉跄。   温浅显然也被太后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怕太后摔倒,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稍稍低下头避开了太后的视线:“太后想必是认错人了,臣妾是温浅,不是您口中的如妃。”   “是啊,你怎么可能是如妃。”太后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早已没了先前的威严,余下的只有悲凉。   有了这个小插曲,温浅明显感觉到太后对自己亲近了许多,不再拿捏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太后的那位故人如妃长得真的很像,沾了她的光。   两个人又聊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刚刚领温浅进来的宫女走到太后身边低语了几句什么,然后温浅察觉到太后似乎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温浅还未弄明白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太后对自己下逐客令:“哀家有些乏了,你先回去罢,改日再来陪哀家聊天。”   待温浅踏出了长乐宫,太后这才转过身去看一旁立着的绣工精巧的屏风:“还不出来,是要哀家亲自过去请你吗?”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走出一位身穿绛紫色长袍的男子,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嘴角噙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对着太后拱手作揖,道:“臣参见太后。”   “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太后佯怒瞪了陆景洵一眼,“不好好陪着你的王妃走正门进来,躲在哀家这屏风后面做什么?”   陆景洵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将太后的脾气摸得门儿清,知道她并未真的生气,于是径自在刚刚温浅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来,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开口,语气一本正经。   “太后知道这门亲事从始至终都不是我情愿的,不过既然您指了婚我便遵照您的意思娶了丞相府的小姐,但是这婚后生活还请您不要过问了,臣自会处理好的。”   太后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陆景洵会如此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微愣了一下才接上他的话茬。   “你可知当初你娘亲跟着你爹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特地托我看着你点一定要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如今也算完成你娘亲的遗愿了。”   太后语重心长地说完,端起案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小口,抬头去看陆景洵,顿了顿接着道:“哀家虽然老了但看人还是准的,这温三小姐是个可人儿,没什么心机,是个值得你好好相待的姑娘。”   陆景洵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松动,显然刚刚太后的一番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太后无奈地挥挥手:“罢了罢了,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倔,心里想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哀家答应你,以后你的后宅之事哀家都不会管了。”   说着,想起什么,太后忍不住数落:“你和皇帝没一个让哀家省心的。”   听到这儿,陆景洵知道太后这里是说通了,复又换上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臣认为皇上立后的事确实不宜再拖了,太后您可得多操心操心。”   陆景洵边说边起身,丝毫没有把皇帝出卖了后的愧疚,对着太后躬身行礼:“今日臣就先行告退了,军中还有许多事务等着臣处理,臣改日得了空再进宫来给您请安。”   “行了,你退下吧。”太后看着陆景洵转身离开的身影,心中忍不住真的琢磨起给皇帝立后的事情来。   而此时正在御书房埋首批阅奏折的皇帝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一旁服侍的小太监以为是窗户开得太大让皇上受了寒,赶紧命人去关上了所有的窗子。    第3章 出气      从皇宫出来,依旧是陆行驾着马车护送温浅回南安王府。   马车经过人声喧哗的闹市,温浅坐在车里,听着外面街贩的吆喝声和路人的谈笑声,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囚禁在深闺大院里很多年了。   温浅抬手拍了拍车门,示意陆行停车。   车门从外面被推开,陆行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王妃有何吩咐?”   温浅没有看他,而是掀开窗帘看着路旁的一家首饰铺,开口道:“我想下去看看。”   “这……”陆行有些为难地看着温浅,在心里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王爷担心您的安危,吩咐过卑职务必直接护送您回府。”   “是吗?你家王爷如此关心我?”嫣红的唇掀起一抹嘲讽的角度,温浅收回停留在首饰铺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睨着陆行。   陆行被温浅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一想到陆景洵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还劳烦王妃不要为难卑职,先随卑职回府吧。”   “你听你家王爷的话,意思是就可以不把我这王妃放在眼里了?”   “卑职不敢。只是……”   温浅不再和陆行废话,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青梧和飞絮扶自己下车,径直走进了首饰铺。   陆行万万不敢任由王妃和两个丫鬟单独在外,出了事情他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但看这情形他也不敢硬拦她们,只好默默地跟在温浅身后。   温浅自从回了丞相府就没出来接过人气儿了,她其实是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的。此时置身于人群中温浅觉得心里有股压不下去的兴奋劲儿,连刚刚那点不愉快也抛之脑后了。   首饰铺的掌柜是个人精,看着温浅通身绣工精巧的衣裳便知道是位大主顾,赶紧谄笑着迎上来,给温浅一一推销着各种精致的首饰。   以前在落雪山庄的时候,梅落雪有什么好物件都想着温浅,故而奇珍异宝温浅见得还真不少,此时看着这些珠宝倒有点兴致缺缺了。   温浅抬步打算离开,可掌柜哪里舍得到手的生意就这样飞了,赶紧拦住温浅一行人,在青梧略带警告的眼神下,讨好地对着温浅说道:“贵人留步,我这里还有一件好物,定能入贵人的眼。”   温浅执意下车逛逛本就是想打发时间,听掌柜这么一说便应了下来,跟着他去了偏厅。   掌柜动作挺快,温浅刚嘬了一口茶,就见他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青梧,由青梧呈到温浅手里。   温浅打开盒子,一支白玉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簪子一端镶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不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温浅还未开口,飞絮先瞪了掌柜一眼,说道:“你好大的胆子,随便拿一件普普通通的物什也敢戏弄我家王妃。”   临安城里就南安王一位王爷,那这位袅袅婷婷的姑娘自然只能是那南安王刚过门的王妃了,不知道内情的掌柜一想到南安王的暴戾脾气,当即“噗通”一声跪下来,接连磕了三个响头,慌慌张张地开口道:“王妃息怒,王妃饶命,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您啊。这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不信您再仔细瞧瞧那颗水晶。”   温浅复又拿起那只簪子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颗水晶果然暗藏玄机。晶莹剔透的水晶里面仿佛装着一个缩小的世界,各种小人、花草、动物被雕刻得栩栩如生,连温浅都不由得在心底里感叹了一番工匠的高超的技艺。   温浅刚准备吩咐青梧去付钱,便被门口传来的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这不是妹妹吗?真是巧啊。”   来人正是亲手将温浅推到如今这地步的温晴,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穿青色长袍的男人,两个人站在一起的姿势显得有些亲密,温浅猜测这位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迷得温晴神魂颠而让沈氏恨得牙痒痒的谢二公子谢和吧。   温浅抬手拉开下意识挡在她身前的青梧和飞絮,顺手整理了一下刚刚因为坐下弄出些许褶皱的宫纱,抬眼,笑得风情万种地看着温晴:“是很巧。姐姐跟姐夫一起出来逛街吗?”   她故意咬重“姐夫”两个字,果不其然,温晴的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被温浅清楚地捕捉到了。   “妹妹手中拿的这支簪子,姐姐也很中意,不如让给姐姐吧。”温晴故意忽略掉温浅刚刚的那个问题,语气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温浅依旧笑着,直到温晴快要憋不住了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既然姐姐喜欢,我这做妹妹的自然该让给姐姐吧。”   自从温浅答应了替她出嫁,温晴便一直觉得这个庄子里来的妹妹是个好拿捏的主,此刻听她这么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丝毫不觉得意外。   温浅从盒子里取出簪子,伸手递给温晴,就在簪子要碰到温晴手的一刹那,温浅手一松,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簪子已经在地上断成了三截。   “你……”温晴气得不轻,下意识地扬起手就要往温浅脸上招呼过去,却被温浅稳稳地握住了手腕。   “姐姐不小心摔了簪子,怎的对妹妹发起脾气来了?”   “温浅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耍我。”温晴拔高了声音,在这个不大的偏厅里听着有些刺耳。   一旁的青梧看温晴吃了憋,忍不住低笑起来,片刻后清了清嗓子,开口给温晴提醒到:“温二小姐莫不是忘了我家王妃的身份,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一句话,让温晴乖乖闭了口,她还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温二小姐的身份确是比不过南安王妃。   温浅终于出了一口气,心情愉快地让青梧去掌柜那里结了帐,留下气得快要喷火的温晴走出了首饰店。   温晴瞪着温浅风光的背影,转身毫不客气地往谢和身上踢了一脚,神色不耐地说到:“没用的东西。”   ——   被温晴这么一搅和,温浅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情,招手示意陆行打道回府。   临安城坐落在天子脚下,虽说高门大户不少,但真要对比起来却没有一户能和南安王府相提并论。   整个南安王府的设计别出心裁,各种奇花异草、亭台水榭让这座府邸宛如闹市中的世外桃源,温浅昨天一直蒙着盖头没有机会好好欣赏,今天从门口一路走来心里不由啧啧称奇,倒真没看出来这个性格残暴的南安王竟有这等雅趣。   这样想着,温浅的目光被青石小路旁一棵开满鲜红花朵却没有一片树叶的树给吸引去了,脚也不自觉地往那边迈过去。   到是奇了,温浅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那开得火红而炽烈的花朵,结果她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股力道给压了回来。   温浅吓了一跳,低眸看去,发现是一把折扇正压在自己手腕上。顺着扇子向上望去,这持着折扇的人正是昨日婚礼上惊鸿一瞥的南安王陆景洵。   不同昨日,今天的陆景洵穿着一袭绛紫色长袍。紫色虽说显贵气,却也及其挑人,此时穿在陆景洵身上却让温浅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当然如果能忽略掉他脸上那抹刺眼的嘲讽的话。   “没人教过你好奇心不要太重吗?”陆景洵的声音很好听,是一种介于少年的清朗和男人的低沉之间的一种音色。   温浅没有回答,因为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了陆景洵身边挽着他胳膊的女人身上。女人有一张美得很有侵略性的面容,浓妆艳抹的脸上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浅蓝色抹胸襦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玲珑有致,披上一件轻纱之后又恰到好处地给了人遐思的空间。   这位美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温浅在打量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陆景洵身上靠了靠,从温浅的视角看过去就差没挂在陆景洵身上了。   “王爷,这位想必就是您新过门的王妃吧。”美人一开口,温浅觉得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被酥掉了。   陆景洵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有意无意用胸脯蹭着自己的女人,没有说话。但如果细看,就能看出他眼中浓烈的厌恶。   没有得到回答,美人倒也不觉得尴尬,掩唇轻笑了两声,再次开口,不过是对着温浅说的:“王妃妹妹,我叫苏锦,应该年长于你,以后你就叫我苏锦姐姐吧。”   从刚刚一直没开过口的温浅在听到这句话后,眯着眼冷笑一声,这嘲讽的神色跟陆景洵竟有七八分相似:“姐姐?”   温浅不再去看那个女人,而是看着距自己一步之遥的陆景洵,话却是说给苏锦听的:“我好歹是堂堂南安王妃、丞相府三小姐,不知你哪里来的面子敢自称我姐姐。”   说罢也不去看美人是什么反应,对着陆景洵微微福身,说道:“臣妾就不打扰王爷与美人赏花的好兴致,先行告退了。”    第4章 回门      虽说临安城里的达官显贵三妻四妾是常事,但一般女人看见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亲热心里毕竟会不舒服,因而温浅这般毫不在乎的态度,着实让陆景洵有点惊讶,甚至还略有不爽。   陆景洵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手臂从苏锦怀里抽出来,吩咐陆行:“这个女人你从哪里找来的就给我送回哪里去,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陆行还没来得及领命,又听陆景洵说到:“还有,以后不要再出这种馊主意了,倒胃口。”   陆行很无辜地站在院子里,欲哭无泪。   “王爷……王爷……”苏锦显然没搞清楚局势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转变,一瞬间花容失色。   陆景洵自然不会跟她废话,转身快步追上并未走远的温浅,冷声道:“本王允许你走了?丞相府没有教过三小姐规矩吗?”   虽然温浅听过不少陆景洵冷漠狠厉的传闻,却意外地在面对着他的时候没有丝毫俱意。   温浅看着刚刚压在自己手腕上的折扇此时横在自己面前,挡住自己的路,也不恼,停了步子站定,抬眼迎着陆景洵的视线和他对视。   “丞相府教我的规矩便是不应该扰了王爷的好兴致。”察觉到自己和陆景洵的距离有些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温浅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吗?可是你已经打扰到本王的好兴致了。”陆景洵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着温浅。   他一直以为温浅跟临安城那些世家小姐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她是温之延的女儿而一开始就对她怀有偏见。可是在听陆行禀报了温浅今日在首饰铺发生的事情以及看到刚刚她看见自己和其他女人亲热的反应之后,陆景洵突然觉得这个被太后硬塞给自己的王妃好像有点意思。   “那是臣妾的不对。”温浅低了眉眼,不似刚刚那般锋芒毕露,接着道:“不过王爷宽宏大量想必是不会与臣妾一般见识。”   “呵。”陆景洵没想到这个丫头倒是能屈能伸,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收回横在温浅面前的扇子。   “听说你今天刚借着本王的名号在你姐姐面前威风了一把?”   温浅一点不意外陆景洵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不过她并不知道陆景洵突然提起是什么意思。   陆景洵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温浅身后一脸防备的青梧和飞絮:“你们两个先下去。”   青梧、飞絮担忧地看着温浅,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一离开自家小姐就会被陆景洵欺负。   无论是在南安王府还是在军营中,陆景洵向来说一不二,可此刻温浅的两个丫鬟却根本没有要听他话的意思。不过陆景洵倒也没发怒,只是勾唇看着温浅。   “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   “是。”温浅开口了,青梧、飞絮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屏退了我的丫鬟,不知王爷有何用意?”温浅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陆景洵如此做法是想和她单纯地独处。   “本王跟王妃做个交易怎么样?”陆景洵一边说着一边就势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闲适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什么交易?”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吧。你答应本王一个条件,本王就陪你演出戏,你应该不想让你姐姐知道你在南安王府被冷落的事情吧。”   听完陆景洵的话,温浅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她是不想给温晴看笑话,可是她也知道陆景洵口中这个忙不会是什么好事。   陆景洵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笑得更加肆意了:“你是本王的王妃,难道本王会害你不成?”   温浅依旧咬着唇,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到:“你这幅妖孽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鬼才信你的话。”   看温浅一副犹疑不决的样子,陆景洵补充道:“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不答应就算了。一、二……”   “等等,你先说是什么条件。”温浅在陆景洵数出第三个数之前打断了他。   “明天带本王逛逛丞相府。”似是对温浅的反应很满意,陆景洵也不再跟她卖关子了。   “只是逛逛?”温浅快被陆景洵给弄懵了,他长篇大论地跟自己说了半天结果就是想逛逛丞相府?   “不然你想的是什么?不如说来给本王听听。”陆景洵有些玩味地看着温浅。   被陆景洵的目光审视着,再联系他不怀好意话,不知怎的温浅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瞒着落雪姑姑看的那些春宫图,耳朵和脸上瞬间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怕陆景洵看出什么异常,温浅小声地说了句“我答应你”便拎起裙子匆匆离开了。   ——   温浅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看到了牙牙学语的自己,被一个女人用温暖的手牵着,女人温柔地唤她“阿浅”,可是温浅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画面一转,就到了丞相府。   这次温浅看到的是六岁的自己,小小的一个人,委委屈屈地站在爹娘的房门外,隐隐约约能听到沈氏愤怒的声音:“你必须把她送走,我再也不想看见她。”   再然后,画面转到了落雪山庄,温浅看到了在落雪姑姑陪伴下一点点长大的自己。   “王妃,该起床了。”隔着窗帘,青梧的声音将温浅从梦魇中拉回来。   温浅挪了挪身子,抬手覆上有些肿痛的眼睛,手掌下是一片湿润。昨晚的梦走马灯似的,将温浅这十七年来的人生过了一遍,甚至包括那些故意被她埋在心底不愿回想起的回忆。   没有听到动静,青梧又唤了她一声:“王妃,今天还要回门,不能再睡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许是梦里哭过的原因,温浅开口时,往常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待青梧退出去后,温浅才掀开床帘下了床。因为脑子里一直反复想着昨夜梦里的片段,温浅今日也没了打扮的心思,梳洗之后直接穿上青梧给她准备好的衣裳,简单描了描眉便去正厅等着陆景洵了。   两个人用过早膳,又喝了一盏茶,才不紧不慢地动身往丞相府去。   丞相府的一众人却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了,此刻看马车停稳,温之延便领着所有人齐齐跪下,给陆景洵和温浅请安。   陆景洵先下的马车,此时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丝毫没有让他们平身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弯着身正要下车的温浅,将手伸到了她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陆景洵因常年习武手掌上有一层薄茧,可是这并不影响这只手的修长美观。温浅看着面前突然多出的这只手,想起昨天和陆景洵的那个约定,便没有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任由他牵着自己下了马车。   待温浅站稳后,陆景洵才转身示意众人平身,但却没有松开温浅的意思。   温浅有些不自然地动了一下手腕,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陆景洵那里挣脱出来,不料陆景洵却握得更紧了。   温浅靠近陆景洵压低了声音羞恼地说到:“你松开我啊。”   陆景洵轻笑了一声,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道:“王妃难道不懂做戏要做全套的道理吗?”   温浅被噎住,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陆景洵,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殊不知,两人这番互动在沈氏和温晴看来却是活生生的新婚小夫妻之间打情骂俏,颇为碍眼。   陆景洵身份尊贵,温之延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迎上来:“王爷、王妃里面请。”   如此温浅也不好继续再跟陆景洵纠缠,抬眸对着温之延叫了一声“爹”,而陆景洵仅仅是点点头便算打过招呼了。   一众人簇拥着陆景洵和温浅进了正厅,还未来得及坐下,沈氏就笑得一脸慈爱地走过来牵起温浅的手:“我们阿浅一眨眼就嫁人了,我这当娘的有些不习惯,今日阿浅回门还望王爷允许我们娘俩说说体己话。”   陆景洵眸色深沉地看了一眼温浅,见温浅的脸色有些难看,思虑片刻,对沈氏说道:“阿浅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还是让她留在本王身边放心些。”   沈氏讶异地看着陆景洵,显然无法将眼前这个温润体贴的男人和那个性格狠厉的南安王联系起来。   温浅也没想到陆景洵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心里却觉得熨帖,感激地看了陆景洵一眼,毕竟经历了被逼婚这件事之后她是真的不想再看见沈氏那副虚伪的嘴脸。   见沈氏还楞在自己面前,陆景洵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温晴见形势不对上前两步拉了拉沈氏的衣袖,沈氏这才回过神了匆忙退到了一边。    第5章 跟踪      正厅里除了几个留下来伺候的下人,便只剩陆景洵、温浅和温之延,而温之延一直拉着陆景洵谈朝政谈军事,温浅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聊。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格,打算看看园里的景儿来打发时间。不过温浅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园中的花花草草,视线便被院子角落的一对男女吸引了去。女的温浅有印象,是温晴身边跟着的贴身丫鬟,不过那男的看着眼生得很,此时两个人正窃窃低语着什么。   温浅本欲看看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结果有丫鬟来禀告说是午宴已经准备好了,温浅只得随温之延、陆景洵一道去膳厅用餐。   待所有人落座后,陆景洵十分自然地拿过温浅面前摆着的青瓷碗,替温浅盛了一碗汤,递给她时还不忘叮嘱道:“慢点喝,小心烫。”   温浅的眉角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过汤,心想:如果不是提前跟陆景洵达成了约定,估计自己都快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陆景洵果然也没让温浅失望,这顿饭接下来的时间只要温浅的眼睛瞄到哪道菜,下一刻陆景洵就会夹进温浅的碗里。到最后,温浅甚至都不敢抬眼,只默默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如果忽略掉沈氏、温晴脸上勉强维持出的笑容,这顿饭可以算得上宾主尽欢了。   待所有人吃得差不多了,陆景洵放下筷子,伸手在桌子下拉了拉温浅的衣袖。温浅面带疑惑地看过去,不知道陆景洵又要做什么。   见温浅把答应带他逛丞相府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陆景洵眯了眯眼,眼神危险地瞪了温浅一眼。   第一次见陆景洵吃瘪,温浅低下头不厚道地轻笑了两声,在所有人看过来之前重新敛了笑意,对着温之延说道:“爹,我带王爷转转我们丞相府的园子,顺便消消食。”   温之延楞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的笑容,说道:“如此我就不去凑你们的热闹了,阿浅你可要替爹好好招待王爷。”   “是,女儿知道了。”温浅乖巧地应下,对着温之延和沈氏微微福身后领着陆景洵出了膳厅。   ——   丞相府的规模比不上南安王府,却也算不得小,从膳厅出来,温浅领着陆景洵一路往府邸深处走去,正值盛夏头顶有烈日烤着,不多久温浅就有些走不动了。   温浅拽住依旧步伐稳健的陆景洵:“再逛下去都是大同小异,而且我快走不动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陆景洵今日来相府的目的还未达到,自然不会在此时跟温浅回去。他看了一下周围,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道:“你到那里去等我,我再逛逛。”   说完,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温浅拦住了:“你是不是在找什么?”虽是问句,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笃定。   陆景洵闻言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两声:“倒是不笨。不过太聪明也并非一件好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温浅不吃这套,摆出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姿态。   “呵。”陆景洵冷笑一声,抬手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温浅,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度:“我最讨厌的就是多管闲事的人。”   “闲事?你在丞相府……”温浅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景洵捂住嘴巴,粗暴地拉到了一座假山后面。   “陆……嗯……景洵……嗯……”温浅不安地挣扎着。   “别动!有人跟踪我们。”陆景洵压低了声音,戒备地透过两座假山之间的缝隙往外看。   本以为陆景洵要对自己下杀手的温浅尴尬的咽了一口唾液,安静下来,拍了拍陆景洵的手臂,示意自己不会出声,让他放开自己。   陆景洵看了温浅一眼,松了手。重获自由的温浅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学着陆景洵的样子趴在缝隙处往外看。   是那个和温晴的丫鬟在花园里鬼鬼祟祟的男人!   “我知道是谁派来的了。”温浅转过身,背靠在假山的石头上,问陆景洵:“你能抓住他吗?”   “抓住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见那个男人还在四处寻找他们两,陆景洵转过头看了一眼冷笑着的温浅,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很特别。   “好处……”温浅黑珍珠似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好处是我可以帮你瞒着你来丞相府的目的。”   “你倒是会做生意。”陆景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是真的在夸她还是在说反话。   “那王爷是答应了?”温浅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期待地看向陆景洵,一点也不自知自己这样有多撩人。   陆景洵看着温浅,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干脆站直了身体朝着跟踪的男人走过去。   陆景洵会武功,走起路来并没有脚步声,以至于他都走到了那人身后那人却依旧没有发觉。陆景洵从腰间拿出折扇,从后面敲了敲他的肩。   男人惊慌失措地转过身,见是陆景洵,下意识地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刺向他。   温浅躲在假山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为陆景洵捏了一把汗。可是温浅显然低估了陆景洵,只见他微微侧身轻松躲过了匕首,然后在温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那人反扣住扔到了地上。   温浅理了理刚刚被陆景洵粗暴的动作弄皱的衣裳,抬步走出假山,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男人:“说说吧,谁让你来的?”   男人看了一眼温浅,轻哼一声,别过了头。   温浅也不恼他的态度,无所谓地笑笑,说出的话却让男人感到害怕:“温晴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当然我也能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你确定还要继续抵抗?”   说完,温浅也不再催他,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   男人还在犹豫,陆景洵却有点不耐烦了,毫不留情地抬脚往他身上踹去:“你最好赶紧交代,本王可没有足够的耐心陪你耗着。”    第6章 失手      不知何处飘来的一朵乌云遮住了毒辣的太阳,刚刚还亮得有些刺眼的天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碎石路旁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温浅抬手将被风吹到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去看脸色阴沉得可怕的陆景洵。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骇人的陆景洵,前几次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漫不经心地笑着就是一脸的嘲讽。   “阿浅,你在这里做什么?”温浅的思绪被打断,转头望去,是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的温恒。   “大哥。”   温恒微微颔首,仿佛这才看到陆景洵在这儿似的,拱手作揖道:“参见王爷,没想到王爷也在这里。”   陆景洵勾唇轻笑一声,弯腰提起趴在地上的男人丢在温恒脚边:“温大公子来得正是时候,那这个贼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温恒皱着眉头看向还在挣扎的男人,问温浅:“阿浅,这是怎么回事?”   温恒是这个府里为数不多对自己还算真心的人,想到温晴也是他的妹妹,温浅不想让他为难,稍加思索后才答道:“我和王爷逛花园的时候被这个人跟踪,如今哥哥来了,便由哥哥处理吧,我和王爷就不插手了。”   温恒事先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形,低咳了一声后,掀开长袍下摆单膝跪下,向陆景洵请罪:“是丞相府护卫不周,让王爷、王妃受惊了,在下定当好好审讯这贼人,给王爷一个交代。”   “那本王便等着你的这个交代了。”说罢,陆景洵抬手揽住还欲说些什么的温浅,转身离去。   而此时还跪着的温恒已不见刚刚那副恭敬的姿态,正狠狠地咬牙看着陆景洵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听下人说温之延因为午宴时喝酒上了头此时正在午睡,温浅便没有去打扰他,直接和陆景洵离开了丞相府。   回王府的马车上,陆景洵一直闭目养神,温浅时不时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本王能吃了你不成?”陆景洵突然开口,吓得做贼心虚的温浅浑身一抖。   “你没事吓人干什么?”温浅有点小情绪了,见陆景洵依旧闭着眼,没忍住冲他吐吐舌头。   “你要是没做亏心事能被吓到?”陆景洵今天没能找到那件东西,此时周围的气压有些低,“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陆景洵都这么说了,温浅也不再矫情,直言到:“今天谢谢你帮我,不过我并不知道你在丞相府寻找的东西是否会对温家不利,所以帮不了你。”   陆景洵没说话,温浅停下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见没什么变化这才又继续到:“我知道你也并不满意这门亲事,所以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来烦你的。”   说罢,温浅突然想起昨天那个长相妖娆的苏锦,又补充到:“如果王爷喜欢别的女子的话尽可纳进王府,只要她们不来主动招惹我,我不会过问的。”   听到这儿,一直闭目养神的陆景洵突然睁开了眼,死死地盯着温浅,声音阴沉:“你再说一遍?”   温浅才不信陆景洵没有听清楚她刚刚的一番话,不过她就算是傻子此时也能感受到陆景洵的不悦,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脸,温浅还是下意识地噤了声。   见温浅还算识相,陆景洵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嘴角,闭上眼睛重新靠了回去。   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都没再开口,到了王府之后陆景洵也是下了马车就拂袖离去,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温浅。   温浅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对着陆景洵的背影轻哼一声后也领着青梧、飞絮回了院子。   ——   南安王府的承言阁,是陆景洵的书房,自从温浅嫁过来住进了他之前的别亦居,他便宿在了这里。   别亦居是陆景洵在老南安王去世成为这南安王府的主人时,差了二十名技艺高超的工匠建造的,这座庭院周围被一片青翠的竹林环绕,里面有数不清的机关暗器,加之各种阵型,除了他和陆行,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陆景洵自丞相府回来之后就一直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掩映的翠竹,这样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陆行过来的时候,陆景洵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桌边陆行给他泡的茶一口未动,早已凉透了。   “王爷,要不我再蒙混进丞相府一次吧,温之延这种老狐狸肯定会留下证据的。”陆行看着陆景洵,他知道陆景洵这几年为了查明这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所以只能尽自己所能地为他办事分忧。   陆景洵心有不甘,今天明明有机会的,却被那个跟踪温浅和他的男人以及突然出现的温恒给搅黄了。   错过了这次不知还会不会遇到这样好的机会,但是他的理智尚在,知道这种事情最忌讳冲动和自乱阵脚。压下心里的烦躁,陆景洵端起那盏凉掉的茶喝了一口,这才对着陆行说到:“算了,你已经混进去过一次了,加之你今天随我光明正大地去了丞相府,再混进去的话目标太大了。”   “可是王爷,我们就这样算了?”   “算了?”陆景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过头睨了陆行一眼,说到:“陆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觉得我陆景洵会是个心怀慈悲的人?当年那件事无论是谁做的我都会让他付出数十倍的代价。”   陆景洵的最后一句话让陆行听着都有些不寒而栗,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那王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先暂时按兵不动。之前我们暗访的时候动静闹得太大,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想必他定会按捺不住主动出手的,到时候我们再顺藤摸瓜揪出这个温之延老狐狸。”   “那……王妃呢?我们如果动了温之延,她会袖手旁观?”   经陆行一提起,陆景洵眼前一下子浮现出温浅一脸笑容威胁那个贼人的样子,但转念想到今天下午她在马车上的一席话,陆景洵嘲讽地笑了笑:“无关紧要的人,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第7章 山庄      从那日丞相府回来之后,这几日温浅便没再见过陆景洵,甚至连陆行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只有陆景洵一个主子的缘故,温浅觉得这南安王府是真的冷清,除了青梧、飞絮和几个院子里做些粗使活役的下人,温浅每日见到的便是院子里的那些奇花异草,虽然名贵,但都是些死物,看久了终究没有什么意思。   温浅以前在落雪山庄的时候,梅落雪虽然教她世家小姐的规矩,却从不拘束她,以至于她养成了现在这种耐不住寂寞爱凑热闹的性子,在王府里仅短短几日温浅便觉得自己快要被憋出病来了。   在温浅一早上叹了十次气过后,飞絮停下手里的活,担忧地看着她:“王妃,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温浅百无聊赖地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支着脑袋去看一脸单纯的飞絮,有气无力地答道:“是啊,被憋出病来了。”   其实不只是温浅,飞絮也觉得这王府里无聊极了,此时听到温浅的话,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盟友,不由得眼前一亮。她兴奋地凑到温浅跟前,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青梧不在,才神神秘秘地对着温浅道:“王妃,要不我们回落雪山庄玩玩吧?我好想我养的小雪球啊。”   温浅其实也挺想念她的落雪姑姑的,自从被接回丞相府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她了。被飞絮这么一提醒,她倒觉得回落雪山庄小住几日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陆景洵完全当没有她这个人存在,偷偷溜出去应该没什么大碍。   作为行动派,温浅心里想定之后便吩咐青梧、飞絮赶紧去准备行李和马车。青梧听到后本来觉得有些不妥,但见温浅和飞絮都如此坚持,便也只好随她们一起了。   不想惊动陆景洵,所以温浅她们的马车和车夫并没有用王府里现成的,而是花钱从外面雇来的,甚至她们离开王府的时间也选在了午后,这个时候太阳毒辣,所有的下人都在屋里休息,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   青梧和飞絮护着温浅坐上马车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颇有点逃出生天的感觉。温浅的心早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到了落雪山庄,一路上都在催着车夫快一点,终于在天刚擦黑的时候赶到了落雪山庄。   山庄的大门紧闭着,飞絮上前敲了两下,很快便有人来给她们开门了。开门的是山庄的老管家,跟着梅落雪姓梅,算是看着温浅长大的长辈,此时见是她回来了,一时激动得有些说不出来话,赶紧上前拉着温浅的手将她领进了山庄。   温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边走边问:“梅伯,我姑姑呢?”   老管家有些遗憾地看着温浅,说道:“你这次回来得还真是不巧,庄主前两天刚去南边的村子里出诊了,估计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温浅是知道梅落雪这个习惯的,梅落雪的医术了得,所以常常去周围的村子里免费替乡亲们看病,每次出诊少则几天,多则半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温浅情绪有些低落地撇撇嘴,老管家见她这样,心有不忍,赶紧岔开了话题:“今天不早了,先去休息吧。你走之后,你的院子我可是天天派人去打扫,所有摆设和你当初住这里的时候一样。”   温浅的眼睛有些发热,兜兜转转,还是落雪山庄里的人对她最好。   “知道了,梅伯。您也早些休息,别为我忙活了。”   老管家欣慰地拍了拍温浅的手背,坚持将她送到了院子里,又叮嘱了一番后这才离开。   回到熟悉的地方,三个姑娘都有些激动,不停地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折腾到深夜才各自睡下。躺在连气味都没变过的床上,温浅忍不住翻滚了好几圈,从心底里希望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明天一早醒来她还是那个没有成为南安王妃的温浅。   当然,温浅并没有如愿。   第二天,温浅是被飞絮之前养的小狗给蹭醒的,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怀里毛茸茸的一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懒洋洋地说道:“小雪球还记得温浅姐姐吗?姐姐可想死你了。”   小雪球似是听懂了温浅的话,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她的脸,逗得温浅“哈哈”直笑。   在王府的时候,温浅不是失眠就是一睡着就被各种梦魇缠住,此时她抱着小雪球赖在床上回味着昨晚安稳的睡眠,不知不觉竟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午时了,飞絮伺候着她梳洗过后,温浅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轻纱襦裙,让青梧给自己梳了个少女的发髻,看上去和未出阁时没什么两样。   梅落雪不在,温浅和老管家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就在这落雪山庄里逛了起来。其实在山庄生活的这十来年,温浅早就将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可是如今的心境不同了,逛起来到也不觉得枯燥。   温浅逛了会就有些累了,随意走进了一间屋子打算歇歇,待进去后才发现这间屋子全是梅落雪珍藏的一些字画。小时候的温浅尽顾着贪玩,除了梅落雪规定的课业外从不会静下心来欣赏字画,故而从没机会认真看过这间屋子的东西。   此时温浅颇有兴致地按着顺序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大都是古时名家的墨宝。不过温浅的脚步在看到一幅美没有落款的人图时停住了,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画像来。这幅画临摹的是两个女子站在梅花树下赏雪的场景,其中的一位女子只一眼温浅便认出了是梅落雪,不过另一位温浅虽不认识却意外觉得熟悉,画中那位女子静静凝望着枝头的一朵红梅,眼神温柔如水,让温浅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这份温柔之中。   温浅一边看一边歪头想着,等下次回来见到落雪姑姑时一定要向她讨要这张画,然后带回去挂在自己的屋子里。    第8章 回府      温浅到落雪山庄的第二晚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似乎浇灭了太阳嚣张的气焰,前几天还热得让人烦闷的天气一下子就凉爽了起来,颇有点要入秋的感觉。   温浅被清晨的雷声惊醒,隐隐约约听见有雨滴打在树叶、房顶上,便连床也不赖了,利落地翻身下床跑出门坐在廊下,虚靠着廊柱使劲呼吸了几口雨后泥土的气味。   临安城的夏季少雨,温浅粗略地算了一下上一次下雨好像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所以向来喜雨的她像个孩子一样将手伸出廊外接雨,看着绵密的雨地落在自己的纤纤玉手上,温浅嫣红的唇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青梧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从院外走进来,看见温浅只穿着一件单衣就站在风口,怕她着凉,赶紧进屋拿了一件长袍给她披上,忍不住念叨:“王妃你这样不小心很容易受寒的。”   温浅倒是不在意,反而觉得青梧有些大惊小怪了,毕竟她从小身体就好,几乎没怎么生过病。她收回才一会儿就被雨水淋湿的手,微微侧身,视线瞥见青梧手里拿着一块令牌样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经温浅一提醒,青梧才想起来,自己过来是有正事的,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温浅,解释道:“这是刚刚梅伯交给我的,说是陆侍卫在山庄外求见。”   温浅挑挑眉,接过令牌打量了一番,上面果然刻着“南安王”三个字,思索了片刻,往屋里走去,边走边吩咐青梧:“去叫飞絮把人领进来,你伺候我更衣。”   “是。”青梧复又撑起伞去厢房知会飞絮。   飞絮将人领进院子的时候,温浅正慢条斯理地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参见王妃。”   听见动静,温浅放下勺子,不紧不慢地接过青梧递来的手帕擦擦嘴,这才开口道:“劳烦陆侍卫亲自跑这一趟了。”   陆行刚想答“不敢”,两个字正卡在嗓子眼处,就又听温浅道:“不知陆侍卫如何知道我在落雪山庄的呢?”   温浅声音听起来轻轻柔柔的,却莫名让陆行觉得后颈发寒,他觉得自己之前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位王妃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陆行不可能说出“是王爷派人监视你”,但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温浅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如此问出来不过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罢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冷了神色,和刚刚那个伸手接雨一脸笑容的少女完全判若两人:“不知陆侍卫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启禀王妃,太后今晚在宫中设宴,臣是奉王爷之命来接王妃回去的。”   温浅本以为陆景洵派陆行来是为了问罪的,倒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没再说什么,扭头吩咐青梧、飞絮收拾好东西就随陆行回了南安王府。   马车到王府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温浅刚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就看见陆景洵骑着马从外面回来。   温浅知道这次私自跑到落雪山庄是自己理亏在先,在陆行面前的时候她还能耍耍威风,此时见到陆景洵气势瞬间弱了不少。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陆景洵微微福身:“臣妾参见王爷。”   陆景洵没想到温浅胆子挺大,竟敢一声不响地跑出王府,而且此时看来丝毫没有要诚心认错的样子。   他冷着脸翻身下马,站在温浅面前说道:“你果然是本王的好王妃,真够能耐的,没想到你还知道回来。”   温浅心里对于陆景洵派人跟踪自己这件事本就不爽,此时一听他说出来的话阴阳怪气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连怂也不装了。   “若是王爷不想见到臣妾,臣妾也可以不回来。”   陆景洵被气笑了,粗暴地抓起她的手腕,威胁到:“不回来?温浅你尽可以试试,看看本王会不会让你后悔。”   说罢,也不理温浅的反应,径自走进了王府。   温浅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她皮肤本就薄,被陆景洵粗暴握住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地红肿起来,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她身后的两个丫头早就被吓傻了,飞絮知道自己这次劝王妃出门闯了祸,待陆景洵一走就跪到了温浅跟前,带着哭腔说到:“王妃,都是我不好,害您被王爷迁怒,您罚我吧。”   温浅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陆景洵想得没错,温浅的确不觉得自己这次做错了什么值得陆景洵如此大动干戈。温浅示意青梧将飞絮扶起来,轻言安慰了她们几句,这才领着两个丫头进了王府。   见离进宫的时辰还早,温浅回到别亦居后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花瓣澡,在身体被热水包裹的瞬间温浅觉得先前因为陆景洵而烦躁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许是泡在热水里太过安逸,时间一久温浅不免有些昏昏欲睡,直到青梧进来提醒她说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清醒过来。   她光着白皙的身子从木桶里迈出来,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件薄衫披上,姣好的身材随着她的步伐在轻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青梧看着这个画面一下子羞红了脸,她家王妃真的太美了,美到她觉得任何一个词语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她。   不敢再继续看下去,青梧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裙摆绣着百蝶飞舞粉白色的襦裙伺候温浅换上,又替她梳好了发髻,这才觉得自己的脸上没那么烫了。   温浅没空去关注青梧丰富的内心活动,她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觉得好像有些过于温软了,“啧”了一声,拾起梳妆台上的眉笔在眉尾处稍稍添了几笔后,就见刚刚还温软的人儿气场瞬间强了不少。   温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笑,又拈起一朵桃花钿点在眉间。   温浅本欲带着飞絮、青梧一同进宫,但见下午回来之后飞絮一直都怏怏不乐心不在焉的,怕她这种状态在宫里会出什么差池,便也不再勉强她,只领着青梧出了门。    第9章 问诊      进宫的时候,陆景洵没有和温浅共乘一驾马车,而是自己坐了一架,留温浅和青梧坐了坐一架。温浅对此也乐见其成,如此她还不用一路上都面对着陆景洵那张冰块脸。   到了宫门口,这次许是因为陆景洵在的缘故,马车没有被拦下,畅通无阻地驶进了皇宫,温浅不禁想到上次自己独自一人进宫的时候硬生生走了那么远,腹诽道:“这些守门的侍卫还真是狗腿,欺软怕硬。”   此时还未到晚宴开始的时间,陆景洵便命陆行直接去了太后的长乐宫。   两辆马车同时停在长乐宫门口,陆景洵和温浅一前一后下了马车,陆景洵依旧没有要搭理温浅的意思,迈着步子径自进了宫门。   倒是没想到皇帝也在,陆景洵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见他略带怒气的声音传出来:“朕养着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太后病了不知道宣太医?朕看你们一个个是不想要脑袋了吧。”   陆景洵英挺的眉头皱了皱,没等门口的小太监通报便抬步走进殿内,朝着皇帝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见来人是陆景洵,皇帝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挥手示意跪了一地的奴才都滚出去,然后对着陆景洵说道:“景洵来了,平身吧。”   陆景洵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长袍,问道:“不知皇上如此生气所为何事?”   皇上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母后喘疾复发,这些奴才竟也瞒着朕,要不是朕今天恰好过来一趟许还被蒙在鼓里。”   陆景洵步子大,从宫门口到大殿这段路温浅被他落在后面长长一截,温浅此时刚走进殿内,便听到了皇上的这番话。   她伸手提了提裙子,跪在地下对皇帝磕头:“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此番是第一次见到陆景洵的新王妃,抬头看了一眼将温浅当空气的陆景洵,挑挑眉:“南安王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温浅被青梧扶起来,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臣妾刚刚听皇上说太后患了喘疾,臣妾略懂一些医术,不知可否让臣妾瞧瞧?”   皇帝信得过陆景洵,自然也把温浅当做了自己人,听温浅如此说,便直接领着她往太后的寝殿走去。   陆景洵不便再跟过去,站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温浅袅袅婷婷的背影,想着这个王妃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太后刚喝了药睡下,未施粉黛的脸看上去很是憔悴,温浅瞧着,很难将此时床榻上的人和前些天那个光是坐在那里就不怒自威的太后联系起来。   皇帝将床榻边的位置让给温浅,温浅在宫女刚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怕吵醒太后,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太后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又搓了搓手,待手上有了些温度后才将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搭上去替太后诊脉。   片刻之后,温浅收回手,对着皇帝福身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忧,太后的喘疾还不算太严重,臣妾为太后调理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皇帝带温浅过来时其实并没有抱太多期望,毕竟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此时听她如此有把握,不由对这位南安王妃另眼相看。   “那母后的病便有劳王妃了。”   “皇上不必客气,这是臣妾分内之事。”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从太后的寝殿走出来。皇帝看见候在一旁的陆景洵,心情颇好地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景洵啊,你这位王妃如此能干,你可是娶了个宝啊。”   陆景洵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此时低眉顺眼的温浅,心里坦然接下了这份夸奖,嘴上却道:“皇上谬赞了。”   因为老南安王军功显赫,陆景洵自小便进宫成了皇上的伴读,两人如今表面上虽是君臣,私下关系却亲近得很,皇帝是为数不多了解陆景洵的人,只一眼便知道他此时心里肯定偷着乐。不过他也不拆穿陆景洵,笑了几声后吩咐身边的公公摆驾正阳宫。    第10章 宫宴      金碧辉煌的正阳宫里早已来了不少大臣和他们的家属,不过皇帝未到并没有人敢入席,所以大家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殿外寒暄。   温浅早就料到今日的宫宴只要是临安城有头有脸的世家肯定都会出席,所以她在人群中看到沈氏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温晴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这是自那日回门之后,温浅第一次见到丞相府的人,也不知道温恒如何处理的那件事,有没有查到温晴的头上。   “温恒前几日来过王府。”一直站在温浅斜前方半步远的陆景洵突然开口。   温浅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陆景洵这句话是跟自己说的,不怪她反应慢,毕竟今天陆景洵一直无视她,而且这句话也说得没头没尾的。   待温浅默了半晌,才想明白陆景洵话里说的温恒来王府是为了对那天丞相府的跟踪事件给他一个交代时,不由瞪大了眼睛:陆景洵是怪物吗,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我哥说了什么?”温浅稳了稳心神,故作淡定地开口,她可不想让陆景洵嘲笑自己。   “呵。”陆景洵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你不如猜猜你哥是选择站在你这边还是选择包庇温晴。”   被人戳中了心里那道疤,温浅的脸色有点难看,抿着唇没有接话。很多时候自己明明知道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确认一下,确认自己不会总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陆景洵刚刚那句话倒也不是故意针对温浅,他这个人无所谓惯了,以前没将谁看进过眼里,心里受不受伤都跟他无关。可是察觉到温浅突然低落的情绪,陆景洵第一次在心里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最后是陆景洵先憋不住。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站立在温浅旁边,有些尴尬地抬起虚握的手掩在嘴前轻咳一声,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不问缘由,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温浅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坚定地对她说“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说这句的对象是陆景洵,温浅倒是没觉得有多感动,毕竟她是见识过回门那日陆景洵以假乱真的本事的,谁知道他此时是不是也在做戏。   难得放下一次面子安慰女人的陆景洵要是知道温浅这么想自己,估计当场能手撕了她。   见温浅还是垂着眸子不说话,陆景洵觉得有些烦躁,干脆一把牵住温浅的手,朝着人群中走去。   温浅不知道陆景洵要做什么,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被他握住的手上,只能被动地跟着他往前走。   “喂!陆景洵你要干什么啊?放开我!”眼见两个人离人群中心越来越近,温浅有点急了,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一开口直呼陆景洵大名。   “去警告那些试图挑衅你的人安分点。”陆景洵好像对这个称呼并不在意,一边回答温浅一边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没给温浅一点挣脱的机会。   又往前走了几步,温浅才看清他们此时面朝的方向距他们不远处站的是沈氏和温晴。陆景洵是要去警告温晴?眼见马上就要走到温晴面前了,温浅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抱住陆景洵的手臂,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声音里带着乞求地说道:“不要过去了。”   陆景洵转头看几乎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温浅,没说话,但却停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温浅并不想在此时面对温晴。虽然从陆景洵的反应来看,温恒应该是在那件事情上包庇了温晴,但是此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温家撕破脸的话,难堪的不只是温晴,还有她和温恒,甚至她最后可能会连温恒这个哥哥都会失去。   “妇人之仁。”   温浅松开抱住陆景洵胳膊的手,张了张嘴,小声道:“你……你不会懂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周围声音很嘈杂,加上温浅这句话说得跟蚊子似的,陆景洵只听清楚了后半句,见皇帝已经在大殿内落座,便不甚在意转身地往殿内走去。    第11章 遇刺      皇帝是个孝子,念着太后身体抱恙还在长乐宫里休息,便也没了欣赏歌舞的兴致,和众爱卿一起喝了几杯酒后便早早离开了正阳宫。   温浅一整天心情都不美丽,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见皇帝走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端着假笑,微微偏头凑近陆景洵:“臣妾要去趟落雪山庄。”   温浅不声不响走了三天,此时刚回来竟然又跟他提要去落雪山庄,陆景洵冷了眸子看着她。   见陆景洵变了脸色,温浅就知道他误会了,睨了他一眼解释道:“我答应皇上为太后调养喘疾,需要一味药,寻常不易寻得,但我记得落雪山庄有。”   陆景洵听了温浅的话,发现自己冤枉了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开口:“走吧,我陪你去。”   既然陆景洵想去,温浅也由着他,正好可以多陆行这个免费劳动力,也用不到她自己折腾了,倒还省了事。   马车上,温浅一直垂眸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花纹,但如果仔细观察就知道她此时两眼放空,根本就是在发呆。   “倒是没看出来你还会医术?”陆景洵坐在温浅对面开口。   今天一整天,温浅又是赶路,又是进宫,期间还要应付陆景洵的怒火,真的累极了,此时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呆呆愣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要回答陆景洵的问题:“哦……落雪姑姑精通医术,我至只是耳濡目染跟她学了些皮毛。”   温浅在陆景洵面前不是对着惹怒她的人气场全开,就是一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今天这样迷迷糊糊的还是第一次。陆景洵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甚至有伸手揉揉她脑袋的冲动。   当然,陆景洵也这么做了。   被摸了脑袋的温浅瞪着无辜的杏眼去看陆景洵,还未来得及开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着惯性温浅一头撞进了对面陆景洵硬邦邦的胸膛上,吃痛地轻呼一声,倒是清醒了不少。   陆景洵揽着温浅的腰将她扶正,沉着声音问陆行:“怎么回事?”   “王爷,好像有刺客。”陆行的声音听着有一丝平时没有的紧张。   “你在车里待着,没叫你出来就别动。”说罢,陆景洵松开温浅推开车门下了车。   没多时,温浅就听见车外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温浅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此时心里竟然是好奇多于害怕,她忍不住掀开窗帘的一个小角往外面看去。   视野中有十来个黑衣人将陆景洵和陆行围在中间,虽然之前温浅已经见识过陆景洵的身手了,但此时对方来势汹汹且人多势众,温浅不免为他们两个捏了把汗。   不过陆景洵毕竟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领兵对抗过千军万马的人,这些人倒还真入不了他的眼,很快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就一个个躺在了地上痛苦□□。   温浅看得入了神,刚想在心里为陆景洵和陆行鼓掌,就听见车门被重重地推开,一个黑衣人正拿着剑指着她。黑衣人的脸被遮住了,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闪着决绝狠厉的光,温浅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没有给她反应时间,黑衣人拽住温浅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拖下了马车,混乱中温浅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那一瞬间温浅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她下意识地拼尽全力大喊道:“陆景洵,救我!”   许是被温浅求救的行为激怒,黑衣人抬脚往温浅身上踹去,嘴上还骂骂咧咧的。温浅一个娇养的姑娘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抬手尽可能地护住自己的脸。   陆景洵正被几个人缠住,听见温浅的声音分了神看过去,就看见温浅狼狈地摔在地上那一幕,低咒一声。   “陆行,过来。”陆景洵反手挡住刺向自己的一剑,示意陆行过来拦住这几个人,脱了身向温浅奔过去。   控制住温浅的那个黑衣人察觉到了陆景洵的意图,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举起剑向温浅刺过去,打算死之前拉上温浅当个垫背的。   温浅一直将脸埋在手臂中,并没有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突然有一道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便听见一声闷哼。   陆景洵顾不得身上的伤,忍着疼将温浅从地上拉起来,躲过了那个黑衣人刺过来的第二剑。黑衣人见刺了空,收了剑又打算重新刺过来,陆景洵看准了这个空档,从温浅头上拔下一只簪子,狠狠地插入了黑衣人的喉咙。    第12章 治伤      见那人断了气,陆景洵这才松了力,抱着温浅一起倒在了地上。温浅挣扎着从陆景洵怀中爬起来,突然手触摸到了一块凉凉的东西,她低头看去,是一块暗红色的玛瑙配饰,温浅脑中突然想起了一张少年的脸。   一边的陆行已经解决了余下的人,担忧地向着他们两个跑过来:“王爷、王妃,你们怎么样?”   温浅摇摇头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听到了陆景洵的闷哼声,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一骨碌坐起来,去检查陆景洵身上的伤势。   陆景洵今天穿的是一身玄色长袍,加之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温浅根本无法看出来他哪里受了伤,只得伸手贴着他的身体一寸寸摸过去,终于在左手边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摸到了一片濡湿。   根据衣服被打湿的面积来看,陆景洵应该已经流了不少血,而且刚刚他是抱着自己仰躺在地的,想到这里,温浅不敢再耽搁,吩咐陆行帮她将陆景洵翻过来,从地上捡起一块还算锋利的石头,将陆景洵的外衣划开了一条口子。   光线越来越暗,温浅只隐隐约约看见那里有一条伤口,有血液随着心跳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她没有犹豫,迅速解开自己的外衫,从干净的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料,摸索着缠在陆景洵的伤口处。   “陆行,快帮忙把他搬到马车上去,赶紧去落雪山庄。”温浅重新穿好外衫,忍着疼站起来,帮着陆行将陆景洵扶到他背上。   温浅虽然被梅落雪养得娇气,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此时看着陆行背着陆景洵快步像马车那里走去,温浅愣是一声没吱,咬着牙跟了上去。   到了落雪山庄门口,是陆行去叫的门,开门的老管家见今日刚离开的温浅又回来了,还弄得如此狼狈,不由吓了一跳,不过也知道此时不是问发生了什么的时间,赶紧吩咐下人将他们带进了厢房。   落雪山庄距临安城虽不远,但往返一趟也要浪费不少时间,陆景洵的伤势请大夫自然是来不及了,梅落雪如今不在,懂医术的就剩下温浅一个人。   温浅被婢女扶着在梅落雪的药房中找到了一瓶能暂时缓解疼痛的药,从里面取出三颗仰头一口吃下,待脚踝不再疼得那么撕心裂肺了,这才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去找等下给陆景洵处理伤口要用的药和干净的布。   刚刚她自己吃的止疼药副作用大,陆景洵如今昏迷不醒并不适合服用,温浅只得让婢女在他嘴里放一快布,防止等会儿处理伤口时太疼陆景洵咬伤自己。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后,温浅在温水里洗干净手,小心翼翼地取下刚刚临时止血用的布条,替陆景洵将伤口清洗干净,然后用在火焰烧红的小刀一点一点切除掉伤口周围的烂肉,又上了药重新给他缠上干净的布料。   做完这一切,温浅整个人滑坐塌边,将脸埋在膝盖里低声啜泣起来。她刚刚是真的害怕,她虽然跟着梅落雪学过医术,却并不精通,只处理过一些不太紧急的病症,像陆景洵这种严重的剑伤,只要她稍有不慎便会看着陆景洵死在自己旁边,遑论陆景洵这伤还是因为自己受的。   老管家在一边看着温浅,待她稍稍平静之后,走上前去扶她,心疼地说道:“好孩子,起来吧,没事了。”   温浅撑着老管家的手想要借力站起来,哪知刚一动就疼得不行,整个人又滑了回去。温浅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脚也需要处理,刚刚给陆景洵处理伤口的时候神经崩得太紧几乎都快忘记了这茬儿。   温浅咽了一口唾沫,等这阵疼痛缓了些之后才说道:“梅伯,你派个人去临安城请个大夫来吧,我脚上的伤我自己没办法处理。”   “王妃,我去吧。”一直站在旁边的陆行插进来,他全程目睹了温浅尽心尽力地为陆景洵治伤,说不感激是假的,此时只想着能为她做些什么。   温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第13章 往事      温浅在婢女的服侍下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其他部位的擦伤,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才出来。   老管家劝她去休息,温浅却执意要守着陆景洵,虽然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今晚他很有可能会出现发热,要是处理不及时,情形依旧很凶险。   拗不过温浅,加上担心她的脚伤,他只好加派了好几个婢女、小厮守在门口,供温浅随时差遣。   温浅之前吃的止疼药的药效其实早就过了,怕管家担心这才忍着一直没叫疼。此时她见所有人都出去了,才从荷包里取出药瓶,一口气吞了三颗,等了片刻,脚上的疼痛才减轻了些。   温浅斜靠着床榻坐在地上,用双手支着头趴在陆景洵枕边,开始打量起他这张像妖孽一样好看的脸来。   这是温浅第一次这样认真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睡着的陆景洵和平时气场全开的他好像不太一样,那些他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和嘲讽都不见了,性感的薄唇微张着,像极了温润无害的邻家公子,温浅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   温浅的手指刚停在陆景洵的唇上,突然想起什么,在心里默默挣扎了一番,最终想要求证心里猜想的欲望战胜了她那点羞涩。温浅挪了挪身体坐直了些,将还悬在陆景洵唇上的手移向他的衣领处,微微扯开一条缝隙,找到那个今天她见过一次的玛瑙配饰。   温浅借着微弱的烛光细细打量着它,这是一块长方形的挂件,四个侧面上分别刻着四只花纹繁复的古代瑞兽,最底下的那个面刻着“景洵”二字,想必是陆景洵的贴身之物,该是常年戴在身上的。   由于这块配饰系着绳子挂在陆景洵脖子上,温浅只得又凑近了些,用纤细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果然在配饰的下方摸到了一个缺掉的角,一下子和记忆中的那块重合起来。   温浅有些惊奇,明明已经过了四年,自己早已经记不清那个少年的脸了,可是没想到这种细节倒还记得如此清楚。   那时温浅只有十三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她跟着梅落雪上山采药,和落雪山庄比起来,山里有太多的东西吸引着温浅,不一会儿就和梅落雪走散了。温浅倒也不急,在山里自顾自地逛起来。   温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株颜色艳丽的植物,她在梅落雪的医书里看到过,据说这是一种十分难得的药草,可以治好许多疑难杂症。好奇心驱使着温浅一步一步走进那株药草,殊不知这种植物一般都长在崖边,她还未来得及弯腰采摘,就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坠去。   可是,突然有一股力道拽住了她,温浅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去,是一个眉目干净好看的少年,正紧紧拉住她的手,因为姿势的关系,一块暗红色的玛瑙配饰从他领口滑了出来,撞在一块小石头上,因此缺了一个角。   少年没有分神去管他的配饰,而是咬着牙使劲将温浅拉到了平地上。   许是突然到鬼门关走了一趟,温浅被吓怕了,紧紧拉住少年的手不肯放开。少年也没想到自己见义勇为救了个小姑娘谁知竟摊上了一个麻烦,只好认命地牵着温浅出了山,又将她送回了落雪山庄后这才算作罢。    第14章 同床      温浅是被刻意压的交谈声给吵醒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一阵一阵的的剧痛从脚踝处传来,温浅皱着眉头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的是一片干净的白色。   交谈还在继续,似乎就在自己的头顶上,温浅眨了眨眼睛,忍着全身的酸痛想要抬头去看,刚动了一下,就感觉腰间多了一股力阻止自己翻动,然后一道低沉好听的男音传入耳朵里:“别动。”   温浅瞬间石化了。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好像是在……陆景洵的……怀里。   温浅绷直了身体,真的不敢再乱动一分,她没记错的话,自己不是坐在地上的吗?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床上而且还是陆景洵的怀里。   “温浅!”陆景洵叫了她一声,但温浅显然此时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自动屏蔽掉了他的话。   没有办法,陆景洵只好又唤了她一声:“阿浅!”   “啊?!”温浅回过神,突然想起了陆景洵身上的伤,抬手覆上他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见他并未发热,这才放下了心。   陆景洵刚刚已经听陆行说了昨天他晕倒后的所有经过,此时见温浅醒后第一件事是担心自己恢复得好不好,陆景洵那一刻觉得自己心里像被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也暖暖的。   他面带无奈地拍了拍温浅睡得有些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我没事了,陆行把大夫请来了,先让他看看你脚上的伤。”   “哦。”温浅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的陆景洵似乎格外温柔。   等等!刚刚陆景洵说“陆行请了大夫来”!所以现在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看到她躺在陆景洵怀里了?   温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耳朵和脸瞬间烧得不行,根本不敢转头去看房间里的其他人。   陆景洵看了一眼装乌龟的温浅,掀唇哼笑一声,抬眼示意一旁候着的大夫上前给温浅诊治。   温浅的腿伤从昨夜开始并未好好处理过,大夫刚碰上去她就疼得忍不住“哼唧”,下意识地攥紧了陆景洵的衣裳。   大夫有些为难地摇摇头,对着陆景洵道:“这位姑娘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拖到现在疼肯定是无法避免的,需要尽快处理,不能再拖了。”   陆景洵低头看了一眼疼得直冒冷汗温浅,抿了抿唇,说道:“大夫要给你处理伤口,你要是很疼的话就掐我,咬我也行,别憋着,听到没?”   温浅的脸依旧很红,她轻轻点点头,对着大夫说道:“大夫,您开始吧!”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会很疼,但是当真正经历的时候温浅才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只差一点温浅就觉得自己快要疼晕过去了。   大夫的医术还算高明,很快就处理好了,倒是让温浅免遭了不少罪,交代了陆景洵几句后便跟着陆行去抓药了。   经历了这一番折腾,温浅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糊在皮肤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想伸手擦掉,但是她觉得自己像是刚和人激烈地打了一架,浑身酸痛难忍,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景洵若有所觉,他看了一眼此时被温浅枕着的左手,没有犹豫地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抬起右手用衣袖给温浅擦了擦脸,又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没事了,快睡吧。”   感觉脸上没有那么难受了,温浅也没精力去思考自己是不是还躺在陆景洵床上这个问题了,只觉得眼皮重若千斤,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15章 装睡      陆景洵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老南安王是武将,自小便对他很严厉,要他当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所以从记事开始,无论是生病还是受伤,都是陆景洵一个人抗过来的。   其实在战场上,比今天这更严重的伤陆景洵都遇到过,也都是咬着牙挺一挺就过去了。可是他今天醒来看着温浅小小的一团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时候,一直以来习惯了一个人的陆景洵在心里第一次觉得被人惦念着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几乎是行动先于意识,向来冷静的陆景洵连思考都没有,挣扎着翻身坐起,冒着伤口重新裂开的风险将温浅抱到了床上,幸好温浅睡得熟对这一切毫无知觉。   他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如此亲近。临安城里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十六七八就早早开了荤的人大有人在,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是陆景洵没有需求,而是他真的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的娇小姐,从心底里觉得厌恶。   温浅抱上去的感觉和陆景洵想的一样,软软的,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明明和她相处了没几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浅被他不再归类为那些令人作呕的庸脂俗粉,而是划进了自己的势力圈内。   怀里的人儿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扑闪了几下,陆景洵面无表情的脸上因为无声掀起的嘴角温和了不少。   “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早就醒了的温浅被陆景洵的话吓得浑身一抖,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和自己同床共枕一晚上的陆景洵啊。   温浅决定装睡到底。   陆景洵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人,“呵”地轻笑一声,慢腾腾地将受伤的右手搭到了温浅腰上,故意用低沉性感的声音说到:“看来王妃是要赖在本王怀里不起来了。”   在陆景洵的手碰到自己腰的那一刻,温浅就破功了。她“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抬手去推陆景洵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嘶……”陆景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睨了一眼被唬住的罪魁祸首。   温浅刚刚脑子里只剩下“要赶紧逃离这里”的想法,完全忘记了陆景洵是个需要关怀的伤残病人这件事,所以下手一时没了轻重。   轻咳一声,温浅往床里面滚了两圈,直到和陆景洵之间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才略带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说到:“还不是你自己不规矩,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陆景洵好歹也是堂堂南安王,不知有多少像苏锦那样的女人想方设法要爬上他的床,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骂成是“登徒子”。   陆景洵气笑了,眼神危险地看着不知天高地厚温浅。   “王妃,你还好吗?”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温浅认出来这道慌慌张张的声音是飞絮的。温浅觉得这一道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声音简直是天籁,暗自决定回了王府一定要重赏飞絮。   天生少根筋的飞絮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破坏了什么,直到看到了床上的陆景洵才生生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温浅看了眼自家呆呆的小丫头,适时开口道:“飞絮,过来扶我回我的院子。”   被吓傻的飞絮还没有反应过来,温浅就见一旁的陆景洵翻身下了床,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她的脚,说道:“脚都这样了还想折腾?自己在这里好好给本王待着。”   说罢陆景洵转身向门口走去,留下温浅看着他伤口处那片被血染红的布料出神。    第16章 吩咐      直到陆景洵走了好久,被吓傻的飞絮才回过神了,惊魂未定地望着温浅深吸气,说道:“王妃,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温浅看着飞絮的呆萌的样子,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断断续续地说:“没……没有……你简直……是我的……好飞絮……”   “啊!”太过于得意忘形,温浅受伤的脚一个没注意踢到了床板上,瞬间痛得收了笑。   被温浅一声惨叫惊住的飞絮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看温浅伤得怎么样的,昨天她没有跟着温浅进宫,后来温浅和陆景洵决定要来落雪山庄的时候也没带着青梧,直到今天一大早陆行来说要接她和青梧到山庄照顾温浅的时候才被告知温浅昨夜遇到了刺客。   来的路上飞絮一直心惊胆战,把所有不好地结果都想了一遍,然后在心里祈祷各路神仙保佑温浅千万得好好的。   此时,飞絮赶紧凑到床边,一开口声音带着哭腔:“王妃,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啊。”   直到这阵要命的痛缓过去了,温浅才有精力搭理飞絮。她抬手擦掉刚刚疼出来的冷汗,戳着飞絮圆嘟嘟的小脸说道:“除了脚伤到我没什么大碍了,要不了多久我就又能活蹦乱跳了,别太担心啦!”   飞絮握住温浅戳自己的手,含着两眶热泪含情脉脉地看着温浅,点点头。   温浅“……”   突然想到什么,温浅打断飞絮脑袋里面主仆情深的戏码,问道:“青梧呢?怎么没见她?”   见温浅确实没有什么大碍,飞絮抬手擦掉眼睛里的水汽开口说:“昨晚上青梧姐姐家里来人说她弟弟病了,让她赶紧回去看看。”   青梧是家里的长姐,从小被父亲卖到了落雪山庄做丫鬟,平时的工钱也都全部给了家里。听到这儿温浅没了打趣的心情,开口问:“那严重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来通知青梧姐姐的那个人慌慌张张的。”飞絮也很担心青梧,她觉得最近一定是流年不顺,才会让温浅和青梧家里同时出事。   温浅叹了一口气,吩咐飞絮道:“青梧毕竟是跟着我从落雪山庄嫁出去的,你等下寻了空去找梅伯说说,让他派个人去青梧家里看看,能照应就多帮衬着点。”   “哎,知道了。”   ——   陆景洵从房里出来后,没有耽搁,直接找到了正在张罗着陪大夫抓药的陆行。   站在门口,陆景洵递了个眼色,示意陆行出来。   “王爷,有何吩咐?”陆行站在陆景洵面前对着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   警惕地地扫视四周,见没什么闲杂人等,陆景洵这才开口:“昨天那批人是谁派来的,有方向了吗?”   陆行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才说:“还没有,没有活口,留着一口气的人都服毒自尽了。”   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陆景洵倒是没责怪陆行办事不利,他狭长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冷笑一声说:“看来某些心里有鬼的人是按捺不住了,你派人给我盯紧丞相府的一举一动。”   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陆景洵又开口说:“除了之前安排跟踪王妃的那几个人,再多派几个人去,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陆行点头领命。   “还有,以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不用将她的行踪禀报我了。”   “是,属下知道了。”陆行稍稍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陆景洵,斟酌了一下才又说:“王爷,属下昨晚已经调派了些人手过来,我们是尽快回府,还是等王妃脚伤痊愈后再动身?”   陆行突然提到温浅,陆景洵怔了怔,随即很快恢复自然,说到:“明日一早回府。你去准备一辆舒适点的马车,记得多铺几层软垫。”   “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17章 交代      梅落雪其实是个医痴,这些年除了为周围村子的人义诊之外,还收集了不少名贵药草,功效从强身健体到治疗各种疑难杂症,应有就有。所以温浅得知第二天一早就要回府之后,也没闲着,让飞絮扶着自己在梅落雪的药房进进出出,搜刮走了她不少好物。   飞絮看着自家王妃的一堆战利品,犹豫着问:“王妃,庄主可是最宝贵这些东西了,我们这样拿走真的没问题吗?”   刚刚一直沉浸在搜刮快感中的温浅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她伸手挠了一把自己的黑发,底气不太足地说到:“姑姑这么疼我,应该……应该不会计较吧?”   其实温浅从小就很淘气,丝毫没有点女孩子贤淑的样子,真没少破坏过梅落雪四处收集的那些宝贝,倒从没被梅落雪责罚过,顶多就是念叨她几句。   温浅才不想提前纠结这种还没发生的问题,给显然还有些不放心的飞絮洗脑道:“我们那这些药是用在正途上又不是做坏事对吧,姑姑肯定会理解我的。”   飞絮本身就是单纯又没心没肺的性子,跟着温浅这么些年,一直觉得温浅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此时她看的温浅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再婆婆妈妈,手脚麻利的将温浅整理出来的各种药材分门别类地放好。   趁着飞絮去整理药材的空档,温浅想着陆景洵身上的伤,又从药房里拿了几样药材,这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   第二天温浅起得早,和飞絮一起将自己的那堆宝贝药材收拾好,吩咐下人一件一件地搬到车上,谁知却在自己上马车的时候犯了难。   温浅受伤的脚根本不敢落地,飞絮力气也不够大,所以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汗都出来了还是站在马车下毫无办法。   周围的人都是陆景洵的手下,看着王妃上不去马车也只能站得远远地干着急,毕竟温浅的身份摆在那里,连陆行在内谁也不敢上去碰一下她。   温浅脾气上来了,面无表情地瞪着面前将自己难住的马车,也不顾自己脚上的伤了,打算双脚并用着爬上去。   “啊!”还没来得及行动,温浅就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接着落进了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里。   温浅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谁知却被抱得更紧了。她抬头去看,因为逆光的原因,看不清抱她的人的脸,但温浅下意识地在心里确定这个人是陆景洵。   在温浅愣神的这个功夫,陆景洵已经轻轻松松将她抱上了马车,放在垫了厚厚一层软垫的座榻上。   温浅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抓着身下的垫子,水灵灵的杏眼里有些不安,她潜意识里觉得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陆景洵和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她一时也答不上来。   作为一个把“想不通就不想”奉为人生信条的人,温浅转眼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突然想起陆景洵好像也是一个伤号,于是口吻严肃地说到:“你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你这样伤口很容易裂开的。”   “刚刚你是打算自己爬上来?”温浅发现陆景洵总是喜欢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然后再扔一个问题给自己。   温浅想了想刚刚自己和飞絮在马车下毫无办法的样子一定很滑稽,所以并不想承认,不太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否认到:“没有!还有我们现在在说你的行为,你知不知道大夫最讨厌那种总是折腾自己身体的病人?”   看着对面小姑娘佯怒的样子,陆景洵有点想笑,但他知道要是自己这个时候真的笑出来温浅估计该要真的生气了,想了想说道:“你很轻的。”   明明只有短短四个字,温浅却在一瞬间懂了陆景洵的意思,乖乖闭上了嘴。   不过温浅想起昨天早上自己看到陆景洵被血浸红的衣服,还是有点不放心,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还是让我给你看下伤口有没有事吧。”   陆景洵挑挑眉,没有说话,手却伸到腰间缓缓解开了腰带。   温浅其实对男女之事并不太懂,但此刻看着陆景洵,却觉得解腰带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被他做出来,透着一股香艳的气息。   温浅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脸和耳朵上有点烧。   偏偏陆景洵这个时候还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让温浅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色了。   反观需要脱衣服的陆景洵反而一脸淡定,他轻轻拉下外衫,看了眼低着头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的温浅,问道:“你不是要看?”   温浅的脸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事的,就把陆景洵当做一只需要自己关心的小猫小狗好了,而且又不是没看过。   这样想着,温浅伸头去看了一眼陆景洵的伤口,见包扎的布料上并没有血迹,又迅速地将脑袋缩了回来,眸光微闪,就是不再看陆景洵一眼。   “启禀王爷、王妃,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陆行的声音从车下传来,打破了车厢内有些旖旎的气氛。   陆景洵淡然地整理好自己衣衫,说道:“走吧。”声音清清冷冷的,仿佛刚刚调戏温浅的人并不是他。   回王府的路上,温浅下定决心要陆景洵保持距离,所以只要陆景洵一开口,温浅就会用“今天天气真好”“今天太阳好大”等借口迅速打断他,弄得陆景洵哭笑不得。   不过温浅没想到到了王府还有下马车这道难关等着她迈过去。   温浅坐在马车内看着陆景洵姿态闲适地站在马车旁,一副她不下车他就不离开的样子,温浅有些欲哭无泪。刚刚陆景洵完全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抱上马车的,此时当着这周这么多人的面要温浅主动投怀送抱她还真的有些心理障碍。   “那个……我应该……能自己下来。”温浅小声嘀咕,还想挣扎一下。   陆景洵不接话,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浅,薄唇微微勾起,仿佛在说完全没得商量。   两人都是固执的性子,就这样僵持了快半柱香的时间,最终还是温浅先败下阵来,眼一闭心一横朝着陆景洵伸出了手。   等了这么许久,陆景洵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没去管温浅伸出的手,而是抬手环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将她抱下了马车。   脚刚挨着地,温浅就迫不及待地将飞絮唤过来,微微往后退了一点摆脱了陆景洵的桎梏,甚至在和飞絮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孩子气地抱怨:“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马车了!”   飞絮小心翼翼地扶着温浅走进别亦居,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门口走过来的一段路,温浅明明腿脚不便还蹦蹦跳跳地走得飞快,飞絮生怕她摔着然后伤上加伤,一路上提心吊胆,她觉得自己遇着这么个心大的主子真是操碎了心。   温浅却只是单纯地想快点离开陆景洵的视线罢了。自从看到那块玛瑙配饰发现了他是那个救过自己的少年,温浅就觉得自己没法像以前一样把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待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温浅坐在雕花椅喝着温茶竟觉得有些困倦,刚想去里屋小睡一会儿,就听见王府的侍卫来报,说是温恒求见。   之前听陆景洵说起温恒已经来向他请过罪了,温浅一时倒有些想不到温恒的来意是什么。不过她还是整理一番,又吩咐飞絮去准备些点心,这才让人将温恒请进来。   多日不见,温恒依旧是一幅风度翩翩的温润模样。   “参见王妃。”   虽说按照礼法温恒如今是该向她行礼,不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温浅还是忍不住皱眉,不开心地说:“大哥这是做甚?私下里就不要跟阿浅这般见外了。”   温恒轻声笑了笑,和陆景洵总是一脸嘲讽的样子不同,温恒的笑里是满满的宠溺。   “是,我们阿浅说什么便是什么。”   温浅这才被哄得笑了起来,问道:“大哥今日来见阿浅是有什么事吗?”   “我听人说阿浅前日与王爷遇上了刺客,我放心不下,今日听说你们回来了便特地过来瞧瞧你。”说罢,温恒忍不住细细打量着温浅。   见温恒一脸担忧的神色,温浅也不藏着掖着,不甚在意地说到:“其实没什么大事,就脚上受了点小伤,大哥不要太担心了。”   刚刚看温浅好生生地坐在那里,温恒下意识地就以为她应该没有受伤,此时听到她这么一说,不由有些后怕,叮嘱到:“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这段时间别逞强,好好养伤。”   “大哥放心吧!我真的没什么大问题的。”说着,温浅似乎想证明自己的话,顺势就要站起来。   不过她刚动弹一下,就被温恒眼疾手快地按住:“我刚说完你就把大哥的话当作耳旁风了是吧。”   温浅乖乖做好,无辜地吐吐舌头,笑着去拿飞絮端上来的玲珑糕吃。   “对了,阿浅,还有那日府里的事大哥想同你说说。”   温浅拿糕点的手顿了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故作自然地将糕点塞进嘴里,只不过往常口感香甜的糕点今日却有些干涩。   她对着温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大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见温浅如此乖巧,温恒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做法似乎会对温浅造成伤害。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继续到:“阿浅,那个人其实是有人故意安排去跟踪你的。”   “我知道。”   温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温浅。   温浅没去看他,自顾自地说到:“我在那之前见过他和温晴的丫鬟在一起。”   “阿浅……”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对自己的选择有些犹疑,那么此时温恒是真的后悔了。   “大哥,我理解你的,毕竟温晴也是你的妹妹。”   “阿浅……”温浅如此懂事,除了心疼,温恒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顿了顿,温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浅,哥哥代阿晴向你道歉。”   温浅没想到温恒能做到这份上,而且温晴的行为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垂着眸轻轻摇摇头,说:“大哥,今天你能来对我说实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其实温浅也不是不怪温晴,她不过是不想这个真心对她的大哥不要为难。   温恒忍不住上前两步,抬手摸了摸温浅的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到:“哥哥以后定不会再让阿浅受委屈了。”   送走温恒以后,温浅心里堵得难受。   她跟自己较着劲似的一块接一块吃光了整整一盘的玲珑糕,然后拖着折腾了一天有些痛的伤腿蹦到床旁边,整个人一歪倒在床上,扯开被子连脑袋一起钻了进去。    第18章 靠近      陆景洵晚饭时分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整个厢房安安静静的,而宽敞的雕花沉香木大床上正横躺着一条长长的不明物体。   他有些无奈地扶额,怕温浅在被子里面闷坏了,赶紧上前用了点劲将厚厚的被子从她脑袋上扯了下来。   屋外太阳正西斜,暖黄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格正好照在温浅脸上,让她忍不住皱眉。陆景洵微微侧身挡住了有些刺眼的光线,但已经适应黑暗的温浅依旧被惊扰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温浅不满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起来把饭吃了再睡。”   好像是陆景洵的声音?温浅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小声嘟囔道:“陆景洵你怎么这么烦人啊?梦里你都不放过我!”   陆景洵:“……”   听到这句话,陆景洵刚刚还万里无云的脸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沉了声音,再次开口:“温浅!”   上一刻还迷糊着的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温浅有些惊恐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陆景洵。   “你……你怎么来了?”成婚之后,陆景洵从未踏进过这别亦居半步。   “这是我的王府,何处我来不得?”陆景洵边说着边单膝跪在床榻上,抬手将还紧紧裹在温浅身上的被子扯了扯,把她被被子禁锢的双手解救了出来。   温浅才不想搭理陆景洵一副“我想干嘛就干嘛”的样子,低头悄悄撇了撇嘴,问到:“那请问王爷前来有何贵干?”   陆景洵将温浅那些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微微弯了唇,在温浅抬头之前站起身,理所当然地说:“到饭点了,本王当然是来用膳的。”   话音刚落,温浅就看到十好几个丫鬟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肴排成一列走了进来,依次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后又有序地退了出去。   