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 作者:简容 文案: 当听说邕宁侯府那个性格阴沉,喜怒无常的小侯爷被设计娶了程家的那个傻子时,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那个傻子要倒霉了。可是后来大家才发现,事实似乎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且看一个智力有障碍的小笨蛋如何被心理有问题的大坏蛋宠上天。 愿你心如稚子,我必宠你入骨。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宫廷侯爵 主角:傅荀,程宁 第1章 你是夫君吗   四月初六。   酉时刚过了一刻,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的往西边落了下去。晕黄的日光下,街道两旁围满了人,大家都在翘首望着那支带着锣鼓声的迎亲队伍慢慢往这里走来。   最前头的马上,新郎穿着绛色圆领袍,头戴幞头,丰神俊朗,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赞一声这新娘好福气。   可这满京都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嚼舌头的,于是有人对着露出赞叹表情的人一脸神秘的说道,“你别看着新郎长得好就觉得这门亲事好了,你看见没有,他那脸上可是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可见啊,这婚事,这新郎根本不满意!”   那人仔细看了看新郎的表情,果然没有一般新郎成婚时那种喜气洋洋的感觉,他立时被引起了好奇心,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难道新娘貌若无盐?”   “哪能啊。”说话的大娘左右看了看,似乎是确定别人都听不到,才悄悄对那人说道,“这新娘是户部侍郎家的嫡长女,长相倒是没听人说过,倒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问题。”   “可听说这新郎是邕宁侯府的世子,他怎会愿意娶一个傻子?”   见对方一脸惊愕,大娘有些得意的继续说道,“听说啊,这新郎是喝醉了把人姑娘清白占了,这可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啊,不成婚怎么行,只是可怜了这新娘,成婚后还不知会怎样呢?”大娘说到这里似乎声音里也带了一丝唏嘘。她也是家里有亲戚在这些大人物家里做事,听说这位小姐在家里就不受重视,这样嫁了人恐怕还不如家里。   众人的目光渐渐随着走动的队伍从新郎的身上移到了那八人抬的大花轿上。新娘就坐在花轿里,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众人就算想看也看不见。   大红的花轿,配上热闹的锣鼓声,充满了喜气,知道内情的唏嘘感叹,不知道的羡慕嫉妒,种种言论却对成婚的两人没有丝毫影响。吉时一到,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唱和声结束,两人便算是结为了夫妻。   拜过堂,新娘新郎就被送入了早已搭好的青庐和百子帐。   傅荀任大理寺少卿两年,手下案子不少,每一桩处理起来都毫不手软,这也让他狠辣无情的的名头传了出去,跟过来闹洞房的都是一些官员女眷和亲戚,大家看着他那一脸不辨喜怒的脸色也不敢真的闹洞房,只是按照礼制把流程都过了一遍。   只是当新娘把遮脸的团扇拿开之后,众人却着实被惊艳了一下。   新娘戴着花钗、博鬓,那一身成婚穿的深青色的大袖连裳把新娘那张只涂了一层薄粉的脸称的更加白皙了。   “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众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几句话。那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原本该是为这张脸添了几分媚色,然而此时流转的却全是懵懂之色。美艳与天真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原本有些嘲笑傅荀娶了个傻子的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傻子。   即便众人心里已经嘀咕开了,然而傅荀的名声在外,众人也只是恭喜了几句,说了些吉祥话,等两人喝过合卺酒便立刻离开去前院吃酒席了。   等人都离开了,傅荀看着程宁还是有些慌张无措的样子,便把伺候的下人也都驱退了。   帐子里就剩下了傅荀和程宁两个人,程宁的脸色此时才似乎是放松了些,她手抓着自己的衣摆,认真的看了傅荀一会儿,才有些怯生生的问道,“你是,夫君?”   傅荀在成亲之前调查过程宁,知道她是因为难产在母亲腹中憋久了,似乎伤了脑子,所以虽然如今已经及笄了,但心智却犹如孩童,说话断句也有些艰难,只是,娶个心智不全的妻子总比娶个别有用心的好多了,这也是他被设计陷害后毫无争议的就娶了她的原因之一。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过,两人的名字便出现在同一张婚书上,这个女人便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多么有趣!   傅荀轻笑了一下,答道,“是。”   傅荀的话音刚落,程宁脸上就显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手落到自己的腰前,解了腰带,外面那件深青色的外袍也随之落了下来,显出里面的素纱单衣来。   傅荀一直没说话,就这么饶有兴趣的看着,直到她想动手把最后的敝体之物都脱下来时,他才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程宁同时只能干一件事,她想回答傅荀的话,手上脱衣服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洞房,脱,衣服,嬷嬷说,生宝宝。”   她不能很连贯的说一个句子,连断句都有些奇怪,但傅荀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外界传言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但实际上他自己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生气的人。   “谁教你这些的?”傅荀问,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不高兴,好像就是纯粹的好奇似的。   洞房花烛虽然每个成婚的男女都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程宁的情况显然不会有人特意和她说这些,但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他先前了解到的情况出了差错,傅荀觉得他可能疏忽了一些事,他甚至轻轻地笑了起来。   程宁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害怕,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间面容又变得坚毅起来,有些固执的说,“不疼,我忍着,睡觉。”   她眼神带着怯意,语气却是坚持,傅荀看着她这样子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他父亲过寿,邀了京中大半的官员过府,他作为世子,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要迎客,他为人一向谨慎,却没想到他的父亲会在给他的酒里下药。于是一觉睡醒,他的怀里便多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这人便是程宁。   从他懂人事起,他继母便热衷于往他房里塞人,以至于他对于女人,尤其是这种脱了衣服的女人是有些反射性的反感的,只是他知道他们花费了这么大的周折,不可能只是为了给他塞个女人。   很快,他便知道了,这是户部侍郎的嫡女,他们这样的情况他只有娶她这一条路,只是看着她一脸懵懂,似乎不知道会面临什么的样子,他当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到后来才知道她居然心智有些问题。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她继母这般算计,自然不会是为了让他娶一个合适的妻子,这样面上的门当户对才是正常的,不过他倒是在知道她的情况后,反而同意了这门亲事,娶一个傻的,总比娶一个别有居心的好太多,而且他已经及冠了,若是这次不成亲,以后自然还会有更多的算计等着他,他实在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精力。   程宁现在的样子和当时并不差太多,眼神里带着的都是一种很单纯的东西,这是傅荀很少能在别人的眼里看见的,他没有反驳她,而是继续露出一种很温柔却很虚伪的笑容道,“你既然嫁给了我,我就只要求你一件事。”   他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听到了,才说道,“不要听别人的话,只需听我的话。”   程宁神色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并不太懂这话的意思。   傅荀却没有再说第二遍的意思了,有些话他说了她没做,和他没说她做了,后果显然是不一样的,她现在听不懂,以后自然会懂。   程宁等了一会儿,见傅荀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怕他生气了,用力点了点头,“我,听话。”   说完,她又继续动手脱自己的衣服,嘴里念叨着,“脱,衣服,宝宝,夫君喜,欢。”   也许是因为她单纯,傅荀对程宁不算反感,但见她渐渐裸-露在外的皮肤,心里的那股不适感就反射性的冒了出来,他的脸色也因此变得难看。   “不用脱了,就这样睡吧。”   程宁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打算继续下去。   “听我的话吗?”   程宁瞬间就把放在衣服上的手收了回来,“我,听话!”说完她直接躺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身子,只露出一个头来。   傅荀脱了外衣躺到床上,这百子帐是专门用来洞房的,这所谓的“床”自然也不会很大,两人这样躺在一起,中间就隔了两臂的距离。过了一会儿,连这两臂的距离也没有了,因为程宁直接滚过来抱着他,嘴里还说着,“抱,紧紧。”   傅荀知道这大概还是那个嬷嬷教她的,温香软玉在怀,对傅荀来说却是如坐针毡,他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温柔道,“乖乖地,去旁边睡,好吗?”   若是程宁抬头,便会发现傅荀脸上是毫无表情的。   但程宁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抱着他的身子却本能的抖了抖,她声音有些委屈道,“我,听话。”然后就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乖乖的躺到了床的一侧,还往里面缩了缩。   程宁觉得这个夫君好温柔,笑起来也很好看,虽然不让自己抱着他睡觉,但还是很好的,嬷嬷说的果然没错。   程宁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睡过,她就那么窝在床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2章 早早起   程宁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刘嬷嬷在跟她说话。   “姑娘如今也要嫁人了,等嫁了人就不用受苦了。”嬷嬷知道她要嫁人之后满脸都是笑容。   程宁不懂嫁人是什么意思,刘嬷嬷就跟她解释说嫁人就是换个地方住,以后会有夫君来照顾她。   “那嬷嬷呢?”   “嬷嬷就不跟你去了,夫君会比嬷嬷对你更好的。”   程宁不知道夫君是什么人,但却知道要和刘嬷嬷分开了,她不愿意,一直拉着刘嬷嬷的袖子,“嬷嬷,不,走,不要,夫君!”   “嬷嬷不走,嬷嬷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你随时都能来看我。”   程宁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肯放开刘嬷嬷的袖子,继续说,“不走。”   “嬷嬷怎么会走呢,嬷嬷就在这里,以后还会有夫君照顾你,这样就有两个人对我们姑娘好了,姑娘高兴吗?”   嬷嬷笑得很慈祥,程宁终于不闹了,用力的点了点头,“两个,姑娘,高兴。”   “你也要对夫君好,要孝敬公婆,这样夫君才会更加对你好。”   “对他好!”程宁附和。   然后嬷嬷又继续和她说了很多事,程宁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只记得嬷嬷最后强调夫君来接她的那一晚要脱光了衣服一起睡觉,两人要抱在一起,还告诉她就算疼也要忍着,这样就会生出小宝宝,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陪她了。   “脱光光,生宝宝。”程宁认真的重复。   嬷嬷又跟她说了好几遍,确认她记住了,才继续说道,“你第二天早上一定不能睡懒觉,一定要早早起来,要去见公公婆婆的。”   “早早,起。”程宁仍旧乖乖重复。   早早,起?早早,起!   程宁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陌生的装饰,眼神迷茫了一会儿,但嘴里还是不停的念叨着,“早早,起,早早,起。”然后就下意识的要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   外面的太阳还没升起来,帐子里是一片黑漆漆的,傅荀睡在她旁边,程宁一动,他就醒了过来。他伸出一只手压住了在床上乱动的人,声音还带着些黯哑的问道,“怎么了?”   “早早,起,嬷嬷说,早早,起。”   “早起干什么?”   傅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子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这大早上的,被人从睡梦中闹醒,他的神色有些不愉快。   程宁一下子被问住了,早起干什么呢?她就记得第二天要早起了,可为什么要早起却忘了。   她的神色呆呆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显得很苦恼的样子。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傅荀其实知道今天要早起干什么,但现在天还没亮,确实太早了,而且所谓的拜见长辈,若不是有礼法压着,他并不太想去。   经过昨天的事,程宁似乎确实变得很听傅荀的话了,她依言躺了下去,只是却没睡,眼睛在傅荀看过来的时候会赶紧闭上,过了一会儿又会睁开,眼神里有些着急的样子。   终于等到外面渐渐亮了起来,帐子里两人躺在一起,程宁才有些小心的把被子从脖子处拉了一些下来,“亮了。穿,穿,衣服。”   傅荀终于放了她起床。   傅荀被丫鬟爬床爬出了阴影,从此以后就立了规矩,不许丫鬟进他的房间,所以他也没叫人进来伺候,径自把衣服穿了,又想到程宁还是个小孩子,就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她倒是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   傅荀从帐子里走了出来,程宁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橘黄色的太阳已经露出了一整个头,天边也被染成了艳丽的颜色,程宁似乎很喜欢这个景致,停下来看了半天,等到傅荀发现她没跟着自己时,两人已经隔了好一段路。   傅荀低声叫了一句“程宁!”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蹬蹬蹬”地跑了过来,走到傅荀身边站定,还指着天边献宝似的说道,“好看!”   这样的景致几乎每天都有,傅荀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此时看着程宁的眼神却知道她真的是觉得好看,而不是无聊时想找话题。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只是说道,“以后有事要跟着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傅荀是一个独占欲很强的人,这个妻子虽然不是他自己选的,但他也是承认了的,他的人,他不希望被别人利用,也不想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别人陷害。   这个地方对程宁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就算傅荀不说,她也不敢随便乱跑,听懂了他的话,程宁伸出手拉住了傅荀的袖子,乖巧道,“跟着。”   两人一直到洗漱完,又用过早饭,才不急不慢的去了正厅。   此时外面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阳光也开始变得有些热度。   这个时间已经比一般新妇拜见公婆的时辰晚了许多,邕宁侯和夫人李氏早就在等着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是李氏看见他们还勉强扬起了一个笑脸,邕宁侯却是全程脸色都是阴沉的。不过敬茶的时候,倒是没有为难他们,直接端过茶喝了,给两人封了红包。   程宁没有收到过红包,不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又该怎么处理,只能拿着红包,有些无措的看着傅荀。   人虽然漂亮,但确实是个傻的,李氏见状,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不等傅荀说话,就有些亲热的拉住了她的手,“这个红包可是专门给你的,不能给夫君,你以后要留着自己买漂亮衣服穿。”说着还从手上褪了个镯子下来,直接给程宁戴到了手上,“这个镯子我看着很称你,就给你戴着罢。”   突然有个陌生人对自己这么热情,程宁有些害怕,她直接从侯夫人手里挣了出来,跑到傅荀身后,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然后从他背后,伸出脑袋,有些戒备的看着李氏。   李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才有些尴尬的说道,“你这孩子,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认生呢?”   程宁低着脑袋不说话。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邕宁侯脸色更阴沉了,此时终于有些发怒的说道,“看看你的妻子,还有一点为人媳的样子吗?”   傅荀伸出手摸了摸程宁的脑袋,才对上邕宁侯的视线,嘴角带了一丝莫名的笑的说道,“这不是你们给我选的吗?”   “你!”邕宁侯被噎住了,他给的那杯酒他事先确实不知道是有问题的,但等到事情一发生,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事,尤其他这个儿子别说酒后乱、性,他连女色都不近。   只是一个是他同枕共眠的夫人,一个是对他完全不亲近的儿子,他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偏了。   邕宁侯想起那天晚上,他刚问了一句这件事,李氏便哭着跟他说,“傅荀已经是世子了,可你看他现在对瑞儿的态度,要是他再娶个不通人情的妻子,等我们百年之后,还有瑞儿的活路吗?”   傅瑞是他的小儿子,邕宁侯想到平时兄弟俩冷冰冰的样子,心里的天平又偏了一些,等到李氏一边往他怀里蹭着,一边又用委屈的声音说着,“何况,你看这么些年傅荀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他都已经二十二了,再不成婚,说出去,外界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谣言呢。”   邕宁侯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这话简直是直戳心底,此时他已经完全觉得这桩婚事没有问题了,何况此时又被怀里的人撩出了火,翻过身把人压在身下一番云雨之后,再多的事也抛之脑后了。   想到这些,邕宁侯一下子又像是有了底气似的,眼睛瞪着傅荀骂道,“我是你父亲,有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哦~父亲。”傅荀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似乎是极为高兴,他语调上扬,就这么吐了几个字,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而是直接就带着程宁离开了。   刚走出门口就听到了里面茶盏破碎的声音,程宁有些害怕的抖了抖,拉着傅荀袖子的手拽的更紧了。   等回到了两人的院子,程宁才松开了手。   傅荀走路步子大,程宁一路跟回来走的有些气喘吁吁的,等她终于把气喘匀了,才发现傅荀还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程宁走到他面前,稍微蹲了一些下来,双臂张开,直接抱住了他,还用手拍着傅荀的背说道,“抱抱,不哭,笑笑,好看!”   这样哄孩子的方式,傅荀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他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已经对这个家里所谓的亲情不抱任何期待了,但新婚第二天,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他就自己坐了一会儿,没想到他这新婚妻子就来哄他了。   傅荀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   “新娘子。”程宁极为肯定的答道。   “哦~。谁的新娘子?”傅荀嘴角稍稍弯了一点,那笑容看着有点渗人。   程宁却完全没察觉到,只是认真的答道,“傅荀,的!”   傅荀捏住她下巴的手顿时用了点力,“我的吗?”   程宁被被捏的疼,眼里顿时就漫上了一层水雾,头不停的晃着,挣扎起来,“疼!疼!”   傅荀松了力道,但仍是钳制住了她的头,声音有些缥缈的说道,“既然是我的东西,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会对你好,知道了吗?”   “乖,我乖!”程宁有些害怕。   在说完这话之后,发现傅荀的手松开了,赶紧揉着自己的下巴,向身后退了两步。   傅荀见状,居然直接就笑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程宁却直觉的感到了惧意,小孩的直觉往往更为准确,也更善于躲避危险,她下意识的就又走回了傅荀的身边。   傅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真是个乖孩子。”   程宁的心思到底还是单纯,被夸奖了,脸朝着傅荀,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 第3章 丫鬟   又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傅荀便重新换上了官服去大理寺了。   原本他该有五天的婚假,可两个月前给黔洲拨下去的那笔赈灾款似乎出了点事,这消息是太子暗中得到的,既然不是明路上的消息,他也只能暗地里查。所以,即使是新婚,他也没有闲下来的意思。   程宁就站在门口,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看着傅荀。在傅荀看过来的时候,又把头往门后缩了缩。   傅荀对着她招了招手,程宁便低着头走了过去。两只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傅荀。   “好好在家待着,等我晚上回来吃饭。”傅荀就这么弯腰低声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几分温柔宠溺的味道。   即使刚才有点被吓到,但程宁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傅荀稍微露出一点善意,她便把刚才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她不太愿意让他走,她从小被人欺负怕了,身边一没有认识的人就有点不安。   “我们,一起。”程宁有点期待的看着傅荀。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傅荀没办法,只能把她陪嫁的四个丫鬟找了过来,让她们陪着她,之后也没再管程宁仍在说着,“不要,走。”仍是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和刑部同掌典狱刑事,只是大理寺处理更多的是达官显贵的案子,因此,即使傅荀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京都却也有不少人忌惮他,尤其是他到任以来,油盐不进,刑讯手段也从不忌讳,更是让许多人恨的牙痒痒却又挑不出错来。   太子把赈灾银的事交给他,一个是信任他,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比较合适。   官员贪污,必然是层层盘剥的,赈灾银从户部出手,一直下到地方,真正能到百姓手里的,不过十之一二,这种事说出来触目惊心,却是实实在在每次都有的。更有甚者,到达百姓手里的,不过几粒陈米,连朝廷钱款的百里之一都没有。   贪,自古有之。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人人都懂,大家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像这样的天灾人祸面前,每多贪一钱银子,说不定夺取的就是一个灾民的性命,因此,太子才会一收到消息,就急急的让傅荀去查。   太子对傅荀有知遇之恩,即使这些年大皇子的风头渐渐盖过了太子,傅荀也丝毫没有另外择主的意思,太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也是因为了解傅荀的人品。   这种事要查肯定是要瞒着大皇子党的,如此一来,事情就变的更加棘手了,傅荀已经查了半个月,也不过就是查出来确实是有人贪污了而已。   户部尚书刘廷辉就是大皇子的外祖父,钱从户部出去,肯定是有人要核对的,刘廷辉就算再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在钱还没出去的时候就昧掉一笔,更大的可能还是钱到了地方之后,由地方官员一层层的私自扣下来,最后再一级级的往上递。如此一来,在京中可查到的就有限了,最好还是能去到地方调查一番。   只是他无令出京,势必会引起怀疑,而这种事交给别人查也不放心,傅荀还是只能暂时从户部入手,查各级官员间的人事往来,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大理寺卿董书是个正直到有些刻板的人,只要有案子他就敢查,也丝毫不在意是王公贵族,还是世家公子,因此,大理寺这么重要的地方,皇帝才敢放心交给他,此时他看到傅荀在婚假期间还来衙门待着,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有些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是。”傅荀低头应了。   董书也没再说什么,挥挥手,两人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不同于朝中界限分明的大皇子党、□□,董书是只管到自己手里的案件的,有案必破,有冤必申,因此也有“断狱神手”之名,贪污一案,若是到了董书手里,就不必担心了,但现在缺的正是确凿的证据。   傅荀在大理寺忙了一天,从刘廷辉的门生,后宅,一条线一条线的消息都递了上来。   等他把消息都梳理清楚,外面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傅荀把东西都收了起来,才锁上门回了侯府。   程宁一整天都待在他们的风荷院里,连房门都很少出,她在家里的时候没有丫鬟,这四个陪嫁丫鬟也是临时选给她的,程宁根本就不认识。   她长期一个人住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陪她的只有刘嬷嬷,所以很是怕生,这也是为什么早上的时候她会有那样的表现。   程宁没有事吩咐她们,也不和她们说话,四个丫鬟就只能木头桩子似的和她一起杵在房里,最后有两个丫鬟欺负程宁不懂事,干脆直接溜出去玩了。   能被送到程宁身边的自然不会是多好的,这两个丫鬟正是因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然想爬主人的床,因此直接被她继母塞给了程宁,还有两个则是下面的丫鬟提上来的,平时也是不会来事,直接就被分了过来,说到底,还是没人相信跟着这个傻子会有什么前途。   此时,这两个被人觉得木讷的仍是尽忠职守的陪在程宁身边,等她随时吩咐。   程宁一个人待着也不无聊,她会自己打络子玩,这是刘嬷嬷以前教她的,为的就是让她消磨时间玩。   程宁做事很认真,但手却很难听使唤,而且她总是会做一段又停下来想一会儿才继续做,因此一个最简单的如意结的络子她能做一两天。   被人盯着看了一天,就算再迟钝,程宁也有些不自在了,她放下手里拆了又打,已经错了好几回的东西,问道,“你们,坐。”   如风,如雨弯腰行礼道,“多谢夫人,奴婢站着就好。”   程宁对规矩什么的,没有什么概念,她只是觉得站了一天,她们应该累了,可人家不愿意,她也没办法,最后只能有些苦恼的看着她们,又说了一句,“累。”   如风是个憨厚的丫头,闻言,以为是程宁打络子累了,说道,“奴婢帮夫人揉揉肩膀?”   程宁摇了摇头,最后才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把筐里打络子的线给两人一人分了一把,说道,“给,好玩。”   如风、如雨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恭敬的接了。   “多谢夫人。”   “好玩。”程宁又强调了一遍。   两人在傅府都是受人欺负的,此时的夫人虽然心智宛如儿童,心地却也跟孩子般善良,两人不过是多站了一会儿,夫人就怕他们累,还怕他们无聊,如风、如雨的心里都像是划过了一道暖流。   傅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主仆三人拿着红红绿绿的线,手里不停的动作着。   两个丫鬟显然是为了迁就程宁,打的络子是极为繁复的那种,因此一下午的时间,三人手里都只有个半成品。   “夫人,世子回来了。”   程宁显然是被手里的东西完全吸引了注意,还是如霜的声音才让她回过神来。   如霜、如露两人在府里到处都逛了一圈,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探听了许多消息,不过到底是刚进府里,还是掐着傅荀回来的点回了院子。   两人来这里都不是抱着做丫鬟的心思来的,此时见到傅荀,那娇羞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刚新婚的小媳妇呢。   “夫君!”   程宁没有注意到这些,看到傅荀,眼睛亮了亮,放下了手里的络子,直接跟个小狗似的,冲进傅荀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幸亏傅荀下盘稳,才没被程宁这没轻没重的一下直接撞倒了。他伸出手,把人从胸前拉开,问道,“今天都做了什么?”   “打,络子。”程宁放开了傅荀,把床上的半成品拿给傅荀看,“还,没,做好。”   “嗯。”傅荀没太在意这些,随意看了一眼,便夸道,“做的很好。”   程宁低着头没有说话,像是被夸得有些害羞了。反倒是如霜接口道,“夫人为这个做了一天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程宁,但这样简单的一个东西却做了一天都没做好,却是在提醒傅荀程宁是个傻子的事,尤其是她此时还脸颊羞红,眸光含水的样子,在场的也就程宁看不出来她在干什么了。   傅荀淡淡的看了如霜一眼,“夫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置喙了?”   如霜也是听过外面的传闻的,只是看到傅荀的样子以为不过是外界的谣言而已,此时被这样一问,她冷汗顿时就下来了,直接跪下请罪,“都是奴婢多嘴,奴婢只是看夫人做了一天有些辛苦。”   她还是觉得自己夫人是个傻子,世子定然是不满意的,她还在试图狡辩,甚至目光都没有看向程宁,而是楚楚可怜的看着傅荀。   傅荀没有再说话了,而是直接让人把她拖了出去。   如霜此时才终于知道怕了,被往外拖时一直对程宁喊着,“夫人,救救奴婢啊,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啊。”   “夫君!”   程宁有些着急的看看傅荀,又看看如霜。   傅荀让人在院子门口停了下来,然后带着程宁,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道,“要是下人不听话的话,就要好好惩罚,让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说着,往程宁手里递了一根鞭子。   “打!” 第4章 打人不好   程宁拿着鞭子,呆呆的站着,既不敢不听傅荀的话,也不敢动。   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圈下人,这些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虽然是围着看热闹,却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世子不快。   终于,傅荀直接抓着程宁的胳膊抬起来,“啪”的一声,鞭子重重地落到了如霜的身上。   顿时,一声尖利的惨叫就响了起来。   程宁一下子就被吓得扔了鞭子,脚一直往后退。   “不要!不要!”她边说着眼泪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傅荀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把鞭子捡起来,又放到程宁的手里,握住她的手,又要往如霜身上落鞭子。   程宁一直摇头,无奈又挣不过傅荀的力气,只能一直说着,“不要!不要!”   等到如霜身上的衣服已经都染成了深色,口中的呼喊也渐渐低了下去,傅荀才放开了程宁的手,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知道了吗?要是有人再敢说你什么,就应该这样做。”   程宁哪里还听得到傅荀说的话,她整个人都已经哭岔了气,身子都在不停地抖。   傅荀似乎叹了一口气,把人轻轻地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道,“你不是答应过要听话的吗?现在怎么了?嗯?”   “听话,我,听话,不要打人。”程宁一边打嗝一边说道。   傅荀拍了拍她的后背,欣慰道,“乖!”   围观的下人在旁边皆是一脸惊惧,不敢说话,外界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这位小侯爷确实是喜怒无常且手段暴戾,只是他们不需要贴身伺候,会触怒这位的机会也少,只是今日这一幕,说是杀鸡儆猴,也确确实实让他们明白了,这位少夫人即使是个傻子,也不是他们侯爷本意要娶的,那也不是他们这些命如蝼蚁的人可以轻贱的。   而这位侯爷在安抚了少夫人之后居然还冲他们轻笑了一下,声音带点困惑的问道,“都聚在这儿干嘛呢?”   顿时,大家呼啦啦做鸟兽散,生怕走慢了,下一个如霜就是自己。   程宁被傅荀抱在怀里,声音还在一噎一噎的打着嗝。即使这样,她也感受到了傅荀声音里所含的并非善意,她有些害怕的直接抱住了傅荀的腰,“不要!”   不要干什么呢?程宁说不出来,但傅荀却明白了。他放开了抱着程宁的手,让她与自己平视,“放心,只有不乖的人才会受惩罚,你明白了吗?”   程宁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然而,不管程宁再怎么傻,一天受到两次惊吓,也足够她对自己这位新晋的夫君敬而远之了,更何况他们其实并不算很熟悉。   但是想到刘嬷嬷的话,程宁又忍不住偷偷的看两眼傅荀,心里在想着刘嬷嬷说过的,这个人会对自己好,会陪自己。   可怎么看都感觉不像啊!   程宁自己一个人把自己折腾的够呛。   傅荀像是没察觉到程宁的不对劲似的,第二天早上出门时,仍是低着头轻声跟她嘱咐道,“好好在家待着,我晚上回来。”   说完,仍是让丫鬟陪着她,然后自己出门了。   这样的温柔,让程宁有些恍惚,好像昨天的事都是她的错觉似的,可一想到如霜的惨叫,她又忍不住抖了抖。   程宁的脑子里实在是装不下太多事,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夫君实在是让他有些困惑,以至于她打络子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夫君,夫君。”手里的络子自然也是错的惨不忍睹。   陪着程宁的丫鬟只剩了如风、如雨两个,连如露也在昨晚被送出了这个院子。   此时,如风听着程宁嘴里的嘀咕声,以为是她想世子了,便说道,“夫人放心,世子晚上就回来了。”   程宁抬头看着如风,“夫君,坏!怕怕!”她说完,小脸又皱成了一团,露出个极为纠结的模样,又说道,“也好!”   如风跟着程宁没多久,自然不能从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明白什么,只能露出个极为茫然的表情来,又求助似的看向了如雨。如雨也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不懂。   如风一脸苦相,只能顺着程宁的话说道,“世子爷自然是极好的,待夫人也好。”   如风常年在内宅,对一些传言听得不多,昨日的事虽然有些吓人,但却是为夫人立威,所以在她眼里傅荀对程宁至少是有情谊的。   程宁眼神亮了亮,歪着脑袋,确认似的问了一遍,“好?”   “自然是好的。”这次说话的是如雨,她比如风要沉静些,但也觉得就成婚这短短时日世子的所作所为来看,至少比原先她们所设想的好了很多。   程宁得了两个人的回答,似乎是安心了些,她一个人低着头想了会儿,手里的线绕来绕去成了结,最终还是眉头皱着,脸上带着点后怕的说道,“可是,打人,不好!”   程宁说着,还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来,“好疼,好疼!”   如风,如雨对视了一眼,终于明白了程宁一直在纠结的是什么,夫人心善,但为了一个有不轨之心的丫鬟和世子闹得不愉快却是不值当的,如风立刻就有些不忿的说道,“那是如霜活该,她竟然敢在夫人面前勾引世子。”   “勾引?”程宁不解。   还是如雨心细些,知道夫人和常人不同,便瞪了如风一眼,让她不要乱说话,才细细和程宁解释道,“如霜是犯了错,世子才会惩罚她的,在我们府里,犯了错的丫鬟也是要惩罚的,夫人说对不对啊。”   程宁点了点头,“犯错,惩罚。”   “所以世子不是坏人,夫人切莫因此和世子生疏了。世子爷若是知道了,就该伤心了。”   “不,伤心。”程宁用力的摇了摇头,还用手拍了拍如雨的后背,仿佛伤心的是如雨。   如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夫人,奴婢不伤心,伤心的是世子。”   “世子?”程宁露出个有些茫然的表情来。   敢情说了半天,夫人还不知道世子是谁啊,两人都有些无奈,如风也直接嘴快说道,“世子就是夫人的夫君啊。”   “哦,夫君。”程宁明白了,“夫君,也,不,伤心。”   她说话几乎一字一顿,但两个丫鬟见程宁终于明白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既然跟了程宁,她们再愚钝,也是希望自己主子能过得好的。   程宁纠结了一晚的结终于被解开,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皱在一起的五官终于舒展开,露出一个有些明艳的笑容来,嘴里嘀咕道,“夫君,好,听话,乖。”   这是她这两天想的最多的事,她总是习惯把心里想的事一直在嘴边重复,来确保自己一直记得。   心情好了之后,手里的丝线也终于不是被绕成一个个的结了,她把绕成结的线一点一点的拆开,又重新续上昨天的那个如意结,认真的編了起来。   先是左手一根压上去,然后是右手,然后绕起来,打个结,再用左手,寻常人做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事,程宁却是一下一下做的极为缓慢,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每一个步骤,像是生怕哪里弄错,但也正是这份认真专心,却恰恰是许多人所不能做到的。   程宁光是拆开她自己不小心绕起来的那些结就废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等到她把手里那个如意结的络子终于打好的时候,傅荀也从大理寺回来了。   经过两个丫鬟的解释,她对傅荀的惧意已经消了不少,反而看着他的时候多了一些误会了他的不好意思。但程宁也不会表达,只能示好似的把自己刚编好的络子递到了傅荀面前。   “给你,我,做的。”她有些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傅荀对程宁实际上是有点养宠物的心态的,他不是很在意这个宠物是否闹了别扭,也不在意她偶尔的小脾气,只要她乖乖的,一直属于他,不背叛就可以了。因此,对于程宁的示好,他随手接过,放到了袖兜里,有些浅淡的笑了一下,“嗯,阿宁的手真巧。”   “阿宁,做的,好。”程宁没有跟往常一样,一被夸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反而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傅荀,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傅荀刚才的话。   程宁看人的眼神向来是直白不加掩饰的,此时她眼睛里明晃晃的都是困惑,傅荀开始还不太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她一遍遍重复,又仿佛对“阿宁”这个称呼不能理解似的,才明白过来,她大概是不知道阿宁叫的就是她。   傅荀原本是不知道怎么称呼程宁而随口这么一喊的,此时得知这个称呼居然从来就没有人喊过,心里莫名一动,就好像这个称呼是专门属于他似的,就好像这个人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的私有物。   他难得耐心的循循善诱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宁。”程宁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肯定,显然她是知道自己名字的。   傅荀看着她一脸答对了求表扬的样子,对着她浅淡的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叫阿宁就是在叫你,对不对。”   “阿宁,我。”程宁重复了一遍,垂着眼睛想了想,似乎终于想通了似的 ,脸上的神情又变的有神彩起来,兴高采烈的说道,“阿宁,做的,好!”说完,她还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第5章 阿宁,好看   成婚第三日便是回门的日子,刘嬷嬷怕程宁不记得,特意给她用一个小锦囊装了三粒大红枣,让她一日吃一粒,等吃完了记得带着夫君早早地回程府找她再拿。   于是,这一日,天还没亮,傅荀又跟新婚第一天似的,被被窝里拱来拱去的小家伙闹醒了。   说是小家伙其实并不太对,程宁的眼角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小巧的嘴微微的嘟着,再配上有些凌乱的衣衫,放在哪个男人的身上,恐怕都是一副春/色/诱人的模样,只是傅荀反而对着她的这幅样子,脸色显得不太好看,要不是她睁开眼睛时,眼里还是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他恐怕就下意识的把人扔到床下了。   即便如此,傅荀的身上仍是笼罩着一层阴沉之气,直接捏住了程宁脖子处的衣衫,只是语气依旧平静,“做什么不睡觉。”   程宁被挟制住后,又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住,才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回答道,“枣,没了,回去。”   “什么枣?”   “大,红枣,嬷嬷说,没了,回去。”   傅荀明白过来,应该又是那个刘嬷嬷教她的,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她应该是怕程宁记不住,给了程宁红枣,又跟她说了什么。   傅荀看着窗户口连一点亮光都没有,就知道这大概还没到五更。回门的东西自有人准备,就算是要他们亲自准备也不用起怎么早。   傅荀睡觉极浅,与程宁同床共枕后反而奇迹般的睡得实了一点,但这么被人闹醒,还是一个这样的理由,傅荀的脸上居然带出笑来,只是眉眼间有股戾气,便显得这笑不太友善。   他压着程宁衣衫的手在程宁的后脖颈处摩挲着,看到她痒得直躲,手下也没有丝毫停顿,”睡觉要乖知道吗?不要天没亮就起来,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程宁怕痒,一直扭啊扭,根本就没太听清傅荀的话,只是下意识的重复道,“不好,不好。”   傅荀似乎也不介意,停下了摩挲她后脖颈处的手,轻笑着说了一句“乖孩子。”然后一个手刀把人直接劈晕了。   傅荀把程宁放到自己臂下,又贴到怀里,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傅荀其实没怎么睡着,迷迷糊糊的似乎是眯了一会儿,程宁就不同了,直接就晕过去了,只是程宁小脑瓜子确实是不利索,当时傅荀是在她背后一个手刀下去的,以至于她都没反应过来就晕过去了,醒过来之后除了脖子那里有点痛之外就更是不知道自己是被劈晕的事了,她只是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有些着急地就想从床上爬起来,“亮了,亮了,赶快,赶快。”   程宁拿过早就准备好了的衣服就要往身上穿,回门的衣服比平时穿的要繁复一些,加上两个丫鬟大概也想让自家夫人扬眉吐气,衣服钗环什么的,更是比平时精致了不少,这可就有点为难程宁了。   她一件一件的穿好了衣服,却看着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最后只能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傅荀,一脸委屈道,“错了,不会。”   其实也没什么大错,不过是一根原本该系在里面的衣带被程宁系到了外面,两件衣服的顺序也穿错了,傅荀替她把衣服解开,又重新穿戴好。   程宁看着自己终于穿好的衣服,拍拍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了。”   衣服是穿好了,可头发却不是他们两个能解决的,最终还是如风如雨进来给程宁盘了发髻,插了步摇,又描眉,又扑粉的才出了门。   程宁一般都很乖,此时也不例外,全部弄好之后,还有些好奇的凑近了铜镜,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铜镜看人并不算是很清晰,程宁看看铜镜里的人,又摸摸自己的脸,没觉察出多大的不同,不过听到如风说的,“夫人长得真好看。”还是咧开嘴,笑得一脸灿烂。   程宁在梳妆,傅荀就一直在外间等着。程宁此时就高兴的走到了傅荀的面前,蹲下身,和坐着的傅荀齐平,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认真道,“好看!”   傅荀笑着在她脸上摸了一下,也应道,“阿宁,好看。”   程宁一下子就更开心了,头上的步摇都随着她的脑袋摇晃起来。   直到上了马车,程宁的笑容都一直挂在脸上,显然是很喜欢被人夸奖的。   侍郎府门口早早地就有下人在门口张望着了,虽然程宁这个嫡长女在家里并不受重视,但该有的面子还是得做的,下人远远地看见了马车,就进去通知程侍郎了。   程远明当年一举中了探花,后来妻子过世后又续娶了如今的妻子,虽然前后时间隔得很有蹊跷,但仕途确实是因此而一番风顺了。   程宁和傅荀进了门,见到程侍郎,他也没有显得很热情,仿佛来的不是刚成婚的女儿女婿,而是不熟的同僚,态度很是冷淡疏离。   程宁的继母刘氏也没有出来,据说是生病了不方便,刘氏自从嫁给程远明后一直没有生育,倒是小产过三次,身体也渐渐衰败的不成样子,几乎是三天一病了,就几个月前她特意带程宁出门赴宴恐怕还是强撑了身子的。   女主人没有露面,程远明也不过就解释了一句,“身体不适。”不过在场的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程宁似乎对这个爹很不熟悉,盯着他很仔细的看了一遍,才有些怯生生的叫了一句,“爹。”   程远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深色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变成了那副淡漠疏远的样子,快的让人根本来不及捕捉。   走过垂花门,两人便按照惯例,一个回了她以前住过的闺房,一个跟着岳父去了书房。   看程远明先前的表现,就知道他和傅荀去书房不可能是说些什么,“我女儿今后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   两人进了书房,程远明甚至连门都没有合上,一副完全没有私房话要说的样子,他走进自己的书柜,从旁边的博古架上取下了一个长条的盒子,然后把他递给傅荀。   “这个就当是我给世子的见面礼了罢。”   傅荀也没避讳,当着程远明的面就直接把盒子打开了,里面放的是一个卷轴,卷轴打开则是一副《山居秋暝图》,而落款则是刘彦之。   刘彦之是前朝画家,以山水图著称,这幅画不说无价之宝,也是价值千金了。   傅荀倒是有些不太相信他会为了一个不重视的女儿送出如此贵重的见面礼了。   “岳父这是何意,小婿实在是愧不敢当。”傅荀虽然名声不算太好,但能在官场上混到现在,该有的礼数,该说的话自然是不会少的。   程远明没有回答,也没有和他客套,反而是低声念了一句诗,“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这样的场景是个人都会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何况是傅荀这种整日和各种案子打交道的,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画,几笔勾勒的青山,浅浅的山溪,还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山路,一个没有打伞就这么行走在山间的背影,似乎是被周遭的景色吸引,就这么驻足抬头望着远处的山林。而画的右下角配的正是程远明刚才念得这首诗。   傅荀最近唯一和程远明有牵扯的,除了娶了程宁外,就是那桩贪污案了,他直觉这和那件贪污案有关系,正想再问,却见程远明就像是刚才走了神,现在才清醒过来似的,露出了一个有些客气的笑容,“见面礼也送了,我让下人带你去我女儿那里看看。”   程远明说完,就直接把外面候着的人叫进来了。显然是不打算再和他说什么了。   纵然奇怪,但傅荀还是把画收了起来,也识趣的没有再多问什么,跟着下人就走了。   引路的是个小厮,他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一直带着他向西边走着,越走四周便越安静,周围的景色也越荒凉。   程宁未出嫁前住的是最西边的秋蝉院,院子是够大,但在她住进去之前,几乎是荒废的,此时,傅荀站在秋蝉院的院门前,看着四周围的景色,一阵冷风吹过,几乎就要以为这是一处荒院了。   没想到即使女儿已经嫁了人,程远明这个父亲也不愿意做做表面功夫,把这座院子稍微修葺一下,他又想到刚才那副画,几乎就要怀疑那是程远明故布疑阵了,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的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小厮带着傅荀到了院门口就停下了,院门紧紧闭着,他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刘嬷嬷,世子过来接小姐了。”   说完,便立在一边,没有进去的意思,还有些歉意的对着傅荀笑了笑,“世子见谅,小姐的院子,我们不方便进去。”   傅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这小厮嘴里说着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眼里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显然他们平时对程宁的态度并不恭敬,此时,恐怕也不过是在他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傅荀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又很快压了下去。 第6章 夫君好   傅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一开门先露出的便是程宁那张大大的笑脸,她冲着傅荀喊了一句,“夫君。”然后又拉过旁边一个老仆妇,指着傅荀道,“嬷嬷,夫君。”   那老仆妇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穿着粗布麻衣,脸上满是风霜,显然并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嬷嬷,但看程宁依赖的样子,傅荀也猜到了这位是谁。   她走到傅荀面前,向他行了个礼,“老身见过世子。”   傅荀点点头,“不必多礼。”   程宁站在两人的中间,左看看,又看看,然后拽住了傅荀的袖子,指着刘嬷嬷给他介绍道,“嬷嬷,好。”   傅荀伸手握住了程宁拽着他袖子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指,声音带着点不明意味的的问道,“哦~那是我好,还是嬷嬷好。”   程宁似乎是被难住了,看看傅荀,又看看刘嬷嬷,最后视线定在刘嬷嬷身上,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说,“刘嬷嬷好。”   在旁边行完礼一直没开口的刘嬷嬷此时却突然插嘴道,“老身一介下人,怎么敢跟世子相提并论了,世子实在是抬举老身了。”   程宁被这么一打断,要开口的话也就忘了,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刘嬷嬷。似乎是在想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傅荀也没有再问的意思,嘴角轻轻的勾了一下,又深深地看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被看的背上都要出冷汗了,她想起了偶然听到的那些传闻,心里有些担心自己以前是不是太乐观了,小姐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其实在傅荀来之前她就已经拉着程宁问过情况了,但程宁这丫头无论问到什么都是笑眯眯的只会说好,问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也说世子待夫人很好,刘嬷嬷原本是放了心的,可如今见到真人却又觉得不是那么放心了。   刘嬷嬷有心再问程宁几句,可又碍于傅荀在场不好多说,一时间脸色就有点尴尬,倒是傅荀见状主动提出要去外面逛逛,看看程宁自小长大的院子。   显然,这是特意要给刘嬷嬷和程宁说贴心话的时间,但程宁却是一听见傅荀要看自己住的地方,就咋咋呼呼的要带他去,最后刘嬷嬷只能无奈的看着两人在这个算得上破败的院子里逛了起来。   院子虽然很大,但程宁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每棵树,每从花她甚至都叫得出名字,当然,不是树名,而是程宁自己给他们取得名字,就像程宁指着墙边的一丛不知名的野花,她会给傅荀介绍说,“这是,彩彩,她,漂亮。”   傅荀听着她有些不着边际的话,倒是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反倒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问她,“原来你有这么多的小伙伴呀。”   程宁点点头,“嬷嬷,忙,他们,陪我,玩。”   “那以后我陪你玩好不好?”   “好,夫君,好。”程宁高兴的抱住了傅荀的腰,还用脑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傅荀的手放在程宁的背后,抓紧,又松开,最后眼神落到她的头顶上,轻轻地说,“那你要一直乖乖地。”   刘嬷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世子还是疼自家小姐的,但终究是不放心,只能叮嘱如风如雨两个平时多照看一点。   刘嬷嬷只是这个院子里的粗使仆役,按规矩是吩咐不了如风如雨这样的一等丫鬟的,但两人都不是仗势欺人的人,也都知道程宁是刘嬷嬷照看长大的,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前院那边自从把傅荀送过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直到过了午时,才有人过来请他们用饭,刘嬷嬷和两个丫鬟都有些生气,小姐平日不受重视也就算了,可这是回门的日子,程家居然也一点规矩都不讲,倒是程宁和傅荀跟没事人似的,一点都没有生气,但傅荀却没有跟着下人去前院用饭,而是对来人说道,“麻烦跟侍郎大人说一声,府里既然忙,我和阿宁也就不叨扰了。”   人没请到,下人自然不愿意,连忙堆起笑脸,欲要再劝,但不知为何,看见这位世子爷脸上那一点点浅淡的笑容,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切但凭世子喜欢,我这就去和老爷说。”   直到离开,下人才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觉得刚才的世子真的跟无常索命似的,带着一股阴气。   刘嬷嬷虽然生气,但也没想到世子竟会直接就这么走了,她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世子,这……”   “无妨。”傅荀说着,便要带着程宁出跨院。   程宁知道自己要走了,顿时就有点不舍,松开了傅荀的手,拽住了刘嬷嬷,“嬷嬷,走,一起。”   这是小姐念着她,想带她一起走呢,刘嬷嬷顿时就觉得眼眶有点湿润,刚要和程宁再说两句话,便听到,傅荀低声道,“阿宁,过来。”   程宁却还是拉着刘嬷嬷的手不放,想要拽着她一起离开院子。   刘嬷嬷看着傅荀转身,似乎不打算等程宁的样子,连忙劝道,“嬷嬷在这里很好,小姐不用担心,小姐要是想嬷嬷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程宁眼睛直勾勾的就这么看着刘嬷嬷,似乎是在判断他有没有说谎,但刘嬷嬷看着傅荀人已经出了院门,连忙道,“小姐还是快跟世子回去吧,你再不走,世子要不高兴了。”   程宁这时候才发现傅荀已经不在身边了,看着傅荀越走越远的声音,她连忙提起裙子,小跑着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喊着,“夫君!夫君。”   傅荀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程宁气喘吁吁的终于跑到了他身后,他才一下子停了下来,程宁脚下刹不住,就跟个小炮仗似的,直接撞到了他后背,把自己的鼻头眼睛都撞得红通通的。   “夫君,不,不生气。”程宁从傅荀的后背绕道他面前,盯着泛着水光的眼睛,边喘气便说道。   傅荀面无表情的盯着程宁看了一会儿,突然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用手替她顺了顺气,问道,“累吗?”   程宁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记住了吗?”   记住了什么,傅荀没说,程宁也不懂,只是下意识的又点了点头。   傅荀重新牵住了程宁的手,“我们回去罢。”   手被握得太紧,程宁觉得有点疼,但却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让她既没有开口说疼,也没有挣扎。   四月的太阳已有些毒辣了,程宁这么小跑了一段路,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一爬进马车里,她就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跟小狗似的,把舌头伸出来晾了晾。   她一边自己手动降着温,一边又忍不住看了傅荀几眼,看到他满身清爽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想,是不是他那里凉快一些。   她悄悄的往傅荀那边挪了挪。   看到对面的人毫无反应,她又挪了几步。   程宁挪着挪着,直接就靠到了傅荀的身上,发现他身上有些冰冰凉之后,就忍不住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   因为小时候的缘故,傅荀体质偏寒,即使三伏天,他身上的衣服也比别人厚一层。没想到此时倒是被当成了冰袋。   傅荀也不是很在意,就那么懒懒的坐着,任由程宁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的身上,最后还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傅荀下马车的时候也没叫醒她,帮她整了整衣服,直接一手从程宁的膝弯处一抄,就把人打横抱下了马车。   程宁似有所感,鼻子里哼了两声,还是没有醒来。   金色的阳光打在程宁的脸上,更称的她的皮肤白如脂膏,眼睛虽然闭着,眼睫却投下了一片阴影,显得整个人沉静美丽,既没有了平时的艳丽,也没有了睁眼时的纯真,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来。   傅荀抱着怀里的人眼神却淡淡的落到了别处。   那里此时正站着一个人,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熟睡的程宁,脸上露出一种惊艳的表情来。   此人正是傅瑞,这个时间,他恐怕是刚从哪个花楼醒过来。   傅瑞其人,对于读书做官可以说是毫无天赋,偏偏整日还以为自己是怀才不遇,不仅如此,还总是三天两头的跑去烟花之地饮酒作乐,随口吟诗作对几句,竟也给自己封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头,恐怕城墙也及不上他的脸皮厚。   此时被发现自己盯着自己的嫂嫂看,他也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反而还走近了几步,有些轻佻地说道,“没想到这个傻子长得这么好看,大哥真是好艳福啊。”   傅荀把程宁的头往自己的胸前压了压,目光把傅瑞从头到尾的扫了一遍,露出一个有些和善的笑容来,“二弟这是也想成亲了吗?大哥定会好好为你留意的。” 第7章 这样不好看   傅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自诩风流,最想的就是家中一房娇妻,几位美妾,外面再有三两红粉知己,可他母亲一心想给他找门好亲事。好亲事岂是这样容易找的,像他这样的,想找个岳家有力的,不是姑娘相貌有缺,就是性格有些剽悍,要不就是母老虎,要不就是丑八怪,若是傅荀再插一手恐怕就是母老虎加丑八怪了。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傅瑞虽然从小都爱欺负傅荀,但却很少能全身而退,他敢推他进荷花塘,傅荀就敢把他一起拉下去,还抱着他不让他动,如今,傅荀长大了,有能力了,傅瑞就更是占不到便宜了。   他只能瞪了他两眼,有些虚张声势的说了一句,“我的亲事还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等着。”   等到傅瑞进了门,傅荀脸上的笑容还一直没有退下去。   程宁此时已经被外界的动静弄醒了,她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便是一片藏青色的衣角,脑袋往外面移了移,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   她在傅荀怀里动了动,想让他把她放下来。   等傅荀把她放下来后,她又仰头看着傅荀,看到他脸上还没褪下去的笑容时,她垫着脚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戳了戳,“这样,不好看。”   “嗯,不好看?为什么?”傅荀低下头看她。   “不高兴,不笑。”程宁双手握成拳,两只眼睛瞪大,做了个生气的表情。   傅荀嘴角的弧度变了变,露出了一个比刚才浅淡许多的笑容,却能让人感觉到这是真心的。   “阿宁怎么知道我不高兴?”傅荀伸手,想在她头上摸一摸,却发现她头上盘了发髻,又插了不少钗环,根本无从下手。抬起的胳膊转了个方向,最终落到她的脸颊上,手掌在她脸上扫了扫。   “不高兴,知道。”程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他不高兴,但这动作却仿佛是说两人心意相通似的。   傅荀的手压到程宁手上,夸了一声,“好姑娘!”   门口这段小小的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两人都没有吃午饭,回到自己的院子,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准备好的。   程宁一看见眼睛立刻就亮了,她虽然在车上吃了不少糕点,但此刻肚子也是饿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乖乖的站到桌边,然后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着傅荀道,“坐。”   她还主动替傅荀拉开了凳子。   等傅荀坐下来,她才自己拉开凳子坐下来,嘴里还高兴的念叨着,“小姐也坐。”小姐指的自然是她自己了,显然这是专门有人教过她的,傅荀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这大概都是刘嬷嬷的功劳了。只是一想到有一个人和程宁如此亲近,他嘴角的弧度就往下拉了拉,又恢复了无表情的样子。   大约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一个官家小姐该有的待遇,程宁吃饭一点都不挑食,而且不浪费,即使是葱姜蒜末这些配料她也不会丢掉,而是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的把它们咽了下去。傅荀觉得这个样子的程宁很可爱,难得起了点坏心眼,把自己碗里的葱姜也夹了放到了她的碗里。   程宁被突然伸过来的筷子吓了一跳,发现是傅荀的之后,就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傅荀有心逗她,“我也觉得不好吃,那你帮我吃掉好不好?”   程宁看看碗里的东西,又看看桌上的菜,最后像是下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似的,“帮你,吃。”   傅荀看着程宁又皱着眉头,一点点的把东西嚼下去,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到别处,“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帮我吃呢?”   傅荀的声音很轻,程宁又忙着和碗里的东西作斗争,因此这句话很快就消散在风里,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傅荀难得有一整天的时间一直待在家里,程宁就跟个小狗似的,一直兴奋地跟在傅荀身后转。   傅荀不喜欢有人近身,程宁不懂,因此倒成了个例外,两个原本应该是贴身的丫鬟也不得不跟二等丫鬟似的,孤零零的守在外面。   程远明给的那副画,傅荀始终觉得有问题,但又实在是看不出来,看到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他突发奇想,觉得好歹是父女,程宁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于是便把画拿给了她看。   程宁倒是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把画翻来覆去的看,但也仅限于看,丝毫没有要告诉傅荀什么小秘密的样子。傅荀见状,只能主动问道,“阿宁有看出些什么吗?”   程宁指着画,“山。”手移了移,又指着另一处,“人。”   有山有人,这是画上的内容,傅荀说不上失望,但终究一无所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把画收了起来,傅荀招招手让程宁在他身边坐下。   程宁已经换了一套居家的衣服,妃色的襦裙,头发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的绾了起来,脸上脂粉未施,就这么乖乖地坐在傅荀身边,一双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看着傅荀,像讨食的小狗。   傅荀是极为喜欢她这个样子的,不用担心是否别有用心,好像她满心满眼想的只有你一个人,他用手遮了遮她的眼睛,眼睫毛随着她闭眼的动作轻轻地在他手心划过。   傅荀松开了手,发现程宁仍然乖乖的闭着眼睛,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傅荀心里不可避免的动了动,好像一直厌恶女子的那层坚壁被轻轻地破了一个洞,有一阵风吹了进去。   他伸出手在程宁的额头上弹了弹,程宁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傅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一声,“怎么一直闭着眼,是不是困了。”   “你,眼睛!”程宁想说是他先遮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眼睛才闭上的,但她一着急就不会说了,只能把脸憋得通红。   傅荀装作不懂的样子,故意说道,“哦,什么眼睛,是不是阿宁的眼睛累了。”   程宁说不过他,只能鼓着双颊,眼睛瞪的溜圆地看着傅荀。   傅荀突然就哈哈笑了起来,手从程宁的头顶往下,顺着她的头发,说道,“好了,好了,既然困了,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程宁不说话,依然气鼓鼓的看着她。   傅荀突然就板起了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揉着,“阿宁这是不听话了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咒语,程宁立刻就变得乖巧起来,迅速的脱了衣服,躺倒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得只剩下一个小脑袋,只是神情还是委委屈屈的,大有一副立刻就会哭出来的架势。   傅荀脱了衣服,陪着她躺倒床上,把薄薄的被子掀开,将人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背道,“好了,是我不好,阿宁不委屈了。”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了水闸似的,傅荀的胸口一下就被洇湿了,怀里的人声音低哑地控诉道,“夫君,坏!”   “好,我坏!”傅荀应道。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傅荀不由的对小孩这种东西起了一种敬畏之心。   傅荀没有哄人的经验,见怀里的人跟停不下来似的,只能又声音严肃地低喝道,“听话,不许哭了。”   程宁果然一下子就不哭了,只是一直在他怀里打嗝。   傅荀这下子说什么也不敢哄人了,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一言不发,直到感觉怀里没动静了,他才低下头,看着怀里已经熟睡的人,把人放到了一边,起床把自己已经湿透了的中衣换了下来。   程宁午睡的时间一向不长,半个小时后,她就已经躺在床上,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   傅荀警惕心很重,但在面对程宁时,这份警惕心却打了个对折,这种情况仿佛是天生的,谁也无法解释,否则即使是被下了药,傅荀也不会让一个陌生女人在他怀里睡几个时辰,他们如今的夫妻关系也就不存在了。   程宁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她顶着傅荀的脸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他的眼睫毛,在发现对方对此毫无反应之后,又忍不住把脸凑近了一点。   在双方的鼻尖快要碰到时,傅荀突然睁开了眼。程宁被吓了一跳,向后一退,直接跌倒在床上。   傅荀见她这模样,被打扰的不悦淡了些,声音带了一些刚睡醒的低沉问道,“在干什么?”   程宁眨了眨眼,两颊有些发红,“夫君,好看。”   “……”   傅荀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顿了顿,才说道,“下不为例。”   程宁傻愣愣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第8章 等,夫君   经过昨日一天的相处,程宁似乎变得更粘着傅荀了。傅荀要去衙门,程宁就跟在他的身后。   和第一天一样,傅荀摸了摸她的头便打算离开,谁知道程宁一直跟着他走到了院子外面。   也许是刚见过亲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要重新换一个地方生活了?傅荀这样想到,便放柔了声音哄道,“乖乖在家,和丫鬟们一块儿玩,我晚上回来。”   程宁低着头不说话,但傅荀一动脚,她就又跟了上来。   傅荀没办法,这连带孩子去衙门的都少见,更不要说带妻子去的了,傅荀收起了笑脸,“阿宁又不听话了吗?”   程宁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听话,一起。”她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   “听话还不回去?”   程宁眼眶又变的红红的了。   傅荀移开眼,把视线转向她的身后,“还不把夫人带回去。”   如风如雨连忙应是,两人围着程宁就劝了起来。程宁被丫鬟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荀离开。   等到人都看不见了,她还踮着脚试图张望。   程宁也不回屋子,就这么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如风如雨在旁边劝着,她也不理。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她又跑到房里抱了一张小凳子,又蹬蹬蹬的跑到了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如风看看升的越来越高的太阳,知道劝不住,也只能说道,“夫人,太阳底下晒,坐到树下来吧。”   院子里有一株榆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种的,就在正中偏西一点的地方,看起来很是枝繁叶茂。   程宁看了看自己做的地方,又看了看那棵树,大概在比较两者间的距离,最后还是默默地把小凳子挪到了树底下。   如雨也把程宁装着丝线的那个小竹筐拿了过来,递给了她,“夫人教我们打络子玩吧,我们前两天看夫人打的可好看了。”   程宁的视线被竹筐所吸引,脸上终于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她拿起线,先自己打了几个结,然后才对着两人满脸慎重的说道,“难,要,耐心。”   这么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要干什么大事,但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对付夫人的法子。   “就是难,才要夫人教呀,奴婢们那天和夫人打了一天的络子,可是一个都没有弄好呢。”   “不急,我,也,学,很久!”程宁拍了拍如雨的手以示安慰。   这是刘嬷嬷惯常哄程宁的法子,如风如雨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表现出来,都是一脸期盼的等着程宁教她们打络子。   程宁就真的专心致志的教起她们来。   “这里,这样,”   “这个,红色的,先放”   “这里,黄色的。”   三个人就在院子里的树下,对着一堆红红黄黄的线弄得热火朝天。   “嫂子这是和你的丫鬟干什么呢?”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男声。   傅荀的这个院子几乎成了整个邕宁侯府的禁地,除非主人同意,不然一般是不让别人进来的,所以傅瑞也只能站在院子门口说话。   程宁从手里的丝线中抬起头来,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瑞。   昨天她醒过来的时候傅瑞已经离开了,成婚这几天她也从来没见过他,所以看着门口的人,她也不认识,只是有些困惑的看了看两个丫鬟。   两人跟她解释道,“这是府里的二少爷。”   “哦。”程宁点点头,完全没有请人进来的意思。   傅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有些僵,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撑了起来,收了手里的折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掌心道,“嫂子难道不打算请我这个小叔子进去坐一坐吗?”   “小叔子?”程宁又茫然了。   “二少爷是世子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您的小叔子了。”丫鬟依然耐心解释。   “哦。”程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院子里除了下人,就只有程宁一个新妇在家,若是单独见小叔子是不太好的。如风如雨怕程宁不懂,便对她说道,“夫人要是想见见二少爷的话,还是等世子回来了比较好。”   外面的傅瑞不耐烦了,嘴角扬起一个有些斜斜的笑,感觉就像是在调戏。他说道,“小丫头在跟我嫂子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傅瑞和傅荀都来自同一个爹,傅荀相貌不差,傅瑞自然也差不到哪去,甚至比起傅荀,傅瑞的相貌还要更精致一些,肤白大眼,薄唇隆鼻,说实话,这副随了他母亲的相貌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柔,尤其是长年风流,那白都透出一种不健康来,但对于一般的丫鬟来说,这样的一个少爷无疑是风流倜傥,令人脸红心跳的。   如风如雨被这样的傅瑞调戏了一下,也不可免俗的脸红了,但心却没有跳,反而是有些恼怒的说道,“二少爷还是先回去吧,世子不在,我们夫人不方便单独见您。”   程宁一直坐在树底下没有动,相比较来说,她还是比较相信如风如雨的,毕竟她对她们熟悉一下。   傅瑞对女人一向好脾气,即使是被两个丫鬟这样下了面子,他的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只是无视了两个丫鬟,直接对着程宁说道,“大嫂不肯见我,难道是怪我没有早些来拜访吗?”   程宁有些局促的站了起来,像是怕对方误会似的,连忙解释道,“不,怪。”   守门的是两个身形粗壮的仆妇,没有主人的吩咐,她们既不多嘴,也不肯放人进去,见傅瑞走着走着就想进院子,纷纷往前走了一步,齐声道,“二少爷请回。”   对着两个脸糙的都能割手的妇人,傅瑞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他沉下了脸,喝道,“放肆,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拦我。”   两个仆妇面色不变,“世子的吩咐,奴婢们不敢有违。”   提到傅荀,傅瑞气就短了三分,只能继续对程宁道,“大嫂既然不怪我,那现在便让我进去好不好?”   程宁看了看两个丫鬟,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风如雨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生怕程宁一个心软就答应了。   程宁把打算伸出去的叫又收了回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对傅瑞说道,“等,夫君。”   傅瑞这下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傻了,就这么一副模样,简直比正常人还难搞。   不过来日方长,傅瑞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程宁那张灿若春花的脸,心想着,为美人多费些功夫也没什么。   他又把折扇打开,对着程宁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等大哥回来了,我再来拜访。”   傅瑞自以为自己这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定会惹美人多看两眼的,谁知道程宁一听说他要走了,直接又坐了下来,摆弄起手里的玩意儿来。   傅瑞一瞬间脸就青了一层,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这一趟受的气,简直是越想越恼火,忍不住对着路边一块石头狠狠踹了上去,却是把自己的脚趾踹疼了,只能捂住脚嗷嗷叫。   傅荀一回来就知道了傅瑞来过的事,昨天傅瑞看着程宁的眼神就让他有所预料了,只是没想到傅瑞会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也是,他从小抢自己的东西都抢成习惯了,却忘了现在和小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傅荀摸着程宁毛茸茸的脑袋,很温柔的笑了,旁边两个丫鬟看的满心惶恐,只有程宁还无知无觉的继续说道,“他说,等你,回来,过来。”   “嗯,阿宁做的很好,以后不管是谁也不许单独和他们见面、说话,知道了吗?”   “好。”程宁答应之后,又仰头看着傅荀,“今天,早。”   傅荀平日都要等到夕阳西下才会踏着晚霞回来,今天却是提早了。没想到程宁虽然心智不健全,却能察觉到这些。   傅荀带着程宁往屋子里走去,笑着说道,“早点回来陪我们阿宁好不好啊?”   傅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和程宁成婚也不过几天而已,却在翻阅卷宗时,莫名想到了自己临出门时她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瞬间心里想被轻轻击了一下似的,于是,在确定自己已经把分内的事情做完之后,他难得的早退了。   只是早退回来后听到的消息又让他难得晴了一会儿的心情蒙上了阴云,傅瑞他,恐怕真的是嫌自己过得太好了。 第9章 线索   傅瑞自然没有挑傅荀在家的时候过来拜访。   第二天,他又过来了,依旧站在门口。和昨天一样穿了一身白色的袍子。   “大嫂,大哥在家吗?”   肯定是不在的,傅瑞都是事先打探好了才过来的,这话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程宁果然摇了摇头。   程宁今天依然坐在树荫底下,只是手里拿的不再是那一箩筐的丝线了,而是一堆花花绿绿的小木块。这是傅荀给她玩儿的,他还让下人给搬了张小桌子放到了树下,方便程宁玩。   程宁看着手里怎么也拼不好的小木块,眉毛皱了起来,脸颊也鼓鼓的,她也没抬头,对着门口大声道,“夫君,晚上,回来。”   傅瑞怎么可能真的等傅荀回来,他忽略了程宁的话,继续站在门口耐心劝哄道,“大嫂这是在玩什么呢,可否让我看一看?”   程宁一下子就把东西搂进了自己怀里,怕别人抢似的说道,“夫君的,不给。”   傅瑞那张笑脸又不可避免的裂了一块,要不是看她漂亮,要不是看她漂亮,傅瑞生生压住了心里那股怒气,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狰狞。   又一次无功而返,傅瑞有气撒不出来,只能又去找他的那些红粉知己寻找安慰。   只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眼前人比不上他大嫂那张脸漂亮。   傅荀再又一次知道这件事之后,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甚至还很耐心的帮程宁把那些木块都拼了起来,至于随后又把它打散,然后看着程宁抓耳挠腮的样子默默微笑,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第二天,傅瑞在花楼还没睡醒呢,就被一队官兵从床上光着屁股扒了下来,当然借口是有人举报说有官员在此狎妓。   官员不许狎妓这是法律条文上写的清楚明白的,只是大家对此心知肚明,都不去管而已。   傅瑞受祖宗荫蔽挂了个闲职,平时不管事,也没实权,这种时候却算是官员的一份子了,也不等他挣扎解释,那些义正言辞的官兵随意给他套了件衣服,就把人直接押到了大牢里。   傅瑞在牢里还觉得自己没几个时辰就会被放出来呢,岂料这次是某个官员家属为了给丈夫一个教训故意为之的,而那个官员家属娘家势力又不弱,因此这一趟没个三五天是绝对出不来的了,或许还会更久?   傅荀依旧每日朝九晚五的上衙,回家,闲来无事就哄着程宁玩儿,任谁也不会怀疑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其实是他。   此时,他坐在书房里,又重新打开了程远明给他的那副画。   这些天案件毫无进展,傅荀觉得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出京的契机就够了,可是他却一直找不到这个契机,于是他又想到了这幅画。   山、水、人,傅荀已经看了无数遍,他几乎都快要肯定这是程远明在故弄玄虚了。   按理说程远明的是大皇子那边的人,确实不可能给他提供线索,而且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调查什么,傅荀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这根本就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画,不过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幅画里由她要的东西。   程宁在一旁又换了个新玩具,是傅荀照着这幅画拓在木板上的,把它裁成了大小不一的几块,让程宁拼着玩,因为几乎只要傅荀一回家,程宁就无时无刻的粘着傅荀,所以傅荀在自己书房里也给她支了张小桌子。   也许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吧,还是个活的。傅荀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自己对程宁无比的耐心。   “这个,石头,放这。”程宁边摆弄着手里的石头边念叨着。   傅荀看着手里的画,听到程宁的低语便下意识的也看向了画中的石头,其实也算不少石头,只是在溪水中勾了了几笔,显出了鹅卵石的样子。   “大的,在下面。”程宁还在专心拼着,这幅画一共裁了九块,程宁昨天才拿到手,所以现在还玩的很高兴。   傅荀却是听了她的话之后,又对着那堆画着溪石的地方又看了一遍,他倒是还没注意过这些石头那些大、那些小,现在这么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些石头虽然大小不一,但却只有一块比其他的都稍微大一些,他又想起了程远明那天念得那首诗,“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白石出”是指的这里吗?他把手指放到那处地方,轻轻的碾磨了一下,这一下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他又重新摸了一遍,这一处的纸似乎与别处有所不同。   找到了关键所在,傅荀却没有莽撞行事,他转过头问程宁,“你爹有给过什么给你吗?”   “爹?”程宁看着傅荀,眼神渐渐变得空茫,似乎是在竭力回想。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恍然大悟似的,大声道,“娘的,嫁妆。”   “都有些什么呀,可以给我看看吗?”傅荀道。   “嫁妆,一个,盒子。”程宁手脚并用的比划着,然后直接拉起傅荀的手,回了卧房。   卧房里有一个不大的木箱,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程宁陪嫁的东西,程宁一回来,就跑到那个箱子前翻找起来。   里面的东西很杂,有一些旧衣服,也有破掉的风筝,红色的大石头,大概都是一些程宁认为很重要的东西,程宁蹲着找了半天,才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手掌见方的盒子。   盒子上配了一个小锁,程宁从脖子里掏出了一把小钥匙,她把锁打开,把盒子递给了傅荀,“爹给的,嫁妆。”   里面是几张地契,还有几间铺子的房契,程远明发家于畎亩,他的发妻也是那时娶得,这些嫁妆应该是后来补的,如此看来他对程宁也并非全无感情,不过想到程宁这些年过的日子,又或许这些只是撑面子而已。   无论如何,这份嫁妆虽薄,但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唯一有些突兀的是里面放了一支银质的莲花簪。   簪子不大,甚至那朵雕的栩栩如生的莲花都是镀银的,可这支簪子却就这么躺在这一堆的房契地契之中。   傅荀拿起簪子仔细的端详了一阵,簪头是铁镀的银,所以和一般的银簪重量不太一样,簪身是纯银的,可这重量似乎也不对。   傅荀又放在手里垫了垫,心里却猜测这簪子是不是空心的。他尝试性的在簪头那朵莲花处旋了旋,没有反应。   他又沿着莲花瓣一层一层的试了起来,终于在第三层的时候,他先按了一瓣莲花,又向左转了一下,剩下的两层莲花和簪身都和那三层莲花脱离开来。   傅荀找来一张白纸,把那支簪子对着白纸倒了倒,白纸上一时间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锈红色的粉。   程宁似乎对这个很好奇,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傅荀看着她这样子,怀疑她下一刻就要绕着桌子转圈了,他于是对她说道,“去我书房把那副画拿来好不好。”   程宁的视线从桌上移开,看着傅荀,点了点头,但往外面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认真的对傅荀说道,“等我,一起。”   两人相处时间越久,她的胆子也随之越大了,傅荀好笑的点了点头。程宁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书房和卧房离得不算太远,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程宁便怀里抱着那副画回来了。她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根簪子和那堆红红的粉,确定傅荀没有一个人把它们藏起来后,才把画递给了傅荀。   不是很确定这画和这些红粉的关系,傅荀先是用手捻了一点点轻轻的涂到了那块稍大的石头上,那石头除了泛起一点红色外毫无变化。   傅荀想了想,又沾了一些清水和一点点红粉,又重新涂到那块石头上,那石头渐渐的显出了三个红色的蝇头小字来--寒山镇。   这显出来的字迹明显的和这幅画的字迹不一样,看起来也是后来添上去的,尤其是还是程远明费了这么多心思告诉自己的,傅荀知道,自己所寻找的契机恐怕就在这里了。   寒山镇,一听就是一个地名,可是这整个大梁的城镇何其之多,但若是同自己猜测的一般,这和贪污案有关,那这个镇应该就在黔洲一带了。   黔洲……   傅荀快步去了书房,找出一本山河图志翻了起来。   果然,黔洲顺德府下有一个小镇就叫寒山镇,也是此次受灾颇为严重的地方,既然专门指出来了,那这里除了受灾之外,一定还有别的问题。   傅荀几乎是立刻就吩咐了人手去查。   程宁一会儿看着傅荀把红色的粉末弄到画上,一会儿又跟着他跑回书房,两只眼睛一直在闪闪发光,她过往十几年几乎一直都困在自己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甚至有时候会被下人欺负,因此连房门有时都不敢出,但来到这里之后,不仅有人陪她,夫君还经常给她新玩具,她看着傅荀的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充满崇拜的,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但跟着他跑来跑去,就是觉得他好厉害,好厉害。   傅荀回过头来看见程宁有些亮闪闪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怔愣,回过神来,才对她说道,“阿宁乖,先自己去玩吧。”   程宁点点头,还是跟着他,傅荀也就随她去了。 第10章 会客   傅瑞在牢里待了七天,邕宁侯到处托关系,最后才放了出来。   狎妓被关倒不至于会受私刑什么的,只是里面的饭食,还有时不时冒出几只老鼠蟑螂的牢房都足够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痛不欲生了。   但也许是太久没有美人作陪,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又跑来了程宁这里撩闲。   “大嫂,多日不见,这些日子可还好?”傅瑞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特意梳过,只是他的肤色本来就偏白,此时又更是有些苍白,显得十分憔悴。   程宁看着他这样子,问了一句,“难受?”   归功于前几日的死缠烂打,程宁对他的影响还算深刻。而傅瑞现在的样子程宁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生病时的样子。   傅瑞得美人这么一关心整个人感觉要飘起来了,也不管丢不丢人,直接就做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嫂见我这样子,我这段时间可遭了罪了,大嫂就让我进去休息一下吧。”   程宁一下子就心软了,对着傅瑞道,“休息。”   傅瑞心头一喜,以为终于有了点进展,岂料程宁并没有让他进来,而是而是把自己的凳子搬给了了他,然后自己又迅速的跑回了院子里。   如风如雨在旁边看着简直要偷笑了,傅瑞也是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要说他对程宁也算不上真心,只是觉得这傻子长得难得的漂亮,又恰好是傅荀的妻子,他自小就爱抢傅荀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岂料这傻子居然只听傅荀的话,他几乎就要拂袖而去了,这傻子偏偏还对他善意的笑了笑,让他坐。傅瑞一口气闷在心里吐不出来,几乎要吐血。   傅瑞看着程宁的笑脸,又觉得就此离去未免得不偿失,于是竟真的就这么坐在院门口和程宁闲聊起来。   程宁记着傅荀的话,不许和别人单独见面,说话,但院子里有这么多人,傅瑞又站在院子外面,她便自认为没有违背傅荀的话了。   傅瑞在哄女人上向来有手段,即使程宁心智不全,也被他逗得时常呵呵直笑,到晚上和傅荀说话的时候,程宁还不怕死的夸了一句傅瑞好玩。   傅荀坐在桌前,两指曲着,轻轻叩着桌沿,桌子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他脸上却是笑意盈然。   傅荀说,“既然你那么喜欢他,那我明天陪你一起请他进来坐坐好不好?”   若是熟悉他的人定然会知道傅荀此刻已经是动怒了的征兆,但程宁却为他明天可以陪自己而高兴着,她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满脸天真的问,“真的?”   傅荀的手依然叩着桌子,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了,“真的。”   “夫君,真好!”程宁往傅荀身边蹭了蹭,满心欢喜。   第二日并非傅荀的休沐时间,只是有个同僚和他调休了,按往常来说,傅荀一般还是会去衙门,只是这次他却留在了家里,就为了见一见他那个好弟弟。   经过一晚上的修养,傅瑞的脸色瞧着好了很多。他一来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被请进了院子里。傅瑞脸上的喜色几乎不加掩饰,心里以为自己终于要成功了,结果一进迎客的花厅,便看见傅荀笑容满面的坐在那儿。而程宁就坐在他的旁边。   傅瑞进门的脚步顿了顿,语气有些干巴巴地问道,“大哥今日在家啊。”   “阿宁说你一直想进来,我便今日特意留下了。”傅荀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仿佛他真的多么热情好客似的。   傅瑞虽然敢勾搭大嫂,但都是挑傅荀不在的时候的,他吃过他的亏,现在看见他这样子丝毫不觉得欣喜,只觉得瘆得慌。   傅瑞记得他这个大哥小时候总是一副阴沉的样子,每次若是有人打,他便咬住了一个人,任别人怎么打也不松口,他身边有一个小厮曾生生被他咬下来过一块肉。后来傅荀长大了,也没有以前阴沉了,反而时不时的还会露出和善的笑意来,但傅瑞只觉得这样的傅荀反而更让人忌惮了。尤其是想到有些曾经被他娘安插到他院子里的丫鬟小厮的下场,他看着傅荀的笑脸就更是汗毛倒立了。   他隔了三个椅子,在程宁坐的那边挑了个位置坐下。   傅荀脸上的笑意似乎又扩大了些,他说道,“二弟一直想要过来,怎么此刻却如此生疏了呢?”   傅瑞想说我们的关系从来都是这么生疏的,恐怕你此时此刻恨不得掐死我呢,但人在屋檐下,他还是没敢说,他此时万分后悔没问清楚就直接跟丫鬟进来了。   他只能推辞道,“不用,不用,我坐这里靠着门凉快。”   程宁此时倒是显得很高兴,她听了傅荀的话也欢快地向傅瑞招招手道,“坐,坐。”   她指的是两人旁边的位置,傅荀也附和道,“对啊,这天气也不算炎热,二弟坐过来一些我们好说话。”   傅荀的手指慢慢敲着茶几,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我看阿宁很喜欢你呢?”   程宁也傻乎乎的笑着接了一句,“喜欢。”   傅荀敲着茶几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他把手抬起来,轻轻的揉了揉程宁的脑袋,对着傅瑞轻笑着的说道,“瞧,我说的没错吧。”   傅瑞额头几乎要滴下冷汗,他笑容有些僵硬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大嫂客气而已。”   “是吗?”傅荀的身子往程宁那边侧了侧,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阿宁喜不喜欢他啊?”   “喜欢。”程宁答得很快,但还记得对着傅荀说了一句,“也喜欢,夫君。”   “阿宁可真贪心呢,怎么能喜欢那么多人呢?”傅荀摸着程宁的头发,语气愈发温柔了,但傅瑞在旁边看着,却觉得傅荀的表情就像是下一刻就能把手放到程宁的脖子上似的,他在旁边跟个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程宁也纠结了,她似乎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有些讨好的笑着看着傅荀,“都喜欢。”   “可是我只想你喜欢我一个人怎么办呢?”傅荀也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他说着又转头问傅瑞,“二弟,你说是不是呢?”   傅瑞下意识的点头,“是,是,大哥说的是。”   “既然二弟也这么认为。”傅荀放下了一直按在程宁头上的手,脸对着傅瑞,语气温和道,“你以后还是不要经常来打扰你大嫂比较好。”   傅瑞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又有些气恼,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说了一句,“这整个邕宁侯府我想去哪去哪,凭什么不能来这里。”   傅荀一下子脸上的笑意跟绽开似的,“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道二弟前几日过得怎么样?”   前几日他在牢里能过得怎么样?自然是不怎样了,但傅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傅瑞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直接大喊出声,“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   “二弟在说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傅荀脸上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傅瑞却不相信,依旧说道,“我就知道,那里怎么可能没事会有官差过来,一定是你在背后捣鬼。”   傅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语气有些轻飘飘道,“二弟还是不要乱说为好,否则我真坐实了这个罪名,再送你进去修养几天也无不可。”   傅瑞想到那几天的生活,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傅荀有些冷淡的脸,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气,他在家虽然受宠,可自从傅荀有了实权之后,就连他爹都不敢怎么样他了,更不要说他自己了,最多不过背地里使些小手段,逞逞威风而已。   他有些讪讪的说道,“我刚才不过一时情急而已,一时情急。”   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就不叨扰了。”   程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站了起来。   傅荀看着她,问,“阿宁是要干什么?”   程宁看了看傅瑞,扯了扯傅荀的袖子,“走?”   她是问傅瑞为什么要走。   “他有事,要回去了。阿宁是舍不得吗?“傅荀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却虚伪的笑意,眼睛却是冷冷的看着程宁。   “没事,没事,我自己先回去了。”傅瑞不等程宁说话,就自说自话的一阵风似的出了花厅。   等出了风荷园一段距离,他才“呸”了一声,骂道,“什么玩意儿。”随后又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没人之后,才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程宁看着傅瑞突然离开的背影,又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傅荀,她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荀却没有回答她,他把自己的衣服从程宁的手里拿了出来,径直出了花厅去了书房,还对外面守着的人说道,“不许任何人进来。” 第11章 教训   傅荀生气了。   能让程宁意识到这一点也是很困难的,主要还是丫鬟提醒。   自从那天不让程宁跟着他去书房后,傅荀已经好几天都是很晚回来了,有时甚至是院子都快落锁了才回来。   程宁不太适应这种变化,每天还是傻乎乎的等着傅荀一起吃晚饭,就算是饿的肚子咕咕叫了,也只是眼神有点垂涎地盯着桌子上的菜。   “夫人要是饿的话就先吃吧。”如雨在旁边看着劝道。她们一般在傅荀不在的时候陪在程宁的身边,傅荀一回来,她们就自觉自发的保持距离,退到屋子外面。   程宁摇了摇头,虽然感觉已经在咽口水了,但还是说道,“等,夫君。”   “世子回来了厨房会另外准备的,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夫人还是先吃吧。”如风有些不忍心,世子已经三天没回来吃晚饭了,夫人却还是坚持等世子,有时候等着等着就睡了,说起来,夫人也是三天没吃过晚饭了。   程宁依旧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坚持,“等,夫君。”   如风如雨没办法,只能先拿了些糕点给程宁垫垫肚子,这次程宁倒是没拒绝,乖乖地吃了。   夜色一点点的浓重起来,桌上的菜也渐渐没了热气。   大理寺。   守门的衙役见有一处屋子还有烛火,便问旁边的人,“这又是傅大人的屋子吧。”   旁边的人点头,“是啊,这都好几天了,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案子啊。”   两人又都看了亮着的那处一会儿,最后还是那个刚开口的衙役说,“算了,这些大人们每天都在想什么,干什么,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猜的,要不然也不会人家坐在里面办案,我们守在门口吹冷风了。”   另一人深以为然,点点头,又恢复了认真守门的样子。   入夜的梆子敲了几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大理寺巡夜的人在傅荀的屋外敲了敲门,“大人还不走吗,快要落锁了。”   “有劳,马上走。”屋里传出男人的声音。   即使屋里的人看不见,巡夜的人还是对着里面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大人勤于公务,是我打扰了。”说完,他又提着灯继续往别的地方去了。   屋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在傅荀的身上投下了一层阴影,他的手里拿着一些卷宗和书信,正是一些寒山镇的资料。   他从那副画上得出寒山镇三个字后便让原本在黔洲的人去查,黔洲有不少州府,各个州府下又有大大小小的镇子,这个寒山镇在其中毫不显眼,派出去的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寒山镇本身并无异处,和所有受灾的地方一样,屋宅损毁多半,街上尽是流民,靠着官府那微薄的救济,每天都会死好几个人,但其中却有一个叫康华村的地方竟然被戒严了,村里的人出不来,村外的人进不去。   这个村子三面环山,山洪来的时候,一整个村子几乎都毁了,按道理这里该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了,官府也应该重点关注这里,虽然官府给的理由也是这个,可把村子唯一的出口派人看守起来,既不让出,也不让进,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都说灾后多疫情,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看到进出的官兵运过一些草药和石灰进去,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敢有所耽搁,立刻把这件事写了信快马加鞭寄给了傅荀,无论这个猜测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傅荀这些日子就在忙这件事,灾后出疫情本就是一件大事,若还隐瞒不报,其中说是没有猫腻也没有人信了,傅荀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不露声色的捅到皇帝面前。   他回府的时候,街上已经宵禁了,凉凉的夜色中只有他和他身后的几个仆从行走在路上,偶尔遇见几个巡逻的官兵,还需出示一番身上的令牌,实在是有些孤寂的意味。然而傅荀却像习惯了似的,脸上既没有焦急,也没有不耐烦,只是不疾不徐的自己提着一盏灯缓缓走着这条归家的路。   也许对他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归家,自从他母亲去世,父亲另娶之后,那个所谓的家便已经彻底消失了,留下的不过是一些一个幼童如何在自己府中挣扎求生的记忆。   渐渐的,那条漆黑的路走完了,露出门前挂着两个灯笼的大门来。府里的下人把门打开又合上,傅荀便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对他来说只算是他落脚的地方,挥退了欲要替他提灯引路的下人,傅荀自己提着一盏灯,穿过长长的回廊,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这个时间按府里的规矩已经到了各个院子落钥的时候,但这几日他回来的时候,总能看到院子里还有微弱的灯光,每次这时候他才会惊觉自己的生活中居然就这样多了一个人。   程宁已经等着等着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不仅心智如孩童,连生活的习性似乎也一直停滞了,入了夜便会犯困,即使自己一心想等人回来,也总是还没等到就先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因为这些日子大概摸清了程宁的脾气,两个丫鬟也没敢把她放到床上,而是给她身上盖了件厚厚的披风。   看见傅荀回来,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识趣的退到门外,而是都站在程宁的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   傅荀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却不想听她们说,皱了皱眉,直接说道,“还不退下!”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只能无奈的出了房门,但如风到底心思单纯,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夫人这几日为了等世子连饭都没用过,还请世子多体谅我们夫人。”   傅荀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如雨赶紧合上门,拉着如风退了出来。   程宁趴在桌上,似乎连梦中都是不开心的样子,不复平时的笑靥,两条眉毛深深的皱了起来,口中有时还会喊着,“夫君。”   抱人上床不过片刻的事,但傅荀却没有做,他仍是和前几日一样,直接撤了程宁身上的披风,等人被冻醒了,他才语气冷淡的说道,“醒了,自己脱了衣服上床吧。”   程宁还有些不清醒,每次被这么弄醒,都会神色茫然,然后看见傅荀,又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夫君,回来了。”之后就算跟个游魂似的,全凭本能脱衣服上床,然后一睡不起,直到第二天。   傅荀目光冷冷的看着程宁摇摇晃晃的向床铺走去,即使她差点磕到床沿,傅荀也没有半点要出手相帮的意思。   他这几天有事是真的,但不至于深更半夜回府,程宁对傅瑞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个妻子还是不够听话。他的东西为什么要去和别人亲近,无论那人是不是傅瑞,他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傅荀不介意让她吃些苦头,但他却没用,而是选择了这种方式,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他知道毕竟皮肉之痛,这种方式更能让她记住教训,若是她还是记不住,那这件东西也可以直接丢了。   程宁的一切行为自然有人报与他知道,她的殷切眼神他也感受到了,这让他欣慰,至少她还是属于他的,傅荀看着床上那早已睡着的一小团,眼底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留下一个人总比毁掉一个人让人开心许多。   差不多到时候了,傅荀心想。   许是撑了这么多天终于撑不下去了,一向健康的程宁,在第二日清晨一直没醒来,直到丫鬟觉得不对劲进去查看,才知道人浑身都是滚烫的,显然已经烧糊涂了。   大概正应了病来如山倒那句话,程宁的情况看起来很严重,整张脸烧的通红,嘴里也发出难受的哼哼声,但就是叫不醒。   如风如雨急坏了,赶紧请了小厮去请大夫。   程宁不是个娇气的人,从小到大虽然吃喝不算太好,却极少生病,一般的病也都靠自己熬一熬,或者徐嬷嬷去药店抓些最便宜的药度过,她自己烧的糊涂说不出话,两个丫鬟也不知道她的情况,只能一边不断给她拧帕子擦身子,一边不住的往门口张望,看大夫来了没有。   虽然大家都知道世子和侯爷的关系不好,但随着傅荀出仕,他在侯府的地位也渐渐越来越高,至少像以前那样不把这个院子里的人当回事的情况是没有了,尤其是上次如霜的事传出来后,大家更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因此,那个小厮几乎是一路快跑去了最近的药堂。若不是大夫年纪大了跑不动了,估计回来的时候还得这速度。   不出所料的,大夫把完脉之后就说是,“气血亏虚,又加之风寒入体,所以才高烧不退。”   大夫以为这种情况是程宁自己折腾自己,还叮嘱两个丫鬟,“无论如何都要劝夫人放宽心,饭食不可不进,夜里也要注意休息保暖。”   如风如雨也不可能和大夫说具体的情况,只能把话压在心里,谢了大夫,又请人跟他去拿药,但看着程宁虚弱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觉得傅荀有些喜怒无常,心思太重。 第12章 朝会   风荷园一片兵荒马乱,此时的朝堂之上却是人人都噤若寒蝉。   今日天未亮,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的雨一直沁进了宫墙里,被雨打湿过的红色显出一种暗沉来,好像是浇上了无数的鲜血。   “混账!”   承天殿里传出一声怒喝,随之而来的是一本砸到众人脚边的奏折。   两个月前,一场为时五天的暴雨,江南道黔洲一带山洪爆发,山下河道被堵,水漫遍地,近两万民众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朝廷立时下拨四百万两白银,从周边临时征调二十万石粮食,用于安置灾民,抚慰百姓。这份奏折说的就是这件事。   但是却并非是好消息。   灾民还未安置好,粮食却已经差不多没有了,而且更严重的是,黔洲居然有地方出现了疫情,而且还隐瞒不报,这份奏折一方面是禀报赈灾的情况,更多的却还是希望朝廷能再拨一笔款过去。   一个黔洲而已,不过是一次洪灾,四百万两白银,二十万粮食,竟然还不够,而且在朝廷如此重视的情况下竟然还出现了疫情,也不怪乾嘉帝会震怒。   这份奏折是太子那边找人拟的,当然明面上不过是一份地方官加急递上来的折子而已。   底下的人统统屏息凝气,不敢多发一言。   “四百万两竟连两万人都安置不了吗?底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黔洲洲牧又做了什么,竟然还有了疫情。都看看,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有了疫情竟然还敢隐瞒不报,还有这折子,说是已经递了多次,朕竟然才看到!”乾嘉帝见底下无人说话,不由的更为生气。   一片寂静。   天子一怒,没有人敢在此时触霉头。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站了出来,手里拿着笏板,双手交叠向前一伸,俯身道,“父皇息怒,儿臣以为,天灾无情,黔洲疫情之患,想来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要户部拨银,治理此次灾患。”   说话的人剑眉星目,身形高大,与乾嘉帝有七分相似,正是乾嘉帝最宠爱的大皇子谢迦道。   有大皇子打头,原本一片寂静的朝堂之上立时便多出了几道附和声。不外乎就是先赈灾,再追责。   却在此时,又有另一位长相文雅的人站了出来,对乾嘉帝行了一个礼,恭敬道,“儿臣以为此时蹊跷,其中关窍还需彻查,方可安抚民心。”   此话一出,立刻便有人反驳道,“彻查?下官敢问太子,彻查一遍需要多少时间,这时间太子等得,黔洲的万千灾民可等不得。”   先前说话的正是当朝的太子谢迦庭,只是他虽然贵为太子,却因为不是很得圣宠,所以在朝堂上的威望倒是比不过大皇子,这才会话一出口,就有人敢反驳,无非也就是想揣摩圣意,想向大皇子示好而已。   事情做得如此明显,这种人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谢迦庭脸上没有丝毫被挑衅了的恼怒,声音依旧不平不稳的向乾嘉帝进言道,“我所说的意思并非是不管灾民,只是可以让户部拨银,再由陛下选一两个信任的人,并带上刑部或大理寺的人,一面是携银去赈灾,一面也是派人去彻查此事。”   乾嘉帝沉默不语,他虽然更偏爱大皇子一些,但此时却也觉得太子所言更为有道理。   “皇上,臣以为太子所言有理。”   “臣也以为可以一试。”   众人见乾嘉帝久久不语,有人主动站了出来。   太子平常不结党,也不拉拢朝臣,可为人谦和有理,在朝堂之上也从不出风头,每每进言也是言之有物,反观大皇子,虽然表面沉稳,内里却是狂放,朝堂之上的有些言语也显得浅薄,因此,一些中立派的心里却是更欣赏太子的,更不必提一些自愿拥护太子的人了。   乾嘉帝往下扫了一眼,谢迦道虽然心里恼怒,但此时也做出一副赞同的样子说道,“儿臣也以为太子说的有理,先前是儿臣疏忽了,只是这要派的人选怕是要慎重。”   如此情状,乾嘉帝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什么人选?”   “刑部侍郎曹休向来铁面无私,断案无数,儿臣以为此人正合适。”谢迦道说道。   曹休被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天灾虽无情,人事却可救,臣愿前往替陛下救万民于水火,并彻查此事。”   曹休三十四五,蓄着须,脸庞端正,人却很清瘦,看起来倒是真的有几分清正严明的样子,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人虽然没有明里投靠大皇子,但家里却有个女儿是大皇子的侧妃。   皇帝虽然有些昏庸,但对朝堂这些事还是知道的,他看了看大皇子,又看看曹休,沉吟了一会儿,显然不是很满意。   傅荀便在此时站出来,请命道,“臣也愿前往。”   太子也说道,“傅少卿虽然年轻,但手段却不弱,赈灾一事事关重大,儿臣以为由曹侍郎和傅少卿一起更为稳妥。”   一个大皇子党,一个太/子/党,一个刑部,一个大理寺,表面看起来也确实是无可指摘了,皇帝当下就下了旨,封刑部侍郎曹休为钦差,大理寺少卿傅荀协助,再拨50万两银前往黔洲。   到底还是大皇子的人压了一筹,退朝时大家纷纷都在交头接耳,又说皇上果然还是更偏疼大皇子的,也有猜测这次赈灾的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的,被讨论的两位皇子却都未做停留,下朝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   大皇子还未封王出宫,此时仍是住在皇宫之中,他此刻正和幕僚还有刚封的钦差曹休讨论此次的事。   “务必不能让他们查到本宫身上,尽量往太子那边攀扯。”大皇子对着曹休说道。   “臣明白。殿下放心。”曹休道。   “傅荀就是太子养的一条疯狗,你同他一起要小心不要被抓住什么把柄。”谢迦道提起傅荀,语气是满满的厌恶。   傅荀自从入了大理寺之后,给他们这边的人找了不少麻烦。   “是。”   ---------   东宫   太子与傅荀也正在商讨这件事。   太子道,“你这些时日为了查探此时也是辛苦了,此次前去务必小心,以免查出了什么,他们情急之下会不利于你。”   “臣明白。”傅荀说道,“臣打算与曹休分头行事,不走官道,自己微服暗中查探。”   太子犹豫了一下,“这样确实更容易探听到消息,只是也相当于把自己置于险地了。”没了官府的名头,暗中就算被杀了,随便推到山匪强盗的身上也查不出什么。   “臣会小心的,还请殿下同意。”傅荀躬身。   太子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答应,“我会去跟父皇说的。”   “多谢太子。”   太子将人扶起,担心的说道,“此行千万不要轻易泄露行踪,我再从身边调两个暗卫给你。”   每位皇子成年后身边都会有几个暗卫保护,作为太子,身边的暗卫更是会比寻常皇子要多,知道太子是好意,傅荀也就没有推辞。   事情商量完,傅荀推辞了太子的留饭,回了府里。   程宁此时刚吃过药睡着了,大夫看过之后,程宁的烧渐渐的退了,只是人还是一直处于一种昏睡的状态,中间偶尔清醒一会儿也是喊着难受,让两个丫鬟实在是担心又心疼,看见傅荀回来,也顾不得许多就迎了上去。   “世子可算是回来了,夫人病了,到现在都没怎么醒过。”   傅荀因为两个丫鬟的凑近脸色先冷了三分,听见她们的话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声音冰冷道,“怎么回事。”   “今日早晨我们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夫人一直未起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大胆进去看了一下,谁知道就看见夫人躺在床上,我们怎么喊也没有反应,我们走近了才发现夫人都烧糊涂了,请了大夫过来,现在烧已经退了,只是仍还是不怎么清醒。”如雨把事情巨细靡遗的都交代了一遍,脸上全是忧色。   傅荀走到床边,看了一下躺在被子里的人,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也有些白,他弯下腰探了探额头,烧确实已经退了,现在的温度倒像是还比寻常人低一些。   见世子还是关心夫人的,如风便在旁边道,“夫人这几日日日都等着世子回来一起用饭,世子未归,夫人也一直没有吃饭,晚上更是不肯上床睡觉。”   如风心思简单,她想着夫人是因为世子病的,世子若是知道了也会多心疼夫人一些,夫人执拗又劝不了,只希望下次世子能体谅一下夫人这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   傅荀从进门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听了如风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直看着昏睡的程宁,目光深邃。   如雨见状,赶紧把还想说话的如风拉了出去,只留他们两人在室内。 第13章 生病   傅荀在就这么一直在床前站着,看着她有时候会皱着眉头发出难受的哼哼声,他也没有弯下腰哄一下的意思。   程宁不吃饭又不肯去睡觉他不是不知道,但对他来说这其实算不上什么,抛开小时候经常吃不饱睡不好不说,哪怕是现在,他也经常忙起来想不起来吃饭,只是没想到她却因此而生病了。   心疼吗?似乎不太多,傅荀心中只是想,哦,原来她这么脆弱。   又在她床前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会儿,直到程宁一直翻来覆去快要把被子弄下来的时候,傅荀才动手帮她把被子又盖好了,同时心里想着也许对她的手段要温和些。   又睡了一个时辰,程宁才渐渐的有些清醒了,她睁开眼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下意识的先喊了一句渴。   “水…… ”程宁的眼神很茫然,嘴巴却轻轻的张着,应该是却是渴的厉害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傅荀这一个时辰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在床前坐着,他听见程宁的嘤咛也照样没动,而是用手敲着床头的那个柜子发出“笃笃”的声音,看见程宁的目光有些僵硬的转了过去,才说道,“阿宁要喝水吗?在这里。”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好像包含着无限的爱意,目光也充满了鼓励,可就是丝毫没有把那杯水端过来的意思。   程宁的目光看着那杯水的方向,过了好久目光才聚焦,然后她侧过身来,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有些颤抖的伸向了那杯水。她原本苍白的脸因为这个动作泛起了一丝红光,好像这个动作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傅荀一直看着她,似乎也跟着她的努力而紧张起来,但是程宁却在手要够到的那一刻,整条手臂跟脱力似的耷拉了下来。   傅荀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似的说道,“那么脆弱啊,明明也是受过那么多苦的啊。”   程宁的目光还停留在那杯水上,她的眼睛里有因生病而产生的细小的血丝,但那双大大的眼睛却黑白分明,没有对傅荀的怨恨,也没有生病的痛苦,只是单纯的渴了就要喝水,纯粹的不染任何世俗。   傅荀突然觉得自己像被什么说服了,他端起那杯水,让人半靠在他的怀里,对着她的嘴唇把杯子压了上去。   程宁渴得很了,直接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因为喝的急,呛到了水,又咳了起来。   经过这一番挣扎,她脸上总算恢复了血色,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傅荀把杯子拿开,拍着她的背,哄道,“慢慢喝,不着急,不着急……”仿佛是一个再疼爱妻子不过的丈夫。   程宁渐渐从被呛到的难受中缓过来,眼神也由茫然慢慢的移到了抱着她的人身上。   “夫君。”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谁后,她突然转过身就抱紧了傅荀,比刚才拿杯子的时候还要用力。但这点力气对于傅荀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甚至都没有感到一丝被人勒紧的难受,病中人的双臂对他不过绵软而已。   他低下头,看着程宁,微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程宁似乎是被这微笑蛊惑了,看着他的脸,出神地说道,“我听话,不生气。”   傅荀仍是笑着,目光宽容而宠溺,答道,“好。”   他这样好像是承认了自己生气,也答应了不生气,可却丝毫没有解释缘由的意思,又显得这一切不过是程宁自己胡思乱想,好像这些日子的冷淡疏离都不过是冬日的一场风,带来一丝冷意,却又迅速消弭于无形。   程宁听到那个好字,有些紧张的面容总算放松了一些,但还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傅荀说道,“吃饭,一起,睡觉,一起。”   “好。”傅荀仍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声音如春风拂过,安抚了程宁有些焦躁的心。   程宁整个人总算是完全放松下来,身子软软的趴在傅荀的怀里,两只手搂着他的腰,语气有些软糯的抱怨道,“难受。”   这口吻是实实在在的撒娇了,偏偏程宁自己还没意识到似的,整个人还在他怀里拱了拱,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太舒服。   程宁昏昏沉沉睡了大半天,现在又以这样一个整个人扭转过来的姿势抱着傅荀,确实也是舒服不起来。傅荀想把人从他身上扒拉下来,再给她换个舒服的姿势,谁知道这一下就像是触到了她某个开关似的,她又突然紧张的收紧了胳膊,焦急道,“不走!”   傅荀只能放弃了动作,让她以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轻拍她的背,哄道,“不走,不走。”   程宁也顺势又变得安静乖巧,不过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傅荀此时才把人又重新放进被窝里,自己也脱了外袍,躺到了程宁的身边,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道,“我怎么会走呢,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一直陪着你。”   他脸上的笑容无比温柔,眼神里也仿佛蕴满了深情,慢慢地,他也闭上了眼睛,室内恢复了寂静,两人躺在床上,仿佛交颈而眠的鸳鸯。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来势汹涌,去势却也匆匆,仿佛一切都随着两人的和好而又恢复了安宁。不过一晚的功夫,程宁的体温便恢复了正常,脸色虽然不说红润,但也不见太多病态了。   如风、如雨都觉得这一场病大约还是心病居多,夫人虽然不谙世事,却对世子分外依赖,于是,她们便也更自觉的为两人留出更多的独处空间,希望夫人和世子再多培养些感情。   程宁虽然恢复了,但仍被要求在床上躺着。她不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在床上躺着也不会想下床,只是一定要傅荀陪着,只要傅荀一不在,她就开始不停的要去找他。   这大约是这几天一直被冷落的后遗症,她似乎是随着两人的每一次冲突而变得越来越粘傅荀了。   傅荀也不因此而生气,反倒是颇为享受似的,拿了几本书,就一直坐在卧房里看。   去黔洲的事已经有了具体明细,皇上要他们三日后出发,但他既然已经不打算走明路上了,自然也不必管这个时间,或早一些,或晚一些,影响都不大。   傅荀看着程宁如此粘他的模样,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与其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到黔洲,倒不如与程宁一起假装夫妻,回黔洲探亲。   官员出行很少携带家眷,尤其他们这种去查案的就更不可能,他虽然是暗探,但别人定然也料不到他不是独身前往,这样行踪暴露的几率反而更少了。   兵贵神速,这种明察暗访的事自然也要在他们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干净之前把证据找出来,傅荀没打算拖延,即使程宁刚病过一场,他也不过就等她休息了一天就立即出发了,算起来比明路上的那一拨人还要早走。   傅荀既没带丫鬟,也没带小厮,他趁着夜色先离了邕宁侯府,在一处客栈处住了一晚,第二日便与乔装打扮过的程宁用早已办好的路引出了城门。   这一下走的无声无息,他甚至吩咐了风荷院的下人一切如常,做出一副夫人还在养病,他一直陪在左右的样子,虽然瞒不了几日,但他的行踪却确确实实的遮掩住了。   傅荀并不指望曹休这样大张旗鼓的能查出什么,不管这件事和大皇子一脉的人有没有关系,既然已经引起了皇上的震怒,底下的人自然会得到消息,该收敛的收敛,该收尾的收尾,不说天衣无缝,至少也会在明面上看起来漂漂亮亮,除非愿意下大功夫死磕,不然很难会得到什么消息。   傅荀带着程宁一路向东南,白日雇辆马车赶路,晚上便停下来歇脚,遇上车夫聊天,或有人询问,一概只说是黔洲一带出来讨生活的,听闻家乡遭了灾便想赶回去看看家里亲人情况如何。   黔洲不算大洲府,地界以山居多,因此也不算是富裕的地界,像他们这样想出来闯一闯的也不是没有,而且最近黔洲遭了灾的消息也有不少人知道,因此他们这理由也没人怀疑,比他们更早的也有不少人回去了,他们这样也不算打眼。   程宁跟着傅荀这样一直赶路也不嫌辛苦,反而是因为从未出过远门而有些兴奋,傅荀怕她这异于常人的样子被人看出蹊跷,因此便交代有外人的时候,她一概不要说话,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可以了。   程宁本就听傅荀的话,何况他们一直在路上,遇到外人的情况也少,这样一路行来倒是十分顺利。   黔洲在京都东南方,既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   走水路是先从京都出发一直到胶州的码头,沿曲水一路向东,顺水而下,大约要在船上待个七八日,走陆路便是走官道,若是不赶路的话大约要大半个月到黔洲。   曹休一行钦差出巡自然是走官道的,傅荀却是打算走水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有时候有些章节被锁了,但我这边显示不出来,所以小天使们如果看文的时候有被锁的一定要记得跟我说哦,我再操作把它弄好。 第14章 上船   五日后,两人便到了胶州码头。   胶州码头由于是出了京都往东南方向的唯一一个码头,因此码头规模算的上大,行路的客人和运货的货船不在一块儿。   傅荀在前一晚住宿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个商队,带头的商人姓李,也是黔洲的,这次也是带了不少的东西想带回去为家乡尽一份力,一听说他们夫妇也是想回家乡看看的,便邀了他们一块儿回去。   此时他们站在运货的码头上,看着一车车的货物被抬上船,李商人便有些感慨的说道,“这一船东西虽说都不算值钱的东西,但这一路运来花费可不少,光是租车和租船的价钱都快有这堆东西的一小半了。”   这里面大都是些米面,干粮,还有一些防水的油布,廉价的衣物,被子,一些治简单疾病的药材,虽然都很便宜,但对于刚受灾的黔洲那些人来说,却都是顶顶紧缺的。   傅荀就站在李商人的旁边,看着来来往往搬运的工人,问道,“既然如此麻烦,何不直接捐钱给官府,官府会置办的。”   “官府?”李商人有些不屑的笑了一声,但到底还是顾忌着被人听到,便压低了声音说,“官府的人可不会顾忌百姓的死活,他们就盼着出点灾祸呢,哪一次有灾了,那些当官的荷包不是鼓三分,这钱往官府一捐,底下老百姓估计连个铜板都看不到,还不如直接拉东西过去实在,把东西浩浩荡荡的往城里一拉,那些官府的人就算是眼馋也没办法了。”   李姓商人身材微胖,腆着个大肚子,脸圆眼睛小,看起来是典型的奸商长相,可就是这样一个“奸商”不辞辛苦,愿意从千里之外带着一船货物,只为替家乡尽一份心,反倒是那些读了十多年圣贤书的官员,借着天灾发财,吃着人血馒头的盛宴。   傅荀知道商人也并不都是奸的,官吏也不都是贪的,但至少这次天灾贪的人不会在少数,否则又怎么会有李姓商人这样千里送物资的情况呢?   傅荀装作震惊的样子,问道,“怎么会这样,就算是有官员贪污,也不至于一个州府都这样吧。”   古来有官商勾结的说法,商人总是跟官府一些人走的近的,傅荀如此,也是希望从他嘴里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唉~”李姓商人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清官或许是有的,但这次却听说是上头有大靠山,就算是有那么几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又抵什么用呢?”   两人说着话,那好几车的东西已经全部都被搬上了船,船头喊了一声,“老爷,东西都弄好了,您要不要现在上船了。”   “就过来了。”李姓商人回了一句,看着傅荀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样子便道,“上船再说吧。”   程宁在外人面前一直听话的摆出不高兴的表情,就算是一直听着傅荀和人说话,她也不发一言。   李姓商人一开始没注意到,但他和傅荀一直在码头说了许久的话,都没见她有什么变化便觉得有些奇怪了,若是因为女子家的矜持的话,那上船之后就该回自己房间待着呀,可他却一直跟在傅荀的左右。   一行人上了船,李姓商人和傅荀夫妻站在船头看着船一点点开起来,在四周无人的时候,李姓商人便有些犹豫的问道,“令夫人看起来有些不同,这是……”   按两人这种点头之交的交情,这种话原本是不方便问的,只是他们毕竟还要在同一艘船上待一段时间,若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是问清了为好。   “内人前几年生了一场重病,病好后便有些不善言辞,反应也有些迟了,身边也不太能离人。”程宁的特征太明显,为了避免通过这个被人查到痕迹,傅荀没有说出他心智有缺的事实,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心疼,看着程宁的眼神也满是爱恋缱绻,他说道,“我去京都说是闯荡谋生,其实是觉得京都作为一国之都,能人异士定然不少,希望有人能治好她的病。”   都说人有千面,傅荀没了寻常那副阴沉的模样,此时看起来倒是完全像是一个深情的书生模样了。   原本李姓商人也觉得傅荀一个书生,不在家里考功名,反而不远千里出去闯荡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真的合情合理了。   李姓商人有些惋惜的拍了拍傅荀的肩膀,鼓励似的说道,“一切总会好的,何况尊夫人的情况,若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什么。”   傅荀握紧了程宁的手,“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没人希望自己一直病着,我是怕她自己心里不开心,又不同我说。”   程宁一直低着头,傅荀握住了她的手后,她也紧紧的回握住了他的,她知道夫君一直在说谎,不过夫君跟她说过这是因为他们有大事要办,她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但却知道要一直听他的话。   程宁现在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她站了好久,腿有些不舒服了,她用手挠了挠傅荀的手心,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意。   不知这是不是暗示着两人天生一对,傅荀从一开始就能听明白程宁那些没头没尾的话,现在就更加能懂她一些动作的意思了,结合从出客栈到现在的情况,他很快就猜出了程宁不高兴的原因。   他对着李姓商人有些抱歉的说道,“站了这么久,内人怕是有些受不住了,可否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程宁点了点头,对自己夫君能明白自己的话感到高兴。   李姓商人看着他俩的模样,这下是万分相信两人的感情了,他哈哈一笑道,“是在下疏忽了,来来来,我们到里面去。”   这虽然是货船,但船内既有厅又有房,房间在左右两侧,船舱便是大厅。   此时厅内已经坐了不少人,既有和李姓商人一起的随从,也有一些船上的员工,看起来有些嘈杂。   大家看到李姓商人进来,纷纷站起来,恭敬喊道,“老爷。”   “嗯。”李姓商人摆了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于是厅里又恢复了热闹,只是在清静处单独空了一桌出来,离众人刚好有一段距离。   船上虽然什么都有,但也算不上奢侈,桌子是最普通的八仙桌,程宁跟着傅荀坐了一边,李姓商人便在相邻的那一边坐了下来。   一坐下,两人便又开始了刚才码头上的话题。   傅荀先开口,他没有继续问官员的情况,而是有些焦心似的说道,“也不知道黔洲现在情况如何,我父母,岳父母,还有兄弟不知道是否平安。”   李姓商人想安慰,但想起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是一片未知,便只能说道,“看天意吧,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度过这场浩劫。”   “不怕天灾就怕人祸啊!”傅荀继续道,“原本我是听说灾情刚一上报朝廷便又拨钱又派粮的,因此以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至少活下来的人不用担心饿死了,可听你刚才这么一说,实在是……”   “我也就是听说,你也不必太担心。”   傅荀长叹了一口气,“这空穴难以来风,恐怕这其中还是有些什么的,也不知道这钱到底是被那些人贪了。”   “还能有哪些人,官官相护,但凡有一个人贪了,就必然能找出第二个。”李姓商人摇了摇头,“我听说这次从地方到洲牧,一直上到京都,这一层一层的复杂着呢,否则我也不会如此行事了。”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傅荀心里沉了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这种事若是被查出来,恐怕就是大罪了。”   “那也得查得出来啊,谁知道呢?”   言尽于此,傅荀知道再多的凭他一个商人恐怕也不知道了,但这次的同行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至少从这位李姓商人的说法来看这一笔赈灾款不仅被贪了,被贪的数目还不少,至少是一多半,而且如他开始所料,这不仅是地方的事,京都也有人在操作,而且职位肯定不低。   地方的事需要抽丝剥茧慢慢取证,至于涉及京都的部分,相信只要有了证据,董书那边就会出手,这件事也就算了结了。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里面的东西也都一目了然,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条凳子,底部都是固定在船上的,不能移动,看起来就像是最简单的那种客栈的房间。   程宁没坐过船,对船上的东西充满了好奇,等门一关,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之后,她就开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似乎对着这小小的房间,也能发掘出无数的东西。 第15章 大鱼   傅荀也没坐下来,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程宁在房间里转,等人终于停下来,又回到他旁边,他才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喜欢吗?”   程宁点点头,她仰着小脸看了傅荀一会儿,似乎是在评估些什么。   傅荀也不着急,就这么低着头和她对视着,过了一会儿,程宁才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两只手紧紧绞着,低下头轻轻说道,“说谎,不好。”   虽然傅荀和她解释过为什么不能说实话,但以往他们遇到的人少,程宁也就不太在意,可今天的人她觉得应该不是坏人,为什么他们还要骗他们呢,程宁虽然听话,但心里却一直想不明白,尤其是今天她觉得夫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有些不安。   “因为不这样说的话会有坏人把我们抓走。”傅荀解释道。   自从程宁病好后,傅荀就对她多了无限的耐心,似乎真的成了他和李姓商人所说的那个温柔宠溺妻子的丈夫。他在大理寺阴狠毒辣,在府里喜怒无常,在朝堂上冷静自持,只要他愿意,似乎每一副面孔他都能表现的很好。   程宁听了傅荀的话被吓到了,一下子就躲到了他的身后,有些害怕的左右张望着,还悄悄地问道,“坏人,在哪里?”   傅荀哄她,“只要阿宁乖乖听话,坏人就不会找到我们。”   程宁拽紧了傅荀的腰带,头重重地点着,“听话,阿宁,听话。”   傅荀的手在程宁头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嗯,阿宁最乖了。”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比起和李姓商人谈话时的样子,他此刻的表情很淡,嘴角也只是有一个浅浅的弧度,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才是傅大人平时该有的样子。   程宁也不敢再说话了,她秀气的眉毛皱成了弯弯曲曲的一团,脸上也难得的有了一点凝重的表情,像个装大人的小孩。   傅荀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脸,就见她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然后脸上的表情又换成了那副“我不高兴,不开心。”的样子,她还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而脑袋却是不停地转来转去,想看看会不会在哪个角落里忽然冒出个人来把他们抓走。   有了“会有坏人”这个认知后,原本就对傅荀寸步不离的程宁,现在就恨不得拿条绳子把自己拴在傅荀的身上了。   也是以此为借口,在船上的这几日两人都很少出房门,除了偶尔程宁想去甲板上透透气。   傅荀虽然可以装成和船上的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样,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了再和他们闲聊的必要。   程宁很喜欢到甲板上去,看着船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慢慢穿过,两岸的青山绿水不断倒退,她的眼神一直亮晶晶的,有时候还会忍不住发出感叹声,但很快又会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脑袋到处张望着,生怕有人发现。   傅荀把她不断张望的脑袋掰正了,“没有人。”   “哦。”程宁终于放心了,眼神又不断的在江面和沿岸风景上转换。   从胶州到黔洲这一段路,两岸基本上是都是山,所以几日来的景色若不仔细看的话,会产生一种船还未走远的错觉,但程宁这样每天过来待两个时辰,仍旧每天都会发出惊叹声。   船已经行了四日,再有一天就能到了,大部分人都在船舱里休息整理上岸的东西,甲板上也就他们两个闲人了。   “鱼!鱼!跳!”程宁有些激动的又往船头走了两步。知道没人后,她的胆子就大了些。   傅荀把人捞了回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水面早已没有了鱼的踪迹,只剩下一圈圈涟漪。   程宁怕他不信,用手比了比,说道,“好大,鱼,跳跳。”   傅荀笑,“嗯,我知道了。”   程宁终于又安静下来了,重新看着江面,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是还想再看一下那条鱼。   她的后背靠在傅荀的身上,轻轻地感叹道,“好大呀。”   傅荀在她身后说道,“等上了岸,把那条鱼给阿宁捉来好不好。”   “上岸!上岸!”程宁高兴极了,手舞足蹈的现在就想上岸了。   傅荀把过于兴奋的程宁辖制在了自己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道,“还有在船上待一天才上岸呢,你再这样坏人要发现了哦。”   程宁果然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坏人,抓不到,睡觉。”   她轻轻拽住傅荀胸前的衣服,要回房了。   两人又在房间待了一晚,第二日黄昏时分,船就到了黔洲境内。   临下船前,李姓商人前来问道,“我进了城门便沿路开棚施药施粥,隔三日再去往下一处,不知程兄弟可要和我一起?”   傅荀对人一直说自己姓程,因此李姓商人也一直叫他程兄弟,他们除了开始几日聊得多了一些,后来都碍于程宁在场,李姓商人都很自觉的回避了,两人倒也没说什么话,因此也不知道他进城后的打算。   “我想先回家里看看,恐怕不能和李兄一路了。”傅荀有些歉疚的说道。   李姓商人哈哈大笑道,“没事,没事,家里最重要,赶紧回去看看吧。”   “多谢李兄一路照顾。”傅荀抱拳。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能早些知道家里的情况才是正事。”李姓商人的语气多了些感慨。   两人说着话,船已经开始在码头靠岸了。   傅荀和李姓商人告辞,然后便带着程宁先下了船。   一场山洪后,码头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李姓商人的货船,和一箱箱不断搬下来的货物。   程宁边走边不断向后张望,等渐渐的看不清人影了,才把头转回来,乖乖地跟在傅荀的后面,心情有些低落。   傅荀没有安慰程宁的意思,不过脚步却是放慢了,等程宁恢复过来才又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李姓商人送了他们一些干粮和药材,程宁一直抱在怀里,傅荀把它们拿了过来,对着程宁说道,“等进了城,带你去捉大鱼。”   程宁果然高兴起来,激动道,“大鱼,好大,好大!”   “嗯,那我们赶紧走。”傅荀牵住了程宁的手。   “走!走!”程宁一蹦一跳的跟着傅荀。   从码头到城门口这段路用荒凉来形容也不为过,即使山洪已经过了许久,这里的泥土还是湿漉漉的,道路两旁的草倒是碧绿碧绿的,路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影,即使遇到了,也都是匆匆而过。   入了城,里面的情况就好了许多,虽然看起来也不热闹,但至少有摊贩,有行人,看起来正常许多。   傅荀找了一间客栈住下,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座小城因为靠山稍远一些,所以受灾的不是很多,但别的地方有一整个村镇都被淹了的,他们既怕会有别的地方过来的灾民来抢东西,又有些心有戚戚然,因此人烟都萧条了许多。   小二见他们就夫妻两个人,还提醒道,“路上若是遇到流民最好躲着些走,也不要施舍他们些什么,否则,被抢了都是轻的,命恐怕都保不住。”   流民成灾,成匪这种事一般只有在流民得不到安置的时候才会出现,刚踏入黔洲境内就得到这样的提醒,这又一次告诉傅荀这次虽然天灾不算严重,但人祸却是触目惊心。   傅荀做官不为为民请命,也不为施展抱负,因此听到这样的话也没有痛心疾首之感,只是眉头深锁,觉得事情怕是相当棘手。   小二把他们带上楼,笑着道,“就是这里了,客官您先进去,我就先下去了。”说完他又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事了才下楼去忙了。   