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病娇表哥赖上我 作者:春来早 文案: 姜抚枝十三岁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养病的表哥。表哥来的前一晚,母亲特特叮嘱她,表哥身份尊贵,让她切莫与表哥走的太近,她乖乖记下。 谁知道,这表哥表面上一副身体虚弱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偷偷画她的小像,回收她扔掉的描红本,不让她和邻家哥哥见面,捡走她不小心吹落的手帕,还把自己的贴身玉佩塞给她。 姜抚枝一直默默忍着,每天算着表哥离开的日子。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表哥养好了病居然向她提亲,要娶她做了皇后。 姜抚枝得到消息,第一次主动去找表哥想要说清楚。 表哥勾唇一笑,拉住了她的手,“卿卿且安心,有我在你总不会吃亏的。” 后来她糊里糊涂的嫁过去,真的荣宠了一生。 1.不是亲表兄妹,没有血缘关系! 2.甜宠文无逻辑。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甜文 主角:姜抚枝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捉虫)   六月的天气闷热,扬州的少女们都换上了细纱,姜抚枝从祖母那请过安后,就被母亲喊去说话。   “我昨日听你父亲说,你有一位远在京都的表哥这两日要到我们家来。”姜王氏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头珠翠随着晃动。   “我们家何曾有位嫁在京都的姑母?”姜抚枝掰着指头开始数,“二姑母嫁去了豫章,四姑母在苏州,五姑母早年和离后住进了家庙,家里还有哪位姑母我没见过?”   姜王氏原本摇着扇子听女儿数着,听着听着笑出了声,“就你鬼精灵,你祖父在京都当帝师的时候,帮着族里的女孩寻了几门亲,你长在扬州,自是没有见过她们。”   “既然是亲戚,他来了,我们好好招待便是,母亲愁些什么。”她抓住姜王氏的胳膊摇,“母亲整日愁眉苦脸,女儿看着可要心疼坏了呢。”   姜王氏捧着女儿的脸笑了起来,“阿枝可真是娘亲的小棉袄,这一番话说的我心里熨帖的紧。”   “不过该愁的也一样要愁。”姜王氏摸着姜抚枝的脸,十三岁的少女,已经微微长开,以她的容貌,若说是扬州第二,那是不敢有人称扬州第一。   “你那表兄是京都贵人,身份尊贵的很,且还是来扬州养病的,你还是要小心些他,别与他走的太近。”她放低了声音,“我们家一向是清流人家,从来不做那些卖女儿的事,你祖父与你父亲说过,你日后也能像几位姑母一样,选一个自己中意的郎君嫁去。”   说到嫁娶的话题,姜抚枝的脸红了,她摇了摇母亲的手,打断她的话,“母亲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您亲自教养的女儿,您还信不过吗?”   见她不愿继续听下去,姜王氏也没逼迫,她像往常一样问她的功课和女红,姜抚枝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不用她操心,她随便问了两句就放她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姜王氏摇摇头,“这姑娘大了,你便是想管也不好管了。”   姜抚枝的院子离她母亲的院子不远,天气炎热,她稍走了几步路,便出了一身汗,满心都惦记着早上小厨房做的冰糕,心思飘到了别处,便越走越快。   等她一碗冰糕下肚了,才细细考量母亲之前和她说的话。   天启的皇帝大多命短,先帝更是仅留下一个独苗苗便撒手人寰,当今陛下自幼体弱多病,姜抚枝的祖父不想参和京都的浑水,才早早的请辞带着一家老小回了扬州老家。   以往家里也不是没有姑母带着表兄过来小住,母亲从未像今日这样叮嘱她离表兄远一些,这摆明了是告诉她,这个表兄不一般,姜家惹不起。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姜抚枝招来贴身侍女,“珠环,你带上厨房的冰糕给哥哥,顺便问问他,知不知道那位新来的表哥到底是什么身份。”   珠环应了声喏,带着东西离开,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   “哥哥怎么说?”   “大公子说他也是今日才听老爷提起的,说表公子是京都的远房表亲,自幼身体不好,这次要来扬州修养一段时间。”   “那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和姑母一块来的?”   “表公子自幼丧母,这次是一个人过来呢。”   “那哥哥可有说他要来修养多久?”   “公子只说要修养一段时间。”   “哥哥可有提到他品行如何?”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姜抚枝点点头,让珠环下去了,自己拿了本话本,靠在窗边。   这位表哥既然是京中显贵,还年幼丧母,估计这次是被后母赶了出来,品行端方那就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仗势欺人是事,他来了自是住在外院,除了第一次上门还有吃团圆饭,估计到临走那天他们才会见面了。   姜抚枝想到这里,便放下心来,以为这表哥还得许多天才能到,却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她前一天刚听母亲说了这回事,今日就有侍女来通禀,说京都来的表公子已经到老夫人那了,老夫人让家里的公子小姐都去见见亲戚。   她放下了手中看了一半的话本,唤来珠翠为她梳洗。   “姑娘定是要打扮的好看些,我听说表公子带了二十来个随从,几车的东西呢,其他院子的小姐们定是早早就打扮齐整了,偏偏姑娘你不上心。”   珠翠知道家里新来了表公子,表现的比平日里活泼一些。   “我为他上什么心啊。”姜抚枝摇头,“你就按照平日拜见祖母的妆容打扮就行。”   珠翠自知失言,垂下眼没有多问,按照她的吩咐做事。   姜抚枝还没进老夫人的院子,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其间还夹杂着她家姐姐妹妹们的娇笑。   “长生是个好孩子,你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点大,我还抱过你呢。”   姜抚枝撇了撇嘴,每次有夫人带着自家后辈上门拜见的时候,祖母都会把这句话摆出来。   “多亏了外祖母那一抱,沾了外祖母的福气,长生才得以平安长大,今次来,长生带了千年的人参,还盼外祖母福寿绵延。”   这少年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气虚的很,明明是十来岁的少年,底气还没有她祖母足,姜抚枝摇摇头,进了祖母的内屋。   “呦,阿枝来了。”老夫人看到她,朝她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指着坐在她下首的锦衣少年说,“这是你那赵家的长生表哥,你去见个礼吧。”   姜抚枝低着头,与被长随扶起来的赵长生互相见了个礼。   她本以为这和以往许多次的见礼一样,却没想到,赵长生趁着长随扶着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位妹妹好生漂亮,不知在家中行几?”   第2章 (捉虫)   姜抚枝惊愕的抬起头,眼前的锦衣少年生得一副好样貌,鬓如刀裁、眉目如画,大概是常年生病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阿枝,怎么了?”   母亲关切的声音在姜抚枝的耳边响起,她这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现在在祖母的院子里,姜家三房的女眷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位表公子,难怪母亲提醒她。   姜抚枝退回到祖母身边,还没想好用什么说辞搪塞过去,那位表哥倒开口了。   他朝着老夫人的方向行了礼,“都怪我方才问妹妹在家中行几惊了她,现下给妹妹赔个不是。”他的眼神在屋中一应女眷身上转过,最后又停在了姜抚枝身上,“只是姜家表妹如此多,我怕乱了称呼。”   老夫人扶额大笑,拉着姜抚枝的手轻轻的拍,“怪我老糊涂了,没和你说清楚。阿枝在家里行三,你喊她三妹妹也行,喊她阿枝妹妹也可。”   赵长生这才朝着姜抚枝轻轻点头,眼角眉梢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得意,“阿枝妹妹。”   姜抚枝被他盯的头皮发麻,无奈回了一句:“赵表哥。”   赵长生似乎不是很满意姜抚枝的称呼,他一挑眉,眼里的墨色愈加浓烈,随即又移开了眼睛,与老夫人唠家常。   “我之前在京都待着,总听人说扬州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当时我还不信,这次来了扬州才发现此言非虚。”   赵长生一番话说的真诚,但是姜抚枝在一旁听着,总觉得不对劲,这位表哥,说一句话总要往她身上瞟个三五回,惹的她全是发毛。   老夫人听了这句话,大声笑了起来,直夸赵长生会说话,姜抚枝在一旁听着尴尬,只想快些回去。   “祖母,孙女近日起的有些早,现下头晕乎乎的,怕是有些撑不住了。”姜抚枝趁着老夫人与赵长生说话的间隙,趴在老夫人耳朵边小声说。   姜抚枝的父亲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幺子,一家女孩中,老夫人也偏疼姜抚枝一些,她伸手摸了摸姜抚枝的额头,又看她苦着一张脸十分难受的样子,让她连忙回去休息,少吃点凉的东西。   “多谢祖母。”姜抚枝听到可以离开这,向屋内众人道了声不是,连忙溜走了。   她走的很快,就怕这位表哥又出什么幺蛾子,但是越怕什么,什么越会发生。   “阿枝妹妹是怎么了?走的这般急。”   “她身子有些不爽利。”   “有一位京都的大夫随我一同来了扬州,阿枝妹妹若是身体不适,就让他来看看,阿仆,快去……”   “等等。”姜抚枝觉得自己此刻眼泪都要掉了,偏偏赵长生一番话说的真诚又妥帖,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夏天太热,我怕是有些中了暑气,回去歇一歇就好,不劳烦长生表哥了。”   赵长生一开始面无表情的听着姜抚枝推脱,听到最后却笑了,他上下打量着姜抚枝,“既然阿枝妹妹不需要,那就算了,你且好生歇着。”   姜抚枝这下终于松了气,却在临出门的时候,听到了四妹妹小声嘀咕,“每个新来的表哥都喜欢盯着三姐姐。”   她轻笑摇头,跨出了最后一步,总算出了祖母的屋子。   姜抚枝回到自己院子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珠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帮她捏着肩,“小姐不过是去老夫人屋里一趟,怎么倒像看到了什么吃人的妖怪喘成这样。”   “你可不知道,我们家新来的那个表哥可不就像一个吃人的妖怪吗?”姜抚枝提到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快先别提他了,估计我以后也不会再见着他了,这人实在……”   姜抚枝嘴里过了一圈词,实在学不出赵长生那般轻浮的话,“他实在是表里不一。”   珠环捂着嘴笑起来,惹得姜抚枝瞪了她一眼,“你还笑我,快把我上午没看完的话本拿过来。”   “奴可不是笑小姐,只是外人口中的翩翩君子到了小姐口中,往往都是粗鄙不堪、表里不一,奴想这些公子八成是被迷花了眼,连礼数都忘了。”   珠环与姜抚枝从小一同长大,她说话放肆些,姜抚枝大多情况不会责怪于她。   “珠环你胆子可真是肥了,连我都敢编排。”姜抚枝佯装生气与珠环嬉闹起来,恰巧守在外面的侍女说,表公子托人给小姐带了东西。   一听到表公子的名字,姜抚枝就蔫了,她让珠环出去打发了那人,却没想珠环抱着一个小箱笼进来了。   “表公子听说小姐中了暑气,让人送了消暑的药丸还有爽口的小菜,说是用京都的秘方做的,扬州可找不出第二份。”   珠环打开箱笼,里面放着小菜糕点,可是姜抚枝瞄了它一眼就嫌烦。   “你把这些与珠翠她们分了吧,我没胃口。”   她挥手让珠环出去了,手上拿着话本,却半个时辰也没翻一页。   赵长生在姜抚枝离开之后,也没了与屋里女眷说话的心思,他咳嗽了两声,装作要晕过去,姜老夫人紧张的不行,让他快下去歇着。   “东西送过去了?”   赵长生回到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脸洗了,洗干净的脸上是正常的白色,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微微透着点红。   “送过去了。”   “她怎么说?”   “奴没见到表小姐,她的丫鬟接了东西,又向奴道了谢,奴特特问了表小姐有没有话要带给公子。”   “她现在巴不得离我远远的,怎么会有话带给我,你下去吧。”   “是。”   赵长生站在窗边,看向姜府的内院,握紧了拳头轻哼一声,“她啊,定是还没看到我送过去的纸条呢。”   第3章   姜抚枝从祖母院子里回来就有些发愁。   姜家的规矩向来是平日没事了各家吃各家的饭,逢年过节或是有客上门的时候,各家都要到祖父祖母的院子里吃一顿团圆饭。   表哥是客,按照以往的规矩,估计还有一顿团圆饭要吃,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见这个表哥了。   她一边担心一边看着话本,揪着心等着祖母身边的嬷嬷上门,只是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   “何嬷嬷,祖母说的是晚上不吃团圆饭吗?”姜抚枝拉着何嬷嬷的手,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开心。   “是啊,表公子远道而来身体不好,晌午差点晕了过去,老夫人说让他歇一歇,等他身子康健了再说。”   “说的是,还是表哥的身体为重。”姜抚枝忍着笑意与何嬷嬷答话心里盼着这顿饭永远也别吃了。   “对了,小姐中暑好些了吗?老夫人一直担心着你呢。”   何嬷嬷站在等下看着姜抚枝,随了姜家人的长相,少女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已经好多了,多谢祖母关怀。”   姜抚枝笑意吟吟的送走了何嬷嬷,一口气吃了两碗冰糕庆祝这个好消息,带着好心情准备入睡了,她的母亲却上了门。   “阿枝可好点了吗?”   看到母亲伸手摸着她的额头,抓着她的手四处打量她突然觉得说自己生病了有些过分,“母亲,我早就好了,您别担心。”   姜王氏点点头,拉着她坐下来,“你侄儿听说你病了,可着急了,让我把糕点带给你。”她从袖带里掏出一包好的糕点放在桌上。   姜抚枝心里喜滋滋的,“亏我没白疼了他。”   “那可不,长生今日给了他一袋,他自个就留了一个,其余全都给你了。”   又是赵长生,姜抚枝看着那包糕点的目光逐渐复杂,她用指尖把糕点推向母亲,“我本就没事,这些糕点母亲还是拿给珏儿吃吧。”   “母亲来还有别的事吗?”   “唉,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来找你说说话。”姜王氏叹了口气,“你二伯家的两个女儿今天见到长生,连眼珠子都不曾移开,想来也是,他除了身体差一些,家世样貌品格都是一等一的,被盯上也是正常的,只是你……”   “我只当他是表哥而已。”姜抚枝揉了揉额角,“就和那些朱表哥王表哥他们一样,都是我们姜家的亲戚。”   姜王氏满意的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今天你突然愣住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母亲,您忙了一整天一定是累了吧,今晚还是早点歇着吧!”对于姜抚枝来说,在祖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就像噩梦一样,她真的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听一遍了。   姜王氏轻笑出声,拉着姜抚枝的手让她也好好休息便走了,姜抚枝也没了再读话本的心思,让珠环熄了灯火也躺下了。   白日里思虑过多的事情往往会在梦里体现出来。   姜抚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她与白日里见过的赵长生面对面站着,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赵长生的脸色也不复那么苍白,他依旧朝着她得意的笑,笑里却带着三分温柔。   他弯下腰, 嘴唇要贴着她的耳朵了,他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姜抚枝想动却动不了,想说话也说不出。   “阿枝妹妹好生漂亮,嫁与我可好?”   “不要!”   姜抚枝猛地惊醒,她大叫一声,整个院子的侍女都陪着她起来了。   “我没事,你们去歇着吧。”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场恶梦罢了。”   珠环不肯下去,坚持着在她床边躺下,姜抚枝也没有强求,有个人陪着她也能安心一点。   我怎么好端端的会梦到这个!   姜抚枝捂着胸口,她的心跳的很快,似乎就卡在嗓子眼,她翻了个身,手碰到了书皮。   接着透进屋里的月色,姜抚枝翻了一下被她压在枕头下的书,那是她下午看过的话本,不仅如此,她的梦境只是她下午看过的一个桥段。   话本中的小姐与书生在破庙私会,书生就是这般求娶小姐的。   “明明我下午看的时候,还觉得甚美甚甜,做了一个梦真是吓死我了。”姜抚枝躲在被子里小声嘀咕,“梦都是假的,我这辈子嫁给街上的二虎子,都不会嫁给赵长生。”   做了一场恶梦,但是又找到了原因,姜抚枝下半夜倒是睡的香甜的紧,白天醒来的时候,还和珠环开了个玩笑。   她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开始练字,原本姜家的女孩也是要请先生授课的,只是夏季炎热,小姐们身子金贵,轻易不出门动弹,原来的先生便布置了功课,一旬查看一次,也方便些。   她将将练完了字,洗干净手,便看到珠翠站在一边,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   “刚刚表公子院里来人给各个院里送了见面礼。”珠翠呈上去一个小盒子。   姜抚枝皱眉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对赤金缠丝手镯,上面的花纹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东西有些贵重了,扬州不兴这样的首饰,但是姜抚枝曾在祖母那见过差不多成色的镯子,被祖母单独放了起来。   “给别院小姐们的也是一样的吗?”   “奴不知。”珠翠低着头,“送东西的人交代表公子还有一句话要单独说给小姐听。   “什么?”   “不知阿枝妹妹对昨日的小菜可满意?”   姜抚枝有些懵,“昨日的小菜里有什么?”   珠翠抖着手递给姜抚枝几张纸条,“每盘小菜下都有这些东西,只有奴看见了,别人都不知道,小姐请放心。”   姜抚枝接过纸条,发现所有的纸条上面写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十余年的教导此时被姜抚枝忘在了脑后,一股热气冲上她的脸颊,她深吸了好几口气都平静不下来,一想到昨晚那个不清不楚的梦,她更气了。   一拂袖,挥掉了桌上摆着的一套茶具。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表面上正人君子,实则不知廉耻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可能写的不清楚,阿枝和表哥都是土著,没有重生穿越,阿枝做梦也只是因为看了话本白天又被表哥吓到的缘故。   第4章   姜抚枝房里闹出的动静不小,消息自然流了出去,一开始只不过是她院子里的下人相互之间心里有数,后来一个告诉另一个,不过两三个时辰,姜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知道了这回事。   三小姐昨晚做了恶梦,早晨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摔了老太爷前些年给她的茶具呢!   等她母亲派人喊她去说话时,姜抚枝才察觉到她院子里发生的事,似乎传的挺快。她急急忙忙的去了母亲那,只顾着交代珠翠无论谁来问原因,一概说不知道。   “奴知道了,小姐放心。”   珠翠是她母亲前些年给她的人,虽比不上珠环与她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但说话做事都很谨慎,姜抚枝抿唇留着她守在院子里,带着珠环去找王氏。   她走在路上,总觉得那些路过的侍女婆子看着她的眼光有些不对,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的紧紧的,心里简直恨死赵长生了。   王氏的院子里,并不止她一个人,她的嫡亲嫂嫂吴氏正带着小侄子珏儿在她母亲那里,她们见她来了,表情与平时无异,姜抚枝的心稍稍放轻快了些,天塌下来,还要母亲为她撑着呢。   “姑姑,我好想你啊!”珏儿看到姜抚枝就要扑上来,他已经三岁多了,整个人圆乎乎的,姜抚枝有些担心自己抱不动他,好在吴氏喊住了他,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有模有样的向姜抚枝行了个礼。   “珏儿见过姑姑。”   小胖墩双手抱着拳头,弯腰也弯不下来,姜抚枝看着笑开了花,她拉起珏儿朝着母亲与嫂嫂走去。   “珏儿越来越懂事了,嫂嫂教的可真好。”   吴氏低头笑了一下,“他啊听说姑姑病了,突然就懂事了,教什么都愿意听,我看着可真是醋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嫂嫂教的好。”姜抚枝拉着她的手说了会话,王氏突然让屋里的侍女带着珏儿下去守玩,珏儿很懂事,朝姜抚枝的手心里塞了颗蜜饯,跟着出去了。   “阿枝,你昨晚做了噩梦,今天又摔了茶具,这一件件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姜抚枝的手不安的卷着手帕,“昨晚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反正当时怕急了就喊了出来,惊了一院子。”   她低着头不敢看嫂嫂和母亲,心里一边想着要怎么找一个借口,一边用话本上看来的话咒骂赵长生,冷不丁右手被抓住了,那手纤细又暖和的很,握着让她安心了很多,她放松了一点。   “早上我也不是故意摔了茶具,先生上旬交待我们要交十五页大字,我,我今早正写着,发现自己越写越看不过眼,又想到马上就要教给先生了,心下一时着急,不小心碰掉了茶具。”   她说完后,自己又在脑子里嚼了一遍,虽说她瞒了一些东西,倒也说的过去,到底是说了谎,她全身都微微抖着,紧紧抓着嫂嫂的手。   扬州的夏日,知了繁多,屋里静悄悄的,姜抚枝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听着外面的知了叫,脑子胀胀的。   王氏终于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阿枝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但是有事一定要和阿娘说啊。虽说你们父亲终日荒唐,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家里又是你大伯当家,有些事上定会受些委屈,但是该争的时候也得争,你也不能任人欺负。”   她又看向了姜抚枝与吴氏一齐握着的手,“好在你哥哥会读书,日后定有一番事业,也好为你撑腰。”   姜抚 枝见母亲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连忙帮她擦了眼泪,“我真的没说谎也没受委屈,母亲信我啊。”   “你没受委屈也好,女儿家也不必把练字看的太重,家里让你们出去读书是为了开智明理,不是为了让你们去考科举的。”王氏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道,“但这事说来也蹊跷,你院里的人啊,和你都不是一条心,你向来不犯错,难得让人抓着小辫子,便恨不得全府全扬州都知道了。”   王氏语气一转咬着牙根,“你得学着自己管院子了,哪些是自己人,出了事怎么处理心里也该有个数。”   姜抚枝抬起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嫂嫂,她们的眼里都透着鉴定,却又没有开口,都定定的看着她。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回去处理的,母亲待会派一个老嬷嬷在和我一同回去,若是看着不妥当的,也好教教我。”   王氏想了一下便同意了,“也好,田嬷嬷今天告假出去看孙子了,等她回去了我让她去你那。”   “那可多谢母亲了。”姜抚枝挤出笑容,“母亲若没事,我还得回去赶先生交代的大字呢。”   “瞧瞧她,就已经不耐烦和我们一同说话了。”王氏笑着摇头,“你们都走吧,我也好休息一会。”   “是,母亲好生休息。”   姜抚枝与吴氏一同出了母亲的院子,吴氏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阿枝,自我嫁进姜家,你帮了我许多,有事你也不要一个人担着,不好和母亲说的,你便和我说,我便是豁出命也要帮你讨回公道的。”   姜抚枝觉得眼眶有些红,“哪有这般严重,嫂嫂可别担心我了,我先回了。”   她带着珠环也不想立刻回院子,便在姜府里转了转。   姜家回扬州时,姜老太爷还挂着前任帝师的名头,他们家在扬州划了一大片地修了现在的姜府,府里有假山花园,还有一片池塘,她以往有了烦心事的时候,最喜欢绕着假山转一圈,再去池塘发呆。   只不过今日她带着珠环走,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就好像有人在暗中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珠环,待会你躲进假山里。”姜抚枝走慢了两步,在珠环耳边小声说。   珠环点头应了,姜抚枝仗着自己对地势熟悉,绕到了假山的侧面,刚好看到了赵长生走着她刚才走过的路。   这可是内院啊!   姜抚枝掐着自己的大腿,男宾什么时候能进内院了!规矩在哪呢!   她待在假山的后面不敢动,恨不得贴在假山上,却看到赵长生明明走过了假山,又绕了回来,直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姜抚枝觉得自己腿有些软,几乎要站不动了。   “阿枝妹妹这是在躲我吗?”   赵长生身子向前倾,离姜抚枝很近,她的鼻尖似乎离他的胸膛只有一指的距离。   姜抚枝全身抖的不停,脑子里想了很多话,比如你这个登徒子,快滚开,这是内院,你怎么能进来,但是她还等不及开口,便看到赵长生在她身边嗅个不停。   他朝着姜抚枝冷笑一声,站直了身体,离她有了一些距离,看上去有些生气,“阿枝妹妹这是去了哪里,身上竟然带着别人的脂粉味!”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修改是捉虫,小天使们不用重看!   第5章 (捉虫)   “赵家表哥,这可是姜家内院!你出现在这,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姜抚枝压低声音,牙齿打着颤盯着赵长生。眼前的少年眼角已是通红,站的笔直,看着她,让她有一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   她靠在假山上,突出的石头硌着她的背带来微微的痛意,她出了一身的虚汗,心里不敢有一丝放松。   在赵长生的眼里,姜抚枝抖的和筛子一样,似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他往后退一步,她放松了些,他进一步,她又秉着呼吸。   她这么怕他啊,不过怕他的人本就不少。   赵长生挑眉,“我有必要给你解释吗?”   姜抚枝的眼泪在眼里打转,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赵长生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姜抚枝的脸,却被她一把挥掉。   “阿枝妹妹,你要乖一点。”赵长生皱着眉,不死心的伸出手,只是这一次他被姜抚枝推开并且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蝉鸣声里突兀的很,赵长生似乎被打愣了,姜抚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从哪来的力气,她见赵长生愣住,自己提起裙摆拔腿就跑。   她跑的不算快,唯一的优势就是熟悉地形,好不容易出了假山,头上的簪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她的头发松散着,珠环不在她身边,她看上去狼狈的很。   好在这个时辰,路上没有什么走动的侍女,她也不至于被人围观难堪。   姜抚枝心里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惹上了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人,她在心里默念现在不能哭,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忍着泪水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你怎么这样了?”   她回院子的时候,珠翠看到她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忙吩咐人去打水,姜抚枝拦住了她,“你现在先别管我,珠环在假山的第二个山洞里,你去把她带回来,我有事交代你们。”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避开别人快点回来。”   珠环虽有疑惑,但她从来不问,放下脸盆就出了门。姜抚枝坐在桌边,手依旧是抖着的,她喝了杯冷茶,冷静下来,突然有点后悔。   赵长生是京都贵人,而姜家当家的大伯不过是一个八品县丞,若是那赵长生去祖父那状告她,就算她父亲母亲几个哥哥一同求情,赵长生怕是都不会轻易饶过她,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姜抚枝冷茶一杯一杯的喝,虚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边想着她打死也不会给赵长生赔罪,另一边隐隐又后悔打了他一巴掌。   她明明又那么多种方法脱身,还是选择了最坏的那种。   在她喝完第六盏冷茶的时候,珠环珠翠终于回来了,姜抚枝先让珠翠在门外守着,留着珠环跪在她面前。   “珠环,今日我们从母亲院里出来去了哪里?”   珠环想了片刻,“我们去了花园假山。”   “是这样的,因为我完不成先生布置的大字,心情烦闷便带着你去了假山散心。”   “奴知道了。”珠环看了看姜抚枝散乱的发髻,接着说,“奴玩心大起,带着小姐躲猫猫,与小姐走散,小姐摔了一跤又找不到奴,独自回了院里。”   姜抚枝一怔,“你不必这样说,母亲她……”   “我与小姐一同长大,夫人看着小姐的面子不会罚我太过的,小姐安心。”   珠环坚持自己的想法,姜抚枝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她让珠环起来,又把珠翠叫了进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有点多,有些事我自己也没捋清楚。”姜抚枝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所以不管是谁向你打听消息,你都不能透露半个字出去,只管说不知。”   “奴知道了。”   “好了,你下去打点水,我有些累,先休息一会。”   姜抚枝换了身干衣服,躺在了床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部都是赵长生,他一会夸她漂亮要娶她,一会说她不乖要把她关起来。   她怎么躲都躲不掉,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闷着声哭了起来。   ——   姜抚枝病了,病的很重,晚上王氏带着田嬷嬷来见她时,珠环怎么也叫不醒她,一摸额头,发现烫人的很。   王氏吓了一大跳,“白天见她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成了这样!”   她着急忙慌地请来大夫,大夫说姜抚枝是受了寒着了凉,吃了太多凉东西又思虑过重才发热的,约莫睡一觉就能好。   王氏让人送走了大夫,坐在姜抚枝的床边,发现梦里她都在哭,她替姜抚枝擦了擦眼泪,莫名有些难过,“阿枝思虑过重多半是因为院子里这些乱嚼舌根的婢子。她从小就心软,没得让她学这些。”   王氏当晚就开始审问院子里的侍女,姜抚枝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松了对那些侍女的管束,她们背地里编排主子与外人学舌她统统都不知道。   “先列出名单来。”王氏揉着额角,“人太多了,一下子还补不齐,等阿枝醒来再说。”   大家都以为姜抚枝会像大夫说的那样睡一晚就好,结果她睡了两天也没醒,这事彻底惊动了老太爷和老夫人。   老太爷自从来了扬州后,把祖宗基业传给大儿子后便不再管家,乍一听姜抚枝的事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姐妹相欺的情况。   “阿枝不小心打破了老太爷给她的茶具,不过两个时辰,整个姜家都传遍了。”王氏跪在地上哭,“大夫说她思虑过重,想来也就这件事了。”   姜老太爷挑眉,又把姜抚枝的贴身侍女叫去盘问,最终罚了珠环半年例钱还有十个板子,又挑了一套更好的茶具送到姜抚枝那。   姜家的一番动作全部落在赵长生的眼里,他斜坐在桌案前,右半边脸还有一些肿,面前摆了几坛酒,桌案上有一副没画脸的画。   “阿仆,那边是什么情况?”   “奴在几个院打听了一下,连起来便是表小姐前些天做了噩梦,白天收到公子送去的见面礼后打破了一套茶具,这件事几个时辰传遍了姜抚,她带着侍女去假山散心着了凉,回去便发热了。”   “还有呢?”   阿仆不知道赵长生想听什么,犹犹豫豫的说:“王氏把表小姐院子里的人换了一拨。”   “正好换我们的人进去,省得她被欺负了我都不知道。”赵长生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阿仆,“你说阿枝是被我吓病的吗?”   “其实我只是看上她了,想靠近她罢了,她却怕我怕成这样。”赵长生语气里隐隐有些悔意,“到底是我冲动了。”   “只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便直言告诉她,又怎么了。”赵长生想到姜抚枝怕他的模样,心头一阵烦躁,随手挑了一个砚台仍了下去,“你怎么不说话。”   “奴不知。”阿仆的头埋的很深,不敢看赵长生的表情。   “京都公侯想把女儿送进宫的数不胜数,那些人我连看一眼都嫌烦。”赵长生自嘲般笑,“我看中了阿枝,都想把心掏给她看,她却避我不及。”   想到他的所作所为,阿仆小心的劝道:“奴看姜家的表小姐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公子的亲表妹景阳郡主都是数倍于她,公子便放过她吧。”   啪。   赵长生把面前的砚台扔向了跪着的阿仆,“无知,谁准你这么说阿枝了!”   阿仆小心闪躲着碎片,“是奴无知,公子便饶了奴一时口快吧。”   他服了软,赵长生却还未停手,阿仆见赵长生面色通红,似乎红到了脖子,心道不好,赵长生这样怕是中毒更深了,他连忙安抚,“奴想定是公子逼着表小姐太紧,这才让表小姐有些害怕。”   听到姜抚枝,赵长生果然停了下来,“我若不逼她,她便不怕我了?”   “世间女子多喜欢温文尔雅的郎君,公子确实……”阿仆住了嘴,改了口风,“公子慢慢来,引着表小姐慢慢靠近您,反正我们此行来扬州解毒加之请姜帝师回朝都是耗时的事,奴会给兄长去信的。”   阿仆说完,赵长生想了一会,阿仆趁机倒了药水给他,“公子是天下之主,何人不怕,若是对表小姐耐心些,定能事成。”   赵长生喝了药,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觉得有些乏力,便挥手让阿仆下去,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根玉簪,叹了口气放在了画中人的发间。   第6章   姜抚枝在晚上的时候终于醒了,她耳边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一口一个可怜的阿枝,要多悲切有多悲切。   她想一定是赵长生把她打了他的事告诉了祖父,祖父重罚了她,母亲无力维护,只好在她身边哭泣。   “母亲。”姜抚枝抬起手,发现她只能动动手指,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说话声音也小的很。   “阿枝?”王氏坐在姜抚枝的床边,看到她的动静,探头看她,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大声喊道,“快把大夫叫来,阿枝醒了!”   大夫?   姜抚枝觉得自己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却好像错过了很多事。   “母亲,这是怎么了?”姜抚枝抓住母亲的手,“祖父他生气了吗?他说了要怎么罚我?”   王氏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摸了摸姜抚枝的头发,“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惦记着你祖父罚你?你祖父知道了这件事又赏了你一套新茶具,这下该放心了吧。”   姜抚枝隐约觉得母亲说的和她说的不是一回事,她没再问母亲闭着眼等大夫来。   “三小姐已经退了热,再服几贴药便能痊愈。只不过三小姐还是少吹风,少用些凉东西,免得留下病根。”   王氏连连点头送走了大夫,又转头交代侍女熬药,姜抚枝见她眼底一片青黑,想来她也没有休息好,便让她回去歇着。   “也好,你父亲祖父都在等着消息,我回去他们也好安心点。”王氏转头拉下脸,“珠环,看好小姐,别让她碰凉的了。”   珠环跪在一旁,轻声应诺,送着王氏离开。   姜抚枝见王氏走了,让珠环起来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我昏睡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小姐昏睡不醒,惊动了老太爷他们,夫人趁着老太爷问我与珠翠的功夫,带着田嬷嬷把咱们院的人给换了一拨。”   “还有呢?”姜抚枝有些疑惑,以她和赵长生短暂的接触来看,这个人就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怎么可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向祖父告她,“赵表哥院里有人来闹吗?”   “无。”   姜抚枝皱起眉,估计他是看着她病重,怕这个时候和祖父说她得不到重惩,这会不说,怕是要等着她醒了以后再将她一军。   “祖父他们罚你了吗?”姜抚枝看着珠环青白的脸色,有些心疼。   “只说扣半个月例钱。”珠环朝着姜抚枝笑,“小姐前些年赏给我的早就不止这个数了!”   见她身上确实没有伤,姜抚枝点点头,“你下去好好歇着吧,换别人上来守着就行。”   姜抚枝躺在床上把这些事一出一出的捋了一下,觉得这一切都是赵长生作妖,“打他虽说是我无礼,但也是他闯进姜府内院在先,就算他告我,我也得有底气,祖父不是哪种不分黑白的人。”   她放松了心神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未时了,她被服侍起来用了药吃了午饭,便听到守在门外的侍女说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和六小姐一齐来看望她。   姜抚枝才将将放了筷子,她和跟着她的珠翠小声说:“我这些姐姐妹妹们从来不愿一齐来见我,今天倒是讨了巧。”   她语气里颇有嫌弃之味,珠翠听着偷笑了一下,“奴帮小姐好好打扮,让她们怎么也笑话不到小姐头上。”   “算了。”姜抚枝摇头,“就这样见她们挺好。”   姜老太爷一共活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嫡子,二儿子是庶子,虽说从小养在老夫人名下,到底隔了一层。到了姜抚枝这一代的时候,三房一共得了六个女孩,除了大姐姐姜抚兰已经嫁了人,剩下五个还都待字闺中。   姜抚枝到小花厅时,那里气氛尴尬的很,大伯家的二姐姐姜抚梅和四妹妹姜抚桃坐在右边,二伯家的四妹妹姜抚荷与姜抚萝坐在右侧,大家互相打量着却不说话。   “三妹妹可好些了?”姜抚梅见姜抚枝来了起身牵着她的手,“我和四妹妹可担心坏你了。”   她说完,姜抚桃便哧笑一声,她向来是这个性格,姜抚枝也不愿与她计较。   “三姐姐可真是用功。”姜抚桃盯着果盘,“明明大家都没完成先生的作业,偏偏三姐姐急病了,倒显得我们不把读书放在心上了。”   “四妹妹。”姜抚梅软软的喊了姜抚桃一声,半点阻止的意思也没有。   姜抚枝松了姜抚梅的手,看向了二伯家的两个妹妹那,她们低着头不敢说半个字。   “比不得各位姐妹们天资聪颖,我只好多花些功夫。”   姜抚桃接着转过头上下打量着姜抚枝,“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长生表哥给你送的见面礼是什么啊?”   姜抚枝一怔,那对赤金手镯在她脑子里闪过,以姜抚桃的性子,若是收到了这样东西,怕是得带在手上时不时拿出来给人看看。   “他不过送了一些糕点。”姜抚枝垂着眸,“可惜我贪嘴吃完了,没能给妹妹留点。”   姜抚桃撇嘴,“我还以为你有多特别呢,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她说的声音不大,站的离她近一些的姜抚梅和姜抚枝都听到了,姜抚梅扯了扯她的袖子,尴尬道,“说起这赵家表哥,听说病的严重的很,他的小斯在向父亲打听扬州可有什么名医呢。”   “他不是从京都带了大夫吗?”一直不说话的姜抚荷突然抬起头,“什么病这么严重啊?”   姜抚梅捏着帕子,坐了下来,“我也是给父亲送汤水时听到的,听说赵表哥这几日犯病可严重了,大白天的也到处乱跑,喜欢抓着人说一些胡话,清醒之后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姜抚荷捂着嘴难掩眼中的失落。   “谁说不是呢。”姜抚梅叹了口气,“这种疯症最是难治了,可惜了。”   听到她们在一旁聊着赵长生,姜抚枝本能的皱起眉,越听心跳越快,她的手捏的紧紧的。   难道他真是因为生病了,才出现在姜家内院对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7章 (捉虫)   “对了,三妹妹。”姜抚梅突然拿出一张帖子给了姜抚枝,“傅府的姐姐说要办一场夏日宴,让我带着家里的姐妹们一起去,你向来与柔清妹妹玩的好,可不准推了。”   听到傅柔嘉的名字,姜抚枝咧着嘴笑了起来,心里的烦心事也不再是事,她接过来看了一眼交给珠翠收着,“谢二姐姐。”   “三姐姐向来与别家姑娘交好却不愿理自家姐妹。”看着姜抚枝的样子,姜抚桃轻哼了一声,“你上个月还亲手绣了张手帕给她。”   “阿桃!”姜抚梅大声喝止她,有些责怪的看着她,拉她站起来,“三妹妹如今没事,我们也放心了。只是出门时母亲交代要早些回去,我们便先走了。”   接着她又转向姜抚荷与姜抚萝,“早知道会在这碰到五妹妹和六妹妹,我就顺手将你们的帖子也带来了,这下只能等我回去了再给你们送来。”   “多谢二姐姐。”姜抚荷沉下来的脸色又变好了些,眼珠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妹妹不同我们一齐走吗?”姜抚桃冷笑,“好歹我们也是一同来的。”   “不不了。”姜抚荷往后缩了缩,“我和六妹妹还有话想和三姐姐说呢。”   待姜抚枝送走了大伯家的姐妹们回到花厅,看到姜抚荷明显松了口气,她趁人不注意掐了一下姜抚萝的胳膊,姜抚萝倒是乖巧,一声都不吭的坐在那。   “三姐姐去傅府赴宴时穿戴些什么?”姜抚荷见姜抚枝回来,双手交叉握着团扇,“听说傅家还有两个公子,我们需要避讳些什么吗?还有我与傅家的小姐们不熟,她们可还好相处?”   姜抚枝一愣,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妹妹,她与姜抚桃、姜抚荷同年出生,只是月份不同,如今姜抚荷也快十三了,少女心事全都写在了脸上。   姜抚枝叹了口气,“傅家与我们家是故交,倒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他家的几个小姐也都是性情温婉的人。到时候我们一家姐妹一同去,我们跟着二姐姐便好。”   姜抚荷低头将耳边的碎发勾至耳后,“既然这样,那我与阿萝也不打扰三姐姐了,我们也回了。”   她说完便走了,只是姜抚荷年纪大走的快,姜抚萝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要出了花厅时,绊倒在门口,还是珠翠把她扶起来的。   人一走,花厅就空了,姜抚枝回了自己房里,却看到珠翠呈上来一方手帕,细细打量,手帕上的绣花阵脚细密,虽说不出挑,但也说不上出错。   “这是六小姐偷偷塞在奴手里的,想来是怕五小姐看见。”   “唉,二伯母不是个能容人的人,可怜她作为庶女日子也是难挨。”姜抚枝把手帕接过来,“若是下次碰见了她有难处,能帮的我们便稍稍帮一帮。”   “是。”   因着要去傅家赴宴,也为了避开不想见的人,姜抚枝一连两天都窝在书房里补先生布下来的大字,作业补完了,她才突然发现在她身边伺候的侍女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拿着笔,盯着那侍女,“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从未见过你。”   “奴叫小草,是作日夫人派来伺候小姐的。”   “母亲为何让你过来?珠环呢?”   “珠环姐姐被老太爷罚了十个板子,还动弹不了,夫人怕小姐身边缺了人伺候这才将奴过来。”   姜抚枝手一松,笔掉在了地上。也是,她早该想到以祖父的性子不可能只罚了例钱,一股闷气堵在她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她知道祖父没有罚错,珠环也只是听命行事,可她就是不舒服。   因着珠环的事,一直到去傅府赴宴那天,她心情也不是很好。   珠翠给她上了不少的粉才能遮住她苍白的脸色,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服,珠翠在帮她挑着首饰,不经意间问道:“奴记得小姐有一根很喜欢的玉簪,怎么现在找不到了?”   姜抚枝一怔,她被赵长生堵在假山后时便是戴着那根簪子的,她叹了口气,“找不到就算了,又不是只有那一根簪子。”   “是。”   珠翠又另选了一根玉簪,配着她一身绿衣服看起来清爽极了,看着到了时候,她带着珠翠与小草和姜抚梅一起汇合。   她是最后一个到那的,她到的时候发现姜抚桃的脸色差极了,眼睛一直往姜抚荷的放向瞟,面上不屑之意明显的很。   “四小姐和五小姐今日都穿着红衣服呢,喜庆及了。”小草在姜抚枝身后小声说。   姜抚桃是最爱穿红色的人,以往祖母有了布料让她们挑,红色的几乎都落在了她那,只是姜抚荷往日里最是低调,偶尔穿一回红色,倒让人觉得惊艳。   “二姐姐,人来齐了,我们就走吧。”   “还差一个呢。”姜抚梅摇头看了看天色,“他也真是磨蹭。”   “还差谁?”姜抚枝瞪大眼。   “赵家表哥啊。”姜抚梅抱着臂站着,“也不知傅家哪里知道我们家新来了一个表哥,非要让他一同去,也好见见他。”   “表哥不是身体不好吗!”姜抚枝拔高了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他怎么会答应的!”   “多谢阿枝妹妹关心。”姜抚枝的身后传来了清朗的男声,听他的声音,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多亏了扬州的名医,这两日我身体好了许多,也能见见人了。”   姜抚枝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到赵长生背着手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穿着一身绿衣服,像是一株青竹站在那。   “呦,今日倒是讨了巧。”姜抚桃带着她一贯的口气说话,“我与五妹妹一同穿了红色的衣服,表哥倒和三姐姐一同穿了绿色的衣服,可真是有缘的紧。”   姜抚枝那一瞬间很想把帕子塞进姜抚桃的嘴里,又听到赵长生接了她的话,“我与姜家的妹妹,都是有缘的。”   她心里暗嘲,谁与他有缘!   第8章 (捉虫)   傅家的宴会请了扬州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人齐了以后,姜家一行人才动了起来。   姜抚枝和大伯家的两个女儿坐一辆马车,二伯家的两个女儿一辆马车,赵长生一个人一辆马车。   她瞧着赵长生上了马车,掀起车帘,朝着她笑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脚并用上了马车。   姜府离傅府的距离说远不远,两家后门开了,不过一刻钟就能到另一家,但说近也不近,从正门出发,坐马车也要不少时间。   “这次傅家肯定请了齐家的小姐,她们上次就嘲笑我粗鄙不堪,我看她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姜抚桃愤愤不平的说,“除了有一副好皮囊,脑子里都是草。”   “对了,听说这次傅家的两个哥哥都在,我记得上次看到他们都是三四年前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瘦。”   姜抚枝本来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姜抚桃说话,此刻却突然愣了神,傅家的二公子瘦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他两年前要离家游学的时候,让傅嘉清把她约在了姜府后门。他穿着一件湛蓝色的衣服,头发束的整整齐齐,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她一眼,便要脸红的低下头歇很久。   “我这趟出门游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我会经常寄信捎东西给我二妹的。”他双手搓着,语调也有些不自然,“你向来与她玩的好,没事便去看看她,我我我先回去了。”   他甚至没有等到她应承,放下了一个小包袱便红着耳朵跑回了自己家,姜抚枝派人捡回那个包袱,里面是一本翻旧了的诗经。   “三姐姐,你说傅家办这么一场宴会,是不是给傅家公子选媳妇的?”姜抚桃见姜抚枝突然脸红,凑到了她身边,“三姐姐当年和傅家人玩的都好,如今?”   “姜抚桃,这是女儿家说的话吗!”姜抚枝第一次发脾气,她也说不清姜抚桃到底是说中了她的心事让她恼羞成怒,还是气姜抚桃不懂规矩。   “是呀,阿桃,你忘了母亲怎么教导你的吗?”   两位姐姐一起说教,姜抚桃突然板起脸,不与她们说自己打听到的话。   姜抚枝特地看了看姜抚梅一眼,她的右手一直在摸着左手上的佛珠,脸色的表情似是欣喜,似是隐忍。   马车咿咿呀呀的走着,车上的人各有心事,谁也没再开口。   傅府的几个小姐早早的就在门口,看到姜府的马车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当年傅家和姜家同朝为官,又在政权里同时选择脱身,傅家老爷子感念姜家的恩情,与姜家一同来了扬州,把宅子也建在了一起。   “你们可算来了。”年纪最大的女孩子走上前牵住了姜抚梅的手,“我把位置给你们留着呢,快点跟上来。”   她们带着往前走,傅嘉清拉着姜抚枝走在后面,“阿枝,我二哥回来了。”   “嗯。”   “他带回来好多东西!”   “哦。”   “算了,今天晌午你来老地方,我和你有话说。”傅嘉清拉着姜抚枝的手,捏了两下她的手指。   “知道了。”   姜抚枝说完很小心的抬头看了看左右,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因为和傅嘉清约了时候,姜抚枝便不想往人堆里钻,钻进去容易,到时候出来怕是找不到借口,她老老实实的待在位置上,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又陆陆续续的分成了几堆,就连她的姐姐妹妹们也找到了同好。   姜抚枝有些无聊,她回过头,看着隔了一个湖面的男宾席。   远远看去,有穿着蓝衫的公子站起来,走了两步,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满堂喝彩   是傅阳吧,姜抚枝猜测,心里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就这样,她一边看着周围的女眷,趁着没人的时候,看着湖对面的情况,直到晌午。   时间快到的时候,她便离开了位置,连侍女也没带,按照约定去了傅家的竹林。她以前和傅嘉清在这里烤过雀鸟,烧过傅嘉清年少无知被退回来的情 诗,因为挨先生板子,在竹林里抱着一起哭过,甚至把自己的秘密一起埋在了竹子下。   她和傅嘉清最欢喜的时光,便是在竹林里。   她到竹林的时候,傅嘉清也到了,她看到姜抚枝便小跑过来抱着她,“阿枝,我们好久没见了!”   “也不过一个多月。”姜抚枝想了一会,“上个月初你被禁足的时候写信给我,我来看了你。”   “那你和我二哥是真的很久没见了吧!”   姜抚枝突然脸红起来,她轻轻拍着傅嘉清的胳膊,“你说话怎么还是一点分寸没有啊。”   “你不想见他吗?”傅嘉清摇着姜抚枝的胳膊,“这些年他变了好多呢,他回家我阿娘都差点没认出来。”   姜抚枝抿着唇,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答应,见她不拒绝,傅嘉清突然偷偷笑了,朝着竹林外的方向吹了个口哨,听到脚步声后,拍了拍姜抚枝的肩,“我到外面给你们看着。”   她的话,突然让姜抚枝有一种偷偷摸摸会情郎的感觉,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转过身便看到傅阳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真的变了好多啊!   当年瘦瘦高高的少年,似乎长的更高了,也更壮实了,皮肤有一些黑,看上去却充满了活力。   傅阳离姜抚枝还有十来步的时候就停了脚,他朝着姜抚枝行礼,嘴角勾起,“三妹妹近些年可好?”   “挺好的。”姜抚枝细声细气的回答他,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即使变黑了也改不掉他脸红的毛病。   “我也很好,就是有些想家,经常做梦梦到以前。”   他们俩站着有一些距离,姜抚枝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好低着头看裙角,听对方讲。   “我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以后大概就能在扬州定下来了。我会考个功名,考不上也能做点生意,以后日子总不会难过的。”傅阳似乎想一下把这些年的话全说完,“其实我当年看过你和二妹埋在竹林里的纸条。”   姜抚枝突然抬头,“嗯?”   她已经不记得当年的纸条上写了什么了。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傅阳羞涩的笑了一下,“我一个人记在心里就行。”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传来叫声,他向姜抚枝道了声不是,急忙赶过去了。   “阿枝,我娘让我去招待客人,我先过去了!”傅阳走了,傅嘉清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去吧,我等会自己回去。”   姜抚枝在竹林里转悠,思考着当年她哭着鼻子把纸条埋在了哪?   “阿枝妹妹在找什么?”   姜抚枝的脖子上能感受到赵长生呼出的气,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呼一口气,假装冷静的转过身。   入目是赵长生的脸,脸色比上次见到还要苍白。   “表哥怎么来这了?”姜抚枝往后退了两步。   “随意转转,没想到正巧碰上了表妹。”   他没有追上去,就站在原地,好似刚才不合规矩的距离是他无意造成的。   “阿仆和我说前两日我犯病冒犯了阿枝妹妹,现下给阿枝妹妹赔个不是,阿枝妹妹可别和我计较。”   “表哥说笑了,咱们也就在祖母那见过一面,哪说的算冒犯。”姜抚枝决定冒险试探一下,若是赵长生真犯了病,想必是不会记得假山那次的,她盯着赵长生脸上的红印,“表哥的脸是怎么回事啊?似乎有点肿。”   赵长生捂着自己的脸,“好像是阿仆在我犯病的时候打的,他啊,看起来力气不大,没想到下手力气不小。”   姜抚枝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愣在了原地   赵长生见姜抚枝待着不动,耐不住性子往前走了一步,“阿枝妹妹是不愿原谅我了吗?”   怎么可能原谅!   姜抚枝见他靠近,连忙往后退,含含糊糊道,“表哥说的哪里话,时候不早了,阿枝先回席了。”   第9章   姜抚枝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挺不好的,傅府这么大,赵长生随便逛逛都能逛到竹林,好在傅阳已经走了,不然被他看到,又是一桩事。   她抄近道走在小路上,路过小湖时,发现男宾已经散了,亭子里空荡荡的,想来女客也换了地方,她垂着眉眼快步回了席上。   “三妹妹去哪了?刚才怎么都找不到你。”姜抚梅把她拉到身边,低声埋怨。   她似乎并不好奇自己去了哪,姜抚枝也没有多说,和周围人一样看着坐在上首的杨知州女儿。   “我们在这待了许久,不是说话便是听戏,说实话,这些戏我听了这么多遍早就腻了。”她突然咧嘴笑了一下,“听说男宾那边已经去比投壶了,不如我们也去看一看?”   傅家这次请来的小姐们,多半是十来岁的年纪,她们多半对未来的夫君有着那么一丝期盼与向往,他到底会不会像话本上写的那样,还是成了自己父母的模样。   因此,杨小姐的说法提出来以后,并没有什么反对了意见。若是最后回家被教训了,她们也可以说是奈何杨小姐威逼,只好跟着她一起。傅家大小姐见这个场面,连忙让侍女传话给傅夫人,一面与杨小姐说着其他活动。   半刻钟后,傅夫人让侍女带着一副头面过来,说是彩头,又让人告诉傅阳,问问男宾们的意见。   “这可不公平。凭什么我们比给她们看,她们也得拿出什么彩头来吧。”   “得了吧,有人愿意看就不错了,阿阳,别听他胡说,我们都愿意。”   “哈哈哈,我也不服,不如我们比上三场,便让她们助个兴,管她们怎么助,也好过我们白白投壶了。”   ……   说到底大家都各怀心思,傅阳又把男宾们的情况告诉了傅大小姐,两边一合计,便同意了公子们壶,小姐们助兴的说法。   这是他们难得可以稍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有的人想着表现,便早早的上去了,有的人却在一直等着。   姜抚枝原本在低头闷声吃糕点,听到有人催着傅阳上场的时候,突然抬起头,傅阳和与他一同比的公子都有八根矢,他们互相礼让过后,傅阳第一投中了。   