温浅被这个上菜阵势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不远处桌上的菜肴看上去色香俱全,味道也很勾人,温浅望着望着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但想了想和陆景洵吃饭所要承受的压力,温浅还是决定忍痛割舍掉这些美食,违心地说到:“臣妾今日着实没什么胃口。”   说完,温浅抬起头装出一副颇为遗憾的表情,无辜地看着陆景洵,心里却想着希望陆景洵能识趣地明白自己话里“不想和他吃饭”的意思,然后赶紧离开这别亦居。   也不知陆景洵是真不懂还是装作看不懂,只见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盯着温浅,薄唇微张,吐出两个字:“是吗?”   温浅抖了抖被陆景洵激出的鸡皮疙瘩,刚想答“是呀!”,谁知肚子发出的一声“咕噜咕噜”样的声音抢先了一步。   温浅是真的傻眼了,恨恨地瞪了眼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讨好地对着陆景洵“嘿嘿”笑了两声。   陆景洵不吃这套,转身几步走到餐桌前坐下,抬手端起青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那王妃现在有胃口了吗?”   温浅当然不会傻到去回答这种打自己脸的问题,见糊弄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慢吞吞地蹦到桌边,选了离陆景洵最远的位置坐下。   陆景洵只当做没看到她这些小心思,拿了摆在桌上的筷子,安安静静地吃起饭来。   起先温浅还因为对面坐着陆景洵有些不自在,但渐渐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关注自己这边也没有要主动搭理自己的意思,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地享受起了这一桌美食。   温浅在王府吃了这么多天的饭,第一次知道王府的厨子这样有才,心里暗暗想着明天一定要让飞絮去打听打听今天这桌宴席是出自哪位厨子,顺便再收买一下,让他以后多往这别亦居送些美味佳肴。   一顿饭下来,刚刚还闹着“没胃口”的温浅竟然吃得有些撑了,不过心里倒挺满足,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不少。   见陆景洵也放下了碗筷,温浅以为他吃得差不多应该是要准备离开了,于是心情颇好地扬唇说到:“谢谢王爷的这一桌佳肴,温浅恭送王爷。”   陆景洵没想到温浅是个小白眼狼属性,刚吃完就翻脸不认人,还如此急切地赶自己离开,心里略有些不爽。他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温浅,搭在桌上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敲着,在温浅的头都快埋进餐碟的时候终于开口了:“走?谁说本王要走了。”   温浅的脑子一瞬间闪过了许多陆景洵留下不走的可能的原因。   “王……王爷想做什么?”   见温浅瞬间红透的脸,陆景洵就知道她想歪了。他微微挑眉,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慢悠悠地起身,绕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圆桌,朝温浅走过去。   短短几步的距离,温浅却觉得陆景洵每走一步都重重地踩在自己的心上,顺便再将她的心搓圆揉扁。她发誓,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觉得最为煎熬的时刻,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陆景洵看着温浅受惊的眼神,竟然觉得逗这个小姑娘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便一步一步地继续往前走,顺便放慢了步伐打算让温浅多煎熬一会儿。   温浅并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在陆景洵离自己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她松开一直遮掩在袖子里握住的手,按在桌边借了些力,就势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陆景洵。   没想到温浅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陆景洵脚下的步伐没有来得及停下,一步迈上去直接和她面对面紧紧贴在了一起,顺势伸手揽住了因为惯性就要往后倒去的人,将她带入自己怀里。   温浅站起来本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气场看起来强一点,不想让陆景洵一直掌握着主动权,谁知还没反应过来就莫名其妙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竟然觉得陆景洵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是一股淡淡的檀香,以及因为刚刚饮了酒的缘故而混入的一小缕酒香。   陆景洵微微垂了眼眸,去看身高只到自己下巴的人。温浅的皮肤很好,看起来白皙细腻,细细的柳眉下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鼻子秀气却英挺,嫣红的唇此时正微微张着,或许因为先前沾了唾液的缘故看上去还有点晶莹剔透的感觉。   陆景洵觉得心里有点烦躁,突然很想知道小姑娘的唇含上去是不是也像看着一样可口。他缓缓低下头,一点点靠近温浅,直到两个人呼吸相闻。   看着这张好看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温浅突然偏了头,就感觉到陆景洵温热的嘴唇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温浅有些慌乱地推开陆景洵,退出他的怀抱扶着桌子站定,抬手使劲擦了擦自己的脸,略略提高了声音问道:“陆景洵你在干什么?”   陆景洵没有回答温浅的问题,而是在温浅刚刚做的位置坐下,用手支着头,兀自笑了笑。   干什么?刚刚那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见陆景洵一脸淡然、没有要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解释的样子,温浅冷了声音:“天色不早了,王爷还请回吧。”   陆景洵轻咳了一声,声音略有些不自在地说到:“本王今日是来找你换药的。”   温浅觉得脸上被陆景洵的唇挨过的地方越来越烫,心里的情绪也越来越盛,不再去看陆景洵,而是转过身,说:“臣妾相信这堂堂南安王府养着的大夫医术该比臣妾高明许多,王爷应唤他们为您换药才是。”   陆景洵没想到刚刚的事会让温浅反应这么大,但转念一想自己与温浅早已成婚,这件事自己做得也不算出格,心里反而因为温浅对自己如此明显的抗拒有些不爽。他看了温浅的背影一眼,说:“本王是为了救你受伤,你帮本王换个药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你……”温浅被陆景洵的无赖气得说不出话来。   温浅是真的气得不轻,但碍着身份又发作不出来,扭头没好气地冲着门外唤了一声:“飞絮。”   飞絮很少见温浅发这么大的脾气,但念着陆景洵在也不好问缘由,只快步走进屋里等着温浅吩咐。   “去把我们从落雪山庄带回来的治外伤的药拿过来,顺便取些干净的布料。”   “是,王妃。”   知道温浅情绪不好,飞絮也不敢耽搁,手脚麻利地将她要的东西给找了来。   温浅示意飞絮将东西放在刚刚已经被下人收拾干净的桌上,然后转身去净了手,又让飞絮扶着自己走到了陆景洵身后,整个过程一语不发。   心里还惦记着刚刚陆景洵对自己做的事,温浅下手时动作重了不少,甚至在换药的时候故意在他伤口上摁了摁,在听到陆景洵疼得吸气的声音之后终于觉得解了气。   换药不是什么难事,温浅一心想着要让陆景洵赶紧走所以速度比正常时快了不少,没一会儿就弄完了,对陆景洵说到:“启禀王爷,药已经换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陆景洵也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的道理,所以也不再继续招惹温浅,整理好衣裳后抬步离开了别亦居。    第19章 失眠      陆景洵离开之后,温浅将想要刨根问底的飞絮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雕花大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温浅第一次听说陆景洵,是他少年领兵便出奇制胜击退了骚扰边境的蛮夷之人。或许所有正直芳华的姑娘都有英雄情结,温浅也不例外,那时候的她是对这位少年英雄心怀仰慕的。   后来,可能是因为站得越高嫉恨的人也越多,越来越多的传言说陆景洵残忍、暴戾,说他仗着皇恩在临安城里横行霸道,没有人敢忤逆他。温浅虽然心里有过犹疑,但最终听得多了还是相信了这个传言,陆景洵在她心中伟岸的形象轰然倒塌。   接着温浅便被沈氏和温晴逼着嫁给了他,住进了这南安王府。虽然相处的这些天陆景洵那张妖孽的脸上总是挂着漫不经心和嘲讽,脾气也不太好,但温浅发现那些所谓的传言似乎没有一句是真的,她也从未见过陆景洵对下人用过什么酷刑。   而且,她认识的这个陆景洵会想着帮她出气,会在危急时刻救她,甚至他还是那个将她从悬崖边上救回去的清秀少年。   直觉告诉温浅,陆景洵其实是个好人,他不像人们说的那样坏,所以很多次温浅面对着他的时候并不觉得可怕,甚至在温浅的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把陆景洵归为自己人了。   可是,今天那个亲吻,让温浅有些慌乱。自打两人奉旨成婚以来,温浅和陆景洵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把对方放在妻子或者丈夫的位置上,始终以这样一种两个人都不会觉得尴尬的方式相处着。   温浅本以为两个人会一直维持着这种相处模式,结果今天陆景洵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打破了这个两人默认的平衡点,她乱了阵脚。她不善于攻心,所以猜不透陆景洵这样一个人在想什么,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让她觉得毫无安全感。   从坐着到躺着,再不停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温浅想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想通,反而愈发纠结了。   眼睁睁地看着房间从一片漆黑到渐渐有光透进来,温浅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心里早已将陆景洵这个导致她失眠的罪魁祸首骂了无数遍。她有些烦躁地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到一边,光着脚下床走到窗边,用力地推开窗格想透透气,试图将在她脑子里盘亘了一晚上的陆景洵赶出去。   ——   而承言阁里,陆景洵同样一夜未睡。   昨夜他刚从别亦居回来,陆行就来禀报说皇帝有要事召他今日一早进宫。此时陆景洵微微拧着眉,盯着铜镜里一身玄色朝服的自己,除了眼底淡淡的青黑色,丝毫不见一夜未睡的迹象。他抬手利落地用紫金冠将头发束好,不再耽搁,大步出了王府骑马向皇宫里赶去。   估计皇帝提前打过招呼,陆景洵刚到御书房门口,就有当值的小公公出来将他领了进去。   今日正值休沐日,皇帝没有上早朝,正在御书房内翻阅诸位大臣呈上来的奏折。见陆景洵来了,他放下手里的奏折,赶紧走过去扶住正要行礼的人,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而且你有伤在身,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陆景洵也没强行负了皇帝的好意,直了身,但还是对皇帝说道:“您是君,我是臣,君臣之礼万不可乱。”   皇帝不在意地笑笑,懒得跟陆景洵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换了话题:“你伤势如何了?有查出那些贼人是谁派来的吗?”   “这点小伤并无大碍,有劳皇上挂心了。”陆景洵顿了顿,接着道:“目前只能确定的是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但幕后主使臣还没有头绪,臣正在派人查探。”   得知这件事后皇帝其实也气得不清,天子脚下竟有人蓄谋对堂堂一个王爷行凶,当即说到:“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伤,如果人手不够尽管跟朕讲,朕的禁军任你差遣。”   “谢皇上恩典。”虽然谢了恩,但陆景洵心里却清楚这禁军是调用不得的。明昭国有法令规定禁军是受皇帝直接调遣的,这朝中本就有不少人对自己心怀不满,陆景洵自然不可能再给人留了话柄。   皇上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朕今日召你进宫其实是有另外的事要与你相商。”   “皇上请讲。”   皇帝转身将放在案台上的一封密报递给陆景洵,示意他读完。   陆景洵接过,拆开信纸快速阅览起来,不过越往下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这份密报是边关快马加鞭传来的,密报里说朝廷派出去的探子打听到最近胡狄朝廷内部似乎在密谋着要出兵攻打明昭国的边境上关城。   上关城位于明昭国和胡狄之间,是胡狄想要进入明昭国的第一道关卡,一旦被攻占,就意味着北边大片城池都会失守,甚至被胡狄一路攻进临安城都是有可能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陆景洵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在地上,对着皇帝抱拳说到:“皇上,臣请求带兵镇守边关。”   皇帝示意陆景洵起身说话,他沉吟了片刻,说:“你要是带兵出征,朕自然是最放心不过的。但是景洵你如今伤势尚未痊愈,要是出征朕定是放心不下的,你还是先在临安城中将伤养好。”   见皇上并没有立刻答应自己,陆景洵略微提高了声音强调道:“皇上,臣这点小伤没有大碍的。”   皇上抬手轻轻拍了拍陆景洵,让他稍安勿躁,这才开口:“有没有大碍你说了不算数,要太医说了才算。而且信中说了短时间内胡狄并不会出兵,所以朕打算先派陈将军过去探探情况,你就好生将养着,等伤好了在赶过去也不迟。”   陆景洵考虑了片刻,觉得皇帝说得不无道理,也不再坚持,说道:“臣知道了。”   见陆景洵应下,皇帝点点头,也不再留他:“好了,你回去吧。朕等下派人给你送点太医院的药去。”   “谢皇上挂怀。”陆景洵拱手谢恩之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从刚刚起一直候在御书房外的陆行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陆景洵脚下不停,边走边沉声吩咐陆行:“边关来报说胡狄那边打算出兵攻占上关城,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带兵出征,到时你也要跟着同去,所以这段时间你抓紧查出行刺事件的幕后主使,否则等我们回来就没什么机会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陆行领了命,没有跟陆景洵一道回王府,而是悄声潜入了另一座府邸。   陆景洵回到王府,本想像往常一样直接回他的承言阁,但脚下却鬼使神差地往别亦居走去。   直到站在别亦居门口,陆景洵才反应过来。他从来都是一个思虑周全步步为营的人,一向三思而后行,但最近的自己对着温浅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行事全靠一头热。   意识到这点,陆景洵自嘲地笑了一声,也不打算进去了,抬步要离开,谁知遇见了从院子里出来的飞絮。   飞絮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景洵,吓了一大跳,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向他请安:“奴婢参见王爷。”   陆景洵看了眼面前惊慌失措的人,止住了脚,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家王妃呢?”   “启禀王爷,王妃昨夜没睡好,此时正在补眠,需要奴婢进去通传吗?”飞絮战战兢兢地回答着陆景洵的问题,头一直低着丝毫不敢抬起来。   “没睡好?”陆景洵抓住飞絮话里的重点,沉声重复了一遍。   许是陆景洵的声音太过有威慑力,飞絮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着连连说道:“王妃真的因为昨夜没睡好在补觉,奴婢不敢欺骗王爷。”   陆景洵没想到温浅身边这个小丫鬟这么怕自己,自己不过是问了个问题反应就这样大,倒是让他忍不住开始想温浅那个丫头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很可怕。   留下一句“不必去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陆景洵转身离开了别亦居。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飞絮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也没了去厨房看今日菜色的心情,有些后怕地拍着胸口回了别亦居。   飞絮刚推开房门走进去,就发现温浅已经醒了,正抱着被子坐在床榻边醒神。   也不管温浅此时有没有起床气了,飞絮快步走过去拉着温浅的手,委屈地望着她说到:“王妃,刚才王爷来过了。”   温浅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昨天陆景洵亲她的那个画面,脸上隐隐有发红的趋势,怕飞絮察觉到异常,略微偏了头,有些不自在地问到:“他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刚刚是在门口碰到王爷的,不过在得知您在睡觉后他就离开了。”飞絮将刚刚的经过给温浅讲了一遍,不过故意将自己吓到腿软这一段忽略掉没说。   听到这儿,温浅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安慰地拍拍飞絮的头,漆黑的眼仁滴溜溜地转着开始考虑以后要是陆景洵再过来都让飞絮用这种借口来搪塞他的可能性。    第20章 找茬      然而温浅打的算盘最终没能如意,当天下午她正准备吩咐飞絮开饭的时候发现陆景洵又带了一桌子佳肴过来,而且菜色和前一日的完全没有重复。   看着这一桌子美味,温浅第一个想法就是陆景洵设的鸿门宴,毕竟昨天的教训已经让她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晚餐,所以她此时只想在陆景洵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之前拿一把扫帚将他赶出这别亦居。   当然这种事情温怂怂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付诸实践,所以最后的结局是温浅再次忍气吞声地和陆景洵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   好在陆景洵只字未提昨天他对温浅做的事,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倒是让两个人和谐地吃完了这顿饭。饭后,陆景洵也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规规矩矩地让温浅替他换了药,没多留就离开了。   两个人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好多天,陆景洵每日傍晚雷打不动地带着一桌子美味来这别亦居,安安静静吃个饭换完药又离开。一段时间下来,两个人身上的伤都差不多快要痊愈了。反而是温浅,短短几天胃口就被养得挑剔得不得了,觉得这别亦居厨子做的早膳和午膳越来越难以下咽,每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惦记陆景洵晚上会带些什么佳肴过来。   这日,温浅刚喝了一口飞絮端上来的生滚鱼片粥就嫌弃地放下勺子,说是腥味太大坚决不肯再吃第二口。   飞絮怕温浅饿着刚想劝她再喝几口,就见回家探亲刚刚归来不久的青梧推门走进来,说:“王妃,小厮来报说是丞相府来人求见,正在前厅等着您呢!”   “有说是谁吗?”温浅其实觉得十有八九都是温恒,毕竟那个家估计只有温恒会想着她了。   “来报的小厮没有说。”青梧是在院子里接到小厮的通报的,没敢耽搁就赶紧来禀报给温浅,倒真还不知道这丞相府来的是谁。   温浅正愁怎么才能不让飞絮这丫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喝粥的事情,正巧送来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不喝的借口,也不耽搁,起身对着一旁的铜镜照了照,觉得没什么不妥后便领着青梧去了正厅。   刚走到正厅门口,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温浅就闻见了从屋里飘出来的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见了坐在太师椅上穿得花枝招展的温晴。   温浅跟温晴之前因为在首饰铺那件事也算真正撕破了脸,所以她看到温晴出现在这南安王府里还是有些诧异的。   不过温浅面上却依旧淡定从容,微扬着头一步一步气场十足地走到了首座坐下。早知道来的是温晴,她刚刚一定会好好打扮一番才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得太过素雅,倒让她的气势减少了不少。   温浅坐了片刻,见温晴一直黑着脸也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从嘴角逸出一声极轻蔑的冷笑,说道:“不知什么风把姐姐这样的稀客吹到了南安王府了?”   温晴见温浅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脸色更黑了,眼神带着怒意地盯着温浅,咬牙切齿地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温浅以前倒真是我小看你了。”   温浅被温晴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懵了,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如此生气,看那眼神恨不得当场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温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温浅除了在陆景洵面前不知为何天生就怂一截,其他人还是很难骑到她头上撒野的。   哪知温浅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温晴,在她看来温浅就是一副假惺惺的女表子样。她从小被沈氏娇生惯养,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委屈,当即站起来边喊着“你做了还不承认”边上前几步就要去抓温浅的脸。   幸好青梧眼疾手快拦住了温晴,又叫了门口的侍卫进来将她押住。   温浅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小口,冷眼看着被侍卫压在地上不停挣扎的温晴,说:“我温浅向来敢作敢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何事我为何要承认?”   仿佛温浅说了个天大的笑话,温晴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才停下来,面目狰狞地指着温浅说:“你敢说不是你对着大哥吹了什么风,指使他软禁我,还说要是我不来向你认错道歉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谢和。”   温浅将温晴前前后后的表现和说过的话联系起来,终于想明白估计是那日温恒来见过她之后,回去找了温晴的不痛快,还拿谢和来逼迫她向自己低头。   温晴被押住后折腾了半天,此时早已没有了刚刚温浅进来第一眼看到她时的光鲜,反而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女人。   不过温浅丝毫没觉得温晴这个样子值得自己同情。她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身上披着的宫纱,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温晴面前蹲下,伸出一只手用食指轻轻抬起温晴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红唇轻启,温浅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先别说我没有跟大哥说什么,就算我真的说了,难道不是你罪有应得吗?”   没给温晴开口的机会,温浅继续说道:“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下三滥的事情没人知道?要不是念及你是我的姐姐,估计你早就身首异处了,还有机会在这里跟我张牙舞爪?”   温浅这一番连威胁带警告的话让温晴后颈发凉,她撑在地下的手下意识地微微颤抖着,眼神也没有了焦距。   似是对温晴的这副反应很满意,温浅颇为不屑轻笑一声,手指松开温晴的下巴站了起来,接过青梧递过来的手帕仔仔细细地将手擦了一遍,仿佛刚刚不小心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良久之后,温晴才从恐惧里回过神来,伸手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瞪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温浅,说道:“温浅,你等着,我发誓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温浅不在意地睨了她一眼,对着温晴身后的两名侍卫说了句“送客”,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正厅,丝毫没将温晴放进眼里。   回到别亦居,温浅有些无聊地捧着话本子打发时间,可整整一个上午一页都没看进去。今天虽说温晴没在她这里讨着什么便宜,但足以恶心她好一阵的了,这世上真的有如此无耻之人,明明是她和沈氏逼着自己替她嫁给了陆景洵,却一副自己亏欠了她的样子。   正郁闷着,手上的话本子突然被人抽走了,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的人抬眼就向跟前站着的人瞪过去,却在看到陆景洵的脸的一瞬间生生将这股子邪气咽进了肚子里。   温浅没好气地说:“昨天就已经告诉过你你的伤已经好了不需要换药了,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温浅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和陆景洵之间早已经没有了那些虚伪客套的礼节,有时她甚至还会对着陆景洵使性子。   陆景洵垂眸看着温浅,伸出手像刚刚她抬温晴下巴那样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说:“我听下人说今天温晴来过,惹你不高兴了?”   温浅一点也不想跟陆景洵谈论这个话题,有一种当着他的面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坦露出来的感觉,她有些不自在地偏头躲开陆景洵的手,抿着唇去看窗外开始落叶的海棠树。   陆景洵也不恼,收回手背到身后,换了个问题:“你觉得王府里很无聊?”   温浅不知道陆景洵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抬头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陆景洵本就没想温浅回答什么,于是继续说到:“下午带你出去透透气怎么样?”   “透透气?”温浅看陆景洵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温浅这副活见鬼的表情让陆景洵有些不爽,他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去就算了。”   说罢,他就要转身。   温浅赶紧从软踏上站起来,伸手拽住作势要离开的陆景洵,略带试探地问:“你说的当真?”   陆景洵看了眼紧紧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指,在玄色布料的衬托下显得尤其白皙,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瞥了眼温浅,那眼神的意思似乎是在说“再废话就别去了”。   温浅赶紧讨好地对着陆景洵抿唇一笑,雀跃地问:“我们去哪儿透气呀?”   见温浅突然明媚的脸,陆景洵觉得自己好像也受到了感染,转过头在温浅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弯了弯唇。等到他再转回来的时候,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随意问到:“会骑马吗?”   明昭国的风气较为开放,并不会刻板地将女子拘束在闺阁之中,大多数女子其实都会一些骑马射箭,温浅也不例外,而且她的马术还是跟着临安城一位赫赫有名的马术大师学的。   她带着点得意地点点头,又觉得这样似乎没什么说服力,赶紧补充道:“我马术很好的。”   陆景洵抬手揉了揉温浅的头发,扔下一句“准备一下,未时一刻出发”就出了别亦居。   陆景洵前脚刚走,温浅就迫不及待地招呼飞絮、青梧进来帮她更衣。难得可以光明正大出去透气,温浅自然慎重对待这次宝贵的机会。   主仆三人折腾了好半天,犹豫不决的温浅才换上一身用红丝线绣有百鸟图样的白色窄袖骑装,将裤脚塞进长靿靴里,挽起一头的黑发,瞬间从一个娇俏的王妃变成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    第21章 郊外      临安城已经渐渐入了秋,午时的日头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毒辣,甚至隐隐还有微风拂过。   未时刚到,穿着一身骑装的温浅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了前厅,踮着脚满脸期待地看着路口,盼望陆景洵赶紧出现,这样因为脚伤憋闷了许久的她就能早点出门放风了。   陆景洵领着陆行出现的时候,就看到温浅像块望夫石一样颇有存在感地立在门口。他掀了掀薄唇,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子走过去,走到温浅面前时没忍住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温浅今天心情很好,揉了揉微红的额头,决定大度地不跟陆景洵计较,而是兴奋地说:“快走吧快走吧,等下就晚了。”   陆景洵有些无奈地伸出长长的胳膊拎住温浅颈后的衣料将已经打算往门口走的人拉回自己身边,说:“急什么,先去选马。”   说完,就率先抬步往王府的马厩走去。   温浅本以为要到郊外自己才有机会碰着马,听陆景洵如此说来,岂不是自己可以从王府一路骑出去,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生怕陆景洵突然反悔。   到了马厩,陆景洵朝着马舍下一长溜的好马努努嘴,示意温浅随意挑一匹自己喜欢的。   温浅也不跟他客气,从头到尾一匹一匹地仔细打量起来,一副很懂行的样子。   陆景洵以前看那些公主、郡主什么的骑马,大多会挑那种看起来乖巧温顺的小马驹,他估摸着温浅也是如此。   谁知这个想法刚从脑子里划过,陆景洵就看见温浅微仰着头指向一匹毛色呈枣红且看上去十分高大的骏马,说:“就是它了。”   “王妃……”见温浅一眼就选中了陆景洵的战马,站在陆景洵身后的陆行忍不住开口想要提醒她,却被陆景洵抬手制止了。   他微微挑眉,问温浅:“你确定?”   听着陆景洵话里有话的问句,又看看陆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浅有些茫然地问:“选这匹马有什么问题吗?”   见陆景洵依旧淡定,陆行也不好再多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而陆景洵看了眼那匹对温浅似乎并不排斥的马,说:“没有问题,如果你能骑上去,这匹马今天就归你!”   “不许反悔!”说罢,温浅又往那匹马靠近了一步,一脚踩着脚蹬,拽着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坐稳后还不忘得意地看一眼不远处的陆景洵。   看着温浅稳稳地坐在马上,而那匹马的表现依旧很平静,不光是陆行,连陆景洵都觉得有些吃惊。   早知道这匹马还是马驹时性子就烈得很,并不轻易任人摆弄,当初陆景洵也是花了不少精力才将它驯服。平日里除了马倌和他,连陆行都靠近不得,没想到温浅竟然如此轻松就骑到了它的背上。   吃惊归吃惊,陆景洵也没多说什么,从马厩里重新选了一匹马,翻身上马领着温浅出了王府向郊外而去。   陆行最近因为要调查遇刺的事,便没跟着他们,加之陆景洵不想将排场弄得太大,明面上也没带人,仅仅安排了几个隐卫暗中跟着。   温浅虽会马术,但平日里毕竟能骑马的机会少,和陆景洵这种常年带兵打仗与马打交道的人完全没法比。出了王府没多久,温浅就被陆景洵落在了后面一截,最气人的是陆景洵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让温浅看见他的背影但又无法追上他。   因为心里一直想着怎样才能超过陆景洵好灭灭他的威风,温浅觉得没过多久就到了郊外树林。   远处有个亭子,温浅隐隐约约能看见亭子外好像有个人牵马站着,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见陆景洵策马向那个亭子的方向奔去。   温浅无奈,只好挥了一下马鞭骑着马跟了上去。   等隔得近一点了,温浅才认出那是上次宫宴时自己见过一面的皇上,此时陆景洵已经和他站在了一起,两个人正一起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被明昭国里地位数一数二的两个男人看着,温浅瞬间有种想掉头就走的冲动,但是她最后还是只得一边在心里把陆景洵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一边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骑,不过速度比起她和陆景洵较劲的时候慢了不少。   无论速度放得多慢,温浅还是要面对这一小段路总会走完的事实,她先借着坐在马上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瞪了一眼将她坑出来的陆景洵,这才翻身下了马打算向皇帝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温浅就被一旁的陆景洵拉住了,他略微压低了声音说到:“皇上今日算是微服出巡,这些虚礼暂且就不必了。”   温浅抬头去看皇帝,见他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才直起了身,顺带将自己的手腕从陆景洵手里挣脱了出来。   三个人相对无言,还是皇帝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有点尴尬的氛围,对着陆景洵说:“以前围猎的时候就属你收获最多,朕这也大半年没吃过你打的野味了,趁今天这个机会让王妃也尝尝吧。”   明知道皇帝这是故意支开自己,陆景洵也不好多说什么,看了温浅一眼,骑着马转身进了树林里。   温浅其实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皇帝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所以陆景洵离开后,她就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地站着,等着皇帝先开口。   “知道朕有话要说?”皇帝没去看温浅,而是负手站着看向临安城的方向。   “刚刚臣妾才知道的。”温浅不卑不亢地回话。   “那知道朕要跟你说些什么吗?”   温浅其实隐隐约约猜到皇帝要说的话估计和陆景洵有关,但她还是说到:“这个臣妾不知。”   皇帝情绪不明地轻笑了两声。温浅算是发现了,像皇帝、太后、陆景洵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有事没事总爱阴测测地笑两声。   从第一次见面,皇帝就看得出来温浅是个有着玲珑心的人,此时也不再跟她绕弯子,转了身面向温浅,说:“想必你是猜得到的,朕想跟你谈谈景洵。”   温浅其实不喜欢跟像皇帝这种眼神里都是威压的人对视,她微微垂了眸子盯着皇帝身后的黄土地,说:“皇上请讲。”   “景洵六岁起就进宫来给朕当伴读了,那个时候朕也不过八岁的年纪,连太子都没封。”皇帝没再继续,而是顿了顿,似是在回忆往事。   温浅也不接话,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等着皇帝继续讲。   “景洵那个时候其实性子还好些,是个活泼的孩子,但是越长越大,加上后来老南安王和老王妃出了事,他就像蚕蛹一样作茧自缚,将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心思、情绪都不再外漏。”   “朕知道,坊间有很多关于他不好的传言,但你应该明白身居高位总会有无数的人想着往你身上泼脏水。”   “但是朕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他虽然性子冷了些,也不愿与人交心,但他会在朕的几个兄弟觊觎这个王座时抵死相抗,会为了这明昭国的百姓主动请愿去边关与敌军厮杀。”   温浅听着,觉得一帧帧画面从眼前闪过,全是陆景洵身负重任孤独前行的样子。这些画面在温浅脑海中同那个将她从悬崖边拉起来的少年重合起来,温浅突然有一些心疼。   皇帝看了一眼温浅动容的样子,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继续道:“其实,太后给景洵指婚时朕并不同意,你是丞相之女,自小娇惯着长大,说实话朕是真的不觉得你能忍受景洵的性子。”   “可如今看来倒是朕当初看走眼了。”   听到这里,温浅忍不住腹诽:“陆景洵那个人的性子是真的没人能忍受好吗?”   皇帝自然不知道温浅心里在想什么,往刚刚陆景洵进去的那片树林看了眼,说:“朕了解景洵,从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把你当做了自己人,他心眼实,认准了你便会好好对你的。”   温浅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心想陆景洵要是心眼实估计这世界上就没有城府深的人了。   “朕今天跟你说这么多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多了解景洵一点。自南安王去世后,景洵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所以朕也希望你能答应朕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站在景洵身边无条件地支持他。”   皇帝说完,目光直直地锁着温浅,温浅觉得要是她说出一个“不”字,当场就能被皇帝因为抗旨的罪名处斩。   温浅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刚刚她突然想起之前回门那一次,陆景洵似乎是在丞相府找些什么东西,陆景洵刻意瞒着她对此也没给过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她有些心疼陆景洵,但是她毕竟是温家的人,她真的无法眼睁睁看着陆景洵做出什么伤害温家的事而自己最后还要无条件支持他。   见温浅为难的样子,皇帝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罢了,这种事强求不来,今日是朕多事了。今日朕说的这些话你就当没听过吧,也不要对景洵提起了。”   “皇上,我……”   没给温浅说完的机会,皇帝便抬手打断了她,说:“朕去看看景洵那边收获怎么样了。”   说罢,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就离开了,留温浅一个人站在原地。    第22章 迷路      皇帝离开后,温浅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她微微抬起右脚一下一下地去踹地上的小石子,嘴里还小声嘀咕些什么,仿佛这样就能让心里舒坦一点。   突然,温浅觉得脸上有些温热的触感,她微微偏头去看,见是自己骑出来的那匹马此时正微微仰着脑袋,一下接一下地去蹭温浅的脸,颇有点安慰她不要难过的意思。   被马儿的毛蹭得有点痒,温浅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随手挑的一匹马竟这样通人性,顺便抬手替它顺了顺头顶那缕威风的鬃毛。   “小家伙,谢谢你呀,我现在不郁闷了。”温浅觉得被这个家伙蹭了几下之后心里那些郁结真的少了不少。   而马儿也像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又偏着头去蹭了蹭温浅的手掌。   温浅又在原地站了会,见陆景洵和皇帝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转头去对那匹马说:“小家伙,我们也去逛逛吧,这样好无聊啊。”   马儿“哼哧哼哧”地喘了两口粗气。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啦!”于是温浅单方面拍掌定案,心情愉悦地哼着歌骑马往树林中走去。   没想到这片树林从外面看就几棵长势不太好的树,到了树林深处竟然长满了参天大树,树枝藤曼乱七八糟得绕在一起,光线也明显昏暗了不少。   温浅没有办法再继续骑马,只得下来牵着马徒步前行。没多久,温浅就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好像不久之前才从这里经过了一样。   温浅有点慌了,她本就是个方向感不太好的人,加上树林里有些阴森的气氛,她开始后悔自己干嘛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   她只能跟身边唯一陪伴着自己的马儿说话壮胆:“小家伙,你认不认路啊?可以把我带出去吗?”   和刚刚颇有灵性的样子完全不同,此时马儿两只棕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浅,对她说的话毫无反应。   温浅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疯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匹不会说话的马上,只得认命地牵着缰绳继续往前走,连裤脚被路两边伸出来的藤蔓刮破了也顾不上理。   不知道走了多久,温浅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力气再往前迈一步了。这一路上她不光得自己往前走,还得花不少力气拉着这匹马。   她有些丧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意从身旁揪了几根草放在手里攥着。   温浅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坐了一会,觉得身上的力气稍微恢复了一些,温浅这才想起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头顶茂密的树枝将外面的阳光完完全全挡住了,脚下是长势浓密的灌木丛,给温浅一种下一刻就有什么可怕东西会窜出来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风,将树上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听着很是渗人,加之周围的光线又暗了不少,一瞬间看过的话本子里那些灵异故事都涌进了温浅脑子里。   抬手隔着衣裳搓了搓手臂上被吓出来的鸡皮疙瘩,温浅决定再往前走一走,说不定能撞大运走出这个鬼地方,这样想来比在这里等死强多了。   刚站起来,一路上都很安静的马儿突然张嘴咬住缰绳,拖着温浅往右手边的小路走去。   温浅的小身板自然比不了一匹强壮的骏马,只得被它拖着往前走,边走边忍不住问:“小家伙,你是知道路吗?”   温浅自然没等到答案,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出树林的正确方向,跟着这匹马儿走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匹马似乎越走越快,温浅觉得自己有些要跟不上它了。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踩着马蹬重新回到马背上,不过这次她全程伏在马背上,生怕两旁伸出来的树枝会划伤自己的脸。   马儿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伏在马背上的温浅感觉到它似乎停了下来。因为姿势的原因,温浅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下意识地她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温浅小心翼翼地抬了一点头,歪着脑袋越过马儿的头往前看去。她最先看见的是一片玄色的衣摆,没理由的,温浅第一反应就是陆景洵来找自己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   屏气继续抬头往上看,直到视线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温浅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激动地跃下马背往陆景洵那边走了几步。   不过,还没到陆景洵跟前,温浅就停住了脚步,眼神带怯地望着他。   谁知预想中的怒火和责骂并没有降临,温浅看见陆景洵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然后开口对着自己说:“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温浅呆了一瞬,就见陆景洵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到自己跟前,背对着自己蹲下。   看着陆景洵宽厚的背,温浅觉得他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结果,下一刻温浅就听到陆景洵微微低沉的声音响起:“上来!”   见温浅依旧半天没动静,陆景洵直起身转头看着温浅,说:“你难道还走得动?”   温浅的脚微微动了一下,刚刚被磨出来的泡估计已经破了,一动就是钻心地疼。她小声开口道:“脚好像有点疼……”   “那还磨蹭什么?等着天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被困在这里面?”语气听上去有点凶,不过陆景洵却再次背对着温浅蹲了下去。   温浅便也没再矫情,微微弯腰,双手绕过陆景洵的脖子在他胸前环住,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   等温浅抓稳后陆景洵才慢慢站了起来,右手拖住温浅的大腿根,左手不停的折掉两旁可能会刮到温浅的树枝。   温浅偏头看了眼一路上都沉默着的陆景洵,问到:“陆景洵,你在想什么?”   “想你。”陆景洵回答得毫不犹豫,可是简单两个字却让温浅的耳根子烧了起来。   温浅松开交握的两只手,抬起其中一只轻轻拍了下陆景洵的肩膀,说:“我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拿我打趣啊。”   这次陆景洵沉默着,没有再理温浅。   他刚刚是真的在想温浅。他起初在林子里猎了些野味,回去的时候发现亭子那里空无一人,他本以为温浅跟着皇帝在四周逛了逛,谁知没一会儿他就看见皇帝一个人骑着马回来了,周围并没有温浅的身影。   “皇上,温浅没有跟您一起吗?”   皇帝也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一会儿温浅就失踪了,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脸的焦急的陆景洵一眼,说:“我走的时候她还站在这里的。”   陆景洵看了眼周围,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温浅去了树林,所以没有犹豫,跟皇帝打了个招呼就跑进了树林。   他经常来这边,知道这片树林容易迷路,里面的毒蛇野兽也不少,他一路都很害怕,害怕温浅出点什么事。   好在他看了看树枝刚被折断的新鲜痕迹,猜到温浅跟凌云在一起,才微微放心了些,但脑子里那根弦还是不敢松开。   凌云便是温浅挑中的那匹陪陆景洵南北征战的战马。   陆景洵循着痕迹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估摸着离温浅不是很远了,便从怀里摸出一个银制的哨子,放进嘴里吹了一声。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凌云带着温浅过来了。   在见到温浅之前,陆景洵是很生气,气她毫无危险意识四处乱跑,心想要好好骂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可是在看到温浅完好无损,看到她发现自己的一瞬间惊喜的眼神时,陆景洵便觉得自己什么气都没有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陆景洵第一次发现,不知不觉中,温浅已经在自己心里占了这么重的地位。   陆景洵没有再搭理温浅,加上刚刚高度紧张的状态,没一会儿,温浅就趴在陆景洵肩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景洵微微偏了头,去看此时有些狼狈的温浅,她趴在自己背上,他觉得自己空落落了好多年的心好像就这样被填满了。   等陆景洵将温浅背出树林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下午的日头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乌云,隐隐有要下雨的态势。   皇帝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重叠着的两个身影,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为陆景洵找到属意的人感到高兴还是为温浅对陆景洵的迟疑感到悲哀。   “温浅!”陆景洵停了脚步轻声开口,试图叫醒睡了一路的人。   谁知,陆景洵话音刚落,本就睡得不安稳的温浅一下子受惊似的从他背上抬起了头,有些戒备地看着周围。   陆景洵微微蹲下将温浅放下来,顺势牵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用力握了握,说:“没事了,等下我们就回去了。”   许是陆景洵的举动给了温浅安全感,她这才放松了些,乖巧地跟在陆景洵身后向皇帝走去。   知道温浅受了惊吓,皇帝也没多说什么,示意陆景洵早些带她回去好生休息,随后将隐在暗处随自己出宫的人叫出来回了皇宫。   回到南安王府,陆景洵也没有松开握了一路的手,径直拉着温浅去了别亦居。   看着温浅一直不说话,一向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陆王爷破天荒耐心地陪着温浅用了晚膳,细细叮嘱青梧、飞絮今晚一定要注意温浅的情绪,才不太放心地离开    第23章 出征      温浅从郊外骑马回来的第二天临安城就落了一场不小的秋雨,别亦居院子的原本开得正盛的花草被雨水一摧残,几乎尽数凋零了,加之落了满地的树叶,从窗格望出去,目之所及的画面颇有凄凉萧瑟的味道。   温浅的胆子其实不大,对灵异鬼怪的东西尤其害怕,经那日这么一折腾,这些日子的精神头都不太好,晚上也睡不安稳,一睡着就梦到自己一个人在迷雾重重的树林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穿着一身坚硬盔甲的陆景洵天还未亮就进了别亦居,静静站在温浅的雕花沉香木大床前,有些心疼地看着熟睡时还皱着眉头的人。他其实很想伸手替温浅抚平眉头,但怕惊扰了床上的人,最终只得作罢。   青梧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见温浅还睡着,压低了声音对着陆景洵说:“王爷,陆侍卫让奴婢给您传个话,说是时辰差不多该出发了。”   陆景洵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待青梧退出去后,陆景洵又在床前站了片刻,从腰间解下一块刻着“南安”二字的令牌放在温浅床边,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见陆景洵出来,青梧对着他福身行礼。   陆景洵脚步未停的走过青梧,在院子门口还是没忍住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交代青梧:“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你们主子,留在王府里的人随便你们调遣,如果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就进宫找皇上或者太后拿主意。”   青梧其实并不太适应这位突然对她们别亦居转变了态度的王爷,但事关温浅,她还是将陆景洵的话一一记了下来,福身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陆景洵本就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此时该交代的事也都交代了,转身领着陆行大步出了王府,骑马去城外军营领兵出征上关城。   睡梦中的温浅其实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的床头,但是却始终睁不开眼睛。不过温浅的潜意识里感觉得到这个人的气味是自己熟悉的,而且能给她安全感,连缠着她多日的梦魇也消失了。所以温浅没多想,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是这么多天来温浅睡得最安稳的一觉,等她神清气爽地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日上三竿了。   温浅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一个不留神,额头磕在了一块冰凉且坚硬的东西上。   温浅揉着被磕的额头,挣扎着坐起来就看见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枕头边上的罪魁祸首。她将那块令牌拿起来,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觉得牌上刻着的“南安”二字有些熟悉,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它和之前陆行拿着到落雪山庄接自己的那块颇为相似。   温浅着实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块令牌,而且就算令牌是自己的她也没有把这种磕人的东西往床上扔的习惯。   温浅摩挲着令牌,对着门口唤道:“青梧、飞絮,进来一下。”   听到吩咐,两个丫头动作麻利地端着热水拿着干净的毛巾陆续走进来,以为温浅是想要梳洗。   谁知温浅只是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将东西放在一旁,把令牌递到她们面前,问:“这东西你们放在我床上的?”   昨夜是青梧值夜,向来倒头就睡的飞絮并不知道这别亦居一大早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和温浅一起看着青梧。青梧接过令牌瞧了瞧,并没有什么印象,思索了一下答道:“奴婢猜想应该是王爷早上放在这里的。”   “陆景洵?”温浅愣了一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陆景洵一大早地放一快令牌在自己这里作甚。   青梧脑子里闪过陆景洵早晨静静守在温浅床前的身影,解释道:“早上的确只有王爷进过您的房间,王爷未和我细说,只说了他这段时间不在王府,看王爷那一身盔甲我估摸着是要出征。”   “出征?”温浅觉得这个消息有些难以消化,之前也没听陆景洵提过,怎么突然就要出征了。   “王爷在您床前站了许久,走之前还特地交代我说王府里的人手都留给您差遣,如果有什么事还可以进宫找皇上、太后帮衬。”   原来那不是她的幻觉,真的有人来看过她,而且那个人还是陆景洵。   温浅握着令牌的手又紧了紧,抱着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声音略微沙哑地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再躺会儿。”   见温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青梧和飞絮眼含担忧地对视了一眼,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温浅一个人,她发泄似地胡乱踢着被子,在得知陆景洵一声不吭地带兵出征后,温浅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加之陆景洵还特意留下了这一块令牌,让她觉得心里更乱了。   温浅觉得有答案在心里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她不想再往下深思了,那个答案让温浅下意识地回避。   ——   日子过得说快不快,一眨眼陆景洵已经走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临安城的温度又降了些,温浅估摸着是真的要入秋了。   陆景洵不在府中,温浅本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但谁想心里却始终觉得空落落的,仿佛缺了点什么,一有空就忍不住将陆景洵留下的那块令牌拿出来反复打量。   上次宫宴的时候温浅答应了皇帝要帮太后调理她的喘疾,谁料当天就出了遇刺的事情,她和陆景洵都受了伤,这件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温浅一个人在王府里百无聊赖,便又想起了这件事,想着顺便借此让自己的生活充实点,省得整日盯着一块破令牌胡思乱想。   她叫着青梧和飞絮一起将从落雪山庄带回来的药材重新整理了一番,亲自配了药,日日熬好后给太后送进宫去,顺道在长乐宫待上小半天,陪太后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倒真还没空想别的事情了。   温浅本就长得清秀可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加之从小被梅落雪教导的很好,知书懂礼,除了沈氏,还是很讨长辈喜欢的。所以温浅和太后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在太后面前的得宠程度已经隐隐有赶超陆景洵的架势了,每天她离开的时候太后都会依依不舍地拉着她叮嘱她第二天早点过来。   这天,温浅从太后的长乐宫出来,见天色还早,打算在这宫里的御花园逛逛,顺便消化消化刚刚在太后那里吃的一桌美味佳肴。   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刚走了没几步,温浅的余光就瞥见一坨黑白相间的毛团快速地奔到自己面前,爪子抓着她的裙摆扑腾着就要往上爬。   温浅先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看去,才发现是一只长着黑色花斑的小奶猫。见温浅盯着它看,小奶猫也停了往上扑腾的动作,瞪着一蓝一绿两只异瞳看着她,直看得温浅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温浅没有犹豫,微微提了提裙摆,蹲下去温柔地将小奶猫抱进怀中,期间还忍不住揪了揪它软趴趴的小耳朵。   小奶猫看上去挺干净的,也不怕人,温浅估摸着是宫里哪位贵人养的,便断了想要将它抱回王府自己养着的想法。   温浅刚想将它放到地下,就听见身旁的青梧小声提醒自己:“王妃,前面那位贵人好像在找这猫儿。”   顺着青梧指的方向看去,温浅就看见一个约摸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不过梳妆打扮不同于一般女儿家,而是身穿紫色窄袖短衣,将裤脚塞进长靴里,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除了一支白玉簪子,全身上下没有过多的饰品,却丝毫不显得朴素,反而看上去干净利落。   打量间,女子已经走到了温浅面前,看了眼她怀中的猫,说:“这位夫人,您怀中这只猫儿是凝寒养的,可否将它还与凝寒。”   看来这是将自己当做偷猫贼了。   温浅也不恼,垂眸轻笑了一声,道:“你是凝寒郡主?”   凝寒郡主在明昭国也算是鼎鼎有名了,她是当今皇帝某位皇叔的女儿,当初她爹因为贪污受贿被先帝处斩,留下她这个遗女。温浅听人讲过这位凝寒郡主常年行走江湖,洒脱不羁,身手也十分了得。   被识破了身份,女子也不意外,复又不动声色地将温浅打量了一遍,点点头承认道:“正是在下,不知夫人是?”   “在下南安王妃温浅,久仰郡主大名,今日有幸遇见郡主的猫,也算是缘分。”温浅边说着边将猫儿递还给了对面的女子。   女子接过猫,道了声谢,便打算离开。   温浅赶紧追了几步,拦在女子面前,喘了口气说:“凝寒郡主请留步!”   “南安王妃还有事?”凝寒停了步子,口吻算不上热络。   温浅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其实,温浅作为闺阁女子,很是羡慕郡主的恣意洒脱,不知可否有幸与郡主结交?”   凝寒作为江湖中人,本就好交朋友,此次也是因为路过京城才来宫里小住几日,正好觉得这宫里有些无聊。   她微微笑了笑,说:“王妃青睐凝寒,是凝寒的荣幸,那凝寒就斗胆请王妃去我暂住的地方坐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温浅点头应下,跟着凝寒去了她暂住的院落。    第24章 凝寒      温浅随凝寒到她暂住的院子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温柔的月光倾泻了一地。   这座院子中央长着一颗樱花树,不过这个时节早已没有了满树繁花,只剩下一树隐隐有些枯黄迹象的秋叶。树下有一张石桌,可能因为年代太久缺了一角,桌子周围立着四张石凳。   凝寒招呼温浅先坐着,自己却转身出了院子,没一会儿她像变戏法似的端了两小坛酒回来。   温浅帮着她将酒坛上的盖儿揭下来,刚揭开一个缝,一股浓郁的酒香就逸了出来,飘满了整个院子。   凝寒吸着鼻子使劲嗅着酒香,然后豪放地端起其中一坛仰头喝了一口,咂咂嘴,说到:“这是我父亲母妃住的院子,酒是我前些年回来的时候埋的,今日与王妃一见如故,便请王妃月下小酌一番。”   温浅其实没什么机会喝酒,所以酒量真的一般,不过想着今天这么好的气氛,便也不推拒,学着凝寒的样子喝了一口酒。   这酒不似想象中辛辣,入喉后还有一股余香。   许是温浅的直爽打动了凝寒,许是酒后话不自觉会多起来,凝寒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跟温浅讲起了她江湖上遇见的那些趣事。   温浅这么大还没有江湖上的朋友,此时听凝寒讲得如此有趣,不知不觉入了神,连自己什么时候喝光了那坛子酒都不知道。   等凝寒讲完故事回过神来,满脸酡红的温浅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她低头看了眼这位明艳美貌不胜酒力的王妃,无奈地笑了声,抬手招呼一直在旁边担忧地看着她们俩喝酒的青梧,让她将温浅扶到里屋去休息。   温浅的酒量有几斤几两,青梧再了解不过了,她对这位深更半夜拉着自家王妃喝酒买醉的郡主一点也喜欢不起来。不过别人是主子,她不过是个下人,也并不敢多说什么。   青梧小心翼翼地将温浅扶到一间厢房内,将她安顿好,又向这里的丫鬟要了一盆水替温浅擦干净脸和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想着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青梧也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最后合衣趴在了温浅榻边将就了一晚。   温浅昨夜宿在宫内的事一大早就传入了太后耳朵里,所以天刚亮,太后身边的陈姑姑就带着太医出现在了凝寒郡主的院子里。   房里,温浅有些痛苦地哼唧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疼得快要炸裂的脑袋,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贪杯了。   见温浅醒来,青梧赶紧将太医专门熬的解酒汤给温浅喝下,又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新衣裳,才说:“王妃,刚刚陈姑姑让您收拾妥当后去一趟长乐宫。”   温浅颇为发愁地盯着房顶,心里想着等下因为自己不守规矩夜不归府而被太后责骂的画面。   不甘不愿地磨蹭了一会儿,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温浅跟凝寒说了声,就硬着头皮往长乐宫走去。   太后早就已经坐在大殿上候着温浅了,此时见她低着头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故意压下嘴角,颇有威严地说:“知道哀家为什么传你过来吗?”   本就心虚的人被太后这一吓,当即跪了下去,认错道:“温浅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贪杯买醉,不敢夜不归府了。还请太后念在温浅是初犯的份上,饶了温浅这一次吧!”   说完,还故作可怜无辜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   “噗嗤!”温浅预想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反而等到太后一声憋笑。   温浅吃惊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后。   见温浅愣愣的样子,太后忍不住又笑了几声,说:“起来吧,看把你吓的,哀家有这么可怕吗?”   温浅被青梧扶起来,见太后是真没生气,俏皮地一笑,走到太后身边亲昵地给她捶背捏腿。   太后眯着眼享受着温浅的按摩,说:“凝寒这孩子自小就无拘无束惯了,但是心眼不坏。”   “臣妾也喜欢凝寒郡主,所以太后是同意了我跟她往来吗?”   “往来可以,不过你可别学她那一身的江湖气。”   “是!”见太后不干预自己和凝寒郡主来往,温浅高兴地应下太后的条件,更加尽心地给太后捶背。   忽的想到什么,太后开口问到:“哀家没记错,后日该是你爹爹的大寿吧?”   “是的。”南安王府早些日子就已经收到了丞相府的请帖,陆景洵不在,温浅只得独自前去。   “你替哀家给你爹爹带份礼物过去吧,算是哀家的一点心意。”   “那温浅先替爹爹谢太后的赏赐了。”   ——   温丞相今年五十大寿,丞相府自然要大办,临安城里大半的达官显贵都收到温之延下的帖子。   温浅作为嫁出去的女儿,此次是代表南安王府代表陆景洵去的,所以无论是梳妆打扮还是送的寿礼都马虎不得。   温浅起了大早,挑了件前些日子用太后赏赐的绸缎刚做好的白底绿纹襦裙,对着铜镜画了个清雅的淡妆,这才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寿礼上了马车。   按照礼法,皇家是不大可能出面为臣子贺寿的,一般都是像太后那样准备一份礼物送去以表心意即可。而今天正好陆景洵也没到,温浅作为南安王妃,便成了到场人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从丞相府的漆红大门到内院正厅,一路上所有人见到温浅都向她行礼,仿佛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将她孤立了似的。   温浅有些郁闷地在院子里寻了处安静的地方,眼不见心烦,颇有些无聊地发着呆。不知怎的就想起上次回丞相府的时候,身边有陆景洵陪着,虽然那个时候她和陆景洵似乎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但也比这次有底气不少。想到这里,温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陆景洵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战场上拼杀还是在营帐里运筹帷幄。   “喂!你在干什么?”一道的清脆好听的女声在温浅身后响起。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被吓了一跳,温浅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转过身去,看清是谁之后,惊喜地说:“凝寒郡主,怎么是你?”   凝寒笑着坐到温浅旁边,歪着头回答她:“收到帖子我就来啦,反正闷在皇宫里也没事做。”   凝寒郡主常年不在京城,此次回来也只是小住,跟丞相府素来没什么交情,温浅倒是没想到她爹爹会把她给请来。   还没等温浅说话,又听凝寒问到:“王妃,听说你有一个哥哥是吗?”   温浅有些疑惑地点点头,答道:“是啊,怎么了”   “那你可否给我讲讲他?”凝寒的脸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来。   温浅终于知道了凝寒郡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丞相府,原来是有目的的。   温浅故意不回答凝寒的问题,而是反问到:“郡主你认识我大哥?”   凝寒有些羞赧,小女儿情态尽数写在脸上,丝毫没有了前些天在宫里和温浅对酌时的恣意。   “你先同我说说你跟我大哥是怎么回事?”温浅不怀好意地笑着,她是真的很好奇这样一个洒脱的女子如何才会对一个男子芳心暗许。   凝寒一向不是个性子扭捏的人,喜欢了便是喜欢了。所以温浅这么一问,索性如数将自己的心事给她讲了。   她是在来临安城的那一天遇见温恒的,其实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情节,就是她骑着马与温恒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被马上这个穿着白衣、清秀温润的男子惊艳到了而已。   她在江湖遇见了无数的人,却是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于是,凝寒在皇宫住下之后,便画了温恒的画像,找人千方百计地打听这是谁家的公子。其实她愿意与温浅结交的另一层原因,也是因为她是温恒的妹妹。   听完凝寒的故事,温浅有些唏嘘,但又觉得这就是凝寒的作风,一见倾心,毫不拖泥带水。   温浅沉默了片刻,虽然温恒待她好,但她其实不太了解温恒,不知道该与凝寒说些什么,索性拉着凝寒的手起身,往招待宾客的院子走去,她估摸着作为长子的温恒此时该是在那里招待客人。   凝寒被温浅拽着往前走,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啊?”   温浅转头冲着凝寒神秘一笑,说:“跟着我走就知道了,反正我又不会害你。”   两个姑娘到前院的时候,果然见温恒在那里。没给凝寒反应的时间,温浅直接带着她走到温恒面前,说:“大哥,帮我一个忙吧!”   “阿浅,刚刚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没来呢!”温恒打量着多日未见的温浅,笑得如沐春风,问到:“要我帮什么忙?”   温浅将凝寒又往温恒面前推了一小步,笑着说:“大哥,这位是凝寒郡主。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还没给爹爹贺寿,所以劳烦你尽地主之谊帮我招待招待凝寒郡主。”   温恒对着凝寒礼貌地拱手作揖,刚想说什么,还没发出声音,就又听到温浅说:“就这么定了,我先去找爹爹了。”   说罢,怕温恒拒绝,温浅赶紧转身就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温恒复杂隐忍的眼神以及藏在袖子里紧紧握住的手。    第25章 阴谋      温浅其实也不算欺骗温恒,温之延今天一直被宾客围着,她是真的没来得及也没有机会单独为他祝寿。   抬手遮了遮有些晃眼的眼光,温浅慢悠悠地往温之延住的院子挪去。刚刚从前厅出来的时候,她特地问了下人,说是温之延应付了一早上的来宾,半盏茶的功夫之前回了院子,还吩咐他们没有要紧事不要去打扰他。   在丞相府枯坐了一早上实在有些无聊,温浅不打算多留,计划用过午膳之后便回王府,这样也不算失礼,所以她只能趁温之延回去休息的这个空档去跟他说几句话。   温浅穿过丞相府错落的园子,仰着脖子看了眼这日头,猜想温之延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小睡,便抬脚直接往他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温浅环顾四周,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见到。她有些不确定温之延是不是在书房了,便微微倾身将耳朵贴在门上打算听听里面有没有动静。   “跟胡狄那边的人联系上没有?”是温之延的声音,温浅愣了下,在听到“胡狄”时下意识地屏了气。   “启禀大人,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我们在军营里的人和他们里应外合,一定让陆景洵毫无招架之力。”这个声音温浅没听过,倒是陌生得很。   “哈哈,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陆景洵,这次就让他像他老子一样有去无回。”   温浅吃惊地捂住了嘴,心里翻江倒海,她爹爹和那个人话里的意思是要解决掉陆景洵吗?   “有去无回”四个字在温浅脑子里不停地回放,腿上一软险些跌落在地上,幸好她及时扶住了门才稳住身形。   温浅这一动静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知道自己许是被发现了,温浅压下心里的讶异赶紧收拾好情绪,做出一副自己刚到的样子在门口站定,还故意轻轻敲了敲门,说:“爹爹,你在吗?”。   果然不出片刻,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温之延站在门口,笑得慈祥,和刚刚那个说着要处理掉陆景洵的人判若两人,说:“是阿浅来了啊,有事吗?”   故意忽视掉温之延眼里满满的审视,温浅垂了眸子,笑说到:“阿浅来给爹爹祝寿,爹爹都不请阿浅进门吗?”   听着温浅语气里的撒娇意味,温之延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侧开身子让温浅进了书房,坐到案桌前,说:“难为阿浅还念着爹爹了。”   从进门开始,温浅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温之延的书房,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迹,仿佛刚刚自己在门口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爹爹,阿浅是不是打扰到您休息了?还请爹爹不要怪罪阿浅。”   “阿浅已经是身份尊贵的南安王妃了,还有这份孝心,爹爹高兴还来不及,怎的会怪罪阿浅!”   温之延此时越是一脸慈祥无害好爹爹的样子,温浅就觉得越是可怕,她发现自己除了不知道陆景洵心里在想什么,身边许多人她都看不透。她此时连午膳也不想留下来吃了,只想着想要快点离开这丞相府。   “爹爹不怪罪就好。”温浅垂眸一笑,继而说到:“阿浅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打算跟爹爹请罪先行告退,午膳就不留下来扫爹爹和各位宾客的兴了。”   温浅说身体不适要先走,温之延也没有什么理由拦着,点点头应下,还不忘叮嘱她回去之后定要请个大夫看看,千万不要忍着拖着。   出了温之延的书房,明媚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在温浅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浅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只觉得脊背发冷。   她收了脸上的笑,没再同其他人招呼,直接出了丞相府上了王府的马车。   温浅这么早就离开丞相府本就有些奇怪,加之她的脸色看上去也有些苍白,青梧以为她是在丞相府里受了沈氏或者温晴的刁难,担忧地问:“王妃,你怎么了?”   温浅正理着脑袋里乱麻一样的思绪,没有分神去搭理青梧。   温浅的手轻轻揪着一旁的软垫,心想:“陆景洵和爹爹之间一定是有什么恩怨,上次陆景洵来丞相府仿佛是为了找什么证据,而这次爹爹似乎又要派人谋害他。”   突然温浅脑子里闪过刚刚听到温之延说的“像他老子一样有去无回”这句话,难道所有的这些事都和老南安王的死有关?温浅感觉心中有个猜想就要呼之而出了。   不过温浅从来没有听陆景洵提起过他爹爹,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温浅有些烦躁地抬脚往马车的木板底座上踹了一下,抱怨道:“烦死了烦死了!”   青梧被温浅的反常行为弄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又出声问道:“王妃,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   温浅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想着这种事情还是声张为妙,于是话到嘴里拐了个弯,说:“我没什么事。青梧,问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是。”   “你说谁最了解陆景洵啊?”温浅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地问道。   青梧没想到温浅一本正经地交代半天就问了这么个问题,但也不敢敷衍温浅,还真挠挠头认真想了一会儿,说:“听说王爷自小和皇上一起长大,或许皇上比较了解他?”   温浅快被自己蠢哭了,没轻没重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得青梧心肝都颤了一下。刚刚一时着急还真忘记了前段时间在郊外“一脸我很了解陆景洵”的皇帝。   不过温浅和皇帝并不怎么熟,就那次还驳了他的面子,找他自然不合适。但是显然温浅同学还有另外一个人选,她抬手拍拍青梧白皙的脸,说:“青梧你太棒了,咱们这就去趟长乐宫。”   青梧笑笑,虽然不知道温浅要做什么,还是立即吩咐在车旁候着的小厮驾车往皇宫去。   温浅到的时候,太后刚用完膳想要小睡一会儿。见温浅来了,太后倒是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去休息,亲热地拉着温浅佯怪她两三日都没进宫来陪自己了。   温浅赶紧撒娇讨饶,直将太后哄开心了,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太后,臣妾今日来是想向您打听打听当年老南安王的事情。”温浅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话音刚落,本来还笑吟吟的太后一下子敛了眉,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事情还没搞清楚,温浅自然不可能将在爹爹书房门口听到的话告诉太后,默了默,开口道:“王爷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给臣妾来过一封家书。昨夜臣妾梦见了王爷,今早想起来自己好像并不了解他,所以来求见太后,想听听有关王爷的事,算是慰藉臣妾的一点思念。”   太后见温浅话里话外一副对陆景洵极上心的模样,欣慰地点点头,说:“你对景洵有心了,既然想听,那哀家便与你说说吧。”   温浅乖顺地浅笑着说:“谢谢太后。”   “先帝还在世时,景洵的父亲老南安王是明昭国战功赫赫的名将,战无不胜。每每他带兵出征,都叫周围那些不安分的部落、小国闻风丧胆。”许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太后微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是没想到,三年前他最后一次出征南夷,竟然战死沙场。”   温浅反复咀嚼着“战死沙场”四个字,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那原因呢?是南夷太强?”   太后看了眼温浅,说:“那一场仗的确很蹊跷,南夷并不算什么大部落,兵力也不强,按理说并不会是老南安王的对手,谁知最后竟然惨败,连性命都搭了进去。”   温浅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太后,脑海中那个答案瞬间清晰了起来。   太后看着温浅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陆景洵的缘故而不忍,握了握她的手,说:“事情都过去了,景洵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以后好好待他便是。”   过了好一会儿,温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太后:“太后,王爷这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景洵才去了大半个月,这一般出征,最快也得三五个月才回得来。”   “太后……”温浅顿了顿,说:“我能去找王爷吗?”   许是温浅说出的话太过天真,太后轻笑了声,抬手点点她的眉心,说:“你这孩子怎么说一套是一套啊!景洵在外带兵打仗,你一个姑娘去凑什么热闹,还是在这临安城好生待着,有这份心便可以了。”   听太后这语气,温浅就知道要想去找陆景洵太后这里是说不通的,看来她只有回去从长计议一番,再做打算。   她端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应道:“是臣妾鲁莽了,还望太后赎罪。”   太后怜爱地抬手将温浅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说:“哀家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理解你这份心思。不过你这性格倒真跟哀家一位故人相似得很呐。”   温浅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所以也没太在意太后刚刚说了什么,心不在焉地将手旁的茶喝完,便起身告退,离开了长乐宫。    第26章 暴露      以往从宫里回王府,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温浅都是昏昏欲睡,今日因为意外得知了温之延的秘密,此时脑子里乱极了,反而丝毫没了困意。   温浅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脑子却不停闪过和陆景洵相处的画面,他不知道温之延为了什么去谋害老南安王和陆景洵,但是她清晰地知道她不想陆景洵死。   温之延派出的人最快也是今天出发,温浅只有赶在他们前面,才能不让陆景洵重蹈老南安王的覆辙。   心里清楚这件事掺和进来容易想要脱身就难了,既然自己被搅了进来,她希望青梧和飞絮能远离这些是非。不过想到这两个丫头平时对自己那么忠心,温浅就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才能将她们瞒住让自己独自前去救陆景洵。   马车停在王府的漆红大门前,第一次,温浅觉得这个地方让自己有了归属感。   青梧扶着她下了马车,温浅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门口立着的两座石狮,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陆景洵从爹爹手里救下来。   回了别亦居,想到自己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赶路这件事上根本占不到便宜,所以温浅不敢再耽搁,将青梧、飞絮支了出去就赶紧收拾起包袱来。   温浅在屋子里一阵翻箱倒柜,那些她平时必备的胭脂水粉首饰被她一股脑扔在了一旁,尽量挑了些值钱又轻便的东西带在身上。   青梧、飞絮跟着温浅的年份也不少了,对她也算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温浅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两个丫头双双站在门口,挡着自己的路。   温浅无奈地闭了闭眼,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来了,不过她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她组织了下语言,说:“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什么?”   飞絮看了眼温浅身后那个不算小的包袱,问到:“王妃是要出远门吗?”   “我有点事出去几天,你们两个就在王府里等我回来吧。”   飞絮有些急了,慌忙伸出手横在温浅面前,说:“王妃你出门为什么不带上我们?是嫌弃我们两个吗?”   青梧看了眼眼泪在眶里打转的飞絮,说到:“王妃今日在回府的路上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青梧不知道王妃出了什么事,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虽然我和飞絮帮不上王妃什么忙,但是出门在外至少可以有个照应啊。”   温浅妥协地叹了口气,这两个丫鬟对她来说本就亲如姐妹,如今两个人一个撒娇一个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她还真没辙了。   “算了算了,真是怕了你们了,一起去吧。”温浅将背上背着的包袱递给青梧,继续说到:“你们两个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记住轻装简行,其他的我路上在跟你们讲。”   “是。”见温浅终于答应下来,青梧和飞絮不再耽搁,手脚麻利地去收拾东西了。   温浅趁着她们收拾包袱的时间,召见了陆景洵给她留下来的王府侍卫总管何海。   河海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头不高,看起来颇为憨厚,此时正毕恭毕敬地跪在温浅面前,说:“卑职参见王妃,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温浅居高临下地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没瞧出什么大问题,这才问到:“你武功如何?”   “回王妃,卑职自幼习武。”   “你现在去准备一辆马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在王府后门等着我,不要声张!”温浅精致的脸上是少见的正经严肃,按照温之延的说法,陆景洵军中安插了他的人,那么难保这王府中也会有内奸。不过她没有时间去摸清这些侍卫的底细,只能赌一把,赌自己运气不会这么背。   “王妃,这……”何海有些为难。   温浅眯了眯眼,这个动作和神态像极了陆景洵,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说到:“我记得王爷出征前有说让你们都听我的话吧?”   想着陆行之前的确吩咐过自己,何海也不敢再推拒,当即说:“卑职这就去办,还请王妃放心。”   温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去准备。   这边刚吩咐妥当,飞絮和青梧也准备好了。主仆三人离开别亦居前特地告知了院子里的下人,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她们回落雪山庄小住了。   等三人赶到王府后门时,何海已经架着马车候在那里了。温浅一行三人手脚麻利地上了车,对着驾车的侍卫总管吩咐道:“我们去上关城,你只需要负责抓紧时间赶路就好。”   在听到“上关城”时,何海心里有些诧异,王妃莫不是去找王爷的?但想到刚刚温浅冷眼看自己的模样,他还是理智地选择了闭口不多问乖乖听从温浅的吩咐。   温浅心里着急,从用过早膳之后到现在滴水未进,马车走了没多久胃里就有些难受,怕停下来耽搁时间,便想着忍忍就好了。   还是青梧最先发现她的异常,看着温浅苍白得像纸片一样的脸色,担忧地问到:“王妃,要不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温浅刚想开口,就感觉腹中一阵酸水上涌,赶紧捂住了嘴将头伸出车窗,干呕了好一阵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些。   青梧和飞絮既心疼又担心,她们王妃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样的苦,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这段行程的开始,真正的苦还在后面等着她们,当然这是后话了。   温浅执意不肯停下来休息,还让何海抓紧时间赶路,飞絮和青梧拦不住,只好倒了热茶给温浅漱口,又用手帕替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飞絮还揽着温浅让她轻靠在自己肩上,只希望尽量能让她舒服一点。   直到天色擦黑,温浅才吩咐侍卫总管就近找家小客栈宿下。   颠簸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站在地上温浅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虚浮着的,走路似乎都在飘。加上路上一直在吐酸水,看见桌上那几盘油腻腻的菜温浅就没有了食欲,在青梧、飞絮的劝说下勉强喝了几口菜汤就放下碗回客房休息了。   温浅其实整晚都没睡好,总觉得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陆景洵安安静静躺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待她用手指去探他鼻息时却早已没有了。   所以天还未亮温浅就带着他们继续上路了,她害怕梦里那一幕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   或许是因为休息了一整夜,身体有了力气,除了依旧没什么食欲外,温浅没有再像昨日那般难受,偶尔精神好的时候还能接上几句青梧、飞絮为了让她宽心而说的玩笑话。   ——   一车四人就这样披霞戴月马不停蹄地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路上还累垮了三匹马,终于赶到了依杭城。   依杭城再往边境走,翻过一座山就是上关城了。   温浅瞧了瞧大家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这半个月下来无论是何海还是青梧、飞絮都清瘦了整整一圈,心里也有些不落忍,说到:“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今天我们在依杭城找个客栈早些歇下,明日争取一鼓作气赶到上关城。”   于是四个人在依杭城的闹市里停下,找了间看起来条件颇为不错的客栈。   待何海被店小二带去后院拴马后,温浅仰头看了眼客店门前写着“福再来”三个字的牌匾,领着两个丫头先行进了店。   一进店,温浅就下意识地觉得有几道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心里的那根弦瞬间崩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往柜台那里走去,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四周的人,不过所有人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异样。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安慰自己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客栈的掌柜见来了客人,赶紧起身迎接,笑得一脸的肉都堆在了一起,对着温浅说:“三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温浅从青梧手里接过一锭银子,放在掌柜跟前的柜台上,说:“开两间上房,再送几道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到房里。”   掌柜两眼放光地看着银子,说:“好嘞!您楼上请。”   说着,头也不回地招呼店小二将温浅她们带去客房。   进了房,待青梧将房门关上后,温浅想了想刚刚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不放心,抬手示意青梧、飞絮凑近点,压低了声音说:“我感觉这家店里可能有我爹派出来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今晚都警惕着些。”   听温浅这么一说,两个丫头也瞬间绷紧了身体。这一路过来都平安无事,本以为这趟远行就是累点应该没什么危险,倒不想临近上关城了反而被人发现了去。   看青梧、飞絮如临大敌的样子,温浅复又安慰道:“这只是我的直觉,你们不必这么紧张,稍微留点心就行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三个人下意识地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温浅看了眼被吓住的两个人,起身往门口走去,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见外面是上菜的小二和刚刚回来的何海,这才松了一口气。   推开门,侧身让他们进来,看着小二将菜摆上桌退出去后,这才招呼其余三个人上桌准备吃饭。出门在外温浅也懒得讲那么多规矩,起初侍卫总管还说这样乱了尊卑,但见温浅一直坚持便也只好应了下来。   谁知他们刚坐下,温浅就敛了眉,说:“先别动筷,这桌菜有问题。”    第27章 奔逃      三个人同时抬了眸看向温浅,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温浅一手拢着袖子,一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在盘中蘸了点汤汁,将筷子放到嘴里抿了抿,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着温浅精致秀气的脸上表情越来越严肃,何海忍不住开口问到:“王妃,出了什么事吗?”   从王府出来不久,温浅就将事情的始末合盘告诉了青梧和飞絮,所以现在四个人中只有何海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温浅此行的原因和目的。   温浅将手里的筷子扔回桌子上,端起他们自己带进客栈的水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后尽数吐进碗里,这才对何海解释道:“你已经跟我们走到这里了,我也不再瞒着你了。有人想要谋害陆景洵,所以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去给他通风报信。”   何海一直以为温浅只是单纯的任性,受不了相思之苦才要千里迢迢来上关城寻王爷的,没想到还有这种隐情,他有些震惊地看着温浅。   忽略掉何海脸上复杂的表情,温浅继续说道:“刚刚进客栈的时候我就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当时以为是我出现了幻觉,可是这桌菜被人加了软筋散,由此看来,我们的行踪应该是被发现了。”   何海毕竟是能当上南安王府侍卫总管的人,虽是吃惊,但很快就消化了这个消息,说到:“那王妃知道对方的情况吗?”   说到这个,温浅就有些头疼,现在敌在暗我在明,连对方长什么样有几个人一概不清楚,完完全全是抓瞎的状态,她有些无奈地对着何海摇摇头。   何海沉吟了片刻,说:“王妃,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从窗户溜出去给你们弄几套男装回来,等下易容之后试试能不能混出去。”   温浅和青梧、飞絮都不会武功,没办法像何海那样来去自如,温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其他法子,便点头应下。   何海也不再耽搁,当即起身走到窗格旁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随后一个翻身跃了出去。   何海走后,温浅心里更煎熬了,现在除了等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还要担心盯上自己的人随时会破门而入解决掉她们。   但是看了眼更加不安的青梧和飞絮,温浅只能在心里逼迫自己尽量看起来淡定从容一些,毕竟她此时是三个姑娘中的主心骨,要是她都乱了阵脚那剩下两个丫头估计会直接崩溃掉。   这种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尤其慢,在温浅不知第多少次看向窗户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何海的身影。   何海从窗子爬进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温浅面前,将一堆衣服放在桌子上,说:“王妃,这里是三套男装,你们赶快换上吧。”   说完,很是自觉的走到不远处的屏风后,守礼地背过身去,将房间留给她们换衣。   温浅见何海这么正人君子,也不再犹豫,抓起其中一套衣服开始换起来,并吩咐青梧、飞絮也抓紧时间。何海带回来的东西倒是挺专业,除了三套男装,还有些假的胡子、煤灰之类的东西,待温浅她们弄好之后,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是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温浅最后理了理一身长袍,然后转头去叫屏风后何海:“何总管,我们好了。”   何海这才从屏风后出来,对着温浅和两个丫头说:“马车目标太大,我们肯定只有将它丢在客栈,然后从前门出去,街上人多反而有利于我们藏身。”   温浅认同地点点头,嘱咐两个紧张得五官都快皱成一块的丫头,说:“等下出了这间屋子你们两个尽量表现得自然点,你们现在的样子就像在额头上写了‘快来抓我’四个字。”   青梧、飞絮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对视了一眼,说:“王妃,我们尽量。”   从刚刚小二上菜到现在已经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温浅估摸着软筋散的药效发作时间也差不多了,怕等下对方的人过来,对何海说:“赶紧走吧,这里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何海点点头,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见周围没什么异常情况,这才转头招呼温浅她们跟上。   可能是温浅她们易容很成功,加之青梧、飞絮也没有掉链子,一行四人顺利地从客栈大堂混了出去,丝毫没有打草惊蛇。   虽然出了客栈,何海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带着温浅她们走进了一条比较偏僻的小巷子才停了下来。在确认这里没有危险之后,说:“王妃,依杭城到上关城的大路只有一条官道,想必那些人发现我们逃了之后定会沿着官道追去。”   刚刚一路过来,何海走得并不慢,温浅为了跟上他一路都在小跑。她喘了口气,说:“那依何总管的意思是?”   “这里和上关城只隔着一座山,卑职认为我们连夜走山路去上关城,不仅时间上可以占优势,也不会被他们发现。”   虽然知道走山路对自己的体力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但温浅权衡了一番利弊和轻重缓急,还是应了下来,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见温浅应下,何海说:“那卑职先去买些干粮来给王妃填填肚子,然后我们再出发。”   本来是想着今晚在客栈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出了这么个意外,一行人奔波了一天到现在滴水未进。温浅看了眼何海,说:“那就有劳何总管了。”   这次何海倒是没用多少时间,很快就拿着些馍馍和粗粮饼回来了。这些东西和温浅平时吃的简直是天差地别,但她却连犹豫都没有,从何海手里接过一个馍馍,一口一口地啃了起来。   几个人填饱了肚子,向当地人打听了一下路线,便直接进了山。   这座山比温浅想象中还要陡峭还要荒凉。从山脚下看上去,连条可以通人的路都没有,到处是枝丫横生的参天大树和长满小刺的灌木。   何海走在最前面,尽量将挡路的大树枝砍掉让温浅她们可以通过,但那些长满刺的低矮灌木却没办法处理,没走多久,温浅就感觉自己的裤脚连着小腿的皮肤被灌木划破,火辣辣地疼着。   此外,何海带回来的这几套男装其实并不合温浅的尺寸,尤其是鞋子,将温浅的脚上磨出了不少水泡,破了之后,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要搁在平日,温浅肯定早就甩手不干了,可是只要一想着自己要是现在放弃陆景洵就会向老南安王一样被害死,心里就有一股子力气支撑着她忍着剧痛继续往前走。   还是青梧最先发现温浅不对劲,她看着温浅一瘸一拐地走着,赶紧走上前去扶着她,担忧地问:“王妃,你怎么了?”   温浅轻轻挣开青梧,说:“我没事。”   何海转过头来看了眼温浅,思考片刻说:“我们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天色晚了山里也不安全,前面有个山洞,我们进去歇会待天亮了再继续吧。”   温浅本想说“还是抓紧时间继续走吧”,但看了眼有些支撑不住的青梧和飞絮,话到嘴边换成了:“那就进去歇一会吧。”   四个人刚进山洞坐下,青梧从怀里掏出刚刚在洞口摘的还带着露水的叶子,跪坐在温浅面前对她说:“王妃,你是不是脚上起了水泡,奴婢用这个帮你敷敷会好一点。”   脚上的确疼得难受,温浅这个时候也不固执,任由青梧帮自己处理。   可是青梧将温浅的鞋子脱下来之后还是吓了一跳,温晴的脚远比她想得更为严重,满脚泡已经尽数破掉,此时看上去有些血肉模糊。   怕弄疼温浅,青梧放柔了动作,从带着的包袱里取出一小瓶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温浅脚上,然后才用叶子轻轻敷上去。   感受到叶子凉丝丝的触感,温浅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靠着石壁渐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天早已入秋,山上气温更是比山下低了不少,加上何海昨夜生的火因为木材烧尽不知何时灭掉了,天快亮的时候温浅就被冻醒了。   觉得脑袋有些沉重,喉咙也火辣辣地疼,温浅费力地抬起酸疼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她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觉得真是什么倒霉事都能让自己碰上。   没一会儿,另外三个人也醒了。怕他们担心,温浅没说自己发烧的事情,勉强着自己吃了些何海摘回来的野果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着他们赶路。   昨晚上只是脚疼,今天温浅是脚疼加头晕,走起山路来更加费劲了,不过幸好没走多久就是下山,不然温浅真的怀疑自己随时都可能交代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深山里。   四个人又走了将近大半天,才算走到了另一边的山脚。山脚下有一户农家,男女主人见温浅她们风尘仆仆一脸狼狈的样子,好心地给了些饭食和干净的水让她们补充补充体力。吃过饭,温浅又用三枚银锭向他们买了两匹马,一行四人这才向上关城赶去。    第28章 炸死      虽说已过了午时,进城的人不如清晨时多,但温浅她们从山脚到上关城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着实不太正常。   按捺住心底里的怪异之感,四个人沉默地驾着马在一望无际的郊外飞奔而过,所过之处扬起两道尾尘。   到了城门口,温浅和何海勒马停下,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是城楼下有一队守城的侍卫,这个城安静得让温浅几乎觉得是一座空城了。   温浅翻身下马,刚往城门走了两步就被两个士兵拿着长戟拦下,冷着脸道:“今日封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何海见那两个士兵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直接从马上跃到温浅面前,一个掌风劈到那两杆长戟上,直震得两人连连退了十好几步。一旁的士兵见这边状况不对,迅速拿了长戟将四个人团团围住。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吗?是你们随随便便能拦的?”何海怒喝了一声,怕这些不长眼的人伤到温浅,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温浅眼见双方水火不相容似乎随时都能大打出手的样子,赶紧抬手拦住何海,微微蹙眉看着伸在自己眼前的长戟,说:“各位军爷,我们也不是来找茬的,我们是真的进城有急事,您看能通融通融吗?”   和何海比起来,温浅客客气气的态度让人能接受得多,领头的人这才示意大家都放下兵器,说:“今天陆将军吩咐了全城戒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你们不要难为我们?”   “陆将军?是陆景洵吗?”温浅眼睛亮了亮,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欣喜。   听了温浅的话,那个领头的士兵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解释道:“是陆行陆将军。”   虽不是陆景洵,但如此来温浅可以肯定的是他就在这上关城中,于是转头招呼青梧将那个随身带着的包袱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保存完好的木盒,当着几位士兵的面打开,说:“那能劳烦几位军爷将这个带给陆将军,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温浅求见可以吗?”   这些士兵自然不知道温浅的身份,见她此时一直纠缠不肯离去,冷眼睨着温浅手中的盒子,说:“你随便拿个什么破玩意儿就想见陆将军?”   