晚饭是在房里用的,傅荀特意吩咐烧了一条鱼,程宁看着盘子里的鱼,以为就是昨天看见的那条鱼。原本活蹦乱跳的,现在变成了盘中餐,她筷子一直没戳下去,反而是愣愣的说,“大鱼,死了。”   傅荀想着灾民的事,有些不耐烦,说道,“鱼捉来不就是吃的吗,我昨天说捉给你,你不是还很高兴?”   程宁摇头,“不,不捉了,不高兴。”她耷拉着脑袋,有点不忍心看桌上的那条鱼。   傅荀没再说什么,不过也没有动那条鱼。   直到饭菜都凉了,程宁也没吃几口饭。傅荀看着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直接把盘子端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了程宁的手,向外面走去。   程宁不明所以,呆呆的跟着他,眼睛却看着那条鱼,喃喃道,“大鱼,大鱼。”   傅荀一路走到了客栈的后院,找了个角落,随便挖了一个坑,然后把鱼倒了进去,又用土给埋好。然后对蹲在他旁边的人说道,“我们给它做个坟墓,就像人一样,就有地方睡觉了,以后它又会变成一条小鱼了。”   程宁果然高兴起来,“睡觉,变小鱼!”   她又往那个小土包上加了点土,说道,“大鱼,对不起,我以后,不捉了。”   傅荀又陪她在“鱼坟”边说了一会儿话,两人才回了房间沐浴休息。 第16章 危险,不怕   两人没有在这个小城里多留,住了一晚,很快就往他们的目的地——寒山镇走去。   他们在车马行雇了一辆马车,又加了些钱寻了车夫。   一路走去,果然如那客栈中的小二所说,越往前走去,流民便越多。车夫似是对这些事很有经验,看见有流民往马车边凑,就直接抽了马一鞭子,马车霎时就快了起来,原本还想站在路上拦住马车的人见状都退了开去,但仍是不死心的跟着马车,嘴里喊着,“夫人,老爷,小姐,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都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流民不知道车里是什么人,就把能想到的都喊了一遍。   程宁原本是悄悄掀了帘子在看的,方才被拦路的流民吓得“啊”了一声,又退回了傅荀身边,此时听着外面的叫喊声,又忍不住重新掀了帘子往外面看去。   外面的人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人追着追着马车便因为体力不济跌到了地上,有些人却还是不死心的追着,眼神里既是绝望又是疯狂。   程宁忍不住就转头看向了傅荀,语气有些着急道,“夫君,外面,吃饭。”   傅荀还没回答,外面的车夫听到了这话便扯着嗓子对车内的人大声道,“夫人可不能给他们东西,外面那些人都是饿狠了的,要是见到了东西,马车都要被他们拆了,就前段时间,有一辆马车里的人心善,停车施舍了他们些东西,结果听说连人都被他们杀了分食了。”   车夫讲了这么长一段话,语速又有些快,,程宁没有全部听懂,不过却是听到了杀人,一时间就被吓得往傅荀身边凑了凑,轻轻说道,“怕!”但眼睛还是忍不住通过那不断飘起的帘子向外面看去。   傅荀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过,对外面说道,“只管赶路就好。”   “唉!”车夫应了一声,又扬起了马鞭,很快就错开了那一拨流民。   马车又行了三日,才到了寒山镇,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拨流民,但都是快马加鞭的直接略过了,不过这么多流民也能看出这里的情况究竟差到何种地步了。   入了寒山镇,他们便结了银子让车夫回去,傅荀则带着程宁往镇里走去。   寒山镇虽然叫镇,实际上却是该叫寒山县,只是地处偏远,便一直沿袭了以前的称呼,没有改名字,太子安排在此处的人便是寒山县的县尉柳时遗。   此人原本算不上是太子的人,不过是个中了进士还在等待候补的小官,只是遵循孔孟之道便觉得一国储君才是正统,言辞间对太子多为倾慕,结果被大皇子知道了,便直接把人调来了这偏远之地,还只做了个小小县尉,不过这样倒是让这人彻底对太子投诚了。   但这人行事多凭心意,既无油滑手段,又无深沉心计,在这里做个县尉也是被人排挤,否则也不会收到了傅荀的消息,才知道他待的地方居然出了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傅荀入了城便按约定进了一处小巷子,寻到一户门口有一棵矮树的屋子敲了门。   柳时遗这几日都在家中等候,听到敲门声便赶紧过来开了门。   他在京城是见过傅荀的,因此一见面便认了出来,“傅大人”他拱手行礼。见到傅荀身边跟了个女子,脸上难掩讶色,问道,“这是?”   傅荀也没和他多说,只是回道,“吾妻。”   柳时遗不懂为什么过来查案还要把妻子带来,不过在地方两年,到底也不是全无长进,把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先把人请进了屋子。   程宁一直紧紧跟着傅荀,见到了柳时遗之后,也是乖乖地躲在傅荀身后不说话。   柳时遗把人引进了书房,正想和傅荀禀告自己这些时日查探到的消息,谁知道见大人的妻子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便将目光投向了傅荀。   傅荀淡淡道,“无妨。”   柳时遗也不多问,便直接说了起来。   一个县以县令为尊,县令之下又分设县丞、主簿和县尉,寒山镇除了他这个县尉外,其余几人早已共事已久,柳时遗便隐隐受到了排挤,加上他为人说难听点便是有些迂腐,和油滑的县令更是合不来,这样一来,府衙里有什么事他基本都是最后知道的,有时甚至是不知道的。   这次便是这样,朝廷的东西一下来,他便被县令派去在城门处设了粥棚,每日都在那里施粥,其余的事却是一概不知了。   何况这粥说是粥实际上一锅里面见不到几粒米,竟然还有糠皮,他为这事也和县令说了许多次,但县令一口咬定上面发下来的就是这些东西,他为这件事烦心,自然就更没有精力去管其余的事了,若不是收到了傅荀的书信,去下面的村庄暗自查探了一番,根本就不知道竟然有地方发生了疫情,而他们的县令也是完全没有上报的意思。   要知道这疫情可大可小,若是不及时遏制住,危及一整个州府都是有可能的,他们县令也是胆子颇大。   柳时遗说完了这些,见傅荀还是面不改色,便下意识的看向了他身后的人。   程宁一直记着傅荀的话,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她低着头,身形又被遮住了大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一直盯着女子看也不是君子所为,柳时遗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想了想,便继续说道,“守着康华村的那几个衙役都是固定的,我也不好去问,里面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看他们送进去的石灰和草药渐渐的都少了,怕是情况不太好。而且我发现他们这几日似乎在购置火油,我怕他们是想放火烧村。”   傅荀的神色总算是有了变化,“明日我们想办法过去看一看。”   程宁往下拽了拽他的衣角,傅荀低下头就看见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轻轻说道,“看一看。”   这就是想跟他一起去的意思了,傅荀其实有时候也不太明白,这小东西为什么自己越是冷落她,他反而跟自己越是亲近,现在更是敏感的不行,自己还没开口,她居然就能隐约知道自己不想带她一起了?   傅荀低着头,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睛了,想确定她是不是不傻了,可最终也只能看见那双眼睛跟一汪清泉似的,清澈见底,他嘴角扯了扯,有点嘲笑自己的多心。   程宁看傅荀不理他,有些着急的把视线投向了他身边的柳时遗。   柳时遗便说道,“村里情况不明,夫人前去怕是会有危险。”   “危险,不怕!”程宁说。   傅荀抬起头遮住了程宁看向柳时遗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问,“阿宁为什么想去呢?”   “跟夫君,一起。”程宁想把傅荀挡在她眼睛上的手拿下来。   傅荀感叹似的说了一声,“阿宁好乖啊!”   “阿宁,乖!”程宁下意识的想点头,却被挡在眼睛上的手弄得不舒服,她又开始想把手拿开,发现傅荀的手不为所动的时候,就有些着急地说道,“手!手,阿宁,看不见!”   傅荀弯了弯膝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阿宁要记住,以后有什么事问我就可以了,不要问别人。”   傅荀说完就把手放了回来,程宁看看傅荀,又看看旁边的柳时遗,有些懵懂。   傅荀便微微笑着又问了一遍,“阿宁记住了吗?”   程宁根本就分不清他讲的是什么意思,只能大概知道夫君又不高兴了,她于是用力的点点头,大声道,“阿宁,听话!”   傅荀似乎连眼睛里都带上了笑意,动作温柔的摸了摸程宁的头发。   两人虽然说了不少话,但实际上不过才一会儿而已,柳时遗在旁边看的不明所以,觉得这样的夫妻看起来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最终他看两人似乎是结束了谈话,便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若要去康华村便只能走山路翻过去,而且村里也不知到底情况严不严重,那病会不会传染,夫人是女子,若是前去怕是多有不便。”   程宁着急地扯了扯傅荀的衣服,傅荀面不改色,对柳时遗说道,“无妨。”   柳时遗一时间不太明白这无妨是说夫人同去无妨,还是不必担心他会让夫人同去。   于是他问道,“不知夫人可否同去?“   阿宁立刻便说道,“去!”   但话一说完,傅荀便声音平淡的说道,“她留在家里。”   阿宁有些激动地跺了跺脚,坚持道,“我去!”   傅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声音冷淡道,“阿宁又开始不听话了吗?”   程宁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有些怯怯的看着傅荀,“阿宁,听话。”   傅荀又笑了起来,语意温柔道,“那阿宁明天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程宁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听着傅荀继续和柳时遗说话,她一个人低着头,脚下画着圈圈,嘴里喃喃道,“夫君,一起,一起。” 第17章 上山   程宁虽然答应了傅荀,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是一直在被窝里动来动去,一点都不安分。   傅荀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力气。”   程宁安静了下来,但傅荀听声音就能判断出她根本没睡,傅荀也不管她,自己合上了眼。   程宁在被窝里等了一会儿,等觉得傅荀睡着了,她才翻过身,整个人滚到傅荀的怀里,手脚并用的死死缠住了傅荀,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很好,有些得意的嘿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抱紧紧,夫君,一起,跑不掉。”   大约是觉得安心了,她这么抱着没一会儿,手脚就由紧紧的缠着傅荀变成了松松地耷拉在他的身上。   傅荀此时才又睁开了眼睛,看着两人的姿势,脸色不变,只是把程宁压在自己身下的手拿了出来,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才维持着抱在一起的样子又闭上了眼睛。   真是奇怪,傅荀原本对跟女人睡一起那么反感,现在程宁这样贴在他身上抱着他睡,他竟然也没什么不适的情绪了。   一夜无梦,很快就到了天亮。   程宁醒过来没看见傅荀,便焦急地大叫道,“夫君!夫君!”   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赤着脚便想往屋外冲,生怕傅荀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程宁刚冲到门口,正好傅荀推门进来。傅荀看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眉头皱了皱,一低头又看见她光溜溜的脚,就直接一打横把人抱起来重新放到了床上。   傅荀还没开口说话,程宁就拽紧了他的衣服,两只眼睛巴巴的看着他,委屈道,“夫君,不走。”   傅荀拧紧了眉头说道,“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许这个样子出去。”   程宁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傅荀一眼,见他脸色实在是不好看,才可怜巴巴的拿起衣服慢慢的穿了起来,边穿还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傅荀,生怕他跑了似的。   几件衣服自然是穿的非常慢,到后来傅荀不耐烦了直接说道,“你若是再这样,以后都不必跟我出来了。”   程宁自然是不肯的,连忙把剩下的衣服都套到了身上,也没空看傅荀了。傅荀看着她拿起袜子直接就要往脚上套,不得不让她先待着,然后自己起身拿了块布巾,替她把刚才跑脏的脚擦干净了,才替她穿上罗袜,又套上了鞋子。   对于傅荀帮她穿鞋,程宁显得极为高兴,她坐在床上,晃了晃两只脚,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夫君,好!”   “这样就好了么?”傅荀嘴角也扯起个弧度,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程宁在他旁边却听见了他这低语,肯定道,“夫君,好!”   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她又自己掰着手指头,算道,“嬷嬷,穿鞋,好,夫君,也,穿鞋,也,好。”   傅荀这次没有问他和刘嬷嬷谁好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他像是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对劲似的,脸上那不算笑容的弧度也拉了下来,直接冷了脸,不言语的突然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程宁还在算着刘嬷嬷好有多好,夫君有多好了,谁知道眼前的人突然就走了,她连忙也跟着慌张的从床上下来,像条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了傅荀身后。   柳时遗已经备好了饭在等着了,见两人过来,连忙站起来请两人坐下,对于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的氛围,他张了张嘴,被傅荀淡淡的扫了一眼,到底是管住了自己没有出声。   程宁跟个小媳妇似的站在桌边,看见傅荀坐下了,她才挨着他坐下,不知道傅荀为什么突然又不说话了,她只能不时的叫一句,“夫君!”   这里刚受了灾,柳时遗也不是个有余钱的,早饭就是最简单的清粥小菜,三人很快就吃完了一餐饭。   傅荀和柳时遗此时便要出门去康华村了,柳时遗看了看小尾巴一样的程宁,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了傅荀。   傅荀目光淡淡的看向程宁,问道“阿宁这是要做什么?”   阿宁低着头,有些不敢看傅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一起。”   傅荀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看着阿宁,阿宁一抬头看见傅荀的眼神,又把头低了下去。   傅荀便继续往门口走去,阿宁也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到门口时,傅荀停了下来,脸上突然就笑了起来,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说道,“阿宁不乖的话就不要你了哦。”   阿宁那只跨出了门槛的脚就那么停了下来,瘪着嘴,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看着傅荀。   傅荀脸上仍是淡淡笑着,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对着阿宁说道,“回去,关上门,好好待着。”   阿宁低着头不动,看着傅荀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想跟上去,又想起了傅荀刚才的话,不敢往外面走,直到看不见人了,她才瘪了嘴,一脸委屈。   康华村三面被山包着,傅荀与柳时遗此时便要从其中一面山上翻过去。夜间山路难行,还有可能遇到野兽,因此他们便选了早晨出发。   三面山有一处稍矮一些,草木也没那么茂密,平时也是会有人在此处打些野味,寻些山珍的,只是此时被山洪一冲便只剩下了一片山石,也没了人。   傅荀在侯府的时候就有学些最简单的拳脚强身健体,因此爬起山来还算轻松,柳时遗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爬了一半便气喘吁吁几乎抬不起脚了。   两人事先喝了一碗防病的药汁,怀里又带了浸了药水的棉布,打算进了村用来掩住口鼻的,因此倒不担心就这么去个一次就被传染上,只是若是按柳时遗这脚程要是多在这里耽搁几天,怕是就不一定了。   傅荀看了看天色,对旁边已经歇了一会儿的柳时遗说道,“还能走吗?”   柳时遗点了点头站起来,又强撑着走在傅荀前面,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着。   终于强撑着翻过来山头,便见底下山脚处守了几个蒙着布巾的衙役,村里和山隔着一段距离,里面的情形看不分明。   难怪他们能从这处山翻过来,却没见到有人从这里逃出来,原来村子里的山脚处还有人守着。   柳时遗矮着身子对傅荀说道,“山脚处就那么几个人,你我小心一些,也不容易被发现。”   傅荀点了点头,两人休息了一阵子,便借着树木山石的掩饰向山下一点点移动。   走着走着,柳时遗一个没注意,突然踩到了一截断在草丛中的树枝,脚下一个不稳,便向前扑去。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又很快掩住了嘴。   他回头看了一眼绊住自己的东西,见是一截长了青苔的断枝,有些尴尬的朝看过来的傅荀笑了笑,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滚了一身泥的衣服,此时他突然眼尾一扫,看见不远处的那处灌木中似乎露出了一截布料的样子,他便忍不住往那处移了移步子,想看看是什么。   就见那处灌木的后面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姑娘浑身狼狈的倒在那里,生死不知。若不是柳时遗跌了一跤注意到了这里,就这浓密的灌木遮掩下,怕是很难发现有这么个人。   柳时遗连忙对不远处的傅荀低声叫道,“大人,这里有个姑娘。”   傅荀闻言转过头向他这边看了过来,看见柳时遗上前的动作,连忙低声喝道,“不要乱动!”说完自己也往柳时遗那边移了过去。   柳时遗听了傅荀的话一时也不敢动,看到傅荀过来便说道,“这姑娘怕是从村里跑出来的,若是还活着,我们也不必去山下了,她定然清楚那里的情况。”   傅荀看了他一眼,“若真是山下跑过来的,你怎知她没有染病了,何况她现在这样子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柳时遗被说的愣住了,他只是救人心切,加上猜到这姑娘知道村里的情况便一时有些激动了,此时听傅荀这么一说,看着她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傅荀也不过是提醒柳时遗而已,他自己倒不是很担心,这姑娘一看就是晕过去了,人是肯定活着的,染没染病就不清楚了。   他又仔细看了那姑娘两眼,问柳时遗,“你知道这村里的人若是染了病是什么症状吗?”   “这个倒不知道。”柳时遗摇了摇头,“不过大部分的疫病都会有发热,咳嗽,脸色差之类的情况吧。”   傅荀不说话了,掏出怀里的棉布咽了口鼻,便走到那姑娘的身边,他注意着没沾到她身上的东西,只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   没有发热,脸上尽是尘土也看不出脸色如何,人晕着也没有咳嗽。   傅荀在心里简单的判断了一下,便离了她的身边,走到一个差不多的距离,摘下了蒙着有点难受的棉布,从身上摘下水囊,直接往那姑娘脸上泼了上去。 第18章 丽娘   正如柳时遗所猜测的那样,躺着的人正是从康华村跑出来的,名叫丽娘,因为是山民的女儿,仗着对山里熟悉,便大着胆子趁夜色遮掩从村里跑了出来,她这些日子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一路上又要防着野兽,又要担心被人抓到,等天亮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差不多虚脱了,本来找了处灌木想休息一会儿,谁知道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被凉水这么一泼,丽娘果然醒了过来。她也没计较脸上被泼了水,睁开眼,视线先落到了离她较近的傅荀身上,她有些虚弱的坐了起来,眼神有些戒备的问道,“你是?”   傅荀打量着刚醒过来的女人,没有开口。一旁的柳时遗见状安抚道,“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坏人也没有直接说自己是坏人的,丽娘眼神中的戒备没有减少,只是注意到不止一个人后,又下意识的往身后的灌木丛中又退了退。   灌木丛不比草丛,里面的枝杈从身上划过还是会有些疼的,柳时遗见她身上已经带了些伤口,便着急解释道,“姑娘不要再往后面退了,我们原本是想去山下的村子看一看的,不料在这里发现了姑娘,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只见丽娘后退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但仍带着些迟疑的问道,“你们,去山下做什么?”   柳时遗看了傅荀一眼,见他脸上没有反对的表情,便说道,“我是这里的县尉,听说你们这里出了事,想过来看看。”柳时遗知道傅荀的身份不便透露,就只说了自己的身份。   丽娘听了柳时遗的身份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就想跑。   “哎!”柳时遗刚喊了一声便见傅荀已经几个跨步把人又逮了回来。   傅荀把人丢在地上,冷声问道,“你跑什么?”   丽娘有些畏畏缩缩的看了傅荀一眼,不太确定他的身份,她想站起来,又知道绝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只能坐在地上,把自己缩的紧紧的,有些害怕的说道,“我,我没病,不要把我关起来。”   傅荀又问道,“谁要把你关起来?”   丽娘看了柳时遗一眼,但很快就害怕的把眼神收了回来,低着头,低声道,“是官府的人,他们把村里有病的人都关到了祠堂里,村口守着人,不许我们出去,我,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偷偷跑出来的,你们不要把我抓回去,我真的没病!”她语气十分不安,说着话,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丽娘在村里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这眉毛,这眼睛,丽娘没读过什么书,就觉得这真是她这辈子见得最好看的男人了,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点吓人,虽然还处于一种可能会被抓回去的害怕中,但欣赏美的本能还是让丽娘的在傅荀的脸上呆了呆。   旁边的柳时遗丽娘倒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不敢多看,她下意识的害怕当官的人。   傅荀注意到她的视线,脸色更阴沉了一些,他看了丽娘一眼,开口的语气便跟含了冰渣子似的,“哦~你没病为什么要跑出来?”   “我,我没办法,一直关在那里会死的,会死的,你们不要把我抓回去。”丽娘一直重复着,重新抬起头,看向傅荀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恳求。   虽然眼前这个俊美的公子虽然是和官府的人在一起,但丽娘却觉得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她知道凭一个人的相貌判断好坏不好,但现在也确实没办法了,况且除了他,旁边那个就是镇上的大官,她就更不能相信了。   没想到小姑娘一直求着一张冷脸的傅大人,反而对自己一脸防备加害怕,柳时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觉得这举动有些奇怪,便又把手放了下来,问道,“你放心吧,我们和他们真不是一伙的,我虽然是县尉,但却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最近刚知道,所以才想过来查探查探情况。”   丽娘终于敢把头抬起来看一看柳时遗了,但眼神还带着怀疑的问道,“你真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柳时遗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我若是和他们是一起的,怎么还会这么过来呢?”他指了指自己和傅荀上山的路。   丽娘看看柳时遗,又看看傅荀,一个无奈的看着他,一个冷冷的站在一边,却是都没有要把她压回去的意思,丽娘终于相信了他们的话,她咬了咬唇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就不要下去了,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有一个大夫就是过来给村里的人看病,结果也被关在村里,不许他出去了。”   柳时遗迟疑的看了傅荀一眼,然后说道,“好,我们不下去,那你知道村里的情况吗?”   丽娘点了点头,她虽然也希望有人能救救村里的人,但知道凭他们两个人这么下去肯定是没用的,看他们的样子,或许知道了村里的情况后能有办法救他们?   丽娘这么想着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包括村里人怎么染上病的,以及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原来他们村因为祖祖辈辈都住在山脚下,对这山里的情况已经有了些了解,山洪来之前就有一些人已经移到了离山更远一些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情况比以往都要严重,泥水夹杂着山石轰隆隆的一瞬间就冲了下来,村里的房子一下子就被压垮了大半,也有一些人直接被压死的,山上的一些动物来不及跑的也都葬身在这场灾难中,大家等山洪过了之后,都沉浸在或失去家园,或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官府所谓的补贴他们这种偏远的地方向来是收不到的,因此也没指望,大家粮食没了也只能冒险在泥水里,在山上挖些野菜,或在被压垮的房子下找找还有没有能吃的东西。至于住,就只能大家挤挤,一起住在少数几间没被压垮的房子里,只等着天好了再重整家园。   谁知道,不知道从谁开始,渐渐的有人开始发热,四肢无力,还有严重些的一直咳嗽不停,大家一开始只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只是离生病的人稍微远了些,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人开始咳血了,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于是村长做主,让生病的人都住到了祠堂里,他自己则带着几个人赶了一天的路寻到了县衙里,向县令说明了这件事,希望县令能出个主意。   县令当时就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从城里寻了大夫,又派了几个衙役跟他一起回去了。   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到村里一看立刻就说这不是风寒,而是疫病,至于病因,大夫也说不清,可能是老鼠吃了被山石掩埋的腐尸,也可能是村里从山上流下来的那条溪水源头有了不干净的东西,总之,大家也不敢喝溪水了,老鼠也全都合力绞杀了。   只是事情却没有朝好的地方走,村里的人连同过来给他们看病的大夫,都被县令派来的衙役困在了村里,好歹县令还没有丧心病狂,隔段时间便会让人送些药材和少部分粮食过来,但村里生病的人只多不少,村里的人渐渐开始绝望,有些则开始往山上跑,被发现后,山脚也有人守着了,丽娘是因为长得娇小不引人注意,加上她胆大包天敢夜里往山上跑才侥幸逃出来的。   丽娘又说她原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只是他不小心看见了那些衙役拿进来的东西,除了药材外,还有一小竹筒一小竹筒的火油,她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便大着胆子跑了出来,希望能找人救救他们。   柳时遗安慰了越讲越伤心,甚至已经开始哭了的小姑娘,便问傅荀道,“傅……傅公子,现在要如何是好。”   傅荀看了一眼把一张脸越哭越脏的丽娘,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柳时遗,没什么感情的说道,“先把人带回去吧。”   “啊?哦。”柳时遗愣了一下便要扶着人站起来,但又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   傅荀不喜欢姑娘近身,对着柳时遗说道,“你扶着她。”   考虑到却是是特殊情况,柳时遗便咬牙,有些尴尬的扶了丽娘半边身子又开始沿原路返回。   丽娘走着,又不放心的问道,“那村里?”   “你放心吧,他们就算想干什么也要再等几天,不然也不会一竹筒一竹筒的往村里运火油,放火烧村这种事,若是被查出来,我们县令怕是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啊?他们要放火烧村子!”丽娘虽然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但听柳时遗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心惊胆战,她挣扎着又想回去看看。   “你回去就有用了?”傅荀说道。   他语气平静,只是再阐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我……”丽娘想到自己回去了也没什么用,又呆在了那里。   柳时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能讪讪的闭嘴,又重新把人扶了起来。 第19章 留下   傅荀虽然不喜欢与女子接触,但显然这么长一段路靠柳时遗这种小身板是不行的,因此到后来扶着丽娘的人就变成了傅荀。   程宁一整天都在柳时遗的小院子里不断转圈圈,时不时地会推门探出头看一看,但仍旧是记着傅荀的话,不敢跨出门槛。   门口一有脚步声响起,程宁就跟个小狗似的兴冲冲的跑到门口推开了门,她刚要叫一句“夫君”就看见了被傅荀扶着的那个人。   丽娘虽然人还维持着清醒,但身上几乎是完全失了力气,整个人都是靠着傅荀的支撑才能站着的,因此半个身子都靠在傅荀身上。傅荀虽然脸色不好,但知道他还有价值,也还是尽职的撑着她,但也仅限于此了,虽然相比起这种姿势,背着或抱着可能更方便一点。   程宁看着狼狈的丽娘,觉得有点害怕,再看到她半个人都压在自己夫君身上,又有一种自己玩具被抢了的不舒服的感觉。   她一时愣在了门口,既想上前,又有些茫然无措。   傅荀看见程宁,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个笑来,他又恢复了那个温柔的丈夫的身份,问道,“阿宁在家都做了什么?”   好像早晨那莫名其妙的冷战不曾发生过一样。   阿宁答道,“等,夫君,吃饭,走,一直走。”   傅荀便接着问道,“那阿宁走了一天累了吗?”   程宁摇摇头,“等夫君,夫君,一直,不回来。”   柳时遗看着他们夫妻也不进屋,就这么在门口说起话来,很有自觉性的从傅荀手里接过丽娘,把人先送到了屋里。   程宁看着丽娘从挂在傅荀身上变成挂在柳时遗身上,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生病了?”   “嗯,那个姐姐生病了,要和我们住一段时间,阿宁愿不愿意?”不管阿宁愿不愿意,丽娘都肯定会住下的,傅荀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程宁点点头,又摇摇头,“生病,治,不和,夫君,一起。”   这回答有些出乎傅荀的意外了,程宁会答应他几乎是肯定的,但却多说了一个附加条件,这是把自己归为她一个人的,对自己有了独占欲?   傅荀几乎是有些明显的笑了起来,抓住了程宁的手,像许诺似的说道,“好,我不和她一起,那阿宁也永远不要和别人一起好不好?”   这个交换对于程宁来说似乎是相当划算的,她没有片刻犹豫的就答应了,甚至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显得极为高兴的样子。只是傅荀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程宁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傅荀冷静地欣赏着程宁挣扎无果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欣赏够了,终于松开了手,改为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笑着赞道,“真是听话的好姑娘。”   程宁揉了揉手,有些疼,虽然觉得夫君刚才有点奇怪,但听到夸她的话还是忍不住羞涩地笑了笑。   等两人进到屋里的时候,丽娘已经吃完饭了,她正在和柳时遗讨论洗漱的问题。   饭是早上柳时遗准备给程宁的午饭,程宁没吃完,柳时遗看见了便端给丽娘吃了。   对于好久没吃饱饭的人来说,剩不剩饭的根本不是问题,她是村里长大的也不讲究什么规不规矩,一顿饭风卷残云很快就解决了,解决完才发现屋里还有三个人,她顿时就局促的站了起来,诺诺道,“我,我只是太饿了。”   她体力原本就不济,刚才饭又吃的急,这一站立刻就有了点摇摇晃晃的意思,幸好柳时遗及时又把人扶着坐了下来。   不同于傅荀只是看中了丽娘的价值,柳时遗虽然有些迂腐的毛病,但因为推崇孔夫子那套“仁爱”的道理,对于丽娘这种弱小倒是真心想帮忙。他扶着人坐下来后又对丽娘宽慰道,“姑娘不必太拘束了,既然吃过饭了,这里还有客房,姑娘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想到自己现在衣衫褴褛,满身灰尘的模样,丽娘的脸红了红,又忍不住站了起来,“我,我现在就去洗澡。”   就她这一步三晃,随时会晕过去的模样,柳时遗担心她会洗着洗着直接在浴桶里晕过去,但看眼前人满脸通红的样子,他一时也没办法,有些局促的摸了摸鼻子,说道,“不着急,不着急,姑娘还是先休息吧。”   自己这副模样,丽娘再不讲究也断然不会就这样睡觉的,不舒服不说,肯定会把别人的寝具弄脏。   “不用麻烦,我用凉水冲冲就好。”丽娘坚持道。   柳时遗只能说道,“不必用凉水,厨房还有些热水,我把浴桶给姑娘放到屋里去。”   “多谢大人,真是麻烦大人了。”经过这一路的相处,丽娘能感觉到这个官真的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虽然不至于完全不害怕,但现在也不至于脸抬头看一眼他都不敢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这下换成柳时遗有些局促了。   丽娘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就有些吞吞吐吐的对柳时遗道,“大人,我,我没有换洗衣物。”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经过山林里的一番穿梭,这身衣服不仅脏,而且破,很显然是不能再穿了。   “这……”柳时遗一下子也被难住了,恰在此时傅荀和程宁进门了,柳时遗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程宁。   程宁就直接和他对视,眼神里显出困惑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傅荀耳力好,进来之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因此明白柳时遗是什么意思,但他是不会允许程宁的衣服穿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的,因此便说道,“这是柳大人的地方,想必也只有他会有多出来的衣服了,特殊时候,姑娘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傅荀的话说的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不管是柳时遗还是丽娘就算是介意也肯定变得不介意了。   丽娘又抬起头看了傅荀一眼,低下头,低声道,“不介意的。”   程宁却像护食一样,在丽娘抬头看傅荀的时候,从他身后走过来挡住了傅荀,还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丽娘,然后又觉得她现在这样子有点可怜,自己这样似乎不太好,于是又回过头看了看傅荀,傅荀只是对她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一时间只剩下丽娘有些尴尬的坐在那里,最后只能抱着柳时遗递给她的衣服去洗澡了。   她之所以没体力,大部分还是饿的,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体力就恢复了些许,至少从吃饭的地儿到客房是不用人扶了。   柳时遗给丽娘拿的是新衣服,虽然大了许多,但对丽娘来说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洗了澡,头发都没怎么弄干,便有些力竭的躺到床上睡着了。   正厅里,柳时遗还在和傅荀商量着丽娘的事。   程宁好不容易等到傅荀回来,现在真是半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连眼也不错一下了。   柳时遗忍不住在心里抽了抽嘴角,觉得傅大人这跟养女儿似的,但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依旧是严肃认真的说道,“照丽娘的说法,康华村的疫病怕真的是村里人不小心,是个意外,和县令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他后来知道情况后的处理方法实在是有些不妥。”   寒山县的县令不是个清官,但也算不上大奸大恶,或许是怕疫情上报会丢了乌纱帽,又或者他报了,上面让他压下来,总之最后他选择了把村子里的人都困起来,不过好歹送了药材,没有让他们自生自灭,或许这也是大部分官员对待有疫病的村镇的做法,但是不知是不是上面有人要来的消息的影响,他最后竟然选择了烧村,实在是有些丧心病狂了。   傅荀说道,“丽娘是证人,我们先带着她去找这里的县令,我在此地的消息不便暴露,我们暗中把他控制住,再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柳时遗赞同的点点头,只是如何控制住县令,既要保证他不透露消息,又要保证不被发现还是需要好好商量一下。   柳时遗正要再说话,却发现傅大人已经又去逗她女儿,哦,不,是妻子了。   柳时遗是有些不满的,君子应该不妄动,不虚行,动要有道,行要有正,可大人现在这样明显是不和君子之道的,但他不敢说。   傅荀看了他一眼,“到时候按我吩咐的做就行了。”   原来大人已经心有城府了,柳时遗的不满立刻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很多小天使收藏,留评论,很开心,不管是提意见,还是鼓励的,作者菌都超级高兴的,所以看文的小天使们赶快不要大意的留下你们的爪印吧!!! 第20章 行动   接下来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   柳时遗先装作不忿的样子去找县令对峙康华村的事,县令为了避免人多口杂,果然就单独找了他谈话。   谈话的内容无非就是说这么做是惯例,他也是不得已之类的。柳时遗装作相信了他的解释,摆出一副有些纠结又有些试探的样子的说道,“可是我在路上救了一个康华村跑出来的女子,她扬言一定要告大人,若大人真的只是拍康华村的疫病传染,而不是有别的心思的话,大人还是去我家和她说清楚为好。”   柳时遗演戏的功夫实在算不上好,所幸县令沉浸在一种可能被人发现的担忧中也没有注意到柳时遗这拙劣的演技,他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又摆出一副和善的笑脸道,“一定的,一定的,我就是想控制发病的源头,绝没有不好的心思,我作为这一片的县令,肯定是希望自己下辖地区都好好的。”   柳时遗便接着问,“大人想什么时候去?她现在身体虚弱实在是不适合到衙门里来,再说若不是上诉,也没有理由来。”   县令对柳时遗的不识时务一向是不满的,现在更是有些深恶痛绝,但他还是笑眯眯的说道,“最近你也知道事情多,要不后天吧,后天我一定抽时间过去,”他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你说那姑娘身体虚弱,她有没有染病,要不要我顺便找个大夫过去给她看一下。”   柳时遗推辞,“多谢大人,大夫就不用了,她就是有些体力不济而已,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县令说完也不打发他去施粥了,而是说道“既然你家还住了个病人,那你还是先回去看着吧,你手头的事我叫别人去做。”   施粥不过是走个过场,就那清水似的粥,虽然每日都有人领,但除了煮粥的和派粥的也不大需要人手,不然柳时遗也不会有空整日和傅荀待在一起,因此县令这么说了,他也没推辞,直接就回去了。   至于县令对着他的背影如何,他就完全不在意了,反正他这县令也当到头了。   而被柳时遗说虚弱的人,此时早就下了床,现在正拿着盆在院子里洗衣服。   丽娘本身身体健康,又难得吃了一顿饱饭,休息了一晚后整个人已经精神奕奕,完全不见昨天的虚弱了。她洗衣服之前还去敲了傅荀他们的门,问他们有没有衣服需要她顺便帮忙洗了。   阿宁自己是会洗衣服的,这一路走来的衣服虽然不全都她洗的,但也不是没洗过的,她看着来敲门的丽娘,有些困惑的说道,“衣服,自己,洗,夫君,也洗。”   丫鬟下人给她洗衣服都是直接收走的,所以突然有个陌生人要给他们洗衣服,阿宁不太能接受。   丽娘被拒绝了,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现在家家户户生活都很艰难,她是觉得自己这样在别人家白吃白住不太好,就想着要做些什么,而且,她视线不经意的飘向了屋里,虽然昨天看到他们就有些猜测,但今天证实了那个好看的男人已经娶妻了,莫名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门口,最终还是丽娘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哦。”阿宁歪着脑袋,应了一声,从头到尾都没搞清楚这个女人的来意。   傅荀和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他虽然从头到尾没露面,也没出声,但却听到了整个过程,那个女人想什么他不在意,只要不影响到他们他就不想去管她。   阿宁关了门还有些茫然,看见傅荀便说道,“衣服,自己洗,不要,别人。”   傅荀笑容温和,“阿宁说的对,不要别人,我们自己洗衣服,以后那个女人再找你,也不要理她就好了。”   至于她是善意或是恶意,谁在意呢!   阿宁重重点头,“不理!”   傅荀笑得更开心了,这样多好啊,有一个人完全依赖你,只听你的话。他招招手,让阿宁坐到他身边,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夸出了那句时常夸的话,“好姑娘!”   程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发现夫君很喜欢摸她的头了,她像只温驯的小狗,还忍不住头发在他手里蹭了蹭,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傻傻的笑容来。   柳时遗回来的时间很早,早到傅荀还在和阿宁讨论着“好姑娘”的问题。   柳时遗在门口敲了敲,傅荀就跟着人去了书房。   他不喜欢让人进他的地方,即使是在别人家,他睡觉的房间也不喜欢别人进。   两人去了书房,柳时遗便说道,“果然如大人所说,县令已经答应过来了,不过他说要后天才有空。”经过短短两天的相处,柳时遗已经习惯了傅荀身后的小尾巴,所以此时说起话来,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顾虑,已经可以做到把人忽略了。   傅荀脸上不见计划顺利的高兴,只是声音平静的说道,“既然他说后天,那留明天一天的时间足够他做些什么了。”   “大人是说……灭口?”   其实他们在商量的时候就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没想到县令会这么着急。   傅荀点头,“今晚或是明晚就是动手最好的时机。”   “那我们……”柳时遗还是有些担心,虽然傅荀说过太子给了他两个暗卫,但所谓狗急也会跳墙,他们一屋四个,有三个基本是手无缚鸡之力,若真的有人来灭口,仅靠两个暗卫,恐怕不会安全到哪去。   傅荀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天下若说谁最怕死,恐怕就是龙椅上那位了,能被挑出来保护那位和他的子孙后代的人不说以一当十,解决几个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杀手还是很容易的。   事情也确实和傅荀预料的一样,当夜,县令就迫不及待的派了人来灭口,只是然刚进院子,连打斗声都没怎么听见,就已经全部变成了不会动的尸体。   来人一共有五个,对于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一个身体虚弱的弱女子也确实算是大手笔了,只是坏就坏在这位县令太着急,连屋子里多了几个人都没调查清楚,不过就算他调查了,可能也认为这几个人足够了,毕竟还有暗卫这一点是谁也想不到的,柳时遗也是这时才终于正视了就在这个院子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藏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蒙面人的面纱已经全都被揭开了,柳时遗毕竟是个只读圣贤书的书生,看着院子里那五具冰冷的尸体,面色苍白,有些哆哆嗦嗦的上前辨认。在发现都不是他认识的人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也确实是害怕这其中就有衙门里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僚。   纵使这些人身份不明,但指使他们的人除了县令不作他想。   两个暗卫站在夜色中,若不出声,几乎很难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傅荀对着其中一个低语了几声,便见那人几个起跳间便跃上屋顶向外掠去。   大约两刻钟后便见那人肩上扛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派了五个杀手过来的县令。   县令被往地上重重一扔,疼痛使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脸上先是害怕,待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事柳时遗后,便爆发出蓬勃的怒气,“柳时遗,是你派人将我掳至此处,你想干什么,谋杀上峰吗?”   县令这话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他派了人过来后,便一直在自己房间等待消息,谁知道刚听见动静,就被人直接打晕扛来了,他心里惊疑不定,但却在看到柳时遗后松了一口气。   这个下属他是知道的,决不至于会要他的命,所以才有胆量对人颐指气使。但他却是过于乐观了,他一醒来看见柳时遗便松了一口气,以至于他都没有花时间来打量一下周围。   他没有看见站在黑暗之中的傅荀,也没有看见被堆在一旁的那五具尸体。   傅荀在黑暗中开口道,“谋杀上峰?这个恐怕要先问问郦县令了吧。”   柳时遗的小院子里没有烛火,县令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楚在他身后不远处还站了一个人,夜色模糊了他的五官,却让他那冰冷中带着三分讥嘲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县令的耳中,县令心中害怕,却兀自强撑了声势道,“你是何人,绑架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若是现在放了我,我便既往不咎。”   一块令牌随着他的声落被扔到了他的脚下。 第21章 睡觉,好   那块令牌是出巡的钦差用来证明身份的,县令认出令牌后几乎是立刻就白了脸色。   “大、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请我到此处有何事?”县令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眼神在看到那一堆尸体后,整个人都颤了颤。   傅荀的目光也落到那堆尸体上,他微笑道,“看来郦县令已经知道了不是么?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问买、凶、杀、人,谋害朝廷钦差,该如何呢?”   