姜抚枝觉得周围传来的欢呼声比之前还要大,她放下糕点,踮起脚看着,傅阳的对手也中了,她便替傅阳紧张,傅阳投中了,她像那许多小姐一样欢呼。   只是她不知道,她看着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默默的看着她。   赵长生站在后面空着的位置,这里人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姜抚枝在做什么。他向来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一开始他见着姜抚枝低头吃糕点时还有些高兴,只不过在看到她现在脸上泛起的红晕时,他无端端觉得愤怒。   “阿仆,右边投壶的是谁?”赵长生又离远了些,把阿仆招了过来。   “傅家二公子傅阳。”   “阿枝不会看上这个傅阳了吧。”赵长生眯起眼打量着傅阳,从背影上看,他已经是一个可靠的少年了,只不过露出来的皮肤黑黑的,因着听到了周围的喝彩,耳朵根都有些红。   他说完自己笑了笑,“他这么黑,阿枝是不可能看上他的。”   “若是表小姐就是喜欢这样的呢?”   “不可能。”赵长生咬着牙齿道,“她只会喜欢我这样的。”   傅阳八根矢全都投完了,中了六根,与他旁边的少年打了个平手,姜抚枝见没有什么可看的便继续低头,一个晃神的功夫,发现她的姐姐妹妹们都表情复杂的看着她。   发生什么了?   姜抚枝有些蒙,她抬起头,看到赵长生挽起了袖子站在了左边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来扬州数日,也只识得姜家表妹,不知三妹妹可愿为我助兴?”   姜抚枝于琴棋一道还是很精通的,但是她向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风头留给其他的姐妹出就行了,她只要安安生生的,就很满足了。   姜抚荷见姜抚枝一直不回应,自作主张踏出了一步,“若是三姐姐不愿,阿荷愿为表哥抚琴。”   赵长生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把目光转向了姜抚枝身上。姜抚枝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是再不答应,估计难堪的就是整个姜家了。   “阿枝愿意。”   她走到琴前面随意挑了首有些印象的曲子开始弹。她本以为赵长生虚弱的模样,根本是投不中的,却没想大他连着中了三根。   她眼珠一转,等赵长生投壶时,便故意弹错或者弹快,扰的他心神不宁,最后的五根矢,赵长生一根也没中。   看到赵长生脸色不好的样子,她心里笑开了花,走赵长生身边,“表哥身体不好,输了也是正常。不过是游戏,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赵长生看着她想说点什么,一张嘴便哇哇吐血,溅在了姜抚枝的裙子上。   他朝着姜抚枝阴测测的笑,极小声道:“我待不成,阿枝妹妹也给我乖乖回去罢。”   第10章   扬州的夏天连风都是热的,姜抚枝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脸胀的通红。她甚至还没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赵长生动了动嘴,吐了一滩血。   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尖叫着往后退,她一动,剩下的女孩们一齐往后退,院子里一片混乱。这之中,姜抚枝也不知被谁被撞了一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三妹妹,你没事吧。”傅阳急匆匆的从人群中跑过来,顺手扶起了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的眼里带着做不了假的着急和关切。   “我没事。”姜抚枝咬着唇摇头,显得无辜又茫然。她余光瞟着赵长生,看见他嘴角挂着血丝,更显脸色青白,大口喘着气,好像下一口气便喘不上来了。   赵长生听到傅阳对姜抚枝的称呼,怒气攻心,甩开了傅阳扶着他的手,没了支撑的他差点要跌倒,多亏阿仆及时赶到撑住了他。   “赵兄需要下去歇歇吗?”傅阳收回手,稍稍离远了些,“家里近日收拾出了不少厢房。”   赵长生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抚枝的裙摆,又听到傅阳烦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赵兄是姜家的亲戚,便也是我们傅家的亲戚,千万不要见外。”   他这才抬起头看着傅阳,傅阳这番话说的真是不客气,也不知道他这是不把姜家人当外人,还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公子,这是傅家,傅将军家的后人!”阿仆在赵长生耳边悄声道。   赵长生点头,摆出最常糊弄外人的表情,轻笑一声,“我这是老毛病了,回去吃点药便能好。”他靠在阿仆身上,仔细打量着傅阳,这少年约莫十五岁的年纪,虽说有些黑,但是模样也算周正,说话做事也已经有模有样了。   最让他不舒服的就是他三两句话间总要瞟着低头不语的姜抚枝,他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被盯上了。   赵长生抓紧了阿仆的手,目光转向姜抚枝,语气里充满了歉疚,“只是刚才不小心弄脏了三妹妹的裙子,不若三妹妹和我一齐回家吧。”   姜抚枝听到这话才看到自己裙摆上的点点血迹,她紧紧皱着眉头,发现院子里的人像看好戏一样看着她们这。   “我最近新做了几身衣裳还没穿呢,阿枝要是不嫌弃就换我的。”傅嘉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站在了姜抚枝的身边。她说完这话后,便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姜抚桃又是嗤笑一声,知道她开口一定没好话,还会给姜家招惹是非,姜抚枝打了断她,“那阿枝便和表哥一起回去了。”   她由珠翠和小草陪着和赵长生一道离开了傅家,傅阳又安排了傅家的仆从一起送着他们出傅府。   他们越走越远,到马车边时,身旁只有自己的近侍,姜抚枝憋了一肚子的火,有些憋不住了,她突然停下来喊了一声表哥,赵长生也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我不过安慰了表哥两句,表哥便吐了血。知道的便说表哥身体不好;不知道的怕要叨叨表哥气量如何小,我说话如何刻薄了。”姜抚枝打量着还需要人扶着的赵长生,“表哥既然身体不好,这种热闹以后还是少凑吧。”   “阿仆,你先下去。”赵长生冷眼瞅着姜抚枝身后的两个侍女,“你们也退远点。”   珠翠本不愿意走,被小草硬拖走了。马车边上只剩了靠在车辕的赵长生和一脸怒气站着的姜抚枝。   “阿枝妹妹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我投壶的时候故意弹错吗?”赵长生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抚枝,她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整张脸通红的,更显得娇俏可爱。   “那姜家这么多姐妹,表哥为什么一定要挑琴技不好的我给您助兴呢?”   “自然是姜家的姑娘里我只看得上你。”赵长生说着抬起了头,“不止是姜家,整个扬州,整个天启,我的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姜抚枝瞪大眼睛,左右张望,见侍从们都躲得远远的,表情也没有异样,又压低了声音,“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我看你就是不知廉耻了吗?”赵长生突然想到了傅阳看着姜抚枝的眼神,无名火冒出来,“那傅阳盯着你看你怎么说。”   姜抚枝微微张开口,跺了跺脚,“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表哥真是不可理喻!”   她说完便走的快快的走进了自己的马车里。躲得远远的侍从们也纷纷跟在了自己的主子身旁。   “公子,表小姐也是无意的,您别和她计较,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阿仆见赵长生脸色不好,一边扶着他上马车,一边劝他。   “我气她什么。”赵长生突然笑出了声,他身体实在太差了,边笑边咳,“阿仆你看,漂亮的小猫亮爪子了都还是这么勾人。”   阿仆“……”   “这不是你说的吗?让她慢慢靠近我。”赵长生傻乐着,“你看她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柔弱乖顺,哪怕心里不高兴也忍着。但是她现在却敢在我面前亮爪子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里,我要更亲近一点。”   阿仆想了想,这估计是表小姐被赵长生气狠了,毕竟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赵长生现在虚弱的很,万一把他刺激的晕过去就完了。   “我母亲还在的时候,我年纪很小,常常赖在她身边。”赵长生没有听见阿仆说话也不介意,“她在命妇面前永远是一张笑脸,却在背地里对我父……亲耍小性子,阿枝现在不也差不多吗?这就对了。”   马车载着病人慢悠悠的回了姜府,姜抚枝一回家就把自己闷在屋里,直到晚上,祖父院里突然来人把她叫了过去。她的心里很不安,祖父向来是不管家的人,每天就种花逗鸟,突然有事找她,又没说是什么事,让她心慌不已。   她提着心带着珠翠一起去了祖父的书房。   姜老太爷坐在卓案前,面前摊了一堆书,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阿枝来了。”姜老太爷听到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姜抚枝惴惴不安的坐着,看着祖父忙自己的事,祖父不问,她也不主动说话。   “阿枝的性子真是太静了。”   半个时辰后,姜老太爷放下了手里的笔,他笑着摇头看着姜抚枝,“你哥哥他们每次来我这能把屋子给捅了,亏得阿枝还能坐得住。”   “祖父过奖了。”   “阿枝这样受了很多委屈吧。”姜老太爷的头发和胡须都有些白,笑起来脸上都是褶子了,“我们姜家也不是什么高门贵族,你更是自幼长在扬州,怎么学了一副这般隐忍的性子?”   “嗯?”   姜抚枝突然搞不懂祖父想和她说些什么,难道祖父不是来教训她的?   “前些天被气病了,今天又被长生那个臭小子给牵连着回了家。”姜老太爷顿了顿,“你就不气不委屈吗?”   姜抚枝垂眸想了想,“是阿枝自己不争气。”   “我也没怪你,你不用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姜老太爷站起身,从背后的柜子里挑了一副卷起来的画给她,“姜家的女孩从来不需要为了家族委屈自己牺牲自己,阿枝要是受了欺负,便欺负回去,自己打不过,便拉上你那些哥哥们给你撑腰,他们要是不顶事,你便告诉我。”   他把画放在姜抚枝的手上,摸了摸她的头,“姜家这么大,总能护得住阿枝的。”   姜抚枝突然觉得有些鼻酸,她自小听惯了母亲抱怨父亲不争气没本事,以为自己只有隐忍着委屈着才能让母亲少操点心,原来她可以不用这样吗?   “别看你祖母现在一副和和善善的样子,当年她可拿着菜刀追了我三条街呢。”姜老太爷看着姜抚枝笑了出来,自己也笑着点点头,“去看看你祖母吧,她可担心着你呢。”   “是。”   姜抚枝出了祖父的院子,展开画,画上画着的是前朝公主代父亲征的场景。   第11章   天色已晚,老夫人的院子外面有两个老嬷嬷提着灯笼守着,她们看到姜抚枝来了,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三小姐来了,老夫人不放心您,让奴在门口守着呢,快些进去吧。”   姜抚枝点头,把画交给身后的珠翠,从窗户上的倒影来看,祖母正坐在桌边看书。   她推开门进去,屋里的烛光有些暗,根本不够在夜里看书。姜抚枝皱着眉走进内屋,仔细听还能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她凑近了一看,原来是祖母正低头吃着糕点。   “阿枝来了,快坐快坐。”老夫人一抬头看到姜抚枝,愣了一下,她拿起帕子擦擦嘴,装作没事的样子,把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阿枝快来尝尝,出炉没多久的莲子糕。”   姜抚枝看着糕点摇摇头,“母亲不让我晚上吃糕点。”   “阿枝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听你母亲的话。”老夫人拉过姜抚枝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你祖父也不让我吃这些,我们偷着吃,不告诉他们。”   姜抚枝哭笑不得,取了一点放在嘴里,实在是太甜了。   “真快啊,阿枝都成大姑娘了,你小时候才这么点大,我还抱过你。”老夫人说着说着,拉着姜抚枝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阿枝可有心上人了?”   姜抚枝原本还在感叹祖母的习惯真可怕,突然听到后一句不知道要怎么答,她庆幸这是晚上,祖母屋里的烛光很暗,她应该看不见自己已经烧起来的脸颊。   “阿枝别怕羞啊,祖母不是外人,你告诉祖母,祖母也不会和别人说。”老夫人突然叹气,“这世上啊,能看对眼的好儿郎最是难得。我当年才十二岁便瞧中你祖父了,跟着他,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傅家的老夫人前些日子和我说傅二回来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姜抚枝原本只是微微红着的脸变得更红,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祖母,发现祖母的神色不像在开玩笑。   “傅二他比你大两岁,也是我们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是个知根知底的好孩子,扬州不知道多少人家想抢他当女婿。”老夫人捧起姜抚枝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阿枝真的不心动吗?”   姜抚枝张了张嘴,脑海中是傅阳脸颊黑中透红与她说话的样子,她刚想和祖母表态,不知怎么的闪过赵长生吐血冷着眉眼的脸,想要说出口的话突然顿住了。   老夫人见她一直不答话,叹了口气,“阿枝要是不乐意也不用勉强,好在咱们家适龄的姑娘多,傅老夫人也没说到底相中了我们家哪个姑娘。你今日出去玩定是累了吧,把糕点带着回去好好歇着。”   “是。”   姜抚枝抱着糕点出了祖母的屋子,内心里隐约有一点点失落,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暗暗想,话本上都说有缘的人,历经怎样的波折都能成一家。   ——   白天看着还很不错的天气,晚上却突然开始下雨。姜抚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她爬起来坐在床边,听着外面雨打芭蕉叶的滴答声发呆,这直接导致了她第二天起来时精神不好。   她在王氏那里用早膳,止不住的打哈欠。王氏看着心疼,没有多留她,把她赶回去补一个囫囵觉。   只是她人刚躺下去,还没睡着呢,傅嘉清带着一车的东西来找她了。她又连忙让侍女替她洗漱,忍着困意招待傅嘉清。   “阿枝,我带了好多东西来找你呢。”傅嘉清赖在姜抚枝身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姜抚枝窝在躺椅上不想动,“你和我说说有什么,我就不去看了。”   “有可多东西了,我二哥带回来的布料、皮子,还有一些珠宝和药材。”傅嘉清掰着指头点,“布料和皮子你自己挑两块喜欢的,其他的给你母亲祖母伯母她们,千万别都给你那些姐姐妹妹了。我还带了两匣子的绢花,把这个给她们分了。”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蠢。”姜抚枝失笑,“我知道,好东西要自己留着。”   傅嘉清白了姜抚枝一眼,“前些年我二哥让我给你带的稀罕物,哪一件不是最后进了姜抚梅和姜抚桃的口袋里?前脚刚给你送来,没过几日就在她们那里看到了。”   “可是她们喜欢,跑来找我要,我总不能不给吧。”姜抚枝无奈道。   “她们喜欢,那你就不喜欢了吗?”傅嘉清提起这件事就生气,“你也喜欢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她们!”   姜抚枝愣了一下,那些东西又有哪个女孩子能说不喜欢呢,只是她习惯退让罢了。   “你以 往总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旁人抢走的,那就是本来就不属于你的。”傅嘉清声音拔高,“我听得都要气疯了,不管是不是你的,你总得守着吧。怎么能别人一问你讨,你就什么都给别人了。   姜抚枝笑着拍了拍傅嘉清的背,“好了,别气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学着改的。”   “你知道要改便好。”傅嘉清突然一拍手,“对了,这次我二哥特意让我多装了些药材来给你家多病的表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抚枝摇头,“应该没事吧。”   他在马车旁还有力气和她吵,想来吐血也只是吓唬人而已。   “他自己从京都带了大夫,不用姜家操心。”   “那我再你件事。”傅嘉清趴在姜抚枝的耳朵边,自己犹豫了一下,“昨天在竹林里,我二哥和你说的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可别和我装傻。”傅嘉清看了一看姜抚枝的屋子,眼神示意姜抚枝让屋里的侍女出去,“我的意思就是,就是让你给我当二嫂,你乐意吗?”   傅嘉清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她站起身,“这件事也挺大的,阿枝你先别回我,想清楚了再说。”   她快步离开院子,姜抚枝只能看到一个橘黄色的背影,她叹了口气,叫了侍女们一起去库房,把分给各房的东西分好。   “傅小姐真是有心了。”珠环身体养好了些便继续跟在姜抚枝身边当差,“这些东西在扬州见都见不到,更别说送来给您了。”   姜抚枝轻轻嗯了一声,含糊道:“他一直都很有心。”   看着各色花样的布匹,她按照傅嘉清说的,挑了自己喜欢的留下,把剩下的东西分到了别的院子里。东西分好了,但是别的问题又出来了,她不知道该让谁去把分给赵长生的药材送过去。   “小姐,奴去送吧。”小草主动站出来,“奴来小姐院子前到处跑,路熟人也熟。”   “那你快去快回吧。”姜抚枝把东西交给她,“不要和院子里的人多说,只说是傅家送来给表公子的。”   小草的眼神闪了闪,接了东西出去了。   姜抚枝一个人看着库房里剩下的东西出神,傅阳真的是一个很有心很好的人,嫁给他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可是姜抚枝想到嫁人这件事,便觉得有些头疼。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算了,我才十三,这种事以后听母亲的便好。”   姜抚枝锁了库房的门,刚回到自己房里,便看到小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小姐,表公子可能不行了。”小草用力抓着姜抚枝的手,“刚才我去表公子院里,那的人都哭丧着脸,还有侍女在偷偷哭。小姐,你要去看看吗?”   姜抚枝往后退了两步,“我去看看,不太好吧。”   “这……”小草看上去有些犹豫,“一个叫阿仆的和我说,表公子回府后就昏迷不醒,这可能是表公子的最后一面了,表公子应该是想见小姐的。”   “胡说。”姜抚枝涨红了脸,“我和他没有关系,他不可能想见我的!”   她跑进屋里,卸了钗环,侧身躺着,可是一闭眼,想着的全都是赵长生捂着胸口在她面前吐血的场,她又坐了起来。   “真是欠了他的。”   姜抚枝带着珠环又带了一些药材去了赵长生那里。院子里的情况比小草说的还要严重,她看到一盆一盆血水端出来,突然有些慌了。   “表小姐是来看公子的吧。”阿仆看到姜抚枝连忙迎她,他眼底一片青黑,模样也很疲惫,“公子就在屋里躺着。”   “他这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阿仆瞥了眼姜抚枝,垂着头,“昨天是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开始咳血,今天就起不来了。”   姜抚枝点头,推开门,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她稍稍凑前、再凑前了一点,看到了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赵长生。   闭上眼的他,面容没有那么凌厉、稍稍温和了些,只是胸膛却没有半点起伏。姜抚枝有些害怕,她抖着胳膊,把手指放在了赵长生的鼻子下,想试一下赵长生还有没有呼吸。   一愣神间,她的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住,整个人倒向赵长生的位置,听到他一直在念叨着“阿枝阿枝”。   姜抚枝一怔,没有看到赵长生不经意间勾起的嘴角。   第12章 (捉虫)   房间里静悄悄的,姜抚枝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快。躺在床上的赵长生好像不再说话,就好像她刚才听到的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看样子,他真的要死了,他是被我气死的吗?   姜抚枝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站起来,连退好几步打开门,看到阿仆双手背在身后,脸色有些古怪。   “表小姐就好了吗?”他说着还往屋里探头。   姜抚枝没有细想阿仆的异样,甚至忘了叫上自己的侍女一起走,慌慌张张的出了院子。   赵长生是京都贵人,他在姜家出了事,姜家难辞其咎,她得先告诉祖父这件事,让祖父做好准备。她的想着想着,手有些抖,昨天发生的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若是赵家一定要讨个说法,肯定是要查到她头上。   “自家姐妹都忍了这么多年,昨天和他计较什么。”姜抚枝有些焦躁,“若是赵家人同意,她最好的结果,便绞了头发做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为姜家和赵长生祈福;若是不同意,一定要让她偿命,她也只能认了。   她在路上,又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捋了一遍,一进院子便朝姜老太爷跪了下来。   阿枝这是怎么了?”姜老太爷本在逗鹦鹉说话,看到姜抚枝的模样,连忙把她扶起来,“阿枝有话起来好好说。”   姜抚枝摇头,朝着姜老太爷磕了三个头,“孙女阿枝不孝,气死了表哥赵长生,恐怕连累姜家,特来向祖父请罪。”   姜老太爷原本笑着的脸迅速变了,“阿枝,你说长生死了?进书房来说。”   他坐在书房上首,姜抚枝跪在下面,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赵家表哥还没咽气。”姜抚枝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也怕没多少时日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慢些说给我听。”   “赵家表哥自来姜家,言语污秽举止轻浮,昨日宴上,阿枝气不过,便略略报复了一下,他便气吐了血。”姜抚枝眼里的泪珠打着转,还是落在了地上,“他的小厮说,他昨晚开始咳血,今天怕是要不行了。”   姜老太爷听着听着,从正经危坐变成了斜靠在榻上,他的眉头舒展,手指拨弄着自己的胡须,“那阿枝想怎么办?”   “母亲说表哥是京中贵人,我们家定是惹不起。若是赵家来索命,祖父直管把我交出去。”姜抚枝吸了吸鼻子,“阿枝一人做事一人担。”   姜老太爷下了塌,把姜抚枝扶起来,“很好很好,阿枝遇事了,还知道来找祖父,我可真怕你回去给自己灌一包□□好以死谢罪。”   姜抚枝抬起脸看着祖父,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下来,“我我我还没和父母告别,能晚点再死吗?”   姜老太爷哈哈哈笑了起来,“祖父向阿枝保证,阿枝死不了的,别怕。”   “可是赵表哥那怎么办?”   姜老太爷冷哼一声,“这个臭小子命大的很,也是死不掉的。”他接着翻找了一册书放在了姜抚枝的手里,“多年没教书了,最近想念的很,阿枝回去好好看看书,祖父过几日准备在家里开个学堂,你们兄弟姐妹都来听听。”   姜抚枝看了看手里的书册:《姜子兵法》,她提着一颗心拖沓着步子回了自己院子。   ——   姜抚枝离开了赵长生的院子后,原本躺在床上装虚弱的人,立刻坐了起来,他看着虚无处静静发着呆,回神后低声咳了两声后,门外守着的阿仆进了房间。   “她出去和你说了什么?”   “表小姐什么也没说,慌慌张张的朝姜老太爷的院子去了。”阿仆诧异的打量着赵长生,“公子得手了?”   赵长生的眉眼耷拉下来,“我还没醒呢,她便走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公子何必这么着急。”阿仆伺候赵长生起来,“表小姐是个性子刚烈的,您今日若是真的得手了,她怕是回去便要寻死。”   “昨日误打误撞把毒血吐了出来,毒已经解了,你哥哥想必很快就知道了。”赵长生挑眉,“他本就无意帝师回朝,过不了多久就得催我们回去了。”   “这次得手了,我便能带着阿枝回去。哪怕是这次没得手,我这一出苦肉计也够阿枝念上我一段时间了。”   赵长生说完,院子外突然响起掌声。   他们朝着门外看去,姜老太爷站在门口,板着一张脸,双手负在背后,“你费劲心思来扬州明着说要把我请回朝,背地里便是这么算计我孙女的吗?”   “当年我离开京都,便发誓不会再回去了。你如今毒也解了,便速速离开我家吧。”   “帝师见谅。”赵长生朝着姜老太爷行礼,“长生愿以皇后之位求娶阿枝。”   姜老太爷看着他冷笑,“我家阿枝是你想娶便能娶的吗?你们家这种小人,合该孤独终老。”   “帝师何苦把账全算在我头上。”赵长生盯着姜老太爷的眼睛,“十余年前,我也不过才出生数月,您何苦对我存了如此多的偏见。”   “你扪心自问,来扬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是为了请帝师回朝授课。”   “你为何拜我为师?”   赵长生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带着丝妥协,“您是父亲留给我的帝师,才学过人,他让我跟着您学着如何成为一代帝王。”   “哦?”姜帝师转身打量着他,“既然如此,你也不用请我京都了。过几日我会在姜家办个学堂,你若是想学,正好来听听。”   赵长生先是姜老太爷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姜老太爷却等不及了,“你若是不想听,便趁早回你的京都。”   “长生自然愿意。”赵长生连忙应道,“阿枝可有对您说些什么?”   “她说你快死了,让我把你快些撵走。”姜老太爷打量着赵长生,大概是解了毒的缘故,他的脸色红润,双眼有神,康健的很,“我看你现在倒是好好的啊。”   赵长生一下子慌了神,“帝师请别告诉阿枝,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作聪明。”   “还有呢?”姜老太爷对他的说辞不满意,“你以后不准再缠着阿枝了,若让我发现,便将你打出姜家。”   赵长生愣了一下,而后低头,“是,长生以后不再缠着阿枝了。”   姜老太爷点头出了院子,交代侍从给姜抚枝带话,“赵长生命大,已经缓过来了,让她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第13章   姜老太爷的侍从来传信的时候,姜抚枝正在清点自己的小金库,看看有什么给母亲嫂嫂她们留着做念想的,一听到来人传话说赵长生好了,提着裙子便跑了出去。   “你可知表哥是怎么醒的?”   那侍从朝着姜抚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三小姐放心,老太爷把留给自己的保命仙丹喂给了表公子,见人醒了,让我立刻来报呢。”   姜抚枝的脸又拉了下来,“那……祖父可说了仙丹有几颗?”   “奴不知。”奴仆敛了神色,“只是老太爷从表公子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接连叹气。”   “我知道了,多谢你来报信。”姜抚枝示意珠翠给了赏钱,自己带着珠环去开了小库房挑料子。   “夏天了,祖父喜欢上山,他鞋子磨的厉害,今年要多给祖父做两双鞋。”姜抚枝把挑好的料子放在珠翠手上,“祖母过了八月吹风就会头痛,再给她做一条抹额,还有母亲……”   姜抚枝似乎兴致来了,一边挑着料子,一边和珠环说要给谁做些什么。   “小姐念叨了这么久,怎么我都没听到傅小姐。”珠环打趣道,“可多亏了她送了这么多好料子来,往年她可是最眼热小姐的帕子的。”   “是了,还有他们。”姜抚枝抿着唇笑了笑,“珠环你说的对,他送了这么多东西,我总该有点表示。”   她带着珠环回房便开始做鞋子,偶尔停下来,便绣花,小草趁着姜抚枝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她绣着的东西像是一丛青竹,时日多了,便能看出来她在绣香囊。   做绣活实在费神,姜抚枝又想着快些做出来,连着几日除了请安,便是闷在自己房里。直到傅嘉清又上门时,她才知道姜老太爷要开学堂的消息早就在扬州传遍了。   “我听说好多人想来,都被姜老太爷给拒了,说是只教自家子侄,现在扬州又多了不少和你们家攀亲戚的。”傅嘉清挽着姜抚枝的手,“阿枝可知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呢。”姜抚枝捏了捏傅嘉清近来又圆了一些的脸,“祖父前些日子和我说想教书了,要在家里开个学堂,让我们都去听听。”   傅嘉清拿下了姜抚枝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她的手肉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心里有事,手心有些湿,她看着姜抚枝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阿枝能不能问问姜老太爷,我能一起来听听吗?”   “哦?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读书的嘛,怎么现在突然想来我家学堂了。”   傅嘉清被她问的更不好意思了,松开手把头埋在姜抚枝的肩窝里,“你别问了呀,到时候我和你待在一起,肯定不在学堂上闹事。”   “你上一次这么害羞是两年前吧。”姜抚枝忍下笑意,“你拉着我让我教你写情诗,又不肯告诉我写给谁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她直接点出来,让傅嘉清更不好意思了,傅嘉清抬起头眼睛乱瞟,刚好看到了姜抚枝藏在枕头下没有放好的香囊。   “快让我看看阿枝这是绣了什么。”傅嘉清把东西拿出来,香囊的正面绣着青竹,从针脚和花样上看得出下了番功夫。   “这该是给我二哥做的吧。”傅嘉清左右翻着,心里很是宽慰,“阿枝记得帮我问问学堂的事,我帮你把东西带给我二哥。”   她说完便把香囊揣进怀里大笑着跑出了院子,姜抚枝眼睁睁看着她跑远,叫都叫不回来,羞得把头埋进了枕头里,“算了,本就是给他的,拿走就拿走吧。”   在姜老太爷要开课的两天前,姜抚枝才把两双鞋做了出来,她把东西包好亲自送了过去。   “阿枝怎么来了?”姜老太爷像往常一样在给花浇水,看到姜抚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赵表哥的事多亏了祖父的仙丹。”姜抚枝把两双鞋呈了上去,“祖父夏天喜欢爬山,阿枝这次做的鞋底子厚,穿着舒服些。”   姜老太爷拿到鞋子,上脚试了试,走了两步,很满意,“阿枝有心了。”   姜抚枝想着傅嘉清交代她问的事,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帕子被她捏成了一长条,她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阿枝还有什么事吗?”姜老太爷放下了水壶,见姜抚枝一副有话要说不知怎么说的样子。   “傅家的嘉清想和我一起来听祖父授课,但是她听说祖父不收外人,想让我来问问祖父她能来吗?”   姜老太爷拍着手笑起来,“没想到那个老傅家还有个愿意读书的后辈,他们家也不算是外人,我会亲自和老傅说的。”   见姜老太爷爽快同意了,姜抚枝也高兴起来,她谢过祖父后回了自己院子,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   到了姜老太爷开课的日子,姜抚枝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把自己的描红本、原先先生布置的大字,还有老太爷前些日子给她的书都带上,早早地去了家里新辟出来的书院。   说是书院,一共就收拾出两间屋子,屋子间隔了一堵墙,男女各占一间。   姜抚枝来的时候,刚好和赵长生迎面对上,他的脸色依旧是惨白的,脚步比之前更加虚浮,姜抚枝看到他略微有些心虚,她本想快些进了屋子,免去打招呼的尴尬,却逃不掉赵长生隔着老远,便朝她打招呼。   “小姐,那是表公子呢。”珠环在她身后提醒。   “我知道。”姜抚枝硬着头皮停了下来。   “阿枝妹妹今天来的可真早,用了早膳吗?我这有厨子刚做好的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多谢赵表哥好意,我用过了。”姜抚枝不敢看他的眼睛,“表哥若是没事,我先进去了。”   “等等。”赵长生拦住了她,“阿枝妹妹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你亲手绣的那种。”   姜抚枝愣了一下,“表哥开什么玩笑。”   “阿枝妹妹在好好想想。”赵长生盯着姜抚枝的眼睛,“可千万别记错了。”   “这怎么可能记错,表哥以后可千万别说这种话。”   姜抚枝说完后转身进了屋,赵长生看着她的背影皱眉。他昨天收到报上来的消息说她已经绣好了青竹香囊,可是为什么她没拿给他呢。   这件事直到傅阳进来时,赵长生才想明白。   傅阳一路过来,脸上带着笑,可以看得出他很克制,只是他的手还是不自主地摆弄着佩在腰间的香囊,那副讨打的模样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呦,阿阳今日怎么这么高兴,这是收了哪个姑娘的香囊?”除了赵长生,姜家三房的姜之瑜也注意到了,他把傅阳招呼到自己身边,一定要看看这是什么样的。   “阿瑜别乱说。”傅阳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丝羞涩。   “哈哈哈,阿阳害羞了,真是难得。”   他们说的话一句一句的传到了赵长生的耳朵里,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睛不时的在傅阳身上打转,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   他实在是看不出这个傅阳有哪里好,哪里值得姜抚枝另眼相待。   赵长生烦心的很,只隔了一堵墙的姜抚枝却很兴奋,傅嘉清坐在她的前桌,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阿枝,我把东西拿给我二哥了。他现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路上都舍不得让我碰一下。”   姜抚枝听到这个脸腾的红了,她微微缩回了身子,“你不要说了。”   “你们了说什么?”姜抚桃听到动静连忙凑过来,“我也要听。”   姜抚枝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傅嘉清翻了个白眼,极大声喊道:“阿枝,过几天我舅舅的马场要开了,我们一起去看打马球吧。”   “行啊,只是我不太会也看不懂。”姜抚枝明白过来,顺着傅嘉清的话说,“四妹妹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你不会不要紧,咱们可以看别人打啊!”   傅嘉清的嗓门实在是大,从马球开始,她说的话被另一间屋子的人全听到了,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傅阳,“阿阳,这是真的吗?”   “是啊。”傅阳环视左右笑道,“若是你们想去的话,过几日我们便一起去吧。”   “这自然要去!”   “是啊,听说京都人人都会打马球,偏偏扬州不兴这些东西。”   “咱们也不会,总不能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坐在那看吧。”   ……   “对了,赵表哥是京都来的,你可会打?”   “自然是会的。”赵长生咳了两声,声音里透着窃喜,“若是各位想学,长生愿意教你们。”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姜老太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又听到了多少,他看着赵长生笑了笑,“长生前几天答应我会好好在家里修养的,可没忘吧?”   “没忘。”赵长生的脸色一变又恢复了正常   “我会多给你找几本书的。”姜老太爷点点头开始授课。   姜老太爷讲的东西从赵长生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印象都没留下来。他盯着傅阳的背影,满脑子都是要如何从傅阳那抢回那只香囊,又要怎样阻止姜抚枝去马场。   第14章   姜抚枝她们在屋里等着,听到了姜老太爷说话的声音,却没见他人进来,一想便知他是先去给隔壁的兄长们授课了。   姜抚枝拿出自己的描红本,认认真真的写着,冷不丁右胳膊被捅了一下,她的胳膊一歪,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一偏头,便看到傅嘉清那张凑过来的圆脸。   “阿枝,你和我说说话吧。”   “嘘。”姜抚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祖父在隔壁讲课呢,小声点。”   傅嘉清点头,往姜抚枝身边慢慢移直到头能靠在她的肩上,“阿枝,我舅舅的马场后日开,你要提前准备一身胡服。”   “我又不会打,准备这个做什么。”姜抚枝闻言失笑。   “穿着好看啊。”傅嘉清有些恨铁不成钢,用手在姜抚枝面前比划,“我见人穿过,那袖子可窄了,穿起来不知道多美。要是阿枝穿上了,整个马球场的儿郎们怕是都移不开眼呢。”   “别说了。”姜抚枝见她的手在空气中描绘出女子的身形,有些脸红,她把耳朵堵上,“我要练字了。”   “再说最后一句。”傅嘉清扒下姜抚枝的手,“我二哥最喜欢蓝色了。”   傅嘉清说完又移回了自己的位置,姜抚枝揉了揉脸,低头看自己的描红本上已经被涂的乱糟糟了,她无心练字,只好趴在桌子上,想象自己穿着胡服是怎样的,连耳朵都红了。   姜老太爷过了晌午才来,见她们乖乖的做自己的事,满意的点头。   “你们是女儿家,不用学四书五经考科举,所以啊也不用天天来我这听课,我今日讲了课,给你们一道题,你们后日再交给我,便和那几个哥哥一起去打马球。”姜老太爷说完便拿出一册《姜子兵法》。   “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兵法,自己又不想当大将军,便糊弄过去。”姜老太爷随意翻了翻书,“以后你们碰到棘手的事,能用兵法解决的,便不要硬碰。”   他坐在上首,先把原文念了一遍,又解释了那句话的通俗意思,开始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来阐述这句话。他讲的认真,姜抚枝也听的认真,不时的做一些笔记,时间过的很快,姜老太爷停下来的时候,姜抚枝发现已经黄昏了。   “今日你们回去,便先写五个大字吧。”姜老太爷看着到了时间,并没有为难她们,“等下次把这一篇讲完了,你们再写别的。”   他说完就离开了书院,姜抚枝她们招呼各自的侍女来收拾东西。   “珠翠去哪了?”姜抚枝看着眼前的小草,有些晃神。   “珠翠姐姐临时有些事,便让我来守着小姐。”小草动作麻利的很,几个侍女里她是最先收拾好的,姜抚枝甚至没有看清她把东西归在了哪里。   “小姐,收拾好了。”   姜抚枝点头,和姐妹们告了别,带着小草离开了。她们还没出院子的时候,傅阳从后面赶来,姜抚枝一眼就看到那只她绣的香囊,莫名觉得有些害羞。   “三妹妹的手真巧,东西我很喜欢。”傅阳挠了挠头,“后日你会一起来吗?”   其实他听到她和傅嘉清说会去,可是就是想再问问她,亲耳听她说。   “会去的。”姜抚枝低下头。   “嗯好,好。”傅阳似乎有些词穷,“到时候我来姜家接你们。”   姜抚枝听他说完,转身出了院子,傅阳低头傻笑了片刻,和傅嘉清一起走了,他们走了以后,赵长生不知从哪里出来,衣服上有些脏,眼里俱是阴霾。   ——   姜抚枝蓝色的胡服赶制出来的当天,她的五个大字也写完了,她穿上试了一下,连侍女眼中都闪过惊艳。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姜抚枝自己低头看,总觉得别扭,“太紧了一点,不合规制。”   “小姐,胡服都是这样的。”珠环怕她不愿意穿,连忙哄着她,“小姐穿上真是太美了。”   “就你嘴甜,”姜抚枝换下衣服,突然想到她很久没看到自己的描红本了,“我的描红本去哪了?这几天我都没看到呢。”   “奴也不 知。”珠环想了想,“可能收拾东西的时候,忘了放哪了,奴现在去找找。”   “算了,反正也脏了,就当仍了吧。”姜抚枝拦住她,“你把我写的大字放好,明天要交给祖父呢。”   “是。”   姜抚枝安心的靠在塌上琢磨话本,把事交给了珠环。   深夜,院子里的人都歇下了,姜抚枝的院中的狗洞里钻出一个娇小的人,她弓着身子,怀里像是拿着东西,急匆匆的朝着外院跑去,最后进了赵长生的院子。   “公子,奴只拿到了表小姐的描红本,并没有看到她的香囊放在了哪。”   赵长生接过描红本翻了翻,很满意的把它放在了自己的书旁,“香囊就不用你管了,你回去往她的大字上泼上墨汁,不要让人发现就好。”   “是。”   赵长生朝她挥手,见她走了,翻开描红本,低头深吸一口气。明明扑鼻而来的全是墨香,他却好像在其中闻到了姜抚枝身上的味道。   几天没见,他有些想她了。   因着要穿胡服去马场,姜抚枝不敢多吃早饭,随意用了一点东西,就让珠环收拾东西去了书院,一路上,总有侍女多看她两眼,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书院里,想去的人都早早到了,深怕自己来的晚,便被落下,傅嘉清看到姜抚枝连忙扑过去,“阿枝阿枝,我果然没看错,你穿着真好看!”   姜抚枝躲开她,“你声音小点。”   傅嘉清不说话,围着姜抚枝转,“阿枝穿的是蓝色,好看。”   姜老太爷过了好一会才来,他来了以后,院子里静了下来,“看看,都等不及了。你们把纸交上来就走吧。”   他让身边的侍从去收,似乎没有当场查看的意思。   “外祖父怎么不查一下,万一有人浑水摸鱼呢。”赵长生站在一边提醒,脸上带笑。   “也好,我便看看你们答的怎么样。”姜老太爷把收上来的纸展开合上,看到上面写了东西便放在一边,赵长生也不出声,直到他翻到了姜抚枝交上来的作业。   她的纸上全是一团一团的墨迹,根本看不出写了什么,姜老太爷拧着眉,“阿枝是个好孩子,这估计是意外,今日便算了,下次要长记性。”   “外祖父这般处理,怕是不能服众吧。”赵长生凉凉开口,“昔日外祖父任帝师,先帝贪玩以墨迹糊弄,外祖父可是打了板子勒令他重写的。”   姜老太爷拍了一下桌子,瞪着赵长生,“你说要怎么办。”   “自然是要罚。”赵长生板着脸,“阿枝妹妹是女孩,便不打板子了,那就罚她重写五遍吧。”   他说完,院子里静了下来。   “不如三妹妹先和我们去马场,回来再补上也一样。”傅阳朝着赵长生笑了笑,“这样也算罚了。”   赵长生瞥了他一眼,“先帝可是被外祖父关在书房里重写的。”   姜抚枝被逼的眼圈都红了,赵长生一口一个先帝,若是她罚的轻,便是让祖父为难。她的手揪着衣摆朝姜老太爷跪了下来,“是阿枝偷懒,祖父便罚阿枝在屋里重写五遍吧。”   “你若甘愿受罚就去吧。”姜老太爷看着赵长生冷笑,“你们都走吧,晚上若是晚的太晚,明天回来也行。”   他说完就走了,院子里的人也逐渐散去,姜抚枝拿着东西到自己的位置上边哭边写大字,这一写便是从天亮写到天黑,她觉得有些乏了,便偏着头小憩了会。   月光照进屋里,门被轻轻打开了,赵长生走到姜抚枝的身边蹲下。   “阿枝今天很漂亮,所以更不能和他们一起出去了。”他用手轻轻擦掉了姜抚枝腮边的泪水,“阿枝哭什么呢,因为不能去马场吗?等你和我回京都了,便是住在马场也行的。”   他的手顺着姜抚枝的脸滑下来,沿着唇线描摹着她嘴唇的形状,月光下,少女的嘴唇红润极了,微微翘起,他的心猛地动了一下,真想偷偷亲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亲还是不亲,这是个问题。   第15章 (捉虫)   扬州的月色向来很美,只是今晚的赵长生无心赏月。月色透进屋里,洒在姜抚枝的身上,像是给她披了一层薄薄的纱,如此便让他看得有些愣。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抚枝的侍女被他支了出去,赵长生心里想要亲亲她的想法挥之不去,他实在没忍住,向前倾身。   他把手放在姜抚枝的眼睛上方,啄了一下她的嘴角,重新蹲了下去,又觉得有些不够,蹭了蹭她的唇,轻轻咬了一口,很软很甜。   赵长生的动作很快,他害怕姜抚枝被他吵醒,对他露出厌恶和躲避的眼神。还好姜抚枝依旧睡着,他用手轻抚着姜抚枝的头发,一瞥头看到姜抚枝露出的手腕有些肿。   “手腕怎么肿了?”赵长生有些心疼的凑过去看,发现除了手腕,她的手指上还留着针眼,他细想一下便明白了,姜抚枝这段时间赶绣活,手腕怕是本就不舒服,今天又被罚抄,可能把手给扭了。   他拿出两个罐子,一个放在了姜抚枝的鼻子下,晃了晃收了起来;另一个倒了一点在手心上。   “姜家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你做这些。”赵长生把药膏在手心揉开,想到了傅阳的那个香囊恨恨道,“你以后只能给我做香囊。”   药揉开了,赵长生一点点的涂在姜抚枝的手腕上,等手心的药膏涂完的时,他有些留恋的收回手,翻了翻姜抚枝放在一边的大字,她还差两遍没写完。   “早知道就不罚你了。”赵长生叹了口气,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姜抚枝身上,拿过一旁的纸笔还有姜抚枝抄好的大字,学着姜抚枝的笔迹,把剩下的给抄完了。   屋里一片静谧,赵长生能听到姜抚枝的呼吸声,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写大字这种事了,他以前最烦这个了,现在也不觉得讨厌,好像只要姜抚枝能陪在他身边,他做什么都觉得可以。   直到丑时的时候,赵长生才把剩下的两遍补齐,他把自己抄的和姜抚枝抄的打乱混在一起,让守在门口的小草进来。   “她的手腕受伤了,你记得每天给她上药。”赵长生把那一罐药给小草,“你便说是从江湖郎中手上换的,不要让她怀疑你。”   “是。”   赵长生点头,穿上衣服,拿了一个小罐子往姜抚枝鼻子下晃了一下,很快离开了。   他走了没多久,姜抚枝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觉得眯了一会,手腕没有那么疼了。   “小姐醒了?我们回去吧。”小草见她醒了,便准备装东西。   “什么时辰了?”   “丑时一刻了。”   “可是我的大字还没抄完呢。”姜抚枝苦着脸,“都怪那个赵长生,若是让我逮着他的把柄,我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姜抚枝一边说一边拿过抄好的字,一数居然已经抄够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梦里抄的吗?”她惊讶的让小草又帮她数了一遍,“我明明记得还差两遍的啊。”   “小姐可能抄的太多,记岔了。”小草捂着嘴笑,“既然抄完了,我们便回院子吧。”   姜抚枝揉了揉眉心,“那可能真是我记糊涂了。”   她看着小草收拾东西,不自主的摸了一下嘴角,不过小憩的功夫,她居然又梦到了赵长生,还梦见自己被他亲了一口,明明她最近也没有看话本,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   姜抚枝回到院子里狠狠补了一觉,直到下午才醒,她醒来后,有侍女和她说,傅嘉清已经等了她半个多时辰了。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姜抚枝急匆匆地梳洗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去见了傅嘉清,她的脸色不太好,板着脸,一看就是生了气。   “嘉清,这是怎么了。”姜抚枝摸了摸她的头,“怎么这么生气啊。”   傅嘉清看到她就把头埋在她怀里,眼泪唰唰唰地下来了,“我二哥太让人生气了,你要是昨天去马场就好了。”   听到傅阳,姜抚枝拍着傅嘉清后背的手顿了一下,“他出什么事了?”   “昨天我们去马场,路上有一个姑娘跪在我们的马车前让我们收留,我一看就觉得不对,让我二哥给点银子便算了,那姑娘不愿意,一定要跟着我们,我二哥就把她带在身边了,你说气不气人!”   姜抚枝失笑,“那是他心好,有什么可气的。”   “那姑娘长的可好看了,一双眼睛勾人的紧。”傅嘉清跺了跺脚,“还有你五哥,看她都看愣了!”   姜抚枝的五哥姜之沐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附和傅嘉清。   “昨日我和你五哥说我心悦他,他还跑得远远的不理我,结果转眼就盯着别的姑娘看。”傅嘉清一说到这哭的可大声了,“他怎么这样啊,我娘说的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是是是,我们嘉清最好了,其他人都坏。”姜抚枝安慰着傅嘉清,脑海里突然蹦出了揣着手让祖父罚她的赵长生的身影,昨天的事,他肯定动了手脚,“尤其是我那个表哥。”   “阿枝说的对。”傅嘉清把头抬起来,抓着姜抚枝的手,“要是阿枝想报仇的话,我一定帮你!”   “好。”姜抚枝握紧她的手,“我们总不能一直被人欺负去。”   赵长生的身影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姜抚枝想她怎么也得让赵长生吃点苦头。   第16章   “阿枝想怎么报仇,要不然我让我二哥拿麻袋套着人,把他揍一顿?”傅嘉清挥了两下拳头,扑哧笑出了鼻涕泡,“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让他大喊三声女侠饶命,我们再放了他。”   她说完见姜抚枝不说话,摇了摇她的胳膊,“怎么样,阿枝,这法子妙不妙?”   姜抚枝摇头,“这可使不得,他身体不好,万一被打死了怎么办!”   “那阿枝有什么主意?”   姜抚枝低头,“我也不知道呢。”   “那报仇的事等阿枝知道了再说。”傅嘉清拍了拍姜抚枝的肩,“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阿枝要记得告诉我。”   “我会的。”   姜抚枝又与傅嘉清说了会话,便将她送了出去,接着让珠环和珠翠把院子里的侍女们一个一个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大字放的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被泼上了墨,这八成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做的。   “珠环来问她们前天晚上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珠翠拿纸笔记下来。”   “是。”   姜抚枝坐在一旁,看着一个一个的侍女进来,一个一个的侍女出去,到最后,所有人都问完了,却没有一个人进了她的书房。   “小姐。”珠环抿着唇,大着胆子问她,“也许这不是我们院子里的人做的呢?”   姜抚枝看着她摇头,院里能进她书房伺候的侍女向来只有珠环和珠翠,后来母亲为她换了一批院子里的人,小草也是能进她书房的。   “你让小草再来一趟,这次我来问。”   小草一进来,姜抚枝便让她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就定定的看着她,小草来的这段日子做事麻利,与人为善,是院子里人缘最好的侍女,姜抚枝看着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一直不愿给她改名,也不想信任她。   “有洒扫的侍女说看到你前天夜里偷偷摸摸去了我的书房,你怎么看?”   姜抚枝的话一说完,小草抬起头有些惊异的看着她,“奴夜里确实在睡觉,也许那个侍女看错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稳,表情也看不出异样,就好像事情真的是她说的一样,“若是小姐不信,可以让她来和我对峙,奴没有做过的事,是不会认的。”   姜抚枝点头,手却握成了拳,她看着跪着的侍女,突然笑了一下,“小草来了这么久,我好像都忘了要给你改名字,我已经有了珠环珠翠,你便叫珠玳吧。”   “珠玳多谢小姐赐名。”她朝着姜抚枝磕了三个头,一点也看不出惊喜。   姜抚枝突然觉得有些累,她暗自叹了口气,让她们都出去了,现在要怎么办呢,即使她觉得珠玳有问题,她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先改个名字稳住她。   ——   第二日,又到了姜老太爷授课的日子,姜抚枝带上了珠玳,在书院的门口又看到了赵长生,他看上去气色比之前好很多了,只是怀里似乎塞得鼓鼓囊囊的。他来得很早,却站在门口不进去。   “这么巧,又碰见表哥了。”   “哪里巧了,我在这等了阿枝妹妹半个时辰了,”赵长生看到姜抚枝便笑了起来,在姜抚枝眼里,那笑意里盛满了得意,“阿枝妹妹近来可好?”   “好得很。”姜抚枝瞪了他一眼,没与她多说,转身便要进屋。   “三妹妹。”傅阳从远处跑来,喘着粗气站在赵长生的身边,和姜抚枝打招呼。   姜抚枝的眼睛却放在了傅阳腰间的香囊上,不过几天,她的那只青竹香囊就不知去了哪里,现在换上的是一个红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香囊,看绣工,似乎还很笨拙。   “傅兄的香囊倒是别致的很啊。”关注到香囊的不止姜抚枝一个,赵长生今日似乎心情好极了,对着傅阳也笑了起来,“这绣的是鸭子吗?”   傅阳这才愣愣的低头,把香囊扯了下来,“这个,是家里有侍女新做的,硬是让我配上,我,我没推掉。”   他一番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姜抚枝没有一点心力去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对眼前的两个少年说了声告退,便进了屋。   傅嘉清的娘说的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姜抚枝趴在位置上等着姜老太爷来授课,他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后日我要去上山一趟,你们有人要和我一起去吗?”   上山?   姜抚枝突然想到了要如何替自己报仇,她站起来,“祖父,阿枝愿意陪您一起去!”   “好好好,姜老太爷黏了把胡须,还有谁要一起吗?”   姜抚枝悄悄捅了一下傅嘉清,傅嘉清硬着头皮道:“我能一起去吗?听我哥哥说他也想去呢。”   她说完,姜抚荷和姜抚萝也说要一起,屋里只有大房家的两个女孩没有吭声,姜抚梅左右看了一下,表示她和妹妹也会一起跟着。   “这样也好,你们成日里闷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后日你们便跟着我一起去吧。”   姜老太爷说完了这件事后,便接着上次说的东西继续讲,姜抚枝的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听说山上晚上多猛兽,像赵长生这样从小养在京都的人,定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她把他匡进山里让他独自待几个时辰,吓一吓他,便也算给自己报仇了。   姜抚枝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赵长生听到猛兽吼叫吓得发抖缩成一团的样子,抿着唇笑了起来,现在最后一件事便是哄着赵长生也一起上山了。   心里有了期待和想做的事,时间就会觉得特别难熬,姜抚枝好不容易等到姜老太爷讲完,留着珠玳收拾东西。   “珠玳,后日我要和祖父上山,你说我要备些什么?”   “小姐备一双厚点的鞋?”   “你说得对。”姜抚枝低头轻声嘀咕,“听说傅阳哥哥也会一起去呢,你说我要穿些什么?”   珠玳的手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小姐穿什么都好。”   姜抚枝看到她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若珠玳真是赵长生的人,以赵长生的性子怕是一定会追到山上去。   她偷笑了一下,“珠玳你说得对,可都靠你了。”   第17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姜抚枝在《姜子兵法》上看到的,为了爬山的计划能顺利,姜抚枝特地找来了扬州的风物志,把山上的情况摸清楚了。   山上有猛兽,但它们大多出现在深山里,姜老太爷带着她们定是要走官府新修的山道,等上山的时候,她引着赵长生去山林里,自己再原路走回来,等到祖父点人发现赵长生不见了,再去找他,估计也要个把时辰了。   姜抚枝晚上躺在床上时,又把自己的计划仔仔细细过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便安心睡去。在要出发的早晨,姜抚枝多吃了几块糕点,又收拾出几根布条悄悄放好,带上了珠玳一起走。   对于爬山这件事,姜抚枝觉得她的姐妹们兴致不是很高,她们穿着繁复华丽的衣裙,头上戴着簪子,像是去赴宴一般。   姜抚枝的目光从她的姐妹身上移开,环视左右,发现哥哥们来的七七八八了,赵长生却好像没来。她回过头古怪的看了珠玳一眼,发现她正看着东北角,姜抚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避开人群的赵长生。   她就知道,他肯定得跟来。   姜抚枝带着不知怎样的心情轻哼了一声,往珠玳的手心塞了一张纸条,那上面是她用左手写的,让赵长生去山上林子里,她有话和他说。   看着珠玳向她点点头,然后走远,姜抚枝找了个地方歇着等傅家兄妹。   在姜老太爷到了之后,傅嘉清和傅阳才来,看得出来这对兄妹闹了矛盾,傅嘉清走在傅阳身后,离了老远,她一看到姜抚枝就小跑到了她身边。   “嘉清,如果上山的时候我去了山林,你帮我挡着点,千万别吭声。”姜抚枝拉着傅嘉清,“我一会就回来的。”   傅嘉清看了看她,点点头,“阿枝放心。”   她们去的路上,是坐马车去的,姜抚枝的手一会摸一摸袖袋里的布条在不在,一会摸一摸头上的发簪牢不牢,手上闲不下来。   和她一辆马车的傅嘉清都看不过眼了,塞给了她一本话本,“我说我今日心情不好,怎么阿枝也这么燥?