何海听不进去了,语气不善地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口中的破玩意儿可是王爷的令牌,而你面前站着的这位便是当今堂堂南安王妃!”   何海的话听上去并不像信口开河,刚刚还很硬气的侍卫不免有些心虚,但还是反驳道:“你说‘他’是王妃,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王爷是个断袖?”   “你……”何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确,他们几个人现在狼狈不堪,加之女扮男装,温浅看上去与其说是临安城高高在上的南安王妃不如说是不知哪儿来的穷酸白面书生。   士兵那句“陆景洵是个断袖”让温浅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抬手取下头上束发用的头冠,放下了一头乌黑的青丝。   没理会眼前一群士兵吃惊的神情,温浅将那块陆景洵出征前留给她的令牌从盒子中取出来,又拿了两枚银锭,一并递给那个领头的人,微扬了嘴唇说:“还望军爷帮忙去通传一声,若有假,温浅在这儿任你们处置。”   若面前这位看起来底气十足的女人真的是王妃,那自己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想到这里,领头的那位士兵不再耽搁,接过温浅的令牌,对手下的人吩咐道:“你们看住他们,我去去就来。”   说完,翻身上马进了城。   见他终于进城去通报,温浅松了口气,和青梧、飞絮在城墙边上找了处背阴的地方坐下,等着被放行进城。   青梧从身上去下牛皮水袋,摇了摇,见只剩下一口的量了,索性递给了温浅,说:“王妃,你先喝点水吧。”   看了眼青梧干裂的唇,温浅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喝。这一趟出门,青梧、飞絮这两个丫头跟着自己受了不少罪,还处处都顾着自己……   正想着,从城门里传出一阵马蹄声,温浅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马停在了自己面前,从马上下来一个人单膝跪地对自己行礼。   “卑职参见王妃。”   温浅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来人是陆行,赶紧说到:“起来吧。陆景洵呢?赶紧带我去见他。”   陆景洵和刚刚那位士兵一样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温浅一眼,说:“卑职先带王妃进城吧!”   说罢,吩咐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   城内的情况和温浅在城外猜测的情况一样,除了偶尔路过的巡逻的人,整座城像是一座死城,毫无人气。   沿着空空荡荡的街道,越往前走温浅心里的疑惑就越大一分,直到陆行将马停在一座将军府的大门前,温浅看着门前头戴白巾的侍卫,她的心瞬间沉到了水底。   温浅的视线有些慌乱地去寻找陆行,问他:“这是怎么了?”   陆行看了眼周围,没有回答温浅的问题,而是说到:“王妃,还是先进去吧。”   可是陆行的举动在温浅看来就是眼神躲闪、逃避问题,这更加印证了温浅心里的猜测,她脚下一歪就要像旁边倒去,幸好青梧和飞絮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借力站起来的温浅稳了稳心神,重新站定,不容拒绝地说到:“带我去见陆景洵!”   “这……”陆行为难的看了她一眼,说:“王妃,您还是先安顿下来再说其他的吧。”   “我说先去见陆景洵!”温浅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陆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王妃随我来吧。”   陆行将温浅领到了一间屋子前,站在门口往里看,房间所有的窗户全部被关上了,屋子里也没点一只烛火,此时一片昏暗。温浅突然就有些害怕,怕见到那个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不敢再往里迈一步。   陆行也不催她,安静地站在温浅旁边,看不清情绪。   许久之后,直到腿上传来一阵麻意,温浅才咬了咬牙,缓缓往屋里挪去。   温浅所有的冷静与淡定在看到穿着齐整的盔甲平静躺在床上的人时,尽数散去。把眼前的画面和门口侍卫头上戴着的白巾联系起来,一滴滚烫的热泪从温浅眼里落下,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看着温浅的样子,陆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言未发地退了出去,毕竟有些事情他的确不适合插嘴。   温浅抬手捂住嘴巴,将所有的哽咽咽回肚子里,抬脚又往梨花木大床那里走了两步,缓缓蹲下身,随着她的动作,那些不住涌出的滚烫的泪滴在了躺着的陆景洵脸上。   躺在床上的人和一个多月前的陆景洵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似乎只是下巴上的胡渣多了一些,应该是在边关的这些日子忙于打仗,没有时间修理的缘故。   上次陆景洵出征的时候温浅还在睡梦中,没能来得及与他当面道别,此时竟是她第一次看他穿着盔甲样子,没有了平日里的邪魅,而是多了一股刚毅之气。   看着看着,温浅忍不住将手伸向陆景洵,轻轻摩挲着他身上的盔甲,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间,温浅感受到放在陆景洵盔甲上的手似乎被一股温热包裹住了,触感有些粗糙,却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她愣了一瞬,抬手擦掉眼睛里的泪水,重新去看床上躺着的人,刚刚还闭着眼睛的陆景洵此时正用他那漆黑的眸子盯着温浅,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让温浅不自觉就沉浸其中。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片刻,陆景洵从床上坐起身,包裹住温浅小手的大掌却没有放开,问到:“你怎么在这里?”   温浅觉得今天短短一天自己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看着“死而复活”的陆景洵,温浅想也没想就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欣喜地说:“你没死吗?真是太好了!”   算起来一个多月没有讲过温浅了,刚见面温浅就这般投怀送抱,倒是让陆景洵有些意外。怕温浅摔着,他抬手搂住温浅的腰,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和宠溺:“谁告诉你我死了?陆行吗?”   温浅这才反应过来,好像的确是没人对她说过陆景洵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看到门口侍卫头上的白巾之后先入为主脑补出来的,她顿了顿,从陆景洵怀里退出来,问到:“既然你没事,那门口那些穿丧服的侍卫是怎么回事?”   陆景洵轻轻笑了笑,却在看到温浅又脏又破的衣服时愣住了,片刻后他沉着声音说:“这些等等再跟你解释,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还有是怎么弄得如此狼狈的?”   看了眼陆景洵此时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温浅用空着的那只手撑住床榻,有些费力地站起来,一眨不眨地和陆景洵对视,开口道:“你是跟我爹爹有恩怨吧,而且是因为老南安王。”   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第29章 原委      温浅话音落下,陆景洵紧紧盯着温浅,抿着唇没有说话。除了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整个昏暗的房间里诡异而安静。   温浅既然决定来,就没打算将她爹爹的计谋瞒着陆景洵,不过她心里对于陆景洵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底。   她微微垂了头,没再和陆景洵对视,而是将视线投在陆景洵胸前闪着冷光的盔甲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你千里迢迢跑到上关城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么一句话顺便质问我和你爹的恩怨?”陆景洵的语气并不好,温浅一身狼狈的样子让他觉得心疼,而这些心疼的情绪令他烦躁。   温浅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委屈,她重新抬起头盯着陆景洵,下意识地反驳道:“不是的。”   她的眼里还有刚刚没有擦干净的泪花,在越来越暗的屋子里看起来竟像夜空中的星星,此时倔强地抬着头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陆景洵握着温浅的那只手紧了紧,咽了口唾沫压下心里那股子邪火,才说:“那是为了什么来?”   脚上破了皮的水泡此时一抽一抽地疼,加之还发着热,脑袋昏昏沉沉的,温浅没由来地就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很傻,陆景洵此时好好的样子根本不像是需要她多此一举,她是傻了才会遭那么多罪跑来这种鬼地方,说不定还会被陆景洵在心里当成傻子一样嘲笑。   越想越气,这半个多月来的负面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温浅用劲挣脱陆景洵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景洵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陆景洵只知道温浅看自己的那一眼里包含了失望、无奈和自嘲,她觉得温浅正在一点点远离自己,从人到心。他心里有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大喊着:“留住她,不然她走了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犹豫,陆景洵站起身几步追上温浅,从背后将她拥住,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放软了声音唤她 :“阿浅。”   陆景洵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不开怀中这个姑娘了,这一个多月白日里忙得根本没什么时间想起她,却每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到自己将她压在身下,亲吻、抚摸着她白皙如玉的皮肤。   被禁锢住步子的温浅下意识地挣扎着,恶狠狠地说道:“陆景洵,你放开我!”   可陆景洵就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唇轻轻贴着温浅耳边:“嘘!阿浅乖,小声点。”   因为贴得太近,陆景洵吐出来的气尽数喷在了温浅脸上,一瞬间温浅觉得浑身像是过电一般,微微颤栗着。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陌生感觉令温浅面红耳赤,她恼羞成怒地直接抓起陆景洵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没有犹豫使劲咬在了他手腕上。温浅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是被咬的那个人却连哼都没哼,仿佛被咬的不是自己一样,另一只手依旧牢牢地搂住自己。   觉得无趣,没多久温浅就松了口,可是依旧能看见陆景洵的手腕上留下了一排整齐鲜红的牙印。   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陆景洵才开口说到:“解气了?”   怀里的人没有搭话,陆景洵便继续道:“可以跟我讲讲为什么来这里了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边说边松了禁锢在温浅腰间的手,滑下去重新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将温浅牵到床榻边重新坐下。   刚刚发泄了一通,温浅也冷静了不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原委告诉陆景洵,于是开口说到:“我之前在我爹爹的书房外不小心听到他跟另外一个人的谈话,说要派人来取你的性命。”   一句话,陆景洵就已经猜到了这件事的原委,温浅为了救自己,背着她爹千里迢迢来上关城给他送信,一路上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陆景洵心里说不动容是假的。   他抬手摸了摸温浅的头,却在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额头,被这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发烧了?”   温浅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身伤病了,心里盘算着一定要让陆景洵记住自己的恩情好好感动一把,免得以后在自己面前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于是故意吸了吸鼻子,略带着点哭腔地说:“昨晚上赶了一夜的山路,可能被冻着了。”   说罢,温浅抬眼看了看陆景洵微闪的眸子,继续道:“脚上磨了很多泡,现在还破皮了。”   果然越听陆景洵的眉头就皱得越深,刚要开口,就听房门被轻轻扣了三声,接着陆行走了进来。   陆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陆景洵和温浅紧握的手,说:“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通常有什么事陆行都是直说,估计今日是顾着温浅在这里才故意说了声“有事禀报”。陆景洵看了温浅一眼,丝毫没有要避讳她的意思,对着陆行说:“无妨,有事直接说吧。”   “是。藏在我们军营中的内奸在得知您‘去世’的消息之后果然按捺不住了,偷偷摸摸地打算给胡狄通风报信,不过已经被我们的人抓住了。”   听了陆行的话,温浅瞪大了眼睛看着陆景洵。   感受到温浅的视线,陆景洵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先等等。复而继续问陆行:“他的信送出去了?”   “我们是按照计划等他将信送出去后才抓的他。”   陆景洵微微颔首,说:“那明天继续按照原计划进行就好。”   陆行示意自己知道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重新把空间留给了他家王爷和王妃。   陆行前脚刚把门带上,温浅就忍不住问陆景洵:“你装死?”   陆景洵轻笑一声,没有回答温浅,而是松了她的手,起身往偏厅走去。温浅见状,也跟着起身想要跟上他,谁知陆景洵停了脚步转头说:别动,在这儿坐着等我。”   “哦。”温浅乖乖地坐了回去,不过坐回去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听陆景洵的话,忍不住鼓着腮帮子在心里吐槽自己。   陆景洵倒是回来得挺快,不过手里稳稳地端着一个盛满水的木盆子,和他身上这套威风凛凛的盔甲怎么看怎么违和。   不知道陆景洵要做什么,温浅呆呆愣愣地盯着他,见他将盆子放在了床旁的木架上,将一张白色的帕子打湿拧干后,拿在手里向自己走了过来。   陆景洵在温浅面前蹲下,将帕子展开,替她擦去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污渍,边擦边回答温浅刚刚的问题:“其实事情的始末和猜想的差不多。我这几年一直在调查你爹,因为我怀疑我爹当年蹊跷地死去和他脱不了干系。”   可能是因为陆景洵从来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下手没轻没重的,温浅被他手里的毛巾捂得有些难受,想挣扎却偏偏被陆景洵固定住了脑袋,根本动弹不得。   陆景洵却沉浸在那些他心里埋藏了很多年的仇恨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温浅的不适。   将温浅的脸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面前的小姑娘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白皙可人,陆景洵这才接着说:“我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包括上次陪你回门的时候。不过估计打草惊蛇了,你爹似乎想杀我灭口。”   想到什么,陆景洵掀起薄唇嘲讽地轻笑一声:“在我出征之前陆行就已经查出那次我们遇刺,也是你爹的手笔。”   陆景洵前面说的一大段话温浅心里有数,虽然有些细枝末节自己没有猜测到,听过之后也没多吃惊。不过这最后一句话让她忍不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记得那次刺杀他们的那些人似乎有想过要对她下杀手的,如果那是爹爹派来的人……   温浅不敢再往下想了。   陆景洵看了眼温浅的表情,随手将手里的毛巾扔在一边,把架子上的那盆水端到温浅面前,说:“来上关城之后,我们跟胡狄交过几次手,每次对方似乎都能事先知晓我们的战术,虽不至于死伤惨重,但是却有不少兄弟在这几场仗中牺牲了。”   “所以我和陆行留了个心眼,于是今天的一场仗我便将计就计,假装重伤不治而死,果然我们军营中的奸细按捺不住漏出了马脚。”   温浅咽了口唾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你早就知道了我爹派人和胡狄勾结,想要杀掉你?”   “你来之前不知道,但我隐隐猜到了。”陆景洵边说,边要去脱温浅的靴子。   刚刚听温浅闹着说自己的脚磨破了疼得不行,陆景洵还以为她是故意夸大其词,此时脱掉了她的靴子,他才知道温浅这一路上吃的苦受的罪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温浅还在消化陆景洵说的一番话,待陆景洵已经将她靴子脱下来后才反应过他在做什么,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脚,和自己以前的纤纤玉足比起来实在是没法看,连忙慌乱地往后缩。   察觉到温浅的动作,陆景洵握住她脚踝的手轻轻用力,没能让她如愿。    第30章 偷吻      太阳已经完完全全从山头跌落了下去,陆景洵的屋里没有点灯,空荡荡的屋子被黑暗笼罩着,温浅根本看不清楚陆景洵的轮廓,朦朦胧胧的,像她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一样。   温浅的脚伤成这个样子,自然没办法再放进热水里泡着,陆景洵只好将刚刚随手扔掉的帕子重新捡回来,在清水里洗了洗,拧干后,一手握住温浅的脚踝,一手轻轻地替她清理伤口。   昨晚温浅跟着何海靠这一双平日里没走过什么远路的嫩足翻过了一座山,加上脚在鞋子里闷得太久没有及时处理,有些地方已经有些化脓了,陆景洵的帕子刚一碰上去,温浅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战场所向披靡从没怕过什么的陆景洵在那一瞬间手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但是温浅脚上的伤口必须清理干净,不然会更严重,放柔了声音轻哄到:“乖,忍着点,我尽量轻一点。”   陆景洵这句话果然成功地分散了温浅的注意力,温浅抬手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陆景洵,我觉得一个月不见你好像不一样了。”   声音很小,但陆景洵还是听见了。他哼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问到:“哦?那你说说我哪里不一样了?”   温浅的脑子里闪过她刚嫁进南安王府时和陆景洵相处的画面,还没反应过来心里的话就直接说了出来:“你现在好像有了人性。”   陆景洵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抬头没好气地瞪了温浅一眼,说:“我看你是有受虐倾向吧,非要人骂着你才舒服?”   温浅垂了眸子,小声反驳道:“才不是。”   陆景洵懒得跟温浅争辩,低头仔仔细细地替她清理伤口。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陆景洵低下头后,温浅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头顶,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沉醉在陆景洵的温柔中,温浅觉得自己心似乎跳得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陆景洵将温浅的两只脚都擦洗干净,又小心地涂了些药膏,抬起头去看,不知小姑娘什么时候已经歪头靠着床沿睡着了。   微微凑近,感受到小姑娘清浅香甜的呼吸,陆景洵没有犹豫,低头含住了温浅微张着的嫣红色的唇瓣。   感受到唇上温热的触觉,温浅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下一刻陆景洵撑着床沿站起了身。   迷茫地眨眨眼,温浅开口叫了他一声: “陆景洵。” 因为躺着的缘故,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是却十足地魅惑。   刚刚因为偷亲,此时耳朵有些隐隐发红的陆王爷听到温浅叫自己的名字,有些不自在地偏头去看她,用眼神询问她要说些什么。   温浅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说:“陆景洵,其实在好多好多年前我们就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温浅看上去挺正常的,估摸着是因为刚睡醒并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陆景洵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其实有些怕她生气,毕竟上次在王府因为自己亲到了她的脸,她可是好多天都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见陆景洵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温浅忍不住伸出白皙的手戳戳他,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他。   陆景洵这才反应过来温浅刚刚好像说他们几年前见过,不过他并没有印象,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便是新婚那日,那日的温浅盖着盖头,一袭红装,袅袅婷婷。   挑挑眉,陆景洵问到:“什么时候?”   温浅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你还记得你脖子上那块玛瑙配饰是怎么缺了一个角的吗?”   经温浅这么一提醒,陆景洵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挂坠从衣服下扯出来,打量了一番,隐隐回忆起好像是因为自己在山中救了一个小姑娘,不慎将它摔掉了一个角。   想到这里,陆景洵不由得有些讶异地看着温浅,问:“你说你是那个差点掉下悬崖的小姑娘?”   温浅点点头。   陆景洵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原来他们的缘分这么早就开始了,他有些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扔下那个小姑娘不管,不然他如何能在今日与这个言笑晏晏的女人相识相伴。   “那么,你嫁给我是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以身相许?”   温浅刚想说“不是”,谁知抬头就看见了陆景洵痞痞地笑着,知道他是故意调笑自己,话到嘴边改了口,说到:“那我这次千里迢迢赶来也算勉强救了你,你打算如何?”   “那我也以身相许?”说罢,陆景洵似是为了表明自己话里的真实程度,又往前走了两步,和温浅之间只剩下短短一掌的距离。   温浅是真的低估了陆景洵厚脸皮的程度,她没想到以前不近人情的陆景洵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红着脸往床里面挪了挪。拉开和陆景洵之间的距离,微微咳了声说到:“我困了,你出去吧!”   刚说完,温浅就咬着唇想钻进地缝里,这是陆景洵的房间,她居然如此自然地叫他出去。温浅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了一下陆景洵的表情,见他正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心里更紧张了,赶紧补救似的说到:“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说着,就要下床穿鞋。   看了眼温浅依旧红肿的脚就要伸进鞋子里,陆景洵忍不住皱皱眉,抬手拦住她,说:“给我回床上躺好,我叫青梧进来给你换衣服。”   看着陆景洵从窗户翻出去的身影,温浅一头倒在枕头上,抬手扇着自己早已烫得不行的脸。刚刚陆景洵居然吻了她,而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厌恶,甚至觉得心里那头小鹿在调皮地乱撞。温浅庆幸自己刚刚足够机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然一定尴尬死了。   ——   临安城内,丞相府。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温恒沿着青石板路走进温之延的院子,站在他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三声。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温恒看见门里面站着的人,拱手作揖道:“爹,听下人说您找孩儿?”   温之延笑着点点头,示意温恒跟自己进来。   温恒并不知道温之延找自己有何事,从刚刚进了房门开始,温之延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静静打量着他。   温恒毕竟年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憋不住了,拱手问到:“不知爹爹找孩儿过来有何事?”   温之延端起书案上的青瓷茶盏,将盖子解开一条缝,轻轻吹了吹,而后抿了口茶,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听下人说最近你跟那凝寒郡主走得很近?”   温恒万万没想到温之延找他是为了这件事,说起这件事他也很头疼,从那日温之延寿辰之后,这位凝寒郡主总是有事没事三天两头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跑来丞相府寻他,然后一整天一整天地缠着他。   人家堂堂一位郡主,身为皇家的人,纵然有个不成器的爹那身份也是万分尊贵的。下人自然不敢拦,他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每次都只得施施然应付着。偏偏这位郡主像是缺心眼似的,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反而来得越来越勤。   温恒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怕温之延有什么误会,解释道:“回爹爹,是郡主三番五次来纠缠孩儿,孩儿并未有与郡主深交的意思。”   温之延依旧笑得一脸淡然,又晾了晾温恒,才说:“依我看那位小郡主是对你有意思吧。”   温恒疑惑地抬头去看面前的温之延,不知道他这突然冒出来的半截话是何意。   温之延顿了顿,继续道:“我跟你娘商量过,这郡主是个不错的姑娘,既然她对你有意,我们哪天便去向太后提亲,将郡主迎娶进门。”   “爹!”听了温之延的话,温恒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提高了声音拒绝道:“我是不会娶什么凝寒郡主的!”   在温之延的心里,温恒一向成熟懂事,此时听他忤逆自己,敛了笑,声音严肃地说:“娶了凝寒郡主于你、于温家都是一件好事。”   “我不喜欢她!”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温之延轻蔑地笑了声,说:“温恒你不清楚自己生在怎样的环境?你有什么资格去谈喜欢?”   温恒知道作为世家大族的子女,多半是为了权势联姻,他没有办法反驳温之延,只能在袖子里狠狠地握紧拳头。   “无论你喜不喜欢,这门亲是提定了。”   温恒一言不发地抿着唇,心里却想着那抹亭亭玉立地身影,以及她对着自己浅笑的模样。   见温恒似是默认了,温之延缓缓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娶了郡主,以后你的前途定是无量的,若是有喜欢的人,大不了再纳进来做妾便是了。”   温恒却在心里苦笑一声,他喜欢的那个人,可能他永远都没办法拥有她。    第31章 大战      青梧服侍温浅更了衣,待她睡熟后,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将门掩上。   刚一转身,就看见院子里在月光下披着一身寒气、负手而立的陆景洵。   青梧踟蹰了一下,还是抬步走到陆景洵身边,微微福身,道:“王爷,王妃已经睡下了。”   听到动静,陆景洵身形未动分毫,依旧抬头望着深蓝色天幕中挂着的那轮皎月,声音清冷地说到:“药给王妃喝过了?”   青梧想到刚刚温浅那副抗拒喝药的样子,顿了顿,还是如实说到:“奴婢劝说了好久,王妃才勉强喝了小半碗,剩下的都被她倒了。”   陆景洵没想到温浅这么大一个人了喝个药还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不免觉得有些有趣,摇着头轻笑了两声,说:“明日你们王妃要是再不肯好好喝药,就说本王亲自来喂她喝。”   明明一个男子主动提出要喂一个女子喝药听上去该是一件很温馨的事,可是从陆景洵的嘴里说出来青梧却听出了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忍不住在心里默默为温浅祈祷了一番,乖乖应道:“是,奴婢定会转告王妃。”   听到青梧应下,陆景洵回头觑了她一眼,随后消失在了黑暗里。   ——   房门被人推开,陆景洵从门外闪身进来,带起的风将豆大的一粒烛火吹得忽明忽暗,让映在墙上的两个身影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怖。   陆行没想到陆景洵三更半夜会到自己这里来,连忙从案桌旁起身,对着陆景洵拱手作揖道:“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陆景洵想了想某只霸道地霸占了自己屋子睡得正香甜的小白眼狼,轻咳一声说道:“来找你聊聊明天要打的这一场仗。”   陆行侧过身,请陆景洵坐下,又替他泡了一盏茶,才说到:“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看陆行随时随地都一副严肃的样子,陆景洵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一把椅子,说道:“坐吧,今晚上就是随便聊聊。”   跟了陆景洵这么些年,陆行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将自己当做过下人,他这么说便是真的随便聊聊,不用顾忌主仆尊卑,陆行这才在陆景洵刚刚示意的那把椅子坐下。   “刚刚听温浅说,温之延那只老狐狸这次果然想故技重施,与胡狄勾结借他们的手来灭我们的口。”   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此时猜测被证实,陆行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放在案桌上剑柄,手背上青筋毕现,咬牙切齿地怒瞪着眼。   陆行这样的反应,在陆景洵的意料之中。他轻叹了口气,抬手放在陆行的肩上,安慰性地拍了拍,说到:“我知道,三年前那场夺走了你爹和我爹性命的仗,你和我一样都不曾忘记过。”   顿了顿,陆景洵继续道:“你爹是我爹的副将,你也自小便跟着我,我答应你,这仇我一定会报,一定会让温之延那只老狐狸付出代价。”   陆行抬头去看陆景洵,点点头,单膝跪到陆景洵面前,声音坚定地说到:“卑职相信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卑职做的,卑职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景洵挺能心比心地理解陆行想要替父报仇的决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弯腰将他扶起来,转身走到一旁挂着的地图边,指着上面的一个点说:“既然那只老狐狸故技重施,我们就将计就计。胡狄的人万万想不到我是炸死,明天你带着五千人马与胡狄正面交战,然后佯败将他们引到这个地方,这里易守难攻,我带着我们的主力埋伏在这里,等他们来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顺着陆景洵手指的地方,陆行仔细看了看埋伏点的位置,点点头,对着陆景洵说:“卑职明白了,我这就连夜去军营部署。”   陆景洵点点头,看了眼已经快烧完的烛火,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你去吧,我在你这儿待一宿。”   作为属下,陆行自然没有胆子老虎头上拔毛去八卦陆景洵,只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屋子留给他,转身出门往军营赶去。   在陆行的房里坐到天边隐隐开始泛白,陆景洵才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肢体,在还未完全消散地月色掩护下,离开了将军府去了他们设伏的地方。   陆景洵赶到的时候,陆行部署的人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所有将士在看到他时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陆景洵也没多解释,转身招手叫来了一个随行的副将,吩咐道:“叫所有的将士就地寻找掩体埋伏,准备好落石,等陆行的人通过之后,就把巨石推下去。”   这位副将还沉浸在昨天已经战死的王爷今天又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震惊之中,直愣愣地盯着陆景洵,有些结巴地问到:“王……王爷,您不是……死……死了吗?”   陆景洵见他并未听自己吩咐,当即冷了脸,眼风“唰”地扫过去,沉声道:“还需要我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吗?”   副将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战场上而且面前是传说中的“冷面阎王”,当即心虚地“噗通”一声跪在陆景洵面前,认罪道:“不……不用,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还望王爷恕罪。”   陆景洵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冷眼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另外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见陆景洵不跟自己计较,副将这才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站起来,不敢耽搁,小跑着去将陆景洵的吩咐传达下去。   陆景洵选择的这个地方,是他们兵败撤兵的必经之地,陆行设计佯败往这里逃离并不容易被怀疑,所以胡狄的军队十之八九都会追过来。   果然刚过了一个时辰,陆景洵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高吼了一声“全军戒备”,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山崖下的小路。陆行带领的人马先进来,与胡狄的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待陆行他们通过,陆景洵算准时间,喊道:“将巨石推下去。”   一瞬间,无数的巨石从山崖上滚下去,尽数砸在胡狄军士身上,山崖下不断传来痛苦的哀嚎声与讨饶声。   见已经出了山谷的陆行带着人马返回来,陆景洵也领着山上的一众将士气势勃勃地往山下冲去,直把胡狄的军士吓得乱了阵脚,在山底下四处乱窜。   陆景洵这边刚下到山腰,就眼尖地看着两个将士正护着胡狄的那位领头的将军往旁边的树林里撤去,嘲讽地轻笑一声,当即骑着凌云变了方向朝他们追去。   看着正好拦在自己面前的马,两个将士上前一步将那个将军护在身后,视死如归地盯着陆景洵。可是那两个将士的战斗值在陆景洵面前根本不够看,陆景洵连马都没下就将他们放倒在地,挑眉看着一脸惊恐的胡狄将军,说到:“还跑吗?”   说罢,也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翻身下马,用绳子将他的两只手一齐拴住,另一头握在自己手中,驾马拖着他回了山谷。   山谷里,陆行已经将人处理的得差不多了,除了死伤的人,其余的胡狄军马尽数被俘虏。   陆景洵坐在马上看了一眼被自己将士团团围住的胡狄战俘,对陆行吩咐道:“我先把这个人带回将军府关着,你带着将士们把这些人押回军营。”   “是。”   ——   回将军府的路上,陆景洵的速度一直都放得不太快,但也让身后那位不会轻松。   远远望见将军府的漆红大门,陆景洵忽的往凌云身上抽了一鞭子,让它加快了速度。马儿突然飞奔起来,加之双手被束住,这位胡狄将军被拽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一路被拖行到了将军府门前。   陆景洵看了眼此时趴在地上头发凌乱、满身狼狈的人,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扔给身后跟着的将士,声音冷冷地说到:“把他关进地牢里看牢了,要是出了差池你们自己提着脑袋来交代吧。”   说罢转身往大门走去,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一抹白色的窈窕身影时愣住了。   看见小姑娘有些躲闪的眼神,陆景洵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还是随即走上前去,谁知那抹身影在看到自己靠近时转身就往门里跑去。   陆景洵:“……”   估摸是自己刚刚的样子有些吓人,吓着了小姑娘,陆景洵赶紧快步追上去抓住温浅的手臂,问到:“看见我跑什么跑?”   被陆景洵抓住,温浅也挣扎不过她,索性转过身敷衍地笑了声,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回来了?刚刚我没看见你啊!”   心里却腹诽着:“当然是你吓人我才跑啊,不跑留在这里等死吗?”   陆景洵有些无奈地扶额,观察了下温浅的表情,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到:“吓着你了?”   就算被吓到了温浅也不敢当面承认啊,不仅没面子说不定还会被陆景洵迁怒,于是趁陆景洵不注意时从他手里快速解救出自己的胳臂,蹦蹦跳跳地往远处跑了几步,转头说:“臣妾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不耽搁您了。”   看着跑得越来越远的身影,陆景洵面色不善地勾勾唇,心道:“温浅,你好样的。”    第32章 威胁      陆景洵今日一战,算是真正灭了胡狄的气焰,他们剩下的那点兵力短时间内根本成不了气候,处理完后续事宜陆景洵便可领兵回临安了。   站在将军府的门前,顶着明晃晃的日头,陆景洵低头看了眼身上满是尘土血迹的盔甲,突然就觉得温浅刚刚的模样好像也是正常的,毕竟是闺阁里的小姑娘,肯定没有见过这些血腥的东西,加之自己刚刚的模样好像是有些骇人了。   所以向来不在意穿着细节的南安王爷决定好好捯饬一番,当即没有犹豫,回了房间打算换下这身带血的盔甲。   陆景洵刚将头盔取下放在桌子上,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就听见房门被人敲响。   皱皱眉,陆景洵放下杯子,说到:“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来人是刚刚陆景洵吩咐好好看管那位被俘虏的将军的侍卫。   陆景洵那张好看的脸严肃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丝人情味,的确令人后颈发寒。侍卫看了眼男人冷峻的脸庞,恭恭敬敬地跪下,声音微微颤抖地说:“启禀王爷,那个俘虏说自己是胡狄公主,想要面见您,说是有话要说。”   听了侍卫的话,陆景洵颇为意外地挑挑眉,难怪他刚刚觉得这个胡狄将军看起来很是矮小,没想到竟是位公主。他嘴唇掀起一抹玩味的角度,说:“走,本王随你去看看。”   “是。”侍卫起身,待陆景洵抬脚往前走去,这才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将军府地牢内,要不是门口透进来的一束光带了些温度,犯人的鬼哭狼嚎加上阴气森森的氛围几乎让人觉得这里是阴曹地府。   陆景洵在其中一间牢房前站定,冷眼打量着里面站着的人,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那位“将军”,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位胡狄公主此时摘了头盔,齐腰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倒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良久之后,陆景洵轻笑一声,薄唇轻启,说:“将公主关在这里,倒是陆某唐突了。”   明明说出来的话满含歉意,却一点没看出来陆景洵有一丝的愧疚,相反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你就是明昭国的南安王爷?”胡狄公主往前走了两步,似是想要将陆景洵看得更清楚。   陆景洵并不想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依旧冷眼看着关在牢里的阶下囚,说:“公主想见我,是有何赐教吗?”   自己的问题被忽视,胡狄公主也不恼,反而仰着头笑了起来,片刻后才说:“输给南安王是舒眠技不如人,舒眠认栽。今日求见南安王,有两个原因。”   陆景洵没接话,舒眠又往前走了两步,抱着胸斜靠在牢门上,姿态闲适,仿佛此时被囚禁的不是自己一样。弯着眼看了陆景洵一眼,接着说:“第一,舒眠早就听闻南安王威名赫赫,今日想亲眼一度王爷尊荣;第二,舒眠想同王爷谈个条件。”   在陆景洵眼里,这个胡狄公主前面说的都是一堆废话,就这最后一句倒还让他觉得有点兴趣,于是道:“说来让本王听听你想谈的条件。”   舒眠笑得更妖娆了,顿了顿才说:“想必南安王有所耳闻,舒眠是最得父王宠爱的小女儿,南安王若是允许舒眠给父王写一封信报个平安,舒眠保证说服爹爹让出边关十座城池,给予明昭国。”   说罢,仿佛笃定了陆景洵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冲着他眨了眨眼,说:“南安王意下如何?”   陆景洵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地问到:“你值十座城池?”   许是陆景洵的语气太过轻蔑,满是看不起的意味,胡狄公主有些不甘地瞪了他一眼,说:“值不值,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再说我在你手里,难道你会吃亏吗?”   倒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陆景洵也不再跟她绕弯子,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侍卫,说:“在将军府腾一座院子出来,找几个人好好伺候这位公主,没有我的吩咐哪儿也不许去。”   “是。”   “还有,她写的信先送来给我过目。”   “是,属下知道了。”   说罢,陆景洵没再分给这位胡狄公主半个眼神,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地牢。   ——   温浅在门口逃出陆景洵的魔爪之后,怕又碰见陆景洵,便也没回院子,领着青梧在这座将军府里闲逛。   坐落在边关的将军府不比临安城的南安王府,没有多余的下人,一路走过来温浅见着的全是穿着盔甲的将士,各个院子也不如南安王府那么精致,走了没一会儿温浅就觉得没意思,索性寻了个亭子支着脑袋发呆出神。   温浅正准备神游的脑袋还未放空,就看见几个侍卫簇着一个有些狼狈的女人走过来。温浅其实也不太确定那个是不是个女人,隔着的距离有点远,她只能看清她披着一头黑发,但看装扮穿着盔甲又不太像个女人。   直到那群人走近了些温浅才通过那个人颇为秀气的五官确定这就是一个女人,还是个长相很好看的女人。温浅在亭子中支着脑袋打量她,似乎察觉到温浅有些□□的视线,也抬了眼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相汇,谁也没有主动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温浅从这个女人的视线中敏锐地感受到了敌意。   在经过温浅所在的亭子时,女人突然停了下来,不顾身后侍卫的推搡,直直地盯着温浅,今天在将军府门前她好像看到那位南安王似乎很在意她。   片刻后,女人笑了声,对着温浅说:“你是南安王妃?”   这种对方知道你是谁你却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温浅皱皱眉,问押着女人的侍卫:“她是谁?”   “启禀王妃,这是王爷今天在战场上抓住的俘虏,是胡狄的公主。”   温浅这才想起来她是刚刚被陆景洵拖在马后的人。   舒眠依旧笑着望向温浅,语气轻飘飘地说到:“不知可否与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温浅直觉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从石凳上起身走出亭子,说:“有什么话你在这里说便是。”   舒眠敛了笑,似乎想要靠近温浅,却被身后的侍卫狠狠按住,动弹不得,只得继续说:“关于温丞相的,想必王妃不会愿意舒眠在这里说的。”   温丞相?这个胡狄公主认识她爹爹?   温浅猛然想起来昨晚陆景洵同他说了他怀疑她爹爹与胡狄勾结的事情,那么这个胡狄公主是想说她握有她爹勾结胡狄的证据吗?温浅抬头看了眼舒眠势在必得的笑,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有些恨恨地在袖子里握了握拳,温浅冷着脸吩咐押着舒眠的侍卫:“你们先退开些,我同她有些话要说。”   “王妃,这恐怕不好吧……”侍卫有些为难地看着温浅,毕竟这可是王爷很重视囚犯,要是有什么差池他们真的担不起啊。   舒眠颇为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同你们王妃说说话,又不会逃跑。”   温浅没理会她,继续同侍卫说:“你们退开些就是,出了差池我负责。” 说罢,又转过头对青梧说:“你也先退开。”   侍卫见温浅态度坚决,这才缓缓松开舒眠,有些不太放心地退开了些,但视线依旧牢牢地锁住舒眠,以便她一有什么动作可以及时赶过去。   支开了一众下人,温浅这才将视线投向舒眠,没什么表情地说:“公主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舒眠对温浅的做法还算满意,抬手理了理刚刚挣扎之间弄得有些凌乱的黑发,风情万种地笑着说:“王爷看上去很在意王妃呀?”   温浅本以为她会跟自己说她爹爹温之延的事,倒没想到她一开口提的却是陆景洵。她默了默,问:“这和公主有关系吗?”   舒眠笑得更放肆了:“你说要是王爷知道了你爹跟我们胡狄联手谋害他,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看来这个胡狄公主似乎并不知道陆景洵其实心底早就对这件事有了底,温浅转了身,背对着她,不疾不徐地说:“看来公主是想用我爹爹来威胁我。”   舒眠以为温浅会被自己威胁住或者应该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谁知她竟不为所动。刚刚看温浅的第一眼,舒眠就觉得她应该性子软好拿捏,可是现在有些拿不准这位王妃在想什么了。舒眠不甘地问:“你难道不怕我把你爹爹通敌的证据交给王爷?”   面上从容淡定,温浅心里其实有些乱,虽然陆景洵怀疑她爹,但是并没有掌握什么直接的证据,她难道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胡狄公主把证据交给陆景洵,让他把爹爹送进监牢?   深呼一口气,温浅平息心里的焦躁,说:“那么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王妃果然爽快!舒眠就一个要求,希望王妃可以帮我接近王爷。”   温浅忽的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舒眠接着说到:“不过王妃放心,舒眠说的当然不是现在,需要之时舒眠自会来寻你的!”    第33章 强吻      温浅不知道舒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回过神来就只剩下青梧站在身边,神色担忧地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忽然一阵风吹来,温浅身上的襦裙还是夏天的款式,薄薄的宫纱罩在绣花长裙上,在秋风的裹挟下不免有些单薄了。她下意识地皱着眉头缩了缩肩膀,似乎这样就能保存住体内的热量。   温浅魂不守舍地走回亭子,重新在刚刚坐过的石凳上坐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刚坐下去就觉得这石凳似乎也是冰凉冰凉的,让她忍不住打颤。   舒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想接近陆景洵的目的是什么?陆景洵真的会让爹爹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吗?自己应该怎么面对陆景洵又怎么面对爹爹?   太多的问题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丝线,乱七八糟地塞在温浅的心里、脑袋里,解不出答案,理不到头绪。   风似乎越来越大,这上关城的风不似临安城,一吹起来好像无数的怪兽在叫嚣着,还夹杂着边塞的黄沙刺啦啦地刮在身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看着越来越阴沉、乌云越来越多的天空,青梧忍不住出声提醒温浅:“王妃,天色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了,我们回院子去吧。”   温浅愣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青梧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不过她只抓住青梧话里“回院子”这三个字,固执地摇了摇头。   回院子意味着要面对陆景洵,可是她想不出自己要怎么面对和自己爹爹有着杀父之仇的人。而且,她对陆景洵的感情好像越来越不单纯了,昨晚陆景洵温暖的怀抱和那个唇上轻柔的触碰都让她心跳不已。   “王妃……”青梧还想劝温浅,谁知却被温浅抬手打断。   温浅低眸凝视着一片刚从树上飘下来然后被风吹进亭子的树叶,说:“青梧,刚刚发生的事对谁都不要提,尤其是陆景洵。”   青梧猜不到那个被俘虏的胡狄公主与自家王妃说了些什么,但是她能肯定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不然温浅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不过温浅要她别说出去她也只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此时咬着唇有些不甘地应道:“王妃,我知道了。”   自青梧应下这件事后温浅就不肯再说一句话,任凭青梧怎么劝说她依旧呆坐在亭子里,执拗地吹着带着凉意的秋风不肯回院子。要不是风将她的衣衫吹起,青梧都快觉得温浅是一个被描摹在画中的美人了。   没多久,随着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从空中砸下来,风一吹,尽数飘进亭子里。只是片刻功夫,温浅身上薄薄的宫纱就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体上,露出姣好的身材。   站在温浅身后的青梧也没能幸免,衣服打湿之后被风一吹,直冻得她抱着胳膊,上下牙关直哆嗦。   可温浅竟像没有感觉一样,依旧坐在那里,任由雨水将自己从头到尾浇了个遍。   虽然和温浅关系亲密,但青梧终究是个下人,强迫不得温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所以,当她看见园子里出现陆景洵的身影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心里盼望着王爷能早些将温浅劝说回去。   陆景洵也看见了亭子坐着发呆的温浅,他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可奈何这雨势来势汹汹,一把小小的伞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依旧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   他常年习武身体比一般男子都要健朗,此刻都觉得有些许寒意,而温浅那个小身板却丝毫没有要避一避这雨的意思。陆景洵皱了眉头走进亭子,站在温浅身边沉声问到:“你这是在做什么?不知道下雨了?”   许是陆景洵的声音在这雨声和风声里太过突兀,温浅若有所觉地转头望向他,但视线却被从头发里流出来的雨水糊住了,看不太真切。   温浅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黑着脸的陆景洵,她眨了眨眼,问:“你怎么来了?”   在亭子湿着衣服吹了太久的冷风,加之前两天赶路落下的风寒还没好彻底,温浅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成功让陆景洵的脸色更黑了。   陆景洵不动神色地往风口移了移,尽可能地让温浅避在亭子里,可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下雨了不知道?”   温浅听到这句话抬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陆景洵一眼,平静地说:“知道啊!”   说罢,又将头转向亭子外,望着雨幕。   陆景洵是真的被气笑了,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温浅,道:“淋雨很有意思?”   一向都是装怂的温浅听了这句话竟然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回睨了陆景洵一眼,没有回答,让这句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见温浅一副油盐不进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你能怎么样的样子,陆景洵懒得再跟她废话,抬手就要去拉她,谁知温浅却迅速地将放在腿上的手背在了身后,躲过了陆景洵的触碰。   陆景洵就是再傻也能看出来温浅现在是有情绪的,而且还是和自己有关。   明明昨晚上还好好的,自己今天也没有招惹过她,除了今天自己在将军府门口的样子可能吓到温浅了。陆景洵轻咳一声,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这样是因为今天我吓着你了?”   温浅是真没想到陆景洵会联系到那件事情上,张了张嘴,还是回道:“不是。”   这下陆景洵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看见温浅傻坐在这里淋着雨心里就来气,索性直接弯下腰打横抱起石凳上的人,也不管自己撑来的伞了,抱着怀里的人转身走进雨幕里。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温浅一跳,待反应过来,她开始在陆景洵怀里挣扎起来,甚至低呼道:“陆景洵你放我下来。”   温浅站着的时候不过堪堪到陆景洵的肩膀,此时这点挣扎在陆景洵看来就像隔靴搔痒,但温浅对他的抗拒让他心里有些不爽,低呵:“安分点,在乱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温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陆景洵,所以忽视掉了陆景洵的警告,依旧不停地挣扎着。   陆景洵是真的被气着了,他猛地停下脚步,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盯着怀里并不安分地人,没有犹豫,低头吻了下去。   不同于昨晚的浅尝辄止,这次陆景洵含住了温浅嫣红的薄唇,用了些劲咬下去,唇上的温热加上突然的痛感让温浅下意识地想要低呼,谁知唇瓣刚刚分开,陆景洵的舌头就顺势伸了进去。   温浅感觉到一团不属于自己口腔的温热扫过自己口腔的每一寸皮肤,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四肢发软,渐渐忘记了挣扎。   许久之后,感觉到怀中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陆景洵用舌尖轻轻勾了一下温浅的上颚,缓缓从她唇上离开,甚至还私心地希望温浅能够不听话多一会儿,这样他就有理由继续采撷这独属于温浅的美味。   温浅直愣愣地抬头盯着即便被林成落汤鸡依旧俊秀的男人,下意识地伸出粉嫩地舌头舔了下有些发麻的嘴唇,一时忘了反应。   陆景洵看着温浅这幅样子,心里的气终于散了些,也不继续在这儿淋雨,抱着温浅继续往自己院子走去,走之前还不忘招呼了一声被刚刚场景震惊得呆住的青梧。   陆景洵抱着温浅走进屋里,终于将潮湿的语气隔绝在外,看了眼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着的人,陆景洵轻叹一口气,弯腰将她放在雕花太师椅上。怕温浅着凉,陆景洵刚想转身吩咐青梧、飞絮给她换身干燥的衣服,就感觉衣袖被一股不大存在感却很强的力道给拽住了。   收回还未迈出的脚,陆景洵转头去看那几根在自己玄色衣袖衬托下更显白皙纤细的手指,对着温浅挑挑眉,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温浅大大的杏眼还氤氲着屋外带进来的水雾,湿漉漉地看着陆景洵,问:“陆景洵,你是不是不会放过我爹爹?”   话一出口,两个人之间原本有些旖旎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陆景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望着温浅。   他这么多年来,为了查出他爹蹊跷战败的原因付出了不少的心血,他想要温之延付出代价的决心,从来都没有变过,哪怕是后来娶了她的女儿,依旧如此。   可是他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对温浅上心,如今事实就这样残忍这样□□地摊在他的面前,一边是心上的姑娘,一边是不得不报的杀父之仇,此时他竟然没有办法做出抉择。   感受到陆景洵长久的沉默,温浅松开拽在陆景洵袖子上的手,苦笑一声,轻轻说到:“我知道了。”   再开口,温浅的声音里带了点乞求:“陆景洵,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终是没有说一句话,陆景洵转身离开了房间,却在走到门外时忍不住吩咐青梧进去伺候温浅换身衣服,又叫飞絮去厨房熬碗姜汤喂她喝下。    第34章 决绝      温浅其实也不怪陆景洵,她能理解他,因为换做是她,她也不会轻易放下杀父之仇,况且她也没有立场对陆景洵要求些什么,那日问出那句话不过是她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罢了。   自那日之后,陆景洵就没在温浅面前出现过消失得彻彻底底,温浅对陆景洵最后的记忆也停留在了那个浑身湿透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的背影。   因为心里有心结,温浅也没有心情出门,整日窝在这小小的一方院子里,连话都不大同青梧和飞絮讲,常常是两个丫头长篇大论讲一通外面发生的事,然后换来温浅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嗯”字。   不过温浅没什么反应不代表她没听进去青梧和飞絮的话,至少她从她们口里知道了陆景洵这几日都在城外军营里忙着处理胡狄俘虏的事,所以很有可能他不出现不过是没空搭理自己罢了。   此外,青梧还同她讲了前几日胡狄的使者亲自给陆景洵送来了降书,答应用边境十座城池赎回了那位舒眠公主,甚至还应下了陆景洵要他们每年向明昭国朝贡的条件。   温浅始终忘不掉那位舒眠公主向自己提出的条件,虽然她被带回胡狄以后同自己估计没有什么交集了,但温浅心里隐隐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这天,温浅照旧趴在窗格边的木榻上望着萧瑟的园子发呆,淋了雨之后温浅就一直时不时会咳嗽两声,青梧怕她吹着风身上的寒气加重,索性从柜子里翻了件厚实的大氅披在温浅身上。   温浅有个习惯,就是一旦陷入自己的思想里,眼睛就自然而然没有了焦距,完全注意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所以当她听到青梧说了声“奴婢参见王爷”时,陆景洵已经站在她身边了。   许多日不见,看到陆景洵的第一眼温浅就觉得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她刚嫁进南安王府时认识的南安王,浑身透着一种冷然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陆景洵抬手示意青梧退下,视线却始终牢牢黏在温浅身上没有离开,不过他的眼眸太过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温浅垂了眸子不再跟他对视,撑着木榻上放着的案几坐直了身体,沉默着并不主动说话。   瞧着温浅这副不愿见自己的模样,陆景洵轻笑一声,问:“一个人静够了?”   温浅依旧没答话,固执地低着头,连眼神不愿分半分给陆景洵。   陆景洵觉得自己真是闲得发慌才会刚从军营忙完就迫不及待地来她这里碰钉子,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后槽牙,他微微倾身,用修长的食指挑起温浅的下巴,逼她被迫与自己对视,道:“我还没有对你爹做什么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温浅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姿态,她面无表情的偏了头躲开陆景洵的手,声音冷冷地说到:“不知王爷有何事?”   陆景洵被温浅气极,勾着唇说:“是你不想见我的,温浅你别后悔!”   说罢,毫不客气地将案几上的茶盏扔在地上,拂了拂衣袖往门口走去,比以往任何一次离开的背影都要决绝。   陆景洵前脚刚出门,青梧和飞絮就走了进来,刚刚那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接着又看见陆景洵黑着脸走了出去,生怕温浅出了什么事。此时见温浅完好无损,才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弯下腰去收拾破裂掉的茶盏。   也不知陆景洵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那茶盏碎了满地,青梧、飞絮捡了半天才堪堪收拾了一半,地上还残留着还有很多细小的渣滓和一滩水渍。   温浅正想叫两个丫头别收拾了,就听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在门口通报,说是陆行求见。   温浅轻笑一声,觉得陆景洵陆行这两主仆真有意思,主子前脚刚走,侍卫就来了。   抬手拉了拉刚刚滑下去的大氅,温浅对着丫鬟吩咐道:“把他领进来吧。”   丫鬟福身应道:“是。”   片刻后,陆行跟在丫鬟身后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地上还没收拾干净的茶盏碎片,跪在温浅面前,说:“卑职参见王妃。”   温浅姿态慵懒地往后在背靠上,对陆行说:“起来说话吧。”   “是。”陆行站起身,接着说道:“王妃,王爷说明日一早出发返回临安城。”   温浅本以为还要等些时日,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返程了。她其实希望能在这上关城多留几天,毕竟在这里待得越久,她就能晚点面对那些回临安城后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见陆行还等着自己发话,温浅轻咳一声,说:“我知道了,没事你就回去吧。”   陆行却迟迟没挪步,有些纠结地望着温浅,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陆行的表情让温浅觉得有些好笑,她放在案几上的手一下一下地敲着,说:“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既然温浅这么说了,陆行也不再犹豫,重新跪在温浅面前,说:“王妃,卑职有些话想对王妃讲。”   温浅抬抬秀气的下巴,示意他继续。   “卑职觉得王妃对王爷有些误会。王妃大概不知道,那日王爷从王府离去后被军中的事物缠住,一直抽不出空回来,却日日惦记着王妃的身体,每日都吩咐人给王妃送药。”   看了眼温浅略有些震惊的表情,陆行继续说到:“今日也是,军中的事物一处理完,王爷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哪都没去直接来了王妃的院子。”   温浅先前还纳闷,为什么每天都有一堆苦了吧唧的药汤送过来,她本以为是青梧自作主张熬的,到没想到是陆景洵的手笔。   她抬了眸子,紧紧盯着陆行,问:“陆景洵让你给我说这些的?”   生怕温浅对陆景洵的误会更深,陆行赶紧说道:“启禀王妃,卑职刚刚这一番话是自作主张的,和王爷无关,若是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责罚陆行。”   谁知温浅摆了摆手,说:“你对陆景洵忠心,我责罚你作甚?行了,你先退下吧。”   见温浅除了最初有点震惊后面一直都看不出什么情绪,陆行觉得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有些替好不容易动一次心的陆景洵觉得不值,没再多留径直离开了温浅这里。   ——   临安城,长乐宫。   沈氏一脸谄媚地跪在殿下,对着高高在上的太后道:“臣妇参见太后娘娘。”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太后对温浅很是喜爱,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她对温家其余人的偏见,毕竟她们当初竟然敢一声不吭地换女替嫁,要不是看在温家身居高位温之延又是朝廷重臣,她一定要给她们点教训尝尝。   太后睨了眼还跪着的沈氏,面无表情地说:“平身吧。”   沈氏赶紧站起来,又往前走了进步,说:“太后,臣妇今日前来是替我们家恒儿向太后提亲的。”   这句话倒是让太后有点意外,宫里也没什么待嫁闺阁的公主,不知道这沈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默了片刻问:“不知你们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啊?”   沈氏笑得更灿烂了,她不经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钗,说:“启禀太后,我家恒儿属意的是凝寒郡主,还望太后成全。”   “凝寒?”太后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些,没想到凝寒不过进宫小住了一月,就被人打起了主意。   见太后脸色似乎有些不好,沈氏赶紧补充道:“恒儿和凝寒是两情相悦的,不然臣妇也不敢贸然高攀郡主。”   沈氏如今毕竟三个孩子的娘亲,作为过来人,她一看凝寒郡主看着温恒的眼神就知道,这姑娘对自家儿子芳心暗许,所以此刻这番话说出来也毫不心虚。   太后竟没想到一向漂泊不定的凝寒竟然会对一个京城公子动了心,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转头吩咐身旁的陈姑姑,说:“你去把凝寒叫来。”   陈姑姑领了旨,没敢耽搁即刻往凝寒住的院子走去。   太后看了眼殿下颇为理直气壮的女人,轻笑一声,说:“凝寒的父亲去得早,作为皇婶我也不好左右她的婚姻大事,最多照看着点,所以还是问问凝寒自己的意见吧。”   沈氏也不着急,对着太后附和地笑笑,说:“太后说的是,我们温家和恒儿一定尊重凝寒郡主的意见。”   太后的长乐宫和凝寒暂住的小院隔得并不远,所以没多久凝寒就到了,站在殿下朝着太后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问到:“太后这么着急叫凝寒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后看了凝寒一眼,将视线投向沈氏,凝寒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沈氏赶紧福身对着凝寒行礼:“臣妇参见郡主。”   凝寒对沈氏有印象,她是温恒的娘亲,她轻轻点头,道:“夫人不必多礼。”   “凝寒,沈夫人是来向你提亲的。”   凝寒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太后,喃喃道:“太后,我……”   见凝寒这幅样子,太后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这丫头分明一副动了真心的样子。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哀家不会左右你的,你自己想清楚便是。”   凝寒的脸有些发热,她微微低下头,有些羞赧地说:“我愿意的。”   一时间,见这门亲事基本算是定了下来,沈氏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赶紧拉着凝寒的手,说:“郡主放心,您若是嫁进温家一定不会有人亏待你的。”    第35章 成亲      直到穿着数十位绣娘赶了十多天才缝制出来的嫁衣,坐上花轿,听着喧天的锣鼓礼号声,凝寒还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般。   她见到的温恒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但这句话似乎又不足以形容温恒带给她的那种惊艳。   后来,她有意接近温浅,甚至还凭着自己的身份弄到了温丞相大寿的请帖,如愿接近了这位走进自己心里的公子。可是,真正的温恒似乎和他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后来许多次她都放下郡主的身段,主动去接近他,温恒却始终对自己不冷不热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温恒的冷漠让凝寒的热情渐渐熄灭,她多年行走江湖的洒脱并不允许她成为一个为情苦苦纠缠的女人,就在她准备好将温恒永远地封存进心里时,丞相夫人居然来向太后提亲了,甚至当着太后的面告诉自己说温恒同是自己两情相悦的。   温恒真的喜欢自己?   凝寒不傻,她有过迟疑,但也仅仅是一瞬,接着就被巨大的喜悦包裹,不然怎么会说陷入情爱的女人容易冲动。在凝寒心里,温恒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人左右的人,若果他答应迎娶自己,那一定是因为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有些不同的。   想到这里,坐在花轿中的凝寒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热,不久之后,她就会成为这个世界和温恒最为亲密的人了。   凝寒感觉到本来平稳前行的花轿突然颠簸了一下,然后平稳停住。接着喜娘满含笑意的声音从轿外传来:“郡主,丞相府到了。”   凝寒下意识地攥紧了嫁衣,但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会把嫁衣弄皱又迅速松开了手,转而扶住喜娘伸进来的胳膊,被搀着下了花轿。   由于常年不在临安城,凝寒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闺中姐妹来送她出嫁,唯一认识的一个温浅还不声不响地跑去边关寻夫,要不是皇帝收到了陆景洵加急送回来的书信,他们一群人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下了花轿后,凝寒看着手里被喜娘塞进来的红绸缎带,想到另一边握着的人是温恒,扬起来的嘴角就怎么都压不下去,幸好头上还有红盖头遮着,不然一定会叫别人看了笑话。   在喜娘没有停过的吉祥话中,凝寒与温恒在众宾客以及温之延、沈氏的见证下拜过堂,然后被一众人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温恒被留在前厅招待宾客,凝寒从进屋开始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顾几个陪嫁丫鬟的劝阻掀开了红盖头,开始在这间屋子里四处打量起来。她之前主动接近温恒的时候,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别说让她进他的屋子,就是连他的院门凝寒都没能踏进来过。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今日的婚礼,整间屋子都被人重新捯饬过,到处是吉祥的红色挂饰,除了衣柜里放着些日常换洗用的衣服,根本看不出一点其他的生活痕迹,凝寒颇为失望地坐回床榻上,郁闷地嘟着嘴。   她不知道的是,温恒在得知她应下这门亲事后,就命人将他的物件尽数搬到了隔壁的书房里,甚至在书房里重新布置了卧榻,一连好几天都歇在了那边。   就在凝寒觉得无聊得快发毛的时候,外面的院子突然嘈杂了起来,凝寒用眼神示意丫鬟去床边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就听丫鬟道:“郡主,是额驸来了。”   凝寒也不犹豫,迅速抓起刚刚扔在一旁的盖头盖回头上,双手交卧着,深吸一口气,紧绷着坐直了身体。   门被推开,喧哗的声音陡然增大,当视线里出现了一片正红的衣料和一双黑色布靴时,凝寒觉得自己的手心里一篇濡湿。   喜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和周围人满面笑容的人不同,温恒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淡淡的,看不出一丝喜悦,此时也只是平静地望着坐在床榻上的女子,拿起喜秤掀开了凝寒的红盖头。   “请新人共饮合卺酒,从此和和美美。”   周围起哄的人太多,饶是凝寒平时大大咧咧此时依旧掩饰不住小女儿的娇羞,从刚刚被掀了盖头起一直低垂着眸子,不好意思去看温恒。   此时,她红着脸接过喜娘递过来的酒杯,绕过温恒的手腕,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凝寒以前一直自觉自己的酒量在姑娘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可今天,这小小的一口酒,合着温恒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就让她有些飘飘欲仙了。   凝寒和温恒身份尊贵,那些闹洞房的人也不敢真的闹腾他们,无非是走个形式,待所有的仪式都完成后,众人也都识趣地散开,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新婚燕尔的佳人。   凝寒和温恒并肩坐在床榻上,谁也没有开口。   凝寒有些受不了这种无声的沉默,轻咳一声,微偏了头对温恒说:“夫君,让凝寒伺候你更衣吧。”   说着,凝寒就站起身伸手要去解开温恒的腰带。   谁知温恒却侧身躲过了她的触碰,面无表情地说:“我自己来吧。”   凝寒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尴尬地将手收回来,静静看着温恒一件一件地脱下外袍,最后只剩下一件中衣。   “郡主。”温恒开口对凝寒说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温恒希望以后能和郡主相敬如宾,还望郡主不要逾越了这条界线。”   凝寒有些吃惊地抬眸去看温恒,摸不清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默了默还是问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恒却掀唇轻笑了一声,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凝寒甚至怀疑刚刚那一瞬间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温恒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过多的唇舌,于是说道:“就是字面意思,今天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歇下吧。”   温恒当初既然在温之延的逼迫下答应娶这位凝寒郡主,就想好了今后与她保持相敬如宾的距离,不会亏待她,但若是要将自己的心交给她,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温恒重新坐回床上,安静地看着还在发呆的凝寒郡主,却也不催促她。凝寒心里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刚刚才干燥的手心此时又被汗水浸湿,但想着这是自己心爱的男子,索性心一横,也不矫情了,学着温恒刚才的样子一件件地褪去繁复的嫁衣。   终于,身上只剩最后一件中衣,凝寒一下不知所措起来,仅是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温恒抬手捉住凝寒紧张得不知怎么安放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抬手将她披散下来的黑发别到耳后,柔声问:“郡主想清楚了吗?”   凝寒心里明明有个声音在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今天,又怎么会后悔?”可张了张嘴,嗓子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得缓缓抬手,环住了温恒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窝里,让自己更加贴近他。   凝寒这一番亲近的动作让温恒下意识地想推开她,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抬起的手放下,覆在凝寒的纤腰上。   红鸾帐暖,凝寒被温恒放到床上,很快温恒也覆了上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抽去了凝寒身上最后一件中衣,少女白皙的皮肤就这样出现在视野里。   温恒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迷蒙,阿浅在那个男人床上也是如此迷人吗?   “阿浅。”温恒的声音很小,小到凝寒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以为他是在唤自己,于是轻轻抬头,动容地在温恒肩上印下一吻。   这温热的触碰彻底引起温恒的欲望,一瞬间紧紧地盯着凝寒,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渴望,三下两下解开自己的中衣,一挺腰,尽数埋了进去。   没有前戏,凝寒痛地眼泪都下来了,却不忍心推开温恒。可是她听压着自己的男人满足地喟叹一声,摸着自己的脸庞替自己擦去泪花,温柔地说到:“阿浅真乖。”   第二天一早凝寒是被丫鬟叫起来的,刚动了一下,就难耐地哼了一声,觉得全身像是被碾压了一遍。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身旁空着的那一侧床,早已没有了温度,想来温恒是离开很久了。   昨天晚上凝寒到后来被温恒折腾得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知觉,昏睡了过去,现在醒来觉得身上粘腻得厉害,难受极了。   她抿了抿唇,想到昨夜他唤自己的那一声“阿浅”,原来自己喜欢的男人心里有了别的人。凝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拂开丫鬟要来搀自己的手,敛着秀眉径直去了净房。   看着自己红痕点点的肌肤沉入水中,凝寒绝望地闭了闭眼。    第36章 利用      从上关城回临安城的一路上,跟着陆景洵的军队,倒是比温浅独自前去时快了不少,也没有机会遭什么罪。   只是这一路上,陆景洵还真的没有再搭理过温浅,那怕是两个人碰巧面对面遇上了,他也多半是嗤笑一声,转身就离开,连半个眼神都不愿意多分给温浅。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回了南安王府,两个人平日里一个住在别亦居一个住在承言阁,连碰巧撞上的机会都没有了。   温浅心里是隐隐有些不安的。她此次的确有些冲动了,算是彻底激怒了陆景洵,这样一来如果他对爹爹做些什么自己就更没立场出面了。而且放下这个不谈,温浅见陆景洵这样对自己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此行去上关城,来回的路程零零总总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温浅离开别亦居时这院子里还有些绿意,如今却在经历了秋风的摧残后只剩下了满院光秃秃的枝丫。   温浅穿着浅紫色的齐胸高腰襦裙,襦裙外是一件乳白色的长纱,正袅袅婷婷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小雪球跑来跑去地撒欢。   从上关城回来之后,温浅在飞絮的请求下派人特地去落雪山庄将小雪球接进了王府,这几日有这个机灵的小家伙陪着,日子倒真还有趣不少。   青梧从院子外急匆匆地赶来,人还隔着老远就忍不住开口对温浅说到:“王妃,大少爷成亲了!”   “成亲?你说我大哥。”温浅懵了一下,忍不住跟青梧确认她说的大少爷和自己想的大少爷是同一位人,毕竟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说话间青梧也走到了温浅面前:“就是大少爷,刚刚夫人派人送了帖子来,请您明日去丞相府呢。”   温浅从青梧手里接过帖子,边看边问到:“那有说是哪家小姐吗?”   “刚刚我特地问了下王府里其他人,说是大少爷娶了凝寒郡主,前些日子刚成亲不久,那个时候我们估摸着在回来的路上。”   “凝寒郡主?你确定?”温浅第一反应是为凝寒感到高兴的,毕竟温浅是知道她对自己大哥的爱慕的,不过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这么快就在一起了,距离上次他们刚认识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   青梧显然也有些激动,点点头道:“消息肯定没有错,听说这门亲事太后也是同意了的,不过念着您在外面才没人及时告知。”   温浅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里的帖子,青梧见她想事情,也没打扰,默默退了下去。   ——   从昨日收到沈氏的帖子开始,温浅就一直琢磨着今天要去丞相府的事情,这是她大哥一生中的大喜事,凝寒也算是她朋友,加上时间又紧,这送礼的事情还真让她犯了难。最后还是青梧提醒她说是温恒喜好收藏古籍,她这才连夜派人去落雪山庄向梅落雪求了一本珍藏许久的古籍。   被飞絮、青梧服侍着早早起了床,温浅挑了一条裙摆绣着海棠的纯白对襟襦裙,外面罩一件正红披帛,又坐在铜镜前画了一个淡淡的桃花妆容,待青梧给自己梳好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羊脂白玉珠钗,这才满意地去用早膳。   温浅没想到用过早膳刚走到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就碰上要出门的陆景洵,陆景洵对她依旧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把她当做空气径直从自己面前走过。   温浅咬着唇,想到两人毕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没办法对他坦露自己的心意,但也不至于这样形同陌路吧,索性心一横,开口道:“陆景洵。”   谁知与自己隔着一两步距离的人就像没听见一样,出门上马离开的动作一气呵成。   温浅有些懊恼地轻哼一声,在陆行有些尴尬的注视下,领着青梧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到丞相府的时候,温浅没想到是凝寒在门前接自己,成了亲的凝寒和以前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气质里多了一分温婉与沉稳,一点看不出以前的江湖气。   温浅被青梧、飞絮搀下马车,便亲热地走上前去挽住凝寒的胳膊,笑得嫣然,对着她说:“凝寒郡主,恭喜你与我大哥喜结良缘啊!”   说罢,又兀自摇摇头,说到:“不对,以后我该改口叫大嫂了。”   温浅心里是真的替凝寒开心,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神色。   凝寒将脸上的不自然掩去,笑意盈盈地看着温浅,用嗔怪地语气说到:“你一声不响地跑去寻王爷,都没来参加我的喜宴,你说该怎么罚你吧。”   提到去找陆景洵这件事,温浅想着除了温之延大家应该都认为她是思君心切的冲动之举,便打着哈哈道:“是是是,我等下陪你喝酒,先自罚三杯可以了吧!”   听温浅这么说,凝寒也不再打趣她,点头应下后,将她带进了丞相府。   刚刚经过长廊的时候温浅听凝寒讲了一大早温之延和温恒都去上朝了,所以当她在正厅只看到沈氏和温晴的时候并不惊讶。   虽说昨日是收到了沈氏的帖子,温浅来丞相府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恭贺温恒和凝寒大喜,况且她之前和温晴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此刻也只是不太热络地向沈氏福身行礼,整个过程一直将温晴当做空气。   可是沈氏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温浅的冷淡一样,看到她被凝寒领进来,赶紧热络地凑上去,颇为关心地说到:“阿浅来了,你瞧瞧,可比上次瞧着瘦了不少,这一趟出门没有少受苦吧。”   温浅毕竟是在沈氏这里吃过一次亏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见沈氏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立刻戒备了起来,恶寒着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沈氏没料到温浅这般不给面子,但想到自己毕竟是有求于她,也不好发作,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太师椅,道:“阿浅先做吧,一直站着作甚。”   待温浅坐下后,沈氏又吩咐一旁的丫头上了几盘点心,亲自端到温浅面前,一脸慈祥地说:“阿浅快尝尝,这是娘亲亲手做的桂花糕,阿晴可喜欢了。”   不等温浅反应,一旁的温晴听见沈氏一直讨好温浅,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到:“人家可是南安王妃,锦衣玉食惯了,哪里看得上我们丞相府的粗茶淡饭。”   沈氏没想到温晴这般沉不住气,赶紧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这才又转身对着温浅赔笑道:“阿浅别跟你姐姐一般见识。”   温浅看着这母女两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心里的冷意更甚,直接开了口道:“阿浅的确不爱吃这些糕点,若是姐姐喜欢娘亲便拿给姐姐吧。”   说罢,看了眼站在旁边有些尴尬的凝寒,说道:“大嫂,带我去你院子里坐坐吧,阿浅刚刚不是答应了陪你喝酒嘛!”   明眼人一看就知温浅同沈氏和温晴貌合神离,见温浅眼里满满的厌恶知道她不想继续待着这里,凝寒刚想点头应下,就听沈氏说:“阿浅等等,娘亲有话要同你说。凝寒,娘亲刚刚派人给你送了几匹绸缎过去,你先回去挑挑喜欢的花色吧。”   凝寒有些为难地看了温浅一眼,一边是自己的婆婆,一边是自己的朋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浅知道即便现在躲了过去,沈氏也一定会再找机会的,便对着凝寒道:“那阿浅只能等下再去给大嫂赔罪了,大嫂先去看布料罢。”   待凝寒领着下人离开后,温浅平静地盯着沈氏,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妖。   “阿浅,今日娘想请你帮一个忙。”沈氏见温浅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温浅依旧沉默着,看着沈氏容忍自己的冷淡到现在依旧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心里不免觉得悲凉,她这位娘亲果然只有在想要利用她的时候,才会对她上点心。   “娘前些日子听礼部尚书的夫人说,太后娘娘最近有意替皇上扩纳后宫,这扩纳后宫的下一步便是立后。”   温浅不知道沈氏好生生地说起皇上的后宫之事是何意。   沈氏看了温晴一眼,继续对着温浅说到:“阿浅你如今是南安王妃,而且又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娘亲想把你姐姐送进宫,还望你能在太后娘娘面前替你姐姐美言几句。”   温浅从未关心过这类事,此时一听沈氏的野心这么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片刻之后才平复下心里的震惊,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说到:“我怎么记得当初娘亲逼迫我嫁进南安王府的时候可是说过姐姐心属谢二公子呀?”   沈氏显然没想到温浅还记得这一茬,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再说那个谢和有什么用,哪里配得上你姐姐。”   在沈氏说这番话的时候,温浅抽空打量了一下温晴,她此时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上去对谢和的确是没什么情意了,不然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由沈氏这么说。   不过皇帝和陆景洵也算是感情深厚,太后对自己也是掏心掏肺地疼爱,温浅知道温晴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昧着良心让温晴去祸害她们。   温浅轻笑一声,站起身。   见温浅笑得温和无害,沈氏以为她这是答应了,毕竟这对温浅来说本来就是一件小事,谁知却见她走到温晴面前,语气嘲讽地说到:“想当皇后?温晴你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第37章 身世      温晴答应沈氏和谢和断干净然后进宫, 完全是因为上次自己被温恒逼着去给温浅道歉时被温浅羞辱了一番。那个时候温晴就想得清清楚楚, 只有比温浅站得更高才能将她踩在脚底下, 让她卑微地向自己求饶。   所以今天她才会同意沈氏的法子, 先暂时向温浅低头,让她出面给自己在太后面前说些好话, 谁知温浅竟然拒绝得如此干脆。   温晴当即被激得抬手就要往温浅脸上招呼上去, 却被温浅稳稳接住,然后颇为不屑地对温晴说:“每次恼羞成怒就只会动手打人, 我说温晴你能不能换点新的招数。”   “你……”温晴挣了下,却没从温浅手里挣开,手腕依旧被温浅牢牢握着。   沈氏见温浅拒绝了自己心里本就窝火,此时还如此羞辱温晴, 当即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冲上去用力拉扯着温浅的手,试图让她松开温晴。   见这对母女双双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温浅冷哼一声,用力甩开温晴,道:“娘亲果然是只有在需要利用我时才会想起来您自己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儿。”   沈氏是真的被气极,已经没有了理智,当即端起桌上的热茶尽数泼在了温浅脸上, 大声叫到:“我可没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 你果然和你亲娘那个狐狸精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幸好那杯茶已经在桌上晾了许久,只是有些温热, 不然温浅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就要在这丞相府毁容了。   温浅被沈氏说出的话震住了,“她的亲娘”是什么意思,难道沈氏不是自己的亲娘?   温浅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死死地盯住沈氏,语气冷冷地问到:“你再说一遍!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有些不自在,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万没有再收回来的,便梗着脖子说:“我说你根本不是温家的人,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受够你这张和你娘一样的狐媚脸了。”   这个消息真的太过突然,完全超出了温浅的想象。她一直以为沈氏、温之延对自己冷淡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罢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当即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眼泪也下意识地从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涌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青梧也吓坏了,看温浅跌落下去,惊呼一声,赶紧跑上去将她扶起来。   温浅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了,此时也只是倚靠着青梧才得以站住,她顿了顿,有些茫然地去看沈氏:“那我娘亲是谁?”   沈氏当初答应了温之延会保守这个秘密,没想到今天一激动说漏了嘴,哪里还敢继续说下去,于是眼神闪烁地说到:“你娘就是个狐媚子,我哪里知道她是谁。”   温浅知道沈氏这里再套不出什么话来,只想赶紧离开丞相府,冷漠地看了沈氏一眼,擦掉满脸的泪水对青梧说到:“青梧,我们走。”   沈氏被温浅的眼神震慑住了,见她转身要走,赶紧叫到:“你给我站住!”   温浅却不想理她,让青梧搀着自己径直走出了门,却没想到在门外遇到了刚下朝回来的温之延和温恒。   温之延的手下已经告诉了他温浅去上关城送信一事,他一直觉得是温浅坏了他的计划,心里对她颇有微词,此时只是冷眼看着她。倒是温恒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温浅,当即笑着唤了声:“阿浅。”   温浅没有应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温之延,哑着声音问到:“我娘亲是谁?”   温之延不可思议地看了温浅一眼,刚好这个时候沈氏也追了出来,看到温之延瞬间变了的脸色,不知所措地说到:“相爷,我……”   看着心虚的沈氏和反应奇怪的温浅,温之延猜测温浅是知道了什么,但还是冷着声音道:“阿浅你在胡说什么,你娘亲就站在你面前。”   温浅冷笑一声,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家里这些人虚伪的面孔,嗤笑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丞相府。   温恒想要追上去,却被跑出来的温晴拉住,她有些不满地说:“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大哥你去追她作甚?”   温晴也是刚刚知道原来温浅并不是她的亲妹妹,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温晴反而觉得这样挺好,反正她看温浅不顺眼很久了。   温恒却瞪了温晴一眼,冷冷地说句“松开”,就转身离开了。   ——   温浅从丞相府回来之后,就冷冷淡淡地坐在院子里,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不过无论青梧还是飞絮同她说话她都不理,甚至连小雪球蹭着她的脚踝撒娇都被她忽视掉了。   温浅就这样在院子里做了整整一个下午,幸好现在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不然光是毒辣的日头都能将她晒掉一层皮。   温浅将这么多年来的记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从小就被温之延寄养在落雪山庄,梅落雪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可温之延和梅落雪却从来没有来往,可不可能落雪姑姑其实是认识她的娘亲。   想到这里,温浅没有犹豫,当即起身要去落雪山庄寻梅落雪,哪怕最后可能会失望她也不想错过,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想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世。   许是因为坐得太久的缘故,腿有些僵了,温浅刚起身就一个趔趄磕了下去,吓得端着晚膳的飞絮赶紧扔掉手里的东西来扶她。   飞絮扶着温浅坐回石凳上,一边检查她的伤势一边说:“王妃,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温浅轻轻拍开飞絮的手,说到:“我没事。飞絮,你去安排马车,我要去趟落雪山庄。”   飞絮看了眼阴沉的乌云,而且天色也开始黑了,此时出门肯定不回安全,劝到:“王妃,有什么事明天再去吧,等下估摸着会下大雨。”   温浅那股子倔劲上来了,根本听不进去劝,执意要往门口去,飞絮只好耍赖拉住温浅的袖子不让她走。   两主仆僵持不下,倒是天老爷先看不下去了,转眼下起了倾盆大雨。温浅见飞絮一副我就不让你走的样子,索性说到:“今天你要是不然我去落雪山庄,我就坐在这里淋一晚上的雨。”   飞絮傻眼了,她是真的拿温浅没有办法了,幸好青梧赶了来。   见这两个人傻坐在院子里淋雨,青梧赶紧说:“王妃,下雨了赶紧进屋子吧。”   温浅还未说话,飞絮带着哭腔的声音先传了出来:“青梧姐姐,王妃非要现在去落雪山庄,可是你看现在这种天气,根本没办法出门。”   青梧知道今天温浅经历了些什么,看了眼温浅,温声劝说到:“王妃,明天雨停了再去吧!”   谁知温浅却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似的,“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青梧和飞絮。   两个丫头无奈地对视一眼,青梧想了想,对飞絮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出去一下,让飞絮先稳住温浅。待飞絮看懂了自己的意思后,青梧趁温浅不注意跑出了别亦居。   青梧其实也不大清楚陆景洵在哪里,毕竟自从她家王妃嫁过来之后,并没有主动了解过陆景洵,所以此时也只能凭着印象往承言阁走去。   可是明明看见在承言阁就在一片竹林后,青梧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一直都走不出这片竹林,加之雨势越来越大,她有些无力地往后靠去。   刚一靠上去青梧就觉得不对劲,等她发现异常的时候就看见一只黑色的短箭冲着自己脑袋飞来,她还没叫出声,一道身影闪在她面前稳稳抓住了箭头。   青梧后怕地拍着胸脯望去,看清来人时欣喜地说到:“陆侍卫,你快带我去找王爷吧!”   陆行打量了青梧一眼,问:“你找王爷什么事?”   想到温浅还在院子里淋着雨,青梧也不敢耽搁,没有给陆行解释而是直接说:“是关于王妃的事。”   陆行知道自家王爷虽然最近都没去寻这位王妃,心里却是惦念着的,不然他的书房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王妃的画像。   他扔掉手中的箭头,说:“跟上我,别乱走。”   等见到陆景洵的时候,青梧一下子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自己擅做主张会不会给温浅招惹麻烦。   迎着陆景洵冷硬的视线,青梧声音略颤地说:“王爷,您快去别亦居看看王妃吧,她执意要淋雨,我和飞絮都劝不动。”   听到温浅在淋雨,陆景洵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冷了好几度,沉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知道今天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青梧便原原本本地合盘托出,讲完之后青梧觉得陆景洵的脸色都能结冰了。   陆景洵放在桌案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问到:“那你说温浅淋雨是怎么回事?”   “王妃执意要现在去落雪山庄,我和飞絮怕路上出危险就劝王妃明日再去,可是王妃却说今天不去的话就要淋一整夜的雨。”   飞絮见陆景洵似乎不为所动,跪在地上求到:“王爷您快去看看王妃吧,这种天气要是真的淋一晚上身体肯定受不住的啊!”   陆景洵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青梧,冷笑一声直接走出了屋子,向别亦居走去。    第38章 依赖      陆景洵忽视掉了陆行递到手旁的伞, 结果刚走出承言阁就被大雨浇了个透彻, 不过他就像没感觉似的, 脚下丝毫没有停顿。承言阁到别亦居其实不远, 加上陆景洵步子又迈得大,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到, 就已经到了别亦居的门口。   温浅是背对着院门坐的, 所以是飞絮先看到了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陆景洵,被他骇人的眼神一扫视, 飞絮不敢再没规没矩地缠着温浅,默默地退开了好几步。   温浅感觉到一直拽着自己袖子的力道突然没有了,有点诧异地转头去看飞絮,就见她远远地站着对自己挤眉弄眼。抬手抹掉满脸的雨水, 温浅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小丫头是皮痒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温浅就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我看你也是皮痒了!”   淋了这么久雨温浅都没感觉到寒意,就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脊背发凉,觑了眼飞絮一副“王妃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温浅咽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入目的是一件玄色的长袍, 此时被雨水浸湿后, 颜色愈发深了。   “淋雨淋上瘾了?”   温浅觉得自己真的是心大,这种时候还能冷静地去思考陆景洵话里的“上瘾”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上次自己在上关城因为舒眠公主淋了雨的事。   温浅低头抿着唇, 觉得陆景洵真是讨厌,每次她很狼狈的时候都会被他撞见,而且这个人早上不是还不理自己的吗,这个时候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吧!   还没想好怎么将陆景洵赶走,温浅就感觉到一只大掌温柔地覆在了自己头顶,接着是陆景洵一声无奈地叹息。   温浅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为什么这声叹息让她有一种陆景洵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感觉。   温浅微微仰头去看他,就听他说到:“阿浅,听话,先进屋吧。”   一声“阿浅”,一瞬间击溃了温浅心里所有的别扭,只剩下满心的委屈,有陆景洵招惹了自己又疏离的委屈,有被所谓“家人”抛弃的委屈。   没有多想,温浅抬手环住了男人精瘦的腰,有些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一时间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陆景洵觉得温浅真的是让人操不完的心,听说温浅故意淋雨他本来心里有火的,可是看着她落汤鸡一样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只剩下心疼了。此时感觉到小姑娘香软的身体依附着自己,因为哭着整个身体还一抽一抽的,陆景洵就想抽自己几下,自己一个大男人跟她置什么气。   估计温浅这一哭起来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陆景洵伸手去将温浅环在自己腰后的手拉开,在小姑娘诧异的视线里弯下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   温浅穿着的襦裙被雨水打湿后紧紧贴着身体,显示出女人诱人的曲线。刚刚在院子里时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还不明显,此刻温浅被陆景洵抱在怀里,陆景洵只要微微一低头就能看见温浅胸前的起伏。   陆景洵也是一个正值壮年的正常男人,怀里的女人又是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这一看陆景洵就觉得下腹隐隐有紧绷的趋势。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将温浅抱进屋子放在床榻边,陆景洵转身就打算出去,谁知小拇指却被温浅微凉的手握住了。   “陆景洵,你能别走吗?”温浅声音小小的,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不确定。   