县令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他嘴角弯着,眼睛却向下耷拉着,嘴硬道,“我,我不太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   “哦~这么说郦县令不认识这里躺着的那几个人?”傅荀脸上仍是维持着恰恰好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不像问责,倒真的想是两个人之间的寻常聊天。   郦县令连忙接道,“是,是,下官不认识这几个人。”   “看来郦县令真是好眼力,隔着这么远,又没有烛火竟能辩出这几个人是不是认识。”   傅荀的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只是随意的一句话,但却让县令彻底变了脸色,“大人,下官、下官、我……”   傅荀没有听他说话,而是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几个人都是受了郦县令的指使呢。”他说着向前几步,走到郦县令面前,低下头仰视着他,依然轻笑着说道,“就算不是,在这样一个小地方,我说是还有人会反驳么?”   郦县令一下睁大了眼,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直接把这种指鹿为马的是直接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傅荀微笑着看着郦县令惊愕的脸,“郦县令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谋杀朝廷命官可是重罪,若是你说出什么让我感兴趣的内容,我或许就觉得郦大人确实不认识这几个人了呢?”   郦县令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说道,“你没有证据不能定我罪,你这是藐视王法。”   “藐视王法?”傅荀大笑起来,“或许我们还可以说一说你隐瞒疫情,并企图烧村的事?”   这个小巷原本住的人就不多,因为这次的天灾更是几乎全都去了别处避难,整个巷子里此时就住了柳时遗一户人家,因此,傅荀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竟带上了几分渗人的味道。   郦县令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此时竟有了几分力气似的,撑着半坐了起来,咬紧牙关道,“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我隐瞒疫情只是不想引起恐慌,至于什么烧村更是子虚乌有。”   “看来郦县令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郦县令下意识问道,“什么?”   傅荀谦虚道,“鄙人不才,不过在大理寺做了两年,想来郦县令还没见识过大理寺的一些手段吧?”   大理寺不比刑部,进里面的那一个没点什么,若想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什么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因此据说大理寺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手段,可以让犯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偏还从表面看不出痕迹。   郦县令强装的镇定一下子烟消云散,他慌张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能动用私刑!”   “动私刑倒不至于。”傅荀笑着蹲下身折断了郦县令撑着身子的那只手的腕骨,又给人接上去,说道,“只是想看看郦县令能不能想起些什么而已。”   看着他疼的除了一层冷汗,却仍是不说话的样子,他又那只胳膊轻轻一扯,扯断了又给人慢慢接上去,继续云淡风轻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谁会保你,是黔洲洲牧,还是刘尚书,恐怕都没人记得有你这号人吧?”   郦县令咬牙道,“你敢这么对我,刘尚书不会放过你的!”   “哦~原来是刘尚书啊。”   郦县令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刚才对方只是在炸他,而他居然供出了刘尚书,他脸色刷的一下变为惨白,整个人几乎支撑不住。   傅荀得到了消息便不再理他,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丢到地上,冷声吩咐道,“捆起来,关着。”   至于有人发现县令不见了该怎么办,傅荀让柳时遗对外声称县令要和他去康华村几天,这也是白天让柳时遗做错和县令在书房密谈的样子的目的之一,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别人的怀疑。   郦县令很快被关到一处客房,那几具尸体也飞快的被处理掉,这个陋巷中的小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的青草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宁和丽娘的房间被点了安神香,她们陷于梦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天光大亮,沉睡了一晚上的阿宁才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看见夫君还睡在旁边,她又下意识的抱了上去,这几天,她已经养成了抱着夫君睡的好习惯。   但很快,她注意到屋子里已经亮堂堂了,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夫君,睡觉?”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傅荀的脸,喃喃道,“热的。”   实在是两人成亲这段时间以来,傅荀都是天刚亮就起的,阿宁从来没有在屋子里已经这么亮的情况下见过他还在床上。   傅荀捉住了阿宁那只还在他脸上乱摸的手,声音带着些晨起的哑意问道,“怎么了?”   阿宁坐起来,掀开床帐往外面探出头看了一会儿,又把头伸进来,认真道,“天亮了。”   阿宁的眼睛一直看着傅荀,想知道他今天怎么还没有起床。   昨晚为了那件事折腾到大半夜,傅荀几乎觉得自己刚躺下天就亮了,只是看到自己怀里还熟睡的人,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没想到居然睡到了现在,睡眠不足对傅荀来说虽然算不上什么,但正常人有的不舒服他还是有些的,傅荀坐起来,没有注意到阿宁的眼神,他揉了揉还有些痛的头问,“阿宁是要起来了吗?那就起来穿衣吧。”   阿宁摇了摇头,“夫君,起床,早,今天,还在。”   “嗯,我累了,所以多睡了会儿。”傅荀道。   “累?”阿宁凑近傅荀瞧了瞧,看见他皱着眉头,脸色也不好,连忙着急的让傅荀往床上躺,“睡觉,睡觉,身体好。”   在阿宁眼里身体不舒服就要在床上躺着,睡完觉醒来就好了,一觉不行就再多睡一觉,她和刘嬷嬷以前生病都是这样的。   傅荀想说自己没事,但阿宁却在看了他的脸色后坚决认为他生病了,固执的让他在床上睡觉。   傅荀无奈,只能继续躺了下来。   阿宁却从床上爬了下来,穿好衣服后,像只小蜜蜂似的,在他床边转来转去,一边用手摸摸他的脸,一会儿又给他擦擦脸,还学着把毛巾打湿了盖在他的额头。   也许阿宁以前见过别人这样照顾别人,所以也按照记忆里的方法照顾自己夫君。傅荀想说自己并不是发烧,并不需要这样,但看着他这样笨拙的照顾自己,他的心里竟难得升起一股暖意,并不多,但却足够让他安静的躺了好久,默默享受着着也许并不正确的照顾。   直到房间里都差不多有阳光照进来了,傅荀才假装刚睡醒的样子,说道,“阿宁说的真对,我现在果然好多了。”   阿宁高兴极了,“睡觉,好。”   傅荀也笑,“对,睡觉很好,但现在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阿宁一直在围着傅荀团团转,也没有去吃饭,一听傅荀说吃饭,她的肚子比她先反应过来咕噜噜的叫了两声,阿宁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傅荀一眼。   “看来我们阿宁也饿了。”傅荀笑着穿好了衣服,“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吧,先填饱阿宁的小肚子好不好。”   阿宁害羞的点点头。   虽然有些晚了,但厨房应该留了他们的饭。傅荀知道这点,倒也没有起晚了的着急,阿宁就更不着急了,她还是习惯走在路上会东看看,西看看。   忽然,阿宁停了下来,向一处方向走了几步。   傅荀也听见了刚才的声音,这个地方太小了,郦县令被关在这里,难免会弄出些动静,傅荀脸上笑容不变,对着阿宁温柔的问道,“阿宁怎么不去厨房了?”   “有,声音。”程宁指了指自己左后方。   那正是关郦县令的屋子。   “那里很久没人住了,最近有老鼠。”傅荀道。   “老鼠,吱吱吱。”阿宁模仿老鼠的声音。   傅荀问,“阿宁怕吗?”   “不怕,家里,有,老鼠,嬷嬷说,不怕。”阿宁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自己真的不怕。   傅荀便夸道,“阿宁真勇敢,那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程宁果然就乖乖跟着傅荀去吃饭,不管那个奇怪的声音了。   傅荀知道像程宁这种心智一直保持在孩童时期的人,对外界东西的好奇心是很大的,阿宁就这样乖乖的跟着他,他反而有些奇怪了。   傅荀停下来问道,“阿宁不想去看看是不是老鼠吗?”   阿宁眼睛看向了那个方向,明显还是有些好奇的,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相信,夫君!”   “相信我?”傅荀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像是不理解她可以如此轻易相信一个人,又像是对她这个样子很满意。   傅荀习惯性的把手又放到了她的头上,只是那句“好姑娘。”却含在嘴里,迟迟没有说出口。 第22章 误会·?   厨房里果然还留了早饭,只是看分量应该是三个人的,傅荀想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饭该是丽娘煮的,柳时遗应该也同他一样起晚了。   傅荀替阿宁盛了粥,两人简单的用了早饭。回房的时候那种奇怪的声音已经没有了,阿宁只是往那边又好奇的看了一眼,便乖乖地跟在了傅荀的身后。   柳时遗还没起,丽娘经过昨天的事之后也没有再主动找过他们,整个房间显得很安静。傅荀坐在桌边,手指曲起来,轻轻叩着桌面,脑子却在思考案情。   他选择以寒山镇作为突破口,除了因为这里出现了疫情以外,更多的还是因为那副画,程明远既然通过这幅画透露了这个消息,那就必然意味着京中有人和这件事有牵扯,整个黔洲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是毫无头绪的查,怕是很麻烦,而寒山镇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方向。   只是他那个岳父既然娶了刘廷辉的女儿,又靠着他仕途一番通顺,怎么也算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了,怎么会给自己透露如此重要的消息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娶了她的女儿?傅荀看了一眼他旁边玩拼图玩的高兴的阿宁,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讥嘲的笑意来。   既然这么多年把女儿扔着不管,也不可能会在此时突然爆发出父爱这种东西吧,怕还是别有所图,不过那又如何呢,他当初既然敢相信他给的东西,现在自然也敢承担后果。   他眯着眼睛摸了摸阿宁的头,问道,“阿宁还记得你父亲吗?”   “父亲?”阿宁从手里的玩具中抬起头来,看着傅荀,像是在回忆。   “父亲,过年,砰砰砰!”阿宁比着个爆炸的姿势,然后捂住了耳朵。   傅荀问,“是过年才能见到父亲吗?”   阿宁点头,“过年,见,吃饭。”她眼神有点落寞,低头道,“嬷嬷,说,忙。”   傅荀想起自己调查到的那些情况,又看着眼前似乎也不是完全不介意的人,心里也柔软了一下,温声道,“以后阿宁过年都和我一起好不好?”   阿宁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过年,吃饭,夫君,一起。”   “嗯。”傅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宁笑眯了眼,悄悄把凳子移了移,又移了移,直到移到傅荀的旁边,才一下子抱住了傅荀,高兴道,“夫君,真好。”   傅荀任她抱着,良久,也伸出胳膊揽住了阿宁。   阿宁又往傅荀怀里蹭了蹭。   傅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但是等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后,又快速收敛了起来,快的连他本人都没有察觉。   傅荀松开了阿宁,等着门口的人进来。   “大人,在吗?”随着“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柳时遗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   傅荀走到门口,开了门。   柳时遗看见傅荀亲自来开门,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从袖口掏出一叠东西递给傅荀,“这是在郦县令房间找到的与京中来往的书信,放火的事是上面直接指使的。”   柳时遗跟着郦县令几年,发现他有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卧房里的习惯,所以今天去府衙说县令去了康华村的消息时,顺便乘人不备悄悄溜进了县令的卧房,原本只是试试的,没想到真的发现床板下有个暗格,里面躺着和京中往来的书信。   昨晚的审问并不详尽,傅荀原本还想先让郦县令担惊受怕一晚,今天再审一遍的,没想到柳时遗竟然连书信都弄到手了,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看来这来寒山镇的目的已经快要达成了。   傅荀把那几封信都打开一一看过,里面不仅有郦县令发现了康华村的疫情后询问该怎么办,最后还有刘廷辉最后跟他说,京里来了人要查这件事,让他尽早解决,最好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令竟能直接跟户部尚书有书信来往,看来这次贪污案恐怕真的是数额庞大,否则一个村出现了疫病而已,上报朝廷之后其实也算不上太严重的罪,只是却如此小心翼翼,只怕还是怕被发现什么吧,如今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曹休也是来查这件事的,就必然也会到这里来,只是他那一堆人浩浩荡荡的一路走官道,定然会比他脚程慢,而且他也须得先去洲牧那儿,才能来这里,这样算来,他怕是还有好几日到这里。   若这事只是一些官员贪污就罢了,如今扯到了刘廷辉,就不难让人联想到这是大皇子的意思,如此一来,曹休既然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他来了之后恐怕就不是帮忙了。   手头的书信只能证明郦县令和刘廷辉隐瞒疫情不报,却没有指明他们贪污的证据,看来事情必须在曹休来之前查出来。   当天,傅荀又去了关着郦县令的房间,虽然阿宁要跟着傅荀,但这与上次处置丫鬟不同,傅荀不愿意让她看见。最后还是柳时遗提议道,“丽娘姑娘与夫人年纪相仿,不如先让她照顾夫人一会儿。”   虽然不是很喜欢阿宁多和别人亲近,但想到待会儿的场景,傅荀还是同意了。   于是傅荀便和柳时遗一起去审问郦县令去了,剩下丽娘和阿宁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丽娘还为昨天的事有些尴尬,她自己昨天回房之后也明白过来自己昨天那样子不太合适。   “夫人想干什么?”丽娘有些拘谨的问。   阿宁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何况阿宁还记得这个女人偷偷看她的夫君,她那奇准的直觉给了她一种危机感,这让她不太喜欢这个女人。   阿宁就坐在丽娘面前,两只眼睛瞪着她,也不说话。   丽娘被阿宁看的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不知道傅荀他们要去做什么,只是柳时遗让她照顾一下夫人,待在房间不要乱走,可目前看来,两个人不仅不熟,而且似乎也不能和平相处。   房间诡异的寂静。   丽娘垮着一张脸,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阿宁看到她的表情,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了,她就是看了两眼夫君而已,可是夫君是自己夫君啊,别人这样看他,阿宁觉得不开心。   阿宁低下头不看丽娘,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悄悄抬起来,偷看丽娘一眼,看了好几次发现她都是一副有点害怕的样子,就抬起头,鼓着脸说道,“不许,看,夫君,我,就,不会,不喜欢,你。”   丽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脸上的忐忑也变成羞惭,结结巴巴道,“我、我……”   阿宁看她没有爽快答应,学着平时看到傅荀的样子,也板起了一张小脸像宣告般的说道,“夫君,我的,夫君,我的。”   丽娘看着阿宁不谙世事的模样,脸色愈发尴尬起来,她想起自己确实是因为傅公子好看,多看了两眼,甚至也稍微动了一下心思,但那真的只是一点点,没想到还被人家夫人发现了。   被阿宁这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丽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澄清道,“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夫人误会了。”   阿宁皱着小眉头似乎是在想自己有没有误会,过了一会儿,还是坚定道,“不许,偷看,夫君。”   丽娘一个山里来的小姑娘那里经历过这种事,整个人几乎要哭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阿宁听到“不会”这个答案就满意了,她看着丽娘红通通的眼睛,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不喜欢她,便露出一个笑脸保证道,“这样,我就,不会,不喜欢,你,了。”   她说着,又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夫君,不让我,喜欢,别人,我,不能,喜欢,你。”   丽娘看着阿宁这副样子,又觉得明明是自己的错,还让别人来安慰自己实在是太不对了,于是便也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说道,“不用夫人喜欢我,夫人不怪我就好了。”   阿宁看着丽娘笑着,眼睛里却滑下两滴泪,一时间也有些慌乱,连忙摆手说道,“不怪!不怪!”   她还掏出自己的手帕,有些笨拙的给丽娘擦眼泪道,“不哭。”   丽娘看着阿宁竭力安慰她的样子,刚刚憋住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想到被毁掉的家,被疫病折磨的邻居,还有被困在村里的害怕。眼前这个人刚才还在生气自己觊觎她的丈夫,现在却又反过来安慰她。   毕竟是个还不大的小姑娘,丽娘既惭愧又感动,突然觉得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克制不住了。 第23章 夫君,我的   傅荀和柳时遗审问完郦县令回来看到的便是阿宁抱着丽娘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嘴里不停的说道,“不哭,不哭。”   柳时遗有些目瞪口呆,不太明白这短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傅荀却是一言不发的直接把阿宁拎回了自己房里。   柳时遗看着场景又瞬间发生变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注意到房间只剩他们两个后,才有些生硬的安慰丽娘道,“姑娘冷静些,嗯,夫人……不是坏人。”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慰起来也干巴巴的。   丽娘低着头抹眼泪,“不关夫人的事,是我想到了村里那些人,一时控制不住。”   “姑娘放心,那边我们会再派人过去的,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防病,不会滥杀无辜的。”   丽娘擦干眼泪,对着柳时遗笑了笑,“多谢大人,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难道要以身相许?也是看过一些传奇志怪小说的柳时遗忍不住心里一跳,赶紧打断了丽娘的话,有些紧张道,“不用,不用,这是我该做的。”   不太明白柳大人的紧张从何而来的丽娘,只能继续道,“无论如何都是多亏了大人。”   柳时遗摆手,耳根有些红,“不不不。”   “……”大人如此谦虚,丽娘只能不说话了。   -----------   被傅荀拖回房间的阿宁,先是眨眨眼,高兴的喊了一声“夫君。”然后又看着房间外面,有些不安的说道,“她,哭,我要她,不哭。”   “她哭和你有什么关系?”傅荀的脸色并不好看。   “我,说话,她哭。”阿宁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两只手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起来分外乖巧。   傅荀看着阿宁这个样子突然在她面前蹲下,抬起了她的头,让他视线对着自己后才说道,“阿宁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阿宁的眼神一片茫然,显然是不记得了。   傅荀突然就笑了笑,“阿宁不记得了吗,这可不乖哦。”   “乖,听话。”阿宁下意识的说道。   “嗯。”傅荀的手指在阿宁的下巴上揉了揉,看见上面出现淡淡的红印后才松了手,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不要管别人的事的,阿宁没有记住吗?   阿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傅荀,便看见他眉头轻轻皱了皱,脸上露出一个忧愁的表情来,“阿宁记不住我的话,那可怎么办呢?”   阿宁的手伸到傅荀脸上,在他皱起的眉间和弯下的嘴角上一一抚过,才用一种尤其认真的神态保证道,“不要,不高兴,我记住。”   傅荀盯着阿宁的眼睛一直看着,眼神一片漆黑,直到阿宁有些害怕的把手收了回去,他才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个笑来,说道,“我们阿宁真是越来越乖了。”   傅荀的手紧紧抓着阿宁,阿宁没敢动,也不说话。   傅荀嘴角的笑容更温柔了些,问道,“阿宁这是怎么了,不理我了吗?”   阿宁摇摇头,她觉得刚才的夫君有点吓人,可现在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了。   “那阿宁告诉我刚才为什么抱着那个女人好不好?”傅荀用一种仿佛诱哄般的语气对着阿宁说道。   “我说,不许,看,夫君,她哭。”阿宁的脸一会儿气鼓鼓的,一会儿又变的有些愧疚,但短时间的这种神色变化对她似乎有些困难,导致她最后的表情变成鼓着腮帮子,眼神却十分不安,像个走错了地方的小兔子。   傅荀摸着她的两边脸颊,帮她把鼓起来的气放掉,特别温柔的说道,“阿宁做的对,我是你一个人的。”   “夫君,我的!”阿宁重重点头。   “但是阿宁也是我的,所以不可以抱别人,知道吗?”傅荀的手在她脸上轻轻划过,语气愈发的温和。   阿宁看着傅荀,呆呆的,然后点点头,“阿宁,夫君的。”   傅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午饭四个人在一个桌上吃,除了傅荀以外,其余三人的脸上的神色都或多或少有些不是特别如常。   阿宁是自以为悄悄的抬头看了丽娘好几眼,还有些怕被傅荀发现似的掩耳盗铃的又看一下丽娘还要看一下傅荀。   丽娘则是从头到尾一直低着头,既不敢看傅荀,也不敢看阿宁,视线就一直落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白米饭上,几粒米几粒米的往嘴里送着。   柳时遗虽然从头到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丽娘跟他说的那番话可能省去了一部分内容,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丽娘一直低头吃白米饭,忍不住往她碗里夹了几次菜,丽娘低着头,说了几声谢谢。   阿宁看看柳时遗看看丽娘,也学着柳时遗给傅荀夹了一筷子菜,看到傅荀把菜送到嘴里吃了,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把自己的碗往傅荀面前递了递,意思是你也要夹给我。   傅荀给她夹了几根青菜,阿宁鼻子动了动,不满道,“吃肉。”   傅荀又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桌上那种诡异的安静这下子终于被打破了,丽娘听着阿宁还要傅荀给她夹菜的声音,又看看自己碗里的菜,脸一下子就红的滴血,吃个饭头都恨不得埋到碗里了。   阿宁此时却是没有心思再看丽娘了,和傅荀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玩的高兴,吃完还打了个饱嗝,显然是撑了。   吃过饭后,傅荀和柳时遗又去了书房,这次她没有再要阿宁和丽娘待在一块儿,柳时遗也没提。   怕阿宁待着无聊,傅荀拿过一张宣纸,随意勾勒几笔,画了两只小猫在地上晒太阳的样子,又把纸撕成了几块,放在一张椅子上,让阿宁把它拼起来。   柳时遗看了几眼,一面觉得大人匆匆几笔,却把那两只猫画的憨态可掬,实在是画技精湛,一面又觉得大人对夫人这上心的样子和在外人面前截然不同。不过他也就只能在心里感叹几句,等阿宁在一旁认真的拼起那副画来的时候,他也恢复了认真的样子,和傅荀说起正事来。   据郦县令交代上面下来的银子总共只有一万两,他私下也不敢多扣,自己就拿了两千,县丞和主簿各五百,柳时遗这个县尉是被排除在外的,至于粮食,他们一点也没敢动,就是柳时遗管的那些。   一万两银子还没动就直接没了三分之一,郦县令还一直说着自己根本就不敢多动,只动了一点点,柳时遗在一旁几乎气的发抖,施粥,安置灾民,帮百姓重建家园,恢复生产,哪样不要银子,可这银子根本就没机会到百姓手里。   傅荀当时安静的在一旁看着柳时遗用一堆的儒家道理指责郦县令,脑子里想的却是寒山镇这里只收到了一万两,其他地方呢?   黔洲总共有三十个县,如果每个县都只收到一万的话,那总共就是三十万,可朝廷拨下来了四百万,其余的三百七十万呢?一个县令就敢昧掉三分之一的钱,那再往上呢,那三百七十万是不是都进了某些人或者是某群人的口袋?   傅荀的视线落到阿宁正在拼的那副画上,她正在一片一片的往上面对照着,不对就拿下了重新换一块。   这四百万两银子就像这幅画,被分成了几小块,而真正用于救灾的只有其中最小的一块,至于最大的一块落到了谁手里,怕也只有京中了。   柳时遗看着傅荀的表情,到现在为止还有些难掩的气愤,“你说,郦县令怎么敢贪这么多,他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你知道朝廷这次总共拨了多少银子吗?”傅荀问。   “什么?”柳时遗呆了一下,总觉得傅荀这副平静的表情下会说出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四百万两。”傅荀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出了一个足以让柳时遗目瞪口呆的数目。   每次地方出现灾情,都是由中央往下拨款,先过户部,再到地方,一层一层往下走,因此越往下的官员越不知道上面拨下来的具体数额。   “可是,郦县令说只有一万两。”柳时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   “这正是太-子让我调查的。原本这种情况下贪污就是常态,这次有疫情却隐瞒不报却更为蹊跷,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傅荀思忖。   “那不是说洲牧那里问题更大。大人要去那里吗?”柳时遗眉头紧锁,也露出了思考的样子,显然是觉得事情不太好查。   傅荀想了一下道,“不用,郦县令既然说只有一万两银子,这么明显的问题,等曹休来了,他想不查都不行。”   傅荀看柳时遗明白了,又与他说起等曹休来了,该如何能让他最大限度的查起这个案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撒糖,喜欢的小伙伴们一定要记得点一点收藏哦^_^你们的评论,收藏,撒花都是作者每天写文的巨大动力啊!! 第24章 地瓜甜汤   曹休比想象中来的要快,大约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郦县令失踪三天后,衙门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一个个都来质问柳时遗了,而此时傅荀也没有再隐瞒身份,把县丞和主簿都以贪污罪关到了牢狱之中,也顺便把寒山镇的事务都暂时交给了柳时遗,怕他压不住,有些事也与他一起处理。   柳时遗虽然“之乎者也”的天天挂在嘴上,但处理起事情来也算是井井有条,加上要郦县令他们吐出来的贪污银子,虽然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但至少让受灾的百姓都吃上了有米的热粥。   柳时遗花了一些银子,把县里一些空置的宅子租了下来,把一些无处可去的灾民都安排住了进去。   幸好这是山洪,受灾最严重的都是靠山最近的地方,像寒山镇这种离山稍远一些的县城房屋没有被全数冲毁,否则还要另外给他们建住的地方。   曹休来时,傅荀和柳时遗都出去迎接。   曹休看见傅荀似乎是有些有些吃惊,他问道,“原来傅大人早就到这里了?”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仿佛并不是因为收到了消息而急匆匆赶来似的。   傅荀也没什么感情地寒暄道,“不过是比曹大人稍早一点而已,我一个人走近路脚程比大人快一点也不稀奇。”   “也是。”曹休又看着他旁边的柳时遗问道,“这位便是这里的县令了吗?”   “不不不。”柳时遗连忙否认,又对曹休做了一个长揖道,“下官寒山县县尉柳时遗,见过钦差大人。”   “县尉?”曹休眯了眼,“你既是县尉,那县令何在?”   “县令已因贪污和草菅人命被收监了。”傅荀声音平板的说道,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哦,一同收监的还有这里的县丞和主簿。”   曹休即使是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也被傅荀的态度弄得面色不好看起来,“傅大人如此快的就几乎把一个县主事的人都定了罪,可有确凿的证据?”   曹休此时的声音已经接近质问。   傅荀就盯着曹休发怒的样子看了一会儿,才突然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有的,曹大人该知道大理寺可是最需要讲证据的地方了。”   曹休没怎么和傅荀接触过,大皇子让他小心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半大小子而已,此时却突然觉得传言或许也不尽是假的,这人确实有些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曹休控制了一下表情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傅大人把事情和我说一说吧。”   等两人到县衙的时候,傅荀已经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不过略去了和京中书信的那一部分,京城里的事,他还是打算把证据交到董书手里,曹休只要肯下力查黔洲的事就行了。   傅荀把事情说完了才说道,“曹大人也该听出来了,郦县令说他只收到了上面拨下来的一万两,可朝廷总共拨了四百万两,这其中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曹休作为刑部的人,这次的事是半点没掺和的,他只是在大皇子把他叫去的时候知道这件事与大皇子有关,却不知道其中到底又多大的关系,在洲牧那里也没具体告诉他贪了多少银子,可如今傅荀这么一说,他哪里还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四百万两,一个县却只有一万两,看来这事情不查是不能解决了,只是怎么查却还是可以动动手段的。   曹休心里转了一圈,表面上却正了脸色道,“竟然如此,我在洲牧那里倒是没查出什么,才想先过来看看疫情怎么样的。”   柳时遗这时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道,“发生疫情的只有一个村,而且因为一开始郦县令就把那里都控制住了,疫情也没有大肆传播,现在下官已经派了几位大夫在那里随时候着了?”   曹休露出了一点笑脸道,“看来这个郦县令做的也不全然都是坏事嘛。”   傅荀嘴角不真诚的弯了弯,柳时遗的脸色也僵了一下才恢复过来。   曹休也没有再继续多说,去了县衙后院县令平时办公的地方,让柳时遗把这件事的相关的东西,卷宗都拿了过来,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认真的看了起来。   县衙里没有多余的住的地方,驿站也被山洪冲毁了,柳时遗只能把曹休一行人带去了县里唯一一处还开着的客栈住着。幸好这种时候客栈也没什么人,空房间很多,曹休带来的人才能全都够住。   曹休进了自己的房间,又回过头问道,“傅大人住这里吗?”   现在天色已近傍晚,傅荀没有和他们一起,是柳时遗一个人在安排这些事,柳时遗顿了一下,恭敬道,“柳大人因为来的早,这客栈还未修整好,所以暂时住在下官家里。”   这话也不算瞎编,这种时候哪里会有人开客栈,柳时遗是经过傅荀提醒才想起曹休来了住宿问题如何解决的问题,因此这客栈还是他前几日专门打过招呼才重新开店门的。   “如此便罢了。”曹休看起来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又补充了一句,“原本还想和傅大人讨论讨论案情。”   柳时遗尴尬的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傅荀等曹休跟着柳时遗离开后,他就独自回去了。曹休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还想浑水摸鱼,傅荀脸色阴沉,不过也由不得他了。   因为要见曹休的缘故,阿宁今天又被傅荀留在了家里,傅荀推开门,没见到熟悉的身影跑过来,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没人,房间里也没人,傅荀脸上的表情裂了一下,也没继续找,就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前。   过了许久,阿宁才推开门进来。看见傅荀,她眼睛亮了亮,高兴的叫道,“夫君!”   傅荀看着她也亲切的笑起来,问道,“去哪儿了?”   “做饭。”阿宁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傅荀面前,“煮汤,给你,喝。”   傅荀看着眼前的东西眼神变了变了变,压下了胸口的戾气,继续笑着说道,“为什么要给我做饭呀?”   “丽娘,做饭,给,别人,我也会。”   丽娘那天之后看见傅荀几乎就躲着走了,而且慢慢的却会看着柳时遗脸红了,阿宁发现了,虽然不懂,但这要她不看着夫君,她对丽娘也就没了敌意,因此有时还会跟她说话了,现在不仅知道了丽娘的名字,还在看着她专门给柳时遗做东西时,自己也学着给傅荀做饭了。   阿宁不会炒菜,但刘嬷嬷却专门教过她做汤,虽然没有全部学会,但还是会煮的。   厨房没有什么东西,但正好阿宁和刘嬷嬷一起的时候也没什么,阿宁看见了地瓜,便按照刘嬷嬷以前教的,把地瓜削皮,切块,然后放在一个小盅里煮。   阿宁削个地瓜皮几乎削掉了一小半地瓜,后来是丽娘帮她把剩下的都削皮了的,怕她切到手,还帮她把地瓜切块了,所以最后阿宁做的,就是蹲在小炉子面前看了一个时辰,最后又加了糖再住了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一下午的时间大半基本都耗在这里了。   阿宁先端到房里来是打算吃完饭再给傅荀喝的,谁知道一回来就看见傅荀了,她立刻迫不及待的把盖子打开了,“我,看了,好久,好久,还,加糖,甜。”   阿宁笑着露出了白白的牙齿,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小盅里的地瓜已经被煮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黄黄的一盅甜汤,开了盖子能闻见地瓜的甜香,傅荀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很甜。大概是按她自己的口味煮的,傅荀并不喜欢吃甜食,不过看着阿宁期待的表情,傅荀还是说道,“煮的很好喝,阿宁要不要尝尝。”   阿宁看着小盅舔了舔嘴唇,不过还是说,“给,夫君。”   傅荀拿起勺子喂了阿宁一勺,说道,“我喜欢看阿宁吃东西,阿宁吃给我看好不好。”   这种甜味的汤是阿宁最喜欢的,她有些纠结的看着傅荀,既想吃,又想把这么好吃的东西留给夫君吃,但夫君又喜欢看她吃,她的小脑瓜几乎转不过来了。   傅荀拿着勺子又喂了她一口。   阿宁乖乖的吃了,最后终于自己拿着勺子吃起来,吃几口还要抬起头来用眼神看着傅荀,似乎在问,“这么好吃的东西真的不吃一口。”   傅荀这时候就会张开口,让阿宁给他喂一口。   虽然不喜欢,但这一小盅地瓜甜汤还是被这样以这样阿宁几口傅荀一口的方式两人分着喝完了。   至于傅荀原本要说的让阿宁不要乱跑的事,傅荀摸了摸程宁的头,决定还是暂时不与她计较这一回。 第25章 刑讯   一行人不过在寒山镇待了几天就又去了州府衙门,柳时遗因为暂代了县令之职,就还是留在了那里。至于具体的事宜,傅荀已经向京都递了折子,一切都要等上面的调令下来。   曹休想要拖延的目的最终还是没有达成。毕竟这次银子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洲牧说是因为寒山镇地方小、人口也不多,才会只拨了一万两,其他地方都是拨足了钱的,但实际这样的谎话只要稍微调查一番很容易就会不攻自破。   曹休也知道洲牧是保不住了,便把责任都推到了洲牧头上,并暗示让他就此收手。傅荀没听,仍是打算继续审问洲牧。   在傅荀打算第二次审问洲牧的时候,曹休站在牢房门口,屏退了四周的人,“傅大人,既然洲牧都已经认罪了,你再问下去就是滥用私刑了。”   傅荀看了曹休一眼,没说话,跟他错开了继续往里面走去。   “傅荀,你要知道我才是此次行事的钦差,你不过是协助而已。”曹休低喝道。   傅荀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曹休说道,“此次的主事自然是曹大人,我现在也不过是替曹大人询问犯人而已。”   傅荀说完就没有停留的进了牢房。   洲牧被关在牢房里面的最后一间。   即使曹休专门把洲牧一个人关着,但是牢房阴暗,加上这里关的大部分人都是洲牧亲自下令关起来的,他在这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每天的饭食半生不熟,还有可能是馊的,牢房四周的人都在嘲笑谩骂他,铺着稻草的床还有老鼠蟑螂不时光顾,不过几日的时间,原本还面色红润的人已经变得一脸憔悴了。   傅荀把人提到了刑房,看着人被扔在自己面前,他冷声道,“大人最好还是交代清楚那些钱都去哪儿了?”   洲牧咬着牙并不开口。   傅荀站起来,走到那一推刑具旁边,手在那一排排刑具上一一划过,像问人想吃什么一样的语气对着洲牧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试一试哪一个呢?”   洲牧跪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但他抬起头看了曹休一眼后,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傅荀的手最终停在一条藤鞭上,这条鞭子是由三条细藤编成的,藤上生了细细密密的小刺,刺很满,棕褐色的鞭子拿在手里,看起来这刑具从出现在这里还没用过。   傅荀拿了鞭子并没有立刻用,而是让人又准备了一小桶浓盐水,把鞭子放进去浸了一会儿,等鞭子吸足了水,他才一鞭子抽到了洲牧的身上。   傅荀的鞭子都落在背上,等抽了五鞭之后,他暂时停了手,撩了自己的衣角,在洲牧面前蹲下,问道,“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五鞭子不多,但那一根根的细刺,有些就这么陷在了皮肉里,有些拔起带起了细碎的皮肉,加上盐水的滋味,洲牧整个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冷汗,落一鞭惨叫两声。他抬起没有血色的脸,忙不急的说,“我说,我说。”   曹休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喝道,“前几日问你还什么都不肯说,今日怎么肯说了,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洲牧没什么力气的说道,“我欠赌坊一笔银子,赈灾款拿到手后,先还了钱,剩下的打算翻本,结果又输了。”   傅荀笑了一下说道,“看来大人还是没有想清楚啊。”   傅荀扔了手里的藤鞭,又换了一根铁鞭,铁鞭鞭头用的是牛皮,鞭身是一截一截的生铁,他手里拿着鞭子走到放烙铁的那里,把手里的鞭子放了一半在那一推燃着的炭火里。   这里的刑具相当的丰富,这原本是洲牧用来对付那些不肯认罪的人的,没想到现在全都要用到自己身上,洲牧两股战战,颤抖着说道,“大、大人,下官说的句句属实啊,大人不信可以去查证。”   曹休这时也说道,“我先前调查的时候发现过,他确实常常出入赌场,恐怕现在说的不是假话。”   傅荀的手漫不经心的摩挲的手里的鞭子,即使拿在手里的部分是牛皮做的,此时也带上了些微的热度,他眼睛看着面前的炭火,问道,“曹大人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贪污的全部责任都在洲牧身上了?”   “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银子都到了黔洲了,不是他这个洲牧的责任又是谁的责任?”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曹大人从刚才在牢房外面到现在,似乎有些奇怪而已。”傅荀把鞭子从炭火里抽了出来,放在火力的那一截已经变成了红色。   “傅大人这是说我影响你办案了?”曹休站起来对傅荀怒目而视。   傅荀把鞭子在洲牧身边挥了两下,似乎在比划着怎么下手,等差不多觉得满意了,才回曹休道,“下官没有这个意思,这个案子还是该以曹大人为主的。”   “你也别说这种话,我知道你背后有太。子撑腰,你爱怎么审,怎么审,回头别说是我影响了你。”曹休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拂袖离去,但临走前却是给了洲牧一个威胁的眼神。   傅荀没在意曹休的离开,或者说他是故意这么做想让他离开的,他把鞭子拿在手里,又问了一遍,“怎么样,有没有多想起一点什么?”   洲牧仍是咬定是还了赌债。   傅荀的鞭子毫不客气的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每一下“啪啪”的声音都能带起一阵肉烤熟了的那种焦香味,洲牧惨叫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傅荀的鞭子落在半空中,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在外头还安置了一个外室,她现在怀了我的儿子,我就给了她一大笔银子,有四五十万。”   “四五十万?那你赌掉了三百多万?看来大人还是不肯说实话。”傅荀的鞭子又重新落到了洲牧的身上,鞭子上的热度已经渐渐没有了,洲牧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傅荀把刚才浸鞭子的那小半桶水泼到了洲牧身上,洲牧又被痛的清醒过来。   傅荀不再动手,而是问道,“你把银子给了谁,少监?通议大夫?户部侍郎?户部尚书?还是大皇子?”   洲牧瞪大了眼,有些震惊,但还是说道,“没有,银子都是在我这里没的。”   傅荀道,“我既然能说出这些人,自然不是空口无凭,问你,也不过是觉得多有一些证据妥帖一些而已,说,或许能免你一死,不说就是必死无疑了。”   洲牧闭上了眼,还是坚持道,“大人想多了,我一个小小洲牧,怎么会和京里这些大官有什么接触。”   傅荀也不再和他废话,让两个人把他绑在了宽条凳子上,手里拿着几张桑皮纸。   洲牧一看便知这是“贴加官”,他剧烈的挣扎起来,“大人,我已经认罪了,你这样是谋杀证人。”   “证人?”傅荀把桑皮纸放了一张在他脸上,缓缓的往上面浇着水,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你都说事情都是你做的,既然都是你做的,你又算什么证人呢?是要指证你自己么?”   洲牧手脚都在不停的挣扎着,脸上被桑皮纸蒙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傅荀又往他的脸上盖上了第二张纸,还替他用手把纸一点点抹平,边抹边跟好友聊天似的说道,“你是想说我这样会被问罪么?这个就不用你替我担心了,钦差向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我现在要了你的命也不会有事的。”   傅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些微微的笑容,旁边的两个衙役看的感觉身上冒出一阵凉意,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手上一边要着别人的命,脸上却还带着笑的,两人把身下的人又压的用力了一些,洲牧的四肢已经出现了一圈印子。   这种纸一般加到五张,这个人就会被闷死了,傅荀手里拿着第五张纸却没有继续贴了,他并不是真的要人死,只是想让他尝尝临死的这种滋味而已。等感觉洲牧整个人已经几乎不动了,傅荀把他脸上的那四张纸都揭了下来。   洲牧眼睛已经开始翻白了,纸接下来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因为太着急,又不断地咳嗽起来。   傅荀又问了他第三遍,“想起什么了吗?或者我帮你把剩下的纸都贴上去。”   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洲牧的鼻涕眼泪几乎全都流了出来,他不等把气喘匀了,就扒着凳子沿迫不及待的说道,“我说,我都说,我的钱大部分都孝敬京都里了,但我不知道具体都是那些人,只是往上递而已,我还有个账簿,不止这次,以前也有。”   傅荀问出了账簿在哪儿之后,就让人送了洲牧,看着衙役把人带回衙门之后,还吩咐了一句,“找个大夫,替他的伤口都上上药。”   衙役应了,拖着一脸木然的洲牧往牢房深处走去。 第26章 账簿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洲牧的账簿就藏在自己房间里。傅荀按照洲牧所交代的,在屏风底下最中间的那块砖敲了敲,果然声音有些发闷。从袖口拿出随身带的一把匕首,从两块青砖的接缝处,把中间那块砖撬了起来。   那块砖只有正常砖的一半厚,砖下压着的就是用油纸包起来的一本薄薄的账簿。傅荀打开翻了翻,里面记的是洲牧从上任以来向京中进贡的每一笔钱,一般都打着做寿的幌子,每次官员的名字也不同,虽然没有直指朝中某些位高权重的人,但这本东西拿去董书那里却不一定只有上面记的这些东西了。   傅荀把账簿自己收了起来,没有打算让曹休知道这件事。   回到住的地方,傅荀没有先去找阿宁,而是先把自己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确定身上没有牢房里带出来的那股带着腐败的血腥味后,才进了两人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的驿站都年久失修,同寒山镇的情况一样,这里的驿站也已经不能住了,傅荀只能和曹休他们一起住进了州府里上次洲牧为曹休安排的一座三进的宅子。傅荀和阿宁住一个院子,门口守了两个京里跟过来的侍卫。   曹休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当看见傅荀还带着阿宁时,曹休冷着脸嘲讽了一句,“傅大人出门办差还不忘带上如花美眷,实在是让在下长了见识。”傅荀没有理他,这件事也就没了下文。大家都默认了傅荀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的事实。   傅荀推开房门的时候,阿宁就趴在房间里的大圆桌上,眼睛闭着,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熟了。她面前是一堆散乱的纸片,有一些已经飘到了桌上,有一些被阿宁压在脸下面,她脸侧了侧,傅荀就能看见脸上已经粘上了一些墨痕,像个小花猫似的。   傅荀不会带阿宁去看他审讯洲牧,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乱玩,便让她在他回来之前都待在卧室里不要出去,虽然知道阿宁不会不听他的话,但傅荀还是和往常一样随手画了一幅画,撕成了好几片,让她在自己回来的时候给自己看,不同的是,因为预料到事情不会很顺利,傅荀也把纸撕的比往常碎了一些,没想到小傻瓜直接拼睡着了。   其实不想让她乱跑,把她锁在房里就可以了,傅荀没有多想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多余的事,只是看她在自己出门的时候巴巴的跟着自己的时候,就忍不住哄了哄她。   