看看话本歇一歇吧。”   “没怎么。”姜抚枝随意翻了两页话本,但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看书,即使离郊外还有段距离,她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你又为什么心情不好?”   “还不是那个狐狸精。”傅嘉清说到她就咬牙切齿,“一副柔柔弱弱马上要晕倒的样子,成天想着就是如何勾引我二哥,她还把你给我二哥做的香囊给换成了她绣的。”   原来那个鸳鸯戏水的香囊是她做的,姜抚枝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但是她现在的紧张冲淡了这种情绪,反过来劝傅嘉清:“这本就是侍女的本分,嘉清就别气了。”   傅嘉清依旧不高兴,在一旁生闷气,姜抚枝捏着话本,一遍一遍的在脑海中模拟自己要怎么做。   到了山下时,姜老太爷叫了年纪最长的孙子和他一起走在前面,其他人走在中间,侍从们围在周围和后面。姜抚枝暗暗观察着周围,山里的树都有些年头了,长得又高又密,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一开始队伍还整整齐齐的,但是少年郎们总是走的快,队伍越走越散,姜抚枝趁着没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往身旁的树林里钻,她回头的时候,看到赵长生也跟了过来。   有人跟在后面,姜抚枝的紧张极了,原本决定的挂布条的方法已经没用了,她拔了一根簪子,看到顺眼的树便划一下做一个记号,直到走到她觉得差不多的地方才停下来。   “阿枝妹妹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赵长生的脸色发白,头上冒着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姜抚枝硬着头皮软着嗓子,“长生表哥走到我前面来吧,看着你的脸,我……我不太说得出口。”   姜抚枝的指甲都快被她自己掰断了,她朝着赵长生羞涩的笑了一下,迅速低下头,“长生表哥不愿意吗?”   赵长生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慢慢的往前走,直到走到姜抚枝前面几步。   “表哥再走远一点。”姜抚枝在心里窃喜,“现在太近了,我……我还是不敢说。”   赵长生轻笑一声,“你呀。”,顺着她的意思往前走。   “再走一点,再远一点。”   姜抚枝一边说,一边抓住机会,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约莫走了一百来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找不到自己划的记号了,她的力气太小,簪子能在树干上留下的印子也很浅,当时或许觉得自己看得清,只是现在她找不到了。   姜抚枝让自己冷静下来,往后退,把她有印象觉得长得相像的树干都仔细看看,但是山林太大了,树也太多了,姜抚枝找着找着,把自己给找晕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恰好退 进了一个有些凉的怀里,那人身上有着一股药味,这个味道姜抚枝在赵长生的院子里闻过。   她全身微微颤抖,想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阿枝妹妹怎么跑的这么快,你想和我说的话还没说呢。”赵长生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他呼吸间带起的气喷在她的耳边,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耳垂也烫烫的。   “表哥,你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说。”   “我放了你,你就该跑了吧。”赵长生冷笑道。   “我不会跑的,我好好说。”姜抚枝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阿枝妹妹不如先说说刚才是在找什么?”赵长生摸了一下树干,放松了姜抚枝,让她面对着他,“莫不是你来的路上就做了标记吧。”   看着姜抚枝脸上的表情不对,赵长生也猜出了答案,“你是故意要把我丢在这的,为什么?”   赵长生皱眉看着姜抚枝,少女脸色苍白,像是在克制什么,他盯着姜抚枝的眼睛,拔高了声音,“说说呀,为什么。”   姜抚枝像是被他刺激到了,甩开他的手,朝他吼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有歪心思,你从《凤求凰》里抄一句诗给我,把我堵在后山动手动脚,你还往我院子里塞奸细,你弄脏我的大字,害我去不了马场,你就是心思险恶,居心不良!”   赵长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试图为自己解释,“我那只是心悦你。”   “呸。”姜抚枝有些自暴自弃,她挽起袖子,彻底不当大家闺秀了,学着院子里嬷嬷教训小侍女的模样插着腰,“你当我没看过话本吗?你敢说你没做这些事吗?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赵长生有些被气笑了,“在傅家的时候,你不是都说原谅我了吗?”   “那是假的,那是骗人的,我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那好吧,我就是心思险恶。”赵长生对着姜抚枝狞笑,“我第一次见到你,便想把你娶回家,放到金屋子里,阿枝,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姜抚枝摇头大叫,“我便是死在这,也不会嫁给你的。”   赵长生的眼睛眯起来,“若是咱们俩死在一起,那也是不错的。”   他说完,姜抚枝便要跑,他立刻追上去,动了动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从身上扯了一根布条把姜抚枝的手捆在树上,拍了拍姜抚枝的头,“阿枝乖乖待在这不要动。”   他说完就往深山走去,把姜抚枝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山上的夜晚来的要比扬州城内早,姜抚枝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原本因为高树而看不见多少光的山林彻底暗了下来,连鸟雀的鸣叫都听不到了。   姜抚枝用布条蹭着树干,想把布条蹭断,只是赵长生的衣服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她蹭了这么久却依旧完好。   她蹲在了树旁,头靠在树干上,大脑放空,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杀了赵长生全家,这辈子才会碰到他,变成这样,话本管这个叫什么呢?   叫冤家?   她胡思乱想着,听到远处有猛兽的叫声,她听不太真切,也不知道是什么,她有些着急想站起来,却发现蹲着太久,脚麻了。   她几乎要站不住了,发现赵长生又回来了,他的外袍不见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也被刮花了,额头脏兮兮的,不知道是从哪里钻了出来。   姜抚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长生,她突然觉得把赵长生弄得这么狼狈,也算报仇了,心里突然痛快了许多。   赵长生把捆着她的手的绳子解开,她整个人便站不住,扶着树便要滑下来。   “脚麻了?”赵长生看她表情痛苦的样子,直接把她背在了背上。   “你不要背我。”姜抚枝声音有些颤,她觉得害臊极了,“这于理不合。”   赵长生背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往山林深处走。他们越走,姜抚枝便越能听清猛兽的叫声,她连忙拍着赵长生想让他停下来。   “前面是深山,里面有猛兽!”   “我知道。”赵长生加快了步伐,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山洞门口。   洞里生了火,靠近火堆铺着赵长生的外袍,赵长生把姜抚枝放在外袍上,自己坐在了旁边的石头那,他们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抚枝一直防备着赵长生,却发现他一直没有动静,借着梳理头发的空,她瞟了眼赵长生,发现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一些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阿枝:……,你就是一个心思险恶、居心不良的小人!   表哥:???她说的是我吗?我有这么讨人厌??   第18章   虽说是夏日,山林里的夜晚依旧有些冷,姜抚枝坐在洞口,风不时地吹进来,随着传进她耳朵里的还有虎啸声,姜抚枝不自主的朝火堆近一点。   她心里很着急,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必祖父现在已经发现了她和赵长生不见了,他们现在没有找过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姜抚枝叹了口气,等祖父找来了,她又要怎么解释和赵长生在这里?   “阿枝妹妹怕了?”赵长生似乎一直盯着她,她不过叹了口气,他便坐的更近了些。   姜抚枝的见他靠近,从火堆旁移开,她宁愿冷一点,也不想和他待的太近。   只是她这个避如蛇蝎的动作,似乎惹到了他。“你在怕我?”赵长生自嘲般笑了笑,直接站起来朝着姜抚枝走去,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身上到处也是脏兮兮的。   姜抚枝想跑,但是她全身都在抖,撑着手往后挪。   “你怕我对你做什么?”赵长生眼里一片阴霾,蹲在姜抚枝的身前,脸凑的极近,手放在她的腰带上,“如果我……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姜抚枝的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她眼睛瞪着大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赵长生离她越越近,她咬咬牙,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发簪狠狠的扎进了赵长生的胸口。   一阵痛意传来,赵长生停了下来,他明明只是不想姜抚枝怕他,却好像把她越推越远,看着姜抚枝哭着手脚并用的爬出去,他似乎也心痛了。   他捂着胸口,把姜抚枝拎进了山洞,哑着嗓子,“你进去,我刚才只是开玩笑。”   只是他一碰到姜抚枝,她就尖叫不止,赵长生把她放了进去,自己坐在了洞口,“你好好休息,我守在这。”   发生了刚才这样的事,姜抚枝怎么可能信他,只是他守在门口,姜抚枝也不敢闯出去,她坐在火堆边,想睡的时候就掐自己一下。   困意来了挡都挡不住,姜抚枝这一天又是耗费体力又是耗费心力,后半夜的时候她把赵长生的外袍卷在了身上,慢慢睡着了。   听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赵长生才从洞口进来,看到她卷着他的衣服,像小兽一样的睡姿,他突然有些开心。   大概明早起来,她的身上都是他的味道了吧!   赵长生轻手轻脚的走在姜抚枝的身边,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少女的脸上还残存着没有擦去的眼泪,似乎在梦里也睡的不安稳。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见姜抚枝突然翻了个身,侧向了他那边,嘴微微张开。她的模样让赵长生有些意动,他学着多年前在宫里偷看到太后和她的姘头那样,轻轻舔了一下,又咬了一下她的上唇。   “如果今天是别人这么对我,怕是死了千万回了。”他看着少女睡着的样子,“是你的话便算了吧,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赵长生说完又坐回了洞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哆哆嗦嗦的拿出一根玉簪,还有一只青竹荷包,与姜抚枝扎进他胸口的那根簪子放在一起。   “会有那一天的吧?”   ——   姜抚枝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发现身上并没有异样,赵长生像她昨晚入睡时那样坐在洞口,她叠好赵长生的外袍,想偷偷溜走。   没想到她从赵长生身边走过,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姜抚枝有些惊讶的回头一看,发现赵长生低着头,看不清脸色,胸口有一滩血迹,看起来已经干了,位置像是她昨晚扎簪子的地方。   “表哥?”姜抚枝站在原地喊他,发现他连头都没有动一下,“赵长生?”   他真的一点回应都没有,姜抚枝有些慌了,昨晚她太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道,伤口又是在胸口,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她小跑到赵长生身边,把他的头抬起来,发现他的脸冰冰凉,嘴唇已经发紫,脸色也不像是活人的脸色了。   “表哥表哥?”姜抚枝带着哭腔喊着他,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挪的把他移到火堆旁。   烧了一晚上,火堆上的火已经很小了,但总好过没有,她轻轻碰了碰赵长生的手,发现他的手也是冰凉的。   “你醒醒啊!”姜抚枝摇着他,“祖父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   姜抚枝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从来没想过要赵长生死啊,明明都是赵长生太过分她才想报复他的,昨晚也是,如果不是他离她那么近,她根本就不会扎伤他。   她越哭越伤心,手摇着赵长生的胳膊,“你死了我怎么和祖父交代啊。”   她的眼泪滴在了赵长生的手指上,温温热热的,赵长生的眼皮动了动,微微张开眼,又动了动嘴唇。   姜抚枝连忙俯下身,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呀!”   她有些激动,无意识的抓住了赵长生的手,他没有再说话,却把姜抚枝的手握紧了。   姜抚枝守在他身边,可是柴总有用完的时候,火光越来越小,赵长生的手又凉了下来,她无奈之下,只好离开山洞去捡柴。   为了防止她找不到回来的路,她把带着的布条沿路挂在了树枝上,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阿仆的声音。   “表小姐,她在那边。”   她随后便看到阿仆身后跟着三十多个家仆赶来。   “表小姐,我家公子在哪?”阿仆问的很急,姜抚枝有一丝害怕,她指了指山洞,“表哥他受伤昏迷,现在在山洞里。”   阿仆看了一眼她,跑进山洞把赵长生背了出来。   人群里,突然有两个男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眉目俊朗,与阿仆有三分像,另一个长相艳丽衣着华丽,长相艳丽的那个盯着她哑着声音问她:“你便是把我表哥迷的神魂颠倒的姜家阿枝?”   第19章   姜抚枝看着他们,他们穿着的衣袍和赵长生刚来姜家时穿的差不多,想来是京都来的人。   艳丽公子见她一直不说话,似乎等不及了,他不耐烦的挥着鞭子,带起了尘土有些迷了姜抚枝的眼,“是与不是这种问题,你也需要想这么久吗?”   “是。”姜抚枝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很。   “也不过如此。”他打量着姜抚枝,带着轻蔑的口气说着。   他说完就看到阿仆把赵长生抱了出来,阿仆没有带着赵长生的外袍,他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手垂下来,比早上姜抚枝发现他时的状态还差。   阿仆眼眶红红的,恶狠狠地瞪了姜抚枝一眼,别过头去。   “他怎么成了这样?”艳丽公子一鞭子甩在了阿仆的身上,“你便是这么伺候他的吗?”   他用的力气一定不小,姜抚枝在一旁看到阿仆的外袍被抽烂了,阿仆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是奴伺候不周。”   “景阳,走吧。”那与阿仆长的三分像的公子看了看赵长生的情况突然开口,又朝着姜抚枝道,“姜家小姐也和我们一起走吧,姜家的马车在山下。”   他们说完就走了,谁也不在乎姜抚枝是不是跟得上。姜抚枝走开两步,又回了山洞里把赵长生的那件外袍给带上,急追在他们后面。   姜抚枝隔着不远的距离听着叫作景阳的公子一路咒骂,骂阿仆,骂姜家,骂她,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   他们一行人快步走在前面,姜抚枝一个人连走带跑跟在身后,总算没有落出他们太远,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乎她这个小尾巴能不能跟上,越走越快,姜抚枝也越追越辛苦。   等她到山下时,发髻已经散了,珠环红着眼站在马车旁,看见她连忙把她扶上了马车,姜抚枝一见到珠环腿就软了,被她扶上马车后,还没松口气,便看到母亲端坐着。   “阿枝,你为什么不听话?”王氏一看到她这副样子,便拿手拍打她,“你为什么要招惹你那个表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说完又哭着把姜抚枝抱进怀里,“阿枝,我的阿枝这下可怎么办啊,你才十三岁,你说你怎么不听话!”   王氏的眼泪滴在姜抚枝的脸上手上,她推开了母亲,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母亲上来就责问我,可是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和表哥在山林里过了一夜。”   “母亲是打心眼里认为阿枝就是浪荡成性、成天勾三搭四的荡妇吗?”   她的话太诛心了,王氏愣愣的看着她,眼泪滴答滴答的流下了,她抽抽抽嗒嗒道:“你是我生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天下有哪个母亲会这样说自己的女儿,你这是往我心上插刀子啊!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以后怎么办啊。”   姜抚枝冷静下来,寻了张帕子给母亲擦脸,“母亲别怕,大不了我去家庙和姑母作伴。”   “瞎说。”王氏握紧了姜抚枝的手,“你还小,这辈子还有这么长,怎么能去这种地方。等回去我便和你祖父祖母商量,让你先和傅二定下来,他是个好孩子,又喜欢你,不会介意这种事的。”   “他不介意,可是还有傅夫人呢?”姜抚枝叹了口气,“不会有婆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   “不怕,只要你愿意嫁,这些事母亲来想办法,我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让她们没得地方说去。”王氏帮姜抚枝擦了眼泪,“阿枝,这是你最后的出路了。”   姜抚枝朝着她点点头,靠在马车里,嫁人也好,傅嘉清是小姑,就算婆母为难她,也是能熬过去的,熬一熬,几十年也就过去了。   她一路上都在发呆,在马车进了扬州城的时候,王氏扶她起来,帮她重新梳了发髻,紧紧的抱着她,“阿枝,等回家了,你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也不要去,谁也 不要见,等阿娘把这件事定下来了,你再出门。”   姜抚枝回抱着王氏,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的,母亲。”   他们没有等多久,便回到了姜家,门口站着几个仆妇,见到姜抚枝,便让她速速去书房见老太爷。   “我和阿枝一起去吧。”王氏抓着姜抚枝的胳膊,“若是有错,你便推到我身上。”   “不用了,母亲。”姜抚枝摇头,“祖父总会知道的,你放心。”   她跟着仆妇走去了姜老太爷的院子,对于到底是说实话还是编一个谎话有些拿不清,赵长生两次在扬州出事,都会她脱不了干系,他们真是命中相克啊。   “阿枝一个人在山里过了一晚上怕不怕?”姜老太爷还是老样子,姜抚枝却觉得他的白发一夜间多了很多   姜抚枝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曾经听过很多关于祖父的故事,所有的故事总结起来,就是祖父是一个六亲不认大义灭亲的狠人。   “阿枝是个好孩子,为什么要以身犯险呢?”姜老太爷看着地上跪着的孙女,微微心疼。   “是阿枝心术不正,阿枝想报复表哥,没想到把自己困在了山林里,祖父罚我吧,不管怎样阿枝都无怨言。”   姜老太爷拍了拍姜抚枝的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罚你也没用了,算计人没有错,只是这次你没考虑周到。”   “对了,你父亲刚才来找我说想让你和傅二先定亲,你怎么想?”姜老太爷叹了口气,“我们家向来不强迫儿女婚嫁,傅阳是个好孩子,你愿意吗?”   “愿凭祖父作主。”   “那好,你先下去吧。”姜老太爷把姜抚枝扶起来,“天塌下来有祖父撑着,你就安安心心的。”   姜抚枝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从天亮到天黑,她一直躺在床上,安睡不得。她这边没有熄烛休息,赵长生的院子也同样点着烛。   “魏祁,我表哥怎么样了?”在这间院子里,白日里特地哑着嗓子的艳丽公子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是独属于女子的娇软嗓音。   “这么晚了,景阳先回去歇着,你在这守着也没用,若是长生醒了,我定让人喊你。”   景阳叹了口气,“也好。”   她回去以后,魏祁进了赵长生的房里,房里几个太医守着,都是他这次从京都带来的。   “陛下的毒是解了,只是身体虚的很,又吹风受凉,他要是熬过今晚,再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便没事了,若是熬不过……”   “他命大的很,不会熬不过的。今晚你们多辛苦辛苦。”魏祁看着站在阴影里的阿仆,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你住哪?我有话问你。”   阿仆带着他去了赵长生的隔壁房,魏祁不客气的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长生和那姜家姑娘是怎么回事?你的信里不是写他们两情相悦吗?今天我看怎么不是这么回事?”   阿仆低着头,把自己打听到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魏祁原本还皱着眉听,后来越听越摇头,他刚好听完的时候,有人敲门说赵长生醒了。   他带着阿仆赶了过去,赵长生已经被扶起来了,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唇色红润多了。   有太医在给他喂药,魏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道理我懂。只是别人追求女子,第一步便是给她留下好印象,而你……”   魏祁看着赵长生的脸色越来越黑,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像你这样把女孩彻彻底底得罪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作者有话要说:  魏祁:长生你好蠢啊,哪有你这么追女生的。   表哥:滚滚滚!   第20章   赵长生推开了放到嘴边的药碗,怒斥阿仆,“你怎么连这种事都告诉他了?就因为他是你哥哥吗?”   “你也别怪他。”魏祁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对我说你和姜家的姑娘两情相悦,我今天看着倒不像这么回事,她估计还没有景阳在乎你呢。”   “景阳怎么也来了?”赵长生皱着眉,“京都到这至少也要三日,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魏祁哼了一声,“有人来扬州数日,毒也解了,就是不肯回来,我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至于景阳,她听说我要来找你,吵着要跟过来,我也没办法。”   他说完,景阳就推开门跑了进来,一看到赵长生眼泪就掉下来了,“表哥你终于醒了,你要吓死景阳了,你要是出事了,让景阳可怎么办啊。”   赵长生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往里缩了缩,不让景阳碰到他,却正好让她看到了那两只簪子和香囊。   景阳见哭了这么久,屋里也没人理她,她自个擦了眼泪,“表哥醒了就好,景阳会一直陪在表哥身边的。对了,这是什么?”她拿起香囊看了看,有些嫌弃,“这香囊都有些旧了,景阳前几日正好绣了几个新的,我这就给表哥换了。”   “你放下。”赵长生有些生气了,“那是孤的东西,谁准你动了。”   景阳回头,见赵长生是真的生气了,倍感难堪,咬着牙把东西放回了原位,跺了跺脚跑了出去,“就这么一个破香囊,表哥还这么稀罕!”   她跑出去后,赵长生松了口气,拿着袖子把东西好好擦拭了一遍,放回了怀里,“景阳越大越不懂事了。”   “她这是吃醋了。”魏祁眼里带笑。   “吃醋了便要给我送东西?”赵长生冷笑,“若是阿枝也为我吃醋便好了。”他突然拍手,“要不我故意与景阳亲昵,让阿枝吃醋如何?”   “不如何,景阳吃醋,那是她在乎你。”魏祁顿了顿,“姜家姑娘避你如蛇蝎,你若是和景阳亲近,怕是她这辈子都不肯和你说话了。你现在只用一心一意对那姑娘好就够了,景阳还是早点送回去的好。”   “那你们明天就走吧。”赵长生叹了口气,“阿枝在这,我怎么能回京都。”   “天下美人这么多,你何必与她纠缠?”魏祁想不通,“就你做的那些事,我若是姑娘,我也绝不会同你在一起的。”   赵长生一口喝掉了又放在了他嘴边的药,真苦啊,他嘴里和心上一样苦,“阿仆,你把他送走,我不想看见他。”   魏祁挑眉,“若是我从旁指点,你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赵长生盯着他,魏祁笑了下,“所以景阳回去,我与你一同在帝师那听课,下个月我们就回去。”   “这么快?”赵长生皱眉,“我不走。”   “你不走也得走。”魏祁站了起来,“这一个月,我教你如何讨好姜家姑娘,若是一个月她也没回心转意,你便别想了。”   赵长生一怔,“那我要怎么做?”   “首先,你挑个日子,真心实意给她赔个不是,再送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   “我一见她便给她送了礼,从来没见她用过,你说的法子没用!”   魏祁一愣,“你送了什么?”   赵长生抿唇不说话,魏祁又问了一遍阿仆。   “公子第一日送了小菜,小菜里压着纸条,第二日送了一对手钏,但没见姑娘戴过。”   魏祁沉思片刻,“我这次正好带来了一只小狸奴,巴掌大,京都贵女最喜这个,你就送给她吧。”   他拍了拍手,让侍从把狸奴带了进来。那狸奴全身雪白,眼睛微微闭着,赵长生用手戳了戳它的额头,它往后缩了一下。   “这东西这么丑,阿枝不会喜欢的。”赵长生很嫌弃它,“就没用别的东西了吗?东珠啊头面什么的都可以。”   魏祁扶额叹气,“我送女子礼物从未失手,你便听我一次。若是她不喜欢退了回来,我便再也不插手你们的事了。”   赵长生沉思片刻,“那便信你一次 。”   ——   赵长生醒了的消息在第二日才报给姜老太爷,接着传遍了姜家各个院子。姜抚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抄佛经替他祈福,听到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笔却没有停下来。   “既然表公子已经醒了,小姐也就不用抄了。”珠环心疼道,“您这几日饭也没好好吃,觉也没好好睡,整日整日的抄佛经,家里没有哪个小姐比你更上心了。”   “我已经许下愿,若是表哥醒了,便抄十卷《心经》,他已经醒了,我也得抄完才是。”   姜抚枝把珠环劝了出去,自己却静不下心抄佛经,眼看着抄落了一行,姜抚枝停笔站了起来。   “还好他醒了,不然我罪过就大了。”姜抚枝双手交握,“他早晚要走,我早晚要嫁。以后我多避着他些,凡是多忍一分,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然而就算她想避,有些事也是避不开的,比如迟来了很多天的团圆饭。赵长生对外说这次是旧病复发,这次治好了,身子骨比以往好多了。姜老夫人想着正好团圆饭一直没有吃,趁着赵长生病好,把人都叫齐了,一起吃个饭。   这是姜抚枝自下山以来的第一次出门,她和自家母亲嫂嫂坐在一块,小侄子珏儿看到她就趴在她身上,怎么拉都拉不掉。   “算了,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姜抚枝难得的笑了笑,“就让他在我这待着吧。”   “姑姑好多天没来看我了。”珏儿看上去不开心,“我攒了一大堆的蜜饯,可是都送不去姑姑那里,姑姑不就是上山迷路了嘛,怎么就不出来见人了呢。”   姜抚枝一听有些没听明白,“我上山迷路了?”   “是啊,曾祖父说姑姑上山迷路了,还好找回来了。”珏儿拉着姜抚枝的手,从兜里掏出包好的糕点,“东西我都给姑姑留着呢,可甜了。”   他把糕点塞进姜抚枝的嘴里,姜抚枝无意识的嚼着,她以为几天过去了,她的名声会变得很糟糕,甚至流言不断,怎么听起来事情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等着祖父祖母来了,团圆饭便是正式开始了,祖父看起来很疲惫,他坐在上首,“长生来了这么久才一起吃个饭,真是不容易,他一个月后就得走了,这顿饭便也算送别饭吧。”   姜抚枝听到他一个月后要走,抬起眼惊喜的看着赵长生,两人的视线正好相对,她迅速低下头,藏住窃喜的表情。   这一顿饭姜抚枝吃的很开心,不知不觉就吃多了,她带着珠环往池塘边上遛弯,在转到第三圈的时候,看到了等在池塘边的赵长生。   她转头就想走,却被叫住。   “一个月后我要回京都了。”赵长生想到她宴席上的表情就有些气,语气也有些冲,“阿枝妹妹想必很高兴吧。”   姜抚枝转过头来,却不知道要如何答这个问题。   好在赵长生也没指望姜抚枝回答他,“前些日子,是我做事过分了,阿枝妹妹说的对,临到鬼门关了,我想了很多,最怕我死了,阿枝妹妹都没原谅我。”   “表哥说笑了。”姜抚枝捏着帕子,越捏越紧,“这些事阿枝都不记得了。”   赵长生满意的点头,把放在身后的笼子提了出来,“京都来的人给我带了一只小狸奴,若是阿枝妹妹不嫌弃,便带回去养着吧。”   姜抚枝连连摆手,“东西我就不收了,我先回去了。”   赵长生心想魏祁的法子果然没用,失望的把笼子放在原地,转身就走。他这样倒是让姜抚枝有些摸不着头脑。   笼子里的小狸奴喵喵叫,叫的姜抚枝有些心软。她见左右没人,走上前把笼子捡起来,即使在月光下,看不太清,也能看得出这是一只好看的小狸奴。   她把笼子打开,把它抱了出来,用手摸了摸它头顶的毛,又用鼻子蹭了一下它的头顶,狸奴在她手心里翻了个身,添了一下她的手,姜抚枝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躲在假山后一直没走的赵长生看到这一幕眸色更深,手捏的咯噔响。阿枝从来没用亲近过他,现在却对一个丑东西那么亲热。   作者有话要说:  狸奴就是猫。   第21章   姜抚枝带着小狸奴回了自己院子,想了想把小东西交给了珠玳。   珠玳是赵长生的人,用她,姜抚枝心里膈应的很,但是看着她因为自己的冷落,被院子里的侍女排挤,她总觉得不舒服,不如派一些不轻不重的活给她。   “小姐,老太爷让人和您说明日去书院上课。”珠翠看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告诉她。   姜抚枝愣了一下,听珏儿的口气以及祖父的态度,大约是他把她在山林里过了一夜的事给掩下去了,她开心极了,朝着珠翠点头,“我知道了。”   这一天发生的好事实在太多了,赵长生醒了也快走了,祖父让她重新回去听课,还得了一只好看的狸奴,姜抚枝晚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连梦里都带着甜甜的笑。   姜抚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祖父前些日子讲过的东西重温了一遍,在用完早膳后,珠玳捧着小狸奴急急忙忙的找到她,“小姐,这狸奴似是生病了,不吃不喝还闹肚子。”   姜抚枝接过它,发现似乎只过了一个晚上,它看起来更虚弱了些,连叫声都小了不少。   “你先把它放回去好好养着。”姜抚枝心疼极了,“祖父懂的比我们多,我去问问祖父要怎么办。”   “是。”   姜抚枝的心情突然又陷入了低落中,她也没有再看书的心思,慢悠悠的晃去了书院,看到傅阳早早地在门口等着,双手负在背后嘴里不时念叨着什么。   “阿枝。”傅阳看到姜抚枝走来,也朝着她的方向走近,这些日子他大概是养白了一些,所以脸红的更加明显。   “我们的事,我祖父已经和我说了。”傅阳的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你放心,不管你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阿枝信我。”   姜抚枝一怔,傅阳的话让她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但是一时间也没想清楚到底是哪里觉得不对,她低下头,“信的。”   “那就好。”傅阳似乎松了口气,“我母亲似乎对这件事有些介意,但是她只是喜欢嘴上唠叨,心肠不坏的,所以……”   傅阳顿了顿,“所以,若是你嫁来我家,她对你说了什么,你听着就好。有事便与我说与嘉清说。等过个几年,我能自立门户了,我们便分家,你看行吗?”   姜抚枝默了一瞬,没有吭声,手揪着自己的衣摆,思绪有些飘在了狸奴上。   “我母亲这些年很不容易,做儿女的总要多体谅,你说是不是?”傅阳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姜抚枝却没给一点回应,他轻咳了一声,“阿枝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我的狸奴要怎么办。”姜抚枝一愣神,把想着的东西说了出来。   “阿枝从哪来的这个东西?”傅阳皱眉,“我游学的时候也想给你带一只,可惜路上病死了。”   听到病死了,姜抚枝吓了一跳,也无心和傅阳再说下去了,“若是无事,阿枝便先进去温书了。”   “那我刚才说的呢?”傅阳有些急。   “这些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傅家哥哥有些心急了。”姜抚枝转身进屋,留下傅阳叹了口气也回了他的位置。   他们都进去后,赵长生并着魏祁 从院门口进去,赵长生黑着一张脸,若不是魏祁扯着他,他早就准备进去打傅阳一顿了。   “美人都要嫁人了,你这还牵肠挂肚的?”魏祁调笑道,“我劝你还是早日放手吧。”   “阿枝只能嫁给我。”赵长生甩开魏祁的手,   “你现在又要去干什么?”魏祁看着他朝着姜抚枝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压低声音扯回他。   “自然是告诉阿枝,她别想着嫁给别人,这辈子只能嫁给我。”   “你忘记我之前和你说什么了吗?”魏祁气的说不出话,“算了,我不管你了,你想怎么做怎么做吧。”   赵长生被他留在了院里,定定的朝着姜抚枝的方向看去,傅阳的话听着他真生气,他想娶来做皇后的姑娘,却被他要求受婆母的气!这种人也看不出哪里好,怎么可能娶得到阿枝呢。   他站了一会,最后决定去找姜老太爷理论。   “这件事若是阿枝愿意,旁的人都左右不了。”姜老太爷正准备去书院,却被赵长生堵在了院子里,“你之前答应我不再纠缠阿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找了过来。”   “我也与帝师说过,我想娶阿枝。”赵长生皱着眉,“若是阿枝愿意嫁与我,那她和傅阳的婚事便能作罢?”   赵长生说的很认真,姜老太爷看着他一时间有一些晃神,回过神后他自嘲的笑了笑,“阿枝是不可能愿意的。”   “若是她真的愿意呢?”赵长生不依不挠,“若是她真的愿意,帝师也不插手我二人的婚事如何?”   姜老太爷盯着赵长生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着赵家人一贯的偏执,认定的事情便是怎么说也拉不回来,他曾经为了改掉先帝的这么毛病不知费了多少神。   “你不能用旁门左道,若是阿枝心甘情愿嫁与你,我便不再管了。”   赵长生得了他的应承,咧开嘴笑了笑,“多谢帝师成全。”   他得了承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姜老太爷却没了讲课的兴致,他招了侍从,让他去和书院的孩子们说今日不授课。   姜抚枝本就担心着那只小狸奴,听到消息后,离开让人收拾东西,急匆匆的往祖父院里走,走到半路时,却碰到了赵长生。   他面上冷冷清清的,看见她也没有用像之前一样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待她走近时,还规规矩矩的向她问好。   “昨日把狸奴交给你,忘记了交代你它吃什么了。”赵长生看向阿仆,他身后跟着一个侍女,“这个侍女便是一直照顾它的,你把她带回去,狸奴也好养活一些。”   姜抚枝实在不愿接受他的好意,心里又放不下那只小东西,“人我会带回去的,多谢表哥了。”   她朝着赵长生点头准备回院子,赵长生在她身后叫住她,姜抚枝心里一紧,缓缓转身,“狸奴若是养的好,也能通人性的,阿枝妹妹不妨给它起个名。”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姜抚枝再一次谢过赵长生后,安安稳稳的走在了回去的路上,明明这才是最正常的相处方式,她心里却有些不得劲。   赵长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早晚有一日阿枝会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第22章 (捉虫)   姜抚枝带回来的侍女的确是照顾狸奴的一把好手,她来了以后,重新整理了姜抚枝腾给狸奴住的屋子,又亲自去小厨房做了专门给它吃的东西。小东西吃了点东西,逐渐恢复了精神气。   那狸奴吃饱喝足了,便一步一晃悠的朝姜抚枝走来,姜抚枝的心都化了,把手放在地上,那狸奴走着走着,突然歪倒在她手上打了个滚。   “它这就好了吗?”姜抚枝被狸奴弄的手心痒痒的,“这狸奴不过数寸长又一身白毛,便叫寸白吧。”   “寸白寸白。”姜抚枝叫它的名字叫的好玩,那狸奴也喵喵喵的应和起来,惹得屋里人大笑起来。   自从狸奴好了起来,姜抚枝温书刺绣的时间少了很多,她最常做的事便是把狸奴抱在身边,歪在窗边的塌上,一边顺着寸白的毛,一边看话本。   这般舒服的日子是过不厌的,寸白是一只不闹腾的狸奴,姜抚枝看一下午话本,它便能陪在姜抚枝身边一下午,最过分的动作也不过是在姜抚枝沉迷话本时,咬一口她的指尖,好让姜抚枝记得它在旁边。   等到姜抚枝要去书院时,居然有一些不舍得寸白。   “小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珠环偷偷笑道,“您不过离开几个时辰,寸白不会出事的。”   “我再等一刻钟。”姜抚枝挪不动脚。   “再等一刻钟,老太爷都到了。”珠环忍不住从姜抚枝手上接过寸白放到地上,“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吧。”姜抚枝手上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一转身便看到狸奴咬着她的裙摆不让她走。   姜抚枝心一横,把寸白抱远了,自己带着珠环快走出了院子。她们出来的晚,还好赶在姜老太爷来之前进了屋。屋里的姐妹们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消息,居然凑在了一起说话。   她本想问傅嘉清她们说了什么,只不过她一开口,姜老太爷就进来了。姜抚枝只好传了张纸条给傅嘉清。   “过几日扬州要办一场诗会,不限年纪不限身份都能去呢。那日我哥哥也会去,阿枝去吗?”   “不去了吧。”姜抚枝写的犹犹豫豫的,她也不会作诗,也欣赏不来,而且那天和傅阳见过面后,她总觉得傅阳突然变了很多,让她有些不舒服。   “阿枝最近怎么在躲着我二哥?他昨日递条子给你,你都没出来见他。”   姜抚枝这才想起来,她昨天确实是收到了条子,只不过寸白赖在她身边,她走不开,她挠了挠头,“昨日温书,不方便出来。”   “我二哥最近也太过分了。”傅嘉清似乎想到了什么边叹气边写,“他和那个狐狸精黏糊的要命,我那次去找他,还看到狐狸精靠着他极近。不过阿枝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紧那个狐狸精的。”   姜抚枝看到条子愣了一瞬,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这个狐狸精是谁。前些日子,她一直在防备着赵长生,对傅阳太不上心了一些。   这张条子之后,她便没有再和傅嘉清传纸条,听一会姜老太爷授课,想一会寸白在干什么,一听到下学了,便急着要收拾东西。   “阿枝去不去嘛。”傅嘉清用头蹭着姜抚枝的肩膀,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样子,“去嘛,去嘛,咱们俩一起做个伴。”   她眼里闪烁着的希冀让姜抚枝没办法拒绝,“去去去,你坐好来。”   傅嘉清见她答应了,拍着手笑,“好阿枝,阿枝对我最好了。”   姜抚枝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扬州有诗会的事,连这些深宅小姐们都知道了,消息比她们更多的公子们自然也清楚了,姜家那些个未定亲的少年们,不管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都说要去热闹热闹,正好护着家里的几个姐妹一起。   赵长生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围着傅阳讨论,不时的轻哼一声,捏一下拳头,似乎很是克制。   “你又在气什么。”魏祁在他身边,有些不解,“你在京都也不是这样的啊。”   他见赵长生直勾勾盯着傅阳,啧啧啧了两声,“你若是气他,自己也去参加不就行了,君子六艺你样样不差,还差强不了他的风头。”   “你不懂。”赵长生撇了他一眼,不禁想起了去傅家赴宴投壶的场景。   他投壶投的再好再准有什么用,姜抚枝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还巴望着他出丑,他的拳头捏着咯噔响,“若是她能不去便最好了。”   “你可别打坏主意。”魏祁挑眉,“马场的事你忘了?再来一次,我敢保证她会拿着菜刀直接砍你了。”   “她不会的。”赵长生沉默了很 久,突然来了一句,说完以后便自个出了门,留下魏祁摸不着头脑。   ——   为了去看诗会不要太过出丑,姜抚枝暂时性的放下了她的话本,拿起了诗会上以往留下的诗看,但是她对这些实在不感兴趣,往往是她看一页诗,便要和寸白玩半个多时辰,一天下来看不了几页。   临到诗会前一天了,那本诗还停留在前十首,姜抚枝一气之下把它扔在了一边,按住寸白,照着他的模样,给它画了幅小像,画完后,自己觉得满意,还拿着寸白的小爪子按了一个爪印。   这一天,寸白和姜抚枝都玩的很开心,只是第二日起来时,珠玳便来报寸白突然站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好好的吗?”姜抚枝急急忙忙去看寸白,行走间打碎了一只花瓶都没管,语气有些急,“春华不是一直看着吗,怎么成了这样。”   “她守在寸白身边,奴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姜抚枝挥了挥袖子,走得更快了。她到了屋里,寸白侧躺在地上喵喵叫,她心疼坏了。   “奴瞧着寸白的样子,怕是吃坏了东西,中了毒。”春华冷静的很,“奴只管喂食,却是不通医理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与奴同行的一个老大夫,倒是常给牲畜看病,只是他架子大的很,只有表公子吩咐的了他,若是小姐想让他给寸白看看,怕是得找表公子。”   找赵长生?   姜抚枝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自从那天碰面之后,他们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若不是春华今天提起,她都有些忘了他了。   “小姐还是快些决断的好,寸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姜抚枝看着地上的寸白,它比来这的时候大了不少,眼睛偏棕,她查过,狸奴虽生的娇气了些,但是好好养,也能养十来年,寸白现在怕是才几个月大。   “你抱着寸白和我去找表哥吧。”姜抚枝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为寸白妥协。看赵长生的样子,最近似乎好了很多,寸白又是他送来的,应该不会为难她。   “是。”   姜抚枝一路上提着心,猜想赵长生会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提出什么要求?她想了好几种可能,却没想到赵长生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道好,让那老大夫给寸白看看。   “寸白倒是个好名字。”赵长生只说了这一句便没有说话,只在姜抚枝没有看到的时候,打量她几眼又很快低头。   他负在背后的两只手却攥的很紧,默念着不要吓到她。   老大夫就住在赵长生的院子里,他很快就到了。接过寸白后,他看了一下狸奴的情况,叹了口气摇摇头,隔了好一会才慢悠悠道:“八成是吃坏东西中毒了。”   “那还有救吗?”   老大夫的反应似乎比寻常人慢很多,姜抚枝的眼泪都急出来了,他才缓缓开口,“自然是有救的,只是要虚弱一阵。”   “能救就好。”姜抚枝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多谢大夫。”   她站在一旁看着老大夫扎了几针,寸白吐出了红色的东西,姜抚枝决定这东西的颜色有点像自己院子里的花色。   “吐出来便好了。”老大夫把寸白交回到姜抚枝手上,“以后让它少吃点花。”   “是。”姜抚枝听到寸白确实是自己误食了花,哭笑不得。   “小姐,诗会的时间要到了。”珠环在她身后小心提醒,“我们快些回去吧。”   珠环说完,赵长生瞪了她一眼,他伸手摸了摸寸白,“这小东西病了一场,估计它自己都吓坏了。”   “这种时候,要是阿枝妹妹能陪在它身边,估计它会好受些吧。”他似乎有一些把自己代入寸白,无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   姜抚枝一愣,低头看着寸白,它正咬着她的袖口,看到姜抚枝低头,便松了袖子,朝着她眯起眼笑。   它这一笑,姜抚枝便有些舍不得让它独自在院子里了。   “表哥说的对。”姜抚枝看了眼珠环,“珠环,你和二姐姐她们说我今日不适,便不去诗会了,让她们看到嘉清帮我道个不是。”   珠环走了后,她又认认真真的向赵长生道了谢,抱着寸白带着春华回了自己院子。   赵长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便能让姜抚枝放弃诗会,“这竟然比毁了她的大字还有用吗?”   他愣在原地,突然觉得以前可能做错了。   第23章 (捉虫)   因着寸白的事,姜抚枝对待赵长生的态度好了很多,比如说书院碰面会打个招呼,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连忙躲着走,若是姜抚枝院里做了些糕点,除了姜家兄弟姐妹那儿,赵长生也能得一份。   姜抚枝不再用厌恶躲避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偶尔还能笑一笑,赵长生心里开心极了,只不过他却仍有些不满足。   这么不温不火下去,阿枝要什么时候才能答应嫁给他呢?   赵长生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一问魏祁,毕竟他是京都最多少女称赞的郎君。   魏祁自从诗会的第二日便从姜家搬了出去,在傅家边上买了套小宅子,带着几个侍从,只在姜老太爷授课的时候,同傅家兄妹一同过来,赵长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你喊我过来,怕不是问我不对劲的事吧。”魏祁对着赵长生冷笑三声,“你若有事便快些说。”   “那个……我问你……”赵长生私下里总会想着等他娶到阿枝时他要怎么做,一时间问别人要如何追求女子,却有些抹不开面子。   “你今日吃了什么?怎么好好的从姜家搬出来了?那几个侍从够用吗?”赵长生吸了口气,说话突然有些含糊,“我要怎么追求阿枝?你愿意继续回来吗?”   魏祁愣了愣,突然拍手大笑,连气都喘不过来,等他笑够了,发现赵长生黑着脸瞪着他。   “是我不好。”魏祁连忙给赵长生递台阶,“之前和你说了第一步,却一直忘了和你说第二步。”   赵长生偏过头,“嗯?”   “这追女孩的第一步,是给她留一个好印象,完全是为了第二步做打算。”魏祁没有再卖关子,“挑个好时机,把她约出来。”   魏祁打量着赵长生,“不过你怕是不成,那姜家姑娘撑死了也只是不讨厌你了,绝不会和你一起出来的。”   “那我怎么办?”   “我给你出个主意?”魏祁似乎在等着赵长生这句话,挂着狐狸笑看着赵长生,“我给你出了主意,你得帮我办件事。”   “你说。”   “这个月份,正式泛舟游湖的好时机,你便邀那姑娘一起去泛舟。她肯定不愿和你单独去,你便说邀请姜家所有姑娘一起,这样她说不准就同意了。”   赵长生细细嚼着这个法子,觉得有那么两三分的道理,他对着魏祁点点头。   “我的事吗,便是不管你怎么说,游湖得带上我还有傅嘉清。”   赵长生打量着魏祁,魏祁摊开手任他打量,“莫不是京都万千贵女都倾慕的魏家郎君,在扬州对傅家姑娘钟了情?”   “彼此彼此。”   ——   姜抚枝没想到在和赵长生相安无事了几日后,又被他突然拦住,她往后退了两步,便看到赵长生露出了极为受伤的表情,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便主动开口。   “表哥找我有事吗?”   “我来扬州这段日子,给姜家添了不少麻烦,也……麻烦了阿枝妹妹许多。”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与人说话时,喜欢低着头,露出的一小段脖颈,是最让他失态的东西。“我那京都来的友人想在扬州泛舟游湖,后日外祖父不开课,不知阿枝妹妹可愿?”   赵长生心里还留着稍稍的 期待,说不准她愿意呢?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姜抚枝便拒绝了。   “我就不去了。”姜抚枝头都没有抬,“扬州西北有个瘦西湖,听说那里有长堤春柳还有五亭桥,是最适合游湖的地方了。”   “表妹何故这么急着拒了?”赵长生调整了一下表情,挂着魏祁说的最能迷惑女子的笑容,继续道,“不知表妹可愿与姜家其他妹妹一同与我去瘦西湖泛舟?”   “还是……不去了。”这一次姜抚枝依旧是拒绝的,只不过语气软化了很多。   “阿枝妹妹也可以叫上傅家姑娘一同去,这般光景,若是错过了就可惜了。”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开始揪着手帕,心觉有戏,便加了一句,“阿枝妹妹也可以带着寸白一起去,大夫和我说狸奴和人一样,总关着不好,也得放它出来松快松快。”   “大夫真的说了?”姜抚枝这才抬起头来,“寸白最近是有些倦,都没刚来的时候好动了。”   “千真万确。”赵长生就差发誓来证明自己的可信度了,“若是阿枝妹妹带上它,想必它回来便能好很多。”   姜抚枝眼珠子转了转,“二姐姐她们都去,我叫上傅家姐姐也行?”   “自然。”   “那我便去吧。”姜抚枝松了帕子,“多谢表哥相邀。”   在姜抚枝离去后,赵长生松了口气,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在阿枝的心里,他怕是还没有一只狸奴的分量重。   游湖的日子一晃就到了,那日天气颇好,姜抚枝打扮的轻便,抱着寸白,带着帷帽,同她的姐姐妹妹们一起去了赵长生说好的地方。   瘦西湖是扬州的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只是姜抚枝她们从未去过,是以,姜家姐妹们对于这次游湖期待的很。   寸白乖乖的被姜抚枝抱在怀里,姜抚枝的那些姐姐妹妹们都想摸一摸,姜抚桃更是朝着要抱,姜抚枝虽是不太乐意,但还是交给了她们。   只是没想到寸白一到姜抚桃的手上,就狠狠的出抓挠了一下姜抚桃的胳膊,吓的姜抚枝连忙松了手。   “四妹妹没事吧。”姜抚枝接回寸白站远了些,“小狸奴不懂事,等回去我便狠狠的教训它。”   狸奴是姜抚桃自己抱过去的,姜抚枝又这么说,她气的跺了跺脚,再也没说什么。   瘦西湖在郊外,离着姜府有一段距离,好在姜抚枝带着寸白歪在马车上看话本,倒也不觉得无趣。   马车颠颠簸簸了一个来时辰,终于到了地方,这样好的天气,瘦西湖的文人很多,聚在一起谈论风景,谈论局势,女眷们都带好了各自的帷帽,跟在自家人后面。   赵长生准备了几艘小舟,一个舟上两个女眷,两个侍女,一个守着的船家,姜抚枝和傅嘉清一起晃晃悠悠的坐在舟上往前划,赵长生和魏祁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旁边。   姜抚枝一开始还与傅嘉清说话,没说两句便被赵长生与魏祁的对话吸引,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郎,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一句赏景一句赏人,她也不知道她和傅嘉清是谁先停了话头,把目光放在了那边。   只是在她看到赵长生盘着腿坐在小舟上,眼角挑起,拿着酒壶,大笑示意魏祁喝酒时,突然有些看愣了。   她装作不经意看着赵长生时,赵长生也在偷偷看着她,水天一色里,她是他眼中唯一能看到的女子。   第24章   六月底的扬州,日头还是很烈,姜家的娇养大的女孩子也没有游湖多久,便觉得有些受不了,想要回去了。   赵长生总是以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诡异视线打量着姜抚枝,见她也有些受不住了,便准备带上人马回了姜家。   “几位小姐快去院子里收拾收拾吧。”   他们刚进府,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拉着姜家的几位姑娘道,“傅二夫人等了许久,你们收拾好了便去见见她,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最喜欢看着姑娘们穿的鲜艳些。”   “是。”   姜抚枝与姐妹们回了各自的院子,她待在自己的铜镜前,看着珠翠帮她收拾出的样子,有些发呆。   “我这样太艳了些吧。”姜抚枝皱着眉,“也不是没有见过傅夫人,不用特意这样。”   “要的。”珠翠往姜抚枝头上试着簪子,“是夫人特地交代的,她说傅夫人这次来家里就是看儿媳妇的,让小姐您打扮的精神些去见人。”   听到是母亲的安排,姜抚枝放弃了说服珠翠,任由她摆弄,又换上了玫红色的衣袍去了祖母院里。   姜抚枝本就生的明艳动人,平日里不仔细打扮,只觉得比普通姑娘漂亮几分,如今好好收拾了一下,她一进屋,屋里都觉得亮堂了几分。   “这便是阿枝了吧,几年没见生的更漂亮了。”傅夫人很快回神,把她招来,拉着她的手问她多大了,又把她放走了。   “我这人就是说话直,总得罪人。”傅夫人打量了屋里的女孩后,笑了笑,“虽说这阿枝生的是最漂亮的,可是这么多姑娘里,我还是最喜欢阿梅。”   “好孩子,快过来。”傅夫人把姜抚梅招到眼前,从手上褪了只镯子给她,“听说阿梅行止最是规矩,读书也读的好,往日不曾见倒罢,今日一见真是喜欢。”   姜抚梅的脸瞬时红了,她朝着姜老夫人张望,见她点了点头,便收下了镯子。   傅夫人突然拍手,掏出帖子,“前几日我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头鹿回来,送来了我家,我想着这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便想着让你们一齐去看看,现下你家姑娘我也见到了,帖子也送到了,家里还有事,我便先走了。”   “我那新到了一批茶,弟妹不若去我那尝尝?”王氏有些着急的站起来,“若是喜欢,你便带一些回去。”   傅夫人挑眉,又看了看低头站在王氏身后的姜抚枝,笑了笑,“还是不去了。”   王氏愣了下,看到傅夫人从她面前走过,面上透出明显的不高兴。   “你们也在这坐这么久了,便回去吧。”姜老夫人挥了挥手,“阿梅明日去傅家好好看看,回来和祖母说说那鹿长什么样。”   姜抚梅脆生生的应了,屋里的人也渐渐散了,姜抚枝跟在王氏身后回了院子。   “阿枝,傅家怕是看上你二姐姐了。”王氏面上一片愁苦,“都怪你父亲没有本事,傅家又攀高踩低,才会让你受了这种委屈。”   “不过傅阳那孩子向来有主意的很,若是他打定主意要娶你,便是他祖父也拦不住,所以阿枝,你明日见到他……”   姜抚枝听着烦,打断了王氏,“母亲,这不是女儿家应该做的。”   她说完有些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夜里在床上辗转着却始终睡不着,白日里精神头明显不足,她脸上却被珠翠上了好些粉,好歹遮住了苍白的脸色。   姜抚枝坐在马车的一路上都在想,她确实得和傅阳说清楚,姜家的女孩也不是任人挑的,可是她要怎么开口呢?   直到她下了马车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姜抚枝一下马车,便看到赵长生凑到她身边来,“阿枝妹妹等会记得去竹林,有一场好戏给你看。”   姜抚枝皱着眉,看到赵长生的嘴皮上起了好几个泡,眼底也青黑的,像是整宿没睡一样,他这般说八成没好事,姜抚枝摇摇头。   “我不去。”   “你便去看看又能如何呢?”赵长生依旧笑着,他如今发现他越与姜抚枝生气,姜抚枝便越怕他,“你不信我,你便叫上你其他人一齐,我总不会骗你的。”   姜抚枝见其他人已经往前走了,连忙跟上去,也没说她到底会不会去。   傅家的鹿很好看,姜抚梅特地围在它身边打量,只是姜抚枝心里惦记着有话问傅阳,她随意看了几眼,便开始在周围找人。   “阿枝在找谁?”傅嘉清见她兴致不高,连忙问道。   “你二哥呢?”   “他应该在竹林吧。”傅嘉清皱眉,“好像刚才有人找他,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又是竹林?   姜抚枝想到赵长生让她去竹林的事,心里直打鼓,预感有些不好,却耐不住傅嘉清是一个急性子要拉着她走。   赵长生看到她们走后,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招呼着魏祁一同往竹林去。   第25章   姜抚枝被傅嘉清托着往竹林走,在她们没有走到竹林时,便听到细细簌簌的衣服摩擦的声音,姜抚枝突然有些胆怯,她拉住了傅嘉清。   “要不然我们别去了。”   “都走到这了,为何不去?”傅嘉清不解的看着她,“快走,这可是你第一次想来找我哥哥呢。”   