陆景洵觉得自己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了,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尽量将自己的视线放在温浅的脸上而不去看那些诱惑他的地方,抬手拍拍她的头说:“我不走,我去让飞絮给你换身衣服再进来。”   陆景洵这么一说,温浅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裙子,脸一瞬间烧了起来。“哦”了一声后像扔掉烫手的山芋一样松开了陆景洵的手,不敢再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被温浅的反应逗得轻笑一声,陆景洵转身出了门,看了眼还傻愣在那里的飞絮,说:“赶紧进去给王妃换身干衣服。”   等飞絮进去后,陆景洵也去一旁的屋子里给自己换了件刚刚陆行吩咐小厮送来的长袍。   陆景洵重新踏进温浅的房间时,温浅正坐在床边发呆,看到陆景洵进来,没多想就向他伸出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示意他过来。   陆景洵觉得今天的温浅一反常态,是真的很黏人,失笑走过去,将那只柔软的小手包裹进自己干燥温暖的大掌里。   温浅弯弯唇对着陆景洵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左脚蹬右脚、右脚蹬左脚脱掉了鞋子,用另外一只手抱住膝盖,顺势将下巴支在上面。   刚刚青梧来寻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自己温浅今天遇到的事情。但陆景洵想了想,并不确定温浅是否愿意让自己知道,所以挑眉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人,试探地问到:“跟我讲讲今天为什么要淋雨?”   温浅本来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对陆景洵说这件事,听到他开口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你好像娶了了个假的温家三小姐。”   说罢,温浅赶紧抬了头去观察陆景洵的表情,想要看看他听到这句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陆景洵却没有一点反应,依旧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温浅重新将脑袋放回自己的膝盖上,有些不确定地问:“你都知道了?”   陆景洵觉得没什么必要骗她,握着温浅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说:“刚刚青梧来找我的时候告诉我了。”   温浅想了下陆景洵能这么凑巧出现在别亦居,的确很有可能是青梧那个多事的丫头去泄的密,她在心里将青梧腹诽了一遍后,抬头问陆景洵:“那你要去跟太后娘娘说退婚吗?毕竟当初你要娶的是温家小姐,而且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人的心情一旦低落起来,之前觉得没什么的事情都会在此时无限放大。就比如此刻的温浅其实还在气陆景洵今天早上没有把自己当做空气的事情。   温浅的一句话成功让陆景洵敛了眉,刚刚还风和日丽的人瞬间散发起了低气压,也不知是因为温浅说“他会退婚”不高兴还是因为她误会自己“不喜欢她”而不高兴。   陆景洵用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温浅,温浅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挪,却被陆景洵抬手搂住了腰。   看着温浅陡然睁大的眼睛,陆景洵轻笑一声,低头去寻温浅的唇,吻了上去。   不同于上次在上关城的攻城略地,这次陆景洵只缓缓用自己的唇描摹着温浅的唇形,试图用这个温柔的举动抚平温浅的不安,除此之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良久之后,陆景洵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浅香甜的唇,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看见面前已经完完全全傻掉的人,这才说到:“现在还在担心吗?”   温浅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看见陆景洵危险的眼神反应过来不太对,赶紧补救地摇摇头。   陆景洵抬手一个爆栗赏给温浅,其实陆景洵的力道控制得挺好,并不会太痛,但温浅还是下意识地抬手,嘟着嘴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罪魁祸首。   陆景洵却正了正神色,语气严肃地开口道:“温浅,我承认当初娶你的确是一个意外,是因为奉了太后的旨意。”   看了眼眼眸低垂的人,陆景洵继续说到:“但是,你觉得我刚刚的举动是会对着一个我不喜欢或者我要退婚的对象做的吗?”   温浅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望着陆景洵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   陆景洵要被气笑了,合着他刚刚跟温浅说了半天这个丫头还是没有弄清楚,于是说到:“你这是在暗示我做得再明显一点?”   刚刚还茫然的人竟然一瞬间懂了陆景洵这句话里的意思,红着脸推了陆景洵一下,张了张嘴还是问到:“那万一太后知道我的身世生气了怎么办啊?”   陆景洵嗤笑一声:“温之延都没怕你担心什么?再说你是我陆景洵的妻子,别人高兴生气和我有关?”   “噗!”虽然陆景洵的话让温浅觉得暖暖的,但这个自大的语气让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   看着陆景洵黑掉的脸,温浅轻咳了一声换了话题,说:“我想睡了,今天好累。”   揉了揉温浅的秀发,陆景洵放柔了声音:“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温浅垂着眸子,长密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用另一只手拽住陆景洵的衣袖,颤着声音问:“可以别走吗?”   温浅本就是一时脑热才问出这句话,本以为陆景洵会拒绝自己,谁知他竟然没有犹豫,弯下腰脱了长靴,揽着温浅的腰一起倒在榻上,抬手将被子拉开搭在她身上,像是对待一件极为珍贵的宝贝似的倾身虔诚地吻了吻温浅的发丝,这才说:“睡吧,我不走。”    第39章 过往      温浅觉得自己好久都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从回到丞相府得知自己要嫁给陆景洵以来, 她一直被失眠梦魇困扰着, 几乎都快忘记一夜无梦是什么感觉了。   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温浅刚想抬头,鼻子就撞上陆景洵硬朗的下巴, 疼得“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独居了多年的陆王爷在睡梦中被乍一吵醒, 起床气一下就出来了,冷着脸去看始作俑者, 结果所有的脾气在看到抬手捂着鼻子的温浅时烟消云散。   陆景洵比翻书速度还快地变了脸色,担忧地将温浅的手从鼻子上拿开,低了头去看温浅的伤势,见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才放下心来,顺势在温浅的鼻尖落下一个吻。   被陆景洵弄得有点痒,温浅忍不住轻笑起来,抬手在他的肩上轻拍了一下,说:“陆景洵,你今天有空吗?”   陆景洵挑眉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说到:“怎么, 舍不得放我下床。”   温浅是真没想到这个人不正经起来脸皮居然这么厚, 用劲挣脱出他的怀抱,往床里面滚了两圈,嗔骂:“你这个人……真是登徒子……”   明明自己还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却已经是被温浅第二次骂登徒子了,陆景洵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了。他眯了眯眼,沉着声音道:“你再说一次?”   温浅不傻,听出了陆景洵语气里的威胁,机智地回到自己最初的话题:“你今天能陪我去趟落雪山庄吗?我想问问落雪姑姑是否知道我的身世。”   一说到这件事,温浅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下去,陆景洵伸手将人重新拉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说:“我陪你去。”   两人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这才唤了飞絮和青梧进来伺候。陆景洵以前都是有专门的小斯来负责这些琐事,但今日温浅在,小斯自然不方便进来,加之陆景洵也不愿让其他女人碰自己,索性自己动手换了一身衣服。   温浅今日也没什么心思梳妆打扮,于是一切从简,所以陆景洵收拾完的时候她也正好准备妥当,两人并肩去前厅用过早膳后直接赶去落雪山庄。   之前温浅阴差阳错地和梅落雪错过了,算起来两个人已经接近三个月没见过了。所以温浅被山庄的老管家领着,刚看到梅落雪就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跟她撒娇。   看到温浅这副亲昵的模样,梅落雪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背。接着抬头看了眼站在三步开在的陆景洵,梅落雪将温浅拉出自己的怀抱,假意责怪道:“你看看你,出嫁了还是没个正形,倒是让王爷看了笑话。”   说罢,对着陆景洵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不过陆景洵就没这么随意了,毕竟梅落雪算是温浅最看重的长辈,这些年也没少对温浅费心,他既然将温浅放进心里,自然也会尊重她在意的人。   所以他站直身体对着梅落雪拱手,道:“陆某见过梅庄主,感谢庄主对阿浅这些年的照顾。”   落雪山庄没人入仕,并不受制于朝廷,没必要对各类官员伏低做小。所以听陆景洵这么说,也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只觉得这个王爷不是个端架子的人。   温浅站在梅落雪旁边,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到:“姑姑,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见温浅在自己面前难得一副正经模样,梅落雪失笑道:“问吧。”   “姑姑知道我的身世吗?”   话音刚落,梅落雪的笑意僵在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温浅,问到:“阿浅你在说什么?”   看梅落雪的反应,温浅就猜到她十有八九对自己的身世是有了解的,直接说到:“沈氏已经都说了,说我不是她和温之延的女儿。”   听了温浅的解释,梅落雪叹口气,恨恨地说:“当年我就知道这个势利小人靠不住!”   温浅此时只想早点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于是说:“姑姑,你给我讲讲我娘亲吧!”   梅落雪并没有直说,而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陆景洵,温浅看出来梅落雪这是对他不放心,赶紧说到:“姑姑,陆景洵不是外人,您直说吧!”   看到梅落雪迟迟没发话,陆景洵不想温浅为难,对她说到:“我先出去等你。”   却在转身的一刻被温浅拉住,她再次对着梅落雪强调:“姑姑,我相信他。”   作为亲手将温浅从小养大的人,梅落雪太了解温浅的性格了,见她这副固执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这辈子都认定陆景洵了,片刻后终于妥协,将温浅和陆景洵带到了自己的藏品室。   温浅还有印象,这是她上次来过的那间屋子。电光火石之间,温浅想到了自己上次在这里看到的那幅画,梅落雪和另外一个女子,当时她就觉得那个女人看上去很眼熟,原来她是和自己很相像。   温浅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果不其然,梅落雪将他们带到那幅画面前,指着那个不是自己的女人说:“阿浅,这就是你的娘亲。”   接着,梅落雪叹了一口气,对着温浅讲起了那些被时间封存的往事。   温浅的娘亲是当年临安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名唤沈若如。上至皇帝,下至临安城里的平头百姓,凡是见过她的,没一个不夸赞她的容貌。   当年民间甚至有歌谣唱“得女若如,夫复何求”。   可是这个惊艳了整个临安城的女人却心属她那位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哥——温之延。   两个人那时两情相悦,可是没有想到皇帝看上了若如,下旨要将她纳进宫中,册封为如妃。   若如也算是个烈性女子,为了温之延不惜和整个家族对抗,甚至以死相逼。结果,到头来,温之延怕她再这样闹下去会影响了自己的仕途,竟然主动劝她进宫。   而梅落雪作为她的陪嫁丫鬟一起被送进了深宫后宅。在只有一个男人无数女人的地方,潜规则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争宠。   沈若如不爱皇帝,自然也没了心思争宠,但你无心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所以深得皇上宠爱的她每天都会被无数的麻烦找上门,尤其是沈若如有了身孕之后这些人更是变本加厉。   好在因为一次意外,沈若如救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当今太后一命,太后便从心底里将她当作姐妹,尽量关照着她,才免了不少麻烦。   可是沈若如还是每天提心吊胆,觉得前路迷茫。终于,一次下毒事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近崩溃的沈若如决定要逃出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且她也顺利的逃了出来,屈身于临安城郊外一个农舍里,和梅落雪相依为命。   本来沈若如以为会这样平淡地终此一身,谁知她竟然在分娩的时候难产。梅落雪急坏了,想也没想就去寻了温之延。   沈若如进宫后,温之延就娶了她大伯的女儿,也就是沈氏,并和他孕有一儿一女。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沈若如依旧是他心头的白月光,听梅落雪一说她难产,当即放下手中的事情赶了来。   不过沈若如还是成功诞下了小公主,但是身体却亏损了。没过两年便病重,她知道自己熬不过这关,思虑许久,决定将小女儿托付给温之延,希望他能将她抚养长大。   最终沈若如扔下温浅撒手人寰,梅落雪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离开了临安城。过了五年,当她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小阿浅在温之延那里过得并不好,常年被沈氏冷落。   所以梅落雪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她在临安城外修建了落雪山庄,跟温之延商量说让她来照顾温浅,当时被沈氏闹得头大不已的温之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再后来的事,温浅也都知道了。   下意识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温浅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娘亲的画像出神。   温浅这副样子让陆景洵说不出的心疼,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旁,揽住温浅的肩,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   梅落雪起身走到一面墙前,掀开墙上挂着的一幅真迹,打开后面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递给温浅。   “打开看看吧,这是你娘亲当年留下的字迹。”   温浅有些激动,颤抖着接过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卷幅小心翼翼地展开,几个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了,她的娘亲至死还爱着那个负了她的男人,温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憋闷着难受极了。   将写着字的纸重新收回盒子里,温浅对着梅落雪说:“姑姑,这个您留着吧,我不想要。”   梅落雪心疼地看着温浅,说:“你也别怪你娘亲,当初她选择逃出宫的确是无路可走了。”   温浅勉强笑了笑,道:“姑姑您放心吧,我不怪娘亲的。”   听她这么说,梅落雪才放下心来,怜爱地拍拍温浅,道:“走吧,姑姑带你去看看你娘亲的墓,顺便祭拜一下她。”    第40章 拜祭      梅落雪带温浅来的地方, 离落雪山庄并不远, 就在山庄后山上, 从这里甚至还能看到山庄全景。   温浅看着面前的一抔黄土, 没有说话。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说不定小时候在这后山玩闹时还经过了这里。沈若如的墓并没有立牌位, 倒是墓周围种了好些海棠, 看上去长得还算茂盛,不过这种季节海棠花早就凋谢了。   温浅往前一步, 抬手轻轻抚了抚海棠的枝桠,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我娘亲她……很喜欢海棠么?”   梅落雪微微颔首,道:“她以前特别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说是有灵气, 在这些花草里又尤爱海棠。”   说着,梅落雪从地上捡起一片掉落的叶子,接着道:“她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我不要在她墓前立碑,给她多种几颗海棠便好了。”   听着梅落雪说着自己的娘亲,温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离她很近,仿佛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身边,从未在自己的生命中缺失过, 而事实也是如此, 她其实一直都在这里默默注视着自己。   她缓缓蹲下身,摩挲着那一抔黄土,微微扬唇, 小声道:“娘亲,阿浅来看你了。”   “娘亲,阿浅好想你呀!以后阿浅可以常来看你吗?”   话音刚落,就吹过一阵秋风,吹得那几株海棠“沙沙”作响,温浅笑着回头去看陆景洵,欣喜地说:“陆景洵你快看,娘亲她回答我啦!”   看着温浅发自内心的笑容,陆景洵忍不住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在温浅身边跪下,对着沈若如的坟墓,正色道:“如妃娘娘,在下陆景洵,阿浅的夫君。很感激您将这么好的阿浅带给我,我今日在这儿向您保证,今后一定会珍惜阿浅,一生一世只她一人!”   温浅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他,按理说他堂堂一个王爷,是不用向她娘亲下跪的。可是他不仅这样做了,还对着她娘亲保证要对自己好。   察觉到温浅的视线,陆景洵掀掀唇,握住温浅还放在黄土上的手,用力握了握,柔声说:“刚刚说的话我都是认真的。”   温浅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笑着对沈若如说到:“娘亲,我确定了,他就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他好好的!”   梅落雪一直以为温浅嫁给陆景洵是个错误的决定,此时见他们两个能互相珍惜,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没有愧对当年沈若如的托付。   陆景洵常年习武,耳力自然比温浅和梅落雪好上很多,所以当一声异常的树枝折断的声音传进耳朵时,他警惕地向三人身后看去。   见陆景洵一脸戒备,温浅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问:“怎么了?”   陆景洵却没回答她,而是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干粗大的树,沉声到:“是谁在那儿?”   树后的人见自己已经暴露了,也不藏了,拂了拂衣袖从树干后走出来,对着陆景洵拱手作揖道:“参见王爷、王妃。”   温之延神态之淡定,仿佛刚刚鬼鬼祟祟被抓包的人并不是他。   陆景洵还未发话,倒是温浅先忍不住了,站起身直视温之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多年来温之延对她并无什么养育之恩,加上知道了她娘亲的事情,温浅是真的替她感到不值,所以对温之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温之延仿佛并没有看到温浅眼里的嫌恶,呵笑一声,说:“阿浅,爹爹来看看一位故人,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你们。”   “你不是我爹爹!”温浅并不想跟他虚与委蛇,多说一句话都让她恶心。   温之延本来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温浅应该还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但此时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过很快恢复了自然。   “阿浅,她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揪着过去的那些恩怨不放呢?”   温浅以前真没觉得自己这个“爹”如此厚颜无耻,她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到:“别叫我阿浅!你和我娘的恩怨我可以不提,但是,你以后要是再敢对陆景洵有坏心眼,别怪我没提醒你!”   其实从派出去的下人口中知道温浅在依杭城出现时,温之延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暴露了,不过他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直接承认,所以装傻到:“阿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清楚的!”知道温之延这种老狐狸不会承认,温浅也没必要在口头上与他争辩,直接拉着陆景洵和梅落雪离开了这里。   在落雪山庄门口,温浅与梅落雪念念不舍地道别后,与陆景洵一起回了临安城。   回城的路上,坐在马车里,陆景洵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温浅看,直看得她头皮发麻。   温浅忍不住抬手轻轻推了一下陆景洵的肩膀,下意识地撒娇道:“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啊?我脸上有花吗?”   陆景洵忍不住笑了起来,趁着温浅不注意,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说:“我在看刚刚那么护着我的小丫头怎么那么好看。”   温浅还不习惯两个人突然间如此亲密,被陆景洵一偷袭,耳根“唰”地就红了。默了半晌,温浅抬头,神色认真地望着陆景洵,说:“陆景洵,你以后不会是一个人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颠簸的马车里,陆景洵被温浅一番话说得心里暖融融的,他起身挪到温浅身边,抬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黑丝,说:“我知道。”   马车被小厮停在南安王府的漆红大门前,陆景洵低头看了眼怀中靠着自己肩膀睡得正香的女人,不由哑然失笑。   不忍心吵醒温浅,陆景洵弯身准备将她抱回别亦居,一只手刚穿过她的腿弯,人就醒了。   温浅呆呆地看着陆景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马车上,反应迟钝地问到:“到家了?”   这个“家”字说进了陆景洵的心坎里,他点点头,答到:“到家了!”    第41章 升温      温浅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这才清醒了些, 跟着陆景洵起身准备下去。   陆景洵先下的马车, 他此时正站在脚凳旁专注地望着温浅, 将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握着下来。   这次温浅没再像刚开始那样扭捏, 大大方方地扶着陆景洵下了马车, 被他牵着往王府里走去。   以前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说开的时候,回了王府温浅回她的别亦居、陆景洵回他的承言阁,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今天到了两处院子分路的地方,两个人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陆景洵这才意识到,这的确是个问题, 想不通自己当初脑热搬到承言阁去干嘛。   还是温浅是在受不住这尴尬,微红着脸对陆景洵说:“那个……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挣开陆景洵的手。   可陆王爷哪里有这么轻易肯放人,他微微弯了腰,让自己的薄唇与温浅耳朵平齐,以便自己一开口,热气就能洒在温浅小巧可爱的耳垂上。他故意用性感的嗓音问温浅:“阿浅,你想以后都同我住在一起吗?”   温浅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炸裂了,很怂地往旁边挪开一步, 躲过陆景洵的热气, 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小丫头局促的样子,陆景洵竟然觉得逗她的感觉好像也不赖,再接再厉道:“难道昨夜阿浅和我一起睡得不好吗?”   温浅下意识想到昨夜的场景, 她睡得不光好还十分地安稳。   可是这种话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说得出口,温浅有些羞恼地推了下陆景洵,小声道:“我要回去了!”   温浅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表情,陆景洵怕在逗下去温浅真的该恼羞成怒了,所以决定见好就收。不过他在松开温浅的手之前,指着自己的性感的薄唇不怀好意地说到:“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回去。”   温浅没有想到陆景洵竟然这么痞坏,不过要是自己不从了他估计会一直在这里被路过的下人围观,索性温浅眼一闭心一横,亲上了陆景洵的唇。   刚碰上温浅就决定结束这个她计划中本来该是蜻蜓点水的吻,谁知还没来得及退开,后脑就被陆景洵按住,紧接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陆景洵的舌不停舔舐着,品尝着独属于温浅的美味,片刻后似是觉得不满足,开始吮吸起温浅的丁香小舌。   温浅起初还想推开陆景洵,但渐渐在他的攻势下软在了他的怀中,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陆景洵隐隐觉得身体某处有了复苏的迹象,怕吓着怀里的人,这才不得不松开温浅,看她靠着自己大口地呼吸。   陆景洵哼笑一声,说到:“小傻子,你不会呼吸吗?”   温浅看陆景洵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懒得回他的话,佯怒瞪了他一眼,直起身体往别亦居跑去,没有分给身后某人半个眼神。   不过此时餍足的男人才不会去计较这些小细节,看着温浅袅袅婷婷的背影眯了眯眼,用温浅足以听见的声音说到:“温浅,最后允许你逃跑一次,没有下次了!”   这句满是威胁的话成功让已经跑到几步开外的人身形一个踉跄。   ——   明明只和陆景洵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温浅却觉得自己已经熟悉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昨晚上和他分开独自回了别亦居后,一整个晚上温浅都觉得少了些什么,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翻来覆去,早早就醒了。   秋日的暖阳透过窗格撒在绣工精巧的薄纱床帐上,温浅笔直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反复回味着昨天陆景洵那句“最后允许你逃跑一次”的话,好像的确没有哪对夫妻会在成亲之后日日分房而住,那她要不要主动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温浅的耳根开始隐隐泛红,抬手扯着早被自己蹬到一旁的被子蒙住脑袋,痴痴地笑了起来。   青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温浅裹在被子里,被子还随着她的动作一抽一抽地抖动。以为温浅是在抽泣,赶紧走上前去将被子掀开,担忧地问到:“王妃,你没事……”,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温浅笑得灿烂的脸。   “思春”的场景被丫鬟撞见,温浅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坐了起来,让青梧伺候自己更衣。   青梧今日给温浅挑选的是一件浅绿色的裙摆绣有竹子的襦裙,按平时温浅看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在整个人都冒着粉红色泡泡的今天就不同了,她皱眉将衣裳打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对青梧说到:“换一件吧,今天不想穿这件。”   青梧听话地将这套襦裙收进柜子,站在柜旁问到:“那王妃今日想穿什么样的?”   温浅也说不清楚,索性直接抬步走了过去,自己一件一件地挑选起来,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了一条粉白色的白纱襦裙上。   青梧将襦裙取出来,摸了摸布料,有些不确定地说到:“王妃,这件衣裳的布料有些薄了,你穿上该会冷的。”   一心想要为悦己者容的女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温浅转头看了眼外面暖意融融的太阳,说:“今日太阳这样好,肯定不会冷的,就穿这件吧!”   从来没有拗过温浅的青梧也不再继续劝说,乖乖地给温浅换上了她想要的衣裳,又陪着她郑重地化了一个精致妆容这才出了别亦居的大门。   温浅到前厅的时候,下人正在布置早膳,她四下望了一眼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在桌旁坐了下来。   不出片刻功夫,准备早膳的下人就在她身边福身说到:“王妃,您可以用膳了。”   听了这句话,温浅疑惑地看了青梧一眼,问到:“陆景洵呢?”   青梧这才想通原来温浅这一大早地折腾了半天是为了美美地见陆景洵,怕温浅恼羞成怒,她尽量憋着笑回到:“王爷早就去上朝了,看这日头估摸着王爷已经到宫里了。”   经青梧这一提醒温浅才想起来陆景洵可不像自己一样终日闲散度日,不出征的日子里他应该有很多朝中要事要忙。不过本以为一早就能见到的人现在又要等上许久,温浅这心里还是有落差的,于是温浅决定化悲愤为食量,愣是将接近两个人的早膳量消灭得差不多了。   直到放下筷子,温浅才觉得胃里撑得有些难受,歪头想了想,对青梧说:“我们今天去街上逛逛吧。”    第42章 龌龊      作为行动派的温浅当即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经过上次在上杭城的惊险之后, 虽说不上什么阴影, 还是让青梧有些后怕, 她提醒温浅道:“王妃, 还是带两个侍卫一起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温浅觉得青梧说的不无道理, 不过她想的和青梧可不是同一件事, 而是上次在去落雪山庄途中被温之延刺杀的事,如今她也算和温之延摊了牌, 所以还是小心为妙,当即点点头,让青梧去安排。   等温浅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听着小商小贩热闹的吆喝声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今天应该是碰上了什么赶集的日子, 街上的人似乎尤其多,各色的人来来往往,怕与温浅走散,青梧、飞絮是真的费了不少劲才跟上她,不过后面那两个侍卫就没这么好运了,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前面三个人的身影了。   温浅并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依旧自顾自在前面走着,一会儿在这家铺子瞅瞅, 一会儿往那家铺子望望, 倒是自在得很。   “阿浅!”   彼时温浅正准备走进一家胭脂铺子,传闻临安城的胭脂就属这家最正宗,被各家小姐夫人抢着订购, 温浅今日就是想来看看的。   唤她名字的声音并不小,足以在人声鼎沸的街上被她听见。温浅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疑惑地转过头去,就看见温恒正带着一个小厮站在不远处,眉目温和地看着自己。   虽然自己如今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但这个曾经的大哥对自己还算不错,温浅便收回要迈进胭脂铺的脚,转而向温恒走过去。   温浅对着温恒浅浅一笑,问到:“真是巧了,大哥是来给凝寒郡主买胭脂的吗?”   见温恒有些疑惑,温浅偏头指了指身后那家挤满人的胭脂铺。   温恒顺着温浅的手看过去,皱了皱眉,并不想让温浅误会自己对凝寒很好,于是解释道:“我今天是出来见一位朋友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顿了顿,温恒接着道:“阿浅今日特地出来逛街?”   温浅点点头,觉得自己同温恒似乎没什么可以说的,索性说到:“那温浅就不耽搁大哥了。”说罢,就要重新往胭脂铺走去。   结果温浅刚转过身,就又听见温恒叫自己:“阿浅,等等!”   “大哥还有事情吗?”   温恒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美艳的脸,轻笑一声说到:“不知能否请阿浅到茶楼上喝一杯,大哥有些事要同阿浅说。”   温浅有些疑惑,但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温恒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处位置被几道屏风隔开,温浅站在窗边往街上看了一眼,在温恒对面坐下。   温恒也不同她客气,直接给她点了一杯这里上好的茶,看了眼温浅面无表情的脸,说:“阿浅如今同大哥倒是有些生分了。”   温浅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竟是这个,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她承认因为温之延和沈氏的缘故,她不希望和温恒有太多的联系,但却没法当着温恒的面说出来,只得干笑了两声。   温恒并不太介意温浅的反应,依旧温和地笑着,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阿浅不是我的妹妹!”   听了这句话,温浅下意识瞪大眼睛望着他。   “阿浅被父亲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温恒说着,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画面,温之延将温浅带到他面前,对他说“她以后也是你的妹妹”。   温浅其实和温晴差不多大小,不过和当时特别爱哭闹的温晴不同,温恒见到温浅的第一眼,就发现她安安静静的,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   后来,温恒总是爱带着温浅玩,即便被沈氏说过很多次温晴才是他的亲妹妹,温恒也没有变过,总觉得温浅乖巧的样子很是讨人喜爱,所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拿给温浅,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温晴总是看不惯温浅的原因之一。   过了没几年,温浅又被送了出去,送到了落雪山庄,一年到头温恒能见到她的次数并不多。可是他却一直没能忘记这个乖巧听话会跟在他身后叫他“哥哥”的小姑娘,每一次见面他都觉得温浅比之前又漂亮不少,直至出落成如今这样一个有倾城之姿的女人。   随着年岁的增长,温恒渐渐发现自己对温浅的感情并不像单纯的哥哥对妹妹那样,可是在温之延的眼皮子下,他并不敢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只能不断在心底里暗示自己,等温浅出嫁之后就会好了。   可是事实并不如他所愿,他看着温浅跟陆景洵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认为只有自己才配站在温浅的身边。   见温恒似乎在出神,温浅轻轻叫了他一声:“大哥?”   温恒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将眼睛重新聚焦到温浅脸上,没有犹豫,抬手握住了温浅放在桌子上的小手。   温浅被温恒的这个举动吓到了,下意识就想抽出自己手,可是敌不过温恒的力气,半天也没挣脱开。   “阿浅,其实我……并不喜欢凝寒。”温恒抬起另一只手伸过桌子挑起温浅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继续说到:“从始至终,我心里的那个人就只有你。”   那一刻,温浅觉得前所未有的恶心,连着身下的凳子往后推开,躲开温恒碰到自己脸的手,高声对着屏风外喊道:“青梧、飞絮。”   温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松开了温浅的手。   温浅没想到温恒居然这么龌龊,狠狠地瞪着他,说到:“我告诉你,你半点都比上陆景洵!”   这一句话成功激怒了温恒,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温浅:“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   不想和他继续在这里纠缠,温浅冷笑一声,说:“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凝寒郡主,千万不要负了她。今天我可以当做什么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你最好断干净你那点龌龊的念头,不要再有下一次。”   说罢,也不管温恒什么反应,温浅头也不回地下楼出了茶楼。   温恒透过窗子看到那道聘婷的身影,握紧了拳头,在心里下定决心:“我一定会让你知道陆景洵哪里都不如我温恒!”    第43章 缱绻      从茶楼出来一口气走了好远, 温浅都觉得那股恶心挥之不去, 自己心里一直都很敬重的大哥没想到居然对自己有这种龌蹉的想法。   想到这儿, 温浅忍不住回头对青梧说:“拿张干净的手帕给我!”   青梧和飞絮听到温浅的声音冲进去时, 就看到她和温恒剑拔弩张的样子,并不知道进去时还好好的两个人这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不过见温浅此时的脸色黑得不行, 青梧也不好询问, 只得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温浅接过手帕,使劲擦着刚刚被温恒碰过的手和下巴。没一会儿, 柔嫩的皮肤就被搓红了,直看得青梧和飞絮心疼极了。   两人对视一眼,飞絮还是忍不住劝说到:“王妃,没有什么脏东西了, 您再擦下去就要破皮了。”   温浅其实也感觉到被自己虐待的那两处的皮肤有点刺痛,但是她就是觉得那里脏极了,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索性吩咐到:“回王府吧,我要洗个澡,真是脏死了!”   见温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青梧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到:“王妃,您刚刚没事吧!”   “没事, 以后丞相府那一家都别同他们往来了, 免得白白倒了胃口!”温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那张手帕扔进了垃圾堆里。   “是,我们知道了。”两个丫头乖巧地应下。   三个人走回马车那里时,跟出来的两个侍卫正急得团团转, 此时见到他们王妃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脖子上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温浅回了别亦居,还觉得恶心的慌,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直接让下人打了热水倒进大木桶里,又让青梧、飞絮往里面加了些春天时候收集的花瓣,准备好一切后脱了衣裳将整个人浸泡进去。   这个澡温浅洗了好久,期间还让人换了一次热水,直到水都快凉透了,才觉得身上洗干净了。   今天折腾了大半天,又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刚刚在木桶里温浅就觉得眼睛上下眼皮直打架,索性省去一堆麻烦,裹了件中衣就出了净房,打算直接上床午睡。   结果温浅的瞌睡在看到屋子里端端正正坐着的人时瞬间清醒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陆景洵来了却没人给她通传一声?   陆景洵看上去倒是比温浅淡定许多,瞥了眼只穿着薄薄一层中衣的人,她胸前的布料因为被发梢滴下来的水滴打湿而紧贴着肌肤。陆景洵轻咳一声,沉声说到:“去把衣服穿上!”   温浅这才如梦初醒,也不敢去细看陆景洵的神色,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里间,叮叮当当好一阵后才算是收拾妥当。   而坐在外面的陆景洵听着里面的动静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看来以后得好好加强某人的心理素质了。   温浅仔细地对着铜镜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差池后,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步往外走去。   看了眼此时正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某人,温浅决定先发制人:“你为什么擅自进我的房间?”   陆景洵也不说话,就这么神在在地看着温浅,温浅终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手摸着鼻子小声说:“虽然这南安王府是你的,但是别亦居好歹是我住着的!”   看着温浅一脸委屈又不得发作的样子,陆景洵越来越觉得逗温浅是件有意思的事,于是长臂一伸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拉到腿上坐着,抬手揽住她的腰,趁温浅还未反应过来直接在她嫣红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温浅的脸瞬间爆红,下意识地轻推着陆景洵的胸口,想要从他身上站起来。   “别动!”怀中是温香软玉,随着温浅的动作陆景洵觉得身体里的火蹭蹭地冒着,只得开口警告不安分的人。   谁知温浅挣扎得更厉害了,虽然温浅已经足够确定陆景洵是她想要厮守一生的人,但她毕竟从小到大没和哪个男子这么亲近过,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无奈的陆景洵只得拿出杀手锏:“温浅你再动我就亲你了,亲到你动不了为止!”   果然陆景洵这句话一出,温浅瞬间安静下来,不过扭头看向门外并不去看陆景洵那张妖孽的脸,但是如果仔细看她扑闪扑闪的睫毛就知道她内心有多紧张了。   陆景洵轻笑一声,收紧了放在温浅腰上的手,压低声音问到:“听说你今天没吃午饭?”   陆景洵一问温浅又想起了今早那件令她不愉快的事,心里寻思着要是告诉陆景洵说不定他会直接去把温恒揍一顿,怕他也跟着闹心,最后过了半天温浅才憋出一句“今天没什么胃口,不是很想吃饭”。   “心情不好?”陆景洵皱眉问到,毕竟这丫头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可劲折腾自己身体了,淋雨什么没有少干。   温浅摇摇头,转身看到陆景洵有些担心的神色,抬手拽着他胸前的衣服小声说:“现在有好像点饿了,要不你陪我吃吧?”   温浅本就漂亮,这么一撒起娇来陆景洵觉得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答应她,何况只是陪她吃饭这个小小的要求,便低头在温浅精致小巧的耳垂上亲了一口,放柔了声音说:“想吃什么?我叫下人去做。”   温浅觉得平时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不少,但被陆景洵这么突然一问起来,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自己想要吃什么,索性诚实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陆景洵默了一瞬,拍拍温浅的后腰,示意她站起来,然后起身拉着她就往门外走去。   温浅有些疑惑地跟着他,但还是忍不住问到:“我们去哪里?”   陆景洵掀唇一笑,头也没回地答道:“去给你煮东西吃。”   两个人一直到别亦居的小厨房,温浅还是不敢相信陆景洵一个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王爷竟然会进厨房煮东西。   所以她再一次不太确定地问到:“你真的会做东西?确定不是要烧了这间小厨房吗?”   陆景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远离炉灶的地方,说:“安静等着!”   被威胁的温浅不敢再质疑陆王爷的能力,安静地站在一边,只不过整个过程都伸长了脖子,不想错过陆王爷下厨的任何一个小细节。   好在陆景洵还真是没吹牛,没一会儿就将一碗煮得香气四溢的桂花酒酿端到温浅面前,温浅凑上去闻了闻,有些惊讶地看着陆景洵。   她刚想伸手去接,就被陆景洵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开,说道:“还烫,给你端过去再吃。”   两人刚回到厢房,还未等陆景洵将碗放到桌子上,温浅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浓郁的酒香混着桂花清淡的香气,温浅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连声夸赞道:“陆景洵,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陆景洵趁着温浅说话的功夫将碗放到桌上,拍拍温浅的脑袋笑着说:“坐着吃。”待温浅坐下后顺势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来,继续说到:“这个是我娘教给我的,我其实也只会煮这一道菜。”   这是两人成亲之后陆景洵第一次对温浅主动说起他的娘亲,温浅停下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倾身快速地在陆景洵的侧脸上落下一吻,然后安慰他说:“别难过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陆景洵对温浅说起这个,其实并不是想要博取她的同情心,不过是顺口一提,此时见她这么郑重其事,突然觉得能让她心疼心疼自己也是不错的,于是原本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他用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薄唇说到:“你亲一下这里我就答应你不难过了。”   温浅脸皮是真的薄,被陆景洵这么一调戏就隐隐有了泛红的趋势,但是还是听话地凑过去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转身抱着那一碗桂花酒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吃了起来。   看着这么容易就害羞的某人,餍足的陆景洵开怀笑了起来,倒是温浅被笑得恼羞成怒,想也没想抬脚踢在陆景洵的小腿上,咬牙切齿地说到:“不准笑了!”   怕真的惹怒了这只小猫,陆景洵赶紧收住笑,给温浅顺毛:“好,王妃说不让笑本王就不笑了!”   温浅这才低头继续与那一碗美味的桂花酒酿战斗,直到见了底才恋恋不舍地抬头对着陆景洵说:“以后你要经常煮给我吃。”   说完温浅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只能煮给我吃!”   温浅这副极有占有欲的模样让陆景洵心里莫名舒畅,他抬手擦掉温浅嘴边残留的一点汤渍,温声说到:“我答应你,以后都只煮给你一个人吃。”   见温浅心满意足地咧嘴笑起来,陆景洵继续开口道:“去换身好看的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温浅听话地回了里屋,隔着窗子看了眼外面暖洋洋的太阳,从柜子里挑了件没什么繁复花纹的浅红色对襟襦裙,想着陆景洵还在外面等着,也没好意思唤青梧、飞絮进来帮忙,自己折腾着换上,又匆匆忙忙化了个清新淡雅的妆。   温浅其实挺满意自己的这身装扮,谁知刚一出里屋,就见陆景洵皱眉看着自己,温浅疑惑地低头扯了扯裙摆,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对面的人:“不好看吗?”   陆景洵却并不回答,而是上前两步一把捉住温浅的手重新将她带回里屋,环顾了一圈问她:“你的衣服都放在哪里的?”   温浅不明所以地指指屋子角落立着的梨花木雕花立柜。   陆景洵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然后松开温浅径直走过去打开柜子翻找起来。   “陆景洵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动我的东西啊?”虽然柜子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被自己喜欢的男人翻看衣物还是很令温浅害羞的。   陆景洵扭头看了她一眼,掀唇轻笑了一声,片刻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红色的披风,走到温浅身旁给她披上,然后微微低头给她系着扣带,说:“都已经深秋了出门还穿这么点?真不怕生病?”   没想到陆景洵绕了这么一圈是这么个用意,感受到陆景洵微凉的指间轻轻擦过自己的下巴,温浅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笑着乖巧地应道:“记下了,下次多穿一点。”   一向喜欢和自己唱反调的人今天意外地听话,陆景洵忍不住抬手抚了抚温浅白皙的侧脸,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笑说到:“走吧,带你出门转转。”   温浅没问他去哪儿,现在的陆景洵似乎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反正无论去哪里温浅觉得只要他陪在自己身边就好。   两个人并肩走到南安王府门口的时候,马厩的小厮已经牵着凌云候在门口了,陆景洵领先温浅一步走过去,翻身上马的动作一气呵成,末了伸出手递到温浅面前,挑眉看着她。   温浅也没有矫情,知道陆景洵的意思,便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手里,陆景洵微微用力便将人带到自己身前稳稳圈住,马鞭一扬向临安城外飞奔而去。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刚出了城门,温浅就能看到远处悬在地平线上的夕阳,周围的几片云朵被落日染得火红,在一望无际的郊外平原上看去颇为壮观。她有些欣喜地侧头去看陆景洵,说到:“陆景洵,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落日!”   可是在陆景洵眼里,这落日的美丽哪里比得上怀中触手可及的人儿,他微微颔首,说:“可是我觉得你更美。”   温浅发现,陆景洵自从和她坦白了心迹,情话说得是越来越顺口,自己的道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索性红着脸闭了嘴,默默欣赏着眼前难得一见的美景。   不过陆景洵却不想轻易放过温浅,掀唇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继续撩拨着耳朵已经开始发红的温浅,说:“你若是喜欢以后得了空我们可以经常出城来看,不过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陆景洵这么一说,温浅来了兴致,充满好奇地问到:“什么更重要的事?”   然而陆景洵卖起了关子,并不打算现在就满足温浅的好奇心,所以这句话换来的只是陆景洵的一句“暂时保密”,没有得到答案的人轻哼一声,鼓着腮帮子不再去看身后的人。   两人又骑马跑了好一会儿,仅这一会儿功夫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天幕渐渐变为深邃的暗蓝色,隐隐约约能看到月亮皎洁的影子。   温浅远远望见前方似乎有密集的灯火,片刻后等近了才看清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军队,而队伍中每个将士手上都举着一个火把,除了火把燃烧时轻微的声响整个队伍里没有其他的声音,安安静静地似是在候着她和陆景洵。   陆景洵在一众将士面前勒住马停了下来,温浅有些疑惑地扭头去看他,用眼神询问到:“这是怎么了?”   看懂了温浅眼里的疑惑,陆景洵握住了温浅放在身前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在温浅还愣着的时候,举着火把的一种将士突然齐齐跪在地上,声势浩大地喊道:“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这些将士都是上过战场、真刀真枪地为了家国同敌军厮杀过的人,他们身上流淌着滚烫的热血,此时数百上千人聚在这里,声音雄浑刚毅,划破夜色传进温浅耳朵里,倒是让她觉得全身都沸腾起来。   “大家都起来吧!”温浅的内心还未平复,就听到了身后陆景洵低沉的声音,声色和他平时与自己讲话的时候不太一样,此时对着这些战士,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沉稳和刚毅。   一阵短暂的盔甲碰撞的声音过后,战士们起身并迅速分成两拨,在队列中间留出了一条小道,足够陆景洵他们的马儿通过。   不知道为什么,温浅隐隐有些紧张,她觉得今晚上陆景洵这样大费周折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陆景洵似是并没有注意到温浅这些小情绪,脚下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骑马缓缓通过这由人和火把组成的队列。   复行数十步,温浅一瞬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瞪大了眼睛,怕自己尖叫出声甚至抬手捂住了嘴巴。   在他们的面前是绵延数里的营帐,如果没想错,平日里陆景洵带的大军就是在这里驻扎,每个营帐里应该都点着许多的蜡烛,此时暖黄的烛光透过白色的布料,让每座营帐看起来都像是一盏放大的灯笼。温浅在心想默默想着如果能从夜空中看下来,想必会像他们站在地上仰望到的星空那般耀眼。   如果还有比这些更让温浅惊喜的,大概就是每个营帐顶上都装饰着正红色的缎带,缎带中间被扎成喜庆的花球,和成亲时候她见过的那些一模一样。   许是为了印证温浅心里那个呼之欲出的猜想,身后的将士们再一次高声齐喊道:“恭祝王爷、王妃喜结良缘。”   他们不停地重复着,声音一次比一次洪亮,回荡在整片原野上。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呐喊声才停了下来,温浅抬手一摸,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满脸泪水。   陆景洵翻身下马,复而转身搂着温浅的腰将她也带下来,虚揽在自己怀中,无奈地轻笑一声,小声问到:“哭什么?不喜欢吗?”   一句话,让温浅哭得更厉害了。她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喜欢得不得了,喜欢陆景洵为自己准备的一切,也喜欢陆景洵。   自打两人熟悉起来后,陆景洵也见温浅哭了好几次,但没有一次是成功哄好的。此时见温浅不回答自己,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了,只得抬手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温柔地劝到:“乖,别哭了。”   温浅抬眸认认真真地看着陆景洵那张没有一点瑕疵的俊脸,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小声说道:“陆景洵,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喜欢得不得了。”   陆景洵没想到自己准备的这个惊喜可以换来心上人的深情告白,感受着颈窝传来的温热,收紧了揽在温浅腰上的手,似是要将怀中的人揉进自己骨血,他轻轻扬唇道:“阿浅,之前那次成亲是在我们两个都没准备好接受对方的情况下发生的,做不得数,所以今天,我用我的方式还你一个婚礼。”   他微微偏头用侧脸摩挲着温浅的发顶,继续说到:“今天在这里的所有将士,都是在沙场上与我并肩作战过的人,是我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们的人。所以今晚,在他们的见证下,我向你承诺,我陆景洵这辈子心里只会有你,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温浅心里说不震撼是假的,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诺她今生今世只她一人。   一席话罢,陆景洵温柔地唤着怀里的人:“阿浅,看着我。”   温浅听话地仰起头,迎着陆景洵深邃的视线,刚刚被眼泪洗礼过的杏眼此时看上去水灵灵的,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陆景洵微微弯了腰,寻了温浅嫣红的唇含住,用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温柔又缱绻。   温浅轻轻闭上眼,收紧环住陆景洵脖子的手,按着仅有的一次的一次记忆,迟疑着张开口,伸出自己的粉红小舌探进陆景洵嘴里,学着他当初的样子一点点扫过他的每一寸口腔。   温浅的动作太过温柔,陆景洵不想再任由着她占领主动权,索性用了些力含住她的丁香小舌,吮吸起来。感受到怀里人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陆景洵从胸腔里发出两声愉悦的笑声。   没多久,温浅觉得自己似乎快要不能呼吸了,整个人软在了陆景洵怀里,完全靠攀附着他才不至于滑落到地上。   在温浅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耗尽前,陆景洵终于结束这个深吻,微微退开,餍足地抱着正靠在自己胸口大口喘着气的人,轻笑一声:“小姑娘,下次记得学会换气!”   温浅此时全身还软着没有缓过劲来,闻言只是装作没听见陆景洵的调戏,微低着头,将额头抵在陆景洵胸前,但最终还是被越来越红的耳根出卖了。   陆景洵抬手揉了揉温浅的脑袋,但怕把她的发髻弄乱,并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一转头,余光刚好瞥见了一旁拿着红盖头正努力减少存在感的陆行,好心情地挑挑眉,对他说到:“拿过来吧。”   刚刚的画面太过亲密,陆行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看红了脸,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所以直到陆景洵说了第三遍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自家王爷。   陆景洵扶着温浅的手臂让她从自己怀中退出来,瞧了瞧小姑娘一副被疼爱过后惹人怜爱的样子,心里的火又冒了起来。怕自己忍不住再去采撷温浅唇上的美味,赶紧把手里的红盖头搭在了温浅的头上,遮住了这一番美景。   牵着温浅的手,两个人面向广阔的原野和星空,陆景洵觉得好像自己生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也直到这一刻,自己漂泊了半生的灵魂才得以安定下来。   转头望了眼亭亭立在自己身侧的人,陆景洵无声地笑了起来,片刻后才对着温浅说:“阿浅,你我的爹娘都已不在,所以我们今天对着漫天的繁星起誓。”   说罢,扶着温浅一起跪在地上。   “天地为证,从今日起,温浅便是我陆景洵的妻子,今后定对她不离不弃,倾心相待,一生得此一人足矣。”   明明这些话刚刚陆景洵就已经说过,可此时再听一遍,温浅还是觉得眼眶发热,要不是她拼命忍着,眼泪肯定早就流出来了。   她紧紧握着陆景洵宽厚的大掌,开口,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天地为证,从今日起,陆景洵便是我温浅的夫君,今后定对他不离不弃,倾心相待,一生得此一人足矣。”   陆景洵缓缓掀开温浅的红盖头,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无比虔诚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不为别的,只希望上天能够感受到他们的一片赤诚,给予他们共度此生平安顺遂的福分。   两人身后的一众将士见状,再次高声呼喊着:“恭喜王爷,贺喜王妃。”   接下来整整一个晚上,温浅觉得自己都是晕乎乎的,仿佛踩在层层叠叠的云端上,一点都不真实,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别亦居的榻上,而身边,坐着的正是那个不久前许诺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虽然在出阁前没有人教过温浅那些关于夫妻相处之道的事情,但从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瞒着梅落雪看了不少描写春宫图的话本子的,所以她隐隐知道和陆景洵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温浅下意识就开始紧张起来,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陆景洵从回来起就没放开过温浅的手,所以此时他能感受到温浅身体微微的颤抖。他轻咳一身,放柔了声音说到:“阿浅,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温浅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但还是陆景洵还是捕捉到了。   “那阿浅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吗?”   温浅在心里想了想,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都说女人第一次会很疼的,所以她其实有些怕。但转念一想如果对方是陆景洵的话,自己好像是愿意的,想到这里,温浅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男人无声地扬唇笑了笑,附身亲了亲温浅的额头,声音微哑地说:“阿浅真乖。”   陆景洵抬手解开出门前亲手为温浅系上的披风,看着一袭正红的布料滑落在地上,温浅还是没忍住,颤着声音说:“陆景洵,你等下……能不能轻点……我怕疼。”   “我答应你,我会轻点。”陆景洵柔声安抚着小姑娘,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片刻功夫温浅的外衣就散落了满地,只剩下一层单薄的中衣。   陆景洵捉住温浅不知怎么安放的小手搁在自己腰带上,说到:“阿浅,你来解开。”   陆景洵似是故意要诱惑温浅,开口的嗓音性感又低沉,温浅觉得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乖乖听了他的话替他解开了腰带,而且鬼使神差地顺势脱下了陆景洵的外袍。   见温浅竟然能举一反三,陆景洵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在温浅唇上轻啄了一口,隔着中衣一只手手却缓缓爬上了雪峰。   那一瞬间温浅觉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全身。   陆景洵用另一只手轻轻揽住温浅的肩将她放在床上,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来自温浅身上的香气,俯身压了上去。   陆景洵凭感觉寻到温浅的红唇含住,就见刚刚还紧张得闭着眼的某人突然间睁开了眼,挣扎着要推开他。   陆景洵以为是自己把温浅弄疼了,微微退开了些,略带担忧地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温浅感受着下腹突如其来的热流,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跟陆景洵解释,但也不敢再耽搁,索性抬脚用了些劲踹开撑在自己上方的人,鞋都没穿就往净房里跑,跑到门口还不忘对着陆景洵说:“帮我把青梧喊进来!”   眼见到嘴边的熟鸭子就这么飞了,陆景洵足足愣了好半晌,但怕温浅真的有什么事,还是认命地去门口将青梧叫了进来。   见青梧进了净房,陆景洵索性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就凉掉的茶,仰头一饮而尽之后才算是将身体里和心里的邪火压了些下去。   结果这刚过了片刻功夫陆景洵就见青梧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心里担心温浅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紧把人叫住,沉声问到:“你们王妃怎么了?”   青梧也是一个没嫁过人的女儿家,并不知道女人来葵水的事应该怎么对一个大男人启齿,红着脸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还是陆景洵没了耐心,让她赶紧去看看温浅怎么样了。   如蒙大赦的青梧不敢再多留,赶紧去隔壁房间取了温浅需要的东西,送到净房里去,期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又被这位王爷抓着问问题。   终于在陆景洵耐心即将耗尽下一刻就忍不住想冲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终于看到温浅红着脸从净房里挪了出来。   看着温浅恨不得把这一小段路走出半个时辰的样子,陆景洵眯了眯眼,索性三两步跨了过去,微微俯身捉住温浅微凉的小手,问到:“怎么了?”   温浅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陆景洵的脸色,自己在刚刚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让他停下想来应该不会太愉快,不过此时看起来陆景洵似乎并没有生气,相反他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温浅张了张嘴,用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刚刚……来葵水了。”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陆王爷的预料之中,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他并不是全然不懂女生这些事,不过除了他娘,这辈子没有和其他女人相处过,所以他刚刚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   默了默,见温浅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表情,陆景洵重新将温浅牵回床榻边,问到:“疼吗?”   温浅记得自己初来葵水的时候,每次都能疼得在床上打滚,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当一个女人太过痛苦了。后来还是梅落雪花了好大的功夫,精心给她调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这个毛病治好。不过现在虽不像以前那般疼得撕心裂肺,但每次还是觉得下腹隐隐胀痛,不太舒服。   但当着陆景洵的面来葵水本就让温浅觉得很尴尬了,哪里还好意思说痛,索性眼睛盯着地面闷声说到:“你别问了!”   知道自家的小姑娘脸皮薄,陆景洵也不敢在招惹她,抬手理了理温浅有些乱的黑发,说:“那睡觉吧,早点休息。”   谁知,陆景洵决定放过她,小姑娘却不肯了,瞄了眼陆景洵下身,不太确定地说到:“你……没事吗?”   陆景洵:“……”   陆景洵觉得自己要被她气笑了,磨着牙问:“你有事你现在能帮我解决?”   小姑娘果然不敢再接话,乖巧地脱了鞋爬到床里面躺下,然后闭着眼装睡。片刻后似是没听到陆景洵的动静,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陆景洵躺过来。   陆景洵觉得自己是真的拿她没辙了,认命地趟过去。刚躺下,温浅就自觉地地往旁边一滚,翻身钻进了他怀里。   陆景洵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温浅的背,用另一只手放在温浅的小腹上替她轻轻揉着,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陆景洵这才无声地苦笑起来。    第44章 担忧      温浅平时本就不是个勤快人儿, 这几天来了葵水之后, 身上更是觉得乏力甚至连动都不想动, 整日里不是窝在床上看话本子, 就是倚在软榻上逗弄小雪球,一连好多天愣是没有出过别亦居的大门。   临安城已经渐渐入冬了, 天空日日都是阴沉沉的, 根本见不着一点太阳的影子,每每陆景洵一说起让温浅好歹到院子里走动走动, 她就笑嘻嘻地拿外面天气不好的借口搪塞他,最后陆景洵又舍不得强迫她,只得作罢。   这样过了三五天,外面一点放晴的意思都没有, 反而一反常态地刮起了狂风,肆虐程度和温浅在地处塞外的上关城见到的风沙有得一拼,呼啸的声音连在紧闭着门窗的屋子里听上去都有些骇人。   这样的天气里人睡得似乎总是不□□稳,所以一大早陆景洵刚起身温浅就被惊醒了。入了冬之后天亮得越来越晚,温浅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往身旁看去,就看见陆景洵在黑暗里有些朦胧的背影,他因为怕吵醒她正打算拿着外袍到外间去换。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温浅嘟囔着翻了个身, 低声叫他:“陆景洵。”   往常温浅这个时候并不会醒, 所以陆景洵乍一听到温浅因刚睡醒而略显微哑的声音时愣了一瞬,停住往外走的身影转头往床上看去,就看见温浅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此时正盯着自己。   陆景洵快步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温柔的问:“吵到你了?”   温浅无声地摇摇头,挣扎着从被子中伸出手,握住陆景洵的小拇指。   最近温度实在降得厉害,哪怕屋子里已经烧好了暖炉陆景洵还是怕温浅着凉,轻轻将她的手掰开,从新放回被子里,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听话。”   陆景洵每次用这种温柔又缱绻的声音对着温浅说话时,温浅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拒绝他,但听着外面肆虐的风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到:“外面天气这么差,可以不去上朝么?”   没想到小姑娘这是担心自己,自己以前领兵征战时遇到过比这不知恶劣多少倍的天气,从来也没谁关心一句,照样过来了。可是突然被人放在心上惦记着,陆景洵觉得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他轻笑了声:“皇上都要按时上朝,我作为臣下怎么可能不去。”   见温浅的黛眉还是微蹙着,陆景洵忍不住抬手抚上去,似乎想要将她皱着的眉头抚平。默了片刻才开口:“乖,我没有事的,我答应你中午一定赶回来陪你用午膳。”   温浅也知道这种事情上自己不应该任性,半晌后微微偏头亲了亲陆景洵放在枕侧的手,说:“那你注意安全,我等你。”   确定温浅的情绪是真的被安抚好了,陆景洵这才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后起身去了外间。   陆景洵走后,温浅一直没有再睡,听着外面肆虐的风声,然后在被子里紧紧缩成一团。温浅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似乎过得太滋润了,舒适得她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堆问题需要去处理。   一直在床上发呆到快至巳时,温浅才长叹一口气,揉着有些胀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扬声飞絮和青梧进来。   温浅估摸着这样的坏天气自己也不会想出门,索性直接用手捧着青梧端进来的干净的水洗了脸,披了件大氅,趿拉着鞋子又坐到了榻上。   斜倚在软枕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温浅刚小心翼翼地将身后的窗格拉开一条缝,就感受到外面的狂风从缝隙里挤进来,直喇喇地往脸上刮。   温浅赶紧将窗户关上扣上插销,然后扭头去看蹲在地上拨弄着炭火的飞絮,想了想问到:“还有多久才是立冬?”   “还有十多日呢,王妃。”外面一降温屋子里也开始冷起来,今天陆景洵走之前特地吩咐了她们不要让屋子里的炭火断掉,所以飞絮一边跟那盆炭火作斗争,一边回答着温浅的问题。   温浅轻笑了声,抬手去拿放在案几上的话本子,就听飞絮问到:“王妃,你在笑什么呢?”   “我笑时间过得快。我嫁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是盛夏时节,一转眼就要到隆冬腊月了。”   温浅随手翻开话本了,翻了两页,也不记得昨天看到了哪里,索性将其重新扔回桌上,支着脑袋专心地看起飞絮生炭火。   飞絮折腾了好半天才将刚刚熄掉的炭火生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转头望着温浅说:“其实在这里还挺好的。”   温浅挑眉,示意她继续说怎么个好法。   “王妃你想,你怎么都是要嫁人的,虽然阴差阳错嫁给了王爷,但是我和青梧姐姐发现你最近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候。”说罢,似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一样,飞絮用力地点点头,继续说:“所以我真的觉得在这里挺好的。”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温浅没想到自己的情绪这么明显,连青梧和飞絮都感觉出来,但又一想到这些变化都是因为陆景洵才有的,心里不免有些甜丝丝的。   主仆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倒也过得飞快,没多久青梧就来说快到午时了。   温浅想到早上陆景洵说中午会来陪自己用午膳,这个时候应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便让青梧吩咐下去可以开始布菜了。   许是想到今日天气太过阴冷,厨房准备的都是些性温的食物,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温浅索性坐到了桌边,一边嗅着菜肴里飘出来的香气一边等陆景洵。   可是一盘盘菜肴从冒着热气,到渐渐开始凉掉,陆景洵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温浅不免有些心神不安,他觉得陆景洵是不会平白无故食言的,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没有赶回来。联想到今天外面恶劣的天气,温浅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往不好的方向想。   她招呼青梧,问到:“今天王爷出门的时候陆行有跟着吗?”   “王爷上朝都是独自进宫的,一般不会带着陆侍卫。”温浅平日里起得晚,不太了解这些事,但青梧、飞絮轮流守夜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温浅觉得更担心了,若是陆行跟着有个照应还好,此时得知陆景洵只有一个人,温浅生怕他不小心出了什么事。   温浅站起身,走到门口往外望了望,对青梧说:“那你去把陆侍卫叫来。”   “是。”知道温浅心里担心,青梧也不敢耽搁,赶紧出去寻了陆行来。   陆行赶到别亦居的时候温浅已经不知道在房里踱了多少圈了,见到陆行,温浅赶紧走过来问到:“你家王爷平时下了朝还会有什么事吗?”   “启禀王妃,王爷偶尔会同一些朋友品茶。”   陆景洵既然答应了她自然不会因为品茶忘了时间,而且今天这种天气,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品茶的日子。   “王爷今早说了中午要回来用膳的,可是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听温浅这么一说,陆行也有些不放心,索性说到:“王妃先别急,我这就出去寻王爷。”   温浅觉得似乎也只能这样了,点头应下。谁知陆行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陆景洵踏进了别亦居的院门,脸上的神色并不算太好看。   温浅也顾不得外面还吹着风,赶紧迎了出去。   看着温浅的大氅被被吹起,里面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陆景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赶紧快步走过去。   见陆景洵好好的并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温浅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些后怕,走过去就忍不住想要钻进他的怀里。   陆景洵从皇宫一路骑马赶过来,浑身都带着冷气,想着温浅刚从暖意融融的屋里出来,便抬手拉住她,说:“先别抱,我身上凉。”   说罢,就拉着温浅进屋。刚踏进去,待青梧把门带上,温浅就趁陆景洵不注意,一个闪身抱住了他精瘦的腰。   陆景洵算是发现了温浅是真的很黏人,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说:“我身上凉,等会儿把你冻着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身上不凉。”温浅的脸紧贴着陆景洵的胸膛,小声嘀咕道。   等陆景洵的身上暖和了些,温浅继续说:“你明明说了要回来陪我吃午膳,结果却又迟迟不回,我都快吓死了。”   陆景洵失笑,抬手将温浅脑袋扶正,让她能和自己对视,这才说:“我答应了你不会有事的。”   温浅轻哼一声并不想买账,摇着头挣脱陆景洵的手重新埋进他胸膛,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陆景洵知道温浅被吓着了,轻轻揽住她的腰,问到:“吃过饭了吗?”   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摇了摇。   “先吃饭,吃过饭等下陪我再进一趟宫,太后病了,让你去瞧瞧她,说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耽搁了?”温浅退出陆景洵怀里,仰着头问他。   陆景洵点点头,然后招呼着青梧、飞絮重新将菜拿去热一遍。    第45章 六宫      重新热过一次的饭菜不如先前那么诱人, 盘子中的菜叶子蔫哒哒, 各种汤汁看上去也有些粘稠。温浅经过刚刚一番大起大落的心理, 看着这样的菜色更是没了什么胃口, 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对着陆景洵说:“我吃饱了。”   看温浅就着吃了这么点东西, 想着等下进宫又要折腾一番, 陆景洵皱了皱眉,问:“一点都吃不下了?等下会饿的。”   温浅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去让厨房重新煮点清淡的东西送来。”说着, 陆景洵就要起身去吩咐下人。   要是再让厨房煮一桌菜,等她吃完后不知会耽搁多久,想着太后还在宫里等着自己,温浅赶紧拉住他的手, 说:“我真的不饿,早上起得晚,吃了挺多东西的。”   陆景洵回头看她,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见陆景洵似乎不太相信,温浅赶紧将手举到耳边,拇指屈着,其余四指并拢,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我保证不骗你, 而且我不会叫饿的!”   陆景洵见温浅这副装乖讨好自己的模样, 嗤笑一声,抬手赏了她额头一个爆栗,说:“等会儿饿了记得说。”   温浅赶紧殷勤地点点头, 推说自己回房换衣服然后将陆景洵留在了外间。   虽然自小在王府里养尊处优,但陆景洵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些年在外面没有少吃苦,所以对饭食并不是太挑剔,趁着温浅去更衣的空档,抓紧时间就着这些口味一般的菜肴吃了一小碗饭。   温浅出来的时候陆景洵也正好放下碗筷,打量了一眼温浅的穿着,厚厚的大氅将她小巧的身形整个包住了,陆景洵满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心想:这小姑娘今天还算自觉,没有让自己操心。   明明已经过了正午,外面的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陆景洵让下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和温浅一起毕竟不像自己一个人,可以骑马扛得住风吹,她这个小身板要真吹那么久的风,估计晚上就能起风寒。   温浅也还是能拎得清的,知道陆景洵是关心自己,也就乖乖听了他的安排,坐着马车和他一起进了宫。   太后卧病在床,在后宫里也算是件大事了,所以温浅、陆景洵他们赶到长乐宫的时候,这殿里倒是热闹得很,三宫六院好几个妃妾都在这里上赶着献殷勤,根本不像是养病的地方。   太后宫里的公公特地得了吩咐,见温浅一来,就赶紧上来行礼。   陆景洵看了眼殿里的几个嫔妃,揽着温浅肩膀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对她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去找皇上商讨朝事,等下要走的时候叫个下人来寻我,等我来接你。”   温浅乖顺地点点头,许是觉得这样不够明显,又补充了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看着陆景洵走出了长乐宫的大门,温浅这才跟着这位公公往殿里走。经过大殿的时候,温浅感受到皇上的那些嫔妃都在打量自己,索性大大方方地对着她们福了福身,才继续往太后的寝殿走去。   温浅本以为所有来献殷勤的妃嫔都被太后挡在了殿外,所以在太后床边见到怀着身孕的皖贵人时她还是略有些吃惊的。   此时太后正斜倚着软枕假寐,而皖贵人则安安静静地在床边陪着她。   温浅在距床边五六步远的地方站定,向太后福身请安道:“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皖贵人。”   温浅的声色其实很有辨识度,她刚一开口太后就知道是她来了,有些欣喜地张开眼,向温浅伸出手,示意她过去:“阿浅来了!来,快过来,让哀家瞧瞧你。”   哪怕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温浅觉得见到太后还是很亲切,赶紧快步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而皖贵人则很识趣地起身退到了一旁,将空间让给温浅。   太后确实有些想温浅了,在温浅去上关城之前天天进宫来陪她、尽心尽力地帮她养病,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太后就看出来温浅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又会讨人欢心,实在是让她喜欢得紧。   此时她拉着温浅的手,左右瞧了半天,见她除了比之前瘦了些脸色什么的倒也还不错,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瞪了她一眼,嗔怪地说:“你这个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温浅知道太后是好意,也不反驳她,只是对她甜笑着,撒娇道:“阿浅知道太后心疼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的!”   说罢,温浅见太后还是别开头不看自己,于是继续说到:“倒是太后,好端端地病了,才是让阿浅担心呢。”   温浅声音好听,加上净挑些太后爱听的话说,哪怕是块石头都能软化,更别说太后本就不是同她真的生气,无非是心疼她罢了。   恰巧在一旁的皖贵人轻笑了声,劝太后道:“母后您就别同王妃置气了,明明之前还老是跟妾身念叨王妃呢!”   说罢,对着温浅柔柔一笑。温浅虽然那段时间经常出入皇宫,说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同这位皖贵人面对面遇见,听到她刚刚帮自己说话,温浅也回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不过她给温浅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总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睛中有太多她看不透的东西。   不过皖贵人的话正好给了太后一个台阶下,她伸出食指点点温浅的额头,感叹地说:“你呀……”   玩笑归玩笑,温浅见太后的精神似乎并不是很好,还是问到:“太后,你这病太医怎么说,没有大碍吧?”   太后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人年纪大了之后体弱多病,最近变天受了寒,养几日就没事了。”   “倒是今日这样的天气,让景洵把你带进宫来,哀家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温浅轻轻拍着太后的手宽慰她:“太后是长辈,我是晚辈,太后若是想阿浅了,阿浅定应当随叫随到的。”   太后欣慰地笑着点点头,突然想到今日叫温浅进宫是想同她商量正事的,于是说到:“今日哀家叫你进宫其实是有事同你商量的。”   温浅抬手替太后拉了拉滑下去的被子,说:“有什么事太后您说便是。”   “你觉得哀家让你姐姐进宫如何?”   “温晴?”温浅拉被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很快恢复自然。   太后点点头,说:“你们是姐妹,应当是了解她的,哀家想听听你这个做妹妹的想法。”   “召她进宫是太后您自己这样想的吗?”   说到这里,太后轻笑了声,说:“这倒不是。你娘亲沈氏明里暗里来同我说过好几次,凝寒也跟我提过,你知道的你爹爹在朝中地位不算低,想送女儿进宫也是正常的。”   温浅垂着眸子,说:“其实她们之前跟我提过,让我来同您说这件事,不过我拒绝了。”温浅下意识地不想和丞相府的人扯上关系,直接用了她们来代表沈氏和温晴。   太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颇感兴趣地挑挑眉,示意温浅讲讲其中的原委。   温浅却沉默了,她总不能说因为沈氏、温晴针对自己而拒绝吧,那到时候太后问起她们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又该怎么说,直接说出自己不是温之延的血脉?   这件事情温浅还没有考虑过,她不知道太后知道事情的真相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这个后果会不会影响到她和陆景洵,所以温浅不敢冒这个险。   太后还在等着温浅的回答,整个寝殿就这样安静着,好半晌后,温浅才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红唇,低声说:“因为娘亲自小对姐姐很好,阿浅有些嫉妒,所以娘亲让阿浅帮姐姐一把的时候才会拒绝。”   温浅说完,抬头去看太后的脸色,不过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不知道她是信还是不信自己这套托词。   太后曾经是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如今新帝登基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帮他打理后宫,要是温浅这点心思她还看不透,就白活了这么些年岁。不过她知道温浅不是个坏心眼的人,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索性也不拆穿她。   “那你现在同哀家说说,让温晴进宫是好还是不好。”   温浅知道要是今天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太后这里肯定交代不过去的,在心里思虑一番,说到:“阿浅自小养在落雪山庄,没有同姐姐有过太多的相处,太后应该了解凝寒郡主的性子,若是她都帮姐姐说话,那想必没什么大问题的。”   温浅虽然不想温晴来膈应太后和皇帝,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顺水推舟,而且他想了想温晴那个性子,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想必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甚至还会招来不少麻烦,到时自会有人收拾她的。   太后没有在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皖贵人:“你如今妃位在后宫中是最高的,既然阿浅说了没什么问题,你就按着你的想法来,这次给皇帝选秀的事宜就由你负责吧。”   看了眼温浅,皖贵人乖顺地低眉福身应道:“妾身知道了。”   太后受了风寒,本就是强撑着精神跟温浅说了这会儿话,所以将选秀这件事定下由皖贵人负责后,说是自己有些累要歇息了,便让她们两个退下。   温浅从长乐宫出来之后,天空更加阴沉了,黑压压的云像是直接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为什么,温浅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己的生活肯定不会平静。风吹来,感受到刺骨的凉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王妃,请留步。”温浅刚准备抬步离开去寻陆景洵,就听身后一道有些娇柔的声音叫住了自己。   温浅皱了皱眉,有些不耐地转过头去,就看见皖贵人挺着肚子被婢女搀着慢慢向自己走过来。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她已经显怀的肚子,温浅不卑不亢地对着她微微颔首到:“皖贵人有事?”   皖贵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张扬的那种美人,相反的她似乎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美得很内敛,不过温浅觉得她这股子柔弱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更像是装出来的,无非是为了博男人的怜爱罢了。   皖贵人浅浅一笑,说:“王妃难得进宫一次,今日有幸遇见了,不知可否请王妃到妾身的未央宫一叙?”   这个人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目的性太强,这个想要一叙的要求想必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谈天说地,温浅打心底里有些反感,顿了顿说到:“王爷还在外面等着臣妾,今日恐怕不便,要拂了皖贵人的好意了。”   说罢,对着皖贵人福了福身,就要转身往外走去。   “王妃,且慢!”皖贵人并不想让温晴现在离开,对着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就见那个婢女拦在了温浅的前面,没有什么尊卑地说到:“还请王妃留步!”   温浅心里有些生气,瞪了婢女一眼,冷了声音问到:“皖贵人这是何意?”   皖贵人抚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轻笑一声,道:“既然王妃不愿意到妾身的未央宫,我们便在这里说吧。”   这里毕竟是皇宫,皖贵人又身怀龙子,温浅不好发作,只沉默地看着她。   “刚刚在太后那里听王妃说,你似乎同你姐姐温晴的关系不太好?”   想来是太后那边给了她压力,如今这温晴进宫的事已经铁板钉钉了,人还未进来这位皖贵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谋算她了。   温浅不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平静地看着皖贵人。   “王妃身为女人想来应该知道,别说皇上,就是王爷将来也会三妻四妾。”皖贵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温浅的反应,“你姐姐是丞相之女,日后进了宫,皇上和太后就是碍着丞相的面子也不会亏待她的。”   两人此时站在回廊里,可是依旧挡不住外面凌厉的风往身上刮,温浅实在是没有耐心在这里陪她兜圈子,打断她的话头说到:“温浅不明白皖贵人的意思,还请皖贵人明人不说暗话。”   “很简单,我希望王妃能和我合作。”   这回轮到温浅嗤笑一声,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温浅实在没什么荣幸能与皖贵人合作,再说温浅与姐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必皖贵人找错人了。”   温浅自诩向来光明磊落,看不起那些背后放暗箭的小人,而且凭温晴那个脑子根本没在她这里占到什么便宜,哪里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跟着淌这后宫争宠的浑水。   说罢,也不管皖贵人有些青白的脸色,抬手推开那个挡路的婢女走出了长乐宫。   皖贵人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南安王妃如此不识趣,她堂堂一个贵人,在如今没有立后的后宫中说一不二,加之又怀有龙嗣,哪个不是上赶着来巴结讨好她,而这个南安王妃竟然拒绝自己。   坐着皇上御赐的轿撵回到未央宫,皖贵人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   “娘娘吉祥,陈夫人在宫里等您许久了。”皖贵人刚走到宫门口,就有婢女上来通报。   今日并不是什么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她娘亲突然进宫作甚?皖贵人带着疑惑走进去,就见陈氏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一副不见到她大概是不会走的样子。   “娘亲。”皖贵人挺着肚子走进去,唤了陈氏一声。   “娘娘你可回来了,我都在这里等您大半天了,听下人说您是去看望太后了。”见到皖贵人,陈氏显然有些欣喜。   走上前去扶着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陈氏继续笑呵呵地问到:“太后身体还好吧?”   “还好。娘亲这样的天气进宫,是有什么急事吗?”皖贵人扶着椅子的握把坐下,取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婢女。   陈氏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怎么开口,片刻后才说到:“我今日是想同娘娘商量选秀的事的。”   今日明明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这一个两个都上赶着来跟她提选修的事情,况且这选秀和他娘亲有什么干系,皖贵人当即敛了脸上的笑,皱了皱秀眉。   陈氏也自知理亏,毕竟这选秀对于皖贵人来说,就是在给别的女人和自己共享夫君的机会,换做了谁都不会高兴的。但是她也没办法,为了整个刘家的前途,哪怕女儿不高兴也得硬着头皮说。   陈氏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说:“娘娘,听说这次丞相府的温二小姐也有意想要进宫,不知娘娘可否从中斡旋一下?”   刚刚还垂着眸的皖贵人一听这话,忽的抬起了头,直直盯着陈氏,问:“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氏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解释道:“娘娘也知道,你爹是刑部尚书,和那丞相比起来自然矮了一个头,事事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还有你弟弟,也在温丞相手下做事,以后仕途发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皖贵人的黑得不行,丝毫没有了在外面弱不禁风的样子,抬手拍在桌上,有些愤怒地说:“丞相府的人让你来求我的?”   面前这个人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如今已经贵为贵人,此时见她动怒陈氏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嗫嚅了半天才说:“他们没有明说,但是没有少暗示过!”   “放肆!他们是什么东西?”说着,皖贵人就将手边的茶盏扔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陈氏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浑身一抖,赶紧上前安抚道:“娘娘您先别动怒,身子要紧,你如今还怀着龙子呢,千万别动了胎气。”   经她这么一提醒,皖贵人才想起来,自己以后的地位可还指着肚子里这个呢,此时万万不能有半点差池,所以努力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   这次选秀无疑温晴肯定能进宫的,皖贵人也不想与陈氏多说,直接下了逐客令:“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陈氏看着皖贵人模棱两可的态度,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问到:“那……娘娘您看……这件事?”   皖贵人被陈氏缠得有些不耐烦,直接说到:“太后已经将这次选秀交给我负责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得了这么个肯定的回复,陈氏这才放下心来,不用担心那位丞相日后因为这件事刁难他们刘府了,甚至说不定还会记住他们的这个人情,当即高兴地告退离开了未央宫。   见陈氏走得远了,皖贵人身边那位名叫绿衣的婢女这才走到皖贵人身边,语气不满地说:“夫人心里就只有刘府和二少爷,何曾替娘娘想过,哪有作为娘亲让女儿给自己夫君找女人的道理。”   皖贵人端起婢女重新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冷着脸说:“这个温晴,为了进宫真是不择手段,看来我们日后不能小瞧了她。”   绿衣跪坐在地上,轻轻替皖贵人按摩着腿,问到:“娘娘真的要让她进宫?”   “虽说太后将选秀大权交给了我,但其实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真正选谁哪里又能由着我说,我真有这么大权利便谁都不会选。”皖贵人往后靠在软枕上,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绿衣知道皖贵人心里不痛快,也不再继续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而是宽慰她道:“娘娘如今怀着龙嗣,又贵为贵人,日后要是诞下小公子,这皇后之位肯定是您的,那温晴算个什么东西,哪里值得娘娘放在眼里。”   这话皖贵人倒是爱听,光是听着就忍不住扬起了唇,一扫刚刚的阴霾,仿佛已经想到了自己日后带着凤冠母仪天下的样子。   半晌后,皖贵人目光柔和地盯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说着:“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生出来,娘亲日后的荣华富贵可全指着你了。”   绿衣也跟着附和:“是啊,娘娘生的小公子日后肯定会争气的。”   随即,皖贵人抬眼盯着某一处,眼神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尽是恨意地哼笑一声,说到:“不过这个温晴,既然铁了心想要进宫与我争宠,那我定要让她为自己的无知与野心付出代价。”    第46章 冰灯      温浅刚走出长乐宫就看见陆景洵已经在宫门外等着自己了, 外面这么冷,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索性想也没想朝着他小跑了过去。   “慢点, 急什么?”温浅今天披的这一身大氅有些大,直接拖到了地上, 此时一跑起来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踩上去被绊倒, 这一段路直看得陆景洵心惊胆战。   不过这句话丝毫没让温浅的步子慢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陆景洵跑去。陆景洵一向都是拿这个小祖宗没辙的, 便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她张开手臂。   眼看着陆景洵就在前面,温浅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直扑进了陆景洵怀里。感受到他收紧了手臂揽着自己的腰, 温浅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轻轻蹭了蹭,小声说到:“有点想你。”   察觉到温浅的情绪有些低落,陆景洵低头用侧脸贴了帖温浅的发顶,问到:“怎么了?”   温浅轻轻摇摇头,从他怀里退出来,吸了吸鼻子,嘟囔着说:“我们回去吧,这里一点都不好!”   “谁让你不开心了?太后?”陆景洵牵着温浅的手往马车走去, 皱眉问到。   “没有的事, 太后对我很好的。”想了想,温浅还是把刚刚皖贵人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陆景洵。   本以为陆景洵会让自己不要掺和后宫这些事,离那个皖贵人远点便是, 谁知他听完过后竟然问到:“她说我会三妻四妾?你信了?”   温浅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刚刚低落的情绪都一扫而空。   拽着陆景洵的手轻轻晃了晃,拉着陆景洵站住,然后垫起脚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说:“你傻呀?我怎么会相信她,你说了这辈子会只爱我一个人的,所以我只相信你!”   温浅突如其来的情话让陆景洵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自嘲似的轻笑了声,这才发现好像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幼稚。   握紧了温浅的手,微微一用劲将她抱上马车,随即自己也跟了上去。   这样的坏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两日天就放晴了,连带着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温浅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透过挡在眼前的指缝去看久违的阳光,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好像太阳一出来,什么事情都会往好处发展了,心里的那些阴霾根本算不了什么。   今天是明昭国所有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男女心中最重要的日子——祈愿节。在这一天,所有年轻的男女都会换上自己最满意的衣裳,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街上去赏灯。已经谈及婚嫁的男女会与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牵手游湖,并赠与对方定情信物;而还没有找到心上人的女子会用缎带编织成一朵绢花带在身上,若是遇到一见倾心的人便将自己亲手编织的绢花赠与他,而收到这花的男子若是同样对女子有意,便会收下绢花并回赠一张绣有自己名字的手帕。   虽然今天出了太阳,但是昨夜临安城下了一场不小的雪,太阳一出来化了雪外面反而更冷了。   陆景洵坐在榻上透过窗格望着院子里的人,隔着窗子唤到:“阿浅。”   温浅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陆景洵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庞,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陆景洵轻笑了声,对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进来。温浅最近对着陆景洵的时候尤其好说话,所以此时也听话地跑进屋站到陆景洵身边,冲着他甜甜地笑。   抬手将温浅拉到自己腿上抱住,然后握住她冰凉的手哈了口气,捂在怀里,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今天好像没什么事要处理。”   