傅荀站在桌子前,在阿宁的耳边敲了敲桌子。   阿宁的半边耳朵就贴在桌子上,这声音直接从桌子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阿宁整个人抖了一下,被这声音惊醒了。   她眼睛半睁不睁的先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地——她的耳朵边。   傅荀的手一直没有收回去,一直就搁在桌子上,阿宁就先看到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阿宁脑子还有些懵,她盯着那只手看了好一会儿,才顺着手向上看到了手的主人。看到是谁后,她脸上一瞬间出现惊喜的表情,“夫君!”她伸出两只手就要抱住傅荀的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宁似乎喜欢上了这个动作,每次一高兴就要抱住傅荀。   傅荀站在原地没有动,手又在桌子上敲了敲。   阿宁被桌子上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双臂还对着傅荀的方向,脑袋却向后,转到了桌子上,看到桌子上那一堆碎纸片,她的两只手臂垂了下来,脸上也变成了沮丧的表情,“我,一直拼,一直拼,没好。”   阿宁低着头,把桌上的纸片都放到一起,看到地上还有,又从凳子上滑下来,蹲下身,把纸片一张张都捡起来放到了桌上。   傅荀看着她把那些纸都一张张捡干净了,才和她一起坐到桌子前,握着她的手从桌上那一堆纸片中拿起一张,放到桌上干净的地方,说道,“看,我们先拿一张纸放着。”   傅荀把那张纸放好了又在那堆纸里挑挑拣拣半天,又拿起了一张纸片和刚才那张拼了起来,“看,这张和它能拼到一起,我们把这张纸放到他的旁边。”   傅荀带着阿宁一张一张挑着,有时会拿错,他就会和阿宁说,“看,这个错了,我们不着急,要慢慢来。”   阿宁的手一直被傅荀握着,直到所有的纸片都变成了傅荀出门前的那副画,傅荀才松开了她的手,说道,“看,这是可以拼起来的不是吗,所以阿宁以后就不要拼到一半就睡着了哦,一定要把它做完。”   阿宁愣愣的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被重新拼起来的那副画,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困扰了自己一天的东西这么容易就被拼好了。   傅荀把手放到那副画上抓了一把,那副刚拼好的画,又变成了一堆碎纸片。   “没了。”阿宁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张碎纸片,想要按照刚才的样子把它重新拼起来。   “好了。”傅荀抓住了阿宁的手,阻止了她继续拼下去。“没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是一堆废纸。”   阿宁的手因为抓了一天的这些带着墨水的纸片指尖已经变成了黑黑的一片,傅荀拿出一块方帕,沾了点茶水,替阿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细细擦拭起来。   “阿宁看,是不是变干净了。”傅荀把擦干净的手举到阿宁的眼前问道。   阿宁的思维还停留在那堆刚拼好又被打散的纸上,没有回答傅荀的话。眼睛看着那堆纸上,说道“夫君,画的。”   她回的是傅荀的上一句话。   她想说这是傅荀画给她的,不是废纸。   傅荀笑了起来,温柔道,“阿宁喜欢,我再给你画好不好?”   阿宁有些不舍的看着那堆纸,点了点头,“画,喜欢。”阿宁又指着桌上那一堆,“这个,喜欢,收起来。”   傅荀笑着点点头,却没有帮她收起来,而是把她带到了洗脸盆那里,从架子上拿了干净的棉布,沾湿了,又帮她把脸上那些墨迹擦干净了。   阿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却一眨一眨的,不太明白夫君为什么要帮自己擦脸,等脸擦干净了,她还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幸亏傅荀先给她擦了手,不然这一摸,脸就白擦了。   傅荀拿下了她在脸上乱摸的手,从自己怀里把那本账簿拿了出来,对阿宁说道,“阿宁帮夫君把这个藏起来好不好。”   这个账簿放在傅荀身上并不安全,自己今天在牢房待了那么久才出来,不管曹休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东西,他都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但放在阿宁身上就不一样了,他们会觉得他把东西贴身带着,或者找个地方收起来,但很少会有人相信自己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心交给一个傻子。   阿宁很少有需要藏起来的东西,在她印象里需要藏起来的东西都是特别特别重要的,就像刘嬷嬷每次攒了一点银子都会告诉阿宁这个要好好藏起来一样。   阿宁拿着那个账簿,小脸特别严肃的看着傅荀,“藏起来?”   “对啊,藏起来,千万不能被别人找到哦,阿宁能做到吗。”   阿宁小脸揪成一团,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她记得刘嬷嬷每次都喜欢把银子藏到袜子里。阿宁把裙子撩了一截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袜子——藏不下。   阿宁有些发愁。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继续盯着自己的袜子看,好像这样多看一会儿就能藏下似的。   傅荀看了阿宁一会儿,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后,也盯着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问,“怎么样,我们阿宁是不是有主意了。”   阿宁撩起眼皮看了傅荀一眼,又继续看自己的脚去了。   那一眼竟有些幽怨的味道,傅荀觉得阿宁大概连这个词都不明白是什么,但那一眼……傅荀笑了笑,觉得这样的小傻瓜似乎更讨人喜欢了。   阿宁盯着自己的袜子看了许久,终于把视线转到了自己的鞋子上。阿宁的脚不算大,鞋子看起来也小巧玲珑。   阿宁直接把账簿拿到脚边和鞋子比了比,大了一点,放不下,阿宁又开始发愁。   她眼睛在鞋和账簿间来回转,终于发现把账簿对折一下就能放进去了。   账簿不厚,阿宁直接就像把账簿撕成两半放进去。   傅荀看了这半天也看出了她的意图,他把账簿从阿宁手里拿下来,让账簿避免了被分食的命运,他比了比账簿的厚度,从中间分开,一边大概十几张纸的样子,又从中间对折了一下重新给了阿宁。   作者有话要说:  额,因为我写着写着觉得“荀哥哥”这个点不太好,有点突兀,所以我把二十一章这部分的内容改掉了,后面的称呼也全都改了回来,看文的小天使们可以返回看一下,当然,只是很小的改动,不看的话也基本不会影响大家后面的阅读,看文愉快! 第27章 蜻蜓   阿宁直接把自己的两只鞋子脱了,把纸塞了进去,刚好塞下,阿宁高兴的就差拍手了。   傅荀又从他们带的包袱里拿出两张油纸和一双绣花鞋垫。   他把那两份账簿拿出来包了一层油纸又重新塞了进去,还在上面又垫了一层鞋垫。   阿宁看着自己变得不太一样的鞋,坐在凳子上,有些小心翼翼的重新又把鞋穿到了自己的脚上。   傅荀看着她那个小傻样,拍了拍她的脚,笑着道,“阿宁打算就这样不走路了吗?”   阿宁终于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发现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有些高兴的又走了两步,最后还蹦了几下。   “藏好了。”阿宁有些自豪的说。   傅荀看着阿宁的样子,眼神也忍不住带上了点点笑意。   女子的绣鞋就这么大,一般人难以想象里面会藏些什么东西,傅荀一开始看阿宁盯着脚看的时候还没明白她的意思,等明白过来也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难让人察觉的地方,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加上了一层鞋垫,这样其实比直接藏在身上安全许多。   感觉自己帮夫君办了一件大事的阿宁,直到吃饭的时候还有些兴奋,整张脸都红扑扑的,也不去计较那些拼纸了,一直在房间走来走去,还不时的跺跺脚,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傅荀无奈的看着她,“阿宁这样是想被别人发现吗?”   阿宁立刻不动了,小心翼翼的坐到桌前,但刚吃了没两口饭,又忍不住嘿嘿嘿起来,脚在桌下不停的晃着。   傅荀不再管她,打算等她那股兴奋劲儿过去了再说。   牢房   傅荀走后不久,曹休又一次来到了这里,看着躺在床上被折腾的奄奄一息的洲牧,他示意狱卒给他打开了牢门。   在傅荀来州府之前他就已经与洲牧有了接触,知道他知道的事并不多,所以才会在刚才一走了之,放傅荀一个人来审问,然而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选择在事后再来探一探口风。   看着洲牧身上那本该染满血迹的囚衣又变成了干净的,而他还闻到了一股药味,曹休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   “你都和傅荀说了些什么?”曹休问道。   洲牧背上都是伤,他只能趴在床上,看见曹休过来,眼神有些躲闪,“大人放心,我就说钱都是我用来赌和养小妾了。”   “哦~你什么都没说傅荀会放过你,还会给你上药?”曹休并不相信,傅荀的名声他也听过,但如果洲牧咬牙不说的的,他相信傅荀也不敢闹出人命,只是现在洲牧的情况却不像是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洲牧并不傻,他虽然扛不住把事情都和傅荀交代了,但也知道这些事告诉傅荀可以保命,但若是让眼前的曹大人知道了,他却是可能活不过今晚,他眼神转了转,一脸谄媚的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大人走后,傅大人又对我动用了几道刑,但见我一直都不改口就突然把我放了,而且还吩咐狱卒又给我换干净衣服,又找大夫给我看病的,好生奇怪。”   曹休不太信任的看了洲牧一会儿,见他笑得一脸谄媚小人的样儿,又有些不屑的转开了眼,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或许傅荀这是离间计,想让我误会你跟他说了什么,然后他再回过头做好人。”   “我怎么没想到呢?”洲牧一脸恍然大悟状,“傅荀就是像这样然后看我和大人闹翻,然后他再出手保我,让我对他感恩戴德,这心思真是阴险。”他伸出两条胳膊,向曹休的方向拱了拱手,奉承道,“大人真是英明。”这一动作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他又丝丝哈哈的叫了起来。   曹休不怎么在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先在这儿好好养着伤吧,有什么事让狱卒给我递消息。”   洲牧一脸感激的答应。   曹休并不完全相信洲牧的话,但比起洲牧他却更不相信傅荀,出了牢房之后,他便招来一个贴身的侍卫,低声吩咐道,“你去给我盯着傅荀,一有什么异常便回来禀报。”   “是”侍卫低头领命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这个侍卫并不是一般的随钦差出巡的那种,这是大皇子府里养的一个幕僚,江湖人士,武功了得,这次让曹休带着也是生了若傅荀实在碍事便干脆解决了他的心思。只是毕竟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动手。   谁能想到他出门办案竟还会带着那个傻子呢,难怪他们一路追踪都没发现他的踪迹,否则在那时解决了他就不必再多这么多事了。   侍卫到了傅荀的院子并没有看到傅荀把账簿交给阿宁。两个暗卫中有一个故意露了踪迹,让侍卫察觉到他的存在,阻止了他进一步靠近傅荀他们的卧房。   侍卫只能先佯装离开,再回过身躲在更远的地方,但在这里既看不清房里的情况,也不能听到里面的声音,他在树上蹲了一夜,确定了既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进去之后,便几个跳跃间回了曹休的院子复命。   曹休得知有人暗中保护傅荀后,除了有些恼怒倒也没有太过震惊,毕竟大皇子可以给他人,同样的,太-子也可以给傅荀人,他只能吩咐侍卫继续盯着,看不到房里的情况,就多注意一些他最近和哪些人接触,去了哪些地方。   但傅荀似乎真的是被洲牧的不肯交代打击了,这些天都几乎不出门,就整日待在自己那个小院子里和她那个傻子妻子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除非曹休有事吩咐,否则就真如他所说的把一切事宜都交给了曹休。   曹休一边忙的脚不沾地,一边还要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傅荀并不是真的受了打击,有人夜探他这里的事暗卫已经尽数告诉了他,曹休去过一遍牢狱的事他也知道了,洲牧那个人有些小聪明,傅荀还是相信他不敢把账簿的事告诉曹休的,但曹休既然有所怀疑想查自己,那他就干脆待在家里,让他慢慢查。至于其他的事,傅荀相信曹休顶着钦差的名义和揣着皇上的圣旨也不敢有所怠慢,皇上重新拨下来的四十万两银加上洲牧这里和地方有所贪污的县令那里缴上来的一百万两银都一文不拉的用到了百姓手里。   傅荀站在院子里,看阿宁追着几只蜻蜓跑的满脸是汗,眼睛眯了眯,轻声叫道,“阿宁,过来擦擦汗。”   阿宁听见傅荀的声音放弃了总也捉不到的蜻蜓,蹬蹬蹬的跑到傅荀面前,仰着小脸,闭上眼睛,乖乖地等着夫君给她擦汗。   傅荀替她把额头的汗一一擦干净,又擦了擦冒了一层小汗珠的鼻头,阿宁有些痒的把脸左右晃了晃,等感觉脸上没有东西了才睁开眼,拉着傅荀的衣角,一只手指着草丛那边说,“夫君,抓。”   阿宁已经和这几只蜻蜓搏斗很久了,但总也捉不到,她觉得那么厉害的夫君一定能抓到。   傅荀看了看那几只一会儿停在草上,一会儿飞到空中的蜻蜓,并不想在这种天顶着大太阳折腾的自己一身汗。   他收回目光,看着阿宁道,“阿宁都在外面玩这么久了,我们回房好不好。”   “哦。”阿宁仍是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几只飞来飞去的蜻蜓,眼睛随着它们转来转去。   按照平时,傅荀此时会直接自己回房,把阿宁扔在这里的,但不知是最近心情不错,还是阿宁这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幼时难得的那一点点好的回忆,他没有径直回房,而是跑到那片杂草从那里掐了几根细长的草叶,在阿宁高兴又失望的眼神中把她带回了房间。   阿宁以为夫君是改变主意给她捉蜻蜓了,没想到他只是采了两根草回来,她有些失望的同时,又忍不住盯着他手里的那两根草看。   阿宁用手指小心的戳了戳那两根草,问道,“蜻蜓?”   明明自己是想让夫君帮自己捉蜻蜓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傅荀牵住了阿宁的手没有说话,等到了卧房里,让阿宁在他面前坐下,他才坐着低头,拿着手里那两根草动作起来,不一会儿,那两根平平无奇的草就变成了两只栩栩如生的绿蚂蚱。   这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一个园丁教他的。那时候,他还没有对他父亲失望,还盼望着他父亲能对他笑笑,于是他有一次一个人偷偷躲在花园里,看着他爹爹和继母抱着弟弟笑得一脸开心,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喜欢他,一个人躲在草丛里很伤心,一个园丁看到了他,或许是觉得他可怜,就蹲着编了一个蚂蚱给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有人亲手给他做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蚂蚱,最后还缠着他教会了自己怎么编这个。   不过后来他从来没有再见过那个园丁,那个被他小心翼翼收着的蚂蚱也不翼而飞,从此以后,他就知道了有些东西不能光靠别人给。   傅荀脑子里想着那些事,对着阿宁的笑容却愈发温柔起来。 第28章 下官不敢   阿宁一只手拿了一只蚱蜢,一会儿举起左手看看,一会儿又举起右手看看,虽然觉得这蜻蜓长得有点胖,但这是夫君给她的。   “蜻蜓,飞。”阿宁拿着蚂蚱在傅荀眼前划过,笑容灿烂。   傅荀没有告诉她这是蚱蜢,他只是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摸着她的头说道,“你这样很好。”那么容易满足,永远都高高兴兴的。   阿宁歪着脑袋,也看着傅荀说,“夫君,也好。”   “是吗?”傅荀呵呵笑了一下。   阿宁像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似的,用力点头。   直到躺到床上,她还抱着傅荀强调了一遍,“夫君,最好!”   我好吗?是的,在你的眼里我只允许你认为是最好的那个人,可是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少阴暗的角落,从我决定你属于我的那一刻起,我必须成为你的唯一,我不允许背叛,也不允许逃离,所以,好姑娘,你永远都这么乖乖的好吗?   傅荀只是轻轻的摸着阿宁的背,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轻轻道,“我相信阿宁,睡吧。”   阿宁傅荀的胸口仰起头看着傅荀,确定他相信自己后,才贴在他的怀里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傅荀仍是陪着阿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番洗漱后,傅荀陪着阿宁在屋子里、院子里各种玩闹。   这两天可把阿宁高兴坏了,她原本就喜欢粘着傅荀,偶尔几次傅荀不带她一起她都要心情低落很久,可这几天夫君竟然不仅一直陪着她,还愿意一直和她玩,她几乎时时刻刻脸上都兴奋的红扑扑的。   他们在这个小院子岁月静好,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曹休却是坐不住了。   因为曹休想把贪污案的事都了结在洲牧那里,所以这案子倒是结的很快,麻烦的事后续赈灾的事宜,事情都不难,却很繁杂,因为贪污一事,许多地方官员都牵扯其中,许多人都被削了职,于是大部分事情就落到了他们这两位钦差头上,而现在傅荀这位协助钦差充分发挥了他协助的作用,也就是如果不是曹休专门来说,他就不会主动去做。   曹休忙的焦头烂额,又每天听侍卫禀报傅荀每日风花雪月的生活,终于忍不住沉了脸到了傅荀的小院子。   “傅大人可真是好兴致,每日陪着夫人赏花扑蝶,难道是忘了陛下让你我二人来此的职责了吗?”   曹休虽然才四十左右,但因为瘦,整张脸都有些显老,这样沉下脸来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凶,阿宁原本还在高高兴兴的拿着傅荀昨日给她的那两只“蜻蜓”蹲在院子里玩着,看见这样的曹休就被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躲到了傅荀的身后。   她就见过曹休几次,而且这个瘦瘦的爷爷也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阿宁往傅荀背上贴了帖,让她高大的身影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傅荀把手伸到身后,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安抚,对着曹休脸上挂起一个不怎么有温度的笑容,“曹大人说笑了,我自然记得自己的职责,既然曹大人是主事,我身为协助自然不敢随意做些什么。”   傅荀声音平稳,没有刻意加重某一个字,但曹休却知道这是针对自己那日在牢房门口说的那番话了,他哽了一下,沉声问道,“傅大人这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陛下虽说让你我一人为主,一人为辅,但盼的也是你我二人齐心协力。”   “下官不敢。”傅荀道,再多余的话却是没有了。   曹休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只能继续道,“那从今日起安置百姓,排查疫病这些事就交由你来办。”他看了一眼躲在傅荀身后的阿宁,“希望傅大人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傅荀笑道,“自然。”   曹休并没有被傅荀这么爽快的态度所取悦,相反,他觉得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被一个小辈所辖制,脸上的身上变得愈发不好。   “希望傅大人从现在起就能担起自己的责任。”他说完就拂袖离开了这里,留下两个州府里的衙役,显然是希望他即刻就能去办差。   阿宁从傅荀的背后探出头来,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瘪着嘴问道,“你,要,走了?”   傅荀点点头,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说道,“我就出去一会儿,等吃饭就回来了,阿宁乖乖在屋子里带着好不好?”   阿宁手里紧紧抓着那两只“蜻蜓”,低着头说道,“我,想,和夫君,在,一起。”   “外面有很多人吃不上饭,我如果不出去的话他们就要饿肚子了,阿宁想看他们饿肚子吗?”傅荀蹲下来很耐心的和阿宁解释。   饿肚子,阿宁和刘嬷嬷在一起的时候也饿过肚子,很难受,很难受,也没有力气,阿宁飞快的摇摇头,“饿肚子,难受。”   傅荀继续说道,“对呀,饿肚子难受,所以我要出去给他们饭吃,可是我又怕漂亮的阿宁被他们抢走,所以阿宁乖乖待在这里好不好?”   阿宁关键时刻还是很明事理的,她点点头,“吃饭,不饿。”   “是呀,阿宁一定要乖乖等我回来。”傅荀把人牵回房里,翻出这些日子给她玩的一些玩具,“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阿宁把玩具都放在桌上,还是看着傅荀,一看到他打算离开又立刻站起来跟着他,被傅荀一个眼神看着又委委屈屈的坐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傅荀离开。   玩具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有拼纸,有小石子,还有那两只已经变黄了的蜻蜓,阿宁原本一个人对着这么多玩具是很高兴的,可也许是这几天习惯了夫君陪她一块儿玩,她对着这堆东西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傅荀。   这个画是夫君亲手画的,这个石头是他陪自己一起捡的,阿宁简直是越看越伤心了。可是饿肚子又很难受,阿宁也不想别人饿肚子,要是夫君肯带她一起就好了,阿宁把脑袋放在桌上,手里随意拨弄着那些小玩意儿。   ——————   因为州府这里地势高,受损害少,所以许多附近县里,村庄无家可归的人都涌了进来,原来的洲牧是关了城门,阻止他们进来,现在曹休也没有放他们进来,只是让人在城外设了粥棚,又寻了个空旷的地方给他们盖了几间棚子,把人都安排在了里面。   曹休这样的安排是无可指摘的,要是大批难民流入城中,首先安全问题就很难保障,其次就算让这些人进了城,同样也没有地方安置他们,但是这样把他们安排在城外,每日施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曹休就是想让傅荀解决这一群难民。   傅荀这几日看似什么事都没管,但也并非真的不管,这些事他都有所了解,这些难民最好还是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而不是聚集在这里每日等待施舍。   这并不简单,若是在家里还活的下去,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因此要劝他们回去,就要保证他们家乡已经有人在管了,并且还会帮助他们逐渐的把被水冲掉的房子和庄稼都慢慢的恢复过来。   傅荀站在他们那几间小棚子间说了很久,有一部分人的神色松动了,有些犹豫的和同伴商量着要回去看看,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不愿意相信傅荀的说辞。他们的家没了,钱没了,亲人没了,可是他们的县令却不管不顾,他们连饱腹都做不到,他们的县令却还养着好几个小妾,整日大鱼大肉,他们不相信当官的,至少在这里他们暂时有地方住,也有稀粥勉强果腹。   傅荀并不着急,他知道他不可能让这些人立刻相信他的话,所以他说完之后又返回到粥棚那里和那里的衙役一起施起粥来。   百姓们看到京里来的大官站在这里给他们一个个派粥,不管相不相信傅荀刚才说的那些话,现在都是一个个诚惶诚恐,嘴里喊着“青天大老爷。”   傅荀对着他们笑了笑,还走出来扶住了一位差点摔倒的老人家,充分展示了他确实是个亲民的好官。   这些难民原本都是整日对着庄稼地的,看到京里的大官如此和善,不由的就对他刚才的话信了几分,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哄他们的呢,因此没有人会在一天之内就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回到那个早已生存不下去的家乡。   傅荀没有再趁机多说些什么,施完粥后看着他们坐在路边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反而对偶尔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的人笑笑,等确定每个人都喝过粥后才带着衙役离开了这里。 第29章 逛街   一日,两日,三日……渐渐地,在城外的百姓越来越少,他们也知道了这次来的这些大官是皇上亲自派下来的,那些银子都一分不少的发到了每一处地方,据说现在还要求在布告栏处把银子的去向都一一写明了,而且最早走的那些人也没有再过来的。   半个月后,城外的小棚子处除了一些家中无田无地,即使回去也无法谋生的人,几乎都走了,傅荀把城门开了,让他们自己进城谋生。   毕竟距离那场山洪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现在城里已经几乎看不见那场灾难的影子了,先前关掉的店铺都重新开了门,有些小损失的房屋也都修葺的差不多了,街上往来叫卖的商贩也都重新冒了出来。   不得不说,曹休能当上刑部侍郎,他的能力是不容小觑的,这短短的半个月,除了城里,据说地方的修缮工作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傅荀跟着曹休亲自到下面看过,这次那些暂时顶上来的人一个个都兢兢业业,半点不敢马虎,大约不仅是怕重蹈上一位的覆辙,也是想趁机好好表现,争取自己的官职能从暂时的变为正式的。   这里的情况差不多了,他们这两位钦差也差不多该准备回京了。   因为每次傅荀每次出去都会把阿宁留在屋子里,所以他打算在回去之前带阿宁出去逛逛。   这些日子夫君都不经常陪着自己了,阿宁心情低落了不少,听说夫君要带自己出去玩,立刻就兴匆匆的换了衣服跟在傅荀身后。   黔洲州府这样一个小地方自然是不能跟京都比的,即使是没有受灾之前,但阿宁依旧是一脸兴致勃勃。   她在京都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这里再不繁华也比待在房间里好多了,阿宁走在傅荀身边一直发出,“啊,啊”的惊叹声。   毕竟是刚恢复生产不久,街上没有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路边的小摊贩大多是吃的,阿宁闻着一路的香味几乎走不动路。   炸的香喷喷的丸子,豆腐,烤的黄灿灿的饼,还有咬一口就流出汁儿来的小包子,阿宁走到一半就已经把肚子吃圆了,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还不舍的看着前面的那家糕点铺子,似乎还想再努力一下。   傅荀这段时间天天在城里安排灾民的事,所以城中的百姓大都已经认识他了,只是阿宁没出过门,他们不认识,不过这也不妨碍百姓的热情,一个个都要招呼他们过去,傅荀一一微笑拒绝,遇到阿宁喜欢的也强势的给不肯收钱的百姓付了账。只是现在这百姓太热情的缺点就显示出来了。小傻瓜肚子已经塞得饱饱的了,但别人一招呼她还是忍不住要过去,一看见吃的就迈不开腿。   他们没有带随从,自然也不可能打包一堆东西随身带回去,傅荀只能把她带进了糕点铺对面的一间店,木器店。   说是木器店也不太合适,这里是专门做一些小玩意儿的,有给小儿玩的玩具,也有一些木质的漆好了的小摆件。   此刻这家店不比那些买吃食和衣服布料的店,颇有些门庭冷落,傅荀他们是这个店唯一的客人。   阿宁一进去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住了,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摇来摇去极为喜欢。   “夫君,咚咚咚。”阿宁摇着给傅荀看,那种稀罕的模样显然是以前从未玩过这些东西。   傅荀虽然也给他买过不少玩具,但都是买的那种小姑娘喜欢的,小孩子玩的那些也是随意买的,倒是从来没想过她还会喜欢这种娃娃喜欢的东西。   傅荀见她笑得开心,便让掌柜的把一些娃娃玩的玩具都挑了出来给他们看。   掌柜是个有些瘦的中年人,看见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看着一堆小孩子的玩具眼睛熠熠生光他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托盘的神色,挑了几个比较精致的玩具就用盛着放到了他们面前。   阿宁眼睛好奇的盯着里面的东西,看着掌柜拿着一一给他们展示怎么玩儿,她也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几下,其中有一只小鸟,拽一下它尾巴上的羽毛,它的翅膀就会扑棱几下,阿宁拿在手里一会儿拽一下,一会儿拽一下,把刚刚还十分喜欢的那个波浪鼓都抛到了一边。   傅荀让掌柜把阿宁刚刚玩过的那些都包了起来,阿宁自己从掌柜手里接过那个小包袱跟宝贝似的抱在了怀里。   傅荀问,“我帮你拿好不好。”   阿宁摇摇头,抱着不撒手。   包袱虽然不大,但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实木做的,分量其实不轻,阿宁抱着走了一会儿就有些气喘吁吁,开始跟不上了。   傅荀停下来等阿宁,然后伸出手,“现在把这个给我拿吧。”   阿宁仍是摇头。   傅荀漆黑的眼瞳注视着阿宁,笑了一下,问道,“阿宁为什么不肯给我呢,是不相信我吗?”   “相信,夫君。”阿宁道。   “既然这样,我帮你拿不好吗?”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阿宁认真的说。   “是刘嬷嬷教你的吗?”傅荀问,她现在已经知道阿宁懂得大部分都是都是她院子里的那个老嬷嬷教的了,他对那个嬷嬷没什么影响,但却总是听阿宁提起她。   他对阿宁说道,“夫妻本是一体,你的也是我的,所以阿宁所有的事我都可以帮你,知道吗?”   你的?我的?阿宁被绕的有点晕,一脸呆滞的看着傅荀。   傅荀从呆呆的手里把包袱拿了过来。   阿宁见状,有些愣愣的说,“我的,自己拿。”   傅荀收起了笑脸,“阿宁又开始不听话了吗?”   “阿宁,没有,不听话。”阿宁着急地说。   “是吗?”傅荀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看着身边往来穿梭的人群,视线却没有落在任何一处。   那个包袱她自己拿着就拿着了,可自己看着她抱着包袱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竟有些……心疼?傅荀并不喜欢这种情绪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以往自己每次领了差事都是心里想着如何把这份差办的好一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不被人抓住把柄,可这一次自己居然会时常想起阿宁,想她在家里会不会无聊,傅荀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把包袱给了阿宁,自己一个人回去了,任阿宁在身后一路小跑的追着他。   “等等,等等。”阿宁在后面喊。   街上的百姓不太明白刚才还恩恩爱爱的小夫妻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追着另一个跑了,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阿宁一心一意追傅荀,没有注意到这些,傅荀却很快就发现了,他并不是一个很在意名声的人,但也没有大庭广众被人围观的乐趣,他皱了眉,停下来,等阿宁追上他了,才又继续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只是脸上却没有了惯常的温柔笑意。   阿宁不知道夫君刚才怎么了,怕他再次丢下自己,只能拽紧了他的衣角,但这样她一只手拿着那个包袱就不太方便了。阿宁只能又把拽他衣角的那只手又收回来,重新抱着包袱,等过了一会儿又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角,就这样循坏了一路,直到回到他们住的地方,阿宁觉得她整只胳膊都酸酸疼疼的。   她把东西都放在桌上,伸着胳膊,委委屈屈的看着傅荀,“夫君,胳膊,难受。”   傅荀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转过身就要出去。   阿宁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的叫道,“夫君?”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才刚刚回来,夫君就要出去。   傅荀看着一直跟着她的小姑娘,眼神有点幽深,自己面对着她这副委屈的样子竟然下意识的就想对着她笑一笑,再哄一哄他?   阿宁看着一言不发的傅荀,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夫君似乎是不高兴了,阿宁跟在他身后轻轻地拽了几下他的衣角,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现在连一个傻子都能轻易的知道自己的情绪变化了,傅荀停下来,看着阿宁说道,“是呀,我不高兴了,阿宁要怎么办呢?”   他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都没有笑意,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觉得这个场景分外诡异。   但阿宁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她真的在认真思考该怎么让夫君高兴。   让夫君高兴?让夫君高兴?阿宁低着头有些伤脑筋。   她不知道怎么让夫君高兴,嬷嬷,嬷嬷出嫁前有没有教过?   阿宁一直想嬷嬷跟她说过什么,终于她眼睛一亮,想起了嬷嬷以前给过她一本画着小人的小书,嬷嬷告诉她认真看以后学会了会让夫君高兴,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打架会让人高兴,但现在她只能想起这个了。 第30章 顺毛方法   那本画册没有带过来, 但阿宁很少看到这种全是画的书,所以当时拿着看了好多遍,因此她认真回忆的话也能想起一些内容。   先干嘛呢?好像先把两人的嘴贴在一起?   阿宁踮了踮脚,仰着头就往傅荀脸上凑。   然而,够不到!   阿宁的头只能勉强到傅荀的肩膀, 踮了脚之后她的嘴也够不到傅荀的嘴, 她只能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有点硬, 因为傅荀下意识的抬头, 她还磕到了牙, 阿宁捂着嘴, 眼睛里全是水汽。   虽然没亲到,但也足够傅荀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的脸色更为阴沉了, 直接捏住了阿宁还捂着的下巴, 问道, “谁叫你的?”   竟然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教她这些东西!   原本是嘴巴疼,现在是连下巴也疼了,阿宁眼里的水汽直接变成了水滴,口齿不清道,“发,发。”   “什么画?谁给你的?”   “疼,疼。”阿宁使劲用手抓着傅荀的手。   傅荀的手劲很大,她已经疼的顾不上回答傅荀的话了。   “说, 谁给你的!”傅荀手上的劲又加了几分。   “疼,疼,呜呜……”阿宁大哭起来。   阿宁的哭声让傅荀从震怒中缓了过来,他松了牵制住阿宁的手,在他下巴上轻轻摸了几下说道,“乖,阿宁告诉我是什么画,又是谁教你的这些。”   阿宁啪的一下把摸她下巴的手打了下来,然后捂着下巴“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有些戒备的看着傅荀。   傅荀看着自己的手怔了一下,然后眯着眼看着阿宁问道,“阿宁这是不要夫君了吗?”   阿宁摇摇头,“疼。”泪眼朦胧的看着傅荀,声音里全是委屈,她脚向傅荀迈了一步,但又飞快的收了回来。   傅荀向她走近一步,便看见她向后退一步。傅荀这样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指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可是我也很疼啊,阿宁不愿意和我一起疼吗?”   傅荀的下巴有一个红红的牙印。   阿宁看见那个牙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下巴的手也放了下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要去摸一摸他下巴上那个牙印,但傅荀一动她又迅速缩了回去。   傅荀看着她这样子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为什么要哄她,为什么要因为他有情绪的变化呢,不听话就不要了,反正他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了不是吗?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但刚走了几步他就发现有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阿宁又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傅荀回头看她,她便缩了缩肩膀,但仍是隔着几步没动。   傅荀眼神变了变,又慢慢向阿宁的方向走了几步,阿宁往后躲,但傅荀直接一个大跨步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阿宁的手很小,又软,这样被傅荀抓在手里竟是一点都挣不脱了。   阿宁不敢动了,眼睛害怕的看着傅荀。   她这样抬着头,傅荀能清晰的看见她的整张脸,刚才被他手捏着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两个乌青的指印,他抬起另一只手温柔的揉着那块乌青的地方,轻声道,“别怕,以后不这样了。”   阿宁睁着眼睛看着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傅荀又轻轻说,“这就不愿意理我了吗?”   阿宁睫毛颤了颤,片刻后,竟然也抬起手学着傅荀的动作揉了揉他下巴上的那个牙印,说道,“一起,疼。”   傅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低头便看见阿宁眼睛里全是真诚,不掺一丝杂质,傅荀的头向下低了低,嘴唇落到阿宁的上面,轻轻碰了一下又抬了起来。   “阿宁刚才是想这样吗?”   阿宁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冰的,软软的,她看着傅荀,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阿宁告诉我是谁教你的好不好?”   “嬷嬷,画,有人,打架,夫君,会快乐。”阿宁道。   “什么画,可以给我看看吗?”傅荀问。   “没有。”阿宁也有点沮丧,她其实也不记得什么了,可是那个也没带,而且夫君刚才那个样子……   她看着傅荀,眼神里仍然还有些不确定。   傅荀此时把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对阿宁说道,“我们回去看看你买的那些东西好不好?”   说起那些玩具,阿宁的表情终于又恢复了带笑的模样,身体也没那么僵硬了。   阿宁笑得时候那原本有些向上的眼尾会弯下来,眼睛里也亮晶晶的,傅荀看着他的笑容,竟觉得胸口那一股不适的感觉消散了不少,对自己的宠物产生了一些感情并不奇怪不是吗,何况她又乖又听话。   ————   三日后,傅荀一行人迎着满城的百姓踏上了回京的路。   这一次傅荀自然不能和阿宁单独上路了,就算曹休愿意,也肯定不安全。   傅荀已经把搜集到的证据让人秘密的送到了大理寺卿董书的手里,曹休派人跟着他的那几日,他的不作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让曹休放松警惕,他们这一路回去最快也要半个多月,等那时候,董书恐怕已经在京中查到许多事了。   阿宁不太习惯和这么多人长期待在一起,她几乎每天都缩在马车里,也不太说话,有时会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面看看,但在看到外面有侍卫官兵经过后,又会害怕的放下帘子,缩到傅荀身边,那一日的害怕与戒备倒是消失的很快。   这种性格也不知是好是坏,至少傅荀暂时是满意的,每次阿宁靠过来,他便会摸摸她的头,或者拍拍她的背,阿宁便会安定下来。   将近二十日后,一行人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回到了京都。   太-子虽然不像大皇子一样大肆笼络朝臣,但毕竟是一国储君,想拦截一些有明确目标的消息还是可以的,因此曹休一路上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还以为自己完了大皇子交给他的任务,没有涉及到京中的人员,殊不知京中和这件事有关系的已经被牵扯出了大半,有些人甚至已经去过大理寺和大理寺卿深入交谈过一番了。   奏事的折子已经提前由人送到了京中,傅荀和曹休入了京后便各自回府,等着明日早朝再觐见圣上,详细述说这次办案的结果。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邕宁府前停下。   按理来说门口除了守门的小厮外,府里是不会有人出来迎接他们的,但今日傅荀刚从马车中出来,便见一个拳头携着风声直接往他面门而来。   傅荀侧了侧身躲过了这个拳头,看着面前的人因刹不住脚直接扑向了马车,怕伤到车里的人,他直接一脚把人踢了出去。   来人正是侯府的二公子傅瑞,他被傅荀这么一脚直接倒在了马车侧面,只要拉车的马稍微抬一抬后腿,就要踩到他的面门上,他也不管他此刻有些危险的状况,满面怒容的向傅荀质问道,“傅荀,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傅荀面上无甚表情的说道,“我一回来你就要与我动手。该是我问问二弟这是要做什么吧。”   傅瑞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也不顾整理衣冠,便举着拳头又挥向傅荀,被傅荀制住后便面红耳赤的叫喊道,“我的亲事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原来在傅荀和阿宁去黔洲的这一个多月间傅瑞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三书六礼都已经过了好几样了,只等着明年开春迎人过门了。   傅荀皱了眉头说道,“你的亲事与我何干?”   “要不是你,我会娶那个母夜叉。”傅瑞语气激动。   她定的新娘不是别人,正是镇北将军刚刚送回京中打算议亲的女儿,镇北将军官居一品,手里握有兵权,他的女儿嫁给一个无实权的侯府的次子,论起来可以说是下嫁了。但是这位将军之女常年待在西北不仅养的性情彪悍,而且长得深眉隆鼻,手长脚长,简直就是男人的噩梦。   傅瑞不过是那日从花楼出来喝醉了酒,看到一个长得比他还高的女子,他便以为是男扮女装,不仅拦住人家嘲笑了一番,看着人家胸前鼓鼓的两团还上前抓了两把,结果就这样掉下来一门亲事。   将军的女儿是能随便调戏的吗,他当时被打的鼻青脸肿,而且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到了皇上那里,皇上直接就给赐了婚,他娘还说算人虽然丑了点,但身份高啊,以后多娶几房好看的妾室就行了。   他一想也是,圣旨毕竟是不敢违抗的,娶回来放着就行了,可自从他和那母夜叉定了亲厚,每次他出现在花楼不到两刻钟,那母夜叉就必然会把他大揍一顿,然后扬长而去,他已经有半个月都不敢去那些地方了,他还记得傅荀在离开京城前说的话,因此不相信这门亲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今天一听说人进了城,他便早早过来候着了,就像出一口恶气,现在气没出成,倒是又被打了一顿,傅瑞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解锁新技能,撒花撒花!!!话说这两天评论,点击,收藏都在变少,小天使们,你们是抛弃我了吗?作者哭晕在厕所!! 第31章 回府   这事是傅荀在送傅瑞进牢房之前就打算好的, 傅瑞的性子傅荀最清楚不过,只要是傅荀的东西,无论是好是坏,无论傅荀自己喜欢与否,傅瑞都要染指一番,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被抢了东西也毫无办法的孩童了, 傅瑞敢对他的妻子动心思,他就绝不会让他好过。   镇北侯的女儿回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但由于长相和本朝喜欢女子娇小玲珑的审美不同, 加上性子又不是个好的, 因此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太愿意娶这么一位女子回家, 可他那位好继母不正想给她儿子找个高门大户的姑娘么,他原本还以为这件事要费一番功夫, 没想到他不过是让人引着他见了那姑娘一次, 他就直接把人调戏了, 至于会闹到皇上的耳朵里, 这也是傅荀安排的。不管如何,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说到底也是傅瑞自作自受。   看见阿宁已经从马车中探出了头来,傅荀把还在他手下挣扎的傅瑞又一次扔到了地上。   阿宁探出头来看到的就是傅瑞倒到了地上,她“啊”了一声,就扯着傅荀的胳膊说,“摔了,扶, 扶起来。”   傅荀站在车沿边,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道,“阿宁怎么出来了?”   “吵,看看。”阿宁已经在车里等了好一会儿,刚听见声音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敢出来,但等了一会儿还没看见夫君,就忍不住出来看看了。   “没事,很快就不吵了。”傅荀道。   阿宁身子往车厢外努力探了探,想看清楚地上的那个人。   “是谁?”阿宁问道,她看到了地上那个人,觉得有些眼熟。   因为赶路,阿宁身上就穿了一件半新的烟青色襦裙,头发用一根碧玉簪简单的绾了个髻,但傅瑞已经在府里憋了半个月了,看见即使如此打扮仍不掩其好颜色的阿宁,眼睛当时就看直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袍,又扶了扶发冠,一派清风朗月的对着阿宁道,“嫂子不用担心,我没事。”说完还自以为风流的笑了笑。   他这副样子终于让阿宁有了一些印象,阿宁又仔细看了他一遍,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傅荀道,“小叔?”   傅荀还没答,傅瑞先哈哈的笑了起来,“大嫂果然还记得我。”   傅瑞此时也不骂傅荀了,有美人在前,而且这美人还是他大哥的妻子,傅瑞看着傅荀那似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觉得胸口的气都吐出来不少。   傅荀顿了一下,才对阿宁笑着说道,“是啊,是小叔,小叔马上也要成亲了呢?”   “成亲?”阿宁看着傅荀。   傅荀道,“对啊,成亲,就跟阿宁以前一样,要有新娘子了。”   “新娘子,我是,夫君,的,新娘子。”   “对啊,阿宁是我的新娘子,是最漂亮的的新娘。”   阿宁害羞的捂住了脸,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拿开对着傅荀笑了笑。   傅瑞看着两人庞若无人的讨论起这件让他不能忍受的亲事,原本脸上有的三分笑意褪得干干净净,一张脸变得铁青,“傅荀,你不要欺人太甚!”   傅荀像是才发现傅瑞还没走似的,慢慢转过头来,有些惊讶的说道,“原来二弟还没走啊。”   他视线落到傅瑞的脸上,继续说道,“成亲是件高兴的事,二弟应该高兴一些。”   傅瑞往地上呸了一口,“高兴,高兴你去娶啊,那个母夜叉,一定是你干的是不是。”   阿宁听了这话,从傅荀旁边站了出来,对着傅瑞认真道,“夫君,娶了。”   傅荀顺着阿宁把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对着她满意的笑了笑道,“阿宁说的对,我已经娶了,怎么还能再娶呢?”   傅瑞直接说道,“那我娶程宁,你去娶那个什么将军的女儿。”   傅荀转过头,一瞬间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变得一脸冷漠,“看来二弟对这门亲事十分不满意,真是枉费了我一番心思呢。”   “你承认了,就是你干的是不是。”傅瑞叫嚣着就要冲上来,但早有侯在一旁的家丁在傅荀的眼神示意下,直接抱住了他。   “少爷,不可啊。”   “滚,你算什么东西!”傅瑞挣扎,脚往家丁身上踹。   傅荀冷眼看着傅瑞闹,等他挣扎的没有力气了,才说道,“二弟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若是陛下知道了你对他赐的这门亲事如此不满意,会不会收回成命呢?”   