她们走在竹林里,越走到深处越觉得不对劲,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要停下来,直到她们听到了女子娇媚的呻吟和男子的轻哼。   这下,连傅嘉清也知道不对了,这种事发生在她家,还被姜抚枝撞上了,她有些尴尬的拉住姜抚枝。   “这怕是家里侍从不懂事,跑到这里乱来,我晚些时候告诉我娘,让她查查怎么回事!”傅嘉清脸红红的,拽着姜抚枝调了个头,“我二哥估计早就回院子了,不然我们出去找他吧。”   “也好。”姜抚枝点头,若是傅阳还在这,这两人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们正想走,便听到竹林里的女子一边哼着,一边断断续续的问,“傅郎,我听人说你要和姜家小姐议亲,可你那日说过会迎我过门是真的吗?”   傅家一共就两个儿郎,傅家的老大已经成亲了,这个傅郎怕是在说傅阳,姜抚枝停住了脚,想听听这是怎么回事。   “傅郎为何不说话?你那日在塌上可不是这般说的。”娇媚的女声突然拔高,像是被刺激到了,“傅郎再给奴家一个承诺便这么难吗?”   “是,真的。”   这个声音哑的很,可是姜抚枝仍然听出了这是傅阳的声音。一时间她突然觉得有些闷,眼前的一片竹林似乎也在转着。   这是假的吧,傅阳明明和她说一句话都会脸红,怎么会和女子在这做这种事?这肯定是赵长生的鬼伎俩。   对,一定是赵长生搞的鬼,他从京都来,听闻京都擅口技者众,也许这是他带来的人故意让她听的呢。   姜抚枝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竹林。没想到傅家的大夫人带着一堆婆子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她挥手让婆子进竹林里面,自己在原地皱着眉打量两个小姑娘,她们一个脸色惨白,一个脸色爆红,明显不对劲。   “我和嘉清惯常来这说会闲话,不知夫人怎么突然来这?”   “家里有些小事罢了。”傅大夫人板着脸,“你们俩还是快些离开吧。”   她话音刚落,便有婆子拖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侍女出来,把她甩在了傅大夫人的面前,在傅大夫人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狐狸精你怎么在这!”傅嘉清原本低着头,在看到她时,突然握拳变得暴躁。   这便是傅嘉清口中的一直缠着傅阳的狐狸精吗?   姜抚枝带着些好奇的打量着她,她生的确实很妖媚,一颦一笑都能勾了人魂的那种媚,她跪趴在地上,衣衫不整,身上耳后都是肉眼可见的红痕,她脸上的潮红未退,眉眼间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夫人有事,我与嘉清便先走了。”姜抚枝看着傅大夫人的面色,便识趣的告退了,在她要走出竹林时,突然回头,看到傅阳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侍女面前,伸手看似要护着她。   姜抚枝挽着傅嘉清,心里想着看来她和傅阳真的没有缘分。   “阿枝……”傅嘉清吞吞吐吐的,握紧了她的手,“你……你还愿意当我二嫂吗?”   “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你还会理睬我吗?”姜抚枝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   “我怎么可能不理阿枝。”傅嘉清突然抱着姜抚枝哭了起来,“都怪那个狐狸精,我二哥也不是好东西,呜呜呜,都怪我没有看好他。”   姜抚枝轻轻拍 着她的背,“没关系的,你二哥是你二哥,你是你呀。”   她们给对方擦掉了眼泪,又去看了会鹿,姜抚枝跟着家人一块回了家。   心里藏着心事的人,晚上注定睡不好,更何况姜抚枝从小到大一直秉承着绝对不给母亲添麻烦的想法活着,在傅家竹林里看到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母亲说。   上一次仅仅是傅二夫人表现出对姜抚梅的喜欢,母亲便哭成这样,若是她把今天的事告诉她,母亲又该哭她命苦了吧。   姜抚枝想到这些便头大,她穿好衣服,披散着头发,往花园假山那走,她挑了一块能爬上去的假山,坐在假山那,托着下巴看着湖面。   弯月挂在天边,蝉鸣声陪着姜抚枝,偶尔有风吹过,把她的头发吹起,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听到了赵长生的声音。   “阿枝妹妹这是在愁什么?”   赵长生站在假山下,仰着脸看她,月色下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但是他眼角眉梢透着的喜意却是怎么也掩不掉的。   “表哥有什么事吗?”姜抚枝身心俱疲,根本不想搭理他,也不想问他怎么又到内院了,她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湖面。   赵长生见她这样有些气恼,从地上捡了个石头扔进了湖里,湖面泛起了波澜,一圈又一圈,完全不见之前的平静。   姜抚枝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个湖一样,在赵长生来之前,不论湖底是什么样的,湖面总是平静的,他像一个外来者,一来就往湖里仍石子,打乱了她的生活。   她定定的看着他,眼泪变突然流了下来。   “阿枝妹妹哭什么。”赵长生慌了,踩着树干和假山坐在了她身边,用衣袖轻轻擦了她的眼泪,“嫁不成傅阳,那自是有更好的等着你。”   “你说让我去竹林看好戏究竟想做什么呢?”姜抚枝看向他,“看一场傅阳和……他的侍女的好戏?你怎么知道那有好戏?莫不是那侍女是你的人?”   赵长生只是笑着看着她,并不答话。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傅阳的真面目。”赵长生认认真真的擦掉了姜抚枝的眼泪,带着丝笑把姜抚枝被吹乱的头发理顺,“你都要和他议亲了,总得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我不想知道不行吗?”姜抚枝摇头甩开赵长生的手,“我便是糊里糊涂的嫁给他也成啊。”   “不成。”赵长生放下手,冷了脸,“那你糊里糊涂的嫁给我不行吗?”   他比傅阳好,比傅阳干净,他只喜欢她一个人,她连傅阳这种人都能考虑,为什么不考虑他呢?   姜抚枝被他的话惊的愣住了,手上一松,手里捏着的手帕被风吹了出去,赵长生跳起来捡回了手帕,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   “真香。”他脸上带着丝沉醉,当着姜抚枝的面把她的手帕放进了怀里。   “你把帕子还给我!”   赵长生挑眉,从腰间解下玉佩塞到她手里,“阿枝妹妹的帕子绣的极好,我用一块玉佩和你换,你也不吃亏。”   “这是女子用的帕子!”姜抚枝有些气笑了,试图从他那抢回来,却不小心跌倒了他怀里。   “那你便替我绣一条汗巾或是香囊来换吧。”赵长生虚虚揽着姜抚枝,这大概是她在清醒时他们最近的距离,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方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阿枝不妨好好想想。”   想什么呢?嫁给他?不可能的!   姜抚枝轻轻一推,便从赵长生的怀里挣脱出来,她刚刚张口,便被赵长生抢去了话茬。   “阿枝妹妹先别急着拒绝,有些话别说的太早。”他顿了顿,“至少过了明日再说。”   第26章   赵长生躺在床上,手上捏着姜抚枝的那方帕子,怎么也舍不得松开,他把帕子摊开放在脸上,独属于阿枝的幽香铺面而来,是清淡的兰花味。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这是阿枝在他身边,却不知不觉堕入梦境里。   梦里的阿枝看起来比现在大了不少,也娇俏多了,她穿着藕荷色的小衣,露出来的身子红红热热的,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是一滩水,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靠在他身上,指甲有些尖,任他索取却不反抗……   赵长生的意识昏昏沉沉的,等他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他把帕子从脸上移开,觉得身下有些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他回味了一番梦里的滋味,带着些可惜的意味,“阿枝还太小了。”   赵长生收拾好后,听到侍从来报魏祁来了,他连忙让人把魏祁带到书房,自己也赶了过去。   “事成了吗?”   “我去的时候,傅阳说要纳雪娘为妾。”魏祁苦着一张脸,看到赵长生脸色突然变了,又笑嘻嘻道,“我摆出了自己的身份,又说雪娘是我阿妹,傅家老祖宗直接作主让傅阳娶雪娘为妻,估计晌午他便会姜家和姜帝师说的。”   赵长生听到后面,松了口气。   “可是你不觉得你有些多此一举吗?”魏祁看着赵长生的模样,有些不解。   “你让那姜家姑娘看到傅阳和雪娘苟合,又让傅家大夫人亲自捉奸,他们俩的婚事便已经被搅黄的七七八八了,又何苦再让我去认雪娘为妹,逼着傅阳娶她?”   赵长生挑眉,轻哼了一声,“我便是连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能留给傅阳,现在这样的局面也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若是他能管住自己,不把雪娘接在身边,不为雪娘所惑,那他便不会有被我利用的机会。”   他笑了一下,“若是他知道了雪娘的身份后,能坚持不娶她,我可能还要费些神,好在他从来也不是一个坚定的人。”   魏祁一怔,“你这般费尽心机,就为了毁了他们的议亲?”   “自然是为了让阿枝嫁给我。”赵长生见事成了,不愿与魏祁多说,便开始过河拆桥要送客了。   “我还有话没说完呢。”魏祁摆正了姿势,“京都传来的消息不太好,我们可能得尽快回去了。”   赵长生忽地愣在了原地。   ——   姜老太爷的侍从让姜抚枝去他院子里时,姜抚枝正在给赵长生绣香囊,她在汗巾和香囊里选了很久,犹犹豫豫的还是选了香囊。   “三小姐快着些,三老爷还不知在哪,三夫人已经到了。”侍从低着头,“就等着您了。”   有什么事要找到她父亲,还要让她母亲也一起去?   姜抚枝有些心慌,“祖父有说是什么事吗?和什么有关?”   侍从默了默,说了句无关的话,“傅家的老爷子才来见过老太爷 。”   姜抚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昨日竹林里的场景,她似乎知道了可能是什么事,让珠环送走侍从,她换了身衣服便急匆匆往祖父的院子里赶。   姜老太爷的书房里,他与姜老夫人一同坐在上首,他们面色如常,只有坐在下首的王氏拿着帕子抽抽嗒嗒的。   “阿枝,我可怜的阿枝怎么这么命苦啊。”王氏一看到姜抚枝便紧紧搂着她,“傅家攀到了高枝儿,不要你了。”   姜抚枝轻轻的拍着王氏的背,并没有多做安慰,母亲的性格便是这样,祖父祖母既然在这,便有替她作主的意思。   果然,王氏哭了会,声音小了很多,姜老夫人叹了口气,“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哭了。”   d   “可是……阿枝上次在山林彻夜未归……,这事不少人知道……”   “姜家在扬州这么些年,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姜老太爷闻言劝道,“这事左右不过姜傅两家还有知州知晓,你且不用担心。”   “让你们来,只是想告诉你们,傅家二郎的亲事定下来了,约莫下月成婚,从前怎样变不要再管了,今后你们要约束自己的言行,不要让人说些闲话。”   “是。”姜抚枝心里很平静,她昨天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也不用自己亲口告诉母亲,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且莫哭了。”姜老夫人看着王氏叹气,“阿枝的亲事我会帮着看的,定不会让你跌脸。”   王氏得了姜老夫人的这句话,果然擦了眼泪,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有侍从急慌慌的跑了进来。   “三老爷在外同人打架,把人打的半死,如今被抓进牢里了。”那侍从气都喘不匀,“求老太爷想想办法吧。”   “他一大把年纪怎么好好的和人打架?”姜老太爷站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是酒馆,酒馆里有人毁三小姐名声,说她在外私会男子,彻夜不归,言辞粗鲁,三老爷一气之下,同那人打了起来,奴怎的也拉不开。”   “这个混球。”姜老太爷低声咒骂,也不知在骂谁,突然问道,“这事只有酒馆的人在传吗?”   那侍 从支支吾吾的,用力磕头,“之前只有酒馆再传,现下怕是难说了。”   姜老太爷让侍从下去,看到王氏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姜抚枝却还像能撑得住事的样子。   “好孩子,你先把你母亲扶回去,自己待在屋里不要出去,这事祖父会为你作主的。”   姜抚枝也是表面强装镇定,但是看着祖父祖母都没把这当一回事,她便放心了很多,她唤来侍女把扶着母亲,一同回了院子里。   ——   这件于姜家名声有损的事在扬州传的太快了,不到一个时辰,连赵长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想便知这事怕是有幕后黑手,“谁做的?”   “扬州知州。”   “他可真是活腻了。”赵长生气的摔了一桌案的东西,衣袖上沾满了墨汁,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便匆匆赶去了姜老太爷那。   “你又来做什么?”姜老太爷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看着赵长生也没个好气。   “来向帝师提亲的。”赵长生从身上摸出了姜抚枝的那条帕子,又找到了半块龙凤呈祥的玉佩递去了姜老太爷的面前。   “帝师上回说若是阿枝愿意嫁我,你便不插手我们的事了,可还算数?”赵长生看着姜老太爷,“这是阿枝给我的帕子,我的贴身玉佩在阿枝那。”   姜老太爷接过帕子看了一眼,是姜抚枝的东西。   “外面传的事我也听到了,现在还有把阿枝嫁给我更好的法子吗?”赵长生把玉佩放在姜老太爷的桌案上,“那日阿枝一直与我待在一起,这事一出,除非阿枝远嫁,不然您怎知她那夫婿没有芥蒂。”   姜老太爷沉思了许久,叹了口气。   赵长生趁热打铁,“长生还是那句话,愿娶阿枝为后。”   “我还要问问阿枝。”姜老太爷叹了口气突然妥协,“总不能因着一张帕子,便将阿枝许给你了。”   赵长生心又紧了一下,若是要问姜抚枝,那他这点把戏便要被拆穿了,他近日便要回京都了,除非姜家随他一起回去,不然他与便阿很难再见了。   他眼珠子转了一下,带着三分怂恿七分真切劝道:“长生近日便要回京都了,帝师可愿同行?”   姜老太爷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是不会回去的,你便死了这条心吧。”   “帝师真的甘心吗?阿枝的事是扬州知州做的,您那三子姜子虞当年在京都是何等风流人物,现下却被人设计进了牢房,您不为他可惜吗?”   “阿虞……是他当年自己支持了反王,怨不得旁人。”   “若是帝师随我回京,您依旧是帝师,姜子虞也将官复原职。”赵长生见姜老太爷有些犹豫,给他留了思考的时间,“帝师好好想想,长生先回去了。”   他走后,姜老太爷猛地喝了口茶,让人把姜抚枝叫了过来。   “你那长生表哥养好了病要回京都了,刚才他来我这说你们已经交换了信物,要娶你做皇后。”姜老太爷顿了顿,“你可是真的愿意嫁他?”   姜抚枝没有听清祖父后半句说了什么,在她听到信物时有些气恼,听到皇后两个字时,全身便有些僵硬了,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姜老太爷。   “可是这块玉佩?”她颤颤巍巍的把玉佩拿出来给姜老太爷看了眼。   “是。”姜老太爷扶额,“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阿枝可想随他一同回京都?”   姜抚枝连忙摇头,可是姜老太爷似乎不信她。   “哪里有人真的不喜京都风流,阿枝只是惯会为别人考虑,委屈了自己罢。”姜老太爷摸了摸姜抚枝的头,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阿枝是个好孩子,先回去吧。”   姜抚枝出了祖父的院子,觉得她应该找赵长生说清楚,她怎么可能当皇后呢,她性子软糯,又没有好的家世,除了一副好容貌,便再没有一点出挑的地方,是最不可能成为皇后的人了。   她到赵长生那时,赵长生正和人说着什么,眉眼间是她没有见过的狠厉,可是当他眼风扫过姜抚枝时,脸色又柔和起来,看着她的眼神都似乎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姜抚枝一到赵长生面前便跪了下来,只是她还没说话就被赵长生扶了起来。   “在阿枝面前,我便永远是赵长生。”他在姜抚枝的耳边轻声道,见姜抚枝打了个颤,不舍的松手离她远了些。   姜抚枝拿出玉佩把它还给了赵长生,“听祖父说,皇上想娶阿枝为后,阿枝……阿枝,做不来这些,还请……”   她斟酌着用词,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好。   “阿枝还是喊我表哥吧。”赵长生推回了玉佩,“你见过哪个皇帝还收送出去的东西。”   “至于阿枝为后,并没有什么不妥。”赵长生勾唇一笑,大着胆子拉住了她的手,“卿卿且安心,有我在你总不会吃亏的。”   姜抚枝吓的往后一跳,连忙抽出手,“阿枝什么都不懂,怎么当的了皇后,表哥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赵长生顿了顿,“不论身份,阿枝嫁我不嫁?”   第27章   不管看不看身份,姜抚枝都没想过嫁给赵长生,只是现在她有些不太敢说,她抬起头偷看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阿枝你不用怕我,之前怎样之后便依旧怎样。”赵长生往前走了一小步,“你看着我,我只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姜抚枝听了他的话,朝着赵长生轻轻摇头。   “阿枝嫁我有什么不好?”赵长生又往前走了一步,“你若嫁我,外面传的流言便不攻自破,姜家的亲长也不必为你忧心。”   姜抚枝心头一动,有些犹豫,又听到赵长生在她耳边继续道:“若是阿枝嫁我,你父亲现在便能从牢里出来,否则他少说也得吃几日苦头。”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姜抚枝,她抬起头看着赵长生,“便是阿枝愿意,婚姻大事也不该如此草率,三书六礼也不可少,不如表哥先把我父亲放出来,剩下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她抬起脸,眼珠子转的很快,把帕子捏的很紧,不时用眼风打量着赵长生。   “阿枝是同意的意思吗?”赵长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放到了姜抚枝的面前,“空口无凭,不如我们签个凭证?”   姜抚枝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凭证的内容,大抵上是婚书的内容,她想糊弄过去的小聪明被拆穿了,一时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签。   “阿枝且放心,等我们回了京都,剩下的事自有礼部来办。”赵长生给姜抚枝递了一只笔,“只是这凭证你不签,我总觉得不放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抚枝的心一横,接过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有一种自己把自己卖掉的感觉。   赵长生看着她签完,十分满意的笑了笑。“阿枝是从老太爷那过来的?”   “是。”姜抚枝回过神,见他靠的有些近,又往后退了几步,“表哥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你回去吧,过一会你父亲就能回来了。”赵长生压着自己的笑意,着人把姜抚枝送了回去。   阿枝是从姜老太爷那来的,却只是想自己找他说清楚,这是不是代表着阿枝心里有他,没有当面拆穿他的谎言?   赵长生想到这,拿着婚书,把它和姜抚枝的描红本、发簪、香囊、帕子放在了一起。   ——   赵长生没有骗姜抚枝,她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她父亲便被放了回来,身上不知沾上了谁的血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梳洗了之后便去见了姜老太爷。   他们父子俩在书房谈了很久,晚饭的时候,姜老太爷把姜家所有人都叫去了他的院子里。   “我们在扬州待了十几年了,你们可有人想去京都吗?”姜老太爷看着一院子的后辈有些心酸,他还活着,便已经护不住自家后辈了,若是他不在了,姜家连一个前帝师都没有了,这些孩子还有好日子过吗?   “父亲的意思是?”   “那位京都来的亲戚有意提携我们姜家,他近日要回京都了,若是我们想回去,可以跟着他一起走。”   姜老太爷的话落,院子里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约莫一刻钟后,姜抚枝的大伯表示能回京都还是回京都吧,“孩子们在扬州长大,平白眼界短了许多。”   有人带头说话,其余人也纷纷开口。   “是啊,京都的人多,生意更好做吧!”   “京都学堂多,孩子开蒙也能请到好师傅。”   “京都……”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只有姜抚枝一家没有吭声,姜抚枝的父亲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而王氏拿着筷子的手都不太稳,最后干脆放下了筷子。   “既然你们都想回去,那我们便跟着他一齐走。”姜老太爷叹了口气,也没了继续用饭的意思,“我有些倦了,先回去了。”   姜老太爷走了,这顿晚膳也散了。王氏回院子的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最后硬是拉着姜抚枝与她说话。   “阿枝和母亲留在扬州可好?听说京都的人都不是善茬,比不得我们在扬州自在!”   “母亲到底为什么不愿去京都?”姜抚枝看着王氏眼里的惊 慌追问道。   王氏一开始支支吾吾的,最后见姜抚枝实在追问,便说着自己的心事。   “听闻你父亲在京都也是个人物,不知为何会来了扬州。”王氏想起旧事,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我娘家与你祖母有旧,姜家来了扬州没多久,便把我嫁给了你父亲。”   “只是我这辈子没离开过扬州,若是去了京都,给你父亲丢脸,惹他厌弃可怎么办。”   “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姜抚枝拉着王氏的手,“这十余年里父亲从未对您红过脸,便是去了京都,父亲也是看重您的。”   “真的?”   “千真万确。”   得了姜抚枝的保证,王氏又回了自己院子,姜抚枝也没想到,她才将将说服王氏,家里便开始收拾要离开了。   用习惯的老人要跟着,各房的细软自己带着。扬州的姜府便算作祖宅,留下不愿走的老仆看着,每一房的人都在忙碌着,三日功夫眨眼便过,他们收拾齐整就上路了。   姜抚枝坐在马车上,依旧觉得有些恍惚。   这几日她忙忙碌碌的,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傅嘉清告别,也没注意到扬州的流言到底怎样了,这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她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人便已经在去京都的路上了。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顺遂,与姜家随行的是赵长生的侍从,谁也不知他从哪里突然变出这么多强壮的人马守着,把饭食住宿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马车走了三日,他们总算到了京都。   姜抚枝在城楼前掀开帘子悄悄看了一眼,京都的城楼可真高啊,京都的吆喝声也真大,她才看两眼,便见到一个陌生的侍女走来。   “我家公子带着人先走了,他让小姐别惦记着他。”姜抚枝一看,赵长生带着一部分人走在前头,看到她时,朝她说了句什么,姜抚枝隐约觉得那是句等着。   她立刻放下了帘子,她才不惦记他,也不想等着他!   京都的路比扬州的宽很多,马车进了城以后,晃晃悠悠的去了姜府。   姜府看起来一点也不比他们在扬州的宅子小,周围的京都人说着姜抚枝有些听不懂的话,姜抚枝听着长辈的安排,找到了自己的院子,刚坐下来,还没收拾东西,便听到珠环说表公子在府门口等她。   “他不是走了吗?”姜抚连茶水都没喝一杯,“这是谁和你说的?”   “就是表公子身边的阿仆啊!他们的马车停在府外,说小姐不去他们便不走了,小姐要去看看吗?”   姜抚枝刚从扬州来,实在不想赵长生在京都闹出什么幺蛾子,她叹了口气,忍着疲惫,换了身衣服出了府。   阿仆守在马车前看到她来,立刻掀开帘子让她进去。   姜抚枝上了马车,探了个头,便看到赵长生斜靠在马车上,换上了劲装看起来精神多了,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低头浅笑。   “阿枝来了。”赵长生听到动静,伸手把姜抚枝拉到身边,姜抚枝的额头正好撞上了他的下巴,他似乎不觉得同,依旧笑着,“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做梦都想带你去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入v了,所以明天可能会有长一点的更新,明天那章的评论会发小红包!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   下一篇写《公主当嫁》,感兴趣的朋友收藏一下呀~么么哒   天启最小的公主赵瑾仪选婿时,京都儿郎里最热门的人选便是林子安。   林子安听到这话,拍着桌子对狐朋狗友道:“林家儿郎生来便要为国效命,我宁愿净身入宫当一个倒夜香的小太监,我也不会尚公主的!”   后来宫宴,小公主红着眼娇滴滴的喊他小将军,让他把树上的白猫抱下来,他便再也移不开眼。   一年后,驸马人选将定的前一晚,林子安偷偷跑去见赵瑾仪,“明日你可知要怎么说?”   赵瑾仪:“嫁谁都不嫁那个宁愿倒夜香也不娶我的坏家伙。”   于是林子安一气之下亲了下去……,把赵瑾仪捧在手心里过了一辈子。   第28章   姜抚枝摸了摸自己被撞红的额头, 默默坐远了些,她连着坐了几天的马车,这会实在有些精力不济,也不知赵长生从哪来的精神还要往外跑。   “阿枝不想知道我们去哪吗?这个地方你也一定很想去。”赵长生心情着实不错,他眉眼含笑看着姜抚枝,“猜猜看。”   “寺庙?”   “不对。”赵长生摇摇头,掀开车帘看了看窗外, “阿枝是想去寺里吗?只是离这最近的相国寺也要几个时辰, 等下次我再带你去。”   姜抚枝只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赵长生还当了真,“表哥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赵长生挑眉, 没有回应这句话,却让姜抚枝继续猜,颇有不猜中不能停的架势。   “酒楼?店铺?田庄?”姜抚枝一连猜了三个, 赵长生还是摇头, 她实在是猜不下去了,赵长生的心思这么深, 谁知道他要把她往哪里带。   “猜不到那便算了。”赵长生有些微微失落,转而问道,“寸白最近怎么样?小狸奴可还听话。”   说到寸白, 姜抚枝才愿意多说两句, 她长在扬州水乡, 说话总是慢慢悠悠的, 有时候说到自己开心的地方,甚至会拿手比划一下寸白的样子,她眼里闪烁着的光,让赵长生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柔软。   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不太远,姜抚枝说完的时候,他们便到了地方。   下了马车,入目便是看不到尽头的草原,静下来听似乎还能听到马匹嘶鸣,只是这里除了他们带来的人,根本看不到别人。   “这是我的马场。”赵长生带着些得意道,“阿枝上次没去成马场哭的那么惨,今日来这为何不见开心?”   姜抚枝坐了几天马车,本就疲惫,听到赵长生提到上一回去马场,更笑不出来,“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表哥做梦也要带我来的地方……是这。”   “上次见你哭成那样,我便想等你来了京都,一定要带你来我的马场,我教你骑马,教你打马球,你说如何?”赵长生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期待的看着姜抚枝   姜抚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是家常见客穿的,纷繁复杂,根本不适合骑马打马球,“今日便算了,我没有带胡服。”   “我替你备好了。”赵长生似乎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唤来侍女带她去换衣服,自己去为她挑马。   姜抚枝跟着侍女去了屋,才发现他是真的准备了很多件胡服,各种颜色和各种款式都有,让她有些看花了眼。   “表哥他……经常带女子来马场吗?”除了这一点,姜抚枝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专门腾一间屋子放女子的胡服。   “公子只带过小姐一个人来这呢!”那侍女把姜抚枝视线停留过的胡服都取了下来,放在一旁,“这些都是按照公子的吩咐根据小姐的身形做的,小姐要先试哪一件?”   姜抚枝心头一跳,突然有些心慌,她打断了侍女的话,随意指了一件换上就去了赵长生那。   隔着很远,姜抚枝便看到赵长生站在两匹马的中间,朝着她来的方向看,明明隔着这么远,她觉得他的视线依旧凝在她身上,这种感觉越近越明显。   “阿枝可会骑马?”   “会一点。”   “那我教你打马球吧。”赵长生扶着姜抚枝上了马,自己骑在自己的马上示范给她看。   一遍又一遍,不管他怎么说,姜抚枝都不得其法,他一气之下跳上了姜抚枝的马背,准备手把手的教她。   “表哥这是做什么!”姜抚枝吓的大叫。   赵长生离她太近了,他的鼻息喷在她的后颈,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与赵长生挨着的后辈似乎都比其他地方要热一些,“你快下去,我不想学了!”   赵长生原本没有别的心思,他只是有些心急,但他看到姜抚枝这般抗拒,大叫不要学,突然想到了傅阳。   “若是傅阳在这,你便愿意学了是吗?”赵长生在气头上,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姜抚枝浑身僵硬,她实在想不通这和傅阳有什么关系?   她累了几天,几乎无法思考,她趁着马向前跑的速度变慢,扯住了赵长生的衣袖,“我坐了三日马车,实在是太累了,今日真的学不动了。”   随着马匹颠簸,她无意识的摇着手,放软了语气,“表哥今日便放过阿枝吧。”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和人说话,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甜腻,赵长生扯紧了缰绳,下巴放在她的发顶,猛地吸了几口气,把她抱下了马。   “阿枝既然不想学马球,我们便去商铺看看吧。”赵长生歪着头看姜抚枝,见她有些不情愿,“还是阿枝愿意歇会继续学?”   “去商铺吧。”姜抚枝妥协了但是心里却惊叹于找到了应对赵长生的法子,好像他也不是没法商量啊。   ——   马场离商铺有些距离,他们坐上马车后,姜抚枝靠着马车慢慢睡着了。眼见她的头要撞在了车壁上,赵长生立刻坐在了她的身边,把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马车晃晃悠悠的,姜抚枝的头在他肩上蹭来蹭去,惹的赵长生一边用手托住她,一边细细看着她。   睡着的姜抚枝脸上没有清醒时那么多的防备,她闭着眼就好像全心全意的信任他。   赵长生用手轻轻点着她的鼻尖,低声嘀咕,“罢了,再给你一点时间吧。”   商铺外吆喝声一阵一阵传来,姜抚枝被吵醒,一睁眼便看到赵长生放大的脸,她怔怔的看着,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醒了?先去看看首饰吧。”   赵长生先于姜抚枝下马车,他也是第一次陪女子买东西,这些地方都是魏祁告诉他的,追女孩的第三步便是要舍得花钱,他很早就把闲杂人赶了出去,这些铺子只招待他们。   姜抚枝一进铺子便觉得有些眼花。   京都与扬州的首饰崇尚的风格完全不一致,扬州首饰讲求精细雕琢,而京都的首饰却讲求富贵奢华,尽管如此,姜抚枝还是被那些首饰吸引住了,她左右看着,最后一件都没拿。   姜家从扬州一路过来京都,最是要花银子的时候,这些首饰看着便很贵,她没必要买回去。   “阿枝便没有一件挑中的?”见她什么都没拿,赵长生负手站在她身后,“你若不挑,我便帮你挑了。”   这是赵长生第一次陪女子买东西,他指着姜抚枝看过的每一件首饰道:“这些全都包起来。”   姜抚枝一愣,“我不用这么多东西!我都不喜欢这些。”   “现在我已经买下来了,你总会喜欢的。”赵长生随手拿起了一件碧玉瓒凤钗插在了姜抚枝的发间,“你刚才盯着它超过了十息,既然喜欢便买下来,反正有我在。”   姜抚枝心里突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看着赵长生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小的自己。   她突然觉得有些害羞,连忙低下头不想让赵长生看到自己通红脸,却不知她一低头,连露出来的一小段脖颈都是粉红的。   “后面还有成衣铺和酒楼我们一并逛了吧。”赵长生突然有些期待。   “今天已经很晚了。”姜抚枝看着天色,“表哥把我送回家行吗?”   她见赵长生的有些不太乐意,借着在马场才学会的法子,拉着赵长生的袖子轻轻摇了摇,“今天真的走不动了呀。”   赵长生盯着姜抚枝,他觉得自己越发放不了手,他叹了口气,“那便回去吧。”   他抱着包好的首饰带着姜抚枝上了马车,眼看离姜府越来越近,姜抚枝心里松了口气,刚想下马车,却被赵长生喊住了。   “今日分别后,我们怕是有一段时间见不了面了。”月光从掀起的车帘处照进了马车里,赵长生抿着唇,“阿枝会惦记我吗?”   这个答案明明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心知肚明,可是姜抚枝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不会,她的手握紧,想了想,“那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她说完很快下了马车,不敢回头看赵长生的表情,但是他压抑的笑声却清晰的传到了她耳朵里,她羞极了,只能安慰自己赵长生这么忙,下次见面肯定都忘了这回事吧。   ——   姜家重返京都的前三日,根本没有人来拜访,直到第三日,宫里下了两道旨意给姜家:第一道便是恢复姜老太爷的帝师身份,姜子虞官复原职任;第二道便是聘姜抚枝为后,一应礼仪由礼部应承。   无人问津的姜家突然多了不少访客,姜老太爷的故交旧友门生带着礼物一个个上门拜访,拜帖也一张张送进姜家,京都的命妇们对姜抚枝也是好奇的紧。   姜抚枝对于这些一窍不通,只好把帖子拿到祖母那里,她说不去的便不管,她说去的,她便收拾收拾去见人。   景阳郡主的诗会便是她在京都出席的第一场宴会,姜抚枝看到拜帖上的景阳二字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她亲自见了本人。   宴会那天,她早早的起来打扮,换上了京都时下最多贵女追捧的套裙,梳了发髻,簪着碧玉瓒凤钗忐忑前去。   她一到景阳郡主的府邸,便有侍女引得她直接去见了景阳,她才认出来,眼前的这位郡主便是之前扮作男装去扬州找赵长生的小公子。   景阳穿着一身红衣服,腰间系着一条鞭子,她反复打量着姜抚枝冷哼一声,“魏祁还一直与我说表哥与你没有干系,偏偏我还信了他的鬼话,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倒是成了皇后。”   “我与表哥……确实没有关系。”   “他只有我这一个表妹,你喊哪门子表哥!”景阳一生气,那条鞭子随手便挥了下来,“你别以为表哥去你们姜家养病,便真的与他攀上了关系。”   姜抚枝叹了口气,“我与……皇上确实没有关系,这件事也是事出有因。”   景阳收起鞭子挑眉,“那你把他让给我你可愿意?”   “他本就不是我的,没什么让不让的。”   景阳满意的点点头,“你要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她带着姜抚枝去了宴会上,景阳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表妹,又耍得一手好鞭子,京都的贵女们都有些怕她,她守在赵长生身边这么多年,赶走了不知多少怀春少女,这次的皇后之事,让她在贵女中丢尽了脸。   姜抚枝见这群贵 女们三三俩俩的坐在一起,便自己寻了一个空位,还没坐多久,便被离得近的小姐喊去说话。   她们说的是京都官话,姜抚枝说的却是扬州话,她开口没说两句,便有小姐们捂着嘴笑了起来。   “姜小姐是不会说官话吗?”穿着鹅黄裙子手上拿着美人扇的小姐笑道,“你这般说话,我们可是听不懂的,京都可没有哪家贵女不会说官话的。”   “是的呀,你咿咿呀呀半天,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姜姐姐不如把官话练好了再出来吧。”   姜抚枝身边的女眷一人一句的说了起来,边说边笑,连远处的女眷打听到这是怎么回事也开始笑了起来。   姜抚枝心中一阵难堪,她抬头看着这里的人,除了景阳,她竟然没有眼熟的,她又转头看向景阳,正好对上了她看好戏的目光。   “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不如说出来让朕一块乐一乐?”   “见过圣上。”   姜抚枝身边的贵女跪倒了一片,姜抚枝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到赵长生在她身后,她也学着她们跪下来,却被赵长生扶了起来。   赵长生看起来很是生气,他半晌没说话,这些贵女们也安静了下来。   “表哥怎么来了,前几日我爹爹还说你忙的离不开御书房呢!”景阳有些惊讶,她从位置上下来,“大家只是打趣姜姐姐不会说官话呢。”   赵长生的眼睛扫过那些人,然后在姜抚枝耳边轻声道,“你告诉她们你是谁。”   姜抚枝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硬着头皮用扬州话说:“我是姜帝师的三孙女姜抚枝。”   她说完以后,赵长生接在她后面,用不熟练的扬州话接到:“她是天启皇后姜抚枝。”   他说完便带着姜抚枝离开了,完全不知道京都贵女圈里突然兴起了一阵学扬州话的风气——吾皇独爱扬州话。   “阿枝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出了景阳郡主的府邸,赵长生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什么?”   “上次我送你回去时,你说下次见面再告诉我会不会惦记我。”赵长声说的很认真,“我们分别了四天了,这四天你可有念着我?”   姜抚枝自己都要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赵长生还记得,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她脸上有那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有的吧……”姜抚枝自己也不确定,“你现在拉我出来,我回家没法交代。”   “那便不交代了。”赵长生把她拉上马车,“今日我刚好有空,我们去相国寺吧,阿枝不是上次说想去?”   姜抚枝愣在了原地。   “相国寺很灵的,阿枝如果有什么想求的就写在签上,求什么便能得什么。”   “真的?”姜抚枝不太信。   赵长生眼珠子转了转,“京都百姓都这么说。”   姜抚枝低头笑了下,正好露出了那只赵长生给她买的簪子,他心里面突然说不出的开心,只要他慢慢在她身边,她总会接受他直到离不开他。   赵长生心情一下子就便好了,那些太后的污糟事,各路臣子心怀鬼胎相互勾结的糟心事好像都不是什么麻烦事,只要她在身边对他笑一笑,他还有什么怕的呢。   马车行驶的很稳,只是赵长生半路便开始打盹,他听说了姜抚枝要来参加景阳的宴会熬了几宿处理政事,今日才腾出空,还好他及时赶到了。   快到相国寺的时候,赵长生突然睁开眼,正好对上了打量着他的姜抚枝的眼睛,还有她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赵长生心里痒痒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软糯无骨,和他梦里反复出现的滋味一样,“卿卿可在我脸上看出什么?”   姜抚枝连忙抽回手,“我……我……我……”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听到相国寺的钟声时,主动替她解围,“阿枝只是想叫醒我罢了。”   姜抚枝连连点头,没有看到赵长生转过头偷笑的样子。   相国寺的香火的确很旺盛,姜抚枝很诚信的拜了拜,最后和赵长生一道去了那个灵签那儿,赵长生取了两支签,给了姜抚枝一支,自己留了一支。   姜抚枝背对着赵长生写了很久,写好以后就交代小师傅挂去了树上。   “阿枝写的什么?”赵长生好奇地问她。   姜抚枝摇头不告诉他,看他也准备写灵签反问道:“身为帝王也有心愿吗?”   “当然有。”赵长生定定的看着姜抚枝,快速的在灵签上写了几个字,突然道,“阿枝还欠我一只香囊要什么时候给我?”   姜抚枝从偷看他的灵签中回过神来,“有这回事吗?”   “那晚你坐在假山上,我帮你捡了帕子,说好你用香囊还的,都回京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你给我。”赵长生边说边把姜抚枝往回引。   姜抚枝认认真真的想着理由,他也认认真真的听她胡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灵签上写的是——愿阿枝心想事成。   第29章   姜抚枝被送回家时, 天已经黑了,赵长生带着她在相国寺捐了香油钱,写了灵签,又去求了平安符,她一边数着家里人的个数,一边想着自己要求多少个平安符。   “阿枝的灵签上写的东西定是与我无关吧。”赵长生站在一侧突然有些酸,她把那么多人都放在心上,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挤进去, “这平安符你可得替我求一个。”   姜抚枝一愣,“表哥现在不就在这吗?”   “我在这你便不能帮我求了?”赵长生有些委屈的盯着姜抚枝看。   姜抚枝突然觉得不能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她看了看天色,等回家估计天都要黑了, 她朝着赵长生点头,“表哥要阿枝求的平安符,那阿枝便为表哥求一个便是。”   她求了平安符后, 虔诚的跪在垫子上朝着供奉着的佛像拜着, 心里默念着的是她写在灵签上的那句话,合家平安。   赵长生收了平安符当着姜抚枝的面仔细收到怀里, “这便算是阿枝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会好好收着的。”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怎地也不会让别人拿走。”   ——   姜抚枝回家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一进门, 便被通知老夫人让她去见她,她突然紧张起来,硬着头皮去见了祖母。   “今日在景阳郡主那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皇上临时去了她那把你带走了?”姜老夫人的语气中透着疲惫,她离开京都好些年,几个儿媳也还不能顶事,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处理许多事。   姜抚枝想了想,瞒下了景阳单独与她说话的那一段,“有几个小姐笑我不会说官话,表……皇上到了以后便把我带去了相国寺,我为家里人都求了平安符,听说灵验的紧。”   她说着便把平安符拿了出来,放在了祖母面前,姜老夫人依旧紧紧皱着眉,“今日宴会上的人多吗?”   “不算多。”姜抚枝回忆了一下那时的场景,去了的贵女似乎都和景阳交好,甚至不少人往她身边挤,“大约都是些与景阳郡主玩的好的吧。”   姜老夫人点点头,“她们笑你,景阳可说了什么?皇上去了,他是什么反应,你一一说给我听。”   “景阳她……似乎纵着她们……”姜抚枝想到赵长生那时的举动,后知后觉的有了些羞意,不太好意思说赵长生说的话。   姜老夫人见她这样也没有逼她,“他是在维护你?”   姜抚枝点头。   “阿枝这段时间便不要出去了。”姜老夫人沉吟一会,“找你这么说,今日的事怕是景阳郡主故意找你的茬,皇上来这么一出,打了她的脸,以她的性子怕是要找回来的。”   “是。”姜抚枝巴不得成天窝在家里,听到祖母这话,心里一乐,“阿枝听祖母安排。”   姜抚枝带着余下分给父母兄弟姐妹的平安符回了自己院子,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白天明明毫无感觉的事情,在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便会拿出来一遍一遍的想。   她脑海里一面是景阳甩着鞭子与她说话,一面是赵长生扶起她,对着所有人说她是他的皇后。   “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姜抚枝拿被子蒙着头,“京都贵女这么多,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了,我得守好自己的心,他待我好一分,我便还一分回去。这样他不待我好了,我也不待他好。”   姜抚枝把这话在脑子里读了很多遍,像是强迫自己要相信这是对的,只是读着读着她心里却隐隐有些酸。   ——   姜老夫人以姜抚枝水土不服为由拒了后面的帖子,姜抚枝便在自己院子里安安心心的绣香囊,只是在挑颜色和花样时她却犯了难。   明明时间也不短了,她居然不知道赵长生喜好什么,在扬州的时候,她总是想着避着他,从来也没注意过他的习惯。   姜抚枝叹了口气,把珠玳喊来了,她是赵长生的人,想必比她要了解一些。   “小姐是要给皇上做香囊?”珠玳睁大了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些奴也不知,若是小姐愿意等着,奴便去信问问,总不会让小姐触了霉头。”   “其实这不是普通送香囊的意思。”姜抚枝被她这么打量,忍不住解释,“只是……算了,你去信问问吧。”   她也不知珠玳是怎么传信的,她过了晌午便收到了赵长生的回信以及一匣子东珠。   “皇上说不挑颜色与花样,只要是小姐做的都行。”   姜抚枝点头让她下去了,最后却选了靛青色的布料绣了只狸 奴在上面。   ——   赵长生收到香囊时有些意外,他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他去扬州几十天,京都的事情都是魏祁替他办的,那些下毒的宫人也已经被抓了起来,只是进展并不顺利,他依旧得与太后以及朝堂上有异心的朝臣周旋。   他拿出怀里的青竹香囊比对了一下,是同一种针法,一看便知是出自她手,“这怕是寸白了吧,似乎长大了些。”   赵长生摸着香囊上的那只躺着的狸奴笑了起来,“有一便有二,魏祁说的对,我得慢慢来。”他说完便把这只不同寻常的香囊挂在了腰间,突然回头问阿仆,“明日是什么日子来着?”   “是七夕。”   赵长生愣了一下,“把你哥哥叫来看奏折,告诉他明日我有重要的事去做。”   “是。”   ——   京都每年的七夕都很热闹,街上的小贩都比往常多,女孩们不论出身都能自在的出府逛一逛,姜抚枝在府里闷了许久,这一日也与姐妹们一起出来了。   “快看,那在比着穿针呢!我们也去看看吧。”姜抚梅似乎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拉着姐妹们一起过去。   姜抚枝站在她们身后看了看,有一点点兴趣,只是人太多了,她还没进去便被挤了出来,只好等在后面。   “阿枝不去试试?”   姜抚枝正看着别人穿针,周围吵吵嚷嚷的,她一时间怀疑自己有些听错了,并没有回头,直到肩上被拍了一下,是赵长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   “表哥怎么来了?”姜抚枝左右看了看,他们周围围了一圈人,人潮再怎么挤也挤不到她。   “想见阿枝便来了。”赵长生牢牢记得魏祁和他说的话,一见到姜抚枝便朝着她笑,“阿枝要去试试吗?”   姜抚枝看着前面的人,摇摇头,“不去了,人太多了。”   “那阿枝便和我走一走吧。”赵长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是……姐妹们都在……我不好离开。”   “她们现在顾不得你,我们走一回便回来。”赵长生说完,便扯着姜抚枝离开了那。   因着街上多出的小贩,街道变得窄了许多,姜抚枝走着总是喜欢避开别人,没走多久,便落下赵长生一截,赵长生干脆回去拉住了姜抚枝的手,带着她一起走。   姜抚枝一惊便要甩开,只是赵长生的手和钳子一样拉着她,她越甩,他便拉的越紧。   “别人会看到的!这于理不合!”   “看不到的。”赵长生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宽大的衣袍遮着,街上人又多,他们这样只是看起来走的有些近罢了。   姜抚枝实在挣不开,最后放弃了,由着赵长生去,赵长生一开始只是握住她的手,走着走着,却把她的手掌打开,与她的手交握在一起。   交握的一瞬间,赵长生觉得身子有些麻,梦里梦到姜抚枝才会出现的感觉此刻突然涌了上来,他突然转了个头带着姜抚枝往酒楼里走,一边走一边与姜抚枝说话,免得她发现什么异样。   “阿枝,钦天监说今年的好日子不多,下月有一个,再下一个便要明年开春了。”赵长生摩挲着姜抚枝的手,“阿枝想在哪个日子大婚?”   这日子还能由她定?姜抚枝恨不得越晚越好,只是她没说话,赵长生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下月实在太紧了些,准备的这般匆忙,定会委屈了阿枝,我便挑了明年开春。”赵长生说着叹了口气,“还有好久呢。”   他觉得惋惜,姜抚枝却松了口气,正好到了酒楼的楼梯处,她随着赵长生一起上去,趁他不注意抽出了自己的手。   酒楼里赵长生似乎早就安排好了,除了一桌子的酒菜,他在一旁还准备了多孔针和丝线。   “窗子打开便能看见月光。”赵长生把窗户打开,拉着姜抚枝过去,“那儿人多,阿枝便在这里七巧吧。”   姜抚枝看着这些东西实在有些技痒,她对着月光穿的认真,赵长生便在一旁为她喝彩。   被他盯着,姜抚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过了个瘾便放下了。   “阿枝总是不喜欢争抢,是在怕什么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脸微微泛红,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满足与开心,“你若是喜欢抢回来也无妨,反正我在。”   姜抚枝心里又是一跳,这是他第二次与她说我在了。   第30章   姜抚枝有些出神的打量赵长生, 觉得自己心跳的过快了,她小声嘀咕:“不管你在不在,我也不能看上什么都抢回来呀。”   没成想她这句话,被赵长生听得真真切切,他走近一步,“那阿枝说说你是看上了什么自己抢不回来。”   姜抚枝憋红了脸,“我只是想说不能什么都靠抢, 有些东西是你的总会是你的, 抢是抢不来的。”   “有些东西你抢了还有一线机会,不抢怕是连命都没有了。”赵长生沉默了一会,“算了,今日是七夕, 应该说一点好事。”   赵长生从怀里摸出一根红线,在姜抚枝的右手腕上绕了一圈,系了一个结, 又拿出一根红线给姜抚枝让她系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按理说七夕我们应该去拜月老, 奈何这段时间事太多,抽不开身。”赵长生伸出自己的左手, “这是从月老祠求来的红线,听说系上了红绳的男女,都会有好姻缘。”   姜抚枝拿着红绳的手顿了顿, 在赵长生催促的目光下, 还是把它系在了赵长生的手腕上, 她系完还没收回手, 手指便被赵长生勾住,“这般看,我与阿枝也是眷侣了。”   大概是月色太过迷人,而今日的赵长生又太让她不知所措,姜抚枝怔怔的看着两个人勾住的食指,心里默道“但愿吧。”   赵长生本意是想和姜抚枝一起吃顿饭,只是姜抚枝看着酒楼下的摊贩慢慢散去,认定了自家姐妹们也要回家了,急着想要回去。   赵长生叹了口气,想着魏祁说的小事上不要违拗女孩,顺了她们的意,虽然心里不舍,他还是把她原路送了回去。   他时常查看京都的舆图,总觉得京都太大,而防守的兵马不够多,要送姜抚枝回去的这段路,他却觉得太短了,眼见着快要把她送到姜家人身边,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和姜抚枝交代。   “阿枝送给我的东西,我全都好好的留在身边,便是那只香囊也时时戴着。”赵长生打量着姜抚枝,“怎么我送了阿枝这么多东西,却不见阿枝带出来过?”   “那些东西都太贵重了……”姜抚枝想了想被她丢在匣子里的首饰和东珠,“不适合天天戴着。”   “那这红线阿枝可不能解了。”赵长生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暧昧,“这是我亲手系上的,等大婚的时候,若是发现不是我系的结,阿枝可有的苦吃了。”   “嗯。”姜抚枝应了一声,低头打量手上的红线,看着没什么特别的。   他们还没走多久,赵长生便见到了姜家的侍从们,姜抚枝加快了脚步,他突然拉住姜抚枝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又松开,“这段时间你不要和景阳碰上,若是要出门的话带着珠玳。”   姜抚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好,连忙回了家里人身边。   赵长生留在原地,直到看到姜抚枝安全了,他才安心回去。   ——   七夕后没两天,便有礼部的人来姜家,与姜家商议婚期,最后的结果和赵长生说的一样,安排在了来年的四月初六,姜抚枝算算日子,其实也没几个月了。   “阿枝是觉得这日子不好吗?”姜老夫人见姜抚枝似乎毫不意外,以为她对这个日子不满意。   “不是的。”姜抚枝低下头,“阿枝只是一想到能陪在祖母身边的日子太短了,便有些难过。”   “女孩大了都要出嫁的,只是你不像你姐姐,你嫁了人怕是再难见到娘家人了。”姜老夫人叹了口气,“阿枝的生辰是在九月吧,明年四月,你还没及笄呢,皇上啊,怕是有些心急了。”   姜抚枝靠着祖母,心想他可不就是心急嘛,连明年四月都觉得太久。   “对了,刚才有个太监太送信说是太后明日想要见见你,阿枝明日记得打扮的要持重些。”姜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侍女取来自己的首饰盒,挑了几件首饰给姜抚枝,“来京都太忙了,竟然忘了给你们打几件像样的首饰,我这刚好还有些,你便拿去吧。”   “多谢祖母。”姜抚枝随意看了两眼,便收下了,“太后可是姜家的远方小姐?她怎地好好的要见我?”   “不是她。”姜老夫人顿了顿,“当年的事我也不甚清楚,姜家送进去的表亲难产死了,留下的孩子便给了太后,先帝当年后宫美人众多,她却没出过一件岔子,阿枝明日见她,还是小心些好。”   “阿枝明白了。”   姜抚枝揣着心事从祖母那回来,带着几个侍女选好了明日要见太后的衣着打扮,心里总觉不安,晚上从梦中惊醒后,发现床边有一个人。   “别怕别怕,阿枝是我。”   姜抚枝听出了是赵长生的声音更怕了,她微微抖着,看着他把她扶起来,拍着她的背,又给她倒了杯水。   赵长生一直没说话,就这么拍着姜抚枝,等她平静下来。   “你怎么好好的在我这?”姜抚枝感觉自己好多了,便撑着往旁边移。   “嘘,阿枝小声些。”赵长生怀里空了一块,便把手收回来,“你明天要去见太后,我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真的?”   “她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便无法多做安排,你明日一定要把珠玳带着,不要用太后那里的水,也不要吃她那的糕点,珠玳是识路的,你不要跟着旁的侍女走,太后和你说什么,你应好便是,不要多说。”   赵长生皱着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让姜抚枝注意的地方,“这些你都要记清楚,你向来重礼数,但是在她那你肯可失礼一些也不要中了她的计。”   姜抚枝把他说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自己记住了便朝着他点头,“我都记住了,你回去吧,明日我会小心的。”   “等你睡了我再走。”赵长生朝着她摇头,坐在了她的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姜抚枝瞪着他,他便瞪着姜抚枝,最后姜抚枝无法,值得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睡。   大约是赵长生在她身边的缘故,姜抚枝这次很快便入了睡,被她拉上了被子,也被赵长生一点点拉了下来,她现在比他刚来时看起来安心多了。   “阿枝别怕。”赵长生捋顺了她的碎发,朝着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我会护着你的。”   第31章   姜抚枝也不知道赵长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醒来时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若不是桌子上的杯子没有放在原位,她几乎以为昨晚见到赵长生只是一场梦。   “看来他昨晚真的来了啊。”姜抚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到了要见太后的事,喊来侍女为她梳洗。   今日进宫要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是已经定好的,姜抚枝在这些外物的加持下, 容貌看起来更胜三分, 她对着镜子板着脸抿唇,感觉自己勉强有几分祖母说的持重的样子。   宫里接人的马车准点到了姜府的门口,姜抚枝带着珠玳上了马车,心里有几分忐忑。   “珠玳, 你和我说说太后的事吧。”   珠玳点点头,在姜抚枝耳边小声道,“太后娘家姓谢, 进宫的时候只是一位美人, 在先帝身边伺候数年从未出过岔子,只是多年无子。后来, 今上出生时,生母难产,先帝便把今上教由谢太后养着, 先帝薨后, 太后一力扶持今上即位, 去年才还政于皇上。”   