果然不出所料,怀里的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期待地看着陆景洵,问到:“那你一整天都可以陪我吗?”   想来是因为自己最近太忙了,年关将近,朝中的事情越来越多,作为南安王爷,陆景洵每日都早出晚归,着实没有什么时间陪温浅。此时见她兴奋的样子,陆景洵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在温浅唇上亲了一口,点点头道:“嗯,一整天都是你的!”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人继续笑着问:“今天是祈愿节,那你晚上可以陪我去街上赏花灯吗?”   陆景洵想了想,问:“喜欢花灯?”   温浅点点头。街上的那些花灯做得精致,连城一片的时候亮晶晶的,很少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喜欢的。   “那我送你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灯。”说着,陆景洵就抱着温浅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南安王府的冰窖里。   这是温浅第一次来这里,她以前都不知道这王府里还有这么大个冰窖,此时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四周,问到:“王府里一直都有这个冰窖?”   陆景洵点点头:“这是我小时候我爹修建的,专门用来锻炼我的意志力,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要在这里待上半个时辰;若是时间不够,就要被他惩罚。”   说罢,转头见温浅下意识地搓着手瑟缩着肩膀,陆景洵劝道:“你先去屋里等我吧,这里面有些冷。”   结果刚刚还挺好说话的小姑娘固执地摇了摇头,说:“我要看着你做!”   看温浅态度这么坚决,陆景洵知道再劝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温浅身上。   温浅见陆景洵穿得那么少,没多想就想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结果刚碰着布料就被陆景洵按住了手,沉声威胁道:“穿好,不然不给你做了。”   听到陆景洵的威胁,温浅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最后怕真把马上到手的冰灯弄丢了,还是不敢造次,乖乖地披着衣服在陆景洵蹲了下来,神情认真地看着他凿冰。   不知是陆景洵生来就有天赋还是以前做过很多这些小玩意儿,他的动作很是娴熟,温浅只能默默地在旁边一边惊叹一边殷勤地帮他递工具,因为除了这个其他地方她根本帮不上忙。   陆景洵看着手中那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抬眸问温浅:“想要个什么样子的冰灯?”   温浅皱着眉苦恼地想了一会儿,本来想说要一只小兔子样的,但转念一想好像往年街上的那些彩灯都是些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如此一来便没了什么新意。   见温浅颇为困扰的模样,陆景洵想了想,问:“要不给你做一只海棠冰灯?”   陆景洵一说,温浅就想起了自己娘亲墓旁的那几棵生机勃勃的海棠,抬头去看他,见他笑望着自己,就知道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提这个想法的。   温浅有些感动地点点头,伸长脖子在陆景洵脸上落下一吻,小声说:“谢谢你。”   陆景洵的雕刻技艺显然也让温浅感到惊讶,没多久一只栩栩如生的海棠冰灯就呈现在温浅面前,温浅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   看着温浅有些孩子气的样子,陆景洵用冰凉的指间碰了碰她的脖子,直冰得温浅“咯咯”笑了起来,佯怒往陆景洵身上轻轻拍了两下,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陆景洵也不再捉弄她,又低着头去将刚刚做好的冰灯系在一根羊脂白玉做的长棒上,这才起身递到温浅手中。   温浅拿着这盏冰灯不停地称赞着,陆景洵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瞬间又高大了不少,总感觉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见已经快到午时了,温浅还是一副拿着冰灯爱不释手地模样,陆景洵无奈地轻笑了声,拿过冰灯放在地上,说道:“先把灯放在这里,出去吃午膳了,晚上出门的时候我们再来拿。”   温浅知道要是自己此时说出“我可不可以不吃饭,我想多看一会儿冰灯”,陆景洵绝对做得出不让她再见到这盏冰灯一眼的事,只好乖乖被陆景洵牵着出了冰窖,不过整个过程都忍不住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它就是了。   吃过午膳,温浅一直盼着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赶快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样她就可以早点拿着那盏陆景洵亲手做的冰灯出门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整整一个下午,天刚一擦黑,温浅就换好最近刚做好的冬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房间门口催促还不紧不慢地喝茶的陆景洵。   陆景洵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人,今天她穿着一袭浅紫色的长裙,披着雪白的披风,毛茸茸的兔毛领衬得一张明艳的脸更加小巧精致。陆景洵突然就私心地想要将她藏在屋里,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她的美。   不过陆王爷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温浅这么想要出去赏灯,他自然不想让她失望。放下手中的茶盏,在温浅的催促声中起身走向她,替她将有些歪掉的披风拉正,俯身牵起她的手,无奈地说:“还这么早,急什么?”   温浅眼含春光地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转身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冰窖里取那盏海棠冰灯。    第47章 节日      祈愿节毕竟是一个喜庆吉祥的节日, 又极有可能在这一天遇见自己将会共度一生的人, 所以其实并不只有温浅一个人这般迫不及待, 等她和陆景洵出门时, 临安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早就已经熙熙攘攘了。   为了迎接祈愿节的到来,街道上早几日就已经装扮好了, 路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彩灯, 各家店铺也都在门前点缀了五颜六色的缎带,看上去倒是有些眼花缭乱。   除此之外, 街边还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小摊以及穿着夸张的卖艺人,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的目光。   见温浅从出门开始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陆景洵也无声地笑了笑,问:“以前没有在祈愿节赏过花灯?”   说到这个, 温浅就有些郁闷,撇撇嘴跟陆景洵抱怨道:“以前姑姑管我可严了,这种能看热闹的日子从来都不让我出来,总是把我关在山庄里练字。”   温浅抱怨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陆景洵越发觉得自己的王妃有趣了,他开怀地笑了两声,说:“我觉得梅庄主这件事做得很正确。”   温浅其实没听懂陆景洵话里的意思,但是对于他非但不同情自己还笑得很开心这件事有些恼怒, 抬手往他胸膛上拍了一下。   温浅这点力气打在陆景洵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 反而被他握住了手腕,拉到唇边亲了一下,说:“要是梅庄主以前把你放出来了, 你被别人骗走了怎么办?”   没想到陆景洵是这么想的,温浅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片刻后轻笑了声:“说不定我会遇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呢!”   这句话显然让陆景洵很不爽,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见都是些一般百姓没什么认识他们的人,索性一把揽住温浅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咬牙切齿地说:“温浅你有本事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温浅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最近陆景洵对自己简直是无微不至,她都快忘记他是一个脾气其实不太好的人了。   讨好地对着身前的男人谄媚一笑,温浅装傻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呀!你要是听到了什么肯定是你听错了!”   嗤笑一声,陆景洵显然并不吃温浅这一套。   温浅知道要是不把这个话题岔开,今晚上自己肯定别想快活地赏灯了,她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仰头在陆景洵下巴上印上一吻,然后伸手指着旁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撒娇道:“陆景洵,我想吃那个!”   果然陆景洵被温浅这个甜甜的吻收买了,明明知道她这是为了讨好自己而故意为之,但是自己拿她毫无办法,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认命地牵着她去买糖人。   被陆景洵牵着走在他旁边,温浅重新扬起唇,心想:美人计果然是好用,古人真是诚不欺我。   陆景洵直接给温浅买了一个最大的糖人,拿在手上比温浅的脸还要大,刚拿到手上,温浅就忍不住咬了一小口。   右手拿着糖人,左手拿着冰灯,温浅根本没办法空出手去牵陆景洵,想了想只好忍痛割爱,将冰灯塞进陆景洵手中,然后自觉地牵起他另外一只手,往人群中走去。   两个人本来也就是为了凑个热闹,所以完全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偶尔遇见一个温浅感兴趣的店铺,便进去看看,选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王爷?”突然间,一个有些吃惊声音叫住了陆景洵。   陆景洵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见是太尉府的大公子谢瑜,停下脚步对他微微颔首。   “没想到真的是王爷和王妃。”谢瑜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即便是对着陆景洵也没有什么卑微的姿态。   周围人有点多,怕温浅被人磕着,陆景洵揽着她的肩将她护在怀中,这才对着谢瑜说到:“谢公子,真巧。”   谢瑜对着温浅拱手作揖,算是打过招呼,接着说:“既然在这里碰上王爷,在下正巧有些事想同王爷谈谈。”   陆景洵看了眼温浅,问:“我同谢公子谈点事,你跟我一起去?”   温浅对他们朝中的事情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与其跟着他们过去在旁边无聊,不如在这里多逛一会,当即对着陆景洵摇摇头,说:“你去吧,我先逛逛然后等下来找你。”   陆景洵有些不放心,但也怕温浅闷着,便招呼一直跟在身后的陆行:“你跟着王妃保护她。”   陆行点点头,答:“是,属下明白。”   直到看着温浅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陆景洵这才转身,对着谢瑜说:“走吧。”然后两个人寻了处僻静的茶楼,要了个包间开始谈事情。   没了陆景洵陪在身边,温浅突然觉得好像兴致不如刚刚那么好了,那些夺人眼球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好像也没了什么意思。   周围人声嘈杂,温浅被吵得有些心烦,看着河对岸似乎没什么人,便对跟着自己的陆行说:“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说罢,径直过了石桥。   同河对面的喧嚣比起来,这边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温浅沿着石板路往前走,打算安静一会儿。   走着走着,温浅似乎听到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没有什么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正抬步打算离开,就听到那人的絮语中隐隐约约有“温浅”两个字。   温浅的眉头皱了一下,她看了陆行一眼,见陆行一副了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也听到了。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抬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沿着墙边挪过去。   “阿晴,你真的要进宫当皇上的女人?”这是一道对温浅来说有些陌生的男音,里面夹杂着愤怒、不甘以及太多复杂的情绪。   “谢和,你听我说,我也是被逼的。”温浅认得这道女声,是温晴的声音,听上去楚楚可怜得很,跟她对着自己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原来是温晴和谢和两个人在这里私会,没想到温晴还是没有跟他断干净。温浅被温晴这个样子恶心得没忍住,当下轻哼了一声。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听墙角,赶紧补救似的捂住了嘴,不过巷子里的人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突然噤了声,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想着被发现了,温浅也没有在藏,索性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候着巷子里的两个人。   果然,温晴在看到了她时候明显吓了一跳,随即气急败坏地指着温浅的鼻子说到:“温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跟踪我还偷听墙角!”   温晴不识好歹的样子让陆行皱了皱眉,他抬步走到温浅身边,用手中的剑柄压下温晴的手,警告道:“温小姐,请注意您说话的态度。”   “你……”被一个小侍卫教训了一顿,温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地瞪着他。   “阿晴,好了,别生气了。”谢和还算识趣,知道温浅身份尊贵,当即拉着温晴的胳膊劝她消气。   温浅冷笑一声,道:“姐姐和谢公子真是恩爱啊,不过可惜只能作对苦命鸳鸯了,毕竟姐姐已经想好要进宫了。”   果然,话音刚落,谢和的脸就黑了下来。   温晴突然想到要是温浅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自己的声誉、名节肯定不保,更别说进宫了。想了想,她对温浅说到:“温浅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一定会拉你做垫背的!别忘了你也是有把柄在我手中的。”   温晴真以为全世界都对她那点龌龊事感兴趣,看着温晴如跳梁小丑一般,温浅连跟她说话都觉得是在侮辱自己:“姐姐可知道有一句古话叫做‘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我奉劝姐姐今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温浅没再搭理温晴,而是对着陆行说:“陆行,我们回去吧。”   待温浅走后,温晴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思虑半晌,对着一旁还在埋怨自己的谢和说:“谢哥哥,就是她跟太后说要让我入宫的,阿晴也是被逼无奈……”   温浅估摸着这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了,陆景洵那边应该也谈得差不多了,果然她和陆行回到刚刚分开的地方,就见到陆景洵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陆景洵也看到了温浅,朝着她走了几步,微微俯身握住温浅的手,问到:“去哪里了?”   温浅朝着河对岸努努下巴,说:“这边有点吵,刚刚去那边逛了一圈。”   “累了?”陆景洵抬手用手背贴了帖温浅的小脸。   温浅点点头,说:“刚刚看到温晴了,和谢和纠缠在一起。”   因着他爹和温浅的关系,陆景洵对温家那一家人都很厌恶,此时听温浅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皱眉,问:“她找你麻烦了?”   “没有,她那种榆木脑子能找得了我麻烦?”温浅不屑地轻哼一声,有些傲娇地抬眼去看陆景洵。   陆景洵轻笑一声,抬手在温浅鼻子上刮了一下,说:“是是是,我的阿浅最聪明了。”说罢又想到什么,继续道,“今天选秀的名单已经下来了,估摸着谢和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去找温晴的。”   温浅若有所思,片刻后说到:“让她折腾去吧,想来以后在宫里皖贵人也不会让温晴好过的。”    第48章 书房      第二日, 温浅照例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等她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去寻陆景洵的身影, 昨天晚上睡前陆景洵同她说过今日休沐不去上朝, 可是这会儿目光所及之处哪里有半个人影,连青梧、飞絮都没有看到。   温浅裹着被子翻身爬到陆景洵睡的外侧, 趴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 嗅着他的味道有些失望地长叹一口气。明明每天都和陆景洵睡在一起,却从来没有机会感受醒来身边也有他的感觉。   恹恹地又趴了一会儿, 感觉到肚子已经开始发出声响抗议了,温浅这才下了床,趿着鞋子去开房门,结果刚走到门口, 门就被青梧从外面推开了,她也没想到温浅在门的另一边,端着一碗桂花酒酿险些全泼在温浅身上。   幸好青梧及时扶住了门框稳住身形,她有些后怕地看了温浅一眼,问到:“王妃,您没事吧?”   温浅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侧了身让青梧进来,眼睛却紧紧盯着她手里冒着热气的桂花酒酿。   “厨房做的?”温浅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汤汁含进嘴里。   青梧将碗放到桌上, 然后进了里间取出一件披风给温浅披上, 这才回答到:“哪里是厨房做的,这是王爷一大早专门给您做的,我估摸您差不多要起床了, 这才热好了给您端过来。”   听了这番话,温浅的眼里都是笑意,怕被青梧笑话,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陆景洵人呢?”   “王爷一早就起床去了承言阁那边,说是有事要处理,专门叮嘱了我和飞絮不要吵您睡觉。”青梧边说边伺候着温浅洗漱更衣。   不出门的时候,温浅也没那么多讲究,随意梳理了一番就坐在桌前吃起了那碗桂花酒酿,心里却像是被蜜泡过一样,甜得冒泡。   吃过早膳,温浅想着这么久了自己好像还没有去过陆景洵的承言阁,索性碗一丢就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跑去。   青梧不放心地追了几步,高声叫住温浅:“王妃,您这是去哪儿啊?”   温浅脚下未停,背对着青梧挥手,说到:“我去找陆景洵,你留这儿吧,不用跟着我了!”   青梧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温浅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她略带担忧地望着温浅消失的地方,她本来是想提醒温浅要小心承言阁外那片满是机关的竹林的。   没多大会儿,温浅就跑到了竹林外,想也没想就一头扎了进去,自然是绕了半天也没能进到承言阁。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有些郁闷地踹了一脚身旁的竹子,陆景洵书房放的都是些重要的东西,多留了个心眼设计这么个阵法她能理解,但是当自己被困在里面的时候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生气。   “陆!景!洵!”温浅这会儿进退两难,在这里等着陆景洵出来好像并不太现实,琢磨了半天想了个最愚蠢最原始的方法——扯着嗓子喊他出来。   好在这片竹林不算大,在书房里处理军务的人似乎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愣了一瞬后,赶紧出门寻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找去。   “阿浅?是你吗?”陆景洵的声音有些焦急,这片为了防止外人闯入的竹林除了能有障眼法的作用,里面还有很多机关,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温浅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真能奏效,有些兴奋地回到:“陆景洵,是我,我迷路了。”   说着,就要往前跑去。   “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过来。”像是猜到了温浅的想法,陆景洵赶紧出声提醒她。   想了想,温浅索性在原地坐了下来,等着陆景洵过来。   陆景洵找到温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一个娇俏的少女有些狼狈地盘腿坐在地上,额上满是汗水,发间还留着一两片枯掉的竹叶。   上前两步伸手将人拉起来,有些心疼地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又将发间的竹叶取下来,这才略带责备地说:“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很危险,知道吗?”   温浅本来是想给陆景洵一个惊喜,完全没有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心里本就有些郁闷,这个时候他还责备自己,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她用劲甩开陆景洵的手,把头偏到一边,气鼓鼓地说:“一大早就见不到你人,怪我自作多情来找你行了吧!”   陆景洵那句话也是因为担心她,一着急语气才不自觉重了些,哪里是真的怪她。此时见温浅委屈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抬手捧着温浅的脸让她看自己,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说:“我不是怪你,是怕你受伤。”   说罢,拉着温浅的手带她走到竹林外,说:“来,我教你走一遍,以后过来的时候小心着点暗器就行了。”   见温浅还是偏着头不愿意看自己,陆景洵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问她:“真不理我了?”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小姑娘居然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陆景洵被温浅气笑了,但是也知道小姑娘都有点小性子的,况且他也愿意惯着温浅,于是哄道:“接下来十天每天早上都给你做桂花酒酿?”   温浅微微偏头用余光扫了眼陆景洵的神情,似乎是在确定这句话的可信度,犹豫了片刻后,伸出两根手指立到陆景洵面前,说:“二十天!”   居然还跟他讨价还价,但是陆王爷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抬手揉了揉温浅的头发,说:“这下可以跟我进去了?”   其实刚刚陆景洵说是担心她的时候,温浅就已经不生气了,此时还白白赚了二十天陆景洵亲手做的早膳,心情美妙得不行,当即点点头,主动牵起了陆景洵的手。   被陆景洵领着,没一会温浅就看到了写着“承言阁”三个大字的牌匾,牌匾上的字遒劲有力,她转头问陆景洵:“你写的?”   陆景洵无所谓地点点头,他比较在意的是温浅有没有记住他刚刚给她讲的东西,问到:“进来的方法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说着,温浅就忍不住往陆景洵的书房里跑,她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这座承言阁完全使用竹竿搭建起来的,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温浅之前发现南安王府里种了很多奇花异草的时候就知道,陆景洵其实是个颇有雅趣的人。   她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视线就被墙上用画轴装裱起来的一幅丹青吸引了去。   丹青上画的是一个女子在树下逗狗的场景,画中的女子美目盼兮、袅袅婷婷,可是温浅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那女子跟自己很像,而那只狗似乎是小雪球。   她眨眨眼,又偏头去看陆景洵。   迎上温浅的视线,陆景洵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画中的女子就是你。”   温浅无声地笑了起来,上前一步环住陆景洵精瘦的腰,说:“你画的?没想我在眼里居然这么好看!”   抱紧怀里的人,陆景洵也没了刚刚的不自然,轻笑着说:“在我眼里你最好看。”   无论是哪个女人,都喜欢被人夸漂亮,尤其是被心上人这样夸着,温浅心里更是美滋滋的。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陆景洵怀里退出来,不怀好意地问到:“那苏锦呢?”   陆景洵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温浅口中的苏锦是谁,他万万没想到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温浅还能记着,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说:“你不说我都不记得她了。”   怕温浅继续翻旧账,陆景洵没等温浅发问,继续解释道:“当时你刚来,我还不太了解你,苏锦是陆行自作主张找来的,说是要探探你的底线。”   王府的一间厢房中,莫名其妙背锅的陆行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可是她抱你了!而且一看她就很喜欢你的样子。”找茬的某人决定将找茬进行到底。   陆景洵知道这件事若是纠结起来肯定没完,没有再解释,直接打横抱着温浅进了承言阁,将她放在自己的案几上,然后双手撑在案几上,把温浅圈在怀中。   陆景洵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温浅红了脸,她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结巴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陆景洵渐渐靠近的俊脸,感觉到两人已经近到呼吸相闻,温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像两把刷子一样不停颤抖着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安,可是温浅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熟悉的温热触感,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陆景洵正一脸憋笑地看着自己。   感觉到自己被戏弄了,温浅有些气恼地去瞪陆景洵,却被陆景洵那修长的手指挑着下巴偏头往案几上望去。   案几上整齐地摞着十多幅卷轴,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存放的。陆景洵挑挑下巴,示意温浅拿起来看。   温浅似乎有预感,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幅卷轴展开,果然画中的女子依旧是她,不过这幅是她在床上安然入睡的模样,接下来的每一幅,都是不同姿态地她,安静的、慵懒的、有小情绪的……   温浅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陆景洵,她可以肯定这些画一定不是陆景洵当着她的面画出来的,所以这些画上的人,都是自己在他心中的模样。   下意识地将手撑在身后的案几上,温浅觉得有什么东西膈着自己的手,转头看去,是一本像奏折似的文书。   温浅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两眼,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不过看起来像是什么账本之类的东西。   见温浅好奇,陆景洵想了想跟她解释到:“这是最近几年兵部收购粮草和马匹的账本。”   “平时是你在处理?”温浅以为陆景洵要带兵打仗,想来也会顺带着处理这些事情。   谁知陆景洵却摇摇头,说:“还记得昨晚找我谈事情的那个人吗?”   温浅点点头,示意自己还记得。   “他是太尉府的大公子,谢瑜。”   “谢和的哥哥?”温浅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这个谢瑜和谢和比起来完全就是两类人,根本不像是亲兄弟啊。   “嗯。”许是刚刚在外面走了太久,温浅的嘴唇有些干,陆景洵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尽数喝下去后,这才继续说:“谢瑜是谢太尉的嫡长子,而谢和是庶出的,虽是兄弟,两个人的脾性倒是大相径庭,关系也不太融洽。”   温浅觉得昨晚那个谢大公子看着就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长得也周正,不像谢和看上去,眼神总是飘飘忽忽的,真不知道温晴是什么眼光,看得上谢和。   “昨夜谢瑜同我谈的是关于温之延的事。”   “他又怎么了?是不是又在筹划着害你?”温浅总觉得关于老南安王这件事温之延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温浅太过草木皆兵了,陆景洵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说:“暂时还不是这件事。温之延表面上看着对朝廷对皇上忠贞不二,其实这些年没少在暗中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谢太尉是武将出生,为人正直,自然看不惯这些龌龊事,也在调查着温之延。谢瑜在兵部做事,他前两天看到温之延夜里去找兵部白大人密谈,第二天白大人就开始细细翻看起近几年来军队粮草马匹供应的册子,谢瑜觉得其中有蹊跷,便来同我说了。”   “昨夜我让陆行陪谢瑜连夜去兵部拓印了一份,所以今天一大早才过来看看这些册子有什么玄机。”   陆景洵这一大段话让温浅有些不好意思,他明明这么忙,自己作为他的王妃不但不给他分忧还来这里添乱,她清了清嗓子,低着头说:“对不起。”   不知道温浅这莫名其妙的“对不起”从何而来,陆景洵笑着问:“怎么了?”   温浅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抬头望着陆景洵漆黑如墨的眼睛说到:“陆景洵,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而且我决定帮你分忧,学着管理王府的中馈。”   没想到这样一件事能被温浅联系到毫无关系的另一件事,陆景洵真想看看温浅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怕温浅胡思乱想,他对她说:“阿浅,你一点也不麻烦。”   温浅抬头亲了下陆景洵的侧脸,拉着他胸前的衣服,“可是我想帮你分忧。”   陆景洵知道偌大一个王府的中馈要是真管起来肯定要费不少精力,不过温浅执意要试试,他也由着她:“你要是真想管,明天我就让管家和账房先生来先给你看看王府的账本,一点一点来。”   见陆景洵松了口,温浅兴奋地从桌上跳下来,围着他蹦了两圈,然后扑进他怀里,仰着脸笑说到:“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49章 圆满      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 扬起温浅的几缕黑丝, 温浅狡黠地笑了一声, 更加用劲地搂住陆景洵精瘦的腰, 钻进他怀里对他撒娇到:“陆景洵,我好冷啊。”   陆景洵常年习武, 自小就身强体壮, 哪怕是寒冬腊月也没有烧炭取暖的习惯,而且觉得冬天太过暖和反而会让人懒散起来, 所以承言阁不像温浅的别亦居,从天气刚刚开始转凉,暖炉里的炭火就没熄过。   陆景洵默了片刻,微微松开温浅, 将身上穿着的玄色外袍解开,抬手给温浅披上,然后重新将人搂进怀里,问到:“这样好些了吗?”   披着陆景洵的外套,又被他禁锢在怀里,温浅觉得几乎快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包裹,带着一点檀香,缓缓地钻进她鼻子里。温浅深吸一口气, 半晌后满足地轻叹一声, 将侧脸贴在陆景洵胸前,摇摇头道:“怎么办,我还是冷。”   陆景洵皱皱眉, 温浅自从在去上关城的途中受寒之后,身体就不如以前那么健康,怕她真的染了风寒,跟她商量道:“那回别亦居?那边暖和点。”   温浅摇摇头,许是怕陆景洵没有看到,又补充道:“我不想回去。”   以为温浅是因为自己在这边,不愿意一个人回去,陆景洵像是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放柔了声音说:“我陪你一起过去。”   谁知温浅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仰头迎着陆景洵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我—想—留—在—这—里!”   陆景洵不由失笑,抬手将温浅刚刚含进嘴巴里的几根头发别到耳后,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去?不是说我这里冷?”顿了顿,又继续道,“乖,我明日让陆行给承言阁添置几个暖炉,若是喜欢以后随时都可以过来。”   见陆景洵铁了心想要带自己回别亦居,温浅一时有些着急,想也没想,朝着陆景洵的薄唇亲了上去,结果没有掌握好力道,直接磕在了陆景洵的牙齿上,疼得眼泪瞬间就滚落了出来。   温浅突如其来的主动让陆景洵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随即失笑,低着头去检查温浅红唇上的伤势。   其实虽然疼,但是并没有磕破,不过难得主动一次却出了这样的洋相,温浅觉得丢脸都快丢到外婆家了,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去看陆景洵。   温浅一直低着头,陆景洵根本看不到她的脸,索性用有些粗粝的指腹抚上她的唇,一点点检查过去,确认没有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温怂怂都将脑袋埋在陆景洵胸前不愿抬起来,所以从陆景洵的角度看过去,视线正好落在温浅泛着粉红的耳垂上。突然陆景洵就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从上次温浅来葵水后,这些天来陆景洵都很克制,没有碰过温浅,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就不想放过她了。   想到这里,陆景洵低头含住了温浅那诱人的耳垂,感受到怀里的人突然僵硬的身体,陆景洵愉悦地笑了起来,他还含着温浅的耳垂有些模糊不清地说道:“阿浅,你刚刚是这个意思吗?”   就算是这个意思,温浅现在也不敢再承认,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陆景洵声音里的渴望,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用食指轻轻挑起温浅的下巴,陆景洵的唇从耳垂一路滑到唇角,然后停住。   他吸着鼻子嗅了嗅温浅身上的香味,明明是有些下流的动作,可是温浅觉得陆景洵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诱惑与性感。   半晌后,陆景洵含住温浅的唇,用牙齿轻轻咬着,修长的手指一件件挑开温浅的衣服,露出温浅白腻如脂的皮肤,他的手沿着温浅的腰线一寸一寸往下挪去。   两个人的呼吸都越来越重,随着散了满地的衣裳,一室旖旎。   不知是不是因为陆景洵常年带兵体力要比别人好上许多,温浅被他按在案几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陆景洵才餍足地放过她,温浅却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累得连手指都不想抬一下,就这样慵懒地窝在陆景洵怀里。陆景洵将散落在地上已经皱得不成形的衣裳捡起来,一件一件给温浅穿上,最后珍惜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刚刚运动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一安静下来,陆景洵就觉得有刺骨的风刮进来,是真的怕温浅凉着,索性打横抱起温浅,快步走回了别亦居。   吩咐青梧、飞絮准备好热水,陆景洵将温浅抱进净房里,刚想解开温浅身上的衣裳,就被温浅猛地按住了手,她有些惊恐地盯着他,连声说:“我自己来。”   感受到那个地方的酸痛,温浅是真的怕了陆景洵,在男女之事上这个人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刚刚抓着她来了一次又一次,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看着温浅像防狼一样防着自己,陆景洵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隔着木桶里飘出来的缭绕的雾气,跟她保证到:“乖,我保证不会再动你,给你洗干净了后去睡一会儿。”   温浅狐疑地盯着陆景洵深邃的黑眸,似是在确定他话里的可信度,片刻之后,想着自己的确是不想动了,这才松了口。   知道温浅是第一次,还有些不太适应,陆景洵最后真的没再折腾她,替她洗好后拿了件干净的中衣一裹,抱着已经困得合上眼的人回了床上。   陆景洵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温之延与兵部尚书密谈那件事也耽搁不得,不过此时温香软玉在怀,他终于懂得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道理,索性将所有事情抛到了脑后,上床揽着温浅陪她睡了一会。   等温浅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整个屋子被夜色笼罩着,没想到这一觉直接从上午睡到了晚上。她翻了个身,微微掀开一点被角,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此时红痕点点,尽是欢爱过后的痕迹,温浅的脸渐渐泛起了红。   肚子传来的一阵声响成功打断了温浅的回忆,她忍着下身的不适掀开被子,从一旁的檀木架子上随手拿起一件中衣套上,光着脚去开门。   门刚被打开一条缝,风就“呼呼”地灌了进来,一同飘进来的还有几片洁白轻盈的雪花,温浅伸了手去接,结果不出片刻那雪花就在掌心中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水。   原来这短短半天时间,外面已经银装素裹了。温浅将门开得大了些,也不在意冬夜里呼啸的寒风了,她欣喜地打量着外面雪白的院子,结果就看见院子中央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头顶、肩上都落满了雪。   “陆景洵?”温浅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果然那人在听到温浅的声音时转了过来,看到她穿着中衣站在门口吹冷风,赶紧拂去肩上的雪朝她走过来。   温浅下意识地就想要往陆景洵怀里钻,结果被他抬手拦了下来,说:“我身上寒气重,你穿这么点,去暖炉旁边待着。”   温浅撇撇嘴,一步三回头地朝暖炉挪过去,期间陆景洵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甚至在看到她光着的脚丫子时,沉声说到:“下次把鞋穿上,小姑娘受寒对身体不好。”说着,抬步走到床前将鞋给她拿了过来,然后督促着她穿上。   温浅顺着陆景洵的手穿好鞋子,问他:“你刚刚为什么要站在外面?”   陆景洵轻笑一声:“怕我会情不自禁。”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温浅却红了脸,有些羞赧地推了陆景洵一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陆景洵吩咐了厨房准备好晚膳,看起来还算丰盛,温浅从早上吃过那碗桂花酒酿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中间又来了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体力活动,所以一下子吃了不少,最后还是陆景洵怕她晚上吃太多会积食,将她从餐桌旁拉到了软塌边。   陆景洵掀开长袍在榻上坐下来,顺势将温浅抱在怀里,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说到:“今天下午宫里来人传了太后的旨意,说是五日后秀女进宫,让你也去一趟?”   温浅有些疑惑地指着自己鼻子,问:“我?皇上选妃,我去作甚?”   “到时会举办入宫仪式,和皇家有点关系的女眷应该都要出席。”陆景洵抬手握住温浅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   “好吧,我去就是了。”这样正式的场合,即便是去陪衬想必也要受不少罪,一想到这里温浅就有些头大,不过太后的旨意也没法违背,只得不太情愿地应下。   看着温浅都快皱到一起的五官,陆景洵掀了掀唇,说:“如果实在不想去,到时找个理由推了便是,太后不会太在意的。”   不情愿归不情愿,孰轻孰重温浅还是拎得清的,听了陆景洵的话,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说:“没事的,到时我会去的。”   第二日一早温浅早早地就被陆景洵叫了起来,她昨晚上软磨硬泡,非逼着陆景洵出门上朝前一定要叫醒自己,说是自己也要勤奋着些,从今日开始学习掌管王府的中馈。陆景洵起先怕温浅累着不同意,谁知最后温浅居然拿同房这件事来威胁他,无可奈何的陆王爷只得应下。   此时见温浅惺忪的睡眼,陆景洵有些心疼,抬手摩挲着她的发顶,放柔了声音哄到:“时辰还早,再睡会?”   温浅差点就要睡过去,却在意识即将迷蒙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摇了摇还不太清醒的脑袋,拥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   “真的不睡了?”即使坐了起来,温浅的脑袋还是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陆景洵索性重新坐到了温浅身旁,动作轻柔地将她头靠在自己肩上,直到温浅的呼吸重新均匀绵长,这才将她放回床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温浅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期间隐隐约约做了个梦,不过等她醒来就只记得是和陆景洵有关的,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按照惯例躺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正思考着早膳吃些什么,温浅突然间坐了起来。是了,她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刚刚想起来,她今天明明说好了要同管家和账房先生学习怎么看账记账的,可是现在居然还躺在床上。   揉着脑袋回忆了片刻,她记得早上陆景洵是有叫过自己起床的,自己也的确起来了,难不成是他走之后自己又不小心睡着了?   温浅有些懊恼地鼓着腮帮子,扬声唤了青梧、飞絮进来伺候自己梳洗,虽然自己是主子,但毕竟是要跟着别人学习,让管家和账房先生等久了终归是不太好。   等她匆匆忙忙赶到王府的账房时,已经是巳时了。管家和账房先生应该都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头发、胡子看上去都有些花白,温浅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有些抱歉地说:“劳烦你们久等了。”   “王妃言重了。”两位先生对着温浅行过礼后,便吩咐手下的人搬来了几个偌大的木箱子,一一在温浅面前打开。   老管家看了眼温浅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有些怀疑她是否能主持好王府的中馈。不过她如今已经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而且陆景洵也提前打过招呼,让他们对温浅务必尽心,不要有任何隐瞒,所以他还是指着这些箱子道:“王妃,这些就是王府里日常花销的账本。”   整整三个箱子,全是账本,而她若是要主持这王府日后想必都要将这些账本一一过目,想到这里温浅不由有些头疼。可是自己昨天才信誓旦旦地跟陆景洵承诺说要替他分忧,今天就知难而退,别说陆景洵了,就是她自己也有些瞧不起自己。   默了默,温浅对着老管家说:“还劳烦管家和先生教我如何看账本。”   主持中馈其实是世家小姐在出嫁前跟着自己娘亲必学的一课,可是温浅如今全部都得从头开始,见这位王妃态度还算谦逊,老管家也不端着架子,当即从箱子里拿出一本账本,与账房先生一齐给温浅讲解起来。   梅落雪以前就说过,温浅其实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就是懒以及不愿意把这股聪明劲放在有用的地方。如今还不到半日,温浅就基本了解了王府大概有哪些开支,每处开支大概多少算是正常,这样的速度甚至连管家和账房先生都忍不住惊叹,不敢相信地问温浅:“王妃以前当真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   他们这么一说,也算是在变相地夸自己,不过温浅只敢在心里偷着乐,面上还是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到:“我的确是今日第一次接触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管家和先生指出来。”   管家和账房先生连连称“不敢”。接着管家又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只小些的箱子,交给温浅:“这些是王府的铺子以及各大庄子的地契,王爷吩咐我交给您,说是以后都由您来保管。”   温浅有些诧异地盯着手里的盒子,她明明只是同陆景洵说自己先来学习,没想到陆景洵直接把所有的家当都放心交给了她。   还未从刚刚的惊讶里缓过来,温浅的手里又被塞进一把钥匙。   老管家继续解释道:“这是王府金库的钥匙。”想了想,又对温浅说:“以后王妃主持王府,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温浅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对陆景洵忠心的,因为他的缘故才会这样信任自己,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温浅还是礼貌地道谢:“温浅在这里先谢过管家和账房先生了。”    第50章 泄密      “王妃, 今日进宫您打算穿什么啊?”飞絮站在柜子前看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有些不确定地问温浅。   今日是秀女进宫的日子, 前些天温浅答应了陆景洵要进宫去陪太后参加仪式, 所以一大早就被青梧、飞絮叫了起来, 此时正坐在床上发呆。   昨日有将士来报说是城外军营中出了些事,陆景洵连夜赶了过去, 所以温浅昨夜一个人在这别亦居中也没睡好。她揉了揉有些昏胀的脑袋, 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回飞絮道:“你看着挑吧, 正式点的就行了。”   说罢,掀开被子下床。温浅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想起来陆景洵之前告诫了自己好多次不要光着脚下地, 轻笑一声又返回床边将鞋子趿上,这才让青梧伺候着洗漱。   飞絮给温浅挑的是一条款式简单的广袖白色对襟短袄水红色襦裙,温浅坐在桌边打量一眼,无所谓的点点头,示意她们给自己换上。看着铜镜里眉目嫣然的女子,温浅抿唇浅浅一笑,以前总有人说她生得好,和容貌平平的沈氏站在一起根本不像亲母女, 如今想来她这副容貌该是像极了她娘亲吧。   对着铜镜轻扫黛眉, 点一抹口脂染在唇上,最后在额间小心翼翼地贴上一枚花钿,瞬间宛如画中走下来的仙女。半晌后, 温浅从梳妆台前起身,款步姗姗地向门外走去。   “王妃,早膳已经备好了,时辰还早,您先去用早膳吧。”青梧见温浅直接朝着正门的方向走,赶紧开口提醒到。   不知是念着陆景洵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温浅今日并没有什么胃口,直接回道:“我没什么胃口,不吃了。”   怕温浅饿坏身体,青梧还是忍不住多劝了一句:“王妃,今日那仪式一时半会估计也完不了,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温浅摇摇头,宽慰她道:“不碍事的。”   温浅这个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执拗得很,很少听得进去劝告,如今也只有陆景洵才治得了她。青梧见状也不再劝,而是去厨房装了些精致的糕点带上马车,给温浅先备着。   温浅来得早,索性直接先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不过倒是没想到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长乐宫的大殿内,太后正同凝寒聊着天,转头看见温浅聘聘婷婷地走进来,赶紧冲她招招手道:“阿浅快过来。”   温浅笑着应下,快步走过去,末了站在殿下,笑意盈盈地对着太后福身行礼:“温浅参见太后。”   太后赶忙让她平身,然后吩咐一旁地婢女给温浅上茶。   温浅的视线扫过凝寒,如今两个人的关系的确有些尴尬,先不说她已经和丞相府撕破了脸,光是温恒这件事横亘在两个人中间,她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同凝寒相处。但是毕竟太后在这里,关于她身世的事情明面上并没有说破,所以顿了顿,她还是对着凝寒微微颔首,说到:“凝寒郡主,好久不见。”   凝寒也对着她点点头,笑着应了句:“我们姑嫂两的确是许久未见了,等下不如一同去御花园里逛逛吧?”   其实凝寒是所有事情中最无辜的那个人,因为喜欢温恒嫁进温家,所以被牵扯进来,却没有得到温恒的倾心相待。温浅是有些同情她的,思虑了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太后看温浅和凝寒一副要好的样子,笑了笑,对着她们摆摆手道:“去逛逛也好,哀家也不逼你们在这儿枯坐着了,正好哀家先去换身衣裳,等下你们别误了时辰就好。”   凝寒看了温浅一眼,笑着起身对太后说:“定不会误了时辰的,太后放心吧。”   冬日里的御花园根本没有什么景儿可看,原本还有几株腊梅,前几日的那一场大雪一下,也都尽数零落成泥了。   这种天气的风吹在身上着实有些冷,温浅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察觉到温浅的疏远,凝寒也不太在意,指着不远处假山旁的亭子说:“我们去那儿说吧,那里风小些。”   温浅点点头,跟着凝寒走过去。   进了亭子,凝寒没有去看温浅,而是看着栏杆外结了冰的池塘开口问到:“王妃这是在疏远凝寒吗?”   温浅张了张嘴,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她的确是有意要同温家的人划清界限,而凝寒已经嫁入温家了,她自然也不可能同她那么亲密。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最后还是凝寒先开口,她继续说到:“那日娘亲叫你去府里,后来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早先知道,说什么我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那里的。”   温浅相信凝寒这番话是真心的,她犹豫了半晌,还是上前挽住凝寒的手臂,说到:“别自责了,其实这件事与你没有干系,而且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   “我用温三小姐的身份活了十多年,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开心,甚至不停地思考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他们才会这么对我。”   凝寒有些心疼地望着温浅,温浅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现在我知道了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反而松了一口气,况且我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真正的娘亲人其实很好。”   “这样就好。”   两个人解开了这个心结,温浅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凝寒来,凝寒如今和上次见面时比起来消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的脸颊如今隐隐凹陷下去,看上去过得并不太好。温浅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到:“你在丞相府过得不好吗?”   凝寒闻言苦笑一声,哪里是不好,成亲前沈氏口口声声说着不会让她受委屈,可如今过了门呢?温恒日日睡在书房,甚至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她,而沈氏则拐弯抹角地怪她连个男人的心的留不住,甚至暗示她作为正妻应该给温恒纳妾。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前面应该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说着,凝寒就拉着温浅出了亭子。   作为朋友,温浅是真的为凝寒难受,想了想还是说到:“你别委屈了自己,你好歹是郡主,有皇室血脉的,那群人还真能逆着你的意思来?”   凝寒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   未央宫里,皖贵人慵懒地靠在软塌吃着洗净的葡萄,看了眼跪在下面的人,冷声问到:“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温浅真的不是温家的人?”   这是在未央宫打杂的一位公公,刚刚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恰巧见南安王妃和凝寒郡主在亭子里说话,就留了个心眼躲在假山后面偷听,没想到还真听到了不得了的大事,赶紧跑来皖贵人这里邀功。   此时听皖贵人问他,赶紧狗腿地说着:“千真万确,这是奴才亲耳听到的,那南安王妃说她不是温丞相的女儿,而且她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皖贵人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转而玩弄着手腕上的镯子,片刻后冷笑一声,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那她真正的身世是什么?”   “这个……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王妃她也没说。”皖贵人那一声冷笑在偌大的宫殿里听着有些渗人,小公公不禁紧张地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果然,皖贵人瞥了他一眼,声音没有温度地说道:“没用的废物!还不滚出去。”   小公公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邀功不成还差点被迁怒,这位皖贵人背地里根本不似她在外面表现得那般柔软,在这未央宫里的下人,除了贴身的婢女绿衣,其余的只要她稍有不顺意便会被用来出气,所以此时也只得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不敢提半个和赏赐有关的字眼。   站在皖贵人身后的绿衣见状,上前一步,跪坐在她身旁,问到:“娘娘是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皖贵人轻笑一声,“当然得好好打算打算了,这姓温的两姐妹,一个心高气傲,一个想着进宫来与我争宠,如今有把柄握在手里,当然得好好利用利用。”   绿衣也笑了笑,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片刻后,想起什么,皖贵人对着绿衣说:“刚刚那个小太监,你寻人去给他喂点哑药,关在宫里,不要让他将那件事抖了出去。”   “是,奴婢明白。”   见绿衣应下,皖贵人理了理身上的襦裙,说:“走吧,那些要入宫的秀女差不多该到了,咱们也别去晚了,白白给太后留了不好的印象。”   ——   长乐宫里,身段婀娜、姿色艳艳的秀女在殿下排成一列,一一给皇帝、太后、各位妃嫔以及温浅、凝寒行礼。   这样的场合其实没有温浅、凝寒什么事,她们只用安静地在一旁坐着,然后等秀女向自己行礼的时候微微一笑便是。   所以温浅颇为无聊地用余光打量着四周。此时那些坐在皇帝、太后身后的妃嫔,明明心里郁闷得要死,却还要硬装出一副大度、高兴的模样,温浅不免觉得好笑,心里也隐隐庆幸陆景洵只是个王爷,而非是皇帝,不然说什么她大概都不会对他交付真心吧。   正准备收回视线,温浅就看见那位皖贵人,此时正遥遥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见她看过去,还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第51章 丹青      自古以来, 不是每个进宫的女人都能有幸得到皇帝的宠幸, 这宫墙之内, 有太多在枯等中消耗掉的青春, 终生未能见上皇帝一面。   紫竹苑,是这个皇宫中最为矛盾的地方, 希望与绝望同时在这里存在。刚刚进宫的所有没有品级的秀女都暂住在这里, 她们满心期待地等着皇帝有朝一日能翻自己的牌子,然后一夜荣华富贵。当然也有很多女人, 怀着希冀被送进宫后,青丝变白发,也没能踏出这里半步。   温晴随着刚入选的秀女被安排在紫竹苑住下,这次选妃共有八名秀女, 大多是朝臣的女儿,也有那么一两个是明昭国出了名的美人。   在紫竹院,每个人自然不可能像有品级的嫔妾那样,有权利拥有独立的宫殿,一般都由这里的掌事姑姑随意分配,三两人一间屋子都是常事。   温晴自小被沈氏娇宠惯了,此时看着这里狭小的房间不免皱了皱眉,有些嫌恶地看了眼身边那些家世出身都不如她的秀女, 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人群。   将紫竹院掌事的李姑姑拉到僻静些的角落, 温晴取下系在腰上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只上好的翡翠手镯,二话不说戴在了李姑姑的手上。   这种事作为这种地方的掌事其实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连如今那母凭子贵的皖贵人当初也给了她不少好处,不过李姑姑还是轻笑着问了句:“姑娘这是何意?”只是说话间,视线却没从手镯上移开过,甚至抬手将手镯放在太阳下仔细瞧了瞧水头如何。   看着李姑姑这副贪财的模样,温晴就知道这条路是走得通的,她将空掉的荷包收起来重新系回腰间,笑着说到:“姑姑您看可不可以单独给我安排一间房?”   这些年李姑姑也收到过不少好东西,自然是会识货的,如今见温晴给的这个手镯不是一般货色,若是卖出去定会值个好价钱,当即笑眯眯地说到:“好说好说,姑娘你看你喜欢哪间屋子,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去。”   “姑姑看着安排吧,只要是能一个人住就行了。”不是温晴不挑剔了,而是在温情眼里,这里的每间屋子都大同小异,选来选去还不是一个样。   又免去了些麻烦,李姑姑自然开心,当即走到院子里招呼着几位秀女说:“各位姑娘入了宫以后就是皇上的女人了,规矩什么自然不能怠慢,所以从下午起就会有专门的礼仪姑姑教各位这宫里的规矩。”   “姑姑我们知道了。”话音落下,就有婢女带着她们去了分配好的房间。   雍容华贵的未央宫里,绿衣跪坐在皖贵人身边给她垂着腿,想到刚刚紫竹院的人传来的消息,对皖贵人说到:“娘娘,据说那个温家小姐果然收买了李姑姑,让她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   皖贵人阖眸养着神,闻言颇为不屑地轻笑了一声,道:“还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皇后了。”   “她也不瞧瞧自己,娘娘您这肚子里还怀着龙嗣,又深得皇上宠爱,她以后还不得处处被娘娘您压着一头。”   皖贵人依旧轻笑着,绿衣说的这一番话倒是颇对她胃口,片刻后说到:“你去找人给温晴一点教训,免得以后眼睛都要长在头顶了。”   “是,奴婢知道了。”   ——   南安王府承言阁内,温浅端坐在陆景洵的案桌前,正一幅一幅翻看着他给自己画的丹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陆景洵今日有事出门了,上次温之延密会兵部尚书一事没了什么后续,陆景洵翻看了好几日记录军队粮草马匹的册子,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最终只得静观其变。   自那日之后,陆景洵倒是真的让陆行在这承言阁中添置了好几个暖炉,大小不一,样式也不一样,唯一一样的就是这几个暖炉上面的雕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此外,承言阁里还多出了一张和整体风格有些违和的软塌,为谁准备的自是不必多说。   所以这些天温浅往承言阁跑得越发勤了。   上次当着陆景洵的面温浅有些不太好意思,那几幅画都是匆匆看了一眼,今日仔仔细细看来,竟发现他连细节都观察得如此细致,比如她喝水的时候喜欢用两只手捧着杯子,睡觉的时候喜欢将被子抱在怀里,发呆的时候喜欢咬着嘴唇……   直到今日,她才深刻知道,自己是被陆景洵刻骨地记在了心上。   温浅回想两人袒露心迹以来,好像一直都是陆景洵在迁就自己,为自己改变吃饭的口味,为自己改变作息时间,费心给自己准备惊喜,而作为妻子的自己好像很少甚至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   视线重新落回到案几上,温浅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陆景洵坐在这里,一笔一画描摹自己的样子。   她想了想,从一旁拿出一张干净的纸铺在桌上,用镇纸压住。   温浅小时候跟梅落雪给她请的女先生学过丹青,先生的丹青技艺十分了得,但当时温浅的兴趣不在这上面,也就糊弄着过了,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悔。   她拿起笔,有些苦恼地咬着笔头,皱着眉将刚刚想到的画面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好半晌后才十分郑重地落下第一笔。   这一幅画温浅画得并不顺利,磕磕碜碜地画了大半天,才算是最终完成。因为承言阁里一般的下人都进不来,所以也没人来提醒她时间,放下笔后觉得肚子有些空荡荡的,这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   陆景洵将之前画好的丹青装裱了几幅挂在墙上,本来温浅是想画一幅陆景洵的画像一起挂上去,可如今看着放在桌上的成果,不免撇撇嘴,打算在别人看到之前扔掉,免得闹了笑话。   谁知她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将画处理掉,就看见陆景洵拎着一个餐篮子进来了。   “听青梧说你又没吃饭?”看到温浅,陆景洵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温浅下意识地就想将桌上那张丹青遮起来不给陆景洵看到,走了几步站在案桌旁,尽可能挡住陆景洵的视线,有些局促地说:“我没注意时间。”   陆景洵其实起初并没有注意到桌上的那幅丹青,但温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想要不发现都难。想知道温浅在搞什么花样,陆景洵装作不甚在意地将餐篮子放到一旁的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碟玲珑糕,招呼温浅:“快过来吃点东西垫下肚子,晚上我让下人早些准备晚膳。”   见陆景洵半分眼神都没分给桌上那副画,温浅松了一口气,趁着他转身的空档将那幅丹青随意地压在了几册书下面,打算晚点找个没人的时间处理掉,然后在陆景洵打算第二次叫她之前快步走到桌边,心满意足地吃起了那份精致的玲珑糕。   见温浅吃得专心,陆景洵给她倒了一杯水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从几册书下找到了温浅藏在那儿的画,将画展开,小心翼翼抚平刚刚因为温浅动作太过粗鲁弄出来的皱褶,细细欣赏起来。   从画中可以看出来,画丹青之人的技艺实在是一般,但是一想到这是温浅一笔一画描摹的自己,陆景洵就觉得怎么看都很满意。   温浅吃着糕点,突然觉得身边的气氛好像有些太过安静,下意识地转身去寻陆景洵,就发现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人此时正靠在案几上,手里拿着的赫然是自己刚刚那幅杰作,纸张挡住了他半个身体,温浅并不能看见陆景洵的表情。   将最后一口糕点咽下,温浅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还是别看了吧……我……画得有点丑。”   谁知陆景洵将手中的画放下,对着她招招手,道:“过来。”   温浅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在离陆景洵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眼睛下意识地躲开陆景洵低头看着地面。   陆景洵轻笑一声,微微倾身拉住温浅的手将人拽进自己怀里揽住,问:“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   温浅摇摇头,伸手揽住陆景洵的腰,小声说:“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明明是想画一幅你,然后和墙上那些挂在一起的。”   陆景洵这次开怀地笑了起来,松开温浅重新从桌上把画拿起来,放到两人面前,说:“丑吗?我觉得挺好的。”   温浅有些诧异地抬头去看他,连她这种门外汉都知道自己这哪里能叫做丹青,更别说丹青技艺十分了得的陆景洵了。   迎上温浅的视线,陆景洵扬唇摸了摸她的头:“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觉得很好,想要裱起来吗?我来帮你。”   说罢,也不管温浅是否愿意,从桌边的画缸中取出一卷空白卷轴,开始装裱。   温浅拉住陆景洵的手,对他摇摇头道:“别弄了吧,真的很丑。”   陆景洵侧头吻上温浅的唇,片刻后张嘴轻咬了一下,道:“这是我的阿浅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怎么会丑,如果真的很丑,那大概是我长得不行吧。”然后笑着继续装裱着手中的丹青。   见陆景洵真的下定了决心,温浅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好随了他去,默了片刻后认真地对着陆景洵说:“你不丑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第52章 挑拨      温晴本以为, 进宫之后就能见着皇上, 然后被宠幸是顺理成章的事, 谁知这都学了十来天的规矩, 连皇上的影儿都没瞧见,反而日日都累得腰酸背痛, 还要看教礼仪的陈姑姑脸色行事。而且这个陈姑姑似乎看自己格外不顺眼, 每套动作别人一两遍就过,而她要做上数十遍才会被通过。   温浅坐在房中恨恨地想着, 等哪日她得了皇上的宠幸,定要叫这个百般刁难她的陈姑姑好看。   正想着,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温晴有些不耐烦地起身去开门, 见是紫竹苑的婢女,也没有好脸色,语气不善地问到:“有什么事?”   这些日子下来,温晴的心高气傲在这群秀女中已经出了名,所有人都避着她走,所以此时婢女也是低下头道:“启禀姑娘,李姑姑说今日开始,皇上会在新来的秀女之间翻牌, 还望姑娘做好准备。”   闻言, 温晴的眼睛眯了眯,道:“你是说今日开始我们就有机会侍奉皇上了?”   秀女点点头:“是。”   温晴无声地笑了起来,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懒得再跟婢女搭话,她转身将门关上,在一堆带进宫的物件中翻找起来,沈氏给她讲过,这种熏香在侍奉皇帝之时涂抹在身上,能叫皇上对她心醉神迷。   也不知是命定如此,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皇帝第一天晚上还真就翻到了温晴的绿头牌。即便心里一直期盼着皇帝能够翻中自己好早日飞上枝头,但是当皇帝身边的公公来宣她时,温晴还是忍不住紧张,连手心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汗水浸湿。   手忙脚乱地将沈氏给她的熏香涂上,温晴这才让婢女用锦被将自己包裹起来,被几个公公抬进了皇上的寝殿。   赤果着身体躺在皇帝的床上,温晴忐忑地望着不远处的男人,皇帝如今正年轻力壮,又长得一表人才,温晴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至少不是将最美的年华浪费在了一个年老的男人身上,此刻甚至她隐隐看见了自己与这个男人执手天下的画面。   温晴是被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拉回现实的,初经人事,原本她还有些害怕,但渐渐地就沉迷在皇帝带给她的云雨之乐里,情不自禁回应着他,与他一起跌落在无尽的快乐之中。   第二日一早,温晴是从皇帝的怀中醒来的,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身体,见皇帝还睡着,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故意往皇帝怀中蹭了蹭。   皇帝睁开眼,温晴学着沈氏教她的方法,抬手抚上皇帝精壮的胸膛,来回摩挲着,娇滴滴地唤到:“皇上~”   皇帝的眸色在温晴的挑.逗下愈发深沉,挑起温晴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看着身下的人,皇帝哼笑了一声,还未动作,就听外间传来掌事公公略显尖细的声音:“皇上,该上朝了。”   温晴在心里暗咒了一声这坏她好事的太监,手却环住皇帝的脖子,微微抬头吻上他的胸膛,谁知刚亲上去,就被皇帝抬手推开,打量了温晴一眼,道:“你是温丞相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温晴媚眼如丝地看着皇帝,浅笑着答道:“是,臣妾名叫温晴。”   皇帝点点头,对着外间的太监道:“安福,吩咐下去,封温晴为晴美人,赐居所风别苑。”   “是,奴才这就去办。”   说罢,皇帝俯身在温晴白皙的肩头吻了一下,然后起身去更衣洗漱上朝,留下温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她万万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仅仅一个晚上,自己就被皇帝封为美人,虽然美人的品级离那六宫之首的位置还差得有些远,不过照这样进展下去,自己成为皇后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温晴当日就命人去紫竹苑将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颇为风光地住进了风别苑。皇帝果然还是喜欢她的,这风别苑听上去虽不如椒房殿、未央宫那般气派,却胜在别具一格。   不过这宫里向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温晴这边一片喜庆,未央宫却被有些骇人的低气压笼罩着。   “砰”的一声,一只精致的青花瓷茶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皖贵人站在台阶上愤怒地盯着下面跪着的陈姑姑说道:“你这个废物,我不是让你想办法不要让皇上翻那个女人的牌子吗?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仅仅一个晚上她就被封为美人了,现在来是想要我奖赏你吗?”   陈姑姑是领教过皖贵人的脾气的,此时也不敢吱声,生怕换来这位皖贵人更盛的怒火。   发泄一通后,皖贵人有些无力地坐回首座上,怒道:“给我滚下去,别在这里碍本宫的眼。”   “是,奴婢告退。”语罢,陈姑姑赶紧退出了未央宫。   绿衣见自家主子生了如此大的气,赶紧上前轻抚着皖贵人的背替她顺气,劝到:“娘娘莫气,那温小姐不过是封了个美人,在娘娘这里她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娘娘难道忘了他们温家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中吗?我们不如从长计议,好好利用这个把柄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闻言,皖贵人睁开了眼,感兴趣地看了绿衣一眼,问:“你有什么主意?”   绿衣轻笑了一身,附在皖贵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然后问道:“娘娘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皖贵人抬起涂着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拍了拍绿衣的脸,说到:“真是我的好绿衣,在这深宫中本宫也只能相信你了,就按你说的办法办吧,等下用了午膳就去会会这今日风光无限的晴美人吧。”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准备午膳。”   ——   风别苑里,温晴正斜靠在榻上一边吃着刚刚皇帝派人送过来的据说是西域进贡的龙眼,一边美滋滋地听着乐妓抚琴。   看见婢女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她还以为又是皇帝给自己赏赐了什么东西,于是扬唇问到:“皇上那边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听了温晴的话,婢女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开口说到:“启禀美人,是皖贵人来了,此时已经到院子门口了。”   闻言,温晴当即敛了刚刚还万分悠闲的神色,坐直身体,将手中那个剥了一半的龙眼扔回盘子里,挥挥手示意正在抚琴的乐妓赶紧退下去,起身去门口候着皖贵人。   温晴看着众多婢女簇拥着的皖贵人,心里难免有些吃味,但面上却尽量克制着不显分毫,对着她福身道:“妹妹见过姐姐,姐姐吉祥。”   说罢将皖贵人迎进了屋子。   皖贵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桌上的半盘龙眼,以往但凡有什么稀罕东西,皇上哪次不是先想着她,如今却送到了温晴这里,她半颗都没得到。   轻笑了声,皖贵人在温晴刚刚坐着的榻上坐下来,柔声说到:“妹妹真是好兴致,姐姐在院子外就听到妹妹这里的琴声了,如今进来了,这琴声怎么反倒停了?”   温晴不自然地抬手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回到:“姐姐这样的身份,听的都是些高山流水的雅曲,妹妹听的曲儿想必入不了姐姐的耳。”   皖贵人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有接话,而是用眼神示意绿衣将准备好的礼物递到温晴面前,笑着看向她。   温晴有些疑惑地问到:“姐姐这是何意”   温晴明知故问的做派惹得皖贵人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对她说到:“姐姐当然是来给妹妹贺喜的啊,一点小心意,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这……”温晴有些犹豫。   一旁的绿衣赶紧劝到:“美人就收下吧,我们家娘娘向来与人为善,之前南安王妃还想让我家娘娘排挤您,不过娘娘哪里是那种刻薄的人,这不特意来祝贺您得了皇上的恩宠,希望以后与美人您和平相处,共同侍奉皇上呢。”   果然绿衣这话一说出口,温晴就变了脸色,沉声问到:“你说什么?”   皖贵人赶紧瞪了绿衣一眼,呵斥道:“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奴婢,胡说八道什么呢!”   绿衣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跪在温晴面前,连声认错:“奴婢刚刚都是胡说的,还望美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计较。”   皖贵人也赶紧说到:“我这个婢女没规没矩惯了,妹妹不要介意。”   谁知温晴却根本不吃这套,抓住绿衣刚刚话里的重点问到:“你刚刚说温浅针对我?”   似是无奈地轻叹一声,皖贵人说到:“想来南安王妃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我已经拒绝了她,都是自家姐妹,妹妹不要太过在意。”   温晴稳了稳心神,在皖贵人旁边坐下,说:“那可否请姐姐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妹妹?”   轻轻将手覆在温晴的手背上,皖贵人略显为难地说到:“那……姐姐说了还希望妹妹不要去找南安王妃,不然姐姐实在很难做人。”   温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皖贵人这才开口说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妹妹进宫前我在太后那里遇到了南安王妃,她跟我提了一嘴,说是与妹妹关系不好,希望我能找机会替她出出气罢了,不过我当场就回绝了她。”   温晴的脸色越听越黑,许久之后,咬牙切齿地说到:“谢谢姐姐告诉我这些,妹妹知道了。”   看着温晴的反应,皖贵人不动声色地掩唇无声地笑了笑。    第53章 摩擦      听了皖贵人故意说给她听的一番话后, 温晴整个脑子里想的都是“温浅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连皖贵人何时离开的都没注意, 更别说注意到她心情舒畅的模样了。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 婢女从门外进来,对着温晴福身道:“启禀美人, 皖贵人身边的绿衣姑娘来了, 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你。”   温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挥手道:“让她进来吧。”   “是。”婢女躬身退了出去。   绿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檀木盒从门外款款走进来, 跪在温晴面前,说到:“启禀美人,我家娘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有些好奇地从绿衣手中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 这荷包看起来隐隐有些熟悉,温晴打量了绿衣一眼,问到:“皖贵人这是何意?”   绿衣无声地扬扬唇,道:“之前南安王妃来寻皖贵人的时候,将荷包落在了未央宫,贵人念及美人和王妃是姐妹,希望美人能帮忙将这个还给王妃。”   是了,温晴刚刚就觉得这个荷包看着熟悉, 此时才恍然大悟, 这个荷包出自丞相府绣女之手,她将荷包拿起来翻了一个面,后面果然绣着一个小小的“浅”字。   温晴眼中的冷意更盛, 若是刚刚她只信了六七分,那么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皖贵人编出来的这番话。   她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绿衣说:“你回去帮我转告姐姐,就说我一定将这个荷包还给王妃,还请她放心。”   “是,奴婢这就回去复命。”绿衣起身,在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中离开了风别苑。   “她信了?”皖贵人心情颇好地喝着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粥,今日会了会那个晴美人,果然是个蠢货,和气质卓然的南安王妃根本没法比。   “是,她看到那个荷包之后,眼神里的冷意恨不得当场杀了南安王妃。”绿衣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拿了一个小暖炉,用缎布包起来后放在皖贵人腿上。   “没想到那日温浅无意间掉落的一个荷包有如此大的用处。”   皖贵人喝掉最后一口燕窝粥,用绿衣递过来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擦嘴,接着说道:“接下来你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侍卫严密注意风别苑那边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禀报,毕竟这出戏后面还得我们出场才能继续下去呢!”   “是,奴婢这就去办。”绿衣退下的时候,顺手将桌上那只碗给带了出去。   温晴心里是隐隐有些害怕的,毕竟温浅手里握有她和谢和私会的把柄。虽说她知道温浅身世这件事,但这毕竟也牵涉到温家,如果她真的说出来无非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捞不着什么好。   “美人,安公公来了。”婢女的声音在门口想起。   温晴看了眼散落了满地的龙眼,这是皇上御赐的东西,她却这么糟蹋,要是被人知道了这还了得,赶紧抬手揉了揉脸,收起满脸的恨意,起身出了房间,还不忘将门带上。   “参见美人,外面天寒地冻的,美人在屋里等着奴才便是。”安福尖细的声音让温晴听得皱眉。   “无妨,我正打算出去逛逛。”温晴随意胡诌了个借口。   安福轻笑了一声,说:“美人恐怕今天没有办法出去逛了,皇上等等要过来,还请美人好生准备准备。”   安福一番话让温晴的心情放晴了一大半,笑说到:“我这就去准备。”   见温晴心领神会,安福也笑了一声,说“那如此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安公公请留步。”突然想到什么,温晴叫住已经转身的安福。   “美人还有事?”   温晴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默了片刻才说到:“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安公公将皇上的喜恶告知一二。”   “这……”安福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温晴对这种表情太了解了,她抬眼示意一旁的婢女。   不出片刻,那婢女就从屋里取出了一只上好的羊脂玉玉佩,递给安福。   安福也不客气,从她手中接过玉佩打量了一番,笑了笑,尖着嗓子说到:“美人还请放心,我这就回去写一份单子差人给您送过来。”   “那就有劳安公公了。”温晴笑着将人送走,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这才尽数敛了笑,低咒一声:“真是个老狐狸。”   说罢,转身想到什么,对一旁的婢女说:“去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一点痕迹。”   “是。”待婢女应下后,温晴径直去了净房,打算好好沐浴一番,再将昨夜那效果颇为明显的熏香重新涂抹到身上。   从下午起,温晴就满心欢喜地等着皇帝来,可是直到天色擦黑也没等到那个身影,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婢女说:“去打听打听,皇上到了哪里,都这么晚了还没有过来。”   “是。”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婢女从外面回了风别苑,神色有些复杂地跪在温晴面前,欲言又止。   看着婢女这一脸为难的模样,温晴就大抵猜到了皇上今晚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她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大氅披在身上,裹住刚刚只穿了一袭轻纱的身体,语气不善地说到:“有话就直说。”   婢女胆战心惊地看了温晴一眼,唯唯诺诺地说到:“安公公刚刚来说,半个时辰前皖贵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皖贵人肚子不舒服宣了太医,皇上不放心赶了过去,说是今夜就留在未央宫陪皖贵人了,明日……明日再来美人这里。”   温晴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万事不顺,总有一群不识好歹的人想要阻拦自己走向后位的脚步。   她冷着脸说:“退下吧,我自己一个人静静。”   婢女正准备起身,就又听温晴说到:“慢着,你去太尉府替我给谢二公子传个口信,就说我今晚要见他,让他务必进宫来。”   婢女不敢相信地看了温晴一眼,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私通外男可是死罪。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见婢女没有动作,温晴不耐烦地提醒到。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不要让别人发现你。”温晴也知道这件事要是东窗事发后果会有多严重,所以还是忍不住提醒她。   ——   南安王府的承言阁内,哪怕夜已经深了,还是灯火通明。   温浅坐在案桌前,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却迟迟没有翻动过一页,悬在账本上方的头一点一点的,几次之后终于“砰”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额头上突然的疼痛让温浅清醒过来,打着哈欠伸手去揉那片已经微微发红的皮肤。   陆景洵放下手中的公文册子,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埋头看账本的人,有些无奈地说到:“阿浅,不早了,去床上睡吧!”   陆景洵的话让温浅将打了一半的哈欠咽回了肚子里,她有些紧张地盯着陆景洵,深怕他继续赶自己走,赶紧说到:“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了,真的!”   陆景洵没有接话,一双深邃的眸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温浅。   温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陆景洵对着她的时候总会敛净满身的戾气,事事顺着她,如今突然这么冷冷地看着她,温浅没由来的觉得心虚。   无声的对峙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不是温浅任性,着实是最近陆景洵为了南方的雪灾忙得脚不沾地,他已经连着好些天没有时间睡觉了,听青梧说他总是在天未亮的时候赶在上朝前来别亦居看自己一眼,然后又匆匆离开。   温浅怕这样下去,陆景洵的身子会累垮,索性想了这么个主意,决定亲自陪着他熬夜,这样他顾忌着自己好歹能休息一会儿。   两个人谁也没有退让,片刻后温浅轻哼一声,说道:“反正你不睡我也不会睡!”   其实温浅最近也很累,因为刚刚从管家手中接过了王府的中馈,不说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但至少也得对各个庄子、铺子的情况有个了解,所以白天陆景洵不在王府的时候,她就由管家陪着到临安城内外的庄子、铺子上去视察。   看着温浅一副固执的模样,陆景洵抬手虚握着拳掩唇轻咳一声,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到:“阿浅,听话。”   四个字成功激起了温浅的火气,陆景洵总是要她听话,自己却从来不肯听劝,她将铺在面前的账本用力合上,也没了刚才的心虚,迎着陆景洵的视线挑衅地看向他。   而陆景洵却像是没感受她的怒火似的,依旧眉目淡淡。   温浅环顾了一下桌上,视线停在她刚刚看账本时用的毛笔上,想也没想一把抓起笔,径直朝着陆景洵走过去,走到他身边停下,刚扬起手,手腕就被陆景洵干燥的大掌握住了。   温浅皱眉挣扎了两下,不过她哪里比得过陆景洵的力道,秀眉一敛,冷着声说道:“你松开我!”   没想到陆景洵还真就听话地放了手,温浅气极反笑,没有犹豫抬手在陆景洵的侧脸上画了一只乌龟,末了觉得不满意,又在乌龟旁写下了陆景洵的名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陆景洵轻哼一声,扭头出了承言阁。    第54章 陷害      温浅是真的困极, 气鼓鼓地回到别亦居将自己往床上一扔, 头刚沾上枕头, 不到片刻功夫就睡了过去。   因着第二天跟管家说好了还要去城外的一座农庄转转, 所以天刚亮温浅就起了床,洗漱收拾好早早地去了前厅。不过与其说是为了等管家, 不如说温浅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陆景洵, 毕竟昨晚上两人不欢而散,她还在陆景洵脸上留下了一个“杰作”, 今早回想起来不免有点愧疚。   温浅在前厅坐了许久,也没看到陆景洵的身影,看青梧已经在布置早膳了,她抿抿唇:“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梧看了眼日头, 回到:“已经快辰时了。”   从温浅开始视察南安王府的庄子、店铺以来,就很少再有机会赖床了,常常是和陆景洵一起起床,一般这个时候两人都会一起用早膳,然后才是上朝的上朝、出门的出门。可是今天到这个时间点了,陆景洵还没出现。   温浅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往已经布好菜的桌上望了一眼,今日的菜式似乎有些少, 分量也不如往常多, 明显只有一个人的量,温浅皱眉问青梧:“陆景洵不来用早膳?”   温浅昨夜从承言阁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青梧并不知道她和陆景洵之间发生了什么, 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温浅一眼,解释道:“今早听守门的侍卫说王爷寅时就出府了,王妃不知道吗?”   温浅冷笑一声,没什么情绪地问:“他有说去干什么吗?”   青梧心思本就细腻,此时已经隐隐察觉到温浅和陆景洵之间应该是出了问题,想了想说到:“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王妃不要着急,兴许王爷是有什么急事吧。”   “谁着急了?我对他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温浅撇撇嘴,不知道是为了说服青梧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说罢,起身去了桌边,闷着头开始吃起了早膳。   温浅刚草草用过早膳,管家就来了,管家是王府的老人,连陆景洵对他都颇为尊敬,所以温浅也跟他说了好几次平时不必多礼。   对着他点点头,温浅示意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同他一起出了门。温浅站在马车边同管家说着话,就看到一个打扮得像是宫里太监模样的人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后,说到:“启禀王妃,奴才是奉太后之命来请您进宫的。”   温浅疑惑地盯着面前的人,平日里来传太后旨意的人她认得,可今日这个看着眼生得很,便问到:“高公公呢?以往都是他来传旨,今日怎的换了你?”   太监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自然,说到:“高公公今日病了,所以太后吩咐奴才来请王妃。”   宫里的太监不少,这种跑腿的事偶尔换个人其实也是常事,所以温浅不疑有他,只是有些为难地看着老管家,说:“那……今日只能有劳管家独自一人前去了。”   管家不在意地笑笑,说:“太后那边的事要紧,王妃先去吧,我今日去看了之后回来将庄子的情况禀报王妃便是。”   温浅略带歉意地点点头,这才上了马车,同那位公公一起进了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这里距长乐宫还有一段距离,温浅掀开帘子看了眼车下的人,问:“怎么在这里停了?”   太监谄笑地看着温浅,道:“太后在御花园等您,说是想同您一起雪中赏梅。”   温浅皱了皱眉,这大冷的天儿,太后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再吹吹刺骨的寒风,免不了又要在床上养上许久。看了眼这的确是通向御花园的路,温浅便下了马车,一边想着等下一定要将太后劝回去,一边往前走着。   沿着青石板路走进御花园,眼见着前面就是梅园,却没有一个人影儿,温浅刚想转头去问那太监,就感觉到一股力道箍住自己脖子,她还没有叫出声紧接着口鼻被一块手帕捂住了。   在那手帕接触到自己的第一时间,温浅就敏锐地察觉到上面有药,但是此时为时已晚,没多一会儿温浅就感觉到自己全身失了力气,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有些惊恐地看着刚刚对她下手的那个太监,太监轻笑一声,说:“我们晴美人有事找王妃,奴才只能得罪了。”说罢,一把将温浅抗在肩上,顺着没人的小路溜进了风别苑。   温浅被那个小太监安置在一间厢房里,本以为会受什么皮肉之苦,谁知那太监将她放在床上就退了出去,果然没一会儿,温浅就看到了温晴那张满面春风的脸。   没有办法说话,温浅只能躺在床上怒瞪着温晴,不知道她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温浅这副模样成功取悦了温晴,她轻笑着上前两步,纤细的指间抚上温浅的侧脸,半晌后轻轻抬起温浅的下巴,情绪不明地说到:“想必妹妹就是用这张好看的脸吸引了南安王爷吧!”   温晴的话让温浅后背发凉,她下意识地以为温晴会对她这张脸做些什么,毕竟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谁知温晴却疯魔地笑了起来,然后话锋一转,恶狠狠地说:“既然妹妹想方设法地要毁掉我,那我不如先让你尝尝被毁掉地滋味如何。你说……如果你不再是个干净的女人,王爷还会对你这张脸痴迷吗?”   温浅觉得温晴已经疯了,她的意思是要让人来玷污自己?但是现在温浅是砧板上的鱼肉,落在温晴手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免开始绝望。   这一刻她疯狂地想念陆景洵,开始后悔昨晚跟他闹脾气,如果今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大概她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去见陆景洵了吧。   温浅看温晴的眼神里渐渐染上了恨意。   片刻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一袭青灰色长衫的谢和走了进来。   一滴眼泪从温浅的眼角无声地滚落出来,为了毁掉自己,温晴甚至不惜利用谢和。见到谢和,刚刚还魔怔的温晴此时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伸手勾住谢和的手,说:“谢哥哥,你帮我这一次,我答应你一定跟你离开这皇宫,永远在一起。”   昨夜谢和见到温晴的婢女后以为她在宫里出了什么事,连夜赶到这风别苑,换来的却是温晴求他要了别的女人的身子。   谢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从小就喜欢温晴,可是温晴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他一直是卑微的那个。昨晚温浅跟他说出她的计划时,谢和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是看到温晴哀求自己,他又心软了。而且温晴见他犹豫,甚至还答应他事成之后与他一起远走高飞,这对谢和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温浅一眼,然后对着温晴点点头,见谢和应下,温晴垫脚在他侧脸落下一吻,然后转身走出房间,在关门前还不忘对着温浅挑衅地笑笑。   未央宫里,绿衣伏在皖贵人耳边小声地对她说监视风别苑的侍卫刚刚传来的消息,听完后,皖贵人满意地笑了声,道:“这温晴还真是没让我们失望。给温情一点时间,她都计划这么久了,怎么也得让温浅吃点苦头,我们先去趟长乐宫。”   绿衣也轻笑一声,说:“是,一切听娘娘安排。”   皖贵人带着婢□□哉游哉地赶到长乐宫时,太后正在和皇帝下棋,见皇帝也在这里,皖贵人心里更开心了,省得以后她还要想怎么同皇帝交代。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母后。”   太后落下手中的一子,这才看着她说到:“你怀着身子就不必多礼了,过来坐罢。”   皖贵人轻轻摇摇头,对着太后、皇帝说:“臣妾就不坐了,臣妾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禀报母后的。”   “哦?何事?”太后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扔回棋笥里。   “刚刚有婢女来给臣妾说,说是看到一个极像南安王妃的人,在御花园那边被人弄晕后,被带进了风别苑。”温晴是近两日刚得宠的新人,所以话音落下后,皖贵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皇帝,可是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太后变了脸色。   “你说温浅?没有看错?”   “启禀母后,臣妾也是听下人说的,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是王妃,一旦出了事我们怎么同王爷交代?所以臣妾赶紧来寻母后,还请母后做主。”皖贵人平时就是两副面孔,所以此时撒起慌来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果然太后当即起了身,对着皇帝说:“走,去风别苑看看。”   皇帝对着太后点点头,起身跟上她,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什么,对一旁的安福说:“去城外的军营给南安王报个信,让他务必放下手里的事赶紧进宫来。”   “是。”安福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太监坐到如今的位置,自是会看人脸色,知道事情紧急,当即不再耽搁,小跑着出了长乐宫。   温晴出了房间后,温浅眼看着谢和一步步逼近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放过自己,可是谢和却像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地抬手掀开了温浅身上的被子。   “王妃,谢和只能得罪了。”   那一刻,温浅觉得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耻辱的时刻,她绝望地闭上眼,在心里想着陆景洵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眼泪无声地润湿了枕头。    第55章 庆幸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皖贵人驾到!”   温晴正阖眸躺在软榻上, 想着等这件事成功之后如何才能打发掉谢和, 这道突如其来的通传直接将她冷汗下了出来。   她这风别苑又不是什么热闹地方,哪里装得下这么多尊大神, 当即慌慌张张地从塌上起身, 谁知腿一软竟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一旁的婢女也被吓得六神无主,见温晴摔倒, 赶紧过来将她扶起,有些焦急地问到:“美人,我们是被发现了吗?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温晴恨恨地瞪了婢女一眼,说到:“看看你这副失了魂的模样, 就差在脸上写着‘快来抓我’四个大字了。”说罢,甩开婢女的手,往门口走去。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参见姐姐。”   太后其实算不得太喜欢温晴,而且在来之前已经在心里将她当做对温浅心怀不轨的人,所以此时并不领她的情,冷哼一声, 对着身后地侍卫道:“给哀家搜, 每一间屋子都不要放过。”   “是!”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温晴见一群侍卫粗鲁地一间间推开房门,顿时慌了,带着哭腔问到:“太后这是做什么?”   太后像是没听到温晴说话一样, 冷冷地将头扭到一边,反倒是皖贵人上前拉着温晴的手,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安慰道:“妹妹不必担心,太后只是听人说有刺客掳走了南安王妃,放心不下。”   一句话,成功将温晴最后一点希望打碎,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想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启禀太后,找到了。”没一会儿,就有侍卫来报,说是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发现了南安王妃。   太后瞪了面如死灰的温晴一眼,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解释吧”,便跟着侍卫往后院走去。   刚刚谢和的手正要碰上温浅的衣服,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本就是做贼心虚,谢和赶紧跑到窗边查看情况,就看见一众侍卫气势汹汹地进了后院。   躺在床上的温浅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刚刚没有丝毫神采的眼里瞬间又满是生机,这是代表她还有机会见到陆景洵吗?   看到那些侍卫的那一刻谢和就猜到许是温晴的计划被人发现了。   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不是他和温晴能够承担的,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躺在床上那个女人,是她害得温晴进宫成了皇上的女人,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如果他的阿晴死了,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够活在世上?   谢和红了眼,盯着温浅的目光中带着杀意,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逼近温浅。   温浅没想到谢和竟然如此偏激,眼见泛着冷光的匕首直直地冲着自己的胸口刺下来,温浅拼劲全身力气往旁边挪了一点,然后那把匕首插进了床板里,而温浅也随着动作摔倒在床下。   许是刚刚那一瞬的动静太大,谢和话还没来得及将匕首□□,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紧接着就有侍卫冲上来将他扣下了。   温浅突然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躺在地上无声地笑了,真好,她还能见到陆景洵。   没多久太后也到了,看着躺在地上略显狼狈的温浅明显吓了一跳,赶紧示意身边的陈姑姑将温浅扶到床上,又叫了人赶紧去请太医。   侍卫都已经退了下去,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太后、皖贵人和几个婢女,而太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医和温浅身上,丝毫没注意到皖贵人那张有些的得意的脸。   太医从温浅的床边起身,朝着太后作揖道:“太后不必担心,王妃这是被奸人下了软筋散,我去开一副解药给王妃服下即可好转。”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安抚地拍了拍温浅的手,说:“好孩子,没事了,别怕。”   温浅湿漉漉的眼睛转了转。   等陆景洵从城外军营赶到的时候,吃过解药的温浅已经好多了,已经有了力气说话,此时正同太后讲着早上发生的事情。   太后的脸完全可以用乌云密布来形容。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陆景洵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在一干人中寻着温浅的身影,见温浅正躺在床上,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赶紧快步走到床边。   温浅显然也看到了陆景洵,憋了那么久的害怕、恐惧、委屈以及思念在这一刻统统爆发,眼泪倏地就流了出来。   太后知道温浅刚刚经历了些什么,也知道这对小夫妻定是有话要讲,当即起身将空间让给陆景洵,招招手示意皖贵人一起出了房间。   