傅瑞的眼睛已经被气的通红,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傅荀道,“你敢,你别忘了我们是同根所生,陛下要是知道了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自然是不敢说的,只是想二弟这样闹,有的是敢说的人去说。”傅荀对着傅瑞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才牵着已经被吓得有点愣愣的阿宁绕过傅瑞往府里走去。   路上,傅荀轻轻捏了捏阿宁的脸,“刚才是不是吓到了?”   阿宁点点头,又摇摇头,握紧了傅荀的手,“打人,不好。”   “对啊,打人不好,所以以后会有人教训他的。”   阿宁似懂非懂的看着傅荀,又问道,“成亲,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他的新娘没有我们阿宁那么好看啊。”傅荀解释。   一会儿就被夸了好几次,阿宁有些害羞的红了脸,低着头跟在傅荀身后不说话了。   两人还没到风荷院的门口,如风、如雨两个丫鬟就迎了出来,“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两人从头到尾打量着阿宁,似乎这样就能看出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等注意到傅荀明显有些不喜的脸色后,又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一个距离。   如风、如雨两个丫鬟虽然跟着阿宁的时间不是很长,但这段时间却是一直在为阿宁担心,她们原本就是府里不得势的丫鬟,到了这里不仅活轻钱多,夫人待她们还好,自然是死心塌地。   阿宁对她们露出一个笑容,“如风,如雨。”她一一点着她们叫道,似乎为自己能认出她们而自豪。   “哎!”两个丫鬟齐齐作答,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进了院子,如雨便道,“夫人和世子一路风尘,厨下已经备好了饭,烧好了热水,不知夫人和世子是要先沐浴,还是先用饭。”   傅荀微笑看着阿宁,“阿宁是想先洗澡还先吃饭?”   “饿,吃饭,洗澡,睡觉。”阿宁答道。   阿宁的生活习惯被刘嬷嬷教的很规律,每天起床,吃饭,做事,吃饭,睡午觉,做事,吃饭,然后就是洗澡,睡觉,除非有什么事情弄乱了这个规律,否则她就会一板一眼的按这个来,因此即使赶路弄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她还是觉得应该先吃饭再洗澡最后睡觉。   这个规律傅荀隐约知道,因此他也顺了阿宁的意思吩咐道,“先摆饭吧。”   “是!”   一桌菜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摆上了桌,竹笋煨鸡,清炒时蔬……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显然是怕他们一路辛劳,胃口不好,特意做的。   阿宁吃的满足,捂住圆滚滚的肚子便要去洗澡睡觉了。   傅荀只能硬拉着她不情不愿的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了食才让人给她备好了洗澡水。   这也不是傅荀故意折腾她,而是有一次她就这样吃饱了便洗过澡就睡,结果睡到半夜捂着肚子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显然是不舒服。   当时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一直说着难受,大晚上的也找不到大夫,傅荀只能把手放在她肚皮上给她揉揉,大概这样揉揉舒服多了,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傅荀正打算收了手继续睡,结果她又开始哼哼唧唧了,傅荀就这么给她揉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眼睛下面一圈都是青的,从此以后,他每次看见阿宁揉着圆鼓鼓的肚子就要去洗澡,立刻就会先把人拉着去消一会儿食,虽然她每次都不是很愿意,但总算是没有再出现这种让他揉一夜肚子的事了。   傅荀洗过澡进内室的时候,阿宁已经都弄好了,正坐在床边晾她那一头被绞的半干的头发。   丫鬟在傅荀进来之前已经退了出去,阿宁手里拿着一块棉布在自己的头上擦来擦去。   傅荀见她那一头原本顺滑的乌黑长发已经快被她揉的起了结,不得不接过她手里的棉布替她擦了起来。   傅荀擦头发的手艺比起阿宁来也不遑多让,阿宁不时的发出“咝嘶”的呼痛声,偏傅荀还能镇定自若的让阿宁别动。   比起阿宁的弄成一团乱麻,傅荀虽然手段粗暴,但干的很快,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傅荀无视了阿宁的呼痛声,很快就把阿宁的一头头发绞干了。   阿宁手摸着头,有些委屈的在床上躺下,等傅荀躺下后,还转过身,对着他道,“疼。”等傅荀亲了亲她的头发,她才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问我阿宁会不会变聪明,我在这里说一下,阿宁是因为难产在妈妈肚子里缺氧导致的智力不正常,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所以阿宁不会变聪明的呦,但就是因为阿宁永远都这么单纯,对傅荀一颗赤子之心,傅荀才会留下阿宁,并渐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换个聪明的话,傅荀这种从小感情受过伤害的人是不会信任她的,更别提喜欢上她了。好了,以上。难道你们不喜欢萌萌哒阿宁吗(* ̄з ̄) 第32章 罪责   第二日天还是灰蒙蒙的, 傅荀就已经洗漱好,穿上官服,打算去上朝了。   卯正,鼓声响起,早已在宫门外等候的官员, 便依次序一个个向大殿内走去, 众人行过礼后,在太监有些阴柔的嗓音下开始一一向皇上禀报自己今日要说的事。   等所有人都说的差不多了, 大家才把目光落到曹休和傅荀这两位刚刚归来的人身上。按道理他们才是最应该发言的, 可不论是曹休还是傅荀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曹爱卿和傅爱卿刚刚回来, 怎么都不说话?”乾嘉帝坐在龙椅上, 神色不辨喜怒,“曹爱卿, 你先说。”   曹休昨天前脚刚到家, 后脚就有大皇子的人到了他的府上, 质问他为何不仅没把事情压下去, 反而让事情愈演愈烈,甚至他们提前连消息都不曾得知。   曹休当时便知定然是傅荀暗中瞒着他做了什么,而且回京这一路也肯定做了手脚,可他知道大皇子的脾气,他这样跟大皇子说,大皇子除了怪他无能不会有别的反应,他当即便脸色一白,直呼自己对这些事也并不知情, 把责任都推到了傅荀身上,又提起了傅荀暗中有人保护的事转移了视线,最终才把人送走了。   在黔洲的事他们在折子上已经说得清楚明白,曹休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难逃责难了,把人送走后他思考一夜,最终也只能决定既然他有罪,那傅荀也不能独善其身。   曹休向前两步,从队列里站出来,向前行礼道,“回禀圣上,下官此行走官道入黔洲,先入州府,再到了发现疫情的地方查看,我去时傅荀已经携妻先到了,疫民也已安置妥当,傅大人告诉下官他已查出县令贪污,并将其收监,下官由傅大人的叙述推测出洲牧贪污,便与傅大人一起返回州府,经调查得知洲牧果然贪污甚巨,事后傅大人曾单独审问洲牧,审问得知一切系洲牧一人利欲熏心所为,我与傅大人将他们贪污的银子没入府库,又在那里将后续事宜都处理完后才返回。”   曹休这番话看似叙述事实,还顺带夸了傅荀在其中耗力颇多,但他特意提出“携妻”、“单独审问”几点,还有意无意的说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傅荀引导的,直到此时他仍没有提起此事与京中有何关系,俨然一副不知京中发生了何事的模样。   曹休知道,他折子中把事情都归在了洲牧身上,所以只有做出这副模样,才能显得一切并非他有意为之,而是被别人误导。   乾嘉帝面上看不出什么,而是把视线看向傅荀,“傅爱卿,你有何话说?”   傅荀从人群中站出来,跪到地上,“陛下恕罪,我与曹大人一明一暗分头行事,为防被人发现,故带上了内子以掩人耳目,疫病村一事是当地县尉早已有所察觉,因此我一去才能轻易将事情解决,后审讯洲牧,曹大人原与我一起,但因洲牧坚持事情系他一人所为,我欲再问,曹大人却横加阻拦,我不肯就此收场,傅大人愤而离去,因此后来得到一些证据后我才没有呈与曹大人,因我是大理寺出身,证据中又涉及京中官员,才会直接把证据交给了董大人。”   傅荀平时寡言少语只是不耐烦和别人争辩,而不是不会,他这么一说便是解释为何曹休不知此事涉及京中官员了,并不是他不知,而是他一直坚持认为事情就是洲牧所为,如此资金巨大的贪污只是一洲洲牧所为原本就让人难以置信,傅荀不信,再三审问也是情有可原,但这时曹休的态度却是惹人怀疑了。   董书此时也站出来说道,“大理寺有掌刑狱,审查京中官员之责,此时下官经查证确实有许多官员涉案其中。”   董书此时说话的意思也是说傅荀是大理寺少卿,他这么做也是可以的。   傅荀的折子上确实有交代案子的来龙去脉,包括他找到了一些地方官员与京中官员往来的书信。同一件事,摆在乾嘉帝面前的两份折子却是大相径庭,先不论事情真相如何,他们至少就违背了乾嘉帝当初让他们互相协作的心意。   “好,你们很好,一个办事不利,一个隐瞒不报,真是办了一件好差事!”乾嘉帝终于忍不住怒气,把让太监从书房带回来的折子扔到了两人面前,“你们好好看看这两份折子都写了什么!”   傅荀一直是跪着的,因此折子一下子就扔到了他的面前,他垂着眸,脸上既没有惶恐,也没有得意,只是捡起了面前的奏折,真的如乾嘉帝所说的认真的看了起来。   曹休原本是站着的,此时也惶恐的跪了下来,嘴里不断说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他看到跪在他旁边的傅荀一脸平静的在看奏折,也不得不拿起另一份惶恐的看了起来。   傅荀看完一份,向曹休伸手,意思是还要看他手上的那一份,曹休内心恼怒,觉得这傅荀果然脑子有病,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真的认真的看起奏折来,但周围这么多人,上面还有乾嘉帝看着,他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匆匆扫过上面的内容,又和傅荀交换了一下奏折来看。   这两份奏折如果单独来看,每一份都是措辞严谨,条理清楚,难得的是其中未加任何个人情感,仅仅是毫无感情的把事情阐述了一遍,这样的奏折要是给别人看,难免要赞一句不愧是科举出身,这一笔好字好文采实在是让人叹服,但问题就出在乾嘉帝不是单独看的,而是两份一起看的,再好的文采也阻止不了别人看到这两份完全不一样的奏折的恼怒之心。   曹休看完之后立刻就能明白之前乾嘉帝是压着怎样的恼怒之心了,他看了看旁边依旧不辨神色的傅荀,立刻朝前请罪道,“下官自知办事不利,请陛下降罪。”   “好一个办事不利,你可知你如此会有多少人逍遥法外。”乾嘉帝问道。   曹休不敢争辩,只是道,“请陛下降罪。”   这时有官员出来劝阻道,“圣上息怒,曹大人也是办案心切,一时不察而已,若是傅大人肯将证据告知曹大人,想必曹大人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一说完,底下立即就有官员附和,“是啊,圣上息怒,曹大人并非有意为之。”   一时之间显得曹休万分无辜,反倒是一直跪着不说话的傅荀成了众矢之的。   太子在一旁看的担心不已,站出来说,“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此时两位大人都有错,曹大人不该不调查清楚就草草了事,傅大人也不敢不相信曹大人,但所幸并未造成大错,还请父皇念在两位大人此行查案,安置灾民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   大皇子虽然也恼怒曹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到底也不想直接失了他,因此也站出来说,“儿臣也以为太子所说有理,还请父皇念在他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发落。”他说完还又补充了一句,“只是父皇此次安排傅大人万事以曹侍郎为主,他却直接越过曹侍郎把东西交给了董大人,这实在是有些不妥当。携带家眷一事,虽说有理由,但也不太合适。”   大皇子这是不肯放过傅荀了,太子咬了牙,还想再劝,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傅荀见状却直接俯首认罪道,“此时是下官所虑不足,还请陛下降罪。”   他这一认罪,直接阻止了太子还欲开口求情的话,太子只能用愧疚又无能为力的眼光看着他。   黔洲的事到底也算是办妥了,他们也都认了罪,何况又有两位皇子求情,乾嘉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直接宣布了处理结果,“曹休办事不利,有失察之责,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   说完曹休,然后又说了对傅荀的处理结果,“傅荀办案期间携带家眷,有失职之嫌,对收集到的证据隐瞒不报,罚俸一年,暂时停职留查。”   乾嘉帝说完,傅荀和曹休便只能叩首谢恩。   这两份处置听起来差不多,但闭门思过一个月,一个月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停职留查却严重多了,这停职听到什么时候,或者就永远都这样停着也说不定了,到底这次处置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向了大皇子,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没有人傻到在此时再多说什么。   出了承天殿,有对他们敬而远之的,也有上前宽慰的,董书看了一眼曹休那儿围的一大群人,径直走到了傅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要多想,既然陛下都发话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傅荀点点头,两人相携着向宫外走去。 第33章 送花   董书与傅荀说了一些案子的进展, 但也只是说了一些已经定罪的,更多的内容因为傅荀现在已经暂时不算是大理寺少卿了,所以也没有多说。   傅荀知道就连现在这些其实都不必跟他说的,他谢过了董书的好意,便在宫门口与他分道扬镳。   原本是该去东宫一趟的, 但考虑到现在的形势, 太子便让他不必去了,因此傅荀此刻直接让车夫赶了马车会邕宁侯府。   一场早朝下来, 虽然傅荀俸禄也被罚了, 官职也被停了, 但这一切实际上不过发生在一两个时辰之间而已, 傅荀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太阳也不过才稍稍向上移了一点。   卧房门口, 两个丫鬟侯在门外, 显然阿宁还没起床。   傅荀推开门, 果然看见床上鼓鼓的一团, 阿宁也不显热,整个头都蒙在了被窝里。   阿宁此时已经差不多睡醒了,听见推门声后已经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等听见有脚步声慢慢向她靠近,她才终于从被窝里把自己扒拉了出来。   阿宁先把头从被窝里钻出来,然后把被子一掀就坐了起来,她的一头长发额前脑后都散了不少,一声白色的中衣也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 露出里面粉色的肚兜,这样子要是晚上见到怕是会先是惊讶,再往上看就是惊吓了。   阿宁对此毫无所觉,她揉了揉眼睛,等揉到了满手黑发后,又随意的把头发都捋到后面,然后张开手,用糯糯的声音对着傅荀道,“夫君。”   傅荀上前,替她把散开的衣服牵起来,又替她把散落的头发拢到脑后,才温声问道,“睡醒了?”   阿宁一把抱住傅荀的腰,贴在他的小腹处点了点头,带着点鼻音道,“醒了。”   大约是最近天天和傅荀待在一起,她不像一开始一样一离开傅荀就焦躁不安了,只是每次傅荀离开回来她还是会喜欢粘着他。   傅荀任她这么抱了一会儿,才摸着她的背说道,“先起来把衣服穿了。”   这么一会儿阿宁也终于清醒过来了,她松开傅荀,从床上爬下去,拿了一旁丫鬟早已准备好的衣服一件件穿了起来。   衣服穿好后,阿宁看着傅荀身上还未换下的官服道,“夫君,换。”   傅荀每次下朝回来都会先把身上的衣服换回常服,没想到阿宁虽然没见过几次,却记住了,傅荀应道,“好。”然后也不避讳阿宁,直接解了身上厚重的官服,在一旁的柜子里抽了常服换上。   阿宁在旁边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等傅荀把裤子脱下来的时候,他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因为那里鼓出来一块。阿宁用手好奇的点了点,那鼓出来的一块还动了动,阿宁吓得把手收了回去,对着傅荀惊奇道,“会动。”   傅荀的脸色有些难看,既有恼怒也有尴尬。   他这些年虽然对女人反感,但男人正常的反应还是有的,何况大早上的正是血气躁动的时候,阿宁刚才又一直抱着他的腰,在他下腹处动来动去,他一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他不讨厌,长得也不难看,起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也没太在意,只是此刻被她这样盯着,还动手动脚,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傅荀赶紧把裤子穿上,对着阿宁睁得大大的眼睛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阿宁等了半天,见傅荀不回答他,又继续说道,“夫君,藏东西。”   “我待会儿把她拿出来。”傅荀睁眼说瞎话。   “拿出来,我看看。”阿宁继续说。   “好。”傅荀答应,他此刻又变成了面不改色的模样,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因为他在裤子里藏了个东西,但是谁又会把东西藏在裤兜里呢,也就只有阿宁还一脸期盼的等着看看夫君那里到底藏了个什么。   等阿宁用过早饭后,她又颠颠儿的跟在傅荀后面,说道,“阿宁,看看。”   傅荀微笑,牵着阿宁往外走,“我们好久都没回来了,现在去花园里看看那些花都开了没有好不好。”   阿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拍着手道,“花花,好看。”   她被傅荀牵着,还不时的比手画脚,看的出来是真心挺喜欢看这些花花草草的。   邕宁侯府的花园不算小,只是傅荀不常来这里,他也不知道里面都种了些什么。不过阿宁也不认识那些花,她刚踏进花园就被里面一丛鲜艳的月季吸引了注意。   这时节正是月季开的好的时候,这一丛月季被照料的很好,红艳的花瓣上此时还带着未干的露珠,阿宁看见了,还用手碰了碰,露珠就顺着花瓣掉了下来。她似乎是觉得这样好玩,就一朵一朵的找那些带有露珠的花瓣,然后用手点一点,看着露珠掉下来。   傅荀背手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直到她手逐渐往下伸才叫住了她,从丫鬟的手里接过剪子,剪了一朵半开不开的月季,除了刺给了阿宁。   阿宁抱着那支花正高兴呢,忽然就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而后便是“哎呦,哎呦”的叫喊声,伴随着暴怒声,“你这个泼妇,我不会娶你的。”   然后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阿宁吓得躲到了傅荀身后,把那支月季紧紧的抓在手里。   只见一个人影从假山后狼狈的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形欣长的女子。   “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女子的样子,我不过提了一句以后要纳妾你就动手动脚,简直比路边随便拉个汉子还要粗鲁。”   这狼狈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傅瑞,他身后的女子就是镇北侯的女儿廖宜北,宜北,宜北,既然娶了这样的名字就该好好在西北待着,回京嫁什么人。傅瑞是看廖宜北哪哪都不满意。   傅瑞昨日受了傅荀的刺激,几天一大早就把廖宜北邀来了自己府里,两人在花园,傅瑞一直说着自己和她哪里哪里不相配,还说她嫁给自己简直就是捡了好运,廖宜北也一直静静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傅瑞也就越说越起劲,最后竟然直接说道,他们这门亲事既然是圣上御赐的,他也不会给她没脸,只要她以后乖乖给她多纳几房美妾,他就保证每月的初一、十五一定去她房里,谁知道他这话一说完,对方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了。   傅瑞不像傅荀还练过一些防身功夫,府里请来的习武师父他都是闭着眼睛过去的,他仗着邕宁侯的喜爱,习武师傅也不敢多说什么,因此此时和廖宜北动起手来,他只能一路逃窜。   “我告诉你,我是男子不和你计较,否则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傅瑞见廖宜北停了下来,又开始色厉内荏的开始叫嚷。   廖宜北停下来只是因为看见了站在月季旁的几个人,她打量了几眼傅荀和躲在他身后的阿宁,便问礼道,“这位想必就是邕宁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了吧。”   傅荀点头,“廖姑娘好。”   按道理傅瑞先跑出来应该是他先看到人的,但他却只顾着跑,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人,还是此事的罪魁祸首,他的怒气一下子就转移了,“大哥这是在看我笑话吗?”   阿宁虽然不认识廖宜北,但认识傅瑞,他从傅荀背后侧了半边身子出来,解释道,“我们,看花。”   阿宁说着还把自己手里的花举起来晃了晃,意思是她没有说谎。   傅瑞着阿宁明媚娇艳,小鸟依人的样子,又看看自己旁边乌漆墨黑,宛如大鹏展翅的未婚妻,一下子悲从心来,想到这是谁造成的,又怒极,直接走到他们站着的那丛花边,一通乱踩,“看什么花,看什么话,看我的笑话很高兴吧。”   这场景谁都没预料到,阿宁呆呆的看着那些花,“花花,花。”   满地的残花断叶,阿宁脸上现出一种悲伤的表情来。   傅瑞看着阿宁这个样子终于像出了一口恶气似的,有些得意的看着傅荀。傅荀直接把人一掀落到了那片他刚摧残过的月季丛中。   月季虽然被踩得一塌糊涂,但枝上的刺却没受什么影响,傅瑞着往里面一摔,一下子就扎了满身的刺,“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傅荀掀了人之后,对着阿宁仍是一副笑脸,安慰他道,“他只是太喜欢这些花了,你看他睡在里面了呢,我们让给他好不好。”   阿宁有些困惑的看着倒在花丛里的傅瑞,不太相信他是喜欢这些花,但傅荀的话她又是相信的,于是就显出了一种有点伤脑筋的表情来。   一旁的廖宜北觉得小夫人这样挺好玩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荀冷冷的目光看过来,廖宜北也不怕,她迎着这目光依旧笑盈盈的对阿宁说道,“对啊,他最喜欢这种花了。”说完又不动声色的把试图爬起来的傅瑞又踹了回去。   阿宁看着傅荀,又看看廖宜北,有些迟疑的点头,“哦,那,让,给他。” 第34章 花圃   花园一事后, 傅荀也没再带阿宁去那里,而是在自己院子里辟了块地方出来,让懂这些的下人移栽了一些花草过来,也不用多名贵,好成活, 看着热闹就行。   傅荀也真的跟闭门思过似的, 不理外事,就陪着阿宁在那一块小花圃忙来忙去。傅荀看阿宁玩的欢喜, 干脆就只留了一个懂这些的老仆妇, 其余的都自己陪她弄。除草, 翻土, 移栽花苗,忙的不亦乐乎。   不过除草的时候阿宁顺便把这里原来生长的兰草也除了, 看着阿宁拔了一把兰草, 还要去拔另一把, 那个老仆妇正心疼的想开口, 傅荀一个眼神就阻止了她,还笑着对阿宁夸道,“阿宁把这里弄得真干净。”   阿宁受了鼓励,浑身都写满了高兴,拔兰草的动作更迅速了。   因为傅荀不爱这些花草,因此这里面也没种些什么,唯一能看得下去的也就这些院子里本就有的兰草了,这兰草已经长了许多年, 虽算不上名贵,但就这样拔了也是可惜,但男主人都发话了,女主人也玩的高兴,那仆妇只能在一旁默默的拔着杂草,眼不见不心疼。   拔完草,两人又拿了小铲子松土,直到弄完了又给松好的图浇了一层薄薄的水,阿宁才跟个小泥猴似的被傅荀不情不愿的拖走了。   这副模样自然是不能让阿宁先吃饭再洗澡了,但像阿宁这样的人大都有些固执,因此即使如风已经在房里给阿宁掺好了热水,她还是一定坚持要先吃饭才能洗澡。   傅荀只能直接把人抱到了屏风后面,低声哄道,“你看你身上刚才弄脏了,这样吃饭不干净,我们先洗的干干净净再吃饭好不好?”   阿宁看看自己沾了泥点子的裙子,又看看自己黑乎乎的手,终于像被劝服了似的点了点头。   早就侯在一旁的两个丫鬟也终于松了口气似的上前要伺候阿宁沐浴,但阿宁突然又直直的看向傅荀,说道,“夫君,也脏,一起,洗,干净。”   听到这话两个丫鬟脸顿时就红了,也不敢抬头看傅荀,心里共同冒出一个念头,“真没想到我们夫人是这样的夫人。”他们都站在一起不敢动,静静等着世子出去。   在她们眼里世子向来是个端方守礼的人,断然不会同意夫人这荒唐的要求的,虽然夫人其实什么也不懂。   傅荀却是突然笑了一下,问阿宁道,“阿宁是想和我一起沐浴吗?”   傅荀今日穿了一身皂色衣袍,泥土落到他身上就变成了一个个灰色的小点,阿宁看着他身上那些泥点重复了一遍,“脏了,一起,洗,干净。”   傅荀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原来我身上也好脏呀,那就听阿宁的好了。”   傅荀说完,便对着两个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立时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虽然觉得不太好,但主人都发话了,她们也不敢有二话,而且她们是听过世子沐浴时一定不要有人伺候的,所以把沐浴要用的胰子,布巾,甚至还有原本给阿宁准备的花瓣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了一边。   洗澡要用花瓣的习惯是来了侯府之后才有的,自从有一次用花瓣洗过澡后,阿宁便喜欢上了在浴桶里撒些漂亮的花瓣,而且洗出来还香喷喷的。   没了丫鬟在一旁伺候,阿宁很自觉的就拿起一篮花瓣全都倒进了水里,完全没注意到傅荀看到他的动作后有些僵硬的嘴角。   阿宁倒完看着浴桶里浮起的厚厚一层花瓣,还很高兴的跟傅荀解释道,“花,好看,香香的。”   傅荀微笑,点头。   阿宁说完就满意了,自己低着头开始解衣裳。直到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一丝布料也不剩,她才像完成一个大任务似的长吁了一口气。阿宁抬起头,看着傅荀还穿的齐整,便认真告诉他道,“洗澡,先脱,衣服。”   阿宁也不懂要避讳,莹白的身子就这么毫无遮掩的展示在傅荀的眼前,傅荀的眼睛从她的脸上往下移,看到她光滑的脖颈,雪白的肌肤,再往下便是修长笔直的小腿,莹润的脚趾。傅荀面色平静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声音却有些低的说道,“你先进浴桶里泡着,我现在就脱衣服。”   阿宁乖乖点头,腿伸直了往浴桶里面一跨,便进了浴桶坐下泡着。   这个浴桶有阿宁的半人高,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一跨,所有的风景都尽收进傅荀的眼里,傅荀只觉得刚刚用尽了全力才压制住的热气,现在又有些脱离控制了。   他闭了闭眼,用力又把那股涌上来的热气压了下去才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男子的衣服不比女子繁复,他把腰带一扯,便轻易的脱了外袍,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来。傅荀把衣服都除了只剩一条亵裤便往浴桶里跨。   阿宁坐在浴桶里也不动,就一直看着傅荀脱衣服,看到傅荀穿着裤子就往浴桶里跨,立刻就站了起来,张开两条手臂拦住了他,学着嬷嬷以前教自己的样子,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道,“洗澡,不穿,衣服。”   她就这么站着,仿佛只要傅荀穿了衣服就不让他进去。她身上沾了不少花瓣,还有水珠不断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   傅荀只能妥协的把裤子脱了下来。底下的东西已经有点抬头了,眼见着阿宁的视线就要往下看,傅荀直接跨进浴桶里坐了下来。这时候也不嫌弃浴桶里的花瓣,正是这厚厚的一层花瓣阻挡了水下的视线。   看见傅荀脱了衣服坐进桶里,阿宁也坐了下来。   这个浴桶不算大,两个人人坐在里面紧紧的挨在一起,傅荀觉得两人这样时不时的蹭蹭,那处是越发精神了,为了转移视线,他只能抓住了阿宁在水里乱撩水的手,替她细细的清理起甲缝间的污垢。   阿宁的手纤长莹白,但上面却有不少细碎的疤痕,看得出以前过得并不好。   傅荀在那些疤痕上一一拂过,轻声问,“这些是怎么弄的?”   这些疤痕都很陈旧了,只是阿宁体质特殊,一直没有消掉,阿宁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的摇摇头,诚实道,“不记,得了。”   傅荀看着阿宁的眼神有些异样,不同于阿宁的毫不在意,傅荀清楚的记得自己身上的每一道伤疤,每一条口子都是怎么来的,若有机会他定会一道一道的还回去,就算没有机会他也会将它变得有机会,或许这正是两人最大的不同吧。   傅荀替阿宁把手心手背都细细清洁了一遍,十个指头也变成了白里泛粉的模样,说道,“没关系,以后都不会有了。”   阿宁看着傅荀眨了眨眼睛,不太懂,但还是低低的“哦”了一声。   她举起自己的手,看见黑乎乎的地方都没有了,笑弯了眼,也抓起傅荀的手要帮他洗。   傅荀看着她的手在自己手上轻柔的拂来拂去,洗没洗干净的倒是其次了,只觉得有一种痒意从手上直接漫进了心里,傅荀按住阿宁的手,对着她的脸就亲了上去。   当四片嘴唇相连到一起的时候,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在两人身上泛开,阿宁主动张开嘴,任傅荀的舌头侵入了她的口腔。   自从上次那个不算亲吻的亲吻过后,阿宁一直在回味这件事,总觉得夫君的嘴巴冰冰的软软的,有点像乳酪,可后来他每次想亲夫君的时候,夫君都不理她,她觉得一定是夫君觉得她的嘴巴不好吃,于是渐渐的也就放弃了这种事,没想到现在夫君不仅把嘴巴给她尝,连舌头都送到了她的嘴巴里。   阿宁的舌头被傅荀顶到里面,她又想尝尝夫君舌头是不是也想乳酪一样,便用自己的舌头碰了碰傅荀的舌头,她还没尝到味道呢,傅荀的舌头便更用力的勾缠了过来,两片舌头在一起勾缠不清。   傅荀的手也松开了阿宁的手,渐渐在她的身上游曳起来,皓白的玉腕,光滑的背脊,每一处的手感都让人爱不释手。   阿宁被吻得全身松软,失去了控制的两只手也无力的攀上了傅荀的肩头,傅荀的动作让她眉黛含羞,越来越无力。阿宁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两张嘴在一起久了,便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无力感渐渐从胸口传来,她忍不住使劲推着傅荀的胸膛,口气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么剧烈的抗拒也渐渐让傅荀从欲念的沼泽中回过神来,他的唇从阿宁唇上离开后,看着她被吻得水润的眼眸,泛红的脸颊,以及发红的唇瓣,称着她身上傅荀手指留下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凌虐的美感,这种美丽配着她那不谙世音,纯洁如初的眼神简直惊心动魄。 第35章 事成   傅荀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 可或许是这软融的水温也软化了他的心防,他只觉得这原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同床共枕几个月,这样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傅荀渐渐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种情绪中。   浴桶里的水温渐渐低了下来, 阿宁却还是双眼迷蒙的看着他, 傅荀直接把人从桶里抱起,也不顾满身的花瓣, 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块大大的棉布巾将阿宁裹在了里面, 棉布吸水很好, 几乎一裹上外面就洇出一片湿痕, 阿宁身上也变得干爽,傅荀将人抱到床上, 扯下那身上的那块棉布巾, 又在自己身上随意的擦了擦, 整个人就压到了阿宁的身上。   阿宁到现在也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被亲的腿软脚软,身体里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被放到床上后也是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傅荀,眼神里透出一丝探索的神色。傅荀伸出一只手盖住了阿宁的眼睛,低哑着声音说道,“阿宁乖,先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感觉到阿宁的睫毛在他的手心轻轻滑动, 傅荀又一次低头吻上了阿宁的嘴唇。   这个吻比起刚才那个突然爆发有些控制不住的吻显得轻柔很多,似乎唇舌间都透出了一股深深的怜惜。   阿宁被她吻得身体更加柔软,几乎就要化成一滩水。   等感觉到阿宁又开始喘不过气来了,傅荀便将唇渐渐向下移去。   先是将探出她口中的舌头收回,然后唇离开阿宁,还不待她喘一口气,又重新落了下去,只是这次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然后便亲上了她的下巴,脖子,一点一点往下。   唇舌落处皆落下一点点红痕,印在阿宁白如脂膏的肌肤上就像是在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道痕迹,昭示着这片原本无人发现的雪地正在被人不断一点点挖掘出来。   直到那有几分凉意的嘴唇落到一处凸起出,还将其含如口中用牙齿轻轻磨了磨,阿宁才像终于忍受不住似的,发出难受的嘤咛声,但此刻她软糯的嗓音已经掺上了无边的媚意,只能激得伏在她胸口的男人更加用力的吮吸,甚至又换了一边。   阿宁全身渐渐都变成了粉红色,身体也不自觉的弓起,蹭到傅荀的身上,像是想寻求什么安慰。   等傅荀觉得差不多了,他便松开了不断在阿宁身上开发新地方的唇,身下一个用力,毫不犹豫的剖开了阿宁的身体。   阿宁疼的身体都蜷缩起来,下意识的抗拒傅荀进一步深入,手也不断的推拒起傅荀来。   这点力气对傅荀是没有半分影响的,只是阿宁这不肯放松的模样却是让两个人都不好受,傅荀替她拂开额角有些凌乱的头发,又吻掉她眼角因为疼痛不自觉留下的眼泪,才又重新攫住她的唇,重新用唇舌与她交缠起来。   阿宁被傅荀吻得渐渐失去了力气,身体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傅荀便趁着这个间隙,一跃挺入她身体的更深处,并渐渐轻轻浅浅的动作了起来。   不多时,疼痛感慢慢的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阿宁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阿宁向来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的,觉得舒服她便叫了出来,傅荀受了她这声音指示也不再小心翼翼,渐渐放了开来。   如风如雨一直守在门外,听着房内传来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她们连头都不敢抬,似乎今天的地板砖分外与众不同。   等里面的声音终于听了下来,两个丫鬟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事了,才低着头把浴桶里的水换成了干净的,连半眼都不敢向床上瞧去。   傅荀抱着浑身无力的阿宁又重新洗了一遍澡,等把人放到床上后,阿宁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色大亮。   两个丫鬟一直端着洗漱用具在门外候着,但房里的人丝毫没有起来的迹象,她们也不敢推门进去,只能把凉了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等换到第五盆水的时候,屋里终于有了动静,她们摸了摸手里的盆,水温刚刚好,于是互相对视一眼,便恭谨的侯在门外,等着里面的传唤。   阿宁睁开眼就看见枕着手臂看着她的夫君,她虽然不是特别懂昨晚发生的事,但身体却比意识更先反应过来的脸红了。   她低头躲过了傅荀的视线,有些呐呐的说道,“昨晚,像,画册,打架。”   她唯一的影响就是刘嬷嬷给她的那本两个小人打架的画册了,可是又觉得不太像。于是又把头伸进被窝里,想看看两人现在的样子。   昨晚傅荀已经给两人换好了亵衣,她钻进被窝里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或者能看见白白的衣服,但是她这弯腰的动作却让她觉得腰部传来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腰。但很快她的手上就覆上了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沿着她的腰线慢慢按揉起来。   阿宁的头重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忍不住把腰往傅荀手中又贴近了几分,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傅荀替她揉着腰,温声问道,“是不是很不舒服?”   阿宁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种感觉有点像她生病的时候,浑身酸酸软软的使不上劲,可是阿宁又觉得心里有点甜甜的,跟吃了蜜似的,她想起嬷嬷把那本画册拿给她时说的话,便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傅荀问道,“夫君,高兴,吗?”   红烛帐暖,春宵苦短,自然是高兴的,傅荀笑看着阿宁,不答反问道,“阿宁高兴吗?”   虽然一开始有点疼,但后面却很舒服,阿宁点点头,答道,“舒服。”   傅荀摸了摸她泛红的脸颊,“舒服就好,我自然也是高兴又舒服的。”   阿宁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荀,问道,“以后,还要。”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只知道就给她吃东西似的,喜欢就要多吃点,既然这件事她和夫君都喜欢,那也可以多做。   傅荀看着她毫无心机的模样,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嘴里发出了哈哈的声音。   阿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只要阿宁想,我们每天都可以做。”傅荀道。   阿宁还不知道她已经自己把自己给卖了,高兴的直点头。   两个丫鬟听着里面的笑声,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至少说明世子的心情是不错的,等到里面要她们进去了,她们才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进去,将脸盆和其他东西放下时还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梳妆镜前的两人。夫人满面通红,眉目娇羞,世子也是满脸笑意,她们看着也忍不住脸上带上了笑意。   只要世子和夫人感情好,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才高兴。直到世子的视线扫过来,如雨扯了扯如风的袖口,两人才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便每天沉迷于白日侍弄花草,晚上交流感情,对外事一概不理。即使邕宁侯那里已经来了好几拨人,傅荀也照样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倒是廖宜北过来拜访了几次,每次都能听见傅瑞的惨叫。   阿宁一开始还有点怕这个动不动就打人的姐姐,但廖宜北似乎特别擅长哄小孩,每次都会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渐渐的阿宁对着廖宜北也能露出笑容了,不再是每次都躲在傅荀身后了。   傅荀对于廖宜北这种行为却是不喜的,在廖宜北又一次来的时候,便直接说道,“廖姑娘这样待嫁之身总往未婚夫婿家跑恐怕不妥吧。”   廖宜北爽朗一笑,“我在西北长大,不懂这边规矩,何况我是来拜见世子夫人的,又不是去找傅瑞的,又有什么关系。”   旁边知情的下人都忍不住替她们的二少爷鞠了一把辛酸泪,确实不是专门来找二少爷的,但每次都会顺带把二少爷揍一顿,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身上完好的二少爷了。   但是廖老将军多年镇守西北,劳苦功高,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傅瑞他娘想攀这门好亲事也只能忍气吞声,每次见傅瑞被打,也只能心疼的落几滴泪,然后劝着他先忍忍,等成亲后再好好磋磨她。   下人们不懂侯夫人的心思,但也知道这位是他们惹不起的,每次看着夫人和廖姑娘待在一起时,世子脸上那种亲切的笑容都觉得心里一凉。此时眼见着两人似乎要吵起来,有些离得远的下人不禁悄悄的离得更远。   傅荀却没有跟下人预料的一样生气或者发火,他只是低下头对阿宁说道,“这个姐姐要成亲了,总是到我家来不好,阿宁不要再缠着姐姐了好不好?”   廖宜北知道阿宁最听傅荀的话,也不等她回答,就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一个女的,又不能和你抢媳妇,你至于吗,等我以后嫁过来还不是天天见面。”   傅荀面色不变,仍旧是微笑着说道,“廖姑娘说笑了。”   “假惺惺。”廖宜北又翻了个白眼,把带来的东西一股脑塞进阿宁手里才离去。 第36章 案情   廖宜北带来的小风波很快就离去了, 再怎么彪悍也毕竟是个小姑娘,阿宁原本还念叨了她几次,但每次都被傅荀哄过去了,渐渐的她也不再提起了,又专心研究起了她亲手种下去的那些花草什么时候发芽, 什么时候开花。   但这时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邕宁侯府, 他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借着拜访邕宁侯的名义,想到傅荀这里来打探消息, 而是见到邕宁侯后就直接表明是来见傅荀的。   这个人就是大理寺卿董书。   傅荀现在虽说是停职在家了, 但到底不是革职, 所以董书现在还算是他的上峰, 上峰要见他,他是绝不能不见的, 何况董书并不是一个会去下属家里拉关系的人, 他这一来必定是有事的。   傅荀把阿宁安抚在了院子里看花, 自己便和董书去了书房。   董书看着傅荀气色良好, 脸上并无怨怼之色,便先开口道,“这些日子在家可好。”   傅荀道,“谨遵陛下教诲,下官在家修身养性,不敢有所怠慢。”   这话一听要多假就有多假,董书也不是擅长寒暄的人,他便直接单刀直入道, “听闻令夫人是户部侍郎程远明之女?”   “是。”傅荀答道,心里却不自觉的提了一下。   “唉~”董书叹了一口气,“你我都知这件事就算不是大皇子指使的,也必然与他的外祖刘廷辉脱不了关系,但事情查到程远明那里就没了线索,就连那封信因为不是刘廷辉的笔迹,他也一口咬定是别人冒充他的名义写的,我来此就是想告知你一声,望你和令夫人做好准备。”   傅荀已经被收了手里的职务,这种事原本是不必告诉傅荀的,但董书却对这个下属颇为满意,虽说有时手段有些酷烈,但对着那一群有权有势的犯人,他也是难得的宁折不弯了,而且他原本就为这事丢了官职,现在连老丈人都可能要被处斩,董书也不是毫无人情,因此便先来告知一声,以免他和夫人到时候一时受不住。   傅荀提起来的心放下去又提起来,他对程远明的生死不关心,至于阿宁,就上次回门来看,她对这个从小没有关心过她的父亲也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按阿宁的性格,知道自己父亲去世或者被怎样了应该也会伤心,更关键的是,事情若是全部止在程远明这里,对于这个案子来说将会是一大败笔。   傅荀表情凝重,“大人有所不知,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件事有猫腻,还是程远明暗中给我的消息。”   这件事傅荀没有和董书说过,此时提出来也是为了取信与他。他从书架上把那副画抽了下来,铺开来给董书看。   “当时我与阿宁回门的时候,程远明便给了我这副画,那时他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回府后便认真研究了一番,后来无意中发现这幅画中果然有蹊跷。”傅荀将手指向他当时发现字的地方。   原本涂在上面的粉已经自己消失殆尽,那处看起来毫无异样。傅荀取过和那副画放在一起的簪子轻轻一旋,便见簪子的头和身子分离开来,他往上面再倒了一些粉末,用手指轻轻涂开,便见上面渐渐显出“寒山镇”三个字来。   这样巧妙的心思,董书看着心里也有几分感慨,“你可是程远明为何要告诉你这些,莫不是因为你娶了他唯一的女儿?”   傅荀摇摇头,“下官不知,一开始也不过是想试试,没想到还真有玄机,我没有一开始便告诉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董书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这样莫名其妙来的消息,是个人都会提防,更何况是告诉别人,至于事后,寒山镇的事已解决,这事也就不重要了。只是此时董书再得知这个消息,却觉得眼前一亮,既然程远明肯告诉傅荀这个消息,那就说明他和刘廷辉这对翁婿间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齐心协力的。   董书对傅荀道,“这事我回去会再好好查的,你要不要陪夫人回一趟程府。”   傅荀知道董书想让他陪阿宁回去目的绝不仅仅是刚来时的体谅他们了,恐怕还是想让他借着回去的机会探听一下消息。   若不是他被停职了,这个原本也算是他的职责傅荀点头答应下来。   董书此行目的已经达到,加之又得了新的消息,便也不再多留,赶紧回去继续查案了。   傅荀回到院子便看见阿宁还是和他走时一样蹲在那个小花圃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刚出土的嫩芽,他也陪着阿宁蹲下来,轻声问道,“阿宁一直蹲在这里吗?”   阿宁眼睛没有离开花圃,头点了点,“发芽了。”   这个小花圃里并不都是移栽来的成株的话,有些地方还撒了一些种子,等着它自己长出了,兴许是那个老仆妇照顾的好,不过几日的功夫,那撒了种子的地方便有几个探出了一点绿绿的头,阿宁今日刚刚看见,因此在这里蹲了许久也不觉得无聊。   傅荀没有再和她讨论花的事,而是又问道,“阿宁想不想回娘家看看?”   “娘家?”阿宁语气有些疑惑,眼神也是茫然的,似乎不太理解这是个什么地方。   傅荀便又同她解释道,“就是去看看刘嬷嬷和你爹。”   阿宁已经许久没见过刘嬷嬷了,此时她也不看花了,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回去。”似乎是立刻就要回去。   傅荀习惯了阿宁这样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只是无奈的陪她站了起来,替她把身上粘上的泥土拍掉,才继续说道,“不是现在回去,我们明天再去,今天先准备一下。”   阿宁听说是明天也不失望,反而继续兴冲冲的往房间里走去,边走还对不远处的如风如雨喊道,“回去,准备,回去。”   两个丫鬟对程府倒没什么感情,只是看见夫人这么高兴的样子也不敢怠慢,她们抬起头询问傅荀的意思,生怕世子自己还有什么打算。   这次回去又不是真的回去探亲,傅荀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自去准备吧。”   “哎!”两个丫鬟这才领了命下去。   阿宁自从知道了能回去,整个人都很亢奋,只是到了晚上却不像以往那样缠着傅荀了,在傅荀看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羞涩的说,“会,没力气,不想。”   傅荀倒也不是每天都想做这种事,只是看着原本和他亲密无间的妻子只因为要回一趟娘家就不愿和他亲近,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掩藏情绪,这份不舒服直接在脸上表现了出来,整个人显得冷漠起来。   阿宁感觉到他生气了,便小心翼翼的往他身上蹭了蹭,又凑到他唇上啄了两下,看着傅荀的视线落下来,立刻有些讨好的朝他笑了笑。   傅荀把两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说道,“睡吧。”   阿宁问,“你,不生气,了。”   “我何时生气了。”傅荀道。   你刚刚明明生气了,我都感觉到了,阿宁嘟着嘴,脸颊鼓鼓的,眼神里分明写满了质问。   傅荀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傻瓜待久了大概也收了些影响,竟然也做出了如今这些他从前连想都没有想过的幼稚的举动来,他遮住了阿宁的眼睛,声音平静道,“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阿宁分明不信,眼睫毛在傅荀的手心里一颤一颤的。   傅荀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说道,“这下相信了吧。赶紧睡觉。”   阿宁鼓鼓的脸颊被傅荀亲的瘪了下来,用几不可见的声音“哦”了一声。   听着身边渐渐平稳的呼吸,傅荀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几乎是难以相信的。