姜抚枝想了想, 脑海中浮现出了穿着黄色凤袍,一脸严肃,动辄便要伤人的恶妇形象,吓得抖了抖。   因着赶车的小太监持有太后宫里的令牌,姜抚枝便被直接送到了宫里。这是姜抚枝这辈子第一次进宫,她有些惊叹于皇宫的建筑装饰,但也只是看了几眼便低下了头,免得自己东张西望丢了姜家的脸。   “这便是姜姑娘吧,可总算来了,打姜帝师回了京都,太后便想见见姜家姑娘,只是她最近身子不爽利,只好先接您进宫。”姜抚枝一到太后宫门那,便有一个头发梳的十分齐整的老嬷嬷等在门口,看见她便迎了上来。   “劳太后久等了,是阿枝的不是。”   “姑娘快随奴婢进来吧。”那老嬷嬷说着便走在了前头。   直到姜抚枝踏进主殿,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主坐上坐着一位穿着褐色便服的妇人,看人带着三分笑意,是最和善不过的样子。   “这便是姜家阿枝了吧?”   “臣女见过太后。”姜抚枝没敢多看,连忙便向她行跪拜礼。   “快起来,让我看看。”太后朝着姜抚枝招招手,“我那好儿子可是长本事了,自己偷偷摸摸的找了个儿媳妇,连大婚的日子都定好了才让我知道,我可真是好奇的紧啊。”   太后的话虽是笑着说的,但是姜抚枝的背后冷不丁生出一股寒意,她犹豫了会,照着太后的吩咐走近,在太后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太后,她的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纹,但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一位美人。   “生的真是漂亮。”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光,戴着护甲的右手慢慢抚上了姜抚枝的脸,那指甲又尖又长,姜抚枝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太后见她这般反应,轻笑一声,放下了手,“只是胆子太小了点,难怪他这般护着。对了,你与景阳可见过了?她刚好在这,有年轻姑娘陪着,也省的你不自在。”   姜抚枝惊愕抬头,看到了站在太后身后没有出声的景阳,两人目光相对时,景阳朝着她笑了笑,让姜抚枝心里一紧。   “姜帝师如今身子可还硬朗?”太后拉着姜抚枝坐在身边,向她问话。   “挺好的。”   “你家中有几个姐妹?还有几个待字闺中?”   “家里有姐妹六人,只有大姐姐已经出嫁了。”   太后拉着姜抚枝说了会家常,她问一句,姜抚枝说一句,她不问的,姜抚枝绝不多说,这么一来一回,姜抚枝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只是景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都说了这么会话了,想必太后和姜小姐都渴了罢,景阳近日新习得了一种点茶法,不知太后可愿试试?”   太后点点头,“景阳惯是贴心人儿,去吧。”   景阳走了以后,太后似乎也没了和姜抚枝说话的兴致,她往旁边歪了歪,眼睛微微闭着。姜抚枝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及地面,思索待会要用怎样的法子避开景阳的这杯茶。   “太后来尝尝我这茶煮的怎么样?”景阳似乎没去多久便端着三杯热茶出来,一杯放在了太后的面前,一杯放在了 姜抚枝的面前。   太后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错,长进不小,阿枝也尝尝吧。”   姜抚枝的手微微抖着,迟迟不敢碰那茶杯,突然听到景阳笑了一声,“姜姐姐不会怕我在茶里下毒吧,你若怕,我便喝了你那杯。”   景阳说完,拿起放在姜抚枝面前的那杯茶喝了一口,又把另一杯没有动过的茶放在了她的面前。姜抚枝硬着头皮端起茶,把茶水倒在了宽大的衣袖里,装作自己喝了茶的样子。   “当年随姜帝师一起回扬州的,好像还有一位傅将军吧。”太后打量着姜抚枝突然问道,“傅家可由和姜家一起回来?”   “并无。”   “哦?”太后直起了身子,“当年姜家和傅家交好,一文一武帮先帝守着江山,怎么没一起回来?莫不是在扬州闹了矛盾不成?”   “阿枝不知。”姜抚枝低着头摆弄着袖口,茶水太烫,她的手腕怕是已经烫红了。   “怎么会关系不好。”景阳突然插话,“我在扬州可听到了顶顶有趣的事呢。”   “那景阳还不快说来听听。”   太后这般与景阳一唱一和,又提到了傅家,姜抚枝心里突然有些不对,手握成圈,紧紧盯着眼前的地面。   “傅将军的小孙子和姜家女子本是议亲了,却没想到女方攀了高枝,毁了婚,亲事横生枝节,景阳听说姜姐姐便是那与人议亲的女子呢。”   “哦?”太后的手敲击着桌面,“是这样的嘛,阿枝?”   姜抚枝垂着眼眸,依旧是那一句话,“阿枝不知。”   “如今那傅家郎君已经被我找到,太后可想见见他,为他讨个说法?”   “也好。”太后的手终于放回了袖中,“若是真的,姜家女子如何能当皇后!”   太后的话却像在姜抚枝心上敲了一下,姜抚枝心里想着,千万别是傅阳啊。   景阳似乎在这件事上做足了准备,半个时辰不到,傅阳便站在了太后的殿里,他比姜抚枝上一次见的时候憔悴了很多,胡子邋遢的,却在看到姜抚枝的时候眼睛一亮。   “你是傅阳?”太后打量着他,“景阳与我说阿枝与你议亲可是真的?”   “是。”傅阳回答的很爽快,没有丝毫犹疑,“我与她自幼一齐长大,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你可有什么证据?”   傅阳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呈给了太后。太后看了看冷笑一声,让宫女拿给姜抚枝看,“你看看这可是你写的?”   姜抚枝接过纸条才发现,这是当年她与傅嘉清埋在傅家竹林里的纸条,上面写着的是阿枝长大要嫁给傅阳哥哥。   “不是这样的……”姜抚枝有些慌,她站起来,发现自己有些腿软,几乎要站不住。   “那是怎样的?”太后笑得比刚见面时还要和善,“你来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呢?姜抚枝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指甲掐进了手心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什么都不用解释。”赵长生急急忙忙的走来了太后的殿中,连通禀的人都没来得及说话。   他早早的便想过来,只是一堆朝臣突然多了一堆问题要他处理,这才耽误了时间。   赵长生一来便站在了姜抚枝的身边,握住了姜抚枝的手,“倒是景阳私自放外男入宫,该当何罪?”   他说完见姜抚枝似乎撑不住了,看着太后与景阳冷笑,抱起了姜抚枝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别怕,别怕,阿枝,没事的。”赵长生一直在姜抚枝耳边念叨,等他到了寝宫放下姜抚枝时,才发现她的手心被自己抠出血了。   “阿枝,痛不痛。”赵长生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出来,心疼的看着她的手,“怪我去晚了。”   “那是我很久之前胡闹写的。”姜抚枝看着他委屈的哭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赵长生拍着她的背,“我信你。”   第29章   姜抚枝被送回家时, 天已经黑了,赵长生带着她在相国寺捐了香油钱,写了灵签,又去求了平安符,她一边数着家里人的个数,一边想着自己要求多少个平安符。   “阿枝的灵签上写的东西定是与我无关吧。”赵长生站在一侧突然有些酸,她把那么多人都放在心上,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挤进去, “这平安符你可得替我求一个。”   姜抚枝一愣,“表哥现在不就在这吗?”   “我在这你便不能帮我求了?”赵长生有些委屈的盯着姜抚枝看。   姜抚枝突然觉得不能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她看了看天色,等回家估计天都要黑了, 她朝着赵长生点头,“表哥要阿枝求的平安符,那阿枝便为表哥求一个便是。”   她求了平安符后, 虔诚的跪在垫子上朝着供奉着的佛像拜着, 心里默念着的是她写在灵签上的那句话,合家平安。   赵长生收了平安符当着姜抚枝的面仔细收到怀里, “这便算是阿枝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会好好收着的。”他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怎地也不会让别人拿走。”   ——   姜抚枝回家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一进门, 便被通知老夫人让她去见她,她突然紧张起来,硬着头皮去见了祖母。   “今日在景阳郡主那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皇上临时去了她那把你带走了?”姜老夫人的语气中透着疲惫,她离开京都好些年,几个儿媳也还不能顶事,她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处理许多事。   姜抚枝想了想,瞒下了景阳单独与她说话的那一段,“有几个小姐笑我不会说官话,表……皇上到了以后便把我带去了相国寺,我为家里人都求了平安符,听说灵验的紧。”   她说着便把平安符拿了出来,放在了祖母面前,姜老夫人依旧紧紧皱着眉,“今日宴会上的人多吗?”   “不算多。”姜抚枝回忆了一下那时的场景,去了的贵女似乎都和景阳交好,甚至不少人往她身边挤,“大约都是些与景阳郡主玩的好的吧。”   姜老夫人点点头,“她们笑你,景阳可说了什么?皇上去了,他是什么反应,你一一说给我听。”   “景阳她……似乎纵着她们……”姜抚枝想到赵长生那时的举动,后知后觉的有了些羞意,不太好意思说赵长生说的话。   姜老夫人见她这样也没有逼她,“他是在维护你?”   姜抚枝点头。   “阿枝这段时间便不要出去了。”姜老夫人沉吟一会,“找你这么说,今日的事怕是景阳郡主故意找你的茬,皇上来这么一出,打了她的脸,以她的性子怕是要找回来的。”   “是。”姜抚枝巴不得成天窝在家里,听到祖母这话,心里一乐,“阿枝听祖母安排。”   姜抚枝带着余下分给父母兄弟姐妹的平安符回了自己院子,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白天明明毫无感觉的事情,在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便会拿出来一遍一遍的想。   她脑海里一面是景阳甩着鞭子与她说话,一面是赵长生扶起她,对着所有人说她是他的皇后。   “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姜抚枝拿被子蒙着头,“京都贵女这么多,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了,我得守好自己的心,他待我好一分,我便还一分回去。这样他不待我好了,我也不待他好。”   姜抚枝把这话在脑子里读了很多遍,像是强迫自己要相信这是对的,只是读着读着她心里却隐隐有些酸。   ——   姜老夫人以姜抚枝水土不服为由拒了后面的帖子,姜抚枝便在自己院子里安安心心的绣香囊,只是在挑颜色和花样时她却犯了难。   明明时间也不短了,她居然不知道赵长生喜好什么,在扬州的时候,她总是想着避着他,从来也没注意过他的习惯。   姜抚枝叹了口气,把珠玳喊来了,她是赵长生的人,想必比她要了解一些。   “小姐是要给皇上做香囊?”珠玳睁大了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些奴也不知,若是小姐愿意等着,奴便去信问问,总不会让小姐触了霉头。”   “其实这不是普通送香囊的意思。”姜抚枝被她这么打量,忍不住解释,“只是……算了,你去信问问吧。”   她也不知珠玳是怎么传信的,她过了晌午便收到了赵长生的回信以及一匣子东珠。   “皇上说不挑颜色与花样,只要是小姐做的都行。”   姜抚枝点头让她下去了,最后却选了靛青色的布料绣了只狸 奴在上面。   ——   赵长生收到香囊时有些意外,他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他去扬州几十天,京都的事情都是魏祁替他办的,那些下毒的宫人也已经被抓了起来,只是进展并不顺利,他依旧得与太后以及朝堂上有异心的朝臣周旋。   他拿出怀里的青竹香囊比对了一下,是同一种针法,一看便知是出自她手,“这怕是寸白了吧,似乎长大了些。”   赵长生摸着香囊上的那只躺着的狸奴笑了起来,“有一便有二,魏祁说的对,我得慢慢来。”他说完便把这只不同寻常的香囊挂在了腰间,突然回头问阿仆,“明日是什么日子来着?”   “是七夕。”   赵长生愣了一下,“把你哥哥叫来看奏折,告诉他明日我有重要的事去做。”   “是。”   ——   京都每年的七夕都很热闹,街上的小贩都比往常多,女孩们不论出身都能自在的出府逛一逛,姜抚枝在府里闷了许久,这一日也与姐妹们一起出来了。   “快看,那在比着穿针呢!我们也去看看吧。”姜抚梅似乎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拉着姐妹们一起过去。   姜抚枝站在她们身后看了看,有一点点兴趣,只是人太多了,她还没进去便被挤了出来,只好等在后面。   “阿枝不去试试?”   姜抚枝正看着别人穿针,周围吵吵嚷嚷的,她一时间怀疑自己有些听错了,并没有回头,直到肩上被拍了一下,是赵长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   “表哥怎么来了?”姜抚枝左右看了看,他们周围围了一圈人,人潮再怎么挤也挤不到她。   “想见阿枝便来了。”赵长生牢牢记得魏祁和他说的话,一见到姜抚枝便朝着她笑,“阿枝要去试试吗?”   姜抚枝看着前面的人,摇摇头,“不去了,人太多了。”   “那阿枝便和我走一走吧。”赵长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可是……姐妹们都在……我不好离开。”   “她们现在顾不得你,我们走一回便回来。”赵长生说完,便扯着姜抚枝离开了那。   因着街上多出的小贩,街道变得窄了许多,姜抚枝走着总是喜欢避开别人,没走多久,便落下赵长生一截,赵长生干脆回去拉住了姜抚枝的手,带着她一起走。   姜抚枝一惊便要甩开,只是赵长生的手和钳子一样拉着她,她越甩,他便拉的越紧。   “别人会看到的!这于理不合!”   “看不到的。”赵长生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宽大的衣袍遮着,街上人又多,他们这样只是看起来走的有些近罢了。   姜抚枝实在挣不开,最后放弃了,由着赵长生去,赵长生一开始只是握住她的手,走着走着,却把她的手掌打开,与她的手交握在一起。   交握的一瞬间,赵长生觉得身子有些麻,梦里梦到姜抚枝才会出现的感觉此刻突然涌了上来,他突然转了个头带着姜抚枝往酒楼里走,一边走一边与姜抚枝说话,免得她发现什么异样。   “阿枝,钦天监说今年的好日子不多,下月有一个,再下一个便要明年开春了。”赵长生摩挲着姜抚枝的手,“阿枝想在哪个日子大婚?”   这日子还能由她定?姜抚枝恨不得越晚越好,只是她没说话,赵长生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下月实在太紧了些,准备的这般匆忙,定会委屈了阿枝,我便挑了明年开春。”赵长生说着叹了口气,“还有好久呢。”   他觉得惋惜,姜抚枝却松了口气,正好到了酒楼的楼梯处,她随着赵长生一起上去,趁他不注意抽出了自己的手。   酒楼里赵长生似乎早就安排好了,除了一桌子的酒菜,他在一旁还准备了多孔针和丝线。   “窗子打开便能看见月光。”赵长生把窗户打开,拉着姜抚枝过去,“那儿人多,阿枝便在这里七巧吧。”   姜抚枝看着这些东西实在有些技痒,她对着月光穿的认真,赵长生便在一旁为她喝彩。   被他盯着,姜抚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过了个瘾便放下了。   “阿枝总是不喜欢争抢,是在怕什么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脸微微泛红,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满足与开心,“你若是喜欢抢回来也无妨,反正我在。”   姜抚枝心里又是一跳,这是他第二次与她说我在了。   第32章   赵长生这般说, 反而让姜抚枝哭的更伤心,在太后那受的委屈,被她一股脑的哭了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赵长生现在是什么表情,大哭着问他:“你为什么信我啊?”   “我不信你信谁?”赵长生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他费劲心思让她见识到傅阳的不堪, 把她抢在身边, 怎么可能因为一张纸条就把她推开。   赵长生坐得离她更近一些,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帮她擦眼泪,“阿枝别哭了。”   “来京都之后我就没有给傅阳传过信了。”姜抚枝抽抽噎噎道,“姜家没有攀高踩低, 是景阳胡说。”   “是,是她胡说。”赵长生把她的脸掰过来,她的泪珠还挂在脸颊上, 眼底和鼻子都是通红的, 手心还在往外溢着血,赵长生已经吩咐了宫人去唤太医来, 看到姜抚枝这副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我知道,阿枝是最好的姑娘。”赵长生抓着姜抚枝的胳膊, 听到了她叫疼, 皱着眉把她的袖子往上挽, 她的手腕红了一大片, 还起了点点的水泡,看着就疼。   “这又是怎么回事?”赵长生皱着眉。   “我不敢和景阳给我的茶水,就倒了一点在袖子里。”姜抚枝试图把胳膊从赵长生的手里抽回来,小声道。   “你若不想喝她的茶,你便拒了,她若逼你,你便了茶杯就是。她们攀诬你,你就当场顶回去,何苦伤了自己。”赵长生看到姜抚枝的胳膊和手心,心里憋着一股火,“你是皇后,凡事都有我撑腰。”   姜抚枝哭声减停,愣愣的看着赵长生,直到宫女来报太医来时,她突然低下头闷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太医给姜抚枝上了些伤药,嘱咐她这段时间吃的清淡些便告退了,赵长生看着姜抚枝裹着纱布的右手腕,眼睛一亮,留了姜抚枝用午膳。   宫里的膳食种类繁多,姜抚枝大多连见都没有见过,珠玳站在她身后要为她布菜,却被赵长生用眼神支走了,偌大的殿内,突然只剩了姜抚枝与赵长生两个人。   姜抚枝的手腕被包着,夹菜并不是很容易,赵长生挑准了时机,看到姜抚枝对哪道菜好奇,便亲自夹给她吃,一顿饭的时间,姜抚枝每个菜都尝了尝味道,却也吃的脸红不止。   “阿枝可有想过要怎么处置景阳和傅阳?”   姜抚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摇摇头,“我不想见到他们了。”   “我们来年便要大婚了,阿枝总要面对这些的。”赵长生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有些事操之不及。   ——   姜抚枝一直到晚上才回了姜府,她本来陪着赵长生用了午膳便想着要走,只是赵长生拉着她,说是为了去太后那,推了不少折子没看,硬是要姜抚枝念给他听,这一念便念了一下午。   她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赵长生的模样,越想着便越觉得脸红,最后突然坐了起来,翻出了她从扬州一路背到京都的话本。   这些话本是姜抚枝这些年读了好些遍的,她把喜欢的地方都折了脚,做了标记,如今要找到想找的地方也方便的很。   “那方小姐整日里想着孙郎,想着他的模样想着他的话,有时偷笑出声,引得侍女好奇。”   “夜里更是思念的时候,明明白日里他们才会了面,到了晚上,方小姐脑 中全都是孙郎,一心想与他在一处。”   ……   “方小姐知道,自己怕是动心了。”   姜抚枝看完了这本话本,把它放回了远处,呆呆的坐回了床边,捂着脸小声嘀咕,“完了,我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这个问题困扰了姜抚枝大半天,她白天绣花也没有精神,练字也没有精神,连话本也看不下去,眼前总会时不时冒出赵长生的脸,她有些恼了自己,只好与寸白待在一块。   “小姐,宫里传来消息,景阳郡主私带外男入宫,被禁足三个月。”珠玳见她心情不好,连忙把得到的消息递给她。   姜抚枝低下头,把寸白抱紧了些,“还有呢?”   “傅公子被关了起来,皇上已经下旨把傅家也接来京都,想来过几日他们就到了。”珠玳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皇上让奴问问小姐,可要再见见傅公子?”   提到傅阳,姜抚枝依旧有些难过,她与傅阳一同长大,是把他当成兄长一般的人,昨日他在太后面前这么说,还拿出了多年前儿戏的东西,明显是陷她于不义,这样的人哪还有什么见的必要呢。   “不用了。”姜抚枝摇摇头,“表哥他……整日都很忙吗?”   “奴也不知。”这是姜抚枝第一次主动询问赵长生的情况,珠玳有些惊讶,“想来是有很多政务要处理的吧。”   “表哥他……平日里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这奴也不知。”珠玳脑门上冒出了一层汗,她在宫里并不是近侍,况且这般私密的东西,皇上也是不会让人知道的,“小姐若是想知道什么,奴便传信问问。”   “别别别。”姜抚枝连忙制止了她,她把脸埋在了寸白的身子里,“我只是闲着,随意打听打听,你不要乱问。”   她的声音闷闷的,与平日里像是两个人,“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是。”   姜抚枝把珠玳支走了,头也抬了起来,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手无意识的蹭着寸白,叹了口气,翻找出了丝线准备打络子。   赵长生为她做的太多,她总想做些什么还回去。   ——   今日的早朝并不安宁,昨日赵长生发了一顿脾气赶走了那些大臣,今日便得听他们叨叨,他冷眼看着这些人,暗暗记下了这些名字,心道早晚有一日要把他们全部整顿。   等赵长生把报上来的问题,一个一个说清楚了,景阳郡主的父亲安平侯突然哭着跪下来,“求皇上开恩,景阳她只是贪玩,想给太后见个新鲜,没成想皇上罚的这般重。”   赵长生冷笑一声,“私带外男给太后见个新鲜,安平侯是想说太后深宫冷寂,特特让景阳为她招来少年郎?”   他这话说的不孝,简直就是在说太后耐不住寂寞,让景阳为她牵线,安平侯愣了一下,继续大哭,“当年皇上登基,太后居功甚为,皇上如今这般猜忌,平白惹人寒心,景阳带来那人,分明就是与……”   赵长生听到这,便知道他要扯上姜抚枝,他随手扔了一个茶杯,杯子碎在地上,惊了一屋的大臣,“皇宫是朕的皇宫,天下是朕的天下,安平侯还想怎样?”   赵长生斜睨着安平侯,“告诉景阳,有些人她招惹不起。”   第34章   赵长生的笑声里十足的愉悦, 姜抚枝却被他刚才一连串的动作弄蒙了。   她原本就觉得马车里热的慌,这下与赵长生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更是烫的吓人,她甩开那只手,连滚带爬的想要下马车,把赵长生吓了一跳。   “阿枝又厌我了?”赵长生连忙拽住姜抚枝,声音带着丝急切,他刚才情之所至, 却忘了可能把她吓的更远。   姜抚枝愣了一下没说话, 赵长生便开始用魏祁教给他的法子赔不是,“我知道刚才是我孟浪了,阿枝想必又该生气了,只是阿枝不要因着我气坏了身子, 你若心里实在恼我,现在打我也成,不要憋在心里……”   “不是。”姜抚枝听着他这话, 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了想抬起头,“我……没有讨厌你……”   “真的?”   姜抚枝想了想点点头, 听到孟玉燕更急促的咳嗽声,心下有些急,“林四娘子在下面等着, 我得快些回去, 表哥先放了我吧。”   “那阿枝以后若是想见我了, 便让珠玳给我传信。”赵长生想了想, “便是再忙,我也会来见你的。”   马车下的孟玉燕已经开始低声呼唤阿枝,姜抚枝仍下一句好,便急匆匆下了马车。赵长生在马车里听着她与孟玉燕的说话声渐渐小去,低叹道:“明年开春可真远呐。”   姜抚枝一下马车,孟玉燕便挽着了她的手臂。   “阿枝的脸怎么这般红,莫不是你们在马车里……”她说着说着偷笑起来,“可是这才几刻钟啊,皇上真的这般快?”   “你别乱说呀。”姜抚枝有些莫名的瞧着她,“我们只是说了会话。”   “我才不信。”孟玉燕凑到姜抚枝的耳边,“阿枝的嘴皮子都破了,你们这是……怎么说的话?”   姜抚枝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嘴角,这才察觉到痛意,想来是刚才在马车上赵长生最后咬了一口,咬破了皮,她想着想着,还没消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惹得孟玉燕在一旁笑。   “阿枝要不去我那洗个脸重新上个妆吧,不然她们该多心了。”   姜抚枝轻轻点头,跟着她走,只是孟玉燕是个话多的人,见姜抚枝似乎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愿,有些憋得慌,自顾自的说起来,   “皇上之前在京都这么多年,便是一个贵女也没看上,昨日里听说姜家要来我们家赴宴,特地让我夫君交代我把你带到侧门去,想来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了吧。”   姜抚枝眼神一闪,有些出神。   “这样趁着皇上还宠爱你,你便多讨点好处,哪怕皇上以后有后宫三千,心不在你这了,你也是皇后,没人敢欺负的了你。”孟玉燕一向想到哪说到哪,她说完后又开始向往自家夫郎加官进爵,自己当诰命夫人的日子。   听了她的话,姜抚枝的心突然就凉了下来,是了,虽然回了京都,她依旧喊着赵长生表哥,可是他到底是皇帝,便是天启的皇帝大多命短,后宫的美人却是从来不少的。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跟着孟玉燕去了她的院子,孟玉燕招来侍女为她洗了把脸,又亲自为她上妆,把她照顾的妥妥贴贴的,又带着她去了女客们聚集的地方,大大方方的把姜抚枝介绍给了她们。   姜抚枝乍一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十分紧张,她说了几句话便坐在孟玉燕身边不肯多说,奈何孟玉燕是个什么话都能接过话茬的人,她说完,总要接一句“阿枝说呢?”。   “你不要总问我。”姜抚枝扯了扯孟玉燕的袖子,看着在座的女眷,硬着头皮说了点自己的想法,发现她们都在认真听,没有人做出嘲弄的表情。   “便是要让你多说两句话,她们才知道你是谁。”孟玉燕挑眉小声道,“你看你虽不爱说话,但是知道的东西却不少,放心说吧,说错了有人给你兜着。”   ——   从林家回去以后,姜抚枝总是想到孟玉 燕说的赵长生会有一整个后宫,她心里堵得慌,心情明显的低落下来了。   连她寻常喜欢看的话本,被她翻了两页说了声假,便被抛在了一边,她开始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整日里发着呆。   “小姐可要奴传信给皇上?”珠玳看不过去她这样主动上前问她。   “不要。”姜抚枝难得恶声恶气的,“上次我明明交代你不要和他说,你为什么还是去问了?”   珠玳一怔,跪在了姜抚枝面前,“小姐交代我别问的我都没说,只是宫里每日都有人问小姐今日如何,奴便是想瞒也瞒不过去。”   “每日都有人问?”姜抚枝皱眉,直觉不对,“他们都问些什么?”   “小姐今日几时起的、膳食用了什么、今日做了什么、几时熄的灯还有心情如何都会过问。”   “你以后不准再报上去了。”姜抚枝想到这几日的作为,狠狠跺了跺脚,“一定要报,便说我练字绣花逗寸白,旁的不许多说,你若是说错了,我便把你赶出去。”   “是。”   姜抚枝本以为让珠玳传了假消息便无事了,没想到过了不到两日,孟玉燕突然上门见她。   “我近日新得了新鲜玩意儿,阿枝去我那看看吧。”孟玉燕笑眯眯的,却不说东西是什么。   “我不想出去。”姜抚枝神色恹恹的,“我家里还有不少姐妹,你可以叫她们一起。”   “你家老夫人都同意了你与我走,你便和我去一趟吧。”孟玉燕拉扯着姜抚枝,“左右也要不了多少时辰。”   孟玉燕在姜抚枝耳边吵着,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都搬了出来,姜抚枝被她吵的头痛,只好顺了她的意,与她一同出了府。   马车走在半路,周围的声响越来越小,姜抚枝掀开了车帘一看,发现这不是去林家的路。“你不是得了新鲜玩意儿吗?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孟玉燕敛了神色   马车越驶,姜抚枝越心慌,等到她下了马车,才知道她们这是来了宫里,有两个看起来高高壮壮的宫女见她下了马车,便守在她身边,她连想走都走不了,只好瞪着孟玉燕。   孟玉燕被她瞪着有些心虚,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敢说话,看着姜抚枝最后服了软,跟着那两个宫女往前走,才松了一口气。   姜抚枝跟着两个侍女走了一截路,进了房间,果然看到了赵长生,他本在低头看着折子,看到姜抚枝来了,把东西推到一边,主动去迎姜抚枝,却被她躲在了一边。   “皇上今日骗我来宫里是为了什么?”   “阿枝果然还是恼了我。”赵长生叹了口气,“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和阿枝一起过。”   姜抚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宫里没有半点动静,表……皇上便是诓阿枝,也找个正经说法。”   “阿枝还是叫我表哥吧。”赵长生直觉不对,却说不上为什么,“我的亲生母亲,是当年姜家救下来孤女,被先帝看上后,认作了表姑娘送进了宫,后来……太后使了些手段,抢了我在身边,说到底我的生辰是今日。”   赵长生说着,想离姜抚枝近些,却被姜抚枝避开。   “皇上想让人陪着过生辰,多少人找不到,何必要拉着阿枝?”   姜抚枝的态度实在太反常了,赵长生似乎有点摸到了边,他抓住了姜抚枝的手,不让她挣开,“便是有这么些人我也看不上,我只想让阿枝陪着,以后的每个生辰都只要阿枝陪着。”   “可是你早晚会有后宫三千的。”姜抚枝想着想着突然觉得难过,眼睛一红,“到那时候阿枝就不知道被丢在哪了!”   “以后也不会有的,我只会有阿枝一个皇后。”这下赵长生终于明白了症结在哪,他替姜抚枝擦了眼泪,“所以阿枝这是醋了吗?”   第35章   “所以阿枝是醋了吗?”赵长生见姜抚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又问了一遍,接着他看到姜抚枝的耳朵尖突然变得红红的,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惹的姜抚枝抖了三抖。   “我……我没有。”这话姜抚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底气不足,她的眼睛四处转着,就是不去看赵长生,便是用猜的, 她都能猜到赵长生现在一定在笑, 虽然她还没听到声。   “阿枝看着我。”赵长生突然松了手正经道。他唬的姜抚枝一愣,抬头望进了他的眼里,两人对视了一会,赵长生笑了, “阿枝,你的眼睛是瞒不了人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桌案边走,“可是阿枝说没醋就没醋吧, 权当是我多心了, 阿枝若是不想同我一块过生辰,便先回去, 我这生辰不过也罢。”   姜抚枝站在门边,看着赵长生又继续低头看折子,不时圈圈画画, 有时还叹气, 心里突然酸酸的, 生辰一年也就一次, 他都已经这般说了,她还闹什么脾气呢。   “表哥今天用了什么?”姜抚枝退出了屋子,随手招来守在门口的阿仆问道。   “只用了些糕点。”   “便没有人给他弄些面啊什么的?”姜抚枝有些埋怨的看着阿仆,他算是赵长生身边的贴心人了,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无。”   “那这附近有小厨房吗?”姜抚枝咬着唇想了想。   “有的。”阿仆心里一惊,因着赵长生被太后下了毒,他的饮食便被格外注重起来,小厨房也是自己人在管着,“要不奴带着您去看看?”   姜抚枝点头,跟着阿仆的身后去了小厨房后,开始和面,她在心里和自己说,只不过给赵长生做碗长寿面,她做完就走。   ——   姜抚枝在厨房忙忙碌碌的,赵长生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魏祁和他说,若是姑娘对他有情了,他便可以卖个可怜,引得姑娘心疼,可是他从折子里抬起头后,别说看到姜抚枝心疼的围上来了,整个屋子里都没有她的人影。   “魏祁尽乱教。”赵长生心里一阵烦躁,干脆丢了朱笔,他能见到姜抚枝的机会本就不多,结果今日人还没有看够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枝走了多久了?”   “一盏茶的功夫。”   赵长生皱着眉在屋里踱步,他在想要不要把人追回来,也不知自己在屋里走了多久,一转身就看到姜抚枝又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宫女。   “阿枝回来了?”赵长生一脸惊喜。   “我……我没走啊。”姜抚枝被他弄的一愣,指了指身后的食盒,“听说表哥今日生辰只用了几块糕点,这是……长寿面。”   屋子的门半开着,日光透进屋里半落在姜抚枝的身上,让赵长生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他心里突然很满足,就这样就好了,能一直这样就更好了。   他背过姜抚枝,叫来人收拾了院子,带着姜抚枝一起过去,他叫离了那些宫人,院子里只有他和姜抚枝两个人。   姜抚枝看着他打开食盒,挑起面条,把整碗面吃干净了,就听到他问:“没想到阿枝的手艺这般好,除了我阿枝还给谁做过长寿面?”   “挺多的。”姜抚枝想了想,“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们……”   她说一个,赵长生的心情便落下来一分,听到最后,发现全是姜家人,他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比旁的人多了分与众不同。   “既然表哥也吃了长寿面,我便回去了。”姜抚枝看了看天色,“表哥以后还是不要让林四娘子使些法子来找我了,这样不好。”   赵长生挑眉,“阿枝是不喜欢她吗?”   “反正不我想见到她了。”   “那便算了,傅家昨日到了京都,你以后也有人陪着。”赵长生默了一瞬,“傅阳一直吵着要见你,你真的不见他?”   “不见。”姜抚枝很坚定的摇头。   “阿枝现在不见他,以后便不能见他了。”赵长生半真半假道,“以后阿枝只能与我在一出,与我白头偕老。”   他说完以后,姜抚枝愣了好一会,赵长生深怕自己又说错了话,开始转移话题,“九月有一场秋狩,阿枝也随姜家一同去吧,景阳被禁足去不了,你别担心,到那时你可以带上寸白,若是看中什么,我可以……”   “好。”姜抚枝打断了他的话,低下头,又红了耳尖。   “什么好?”赵长生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就是什么都好。”姜抚枝的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心里直打鼓,“时辰不早了,我想早些回去。”   赵长生算了算时辰,她确实出来有些久了,便点头让人将她送了回去,她既答应了去秋狩,那时便能正大光明见到了。   ——   姜抚枝回了姜府,便听到侍女说,方才傅嘉清来了,此时在王氏的院里坐着,正巧还没走,姜抚枝算了算日子,她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便一脸喜色的去了母亲院里。   傅嘉清憔悴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身子也消减了下来,正端坐在王氏的面前与她说话,姜抚枝瞧着傅嘉清的面色不太对,和母亲说了声便把傅嘉清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阿枝,我好想你。”傅嘉清抱着姜抚枝哭,“你走的时候都没和我说一声,等我想找你的时候,姜家的老仆说你都已经去京都了。”   “不哭不哭。”姜抚枝给傅嘉清擦着眼泪,“家里当时走的太匆忙,我都没能顾得上与你说一声,嘉清最近好吗?”   “不好。”傅嘉清在那摇着头,“二哥……出事后,祖母把我拘在身边,天天盯着我看些《女戒》、《女子守则》,让我一定要矜持,不要到处乱跑,不要与男子私会……”   傅嘉清又在姜抚枝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些深受其害的话,却让姜抚枝听愣住了。   她刚才在宫里,是不是不太矜持?   只是他都已经这般说了,那她只与他在一处也好,去秋狩也好,都好。   第36章   姜抚枝自从陪着赵长生过了生辰后, 他便顺了她的意,既没有私下里来找她,也没有让孟玉燕寻什么理由把她偷摸带到宫里。   只是每日傍晚,珠玳都会给姜抚枝一封来自宫里的信笺。   姜抚枝靠在窗边,把她夹在话本里的信笺都拿了出来,一、二、三……,等今日的信笺送来就是第十八封信笺了。   她在自己的小柜子里, 挑挑拣拣, 找到了一个漂亮的首饰盒,把里面的首饰全部拿了出来,把信笺给放了进去。   姜抚枝一边放一边看,一边看一边笑, “他这是从哪里抄的酸诗啊。”   等最后一张信笺放进去时,她突然愣住了。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封信笺,当时她吓的要找个火盆把它烧成灰, 还是珠玳拦住了她。   “小姐, 这怕是皇上的亲笔。”珠玳跪在她面前,“寻常人家便是得了皇上一个字都要供起来, 这信笺上这么多字,小姐真的要烧了吗?”   “那……那就算了。”姜抚枝把信笺夹在了手边的话本里,没想到收到的信笺越来越多, 而她三五封里也会回一封。   姜抚枝想了想, 把最后一封信笺放进了盒子里, 要盖上盖子的时候, 看了看天色,“今日都这个时辰了,还没送来吗?”   她趴在桌案上,拿起话本翻着,只是心思早就不在话本上了,她从天色将暗等到天黑透了,珠玳才来寻她,递了一个信封上去。   “今日怎么晚了这么多?”姜抚枝接过信封随口问道,“是……表哥出了什么事吗?”   姜抚枝问完之后,她和珠玳都愣了一下。姜抚枝脸色蹭的蹿红了,她之前一直在珠玳面前表现的很抗拒,可是刚刚这话说的就好像她等了很久一样。   “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你不要多想。”姜抚枝连忙补救道。   “奴明白。”珠玳低下头,“想来明日要去秋狩了,宫里忙的紧吧。”   姜抚枝点头让她下去,拆开了信封。在信里,赵长生也和她说了秋狩的布置,京都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可以跟去,她跟在姜家的车马里,可以带上寸白,听说狸奴在外面转一转长的快。   她看完了信,把它收在了首饰盒里,并没有高兴起来,她抱着装着信笺的首饰盒叹了口气,“我真是不对劲。因着一封信笺,心里竟是一时空一时满。”   ——   秋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若是在秋狩中拔得头筹的少年郎,尽可以向皇上求一个赐婚,赢一份荣耀,是以,有资格参加秋狩的公子小姐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姜抚枝是跟着姜家一起去的,该准备的东西,都由姜家的长辈替她打理好了,她带着寸白上了姜家的马车,姜抚桃一看到寸白便离的远了些。   “三姐姐好好的带一个狸奴来做什么!”姜抚桃上次被寸白狠狠的挠了一下,看到它心里怵的慌。   “阿桃说的什么话。”姜抚梅暗自掐了一下姜抚桃,“也不止三妹妹一个人带了狸奴,我见着徐尚书家的大小姐也带了只狸奴,只是没有三妹妹的狸奴好看。”   姜抚桃哧笑一声,不再搭理她们,姜抚枝也乐得清静,她不像姐妹们喜欢参加宴会,也不知道那徐尚书家的小姐是谁。   去围场的一路有些远,一开始姜抚枝还能听到远处有女眷们的说笑声传来,过了几个时辰,连周围的说话声也小了许多时,她们终于到了。   女眷们到时,围场那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有宫里的总管根据早就列好的名单,分着各家的营帐,姜抚枝意外的发现姜家似乎离着傅家很近。   “小姐,阿仆说皇上想见你。”姜抚枝刚放下东西,珠环便来通报。   姜抚枝看了看一地的东西,又想到却是与赵长生许久没见了,便把寸白交给了珠环看着,“我便去一会,你先在这守着。”   “是。”   姜抚枝见寸白妥帖的在珠环怀中,便带着珠翠去见了赵长生,她绕过了好几个营帐,人越来越少,终于到了赵长生那,他穿着一身劲装,还在看折子。   赵长生一见到姜抚枝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阿枝怎么才来?”他兴冲冲的指着营帐外的猎物,“我之前猎了头鹿,可惜阿枝都没看到。”   “所以……表哥是来让我看鹿的?”姜抚枝有些拿不准,莫不是赵长生觉得他猎的鹿更好看些?   “阿枝想着看鹿,竟不想看我?”赵长生挑眉,“你不让我出宫找你,也不让我接你进宫,我们已经十九日没见过了。”   “其实还没到十九日。”姜抚枝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赵长生的说法。   “阿枝说的对。”赵长生闷笑出声,“还差几个时辰。”   “阿枝可以四处转转,若是看中了什么,便告诉我,我猎下来给你。”   赵长生说完,便有宫人有事上报,姜抚枝说了声好,悄悄从赵长生那离去了。   姜抚枝从赵长生那出来后,看着被山围着的围场,心情突然舒畅起来,她带着珠翠在这周围转着。   路过一个营帐时,却看到了躲在营帐后的几个贵女聚在一起说着什么,隐约还能听到她的名字,她仔细想了想,决定去听一听。   “景阳郡主这次没来,却让我们做这事,若是事情败露了,我们可怎么办?”   “不会败露的,是她的狸奴听到声,自己跑出来的,又不是我们进了她的营帐偷出来的,我们是占理的。”   “景阳郡主只让我们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如我们把她的狸奴给扔到深山里吧。”   “可以啊,深山野兽多,仍进去便出不来了。”   “那娇娇找人做吧,这狸奴是你的狸奴引出来的,你父亲又是尚书,你和郡主交好……”   姜抚枝在营帐后听着她们说话,越听越愤怒,间或还能听到狸奴的叫声,她与寸白待了这么久,便是寸白难受极了都没这般叫过。   “既然你们不敢,那就我做吧。狸奴又不会说话,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什么的。”   她似乎抓住了寸白的脖子,惹的寸白惊叫。姜抚枝心里一股怒气撑着,从营帐后走到了她们面前。   “可是我知道了。”姜抚枝从一个贵女手中抢回了寸白,寸白的毛都竖起来了,爪子也没收回去,在姜抚枝手上划了很长一道口子,姜抚枝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她全身都在抖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气的还是吓的,仔细的盯着这几个贵女的脸,她们似乎便是上次带头笑她的那几个。   “你便是知道了又怎样。”徐娇娇冷笑道,“我们只是逞口舌之快,况且这里都是我的人,便是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你的话。”   姜抚枝抿唇,搂紧寸白,昂着下巴看着她,“我不用别人信,只要皇上信就够了。”   徐娇娇愣了一下,姜抚枝接着道,“徐小姐?不如我们去试试?”   徐娇娇看了姜抚枝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甩着袖子离去了,跟着她的贵女也低着头走了,她们一走,姜抚枝整个人突然脱力,坐在了地上。   她不知,这一切都被赵长生看在眼里,之前他本想替姜抚枝出头,却没想到她先他一步出来。   赵长生心里既酸涩又满足,比起一直把她护在身后更令人高兴的事,是她把他当成了依靠,能为自己出头。   第37章   这是姜抚枝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她心里仍旧是害怕的, 大抵是近来赵长生对她说了太多次信她, 让她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姜抚枝叹了口气, 抱紧了寸白准备站起来, 却发现面前有一只手,顺着手看过去,是赵长生。   “阿枝还不起来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 眼角眉梢带着三分笑意。   姜抚枝看到他之前没觉得有什么, 看到他后却突然生出委屈的感觉, 她一句话还没说, 眼泪就掉了下来。   赵长生吓了一跳,连忙坐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劲装,找遍了全身, 也没找到一张帕子,只好拿手替她擦眼泪。   “她们……她们要把寸白扔到山里去。”姜抚枝哭的更大声了,“我骗她们说你信我, 把寸白抢回来了。”   赵长生低声安慰, “阿枝做得对, 况且你也没有骗她们。”他顿了顿,“我本就信你。”   “你什么都没看到,你怎么就信我了?”姜抚枝抱着寸白, 边哭边说。   “因为是阿枝说的, 阿枝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他越说, 姜抚枝哭的越伤心,她扒拉着他的手,一边哭一边说,“这样……这样不行,祖父说兼听则明,你偏听偏信,会变成昏君的!”   “不怕。”赵长生愣了一下,隐约觉得姜抚枝待他好像有些不同了,他觉得心尖尖那块觉得胀胀的,想着他为了阿枝他做个昏君也无妨。   他没说话,姜抚枝又哭了一会,便自己停了下来。她在周围打量了一圈,没有看到珠翠的身影,突然站起来,“表哥什么时候来的?可看见我那侍女了?”   “没来多久。”赵长生明着暗着看了姜抚枝这般久,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怕是觉得害臊想快些回去,他也站了起来,“你那侍女被我支走了。只是阿枝,刚才在营帐里,我话都没说完,你怎么便走了?”   “表哥……似乎在忙。”姜抚枝低头想了想,“莫不是表哥还有话要说。”   “阿枝在扬州时,想必还没有见过狩猎是怎样的。”赵长生看着天色,还不算太晚,“现下刚好有空,阿枝随我见识见识吧。”   赵长生趁着姜抚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招来不远处的人把马和弓箭送来,他托着姜抚枝上了马,甩着马鞭,驶向了山林。   耳边是呼啸传来的风,怀里是与她一同抖着的寸白,姜抚枝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赵长生在她身后,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只是他的声音却被风吹散,她凝神听了许久才听清。   他对她说阿枝别怕,我在。   姜抚枝慢慢放松了自己,既然他在,那……她也可以便学着不怕。   ——   一直到天快黑了,进山狩猎的少年们才出来,虽说他们带着的人多,但是夜里的山林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他们的马后拖着不少猎物,赵长生却猎了只野狸奴回来。   山林外围本就是些小动物,他带着姜抚枝不敢往深处走,只好在近些地方走走,原本趴在姜抚枝怀里很乖的寸白,走着一半时,突然从姜抚枝那跳了下来。   姜抚枝惊呼,赵长生便带着她赶过去,看到一只瘸了腿的野狸奴,浑身脏兮兮的,眼睛却亮的很,寸白一直围在它身边转,伸出爪子试图朝着它的头拍。   他们在一旁瞧了一会,便把寸白和那只野狸奴一起带了回来。   还没到营帐的时候,姜抚枝见着人多,便不想和赵长生共骑一匹马了,姜抚枝素来面皮薄,只是赵长生却不想轻易把她放下去,他勒紧了缰绳,让马走的速度变慢,拖延着时间,却让姜抚枝更加着急了。   “表哥!”姜抚枝急红了脸,“你快放我下来。”   “还没到营帐呢。”赵长生深吸了一口气,鼻尖是她的香味,马走的再慢,也有快到的时候,“等会还有个晚宴,阿枝少用点东西,等散了,我给你烤鹿肉吃。”   眼见看到的人就要多了,姜抚枝哪有什么不应的,赵长生叹了口气,把她放了下来,见着她跑远。   ——   秋狩的晚宴不比在宫里看的严,太后和皇上坐在上首,自有人把猎到的烤好的肉献上去,坐在下面的官眷可以拿着自家的东西与人交换,是以,吃着吃着位置便乱了。   姜抚枝与傅嘉清待在一处,她们俩向来有说不完的话,便是发生了傅阳的事,她们都很一致没有再提起傅阳,傅嘉清不知道在姜抚枝身边说了什么,惹的姜抚枝捂着嘴笑。   “姜家阿枝身边的,可是傅将军家的姑娘?”太后在那坐着无趣,赵长生越大,便越想挣脱她的控制,自打他去了一趟江南以后,心思更是难测。   “是傅家的二姑娘。”太后身边的宫人小心回道。   “看着模样不错,能与皇后交好,想必性子也不错。”太后看着她们的方向,笑得和蔼,“正好安平侯家的幺儿还未娶妻,若是把他们凑一对,也是好姻缘了。”   “太后说的是。”   “那可要恭喜安平 侯了。”   赵长生原本也看着姜抚枝的方向,听到太后问到了姜抚枝,连忙竖起耳朵听,听到她说这话,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案上,京都谁都知道安平侯家的小儿子,早些年流连青楼,身子早就掏空了,他连父亲的侍妾都碰过。   “若要赐婚,太后怕是晚了一步。”赵长生冷着脸看着太后,“魏祁今日拔得头筹,早就请我给他与傅小姐赐婚了。”   “哦?”太后明显不信,“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只不过顺嘴一提,这姑娘便已经求了赐婚了。”   赵长生扯了扯嘴角,“太后久居深宫,不知道才是正常。您若不信,便把魏祁叫上来问问罢。”   太后便等着他这一句,若是他硬给魏祁点了鸳鸯谱,想来君臣也会离心。   魏祁到那时,太后上下打量了这个少年郎,他眉眼间自带风流味,她笑了笑,像极了为后辈好心考量的长辈,“听说今日魏家小郎狩猎拔得头筹,按规矩可赏个赐婚,你可有心仪的人?”   魏祁愣了愣,目光在太后与赵长生身上转了一圈,装作一派惊喜的样子,“多谢太后,臣一见到傅小姐便倾心于她,能得太后赐婚,是魏祁之幸。”   太后愣了一下,“哦?是哪个傅小姐?我记得京都姓傅的不少。”   “是傅将军的二孙女,叫做傅嘉清的。”   “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后看了看魏祁又看了看傅嘉清,眉头皱的极紧。   “太后若是心疼安平侯那幺子,朕倒是有一个好人选。”赵长生难得对着太后笑了笑,“徐尚书之女与景阳私交甚好,想来把她嫁去安平侯家,也算隧了她的意。”   太后看了他一眼,突然没了与他说话的兴致,“皇上觉得好,想来是真的好。年纪大了,哀家有些乏了,先去歇着了。”   她走了以后,赵长生也想走,却被魏祁叫住了。   “我本想过些日子亲自下场的,没想到赐婚这么快。”魏祁认真道,“只是傅家那姑娘小孩子心性,若是知道赐婚怕是什么都做的出来。你如今抱得美人归了,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你也有今天。”赵长生朝着他得意的笑了笑,回了营帐找宫人支起了火架,准备亲自烤鹿肉,等着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又让人把姜抚枝找来。   姜抚枝到了时候,赵长生坐在火堆前,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便有些出神。   姜抚枝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出声,直到赵长生瞥见了她,朝她招手。   “阿枝来的正好。”赵长生闻了闻香,“过会便能用了。”   “好。”姜抚枝乖巧的坐在她身边,鼻尖的肉香味越来越浓,她忍不住跟着香味动了动鼻子。   “今晚太后打起了傅嘉清的注意。”赵长生沉着脸,叹了口气,“太后想给她与安平侯幼子赐婚,那个人……”   赵长生话说一半,摇摇头,惹的姜抚枝整颗心吊起来,她拔尖了声音,“那个人怎么了?!”   “那个人是酒色之徒,如今怕是连弓箭都提不动了。”   “那你答应了?”姜抚枝急了,她瞪圆了眼,紧紧抓着赵长生的胳膊。   “没应。”赵长生见鹿肉好了,割了几片放到了姜抚枝的面前,“只不过碍于太后,只能给她和魏祁赐婚。”   赵长生见姜抚枝听的认真,想尽了说辞,把魏祁说成了京都最值得托付终身的儿郎,“我知晓你把她看的重,这般也算全了你与她的情谊,省得你为她着急。”   姜抚枝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她想说些什么来感谢赵长生,搜刮了一肚子,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阿枝要用些果酒吗?”赵长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招来侍从倒酒,“这酒不醉人,搭着鹿肉用最好了,你也尝尝。”   姜抚枝喉头正觉干干的,便喝了半杯果酒,酒一下肚,她便觉得有些晕乎乎的,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赵长生没想到她连半杯果酒都受不住,眼见她的脸迅速变红,眼睛里雾茫茫的,整个人东倒西歪。他连忙把她扶好,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阿枝可认得我是谁?”   这是赵长生第一次见姜抚枝这般样子,她的脸色潮红,歪着头盯着他,想了许久,软着嗓子道:“赵……长生。”   姜抚枝说完便开始低声啜泣,“坏,他……坏,总欺负我。”   赵长生心里一酸,“便是为阿枝改了许多,阿枝也还讨厌我吗?”   他的话说完没有人应,自顾自的喝了剩下的半杯酒,刚放下酒杯,却没料到姜抚枝握住了他的手,张了张嘴,又许久才道,“没有。”   “那……阿枝心悦我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她醉了,便是有他扶着,也不自主的晃着,赵长生的心也随着她的身影晃着。   在他也快要放弃的时候,听到她很软的一声,“一点点。”   第38章   赵长生突然觉得种在心底很久的一颗种子, 突然间就发了芽, 又很快开了花, 周围还有一些宫人在,他很想控制自己的表情,可是笑意是控制不了的。   他看着姜抚枝傻笑,笑着笑着,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满脸泪水。   “阿枝。”赵长生给自己灌了一壶酒, 不停的叫着姜抚枝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阿枝阿枝。”   姜抚枝醉了酒,不知道赵长生叫了她多少声她才应一声, 哼哼唧唧的说着难受。   “真想亲自把阿枝背回去。”赵长生抚过她的脸颊, 顿了顿, “只是阿枝知道了, 明日又该不乐意了,那便算了。”   赵长生想了又想,还是招来了阿仆,在宫女中寻了个健壮又妥帖的把姜抚枝背了回去,又特地拿来自己的披风披在姜抚枝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脸。   看着她们的人影远去,赵长生又灌了口酒,大抵上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 便是做什么都会想一想她到底乐意与否。   ——   赐婚是一件体面的大事, 若是用的好, 甚至还能笼络人心,魏祁一大早便去了赵长生的营帐,让他把安平侯叫来。   “安平侯夫妇最是担心小儿子的婚事,你这次赐婚算是及时雨。”魏祁坐在一边,“上次你当众打了安平侯的脸,这次算是给个枣,省得他老给我们找事。”   “对了,虽说徐尚书是个墙头草,又喜欢跟在安平侯屁股后面跑,但这次你还得给他点甜头。”魏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这么多年一直留着女儿,怕是存着要把女儿送进宫的意思。”   “这些朕都知道,已经单独见过他们了。”赵长生奇怪的看着魏祁,“你还有什么事?”   “我……昨晚让你帮我说说的事,你说了吗?”魏祁艰难的开口,“我昨夜睡不着,突然想起来,我在扬州时,用的不是魏祁的名字,这事若是让她知道,怕是得生气的。”   赵长生愣了一会,低头忍住了自己的笑意,“你想让我帮忙?”   “你让皇后帮帮忙,把傅家姑娘约出来。”魏祁盯着赵长生,“婚事是你赐的,你不能撒手不管!”   赵长生忍了很久,终是没忍住,他瞧着魏祁笑了起来,“那你好好等着吧!“   ——   姜抚枝第二日是被营帐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的,她醒来时,依旧有些晕,靠在床头好一会才缓过来。   “小姐醒了!”珠环见她醒来,连忙递来一碗汤,“这是大早上皇上送来的醒酒汤,奴一直替小姐温着呢。”   姜抚枝接过碗,喝完了醒酒汤,才突然想起来昨晚她是和赵长生一起的。“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珠环一怔,“是一位宫女背您回来的,小姐盖着披风,遮住了脸,天色又暗,想来没有人认的出来是小姐。”   姜抚枝心里稍安,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事,她只记得赵长生和她说给傅嘉清和魏祁赐了婚,她喝了赵长生递过来的半杯果酒,之后便全无印象了。   “我……昨晚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小姐说头疼难受,奴与珠翠帮着小姐收拾了,小姐便睡了。”姜抚枝问的话太过奇怪,珠环思索了一会道。   姜抚枝彻底放下心来,屋里静悄悄的,屋外嘈杂的声音便更清晰了些,“发生什么了?外面这么吵。”   “外面都在向徐小姐和傅小姐道喜呢。”说道喜事,珠环也笑了,“赐婚的旨意一大早就到了,不知道多少小姐眼红,挤在那道喜呢。”   “徐小姐?”姜抚枝皱眉想了想,昨晚赵长生似乎没有说这个人啊。   “是徐尚书的长女,配给了安平侯的小儿子。”珠环向来喜欢打听这些消息,见姜抚枝愿意听下去,便接着道,“外面都说徐小姐好福气,奴却看着她脸色不太好。”   “是她啊。”姜抚枝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声,“对了,嘉清怎么样?”   “傅小姐得了旨意,就把自己关在营帐里,未曾出来过。”   珠环这般说,姜抚枝倒有些担心了,以傅嘉清的性子,若是大吵大闹,别人顺着她的话说两句便能哄好,若是她不吭不响的,就不知道她为了不满意的婚事会做出什么事。   姜抚枝叹了口气,“梳洗一下,我们去找嘉清。”   “是。”   姜抚枝刚梳洗好,还没出了营帐,傅嘉清便红着眼找上门来,她哭哭啼啼的抱着姜抚枝,“阿枝,怎么办,我一觉醒来突然就被赐婚了,听说是一个叫魏什么的。”   “你才来京都不知道,魏祁可是京都贵女最想嫁的公子了,这是好人家,你哭什么。”姜抚枝拉过傅嘉清的手安抚着她。   “那他肯定喜欢沾花惹草。”傅嘉清哭的更伤心了,“若不是这样,哪来的贵女想嫁他。”   “也不能这样说啊。”姜抚枝顺着傅嘉清的头发,回想着赵长生是怎么和她夸魏祁的,“都说他相貌出众,家世又好,贵女追着他也正常。”   “况且皇上也夸他少年有为,一心为国,这才耽误了婚事。”   “真的?”傅嘉清停了眼泪,看着姜抚枝。   “我何曾骗过你。”