见房间里没有了外人,温浅也不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还不停地对陆景洵重复着“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景洵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他刚刚在路上只听到安公公说温浅有危险,所以想也没想快马加鞭赶到宫里,不过温浅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他不停地替温浅擦着脸上的泪水,可温浅就像是水做的一样,脸上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陆景洵索性低头吻了上去,一点点舔舐掉温浅脸上的泪水。   好半晌后,哭累了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地往外冒,手里紧紧攥着陆景洵胸前的衣料,像是一朵脆弱的娇花攀附在陆景洵身上。   温浅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哑着嗓子问陆景洵:“如果我不干净了,你还会要我吗?”   因为刚刚哭得太久,温浅说话的时候身体还不断地抽着,惹得陆景洵好一阵心疼。   陆景洵多聪明的人啊,就这一句话,他已经大概能猜到温浅这一上午都遭受了些什么,当即冷了脸,沉声问到:“谁欺负你了?我这就去宰了他!”   说着,就要起身。   温浅的手依旧紧紧拉着陆景洵的衣服,感受到胸口的一小道阻力,陆景洵安抚地吻了温浅一下,说:“乖,我等下就回来。”   温浅依旧没有放手,对着陆景洵摇摇头,片刻后闭上眼,痛苦地说:“如果我不干净了,我就不要你了。”   声音不大,陆景洵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话里包含的决绝,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们晚来一步,也许他现在见到的就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了,而不是这个会哭会笑会对着他撒娇的温浅了。   陆景洵没有再执意要离开,而是弯腰揽着温浅的肩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生怕一松手温浅就会从她眼前消失。   怜惜地吻着温浅的唇,用舌尖一点点描摹着温浅的唇形,许久之后他撬开温浅的贝齿,发了狠地吮吸着温浅的丁香小舌。   两个人温存了许久,直到温浅的情绪的渐渐平复下来,陆景洵才微微松开她,看着温浅的杏眼,一字一句地说到:“阿浅,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想到轻生。”   温浅迎着陆景洵的视线,没有说话,她知道如果再来一次,倘若今天真的在这里失了身,她依旧会选择了断。   猜到了温浅的想法,陆景洵轻笑一声,说:“温浅,如果你死了,那我绝对不会独活。”   许是觉得这句话的力度还不够,片刻后陆景洵又补充到:“我——说到做到!”   温浅被陆景洵这一席话震撼到了,她不敢再去看陆景洵的眼睛,而是默默垂下了头,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给陆景洵答复。   好在陆景洵也没有逼她,而是决定给她足够的时间想清楚。他抚了抚温浅的脸,用袖子替她将留在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说:“走吧,太后和皇上应该在等着我们了,有些小人还是早些处理掉了的好,省得以后再生祸害。”   温浅点点头,这次温晴的行为的确是触到了她的底线。   陆景洵扶着温浅走到风别苑前厅的时候,就看见温晴和谢和齐齐跪在地上,像是两条被人唾弃的狗。   太后看见他们两个,示意他们在一旁坐下,冷眼看向跪着的人,说:“温晴你给哀家好生说道说道,你今天的举动是何用意。”   “太后,我……”话到嘴边,温晴突然无力地笑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这里所有的人都偏向温浅,都护着她,为了她来与自己作对。温浅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被他爹捡回来的小野.种罢了。   思及此,温晴也顾不得这件事对温之延、对温家有什么影响,一心只想着不能让温浅好过,无所谓地大笑了几声,咬牙切齿地环顾着四周,然后指着温浅说:“你们以为你们护着的这个人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野.种而已。哈哈哈……”   此话一出,除了温浅和陆景洵,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不过皖贵人是抑制不住的开心,而太后和皇帝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太后从首座上站起身,死死地看着温晴那张狼狈的脸,沉声问到:“你说什么?”   不过温晴既然已经豁出去,也就什么都不怕了,看着太后那张几乎快要撕了她的模样,冷哼一声,说:“我说——这个被南安王爷当做珍宝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温家三小姐,不过是外面不知打哪儿来的小野.种。”    第56章 相认      屋里除了清浅的呼吸声, 久久没有人说话。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 将原本大开着的门“砰”一声关上, 片刻后又被吹开, 风别苑自修建好以来已经有些时候了,加上中间好长一段时间没住过人, 这门竟然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窗边悬着的一串玛瑙风铃也在风的肆虐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只是听上去有些讽刺的意味,冷眼看着这一出肮脏又愚蠢的闹剧。   温浅靠在陆景洵怀里, 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明明还是下午时分,在漫天沙尘的遮蔽下已经隐隐开始昏暗起来了。   梅落雪以前同温浅讲过,这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终究是要变天了, 温浅不动声色地长叹一口气,这一声轻叹里夹杂着太多的情绪,说不清是因为以后终于不用担心身世被揭露的轻松,还是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雪的担忧。   许是感受到温浅的担心,陆景洵揽在温浅肩头的手轻轻握了握,无声却给了温浅足够的安全感。   温浅抬头,看着陆景洵深邃的眼眸,浅浅一笑。   整整一个屋子的人, 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人可能就是太后了, 她疼爱陆景洵,也喜欢温浅。她今日能坐上太后这个位置,无非是看得比大多数人透彻, 所以她也明白,如果有些事情的本质改变了的话,连带着喜爱都不会单纯了。   她闭了闭眼,抬手揉着有些胀痛的额角,片刻后睁开眼,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太后抬眸看了眼短暂惊讶过后就一脸平静的皇帝,对着一旁的安福吩咐道:“即刻去传温丞相和他的夫人。”   待安福领旨后,太后转身看着正依偎在一起的温浅和陆景洵,沉声问到:“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温浅垂着眸子,小幅度地点点头。   “放肆!”太后震怒地将手边的茶盏扔到温浅和陆景洵脚下,“我是将温家小姐许配给景洵的,温家瞒着我将你嫁过去,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   温浅张了张唇,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陆景洵拦下。   他松开揽着温浅的手,上前一步跪在太后面前,说:“太后息怒,阿浅在嫁给我之前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陆景洵不说还好,一解释反倒让太后更加生气:“这么说你也知道这件事?枉顾哀家疼你这么多年,这种事情你们合着伙将哀家蒙在鼓里?”   这件事情毕竟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陆景洵知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尤其是太后此时还大动肝火,他不动声色地给一旁好整以暇看戏的皇帝递了个眼色。   接收到某人求救信号的皇帝轻笑一声,起身走到太后身边,轻轻替她顺了顺气,劝说道:“母后先消消气,这么些年景洵什么脾气您能不知道吗?他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不妨先听听他的解释。”   闻言,太后转脸去看皇帝,语气不善地问到:“你也知道?”   给陆景洵当和事佬的皇帝没想到自己会被冤枉,怕被迁怒遂赶紧摆手道:“儿子发誓是今天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还望母后明鉴。”   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太后作为他的母亲再怎么样还是会顾忌着他的面子,索性深吸了一口气,轻哼一声坐回椅子上,冷眼看着陆景洵:“那你就说说看,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温浅真正的身世是什么?”   陆景洵回头看了眼温浅,给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看向太后,说到:“是。”   “阿浅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想必太后和皇上都知道,在阿浅嫁给我之前,一直常住在落雪山庄,并未养在丞相府。”   太后的确是知道这件事,当初她知道温家是让温浅嫁给陆景洵时,还颇有微词,心里下意识觉得这养在庄子上的小姐定不如长在丞相府的小姐。   她点点头,示意陆景洵继续说。   “据我所知,阿浅自右就没有得到过沈氏以及温丞相的疼爱。在温晴进宫之前,沈氏要求阿浅替她在您面前美言几句,阿浅拒绝了,沈氏也因此恼羞成怒失口说出了阿浅并非丞相之女。”   温浅不是丞相府的血脉,却能自幼落在温之延名下,想来故事也不会简单。太后打断陆景洵的话,问到:“那温浅是何人?”   不等陆景洵开口,温浅在他身边跪下来,既然今天这件事瞒不住,那便由她亲自来说吧。而且当初她娘想要逃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可是兜兜转转她还是纠缠了进来,所以这个节还是她亲自来解开更为合适。   她迎着太后的视线望去,说到:“温浅的娘亲想来太后也认识。”   太后有些意外。   “太后还记得您第一次见温浅时将温浅错认成了您的一位故人吗?”   在座的除陆景洵以外的所有人都被温浅这两句话给惊住了。   温晴一直以为,温浅不过是她爹一时心软收养的一个可怜蛋,根本不值得她放在眼里,甚至连皖贵人也这样认为。而且她们想着若是温浅身份低贱,自然就配不上陆景洵,十有八九会被休掉,这样一来她们也能出一口恶气。   可是如果温浅的娘亲是太后的故人,那么所有的一切就要另当别论了。   经温浅一提醒,太后也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她第一次见温浅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极了如妃,尤其是那双眼波流转的眸子,只是看着就觉得百媚从生。   可是当初温浅的确是从丞相府出嫁的,加上她自己也否认了,太后便觉得可能只是巧合,之后便没再往这方面想过,如今看来,温浅真的有可能是如妃的女儿。   温浅看着太后,见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估摸着她应该是想起来了那件事,顿了顿,说道:“我娘亲便是沈若如,也就是当年的如妃娘娘。”   猜到和亲耳听到温浅承认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太后不敢相信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颤抖地握住温浅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问:“你当真是如妃的女儿?”   温浅点头:“是落雪姑姑告诉我的,她说她是我娘亲的贴身婢女。”   一滴泪水从太后地眼角落下,果然天下没有这么碰巧的巧合,她当初应该坚持去求证一下,说不定就能早些与温浅相认。   当年如妃怀着身孕逃出了皇宫,先帝派人整整寻了大半年都没有个人影,最后在城外的山上找到了她从不离身的手镯,上面沾着血迹,派去的侍卫回来说如妃极有可能被山上的野兽给吃掉了,所以先帝这才死了心,在皇陵给她立了衣冠冢。   太后颤抖着手抚上温浅的脸:“好孩子,当初你娘亲救过我一命,于我有恩,今后我一定替她好好照顾你。”   温晴万没想到事情如今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设计温浅不成,反而甚至替她做了嫁衣,如今将自己的前途搭了进去,说不定温浅日后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而她则是永远的阶下囚。   思及此处,温晴恨恨地等着温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她今天的一切都是温浅造成的。   “启禀太后,温丞相和他夫人已经到了。”是安福,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屋里的情势。   太后放开温浅的手,调整好自己情绪后示意她坐下,然后没好气地对还跪在地上的陆景洵说:“你先起来吧,欺瞒哀家账日后在同你算。”   陆景洵无声地扬扬唇,听太后这口气,就知道他和温浅是没事了,起身后说到:“谢太后谅解,事后景洵一定自己去领罚,绝不劳您费心。”   懒得搭理陆景洵这番哄自己开心的话,太后对着安福道:“宣他们进来吧。”   “是。”安福躬身退出房门,示意温之延进去。   温之延并不知道太后十万火急地召自己进宫所为何事,但在来的路上他右眼皮一直跳着,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刚领着沈氏进门,就看见了狼狈跪在地上的温晴。但毕竟在朝堂上斡旋了这么多年,温之延依旧面不改色地对着太后和皇帝行礼。   看见温之延和沈氏,温晴觉得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委委屈屈地对着他们唤了声:“爹爹,娘亲……”   沈氏当即心疼地上前去揽过温晴,关切地问:“阿晴,这是怎么了?”   温之延看了眼地上的母女二人,问到:“太后召臣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事到如今,温之延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太后冷笑一声,问到:“不知丞相可还记得当年的如妃娘娘?”   温之延和沈氏同时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坐着的温浅。   对这对夫妇的反应还算满意,太后继续道:“那想来丞相也一定记得先帝花了不少精力寻找如妃的事情吧。”   闻言,温之延赶紧拉着沈氏跪在地上:“太后明鉴,那个时候臣的确不知道如妃在哪儿。”   沈氏也猜到纸包不住火,温浅的身世终究还是没能瞒住,赶紧补充道:“是啊,太后明鉴,是后来如妃娘娘主动寻了相爷我们才知道她在哪里的。”   太后本以为温丞相一家对他们还算忠心,没想到竟将这样的秘密瞒了这么多年:“这样说来,你们早就知道温浅是皇室血脉了?”   温之延背上直冒冷汗,他想了想,决定将所有的错都推究到沈如若身上:“这么多年来臣也是被逼无奈,当初是如妃娘娘苦苦哀求臣一定要收留她的女儿,并答应她永远不说出去。”   “永远?”太后冷笑一声,“可是丞相似乎也并没有守住与如妃的约定啊?”    第57章 过年      世界上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 也只有死人不会争辩。   然而这个道理不只是温之延明白, 况且在太后的心里本就是偏向如妃和温浅的, 自然看温之延和沈氏更加不顺眼。   温之延跪在地上不知如何答话, 连带着沈氏也开始担忧起来,况且瞧着这局势想来温晴应该是挑起这件事的人。   晾了他们半晌, 太后端起婢女重新端上来的香茶喝了一口, 才转身去问皇帝:“皇帝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这本就是上一辈的恩怨,又是些后宫纷扰, 皇帝想了想,将球踢回给太后,说:“这件事就由母后拿主意吧。”   太后点点头,看了眼瑟缩在沈氏怀里的温晴和一旁跪着的谢和, 刚刚消下去的气又冒了出来。   “虽然丞相欺君罔上,瞒下了温浅的身世,但念在你们将温浅抚养长大,便将功补过吧。”   “谢太后娘娘恩典。”温之延松了一口气,赶紧磕头谢恩。   “但是!”太后顿了顿,接着说,“温晴在宫中私会外男,有意残害皇室血脉, 今日起打入冷宫, 永远不得迈出宫门一步。”   太后的声音在温晴听来犹如罗刹,一字一句地凌迟着她。   她赶紧拉住沈氏的手,惊恐地说到:“娘, 你快救救我!阿晴不想去冷宫……”   沈氏也慌了神,刚刚听太后说绕过温家,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打住,没想到温晴竟然胆大包天地犯下了这样的罪孽,可是这毕竟是她女儿,她爬到太后脚下,拉着太后地裙摆,哀求道:“太后明察啊,阿晴一时鬼迷心窍,求太后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抬脚踹开沈氏,太后看着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谢和,道:“至于他,罪应至死,但念及皇帝仁慈,便永远发配边疆吧。”   实在是不想再见到这群碍眼的人,太后挥挥手,吩咐一旁的侍卫:“将人都给我带下去。”   当初沈氏撺掇着要温晴进宫的时候温之延就不同意,温晴自幼什么脾性他门清,不光善妒还没什么脑子,但沈氏执意如此他也不便阻拦,谁知这刚进宫没几天就把温家推进了火坑。   见温晴和谢和被押走后,沈氏还在那里哭哭啼啼地求着太后和皇帝,怕沈氏惹恼他们,温之延赶紧拉了沈氏出了风别苑。   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太后冲着温浅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看了眼陆景洵,温浅起身走到太后身边,握住她伸向自己的手。   “阿浅,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了,你现在是先帝嫡亲的血脉,也是皇帝嫡亲的妹妹。”   温浅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既然你是皇室血脉,自然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所以哀家想昭告天下,封你为平南公主。”说罢,许是怕温浅不同意,太后又补充道,“如此一来,便没人说你配不上景洵了,反而是景洵高攀了你。”   温浅闻言轻笑了一声:“太后,其实我不在意别人说我是否高攀了陆景洵,只要他在心里认可了我就好。”   听温浅这么说,太后以为她是要拒绝册封公主这件事,刚想拧眉继续劝说,就听温浅说:“关于册封的事就听太后安排吧,温浅悉听尊便。”   见温浅还算开窍,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片刻后想到什么,说:“从今日起,你就改口叫我母后吧,如此听上去也更亲近些。”   太后是真心疼她的,哪怕在还不知道她是沈如若女儿的时候,所以温浅也是打心眼里同她亲近,况且如今既然要认祖归宗,唤她一声母后也是合规矩的。   温浅微微倾身环住太后的手臂,甜甜地唤到:“母后,以后阿浅都听您的。”   果然,刚刚因为温晴还黑着脸的太后转眼间被哄得眉开眼笑。   从宫里回到南安王府,温浅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陆景洵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拽着他的手。   感受到温浅的依恋,陆景洵突然站住,不再继续往前走。   一直低着头的温浅没有注意到他突然停下,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两个人紧握着的手拉了回去,温浅疑惑看向陆景洵。   陆景洵微微用力将温浅拉近怀里抱住,然后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温浅愣了一瞬,然后抬手抱住陆景洵精瘦的窄腰,周围是她熟悉的味道,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半晌后,温浅将头埋在陆景洵怀里,闷声说到:“陆景洵,我们现在应该在冷战?”   有些时候,陆景洵实在搞不懂温浅的心思,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竟然还给他想着冷战。嗤了一声,陆景洵语气不太好地回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温浅想到今早他一声不吭就走了,心里有些不爽:“明明就有,昨晚上开始我们就在冷战!”   “那只是你单方面地认为而已。”陆景洵抬手捏住温浅小巧精致的耳垂,轻轻捏了捏。   在陆景洵的挑.逗下温浅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挣扎着抬手将陆景洵的大掌拍开:“你明明也在跟我冷战,早上一声不吭地把我一个人扔在府里。”   这个小丫头倒是记仇,陆景洵无奈地轻笑一声,解释道:“今天一早胡狄那边送来了一批马,我得亲自过去看看,我走的时候你还在会周公。”   温浅轻哼一声,不接话。   陆景洵扶着温浅的脸将她从怀中拉出来,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同她纠缠,索性直接低头覆上温浅嫣红的唇,轻轻啃咬着。末了,陆景洵趁温浅不注意,舌头灵活地钻进她嘴里,和她的丁香小舌纠缠着。   直到温浅软在自己怀里,陆景洵才松开她,餍足地笑问到:“还冷战吗?”   温浅嗔视他一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看来温浅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陆景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弯腰一手揽着温浅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天还未黑,周围时不时还有下人路过,温浅被陆景洵抱在怀里,下意识挣扎着:“陆景洵你干什么?大白天的,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陆景洵被温浅的反应逗笑了,他低头在温浅额头上落下一吻,心情愉悦地说到:“你不是想同我冷战?这就是冷战的下场。”   “你快放我下来,你到底想干嘛?”温浅忍不住握着拳头往陆景洵肩上招呼上去,但是终究还是不忍用劲。   “想干什么?”看着温浅明知故问的模样,陆景洵的眸子暗了暗,凑近她耳边,“当然是白日宣.淫啊。”   说罢,陆景洵抱着温浅快步走回了别亦居,将温浅放到床上,接着覆了上去,用最亲密的姿势拥着这个他深爱的女人。   ——   转眼到了新年,温浅早早地就指挥着下人将南安王府的回廊、门前挂满了红灯笼,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王府第一次有了过年的氛围。   下人们都忍不住议论,这王府有了女主人就是不一样了。   当初温浅身世大白的时候太后就决定早日将她册封为平南公主,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温浅是堂堂正正的皇室血脉,所以特意在年前选了个吉日。   如今温浅身份不一样了,走在王府中,下人都忍不住悄悄打量她,好在她也不在意这些,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无非是出于好奇,所以爱打量就打量吧。倒是陆景洵不爽自家媳妇被人多看了几眼,吩咐下去说以后谁在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就自己去领罚。   果然,下人们安分了不少,甚至在走路的时候都是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生怕冒犯了温浅。   除夕夜,温浅提前吩咐厨房准备好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里面还有几道菜甚至是由她掌勺。   温浅从小到大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一来是觉得麻烦,二来是她真的不喜欢厨房里浓重的油烟味。   不过好像和陆景洵在一起之后,她就总想着想要多给他一点惊喜,想多为他做一些事情。为了这几个菜,她跟着厨房的伙夫学了好几天,期间糟蹋了不少食材,才做出今天这样能入眼的模样。   陆景洵今日又去城外军营,直到天要擦黑才回到王府。   见温浅乖巧地坐在桌前等着自己,陆景洵弯唇一笑,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拿过温浅面前的碗,陆景洵给她盛了一碗奶白色正冒着热气的鲫鱼汤,这才动筷。   温浅眨着湿漉漉的杏眼满怀期待地望着陆景洵,指了指一盘看上去有些黑乎乎的糖醋鱼,说:“你尝尝这个嘛!”   陆景洵从善如流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还没有来得及细嚼,就吐了出来。   “不好吃吗?”温浅有些紧张。   陆景洵这才意识到这盘卖相不怎么样的鱼大概是是出自温浅之手:“你做的?”   温浅委屈巴巴地点头。   “有点咸,你是不是把盐当成糖了?”陆景洵摸了摸温浅的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下厨这种事情的确不适合温浅,而且他也觉得温浅没必要委屈自己给他洗手做羹汤。   温浅闻言自己尝了一口,果然是难以入口的味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陆景洵,说:“那你今天先吃别的吧,我下次重新做给你吃。”   抬手捧着温浅秀气的小脸,陆景洵在她鼻间上亲了一口,神色温柔地说到:“你最好吃,下次你把自己准备好让我吃你就够了。”    第58章 马瘟      新年第一天, 陆景洵难得没有事情要处理, 日上三竿了依旧从背后拥着赖床的温浅不愿起来, 心里被塞得满满的。   昨夜用过完善后, 陆景洵以消食为理由,磨着温浅翻来覆去折腾到深夜才放她去睡觉。   垂眸看了眼温浅露在被子外面的香肩, 陆景洵觉得那里似乎又隐隐躁动了起来。他低头吻上去, 伸出舌尖痴迷地舔舐着,手也不安分地顺着温浅的腰线往上走, 直到握住那一团触感极佳的雪峰。   还未清醒过来的某人难耐地轻哼一声,不难听出,温浅的嗓子隐隐有些沙哑。陆景洵轻笑一声,自己昨晚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将温浅压在身下,看着她有些发红的眼眶,不停地让她唤自己的名字。   陆景洵的动作依旧没停下来,温浅的睡意被他弄得越来越淡,片刻后睁开眼,意识到陆景洵在自己身上点火,温浅没有犹豫地弯腿往后踢去,暗含警告地叫他的名字:“陆景洵!”   谁知陆景洵就像没听到她话里的警告似的, 握着那里的手不停地揉捏着, 心情颇好地回她:“浅浅,我在。”   温浅被陆景洵折磨得越来越难受,但是感受到腿根还有些胀痛, 温浅抬手拍开陆景洵作乱的大掌,裹着被子从他怀里滚到床的最里边,然后警惕地看着他。   无奈地轻笑一声,想到自己某处此时正昂首提胸,陆景洵抬手就要去拉温浅的手腕:“阿浅,来,给我。”   像是预料到陆景洵会强迫自己,在陆景洵手伸过来的一瞬间,温浅灵活地从床上蹦起来,跨过陆景洵的身体跳下床,拉过一旁架子上的衣裳披上,对着陆景洵做了个鬼脸,颇为挑衅地说到:“王爷还是自己解决吧!”   说罢,一溜烟跑进了净房,迟迟不肯出来。   陆景洵看着温浅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咬牙切齿地冷笑一声,在心里下定决定晚上一定要某人付出代价。   温浅在净房里磨蹭了许久,估摸着陆景洵该是差不多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就见陆景洵果然已经穿戴好,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和刚刚在床上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忽视掉陆景洵黑着的脸色,温浅对他讨好地一笑,快速地从他面前跑进里屋,选了件浅粉色的对襟襦裙穿上,又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化了个妆这才出去。   陆景洵还坐在太师椅上候着她。   温浅缩了缩脖子,谄媚地问到:“你今天没有事情处理吗?”   嗤笑一声,陆景洵将温浅拉到腿上抱着,似是为了报复低头狠狠地吻着她,直到温浅捶着他的胸口求饶,陆景洵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温浅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抱怨到:“我才涂上去的口脂都被你吃掉了!”   陆景洵神色危险地眯了眯眸子,温浅果然噤了声,乖乖地去将口脂重新涂过,问陆景洵:“我们今天做什么?”   勉强满足的男人抬手摸了摸还残留着温浅气息的唇,说:“新年了,带你去给爹娘上一炷香,让他们亲自见见儿媳妇。”   温浅有些吃惊地望着陆景洵,片刻后浅笑着握住陆景洵的手,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给爹娘上香。”   南安王是先帝特封的外姓亲王,所以死后并不能葬在皇陵,而是需要另选墓地。当年老南安王特地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说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将他的尸骨葬在那里,因为生前见过了太多杀戮,希望死后可以清清静静的。   陆景洵带着温浅赶到老南安王的墓地时,已经是午时了,冬日的暖阳洒在身上,温浅觉得整个世界都柔和了起来。   她用力握了握陆景洵的手,怕他难过,所以她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自己会一直陪着他。   陆景洵低头看了温浅一眼,将她牵到目前,掀开长衫跪下:“爹、娘,我带着阿浅来看你们了。”   温浅也跟着陆景洵在他身边跪下,安静地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将路上采的一束花儿放到墓前,说:“爹、娘,我是温浅,景洵的王妃。”   无声地揽住温浅的肩,陆景洵说到:“阿浅的前半生并不算顺遂,今日带她来拜祭你们,是希望你们可以在天上替我保佑她后半生平安喜乐。”   温浅将头靠在陆景洵肩上,浅笑着说:“爹、娘,我以后一定会替你们好好照顾景洵的,也会一直陪着他度过这一声。”   一阵风拂过,树枝上的雪被抖落下来,落在温浅和陆景洵的肩上,温浅有些惊喜地仰头去看陆景洵,说:“你看,一定是爹、娘听到我们的话了,在回应我们。”   陆景洵神色温柔地看着温浅点点头。   又在这里待了半晌,末了陆景洵将一壶酒洒在墓前,牵着温浅起身离开。   两个人见天色还早,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城外的军营转了转,毕竟这种喜庆的节日里还有很多将士戍守在军营里,没有机会回家与家人团圆。   慰问过军营里的将士,陆景洵拉着温浅散步到了马场。这里的马场分为两个部分,一边喂着的是成年的骏马,随时能够上沙场与敌军厮杀,而另一边是一些还未长大的小马驹。   温浅有些欣喜地看着这几百匹小马驹,觉得它们有些可爱,她松开陆景洵的手凑到马厩边,拾起一把干草去喂它们。   不知是不是因为温浅身上的味道太过陌生,她刚将那把干草递到一匹枣红色马驹身边,那匹马驹突然发狂一般嘶鸣起来,暴躁地甩着头想要挣开脖子上的绳子,甚至激怒了旁边好几匹马驹。   见情况不对,陆景洵赶紧上前将温浅拉进自己怀中,不出片刻,最先发狂的那匹马驹就挣断了绳子,冲出了马厩。   温浅后怕地拍着胸口看向脱缰的马儿,但很快它就被赶来的马倌制住了,马倌将那马驹安抚好后,牵到温浅和陆景洵跟前:“卑职失职,让王爷和王妃受惊了。”   温浅挥挥手示意没有大碍,看着此时正不耐烦地喘着粗气的马驹问到:“它没事吧?”   “启禀王妃,想来这畜生只是不小心受了惊,没有大问题。”   闻言,温浅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打量着那匹马,心里琢磨着什么。   见温浅心不在焉的模样,陆景洵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索性也不在外面久留,带着她回了王府。   看着陆景洵牵着自己往别亦居走,温浅停住步子拽住他:“先去趟承言阁吧,我有事情需要求证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何事?”陆景洵有些疑惑,但还是依了温浅抬步向承言阁走。   温浅摇摇头:“只是个猜测,等等证实了再告诉你。”   温浅记得之前她在陆景洵的承言阁打发时间时,无意间在书架上翻到过一本记载如何养马的书。   凭着记忆寻到那本书,在陆景洵探究的视线里一页页快速翻看过去,这样翻了数十页之后猛然停住,仔细看起上面的内容来。   书上写到患有马瘟的马有时会十分狂躁,有时又会十分木楞,而且被毛粗糙,鼻头干燥且鼻液增多,奔跑的姿势看上去也有些怪异。这完全和今天看到的那匹马驹的表现一模一样。   温浅下意识地拉了拉陆景洵的袖口,将书册举到他面前,指着那段话示意他看。   陆景洵果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片刻后温浅抬手抚平陆景洵的眉头,轻声问到:“那批马驹是哪里来的?想来应该不会是在这里染上的马瘟。”   陆景洵冷笑一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之前大败胡狄,进贡这批马驹子是他们降书上的条件,前些日子刚刚送过来。”   “按照道理,这样的马匹送来之前不是会有专门的马医进行检查么,怎么会没有发现?”温浅低头思考着,忽然她想起什么,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陆景洵,“你说会不会是温之延搞的鬼?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他之前找过兵部尚书白大人,然后白大人就翻看了关于粮草马匹供应的册子。”   温浅其实是没有资格干政的,但一想到若是这批马真的出了问题,最后还是会惹得陆景洵头疼,就忍不住担忧。   经温浅一提醒陆景洵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之前看过那些册子没有问题,但如果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是想在了解以前粮草马匹的供应情况然后在之后的马匹上动手脚呢?   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幸亏温浅今日有所察觉,若是继续发展下去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甚至很有可能连这临安城的人都不能幸免。   俯身亲了下温浅的额角,陆景洵说到:“阿浅,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了。我现在再去趟军营,若是回来晚了就不用等我了。”   温浅拉住陆景洵的手:“干嘛说谢谢,你忘记我说过要为你分忧的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陆景洵低头见温浅神色认真地看着他,知道若是今天不答应温浅她肯定不会罢休,索性轻笑一声,回握住她的小手:“走吧,带你一起去。”    第59章 谋划      南安王爷和王妃的去而复返明显让马场的下人们都吃了一惊, 之前安抚住那匹小马驹的马倌见状赶紧迎上来问到:“王爷和王妃是有什么事吗?”   陆景洵一直握着温浅的手, 站在马场门外远远地望着里面的马厩:“马场中可有马医?”   “有的有的, 只是如今过年了, 马医昨日都已经告假回家了。”马倌不知道陆景洵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是何意,只能如实回答。   按理说这么大一个马场不可能只有一个马医, 陆景洵闻言沉吟片刻:“所有马医都告假了?”   “是。”马倌其实也觉得奇怪, 马场原本有三个马医,哪怕是过年也应该留下一个来, 以防万一有什么突然的情况发生,可是这三个人昨日齐齐离开,还异口同声地说就过年这几日不会有什么事的。   温浅闻言看了陆景洵一眼,连她都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了。   握了握温浅柔弱无骨的小手, 陆景洵道:“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说罢,似是怕温浅拒绝一样,松开她就往马场里走去。   温浅愣了一瞬,随即赶紧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陆景洵无奈地停了步子,转头去看温浅,刚想说什么, 就被温浅笑着打断:“我跟落雪姑姑学过医术, 虽然不太精通,但好歹还是把你救活过的。”   温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景洵的表情,见他没有反驳自己, 继续说到:“其实医马和医人应该差不多,让我进去看看吧,肯定比你这个门外汉要好一些。”   温浅说得不无道理,而且温浅这番话虽说得没什么气势,但陆景洵知道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向来只有他妥协的份儿,所以最终点点头应下她。   但是在温浅进门的前一刻,陆景洵将她拉住,从她的袖袋里摸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塞到温浅手里,道:“遮住口鼻。”   温浅识趣地点点头,她知道要是自己拒绝陆景洵绝对做得出来将自己留在外面的事。   看着王爷与王妃之间有些莫名的对话,马倌直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当即略带忐忑地问到:“敢问王爷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陆景洵瞥了他一眼,一边拉着温浅走在前面一边解释:“下午那匹冲撞了王妃的马,我们怀疑它患了马瘟。”   马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他在军营里养了这么多年的马,深知陆景洵这句简单的话后有多大的后果。   不愿再废话,陆景洵直接道:“带我们去看下午那匹马驹子。”   “是,卑职这就带王爷、王妃过去。”说罢,马倌悄悄擦掉额头上被惊出的冷汗。   天已经黑了,一行三人举着灯笼走近马厩。果然,下午那匹马此时看起来更加颓唐,孤零零地缩在马厩角落里,垂着头无精打采的。   温浅下意识地凑近了些,想到下午那一幕,陆景洵有些后怕地拉住她。知道陆景洵地担忧,温浅转身对他点点头,示意不会有事的,这才松开他的手继续马厩里走去。   马厩的味道有些难闻,就连陆景洵都有些不虞地皱了皱眉,可是平时娇滴滴的温浅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站在那匹小马驹身边细细打量着它。   不知是不是下午没有细看,此时一走近温浅就发现那匹马的面容一看就不正常。马驹子双眼无神,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眼白此时正泛着黄,有些厚实的嘴唇看上去也不是惯常的红色,而是微微发紫,见温浅靠近,甚至下意识地往栅栏那边瑟缩。   片刻后温浅退出马厩,走到陆景洵和那马倌身边,道:“我们没什么经验,仅凭书上写的东西还不敢断定这马就是患了马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不正常,你先把那匹马和其他的隔离开来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那马倌说的,听了温浅的话马倌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没有耽搁将那匹马驹牵走了。   温浅和陆景洵对视一眼:“我们再去看看别的马,如果是那些人的阴谋,我猜肯定不只这一匹马有问题。”   陆景洵点点头,举着灯笼跟在温浅旁边沿着围马厩的栅栏往前走。   这一圈看下来,果然他们发现了整整二十匹马有问题。   刚刚去送第一匹马的马倌已经回来了,此时胆战心惊的跟在陆景洵和温浅身后,虽说自己不是马医,但好歹养了这么多年马了,丝毫没有察觉出异常,反而是王爷和王妃,仅仅来了一次就发现那马有问题。   “这一批马都是从胡狄送过来的?”陆景洵的声音已经没有温度了。   这战马是沙场上不可缺少的角色,难以想象若是他们今日没有发现,等再拖上几日,这里所有的马都患上马瘟会发生什么,至少光是从兵力上明昭国就会被大大削弱。   “是,这些马驹子都是前几日刚从胡狄送来的,王爷之前还来看过。”   这马送来那日正是温浅在宫里出事的日子,陆景洵当天一早就赶到了军营,不过关于两国马匹交接这件事并不是他在负责,约摸着是兵部那边。   在马场再留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当下之急应当是弄清楚这件事究竟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是所有都只是一个意外。   陆景洵吩咐马倌密切注意马场的情况,若是有什么异常赶紧去向他禀报,便牵着温浅出了马场,对候在外面的陆行说到:“你赶紧去太尉府将谢大公子请到王府。”   温浅知道这件事的紧急,所以也没耽搁陆景洵的时间,到了王府之后就乖巧地回了别亦居,不过临别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陆景洵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陆景洵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顺便趁着没人注意这边在温浅的腰上摸了一把才将人放回去。   陆行和谢瑜的效率也不低,陆景洵到承言阁后刚饮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陆行领着人进来了。   上次谢和不知好歹冲撞温浅之后被太后发配到了边疆,谢瑜心里是有些感激陆景洵的。毕竟他这个庶弟跟他不对盘,也没什么用处,尤其是他那个姨娘,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整日在太尉府里耀武扬威对他娘丝毫不敬重。如今没了这庶弟碍他的眼,那姨娘也一夜之间没了主心骨蹦跶不起来了,谢瑜觉得府里的空气都清新了些。   所以如今为陆景洵办起事来谢瑜倒是更加尽心了。   谢瑜在案几前站定,对着陆景洵拱手作揖:“王爷大过年的如此急着叫我前来可是有事?”   陆景洵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谢瑜坐,然后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   “今日我去了军营的马场。”陆景洵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紧紧盯着谢瑜。   谢瑜也是个聪明人,早些年跟着他爹上过战场,近几年在官场上混得也是如鱼得水。就凭陆景洵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就知道是出了事。   “胡狄新送来的那批马有问题?”   陆景洵微微点头:“我和温浅怀疑那批马中有马瘟在蔓延。”   闻言,刚刚还一脸轻松的谢瑜眯了眯眼,这寒冬腊月的有马瘟蔓延光听着就知道有蹊跷。他坐直了身子,问:“依王爷看来,这件事和兵部有关系吗?”   之前温浅提醒过他温之延密会白大人的事,如今想来事情不会简单。   “温之延这个老狐狸做事目的性极强,密会兵部白大人这种事若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他温之延就是有理都说不清。可是我们也查过兵部粮草马匹供应的册子,这些年来也的确没有什么大问题。”   顿了顿,陆景洵接着说:“而且最蹊跷的是,军营马场的三名马医昨日齐齐告假还乡。”   “那我们要不要查一下那个白大人?”谢瑜手里把玩着茶盏的盖子。   陆景洵点点头:“关于这件事目前所有的定论都只是猜测而已,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今日急着找你来,除了把这件事告知你让你有个底,还有就是你在兵部做事,接近白大人也方便些,你找个机会去搜搜他的屋子,这种冒着杀头风险的事,没点好处一般人哪里会答应。”   谢瑜放下手中的物件,正色道:“最近过年,兵部的人也不多,明日我寻个借口去趟兵部查查那白大人的底儿。”   “这件事也劳烦你告知令尊一声吧,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们还需要令尊的帮助。”谢太尉算是兵部白大人的顶头上司,给他通口气以后有些事若是他能出面能好办不少。   “谢瑜明白。”   见外面天色不早了,陆景洵估摸着若是不等到自己温浅那犟脾气该是不会歇下的,轻叹一口气对谢瑜说:“今夜跑这一趟辛苦谢公子了,若是有什么事我再派陆行去与你联系。”   “王爷放心,若是真的有鬼那群装神弄鬼之人必定跑不掉的。”说罢,再次对着陆景洵拱手作揖,谢瑜起身出了承言阁的大门。   看着谢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陆景洵饮尽茶盏中最后一口茶水,冷笑一声,有些人的狐狸尾巴终究是快藏不住了。    第60章 慌乱      陆景洵从承言阁回到别亦居的时候, 果然不出他所料, 温浅正合衣躺在软塌上, 话本子随意地歪在一边, 嫣红的唇微微张着,想来是等他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无奈地摇摇头, 陆景洵轻声上前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来。   温浅睡得不算深, 身体的悬空感让她猛地睁开眼睛,见是陆景洵, 温浅又放心地闭上了眼,顺便往他怀里蹭了蹭。   “事情谈完了?”温浅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蒙了一层轻纱。   陆景洵请“嗯”了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不是让你早些休息吗?”   怕陆景洵一念叨起来就没完, 温浅赶紧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借着力道微微抬头吻上他的唇角,然后重新窝回陆景洵怀里,无声地扬扬唇。   陆景洵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栽在这个小女人手里了,温浅随便一个举动都能牵动他的心弦。   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见她是真的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索性也不吵她,轻手轻脚地替温浅脱去外衣后, 拥着她躺上去, 掖好被子后像哄小孩一样拍拍她的背:“睡吧。”   第二日不同于前一日的风和日丽,天空阴沉沉的,似乎暴风雪随时都能降临。好在皇帝还算是有良心, 没有在这样的天气给一干大臣安排堆积如山的公务,所以大多数人还有闲心在自家府内感受新年的悠闲。   故而谢瑜一早赶到兵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连带着守门的侍卫都有些懒散,见到他来也只是问了句:“谢大人今天还在忙?”   谢瑜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答道:“有东西忘在这里了,今天抽空来取一下。”   侍卫点点头,看着谢瑜从自己面前经过,然后趁他走远之后对着来换班的人打了个招呼,溜出门往白大人的府邸跑去。   谢瑜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就进到了白大人办公的书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环顾了一圈记住每样东西大概摆放的地方之后,就开始四处搜查起来。   白大人的书房就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小心谨慎,每样东西都摆放地很有条理,规规矩矩的,然而正是这样的人很难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果然谢瑜在房中搜查了整整一圈,怕有什么暗格甚至仔仔细细地将墙面地砖都敲了一遍,依旧没能有什么发现。   低咒一声,谢瑜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之后,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白府里,刚刚守门的那个侍卫正跪在白明志面前:“启禀大人,今日一早天刚亮谢大人就去了兵部。”   他前些日子接了这位白大人的吩咐,说若是过年这段时间有什么人进了兵部一定要来向他禀告,而且此事万万不能告知别人。   侍卫是个老实忠厚的人,没什么心机,自然不会往别处想,既然兵部权利最大的人如此吩咐他便自然而然地照做了。   “他一个人?有说去干什么吗?”白明志闻言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侍卫,忽的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大人说是有什么东西忘在了这里今日特地抽空回来取的。”侍卫没有隐瞒,将刚刚见到谢瑜的事完完整整地同白大人说了一遍。   白明志眼中的神色暗了暗,虽然听着没什么问题,他还是不太放心,想了想对侍卫说到:“我突然想到谢大人要找的东西应该在我那里,我随你去兵部看看。”   侍卫不疑有他,点点头,同白明志一起回了兵部,彼时谢瑜早已离开。   示意侍卫可以下去了,白明志沉着脸独自去了自己的书房。推开门后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还是走到案几旁,仔细查看了一下上面的书册,片刻后黑着脸直起身。   他多年来一直谨慎小心,尤其是温之延来找过他之后,他更是时时防范着有人发现什么。白明志清楚地记得在前两日他离开这个书房之时,特意在案几上的书册上放了几根头发丝,可如今却不见了踪影。   这间书房他不在的时候,门窗都是紧闭着的,自然不可能是风将头发丝吹走了,所以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来过这里,还翻动了房里的东西。   思及此处,白明志赶紧绕道案几之后,将那把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太师椅放倒,从挖空了一部分的椅子腿里抽出一封被折叠起来的信,展开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看来那人并没有在自己这里发现什么东西。   将信重新折好塞回原处,白明志没有犹豫,当即往丞相府赶去,这件事太大如今已经有人察觉,他一个人根本抗不下来,所以只能去找将他拉下水的温之延商量。   阴沉了一上午的天已经开始飘雪了,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白明志坐在往丞相府去的马车上始终心神不宁。   过年前温晴刚刚出了事,如今还被关在冷宫中,所以温家这个年过得有些凄凉,丝毫没有喜庆的气氛。   白明志赶到的时候,温之延正在书房里同温恒下棋。   守门的小厮见兵部白大人冒着风雪候在丞相府后门门口,赶紧小跑着去给温之延报信:“启禀丞相,兵部白大人求见?”   正准备落子的温之延闻言手停在了半空中,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温恒:“去把白大人请进来吧。”   小厮领命出去之后,温之延没有什么情绪地对温恒下逐客令:“你先回去吧,为父有些事情要处理。”   温恒点点头,起身退出温之延的书房,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望着漫天风雪闭了闭眸子,直觉告诉他温之延一定有事瞒着他,而且一定是一件大事。   远远见小厮领着白明志过来了,温恒抬步离开了温之延的院子。   白明志一见到温之延,就迫不及待地说到:“温丞相,那件事许是暴露了。”   白明志在这种时间来找他,温之延就知道应该是他那边出了问题。温之延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静”字,然后用手指了指,示意白明志看。   探头过去看了眼,白明志猛然瞪大了眼睛,从刚刚知道谢瑜翻了他的书房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白明志稍稍冷静了些,温之延这才说:“白大人觉得现在慌慌张张地能解决问题?”   温之延的段位太高,白明志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当初他无非是看中那笔利益以及温之延若有似无的施压,才会同意与他合作。   温之延表现得太过淡然,连带着安抚了白明志心中的不安,他擦掉额上的冷汗对温之延说:“丞相有什么高见还望告知卑职。”   轻嗤一声,温之延开口:“白大人有被他们抓住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这倒没有,想来那些人也只是怀疑罢了,不然不会来我这里翻找,而是直接抓人了。”   温之延点点头,轻笑着问白明志:“那白大人那里可有什么能证明我们有过的证据?”   白明志刚刚擦掉的冷汗一下子又吓了出来,他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哪里会听不出来温之延话里的意思,这是拐着弯提醒自己不要留下那些证据。可是官场哪里有那么单纯,他如今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同温之延合作,若是手里没点证据不等谢瑜来收拾自己,说不定就会不明不白地折在温之延手中。   喝了一口热茶压压惊,白明志赶紧回到:“丞相放心,卑职这里自然是没有那些东西的,不然谢瑜早就拿走了。”   温之延意味不明地审视着白明志,半晌后从胸腔中溢出两声笑:“白大人安心回去罢,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白大人就不必操心了。”   既然温之延如此说,白明志心里也有了底,当即起身告退。   “慢着,这段时间风声紧了白大人还是注意些,丞相府就不要总是来了,让人瞧见了更是会被怀疑。”   白明志连连称是。   温之延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片刻后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从窗户翻进来,抱拳跪在温之延面前:“丞相。”   温之延点点头:“有什么发现吗?”   “马场那边已经有一批刚送进来的马驹出了问题,我打听了一下说是陆王爷那边怀疑这批马患了马瘟。”   “马瘟?”温之延不可思议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黑衣人依旧低着头,像是没感觉到温之延的震惊一般,接着说:“还不确定是否为马瘟,但是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温之延苦笑一声:“这个胡狄公主拿我之前与他们勾结的书信威胁我,让我提前打点好马医,说是这批马有点小问题,居然是马瘟?”   片刻后他跌坐在雕花圈椅上:“陆景洵开始调查此事了?皇帝那边知道吗?”   “陆王爷那边是昨日发现的,应该还没有来得及禀报皇上,但是昨夜我们的人发现了谢太尉的大公子连夜被陆行请进了南安王府。”黑衣人的声音冷静自持。   温之延收拾好自己的震惊的情绪,默了默说到:“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将这件事布置一番。”    第61章 急召      外面天气不好, 陆景洵索性在王府陪温浅消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从床上到榻上, 两人腻歪得不行。   外面天色黑了下来, 温浅还斜倚在榻上看话本子,即便屋子里点了好些蜡烛, 温浅看得依旧很费劲, 偏偏还不自知,脸几乎都快贴在书上了。   陆景洵见了皱着眉将书册从温浅手中抽走, 让正沉迷剧情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的人抬起头嗔了他一眼,撒娇到:“陆景洵你快还给我,还差一点就看完了。”   陆景洵无动于衷地看着跪坐在榻上的温浅,将话本子放到自己身后, 微笑着对她摇摇头:“明天白天再看,现在伤眼睛。”   闻言温浅嘟着嘴,眼波含春地看着陆景洵,将小指头伸到他面前一边比划一边说:“真的只剩这么一点点了,拜托王爷让我看完吧。”   呵,这个女人为了讨好自己连“王爷”都叫出来了,陆景洵都快记不清温浅有多久没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但是这毕竟事关温浅的身体,陆景洵还是很有原则地将话本子拿到了远一些的案几上, 然后回身抱着还不满的温浅走到床边, 不怀好意地说到:“阿浅要是觉得无聊,为夫不介意帮你打发时间。”   说罢,将温浅放在床上, 自己跟着覆了上去。   刚刚没有被满足地某人心里还憋屈着呢,哪里肯乖乖就范,看破陆景洵的意图之后就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陆景洵轻嗤一声,温浅这点挣扎在他看来无异于隔靴搔痒,不光阻止不了自己,反而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用单手握住温浅的手腕举过头顶,陆景洵另一只手刚碰到温浅的外衣,就听有人在敲门,随后青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有事召见。”   陆景洵的手顿住,刚刚满是戏谑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一是不满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断,二是皇帝在这种时候宣他进宫定是有什么急事。   回了句“我马上出来”然后松开温浅,陆景洵亲了亲她的眼睛撑着床沿起身,刚刚还在反抗的某人此时有些担忧地拉着他袖子,湿漉漉地杏眼望着他。   掀唇笑了笑,陆景洵有些痞气地问:“怎么?想现在给我?”   被陆景洵的不正经气笑了,温浅抬手将枕头往他胸口扔去。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陆景洵:“皇上这么晚宣你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笑着将枕头重新放回温浅的脑袋下:“你不要担心了,我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晚早些休息。”   温浅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我会听话的,你去吧。”   抬手抚了抚温浅的侧脸,陆景洵深深地看了眼因为刚刚的亲热而面色潮红的女人,这才起身往门外走去。   青梧一直在门外候着,自从陆景洵和温浅黏乎上之后,哪怕是陆行来别亦居寻陆景洵都是她和飞絮通传,看到陆景洵出来,青梧赶紧迎上去:“王爷,安公公来了,在前厅等着您的。”   陆景洵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刚刚为了安抚温浅已经耽误了些时间,毕竟安福是来传皇上旨意的,所以他加快了步子往前厅走去。   “王爷,皇上召您进宫有急事商量。”安福看到陆景洵来了,也不耽搁。   “有说是何事吗?”陆景洵领着安福直接往外走。   “是北方发生了雪灾,如今那里哀鸿遍野,许多穷苦百姓都被活活冻死。”安福小跑着跟在陆景洵后面,“可是有关灾情的消息今日才传到宫里,皇上知道后震怒不已,宣了所有的重臣到正阳宫议事,说是今晚必须定下一个解决办法。”   今年的天气是比往年要糟糕一些,但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陆景洵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也觉得堵得慌,更别说是作为万民之君的皇帝了。   况且听安福的说法如今已经冻死了不少百姓,说明灾情定是十分严重,可是拖了这么久才传到临安城,其中少不了那些贪官污吏的推波助澜。   陆景洵跟着安福赶到正阳宫的时候,已经有一干大臣候在那里了,温之延也在其中。   看到陆景洵走进来,温之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察觉到这道存在感十分强烈的视线,陆景洵回望过去,半晌后不屑地轻笑一声,将视线收回来看着龙椅上的皇帝,掀袍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抬手示意陆景洵平身:“想必众爱卿都已经知道了北方发生雪灾的事情,如今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就不妨说说对这件事的看法吧。”   这件事事关民生,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失了民心,所以皇帝话音落下后所有大臣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主动打破沉默。   正阳宫偌大的殿内没有一点声音,最后还是刑部尚书刘大人先开了口:“臣认为,这件事当务之急是派专人带着赈灾物资赶到灾区去,安抚好百姓,不然极易发生暴乱啊。”   皇帝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其实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人选就有些为难。陆景洵是他心里的第一人选,但是陆景洵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已经为朝廷做得够多了,这种事情若是还劳烦他当真有些过意不去了。   “那依刘爱卿的意思,你看谁是合适的人选。”   “这……”刘大人一时语塞了,这种事情办好了是立功,办不好就是能力不够是要被众人唾骂的,所以举荐这件事真的有些为难。   幸好皇帝也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对着诸位大臣说:“其他爱卿有什么合适的赈灾人选推荐吗?”   殿内又是死一般的沉默,陆景洵默了片刻,走到殿中央面朝皇帝跪下:“臣自愿前去赈灾。”   看如今这形势除了陆景洵好像还真没什么合适人选了,皇帝刚想拍板定案,就见温之延走到陆景洵旁边跪下:“皇上请慢,臣有话要讲。”   皇帝挑眉看着温之延:“丞相有何高见吗?”   温之延拱手作揖道:“高见不敢当,臣认为王爷常年在外打仗劳苦功高,这种事情若是麻烦王爷倒是我们其他臣子的无能了,所以臣斗胆推荐犬子作为这赈灾之人。”   温恒在朝中做事,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官职品级不算高,所以像今日这种急召一般是没资格进宫议事的。   见皇上和陆景洵都没说话,温之延继续道:“臣也希望借这个机会让犬子出去历练历练,若是他将此事办砸了,臣愿负全责。”   其中一位大臣闻言站出来:“负责?温丞相你我都明白这件事若是办不好后果谁都难以承担,不知温丞相打算如何负责。”   温之延轻笑一声,抬眼直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道:“若是犬子将此时办砸,臣愿意辞去丞相一职,主动让贤。”   这句话可以说是很有分量了,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忍不住唏嘘,连陆景洵都忍不住微微侧头去看这只老狐狸。   温之延嘴角噙着一抹笑,仿佛刚刚说的不是什么有重量的话,而是再说自己今天用了什么晚膳。   温之延既然敢这么担保,皇帝也算放下了心,而且温恒在朝中的风评一直都还算不错,与某些大臣家中的纨绔公子不一样,所以抬手示意众爱卿安静下来:“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那就让温恒去办这件事吧,工部和户部两位爱卿协助,明日一早启程。”   “至于景洵,这次你就好生在临安城休息吧,给温恒一次历练的机会。”   陆景洵面无表情点点头,起身退到一边,冷眼看着温之延领旨谢恩。   这件事定下之后,皇帝的心病也算治愈了一半,随意叮嘱了几句之后,就遣散了诸位爱卿,打算回去歇下,毕竟从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惦记着根本放不下心。   不过皇帝正准备起身,就见陆景洵依旧站在殿下沉默地望着自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皇帝便没有急着要走,等众人都散尽后,走下阶梯站到陆景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到:“景洵有事要奏?关于赈灾一事?”   陆景洵摇摇头,沉声回道:“臣的确有事要奏,但和赈灾一事无关。”   “那你这么严肃是所谓何事?”   “有关胡狄新进贡的那批马驹子的事。”见皇帝面露疑惑,陆景洵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只是其中暂时忽略掉了他怀疑温之延的那部分。   皇帝听完果然沉了脸:“你说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只是臣的猜测,好好的马驹子这种季节不可能突然患上马瘟,而且还不是少数。如果不是胡狄那边出了问题,就是我们这边有人在捣鬼,亦或者两边有人勾结。”   “放肆!”皇帝气得拔高了声音,来回走了几步后对着陆景洵说,“这件事还没有宣扬开吧?”   “皇上暂且息怒,臣已经吩咐人将患病的马匹隔离开来了,并不会造成太过严重的影响,而且这件事暂时只有我和谢太尉以及谢瑜知道。”   皇帝点点头:“那朕就将这件事交给你查,务必要把心怀不轨之人揪出来。此人拿我国兵力开玩笑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真是死有余辜,到时唯有将他斩首示众才能解朕心头只恨。”   陆景洵作揖道:“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揪出贼人,今日时辰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    第62章 真相      已经是深夜了, 陆景洵走出正阳宫, 站在大殿外抬头看了眼没有一点星光的夜幕, 沉了沉眸子, 有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肮脏东西就快要大白了。   估摸着温浅这个时候已经睡熟了,陆景洵也不急着往王府赶了, 而是不紧不慢地徒步往宫门口走, 漫天雪地里,留下了一排孤独又凄凉的脚印, 与枝头上血红的腊梅相伴。   “王爷。”陆行在宫门口不知等了多久,肩上、发丝上已经落满了雪。   陆景洵拉了拉身上的玄色大氅,幽深的眸子盯着陆行:“有事?”   深更半夜陆行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一定是有什么他现在就必须知道的事情, 尤其是陆行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王爷现在赶紧去马场看一下吧,刚刚我们的人来报说是告假的三个马医中有一个回来了,现在吵着要见王爷。”事情紧急,陆行尽量长话短说。   “只回来了一个?”对于马瘟一事,所有的线索突然断了,这个马医回来的显然正是时候。   陆行点点头,将身后陆景洵的马牵到他面前。   陆景洵利落地翻身上马:“走,我们去看看。”   两匹骏马在寒冷的冬夜一路从皇宫疾驰到军营, 而骑马之人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刺骨的寒意。   陆景洵到了军营直奔马场, 彼时那个马医正缠着马倌,说什么都要跟他待在一起,坚决不肯一个人, 一副被什么东西吓怕了的样子。   见到陆景洵,像是见到能拯救自己的天神,他赶紧连滚带爬地跪在陆景洵脚边,抓住他的长衫下摆,颤抖着声音说:“王爷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当初是小的鬼迷心窍,现在知错了,王爷救救我吧。”   陆景洵敛眉,冷着脸将长衫从他手中拽出来,轻哼一声退后一步问到:“知错了?那你给我讲讲你犯了什么错。”   陆景洵的话没有丝毫温度,那马医闻言噤了声。   陆行上前一把抓起他,跟着陆景洵进了一顶营帐,警告道:“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事情好好交代,否则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是、是,小的一定不敢有隐瞒。”刚刚进来的一段路他想明白了,告诉了陆王爷自己做的那些糊涂事,虽然会被降罪,至少罪不至死,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强。   陆景洵沉着脸坐在座位上:“说!”   “小的名叫许福,是临安城外鹏鸣村的人,因为自小家里养马,深知马性,所以被选中来军营中当马医。”许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朝着陆景洵的方向爬了一人的距离,仿佛这样能安全点。   “我有个同乡,叫陈三,和我一样,也是这营中的马医。”   “也是和你一起告假的人?他人呢?”见陆景洵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陆行便替他发问。   说到这个,许福的眼里满是恐惧,好半晌才说到:“他……他死了。”   陆行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上前抓住许福的衣领,拔高了声音:“死了?”   许福点点头,然后哀求地看着陆景洵:“王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   外面的寒风呼啸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秘密吞噬掉,账内的烛光被风刮得忽明忽暗,许福根本看不真切陆景洵脸上的表情。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不然本王可说准能不能保下你这条贱命。”陆景洵说这话时并没有去看许福,而是把玩着手里的扳指。   这个扳指是前些日子温浅亲自给他选的,说是很配他的气质,思及此处,陆景洵突然不想看见这些肮脏的人了,也不知道温浅一个人睡着会不会踢被子。   但是这个马医是目前唯一的线索,陆景洵还是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讲。   “年前,就是这一批马送来的前几天,突然有人找上我们三个人,那人是兵部尚书白大人的手下,说是新来的马可能会有点小问题,让我们检查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的做了这么多年马医,别的本事没有,但是第一眼见那些马就知道并不是小问题,这些马极有可能是带着瘟疫的源头。可是那个白大人的手下拿了一大笔钱给我们,甚至威胁我们不要说出去,不然不光得不到钱还要将我们处理掉。”   “王爷您想,马瘟这种东西不是想瞒就能瞒下来的,一旦发作那个后果根本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承担得了的,所以我们三个一合计,就决定趁着过年的借口,集体告假还乡。”   “呵。”陆景洵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果然没有那么多巧合。   “我今天一早上了山去砍柴,快傍晚的时候回到村子里,因为和陈三约了晚上喝酒,所以我没回家直接去叫他,就发现他死……死了。”陈三的死对许福来说是很大的刺激。   陆行并不觉得陈三值得同情:“怎么死的?”   “他……他身上全是血,我没敢……没敢看,直接跑回来了。”许是陆景洵身上的气压太低,许福转身爬到陆行身边,“王爷、陆将军你们救救小的吧,我还不想死。”   陆行直接抬脚踢开许福,对着陆景洵道:“王爷,您看这件事怎么办?”   “先去白府找白明志,找人把这个人看好了。”陆景洵说罢起身,没有理会许福的哀求,径直走出营帐。   远处的天边已经开始露出鱼肚白,可是风雪似乎却越来越大了。   陆景洵和陆行重新回到临安城里,白府门前,陆行上前去敲门。   “谁呀?”一大早的守门的小厮显然也没想到有人会来,声音里还有没睡醒的不耐。   “南安王爷,找你家大人有事。”陆行报上了陆景洵的名号。   南安王爷的威名临安城谁人不知,闻言那小厮的瞌睡瞬间醒了一半,手忙脚乱地将门打开,让陆景洵和陆行里面请。   陆景洵冷着脸候在白府前厅,然而等来的却是白明志的夫人。这位白夫人是个没甚见识的内宅妇人,一大早见王爷光临,当即跪在陆景洵面前,声音里是满满的害怕:“王爷一大早来寒舍,是我家老爷出什么事了吗?”   闻言,陆景洵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白明志不在府里?”   白夫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昨夜宫里急召,我家老爷赶去了宫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突然想到什么,白夫人带着哭腔问到:“我家老爷真的出事了?”   没想到连夜赶过来,还是扑了个空。   陆景洵将茶盏重重地放回案几上,对着陆行道:“去兵部看看。”   白夫人见陆景洵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下意识就想拉住他,陆行眼疾手快地拦下,对她解释:“夫人先不要担心,我们只是有事要找白大人。”   白夫人这才放了点心,派人将他们送出府。   整整一晚上没有休息过,又赶了那么久的路,陆景洵疲惫地抬手揉了揉额角,试图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他和陆行刚到兵部,就在门口看到了谢瑜,昨夜事发突然,谢瑜此时还不知情。   “王爷,你们来兵部有事?”谢瑜上前同陆景洵打招呼。   “昨夜跑回来一个马医,招供了白明志威胁他们隐瞒马瘟的事,而且其中一个马医已经被杀了,还有一个至今下落不明。”陆景洵放下手,将事情给谢瑜讲了一遍。   “昨夜皇上急召,但是子时之前就屏退了众人,而白大人一夜没有归府。”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兵部门口,谢瑜上前去询问守门的人:“看到白大人来了吗?”   那侍卫摇摇头:“白大人昨天离开后没有回来过。”   谢瑜转头去看陆景洵,陆景洵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似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抬头,眸子里闪着冷光:“不对,这件事不对。”   “王爷的意思是?”谢瑜有些迷惑。   “谢瑜,你派人将兵部搜查一遍,我有预感,这件事白大人也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谢瑜不敢耽搁,当即带着人去搜查兵部,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就神情严肃地回来:“王爷,白大人在他的书房自尽了。”   “自尽?”陆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倒是陆景洵一脸平静,仿佛有所预感一样。   一言不发地跟着谢瑜往书房走,刚推开门,就看到白明志的尸体被一根结实的麻绳吊在房梁上。   冷哼一声,陆景洵掀开长衫下摆走进去,先是瞧了眼白明志的尸体,继而扭头去看他的案几,案几上规规矩矩地摆着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绝笔”两个字。   谢瑜也看见了,将信拿起来拆开,递给陆景洵。   陆景洵没有接,而是重新转身审视着白明志,说到:“不用看,这封信上肯定是白明志的忏悔,以及关于昨夜那个马医交代的罪行。”   谢瑜看了陆景洵一眼,然后低头快速扫视着信上的内容,果然和陆景洵说的一模一样,末了回过神来:“王爷的意思是,白大人不是自杀,而是有人蓄意谋害然后嫁祸给他?”   等谢瑜看完信,陆景洵拿过信看了眼上面的字迹,同白明志平时的字迹做了对比,明显是同一个人的。陆景洵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片刻后缓缓开口:“嫁祸说不上,这些事的确是白明志做的,只不过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第63章 调查      丞相府, 温之延的书房。   昨夜自宫里回来, 将皇帝派温恒去赈灾的旨意转达给他后, 温之延就坐在这书房中, 与黑夜一起等待着。手边的茶盏里小厮续了一杯又一杯的热茶,温之延却始终没有动过一口。   眼看着屋子里一点点亮起来, 温之延长叹一口气, 就听见窗格被轻轻地扣了三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尤为突兀。   温之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在一旁伺候的小厮, 能进温之延书房的自然不会是常人,小厮机灵地领会了这个眼色的意思,躬身默默退了出去,温之延这才踱步到窗户边将其打开。   看见窗外的人, 温之延轻轻点头然后退开几步让他进来。   “事情都办妥了?”温之延坐回太师圈椅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下属,沉着声音问到。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白明志的家人威胁他让他写下了绝笔,并亲眼看着他自尽而死。”穿着黑衣的下属垂着头,面露难色,“只是……”   “只是什么?”温之延闻言,眼皮突然一跳,不好的预感席卷着他。   “似乎白明志之前安排的马医出了问题, 今日我从兵部离开的时候, 看见了南安王。”黑衣下属不敢隐瞒。   “他去兵部做什么?有人走漏了风声?”温之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安排人去逼死白明志,已经是他走的一步险棋了, 这次胡狄进贡的带有马瘟的马匹根本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事到如今只能让白明志以死顶罪。   “刚刚接到我们安插的眼线的消息,说是白明志派人去灭口,结果有一个马医逃了出来,想来已经是跟南安王招供了,所以他才会一早去寻白明志。”   闻言,温之延手中的茶盏猛地滑落到地上,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尽数洒在地上。   “哈哈哈……”温之延突然如魔怔一般笑了起来,好半晌后才停下,看来是老天要亡他啊。   “丞相,您看我们如今该怎么办?”黑衣下属被温之延的举动吓住了,好半晌后才试探着开口。   “怎么办?除了等着还能怎么办?”情绪太过激动,温之延剧烈地咳了起来,见状那下属赶紧上前去帮他顺气。   “丞相,您先别急,一定还有办法的。”   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温之延啐了一口,低声喃喃道:“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胡狄那群奸人实在太过阴险,我们只能祈祷那白明志没有留下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证据。唯一庆幸的是,我已经将恒儿安排了出去。”   ——   陆景洵带着陆行和谢瑜将白明志在兵部的书房有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收获,这意味着线索又断在这里了。   陆景洵低咒了一声。   “王爷还请不要太过烦心。”谢瑜上前给陆景洵宽心,“说不定白明志这只老狐狸将东西藏到了府中,要不我们再去他府中看看。”   想着的确有这种可能,陆景洵点点头道:“你和陆行去搜他的府邸吧,我进宫给皇上禀报一下这件事,毕竟是兵部尚书自缢,不是件小事。”   “是,王爷还请放心。”谢瑜领命,同陆行往白府赶去。   而陆景洵则独自一人带着那封绝笔进了宫。   皇帝昨日歇的晚,加上今天又不用上朝,陆景洵进宫的时候皇帝还宿在未央宫,没有起床。还是安福见陆景洵脸色实在太差,知道耽搁不得,这才壮着胆子在皖贵人不满的眼神中去给皇帝通传。   从安福口中知道了白明志自缢的事情,皇帝也黑了脸,直接在未央宫召见了陆景洵。   “怎么回事?白爱卿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缢?”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先是雪灾和马瘟,如今又出了臣子畏罪自缢一事,皇帝的语气并不算好。   陆景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那封绝笔递给皇帝,示意他先看看。   昨天陆景洵已经给他讲过马瘟一事,对他来说也算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看完这封信还不至于怒火冲天。   皇帝眯了眯眼,冷声问到:“如今看来,关于马场出现马瘟的事都是白明志的手笔?如今他突然良心发现?”   “恐怕并非如此。”陆景洵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依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另有隐情?”皇帝将信重新又看了一遍,以为里面会暗藏玄机。   陆景洵将昨天许福来招供的事情给皇帝讲了一遍,见皇帝依旧有些疑惑,他解释道:“按照许福的说法,白明志是昨天白天派人想要灭口的,但是他自缢的时间却在昨晚,短短几个时辰他的心意就变了?”   从皇帝手中拿回信纸,陆景洵接着道:“如果他是真的诚心悔过心怀愧疚,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人去灭口呢?这两件事太过于矛盾,根本说不通。”   皇帝握紧了拳头,咬牙问到:“如此说来,白明志的死很有可能是被人操纵的?”   “是。”陆景洵展开信纸指着里面的一段话,“您看这里,这一段字虽然是白明志的笔迹,但是明显可以看出笔锋微微颤抖,说明这是在他心里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写出来的,如果他是一心求死,写下这封绝笔时心里应当是很平静的。”   “真是反了天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目无王法!”皇帝猛的将手边的一摞奏折尽数掀在地上。   “皇上息怒,臣今日前来是想请旨彻查此事。”陆景洵看了眼散落一地的奏折,他觉得,一旦解开这件事的迷自己想知道的许多答案都会浮出水面。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一旦遇到什么问题,朕允许你先斩后奏!”皇帝也正有彻查的意思,既然陆景洵说了出来,便决定交给他处理,况且他对陆景洵也放心。   “臣领旨谢恩。”   “去吧,一定要揪出那些宵小之人。”   陆景洵出了皇宫,到白府去与陆行和谢瑜会和。他刚走到前厅,就听见白夫人的哀嚎,忍不住皱皱眉。   谢瑜正在那里劝说白夫人节哀,见到陆景洵,对着他轻轻摇头道:“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在来的路上陆景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果那群人对白明志下手自然不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所以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群人已经拿到了白明志手中的证据并将其销毁,要不就是白明志太过狡猾,那群人同他们一样到目前还没找到白明志的证据。   陆景洵稍作思索,说到:“这样吧,你先派人把白府和兵部严密监视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一定有什么我们都忽略掉的地方。”   谢瑜也明白再这么傻傻地搜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点点头去部署人手了。   陆景洵看了眼还在哭闹的白夫人,面无表情地说到:“若你的夫君是无辜的,本王自会还他一个公道;若不是,那就是死有余辜。”   说罢,也不理会白夫人,径直出了白府准备回南安王府,想来他的浅浅应该等他很久了。   果然,陆景洵刚一进别亦居,就看见温浅站在屋子门口,神色担忧地望着自己这边,估摸着该是有下人提前来给她通传过了。   看着陆景洵越走越近,温浅低低地唤了他一声,“陆景洵”三个字被她叫得温柔又缱绻。   陆景洵的眸色暗了暗,揽过温浅在她唇上嘬了一口。   快一天没见着陆景洵了,温浅勾着他的脖子难得主动一次,想要加深这个吻,就感觉陆景洵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开:“乖,等会儿,我身上太脏了。”   昨晚上到今天,陆景洵都在为马瘟一事奔波,见着的都是些贪婪奸恶的小人,隐隐觉得身上也沾上了他们的气息,而这些肮脏的东西陆景洵一点都不想温浅碰到。   温浅并不在意这些,刚想重新揽住陆景洵,就见他快步走向了净房,温浅有些憋屈地在桌边坐下来,“咕噜咕噜”地猛灌了整整两杯水下肚。   一盏茶的功夫,陆景洵就换了身杏白色的长袍出来,见温浅故意别开眼不看自己,忍不住从胸腔里溢出两声笑来。   站在桌边,陆景洵握住温浅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把头埋进温浅的肩窝,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阿浅,我好想你。”   一句话,成功击碎了温浅所有的别扭。   她抬手揽着陆景洵精瘦的腰,学着他以前安抚自己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发生了什么吗?”   陆景洵轻轻摇头,片刻后抬起头来,去寻温浅的唇。   温浅唇上的味道太过香甜,陆景洵先是沿着她的唇线一点点品尝过去,末了似是觉得不满足,抬手轻轻捏住温浅的下巴,舌头趁着她红唇微张顺势滑了进去,撬开贝齿掠夺着里面的每一寸地方。   温浅觉得陆景洵这一次的吻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这次他带了一些狠,似乎有什么东西憋在心里想要发泄,温浅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两个人唇舌之间发出的暧昧声音。   舌根被陆景洵吮得隐隐发痛,温浅挣扎着想推开他,可是陆景洵依旧不依不饶。承受着他的重量,温浅将手撑在身后的桌上,却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带着清香的茶水流到桌上,打湿了陆景洵之前随手放在上面的那封绝笔。    第64章 隐情      釉色上佳的茶盏沿着桌子滚了一段距离后, “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   被陆景洵吻得晕头转向的温浅闻声下意识地一抖, 低声呜咽着让陆景洵放开她。感受到温浅的不适, 陆景洵松开吮着的丁香小舌,唇却依旧挨着温浅的, 轻轻摩挲着, 舍不得同她分开。   温浅觉得经过刚刚那一番纠缠,整个人的力气都被吸走了, 此时软绵绵地靠在陆景洵怀里平复着还有些急促的呼吸。   两个人这些日子以来每日朝夕相处,虽然有些时候温浅仍然看不透陆景洵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今日温浅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应该是心里憋着什么事。   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抚上陆景洵棱角分明的侧脸, 温浅有些疼惜地开口:“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陆景洵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头蹭着温浅的手。   “陆景洵。”温浅轻轻唤他,“你看着我,虽然我可能也不能替你做什么,但是有些事情说出来或许会好点。”   陆景洵闻言轻笑一声,睁开眼去看一脸正色的温浅,小女人刚刚被自己疼爱了那么久,小巧精致的脸上还泛着粉, 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   陆景洵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来, 拉着温浅把她抱在腿上,声音里有些不正经:“阿浅,你知道吗, 你这样是在诱惑我。”   陆景洵总是这样,每次遇到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就会跟她插科打诨。温浅转过上身,双手捧起陆景洵的脸,故作严肃:“陆景洵,你认真点。”   温浅的模样实在太过有趣,陆景洵倾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我很认真啊。”   见温浅还是一脸担忧,陆景洵无奈地轻叹一声:“其实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兵部的白大人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温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之前她和陆景洵说过马瘟一事很有可能和白大人有关,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畏罪自杀了。   就知道温浅听了会是这种反应,陆景洵握住她有些发凉的手暖在怀里,跟她解释:“畏罪自杀很有可能是有人伪装出来想让我们看到的假象。”   温浅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你的意思是他假死?”   “白明志是真的死了,只是我怀疑自杀是假,谋杀是真。”陆景洵说着就打算将带回来的那封绝笔给温浅看,在看到信纸被打湿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温浅显然也注意到了,突然意识到刚刚在亲密的时候应该是自己不小心将茶盏打翻了,她有些自责地看着陆景洵:“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是想帮陆景洵分忧,没想到自己总是帮倒忙成为他的拖累。   察觉到温浅突然低落的情绪,陆景洵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她道:“没事的。”   他将信纸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原来那些用来忏悔的字句在茶水的浸泡下已经晕染开来,模糊成一片。不在意地轻笑一声,陆景洵打算将其扔回桌上,就发现原本应该是没有字的地方多出了四个极小的字。   “书房,圈椅。”   陆景洵将信纸拿近了些,对着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瞧了瞧,这四个字没有一点晕染的痕迹,说明这应该不是用墨汁写上去的,应该是有人用什么特制药水弄上去的。   陆景洵半天没说话,温浅碰了碰他的胳膊,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真的闯祸了?”   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温浅估计要以死谢罪了,陆景洵将那封信放在她眼前,指着那四个尤为突兀的字,笑着说:“我的好阿浅,你不光是没闯祸,甚至帮了我大忙。”   温浅疑惑地看着陆景洵。   “我怀疑白明志是被人谋害的,但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自杀而死的,而且我们搜了兵部和白府,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这四个字是他藏东西的地方?”温浅眨着湿漉漉的杏眼,隐隐有点兴奋。   “很有可能。”陆景洵将信放回桌子上揽住温浅的腰吻了下去,片刻后松开她说道,“我现在可能要再出一趟门,皇上将这件事交给我彻查。”   陆景洵昨夜应召出门,忙到现在,温浅就是不用想都知道他这一夜肯定没休息过,这刚回来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又要出门,温浅有些心疼地望着他。   知道温浅心里在想什么,陆景洵笑笑:“放心吧,我不累。”   “我才不信你。”虽这样说着,温浅还是摸了摸陆景洵一晚上冒出来的有些刺手的胡茬,自觉地从他腿上站起来。   “我答应你,今天早些回来。”陆景洵抱了抱温浅,转身出了门,带着陆行再次去了兵部。   对于陆景洵刚回王府又要去兵部的举动有些不解,路上陆行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王爷,您是有什么发现吗?”   对于陆行陆景洵没必要瞒着,他点点头将那封绝笔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陆行之前亲自搜过白明志在兵部的书房,怕有什么遗漏,还特意重新确认了一遍,万万没想到白明志的秘密会藏在那把不起眼的太师圈椅里。   两个人在门口询问了侍卫几句,得知没什么无关人员进来过,这才去了书房里。   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昏暗的书房里没有一点生气,阴森森的。陆景洵让陆行点了一根蜡烛,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   没有去看别的东西,陆行径直走到那把圈椅旁边,一寸一寸地摸过去,可是摸遍了椅子的每一寸地方,连底面都没放过,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陆行看了陆景洵一眼:“王爷,您说会不会不是这把椅子,信中的书房会不会指他府上。”   陆景洵笃定地摇摇头,说到:“之前我们怀疑他是被人逼迫才选择自杀的,说明他是想保护什么,而唯一的可能只会是他家人,所以他不会把这种会威胁到家人危险的东西带回去的。”   说着,他亲自上前一点点检查着那把椅子。   半晌后,陆景洵起身退开,吩咐陆行:“你把椅子倒下来。”   “是!”陆行没有犹豫,麻利地将太师椅放倒,露出了椅子的四条腿。   四条椅子腿一对比,轻轻松松就能看到其中一条与剩下三条不同,椅子腿的中间被挖空了一部分,隐隐露出有点泛黄的纸条。   陆景洵轻笑一声,伸手将那纸条取了出来,纸条被它原来的主人折叠过很多次。陆景洵凑近烛台,一点点将纸条展开,为了节约空间,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小,但是陆景洵还是仔仔细细挨着读过去。   纸条上详细记载了温之延每一次来找白明志的时间以及目的,这场阴谋是从年前三个月左右开始的,那时温之延第一次找到白明志,也就是陆景洵刚打败胡狄不久。温之延说是需要白明志帮忙,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的目的,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无论白明志愿不愿意都得和他合作的意思。   后来,温之延渐渐摸清白明志这个人很顾家,所以拿捏住他的七寸,用他的家人威胁他。白明志没有办法,只得向温之延表了忠心,温之延这只老狐狸这才说出了让白明志帮忙处理一批来自胡狄的马驹。   白明志起先以为只是马驹品种不太好之类的需要他帮忙隐瞒,毕竟兵部一直在负责军营粮草、马匹的供应,可是他没想到,没多久军营中就传出了马瘟的谣言。   他慌了,去找温之延,结果温之延根本没有要保他的意思,所以他留了个心眼,趁着温之延不注意从他那里偷出了一封他与胡狄皇室勾结的书信,信里一位自称舒眠公主的人写着温之延若是不处理好这件事就将他与胡狄的勾结的证据交给明昭国皇帝。   看到这里,陆景洵低咒一声,继续往下看,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封信被白明志藏在了哪里。   纸条上接下来的写的都是和温之延有关的事,包括后来温之延派人威胁他不要留下那些会给人抓住把柄的证据,以及暗示他派人去将那几个马医灭口的事情。不过纸条最后落款处写的并非白明志的名字,而是一幅极小的图案,看上去像是某一处回廊。   这个白明志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陆景洵猜测这个地方应该就在兵部,便领着陆行沿着兵部走了一圈,果然在白明志书房不远处发现了一座回廊。回廊和普通宅子里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廊檐上雕刻着各种上古神兽,虎虎生威。   仔细看过去,陆行忽然出声:“王爷,您看这么长一座回廊,每一个横梁上都挂着灯笼,唯独这里少了一盏。”   陆景洵抬头去看,果然如此。在陆行的注视下,陆景洵纵身一跃,单手吊住那横梁,然后发现在横梁的顶端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个认为凿出来的小洞,里面放着一封信。   顺手将信取下,陆景洵稳稳地落回地上,拍拍陆行的肩膀,道:“我们寻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揪住这只老狐狸的尾巴了。”    第65章 赌气      临安城上空密布了两三日的乌云终于在这一刻散开, 漫天的繁星在这样的冬夜显得尤为耀眼。   “王爷, 我们是不是可以为老王爷和我爹报仇了?”陆行紧紧地盯着陆景洵, 声音因为激动隐隐有些颤抖。   这几年来, 陆行同陆景洵一样,背负着沉重的杀父之仇, 如今终于看到大仇将报的曙光, 像是在沙漠中行了多年的旅人终于看见了一片充满生机的绿洲。   在陆行满怀期待的视线下,陆景洵将那封信拆开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果然如白明志说的那样,这封信是舒眠写给温之延的,信里用温之延之前与胡狄勾结的证据威胁他,必须替他们隐瞒那批有问题的马驹。   在萧瑟的寒风中, 陆景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如墨的眸子里满是势在必得。他性感的薄唇掀起一抹嘲讽,对着陆行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调动禁军,即刻出发查抄丞相府。”   “是!属下这就办。”陆行转身离开身形带起一阵风。   陆景洵、陆行带着浩浩荡荡的禁军赶到丞相府时,温之延正和沈氏、凝寒一起在前厅用完膳,见到这阵势,温之延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 像是没有看见陆景洵他们一样神态自若地吃着精致的饭菜。   反而是沈氏, 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惊慌地问到:“不知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陆景洵的视线紧紧锁着温之延,并没有分给沈氏半个眼神, “本王要做什么想来丞相应该十分清楚。”   温之延依旧没有抬眼,仿佛这场风波与自己并没有关系。沈氏皱眉拉了拉温之延的袖子,语气有些着急:“相爷这是怎么了啊?你倒是给我说说啊。”   温之延终于有了反应,咽下最后一只虾仁,他将筷子放到桌上,起身看向陆景洵:“王爷如此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这只老狐狸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陆景洵还未开口,陆行已经迫不及待了,寻了多年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他连眼睛都是红的,要不是陆景洵没发话他早就宰下了温老贼的头。   “呵。我好歹是两朝重臣,王爷无凭无据地就来大闹我这丞相府恐怕并未将圣上放进眼里吧。”温之延看来并不知道陆景洵已经找到了证据。   “想来是丞相近日生活得太过无忧无虑,这消息已经不灵通了啊。”陆景洵说着就将那封舒眠写的信扔到温之延面前,温之延果然在看到信封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你……你从哪里来的这东西?”   “这个恐怕丞相就没必要知道了。”陆景洵从腰间拔出长剑,架在温之延脖子上,冷着脸对身后的一众禁军吩咐道,“彻查丞相府,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是!”禁军领命后瞬间四下散开。   陆景洵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似是要将温之延生吞活剥:“丞相现在不如祈祷祈祷别让我再揪住你的狐狸尾巴。”   温之延苦笑一声,无力地跌坐下去,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沈氏见状已经慌了神,哭着奔上去抱住温之延,声泪俱下:“相爷你不要吓我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同我说句话啊!”   回应他的只有温之延的沉默。   整个屋子里只有凝寒还算冷静,她起身将沈氏扶起来替她顺了顺气,然后不卑不亢地问陆景洵:“王爷可否告知凝寒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在陆景洵眼里,凝寒并不是完完全全属于温家的人,加之她和温浅关系还算不错,陆景洵闻言稍稍缓了脸色:“丞相与外邦勾结,本王今日是来查证的,还望凝寒郡主不要多管闲事。”   陆景洵并不愿与自己多说,凝寒也噤了声。温恒今日刚刚出了远门,她作为温家的长媳,怎么又能真的像陆景洵说的那样置身事外。   她在沈氏身边站着,见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悄然退出了前厅。   按照陆景洵的话,她公公这是犯了大罪,自从嫁给温恒后凝寒一直安心相夫教子,并不过问这些政事,但是她也明白这是死罪。   如今凝寒只希望能多缓一缓,陆景洵看着温之延时眼里全是杀意,她想到当下唯一能解这个局的只有温浅了。   ——   陆景洵出门之前答应了温浅会早些回来,所以温浅也不听青梧和飞絮的劝,坚持饿着肚子要等陆景洵回来一起用膳。   吩咐青梧将屋里的烛光点上,温浅拿着一件长袍坐在烛火下一针一线地缝着,脑海里想着陆景洵穿上的模样。   烛光将她的身影照得格外温柔。   “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将有一点走神的人拉回现实,温浅低头看见开始冒血的食指,忍不住皱了皱眉。幸好这是一件玄色长袍,不然就要被这血渍给毁了。   温浅将手指含进嘴里,就看见飞絮快步走进来:“王妃,凝寒郡主求见。”   还未来得及点头同意,凝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王妃,请恕凝寒冒昧不请自来,但是凝寒今日是真的有急事。”   因为刚刚的奔波,凝寒正喘着气,温浅连忙将她搀到桌前坐下,又让青梧给她倒了一杯茶:“郡主别急,你慢慢说。”   凝寒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她反手拉住温浅的手腕,道:“王妃同凝寒走一趟吧,王爷如今正在查抄丞相府,虽然王妃如今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了,但好歹温家对王妃还有养育之恩啊。”   温浅顿了一瞬,陆景洵这是已经拿捏住温之延的七寸了?   想明白凝寒这是想让自己去当说客,温浅挣开凝寒,冷着声音说:“如果郡主是想让我劝王爷放过丞相府,那恐怕是找错人了。”   “你……”凝寒不可思议地看着温浅决绝的背影。   “这其中有太多的恩怨,郡主可能并不清楚。”拒绝了凝寒温浅还是有些不忍,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况且王爷的事,温浅一个内宅妇人并不适合插手。”   “咚”地一声,凝寒跪在了地上。   温浅吓了一跳,连忙去搀凝寒,虽然她已经是太后册封的“平南公主”,品级高于凝寒“郡主”的封号,但是还是不想受凝寒这么大的礼。   “凝寒求求王妃了,陪凝寒去一趟丞相府吧,不然真的会出人命的。”一想起陆景洵那森然的眼神,凝寒就觉得脊背发凉。   温浅抿着唇不说话。   凝寒也拗上了,她注视着温浅:“王妃若是不答应,凝寒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温浅清楚陆景洵与温之延的恩怨,累积了这多年的血海深仇,陆景洵是真的有可能一冲动杀死温之延。   抬手揉了揉有点胀痛的额角,温浅扶起凝寒:“那我就陪郡主走一趟吧,但是先说好我并不能承诺你什么。”   温浅能去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凝寒连连点头,拉着温浅就往外走,生怕再拖下去丞相府那边的情况就没法挽救了。   温浅跟着凝寒走过回廊,就被眼前的画面吓住了,陆景洵红着眼握着那把泛冷光的长剑,高高扬起。   就在半盏茶的功夫之前,陆行在温之延的书房中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藏着大量温之延与外邦勾结的证据,包括当年为了利益谋害老南安王安的铁证。   陆景洵第一次深刻知道,在金银珠宝、在权势面前,人命可以这样不值钱。   看着陆景洵动作的那一瞬间温浅心都揪起来了。   “陆景洵!”温浅高声叫他,她能想象陆景洵心中有多么难受,但是温之延现在毕竟是一国之相,若是陆景洵今日私自杀了他,哪怕皇帝再偏袒陆景洵,以后他都是会被诟病的。   见陆景洵扬起的剑顿了一下,温浅赶紧快步跑上前去,紧紧抱住陆景洵握着长剑的那一只手,劝他:“陆景洵,你先冷静一点。”   陆景洵心里只剩下要手刃温之延的念头,并没有注意到温浅在身边,猛地一甩手臂试图将拉着自己的人甩开。   温浅没站稳,被这么大的力道一推,当即跌落在地上,额头直直地磕在圆凳上。   还是陆行先找回理智,震惊地看着温浅:“王妃……”   温浅应该是撞得有些狠了,坐在地上捂着额头迟迟没有说一句话,怕温浅出什么意外,陆行赶紧拉住陆景洵:“王爷,王妃受伤了!”   陆景洵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陆行口中说的人是温浅,收了剑在人群中寻着温浅,待看到温浅娇小的身躯摔在地上,陆景洵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上前将温浅搂进怀里,陆景洵满脸的自责与愧疚:“阿浅,摔着哪儿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说罢,对着身后的陆行喊到:“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大夫啊。”   已经缓过了最开始的那阵眩晕,温浅摸着自己的额头,可以感受到那里已经肿起来了,怕陆景洵担心,她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努力对着陆景洵扬起笑脸,另一只手抬手摸着他的脸:“我没事,别担心……你别做傻事,王法不会放过作恶之人的。”   陆景洵现在满心都是温浅,自然温浅说什么都好,打横抱起温浅,他应下:“我答应你不冲动,我会把他交给皇上处理的。”   温浅轻轻点头,可是一动就觉得额角抽着疼。见温浅开始冒冷汗,陆景洵更慌了:“浅浅,你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   “真的没事,你别紧张啊。”这样说着,温浅依然固执地捂着额头。   陆景洵冷了脸,看向一旁有些无措的凝寒,显然是对她将温浅找来这件事极度不满,若非如此,温浅也不会受伤了。   “把证据统统收好,将丞相府所有人押入大牢严加看守。”说罢,抱着温浅出了丞相府。   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将温浅放在软垫上,陆景洵终于腾出了手打算看看温浅的伤势。怕弄疼了温浅,他根本不敢用劲,只得放柔了声音安抚她:“阿浅乖啊,你不让我看看我更会担心的。”   “那你先答应我不准再自责了。”反正迟早都会被他看到,温浅想着不如先同陆景洵谈好条件。   陆景洵点头应下,温浅一点点放下手,结果额头刚露出来就见陆景洵黑了脸。温浅皮肤本就娇嫩,平时两人亲热时陆景洵轻轻碰一下都会发红,此时她的额头高高肿起了一块,已经开始发青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温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陆景洵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下。   温浅也沉下脸,赌气地说道:“你答应了我不会自责的,你这个骗子!”   陆景洵垂着眸子不再去看温浅的脸,他宁愿忍受数十倍的痛也不希望温浅磕破一点皮,用自己的大手捉住温浅纤细的小手:“对不起阿浅,你要是痛就打我吧,千万别一个人忍着。”   真是要被这个人气笑了,温浅当真抬手毫不客气地在陆景洵胸口打了一下,声音严肃地说道:“现在起你别跟我讲话,因为我不想搭理骗子。”   果真一直到王府,温浅没有再跟陆景洵说过一句话。   陆行请来的大夫已经在别亦居候着了,陆景洵抱着温浅一进去就示意他赶紧看看温浅有没有大碍。   自家王妃好好的出去却带着一身伤回来,青梧也很焦急。   温浅看了她一眼,别开脸吩咐道:“把那个穿紫色长袍的人请出去,不然我就不让大夫看了。”   青梧的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整圈,发现“那个穿紫色长袍的人”是指陆景洵的时候,真的欲哭无泪,王妃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犹豫地看着陆景洵,青梧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爷……我……”   “阿浅……”陆景洵也被温浅的安排搞懵了。   温浅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对着青梧道:“我是吩咐不动你了吗?”   见小姑娘是铁了心要将自己赶出去,怕越拖下去她额头上的伤势愈发严重,陆景洵只好妥协:“好好好,我出去,你乖乖让大夫给你看看。”   说罢,他看了眼大夫,然后心情复杂地去了外间。    第66章 身孕      确定陆景洵已经出去, 并且让青梧将门带上后, 温浅这才配合地伸手皓腕让大夫替她诊脉。   大夫并未立即诊脉, 而是先看了看温浅额上的伤, 刚刚来之前他听那位来请他的侍卫说得十分严重,真的以为这位王妃是受了什么重伤, 此时他瞧了瞧温浅活蹦乱跳的样子, 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从随身带着箱子里取出金疮药替温浅敷上,为了保险起见, 大夫还是在温浅的手腕上搭了一块手帕,替她诊脉。   只是不诊还好,这一探上去,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   “大夫, 王妃这是怎么了吗?”青梧见状,有些担心地看着大夫。在此之前这位大夫一脸云淡风轻,估摸着王妃的伤应该只是看起来吓人,所以她也将心放了回去。   温浅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甚至不自觉地咽了几口唾沫。   “王妃你最近有觉得自己身子有什么异常吗?”看了眼茫然的王妃,大夫收回手长叹了一口气。   温浅摇摇头,最近她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怎么看都挺正常的啊。   大夫从坐着的圆凳上起身, 对着温浅躬身作揖道:“那草民就恭喜王妃了, 王妃的脉象是喜脉呀!”   大夫简单的一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中温浅的心脏,那一瞬间温浅觉得自己都喘不上来气了。   好半晌后, 温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脸不敢相信地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问大夫:“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一个小豆丁了吗?”   大夫点头:“王妃怀有身孕已经一月有余了。”   温浅的脑袋依旧一片空白,倒是青梧和飞絮惊喜地凑上去看着温浅,道:“真是太好了,王妃肚子里有小世子了,以后王府一定会越来越热闹的。”   这主仆三人显然被这个重磅消息冲昏了头脑,大夫忍不住轻咳一声叮嘱她们:“今日王妃摔倒一事……”   他这么一提醒,温浅才想来自己今天跌了一跤,神情担忧地望着大夫:“对了,我今天摔倒的时候没有伤到宝宝吧?”   在大夫看来,这位王妃和所有刚当娘的女人一样,也没了最开始的距离感,闻言轻轻笑着,摸了摸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安慰道:“宝宝如今还算健康,并没有受今日事情的影响,只是王妃日后定要小心了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草民等下给王妃开几副养胎药服下。”   要搁在以前,对于大夫开药这种事温浅一定一万个拒绝,那些黑糊糊的草药光是看着就让人发呕,可是今日,温浅破天荒地点点头,甚至对着大夫说:“如果这药对宝宝好,劳烦大夫多给我开一点吧。”   这番话是真的逗笑了大夫:“是药三分毒啊,王妃只要胎象稳定就不必吃这么多药。”   “哦……”温浅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王妃,需要把王爷请进来吗?”自家王妃怀孕了,自然是一顶一的大事,平日里她和飞絮两个人是亲眼看着王爷有多么宠王妃的,这要是知道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还不得把温浅宠上天了。   “等一下!”温浅出声拦住青梧,她可还生着陆景洵的气呢,叫他说话不算话,这次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这样想着,温浅看向候在一旁的大夫:“大夫,关于我有身孕一事还请帮温浅暂且瞒着王爷,可以吗?”   大夫面露疑色,像这种豪门世家,女人有了身孕哪个不是希望广而告之想要借此来稳固自己在后宅中的地位,怎的到了温浅这里还要主动瞒着夫君了。   “是这样的,这种好消息我想亲口告诉王爷,所以大夫可以先不要同他讲吗?”其实这也算是实话,生气归生气,温浅还是想亲自与陆景洵分享初为人母的喜悦。   原来如此,大夫行医多年见惯了病人奇奇怪怪的要求,所以也不疑有他,笑眯眯地点头应下:“那草民就先告退了,祝王妃和小世子母子平安。”   温浅也微微颔首:“有劳了。”。   大夫果然刚迈出大门就被陆景洵拦住了,他满脸焦急地看着大夫:“本王的王妃没事吧?”   “还请王爷放心,王妃没有大碍的,王爷进去看看吧,草民先去替王妃开两副药。”说罢,大夫作揖告退。   陆景洵闻言推门进了温浅的屋子,温浅正在跟青梧说笑,怕自己又惹她生气,陆景洵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往前走。   还是温浅先注意到了他,这个人啊,他平时那么不可一世可是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捧着护着,温浅突然就有些心疼了。   她对着青梧和飞絮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个小丫头走到门口还不忘对着陆景洵福身,若不是自家王妃不允许,她们真的想对陆景洵说“贺喜王爷”的。   等飞絮带上门,见陆景洵还愣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温浅对他招招手:“你打算一直在那里当门神吗?”   陆景洵楞了一下,脚下没动,温浅这是不对自己生气的意思?   如果不是刚刚大夫叮嘱了她要小心些,温浅恨不得跳下床去好好教训陆景洵一顿,真不知道他平时那些强势劲都去哪儿了。抿抿唇,温浅有些委屈地看着陆景洵,对他伸出手:“我好疼,你不想抱抱我吗?”   温浅这副样子看上去是真的可怜极了,加上额头上还肿着,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猫。   陆景洵赶紧快步上前,将小女人揽进怀里,怜惜地吻着她的眼睛、鼻尖和红唇,一边吻一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今天一定是疯了才会对温浅用那么大的力。   等陆景洵的唇停下,温浅从他怀里仰起头,唇角弯弯:“刚刚骗你的,我其实一点都不疼啦!”   陆景洵抬手抚了抚温浅的唇:“我以后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   温浅点点头,见陆景洵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冲着他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问:“给你说个秘密你想不想听啊?”   陆景洵失笑,温浅这个模样真地小孩子天性十足,回她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等想说了再说。”   陆景洵的本意是听温浅的意思,不强迫她,谁知到温浅这里却变了味,变成了陆景洵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温浅嘟着嘴看陆景洵,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听我的秘密吗?”   陆景洵算是听懂了,温浅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跟自己讲,无非是希望自己能附和她,便一脸温柔地看着她:“说吧,我很想听!”   心里被满足,温浅抬头凑近陆景洵的耳朵,可是等她凑上去突然就想恶作剧了。她先是对着陆景洵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全身一僵,便张口含住了他的耳垂,学着陆景洵平时的样子,用舌尖亲亲挑.逗。   怀里是心爱的女人,况且她还这么不知死活地撩拨自己,陆景洵要还没反应真的不是个男人了。   他哑着嗓子警告作乱的某人:“阿浅!”   温浅就像没听到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景洵眯了眯眸子,抱着温浅放在床上。   陆景洵的手开始在温浅身上点火,刚刚还因为奸计得逞洋洋得意的女人瞬间花容失色,叫住陆景洵:“陆景洵,不行。”   以为温浅只是害羞,陆景洵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刚刚大夫走之前隐晦地提醒过自己,怀孕前三个月并不能行房事,温浅有些慌了。   她用劲按住陆景洵的手:“陆景洵,今天真的不行!”   温浅的态度太过坚决,陆景洵闻言抬头去看她,有些疑惑地问:“你来葵水了?”   “噗!”没想到陆景洵会往这方面想,温浅失声笑了起来,等笑够了,她这才抬手环住陆景洵的脖子,仰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红着脸说:“陆景洵,你好像要当爹爹了!”   陆景洵觉得自己能听懂温浅说的每一个字,但是当这些字连成一句话的时候他好像有点接受无能了。   直起身,他紧紧盯着温浅:“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陆景洵的反应比刚刚的自己还要激烈,温浅心里终于平衡了,扶着陆景洵的胳膊跟着他坐起来,用白皙的手捧住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你——要——当——爹——啦!”   原来真的是他理解的意思,陆景洵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抱着温浅:“阿浅,你没有骗我吗?你肚子里真的有我们的孩子吗?”   温浅点点头,看着陆景洵一点点接受这个消息,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刚刚大夫说了,小豆丁现在很健康。”   陆景洵松了一口气,幸好今天的意外没有伤害到温浅和孩子,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片刻后,温浅歪头看着陆景洵:“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刚刚大夫和青梧飞絮都说我怀的是个小世子,可是我好像更喜欢女孩子。”   陆景洵吻上温浅的唇:“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子,这样她就是个小阿浅了!不过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第67章 落定      温浅想要个女儿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小姑娘小时候多可爱啊, 作为娘亲可以将小姑娘打扮得粉粉嫩嫩的, 光是想想就很有趣。   可是陆景洵说如果是个小姑娘会很像她的时候, 温浅突然犹豫了, 她撇撇嘴:“那我还是生个小男孩吧!”   温浅这想法变得也太快了,陆景洵觉得有些好笑, 将她刚刚折腾时不小心含进嘴里的一缕头发勾出来别到耳后, 问她:“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喜欢小姑娘吗?”   轻哼一声,温浅嘟着嘴低声喃喃:“如果生个小阿浅, 等我以后越来越老你就会喜欢她了……”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番话让陆景洵猛然想起温浅明明自己都还是一个小姑娘却突然要当娘了,从刚刚的喜悦中缓过来后他觉得有些心疼了,他希望他的温浅能再无忧无虑几年, 而不是以后都要围着孩子转。   低头安抚地吻了吻温浅湿漉漉的眼睛,陆景洵说到:“我跟你保证,无论以后是男孩或者女孩,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温浅眨眨眼,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幼稚了,跟一个还没出生的小豆丁争宠,而且万一以后陆景洵不喜欢她了,那她岂不是成了没有爹爹疼的小可怜。这样想着, 她扯扯陆景洵的袖子, 道:“你还是喜欢她吧,如果她以后没有爹爹喜爱我会心疼的。”   “胡思乱想什么呢?”陆景洵从胸腔里溢出几声笑,“阿浅, 我们两个是要相携走过一生的,但是我们的子女不一样。因为他们是你生的,所以我会爱他们,等到以后他们也会遇到一个共白首的人。”   温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听青梧在门口敲门:“王爷,陆侍卫有事找您。”   陆景洵不禁皱眉,温浅受了伤加上又刚刚得知怀有身孕,他现在只想专心陪着她,不想搭理其他乌七八糟的事情,于是扬声回绝道:“你去给他说有事明天再说。”   “唉,等等!”温浅叫住青梧,然后转身对陆景洵说,“你今天查抄了丞相府,肯定还有很多后续事情需要处理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的。”   “无碍,现在你最重要。”陆景洵握住温浅的手。   “你想啊,你好不容易找到了温之延谋害爹爹的证据,如果现在不管了你说爹爹还怎么安息呢?”温浅是真的不想陆景洵被自己绊住手脚,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不应该局限在这小小的宅子里。   见陆景洵还在犹豫,温浅在他下巴上“吧唧”亲了一口:“去吧,我保证我会没事的。”然后她扭头去看青梧,吩咐她:“你去给陆侍卫说王爷等等就来。”   青梧笑着领命出去了,她算是发现了如今在这王府中,王妃可比王爷有话语权多了。   陆景洵眯了眯眼看着希望他赶紧走的小女人,低头含住她的唇,略带惩罚意味地轻咬了一下,见温浅吃痛地呜咽了一声,这才满意地松开她:“天都黑了,今晚上你还没吃东西,等等记得让青梧和飞絮伺候你用膳。”   温浅乖巧点头,陆景洵继续道:“还有我今晚上可能没办法回来了,你早点睡,不许带着宝宝熬夜。”   陆景洵一脸严肃,温浅却觉得心里很暖,她摇了摇陆景洵地手跟他保证:“我知道了,王爷快去吧。”   陆景洵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见到陆行站在别亦居门口候着他,陆景洵没给他一点好脸色:“你最好有急事要报!”   不明所以的陆行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好多,擦了擦头上的并不存在的冷汗,确定自己要禀报的事情的确算是大事,才开口:“王爷,皇上那边听到了今日我们查抄丞相府的风声,正急着召见您。”   今日他们的动静本就不算小,皇上知道也是正常的,陆景洵默了默,说了句:“知道了。”   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下对陆行吩咐:“你明日抽空重新安排下王府的防守,多调些人手,尤其是王妃那边,我不在的时候更要严密保护。”   陆景洵平日里就将温浅当做宝,陆行也习惯了,只是之前派去保护温浅的人手也不算少,所以陆景洵突然的吩咐让陆行有些奇怪。   或许知道自己要当爹了,陆景洵难得有了耐心,见陆行满脸疑色,破天荒地给他解释:“阿浅有身孕了,我不想她有什么意外。”   陆行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赶紧应下:“恭喜王爷,卑职明日就去安排。”   ——   “朕听说你查抄了丞相府?”陆景洵刚到正阳宫就看见皇帝黑着脸坐在龙椅上,毕竟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陆景洵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带人去查就说明他十有八九都不会干净。   “是。”陆景洵回答得不卑不亢,“微臣找到了白明志留下的证据,便去查了温丞相,如今已经将丞相府上下压入了大牢。”   “那你查到什么了?”这人在自己眼皮子下装了这么多年的忠臣,皇帝也觉得脸上无光,所以语气算不得好。   陆景洵能理解他心里的想法,回到:“丞相与外邦勾结多年,微臣的属下在他书房的密室发现了不少他与外邦勾结来往的书信,其中包括了当年与南夷共同狼狈为奸谋害我爹的事。”   “你说什么?”陆景洵说出来的事实太过让人震惊,他猛地站起来紧紧地盯着陆景洵。   “当年丞相被南夷收买,派了眼线安插在我爹的军中,将所有的计划尽数传递给了南夷那边,甚至在我爹他们被南夷围困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了将士们仅存的粮草补给。”陆景洵已经能平静地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了,温浅说的对,皇帝一定不会轻饶温之延这样的蛇鼠之人,所以他没必要一时冲动搭上自己的仕途。   “温之延真是胆大包天!”皇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按下心里的怒火,问陆景洵:“朕万万没想到当年老南安王一死竟然有这等内情,景洵,这事事关你的杀父之仇,你认为怎么处理才合适?”   陆景洵默了一瞬:“臣以为,血债就应该血偿。”   “灭温之延九族?”温之延犯下勾奸通敌的罪孽足以灭九族。   陆景洵摇摇头:“这件事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尤其是凝寒郡主,好歹是皇家的人,才嫁进温家不久。”   “那依你的意思?”皇帝其实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陆景洵毕竟是受害者,他还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将温之延处斩即可,不必伤及无辜。”陆景洵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并不想有更多人成为这个阴谋的陪葬品。   皇帝满意地颔首,他也正有此意:“那你便将所有证据移送到刑部,由谢太尉亲自督办,一旦那狗贼画押认罪,即可处斩。”   “另外,关于赈灾一事朕会命人换掉温恒,派谢太尉的长子谢瑜去,你看如何?”   见陆景洵并无异议,皇帝对着他招招手:“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如今也算尘埃落定,这些年苦了你了。不如趁今日,你我二人来对弈几盘,朕好久没有大杀四方了。”   陆景洵轻笑一声,他已经提前同温浅说过今晚不会回去,而且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回去难免会吵着她,便应下来:“棋盘上可无君臣,微臣是不会让着您的。”   闻言,皇帝不屑地勾勾唇:“朕前段日子可是琢磨了好久的棋艺,需要你让着?”   说罢,他挥手招呼安福准备好棋盘,又泡了两盏上好的西湖龙井,拉着陆景洵坐到案几前,摩拳擦掌地想要将他杀得落花流水,毕竟从小到大,他就没在棋局上赢过陆景洵。   两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下了整整一夜的棋,天刚亮的时候,两人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   陆景洵吃掉皇帝的最后一子,笑道:“承让了,看来皇上还得继续好好琢磨啊。”   “再来!”皇帝心有不甘。   陆景洵站起身,笑着摇头:“臣改日再继续陪皇上,时辰差不多了,微臣要去趟长乐宫给太后请安。”   “有事?”皇帝顺手将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篓。   陆景洵扬唇笑起来:“的确是有事,阿浅有了身孕,微臣也没什么经验,去请教请教太后。”   自上次温浅的身世被公开后,因着太后的关系,皇帝对温浅这个妹妹还算关心,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真心替温浅和陆景洵高兴。   抬手拍拍陆景洵的肩:“那朕先恭喜你了,改日我命安福给我未来的侄子送点心意。”   陆景洵也不同皇帝客气,笑着谢恩,便辞了皇帝往长乐宫去。   “阿浅有身孕了?”太后原本还不满陆景洵进宫来请安也不带着温浅,可是知道这件事后难以抑制地开心。   陆景洵点点头:“昨日大夫才诊出来,说是一月有余了。”   “走,哀家出宫去你府上看看阿浅。”对太后来说,温浅就像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当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她的小外孙,即便这个小外孙还未出世。   陆景洵本来是想来问问太后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没想到她愿意亲自跑一趟,陆景洵自然乐见其成,而且温浅见到太后想来应该也会高兴的,所以当即应下,同太后一起回了王府。    第68章 舒眠      陆景洵离开别亦居后, 温浅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发了许久的呆, 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肚子里突然多出一个小生命的事实, 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一切太奇妙了, 突然自己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了,这个尚且脆弱的小豆丁需要依附着自己。   想到这儿, 温浅眨了眨湿润的眼眶, 对着青梧吩咐:“青梧,你去准备一点温补的晚膳, 我好像有点饿了。”   青梧也正打算提醒温浅,如今她家王妃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说不吃东西就不吃东西,这样会饿着肚子里的小世子的。   “王妃您等着, 很快就好的。”青梧笑着去了小厨房,一路上都咧着嘴笑,看上去比温浅还要激动。   青梧吩咐厨房准备的是燕窝粥,里面加了些桃花蜜,吃劲口里甜滋滋的,温浅觉得就像整颗心都在蜜里浸泡过一般。   许是有了身孕容易疲惫的原因,温浅喝了一碗燕窝粥后就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简单梳洗了一下就上床睡了, 梦里她好像看到一个白嫩嫩泛着奶香味的小家伙扒着她的手唤她娘亲。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 温浅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那个小家伙长得实在是可爱极了,有和陆景洵如出一辙的眉眼, 认认真真地看着你时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满怀期待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温浅温柔地笑着自言自语:“小家伙,娘亲很期待你的降生哦,所以你要在娘亲肚子里健健康康的。”   青梧端着熟悉的木盆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温浅笑得一脸温柔。   “王妃,您现在要起了吗?”青梧一边问着一边将纱账撩起来挂好。   温浅点点头:“起吧,我们今天去启灵寺拜拜,给这个小家伙和陆景洵祈福。”   青梧闻言连忙上前去搀扶温浅,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一个大着肚子行动不便的人来伺候了,温浅有些无奈地对着紧张过度的丫鬟说:“青梧,我现在才一个多月,行动什么的没有问题。”   谁知青梧一脸正色:“王妃你现在可得好好照顾好小世子,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所以应该事事注意。”   听着青梧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温浅戳戳她的额头:“好啦,我会注意的。”   昨日那位大夫给温浅用的金疮药药效颇为不错,她额头原本看起来触目惊心的乌青已经消下去很多了,等下用点粉盖盖估摸着就看不太出来了。   温浅在雕花大立柜里挑了件相对颇为宽松的紫色绣花襦裙穿上,简单地画了个淡妆,加上她的五官看起来本就显小,所以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若不是她头上的妇人髻出卖了她,说是个未出阁的小丫头都是有人信的。   跟在陆景洵身边这么些年,陆行的办事效率自然不会低,所以温浅出门的时候发现原本身后陆景洵派来保护自己安全的侍卫多了整整一倍。   轻笑一声,温浅也不在意,如果这样能让陆景洵安心些,便随他去吧。   青梧和飞絮搀着温浅上了挂着南安王府名牌的马车,一路平稳地向城外启灵寺驶去。   启灵寺自明昭国见过以来就矗立在临安城外,每年来祈福的香客络绎不绝,几乎都快将寺门口的门槛踏平了,就连宫里的贵人也喜欢来这里祈福。   马车在启灵寺的台阶下停下,启灵寺门前修筑了五十三级台阶,寺里有规矩,无论身份多么尊贵的香客前来都必须亲自走完这五十三级台阶,否则她的愿望就不会实现。   不知今天是不是什么好日子,温浅刚下马车,就发现今日的人尤其多,晃眼望去台阶上几乎全是人。   怕王妃受到冲撞,原本护在马车周围的几个侍卫此时分列在温浅两侧为她开道,原本温浅并不想搞这么大的排面,但是青梧提醒她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好,温浅也就任由他们护着。   启灵寺每年要接受皇家不少的香火钱,对各位贵人还是有一些照顾的。温浅随着人群进了寺门,就见主持在那里候着自己了。   温浅恭敬地对着主持说了声“阿弥陀佛”,这才随他去了殿内祈福,顺带着给陆景洵求了个平安福,打算回去之后让他随身带着。   祈愿之后时辰尚早,主持热情地留温浅在寺内用过斋饭再走,毕竟是出家之人的一片诚心,温浅也不好推脱,点点头应下,便打算先同青梧、飞絮去后院的厢房里稍稍休息一会儿。   过了一道拱门后,就是后院了,前面的喧哗被隔绝在外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只听见几个洒扫的小僧弥手中的扫帚刮过地面的声音。   温浅四下打量了一下,说起来这还是她嫁给陆景洵之后第一次来这启灵寺,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温浅的视线停在了不远处,满是落雪的小院里,一个穿着火红裙子的女人站在树下,那裙子一看就是异国的装扮,温浅在明昭国里并没有见过。而她的不远处,是一株开得正好的腊梅,那枝头的点点红痕与她的裙子相呼应,成为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最夺人眼球的风景。   在心里默默赞叹了一番,温浅刚准备收回视线,就见那女子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温浅的方向:“王妃,故人相见都不打个招呼吗?”   温浅的脚步一顿,这人明显是在喊自己,可自己似乎并不认得如此婀娜多姿的异国美人。   见温浅略显疑惑的神色,舒眠扬唇轻笑一声:“看来王妃是贵人多忘事,短短几月的时间就不记得舒眠了。”   舒眠?那个胡狄公主?温浅瞪大了眼睛重新打量着这个女人,难怪她刚刚认不出来,上次在上关城见到这位舒眠公主的时候,她当时除了披散着头发根本就是穿了一身男装,那副狼狈的模样和今天这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实在相去甚远。   舒眠被温浅打量了,也不恼,缓缓向着温浅走过来,却在距温浅三步远的时候被随行侍卫拦了下来。   舒眠好看的黛眉轻轻皱起来:“这就是王妃的待客之道?舒眠好歹跟王妃是有些交情的。”   温浅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如果在这位公主看来她威胁自己算是交情的话,那就勉强有吧。   温浅轻轻笑了起来,挥手示意那两个侍卫退开:“真巧,舒眠公主今日也来这里祈愿?”   “舒眠对你们明昭国的神明可没有兴趣,舒眠今日是特地前来见王妃的。”没了侍卫的阻拦,舒眠说话间又往前走了一步。   温浅敛了笑,她今日明明是突然兴起决定来启灵寺求佛的,这个人怎么会提前知道自己的行踪,难不成是王府里的人有问题?   许是看出了温浅的疑惑,舒眠好心地给她解释:“是舒眠手下的人恰巧经过王府门前,得知了王妃要来启灵寺。”   “呵。”温浅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这还真是“恰巧”。   “舒眠公主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千里迢迢来这寺里等我,想来不会只是思念故人吧。”   “王妃果然聪明人。”舒眠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温浅身后的大阵仗,“舒眠想同王妃叙叙旧,只是这人多眼杂的旧怎么叙得出来?”   “看来你们胡狄人叙旧都见不得人啊。”温浅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舒眠。   “你……”每日同陆景洵朝夕相处,温浅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了他的毒舌,轻飘飘一句话堵得舒眠哑口无言。   温浅满意地笑笑,这才对着身后的人:“你们先退下吧,我同这位胡狄公主叙几句见不得人的旧。”   “王妃……”青梧有些担忧,之前在上关城温浅就是跟这个公主单独相处之后就变得心神恍惚。   “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温浅宽慰青梧,见他们都退开了,也不搭理舒眠,径直走到院子中央的小石凳上坐下。   “看来几个月不见,王妃有所长进。”舒眠已经恢复了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跟着温浅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公主过奖了。”温浅低头笑笑,看上去到是十足的谦虚。   舒眠之前对温浅的印象是这个南安王妃还算好拿捏,可是几个月不见,温浅如今举手投足都是满满的气场,她忽然有点心虚了,觉得光是靠攻心未必能将温浅拿下。   “舒眠也不同王妃兜圈子了,今日安排在这里与王妃相见,的确是有事情。”   温浅丝毫不意外舒眠是有目的的,点点头:“那还请公主明说。”   “想来王妃应该还没忘记之前在上关城答应舒眠的那个条件吧。”舒眠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正一下下点在桌面。   “条件?”温浅面露疑色地看着舒眠,“我近来老是往事,还真不记得答应了舒眠公主什么条件。”   话虽这么说,温浅心里却在冷笑,她当然记得那个条件,舒眠让她帮助她接近陆景洵,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时候她和陆景洵还没这么亲密,她也不知道温之延做的那些混账事。要是到现在,她还由着舒眠因这个借口摆布,她才是真的傻。    第69章 旧账      舒眠被温浅噎住, 一口气梗在嗓子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片刻后才缓过来, 她故作淡定地眯了眯她那双极具特点的丹凤眼, 看着温浅笑说道:“舒眠没想到堂堂南安王妃竟是毫无诚信之人。”   “公主真是说笑了。”掌握了两人之间的主动权, 温浅继续同舒眠打太极,“公主无凭无据就说温浅应下你的条件, 这才是信口开河吧。”   舒眠来明昭国这几日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温浅身世以及温之延被抓一事的风声, 也知道自己如今没有温浅的把柄她自然肆无忌惮,敛了笑:“王妃当真不记得了?”   “当然是不记得了。”温浅抬起宽大的衣袖掩唇轻咳一声, “温浅自幼身子弱,这大冷的天儿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地方陪公主叙旧,公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温浅就先告辞了。”   说着,温浅起身, 招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的青梧、飞絮和一众侍卫。   “哈哈哈!”舒眠见状大笑起来,对着温浅亭亭的背影说到,“既然王妃失信于舒眠,舒眠也没有办法,不过舒眠心地好,多嘴提醒王妃一句,这王妃的位置可是没有那么容易永久坐下去的。”   温浅闻言冷了脸,这舒眠公主话里有话, 但是因着不想与她过多纠缠, 温浅径直往主持给她准备好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焚着香,檀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温浅突然有点想陆景洵了, 这味道和他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有些像。   青梧看着温浅面无表情地在太师椅上坐下,张了张嘴还是问到:“王妃,那舒眠公主是不是又说什么过分的话冲撞了你?”   温浅摇摇头,对着青梧和飞絮安抚地笑笑:“跟着陆景洵那么久,对付舒眠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舒眠最后一句话让温浅隐隐有些不安,潜意识的防备告诉她这个舒眠千里迢迢来明昭国估计不会安分。   心事重重地在启灵寺用过斋饭,温浅没有耽搁直接回了王府。   “王爷回来了,太后也来了。”温浅刚进王府的门,就看见在那里候着她的老管家,估计是特意来给她通风报信的。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温浅心里本来有些激动,但是后半句完完全全浇灭了她的热情。不是温浅不欢迎太后,而是太后这个时候和陆景洵一起来王府,不用想都知道是知道了她有身孕的消息,况且今天她还一个人跑了出去,等下一定免不了一顿念叨。   因为舒眠而引起的那点不舒服此时都被温浅抛到了脑后,只全心全意想着等下如何应付太后。   “阿浅。”温浅一抬头就看到陆景洵站在别亦居的院门前冲她招手。   温浅笑笑,穿着玄色长袍的高大男人站在那里,整个世界似乎都不存在了,满心满眼只有他。   温浅小跑着过去,扑进陆景洵怀里,揽住他精瘦的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如今地上的雪还没化,地上并不像平日里那么平坦,看到温浅提着裙摆一路小跑,陆景洵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等稳稳接住她,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死惩罚似的捏了捏她光滑白皙的脸:“都要做娘亲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温浅将脸埋在陆景洵怀里吐了吐舌头,装作没听到,试探着问陆景洵:“太后是不是还在屋里。”   扬唇轻笑一声,陆景洵故意吓唬她:“是啊,你还知道回来。太后等了整整一上午,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怀里的人果然一僵。   “那她……知道我去哪里了吗?”陆景洵肯定是知道她去哪里,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这种事情根本瞒住他。   “你还敢提。”陆景洵故意沉下声音,“启灵寺的人那么多,你一个人就跑去,不知道我会担心?”   “我才不是一个人呢!我明明带了青梧飞絮以及你安排的那一帮侍卫。”温浅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但是还是毫无底气同陆景洵辩驳。   “你们两个腻腻歪歪,打算将哀家晾到什么时候?”一道有些威严的声音从陆景洵身后传来,吓得温浅连忙从陆景洵怀里跳出来。   微微偏头发现太后正站在屋门口看着这边,温浅的薄脸皮一下就红了,甚至连耳垂都有发烫的趋势,毕竟和夫君亲热被长辈看见太害羞了。   “阿浅给母后请安。”温浅对着太后的方向微微福身,然后快步走过去亲昵地揽住太后的手臂,“阿浅给您赔罪,不知您要来让您久等了。”   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太后故意板着脸往里屋走:“马上要当娘的人了真是没个正形。”   温浅笑嘻嘻地继续讨好太后:“母后教训得是,阿浅以后一定好好改正。”   跟在两人身后的陆景洵闻言失声笑了出来,温浅这个小女人果然是个两面派,在长辈面前乖顺得像只小猫咪,结果搁自己这儿就是张牙舞爪的假面虎。   陆景洵这声笑实在太不给面子了,温浅趁着太后不注意扭头迅速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要帮倒忙。   向来为妻命是从的人果然识趣地收了笑意,上前对着太后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替阿浅注意着的,坚决督促她改正。”   这对小夫妻一唱一和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太后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无非逗逗温浅罢了,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母后您又拿阿浅打趣。”温浅见太后没生气,提着的心也放了下去,当即嘟着红唇跟她撒娇。   太后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饱满的额头:“你啊不给你点教训,根本不长记性。”   温浅额上的伤还没完全好透彻,被太后一碰她下意识就轻呼了一声,叫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同太后暴露了她受伤的事情嘛。   果然太后敛了笑,仔细瞧了瞧,就发现温浅额头的异常:“怎么了?在哪儿弄的。”   温浅昨天好不容易将陆景洵哄好,怕陆景洵自责也怕太后担心,她故作淡定地笑笑:“没事,就是睡觉的时候在床沿不小心磕了下。”   太后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太后……”陆景洵在一旁想要说什么,温浅赶紧打断他,“当然是真的,母后放心我真的没事的,如果有事陆景洵还会让我这么蹦跶吗?”   想想温浅说的的确也在理了,太后也不揪着这个问题了:“以后注意点,要是磕着我的小外孙哀家一定不轻饶你。”   “我保证一定照顾好您的小外孙。”   太后拉着温浅在桌前坐下:“我从宫里给你拿了些补品,平日里好好补补,你看看你这小身板哪里像是怀孕的。”   “可是胖了会很难看。”温浅小声嘀咕,边嘀咕还边往陆景洵那边看了眼,眼里谴责的意味很重,仿佛要是她胖了陆景洵下一刻就会抛弃她似的。   陆景洵真是哭笑不得。   太后又拉着温浅同她说了好些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情,听到最后温浅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倒是陆景洵这个大男人从头到尾听得认认真真,生怕漏了一句话。   一番说教之后,温浅留太后用晚膳,太后推说是乏了想早些回宫休息,温浅便也没有强留她,只是叮嘱太后身边的宫女太监好生伺候。   太后走后,陆景洵拉着温浅抱在怀中,低头在他唇上辗转厮磨,知道温浅因为喘不上来气,脸都憋红了,陆景洵才放开她:“以后想要出去给我说,我陪你。”   “你又不能时时陪着我。”温浅伸手抚了抚陆景洵的眉眼。   “你是最重要的,其他任何事都排在你之后。”陆景洵捉住温浅作怪的手,放在唇边怜惜地亲了亲。   温浅的本意是说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没想到陆景洵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情话,她弯唇笑笑:“我知道的。”   说罢,想到什么,温浅偏头去看陆景洵:“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   “猜不出来。”其实温浅在启灵寺的消息比她人回来得要快,所以陆景洵在见到温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舒眠出现在启灵寺的事情。   “你好笨。”温浅嘟着嘴,“我遇见舒眠公主了,你记得吗?在上关城被你俘虏的那个。”   “她都同你说什么了?”陆景洵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温浅犹豫了一瞬,有些心虚地看了陆景洵一眼:“她说问我记不记得当初答应她的条件,我装傻糊弄过去。”   温浅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所以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陆景洵才不吃他这套,轻笑着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你之前答应了舒眠什么条件?”   陆景洵记得那次她和舒眠谈过之后又是淋雨又是同自己冷战的,两个人谁也没讨着好。   果然撒娇也没办法岔开这个话题,温浅认命地咬着唇,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纠结了半天之后温浅还是决定坦白,希望争取陆景洵宽大处理:“就是……那个……舒眠公主让我答应她……帮她接近你。”   “你答应了?”陆景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危险。   温浅闭着眼点点头,等她片刻后去看陆景洵时这人果然臭着脸。    第70章 暗涌      屋里的烛火还没有点上, 随着屋子外面的夜幕一点点将暮色吞噬, 房间里也开始昏暗起来。   温浅装傻, “呵呵”笑着从陆景洵怀里起来:“那个……屋子里有点暗了, 我去把烛火点上。”   心里却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腹诽道:“可能最近冲撞了太岁, 一天之内连着在两个人面前装傻。”   温浅说着, 就往烛台那里走去,只是平日里这些事情都是青梧、飞絮在做, 所以温浅的动作看起来笨手笨脚的。   陆景洵没想到温浅这个小白眼狼,居然能答应别的女人帮她接近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本想晾她一晾让她长点心眼,但是看见温浅点烛火的样子, 又担心她会被烫到,陆景洵认命地起身朝她走去。   一言不发地从温浅手里接过白色的蜡烛,利落地点好,刚刚还昏暗朦胧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陆景洵你真厉害。”看着陆景洵的黑脸,温浅恨不得抓住一切可以拍马屁的机会。   见陆景洵只是白了自己一眼,温浅也不生气,歪着脑袋眨了眨湿漉漉的杏眼:“陆景洵,你儿子说他想吃桂花酒酿了。”   陆景洵:“……”   “让青梧去吩咐厨房去准备。”因太后的缘故, 加上刚刚两个人又磨蹭了一会儿, 的确有些晚了,已经过了平时用晚膳的时间。   温浅心里犯嘀咕:陆景洵这是真的生气了?自己话里的暗示意味明明这么明显才不信他听不懂。   “可是他说他想吃爹爹做的。”温浅上前抱着陆景洵的手臂撒娇。   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陆景洵斜眼看着讨好自己的某人:“这小祖宗还没生出来就想着使唤他爹了?你告诉他, 他爹只给他娘亲做吃的。”   陆景洵这句话说得太绕了,温浅眨着眼想了半天才发现陆景洵这是拐着弯说想给自己煮吃的,心里忍不住想笑,立马改口道:“嗯,她娘也想吃了。”   陆景洵扬扬唇,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况且温浅今天还算聪明,没有应下那个舒眠公主。于是陆景洵顺着温浅给的台阶迈下去,揉了揉温浅蹭在自己面前的脑袋:“知道了,给你做。”   温浅肚子的月份如今虽还小,但是陆景洵还是很紧张她,怕她被厨房里的油烟呛着或是刀具伤着,温浅说什么都不允许她跟着自己去厨房,还威胁她如果不乖乖在屋子里待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浅只好嘟着嘴不满地目送陆景洵清冷精瘦的背影去厨房。   想到温浅还饿着肚子,陆景洵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所以没多久温浅就闻到了好闻的食物香味。   陆景洵将青花瓷碗放在桌上,两人一人端着一个碗在桌子边坐下。见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陆景洵装作不经意地说:“皇上已经让谢太尉督促刑部审讯温之延了,只要他画了押就会被降罪。”   温浅停下往嘴里送食物的动作,点点头道:“他犯的这是死罪吧?”   “嗯,通敌卖国是大罪,其罪当诛。”   “那……”温浅张了张嘴,有点犹豫该不该问这个问题。   “有话就说,跟我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陆景洵吃下了最后一口桂花酒酿,然后抬眸认真的看着温浅。   温浅也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从桌下拉住陆景洵的手,摇了摇:“那凝寒郡主会有事吗?”在那个宅子里,明明与凝寒认识的时间最短,但她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凝寒了,凝寒与温之延通敌这件事没有关系先不说,在丞相府温恒和沈氏的眼皮子下她过得应该也很苦吧。   其实两个人刚开始相处的时候,陆景洵就发现了温浅是个心底柔软的人,不过那时候他觉得更多地觉得温浅这是愚善。对着她温和地笑笑:“如果这件事尘埃落定了,只会处斩温之延一人,皇上不会滥杀无辜的。”   温浅闻言放下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推了推面前还剩一小半桂花酒酿的碗:“我好像吃不下了。”   陆景洵皱了皱眉,他给温浅盛的不算多,平日里温浅的饭量差不多能吃完一碗的,如今一个人两张嘴倒吃的还没以前多了。   在陆景洵念叨自己之前,温浅赶紧先发制人:“我今天真的没什么胃口。”   小手指不安分地挠了挠陆景洵的手心,温浅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道:“那个舒眠公主,为什么会来明昭国啊?”   “出使明昭国。”陆景洵眯了眯眼,全当做没发现温浅这点小心思,而是回答她的问题,“去年胡狄战败,跟我们签了降书,大概再过一两个月就会有使团来临安城了,想来是这个胡狄公主先来了。”   “可是她……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啊?”温浅联想起之前在上关城的画面以及今日舒眠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舒眠给温浅的感觉让她觉得这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女人,而对与舒眠的目的温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舒眠想嫁给陆景洵。   陆景洵本想逗逗温浅,但一看她眼里真的是满满的不安,便收了逗弄的心思,安慰温浅:“不要胡思乱想,胡狄是我陆景洵的手下败将,来出使无非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臣服之心,哪里还敢对我们有什么企图。”   “可是舒眠毕竟是胡狄的公主,如果她是想嫁给你呢?自古不都是用姻亲来巩固两国的关系吗?”温浅还是有些担忧。   其实温浅所担忧的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如果胡狄提出想要和亲,而且和亲对象还是胡狄最得宠的小公主,明昭国无论是皇上还是一众臣子都没有草率拒绝的道理。   “温浅。”除了被温浅惹恼的时候或者要同她说教的时候,陆景洵几乎很少叫她的全名。   温浅疑惑地抬头去看陆景洵:“啊?”   “你忘记在军营里当着诸位将士面我对你说过什么了吗?”陆景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   温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忘,那大概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了吧。   “所以你现在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陆景洵握紧温浅的手,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她安全感,“决定权在我这里,就算她想通过和亲的手段嫁到明昭国来,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我。”   陆景洵能推心置腹地说这一番话,温浅心里还是很熨帖的,只是这个结果真的能由陆景洵做主吗?如果皇上或者那些冥顽不灵的老臣拿家国大义来逼迫他,陆景洵真的能反抗得过他们吗?   温浅抬头,撞进陆景洵深邃的眼眸中。   这些事情只是她最坏的猜测罢了,谁说事情一定会按着她想的来呢。不想陆景洵再为自己担心,温浅弯弯唇,从怀里取出今日在启灵寺为陆景洵求的那枚平安符,放进他的手里:“喏,送你的礼物,你要随身带着。”   陆景洵接过那枚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平安符,放在手里打量了一番,温浅以为他会嫌弃,连忙说:“这是我一片诚心跟菩萨求的,你不准嫌弃。”   陆景洵失笑,和她有关的事情他什么时候嫌弃过。在温浅期待的眼神里,陆景洵点头应下,顺手将其收进了自己的怀包中。   ——   与此同时,临安城刑部的地牢中,没有了做丞相时的风光,温之延有些落魄地坐在牢房里的草堆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墙壁上方的那一扇小窗。   窗外出了无尽的黑,什么都没有。   “呵。”一声极轻却又不容忽视的笑声传进温之延的耳朵里。   刑部的地牢关的都是朝廷重犯,而他更是因为身份的特殊被单独看押,每日都有重兵轮换着把守,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出现?   温之延转身看向牢门的方向,在这脏污的地方,一袭亮眼的明红色显得尤为突兀。   “你是?”这个女人明目张胆的站在那里,仿佛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哈哈哈!”舒眠笑了两声,“在下是胡狄的舒眠,还请丞相多多指教。”   温之延虽同胡狄那边的人有书信来往,却是第一次见到舒眠,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只是她既然是胡狄公主又怎么会出现在地牢里。   许是看破了温之延的疑惑,舒眠抬手轻轻握住牢门上的铁锁,随意把玩着:“丞相不必吃惊,舒眠今日是特地来救丞相出去的。”   “救我?”陆景洵和皇帝掌握了自己通敌的铁证,温之延并不觉得自己这次能逃出生天。   “丞相完全可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舒眠随意摆弄了几下那把铁锁,“噔”的一声锁扣应声松开,缓缓推开门,舒眠就势靠在门上。   “丞相也算是因为我们胡狄落得今天的地步,虽然舒眠没办法让丞相重新坐上昔日的位子,但是将你从这鬼地方带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说罢,许是觉得这番话的诱惑力还不够,舒眠继续说道:“而且,舒眠保证胡狄可以为丞相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温之延斡旋于胡狄与明昭国之间这么多年,老奸巨猾都不足以形容他,知道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事,所以闻言并没有任何欣喜。   他死死地盯着舒眠:“舒眠公主费了如此大的功夫,跟老夫说说吧,条件是什么?”    第71章 自杀   过完了年, 天气倒是开始渐渐转暖了, 连早上的旭日露脸的时辰都比前些日子提前了。   温浅还睡着, 陆景洵轻手轻脚地翻身坐起, 在床榻边穿上鞋子,末了回头确认了一眼温浅好好地裹在被子里, 这才抱着外袍去了外间穿戴。   陆景洵出房间的时候, 恰巧遇到飞絮从回廊下经过。   飞絮放下手里木制花浇,对着陆景洵微微福身:“王爷吉祥。”   陆景洵点点头:“我今日要进宫, 等等王妃醒了给她准备点清淡养胃的餐食,昨晚她就没吃多少东西,今日不可再由着她的性子来。”   “是,奴婢晓得了。”虽然陆景洵在温浅面前温和了不少, 但是飞絮还是不敢直视陆景洵,全程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听他吩咐。   “还有,你们王妃如今情况特殊,以后若是她再想出门我不在时你们就去把陆行叫上,别的人就算人再多我也没办法放心。”陆景洵想到温浅昨天一个人去了启灵寺,还在那里遇到了舒眠,虽然在温浅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他心里还是很后怕的, 毕竟那个舒眠不是个老实的人。   飞絮继续点头, 将陆景洵的话记在心里。   自小陆景洵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无论是对着谁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是所有事情一旦和温浅扯上关系, 就变得不一样了。   想了想确实没什么要交代的了,陆景洵抬步往外走,刚走出别亦居,就看见陆行行色匆匆地走过来:“王爷,谢大公子求见,此时在前厅等你。”   谢瑜也算是个雅人,平日里爱好饮茶下棋,今日桌上放着上好的贡茶,他却没有动一口,看到陆景洵的身影,赶紧迎了上来。   陆景洵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能惊动谢瑜一大早来找他的,第一个就就猜测和温之延有关。   果然,谢瑜开口,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温之延死了?”   “死了?”陆景洵闻言皱眉紧紧地盯着谢瑜,示意让他赶紧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温之延虽然已经死罪难逃,但是绝对应该是认罪之后被斩首示众。   谢瑜点点头:“今早刑部地牢的侍卫去巡逻的时候,发现温之延在地牢里自杀了,撞墙而死,墙上有他留下的血书。”   “写了什么?”温之延在这个档口自杀,陆景洵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罪有应得,勿牵无辜。”谢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侍卫是五更天的时候发现温之延的尸体的,他得到消息后去牢里看过,但是他心里隐隐觉得温之延不像是这么会轻易自杀的人,毕竟这个人的贪欲太重。   陆景洵沉吟片刻:“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谢瑜摇摇头:“刑部专门验尸的仵作说,温之延死于昨夜子时,今早发现的时候也很匆忙,所以并没有时间禀报皇上。”   顿了顿,谢瑜继续道:“但是我估摸着刑部尚书会在今日早朝的时候奏表此事。”   陆景洵冷着脸,从他的表情里已经看不到刚刚的惊讶,取而代之地是眼眸里的不屑,这个温之延连自己的死都要好好利用一番。    第72章 顽固      “王妃, 听说温丞相死了。”青梧刚进门就忍不住同温浅分享这个消息, 关于温之延的那些罪行, 她知道的并不像温浅那么详细, 只是一知半解罢了,所以从知道这个消息起她就很震惊。   温浅刚刚起床, 此时正穿着中衣站在桌边喝茶润嗓, 闻言她愣了一瞬,手里的茶盏也应声落下, 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而茶盏里浅棕色的茶水尽数溅在温浅白色的衣料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水痕。   “怎么死的?”昨晚陆景洵和她说温之延获罪的时候,她就知道温之延这次死罪难逃, 可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仅仅一个晚上,他就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骨。   的确,之前温浅因为自己娘亲一片深情被辜负以及陆景洵爹爹老南安王之死记恨过温之延,也觉得他死有余辜,可是这个人毕竟是自己叫了十多年爹爹的人,虽然感情不算深厚,突然听到这么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唏嘘。   “我早些时候经过前厅, 听见谢大公子给王爷说, 那温丞相是在牢里自杀的。”青梧刚刚经过前厅,恰巧碰见谢瑜来找陆景洵,听到他们说昨夜温之延在牢里自杀了。   温浅点点头, 扶着桌边在凳子上坐下来。   “王妃,您没事吧?”青梧有些担心地看着温浅,她的本意是觉得这件事有些震惊,所以想要讲给温浅听,但没想到温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今温浅正怀着身子,若是因为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别说陆景洵不会放过自己,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温浅有些心神不宁,眼神呆呆地望着前方,好半晌后直到青梧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青梧在同自己说话。   “你说什么?”   温浅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青梧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我说王妃您没事吧?”   温浅安抚地对着青梧笑笑:“我没事,只是觉得乍一听到他死了有点不敢相信罢了。”   “对了,陆景洵是进宫了吗?”见青梧还是有些自责的模样,温浅想了想试图转移话题,况且自己也的确没必要为了温之延费神。   “是的,王爷和谢大公子一起走了,只是他们脸色都不太好。”青梧回忆着早上的情形,当时见陆景洵脸色不好,她也不敢上去自讨没趣。   “伺候我更衣吧。”温浅从凳子上站起来,径直往里屋走去。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里吗?”青梧有些不解,因着别亦居不会有什么其他外男,一般温浅若是不出门是不会这样正式叫她伺候更衣的,都是随便披一件外衫就这样应付着。   “进宫。”温浅已经开始在雕花衣柜里找东西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温浅就是不想一个人在王府里呆着,想着去找太后聊聊天也好。   等青梧帮着温浅收拾好的时候,飞絮已经在安排好马车在门口候着了。   见着温浅,飞絮替她整理了一番襦裙的裙摆,说道:“王妃,陆侍卫和马车都在王府门前等您了。”   “陆行?他怎么还在府里,没同陆景洵一起进宫吗?”温浅有些疑惑。   “王爷今早吩咐过了,说是以后陆行都留给您,以后王爷若是不在府里时,您想出门就叫上陆侍卫。”飞絮给温浅解释了一番。   温浅皱眉,她知道陆行是个很有能力的下属,这些年来也深得陆景洵的器重。但是一般像这样的人,也一定有自己的抱负,被陆景洵派来保护她,虽然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有些疙瘩的。   “知道了。”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陆景洵回来了她在找时间同他说说这件事吧。   温浅领着青梧、飞絮到长乐宫的时候,倒是没想到被守门的公公拦在了大殿外。   太后喜爱她,以前她来这长乐宫都是不需要通报的,她看了眼那守门的公公:“母后不方便?”   公公看上去有些为难:“凝寒郡主在里面,王妃先稍等一下,我进去为您通报一声。”   “阿浅来了?”昨日太后才去南安王府见了温浅,没想到她今日会亲自进宫来。   “是,南安王妃正在外面候着。”公公恭敬地低头。   长乐宫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太后面色铁青地坐在上面,而凝寒则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脸上尽是泪水。   在太后看来,这个凝寒,是个好孩子,就是性格太倔。当初温家来提亲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门亲事配不上凝寒,但是凝寒执意要嫁过去,她也没办法。今日据说温之延在狱中自杀,而她赐给凝寒的陪嫁丫鬟来同她说,凝寒在丞相府过得并不好,受到温恒的冷落不说,连沈氏都敢给她脸色看了。   “哀家说的都是为你好,你却非要如此固执。”太后怒其不争地看着凝寒。   因为刚刚情绪太过激动,凝寒止不住抽噎:“太后,求求您不要逼迫凝寒,凝寒不在乎温恒的态度,只要能做他的妻子,凝寒就满足了。”   太后宣凝寒进宫的目的,就是希望凝寒可以与温恒和离,既然这个男人不爱他又何必跟着他日后吃苦呢。   哪知凝寒根本不听劝,死了心要一辈子跟着温恒。   太后不耐烦地对着凝寒说道:“你先起来,这事以后再说,等等让温浅看了笑话。”   “是。”凝寒起身,用袖子擦掉脸上还留着的泪水,退到了一旁。   旁边的公公识相地去殿外请温浅了。   温浅进来时看到凝寒刚准备打声招呼,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凝寒红着眼眶并且太后周身的气压也很低。   “母后,发生什么了吗?”温浅试探着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太后清了清嗓子:“没事,你今天进宫有事?”   “没什么事,王爷不在,阿浅在府上有些无聊。”温浅微微偏了视线,打量着凝寒,从她进来开始,凝寒就一言不发。   “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哀家对你说的话,别觉得哀家是因为温家出事落井下石,哀家不会害你。”话是对着凝寒说的。   凝寒微微颔首,往殿外走去,温浅目送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格外令人心疼。   凝寒走了几步,忽的转过身朝着温浅走来,抓住温浅的手,因为劲有点大,拽得温浅险些一个踉跄,幸好温浅反应快稳住了身形,不然真的会被凝寒拽倒。   “王妃,求求你帮我劝劝太后吧,别让我和温恒和离。”凝寒眼里是真实的难过。   温浅有些茫然地去看太后,就发现太后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凝寒,道:“今日温浅要是摔倒了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和离,哀家能要你一辈子见不到温恒。”   太后的话虽然有些过了,温浅却从这句话中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而且太后之所以说出的话这么重,想来是刚刚见她险些摔倒,有些急了。   被凝寒拽着走不开,温浅只好对着太后笑笑,示意自己无碍:“母后,我没事。”   但是太后已经走过来了,她一把拿开凝寒握着温浅的手,将温浅护在自己身后。   凝寒是真的不知道温浅怀孕的事情,见太后真的恼了,当即噗通一声跪下来,泪如雨下,说话也断断续续的:“王妃对不起,凝寒真的不知道你有身孕了,凝寒无意害你的。你帮帮我吧,前几日丞相府出事温恒被皇上召回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理。今日我公公没了,温恒一定不会好受,我得陪着他啊。”   “冥顽不灵。”温浅还未开口,倒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过温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上次知道温恒的龌龊心思之后,她就对所有关于他的事敬而远之。而且站在朋友的角度,她其实是替凝寒不值的,温恒哪里值得她付出这么多。   “王妃,你开口说句话吧,劝劝太后。”因为哭泣凝寒全身都剧烈地颤抖着,温浅觉得她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了。   默了默,温浅还是对着太后道:“母后……”   “你当真也要劝我?”太后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太好。   “阿浅不是劝你,阿浅也觉得那个人配不上凝寒郡主的深情。但是母后你应该知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道理吧,如果我们强迫凝寒郡主,想来她也不会快乐,这和她在丞相府里又有什么两样呢,不如我们尊重她的意思。”温浅没有再去看凝寒,而是迎着太后的视线。   见太后不表态,温浅继续道:“况且我们已经劝过凝寒郡主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罢了罢了,哀家说不过你。”太后眼里略显疲态,“你回去吧,哀家不逼你了,你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   后半句是说给凝寒听的,没想到温浅简单几句话比她说破了嘴皮子都有用,凝寒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接着就是沉浸在不用离开温恒的欣喜中。   “凝寒谢太后、王妃成全。”   “温家如今的情形你也知道,温之延犯了大罪,虽以死谢罪,但以后你跟着温恒的日子不会好过,到时别因为吃不了苦来求哀家帮你。”太后背对着凝寒,并不想看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如今这个人那里还有以前半点的肆意洒脱。   “太后放心,这些凝寒都知道的。”说罢,凝寒就退出了长乐宫。   温浅也没有再去看凝寒的背影,而是掺着太后到首座上坐下,劝她消气。    第73章 朝堂      正阳宫的大殿上, 刚刚刑部尚书向皇帝禀明了温之延畏罪自杀一事, 此时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黑着脸, 下面一众大臣连粗气都不敢喘,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等着皇帝发话。   近来明昭国朝堂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这些朝廷重臣, 每一个人都有些接受无能。先是兵部尚书白明志好端端的在兵部书房里自杀,后来又查出他并非自杀而是被谋害, 丞相温之延也因此获罪,本以为会等皇上降罪谁知如今又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皇帝看着下面装乌龟的大臣,气就不打一处来,收了目光投向陆景洵:“景洵, 你说说对温之延自杀一事的看法。”   陆景洵心里也是憋着气的,没能亲手斩下温老贼的狗头,他便希望皇帝能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然后斩首示众,没想到如今他竟然自杀了。   陆景洵上前对着皇帝拱手作揖道:“臣以为,温之延虽死了,他的罪行依然要昭告天下。”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这道有些突兀与苍老的声音响起时,陆景洵不动声色地掀唇冷笑。   刚刚说话的老臣是沈大人,也就是沈氏的父亲, 温浅娘亲沈若如的大伯。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 这位沈大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有些无力地解释:“臣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谋私,臣以为温之延如今既已获罪又因罪而死, 也算偿还了自己的罪孽。可是他生前毕竟是我们明昭国的一国之相,若是将他的罪孽公之于众,岂不是让天下看了我们明昭国的笑话,看了皇帝的笑话。”   “放肆!”皇帝闻言,震怒地拍着一旁的金属手把。   沈大人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会惹得龙颜大怒,当即应声跪下。   “皇上,臣以为沈大人刚刚的一番话并无道理可言。”开口的是谢瑜的父亲谢太尉,谢太尉在朝廷中的地位与温之延平齐。   “谢爱卿你说。”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自古圣人就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那温之延不过是丞相而已,更不可有特殊优待。调查清楚后将其罪行昭告天下,这不光不会是明昭国朝堂的耻辱,更不会是皇上的耻辱,天下百姓只会觉得,这明昭国的皇帝是个黑白分明、坦荡磊落的明君。”   谢太尉这席话说得深得皇帝与所有为明昭国鞠躬尽瘁的忠臣的心。   下面开始有人站出来说:“臣附议,臣认为谢太尉的话句句在理,皇上的确应该将温之延的恶行昭告天下,这样才对得起那些为了保护明昭国的疆土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   一旦有人开了先河,下面越来越多人的站了出来,一时间“臣附议”三个字接二连三的在大殿中响起,先前跪着的沈大人早已冷汗直流。   皇帝眯了眯眸子:“沈大人认为呢?”   “刚刚是臣莽撞了,没有考虑周全,此时细细一想也觉得谢太尉说得有道理。”   皇帝没再分给那位沈大人半分眼色,而是对着谢太尉说:“既然如此,这几日就劳烦谢爱卿多多费心,整理出温之延犯下的罪行,昭告天下。”   “是,臣领旨,臣定当不负众望。但还有一事,臣想听听皇上于诸位大人的意见。”   “谢爱卿请讲。”   “温之延勾结外邦已成定事,如今温恒也被谴了回来,这温恒与温家一干人等该如何处置呢?”这件事有些棘手,谢太尉一个人的确不好做定夺。   皇帝沉吟了片刻说道:“丞相府他们是不能再住了,但是凝寒郡主好歹是皇家的人,这样吧,降了温恒的官职然后找处小宅子安置他们。”   温之延犯了罪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如今这样处理这已经是皇帝慈悲为怀了。   “臣知道了。”   “既然定下,那便散朝吧。”皇帝一边说一边对着下面的大臣挥挥手,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再出任何乱子了,明昭国需要一个安宁的朝堂。   陆景洵和谢太尉、谢瑜聊着天走出正阳宫,就看见陆行等在主路旁,微微皱眉,这个时候陆行不应该在王府保护温浅吗?   笑着同谢太尉和谢瑜告辞,陆景洵抬步朝着陆行走去:“你怎么在这儿?”   “启禀王爷,王妃在长乐宫那边,您要过去看看吗?”陆行如实同陆景洵说了温浅的行踪。   “长乐宫?太后召见她了?”陆景洵没想到温浅这一大早会进宫,况且她昨日才和太后见了面。   “不是,是王妃主动要进宫的,属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知道了,过去看看吧。”陆景洵说着就往长乐宫的方向去。   陆景洵赶到的时候,温浅正在想着法子逗太后开心,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分心,让她将早上听到温之延死讯之后那点烦闷的情绪抛之脑后。   太后见到陆景洵,笑着逗趣温浅:“行了行了,你家景洵来了,跟他回去吧。”   被长辈调笑,温浅一下子红了脸,微微低着头不去看陆景洵,小声辩解道:“阿浅今日是来看母后的。”   “昨日才见了我今日就想我了?你不就是看着景洵在宫里才追来的。”太后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温浅的女儿家心事。   母女俩说话间陆景洵已经走到温浅身边,顺势微微弯腰捉住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   他刚刚将太后与温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扬唇无声地笑着,对着太后道:“太后,我先带浅浅回家了。”   “母后,我……”温浅还在不好意思。   “去吧去吧,哀家正好乏了,想休息一会,你就同景洵回去吧,我也放心。”温浅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就开口打断了她,她也是从温浅那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会不清楚温浅在想些什么。   温浅只得点头,手却不自觉地挠了挠陆景洵的手心。   “阿浅,所有事都解决了,我们回家吧。”陆景洵牵着温浅的手,辞了太后,缓缓往宫门口走去。   阴了许久的天好像终于要放晴了,连温度也都有了回暖的趋势。    第74章 如意      冬天有时候很漫长, 有时却又很短暂。温浅觉得, 好像才过了年没多久, 所有的生命都开始复苏了。化雪之后, 王府的花园里隐隐开始有了绿色的痕迹,从最开始一点小小的绿芽缓缓长成青葱的绿叶, 连小雪球都开始在院子里撒泼了。   从上次温之延在牢里自杀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也不知是因为温浅怀孕的原因陆景洵主动要求的,还是皇帝有意想让他休息一下, 自那之后陆景洵几乎日日闲在王府里,温浅做什么都陪着她。   刚开始时,温浅还觉得很幸福终于可以和陆景洵整日腻在一起,可是过了几日, 她就发现陆景洵对她管东管西的,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她突然就觉得陆景洵还是忙一点好。   温浅的肚子已经隐隐有了大起来的趋势,不过藏在宽大的襦裙之下还是不太看得出来。不过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即便穿上裙子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肚子看起来鼓鼓的。   站在铜镜前转了好几圈,温浅嘟着嘴去看坐在榻上看诗集的某人:“陆景洵,你看我现在肚子是不是很大?”   陆景洵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诗集, 回道:“根本看不出来。”   觉得陆景洵的态度太敷衍, 温浅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冒了出来,自从怀孕之后她发现自己情绪波动越来越大。   快步走到软塌边,毫不客气地从陆景洵手里抽出诗集, 嘟着嘴道:“一定是因为我现在肚子大了丑了,所以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了。”   闻言,陆景洵失笑。他伸手拉住温浅哪怕怀孕依旧纤细的胳膊,将人圈进自己怀里,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语气无奈地说到:“今天起床之后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不下十遍了。”   “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变丑了。”温浅情绪突然低落下来,有些时候明明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就是莫名其妙地敏感起来,事后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陆景洵倒也不气,将温浅有些凌乱的耳发理顺顺便别到耳后,安慰温浅:“浅浅,你肚子里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而这个生命是因为我们相爱才有的。别说你现在根本看不出一点孕态,就算以后肚子大了起来,你在我眼里也是最美的那一个。”   温浅的小情绪闹多了,陆景洵的情话说起来也越来越顺口。   见温浅的情绪稍稍被安抚住,陆景洵轻轻拍拍她的背,试图转移温浅的注意力:“今天我打算给宝宝雕琢一个如意锁,你想一起来吗?”   温浅果然很感兴趣,她的眸重新亮起来,期待地看着陆景洵,问到:“现在吗?”   “现在。”陆景洵点点头,拉着温浅从软塌上站起来,“前些日子谢瑜给我拿了块上好的羊脂玉,我瞧着正好可以给宝宝做一个如意锁。”   “走吧走吧。”温浅已经迫不及待了,这些日子她发现陆景洵是真的有双巧手,能用木材、银器、玉等各种材料做出新奇的玩意儿,说以后给宝宝玩。   怕温浅摔着,到承言阁的一路上陆景洵都稳稳地牵着她,不让她走得太快。   到了承言阁,陆景洵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精致的雕着远古神兽的木盒,温浅接过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色泽极纯净的羊脂白玉。   温浅不懂什么金石玉器,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一定价值不菲。   她歪着脑袋去看在一旁准备工具的陆景洵,伸出葱白似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背,问他:“这么好的玉石应该不多见吧,谢大公子为何会送给你啊?”   “我们浅浅都懂玉石的好坏了?”陆景洵偏头看了温浅一眼,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调笑了她一句。   温浅轻哼一声,扬了扬下巴:“我懂的东西可多着。”   陆景洵觉得温浅是真的有意思,转头在温浅扑闪闪的眼睛上落下一吻,道:“是,阿浅最厉害。”   被像个小朋友一样表扬了一番之后,温浅心满意足地笑了:“你还没告诉我谢大公子为何要送你这块玉石。”   温浅是真的好奇,若说作为朋友送礼,这未免也太贵重了一点。   “他想给我们儿子当叔叔,这点礼还不够看的。”陆景洵说得轻描淡写。   经过温之延一事后,陆景洵倒是经常和谢瑜小聚,两个人脾气性子都很对味,这样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是称兄道弟的情意了。前几日谢瑜找他喝酒,席间就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想给温浅肚子里的孩子当小叔。陆景洵本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日真给他送来了这块玉,说是给未来侄子的见面礼。   所以陆景洵最后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块玉,琢磨了好几日才决定给未来的小宝宝打磨一个如意锁。   温浅点点头,对于谢瑜要给自家宝宝当小叔这件事毫无意见,甚至觉得这样以后自家宝宝多了太尉府这么一座靠山也是不错的。   两人说话间,陆景洵已经从温浅手里拿过那块羊脂玉,准备先切割成如意锁的大概形状。   “需要我做什么吗?”温浅看着陆景洵忙活,也不想闲着,如果她这个娘亲参与制作的话这把锁说不定会有更重大的意义。   切割打磨的工具都是很锋利的,陆景洵可不敢让温浅碰这些,要是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先不说温浅会不会遭罪,最后心疼的终归还是自己。   环顾了下书房,陆景洵视线定格在案桌上铺着的白纸上,对着那里努努下巴:“要不你给我们儿子画个图样,等下我拓印在锁上,照着你画的图样雕刻出来。”   “那我画什么比较好啊?”温浅有些迷茫,实在是一时想不出来要画什么。   “你自己想。”陆景洵继续切割着那块玉石,“无论画的什么,对他来说都是爹爹娘亲的期待。”   温浅几步走到案桌边,拿起砚台边的墨条开始研磨。   “想好画什么了?”温浅突然安静下来,陆景洵抽空抬眼往这边瞧来,就见温浅拿着毛笔在蘸墨。   “嗯,想画一只麒麟,吉祥。”自上次画陆景洵的丹青闹了笑话导致那副画至今都还挂在墙上后,温浅花了不少功夫苦练画技,加上有陆景洵这么个全能的师傅,如今温浅的画技还真的进步了不少。   说着,她就落笔勾勒起来,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并且虎虎生威的麒麟就跃然纸上。   “还可以吗?”温浅移开镇纸将刚画好的画递到陆景洵眼前,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评价。   陆景洵也正好切割好玉料,将不用的废料放到旁边后伸手接过温浅的画,抬步走到案桌边,拿起刚刚温浅用过的毛笔,轻轻蘸了点墨,在麒麟旁边又加了些花纹,这样看起来和刚刚又不一样了。   画好之后,他将画重新递给温浅,解释道:“做玉器、银器等东西的时候,除了主要的图案,,周围加一些花纹会看起来好看些。”   温浅了然地点点头:“那现在要干嘛?”   “把画上的内容拓到玉料上,方便等下雕琢。”陆景洵说着就开始操作起来,温浅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认认真真地看起来,以前她看到玉器都是成品,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枚玉器是如何加工出来的。   陆景洵做什么动作都很麻利,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将如意锁两面的轮廓都刻好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再完善一下细节。   这是个整个过程中最费时间的步骤,看着天儿不早了,陆景洵催着温浅去用午膳:“走,先带你去吃午膳。”   “可是还没做完。”温浅闻言固执地坐在太师椅上没用挪窝。   在一旁装了水的木盆中净过手,陆景洵拉着温浅的手温柔地将人带起来,然后改成抬手揽住温浅的肩,一边哄一边将人带出了承言阁,往别亦居走。   温浅还惦记着那个如意锁,眼见着就要看见成品了结果被陆景洵拉走,难免觉得有些扫兴,她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轻哼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孕妇都如此,陆景洵觉得温浅越发像个小孩子,不过转念一想以后就当养两个小孩,这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自从温浅怀孕之后,口味变化十分大,所以每顿饭端上桌的菜色都是合她口味的,酸的辣的甜的,陆景洵倒是从来都不说,安安静静地陪她一起吃,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一个不喜吃酸吃辣的人。   吃过饭,温浅开始困倦,陆景洵将她抱到床上哄睡之后,又去承言阁将那没有完工的玉料拿到别亦居继续雕刻,一是想着温浅那惦记的模样想让她起床能见到成品,二是怕温浅一觉醒来见不到他心里会难过。   温浅的午睡一般都是一睡一个下午,所以等陆景洵修饰完如意锁的时候,温浅还没醒。他找了一根红绳,编好后接在如意锁上,动作轻柔地挂在温浅的脖子上。   结果他刚挂上去,温浅就轻哼着睁开眼了,看到陆景洵坐在旁边,朝他伸出手要他抱。笑着抬手刮了一下温浅的鼻梁,陆景洵将人揽进怀中。   温浅在他怀里蹭了一下,就感觉脖子处的皮肤碰到一个微凉的东西,低头去看,就看见一枚精致的如意锁正挂在自己胸前。   她疑惑地去看陆景洵。   陆景洵亲了亲温浅的手:“宝宝还没出生,你就先替他保管着。”    第75章 红装      自从陆景洵将那枚给宝宝的如意锁交给温浅保管之后, 温浅就对这玩意儿爱不释手, 只要一闲下来就将如意锁摆到眼前细细打量, 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陆景洵今日被谢瑜叫出去喝酒了, 念着温浅还在王府,陆景洵也没在外面多待, 甚至连酒杯都没端起来过几次, 全程都是他看着谢瑜一杯接一杯喝下。   陆景洵不沾酒的态度太坚决了,席间谢瑜喝高之后壮着胆子问他:“王爷, 您不会是惧内吧?”   当时陆景洵闻言,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着点点头:“算是吧。”   其实温浅从来都心大的不会过问陆景洵出门做了什么、和谁一起、有没有喝酒,有时候陆景洵甚至私心地想过希望温浅多管着自己一点, 这样似乎就能感受到她对自己更多的在乎,不过这想法实在幼稚,冷静下来之后陆景洵自己都觉得好笑。   看着谢瑜因为震惊瞪大的眼睛,懒得同他过多解释,陆景洵端起杯子喝光今日的第一杯酒,留下句“温浅家等我,先回王府了”之后就辞了谢瑜。   陆景洵进门时就看到温浅又窝在贵妃椅上,手里握着那枚如意锁, 不由失笑。   “真这么喜欢?”陆景洵边说着边打横抱起温浅, 自己坐上贵妃椅,让后将温浅妥帖地放进自己怀里。   被强制抱在怀里的小女人吸了吸鼻子,就闻到一股不算浓烈的酒味, 她皱了皱眉,推着陆景洵的胸膛道:“你去换身衣服,好臭。”   陆景洵没有急着去换衣服,甚至低头亲上温浅的唇,撬开她的贝齿,吮住那一抹美味。无论什么时候,温浅于陆景洵而言,都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在感受到温浅的回应时,陆景洵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在狭小的贵妃椅上痴缠着,唇舌交错之间发出暧昧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陆景洵感觉到身体某个部位隐隐有了要抬头的趋势,这才松开早已经软成一团的人,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浅如今的月份已经又三个多月了,之前陆景洵特意问过大夫,若是过了三个月,只要不那么激烈,两个人之间还是不用这么保持距离的。   但是陆景洵心里不想温浅受到任何的伤害,即使有时候很想要,都还是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见温浅还在大口喘着气,陆景洵轻笑一声,用修长的食指挑起温浅的下巴,问她:“你还没回答我,真这么喜欢这个如意锁。”   温浅点点头,尤其是这锁出自陆景洵之手,意义就更加非同寻常了。   “那你就留着吧。”陆景洵用指腹擦掉温浅唇上还残存着一点水光。   “真的吗?”温浅有些欣喜,但是片刻后摇摇头,“算了吧,我是娘亲,怎么可以和宝宝抢东西。”   闻言,陆景洵从胸腔里溢出几声愉悦的笑声:“当然是假的,这本来就是给宝宝准备的。”   温浅觉得自己可以主动不和肚子里的宝宝抢东西,但是这不代表陆景洵可以偏心,当即撇撇嘴。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景洵继续解释道:“我的傻阿浅,这锁上的图样是个麒麟,哪里适合女孩子,等过两日我再去寻一块好些的玉石,重新画个图样给你做一个。”   原来是这样。   温浅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了自己刚刚的小心眼。她挽救一般地拽拽陆景洵的袖子,对他撒娇:“我想要你亲自给我画图样。”   “嗯。”陆景洵没有犹豫应了下来,对温浅有求必应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浅浅,明天我要代替皇上去城门迎接胡狄的使团。”陆景洵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了一下温浅的表情,见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轻叹一口气,接着说:“按理说,你作为我的王妃也应该去,但是你如今怀着身子不方便,就在王府里歇着吧。”   胡狄使团这么快就来了?一定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太悠闲,温浅都将之前在启灵寺遇到舒眠一事抛到脑后了,陆景洵突然这么一提,温浅瞬间有了危机感。   温浅沉默了片刻,看着陆景洵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道:“我想去。”   虽然之前陆景洵也安慰过自己,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温浅,舒眠的目的一定不会单纯,所以至少在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她需要宣誓自己的主权。   “会很累。”陆景洵抬手抚上温浅哪怕怀孕依旧瘦削精致的脸,他其实能感受到温浅的不安,所以他才选择告诉温浅这件事,若是他直接去了不告诉温浅她反而会更加不安。   温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种使团前来涉及到两个国家的外交,光是礼仪都有够受的。她收了视线垂下头,小声地问陆景洵:“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怀着身子出门什么的都不太方便,执意要去的话肯定会给陆景洵添麻烦。   “敏感什么?”陆景洵当做不知道温浅那些心思,笑着说,“你想去就去罢,我连衣裳都给你准备好了,到时我的阿浅一定是最美的。”   温浅的杏眼里有了光彩。   “不过先约法三章。”陆景洵沉了声音,有些严肃地看着温浅。   “你说。”温浅抬手覆在陆景洵还抚着自己脸的手上,握住。   “明天到时肯定会有很多人,人多眼杂的我的手下不一定会事事周全,所以你必须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许让我担心。”陆景洵是真的怕有人冲撞了温浅。   温浅笑着应下。   “还有,你要是累了就同我说,我会安排,不许硬撑了,对你和对肚子里的宝宝都不好。”   陆景洵有时候实在是比太后还要会念叨,温浅歪着脑袋狡黠地眨着眼睛:“陆爹爹还有吩咐吗?”   这个称呼一出口陆景洵成功地黑了脸,温浅真的是个小白眼狼,自己在这边瞎操心她一个人在那儿还有心思调侃他。   “再说一遍。”陆景洵眯了眯眼,语气听上去冷得能结冰。   “我说夫君还有什么吩咐吗?”温浅知道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老虎头上拔毛,识趣地打着哈哈改了称呼,怕陆景洵找自己算账,温浅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问他,“你给我准备的衣裳呢?带我去看看吧。”   “下次再乱讲,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陆景洵轻嗤一声,温浅最近的胆子越来越肥,不好好警告一下哪天说不定她能上房拆瓦。   “是是是,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温浅的原则是才不管有没有下次,这次先把小命保住再说,所以认起错来也毫不含糊。   要是跟温浅一般见识,陆景洵觉得自己肯定早就被气死了。   抱着温浅站起来,牵着她去里屋,在温浅有些疑惑的目光下,陆景洵从那立着的雕花大衣柜里拿出一袭淡红色的薄纱襦裙宫装,裙摆上用银线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玛瑙水晶。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她日日都在王府里,比陆景洵在的时间还要多,完全不知道这件看起来体积并不小的衣裳是怎么被放进柜子里的。   这件衣服其实从陆景洵知道了胡狄使团来访的时间后,去太后那里请了旨就让宫里的绣娘开始准备了,因为绣工复杂以及缀满裙子的水晶,这件裙子十来个手最巧的绣娘几乎做了小一月才做完,前几日刚刚从宫里送过来,当时温浅正在午睡,所以陆景洵就没说直接放在了衣柜里。   他当时就估摸着温浅十有八九会想去,若是不去这襦裙也不会浪费,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穿。   “前段时间让宫里绣娘做的。”陆景洵提着襦裙的肩线,方便让温浅好好欣赏,“穿上试试?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今天再让绣娘改改。”   这裙子是真的好看进温浅的心坎儿里去了,红色是她喜欢的颜色,裙摆上的水晶也很耀眼,这大概是明昭国第一条如此艳丽的裙子了。   “那你帮我把青梧和飞絮叫进来帮我换衣裳吧。”自从肚子微微隆起之后,温浅就不愿意让陆景洵看到自己的身体,总觉得自己的模样十分难看。   “她们都在忙。”陆王爷毫不脸红地开始胡诌。   温浅犹豫了片刻,道:“那我等等再试。”   陆景洵想让温浅迈过这道坎,想让她知道虽然怀孕的时候身体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她在他眼里永远都是美丽的。他拦住温浅就要往外走的身形,明说:“我帮你。”   说罢也不管温浅同不同意,直接抬手解开了她身上的外衫。   陆景洵的动作很快,温浅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发现自己雪白的肌肤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甚至能感受到初春还未散尽的一丝冷意。   陆景洵毫不掩饰地看着眼前这幅明艳的画面,即便肚子微隆,温浅的身材依旧姣好甚至比以前更加丰满,这雪白毫不掩饰地冲进他的脑子里。知道温浅怀孕了多久,他就多久没开过荤了,轻笑一声,想起自己这么做的初衷,陆景洵在脑子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混蛋”。   温浅下意识地就想抬手遮住自己,手刚要抬起就被陆景洵握住了手腕,他认真地看着温浅的眼睛,指着一旁的铜镜说:“阿浅,无论什么时候,你变成什么样,都深深吸引着我。”    第76章 出使      陆景洵倒是一副坦坦荡荡正人君子的模样, 温浅却有些羞赧, 也没有认真去听陆景洵讲话, 语气焦急地对着他道:“你先帮我把衣服穿上再说。”   陆景洵哪里肯放过她, 况且这次被她躲过了不知道她自己还会在觉得自己丑了这道坎上纠结多久,他单手扶住温浅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问她:“刚刚我说了什么?”   温浅的视线有些茫然, 心里只想让陆景洵赶紧把衣服还给她,甚至见陆景洵没有动作准备自己抬手去抢衣服。   见状陆景洵随手一抛, 那几件衣服就一起稳稳地落在了床边的木制衣架子上。   温浅是真的恼了,甚至眼里都蓄满了水雾,她湿漉漉的杏眼紧紧地盯着陆景洵。   平日里温浅就是皱下眉陆景洵都心疼得不得了,更别说她此时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了。陆景洵用有些粗粝的指腹温柔地替温浅擦去眼睛里的水汽, 揽着她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吻上她的红唇。   这个吻温柔又缱绻,充满了安抚的一位,感觉到温浅不再焦躁了陆景洵这才松开她,手依旧摩挲着她的脸,说:“阿浅,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温浅点点头,她知道的,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陆景洵对自己的用心。吸了吸鼻子, 温浅低声说:“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因为陆景洵太好了,无论是在什么方面对温浅都是事无巨细,好到她已经不能离开这个人了。所以当生活有了一点变化之后, 温浅就开始担忧,这种变化会不会改变陆景洵对她的态度。   “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陆景洵用食指在温浅额头上点了点,“我和你肚子里的宝宝都对你有信心,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妄自菲薄。”   温浅点点头:“我会努力的,努力变得不这么患得患失。”   见温浅终于是听进去了,陆景洵这才松开她,转身去一旁的床榻上拿刚刚被自己抛过去的几件衣裳。   只不过从松开温浅之后,陆景洵就没往她脖子以下看过一眼,他是个有需求有欲望的正常男人,如花似玉的妻子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身边,他已经在极力忍耐了,偏偏就温浅这个罪魁祸首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甚至怀疑自己丑到没法见人。   快速地替温浅套上中衣之后,陆景洵这才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要是再多耽搁一会儿,他可能真的没办法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件宫里秀女做出来的裙子不光花纹繁复,各种各样的系带也很复杂,饶是陆景洵这种手巧之人,也捣鼓了好半天才替温浅完整地穿上,期间还接受了好几次来自温浅的嘲笑。   亲自弯腰替温浅整理好裙摆,陆景洵这才站起身退开,只一眼,陆景洵就觉得整个屋子因为温浅的存在都明亮了不少,这件裙子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将她的身段勾勒得刚刚好。   温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抓着陆景洵垂在身侧的手,问到:“好看吗?”   “明天我不想让你穿着这身出门了。”陆景洵回答的却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温浅疑惑地“啊”了一声,就被陆景洵拉着重新走到镜子前:“我的王妃这么美,我只想将她藏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温浅“咯咯”地笑了起来,抬眼去看面前的镜子,连她都被自己惊艳到了,抬手捂住因为惊讶张大的嘴,她真的不敢相信镜子里明艳动人的女子会是怀孕三月有余的自己。   陆景洵看着温浅的反应笑着问她:“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   “什么话?”温浅不记得自己有不相信他的时候。   “说你很美的话。”陆景洵似笑非笑地掀唇,直直地看着温浅。   这么直白又毫不掩饰的赞美与夸奖成功让温浅红了脸,她推了陆景洵一把似撒娇似嗔怒道:“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陆景洵也见好就收,不再拿温浅打趣,他看了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替温浅重新换上舒适的样式简单的襦裙,说:“去吃晚膳吧,今晚上早些歇下,明天有的累的。”   温浅乖顺地应下,同陆景洵去了前厅用膳。   ——   已经是三四月的光景,临安城外官道边的杨柳已经开始抽条,连路上的草也隐隐开始露头了。站在城墙上,可以望见一眼望不到头的马队,正沿着官道缓缓走来。   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手持使节的胡狄使臣,因着距离有些远,温浅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大概看出是个肤色由于常年被日头暴晒而显得黝黑的高大男性。   而他的后面,是一顶华贵无比的马车,这马车同明昭国的马车不太一样,四周都是轻柔的薄纱,里面若隐若现地坐着一个身穿亮紫色长裙的女子,女子面上蒙着轻纱,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舒眠公主。   温浅一大早就起了床,在陆景洵监督下吃了丰盛的早膳之后才来到这城楼之上,不过也已经等了些时候了。   陆景洵握了握温浅的手,低声询问:“累了吗?”   温浅摇摇头,虽然身上的裙子因为点缀了不少水晶重了许多,但其实等的这点时间还真不至于累,她笑着安抚陆景洵过于紧张的心:“我真的没事,我是怀孕又不是生了什么病。”   “胡说八道什么呢?”陆景洵微微敛眉。   温浅趁着没人注意这边,朝陆景洵吐吐舌头:“好好好我错了,不过我真的不累。”   陆景洵这才舒展了眉头,惩罚似的握了握温浅的手,听到她因为吃痛发出轻微的吸气声才将她松开。   胡狄是明昭国的手下败将,自然不可能劳驾皇帝亲自来迎接,但是本着邦交之礼也没有放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管的道理,所以皇帝委托了陆景洵代表他,也算是很给胡狄面子了。   看着胡狄的马队越走越近,即将就要到临安城下了,陆景洵这才领着温浅和几位大人一起下了城楼,站在城门口迎接胡狄的使团。   马队在离陆景洵他们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那位使臣先翻身下马,手里拿着使节缓缓朝陆景洵走来,对着他和温浅恭敬地按照胡狄的礼节行了礼,这才开口:“王爷、王妃,我是胡狄的使臣忽尔和,很荣幸能够代表我们大王来到明昭国。”   陆景洵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对这位叫忽尔和的使臣表示热烈的欢迎,只是微微颔首,非常官方地回应他:“各位千里迢迢而来想必辛苦了,皇上已经派人为各位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今日还请各位先去休息。”   陆景洵的话说得客气,表面上看着是为你着想替你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实则皇帝找理由没有在第一日接见他们,是对胡狄的一种轻视与怠慢。   而且陆景洵的态度太过于理所当然,所以这位使臣虽然黑了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着脸应下。   本来两方代表见个面就是仪式,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在今日谈,所以陆景洵已经准备吩咐人将这群胡狄使者送去下榻了,结果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好听的女声响起:“不知王爷可还记得舒眠?”   随着声音响起,刚刚温浅看到的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缓缓向他们走来。   陆景洵眯了眯眼,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等舒眠和忽尔和并排站定之后,他做出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如果陆某没记错,这位该是上次在上关城被我俘虏的胡狄公主吧。”   这句话是真的没给舒眠以及胡狄使团一点面子,生生指出了他们作为战败国的身份,也顺带警告他们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明昭国的异姓王爷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还是舒眠先恢复正常,低笑了一声:“王爷真是好记性。”   “过奖,我只是对我的手下败将印象比较深刻而已。”陆景洵依旧冷着脸,仿佛自己说的并不是会让对方尴尬的话。   见舒眠每一次都被堵了回去,温浅心里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但是笑过之后,还是小幅度拉了拉陆景洵的袖子,示意他适可而止,毕竟对方是来示好的,他们也不能太过拂了胡狄的面子。   陆景洵的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少。   舒眠见到温浅跟着陆景洵来的时候虽然有些吃惊,但是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作为王妃在这种场合出席也是正常的。只是她没想到陆景洵会这么在意这个王妃的想法,她连话都没说就能安抚住陆景洵的情绪。   “想必这位就是南安王妃吧,久仰大名。”舒眠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若是旁人温浅一定坚信她以前没同这位公主见过面。   既然舒眠想演戏,那温浅自然不会落了下风,她对着舒眠柔柔一笑:“舒眠公主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倾国倾城,我家王爷向来脾气不好,说话直接,不太会委婉,还请公主见谅。”   温浅这话不如不解释,这样一来,不光宣誓了自己的主权,还附和了刚刚陆景洵的话,说他向来实话实说,所以你舒眠公主在陆景洵心里就只是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第77章 求亲      见在温浅和陆景洵这里讨不着好, 舒眠也知道适可而止, 如今她代表的是胡狄, 继续纠缠反而会丢了胡狄的面子。   刚刚听了温浅的话, 舒眠在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见着周围包括陆景洵这么多人都看着这里, 舒眠面上依旧笑得得体。她想了想, 往温浅那里迈了一步,结果一只脚刚落下, 就见陆景洵眼疾手快地将温浅护在身后,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舒眠就算再有城府,但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这么接二连三地落面子, 也绷不住了。她轻咳一声,对着陆景洵道:“王爷是不是过于草木皆兵了?舒眠只是想送王妃一个见面礼而已。”   陆景洵早就没什么耐心陪这个公主打太极了,也不想要她那劳什子礼物,他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丝毫不在乎舒眠的感受:“公主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本王的王妃今日身体也有些不适,陆某还是派人早些送公主去休息吧。”   