姜抚枝不知为什么,有一瞬的心虚,她顶着傅嘉清怀疑的眼神道,“等你们日后相处久了,便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到那时你怕是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了。”   “阿枝说的这般真,自己怕是还没动过心。”   姜抚枝的眼神在营帐里扫过,从远处的窝在一起互相舔毛的两只狸奴,到床边叠着的披风,再到她喝了一半没喝完的醒酒汤,眼神突然柔软起来,她随口道,“动心大概是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到那个人吧。”   傅嘉清看着姜抚枝的模样,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她顾不得擦眼泪,往姜抚枝旁边凑,“阿枝这副样子,不知现在在想谁?”   姜抚枝突然一愣,脸悄悄的红了。   第39章   营帐内忽然静了下来, 姜抚枝觉得傅嘉清似乎屏住呼吸在等她一个答案, 她红着脸眼神到处飘,突然被傅嘉清抓住了手。   “阿枝长大了。”傅嘉清叹了口气,似是欣慰似是感概, “真好。”   “你明明只年长我一岁,这话说的像比我大很多似的。”姜抚枝见她不纠缠那个话题, 反握住了她的手。   “阿枝可认得那魏祁?”傅嘉清问道,“我想见见他, 你们都说他长的好性子好,可是不见见他我总觉得心慌。”   姜抚枝一怔, 她来京都的时间虽说比傅嘉清长了些许日子, 可是她每日待在家里,也是昨天才听赵长生提起才知道这个人的。   “嘉清若是想见他……”姜抚枝看着傅嘉清期盼的眼神, 还是有些犹豫,“我可以找人帮你问问。”   “真的可以吗?”傅嘉清高兴的拍手,“魏祁现下肯定也在这, 若是回了京都我便不好出门了, 阿枝若是真的能问, 帮我问问他可否在围场与我见一见?”   “这……”姜抚枝想了想,“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连赐婚的圣旨都下来了,这事怕是板上钉钉了。”傅嘉清靠着姜抚枝的肩, “我不想成亲那天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也不想从别人嘴里知道他是什么人。”   姜抚枝低头想了想, 觉得傅嘉清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又盘算了找赵长生问问这事,好像也不算太麻烦,便应了傅嘉清,把她送出了营帐。   ——   求人办事是得送礼的,姜抚枝在自己的营帐里环视了一圈,却没看到合适的东西,正叹着气呢,却见着珠环提了一兜果子进来。   “小姐,四小姐她们去采了些果子,这是给小姐的。”   姜抚枝拿了个果子,洗了洗尝了尝发现口感不错,她眼睛一亮,“你去问问她们的果子在哪得的,我们也去看看。”   “是。”珠环出去了会,很快便回来了,“四小姐身边的侍女说是在围场后山那有一片果林,不少小姐都去了。”   “那咱们也去看看吧。”   因着这东西,姜抚枝准备用来送人,她私心里不想和别人结伴走,便多带了几个侍女,在她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去过了,等她们到的时候,林子里的人不多,姜抚枝便安心的摘起了果子,也不让侍女插手。   “姜小姐好兴致。”   姜抚枝听到这声,便知道是谁,她头也没回,也不想搭理她。   “这赐婚可是你求皇上下的?”徐娇娇有意纠缠下去,她见姜抚枝不理她,继续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事与我无关。”姜抚枝回过头,发现她果然和珠环说的一样脸色苍白,整个人似乎便了许多。   “你便是仗着有几分颜色,又深得皇上宠爱,才敢做这样的事。”徐娇娇瞪红了眼。   姜抚枝下意识的皱着眉,“这与你无关。”   “你……”   “徐小姐,我同你没什么可说的。”姜抚枝看着她便觉得头疼,觉得自己摘的果子差不多了,转身就走。   明明是很好的天气,因着碰到了这样的人,姜抚枝的好心情没有了一半,回营帐的路上,她越走越快,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等她回了营帐,歇了好一会,才把珠玳喊了进来。“珠玳,你去问问表哥什么时候方便。”姜抚枝咬着唇,“我有事找他。”   “是。”   珠玳出去以后,姜抚枝去角落里看窝成一团的两只狸奴,似乎是因为有了新的伴,寸白都不粘人了,看见她来,也只是叫了两声,便继续与那只瘸了腿的野狸奴玩。   “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姜抚枝戳着它的头,“你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呢。”   姜抚枝在一旁看着两只狸奴亲热,心里思绪万千。珠玳没一会便跑了回来,“小姐,皇上说若是小姐要去,随时都有空。”   姜抚枝听到这话勾起了嘴角,带上了侍女和刚摘的果子去了赵长生那。   明明是来秋狩的,赵长生身边的折子却从来没有少过,只是姜抚枝一进去,赵长生便停了笔,一副专心听她说话的模样。   “这是我刚摘的果子,尝着不错,便带来给表哥试试。”姜抚枝一进营帐,便觉得今日的赵长生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   “阿枝亲手摘的?”赵长生看见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他也不管洗没洗,在身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果然很甜。”   “阿枝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嘉清……近日想见见魏公子。”姜抚枝很少求人,平日里便是求也是求自家亲长,现下求赵长生,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表哥能帮着安排一下吗?”   赵长生一怔,没想到魏祁求 他的事这么轻易便成了,只是他面上不显,“魏祁……向来重规矩,这事怕是不好吧。”   “便是表哥也没法子?”   “法子也是有的,便是今晚就能见到。”赵长生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我托辞有话与他说,把他叫出去便是,只是让傅小姐一个人等着怕是不好。”   “那我与嘉清一同去便是了。”姜抚枝松了口气,“只是今晚真的能见到吗?”   赵长生绕了这么久,便是一直在等她那句一同去,“今夜戊时在我这营帐后,魏祁一定在这。”   “多谢表哥帮忙周旋。”姜抚枝心下高兴的站了起来,“我这便去和嘉清说。”   “阿枝……可还记得昨晚说了什么?”赵长生见姜抚枝的模样,便猜到她可能什么也没印象了,只是他不死心的还想问问。   “我……说了什么吗?”姜抚枝心一紧,呆在原地。   “没什么。”赵长生有一些失落,“阿枝回去吧。”   ——   姜抚枝把戊时可以见到魏祁的消息告诉了傅嘉清,她们俩在营帐里收拾了许久,又是描眉,又是拿出新的香粉,又是给傅嘉清挑了一身月色下更衬人的衣裳,时辰很快便要到了。   “阿枝快些,我们该迟了。”   傅嘉清催着姜抚枝,她一慌,把正在读的话本揣进了袖子里连忙跟了上去。   “阿枝,我有些害怕。”傅嘉清一直在抖着,“那个魏祁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轻浮,还没成亲便想着见他。”   “不会的。”   “也是,他若是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都挑的出毛病。”傅嘉清握了握姜抚枝的手,“可是我还是怕。”   姜抚枝听着傅嘉清絮絮叨叨的说着在扬州的事,不时的补充两句,她们两个人便这样一边说一边到了地方。   赵长生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他的营帐周围没有旁人,姜抚枝她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两道颀长的身影。   “阿枝,我怎么觉得有一个人看着这么眼熟啊?”   姜抚枝一怔,她似乎没有和傅嘉清说在扬州时住在她们家的表哥便是当今圣上。   她们越走越近,那两个人的面貌便越来越清楚。   “怎么是他?”傅嘉清突然站住,“是不是天黑,我看错了。”   姜抚枝听着她的话,看着那魏祁,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她又去看赵长生,即使天黑,又隔着有些距离,她依旧能看清赵长生的样子。   赵长生似乎也看到了她们,拍了拍魏祁,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我是魏祁,在扬州瞒着身份,是我的错。”魏祁盯着傅嘉清,“听说傅小姐想见见我,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傅嘉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身体僵硬的跟着魏祁往前走,她的侍女也跟在她身后,营帐前,只余下姜抚枝与赵长生了。   “今夜月色甚好。”赵长生抬头看了看天,想着魏祁刚才教他的话,“阿枝可愿与我一同去看看月亮?”   姜抚枝打量着他,他穿着的依旧是白日里的衣裳,袖口不知怎的沾上了墨汁,她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脱口而出,“月亮天天都有,表哥还是去看折子罢。”   “那阿枝陪着我一同看?”赵长生愣了愣,补充道,“若是他们回来不见你,怕是该急了。”   “也好。”   他们一同进了营帐,赵长生果然余了许多要看的东西,他坐在卓案前忙着政事,姜抚枝坐在一旁,觉得有些无趣,一模袖口才想起来自己把话本带了过来。   她见赵长生埋头做自己的事,便小心拿出了话本,接着没看完的地方看,正看到话本中的小姐与公子相会的时候,话本被抽走了。   “巧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我一颗心在你身上,便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今日是巧娘的生辰,我特特为巧娘作了幅画,巧娘瞧瞧如何。”   ……   赵长生把话本的那一整页都读了下来,他原本绷着声音,到最后却是压抑着笑意直到这一页读完。   “阿枝竟喜欢听这种话吗?”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笑,想了想道,“长生一颗心放在阿枝身上,茶不思饭不想,魏家小郎见此却道,长生是害了病了,病名相思,唯阿枝可治。”   姜抚枝立刻红了脸,“这只是闲时看的,表哥莫要打趣阿枝!”   赵长生把话本与折子放在了一起,突然转头看着姜抚枝,“阿枝的生辰在下旬,那时可有什么想要的?”   “便是……什么都可以?”   这是姜抚枝第一次有要求,赵长生愣了愣,不假思索道:“自是可以!”   第40章   营帐的门是半开着的, 姜抚枝若是偏头向外看,还能看到漫天星辰, 她不自在的看了眼赵长生,他的表情,欣喜间夹杂着期待, 让她心直跳。   “珠宝头面是不是太寒酸了?”赵长生琢磨着宫里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我记得前些年有官员进贡了鲛珠, 还有……”   “不用这些。”姜抚枝见他越说越离谱,连连摆手,“表哥若是有心, 那日……那日亲手写一副字送给阿枝便好。”   这个要求也太过简单了, 赵长生皱着眉,“阿枝想求我的字,便是现在我也能写给你, 你再换一个。”   姜抚枝低头想了想,摇摇头,“就这个。”   赵长生还想再说些什么, 魏祁并着傅嘉清却回来了,也不知他们俩聊了什么,傅嘉清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她跟在魏祁身后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拘束。   “既然他们回来了, 阿枝便先走了。”姜抚枝朝着赵长生的桌案张望, “表哥, 我的话本……能还给我吗?”   “好。”赵长生伸手要去拿话本,却把桌上的折子打翻。   桌上了东西乱作了一团,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些东西混在一处,一时间怕是不太好找,阿枝若是急着回去,便等我收拾好了,再给你送过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姜抚枝见傅嘉清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立刻回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况且赵长生的桌案在他手忙脚乱的整理下,越发乱了,她想了想,“那便算了,表哥找到话本再送给给我便好。”   姜抚枝说完匆匆离去,赵长生看着她和傅嘉清一共只带了两个侍女,便让阿仆看着他们离去,自己抽出了被折子压着的话本。   “阿枝什么也不愿意说。”赵长生翻着话本,有些头疼,“话本里可有她喜欢的东西?”   ——   回去的一路,傅嘉清很沉默,她不说话,姜抚枝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她,她们要回自己的营帐时,人渐渐多了起来。   “阿枝,这事有些复杂。”傅嘉清红着眼,委屈巴巴的,“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姜抚枝勾住了她的手,“嘉清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听。”   “嗯。”傅嘉清瘪着嘴忍住哭意,点点头,勾紧了姜抚枝的手,直到营帐前才分开。   按照祖制,秋狩约莫有七日,帝王可以考校皇子的骑射,也可以接待使臣,只是赵长生他还没大婚,早些年天启和亲送了不少公主出去,也没有使臣来访,他便把秋狩改成了五天。   姜抚枝向来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性子,秋狩的后面三日,既没人来找她,她也没有出去找别人,无事了便看话本,做女工,偶尔去后山转转,直到最后一日。   秋狩的最后一日,像第一日一样,皇上太后与诸位大臣及他们的家眷一起用膳,歌颂这一年来风调雨顺,秋狩收获极大之类的客套话。   姜抚枝坐的不远,看到赵长生的脸色并不好,板着脸坐在位置上喝酒,她周围几个言官的家眷表情也不太自然。   她观察到了,自然也有别的贵女看到,她们小声议论的时候,姜抚枝便竖起耳朵听着。   “听说何小姐的父亲上书皇上纳妃,被骂了一顿?”   “不止何家,听说是谢家带头的。”   “可是我听我父亲说,皇上一口回绝了呢。”   “我也听说了……”   姜抚枝听到这,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又偷偷看了赵长生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她,虽说表情依旧不好看,姜抚枝像是做坏事被抓到了,连忙低下头喝了口茶。   她心里有些暗暗的高兴,又有些隐秘的担忧,一次两次他能拒绝,可是十次八次他真的还能拒绝的了吗?他往常说的话,莫不是骗她的吧。   姜抚枝带着这样的担忧回了京都,回去之后,她的生活和秋狩前相差不大,又少了些什么,她想了想,赵长生回京都以后,便没有给她送过信笺了。   “可能是他这两天太忙了。”姜抚枝在心里给他找着借口,“可能过几日便想起来了。”   这一等,便 等到了姜抚枝的生辰那日,十四是个小生辰,她在京都也没有什么闺中密友,这一日她也没有请人上门热闹。   她一大早去了祖母那,拿了匹好料子,又去王氏那吃了她亲手做了长寿面。   “唉,本来今日你父亲也该来的。”王氏看着她叹了口气,“可是你父亲秋狩回来以后都是深夜才回,一大早便走,这几日更是歇在书房,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父亲定是在忙公事,母亲别担心。”   “我知道他在忙公事。”王氏掩不去眉宇间的担心,“听闻你祖父这两日更是整日待在宫里,他们忙的我们怕是帮不了。”   姜抚枝心里一咯噔,“是朝堂出事了?”   “阿枝,我们身处后宅,哪知道这种事。”王氏摸了摸姜抚枝的脸,“阿枝今日生辰,便开开心心的与小姐妹说说话,旁的事别多想。”   姜抚枝不想母亲忧心,强笑着点头,吃完了面,便心神不定的回了自己院子,姜家的姐们们一个一个的来送了礼,与她说了会话又都离去,到了晌午,她便无事可做了。   她把两只狸奴抱在眼前,看着它们玩耍打发时间,一点点的等到天黑,只是她一直等着的东西还是没有到,姜抚枝有些忍不住了。   “珠玳,今日……你有没有收到什么信?”   珠玳一怔,“并无。”   “也是。”姜抚枝看了看天色,“天还没黑透呢。”   她在房里一直等着,连陪着她的两只狸奴都有些熬不住了,它们互相依偎着渐渐睡去,珠玳那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小姐,天色已晚,您早些歇下吧。”珠环见姜抚枝很有些失落的样子,上前劝道,“您今日睡不好,明日夫人看见了,该心疼了。”   “再……等等吧。”姜抚枝有些不死心,“珠环你把院子里的烛都熄,自己歇下吧,我想再等等。”   姜抚枝在外人面前,不管何事都没有什么自己的意见,只说都好、可以,若是她铁了心要做什么,那便是劝不回来的。   珠环轻叹了口气,听姜抚枝的吩咐,熄了烛,回自己屋的时候,她看到姜抚枝开了窗,呆呆的看着月亮。   姜抚枝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等着等着她便有些想哭,她想赵长生已经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那日他也只是随口一提,不然的话,就算他再忙,没空每日送信笺,就今日的一副字,怎么她都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呢。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揉了揉眼睛,关上窗准备歇下了,她还没走到床边,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看到刚关上的窗户又被打开了,赵长生空着手站在了她面前。   “还好阿枝没歇下。”赵长生擦了擦额头的汗,“今日还没过去,还来得及,阿枝再等一等。”   姜抚枝怔怔的看着他从窗户进来,又从门出去,她也跟着他出去,一直跟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   她看见赵长生站在灶前,笨拙的生火,添柴,烧水,有些不懂他要做什么。   “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姜抚枝心里颤颤的,“你进小厨房已经不合规矩了。”   “这里只有我和阿枝。”赵长生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脸黑了一半,“我不说,阿枝不说,谁又知道呢。”   “那群御史最是烦人。”赵长生见火升起来了,便去和面,“阿枝若是心疼我,便替我瞒下吧。”   赵长生的动作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姜抚枝看着他一会面多了,一会水多了,想替了他,却被他赶走,“阿枝快回房里吧,一会就好。”   姜抚枝被他赶回了房里,这些日子一直委屈的想哭,此时又想笑,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不让自己失态。   她在房里没等多久,赵长生便回来了,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放在了姜抚枝的面前,“阿枝尝尝,我亲手做的。”   姜家晚上向来崇尚不多食,那碗面的卖相也算不得多好,姜抚枝也不饿,但是她还是拿起了筷子,轻轻咬了一口。   真难吃啊。   姜抚枝一边吃,眼泪一边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掉进了碗里,她好像怎么也讨厌不起他了。   第41章   姜抚枝一哭, 赵长生就慌了。   秋狩回去以后,他便着手清理朝中的毒瘤,借着散在各地的人手收集来的证据, 整治了贪墨案,他闲时偶尔翻着话本,想着要在姜抚枝生辰时送她什么,但一直毫无头绪。   “长生, 人家姑娘这话的意思呢, 在亲手。”魏祁听到了这事, 给他分析,“她要的不是一副字, 是你亲手做的东西。你若觉得送字太寒酸,画个小像提首诗也成。”   因着魏祁这话, 赵长生大受启发, 在他看来, 没有什么比在姜抚枝生辰那天为她做一碗面更有诚意的事了, 他让阿仆先学, 学了再教给他,只是没想到姜抚枝一吃就哭了。   “不好吃就别吃了。”赵长生抢下姜抚枝手里的筷子, 把碗放在一边, “阿枝怎么好好的哭了。”   “我为什么哭, 表哥心里不清楚吗?”姜抚枝带着哭腔, 泪眼朦胧的瞪着他。   赵长生看着姜抚枝的样子, 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拿出帕子给姜抚枝擦了眼泪,“是我不好,我惹阿枝难过了。”   姜抚枝一怔,这对话听着有些耳熟啊,她没多想,追问道:“表哥哪让我难过了?”   “我今日来晚了,让阿枝久等了。”赵长生想了许久叹了口气,姜抚枝屋里的窗子没有关严,有风吹进来,让姜抚枝抖了抖,他便起身把窗关上了。   “我在屋里看了一晚上月亮。”姜抚枝昂着头看着他的动作,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看见他总想使些小脾气,“你把窗户关了,我看什么?”   “阿枝想看月亮,那我带阿枝出去看。”赵长生愣了愣,让姜抚枝找了件披风,拉着她坐在了院子里。   一轮弯月挂在天上,周围密布着星辰,姜抚枝仰头看着天,赵长生便看着她。   “表哥回京都以来连一封信笺都没给我送过,怕是把阿枝忘在脑后了吧。”姜抚枝看着星星,突然开口。   赵长生心里一惊又一喜,之前他送信笺来,几封里只能得姜抚枝一句:表哥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他竟也不知,原来她是盼着信笺的。   “阿枝若是喜欢,那我便接着送。”赵长生勾起嘴角,“还是像之前那样每日一封。”   “也不用每日都送。”姜抚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角,扯住了自己的裙边,“表哥三五日送一封信笺便好,也不用写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就随便写写就行。”   “好,这几日我处理了一个大麻烦。”赵长生看着姜抚枝便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虽说这些天忙了些,但好歹砍去了太后的手脚,她在朝中没了支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前些年,太后母家仗着太后撑腰,为非作歹,圈地卖官,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便是我有心敲打,他们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图,这次总算让他们尝到苦头了。”   姜抚枝听着赵长生和她说这些日子朝中发生了什么,又看着他眼底淡青色的痕迹,原本的生气委屈又变得有些心疼,“表哥这段日子怕是没休息好吧。”   “是啊。”赵长生低头垂眸,轻叹了口气,“每日睡不过两个时辰,只能在梦里想着阿枝了。”   姜抚枝脸又红了,她听到了远处的打更声,“今日已经很晚了,表哥早些回去歇着吧。”她说完又觉得不对,补充道,“我也得歇下了。”   “那我等着阿枝睡着了再走。”赵长生把姜抚枝送进了屋里,“阿枝睡吧,我看你睡。”   有赵长生坐在床边,姜抚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睁开眼,“表哥……还是快些走吧,你在这我睡不好。”   “阿枝要睡不着,我给阿枝读话本吧。”赵长生挑眉轻笑,“上次阿枝的话本在我这还没取走呢。”   姜抚枝愣愣的看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上次那本话本,接着巧娘的生辰那段读下去,他特意放低了声音,一点点的读着话本里的传奇,姜抚枝原本睁着眼听,后来慢慢闭上了眼,听着听着又沉沉睡去。   赵长生一直读到她睡着了,才停了下来,他的手沿着她的脸慢慢滑落,擦去了残留着的泪痕,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他眸色一深,轻轻啄了一下,“太后已无威胁,等大婚后阿枝便能好受些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抽出了一直藏着的一副字,并着话本一起放在了姜抚枝的桌子上, 悄悄离去。   ——   “小姐,快醒醒,老太爷让府里人都去院里,他有话说。”   姜抚枝前一晚,与赵长生说话到深夜,这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珠环喊着她,“什么事一大早便要说?”   “奴也不知。”珠环见姜抚枝醒了,便给她端水洗漱,“听说老太爷才从宫里回来呢。”   她一说宫里,姜抚枝又清醒了些,她坐端正来,又听珠环道:“小姐昨夜一直在看话本吗?怎么我见这话本在桌上?”   姜抚枝这才去看桌案,上面不止有一册话本,还有一幅卷起来的字,她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你拿来给我瞧瞧。”   珠环觉得奇怪,还是递给了她。   姜抚枝翻了翻话本,是赵长生昨晚给她读的那本,想来这幅字也是他留下来的。姜抚枝突然便觉得满足极了,但当着珠环的面,她虽然好奇,但也不敢拆开来看赵长生到底写了什么,她把字放在自己的床头。   “这些东西,珠环便当没看到就好。”   “是。”   珠环悄悄打量了眼姜抚枝,明明才刚起来,她的脸却比上了胭脂还要红。   ——   姜抚枝到老太爷院子里时,发现短短时间,姜家在京都能叫回来的人都被叫了回来,连一直在外忙着生意的大房四哥都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祖父这么急着把我们叫回来?”。   “自然是大事,大哥莫急,祖父等会便出来了。”   “这怎么能不急,万一姜家得罪了什么人要回扬州可怎么办?”   姜家小辈们互相问着,姜老太爷正好来了,听到了这句,“回扬州怎么了?在扬州待了十几年都比不过京都几个月吗?”   “祖父说的哪里话。”姜三郎自知失言,连忙陪笑,“扬州自有扬州的好。”   “今日叫你们来,便是让你们都收敛些。”姜老太爷叹了口气,“便是昨日,谢家,当今太后的母家便被抄了家。”   “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是啊!我昨日还见着谢家郎君在逗鸟呢!”   ……   “皇上做事,如何让尔等知悉。”姜老太爷摔了杯子,“皇上是个心狠的,便是太后母家,他也一样下的了手。你们不要仗着姜家要出一位皇后,便以为姜家能守百年太平!”   姜老太爷越说声音越大,“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借着姜府庇佑做了什么事,强占田地?偷偷放印子钱?贿赂买官?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被查出来,你们能回扬州,都是皇上开恩。”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自己处理不了,须得我动手的,便回扬州待着吧。”   姜老太爷发了一顿脾气,好好敲打了他们一顿,又坐在了上首,“你们都走吧,阿枝随我来。”   姜抚枝低着头跟姜老太爷去了他书房,自从回了京都,这是姜抚枝第一次与祖父长谈。   “还有半年,阿枝就得嫁去宫里了。”姜老太爷叹了口气,“皇上这么快下手,是存着为了阿枝的心啊。”   “阿枝明白。”   “你知道便好,按照规矩,近几日宫里会派几个嬷嬷来教你宫里的规矩,今日之后,阿枝便少出门,留在家里陪陪你母亲、祖母,安心备嫁吧。”   “是。”   “阿枝便回去吧。”姜老太爷与她说了这件事便让她离开,在她走到门口时,突然道,“阿枝放心,姜家不会拖累你的。”   姜抚枝从祖父院里出来,一下就明白了,祖父这般敲打家里人,是怕拖累了她,怕姜家人以后仗着皇后母家的身份,做了出格的事,让她没脸。   她边想边走,心中感慨万分,不知不觉回了自己的房里,早上在桌上看到的那幅字正放在她的床头,她将其打开,看到了熟悉的字体,上面写着——白头偕老。   这是他送她的生辰礼,也是他送她的承诺。   第42章   姜抚枝听了姜老太爷的话,没等来教养嬷嬷上门, 却等来了回了京都就很少露面的傅嘉清, 看气色,比之前好很多, 隐约又有了在扬州时圆润的影子。   傅嘉清一见到姜抚枝,便让她把房里的侍女叫下去,然后板着脸看着她, “阿枝, 我与魏祁的婚期定了, 就在年后。”   姜抚枝一愣, “这么快?”   “因为是皇上赐婚, 又赏了好些东西下来, 所以就近挑了个吉日。”傅嘉清提起婚事, 脸上笑眯眯的,带了丝少女的羞涩, “那日魏祁和我说了, 我才知道他早就相中我了。”   傅嘉清把头埋在姜抚枝的肩窝里,说话的语气都变了调,“其实在扬州的诗会上,我就注意到他了,他总和我二哥唱反调, 后来又住在我们家旁边, 闲来总能看到他, 我竟不知他存了这般心思。”   姜抚枝见傅嘉清这副模样, 便明白她自己也是很满意这门亲事了,她们从小一同长大,对姜抚枝来说,傅嘉清比姜家的亲姐妹还要亲近,“嘉清满意便很好。”   “其实也有不好的。”傅嘉清顿了顿,又咽下了想说的话,她的头在姜抚枝的肩上蹭了蹭,“不说这些了,我娘让我少出门,安心在家待着,我们怕是今后很难见面了,我特地带了好东西给你看呢!”   姜抚枝轻笑推开了傅嘉清,“你总是说话说一半,忒烦人了,这次带了什么过来?”   傅嘉清的脸红扑扑的,她转头看了看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从怀里偷偷摸摸拿出了一册书,小声道:“这是我从我娘给我备的嫁妆里偷出来的,她说是讲夫妻相处之道的,我想着你肯定没看过,便拿来一起教你。”   姜抚枝一怔,其实她也想学着怎么对赵长生好,便接过了傅嘉清手里的书,这册书似乎隔了有些年份,连封皮上的字都看不太清了,只能认得第一个字是春。   “阿枝。”姜抚枝要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傅嘉清按住了她的手,“不管你等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叫,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姜抚枝认真的点点头,翻开了第一页,只不过扫了一眼,便迅速合上,把书塞回了傅嘉清的手上。   “嘉清!”姜抚枝拔高声音看着她,想一想实在太羞了,又压低声音,“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早晚要看的。”傅嘉清的脸也很红,她拉住姜抚枝的手,“我娘说这是《攻心计》,我爹那样凶的人,还不是我娘说啥是啥。我知道到时候阿枝一个人肯定不敢看,所以现在我偷出来和阿枝一起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抚枝佯装生气的背过身,却耐不住傅嘉清缠着她,她往哪边转,傅嘉清便往哪边凑。   “阿枝我同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傅嘉清在姜抚枝耳边叨叨,“你总是这么羞,躲着人,既不说也不做,还不肯学,便是天大的喜欢也会被你磨光的。”   姜抚枝一惊,细细想了想傅嘉清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不再抗拒,由得傅嘉清把书册翻开,看了一会便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傅嘉清带来的书册,几个时辰后又红着脸把同样脸红的傅嘉清送走。   看了这种东西,姜抚枝这一晚又不得安眠,她平躺在床上,白日看过的图片轮番在她脑海里滚着。   “真是太羞了。”姜抚枝捂住脸,晃了晃头,却控制不住自己乱想的心思,越想便越觉得心慌,便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都把自己和赵长生代入了那图上看不见脸的人儿。   ——   十月中旬的时候,宫里派来的教规矩的嬷嬷终于来了姜家,一共三位年长的嬷嬷,十二位宫女,她们来的那天,阵势不小,见过了姜老夫人便去了姜抚枝的院子里。   “姜小姐是未来的皇后,以后便是要统管后宫,奴明着说来是教小姐宫中规矩的,实则也是和小姐说说宫里的情形。”   为首的李嬷嬷一上来便板着脸说话,姜抚枝心里一凛,坐直了身子,“是,阿枝听着。”   李嬷嬷见她这样,眉心跳了跳,“小姐不必如此,奴来姜家之前,皇上便敲打过奴了。那些端茶倒水行止的规矩,不拘着小姐学,小姐是一朝皇后,没得学这些伺候人的招数。”   “那……嬷嬷是来教我什么的?”   “小姐想学什么,奴便教什么。”李嬷嬷低着头,“便是插花点茶,看账管人都教得。”   虽说李嬷嬷这么说了,姜抚枝心里却不敢当了真,她倘若真的要站在赵长生身边,便是如何也不想丢了他的脸,让人拿住了话柄,她微微点头,“嬷嬷说的这些我都愿意学,该教的规矩,该学的帐,嬷嬷便一并教了吧。”   她话落,李嬷嬷倒多瞧了她两眼,又恭恭敬敬的向姜抚枝又行了一次礼,道了声“是。”   她们来了后,姜抚枝的一大早起来便跟着学行止规矩,怎么坐,怎么走,怎么笑,过了晌午,便开始看账本,她虽还没进宫,这些嬷嬷们听着赵长生的吩咐,早早的把宫里这些年采买的记录放在了她眼前。   姜抚枝在算术一途一窍不通,便是写的明明白白的账簿,她看两眼便觉得头昏脑涨,她看晕了便掐自己两下,再接着看,却把自家的贴身侍女心疼坏了。   “小姐若是不想学可以不学的。”珠玳每晚都会给姜抚枝递上宫里传来的信笺,“反正皇上也不强求小姐学这些,小姐这般,奴都不知怎么和皇上说小姐如何了。”   “你便说我一切都好,旁的不许多说。”姜抚枝看信笺的手顿了顿,小声道,“况且表哥便是这般说了,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把一切都交给他来担着啊。”   “是,小姐说的对。”珠玳低着头,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她被安排在姜抚枝身边这般久,看着她从那般避之不及到渐渐心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出为那人考虑的话。   ——   姜抚枝说的话,同她传给赵长生的信笺被一同送到了赵长生那,赵长生听了这话,便想去见她,他这段日子清闲了很多,只是碍于宫里的教养嬷嬷都去了姜抚枝那,不敢像往常那般去姜家。   “魏祁,离大婚还有半年,按照规矩我与阿枝是见不了面的。”赵长生看了眼信笺,“你可有什么法子?”   魏祁自从定了婚期后,见谁都是三分笑意,他看着赵长生哧笑一声,“你若实在等不及,便微服去姜家看看,找那些嬷嬷们问问她的功课,也能顺道见见皇后娘娘。”   赵长生一怔,突然想起他从前都是偷着摸着去见姜抚枝,从来没想过正大光明的去姜家,他拍了拍魏祁的肩,把自己的活都推给了他,换了身衣服,便带着阿仆去了姜家。   他到姜家时,与姜家长辈客套了番,自己去了姜抚枝的院子,他到的时候,姜抚枝头顶着书册走路,她微微抬着头,脸胀的通红,每一步走的慢却稳。   “见过皇上。”李嬷嬷看到了赵长生,连忙向他行礼,姜抚枝听到声,猛地回头,书掉在了地上。   “今日朕是微服,嬷嬷不必多礼。”赵长生让她起来,“朕这次来是问问皇后的功课如何。”   “奴知晓。”李嬷嬷依旧板着脸,“皇后的表现奴都记录在册,现下便拿给皇上看看。”   李嬷嬷快步出去了,留了他们二人在院子里。   院子里都是侍女,赵长生转身去了花厅,姜抚枝一愣,跟在他身后,她看到他,不自主的想到傅嘉清给她看的图册,便是还没说话呢,脸就红了。   姜抚枝想着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赵长生是什么时候停的,她直直的往前走,刚好走进了他的怀里。   侍女们都在院子里,看不到花厅的景象,赵长生便抱住了姜抚枝,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叹了口气,“阿枝不听话,都说了让你不用这般辛苦。”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姜抚枝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一声一声的数着,觉得她的心跳要和他一般快了,她小声开口:“不辛苦。”为了他,便是做什么都不辛苦。   第43章   青天白日, 又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的教养嬷嬷, 赵长生考虑到姜抚枝的名声, 很快便松开了她,两人分开的那一刻,姜抚枝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有一点点舍不得呢。   “我……”   “阿枝……”   姜抚枝一开口, 却不想赵长生也有话说, 她微微顿了顿,“表哥先说吧。”   “司珍房已经在准备皇后规制的首饰了,司制房的绣女也安置妥当,想必过几日便有宫人来姜家, 大婚的吉服向来刻板的很。”赵长生顿了顿,眼神在姜抚枝身上扫过,“但是我总想看阿枝穿上。”   赵长生满腔喜悦,迫不及待的与姜抚枝说宫里的大婚准备到了哪一步, “礼部列出的章章条条太过繁琐,宫人们的动作也是慢极了。”   “可是表哥……”姜抚枝歪着头看着他,“大婚的婚期定在四月, 怎么算都来得及的。”   赵长生看着姜抚枝, 她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他心里闷了会,“我恨不得明日便是大婚, 阿枝却好似浑不在意。”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 姜抚枝还是听到了, 她在心里鼓起勇气,又有些顾虑,她朝后看了看,李嬷嬷还没来,她朝前走了两步,拉了拉赵长生的袖子,“表哥莫气。”   “我若气了,阿枝如何?”赵长生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姜抚枝看着他脸蹭的红了。   “那、那、那阿枝……”姜抚枝想到那天傅嘉清在她耳边悄悄说的话,自己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垂着头,准备换一种说法,“阿枝任表哥处置。”   赵长生轻笑一声,却瞥见李嬷嬷捧着书册来了花厅,他迅速换了一个脸色,往后退了两步,装作一副什么也没说的正经样。   “这是皇后这段日子的表现,请皇上过目。”李嬷嬷低着头把书册呈了给了赵长生。   赵长生随意翻了翻,一时间想不到托辞把李嬷嬷赶出去了,他把书册放在了一旁,“很好,今日朕便回宫了,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李嬷嬷还是不要过于苛责。”   “像是日头下举茶杯半个时辰、顶书册站一个时辰这种事便不要再发生了。”   李嬷嬷一怔,跪在了地上,“是。”   ——   自从赵长生微服来了姜家一趟后,姜抚枝发现三个教养嬷嬷对她的要求松了很多。   往常,她们事事都要她做到最好才教别的,如今只要她学的无大错,几个嬷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她也腾出了更多的功夫看那些账簿。   姜抚枝把那些账簿搬回了自己的房里,闲时也不看话本了,把账簿翻来覆去的看,快过年的时候,也能看得懂账簿上条条目目写了些什么了。   “明日是腊月二十八了。”李嬷嬷在二十七那日,考校了姜抚枝两个来月的功课,指出了一些问题,满意的朝她点头,“按照宫里的规矩,从腊月二十八到年十五,奴与桂嬷嬷她们可以与家人一块过年。”   姜抚枝一愣,“这便要过年了吗?”   这两个月来,几个嬷嬷们教的东西愈加的杂,除了最基础的规矩,小到什么日子要穿什么色的衣裳配什么首饰,大到朝中重臣的命妇喜爱什么都与她说了一通。   有一个嬷嬷见珠翠性子沉稳,还让珠翠学了点岐黄之术。姜抚枝每日都过的太过忙碌,以至于她都忘了日子。   “是啊。”李嬷嬷朝姜抚枝笑了笑,“虽说奴小半月不在这院里,小姐可不能自己松懈了去,该看的该记的,一定得记牢了。”   姜抚枝心里松了口气,她笑了笑,“嬷嬷安心过年,我记下了。”   她亲自送了几个嬷嬷出去,又在府里转了起来,府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她不认得的侍女,各个院子也收拾齐整了,姜抚枝想了想,去了王氏那里。   王氏那向来冷清,姜抚枝去王氏院子里的时候,她似乎在对账,“今年小厨房花了上百两!怎么回事?”   姜抚枝进了王氏的屋子,听着她叨叨了好一会,打断了她,“家里七月来了京都,便没了庄子上的贴补,京都的菜蔬又样样比扬州贵了三五钱,我见母亲还用过山珍?又摆了几次宴席,今年小厨房花销多了点也正常。”   王氏怔怔的看着姜抚枝,“阿枝什么时候也懂得这许多了?你往日不是最不耐烦看这些的吗?”   “对了,你今日怎么出了院子?”王氏打量着她,“往常这个时候你不都在学规距吗?”   姜抚枝抿唇笑了笑,“嬷嬷们都回家过年了,我便来看看母亲。”   王氏欣慰的点点头,让侍女把账簿收起来,带着姜抚枝去了房里,拿出了一套新衣裳,还有好些首饰,“这是阿枝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阿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姜抚枝听了这话,眼眶便有些红,她看着王氏,“母亲为我做那道狮子头 吧,我记得从前您总说麻烦,到最后都忘了。”   王氏把姜抚枝搂在怀里,“你们兄妹几个一个样,都念着这玩意儿。”   ——   年三十那日,姜抚枝起的比往日晚,起来后发现不过一夜之间,便已经满院银装,年纪小的侍女在嬉笑玩雪。   姜抚枝换上了王氏给她备下的红色衣裳,让侍女们记得存一些雪水,赶在午膳前去了王氏的院里。   她到那时,王氏正在小厨房忙碌,姜抚枝默默看了会,突然想到了赵长生。   “母亲动作慢一些。”姜抚枝凑到一旁看着,“我也想学这道菜。”   王氏愣了愣,狐疑的看着姜抚枝,惹的她摸了摸鼻尖,“母亲怎么这般看着我?往后我不在母亲身边,若是想母亲了,便自己烧来吃,就像是母亲一直陪着我一样。”   她这话说得王氏心里空落落的,王氏背过身偷偷抹泪,转过头一边烧一边说,姜抚枝把王氏的话记在心里,却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让赵长生尝尝。   姜抚枝用了午膳也没回自己的院子,便一直赖在王氏那与她说话,这一说便说到了傍晚,老夫人院子里的侍女让各房的夫人小姐们一同过去用饭。   “母亲走吧。”姜抚枝搀着王氏,“别让祖父祖母久等了。”   姜家年三十晚上一同吃饭是个老规矩了,不管往常有多少见不惯,这一日都得笑脸迎着,姜抚枝同王氏到那的时候,大多人还没来,她们找到了自己的坐,又等了会,人才到齐。   “这是你们来京都过的第一个年。”姜老太爷看了看人齐了,喝了口酒润喉,“本来不该说一些扫兴的话,但是我还是得提点你们,行事要规矩,不听话,便收拾东西回扬州吧。”   姜老太爷说完,满意的看着儿孙们说不敢,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听到侍从来报,宫里来人,说是皇上赐菜了。   姜老太爷一愣,连忙出府相迎,姜家人慌慌张张的跟在姜老太爷身后,追了出去。   “姜帝师整治贪墨案,功不可没,皇上特特赐了道菜与姜家。”为首的小公公笑眯眯的把食盒交与了姜老太爷,“恭喜帝师了。”   “公公辛苦了。”姜老太爷接过食盒,给了封红包,“公公不若进来吃杯酒暖暖身子?”   “不了,奴还有别家要跑。”那公公笑眯眯的颠了颠红包塞进了袖子里,离了姜家。   因着赵长生这一赐菜,姜抚枝整个晚膳都心不在焉,她听不进周遭人说话,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小姐。”珠玳在姜抚枝耳边小声说,“皇上的马车在姜府外,小姐去看看吗?”   姜抚枝眼睛一亮,朝着珠玳点点头,与王氏说自己有些头晕,想早些回去歇着,便悄悄离了席。   赵长生的马车停在了姜府的侧门,姜抚枝一路快走过去,要到侧门时,却又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扯了扯衣角袖摆。   侍女打开了侧门,姜抚枝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马车边的赵长生,他穿了件玄色的衣裳,倒衬得他面冠如玉。   “阿枝来了。”赵长生见到姜抚枝便忍不住的笑,他把手上的汤婆子放到了姜抚枝的手里,“今晚京都的夜市很热闹,我们一起走走吧。”   他走在前面,姜抚枝慢慢走跟在他身后,还没到夜市的时候,便能听到那里的笑声和闹声,赵长生特意放慢了步子,拉住了姜抚枝的手。   “那边人多。”赵长生攥紧了姜抚枝的手,“这样便不会丢了。”   姜抚枝低头偷笑,轻轻嗯了一声,食指抠了抠赵长生的手心,待他手松了些,勾住了他的手指,又慢慢握紧。   夜市里人山人海,他们的宽大的衣袖挡着,没人看得到他们握紧的手,赵长生忍住想回头看姜抚枝的**,却敌不过怎样都翘起的嘴角。   他们沿着夜市从头走到尾,这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有带着面具一起跳大神的,有买卖各种小吃的。   “这是放爆竹吗?”姜抚枝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你听!”   即使隔着墙,院子里爆竹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赵长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姜抚枝连忙往城门口赶。   “我们这是去做什么?”姜抚枝握紧了赵长生的手,突然有些心慌。   “到了就知道了。”赵长生不肯说,却带着姜抚枝走的更快了。   只是他们还没到城门时,便看到城门的方向突然放起了烟花,姜抚枝停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烟花在空中炸开。   她抬头看着烟花,不言不语,突然觉得耳边温温热热的,她正准备回头,在一片烟花的爆炸声中,她听到赵长生说:“我很欢喜……阿枝,新年好。”   姜抚枝回过头的时候,恰与他两唇相接,那一瞬,她却在想他说的到底是欢喜,还是欢喜她?   第44章   刚刚升起的烟花渐渐落了下来, 又有新的烟花升起, 明明是黑夜,姜抚枝却觉得眼前亮如白昼,稍近些的烟花升腾的爆炸声, 更远些的欢呼声萦绕在她的耳际, 她望着赵长生,却不想被他突然按住了后脑,接着又被他撬开了牙关。   姜抚枝秉着呼吸,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她憋到自己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把赵长生推开,自己也有些站不稳。   “年三十的宵禁比平日晚些。”赵长生一脸餍足, “阿枝还想去夜市转转吗?”   白日下了雪,到了晚上实在有些冷, 即使有汤婆子暖着,又穿的不少, 姜抚枝仍旧觉得冷,可是他们这么久才见一面,她实在舍不得这么回去,不然下一面怕是要在大婚的时候见了。   “再转转吧。”姜抚枝缩了缩指尖,“刚才走的太匆忙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完。”   赵长生颔首, 像来的时候那样, 很自然的拉过了她的手,慢慢走了回去。夜市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姜抚枝这才看清,之前很多人围着的摊子是卖泥人的,现买现捏。   她觉得有趣,在一旁看了会,又拉着赵长生一起走了。   “时辰快到了,表哥送我回去吧。”姜抚枝收回了被赵长生攥着的那只手,比另一只空落落的手要暖的多。   “好。”   他们走到了夜市口便上了马车,路上人少,马车驶的快,没多久就到了姜家的侧门。   “表哥……”姜抚枝在放烟花的时候,便想着有话要和赵长生说,她想了一路,要到家的时候,却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了。   赵长生见她只喊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愣了愣,说起了别的,“魏祁在十五那天大婚,阿枝无事可以去看看。”   “好。”姜抚枝最终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下马车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里姜抚枝躺在床上,把晚上做过的事又重新回想了一遍,终是想起来,她想和赵长生说的是,她也很欢喜。   ——   正月十五是个吉日,便是天气也比之前要好些,姜抚枝一早起来看到了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特意让侍女换上了喜庆些又不抢风头的衣裳,同家里人一起去了傅府。   姜抚枝想着要去傅家,便有些头疼。因着傅阳的事,自从傅家来了京都后,她与傅嘉清见面都是她来姜家,这也是姜抚枝第一次去傅家。   傅府的牌匾上挂了红绸和红灯笼,傅府的主人站在门口迎着客人,傅将军从前在京都故交不少,来傅府恭贺的人倒也不少。   “姜夫人来了,阿枝也到了。”傅大夫人见到她们,朝着她们走来,把她们迎进了府,“听说嘉清一早嚷嚷着要见阿枝呢,阿枝去看看她吧。”   姜抚枝见母亲朝她点了点头,便向傅大夫人应道:“是。”。   她在傅府的侍女身后去了傅嘉清的院子。一路上姜抚枝提心吊胆,唯恐碰到傅阳,还好,她担心的事直到进了傅嘉清的屋子也没发生。   姜抚枝到的时候,傅嘉清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嫁衣,头发高高盘起,脸上上了好几层粉被刷的很白,唇却涂的很红。若不是她们认识多年,姜抚枝都认不出来她了。   “阿枝来了。”傅嘉清朝姜抚枝招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外面人多不多?我好怕啊。”   “人挺多的。”姜抚枝坐近了打量她,发现她抖的厉害,便握住了她的手,“不怕啊,过会便上花轿了,过了今天,你就是魏傅氏了。”   傅嘉清仍旧是抖着的,“前几个月我娘教了我好多东西,我都没记住啊,她说魏祁是嫡长子,我嫁过去便是嫡长媳,可是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呢!”   “我现在就像当年先生查我背书,可是我连书都没看完一样害怕。”   “可是当年你没背出来,先生也没有罚你。”姜抚枝温言安慰,“你这是在吓唬自己。”   “可我就是忍不住瞎想。”傅嘉清嘟囔着,“我想一辈子留在我爹娘身边。”   傅嘉清说着说着就哭了,任姜抚枝说什么都不管用,有机灵的侍女唤了傅二夫人进来,姜抚枝退在一旁,见她们母女抱在一块哭成一团,她想了想便出了院子,与姜家人待在了一处   她站在人群中,与宾客们一起,等着吉时,吉时一到,魏祁便用一根红绸把盖着红盖头的傅嘉清牵了出来,傅大公子又把傅嘉清背上了花轿。   姜抚枝看着傅嘉清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原来这便是大婚了。   第45章   “阿枝?阿枝在看什么呢。”傅家的观礼结束后, 王氏准备带着姜抚枝回去了,叫了她几声都没人应,“我们该回去了。”   “是。”姜抚枝跟着家人一起上了马车, 与母亲坐在了一块, “母亲, 像嘉清这般送上了花轿便是大婚了吗?嘉清今日一直在哭呢。”   “女孩出嫁总要哭一哭的。”王氏摸了摸姜抚枝的头,“等阿枝大婚的时候便懂了。”   王氏说完顿了顿,“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今日怎么没见傅阳,刚才见了林大夫人才知道。她说傅家一进京都,就把傅阳丢去了林家的军营, 上个月他随着林家军去了西北,现下连亲妹妹的大婚都赶不回来。”   “西北有战事了吗?”姜抚枝皱着眉想了想, 奈何她平日里对此毫不关心,此时也不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好像是, 不过听林夫人说问题不大。”王氏想了想, “她大儿媳妇才刚怀上, 大儿子便走了,临走前还说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呢。”   “无事便好。”姜抚枝托腮想了想,如果有事的话赵长生又得辛苦了。   ——   御书房里只有赵长生和林老将军两个人, 阿仆与魏家关系匪浅, 赵长生今日便放了他出去。   “皇上, 西北之事怕不像我们之前想的这般简单。”林老将军身上有着陈年旧伤, 他说一句话便得歇上许久, “从前西北那些蛮子滋事, 便是连半个月都支撑不了,可是这次已经一个来月了,看着倒像是才刚刚开始。”   赵长生看着西北传来的消息,手在桌案上敲着,一时心头火起,忍不住喝了盏冷茶,“林淮山的信报上说怀疑这件事与安平侯有关。”   “我那孙儿便是惯常胡闹。”林老将军说着便要跪下,“他对皇上忠心耿耿,求皇上明鉴。”   赵长生连忙让宫人将他扶起,叹了口气,“朕都明白,这件事先不要声张。”   他勾了勾唇,“他想勾结外族,还得看朕同不同意。”   ——   西北战事不平,京都朝堂暗流涌动,只是这些事被藏的很好,姜抚枝对此一无所觉。   自从正月十五之后,出府过年的嬷嬷们也都回了姜府,她又回到了年前那样的日子,每日里靠着珠玳与赵长生传信笺,直到四月。   “小姐今日后便不用再练规矩了。”李嬷嬷与姜抚枝说了一遍大婚的流程又让她复述了一遍,边听边朝着她连连点头,“您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多陪陪老夫人她们,宫门深似海,进去便是一辈子了。”   “是。”   姜抚枝承了李嬷嬷的好意,无事了便腻在祖母与母亲身边,便是什么都不说,只听着都觉得听不够。   四月初六是帝后大婚,初五那晚,姜抚枝被几个经验老道的宫女服侍着沐浴,她们仔仔细细的擦拭过了她身体的每一处,等姜抚枝出浴后,便觉得手脚都没力气了。   姜抚枝被她们扶去了房里歇着,她坐在塌上,眼睛不自主的往早就送来姜家的吉服上。这衣裳送来后又改了几回,不久前才定了下来,她从前都是试给别人看,自己都没看过自己穿着嫁衣的样子。   姜抚枝想着想着,便展开了吉服,一摸上去便知道用料非同一般,上面的刺绣也是异常精细,她咬咬牙,拿起最里面那件穿在了身上,只是它比姜抚枝以往穿过的衣裳都要复杂,她半晌了还停留在盘口上。   “小姐,这是今日的信笺。”   “珠玳,快把门关上。”姜抚枝觉得有些尴尬,“近来……我似乎胖了些,想试试它合不合身。”   珠玳仔细打量着姜抚枝,少女身姿窈窕,该丰腴处自是饱满,该纤细处一掌可握,她低下头,“小姐不嫌弃的话,珠玳帮着小姐穿上看看,听说桂嬷嬷绣活极好,若是不合身,还来得及改。”   “不用了。”这吉服穿着太过复杂,穿了又要脱,姜抚枝摇摇头,“你把吉服收拾好便下去吧。”   待珠玳出去后,姜抚枝才发现今日除了一封信笺以外还有一个小木盒,信笺上只有很短的一句话:吾在深宫等卿卿。   姜抚枝又打开木盒,盒子里有一个小泥人,用料是极好的,但是泥人的模样却丑的很,只能隐约看得出来是个男娃娃。   “这又是做什么?”姜抚枝把泥人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一遍,在泥人的脚底看到了长生两个字。   他这是给自己捏了个泥人来陪她吗?   姜抚枝又看了看泥人的脸,这下却觉得顺眼多了,她还没多看两眼,便听到母亲在敲门,姜抚枝慌慌张张的把信笺塞进首饰盒里,自己抱着泥人缩进了被窝里,喊了声进来。   “阿枝就歇下了吗?”王氏进来后坐在了姜抚枝的床边,“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姜抚枝只是慌张逃上床的,她把泥人挪到了墙那侧,自己也往里挪了挪,“母亲也上来吧。”   王氏神色不明的摇摇头,“其实我想说的,宫里来的嬷嬷们应该都已经教过你了。”她从袖口拿出了两本书,“这是我当年出嫁你舅母给我的,如今我便交给你,你有什么不懂的就自己看看。”   姜抚枝翻了翻书,顿时明白了,是傅嘉清与她一同看过的,她立刻合上书看着母亲。   “阿枝明日便嫁了。”王氏叹了口气,“我总是为你提着一口气。”   “母亲别担心。”姜抚枝坐起来,“阿枝不怕。”   王氏说完就走了,顺带帮姜抚枝熄了烛,黑夜里,姜抚枝的手抚过泥人的每一寸,轻声道:“你在的话,我便不怕了。”   ——   姜抚枝一早就被珠环拉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的任她们折腾,直到棉线从脸上扯过的痛意传来时,她才猛地睁大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像所有新嫁娘一样,梳着高高的发髻涂着厚厚的粉,根本看不清粉下的人长得什么样。   “小姐醒了便好。”珠翠松了口气,“听嬷嬷说小姐今日没空进食,小姐现在可要用些糕点垫垫?”   姜抚枝摇摇头,她头上的凤冠沉沉的,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端坐在屋里,听着前院的侍女报着宫里来迎亲的凤舆到了哪里,他们越来越近,姜抚枝也越来越慌。   “珠玳呢?”   “奴在。”   姜抚枝让珠玳俯下身子,“我……有一个泥娃娃在床头,你帮我拿过来。”   珠玳愣了会,立刻反应过来,“是。”   姜抚枝手上接到泥人的那瞬间,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嫁的是赵长生,她不用怕。   吉时一到,宫里的凤舆也到了,早有等在姜家的礼官按照流程宣读册封皇后的制文,姜抚枝晕晕乎乎的在女官的指引下完成了在姜家的册立大礼,等着钦天监算出的下一个吉时,坐上前往宫里的凤舆。   按照祖制,封后的册立礼后是奉迎礼,姜抚枝手上捧着一枚金苹果,她的袖袋里还装着沉甸甸的泥人儿,她坐在凤舆上,任抬轿的宫人抬着她稳稳的在宫里走着,直到乾清门时停了下来。   “娘娘,下凤舆了。”珠玳在一旁小声提醒。   “恭迎皇后娘娘。”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命妇行礼的声音,姜抚枝搭着珠玳的手下了凤舆,有命妇接过她手里的金苹果,又塞给她一个宝瓶。   姜抚枝抱着宝瓶,轻轻晃了晃,有钱币碰撞的声音,她心里有了数,被搀着慢慢往前走。   “娘娘,抬脚,跨火盆。”   姜抚枝听着话,一步一步 的做着,她不知自己折腾了多久,等到天都黑的时候,总算被送进了洞房,估摸着是赵长生交代过的缘故,这些命妇并没有来同她搭话,一片寂静的屋子里,姜抚枝微微松了口气。   “娘娘。”珠玳是三个侍女里唯一一个全程跟着她的,“您要用些糕点吗?奴从府里带了些莲蓉糕。”   姜抚枝点点头,头上凤冠的重量压下来,她才想起来珠玳看不见她这副样子,她伸出手,“要的。”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过后,姜抚枝的手里放了一包糕点,她慢慢打开,拿了一片塞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呢,便觉得眼前一亮,她猛地抬起头,是赵长生来了。   赵长生今日同样穿着喜服,他的头发被白玉冠束了起来,几个月没见,他似乎瘦了不少,只是他一掀起盖头,看见姜抚枝便开始傻笑。   “阿枝今日真美。”赵长生坐在姜抚枝的身边,握住了姜抚枝的手,“我在这里等了阿枝许久,阿枝终于来了。”   