舒眠好歹是堂堂胡狄公主,何时被这么多人看过笑话, 当即横在路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忽尔和出来打了圆场, 强装出笑脸谢过陆景洵的“好意”,这才替舒眠解了围,不至于最后下不来台。   既然见对方应下, 陆景洵便牵着温浅离开了,他今天本就是露个脸替皇帝迎接下忽尔和,所以将剩下的事全部交给礼部尚书打理。   回王府的马车里,温浅有些不确定地问一脸悠闲闭目养神地某人:“我们这样不给舒眠面子,没什么问题吧?”   陆景洵抬手将温浅揽进自己怀里,让她的脸靠在自己胸膛上,轻笑了声,解释道:“放心吧,我有分寸。胡狄这次是来示好的,就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明昭国没这么容易讨好。”   说着,陆景洵睁开眼轻轻吻了吻温浅的发丝,他其实是想抬手摸温浅头发的,但是温浅今日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他不忍心破坏这道风景。   见温浅漆黑的眸子里还有些不放心,陆景洵继续说道:“况且……晾他们一晾这件事,是皇上授意的。”   “真的?”温浅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以为就是单纯的陆景洵想要使坏而已。   光是看温浅的神色陆景洵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抬手敲了敲温浅的额头,见她瞪着自己抬手捂住,笑着说:“我骗你做什么,而且在你眼里你夫君就是这种公报私仇的人?”   私仇?温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陆景洵说的私仇应该是指之前舒眠来挑衅她的事情。   温浅本想说“不是”,但在看到陆景洵的表情时突然起了戏弄他的心思,她眨眨眼用疑惑的语气说道:“谁知道是不是呢?”   还“谁知道”,陆景洵发现温浅真是越发的有白眼狼属性了,他无声地扬扬唇,抬手去挠温浅的痒痒,直到温浅眼泪都笑出来了,不停地求饶,陆景洵这才放过她。   ——   再晾了胡狄的使团一天一夜之后,皇帝终于在他们抵达明昭国的第二日于正阳宫设宴,款待舒眠公主等人,陆景洵和温浅的身份自然也要列席。   温浅被陆景洵牵着走进正阳宫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相信了昨日陆景洵说的“冷落胡狄使团是皇帝授意”那番话,因为从今日的排场可以看出来,迎接一国使团竟然还没有年末皇帝宴请众爱卿时的排场大。   无论菜色还是歌妓舞妓,在温浅看来,真的只能算作一般。   温浅摇了摇陆景洵的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让他靠过来,等陆景洵低下头温浅小声地问他:“你说,要是那位舒眠公主知道皇上这么差别对待,会不会气死啊?”   虽然温浅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是并不妨碍陆景洵从她的话里听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握了握温浅的手,学着她不怀好意的语气回她:“他们可能永远没办法知道自己被差别对待了,因为他们还没有资格享受明昭国的国礼。”   闻言,温浅好心情地笑了起来,就是莫名觉得很痛快。   今晚太后也没有出席,据说是身体抱恙,温浅本来还有些担心,后来一听这是太后不想来故意找的借口,才放下心来,安心地同陆景洵一起应付眼前的宴席。   温浅和陆景洵刚落座不久,就看见舒眠公主带着忽尔和和几位胡狄人走进大殿里。今日的舒眠公主换了件裙子,和温浅在启灵寺见到的那件很像,一袭火红。她发现了,这位舒眠公主同她一样,都喜欢正红色。   舒眠站在大殿中央,无声地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行礼,可是温浅却觉得舒眠的视线时不时地往她和陆景洵这边飘,温浅突然有种预感,今晚上这个舒眠公主一定不会安分。   忽尔和还站在那里向皇帝表达胡狄的友好,末了声音洪亮地念着他们向明昭国进贡的礼单,礼单很长,温浅觉得自己都快昏昏欲睡了,忽尔和的声音才停下来。   温浅以为所有的礼仪流程差不多快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安安静静用膳享受歌舞的时间,结果就见忽尔和对着皇帝恭敬地鞠了一躬,说到:“尊敬的明昭国皇上,我们此番前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从忽尔和他们一行人到明昭国开始,就表现出了臣服的姿态,所以皇帝也没为难他,甚至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我此次前来,带着我们胡狄王的嘱托,希望能在人杰地灵的明昭国替他最疼爱的舒眠公主择一名乘龙快婿。”忽尔和说完这句话,突然直直地看着陆景洵,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在座所有人,除了陆景洵,都吃惊地看着忽尔和和在他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舒眠公主。尤其是温浅,她那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这个舒眠公主的目标就是陆景洵。   皇帝也是个精明人,装作没有看懂忽尔和的暗示,大笑了两声:“朕倒是没想到,你们胡狄王愿意将最爱的女儿嫁到明昭国来。”   忽尔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既然皇帝不说破,那就由他自己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我们大王原本也很不舍,只是舒眠公主对明昭国的南安王爷属意已久,加上若是明昭国和胡狄能够联姻,想来也能促进两国的邦交。”   在听到“南安王爷”四个字时,温浅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一旁陆景洵感受到温浅的情绪波动,伸手在桌子下找到温浅的手,轻轻在她手心里一笔一画写下“安心”两个字。   皇帝没想到这个使者这么直接,他敛了笑,对着忽尔和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南安王爷已经有正妃了?若是舒眠公主执意要嫁给景洵,怕是只能做妾。”   “尊贵的皇上,舒眠公主是我们胡狄最珍贵的明珠,怎么可能去做妾?”忽尔和的声音因为生气而不自觉地拔高,“据我所知,如今的南安王妃不过是个身世不明的人罢了,我们舒眠公主大度,如果南安王爷能娶她,她愿意与王妃共侍一夫,只是……舒眠公主必须是正妃,而如今的王妃则是侧妃。”   话音刚落,陆景洵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大笑起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一道威严的女声从大殿外传进来,声音里是满满的不容置疑:“哀家的女儿什么时候都可以让一个藩国公主如此侮辱了?”   忽尔和与舒眠公主同时一愣,就见刚刚称病一直未出现的太后从门口缓缓走进来,径直走到温浅身边,拉着她手将她带起来,一起走向皇帝所在的阶梯上。   待两人站定后,太后轻声安抚了温浅一句:“母后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温浅轻轻摇头,示意自己还好,让太后不要担心自己。   太后对着温浅笑了笑,等转头看着忽尔和与舒眠时,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   “据哀家所知,这位舒眠公主曾经是景洵的手下败将吧?如今连手下败将都有向胜利者提条件的资格了?”太后简单的两个问句,可以说是毫不留情,明里暗里讽刺舒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太后……”忽尔和没想到这个太后比皇帝还要不给面子,不过明昭国如今的确比胡狄强上很多,他除了忍气吞声也别无他法。咽了口唾沫,忽尔和忽然想到,刚刚太后说“她女儿”,难道指的是当今的南安王妃?   想到这里,忽尔和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有些疑惑地去看舒眠,他记得舒眠之前斩钉截铁地同他们大王说过,温浅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难道这都是她说服胡狄王想要嫁给陆景洵的借口?   仿佛是为了验证忽尔和的猜测,太后在这时适时地开口:“如果哀家没有理解错的话,刚刚这位使者的意思是,想让哀家的女儿——也就是平南公主,将南安王府正妃的位子让给你们胡狄的公主是吗?”   舒眠始终沉默着,忽尔和已经可以确定她之前一定是知道温浅身份的,只是她毕竟是公主,他一个臣子也没办法说什么,而且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怎么才能平息太后的怒火。    第78章 说破      “太后娘娘, 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吧?”忽尔和的声音有些发颤。   “误会?”太后看着一言不发的舒眠冷笑了一声, “你们既然都知道温浅不是温之延的女儿, 又如何不知道她是我明昭国的公主?”   “这……”忽尔和觉得自己就算有十张嘴都辩解不清, 而且他作为胡狄的使臣哪有供出公主的道理。   就在大殿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时,一直缄口不言的舒眠开口了, 她看着站在太后身边表情始终淡淡的温浅, 浅笑着说:“还请太后不要责怪忽尔和,是舒眠没有将实情告诉他。”   这话着实让太后气笑了, 她没想到这个舒眠公主居然没和忽尔和通好气。她重新将这个舒眠公主细细打量了一遍,明明是说着很荒唐的事情,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尴尬,甚至在目光聚焦的大殿之上坦然自若。   见太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舒眠往陆景洵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着陆景洵道:“王爷当初俘虏了舒眠,而我们胡狄敬仰英雄,王爷既然能征服舒眠,在那时舒眠就认定,这一生非王爷不嫁。”   “放肆!”太后没想到这个舒眠公主如此不知羞耻,当着如此多的人公然示爱。   可是舒眠并没有将太后的怒火放进眼里,她对着太后行了一个胡狄的礼仪, 然后看着陆景洵漆黑的眸子, 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舒眠一定会嫁进南安王府的。”   陆景洵闻言扬唇掀出一抹嘲讽的角度,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瞬间比舒眠高出一个头还要多, 他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舒眠的距离,也学着舒眠的语气,一字一顿:“那我陆景洵也告诉你,只要我还是南安王府的主人一天,你就永远别想嫁进南安王府。”   “你……”舒眠被陆景洵坚决的态度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皇上看着场面越来越失控,清了清嗓子,颇具威严地说道:“温浅是朕的妹妹,自然不可能让她受了委屈,至于胡狄,你们若是真的想同我明昭国联姻,朕自会为你们安排合适的人选,断不会委屈了舒眠公主。”   言外之意就是,陆景洵是不可能娶你的,让舒眠趁早死了这条心。   舒眠咬着嘴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恨恨地盯着温浅,她没想到,这个温浅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护着,她明明记得上次在上关城时,温浅跟陆景洵之间还是不尴不尬的关系。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局面,这次的宫宴自然是没有持续多久就匆匆散场了。   回去的路上,陆景洵考虑到温浅的情绪,安排了马车直接到正阳宫门口来接他们,只是没想到温浅在看到马车的时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我想走走路。”   “今天不累吗?”陆景洵低头凑近温浅的耳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温浅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陆景洵知道今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定多多少少影响了她的情绪,所以也没坚持要坐马车回去,而是顺着温浅的意思,让车夫驾着马车先去宫门外等候,而自己则牵着她往安静的小路上走。   两个人走了好长一段路,温浅都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论陆景洵问她什么她都是点头或者摇头。温浅这副模样,陆景洵心里说不出地憋堵,他牵着温浅停下来,双手轻轻搭在温浅的肩上,认真地看着她。   温浅却始终低着头,不愿意回应陆景洵的视线。   “阿浅,看着我。”陆景洵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听起来有些严肃的味道。   温浅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突然就在陆景洵这句话中爆发了出来。她依旧低着头,只是可以看见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从她眼睛里滴下来,然后滴在洁白的大理石路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水痕。   周围没有什么光源,只有皎洁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周围的树叶上。陆景洵起先并没有发现温浅在哭,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着,许久之后,陆景洵隐隐约约听到温浅压得极低的抽泣声,才意识到温浅的情绪波动似乎有些大。   无奈地叹一口气,陆景洵没有再逼她,而是动作轻柔地将温浅拥进怀里紧紧抱住,低头怜惜地吻了吻温浅的发丝:“乖,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而陆景洵这句话就像是触动了温浅某种情绪,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从开始无声地哭泣到后来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没一会儿陆景洵胸前的布料就湿了一大片。   温浅哭得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要被抽光才停下来,她紧紧拽着陆景洵腰后的衣服,不愿意将头从他怀里抬起来。   “哭够了?”陆景洵的声音有些无奈但又含着满满的宠溺。   哭过将情绪发泄出来之后,温浅也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有些不好意思。她点点头,小声地给陆景洵解释:“我……只是看到舒眠势在必得的样子,有些怕。”   没等陆景洵开口,温浅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陆景洵原本揽在温浅背后的手突然移到前面摸了摸温浅的肚子,然后故作轻松地逗她:“等以后宝宝出来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娘亲能哭,肯定会很受挫。”   温浅果然破涕为笑,握紧拳头拿捏着力道在陆景洵肩上垂了一下:“我才不爱哭鼻子。”   谁知陆景洵竟然装傻:“我可没说过你爱哭鼻子,是你自己承认的。”   温浅还想反驳,就见陆景洵迅速地低下了头,准确地吻住温浅嫣红的唇,辗转厮磨。许久之后,陆景洵才放开温浅,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似低叹似喃喃:“阿浅,对不起,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温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陆景洵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在说刚刚自己被惹哭那件事,她轻轻地摇摇头,耳边的碎发扫过陆景洵棱角分明的侧脸,对他说:“就是你太好了。”   你太好了,才会让我患得患失,害怕一不小心与你走失,害怕不能与你携手共此生。   后半句温浅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相信陆景洵能懂的。   果然,陆景洵从胸腔里溢出两声轻笑,抬头用额头抵住温浅的,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一个人丢下,因为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该如何过下去。”   ——   临安城的皇家驿馆,舒眠和忽尔和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将烛火点上,忽尔和就忍不住开口了:“公主,你明明同大王说的这个温浅是个没有背景地孤女而已,可如今的形势……”   忽尔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舒眠打断,想到今天陆景洵坚决的态度,她的语气也不好:“如果我不那么说,父王会那么轻易同意和亲的事?会那么轻易同意我嫁到明昭国来?”   “可是……”忽尔和顿了顿,还是问到,“现在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该如何收场?”   舒眠没说话,转身去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然后盯着那扑闪扑闪的烛火,似是在思考什么。   见舒眠没有说话,忽尔和又开口:“再说了公主,您有没有想过,我们今天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如果这明昭国的皇帝真的给你安排一个夫婿,您能拒绝吗?”   如果忽尔和事先知道温浅的身世,他今天就不会在大殿上提出和亲联姻这件事,也不会将他们弄到如此被动的地步。   舒眠看着烛火,冷笑一声:“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舒眠看上的东西,早晚都会收入囊中。”   见忽尔和面露疑惑,舒眠继续说:“我也没想在今天就办成这件事,今天只是给他们提个醒而已。”   “您的意思是?”舒眠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明明已经是日渐温暖的春日,忽尔和忽然觉得不寒而栗,他不知道自家这个公主在打什么算盘。   “如今我嫁进南安王府最大的阻碍是什么?”舒眠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然后靠坐在案桌上,玩味地摆弄着衣服上的飘带。   忽尔和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是却不敢说出来,他希望舒眠公主想的千万不要是这个答案,因为这件事一旦发生,后面的事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了。   舒眠似乎也并不是要忽尔和给她答案,见忽尔和后退了一步,她轻笑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着:“我如今最大的阻碍就是——温浅。”   “所有人都护着温浅,你想想要是她不在了,自然就有人可以顺其自然替代她的位置了啊。”   “公主,您千万不要冲动啊。”舒眠说出的话和忽尔和的猜测不谋而合,“若您真的杀了那位南安王妃,您和我可能都没办法平安走出明昭国。”   今日在明昭国皇帝设的宫宴上,他亲眼目睹了太后和那位王爷有多么维护温浅,甚至不惜当众与他们撕破脸。   “杀她?”舒眠甩开手中的飘带,仰头大笑了几声,看着忽尔和越来越困惑的神色,舒眠这才继续道:“谁说我要杀她了?除了陆景洵,有的是人喜欢这位南安王妃,那我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将人送去,这王妃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第79章 合作      临安城某条偏僻的小巷, 白天即便是日头当空照的时候都很清冷, 天一擦黑, 更是没了什么声音, 阴森森的仿佛没有一点人气。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巷子两边那些看上去年久失修的屋子, 其实住满了人, 而且住在这里的人,虽然不至于穷到上街要饭的地步, 但大多数都是些落魄之人。   在某一座看上去似乎从没人打理过的宅子里,哪怕已经深夜了后院一间厢房里依然还亮着灯火,从窗外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正端坐在案桌前翻看着什么东西。   从温之延出事之后, 温恒、凝寒和沈氏三人就被安置到了这里,温恒也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别说凝寒,就是沈氏同他说话他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而且经历了丧夫之痛的沈氏如今的精神也不太正常,经常神在在地说宅子里能看到什么没有脚的人影在空中飘来飘去。   起先凝寒和温恒都没当回事,以为过段时间沈氏从悲伤中缓过来之后自然就好了,但是久而久之,沈氏的症状愈发严重, 有时候说得多了, 连凝寒都觉得背后发凉。   温恒此时在房里翻看的是他爹爹温之延与胡狄的通信,温之延在牢里自杀之后没多久,他也在去赈灾的路上被人押送了回来, 降了官职,如今做着一份可有可无的文职,拿着几乎不能养家糊口的俸禄。   他本以为此生就要这么度过没有什么翻身的机会,谁知在那之后不久,就有一个自称是胡狄舒眠公主的美貌女子寻上他,说是有话要对他讲。   当时温恒的心里一片混乱,哪里有什么耐心应付这不知真假的胡狄公主,可是她却交给了温恒一封信,只一眼,温恒就认出来这封信是他爹爹亲笔所写。   没有在意舒眠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温恒快速地翻看着那封信,信并不长,大意是说,温之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与其苟活着不如一死了之,而且他死了皇帝说不定会网开一面绕过他们母子两。但是温恒不一样,他这一辈子不能一直活在温之延带给他的阴影之下,而这位舒眠公主,是唯一能帮助他翻身的人。   温恒将信看完,重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   “你能帮助我?”温恒有些不确定,这个胡狄的舒眠公主为何会和自己的爹爹有所牵扯?   被温恒质疑之后,舒眠也不恼,她无所谓地笑笑,示意身旁一直跟着的那个黑衣手下将一箱子的信件交给温恒:“如果看完这些东西,温大公子还有疑惑,可以到这个地方与我的人联系。”   舒眠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张写着某个地址的纸条,放在温恒手里的箱子盖上。   “当然,我答应过温丞相,如果温大公子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尽可以来找舒眠。”   说完,舒眠就利落地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给温恒发问的机会。   温恒今日翻看的这些信件就是舒眠当日送来的,全是他爹爹写给胡狄皇室的,虽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温恒依旧对于他爹与胡狄勾结这么多年的事情感到难以置信。   窗格被轻轻地扣了三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温恒冷不丁地听到这声响,浑身一抖,片刻后才稳了稳心神,往窗户那边走去。   “谁?”温恒实在想不通,这个时间点了还有谁会来找他,而且甚至连正门都不走。   “在下舒眠公主的手下,舒眠公主有事找温大公子。”是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但想到上次舒眠公主带来的那个人也是个女人,温恒便不疑有他,打开了窗格。   果然是上次那个人,温恒对这张脸还有些印象。他抿抿唇,问到:“去哪里?”   “舒眠公主在皇家驿馆等您,劳烦公子随我走一趟。”那个黑衣女子言简意赅,话里却是不容置疑。   温恒想着自己的确有许多疑问需要问问这位有些神秘的舒眠公主,便点头应下,吹灭了屋里的灯火,翻出窗格随那人一起离开。   夜,依旧静谧,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厢房门口的凝寒,不知她在那里站了多久。   皇家驿馆内,那舒眠的手下在房门口扣了扣门,对着门内小声说道:“公主,温大公子带来了。”   正在喝茶的舒眠闻言,起身去开门,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白衣男子时,对着他温和地笑笑,侧身示意他进来说话。   温恒进门之后,那名手下就离开了,舒眠顺势将门关上,指了指桌上那盏还未动过的茶,道:“温公子请坐,尝尝我们胡狄的清茶吧,老丞相生前可是爱喝得很。”   这种时候温恒哪里有品茶的心思,他端起茶盏囫囵地喝了一口,根本连品都没品就咽了下去,问一旁好整以暇站着的舒眠:“不知舒眠公主找温某有何事?”   舒眠轻笑了一声,故作不经意地问温恒:“舒眠听说温公子的心上人并非如今的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温恒闻言,抬头吃惊地看着舒眠,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公主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温公子应该十分明白——如果我没猜错,如今的南安王妃才是温公子真正的心上人吧。”舒眠丝毫没有窥破别人心思的尴尬,反而闲适得像是在寒暄今日的天气。   温恒虽不如温之延那般有城府,但毕竟也见识过不少世面,他知道这三更半夜的舒眠将她找来,又说起他喜欢温浅的事,绝不会只是简单地谈谈心。   冷静下来,温恒将手里的茶盏放回案几上,看着舒眠那双眼波流转的眸子,沉着声音说:“公主有话不如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舒眠将手里拿着把玩的一本书册随意丢在一边,走进温恒,弯腰微微凑近他,笑着说:“温公子果然聪慧,舒眠没看错人,我就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   “公主请讲。”温恒没有耐心与她虚与委蛇。   “不过温公子还真是沉不住气。”舒眠端起自己那盏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接着道,“舒眠相同温公子合作一次。”   “合作?”温恒不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有什么能与这位公主合作的资本。   舒眠也不再兜圈子:“我想嫁进南安王府,但是如今的南安王妃,也就是温浅,她挡着我路的了。”   温恒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懂了舒眠的意思,但是却不敢确定,他看着舒眠笃定的目光,问:“你的意思是?”   “你带走温浅,我舒眠既然看上了陆景洵,那他就只能是我的。”   温恒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温恒如今自身都难保,况且陆景洵那么在意温浅,他拿什么去带走她?   一眼看破了温恒的想法,舒眠说到:“温公子难道忘了,之前舒眠说过温公子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舒眠一定会鼎力相助。”   “你是说……你会帮我?”温恒说不心动是假的,即便被温浅拒绝,他心里依旧没有放下过她。   舒眠点点头:“当然,我说过了我与你合作,我的手下可以借给你用,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让陆景洵一辈子都见不到温浅。”   舒眠坚信,只要陆景洵见不着温浅,也没有能寻到她的希望,忘记她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哪里才会是陆景洵找不到的地方?”陆景洵毕竟是堂堂一个王爷,手下可以随意调遣的人多了去了,别说临安城,就是整个明昭国,他要是想掘地三尺,都是有可能的。   “胡狄。”舒眠红唇轻启,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只要温公子有意,改名换姓在胡狄过下去并不是难事,而且舒眠甚至可以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看来这位舒眠公主连后路都想好了,温恒扬唇,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既然公主都安排好了,那温恒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公子爽快,舒眠自然不会让温公子失望的。”舒眠举起茶盏向温恒示意,“今夜无酒,舒眠便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今后各得所爱。”   温恒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认真品着,片刻后笑着说:“合作愉快。”   辞了舒眠,温恒回到那处有些偏僻的宅子,意外地发现卧室里的烛火还亮着,甚至隐隐能听到火焰燃烧的细小声音。   他有些疑惑地推门而入,就发现凝寒正端坐在床边,似是在等着什么。   “你怎么还没睡?”知道凝寒为了自己反抗太后执意的那件事后,温恒虽不说完全接受了凝寒,但至少不再像以前一样拒她于千里之外,也因此不再与凝寒分房而睡。   “你去哪里了?”凝寒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分半分给温恒,只是出神地盯着自己露出裙摆的绣花鞋面。   刚刚那些事自然是不能告诉凝寒的,温恒掩饰一般地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哪里也没去,一直在隔壁厢房。”   凝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到刚刚自己在门口听到的话,她害怕温恒走上和温之延一样的老路,但是她也深知温恒并不会听自己劝,只得继续问他:“那你怎么在厢房待了如此之久,如今应该没有那么多公务要你处理了吧?”   凝寒的后半句话无意间戳到了温恒的痛处,他冷了脸,语气听上去也冷了不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睡吧,你以后也不必等我了。”    第80章 将离      有孕之后, 温浅本就变得愈发嗜睡, 加上今日情绪波动又大, 所以出了皇宫在回王府的马车上温浅就已经昏昏欲睡了, 甚至随着马车的晃动脑袋一点一点的。   陆景洵坐在温浅旁边,看着温浅的模样, 忍不住无声地扬扬唇, 觉得心里的满足都快溢出来了,有什么比得过最心爱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呢?   伸手轻轻揽住温浅的肩膀, 将人带进自己怀里,陆景洵用另一只手妥帖地替温浅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这才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睡吧。”   许是周围的气息是自己所熟悉的, 一直到王府门前温浅睡得反而越来越深,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温浅在睡梦中都微微皱着的眉头,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陆景洵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温浅的黛眉抚平,也不忍心把她叫醒,便打横将怀里的人抱起,步态平稳地下了马车。   到了别亦居,青梧和飞絮双双迎出来,看见陆景洵怀里的人, 两个人都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问陆景洵:“王爷,让我们伺候王妃宽衣洗漱吧?”   温浅却若有所觉地轻哼一声,将头使劲埋进陆景洵怀里。   此时的温浅即便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依旧是小小一个人, 缩在陆景洵怀里就像是一只黏着主人不愿意撒手的小奶猫。陆景洵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被她一个小小的动作牵动着,他对着青梧、飞絮摇摇头:“你们去打两盆热水,其他的我来吧。”   见自己王妃被王爷视若珍宝小心呵护,青梧、飞絮自然开心,两人笑着对视一眼,点头应下后就动作麻利地去准备了。   陆景洵将人抱进屋里放到床上,起身的动作被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道给挡住,他低头看去,就见自己胸前的布料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给握住了。   温浅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声音很小不过却不难听出里面的恐惧:“陆景洵,你别娶那个舒眠公主,你别丢下我。”   看来是还没有醒,只是陆景洵没想到今天关于舒眠的事会在温浅心里留下这么深的阴影。   他用自己的大掌包裹住温浅因为在夜色里待得太久而有些凉的手,企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她足够的温暖,一边顺势在床榻边坐下来,低声安抚被梦魇缠住的女人:“阿浅放心,我一直在这儿,去哪里都会带上你。”   陆景洵一直低声絮语着,直到温浅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起来,陆景洵这才小心地将她的手轻轻掰开,放进被子里,然后起身在青梧刚刚端进来的木盆里将毛巾浸湿,拧干后将温浅脸上的妆一点点拭去。   陆景洵做完所有的事情,将温浅安顿好后,这才上床拥着温浅,只是一夜无眠。   ——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洵如他所说的那样,为了能给温浅足够的安全感,没有再过问丁点儿关于胡狄使团的事,另外许是太后施压的原因,皇帝也另找了人陪着胡狄使团,在临安城里四处转了转,连那日殿上忽尔和提的关于联姻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陆景洵这几日都在南安王府里,闭门不出,重新过上了一心陪温浅养胎的悠闲日子。   自从上次陆景洵答应了要重新给温浅做一个适合她的玉如意,温浅每日都要在陆景洵耳边念上几遍,生怕他忘记了一样。   陆景洵经不住温浅磨,恰好这几日的确也没什么事情要处理,真的寻到了一块成色水头都上好的翡翠,虽然和谢瑜送来的那块羊脂白玉比起来还差些,但是也是稀有的宝物的。   这次温浅有了经验,只要陆景洵一示意,她就能准确地将陆景洵需要的东西递过去。因为这次的玉如意是温浅自己佩戴,所以她说什么也不想自己画图样,软磨硬泡地非要陆景洵亲力亲为,说这样才更有意义。   温浅看着陆景洵仔细地将宣纸上的图样拓在翡翠上,忽的想起什么,戳了戳他的手臂,问他:“我听说过几日舒眠和忽尔和他们就要走了?”   被温浅一碰,陆景洵手里拓印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一下,他没有急着回答温浅的问题,而是压低声音警告一般地对着温浅说:“你碰坏了,要是等下不好看可别哭着来找我。”   温浅闻言轻哼一声,对着陆景洵挑挑眉:“我不管,你就是要负责。”   陆景洵本就是同温浅说着玩的,看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当然他也这么做了,毫不掩饰地当着温浅的面笑了起来,而且是那种意味不明的笑。   温浅被陆景洵笑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怕说下去他笑个没完没了,清了清喉咙,继续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上:“问你呢!舒眠他们是不是要走了?”   温浅话里的期待意味太过于明显,陆景洵都不用琢磨就听得明明白白,也不怪温浅这么在意,毕竟舒眠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个隐患,只有这个隐患隔得远远的,无法将手伸到她身边,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好像是。”陆景洵也是昨晚隐隐听陆行提了一句,他既然说了不过问,就真的没有花一点心思在舒眠那里,只是嘱咐陆行盯着舒眠那行人,不要在临安城掀起什么风浪就行了。   “什么叫好像啊?你能不能说得准确一点。”温浅对陆景洵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不满,嘟着嘴把玩身上披着的宫纱。   陆景洵轻笑了两声:“我只是听陆行说他们这几日就要返回胡狄了,具体哪一天我真的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温浅还以为陆景洵刚刚是在敷衍自己。她凑近陆景洵,湿漉漉的杏眼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问:“那你还需要代替皇上去送他们吗?”   温浅问东问西的,雕刻玉石是个细活,陆景洵也没办法继续下去,索性将工具和那块翡翠放回桌上,宠溺地刮了刮温浅的鼻子:“你觉得我傻吗?”   陆景洵这句话实在是莫名其妙,温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那个舒眠公主对我有企图,我还会傻乎乎地送到她面前去?”陆景洵用一个反问句回答了温浅的疑惑。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温浅笑着“啧”了一声,半真半假地嗔怪陆景洵:“都怪你,没事在外面招这么多烂桃花。”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项罪名的陆景洵是真的冤,这个小女人现在不光是个小白眼狼,还学会乱扣罪名了。他低头看着温浅的眼睛,就势将人拉近怀里抱着,压低声音威胁她:“你够胆子再说一遍。”   短短一会儿一连被威胁了两次的人可不依了,温浅如今是有护身法宝的人,怎么会怕陆景洵。果然陆景洵见温浅秀气的黛眉一挑,然后装出一副极委屈的模样,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捏着嗓子说:“儿子,你看你爹爹欺负娘亲。”   只是温浅没想到的是,她肚子如果真是个臭小子,陆景洵嫌弃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吃这套。   温浅如今真是小孩子心性越来越重了,陆景洵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顶:“宝宝还没出生呢,你别乱教。”   温浅嘻嘻一笑,垫脚抬手环住陆景洵的脖子,凑上去在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一口:“你不欺负我我就不乱教他。”   两个人抱着温存了好一会儿,陆景洵才轻轻拍着温浅的背,将她松开,继续去雕琢那块泛着凉意的翡翠。   温浅也没有继续打扰他,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等到陆景洵完成最后一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用自己亲手编的红线穿了起来。   “这下满意了?”陆景洵看着温浅拿着那块翡翠如意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好心情地扬扬唇。   温浅用力地点点头,就差把“我很满意”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而且她岂止是觉得满意,明明心里都快开心得冒泡了。   陆景洵牵着温浅出了承言阁,正打算去前厅用膳,就见陆行有些匆忙地跑过来,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焦急:“王爷,皇上急着宣您进宫。”   温浅下意识就觉得是和舒眠有关的事,不免有些紧张地看着陆景洵,与陆景洵十指相扣的手也微微收紧。   察觉到温浅的不安,陆景洵给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沉了声音问陆行:“怎么回事?”   他同皇帝说过,温浅怀孕这段日子希望能多些时间陪她,皇帝也应下了,所以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应该不会急着召他。   “是谢公子那边出事了。”陆行咽了口唾沫,“据说雪灾使很多人流离失所,难民的数量急剧上升,谢公子带去的赈灾物资完全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难民以为国家不管他们,所以发生了暴动。”   陆景洵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件事的确很严重,先不说谢瑜在灾区那边有没有安全问题,若是解决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叛乱。   “之前不是说灾民已经安抚好了吗?怎么会突然发生暴动?”   “我看了谢公子传回来的书信,据说是因为前两日有人在难民中传播谣言,蛊惑人心,这才有了这次暴乱。”   陆景洵闻言,脸上的表情冷得几乎能结冰。   “你快去吧,这种事情耽搁不得的。”见陆景洵站着不动,温浅倒是比他还急。   温浅虽然会和陆景洵闹脾气闹小性子,有时候表现得也像一朵经不起风雨摧残的娇花,但是在大事面前她还是拎得清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正经。   陆景洵闻言,低眉看了温浅一眼,她面上的焦急表现得真真切切。抬手摸了摸温浅的发顶,陆景洵敛去刚刚浑身的冷意,叮嘱温浅:“你乖乖用膳,我进宫同皇上商量一下这件事,晚点回来。”   温浅乖乖的点头:“放心吧,不用担心我。”   陆景洵扬唇笑笑,抓紧时间进房间换了件正式的衣服,这才骑马往皇宫赶去。他赶到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里焦急地踱步,旁边的安福和几个小太监跪了一地,估摸着是刚刚皇帝发了一通不小的怒火。   看到陆景洵那道身穿玄色长袍的熟悉身影,皇帝这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景洵走上前刚准备行礼,腿还没来得及弯下去,就被皇帝扶住了:“朕说过了,私下这些虚礼就免了,再说如今事态紧急,更别浪费时间在这些虚礼上了。”   皇帝都如此说了,陆景洵要是再执意行礼就是不识好歹了。他没什么表情地点头应下,问皇帝:“皇上,如今具体是什么情形?”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谢瑜来信说这次爆发暴乱的面积比较大,而他带去的大部分都是文官,实在是人手不够,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这件事皇帝这么急也不为过,毕竟他刚登基没两三年,就发生了这种天灾,本就不是个好兆头,明明已经在尽力安置灾民,却又发生暴乱,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动摇民心。   “皇上您稍安勿躁。”陆景洵上前两步,出言宽慰皇帝,“这事谢太尉知道吗?”   温之延出了事之后,到如今丞相的位置都一直空缺着,加上陆景洵对朝事过问得少了些,目前很多事都是谢太尉在一力处理。   “谢太尉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还是要去个说得上话的人,安抚民心。”皇帝看着陆景洵,“只是如今朝中很多事都离不开他,他也走不开。”   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景洵还有什么不懂,再说了帮皇帝分忧这本就是他作为臣下的职责,只是他这一走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又只能委屈温浅了。   他掀开袍子单膝跪在皇帝面前:“让臣前去处理此事吧。”   皇帝的本意就是要让陆景洵自己说出来,毕竟他之前答应了陆景洵,允许他在温浅孕期陪着温浅,如今陆景洵说出来了,他反倒有些过意不去,面带愧疚地对陆景洵说:“温浅那边……”   “阿浅那边就只能拜托皇上和太后帮我多照应一点了。”陆景洵知道,温浅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也会劝自己去的。   皇帝拍拍陆景洵的肩:“起来吧,你放心,朕一定帮你好好照顾温浅。”   陆景洵去帮他平天下,皇帝知道自己唯一能帮他做的也只有尽量免去他的后顾之忧了,而温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正是陆景洵最大的牵挂了。   “微臣先谢过皇上了。”陆景洵顺着皇帝扶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道起身。   “你今日先回去准备一下,如今你突然要出门,温浅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你多安抚一下,明日再出发。”   闻言,陆景洵倒是笑了起来,对着皇帝说到:“皇上,你可能不太了解你这个妹妹。”   皇帝挑眉:“此话怎讲?”   “你别看温浅平时看着娇滴滴的,可比我深明大义的多,遇到这种事每次都是她不停宽慰我,让我不要挂心她。”陆景洵简单说着几句话,眼里却全是柔情。   皇帝听完笑了起来:“倒是有我们皇家的风范,不愧是朕的妹妹。”   又同皇帝简单地聊了两句,陆景洵便回了王府,分离在即,每一刻对他而言都十分宝贵,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温浅变小,随时带在身边,永远不要和她分开。   温浅想着之前陆行来给陆景洵禀报时简单描述的灾区的情况,今日难得没有一点睡意,而是用过午膳就坐在前厅等陆景洵回来,这样可以比在别亦居更快看到他。   飞絮站在门外,知道自家王妃一直在等王爷,所以看到陆景洵出现在大门口时她忙进门对着温浅通报:“王妃,王爷回来了。”   闻言,温浅从太师椅上起身,赶紧迎了出去。   “今日不困?怎么没有午睡?”陆景洵握住温浅的手,怕外面的日头晒着她,赶紧将人带进了屋。   温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困意,她拉着陆景洵的袖子,迫不及待地问他:“赈灾的事情严重吗?”   看温浅担忧的模样,陆景洵突然不想那么早告诉温浅他们要分开一段时间的事情,反正温浅知道了也是徒增一个人难过。反手握住她的手,他故作轻松地问温浅:“你是担心那些灾民还是担心我啊?”   温浅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眼陆景洵,有些不敢相信他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当然是担心那些灾民和谢大公子,你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   担心灾民就算了,还担心谢大公子?陆景洵眯了眯眼,在心里暗暗记了谢瑜一笔,打算以后找时间算一算这一笔账,而此时远在灾区忙得团团转的谢瑜不明所以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果真是具有皇家风范了。”刚刚的不爽被记在了谢瑜头上,所以陆景洵也就没有追究温浅,此时忍不住逗逗她。   “什么皇家风范?”温浅不明所以。   陆景洵轻声笑笑,给她解释:“刚刚在宫里的时候,同皇上提起你来,他说你深明大义,夸你有皇家风范。”   被夸自然开心,温浅在陆景洵面前也不需要掩饰,由衷地笑起来。   笑了两声,温浅突然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陆景洵了解她她自然也了解陆景洵,陆景洵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事情越严重他越不会同温浅讲。从刚刚回来起,陆景洵一直回避关于难民暴动的问题,就说明这件事一定不会简单。   温浅敛了笑,双眸认真地看着陆景洵,问他:“陆景洵,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陆景洵心里微微吃惊,他没想到温浅能一下子看破他的心思。   陆景洵的不说话在温浅看来就是默认,她重新问了陆景洵进门之后的第一个问题:“这件事很严重是不是?”   温浅心里既然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若是继续再瞒着她,反而会让她更不安。陆景洵沉默片刻,轻轻点点头。   都说一孕傻三年,温浅的脑筋今天却难得转过了弯,她握紧陆景洵的手,仰头问他:“皇上是不是想派你去处理?”   陆景洵再次点头:“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谢瑜处理不过来,皇上希望我能过去主持大局。”   温浅垂了眉眼,不再去看陆景洵,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怀孕之前陆景洵每日都有很多事要处理的时候还不觉得,后来陆景洵天天在王府里陪着自己,温浅发现只要他离开一会自己就会开始不习惯,而这一次的分别,显然不会是一会儿。   感觉到温浅突然低落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陆景洵只得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背。   片刻后,陆景洵听见温浅细若蚊吟的声音从自己怀里传出来:“大概要去多久?”   温浅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问他要去多久,这懂事的姿态反而让陆景洵心里更不是滋味。突然有一瞬间,陆景洵想抛开身上所有的责任、大义,只想一辈子与温浅过着安静不被世俗纷扰的日子。   但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温浅或许会生气或许会看不起他吧。   陆景洵纠结地吐出一口心里的郁气,手指抚上温浅乌黑的发丝,说到:“具体的时间我也不知道,但是一切顺利的话我尽量半个月之内赶回来。”   温浅用侧脸在陆景洵的胸膛蹭了蹭,抬手环住他的腰,贪婪地吸着独属于他的能带给她安全感的气息,许久之后才开口:“你要注意安全,我和宝宝会在南安王府等着你的。”   “傻。”陆景洵从胸腔里溢出一声笑,“你才是不要让我担心,皇上也同我提了,要不你先搬到长乐宫去吧,跟太后住一起我能更放心些。”   温浅无声摇头,这个王府里有陆景洵的气息,这样多多少少她还能感受到他。   这种时候,温浅情绪本就不好,陆景洵也不好强迫她:“那你一个人在王府可以吗?”   陆景洵的语气已经开始担心自己了,温浅笑着回他:“王府哪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明明还有青梧、飞絮和那么多下人。”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陆景洵,他对温浅说:“要不我让陆行留下来吧?”   “不用。”这回温浅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回绝了陆景洵的提议,“你在外面更需要人,况且陆行是个有抱负的人,在这内宅之中跟着我只会觉得憋屈。”   见陆景洵还是不放心,温浅补充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的。”    第81章 绑架      因为不想陆景洵出门在外还挂心自己, 温浅尽量忍住自己心里失落的情绪, 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 她都没有同陆景洵提过分别的事情, 反而一直在讲一些开心的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 陆景洵就越心疼。   第二天一大早,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陆景洵就醒了。他侧头去看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女人, 倾身在她白皙的脸上落下一吻,然后就摸索着掀开被子,坐在塌边穿鞋。   他刚将一只鞋套上,就感受到自己背上突然传来压下来一道重力, 紧接着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环住了自己的脖子。   温浅从背后将头埋进陆景洵的颈窝里,轻轻蹭着。   “吵醒你了?”陆景洵抬手握住交叠在自己胸前的小手,轻叹了一口气。   陆景洵感受到温浅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其实温浅哪里是被陆景洵吵醒了,她一整晚几乎都没睡,就是怕陆景洵像这样一大早起来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还睡吗?还是现在起来?”陆景洵动作轻柔地掰开温浅环住自己的手,转身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吻怜惜地落在温浅的额头上、眼睛上、鼻尖上, 最后落在温浅的唇上, 细细描摹着,似乎想用这种方法,将怀里真实抱着的人, 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温浅也回应着陆景洵,她多么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她不知道下一次两人这样亲密的拥吻会是多久之后。   等到两人分开的时候,原本只是微亮的天已经被霞光染红了。   “上次我给你的平安符一定要戴好,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回来。”温浅并不敢去看陆景洵的脸,她怕看着那张还没分别已经开始思念的脸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所以这一席话说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景洵点头,想到温浅似乎看不到,又补充地“嗯”了一声。   “我等下不想送你出去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去外面迎你。”温浅下意识地拽着陆景洵胸前的布料。   “好。”陆景洵顺着温浅的意思,他其实也不想温浅出去送他,这样他可能今天就不想走了。   温浅从陆景洵的腿上下来,趿着鞋拉住陆景洵的手示意他站起来:“我今天帮你穿衣束发吧。”   这种事在寻常的高门大户很常见的,妻子伺候丈夫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到了陆景洵这里,他不忍心看温浅低着姿态,再说了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有手有脚,什么不能自己做,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反而是温浅一直被陆景洵照顾。   知道今天特殊,陆景洵也不想驳了温浅的心意,由她拉着自己坐在温浅平日的梳妆台前,看着温浅动作轻柔地替自己束发。   男子束发没有女人那么多弯弯绕绕,很快就能弄好,温浅想多同陆景洵待一会儿,所以故意磨蹭着,光是束发就花了两炷香的功夫,只是无论怎么磨蹭,终究有束好的那一刻。   知道温浅的心思,陆景洵也不戳穿,安静地感受着温浅的指尖穿过自己的发丝的触感。   按照说好的,温浅只站在屋子门口,目送着陆景洵穿过回廊出了别亦居,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是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各自的内心压抑了多么激烈的情绪。   等到陆景洵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温浅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王妃,王爷很快就回来了,您别难过。”青梧见温浅一直站在门口吹风,不免有些担忧,她知道温浅心里不好受,但是她和飞絮又不能代替陆景洵在温浅心里的位置,只得出言相劝。   温浅回过神来,看着青梧点点头。也是,陆景洵又不是不回来了,她要好好地在王府里等他回来,而且她要是太难过,宝宝肯定也会跟着难过的。   “青梧,你去准备点清淡的早膳吧,我好像有点饿了。”温浅想着既然答应了陆景洵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就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好的,我这就去。”青梧看着温浅的眼睛里又有了神采,赶紧应下小跑着去厨房了。   等青梧离开,温浅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温柔如水:“宝宝,我们一起等爹爹回来,你要乖哦。”   ——   陆景洵走了好几日,温浅除了晚上一个人躺在雕花大床上,睡得不□□稳外,白日里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甚至饭量比之前还要大些,这让青梧、飞絮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们之前很是担心王爷的离开会对自家王妃影响很大。   温浅用过早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春日的早晨太阳还不至于那么毒辣,晒在身上暖融融的,而且之前太后派来替她诊脉的太医说了,这个时节的太阳晒了对肚子里的宝宝也有好处。   飞絮迈着小碎步从前厅那边过来,看见温浅眯着眼坐在石凳上,竟有些不认打扰这美丽的画面。但是太后那边催得急,她也不敢耽搁,只得径直走到温浅身边,开口禀报:“王妃,太后请您进宫去小住两日,说是您自己在这府上也无聊。”   温浅皱眉,她睁开眼看着飞絮,问到:“谁来传的旨?”   自从上次温晴和谢和陷害她那件事之后,温浅对这方面就留了个心眼,而且太后也同她说了,以后若是派人来传旨,肯定会是她认识的下人。   “是太后身边的高公公。”飞絮也知道温浅在担心什么,所以如实说了。   听飞絮这么说,温浅才放下心来,吩咐飞絮、青梧先去收拾东西,然后主仆三人才一起去了前厅。   高公公已经在那里等了些时候了,看到温浅出来,赶紧迎上去:“奴才参见王妃。”   温浅走到高公公面前,说到:“高公公免礼,我们走吧,免得母后等得着急了。”   高公公点头,领着温浅出了王府,马车已经在王府大门前等着了。   温浅带着飞絮、青梧上了马车,昨夜她没怎么睡好,怕等下陪太后的时候没有什么精神,便对着两个丫头说:“我先合眼休息会儿,到了你们叫我。”   青梧、飞絮自是应下。   温浅靠在软垫上睡了过去,昏昏沉沉之间,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不知被谁带到了一个漆黑的屋子里关了起来,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陆景洵回来了没看见她,疯了一样找她,只是他一次一次从那间屋子前路过,都没有发现温浅,而且任凭温浅怎么叫喊,他就像没听见一般。   温浅猛的被惊醒,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见青梧、飞絮正担忧地看着自己,温浅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她拍着胸口平复,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我睡了多久?”温晴问两个丫头。   闻言,飞絮撩开马车壁上的帘子打算看一看日头,只是她刚拉开帘子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她声音有些不稳地叫温浅:“王妃,这路好像不是到皇宫的路啊?”   温浅心头一紧,顺着青梧撩开的帘子往外看去,这完全是一个她陌生的地方。从王府往皇宫的路上,修的都是各位朝廷重臣府邸,怎么会像这里一样如此冷清。   可是刚刚那个人是高公公没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浅给青梧、飞絮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拔高了声音:“高公公停车!”   “王妃有何事?”那个人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只是马车非但没停,速度反而更快了。   温浅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扶住马车壁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形,声音里有了一些怒火:“我说让你停车!”   这句话换来的却是一阵轻笑,马车依旧飞驰着,前面驾车的高公公说道:“王妃,这里可没办法停车,不过快到了,您稍安勿躁。”   温浅如今怀着身孕,青梧、飞絮也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跳车根本不可能,只能屏气等着,看这个人会把她们带到哪里去。   正如高公公所说,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然后他的声音响起:“王妃,到了,请下车吧。”   温浅被青梧扶着下了马车,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后门,而那位高公公正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你是谁?”温浅眯了眯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奴才是高全啊!”   “放肆!”温浅要是现在还相信他的鬼话那就是真的蠢,这个人虽和高全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此时那周身散发的气质,完全不同,况且高全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这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那人闻言笑了起来,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张脸皮,瞬间就是另一个人的脸——易容术。温浅以前听落雪姑姑说过,江湖上有些人懂得些独门绝技,而易容就是其中之一。   温浅对这个人隐隐有些印象,好像是胡狄使团里的一个人。   难道是舒眠指使的这事?   只是温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座宅子的门就被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人显然不在温浅的意料之中。   温浅皱了皱眉:“温恒,你怎么在这儿?”   “浅浅,你以前都是叫我大哥的。”温恒依旧如以往一般,对着温浅一副温润的模样。   “是你派人把我骗到这里来的?”温浅声音冷得能结冰,虽然身高上比温恒矮上许多,但是她一直睥睨着温恒。   有一瞬间,温恒似乎从温浅身上看到了陆景洵的影子,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会如此之大。   温恒有些恼,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地握成拳,近乎固执地盯着温浅:“阿浅,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住在这里了,等我安排好了,我一定重新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温浅心里“咯噔”一声:“温恒你要做什么?”   温浅说罢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温恒眼疾手快地握住了。   “阿浅,我说过了,不要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此时的温恒让温浅觉得陌生,温恒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亦或是说他从来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这个样子。   见温浅被抓住,青梧、飞絮赶紧上前去,试图让温恒松开,却被温恒双双踢开。   温浅觉得有些无助,她开始后悔没有听陆景洵的话让陆行留下来保护自己了。   “温恒你松开。”温浅用另一手拼命拍打着温恒的手臂,可是这点力气对温恒来说微不足道,温恒一用劲,就将温浅拉进了院子里,示意那个刚刚假扮高公公的人把青梧、飞絮也带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温浅一直被温恒带进了一间厢房,另温浅吃惊的是这间屋子的布置,和她在丞相府那间房间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里屋子看上去要小了一些。   “阿浅,这些日子你先住在这里。”温恒在温浅旁边,从始至终,他的眼睛就没从温浅脸上移开过,这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第一次让他觉得触手可及。   “温恒,我劝你最好放我回去。若是王府的人发现我不在了,肯定会进宫去找太后的和皇上的。”温浅冷着脸,知道自己不是温恒的对手,索性不再挣扎。   温恒笑了起来,怜惜地看着温浅。   温浅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王府之后,舒眠公主借给温恒的另一众人马,已经将王府里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仆从杀死了,然后将现场伪装成寻仇报复的样子。   “阿浅,乖。”温恒说着,就要伸手抚上温浅的脸庞,却被温浅偏头躲开了。   温恒的手悬在半空中,也不觉得尴尬,他低头笑笑,却在视线扫过温浅肚子的一瞬间愣住了。那里微微隆起,温浅并不胖,甚至是偏瘦的体型,那么唯一的解释是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温浅也感受到了温恒的视线,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浅,你怀孕了?”温恒的声音里是不敢相信,怎么可以,他的阿浅怎么可以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温浅警惕地盯着温恒,她现在不光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陆景洵的孩子。   温浅的沉默在温恒看来就是默认了。   温恒无力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突然笑了起来,半晌后,他敛了笑,视线紧紧地盯着温浅的肚子:“阿浅,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   “阿浅,你打掉他,以后你还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的。”温恒的声音每一个字对温浅来说都仿佛寒风,让她浑身泛起冷意。   “温恒,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温浅觉得不可思议。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温恒起身,重新逼近温浅,“阿浅,从今天开始,陆景洵会永远从你生命中消失,所以这个孩子也不应该降临在这世上。”   说完,温恒也不看温浅的反应,径直走向门口,末了,他对温浅说:“你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我再来看你,到时我会让人把药拿给你。”   温浅听见门口锁落下的声音。   眼泪无声地滑下来,谁能告诉她她现在该怎么办。   青梧和飞絮忍着痛走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温浅,带着哭腔地问她:“王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温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是想将温浅占为己有,而且听他刚刚的意思是他应该不会住在这里,只会在白天过来。   “青梧,你去看看窗户能打开吗?”温浅尽量让自己不要慌,她答应过陆景洵,自己和宝宝都会好好地等他回来的。   青梧应下,往窗户那里挪去,果然她用劲推了好几下,窗格纹丝不动。   “算了,过来吧。应该是被人从外面锁死了。”温浅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抬手擦掉刚刚滑落下来的泪水。   门被人重新从外面推开,是那个将她们带过来的人,手里提着一个饭盒,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温浅她们:“王妃,这是你们的饭食。”   温浅没有搭理他,等他出去后,这才重新放松下来。   “王妃,这饭能吃吗?”飞絮担忧地看着那食盒,生怕里面是什么□□。   “你们先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温浅说着,从头上取下一只银簪,现在既然已经落到这个境地,她一定要想办法冷静下来,才会有重新见到陆景洵的机会。   用银簪一样样地试探过去,没有什么异常。   “吃吧,我们要养足精神。”温浅说完,见两个丫头没有动作,便自己坐下来,端着碗吃起来。   青梧拦住她要拿筷子的手:“王妃,就算这里面没什么□□,会不会加了什么其他的药啊?”   刚刚温恒说要让温浅将孩子打掉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狰狞,青梧的担心不无道理。   温浅也明白她的意思,她安抚地握住青梧的手,说:“放心吧,一般会导致滑胎的药都会有特殊的气味,我闻过了,这菜里没有。”   听温浅这么说,青梧才放下心来,在温浅眼神的示意下坐了下来,吃起饭来。   ——   温恒的宅子里,那间被他当做书房的额厢房里依旧是深夜了还点着烛火。   案桌上放着一本诗集,不过要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诗集的主人一整晚都没翻动过一页。温恒眼神空洞地看着诗集,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他的浅浅啊,他放在心里了这么多年的姑娘,终于以后都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但是现在立马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长得和陆景洵很像,温恒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嫉妒,与其那时候痛苦,不如现在就好好解决掉。   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吱呀吱呀”的声音让温恒回过神来,不满地看过去,是舒眠,正巧笑嫣然地站在窗外,看着他。   温恒起身,对着窗外那道红色的身影说到:“公主,你怎么来了?”   如今温恒刚刚把温浅掳过来,正是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不知道这个公主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只是他温恒现在有求于她,不得不低头。   舒眠笑着,一个利落地翻身进了屋:“舒眠当然是特地来恭喜温大公子的,终于抱得美人归。”   温恒对这个舒眠公主没有什么好感,也不知道她这番恭喜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扬了扬唇,也笑着回应舒眠:“谢谢公主了,温某也祝公主早日心想事成。”   舒眠随意地在这间屋子里踱步,片刻后问温恒:“你把温浅藏好了?确定只有你和我手下知道?”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这边出了问题,温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回她:“这个公主放心,那是我们温家以前一处废弃的宅子,一般人不会想到我把人藏在那里的。”   舒眠这才满意地点头,走到床边,刚准备离开,就被温恒叫住:“公主,等等!”   舒眠转头挑眉看着温恒,示意他有话就说。   “公主之前答应我的事情……”温恒上前几步,“许我在胡狄与温浅自在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舒眠闻言大笑起来,原来是为这事儿,这个人还真是怕她舒眠不讲信用啊。舒眠翻出窗户,才说到:“温公子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们胡狄使团离京的时候,你和温浅混在其中便是。”   “那到时陆景洵回来了怎么办?别说你们离不了京,到时临安城一定会被他翻一遍的。”温恒还是有些不确定。   也难怪舒眠会对陆景洵一见钟情,这些男人都太过优柔寡断了。她不耐地哼了一声,说:“我派去灾区那边闹事的人这几天还会继续纠缠,陆景洵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说完,怕温恒继续婆婆妈妈,舒眠转身就走,留下一个背影给温恒。   凝寒站在门外,怕自己以为惊讶发出声音,使劲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却无声地滑落。温恒果然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她应该怎么选择?   第二日一大早,温恒就起了床,像往常一样同凝寒用过早膳就离开了宅子,若是没有听到昨晚的那一番话,凝寒肯定不疑有他,以为他是出去办事。   凝寒眯着眼,等温恒走远了些,这才放下手里的筷子,面无表情地跟了出去。    第82章 结局      一路上温恒都很小心谨慎, 生怕被人跟踪, 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些了路, 才到了关着温浅的那座宅子前。   只是凝寒之前毕竟是跑过江湖的人, 虽不说武功盖世,但是一些三脚猫功夫还是有的, 跟了温恒一路, 还真没叫他发现了去。   凝寒站在巷子里,借着围墙的遮蔽, 看着一个穿着胡狄装束的人来给温恒开了门,然后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合上了门,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凝寒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昨天听那位舒眠公主的话,话里的意思是,不久之后温恒就会带着温浅逃到胡狄去?那她呢?温恒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而且这一切,想来温浅应该是不愿意的吧。凝寒看见过温浅与陆景洵在一起时的模样,那个时候的温浅,满心满眼都是陆景洵,眼波流转之间似乎能滴出蜜来。她甚至很羡慕温浅,两个人互相喜欢, 应该是很幸福的感觉吧。   而她, 仿佛从喜欢上温恒开始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所有的局外人都知道温恒没有爱过她,只有她这个当局者, 傻乎乎地坚持着,以为有一天温恒能够回心转意。   想到上次在长乐宫,太后逼着她与温恒和离,而她却油盐不进,甚至求着温浅帮她说服太后,思及此处,凝寒自嘲地笑了两声。   藏在袖子中的拳头紧紧攥住,凝寒下了决定,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南安王府走去。   宅子里,温浅几乎一整夜没合眼,青梧、飞絮也是如此,就算实在支撑不住了,三个人也是轮换着守夜,生怕若是都睡着了会出什么意外。   尽管如此,在听到门外开锁的窸窣声时,三个人还是同时屏气凝神,面面相觑。   青梧和飞絮上前了一步,即便自己怕得要死,还是尽可能将温浅护在她们身后。所以温恒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两个丫鬟瑟缩着护着自己的主子。   真是不自量力。温恒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青梧、飞絮掀到一旁,径直走到温浅面前。见温浅原本湿漉漉的杏眼此时一片乌青,温恒觉得有些心疼,他用一只手挑起温浅的下巴,然后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那片乌青。   “阿浅,昨晚没睡好吗?”温恒的声音依旧温和,“这屋子的装扮我是按照你在丞相府的闺房来的,若是不喜欢就告诉我,我再重新帮你布置。”   “滚。”温浅向后挣脱开温恒的桎梏,眼神嫌恶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   温浅眼睛里的不屑太过于明显,以至于温恒想自欺欺人都不行,他沉了声音:“阿浅,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大哥,我不喜欢。”   然而换来的只是温浅的一声冷笑。   温恒那一瞬间有种想掐住温浅脖子的冲动,但是看到温浅那张脸,他生生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只是全身因为情绪激动不停颤抖着。   一定是因为温浅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原因,温浅才会这么抗拒自己。   温恒的眼睛通红,发狠一般地瞪着温浅的肚子,都怪这个孩子,让他等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明明站在面前,却拒他于千里之外。   温恒轻嗤一声,对着温浅说:“阿浅,这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好。”   温浅闻言,后退了两步,手却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   “我昨天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话是对门外站着的那个昨天假扮高公公的人说的。   “温公子,准备好了。”那人走进来,将一小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交给温恒,在退出去前,不怀好意地看了温浅一眼。   不用想,温浅也知道那包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看着温恒将包在外面的牛皮纸拆开,从桌子上取了一个杯子,将纸上的黑色粉末尽数倒了进去,然后加水混匀,一步一步地向温浅走过来。   温浅已经摸索到了她藏在袖子里的那片碎瓷片,随着温恒越走越近,她的手也越握越紧,甚至连那瓷片深深地嵌进自己的掌心里也浑然不觉。   昨日她故意将一只杯子打翻在地,趁着青梧、飞絮收拾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将最锋利的一块藏了起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温恒非要夺走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她就与宝宝一起去,不能让宝宝这么小就没有了娘亲。只是,陆景洵……   “别过来。”温浅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也怕,只是古话说得好,为母则刚,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肚子里宝宝的生命被威胁然后一点努力都不做。   “阿浅,乖,喝下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温恒放轻了声音诱哄着温浅。   “我叫你别过来。”温浅又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背已经抵上冰冷的墙壁,后面再没有退路了,可是温恒还在一步步逼近她。   在温恒距温浅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温浅将那块已经被她手上的血染红了的瓷片抵在脖子上:“我说了,让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割下去一死了之。”   温恒没料到温浅居然这么烈性,怕温浅真的割下去,他还是止住了脚步,紧张地说:“阿浅,你别乱来。”   “今天你如果继续逼我喝下那杯东西,我就死在这里。”温浅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犹豫,是真的做好了向死而生的准备。   温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温浅手上的那块瓷片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飞絮何时站了起来。飞絮觉得自己大概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所以她才会不管不顾地冲着温恒撞了过去,温恒手里的杯子应声而落,药洒了满地。   温恒顺势扬手扇在飞絮脸上,这一巴掌温恒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所以飞絮一下子就被扇到地上,血从嘴里淌了出来,吓得青梧赶紧上去扶住了她。   温浅担忧地叫了一声飞絮,只是温恒还在这里,她不敢掉以轻心,依旧用瓷片死死按在自己脖子上:“滚出去,现在就滚出去,不然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王妃,您不要冲动。”温浅眼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绝望,连青梧都怕她真的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见温恒还没有动作,温浅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她脖子上细嫩皮肤果然破开,有血渗出来。   “阿浅!”温恒惊呼了一声,温浅还要和他执手一生,怎么可以死去。恨恨地看了洒了满地的汤药一眼,温恒最终妥协,“阿浅,你不要乱来,我先出去,改日再过来。”   “快滚!”只要温恒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一刻,温浅就一刻都不能放松。   看着瓷片在温浅脖子上划下的伤口越来越长,温恒不敢再激她,只得快步出了房门,只是关门的时候依旧将锁锁上了。   听着锁扣落下的声音,温浅手里的瓷片应声落下,她也如失力一般,软着身体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突然想起飞絮,温浅重新逼自己打起精神,朝着跪坐在地上的两个丫头走过去,飞絮已经从刚刚被温恒打懵的失神里缓过来了。   青梧撕下身上一块干净的布料,按在温浅的脖子上,抱着温浅哭起来:“王妃,您怎么能做出这种选择,您想过王爷怎么办吗?如果您刚刚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飞絮也一定跟着您去。”   飞絮也低声哭起来,被两个丫头感染,温浅的眼泪也滚落出来,滴在地上。   主仆三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温浅一直握着佩戴在身上的那块翡翠如意,心里不停地唤着陆景洵的名字,仿佛这样他就能听到一样:“陆景洵,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样的方法今天管用,但温浅不敢保证每一次都会这么奏效。   而此时远在受灾地区安抚难民的陆景洵突然觉得心里揪着痛,他皱紧了英挺的剑眉,一旁的谢瑜察觉到陆景洵的异样,抬手用手肘撞了撞陆景洵的胳膊:“王爷,你怎么了?”   这几日陆景洵来了之后,就日夜不休地处理那些闹事的暴民,昨日刚刚把最棘手的刺头给收拾了,谢瑜担心陆景洵是因为过于操劳身体不舒服。   陆景洵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想了想还是说到:“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想早些回去,阿浅一个人在临安城那边我不放心。”   谢瑜表示理解:“那您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   凝寒一个人来到南安王府,南安王府的漆红大门紧闭着,毫无生气。   没有多想,凝寒迈上台阶扣响大门,只是她等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来开门,疑惑在凝寒心里不断地扩大。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回应,怕自己出来太久等下温恒回去没有见着她会心生疑惑,凝寒只得匆匆往家里赶去,想着再想想其他办法。   回去的路上,凝寒遇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脸上脏得看不出本来肤色的小孩,小孩拦在她的前面,乞求她:“夫人,行行好吧,我是从平金城来的,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平金城——就是这次因为雪灾严重而发生□□的地方,因为之前温恒是皇上派去赈灾的人,所以凝寒对这个地名多少有些印象。   凝寒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温恒和舒眠公主的对话里说,陆景洵这些日子不在临安城,好像是去赈灾了,也就是说陆景洵现在在平金城,难怪温恒可以如此轻易地掳走温浅。因为昨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凝寒整个人被巨大的震惊、悲伤席卷,所以忽视了这些细节。   “夫人,行行好吧。”小孩子见凝寒愣在那里,以为她是不想理自己,只好继续哀求。   凝寒的思绪被打断,看着小孩眼里的渴望,没多想从怀里拿出一枚碎银,放到小孩手里:“乖,去买吃的吧。”   然后凝寒就走了,这次不是往家里走,而是往临安城最大的镖局走去。   “这位夫人,你有什么事吗?”凝寒站在门口,就有镖局的伙计出来迎她。   “你们帮我送封信到平金城,即刻出发,不能有耽搁。”凝寒开门见山。   镖局做的都是押送货物的生意,还是第一次有人要他们送信的,而且还要快马加鞭,伙计一时间面露难色。   “价钱你们开。”凝寒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果然,听到这句话,那伙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迅速地跟凝寒谈好价格,收了钱之后就去安排这件事了,还不停地宽慰凝寒,让她尽管放心。   因为在这里花了不少时间,凝寒一路小跑着往家里赶,她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见温恒后脚也回来了,幸好温恒一直没将她看进过眼里,所以并没有发现凝寒的异样。   凝寒说不出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凝寒就苦笑着去厨房准备饭食了,如今这个家里,连下人都没几个,更别说会烧饭的伙夫了。   凝寒以前怎么说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主,这些日子被逼得下厨,终究做出来的东西只能勉勉强强下肚,她将几碟看上去并不精致地菜摆上桌子,这才去温恒的房间叫他。   轻声敲了三下门,凝寒这才开口:“夫君,吃饭了。”   “凝寒?”温恒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你先进来吧,我有话同你讲。”   凝寒不知道温恒要跟她讲什么,难道是坦白温浅的事?凝寒怀着忐忑的心情推门进去,就看见温恒站在案桌前,安静地看着他,除了眼里多了一股颓唐的味道,温恒还是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润。   “凝寒,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尽心照顾我和我娘。”   凝寒没有说话,温恒的话里似乎给了她一种要分离的感觉,她看着温恒,似是想要看透他在想什么。   温恒也不强迫凝寒现在就要说些什么,见凝寒不答话,他继续说道:“我们成亲以来,你受苦了。今后的我可能也就这样了,可你是郡主,还有大好的前途。”   凝寒终于变了脸色,她上前一步抓住温恒身前的衣裳,问他:“温恒,你这话什么意思?”   “凝寒,我们和离吧。”温恒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在那一瞬间斩断了凝寒所有的念想。   多么可笑啊!凝寒放声笑了起来,果然是她瞎了眼,温恒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畜生,表面上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是为了她凝寒好,无非是怕她凝寒坏了他和温浅的好事。   凝寒笑够了,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水,咬牙问温恒:“你当真要同我和离?”   温恒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你给我点时间考虑,我晚上给你答复。”凝寒应着,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温恒不仁,她凝寒为何还要做那个傻子。   整整一个下午,凝寒坐在房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甚至烧掉了那些她一个人默默为温恒作的画、绣的衣裳,这些东西从始至终,温恒正眼都没瞧过一眼。   晚膳凝寒自然也没了心思吃,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凝寒端着一坛子酒重新进了温恒的房间,在温恒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凝寒平静地开口:“我答应你与你和离,不过既然我们成亲时饮了合卺酒,今日分离也喝一杯吧。”   温恒没想到凝寒能如此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不疑有他,结果凝寒手里的酒坛子,说到:“好。”   闻言,凝寒笑着将手里的另一坛酒举高,示意温恒碰杯,然后就着坛子喝了起来。   坛子不算大,所以温恒也一口气喝了半坛子,他将酒放在案桌上,对着凝寒说:“今后保重。”   如今两人还没写和离书,温恒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分别了,凝寒笑着看向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温恒突然变了脸色,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看着凝寒依旧笑着,他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指着凝寒:“你……你……加了……什么……在酒里……”   凝寒握住温恒因为痛苦而发颤的手,面色平静地说道:“你先在那边等等我,等我去把你做的孽还了,再去那个世界与你继续做夫妻。”   “你……”温恒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咽了气,只是眼睛大睁着,死不瞑目。   凝寒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滴在温恒的唇上,她轻轻地替他合上眼睛。   安顿好温恒的尸体,凝寒不敢耽搁,趁有夜色掩盖,凭着对白天的记忆摸索温恒找到了关押温浅的那座宅子,那个负责看守温浅的人喝了酒,在前厅睡着了,鼾声震天。   凝寒没有犹豫,从墙角拾起一根木棍,直接往那人脑袋上敲去,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桌子上,刚刚震天的鼾声也停了下来,四下静得有些渗人。   凝寒惊慌地丢下手里的棍子,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她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还杀死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去寻找温浅,终于在看到一间被紧紧锁死的房间之后,凝寒松了一口气。   “王妃,你在里面吗?”凝寒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几乎是在一瞬间,里面想起了一道戒备的声音:“谁?”   是温浅的声音,凝寒有些激动:“我是凝寒,王妃,你等等我,我救你出来。”   说完,凝寒就跑到一边花丛中捡起一块石头,费了好大劲才将那锁砸开,就看到温浅和她的两个丫鬟瑟缩在床边,警惕地看着自己。   “王妃,你别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凝寒试图安抚温浅,她如今的眼神就连凝寒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心疼,真不知道温恒对她做了什么。   “温恒呢?你没被他发现。”被关在这里久了,温浅连反应都有些迟钝,后半晌才反应过来,凝寒应该是悄悄背着温恒来帮她的,一时间温浅对凝寒充满了感激,但也不免替她担忧。   温浅的话触到凝寒心里的伤疤,她默了片刻,才讷讷地说:“他……死了。”   “死了?”温浅上前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凝寒,“你杀的?”   凝寒觉得没什么好瞒着温浅的,便点点头,她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拉着温浅往宅子外走:“你赶紧走吧,南安王府里似乎没人,我今天去看过了,你先去皇宫,宫里有太后护着你,比在外面安全多了。”   温浅被凝寒拉着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问凝寒:“你呢?你怎么办?”   凝寒杀了温恒,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她救了自己,如今却无处可去。   凝寒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里尽是哀凄,她松开温浅,小声地说:“王妃,所有的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我今天来救你,是为了替温恒偿还错误,而我杀了他,自然也应该要偿还的。”   “凝寒……”温浅觉得下一刻,凝寒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王妃,你快走吧,这里并不安全,舒眠也知道你关在这里。”凝寒轻推了温浅一下,“不用劝我,我已经想好了。”   说罢,凝寒头也不回地走了,温浅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凝寒没变,她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依旧恣意洒脱。   “王妃,我们快走吧。”青梧替温浅擦掉脸上的泪水。   温浅点点头,收回视线,带着青梧、飞絮离开了这个对她来说仿佛噩梦的地方,只是这里实在偏僻,又是深夜,三个人绕了好久没有找到去皇宫的路。   彷徨间,她们突然听到有铁器擦过地面的声音。惊恐地对视一眼,三个人瑟缩在墙角的阴影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陆景洵在回临安城的路上,正好遇到那个凝寒花钱请来给他送信的人,凝寒的信上说得很简单,“温恒与舒眠合作掳走温浅,速回”,这简单的几个字,几乎要把陆景洵凌迟了。除此之外,信的背面是一排写得极小的地址,陆景洵猜应该是关着温浅的地方。   不顾一切地赶回临安城,他连王府都没来得及回,吩咐陆行去将舒眠收押之后,就往这边赶,可是他赶到的时候,那座宅子里只剩一个死去的男人,哪里有温浅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为什么要把温浅一个人留在这里,如果温浅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陆景洵拖着剑走在巷子里,如果凝寒给的消息是真的,那么温浅应该是被人救走了,他刚刚探过,死掉的那个人还是热的,想来温浅应该还没走远。   他穿过巷子,前面就是宽阔的街道了,突然像有感应一般,陆景洵转头望着刚刚经过的一处墙角,他觉得冥冥之中有种力量指引着他往那里走。陆景洵向来是无神论者,但是今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一点点往墙角靠近。   刚刚在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时,温浅舒了一口气,谁知那人竟然重新向着这边走过来了,那一刻温浅觉得自己头皮都是麻的。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温浅几乎就要冲出去和那人拼命了,结果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进骨子里的声音:“阿浅,是你在哪里吗?”   陆景洵。是陆景洵!   温浅不敢相信地从墙角探出一个脑袋,那个站立在那里披着月色的人不是陆景洵又是谁。   没有犹豫,温浅迅速地起身扑进陆景洵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着。   “陆景洵,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景洵的眼眶也湿了,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摸了摸温浅的瘦下去的脸颊,低声喃喃:“谢谢你,保护着自己和宝宝,等我回来。”   (正文完)    第83章 番外(一)   被温恒掳走的事情给温浅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回来之后连着好几天她半夜都会被梦魇缠住, 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四壁都被封死的屋子, 而温恒就站在她面前, 举着刀要杀死她肚子里的宝宝。   “你别过来……”温浅的声音里全是恐惧,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浸湿了一大片枕头。   陆景洵本就浅眠, 几乎是在听到温浅声音的一瞬间他就醒了, 撑着床支起上半身,陆景洵动作温柔地抚上温浅的脸, 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低声唤她:“阿浅,没事的,醒来就好了。”   温浅的眉头依旧皱着, 手也紧紧地握着胸前的被角,这是恐惧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陆景洵心疼极了,他低头在温浅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继续唤她:“阿浅,睁开眼睛。”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温浅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虽然没醒来,但看模样想来应该是从梦魇里出来了, 陆景洵看着温浅睫毛上还挂着的泪珠, 神色复杂地长叹一声,轻轻吻去,咸味的泪水在陆景洵嘴里一点点漫开, 然后苦进他的心里。   重新躺回床上,陆景洵将温浅拥进怀里,周围是安全的气息,温浅若有所觉一般,自觉地又往陆景洵怀里蹭了蹭,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陆景洵是被鼻子上怪异地触感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温浅放大的笑脸凑近自己,而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正捏着自己的鼻子。   陆景洵无奈地笑了一声,见温浅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也不恼,微微张口保持着呼吸。   “陆景洵,你不生气吗?”温浅歪着头看陆景洵,以前她要是这么捉弄陆景洵,他虽不至于真的生气,但是还佯怒吓唬自己的,可是今天的陆景洵温和得像只大猫,没有一点危险的气息。   生气?如今温浅如此真实地在自己身边待着,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同她生气。   陆景洵抬手握住温浅作乱的小手,牵到自己唇边反复亲吻着:“阿浅,以后我都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温浅微微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陆景洵的意思,重新咧开嘴笑了起来。她故意跟陆景洵说着反话:“以后我儿子会保护我了,你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果然,刚刚还如沐春风的某人瞬间黑了脸,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温浅的肚子,咬牙说到:“你儿子只会保护你儿媳。”   儿子还没出生,陆景洵就想到了儿媳,温浅在他脸上“啵”了一口:“陆景洵,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这个臭小子的醋?我犯得着吗?”陆景洵不屑地轻哼一声,心里却暗暗想着,要是这个臭小子以后敢霸占着温浅,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只是陆景洵没想到的是,温浅后来真的给他生了个小世子,而且还是十分黏娘亲的小世子,只要看不到温浅,就不停地哭闹,温浅自然不忍心,每日几乎所有时间都同儿子腻在一起。   被忽视的陆景洵心里憋着气,想要给自家儿子一点颜色瞧瞧,可是每次他刚做出要收拾人的样子,温浅就会不满地看着他,指责他一点都不爱她生的宝宝,陆景洵无奈,只好继续看着自己妻子被儿子霸占,敢怒不敢言。 第84章 番外(二)   温浅十月怀胎, 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闻着小宝宝身上的奶香味, 温浅觉得真是神奇, 比当初她得知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生命时还要神奇。   “陆景洵,你说宝宝叫什么名字啊?”温浅坐在陆景洵亲手打造的婴儿床旁边, 笑着逗自家儿子。   不是温浅心急, 而是这个小家伙已经出生十天了,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唯一一个小名“麟麟”还是太后起的。   “你给他起吧。”陆景洵坐在靠窗边的软榻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温浅,这十天以来,温浅天天围着那个小子转, 陆景洵连眼神都难得分到一个,心里自然不爽。   温浅闻言不满地看了陆景洵一眼,嘟着嘴抱怨:“陆景洵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陆景洵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个家伙整日吸引温浅的目光,他要是能喜欢他才有鬼。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除了小包子看着温浅“咯咯”的笑声。   好半晌都没有等到温浅的回答,陆景洵奇怪地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见温浅皱着一张脸看着躺在床上吃手的小家伙。   “你怎么了?”陆景洵觉得好笑, 根据他对温浅的了解, 一般她做出这副表情的时候,根本不是真的生气,无非是想让他妥协罢了。   偏偏陆景洵就吃这套。   果然, 陆景洵一问,温浅的表情更加泫然欲泣了,看着小床上不知愁滋味这种时候依然津津有味地吮着手指的儿子,说道:“宝宝,你好可怜,一出生就爹不疼。”   温浅悄悄用余光瞥了眼陆景洵,见他还看着这边,继续说:“不过没关系,娘会好好疼你的。”   说完,还十分入戏地在宝宝滑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陆景洵无奈地笑了起来,温浅的戏唱完了,他要是还不故意中招,不知道她等会儿又有什么鬼点子。他站起来走过去,打横将温浅抱起来,重新走回软塌上坐着。   突然的失重感让温浅惊呼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紧紧环住陆景洵的脖子,嗔怒:“陆景洵,你做什么?”   回应温浅的是一个缱绻的深吻,陆景洵破开温浅的齿关,舌头长驱直入,品尝着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香甜,直吻得温浅软在他怀里,才轻哼一声,说:“我吃醋了。”   在小包子出生前打死不肯承认自己会吃他醋的陆景洵,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了他吃醋。   温浅抬眸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陆景洵笑得有些无奈,继续诉苦:“你的眼里只有那个小家伙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浅没想到陆景洵竟然会真的一本正经同自己儿子吃醋,他委屈的模样真的太可爱了。但是想想这段日子,自己的心思的确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没有怎么注意过陆景洵在想什么,温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想了想,她环住陆景洵的脖子借力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但是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她白皙的小脸和脖颈泛着红。   “真的?”陆景洵的笑突然有种得逞的意味,“那说好了,等你出了月子,就随我处置。”   “随我处置”四个字被陆景洵说得格外重,吓得温浅赶紧红着脸抬手捂住他的嘴,害羞地说到:“别在宝宝面前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