他的手心温度太高,四月的天,姜抚枝觉得自己被握住的手背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她往边上靠了靠,让脖子好受些,“不过几个月罢了,哪有很久。”   “不是几个月。”赵长生见姜抚枝的模样,伸手替她摘下了钗环与凤冠,很小声道:“许多年了。”   他见姜抚枝露出不解的眼神,却也没有解释,反正不管怎么算,他从见到姜抚枝的第一面起,就想把她娶回来。   赵长生放好了凤冠,瞥到了桌上的合卺酒,他端来两个杯子,一个给了姜抚枝,一个自己拿着。   “嬷嬷可与阿枝说了,这酒要怎么喝?”   “说了。”   姜抚枝看着赵长生,干脆的一饮而尽。   赵长生轻笑一声,学着她的模样一口气饮尽,接着搂住了姜抚枝,在她的耳边吹了口气,又咬着她的耳朵道:“喝了合卺酒,阿枝便是我的人了。”   姜抚枝根本来不及说话,赵长生便撬开了她的唇,他这次比上次的动作还要快,她觉得晕晕乎乎的,比喝了酒还要醉人,一不小心,她的嫁衣便被剥的只剩中衣了。   赵长生的体温比她要高很多,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却到处作乱,胡乱选了一处便开始揉捏,姜抚枝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着了,胸腔里有一股火要冒出来,她受不住哭了出来,抓住了赵长生的那只手,带着哭腔向他求饶。   “表哥……”姜抚枝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你放过我吧。”   “阿枝怎得这般可怜。”她那副样子惹得赵长生眸色更暗,他住了手,牵着姜抚枝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沿,“我一身的火,阿枝先帮我脱了这累赘吧。”   姜抚枝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赵长生,他笑了笑,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却更加惑人,“阿枝照做我便不欺负你了。”   “好。”姜抚枝的手抖着去脱赵长生的外袍,他两只手闲了下来,手指从她的耳后划到她的腰际,闹的她没有半分力气,只好停了手看他。   “罢了。”赵长生自顾自脱去了喜袍,又吹熄了烛火,重新坐回软成一团的人儿身边。   黑夜里,便是什么都看不到,姜抚枝觉得自己的触觉更加灵敏,她连自己的中衣都没保住。   除了赵长生的手,她……感受到了另一种灼热,不管她怎么躲,往哪躲,那东西总能追上来,让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表哥……”姜抚枝终于呜咽道,她一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我错了,我……真的害怕。”   她半哭半喘间,觉得赵长生不仅没消火,那让她害怕的东西还跳了跳,赵长生似乎忍了许久,终于还是俯下身子,咬着她的耳垂,又觉得不够,一路向下咬着。   在听到姜抚枝一声轻哼后,他似是撒娇般道:“阿枝……别怕,我就……蹭……蹭。”   第46章   姜抚枝原本紧绷着身体, 在听到赵长生的话后,稍稍放松了些。   赵长生见与她说话有用,便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我们数月不见,阿枝可有想着我?”   姜抚枝顿了许久,“嗯。”   “阿枝可收到了我送去的泥人?”赵长生抓住了姜抚枝的手, 在自己手心里轻轻的揉着, “我寻人学了许久,便是手指都戳破了。”   姜抚枝的注意力被赵长生转移了一大半,连忙问道:“那……痛吗?”   她问话的时候,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的手与赵长生的手十指相握, 却冷不丁被赵长生摆了一道,她刚听到赵长生说不痛, 便有痛意传来。   姜抚枝的眼泪便这般掉了下来,她听到赵长生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 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说的是什么。   最初的痛意已经慢慢淡去, 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侵袭而来,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小舟,风浪起时, 便被吹的飘起, 风浪落时, 便随着落下, 一波接着一波, 像是快要结束了,又好像永远也无法结束。   ……   三更天的时候,这一场对于姜抚枝来说的“战事”终于结束了,她一开始的时候紧闭着嘴,怎么也不愿意开口,中间的时候,却是赵长生哄着她说什么,她便无意识的学些什么,最后,她的嗓子哑的不行,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会哼出声。   赵长生让宫女打了水,又让她们出去,自己抱着姜抚枝去沐浴,他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手下没个轻重,生生把累晕过去的姜抚枝闹醒了。   姜抚枝一睁开眼便看到赵长生的脸,她晕晕乎乎的,摸索了半天抓住了他的手,“表哥……我真的很累了,明天吧。”   “好。”赵长生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明天。”   他摸了摸水温有些凉了,加快了动作,抱着姜抚枝回了床上。姜抚枝沾着枕头便睡着了,赵长生却怎样也无法安眠,他侧了身,仔仔细细的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阿枝。”赵长生轻轻的喊着,躺下抱住了姜抚枝,寻着她的手握住,“我的。”   ——   姜抚枝第二日醒的时候,顺手摸了床榻另一侧,却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她立刻睁开眼,却看到了赵长生正侧着身子看着她,也不知他是早就醒了还是一夜没睡。   “阿枝醒了?”赵长生对上姜抚枝的眼睛笑了笑,“昨晚我给你上了药,你还……疼吗?”   姜抚枝刚醒,想了好一会才明白赵长生在问什么,她脸瞬时红了,扯住被子想盖着自己。   “阿枝若不说,我便拿捏不好轻重。”赵长生用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听起来有些苦恼,“这般以后受罪的还是阿枝。”   姜抚枝放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赵长生,“我若说了,表哥便会改吗?”   “自是会的。”赵长生正了正神色。   “可是……你昨晚还是骗了我。”   赵长生面不改色,依旧冷静道:“昨晚我喝多了酒才这样,以往我答应阿枝的事,哪件没做到?”   姜抚枝想了好一会,又拿被子遮住了脸,接着从被子里传来小姑娘软糯的一声:“那……表哥以后轻点吧。”   “好。”赵长生眉眼弯弯的应着,谁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   帝后大婚后,皇上可连着休沐两日,大婚后的第一日,帝后要一同去拜见太后。   姜抚枝想到要 去拜见太后,心里便有些怕,太后第一次召她入宫的时候,便故意给她难堪,如今她成了皇后,以后少不了与太后打交道。   “阿枝尝尝这糯米糍。”赵长生见姜抚枝吃着吃着便愣住了,示意身后的宫女布菜,“太后如今已经没了爪牙,你见了她也不用怕她。”   “嗯?”姜抚枝突然想了起来她生辰那日赵长生与她说的,她轻轻咬了一口糯米糍,觉得越吃越甜。   帝后的步辇从坤宁宫一路走向慈宁宫,一边走,赵长生一边交代这是哪里,用来做什么的。   “宫里也有一座假山。”赵长生说着说着突然跳了一个话题,“我曾经为了逃了太傅的课,在御花园的假山里躲了一整日,到最后是魏祁找到我的。”   “然后呢?”   赵长生偏头想了想,那日他在假山里看到了太后与人偷情,他又重新回来,直到黄昏时才被魏祁找到,魏祁给他塞了两个包子和一本书,默不作声的走了。   步辇一直到慈宁宫时,赵长生都没和姜抚枝说那日发生了什么,慈宁宫外候着的宫人将他们迎了进去,赵长生走在姜抚枝前面,与她一同进了正殿。   “儿臣见过太后。”   “起来吧。”   谢太后比姜抚枝上次见她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瘦了不少,依旧是和善的笑,她打量着姜抚枝,半晌道了声:“不错。”   “朕挑的皇后自然是不错的。”赵长生瞧着谢太后,总觉得她要使些坏主意。   “哀家又不会吃人,皇上不用护得这般紧。”太后摸了摸鬓角,又看了看姜抚枝,经历过雨露的花朵总是比旁的花要娇艳些。   “瞧我,年岁大了,不记事。”太后招了招手,“景阳,上茶。”   她话音刚落,景阳便带着宫女端了茶过来,一杯一杯的放好,看着乖巧极了。   “她怎么在这?”赵长生冷了脸,明显的不高兴了。   “景阳是个好孩子,那件事也是她无心的。”太后叹了口气,“她解了禁足便陪在我身边,也省得我整日找不到说话的人。”   “是吗?”赵长生冷眼瞧着太后与景阳做戏,心道怪不得安平侯突然有胆子勾结外族,想来是早就与太后勾结,要逼他纳景阳为妃。   “皇上这般忙,你自己数数多久没来看过我了。”谢太后朝着赵长生摇摇头,似是拿他没办法,又转向了姜抚枝。   “皇后是个好孩子,以后与景阳一同陪着我,我也能好受些。”   “按照宫规……”姜抚枝刚开口,就看到太后一脸瞧好戏的神色,她立刻住了嘴,赵长生便接过她的话头。   “时辰不早了,皇后还要回去吃药。”赵长生有些不耐烦的站起了身,“朕与皇后先回去,改日再来看太后。”   姜抚枝跟在他身后朝着太后行礼告退,一出了宫便被赵长生捉住了手。   “我刚才说错话了吗?”姜抚枝眨眨眼,“我见太后和景阳都等着我说话呢。”   “你方才若说了按照宫规,景阳日日留在宫里不合规矩,太后就得逼咱们纳景阳入宫了。”   姜抚枝听到他说咱们,心里有些开心,忍不住晃了晃两个人牵住的那只手,“那……表哥不纳?我瞧着景阳模样好、家世好,对表哥……还一片真心。”   “不纳。”赵长生回答的很干脆,“我已经有阿枝了,不用旁的人。”   姜抚枝弯着嘴角,握紧了赵长生的手,便是到了步辇旁时,都不想松开。   第47章   姜抚枝乘着步辇先回了寝宫, 赵长生却去了御书房, 虽说休沐, 但是该处理的事情一样不少。   “娘娘。”珠环已经换上了皇后宫中宫女的装束, 见她回了寝宫,给她端来了一碗药, “这是方才皇上身边的人送来的。”   “药?不吃不吃。”姜抚枝捏着鼻子摇头,“快把它拿远些,我没生病!”   “可是这是皇上让人送来的。”珠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手里的碗, 姜抚枝自小便讨厌这些东西, 如今她说不吃,怕是谁也拿她没办法, “说不准是补药呢?”   “我身子好好的, 便是补药也不用。”姜抚枝打了个哈气, “你若是怕表哥责问,便拿去喂了寸白吧。”   昨夜姜抚枝被折腾的太过,白日里又起了大早去见了太后,如今只想睡个回笼觉, 只是她还没让人整理床铺,之前去了御书房的赵长生却大步进来了。   “皇上。”   “起来吧。”赵长生瞥见了放在一旁原封不动的药碗,让人把一摞折子放在桌上, 又让寝宫里的人都下去, 坐在了姜抚枝身边。   姜抚枝耷拉着脸往后缩, “我没病, 我不吃药。”   “这不是治病的药。”赵长生把碗放在了一旁, 抓过姜抚枝把她放在了自己腿上搂着她,她整个人软绵绵,便是稍稍挣扎了会,便红着脸放弃了。   “阿枝现在不宜有孕。”赵长生深深吸了口气,全部都是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用了这药,近来便不会有子嗣了。”   姜抚枝的脸瞬间就垮了,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话本,但凡老爷不让正妻有子嗣,他多半是为了妾室的孩子铺路,她有些生气的要从赵长生腿上下来,却被他箍的更紧。   “表哥只会些甜言蜜语哄我。”姜抚枝委委屈屈的看着赵长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你若是心里有了别人,何苦让阿枝当皇后。”   “阿枝在说些什么?”赵长生想了好一会才猜到姜抚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年纪太小,若是有孕,怕是到时候生产艰难。”   他又想了想,觉得姜抚枝实在有趣的紧,朝着她的耳里吹了口气,咬着她的耳朵,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一层层解开她的盘扣,隔着她的小衣揉弄着她昨晚死命护着的地方。   “表哥别这样!”   姜抚枝先是想抓着赵长生的手,却像是把自己送上门,她的手被赵长生抓着,抵抗不得,没一会便支撑不住了。她在赵长生腿上拼命扭着想要下去,“是我不好,胡乱揣测表哥一番好意。”   “还有呢?”赵长生的心思已经不在与她说话上了,他低低的喘着,似是隔了很久,没听着姜抚枝说话才特意问她。   “我昨夜没睡好,今日太困了才胡思乱想的。”姜抚枝被他揉弄的受不了,她想捉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把头放在赵长生肩上,轻哼了许久,“我想歇一会了。”   赵长生见她脸色确实有些不好,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便放了她下去,见她立刻躲远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有下次,便没这么容易放过阿枝了。先把药喝了再睡。”   姜抚枝叹了口气,捏着鼻子,一股脑的把药灌了进去,喝完后又把药碗推的远远的,钻进了被子里。   赵长生越看她越觉得可爱的紧,“阿枝怕吃药的话,那我来吃好了,再熬几天,嗯?”   “好。”   姜抚枝喝了药每一会便沉沉睡去,赵长生在她轻轻翻着折子守着她,现在这般日子,他想了许多年,终于成了真。   ——   这一觉姜抚枝睡的很安稳,等她醒来时,只看到远处点着几盏烛,赵长生在那翻着折子,她没有吱声,歪着头看着赵长生,他看的很认真,拿着朱笔圈画了几处地方,又写了不少字,最后合上折子的时候重重的叹了口气。   “表哥又有麻烦了吗?”   赵长生听到声音,回头见她醒了便要亲咬她,姜抚枝连忙避开,“睡了这么久,一身汗呢。”   “阿枝饿不饿?”她不让亲脸,赵长生便拉着她的手,轻轻啃噬着她的手指。   “饿。”   赵长生眼睛放光的看着她,“我也饿了。阿枝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身上粘腻的感觉让姜抚枝很不舒服,她眨了眨眼,“能先沐浴吗?”   “自是可以。”赵长生掀开被子打横抱起了姜抚枝。   身体的悬空让姜抚枝尖叫一声搂紧了赵长生的脖子,她的身体紧贴着赵长生,微微发着抖。   “摔不着阿枝的。”赵长生故意颠了颠手里的人,闷笑出声,“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让人在你宫里修了个汤池子,去看看?”   他便这般无视了宫人们的眼光,抱着姜抚枝一路到了汤池那,把姜抚枝放了下来。   那汤池大的很,水面还在冒着热气,姜抚枝看着就有些心动了,只是赵长生一直站在一旁,一点离开的意愿都没有。   “表哥不是还要看折子吗?”姜抚枝有些心不在焉,“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时间。”   “不耽误。”赵长生轻笑一声,“正巧我也想着泡一泡解解乏。”   他说完便脱了上衣下水,留着姜抚枝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看着赵长生在水中不一会滑到了另一边,想了想,坐了下来,先把脚放在汤池里荡着。   水温正好,便是只放了脚下去都觉得舒服,姜抚枝闭着眼感受水波轻抚脚面,却冷不丁脚被人抓着了。她一愣,接着一股力道传来,她被带到了赵长生的身边。   “表哥这是做什么?!”姜抚枝又羞又怕,她现在被赵长生撑着腰,脚根本沾不到池底,只好攀在他身上。   “我与卿卿同浴啊。”水波在两个人周身晃着,赵长生带着姜抚枝靠在汤池边上,朝着她挑眉,“湿衣裳粘在身上,阿枝难受吗?”   “嗯?”姜抚枝这才低头看着自己,中衣贴在身上,隐约可见小衣的颜色与和花样。   赵长生慢慢解去了她的中衣,看着她早就红透的脸道:“阿枝别羞,毕竟……你我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姜抚枝微微愣神间,湿衣服便被赵长生一点点的脱去了。她身着小衣,被赵长生直勾勾的盯着,总觉得头皮发麻,“表哥还没告诉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呢。”   “也没什么麻烦的,也就是西北那些事,再过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那……太后那又是怎么回事?她好像极不待见我。”   “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赵长生打着歪主意,在姜抚枝的锁骨那轻轻咬了一口,“我应当与你说过当年是太后使了手段才把我养在身边,后来先帝去了,她一力扶持我上位,把我那些哥哥们都料理的干干净净,我那些姐妹们也被她送了出去和亲,是以,在我亲政以前,宫里的主子只有她一个。”   “那表哥亲政岂不是费了番功夫?”   赵长生想到当年的事停下了动作,“虽说太后把持着朝政,与谢家串通一气,朝中却有不少人看不惯谢家行径,又有那么些先帝留下来的老臣,我装作无能,纵容谢家生事,两拨人起了事端,太后逼不得已还了政,我便收了渔翁之利。”   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其中到底吃了多少苦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低头俯下身咬住了姜抚枝的顶端,听得她嘤咛一声,才松了口,“都过去这般久的事了,阿枝便莫问了,我们……来做些快活事。”   姜抚枝不会凫水,只能用手紧紧的攀着他,任由他摆布,他手口并用,便是水波都成了他的助力,她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又是在水里,直到他进去了,才觉得比昨晚还胀。   赵长生慢慢慢慢的磨着,磨到姜抚枝心浮气躁,她狠狠的掐了一把他身上的软肉,瞪了他一眼。   “是阿枝早上让我轻一些的。”赵长生眼睛亮晶晶的,“阿枝不满意了?”   姜抚枝被他吊在半空中,比昨晚还要难受,像是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那阿枝是要快一些吗?”赵长生比之前快了些,故意碾磨那一处,一遍一遍的问她是这样吗?   姜抚枝被他磨的哭了出来,两只手掐着他,半晌含糊不清道:“快一些,表哥快一些吧。”   ……   他们在汤池里待的时间不短,姜抚枝是被抱进来,又被抱出去的,她半夜醒了一次,却觉得有些饿,数着自己几顿没吃了,又数睡了过去。   ——   两日的休沐很快便过去了,赵长生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早起上朝的日子。西北的战事虽说被他压了下来,但是要处理的麻烦事远远不止这一桩。   三月起南方便雨水不停,冲了河堤,当地官员见事情瞒不住了,才在帝后大婚后呈了折子上来,眼下已不知多了多少灾民,众位大臣一致同意要出银子赈灾,却在谁去赈灾的事上起了口角,各个都想让自己的亲信去。   “今日先到这里。”赵长生听他们吵的头疼,“朕会回去好好想想的。”   “皇上,臣还有一事上奏。”徐尚书突然出列跪下,“帝后已然大婚,皇上仍旧后宫空虚,按照祖制,皇上理应纳妃充足后宫。”   赵长生摆着衣袖,坐回了龙椅,“哦?徐尚书可有人选?”   徐尚书顿了顿,“臣已从扬州寻了几位美人,特特献给皇上。”   “如今天下不太平,难为爱卿为朕着想。”赵长生冷笑几声,“江南赈灾不知耗银几何,朕正准备裁减宫人,这几位美人便赐予爱卿为妾吧。退朝!”   赵长生气冲冲的回了姜抚枝的寝殿里,免了宫人通报,一进去,便看到姜抚枝把两只狸奴放在脚边,自己坐在一旁看着书。   “阿枝在看些什么?”赵长生摸把姜抚枝的脸,从她手上抽出了书,是《姜子兵法》,“怎么好好的看起兵书了?”   姜抚枝有些不好意思,她把寸白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寸白的毛,却不肯说话。   赵长生揉着她的耳垂,状若无意道:“阿枝便是现下不说,晚上我总能让你说出来的。”   他这般没脸没皮的说话,姜抚枝仍旧习惯不了,她用寸白挡着自己的脸,“景阳日日都来宫里,刚才还来求见我,我想寻个法子,不再见着她了。”   “那阿枝看兵书可想着法子了?”   姜抚枝摇摇头,“好难啊,我想不到。”   赵长生弯了弯嘴角,“若是我想到了,阿枝得怎么谢我呢?”   第48章   这个时辰是一整天日头最好的时候, 只是赵长生站在她面前, 刚好挡了她的光,姜抚枝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 “表哥有什么法子?”   “那得看阿枝愿意给我什么了?”赵长生见姜抚枝一本正经的问他,便故意逗她,“若是阿枝亲亲我,我便教你挡了景阳三五日。若是……深浅快慢皆由我,阿枝只用再忍耐几个月, 便不会再见着她了。”   深浅快慢?   姜抚枝一开始没听到赵长生在说些什么,但见他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圈一圈的划着,闹的人心里痒痒的,便突然明白了。   她握紧了手,包住了赵长生的手指,眼睛极快的再周遭的宫女身上扫过, 见她们都低着头, 便侧过脸,在赵长生的耳尖很轻的亲了一下,又很快离开。   “别的法子我可以慢慢想,现下能挡她三五日也行。”姜抚枝强装镇定, 心却跳的很快, 她不敢看赵长生, 便打量着四周, 冷不丁看着刚才从她怀里偷溜出去的寸白,与另一只狸奴舔在一处,让人没眼看。   “阿枝若是只想挡她两三日,便装病吧。”赵长生耳尖通红,学着姜抚枝,唇在她的耳边贴了贴轻叹了口气,“阿枝若是应了我,我便告诉你怎地除了景阳好不好?”   “不好不好,明日有命妇来朝拜,装病不管用。”   “真的不好?”赵长生揽着姜抚枝进了寝殿,见四下无人,便放开了手脚,他咬着姜抚枝的耳垂,“阿枝明明昨晚还欢喜的很。”   “表哥说的是。”姜抚枝推开了他,“那阿枝现在就病了,表哥还是出去吧,免得过了病气。”   她这样子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羞,还没做出气势呢,整个人便被赵长生搂紧怀里歪倒了塌上。   “罢了,不逗阿枝了,今日朝堂上倒有一件趣事,阿枝想不想听?前些日子南边连下了几日大雨,堤坝常年没人管,这下便被彻底冲垮了,当地官员见瞒不住了,才报了上来,那群朝之栋梁争吵了一早上,都想着要出银子赈灾……”   “那……国库里还有银子吗?”姜抚枝忧心忡忡道,“若是银子不够,可以从我这裁减,我可以少吃些,吃穿用度不用也这般豪奢。”   赵长生失笑,“阿枝放心,养你便是怎么都够的。他们在前殿吵了许久,我听得头疼,都没定下来谁来主持赈灾,阿枝心里可有人选?”   姜抚枝连朝堂上有哪些派别,哪个官员是哪派的都不知道,只能对着赵长生摇头。   “阿枝随便说说。”赵长生眼珠子一转,“你说对几条,我便……几天不动你。。”   姜抚枝眼睛一亮,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要清廉,懂治水,会修堤坝,学识渊博,最好老家还是南方的。”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往上套,赵长生的条件对她来说太过诱人,他每晚都要不止一回,大婚以来,她没一晚上睡的好过,她这般数到最后,竟数出了快十条。   确认她说完了,赵长生换了一个姿势抱着她,缓缓开口,“可是我打算让安平侯的幼子去。”   “他?表哥之前不是说他不学无术吗?”姜抚枝有些着急的在他身前扭动着,“表哥让谁去也不能让他去啊!”   赵长生的身子逐渐紧绷,他轻轻拍着姜抚枝的背,情不自禁的往前顶着,“阿枝阿枝,夹紧些。”   姜抚枝不听他的话,一力要他说明白。   “安平侯年纪越大,越狡猾,他这些年大事不沾,就怕惹祸上身。可他小儿子不一样。他没用还贪功,这样的人便会犯错,一大笔赈灾银若是被他赌光了,便是安平侯多年底蕴也 填不了空子,这事落在我们手上,安平侯便逃不了了。”   “等等……”姜抚枝听着有些不对,“表哥莫不是随便编了个人唬我的吧?”   赵长生并不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他把她抱上了床,拉下了帘子,揉捏着她最受不住的地方,找了一条帕子蒙上了她的眼睛,“阿枝一条都没说对,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想想这几日要怎么过吧。”   他动作莽的很,有些事便是说也只说了一半,既让她知道也不让她担心,这样便好。   ——   姜抚枝在受命妇朝拜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她便是坐在那,连动动手指都觉得累,只好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端庄。   那些命妇们见无论在座的说了些什么,这位皇后娘娘都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才点点头应一两个字,心下有些不安,深怕自己说错了话都不知道,这般下来,敢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场面竟冷清了下来。   “大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在我这不用太过拘礼。”姜抚枝捧着一杯热茶,总觉得身子比往日乏力。   底下的命妇们互相看了看,又见姜抚枝仍旧是那副样子,挑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说着,等到接见命妇的时辰到了,姜抚枝说无事便散了,她们才暗自抹着汗出宫。   姜抚枝被珠环掺回了寝宫,却看到赵长生已经下了朝,正在院子里逗着狸奴,他不知从哪里招来了毛团,往远了一丢,两只狸奴便争抢着那毛团送回他面前,比待在姜抚枝身边要闹腾的多。   “阿枝今日接见命妇怎么样?”赵长生很自觉的撑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可有什么不对的?”   “她们好像有些怕我。”姜抚枝揉了揉自己的脸,“尽说些奉承话。”   “哪里是奉承话。”赵长生板着脸,“我的阿枝这般好,她们怎么夸都不为过。”   四月的风轻轻的吹起,姜抚枝听着这话,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巧寸白叼回了毛团,她也学着赵长生的样子丢远,但是毛团滚了两圈还在她脚边,惹的赵长生大笑。   “表哥今日没有政务了?”姜抚枝捡起毛团塞进赵长生手里。   “今日定了赈灾的人选,由得他们在那吵。”赵长生想到了什么,招招手让宫女把药碗拿来,“还有,阿枝要吃药。”   “我有些困了,能睡醒了再吃吗?”姜抚枝摇着他的袖子,企图拖延时间。   赵长生捏了捏她的鼻子,自己喝一口药,撬开她的嘴,把药灌进了她的嘴里,他喝一口,姜抚枝喝一口,一碗药喝了许久,直到两个人嘴里都是药味才喝完。   ——   姜抚枝每日吃什么药的消息,便是被赵长生瞒的再好,还是传到了太后耳朵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把持着后宫这么多年,总有些自己的法子。   “打听清楚了那是避孕的药?”谢太后看着自己的指甲轻轻吹了口气,“这到稀奇的很呢。”   “打听清楚了,那药方子是当年柳太医留下的,皇上又着人改了改,药性没这么大也不伤身,停了药再调理调理于女子依旧无碍。”   谢太后的手顿了顿,当年她不想进宫更不想给先帝生子,私自用了这药,彻底毁了自己的身子。她轻笑一声,“他倒是比先帝有心,我记得这方子头七日得日日吃不能断,现下应当还没有七日,你便挑着让她们断几天吧。”   “是。”   谢太后看着那嬷嬷下去,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啊,学的还不够好,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第49章   姜抚枝觉得近日熬避子汤药的医女十分妥帖, 比往日喝的药要甜上几分,不像之前那么难入口, 她才喝下这日的药,便听到宫女来报:“魏侍郎夫人求见皇后娘娘。”   “魏侍郎夫人?”她在脑海里想了想,没有丝毫印象,“她可说有什么事求见?”   “并无。”那宫女想了想, 接着道:“不过领着那夫人来的, 好像是皇上身边的人。”   “那便让她先去正殿候着。”   姜抚枝吸了口气换了身衣服, 身后带着一串宫女去了正殿,她到了正殿才认出来那魏侍郎夫人是傅嘉清。   “参见皇后娘娘。”傅嘉清规规矩矩的与姜抚枝见礼。   “快起来。”姜抚枝只留下了珠环珠翠,让旁的人都下去, 亲自把傅嘉清扶了起来,“我还道魏侍郎夫人是谁呢, 没想到是嘉清啊!”   “啊啊啊, 阿枝,我可想你了, 你现在怎么样?今天魏祁突然给我个牌子让我进宫都吓死我了!”傅嘉清嫁人半年, 刚刚看着行事已经稳重许多了,只不过她一开口, 姜抚枝便知道她还是那副老样子。   “我很好。”姜抚枝看着傅嘉清莫名的心情便好了起来,她捏了捏傅嘉清的脸, 她比在扬州的时候还要圆润, “看来魏家待你也不错。”   她挽着傅嘉清坐在了一处, 就像是没出阁的时候一样, 傅嘉清也捏了捏自己的脸笑了起来,“魏祁对我很好,母亲对我是很好呢,她手把手的教我打理中馈,还请了扬州的厨子来。”   ……   姜抚枝静静的听傅嘉清说她在魏家第一次见公婆便闹出了笑话,中馈太难可是还是得学,听着听着,傅嘉清叹了口气。   “其实也有不好的,母亲她太心急了,总想快些抱孙子,有时候我都想让她给魏祁纳妾了。”   姜抚枝一怔,“若是魏祁纳妾……你还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啊。”傅嘉清靠着姜抚枝,“嫁人了我才知道,有些事便是他承诺了又如何,还不是身不由己。”   这一日,姜抚枝一直听到宫里快下钥的时候才把傅嘉清送出宫,她自个儿想了许久,突然发现不比较的时候,赵长生对她只是很好,这么一比,却发现他对她不是一般的好。   她早早的寻了好闻的花露泡了澡,换上了薄透的纱衣,早早的歇在了床上等赵长生,只是他这日似乎事很多,姜抚枝强忍着睡意,硬是等到了他过来。   赵长生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刚躺下,腰间便环上了一只手,他顺着手一模,手下却不是丝绸的质感,他一侧身,借着月色,看到姜抚枝的眼睛露在外面,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阿枝还没歇着。”赵长生翻身压了上去,像往常一般埋在她的脖颈里,闻到的却是更加刺激人的香味。   他心跳快了许多,还没来得及动作,背上攀上了一双手,那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滑倒腰间的一道长疤那顿了顿。   “这伤是怎么来的?”姜抚枝想翻身起来看了看,却被赵长生借势让她坐在了他身上。   “好些年了,我都忘了。”赵长生看见她穿的薄纱,直接动手撕去了,扬着眉朝她笑了笑,“阿枝今日倒是主动的很,不如……这次你在上面吧。”   ……   赵长生这一夜尽兴的很,虽说姜抚枝在上面很快便没了力气,但她比往日配合的多,会主动搂着她,让她说些什么也没有平日里扭捏,要不是对她太过熟悉,他都怀疑这换了一个人。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也不急着结束,慢慢的磨着她,“阿枝今日怎么这么乖?”   姜抚枝嗓子早就叫哑了,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眼角挑起,一句话喘很久,断断续续的,“表哥、不喜欢吗?”   “喜欢,阿枝怎样我都喜欢。”赵长生嘴里含着东西,他松了嘴,看着姜抚枝身上的水渍,又俯下身去,“我这辈子便栽在你身上了。”   ——   姜抚枝入宫后便觉得日子很快,转眼便是六月了。   这几个月她除了偶尔要应付景阳与命妇们、初一十五去太后那请安,其余时候比在姜家的时候还要舒服。   这日,她突然兴起下厨蒸了一屉糕点,亲自送去了御书房。这是她第一次去御书房,站在门口的宫人看到她恭恭敬敬的行礼,进去禀报一声,迎着她进了门。   姜抚枝看着赵长生看折子,小心的把糕点摆在了赵长生的桌子边缘,赵长生闻着味抬起头,一伸手把姜抚枝拉到了身上。   “我说今日门前的喜鹊怎么叫着不停。”赵长生嘴角含笑,“原来是阿枝要来。”   姜抚枝轻捶了他一下,坐起来拿了一块糕点喂给了他。   赵长生吃着糕点,见姜抚枝有些好奇的往折子上瞟,便把头枕在了姜抚枝的腿上,把折子放到了她手上,“这几日头疼,阿枝读给我听罢。”   姜抚枝稍稍挪了身子,轻咳了两声,捧起了折子,第一封便是关于西北战事的折子。   n bs “自从西北来犯,我军机要多此被泄,多亏皇上锦囊,前几日一战,傅阳在两军阵前砍下了敌军的头,我军大获全胜,不日即将反京。”   赵长生睁开了眼,低声道了句:“不错。”   姜抚枝面无表情,放下了这本,拿起了下一本,这一封是江南水患的折子。   “江南水患已得治理,灾民也都安置妥当,臣主持新建了几座堤坝,比以前的牢固许多,为此已经十余日没合过眼了,江南百姓对臣感激涕零,家家户户送上土物,均被臣退了回去,等江南事了,臣等便会回去了。”   赵长生动也没动,冷笑了几声,手不正经的乱摸,“继续读。”   姜抚枝又拿起了下一封折子,居然也是关于江南水患的。   “此次江南水患,非一日之过,江南知州只听奉承,与当地豪绅勾结,任其欺压百姓不做正事。何奇把持着财物,仅拿出少量银两救济百姓修缮堤坝,此间花费臣已一一记下。   此外,赈灾期间,何升大人多此宿在青楼赌场,臣听从皇上旨意,只是寻来证人并未打草惊蛇,等回京后,一一呈给皇上。”   两封折子说的是一件事,却是截然不同的内容,姜抚枝仔细看了看,上一封折子是何升的,这一封折子却是一个叫田亦的人呈上来的。   “这个何奇是谁?田亦又是谁?”   “何奇就是安平侯的幼子,田亦倒是个人才,当日我问谁能治水,他便主动站了出来,说自己生在水乡,对治水要比旁人熟悉许多。”   赵长生闭着眼枕在姜抚枝腿上,丝毫没意识到姜抚枝的脸色已然不对。   “我记得表哥那日说的是让何奇主持赈灾,为何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他确实是主持赈灾啊。”赵长生立刻坐了起来,“田亦给他打下手治水,他主持赈灾,我也不算糊弄你。”   只是姜抚枝不吃他这一套,站起来拍拍裙子便要回去,却被赵长生拉住了手,“今日着实是个好日子,两件大事都解决了。不如我带阿枝去泛舟吧,京都郊外的桑泊现下风景正好,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他想到一茬便是一茬,连忙让阿仆去安排,一边拉着姜抚枝与她道歉。   “阿枝莫气了,嗯?”赵长生拿着她做的糕点喂她,“我保证往后绝不和阿枝说半句谎话。”   他这样的话说过许多回了,姜抚枝早就不信了。往后绝不弄疼阿枝了,今日再来一回,往后绝对只来一次,往后不熬夜看折子了……   她故意扭过身子,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听着赵长生那些话,心里却莫名笑开了花。等到阿仆说已经传信过去时,她又跟着赵长生坐上了去桑泊的马车。   六月的桑泊风景美的很,荷花开了一片一片的,一眼望过去,远处竟是水天一色,赵长生带着姜抚枝去了已经安排好的小舟上,屏退了下人,自己划着舟。   小舟滑到湖心,赵长生松了浆,任小舟随意的飘着,他见姜抚枝抱着腿看两岸,忽然道:“在扬州时,我便想着有一日要和阿枝同舟泛湖,当时魏祁还与我说便在梦里想想就好。”   他捧着姜抚枝的脸,“阿枝说,我这算不算美梦成真了?”   “我还在生气呢。”姜抚枝挥了挥手,她觉得自己没使劲,却看到赵长生被她从小舟上掀了下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水面波纹骤起,但看不到人影。   “表哥?”姜抚枝想着赵长生熟知水性便没有多想,“你上哪了?”   小舟一点一点的往外飘着,那一声扑通过后,她连一点声响都没听到,她逐渐有些慌了,扒着船沿,大声喊:“表哥,你快回来!”   她还是没有听到回复。   小舟逐渐飘进了一片荷花里,向前飘的速度慢了下来,姜抚枝已经想跳下去寻人了,她有些害怕赵长生出事了淹在了水里,她最后大声喊了一次,“表哥你若是现在上来,我便不与你置气了。”   “真的?”   赵长生浑身湿透了,手里捧着一束荷花突然出现在姜抚枝面前,“阿枝不气便好,这是这一片最好看的荷花,我游了许久才摘到,阿枝喜欢吗?”   “不喜欢。”姜抚枝眼泪汪汪的把荷花仍在了舟尾,等赵长生一爬上小舟,便扑到他怀里,也不顾他全身都湿透了。   “阿枝乖,离我远些,别着凉了。”赵长生尽力推开她,又不敢伤了她,“我不会有事的。”   “你不能有事。”姜抚枝大哭起来,“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好。”赵长生轻轻拍着姜抚枝的背,“我便是死了也带上阿枝一起。”   姜抚枝哭的声音更大了,“呸呸呸,你你瞎说什么呢!咱们都不会死的。”   “好,不会死,阿枝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长生觉得胸口越来越凉,听着姜抚枝的哭咽声,他觉得心底软成了一片,他从前无所谓自己活到多少岁,现在却觉得,如果有她陪着,那便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才好。   第50章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姜抚枝哭了一会便从赵长生身上爬了起来,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自己近来实在有些不对劲,总是觉得胸闷想乱发脾气。   “表哥的衣裳都湿透了, 我们还是快些上岸吧。”姜抚枝拧了把赵长生的袖子,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一滩, 看着赵长生脸色有些苍白, 她又有些心疼,“荷花哪都有, 表哥何必这般折腾。”   “可是阿枝得配最好的才行。”赵长生脱去了外袍,贴在身上的衣服少了一层, 他也轻快了些,“那……阿枝还气吗?”   姜抚枝看着他的样子微微有些晃神,他比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变了许多, 她低头闻了闻荷花, 清甜的香气铺面而来, 她倾身向前, 在赵长生腮边轻轻落下一吻, “表哥往后还是莫做这些让人担心的事罢。”   赵长生双手抓着浆,往岸边靠,他看着姜抚枝被日头晒着微微发红的脸颊, 心头有许多话想说, 最后却只吐出了一个“好。”   ——   姜抚枝从桑泊回来以后, 去库房寻了许久, 找了个瓶子插那几朵荷花。   “娘娘。”珠环小心捧着瓶子,害怕自己把它摔了,“这瓶子……听说是□□留下的瓶子,用来插荷花也太……”   姜抚枝在寝殿里转了一圈,选了一个最显眼最容易看到的地方,让珠环放下了宝瓶,往里倒了些水,把荷花放了进去,自己绕着看了一圈,怎么看怎么满意。   “你不懂。”姜抚枝心里美滋滋的,“这不是普通的荷花呀。”   珠环多打量了几眼那花,觉得它和御花园开了一池的荷花也没什么差别。   摘下的荷花养不了多久,只是姜抚枝没想到它连两日都没撑到。她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一夜之间便枯萎了许多的花,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坐在床边呆呆的哭了起来。   她原本咬着唇默默哭着,看着赵长生在一边睡着正熟,心里一烦,干脆放声哭了起来,直接把赵长生吵醒了。   “阿枝怎么了?”天色还早,还没到上早朝的时候,赵长生迷迷糊糊的醒来,本能的把姜抚枝搂在怀中,“被餍住了吗?阿枝不怕,那是假的。”   “花……花枯了。”姜抚枝抽抽嗒嗒的,那模样看起来伤心极了。   赵长生揉了揉眼睛,看着那花确实比之前要难看了许多,他亲去了她脸上的泪,“不哭啊,御花园有一个池塘,那里也种了一片荷花,不必桑泊的差。”   “可是不一样。”   “是不一样。”赵长生见她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中衣,藕荷色的小衣衬得她肌肤如玉,看天色还早,慢慢蹭着她,听着她愈来愈重的呼吸,得逞的笑了笑。   他用牙咬开了她的小衣带子,咬在她的肩颈处,看着从她身上落下了一朵又一朵花,直到太监不得不催促到时辰要上朝了,才加快速度。   “阿枝每日待在殿里也没事,不如以后等我下朝了来御书房念折子与我听吧。”   “不要。”姜抚枝身子很累,意识却还十分清醒,“后宫……不得干政。”   “好阿枝,便去吧。”赵长生一遍一遍的问着她,“你不去我都没心思看折子了。”   外面的太监又开始催促,姜抚枝怕他一直这般问下去,耽误了上朝,只好应了他,看着他起身擦拭了身子自己穿好了衣裳,又放心睡了过去。   ——   因着赵长生这般不合规矩的要求,姜抚枝的生活突然便充实了起来。赵长生在政务上并不避讳着她,送上来的折子全放在那让她读,但他往往听她读半个时辰便不让她读了。她只好歇在一边喝茶看话本,安静的陪着赵长生看折子。   六月下旬的时候,去西北出征的林淮山在大军之前提前回了京都,他回家换了身官服便进宫拜见赵长生。   “我现在要躲去哪里?”姜抚枝在御书房随意惯了,她靠在赵长生身边,此时慌乱极了 ,拿着话本便往屏风后躲。   赵长生看着她手忙脚乱的躲了进去,自己整理了衣服,又把桌上的糕点碎屑收了收才让林淮山进来。   “臣林淮山拜见皇上。”   “起来吧。”赵长生挥了挥手,“你之前上折子说还要几日才能回来,怎得提前了这么许多日?”   林淮山挠了挠头又跪了下来,“请皇上恕罪。臣收到家书,臣媳妇儿前几日生了个小子,臣在边关实在放心不下,便快马赶了回来,请皇上放心,西北无碍。”   “朕哪是这般不近人情的人。”赵长生让人将他扶起,随口问了句,“那孩子可有名字。”   “臣祖父早就给这孩子取了名字。”林淮山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叫林子安。”   “林子安?不错”赵长生点点头,“西北战事,你之前说怀疑与安平侯有关,可带回来了什么证据?”   林淮山也正了正脸色,“安平侯实在狡猾的紧,臣审问了那些细作,他们交代的细节和安平侯能一一对上,只是他们的书信往来没有一封有安平侯的印章。”   “无妨。”赵长生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安平侯这么些年越来越谨慎,若是轻易让林淮山发现了把柄,才让他更头疼,“西北可还有什么发现?”   “臣在敌军营帐那,发现了谢家余孽。”林淮山小心翼翼的看着赵长生的脸色,“他好像还是谢家嫡枝……”   赵长生轻笑了一声,“哦?如此甚好,淮山真是辛苦了。”   “皇上谬赞,臣不敢居功。”林淮山战战兢兢的又跪了下来,“西北之事得以解决,全靠我军上下一心,不畏生死……,尤其是傅阳,他看着瘦弱,却是个有勇有谋的,最后一战,智取敌军首级,大振我军士气。”   林淮山正说着,便听到屏风后听到有瓷瓶摔落的声音,接着皇上脸色一变,看了他一眼耐住了性子。   “此事朕知道了,等大军回来一起封赏。你先下去吧,这几天先待在家中,切勿让人抓住把柄。”   “臣告退。”   赵长生看着林淮山出去后,往屏风后走,有几件碎片在地上,姜抚枝一脸痛苦的捂着脚蹲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赵长生把姜抚枝抱回了座上,“脚扭了,痛不痛?”   他看着姜抚枝委屈的点点头,把她的鞋给脱了,轻轻的揉着她的脚踝,“便是让人知道你在御书房也没什么,急什么。”   赵长生的手法轻柔的很,姜抚枝觉得好多了,想把脚缩回来,赵长生往她怀里塞了几本折子,“继续念。”   姜抚枝一看,是御史上的折子。   “帝后大婚近三月,坤宁宫却无半点动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身为天下之主,理应为天下人考虑,子嗣之事,事关重大……”   “别读了。”赵长生眼皮都没抬,把折子丢去了一边,“我们有无子嗣,干他何事。”   “要是……我真的一直没有孩子怎么办?”姜抚枝叹了口气。   “不会的,别瞎想。”   “要是真的呢?”姜抚枝见赵长生松了手,便缩回了自己的脚。   赵长生使劲把姜抚枝按进自己怀里,“那就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好了,生在帝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事,没有便没有罢。”   “其实……有个孩子挺好的。”姜抚枝听着他的心跳,想起林淮山说起自己孩子那股兴奋劲儿,有些好奇到时候赵长生是什么模样。   “不急,阿枝还小。”赵长生失笑,“阿枝……可别为了躲汤药这般,我母亲便是年岁太小生了我便落了病根,再晚几年吧。”   他说完看着姜抚枝呆呆的样子,轻笑一声亲了上去,姜抚枝晕晕乎乎的,突然想着自己一向就不准的月事,似乎比上月又晚了几日。   第51章   姜抚枝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御书房给赵长生读折子了, 林淮山带着得胜的消息回来, 宫里也开始准备庆功宴, 她出嫁前也看了不少关于宫中宴席的古籍,真正着手准备, 却觉得哪哪都是问题。   便是她定好了规制,什么都交代下去了,内务府的太监们也总是上门来问。又因着去南方治水的官员们提前回来,宴席名单也要重做,直到庆功宴的前一天姜抚枝才歇下来。   “京都越来越热了,热的人心慌。”姜抚枝看着外面的太阳,懒得取院子, 便靠在了美人榻上。   珠环在一旁给她扇扇子,想了想道:“要不奴给娘娘做一碗冰糕解解暑?”   冰糕啊, 似乎很久没吃过了。   姜抚枝眉眼弯弯,朝着珠环点头,“你去吧, 我在榻上歪一会儿。”   珠环把手里的扇子交给了珠翠, 珠翠在一旁轻轻的扇着,没人与她说话, 她这一歪,便慢慢闭上了眼。   等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透了, 只有桌案那还点着烛, 烛影印在墙上, 看得出是一个男子小心翻着书。   “表哥?”姜抚枝试探的喊了声,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桌案边坐着的人听到了动静,放下了书朝她走来,想了想又转回去,倒了杯茶端来。   姜抚枝撑着腰坐了起来,就着赵长生的手喝光了这杯茶,觉得嗓子舒服多了。   “一个庆功宴罢了,交代下去,自有下面的人办。”赵长生替她揉了揉腰,“阿枝不用这样亲力亲为。”   “知道了。”姜抚枝被他揉着太过舒服,轻轻哼出声。   赵长生满意的点点头,揉腰的手逐渐不安分起来,一只手向上摩挲,一只手向下探索,“阿枝近来……长大了不少。”   他说完似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用力捏了一下,听着她娇吟,轻笑出声。   “呀!”饶是大婚这般久了,姜抚枝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表哥……先缓缓,我还没吃东西呢。”   “阿枝想吃什么?”赵长生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快,他发觉姜抚枝近日比往常敏感多了,稍稍揉了揉便已经有了湿意。   姜抚枝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记得睡前珠环说要给她做冰糕,她借着赵长生换手的功夫,嚷嚷出来。   赵长生想了想,从桌案上拿了一小碗冰糕,他用勺子舀了一半,几口吃了下去,见她直愣愣的看着,把碗放在了一边。   “阿枝若是想吃,便来数数吧。”他几下脱去了两人的衣袍,借着她刚才的湿意,直冲冲进去了,“我进一次,阿枝便数一次,数到九,便能吃一口冰糕。”   屋外月色正好,屋里春意正浓,不知他俩谁数了第一个九,又不知谁数着数着却忘了数,冰糕最后也没动几勺子,在战况激烈时被掀在了地上。   ——   庆功宴这天,宫里众人虽忙碌,但一切都井然有序。菜肴上齐后,赵长生归来的将领敬酒,说了些嘉奖的话。正准备开席时,坐在宴席末排的官员里突然有一人闯了出来,朝着赵长生的方向磕头。   “臣田亦有事启奏。南下治水,何奇大人把持财物,去青楼赌场一掷千金,却不肯拿出银子救济百姓,此外他贪功冒领……”   田亦一口气说了下去,赵长生心里却咯噔一下,原先他与田亦说好了过几日在何奇风头最盛的时候,狠狠的甩出这件事。田亦不像沉不住气的人,他突然在庆功宴上闹出来,怕是他那边出事了。   果然,田亦没说完,坐在近前的安平侯打断了他,“田大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可是熟读律法的人,空口无凭在庆功宴上污蔑上官,可知后果如何?”   田亦抬头盯着安平侯,方才他磕头太过用力,额头都磕破了,此时血顺着流了下来,他不卑不亢道:“下官自然知晓,证人早已在宫外候着了。”   赵长生见安平侯皱了皱眉,当即道:“那便宣他们进来吧。”   田亦说的证人衣服烂糟糟的,脸上身上还能看到打斗的痕迹,有一些胳膊上还能看得出被随意包扎过,田亦见他们来了,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呈了上去。   这些证人们跪了两排,连参见皇上都说的不利索,赵长生翻了翻账簿,仔细听他们说话,还好田亦之前应该教过他们,虽说说 话结结巴巴的,却说清楚了何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说完,在座的朝臣们脸色均是一变。   这何奇真是好大的胆子,贪下了赈灾的财物、搜刮民脂民膏、□□妇女,这些证人证据被一一摆了出来,他便是不死也得掉层皮。   “谢家贪墨案才过去没多久,何奇便做出这样的事。”魏祁见状连忙跪了出来,“请皇上严惩何奇!”   赵长生转了转酒杯,满意的朝魏祁点头。   “是臣教子无方。”安平侯出列,跪在了赵长生面前,“臣以后一定好好教训他,好让他知道厉害。”   “是吗?”赵长生轻笑一声,“朕向来是相信安平侯的。”   他见安平侯脸色好转,接着道:“只不过国有国法,便是朕相信,也得按律例来。来人,把安平侯,何奇,田亦以及证据都带下去,容后再议。”   安平侯一怔,疾呼求皇上开恩,却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庆功宴突然便安静了下来,有聪明的便是想到安平侯此去怕是回不来了。   “开席吧。”赵长生一边说一边给姜抚枝乘了碗鱼汤。   姜抚枝看着不远处地面上留下的血迹,胃里一阵翻涌,一低头又见碗里漂浮着一层油,鼻尖似乎还能闻着鱼腥味,一阵恶心上涌,慌张的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只是那杯子里装着的是酒,喝了下去根本压不住反胃感。   “阿枝?”赵长生连忙放下碗,见她背过身干吐,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姜抚枝推开他的手,缓了缓道:“文武百官看着呢,我只是有些吓着了。”   她说完装作没事的样子又夹了一筷子狮子头,闻着味又背过身去,赵长生等她缓过这一阵,直接抱着她离了席,朝着阿仆道;“叫太医来。”   庆功宴上帝后突然离席,留下不知所措的朝臣们,他们看了看姜家的人,见他们面带疑惑,又看了看太后,只见太后带着笑意,悠哉的端起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赵长生抱着姜抚枝一路小跑往坤宁宫走,手上抱着她却依旧稳当。   “我没事,可能是这段时间忙着庆功宴累着了。”姜抚枝看四面没人,伸手替他擦了擦汗。   “手怎么这么凉?”赵长生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又不舍得对她发脾气,只好板着脸自己生气。   便是吐了大半的酒,姜抚枝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她的脸通红,傻乎乎的收了手往自己的脸上捂着,是凉了些,“可能……是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吧。”   她努力为自己找着理由,赵长生越听脸色越难看,不顾宫门前她想下来,直接把她抱回了寝宫放在床上,“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姜抚枝眨眨眼,“没有了。”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头,又觉得有些恶心,连忙躺好。   赵长生在姜抚枝床边守了一会太医才来,他行了礼后,隔着帘子给姜抚枝诊脉,很快便松了手,还没开口,便被赵长生叫去了外面。   “恭喜皇上,娘娘这是喜脉啊!”   赵长生脸上不见高兴,背着手看着他,“那方子是你呈上来的,皇后她一直在用药,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医连忙跪下,“臣……也不知。”   “那皇后此孕可有不妥?”   “这脉象上看着并无不妥,只是女子有孕向来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况且娘娘年纪还小,身子还未长开,要比旁的女子更难些的。”   那太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赵长生看了他一眼,大步进了寝宫。姜抚枝见他来了,朝着他眨眼。   赵长生摸了摸她的脸,双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歪着头看她,“太医说……我们有孩子了。”   “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有孩子会很辛苦,我的亲身母亲当年……。”赵长生说着说着自己便说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口气,捏紧了手。   姜抚枝听着他说,眼睛慢慢转向了腹部。见他闭了嘴,又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不怕。”她笑了笑,突然又觉得有些想哭,“所以……表哥也别怕呀。”   第52章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远处的烛火忽明忽暗, 姜抚枝看到赵长生的表情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化了几次,最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努力勾起嘴角朝她挤出笑容。   “好。”赵长生摸了摸她的鬓角, 微微有些汗, “我不怕, 我会陪着你的。”   “对了,太医还在吗?”姜抚枝突然想到什么, 坐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在吃药,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还有孕期有许多要注意的事得记下来。”   她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赵长生按住,“你别动,太医就在外面,我让他进来,亲自记下。”   姜抚枝微微仰着脸,看赵长生召太医进来,又亲自拿来纸笔,把桌案摆在她身边,心里满满的都是安心。   “臣周荣拜见皇后娘娘。”   “周太医免礼。”姜抚枝顿了顿, “我此前一直才服用避子汤药, 对这孩子可有影响?”   “那方子已被改了许多次, 若是有孕后服用, 也只是调养身子罢了, 于孩子却是无碍的。”周太医想了想,“若是娘娘不放心,过了三月,脉象更稳些了,臣给娘娘再重新诊脉开药。”   “也好,便让四月份熬药的医女来熬吧,她熬的药更甜些。”   “四月?甜?”周太医念叨了几句,“请娘娘仔细说说。”   “四月初的时候,有几日的汤药是甜的,只不过那汤药只甜了几日便苦了回去,想来是你们换了熬汤药的医女吧。”   “是,臣明白了。”周太医点头却没有再说这个话题,“皇后娘娘年纪还小,如今有孕在身,还有许多事情要多多注意,不要太过疲惫,便是房事也得克制,平日休息时,不要压着腹部……”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赵长生便坐在一旁一字不落得记了下来,不一会便抄了三张纸。   “这些日子娘娘若是害喜,可以用一些清淡些的东西,再过一两个月便会好些。”   “周太医辛苦了。”赵长生放了笔,“皇后胎还没坐稳,你今日辛苦了。”   “为皇上分忧是臣之幸,臣告退。”   周太医被宫人送了出去,赵长生把抄下来的纸递给姜抚枝看,“阿枝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想吃些什么?”   “现在没什么胃口。”一提到吃的,姜抚枝便想起了那油腻的味道,她皱了皱眉,“我想先歇下了。”   “那阿枝睡吧。”赵长生扶着她躺下,吹熄了烛火,给她掖好了被子,和衣在她身旁躺下,她的手一直拉着他的手,便是睡着了也一直拉着,他侧过身,借着月光看着她,她嘴角轻轻勾起,带着细微的笑意。   他摸索着探过身,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心里一半满足一半担忧。   ——   庆功宴上,赵长生把安平侯父子与田亦一同关了起来,又让侍卫围住了安平侯府,既不让府里的人出去,也不让外人进去,便是这样,第二日的朝堂上,乌泱泱跪了一大片替安平侯求情的朝臣。   “皇上,安平侯这么多年为了天启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皇上看在安平侯的面子上饶过何奇这一回。”   “求皇上饶过何奇。”   “臣附议。”   赵长生把田亦带来的账簿朝着下面扔了下去,砸到了为首的大臣身上。   “你们且看看何奇这一行贪了多少银子再说吧。”赵长生冷笑,“赈灾数万两银子,过半都不见了,你们说朕要如何饶过他?朕如何与那些被他欺凌的百姓交代?”   那些人哆嗦着手翻开了账簿,田亦一笔一笔记的很清楚,每一笔账后都有证人的印鉴,若是不认,便可直接与人对峙,账簿传了一圈,求情的人闭上了嘴,不太敢吭声了。   “田亦这账上只记了他花了哪些银子,却没说剩下的银子藏在了何处。”赵长生扫过众人,“西北此战,天启战士英勇无比,理应受到嘉奖,那些伤残兵将,理应有一份抚恤,这笔银子数目不小,理应查清去处。”   “皇上英明。”魏祁当即跪了下来,他们从前也这般做了许多场戏,赵长生说话用什么语气,他便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臣甘为皇上驱使。”   魏祁这一跪,剩下的人连忙跟上,以此表明追随皇上的态度。   “如此甚好。”赵长生的手轻轻敲击着桌案,紧紧抿着嘴唇,“便由林小将军去搜一 搜安平侯府,查找那一笔脏银的下落吧。”   林淮山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扬眉大声道:“听从皇上安排。”   这天开始,安平侯府直接从云端落入了泥淖里,府中的妇孺被关在一间屋里,男子又被关在一间屋里,林淮山带着禁军在安平侯府里搜了三日,除了搜出了大量的财物外,还搜出了安平侯与外族的通信。   在信中,他一再透露京都派兵的情况,甚至有意勾结外敌,谋朝篡位。安平侯府几日内便因为幼子贪污之事,彻底败落,男丁全被抓去了牢里,女眷被看守在府内,听从皇上发落。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赵长生拍了拍魏祁的肩,“若不是你直接模仿了安平侯的笔迹又趁乱盖上了他的私印,这是怕是没这般容易,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便赏我今日的假吧。”魏祁挑眉,“我上个月便答应今日带我我媳妇儿出去玩,因着安平侯的事,已经几日没回家了。”   “今日是什么日子?”   “七夕啊。”   赵长生挥了挥手让魏祁快出去吧,看着眼前的折子,突然没了兴致,折子哪日都能看,可是七夕一年却只有一次,他拍了拍袖子,去了坤宁宫。   ——   姜抚枝这日一大早起来的时候,便有些心神不宁,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赵长生便不让她操心宫里的事,又不知从哪寻了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几天人影见不着,可是他的东西却送了不少。   她正摆弄着一只九连环,怎么也解不开,好在她从小便耐心好,解不开便慢慢解,冷不丁头顶一片阴影落下,她被人搂在怀里,那人动作轻的很,特意避开了她的肚子,头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   “这东西好解的很,阿枝要我帮忙吗?”   “不要。”姜抚枝嫌他身上有些味,把他推开,他又黏了上来,朝着她耳边脖子处哈气,她最受不了他这般挑逗,连忙挣扎,又不敢用力,远远看着两人缠在一处,平白惹人脸红。   “今日是七夕。”赵长生握着她的手,正经与她说话,“阿枝想不想穿针乞巧?”   “不要了。”姜抚枝心不在焉的,她继续摆弄着九连环,露出了手腕上赵长生系着的那根红绳,红绳看上去有些旧了,赵长生伸手覆了上去,下巴搁在她肩上,“那我们去月老祠吧。”   赵长生抓着她的手,她也没法动弹,只得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去那干什么?月老祠今日人一定很多。”   “阿枝手上的红线,是我……”赵长生想到去年七夕的事,有些心虚,“今日咱们亲自去求一对红线吧。”   他语气里充满着遗憾,姜抚枝掀开了他的袖子,他的那根红绳也好好的绑在手上,她心里一动,“那……好吧。”   因着姜抚枝有孕,赵长生这次提前安排了许久,等他们去月老祠的时候,马车停在了后山,他们直接进了月老祠的大殿,不用与旁人挤在一处。   姜抚枝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虔诚的拜着月老,她一向信这些东西,在相国寺求平安符的时候也是这样,赵长生勾着嘴角,学着她的模样,一边偷看她,一边拜月老,直到旁边的小师傅说可以了。   “这是两位施主的红线。”那小师傅长相清秀的很,他指了指殿外,“外头今日有个五福老人,一生夫妻和睦,子孙孝顺,二位可找她摸一摸红绳,沾沾喜气。”   姜抚枝勾了勾赵长生的手,同他一起去了殿外,殿外的人并不多,很快便排到了他们,那五福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人却看着很精神。   她看了看姜抚枝与赵长生隐在袖子下牵着的手,摇头笑了笑,“你们是才成亲吧。我与老汉刚成亲的时候,也是这般腻歪,这般一辈子也过来了。”   姜抚枝把手里的红线递给了她,却看到她手腕上也带着红线,却与旁人的不一样。   “我这红线是绞了我和我老汉的头发编起来的,这么些年了都好好的,没坏过。”老人见她有些心动,试探道,“二位若是愿意,便绞一些头发,我替你们编了。”   姜抚枝抿唇,想要拒绝,却觉得后颈一凉,接着便看到赵长生手里分了两簇头发,给了老人家,看得出来老人的手很巧,姜抚枝都看不太清她是怎么编的,两根红线便交回到了她的手上。   “红线牵,共白头。”老人家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走远,像是透过他们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晃啊,身边的人便是一辈子了。   第53章   他们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姜抚枝把红线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看,她虽没有说喜欢, 但是看她这副模样,赵长生也知道她心里是满意的。   “我来给阿枝系上。”赵长生示意她伸出手, 看见她手腕上的那根旧红绳已经有些起了毛, 便准备把它解了,没想到他的手刚碰到那绳子,姜抚枝便把手收了回来。   “表哥想做什么?”   “那根绳子已经旧了,给你换一根新的。”   姜抚枝一怔,“没关系,就……放着吧,挺好的。”   她不愿意解开, 赵长生便遂了她的意, 把新绳也系了上去, 又伸出自己的手,让姜抚枝替他系上。   马车里铺了软垫, 赵长生又特别吩咐过, 因此行的特别稳,姜抚枝稍坐了一会,便觉得精力有些不济, 靠在马车旁将将要睡去, 赵长生把她抱在怀里, 好让她睡的更舒服些。   可是刚抱起来, 姜抚枝就睁开了眼, 眼里雾茫茫的,怔怔的看着赵长生。   “没事。”赵长生轻轻拍着她,“还有一截路呢,阿枝睡吧。”   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她的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轻轻唔了一声,接着睡去。远远的传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的歌声传来。赵长生突然想到他初到扬州时,放在食盒里的纸条。   这位他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的美人,最终还是到了他的怀里。   马车一路驶进了宫,赵长生抱着姜抚枝回了她的寝宫,刚把她放下来,便有宫女来报景阳郡主求见皇后,等了几个时辰了。   “不见。”赵长生压低了声音,“赶出去。”   “奴与她说了娘娘不在,她拿着鞭子乱挥,说是一定要见到娘娘。”   赵长生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姜抚枝,握了握她的手,带着人出了寝宫,“她现在在哪?”   “在正殿里歇着。”   “你挑几个人随我一道。”   赵长生眉眼间闪过一缕厌倦,他快步走去了正殿,景阳穿的素净的很,头上的簪子也少了很多,她的手放在腰间的鞭子那,让人看着便觉得她没安一副好心思。   “来人,押下去。”赵长生不想与她多说半句话,看着她挥着鞭子让那些宫女们靠近不得,眉头紧皱。   “皇上,你怎么能这般对我们何家。”景阳死死盯着赵长生,“我父亲为了皇上鞠躬尽瘁,到头来却因着一桩小事,家中男子无论大小都被关进了天牢,皇上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赵长生冷笑,听着景阳的鞭子摔在地上弄出的声响,担心她吵醒姜抚枝,不耐烦道:“你们动作快些。”   众人一窝蜂冲了上去,景阳的鞭子被夺取,整个人被押着跪在了地上,她的双眼通红,死命挣扎,“皇上,景阳知错了。敬仰知道您嫌恶我让皇后不痛快了,景阳以后绝不与皇后争抢您,求您放过何家吧。”   她的牙根咬得紧紧的,一边说眼泪一边掉下来。   “这事与你无关,是你父兄自作自受。”赵长生甩了甩袖子,“况且,朕从来都是皇后的,无须她与旁人争抢。”   “把她带下去与何家人关在一处。”   “是。”   赵长生见着景阳被捂着嘴拖走,回了寝殿,原本他好好压在姜抚枝肩下的被子松了一角,而躺在床上的人眼睛紧闭,却睫毛乱颤,明显是醒了再装睡。   他靠在床边,歪着头看她,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低声嘀咕:“再过几日便能将安平侯的罪定了,我找个远远的地把何家流放了怎样?往后便没人让阿枝烦心了。”   赵长生说完,姜抚枝也没有睁开眼,她装作被他吵到的样子翻了个身,拿被子盖住了脸,耳朵尖却红了起来。   ——   给安平侯定罪,不像赵长生嘴上说的这般容易,他在朝中经营多年,被关在天牢这些日子,赵长生不知收到了多少折子,说安平侯一心为国,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直到他气急,当着众臣的面撕了折子又打了领头人的板子,他们才安分下来。他既不愿意把安平侯放出去,又不能急着把他定罪,日日拉着魏祁商量法子,却没想到周太医突然求见。   “皇上身子有恙?”魏祁打量着他,“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朕知道。”赵长生也觉得奇怪,“今日便到这里,你先回去吧,让周太医进来。”   周太医带着一个医女进了御书房,他脸色难看极了,像是几日没睡,一见到赵长生就跪了下来,连请安的话都说不顺。   “周太医来此何事?”赵长生心里隐隐闪过什么,“与皇后有关?”   “皇上……英明。”   赵长生看着他们俩,发现医女的手腕上帮着一根绳子,绳子那头怕是牵在周太医手上,“有话快说!”   周太医几乎要哭了出来,“前几日……臣给皇后娘娘诊脉,她曾提过要熬甜药的医女替她熬药。”   赵长生一想,是有这么回事,他点点头,“继续说。”   “这药方是特制的,便是多一味无关的药都破坏了药性,怎么可能突然变甜。”周太医的声音哽咽,“臣回去审问了几日身边的医女,发现这孽徒受人指使把给娘娘的药换了。”   “抬起头来。”赵长生盯着那绑着手的医女,“皇后的药被你换成了什么?”   “只是普通的补药。”那医女连连磕头,“奴不敢乱来。”   “是谁指使你的。”   “奴也不知。”   周太医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两颗东珠还有几枚银锭给了赵长生,“这是从她房里搜出来的。”   这东珠是贡品有两盒,一盒送去了太后那,一盒被他送给了姜抚枝。   “把这医女拖出去,打死。”赵长生把珠子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冷冷的看着周太医,“你便在这跪着。”   他这一刻很想见到姜抚枝,用了平日一半的时间去了坤宁宫,姜抚枝坐在院子里与身边的宫女说笑,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阿枝。”赵长生脸色不太好,走到她身边便抱住了她,“阿枝。”   几个宫女见势退去了一旁,姜抚枝一愣,拽住了赵长生的衣角,“我在呢。”   “阿枝阿枝阿枝。”赵长生声音里带着后怕,不嫌烦的叫了许多声,叫的一声比一声缠绵,“阿枝。”   “我在这里。”姜抚枝被他这般叫的没脾气,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赵长生突然就觉得眼眶有些酸,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阿枝要永远陪在我身边。”   这是姜抚枝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她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同他道:“好。”   第54章   赵长生抱着姜抚枝, 缓了许久才松了劲又舍不得松手,他搂着她像是搂住了稀世珍宝,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表哥近日不是政务繁忙?怎么这个时辰来我这了。”   赵长生神色有些复杂,他松开了手, “方才我做了个噩梦, 梦到阿枝不见了……”   “不会。”姜抚枝有些惊愕,她抿唇想了想, 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手里,“我就在这里。”   “好。”赵长生低头覆住了她的唇, 他的嘴有些干, 止不住的吸, 直到手下的人身子有些软了他才放了她, “阿枝要好好的。”   姜抚枝身子软到没有力道,她感觉到赵长生贴着她的身子的某处有些硌人, 连忙推开他,“表哥快去看折子罢!”   “阿枝便这么想让我走?”赵长生蹲在了她的身边,小声嘀咕, “我已经素了好几日了。”   “太医说了……不行。”姜抚枝红着脸别过身,“若是……”   “若是阿枝主动帮我,我便现在就去看折子。”他意有所指的揉捏着她的手。   姜抚枝抽回自己的手, 没有应却也没有拒绝,赵长生便当她应了, 又回了御书房。周太医还在那跪着, 看见他回来了, 面如死灰,手脚抖着不停。   “你曾经救过朕的命。”赵长生晾了他许久,“朕不想杀你。”   “是臣思虑不周,把这般重要的事交给医女做。”周太医声音哽咽,“臣有罪。”   “你起来吧。”赵长生叹了口气,“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往后凡是给皇后的汤药只能经你的手,若是药再出了什么差错……”   “那臣便以死谢罪!”周太医连连磕头,“多谢皇上开恩。”   “你下去吧。”   赵长生合了眼,靠在椅子上思索了许久,天启重孝道,他便是再与太后不合,也没办法废了太后,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便是让太后自请离宫再清理一遍后宫。   ——   安平侯府的事一直拖着,一拖便拖到了八月底,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除了姜抚枝逐渐显怀,其他的事都没有什么进展,直到林淮山突然进宫求见。   “皇上,那谢府的余孽似乎是染了急症,不知可要请大夫给他看看?”   “谢府余孽?”   “大军在西北时,曾在敌军营帐里抓到了谢府余孽,还是谢家的嫡支。臣回京后,与皇上说过的,只是皇上一直没说要把他怎么办……”林淮山抓了抓头,“这几个月,臣一直把他关在林家后院,只是今日下仆来报,他好像染了急症……”   赵长生一怔,皱眉思索了会,突然笑了起来,“淮山有功,重赏!你去把他带进宫来,记得蒙住他的脸。”   “是。”林淮山不明白赵长生是什么意思,得了他的令,打马回了林府套住了谢府余孽把他捆进了宫。   赵长生看了眼这人,是谢府最引以为豪的嫡三子,竟和太后是同一脉的。他让人跟在后面把谢三抬去了慈宁宫。   “皇上怎么有兴致来看哀家?”太后看着手里的团扇,像是普通母子唠家常一般道,“你如今有时间就多陪陪皇后,她有孕了,不容易啊。”   赵长生脸色一变,他从未让人传过姜抚枝有孕的消息,太后还是知道了。   “你别怕。”太后用扇子捂着半张脸笑,“我虽没生养过,但你母亲那时却是待在我院子里的,她真可怜呀,怀你的时候吃什么都吐,最后只能吐血了。”   听到这样的话,赵长生像是被人泼了冷水,他突然冷静下来,坐在了太后的下首,“多谢太后关心,皇后近来还不错。”   “哦?”太后摇了摇扇子,“既然不错,那便让她来看看我吧,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来给我请安了,我还……怪想她的。”   “太后见皇后之前,还是先见见另外一个人吧。”赵长生拍了拍手,“带上来。”   守在门外的宫人听了赵长生的吩咐,把谢三抬了进去,扔在了太后的面前,她微微瞟了一眼,又用扇子遮住了脸。   “这 便是皇上让我见的人?脏兮兮的,快抬出去!”   “太后不仔细看看吗?”赵长生见太后的脸色变了几变,“这可是您最疼爱的侄子谢三呢。”   “他……”   “太后先别急着说话。”赵长生缓缓开口,“谢家百口人的性命便系在太后一人身上了,您还是想清楚些好。”   太后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你想做什么?”   “太后若是愿意出宫去寺里为天启祈福,谢家便好好待在流放之地,百年以后,谢家子孙仍可读书科举。”   “若是我不愿呢?”太后放下了团扇,这么些年一直挂在她脸上的笑意终于散了,她恶狠狠地瞪着赵长生,“皇上难不成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谢家身上不成?”   “若是太后不愿,明日众臣便知道谢家余孽投靠敌军,与安平侯里应外合,意图谋反。”赵长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这般重罪,谢家怕是要。”   “你有什么证据?”   “谢家已然树倒猢狲散,朕这般说,谁敢不信?”   太后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一般,一句话也没说。   “看来太后是不愿了。”赵长生的手心里都是汗,他站了起来,佯装要离开。   “等等。”太后站在谢三的身边,慢慢弯下腰掀开谢三的衣领看了看他的脖子,接着咬着牙给了他一巴掌。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扶正了因着刚才动作歪去一边的珠钗,把团扇捏在手上,谢家已经被流放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丧命。   “我去。”太后咬着牙道,“我愿意出宫祈福,求上苍保佑天启岁岁太平,保佑……皇后顺利产子。”   “如此便好。”   赵长生见她应了,快步离开了慈宁宫,他坐上了步辇,脑子里全是她最后那个阴毒的眼神。   “不去御书房了。”赵长生叹了口气,“去慈宁宫。”   ——   京都的八月底已经不再炎热,偶尔会有微风吹起,姜抚枝怀了身孕后比旁人畏寒,她的脚心每晚都是凉的,得让赵长生放在怀里捂很久才能暖和起来。   她靠在塌上做着女红,屋里半点熏香都没点,几个宫女站在一旁替她分着线,有听到动静的回头看到赵长生要行礼,在看到他摇头后,只好坐在原位。   “阿枝在绣什么?”赵长生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她都没反应。   “给孩子的。”姜抚枝抬头朝他笑了笑,自从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便越来越爱笑了,“好看吗?”   “好看。”赵长生囫囵看了一眼,“这些东西给她们做便是,仔细伤了眼睛。”   “不一样。”姜抚枝放下了针线,“娘亲做的和旁人做的怎么能比。”   赵长生失笑摇头,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蹭她的脸,一瞥头看到了放在一旁的《诗经》。   “是……周太医说的。”姜抚枝脸微微有些红,“他说闲来无事可以读给孩子听,这般生出的孩子会……会聪敏些。”   赵长生挑眉,“那阿枝读到哪一首了?”   “还没开始。”   “便从关雎开始吧。”赵长生回忆着当年太傅是怎么教书的,他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姜抚枝一开始还在认真听着,渐渐开始打盹,直到歪着头睡去。   她的身子有些重了,赵长生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的后颈,慢慢把她抱回了寝宫,趴在她床边,点了点她的鼻尖。   “这个孩子大概像我,不喜读书。”赵长生像是想到了年幼的自己,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他要是个男孩,便是一天打三顿也要让他好好读书。”   他说完,脱去了姜抚枝的鞋袜,发现她的脚有些肿,又把她的裤子往上撩了撩,她的小腿也有些肿了。   “罢了。”赵长生想替她捏捏腿,却发现一按一个浅浅的指印,他吓的缩回手,不敢乱动,“只要你好好的,不要折腾你娘亲,我便放过你。”   第55章   九月中旬的时候,京都发生了几件大事, 让命妇们都不安定起来。   第一件便是, 拖了两个月的安平侯谋逆一案,终于有了结果, 安平侯处以腰斩,他的幼子何奇因着贪了赈灾的银子,秋后斩首, 安平侯府其余人被流放去了荒芜之地。   第二件事是把持了十余年朝政的太后娘娘, 突然间说要离宫为天启祈福, 皇上因此削减了不少宫人。第三件事便是皇后有孕了。   命妇们的心随着皇后有孕一事活络起来, 有人盘算着趁着这个时机将家里还没出阁的姑娘送进宫,有人却沉下心仔细想了想, 觉得这三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 实际上怕是都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便观望起来。   是以, 越来越多的命妇打着看望皇后娘娘的旗号,带着自家颜色鲜亮的后辈入宫。姜抚枝被她们折腾的烦不胜烦,假托身子不适,三五日挑一位不那么多话的命妇见见, 直到十月份才清净下来。   这日,她正被珠环珠翠扶着在御花园里散步,突然有宫女来报, 说魏夫人来了。   “嘉清上次来见我还是八月的时候, 这都几个月了, 她总算来了。”姜抚枝有些开心,她抚着肚子,带着有些重的身子往宫里赶。   “娘娘,慢些。”珠环看着怕极了,“这离坤宁宫有些距离,不如奴让人带着魏夫人来御花园如何,那刚好有座凉亭。”   姜抚枝顺着珠环的手看去,去凉亭确实比回宫近多了,她点点头,让宫人稍稍布置了下,便去了凉亭。   秋天的御花园,景致也很不错,花园里的花都有专门侍弄花草的匠人打理,只是她很少来这转转,太后离宫之前是赵长生不放心,太后离宫后,她又因着有孕,不想动。   “参见皇后娘娘。”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傅嘉清满头是汗的到了凉亭,她看着比八月的时候圆了几圈,不看正脸,姜抚枝也不敢说能认出她。   “嘉清快起来吧。”姜抚枝上手揉了揉她的脸,又揉了揉她的手,“嘉清真是越来越……可人了。”   “快别说我了。”傅嘉清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姜抚枝突起的肚子,眼里尽是艳羡,“阿枝的肚子都这般大了,得有六个月了吧。”   姜抚枝歪着头算了算,“好像才五个月。”   傅嘉清眼睛瞪圆,手伸出去想摸摸姜抚枝的肚子,又缩回来,姜抚枝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它……它刚才好像踢我了!”傅嘉清两眼放光,抓着姜抚枝的手,“阿枝感觉到了吗?”   “我知道。”姜抚枝微微笑了笑,“前段时间就开始了,不过还好晚上不折腾人。”   “真好。”傅嘉清低头叹了口气,捡着桌上的糕点尝了尝,尝到酸梅的时候,眼睛一亮,“这梅子真不错啊,在宫外都尝不到。”   姜抚枝一愣,她前几个月害喜,最喜欢吃这些酸东西,赵长生怕她念着,无论她去哪都让人备着,只是其他人尝这些东西都说酸。   “嘉清近日有没有食欲不振,恶心犯困?”   “没有啊。”傅嘉清一个接一个梅子啃着,“我吃什么都香,要不也不能成这样,也算不上犯困,倒是觉比以往多一些。”   姜抚枝点点头,不敢问的太直接,怕傅嘉清失望,便小声让珠环请周太医来诊脉,一边与傅嘉清说话。   “魏夫人还在催你吗?”姜抚枝把酸梅挪开,“这梅子太酸了,不能多吃,你若是喜欢,便带一些回去。”   “已经好多了。”傅嘉清大大咧咧的笑,“魏祁与她吵了一架,她便再也没念叨了。”   她们二人说着话,周太医急匆匆的赶来了,出了换汤药一事后,赵长生免了他其他事务,只听姜抚枝差遣,务必让他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坤宁宫。   “臣周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这位夫人。”   “周太医免礼。”姜抚枝让他起身,对傅嘉清小声道,“这是宫中的妇科圣手,隔几日便来给我诊脉,嘉清不妨也让他瞧瞧。”   傅嘉清无所谓的点点头,直到周太医给她诊脉后,久久没说话,突然紧张起来。   “周太医, 我这是……怎么了?”她手上的帕子,被她捏的不成形。   周太医收回了手,“夫人身子康健的很,脉象似是喜脉,只是月份尚浅,我便多听了会脉。”   “真、真的?”傅嘉清立刻站了起来,“您没瞧错?”   “十之**是喜脉。”   “哎呀!阿枝,阿枝!我不会是做梦吧?你快掐掐我。”傅嘉清有些恍惚的走去姜抚枝身边,撸起袖子。   姜抚枝笑着摇头,轻轻掐了她一下。   “夫人月份还小,切忌大喜大悲。”周太医连连摇头,“夫人有些体寒,前几个月须得多注意些才是,我给夫人开几剂药,您先服着。”   “那多谢太医了。”傅嘉清收了药方,在宫里便待不住了,说着说着话便要跑神。   “嘉清还是快回家吧,我看你是待不住了。”姜抚枝连连摇头,让珠环多装些酸枣让她带着,“太医说的话你要记着,要多多休息。”   “我知道了。”   姜抚枝看着傅嘉清坐着方才安排的步辇慢慢远去,觉得真好。她们能一起长大,一起嫁人,现在还能一起生子,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   这日晚上,在赵长生像往常一样念完两篇诗经后,姜抚枝把傅嘉清有孕的消息告诉了他。   “连她都摸到了动静?”赵长生皱眉,搓了搓手,手心暖和些的时候,才把手放在了姜抚枝的肚子上,从这头摸到那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这都十来日了,偏偏我摸不到。”   “你别急呀。”姜抚枝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兴许还要过些日子呢。”   赵长生挑眉,侧过身身,一只手护在她的肚子上,另一只手从她的小衣底下钻进去,慢慢撩拨着她。她有了身孕,似是更加不禁逗,没多久喘息便重了起来。   “太医……说了不可以。”姜抚枝抓着他的手,有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今日问了。”赵长生的声音有些哑,“他说慢一些就好。”   他翻身弓起背趴在她身上,舔舐着她的脖子,呢喃道:“阿枝信我,我会很慢的。”   姜抚枝在他的手下溃不成军,像是着了迷一样,几乎要答应了他,突然感受到了腹中孩子的重重的一拳,她仰起脖子,别过脸,“不行,孩子动了。”   赵长生一怔,连忙翻身坐在她身边,看到她脱去小衣,无从遮掩的小腹上,突然有一个鼓起的小包,他往手里哈了口气,放在了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血脉相亲的接触。   “他……动了。”赵长生把手移开,把脸贴了过去,“我是你……爹爹呀。”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直起身,帮姜抚枝盖好了被子。看到姜抚枝的脸色依旧潮红,眼里含着水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和新婚时他故意慢慢磨她时一样。   他伸手想要帮她,却被她捉住了手,姜抚枝有些不好意思,她捧着肚子,有些艰难的往下躺了躺。   “阿枝若是想要,我可以用手帮你。”赵长生有些不甘心,“只是我帮了阿枝,阿枝也得帮我呢。”   “不要不要。”姜抚枝吓的连连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赵长生,“上次便弄了许久,我手都酸了。表哥……若是有空,不如想一想孩子叫什么。”   “若是男孩,便叫狗娃。”赵长生笑眯眯的,“是个姑娘,就叫翠花。”   姜抚枝原本认认真真的听着,却没想到他这般不着调,“表哥,哎呀,我……腿好像抽筋了!”   “别急,我在呢。”赵长生连忙坐起来,按照太医教的法子替她缓解着。见她脸色好些了,又帮着她轻轻的揉捏,也不知捏了多久,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抬头一看,人果然已经睡了。   “是男孩便叫景睿。”赵长生弯着眉眼,“是女孩就叫瑾仪好了。”   他轻轻躺下,手像往常一样放在她的肚子上,又一次感受到了孩子的动静。   “你娘亲睡了。”赵长生小声嘀咕,手摸了摸姜抚枝的肚子,“你快歇着,别吵着她了。”   第56章   京都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早些,自从十二月初下了第一场冬雪后, 便愈来愈冷。   姜抚枝早早的让人拾掇出了防寒的衣物, 可是直到要过年的时候,那些大裘她也没怎么动过。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不过是窝在铺满了狐狸皮的塌上, 若是天色好些,被人劝着,她才会到院子里走一走。   腊月二十九是个好天气, 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雨在这日也停了。姜抚枝明明才怀七个多月, 肚子看着和快要临盆的妇人一般, 她由赵长生陪着, 珠环珠翠扶着,身后还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去了御花园看了看腊梅。   她身子不便, 让小宫女们替她去折几枝好看的梅花带回去, 冷不丁头顶有响动回来, 她一侧头, 看见赵长生就近折了朵花插在了她的鬓边。   “一枝腊梅赠卿卿。”赵长生专注的替她簪花,又弯腰在她的腮边轻轻落下一吻,她现在月份重了,他也不敢像之前那般放肆, “人比花娇。”   姜抚枝摸了摸自己有些肿胀的脸,连清秀都说不上,更比说比花娇了, 她轻哼了一声, “表哥只是惯会说好话罢了。”   赵长生弯唇一笑, 贴着她的耳朵道:“阿枝想让我……怎么做?”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便是相互之间一个眼神,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何况赵长生这段时日忍着不动她,嘴上却说了无数的浪荡话,他这句话说完,姜抚枝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最近的宫人和他们不过几步的距离,脸微红,掐了一下赵长生的胳膊,“这是外面,表哥说话注意点呀。”   “阿枝在想些什么?”赵长生装作惊讶的样子,双手搓暖和了,把她的手暖在中间,“我的意思不过是,春天摘玉兰夏摘荷,秋折海棠冬折梅,我把四季的花都摘给阿枝戴。”   他看着姜抚枝的脸色更红了些,轻笑道,“阿枝说好不好?”   姜抚枝撇过头,看那边折梅的宫女们回来了,连忙收回自己的手,“随表哥罢。”   赵长生又把她的手捉回来直接放进了怀里暖着,他想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捧在她面前,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她却总喜欢藏着掖着,却不知喜欢与心动是天底下最难藏的东西。   许是姜抚枝太久没动过,她不过是出了坤宁宫转了转,却一副累得不行的模样。央求着回了寝宫,稍作洗漱便睡下了,赵长生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纵使自己不困,仍旧脱了鞋袜,陪着她躺在床上,没多久听到了敲门声。   “皇上,有急事来报。”   赵长生推开门,是阿仆一脸着急的站在门外。   “什么事?”   “太后她……快不行了。”阿仆吞吞吐吐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这是派去的人从太后身上找到的。”   赵长生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巫蛊娃娃,十来根银针扎在娃娃的肚子上,他颤抖着手看到娃娃的背面用贴了一张符纸,纸上用朱笔写着姜抚枝三个字。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还有吗?”   “今早有人发现太后礼佛时,突然脸色铁青倒在团扇前,把她扶起来便看到这娃娃从她怀里漏出,奴得到消息便立刻报给皇上了。”   “朕知道了。”赵长生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他握紧拳,“你找人看好那个毒妇,别让她这般轻易死了,续着她的命便可。”   “是。”   阿仆远去的脚步声像是踩在赵长生的心口,他有些踉跄的重进了寝宫,趴在床上看着姜抚枝心里不安稳极了。   ——   姜抚枝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人,她摸了摸床榻,那边早就凉了,怕是赵长生早就起来了。她慢悠悠的下床走去门边,恰好听到了赵长生和周太医说话的声音。   “朕已经按你说的烧了它了。”   “皇上保重龙体,娘娘福泽深厚,想来定会无事。”   姜抚枝在门内站了许久,都没听到周太医出声,她干脆拉开门,正好看着赵长生的眼睛,他的眼里尽是寒气,看着像是能吃人一般。   “外面凉,阿枝快进去。”赵长生避开她的眼睛,扶着她进屋,“周太医是来给阿枝诊脉的,阿枝可觉得那里不舒服?”   她先是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她抓着赵长生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手帮他暖着。   “哪不舒服,是肚子吗?”赵长生抽出自己的手,找了一个汤婆子塞到姜抚枝的手里。   “表哥生气了。 ”姜抚枝轻叹了一口气,热腾腾的手划过他的眉眼,最后捧着他的脸,“我心里难受。”   赵长生愣了许久才想清楚她这是什么意思,便是再生气,他在她面前也绷不住了,他咧嘴笑了,又觉得自己要哭了。他拉过姜抚枝的手,轻轻咬着她的手指,留下一圈一圈的牙印,不痛但是痒痒的。   “表哥别气呀。”姜抚枝歪着头对他笑,“都快过年了。”   “好。”赵长生迟疑了一会,还是应了她,“我听阿枝的。”   ——   因着姜抚枝月份太大了,稍有差池谁也担待不起,赵长生便决定不让她去宫宴上溜达,自然,他自己每场宫宴也只是露了一面便匆匆回了坤宁宫。   姜抚枝每日由赵长生陪着用膳,陪着一起在宫里慢慢转悠,陪着她看书,陪着她小憩,他整日待在她身边,她做什么都陪着,除此外还多了求神拜佛的习惯,每日早上起来拜,晚上睡前拜,这一拜便拜到了二月。   二月的天气逐渐变暖,姜抚枝看着外面的太阳,眼巴巴的想出去走走,赵长生却不放心。周太医前些日子和他说,若是他算的不错,近些日子,姜抚枝便要生了。   只是姜抚枝忍了几日,还是忍不住了,她听着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深宫里,突然传出了鸟鸣,便渴望出去看看。   “表哥,天气真好啊。”   “外面风大。”   “风大……我正好透透气。”姜抚枝摇了摇赵长生的袖子,“我们不走远,行吗?”   赵长生看了眼她的肚子,比寻常妇人大了许多,又不忍心看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那得带足了人手才走。”   “阿枝听表哥安排。”   赵长生将早早就住进坤宁宫的产婆和医女都带着了,又让人通知了太医待命,一切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姜抚枝突然捂着肚子叫疼。   “阿枝别怕,别慌。”赵长生自己的手都是抖的,他强作镇定握住姜抚枝的手,大声朝着外面喊,“来人!娘娘要生了!”   外面的宫人很快便进来,扶着姜抚枝往准备好的产房里抬,赵长生舍不得松了手,一直跟去产房外才不得不松开。   姜抚枝躺在床上,缓了一会,比刚才更痛的感觉传来,她觉得还能忍的住,便朝身边的人笑了笑。   “娘娘放心,我们是全京都最好的产婆了。”有一面善的产婆给姜抚枝揉着手心,“娘娘看着便是个有福的,想来一定能平安生子。”   “那便借你吉言。”   姜抚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听到有产婆说开了三指,接着她受不住的痛意传来,她耳边似乎有产婆在问话,她思考不及她们在问什么,迷迷瞪瞪的看着她们。   那些产婆小声嘀咕了什么,把她的手脚抖绑了起来,她看到宫里眼熟的宫女们一盆水一盆水的端进来,她们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我不想生了。”姜抚枝觉得又痛又累,她喘着粗气,“我想睡一会。”   珠环吓得跪在地上哭,“娘娘,您撑住啊,现在不得睡呢!”   “可是……我没力气了。”又是一阵痛意传来,姜抚枝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是哪处痛了,似乎她整个人都散架了,“好珠环,我就睡一小会儿。”   “娘娘不成啊!”珠环给姜抚枝擦着汗,往她嘴里塞了一片参片,“皇上还在外面等您呢!产婆说见着头了!您再加把劲,现在不能睡,珠环求您了!”   兴许是参片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珠环的话起了作用,姜抚枝深吸了几口气,静下心听产婆说的法子用力,又隔了半个多时辰,孩子终于生了下来。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皇子呢!”产婆急匆匆的朝他们报喜。   姜抚枝终于松了口气,产婆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稍稍清理了一下,她便听到门外有动静,接着她的手就被赵长生握住了。   她用力睁开眼,发现赵长生的手上都是血,满脸都是泪,整个人看起来比她还狼狈,在她耳边大声道:“都是我不好,我们往后再也不生了!”   她觉得好笑,抽出手想替他擦了眼泪,想和他说别哭,可是一张嘴,发现嗓子都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在,我在这,孩子也在。”赵长生以为她在找孩子,连忙让人把孩子抱来,“我们都在你身边。”   姜抚枝费劲偏头看了一眼,突然放松了一直绷着的身体,安心下来。她想,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和她一起,他们也都在她身边。   第57章 番外一   四月的京都天气忽冷忽热, 姜抚枝仍旧捂得严严实实的, 周太医反复叮嘱她, 月子期不要见风不要着凉, 便是如今她出了月子,赵长生仍旧让她捂着。   今日是她出月子的第一天, 早早洗好了澡歇在床上,心里却比大婚那天还要紧张。产后这两个月,赵长生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了食补的方子,如今生了孩子,她反而又圆润了几分。   “阿枝在想些什么?”与赵长生话音一起落下的是他细细密密的吻,他从得知姜抚枝有孕那日便开始忍着,好不容易等她生了孩子又忍了两个月,如今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姜抚枝摇摇头,“也没什么。”   她不说, 赵长生也不勉强, 他用着有些陌生的手法揉捏着她,双手放在她胸口时却有些震惊,“阿枝大了许多,我两只手都握不住了。”   姜抚枝喘着气, 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整个人红了一片, 赵长生瞧着有趣, 低头含住了一边的顶端, 手却慢慢下移。   在他进去的时候, 深吸了一口气,他掐着她的腰,“阿枝放松些,太紧了。”   他的手不断地碾磨着,她一直弓着的背放松了些,让他像从前那样一下一下的撞着,两个人一同找到了从前那般感觉。   最快的时候,姜抚枝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他含住了左边的朱果,轻轻一吸,吸到了腥甜的液体。   “呀!”姜抚枝惊叫起来,想推开他的头,却没想到他一用力几口便吸尽了左边,又渡到了她的嘴里。   “要……要留一些给阿睿的。”   赵长生顿了顿,狠狠的磨着一处,咬着她的唇,“这种时候,不许想着别人。”   姜抚枝的意识被他撞散,隐约记得他说了几句什么,她只顾得应好,对那一日最后的印象便是月亮很亮,透过窗纸的月光,能让她看到赵长生眼角的泪滴。   ——   赵景睿脸圆圆的,身子圆圆的,眼睛也是圆溜溜的,这是他浑身上下最像姜抚枝的地方。   他平日里安静的很,除了饿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姜抚枝总觉得他性子不好,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好动,赵长生却满意的很,和她说,这孩子是自小沉稳,能做大事的人。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般沉稳能做大事的孩子,五岁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长成了一个小胖娃,他浑身都圆滚滚的,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凶,平日里不言不语,得空了便寻些甜的腻人的糕点吃,林家的林子安比他长一岁,看着都没他高壮。   姜抚枝觉得放任他这般长下去也不是办法,怎么和他说他都舍不得那些吃食,她无法,只好让人断了赵景睿的糕点。   这日午后,姜抚枝在榻上歇息,赵景睿偷偷摸摸摸进她的寝宫,悄悄拿了两块糕点塞进怀里,要出门的时候,刚好和赵长生撞了个满怀,他一摸,两块糕点碎的不成样子,只有半块稍微好些。   他的眼泪在眼里转了几圈,委屈极了。   赵长生怕他吵到姜抚枝,连忙把他带去了院子里。   “不许哭。”赵长生板着脸,看他的手脏兮兮的,连忙找帕子给他擦手。   他不说,赵景睿还能忍着,他一说,这孩子便放声大哭起来,“父皇,我的糕点全没了!两块全都没了呀!”   “两块糕点而已。”赵长生揉了揉眉心,想着这是阿枝生的孩子,亲生的,打了他阿枝要心疼的,只好耐下性子哄他,“你母后不让你吃糕点是为你好,你再吃下去,她便抱不动你了。”   赵景睿擦了眼泪,眼珠子提溜转,“那父皇也抱不动我吗?”   “是啊。”   “抱!”   赵长生见赵景睿张开胳膊,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是把他抱了起来,还转了一圈。   接着他看到赵景睿把怀里完整的那半块糕点吃下了肚,然后用沾着碎屑的嘴蹭了蹭他的脸,“父皇骗人,你明明抱得动阿睿。”   赵长 生哭笑不得,把他抱得更高些,“我听说魏府新到了批厨子,父皇带你去他家吃糕点去。”   “真的?”赵景睿声音里全是不敢置信,“不和母后说?”   “不说。”   这日午后,他们父子俩俱是开开心心的去了魏府,傍晚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脸色都不好,赵景睿的脸上被抓花了,衣服鞋子上都是土,姜抚枝看见时吓了一跳。   “母后!”赵景睿扑进姜抚枝怀里哭,“您也给我生个妹妹吧!”   姜抚枝身子一僵,她也有些奇怪。都五年了,自从生了赵景睿她便再也没有动静,便是问周太医,他也只说她的身子没有调理好。   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温声问他怎么了?   赵景睿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赵长生喝了一杯茶,替他说了。   “今日我带他去魏府,魏祁的长女阿宁怕他,说他看着凶,不敢与他玩。他便再人家府里挖了个坑,引着那小姑娘跳。”   “那阿宁有事吗?”   “还好有侍女看着了,她人没事魏祁两口子吓了一跳”   赵景睿瘪瘪嘴,“可是书上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把阿宁妹妹种在土里不就能得一个像她一样的妹妹吗?”   赵长生打量着他,他一直没让他开蒙,这孩子从哪读的书?   “母后有一大堆话本。”赵景睿低着头,“我已经看了许多了。”   姜抚枝的脸一下就红了,她看的都是些情爱本子,怎么能让一个孩子看了去,赵长生抓着她的手握住,朝着赵景睿淡淡道:“明日起你便跟着夫子读书吧,我瞧着魏祁挺不错的。”   赵景睿苦着脸应了,却发现跟着魏祁读书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至少他书读的好,便能跟着魏祁一同去魏家蹭吃蹭喝。   许是读书太苦,又或者魏家的饭菜不养人。中秋时,姜抚枝发现不过几个月,赵景睿高了也瘦了。   “母后。”赵景睿拉着她撒娇,“阿宁妹妹说今晚他们家回去河边放花灯,我们能不能去啊。”   “得问问你父皇呢。”姜抚枝笑着戳了戳坐在一旁的赵长生,用着赵景睿的语气说话,“我们能不能去啊?”   母子俩用同样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赵长生,他怎么拒绝的了,让人收拾了换了衣裳便往宫外走。   这些年京都的街头越发的热闹,放花灯也是近两年才兴起的,说是在花灯上写下愿望,让花灯顺着河水飘走,愿望来年便能实现。   他们一家三人牵着手走在一起,姜抚枝的右手边是赵长生,左手边是赵景睿。她原先想慢慢逛,只是赵景睿急着去河边,一直在催他们走快些。   河边的人很多,直到侍卫取来三个花灯时,赵景睿也没见到想见的人,赵长生找来笔墨,让赵景睿自己在花灯上写,他的字写的和鬼画符一样,写了许多,别人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赵长生见他停了笔,按住他要放花灯的手,“你这写了些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赵景睿的手脏兮兮的,拽住了赵长生的袍子,“爹爹帮我放。”   赵长生吓唬他,“你不说,神仙也认不得你写了什么,你的愿望就没人帮你实现了。”   “爹爹娘亲长生不老,天启太平岁岁平安,娘亲再给我添个妹妹……”赵景睿说了一大串,最后有些不好意思,“我天天都能见到阿宁。”   赵长生摸了摸他的头,帮他放了花灯,看着他追着花灯跑出去,示意侍卫追上,又把笔递给了姜抚枝。   “阿枝来写。”   “我不写了,表哥写吧。”姜抚枝摇摇头,“我现在……没什么愿望。”   赵长生放下了笔,把两盏空白的花灯放了出去,搂着姜抚枝看花灯飘远,“真巧,我也是。”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这便够了,除了彼此,他们别无所求。   第58章 番外二   赵景睿想要妹妹的话在姜抚枝耳边说的多了, 她自己便也有些心动, 如果再有一个女儿就好了。   她找来周太医,问她身子到底是哪里没调养好, 要吃什么药, 还要调养多久才能好, 他知不知道哪位太医擅长妇人调理,周太医被她问的结结巴巴的, 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   “娘娘的身子已经大好,无需外物调理。这孩子的事却是急不来的,您且放宽心,多等些时候。”   姜抚枝见他神色不对,让他下去了,算着离赵长生下朝还有些时候, 又让珠环拿了她的牌子借口自己头疼请了太医院为首的几位太医来替她瞧瞧, 却没想到他们都说瞧不出毛病, 胆子稍大的给她开贴安神药。   她让珠环送了他们出去,看着安神药的药方有些出神,一转眼, 手上的纸便落在了另一只手上,她转头去看,是匆匆赶来的赵长生。   她的头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双手换着他的腰,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   “宫人说你病了, 请了好几个太医去看。”赵长生空出一只手按住她, 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哪儿不舒服?怎么没喊周太医?”   “我觉得周太医骗我。”   赵长生的呼吸一紧,“他怎么骗你了?”   “他说我身子已经调理好了,可是阿睿都这么大了,我还是没有动静。”   他亲了亲她的耳尖,手伸进她的衣领,逗弄了会,便把她按在榻上,连衣服都没脱完,见她有了感觉,便急匆匆的进去。   “嘶。”姜抚枝疼的抽气,手抓着他的背,留下几道抓痕,“慢些慢些。”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他始终热衷于这种事,只是从一味的满足自己,逐渐变成了体量她,今日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直到两人一处到了**。   余韵过后,姜抚枝紧紧抱着他,用哑了的嗓子问他:“是你做的吗?”   赵长生没有回应,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她。   “我们再生个女儿吧。”姜抚枝偏过头,不让他亲。   “现在这样不好吗?”赵长生有些执拗的掰过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你若是想养一个女孩,我们可以从宗室里抱一个。”   “不要。”姜抚枝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自己有些笨拙的上下动了起来,“要我们的女儿。”   赵长生看着她,内心却很挣扎,她生阿睿那日,他在门外等了六个时辰,他听着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端出来的血水越来越多,想强行闯进去,却被阿仆抱住了腿。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让她受那样的苦,却同样不忍心她失落。   ——   这日的事情,他们俩也都没有再提过,约莫过了好几个月,姜抚枝突然晕倒在地,坤宁宫的人急急忙忙唤了周太医来,他把脉后道,娘娘这是有孕了。   姜抚枝醒来的时候,看到赵长生神色复杂的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赵景睿则在旁边眨着眼问他是不是要有妹妹了。   “你太吵了。”赵长生拍了拍赵景睿,“自己出去罚抄,你母后被你吵醒了。”   赵景睿惊喜的对上了姜抚枝的眼睛,贴在她身边腻了一会,让赵长生丢出了门外,随着赵长生把门重新关上,屋里只有他们二人了。   “这是好事。”姜抚枝踢踏着鞋子牵着他的手,“表哥不要沉着脸。”   “周太医说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女孩。”赵长生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姜抚枝一怔,扣紧了他的手,“好。”   她怀这一胎比怀阿睿要轻松了许多,吃得好睡得香。赵长生有空的时候,便是他给肚里的孩子读诗经。他没了空,赵景睿便替了他的位置,一边摸两块糕点自己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背书。   这样的日子一晃而过,直到来年的六月初六,她生下了小公主。   赵景睿在门外哭了一个来时辰,终于等来了妹妹,他成了整个宫里最高兴的人,他身上突然多了孩子气的一面,最喜欢守在小公主身边,看到她一点点变化都要大声嚷嚷出来。   “妹妹睁眼了!妹妹哭了!妹妹在朝我笑!”   他一咋咋呼呼的,赵长生便把他拎出去,一边教训他以后要当储君要沉稳,一边抱着女儿给姜抚枝看,小声嘀咕怎么他一抱,小公主就不对他笑了。   姜抚枝在一旁听着,一耳朵边是赵景睿的哭诉,一耳朵边是赵长生的嘀咕,她觉得好笑又好玩。   大概,这便叫做美满了吧。   第59章 番外三   傅嘉清得知自己被赐婚给魏祁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人,万一他又矮又丑, 那她后半辈子要怎么办。她在自己营帐里哭了一顿, 思来想去后还是忍不住找阿枝哭诉,却没想到因着阿枝,她这般容易的与魏祁见了一面。   她记得那日的月色很好, 是阿枝的侍女珠翠替她描的眉,据说是时下京都贵女最喜欢描的,阿枝替她选了一件绣着大片大片月季的衣裙,说她穿着一定好看。   她们这番折腾,时间就有些不够了,傅嘉清挽着姜抚枝匆匆赶去赴约, 一路上脑海里想了许多,甚至她猜想魏祁会不会也是被逼赐婚, 其实他也有一个心上人。   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魏祁就是那个在扬州诗会上抢了她二哥风头的小郎君。   这个小郎君才学好,模样俏,诗会第二天就搬去了她家隔壁,每日同他们一道去姜府听学,和她套近乎, 不时托人给她带点小玩意儿, 只是突然有天就凭空消失了, 连句话也没留下。   傅嘉清觉得自己见了鬼, 她听着魏祁说要单独聊聊, 脑子里叫嚣着千万不要跟他去,身子却不自主的跟在了他后面。   “你不是叫魏成舟吗。”傅嘉清见走的足够远了,停下来质问魏祁,她的声音有点点抖,带着些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喜悦,“怎么又成了魏祁?”   魏祁转身停了下来,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盯着她的眼睛,松了口气,“那只小八哥还好吗?”   “你现在不应该解释一下你的名字吗?”傅嘉清瞪圆眼睛,“好好的提它做什么?”   “都说八哥通人性,会说话,我把想说的话都教给了它听,又把它送给了你。”魏祁顿了顿,面上显得有几分委屈,“它竟然什么都没同你说。”   “那八哥到了我那只会乱叫,你到底是怎么教它的?”   魏祁勾起唇角,手放在唇边遮掩了一下,“我同它说,魏成舟是个胆小鬼,他瞧上了隔壁傅家的姑娘,却不敢同她说。既不肯说自己真名叫魏祁,也不敢同她说自己心悦她。”   傅嘉清往后跳了两步,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她有些不自在,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既然心悦我,那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连句话都没给我留!你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吗?”   “这事是我不对。”魏祁一怔,抿了抿唇,当时赵长生走得急,临行前还让他处理了扬州知府,一大摊子事压在他身上,他便忘了要和傅嘉清说一声,“那……傅小姐能不能饶过我这一回?”   傅嘉清见自己占了理,得意的挑眉,“我凭什么饶了你?”   魏祁最喜欢看她这副样子,她身上有他从未见过的生动,哪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比旁人有趣的多。   “凭我把一辈子赔给你可好?”魏祁长得本就好,他朝着她笑,把天上的星星都吸进了眼里,他摆出起誓的动作,“我魏祁在此发誓,若得……傅嘉清为妇,此生绝无二心、绝不纳妾,有违此誓,不得好死,天打……”   他没说完,傅嘉清便扑到他身上捂住了他的嘴。傅嘉清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她一扑过去,魏祁便站不稳,抱着她在营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缓过来。   “你这人怎么乱发誓啊!”傅嘉清眼睛都急红了,“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给你守寡。”   “不会的。”魏祁把她抱在怀里,有些舍不得松开,“以后我做什么都和你说,你还生气吗?”   傅嘉清哪里还气的起来,她看着小心翼翼把她护在怀里,眼里都是她的少年郎,泄了口气,摇摇头。   后来她总是想起这件事,她想一定是这晚的月色太动人,才让她轻易放过了他。   因着他们是赐婚,婚期定在了正月十五,临走前,母亲同她说,要是魏家欺负她,便回家来,傅家养她一辈子,她愣了愣,带着七分欢喜三分胆怯嫁进了魏家。   那日拜天地时,她偷偷打量了魏祁几眼,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面上有些薄红,嘴角始终含笑,慢慢把她带到了洞房。   他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周围太吵了她没有太听清,他掀了盖头,走了仪式便把闹洞房的赶了出去,留下魏家的女眷们陪着她,直到很晚才醉醺醺的回来。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啊?”傅嘉清见他走路东倒西歪的,连忙把他扶到了床上,她放下他,要给他倒杯水,却被他一把拽住压在了身下。   酒气铺面而来,傅嘉 清有些不适,她拿手挡着魏祁,“魏祁,你喝醉了,我给你倒杯水去。”   “我没醉。”魏祁看着她笑,他的手从她的脸上抚过,带着的温度要将她烧化了,“都成婚了,你怎么还叫我魏祁啊。”   “要叫……夫君啊。”   傅嘉清张张嘴,还是没叫出来,“你等等,我喝杯酒壮壮胆。”   她拿了一壶酒,连着喝了三杯,喝的自己也有些晕了,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床边,拍了拍魏祁的肩,扯着嗓子喊了他声夫君。   魏祁眼里透着笑意,“现在该圆房了,娘子别怕。”   傅嘉清眼前好像有三五个魏祁在晃,她嘟囔了一声,在床上摸索了半天,找着了魏祁的手握着,“圆房我知道的呀,我看了许多春宫图和话本呢。”   “首先要脱衣服。”她的手接着在魏祁身上乱摸,“你、你这腰带我怎么解不开啊!”   魏祁的自己的手动了动,把腰带解开,盘扣解了,抓着她的手,“怎么可能,你再试试?”   傅嘉清又扒拉几下,把他身上的衣服扒拉干净,只给他留了条亵裤,歪着头想了想,手在他的身上乱摸,唇蹭了蹭他的唇,突然叹了口气翻身去了另一边。   “算了,今天……好困啊,我们明天再圆房吧。”   “不行。”魏祁按住她压在她身上,“今天是今天的,明天是明天的,一天都不能少。”   他动作麻利的很,傅嘉清身上的喜服很快便被扔到了地上,细细密密的吻从她的肚脐开始慢慢落下,像最循规蹈矩的老先生一样一步一步来,她抓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哭了出来。   魏祁见她哭了,也不敢动了,他温着嗓子哄她,“清宝乖啊,不哭不哭。”   “书上骗人。”她哭的更伤心了,“都说是鱼水之欢,哪有这么疼的。”   魏祁趴在她的肩头笑了起来,“乖宝,再过会就舒服了。”   ——   傅嘉清嫁给魏祁后并没有碰到话本中的污糟事,婆母小姑都明事理,教她魏家的规矩,教她打理中馈,与命妇结交,她唯一的心结便是和魏祁成婚大半年了,肚子都没有半点动静。   婆母虽不会明着问她,却总会说哪家的小媳妇儿又有身孕了,哪家的小娃娃白白胖胖的,然后朝着她叹气。   这般次数多了,纵使傅嘉清心思比旁的女子要粗一些,还是明白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有心事从不藏着掖着,想清楚了便找上了魏祁。   “我嫁来大半年了,连个信都没有,夫君一定很着急吧。”傅嘉清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有一点难过,“不若我替你纳一房妾室?我看你身边的沐春便不错,听说还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想来是个妥帖人,那便更好了。”   “乖宝说什么傻话?”魏祁放下手里的笔,把她圈在怀里,“我已经发过毒誓,要是纳妾不得好死。”   “那不算。”傅嘉清边哭边摇头,“你没说完,老天爷没听到,不算。”   “傻姑娘。”魏祁帮她擦了眼泪,“是母亲和你说了什么?不要管她,这辈子我只守着你过。”   傅嘉清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她想以婆母急着抱孙子的心,魏祁这话也只能听听,当不得真的。所以当她生下了长女阿宁后,又说了一遍让魏祁纳妾的话。   魏祁抱着小小的闺女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他抱着孩子让她看,说孩子眼睛像她,嘴巴像自己,傅嘉清探头去看,这孩子眼睛都没睁开,他也能说得出眼睛像她的话。   “所以乖宝。”魏祁把孩子放在了她怀里,“我若纳妾,同别的女人生了儿子,那孩子的眉眼都像极了另一个人,你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怎么舍得。”   傅嘉清抱着闺女,眼泪就这般掉了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穿着戎装的女战士,可以和魏祁站在一起抵抗所有风雨。   后来她再也没有提过纳妾的话,后来她又生了一儿一女,像她也像他。   夏日乘凉时,几个孩子坐在他们身边,突然问着他们喜欢哪个季节。   魏祁看了看她,握住了她的手,不带半点犹豫,“是夏天。”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