他先是克服了那对着女人光-裸身子的毛病和阿宁水□□融了,而后更是几乎时时刻刻心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今日听到董书的消息,再想到阿宁会伤心后,心里更是有一种酸胀的感觉,似乎只要阿宁不高兴,他也会不高兴一样。   按理说傅荀对于这样不受控制的事是极为抵制的,可此刻不知为何,他放纵了这种变化。他自幼亲缘薄弱,父亲不喜,继母算计,可此时却也有了一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妻子,她或许并不聪慧,可却永远都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背叛自己。   傅荀想到刚才,自己分明是不满阿宁因为回去而冷落自己的,可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心却不知不觉的就软成了一片,甚至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肯承认自己不高兴了,还主动去哄了阿宁。   傅荀看着身边的人嘴巴微微张开,睡得毫无防备的样子,他也闭上了眼。   或许这也并非一件坏事吧。 第37章 程府   第二日巳时, 阿宁便和傅荀乘着马车去了只隔了几条街的程侍郎府。   因为昨日便递了拜帖,因此早就有下人在门口张望了,等远远地看见车马的影子后,管事便侯在了门口,等人一到他就把人迎进了府里, 又指挥其他人把傅荀身后那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要说这管事这么殷勤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自家老爷几乎被定罪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些,平时那些巴结着老爷的人近日也不登门了, 他心里暗暗骂着那些人, 也对在这种时候还带着小姐回来的傅荀热切了不少, 就算人家暂时被停职了, 可身上还顶着世子的名头呢。   “姑爷终于来了,我们老爷一大早就在厅里等着了呢。”管事一边引路一边搭话。   傅荀的神态并未因管事与上次不同的态度而有所变化, 他冷淡的点了点头, 也不说话。   管家碰了个钉子也不气馁, 继续把目标转向跟在傅荀身后的阿宁, 满面笑容道,“小姐自从上次回门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老爷可是一直念叨着呢,小姐毕竟是老爷唯一的血脉,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心疼的。”   管家这么说也是希望傅荀能念着这点骨肉亲情,在能帮的时候多帮他们老爷一把,可想到老爷年近不惑, 膝下也只得了阿宁这么一个女儿,竟真的就有几分惆怅来。   阿宁并不听管事说什么,只是看着平时都没影响的一个老爷爷对自己笑得满脸褶子,下意识的又往傅荀走近了几步,抓紧了他的衣服。   傅荀向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阿宁的,对着管事说道,“好了,这些我们都知道了。”   管事只能悻悻的闭了嘴,专心给他们引路。   程远明果然早就在正厅里等着他们了,他此时背着手背对他们站着,听见脚步声便转过了身来。   “老爷,小姐和姑爷到了。”管事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程远明的视线先落到傅荀身上,待再看见他身后怯怯的阿宁时,几乎就定住了。   阿宁比起刚出嫁的时候圆润了一些,又因为与傅荀在一起后,多了几分成□□人的韵味,瓜子般的小脸上一双水润的眼睛含着三分怯意的看着程远明,几乎让程远明以为看见了刚嫁给他时的芸娘。   他与芸娘自小一起长大,待成年后便理所当然的成了亲,那时他还是一个只知读书的穷酸秀才,芸娘刚嫁给他时便总会用这种带着三分怯意,七分娇羞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孩子自出生起他便没有好好看过她,竟不知道她如今已和芸娘长成了一般模样。   程远明有些恍然的低声叫了一句“芸娘”,便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阿宁的脸颊,似乎想要确认是不是芸娘终于愿意来看一看他了。   但傅荀此时却往前一个跨步,将阿宁结结实实的挡在了自己身后,程远明的手还没伸出去便又收了回来。   程远明此刻也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问道,“不知世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他自然也是不相信傅荀只是单纯的想陪阿宁回一趟娘家的。程远明的视线又不自觉的落到阿宁身上,可想到芸娘正是因为生阿宁难产才去世的,他心里一痛,便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傅荀注意到程远明的视线,脸上客气的笑容也没有了,冷淡道,“我以为岳父应该明白。”   他这声岳父喊得干巴巴的,似乎比平时别人喊得那声“程大人”还要更添几分疏离。   程远明或许注意到了,眉间只是皱了一下,很快便又松开,依旧毫无波澜道,“我倒是不知你在说些什么了,傅大人不妨明示。”   傅荀对于程远明这样绕来绕去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耐烦,恰在此时,阿宁又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对他道,“看看,嬷嬷。”   傅荀便直接道,“岳父若是不想说就算了,现在大理寺那边的证据可都全都指向岳父,不管你与刘尚书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过了今天便也不必再说了。”   程远明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看了一眼已经低头在温柔的哄着阿宁的傅荀,思忖了片刻便道,“傅大人请随我来,至于……”他似乎一时没想起来阿宁的名字,顿了一下才说道,“至于小女,先让下人带着他去以前的闺房休息吧。”   傅荀点头,便对着阿宁哄道,“阿宁自己先去看刘嬷嬷好不好,我和你爹说一会儿话再来陪你。”   阿宁对自己这个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爹还是有几分惧意的,她有些不舍的看着傅荀,见他对自己笑笑,她也扬起一个笑脸,乖乖的跟着下人走了。   阿宁的院子比之上次来的时候又荒凉了一些,上次来的时候还有刘嬷嬷来迎她,这次几乎是连点人气都没有了。   引着阿宁来的丫鬟是一直在前院伺候的,对后院的事也不是完全清楚,她把阿宁带到院子后,也不和她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小姐,到了。”便直接告退离开了。   阿宁在院子里没看见刘嬷嬷,以为她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回来,又干活去了,便兴冲冲的往院子里冲,边冲边喊着,“嬷嬷,嬷嬷,我,回来,了!”   只见刘嬷嬷平时住的那间小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见阿宁也来不及行礼,直接便带着阿宁往刘嬷嬷屋子里走,“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刘嬷嬷她已经病了好久了。”   像刘嬷嬷这种住在没人的院子里的粗使嬷嬷生了病是没有人管的,也就是香柳人小心也善,平时又和刘嬷嬷块做过活,见她一个老人家病了也没人照看,便在空闲的时候过来照看一下,她们这种下人也请不起大夫,只能再药堂抓了些最基本的药,可吃了也一点都不见好,眼看着已经大半个月了,刘嬷嬷也渐渐一副撑不住的模样。   香柳对着阿宁声音愁苦道,“小姐,你快请大夫来给刘嬷嬷看看吧,这都大半个月了,再不好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阿宁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人,香柳的声音从她耳边穿过,她却半点都听不见了,只呆呆的走到刘嬷嬷的床前,跪坐下来,抓住了她的手,轻轻道,“嬷嬷,不睡,看看,阿宁。”   阿宁并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可却本能的从心底里升出一种害怕来,她看着毫无反应的刘嬷嬷,眼泪便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看看,阿宁,嬷嬷,嬷嬷,阿宁,回来,了。”   香柳看阿宁哭的伤心,收了要继续说的话,劝阿宁道,“小姐不用担心,嬷嬷只是刚喝了药睡着了。”   阿宁并不相信,平时嬷嬷睡觉她只要一叫,嬷嬷就会过来的,可现在她都叫了这么久了,她忍不住哭的更大声了,“嬷嬷……”“嗝……”“嬷嬷……”她边哭边打嗝,仿佛这样就能将刘嬷嬷唤醒。   刘嬷嬷也果真被阿宁的动作弄醒了,她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慈爱的看着阿宁,“姑娘回来了。”   说话间刘嬷嬷有些吃力的抬起手似乎想摸摸阿宁。   阿宁立刻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带着哭腔道,“阿宁,回来,了,我,带你,走,看,大夫,不生病。”   刘嬷嬷笑了笑,“阿宁嫁人以后果然懂事了许多,这样嬷嬷也放心了,阿宁不用带我走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阿宁固执道,“走!”   刘嬷嬷的脸因为生病已经有些灰败,此时听着阿宁童真的竟像是多了几分光彩似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道,“好,走,等嬷嬷病好了就跟阿宁走。”   刘嬷嬷说了一会儿话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她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姑娘嫁人就是大姑娘了,以后不要老惦记着嬷嬷,要和世子和和美美的,你们是夫妻,你以后要多听世子的话,将来再多生几个孩子……”   这哪是要跟阿宁走的样子,分明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香柳在一旁看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阿宁却不懂这些,以为刘嬷嬷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教她要怎么做才是对的,便认真的听着,一一点头答应,等刘嬷嬷停下来后,她还乖巧道,“我,都,知道,啦!”   刘嬷嬷笑着看着阿宁,“我就知道我们姑娘最聪明了。”   阿宁羞涩的笑笑,又想起香柳的话,说道,“找大夫,看病。”   “好,看病,都听阿宁的。”刘嬷嬷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已经又一次睡着了。   阿宁有些慌张的看着刘嬷嬷,又求救似的看着香柳。   香柳用手指悄悄抹去眼角的那几滴泪水,也笑着对阿宁说道,“小姐不用担心,刘嬷嬷只是又睡着了,等睡够了就醒过来了。”   阿宁懵懂的点点头,依旧守在刘嬷嬷的床前。   香柳只能道,“小姐,我们还是先替刘嬷嬷寻个大夫来看看吧。”   “对,找大夫。”阿宁终于松开了刘嬷嬷的手,从她床前站了起来。 第38章 证据   另一边   程远明又一次把傅荀带去了他们上次去的那个书房。书房门口原本站着几个护卫和小厮, 程远明让他们都站远了些,才推开门先踏了进去。   书房比起上次并没有什么变化,程远明合上门之后便对傅荀说道,“我知道你此行大概是为什么而来。”   他说着没看见傅荀的神色又什么变化,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所料不错, 我确实与刘廷辉不和,上次那副画也是故意给你的。”   程远明思索了一下, 便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说道, “那画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至于那根簪子是芸娘的遗物, 现在给了那丫头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之情了。”   程远明口中的“芸娘”大约就是阿宁的生母了,傅荀没有被他语气中的寂寥所打动, 一个自出生起就从未管过自己女儿的父亲又有何资格全谁的母女之情呢, 他直接打断了程远明的情绪, 单刀直入道, “岳父还是说说你手里有没有什么证据吧。”   程远明也不是故意做出这副深情的模样给谁看,只是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而已,被傅荀打断后他也没有不悦,只是面色平静道,“我与刘廷辉虚与委蛇这么多年,证据自然是有的,但他是大皇子的外祖,陛下的态度又如此, 你们能保证将他治罪吗?”   自从芸娘死后,他娶了刘氏,表面上对刘廷辉恭敬顺从,与他同气连枝,但这些年他都暗暗的在搜集他的罪证,这次的贪污案他知道是个契机,于是便给了傅荀那副画,可前几日皇上在朝堂上的表现却又让他不确定了,他并不怕死,早在芸娘去世之时他便想陪她一起了,可一想到不能给芸娘报仇,他即使死也不能瞑目。   傅荀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而是说道,“岳父为官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董大人是怎样的人,只要你手上的罪证够,董大人就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奸犯科的人。”’   其实按傅荀本来的性格他不会有这一番解释的,只是想到这个人也算是给了阿宁血脉,他便莫名的多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止是董书,就连他面前的这个女婿,他也是相信他们不会任由刘廷辉逍遥法外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暗中使力让女儿嫁给了他,外人都以为那一场婚事是继母与继母之间对继子与继女的算计,却不知若不是他刻意提起,刘氏根本就想不起来偏院里还住了一个刚成年的女儿。   程远明只是一时对皇上那偏颇的心思有些担忧而已,此时得了傅荀这类似保证的话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说道,“你等着。”   只见他转身在书架上找出几本书来,又取下一个装砚台的方形盒子。   盒子看起来比一般的盒子厚一些,但当程远明打开盒子看见里面那个雕工和质地都不凡的砚台时,便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把盒子弄厚弄大一点也一点都不会惹人怀疑。   程远明把砚台取出来随意的放在一边,从盒子底下抽出了一个夹层,夹层里放的是一些金叶子,他又把金叶子都倒了出来,只见他又抽出一层木板,里面竟还有一层,一般人只能想到盒子又夹层,加之他两层里面放的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便也想不到下面还有一层了,而里面也没有放什么黄金珠宝,而是几封薄薄的信。   刘廷辉为人十分谨慎,即使程远明已经跟了他十几年,手中有的也不过是这么五六封他亲笔写的书信,但正是因为是他亲笔所写,上面还盖了他的私印,这些信才显得珍贵,不会像郦县令那样被他轻易的一口否认。   傅荀看过信确定里面不仅提及了此次贪墨案的事,还有一些别的案子的时候,才把信放到一边,视线落到他找出来的那几本书上。   那几本书从封面来看都是半新不旧的,显然是翻过但不常翻,而且书名看起来也都是一些很寻常的几乎家家书房里都有几本的那种,傅荀取过一本随意翻了翻,内容也很寻常,傅荀有些不明白为何要拿这些书出来,难道是为了隐人耳目?   但很快,傅荀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书每隔几页便会出现一些账目,只是这些账目的写法很巧妙,又隐藏在正常的内容之中,所以才会乍一眼看过去和正常内容没有什么两样,傅荀是因为心中存了疑,多费了几分心思,才发现这其中的不同之处。傅荀又拿起了其他的书翻看查看,果然也是同他一开始看的一样,这些书或隔几页或隔十几页便会出现一页账目,间隔的页数之间并没有什么规律,显然是有人特意弄成这样以免被人看出异常来的。   傅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向程远明。   程远明与傅荀对视,说道,“你猜的不错,这几本书都是我自己特意装订的,书里的东西合起来就是一本完整的账册,里面记载着这些年来,刘廷辉每一笔银子的来源,以及大宗的花销。”   这里面从科举受贿到寿宴收礼,以及地方孝敬可以说是巨细靡遗了,傅荀也想不到他这位看起来完全是刘廷辉的好女婿的岳父竟然在暗地里留了这些东西,他不想过问他们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只是把东西都看了一遍后,看在阿宁的份上说道,“就这里面所记,你几乎大部分事都有参与,即使你交出了这些罪证,恐怕也难逃罪责。”   傅荀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间并不见同情怜悯,他表情平静,只像是随意的多说了一句。   程远明闭了闭眼,脸上突兀的笑了一下,再睁开眼时,他眼睛里平时的那种或怯懦或清高的眼神都变成了慢慢的怨恨,他以一种低哑的声音说道,“他刘廷辉当初为了让女儿嫁给我害死了芸娘,如今我也要他家破人亡!”   这种积久的怨愤让程远明的脸色变得狰狞,宛若一只深渊爬出来的恶鬼。   傅荀在大理寺时什么样骇人的场景也见过,因此并没有被他这样子吓到,只是神色间也难掩惊诧,他难得的多嘴问了句,“不知当年……”   程远明没有要与傅荀说的意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了眼眸说道,“这些都和傅大人无关,只要傅大人如你所言不让犯案之人逍遥法外就行了。”   傅荀也不是多事的人,既然程远明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了继续问的兴致,只是收起了程远明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郑重说道,“我会的。”   “傅荀!”程远明见傅荀这就要离开了,忍不住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看见傅荀停了下来,他才有些没底气的说道,“你……好好待我女儿。”   傅荀转过头来,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了他这个除了上朝几乎没见过面的岳父,男人此时因为刚才的情绪爆发脸上还是红的,眼睛也有着血丝,只是此刻一脸局促的模样显出了他对刚说出口的话有多底气不足。   这并不是一个父亲真正关心女儿的模样,只想是突然想起来有了几分愧疚之心而已。傅荀想起自己父亲对自己不闻不问是因为有继母的枕边风和继弟的出生,可这个男人刚才还是一副深爱阿宁生母的样子,那又为何对他那个“芸娘”唯一留下的女儿不管不顾呢,他想起曾在阿宁手上看到的那些细碎的伤疤,神色由平静转为冷漠道,“你并没有资格同我说这样的话。”   程远明像是因这话受了巨大的打击,向后倒退了一步,喃喃道,“是……我是没资格。”他用双手掩住了脸,神情似乎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可是,芸娘……”   傅荀并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不可否认的是他让阿宁受了十五年的苦,这十五年,阿宁又该找谁去诉说呢?   程远明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也忘了找人给傅荀引路,但傅荀的记性极好,上次就走过一遍的路他现在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大约两刻钟左右,他便独自一人站在了阿宁那个荒凉的小院子门口。   院子的门关着,四周也没什么人,傅荀推了门进去,只见里面杂草都长出了许多,明显一副有一段时间没人打扫的样子,傅荀心里冷笑,刚才还让自己照顾女儿,可他这个父亲连找几个人把女儿曾经住过的地方打扫一下都不曾。   傅荀慢慢的往里走,他原本的方向是阿宁的卧房,可是还未走近,却听见偏房里传来细细的低语声,依稀能听见“小姐”两个字。   不说这院子,就是整个程府也只有一位小姐,而且这院子里不像有很多人的样子,既然听到了这两个字,傅荀便猜测阿宁大概是在那里了。 第39章 旧事(一)   大夫已经来看过刘嬷嬷了, 阿宁并不是很懂他那些七分真三分假的客套之语,但或许就像小动物总有预知风险的准确直觉一样,阿宁从大夫的表情和香柳的反应中也本能的知道了些什么,她又恢复了跪坐在刘嬷嬷床前的姿势,手紧紧握着刘嬷嬷的不肯松开。   傅荀依稀听到的声音正是香柳在劝阿宁。   傅荀走的近了便听到了完整的句子。   “小姐, 嬷嬷只是睡着了, 您也去休息一会儿吧,这样跪坐着膝盖要受罪的。”   傅荀推开门, 便看到了阿宁在床前小小的身子, 她没了平时高兴的样子,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看出一丝悲伤的意味。   这件屋子不朝阳, 窗户又全都封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在里面弥散不开, 阿宁却像没有察觉似的, 在和床上的人低语什么。   傅荀走上前叫了一声阿宁, 床前的人回过头来, 眼睫上还有未干的泪珠。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傅荀就扑过来,手还是倔强的握着床上的人的手,瘪着嘴,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夫君。”   旁边的香柳这才从突然闯进个男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跪下来就要行礼。   傅荀没让人跪,他视线在这个略显狭窄的房间扫了一眼,看见西边靠着墙的地方有一个小杌子, 便让春柳替他搬了过来。   傅荀把小杌子放到阿宁身边,扶着人坐在上面,才就着这个蹲着的姿势问道,“怎么了。”   阿宁原本就哭了不少时候了,傅荀这一问她的眼泪就又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嬷嬷,生病,睡觉,不理我。”   在阿宁印象里生病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了,尤其是刚才刘嬷嬷就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又睡着了且一直不醒,这让阿宁无比慌张。   傅荀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上次见面时那还依稀掺杂着一些青丝的头发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头灰白,脸上的神情虽然安宁但也透出一股垂暮之气,傅荀不用问也知道这位曾经被阿宁认为是最重要的人已经接近了人生的尽头。   不同于上次的不悦,当傅荀真正看见阿宁因为这位老人儿如此悲伤时,他甚至是希望她还可以再多活一段时间的。   傅荀恍然之间发现,原来阿宁在他心中的位置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一些。   他抱住了眼前这个哭的脸都皱起来了的小傻瓜,低声安慰道,“嬷嬷会没事的,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阿宁对傅荀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即使直觉上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她还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带着哭腔问道,“真的?”   傅荀道,“真的。”   阿宁终于不再哭了,边打嗝边说道,“等,嬷嬷,好了,接回家。”   傅荀应道,“好。”   旁边的春柳看着小姐终于露出一个笑脸,却是心里一酸。   她其实只是程府最低等的那种下人,平时往来于各个院子做些洒扫的活,虽然在这里呆了没几年,但对于府里这个唯一的嫡小姐却是知道的,她才十二岁,还没学会那些捧高踩低的做法,只是偶尔看见堂堂一个嫡小姐却被一个粗使婆子拉扯长大,过得甚至连下人都不如,便不免心里存了几分同情,此刻看着小姐这副满怀期待的样子难免就想起了刚才那位老大夫的话。   老大夫虽然说得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确:就算是用最名贵的药养着,刘嬷嬷也不过就是这几月的光景了。   春柳能看得出来这位她从未见过的姑爷是猜出来了这个情况的,可他却愿意哄着小姐,春柳想起府里下人说得那些姑爷多么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小姐一个傻子不知道会被人怎么欺负的传言,突然觉得传言之所以是传言,正是因为它并非事实。   春柳也笑了起来,说道,“这些日子刘嬷嬷一直在念叨小姐呢,这下刘嬷嬷见到了小姐,病一定很快就好了。”   阿宁听见这话,靠在傅荀肩上的脑袋抬了一些,高兴的问道,“真的吗?”   春柳直接这样在主人间插话是极不合礼数的,可春柳平时并没有到主人跟前伺候的机会,因此也恍然不觉,继续哄着阿宁道,“真的,奴婢怎么敢骗小姐呢?”   看阿宁高兴,傅荀没有计较一个小丫头的失礼,只是在阿宁说出,“那我以后每天都来。”的话之后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他可以陪阿宁偶尔回一趟娘家,但每天都回显然就不合理了,会有人相信他们回来只是为了照顾一个老仆妇?尤其是现在程府也算是一个是非之地,但他也绝不放心让阿宁直接住在这里或者每天一个人过来。   幸好春柳虽然不懂一些做丫鬟的规矩,但却是懂不少人情世故的,没有出嫁了的姑娘整天往娘家跑的,尤其是跑的原因还只是因为一个下人。   春柳道,“小姐不必每天都过来,这样会有人说闲话的。”   “可是,嬷嬷,高兴。”阿宁很少关心别人说什么,更不懂人言可畏,她有时甚至都不知道别人议论的就是她。   春柳也有些发愁,她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多言来了,可是看着抱着小姐背对着他的姑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出了一个她所以为的好主意,“小姐不如去城外的宁安寺替刘嬷嬷上柱香,求个平安吧,听说那个寺很灵验。”   上香拜佛几乎是所有人遇到难事时的想法,阿宁也曾经听别人讨论过,她从傅荀的怀里退了一点出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傅荀。   去寺庙上香比整天到程府来晃要不引人注意多了,傅荀还没想好要怎么劝服阿宁,这个刚才还被他心里认为有些多嘴的丫鬟却替她解决了,傅荀答应了阿宁。   “那我们过两天便去宁安寺。”   小姐和姑爷都答应了,春柳也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就是个胆小的人,来照顾刘嬷嬷和劝阿宁都只是因为心里还有一份善心而已,只是刚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后,心就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此时看小姐和姑爷都不介意的样子,她也放下心来,心里想着也许当初被选去做小姐的陪嫁丫鬟并不算是一个苦差事。   刘嬷嬷这一觉直到阿宁离开都没醒,傅荀在阿宁担心的眼神下吩咐春柳好好照顾刘嬷嬷,又给了她几张银票,让她不论什么药材只要有用都尽管买。傅荀知道这一次见面就算不是最后一面也是最后几面了,为此他还特意找了程远明让春柳变成了专门照顾刘嬷嬷的丫鬟。   彼时程远明刚从他现夫人的荷心小筑出来,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比之刚才更大的颓然来,对于傅荀的要求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就直接答应了。只是在傅荀牵着程宁离去的时候,失神叫了一句阿宁,然后问道,“这些年,你怨我吗?”   回答他的事阿宁茫然的眼神。   程远明脱力的又坐回了椅子里,“罢了,罢了,你……以后好好的。”   阿宁满脸疑问的被傅荀带走了。   程远明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想起了刚才刘氏所说的话。   刚才傅荀离开后他便去了荷心小筑,当初他和刘氏成亲并没有让人去正院,而是另外在府里建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子起名荷心小筑,大家都以为他是爱重刘氏,不想他看见新夫人的东西堵心,可只有他知道,他不想让任何人沾染芸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程远明去荷心小筑的时候,刘氏正躺在床上,她身边的丫鬟和她说着一些闲话趣事,看见程远明来,刘氏脸上的神情似乎还有一些未褪的少女的娇羞。   “老爷,你过来了。”刘氏说着,想从床上撑着身子稍微坐起来一些。   因为长年生病在床,刘氏的身子很瘦削,手脚也没什么力气,程远明挥退了一旁的丫鬟,站在床前冷眼看着刘氏这副用尽了全力也起不来的狼狈的样子。   换了平时,程远明会上前扶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温柔的安慰她,刘氏觉得程远明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心情不好,刘氏对程远明虚弱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老爷能不能扶我一把。”   出乎刘氏预料的是,程远明没有上前扶她,而是用一种近乎陌生的语调说道,“刘氏,你当初坚持要嫁给我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刘氏一直是一个有些柔弱有有些天真的女子,但她不知道有时候她的这种天真会在家人毫无理由的宠溺下变成伤人的利器。   当年她对中举的程远明一见钟情吵着要嫁给他,甚至在知道他已有妻室之后提出愿意与他的妻子共侍一夫的想法来,但刘氏的母亲怎么会允许一个乡下来的女子和她娇贵的女儿平起平坐呢,她于是暗中多次找到芸娘不是威逼就是利诱,甚至以程远明的前途相要挟,让她自请下堂让出正妻之位,而这些芸娘在他面前从未说过,等程远明发现芸娘越来越郁郁寡欢时已经太晚了。   当时芸娘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她最终还是因为郁结于心,动了胎气,最后不仅早产加难产,更是丢了一条命。 第40章 旧事(二)   当程远明看见产婆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而芸娘却永远的睡在那一片血泊中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产婆说,当时是芸娘坚持要保下孩子,并且不许他们告诉他,程远明说不出当时的感受, 只是自欺欺人的想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他把孩子随意的丢给了下人,又刻意的从不去看她, 他怕自己一看见这个孩子就想起浑身是血的芸娘, 他承认他对这个孩子是有些恨意的。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 若不是因为自己太弱, 芸娘便不会受这些委屈,因此他很快就以一副迫不及待的姿态娶了刘氏, 别人都以为他攀附权贵,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为什么要娶这个女人。   程远明看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刘氏, 又问了一遍,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娶你?”   刘氏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丈夫,心里生出一种会有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发生的感觉来,她强自镇定,脸上带了一份勉强的笑意道,“我知道,他们都说你娶我是为了攀我爹的关系,可是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   “是吗, 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啊。”程远明脸上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阴冷的笑容,“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孩子吗?”   刘氏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她近乎掩饰的说道,“大夫说是我身子骨弱,所以才会怀不上,怀上了也不容易保住。”   程远明残忍的揭露她自欺欺人的话,“可是你做姑娘的时候每月例行检查的大夫说过你身子不好的话吗?”   刘氏终于崩溃了,她跌倒在床上,绝望道,“是你,是你对不对,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我的孩子?”程远明语气嘲讽,“只有芸娘生的才是我的孩子。”   “可是你……”刘氏想起被扔在偏院里不管不顾的那个孩子。   程远明的脸上闪过一种痛苦之色,但很快又换成了对刘氏的憎恨,“若不是你当初要嫁给我,你那好母亲也不会逼得芸娘无路可走。”   这件事刘氏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只是想要嫁给程远明的欲望让她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当知道芸娘死了之后,她也是有过一瞬间的愧疚的,可后来程远明对他那么好,她这点愧疚渐渐的也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甚至心里觉得那个芸娘看起来和程远明也没什么感情。   刘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可是,当时是你主动上门求娶的。”   “是啊,既然你这么想嫁给我,我自然要让你尝尝嫁给我的好处了。”程远明逼近刘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住正院吗,因为你不配。”   “不仅仅是你的孩子,还有你每日用的药,你的身体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我一点点调理过来的。”   刘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神色痛苦。   可程远明还在继续说着,“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父亲、母亲,我要他们都好好尝尝一无所有、失去挚爱的滋味。”   程远明便说便欣赏着刘氏越来越痛苦的面容,看着她甚至趴在床上咳出了一口血,他脸上甚至带上了满意的笑容。   刘氏眼中的爱慕终于一一褪去,她用近乎恶毒的眼神看着程远明,诛心道,“你既然那么爱那个芸娘,她若是知道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被你忽略的几乎活不下,你以为她会感激你的深情吗?”   刘氏说一会儿咳一会儿,她停下了缓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当初你故意在我面前提起那丫头,想必他的婚事也是你从中作梗了,亏我和邕宁侯夫人一直为你背了黑锅。不是只有芸娘生的孩子才是你的孩子吗,你把女儿嫁给那个傅荀时,又有没有想过这是你的孩子呢?”   当女人失去了爱情对双眼的蒙蔽后,她们总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智商,以往的细枝末节都能成为取证的最佳条件。   这一切被刘氏如此□□裸的在他面前摊开,程远明几乎暴怒,“闭嘴!你没有资格提起芸娘。”   在程远明打算藉由贪污案把刘廷辉扳倒之后,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定然也不会好,他虽然恨着阿宁却也不忍看见芸娘留下的孩子就这么随他死去,让她嫁给傅荀是最好的选择,不管傅荀声名如何,至少阿宁是可以活下来的,他觉得这也是她对芸娘最大的交代了。   可此刻刘氏的话一句句却都让他透不过气来,若是芸娘在的话,他会如何对阿宁呢,他记得刚怀这个孩子的时候,芸娘是很期待的。   程远明带着满腔怨愤而来,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愧疚仓皇离开。   此刻,傅荀带着能为他实现夙愿的证据离去,也带走了她和芸娘的孩子,那个他一直不愿面对的孩子,程远明失神的坐在椅子上,视线一直落在门外。   不用程远明多说,傅荀已经大致能够勾勒出整件事了,但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并不因为他背后的秘密而就应该被原谅,何况傅荀从来也不是个宽容的人,他没有和阿宁提起这些事,在阿宁一直念叨着要去上香的时候,还答应了一有空就立刻陪她去。   但这个空却一直没到来。   程远明提供的那两样证据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但这些年刘廷辉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又加上他背后有独得皇帝恩宠的大皇子,想要治他的罪仍旧困难重重,因此傅荀作为一个被停职的大理寺少卿不得不免费成为了董书的助手,这些还要瞒着别人,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这些日子俨然就有了他刚进大理寺时的感觉。   陪阿宁去上香的事只能一拖再拖,但阿宁心里记挂着刘嬷嬷,几乎日日念叨,终于在廖宜北又一次来找阿宁的时候,傅荀以一种满脸杀气的态度要廖宜北陪阿宁去一趟宁安寺。   至于程府,傅荀希望小傻瓜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抱着她多去上香刘嬷嬷就会好的美好心愿,他不希望阿宁亲眼看着老人一日比一日衰败。   廖宜北看着傅荀满脸的杀气,以为他终于装君子装不下去要动手了,她已经握紧了腰间的软鞭打算要和他一决高下了,谁知道她只是让自己陪阿宁去上个香?   嗯?上香?廖宜北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廖宜北喜欢阿宁也不是没理由的,她从小就长得比别的姑娘高大,又是在风沙里长大,皮肤也偏黑,姑娘们嫌她丑不愿意跟她玩,男孩子就更不愿意和一个分分钟碾压他们的姑娘玩了,所幸廖宜北自己心也大,不是很在意,谁知道他爹嫌西北都是一堆糙汉子,要把她送到京城来嫁人,京里的那些贵女句句话都藏着多个意思,廖宜北是不计较不是蠢,因此也懒得跟她们呆一块儿,但阿宁不一样啊,长得漂亮还单纯,还是她未来小嫂子,她顿时就觉得他这个未婚夫除了一副好皮囊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廖宜北看着傅荀身上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答应下来,“您放心,我一定保证让小嫂子高高兴兴去,高高兴兴回来。”   廖宜北已经不要脸的叫上“嫂子”了,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傅荀虽然看着廖宜北这死皮赖脸缠着阿宁的样子就眼疼,但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人选了。   傅荀对廖宜北没有什么恶感,镇北将军的女儿,有身份,有头脑,也有武力,嫁给他那个弟弟绝对能把傅瑞治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至于他继母,他相信这姑娘也有办法,只是唯一没想到的是她会缠着阿宁,简直是他计划里的一大败笔。   傅荀对廖宜北的话不置可否,矜贵的点了点头,“不要带阿宁在外面逗留太久。”   廖宜北笑呵呵,“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傅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并没有多放心,但大理寺那边的事也确实拖不得,他只能抿着唇,“嗯”了一声。等一堆人欢欢喜喜的去准备出行的马车后,他才揉了揉额角,去了大理寺。   程远明给的那本账簿他们已经专门理了出来,其中一部分竟然还能和在黔洲洲牧那里得到的那一本账簿对上,这就证明这账簿上记载的绝大部分肯定都是可信的。   但事情就出在这账簿上所记载的桩桩件件几乎牵扯到了朝中的大半官员,这么严重的事情,即使皇上要查办肯定也不会在明面上办的,这样会动摇民心,唯一的办法就是另立罪名,一批一批的查办,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多了。原本这些事也可以交给刑部去办,但董书知道刑部尚书是大皇子的人,而此次涉案的官员也是以大皇子一派的人居多,证据若是交到刑部,几乎就和主动扔了没什么两样了,因此还是只能大理寺内部加班加点。 第41章 上香   另一边   虽然阿宁很向往出城, 但此刻她心里记挂着刘嬷嬷,因此也显得没有那么开心了。   廖宜北坐在马车里问阿宁,“阿宁为什么去上香?”   阿宁低着头,“嬷嬷,好起来。”   廖宜北其实不是很知道阿宁的事, 她与人交往只看自己喜不喜欢, 至于对方的过去未来她都不会特别关注,因此听阿宁说起理由时脸上有些困惑。   傅荀和阿宁住的那个院子人员很简单, 傅荀没有贴身伺候的人, 阿宁身边就如风如雨两个丫鬟, 其余的都是一些固定的打扫的人, 并没有见阿宁与哪个嬷嬷特别亲近。   是奶娘?还是照顾起居的嬷嬷,按道理这些都是要陪嫁的, 可阿宁身边并没有。   可这个嬷嬷又能让向来眼里心里只有夫君一个的阿宁如此记挂, 且傅荀那个伪君子也没有说什么, 廖宜北突然对阿宁的过去升起了一丝探究之心, 她问道,“嬷嬷是谁呀?”   “嗯,嬷嬷,就是,刘嬷嬷。”阿宁答。   这个解释,廖宜北除了微笑并不能得到更多信息。   旁边如雨解释道,“刘嬷嬷是照顾我们夫人长大的嬷嬷,不过因为身份不够, 所以没有陪嫁。”   至于为什么照顾阿宁长大的嬷嬷只是个地位低下的仆妇,亦或者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提了身份让她陪嫁,联系外面那些传闻,答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廖宜北顿时用一种看小可怜的眼神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阿宁,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用力揉一揉,不过考虑到阿宁绝对会告诉傅荀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是努力忍住了这种冲动。   马车悠悠,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万青山的山脚下,永安寺就建在这座山上。   永安寺香火旺盛,从山脚到山顶的这一段路一直能看到不少人。有穿着粗布麻衣的普通妇人,也有奴仆环绕的高门贵妇。阿宁一行两个人加俩个丫鬟外加五六个护院一样的随从,一入山便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等闻到一阵阵的檀香味飘入鼻中,抬头宁安寺已经就在眼前了。   阿宁不懂上香是什么,也没有见别人拜过佛,但她愿意学,她认真的看着排在她前头的人一个个插香,下跪,叩首,心里一点点把这些都记了下来。   等到了阿宁的时候,她按照刚才的顺序先往香炉里放了三炷香,然后跪下,双手合十,最后叩首,嘴里低声念着什么,似乎真的有佛祖看着她,会听到她那虔诚的心愿。   宁安寺除了这个大雄宝殿外,四周还有许多侧殿,每一个供奉的菩萨都不同,在阿宁的世界中,越多人保佑嬷嬷,嬷嬷肯定会好的越快,于是她每一个殿每一个殿的拜过去,一个都不曾落下。   廖宜北原本并不是很信这些,但看着阿宁低着头跪拜的样子,也有了几分虔诚之心,她再拜时也忍不住在心里祈祷,“愿西北不再起战事,愿父亲身体安康。”   最后阿宁把傅荀出门前给她的钱都放进来功德箱。   也许是看阿宁捐的实在是很多,又或者是被阿宁的虔诚之心所打动,有一个长相慈祥的和尚对她们行了个佛礼,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善心,所愿必能有所得。”   阿宁也听不懂和尚的话,只以为她是说嬷嬷会好的,便扬起笑脸,学着和尚的样子对他也行了个佛礼,念道,“阿弥,陀佛!”   和尚对她们慈善的笑了笑,“施主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在小寺用顿素斋再下山。”   众人这才惊觉因为这样一座殿一座殿的拜过来,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许久,甚至对于午饭来说已经略微有些晚了,怕是这个和尚也是注意到了这些才会让他们用过斋饭才走。   于是便也没人推辞,谢过和尚后便由一个小沙弥引着去了后院的厢房。   不多时几样小菜便被端了上来,不同于一般寺庙为了吸引香客而做的万分精致的素斋,永安寺的斋菜都做得很简单,青菜水煮,香菇做汤,再蒸个茄子,吃的都是山里这些食物最本真的味道,虽然算不上美味,但也算是难得了。   用过饭正是日光最胜的时候,廖宜北原本是打算等太阳在落下一点才回的,谁知道阿宁这个小叛徒还记着傅荀早上让她早点回去的话,怎么也不肯多呆了。   好吧,本来这一趟就是陪阿宁来的,于是众人只能下山。   下山的时候人就少了很多,甚至是回去的路上人都不多,大约是这个时间确实不大有人出来。   也许是因为觉得已经求过那么多的菩萨,阿宁安心了许多,也比出来的时候显得高兴很多,她不时的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面看看,嘴里发出惊叹的声音。   其实四周除了偶尔能看见个茶棚或者凉亭也没什么值得惊叹的,但在阿宁眼里外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新鲜。   廖宜北见她这样子便忍不住和她说起西北的那些事,说起擂台比武的时候有人被一拳打下去,阿宁还会长大了嘴拍拍自己的小心脏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廖宜北看的眼冒红光,这么惹人喜爱的小可爱一定天天被傅荀那个整个心都是黑的人欺负,于是她又开始抱着一种使命感般的给阿宁讲起了御夫之道,“阿宁啊,你知道吗,你不能那么听你夫君的话知道吗,你看今天,我们再晚一些回去也没事的,你不能因为傅荀说要早点回去就立刻回去了。”   阿宁不解的看着廖宜北,“可是,夫君,要听话。”   廖宜北简直痛心疾首,“太听话了容易被欺负知道吗,你看你现在肯定天天被傅荀欺负吧。”   阿宁摇头,努力解释,“夫君,很好,不欺负。”   “你看傅荀她不许你出门,还不许你跟别人玩,这难道不算欺负吗?”廖宜北其实已经看出了傅荀那有些可怕的占有欲,她觉得阿宁需要多接触人。   阿宁有些着急,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坚持道,“夫君,很好!”   夫君陪自己玩,陪自己睡觉,还给自己买好多东西,在阿宁记忆力除了刘嬷嬷再没有别人对自己这么好了,她不想别人说夫君的坏话。   阿宁又固执的重复了一遍,“夫君,最好。”整张小脸已经气鼓鼓了。   廖宜北看着阿宁偏过头,一副我很生气现在不想理你的样子,又看在两个丫鬟低着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有些交浅言深了,别人的生活怎样,她一个外人又怎么能够全部理解呢,就像她和傅瑞的婚事,有人说是傅瑞占便宜,也有人说是她一个丑女凭着身份才能嫁给那样俊秀的人,但事实如何,也就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廖宜北自嘲的笑了笑,很快又换上了没心没肺的笑脸,哄阿宁,“阿宁不生气了好不好,你夫君最好了,你夫君天下第一好。”   阿宁瞪着大眼睛看着廖宜北,“夫君最好。”   她一双桃花眼这样瞪大了说话,看起来就像娇嗔一样,廖宜北顿时也有芳心乱动的感觉,妈呀,我为什么不是个男的呢,不对,就算我是个男的,我也一定抢不过傅荀。   想想还有些伤心,廖宜北只能附和道,“对对对,你夫君最好,最好!”   “嗯,对!”阿宁高兴点头,终于不生气了,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停了下来,幸亏本来速度就不快,不然车里的人恐怕都要被颠倒了。   还没等车里的人发问,车夫惶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夫人恕罪,廖姑娘恕罪,这路上躺了个人,小人实在是不得已才停车的。”   躺了个人?阿宁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往外面望去,廖宜北更直接,直接跳下了马车,走到了那个人旁边。   只见那个人身上穿着分不出颜色的长袍,身上没有任何行李,头发也乱糟糟的,脸就更是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了,一副典型的被山贼打劫了的样子,但这是京都城外,那里来的那么大胆的山贼?   廖宜北蹲下来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嗯,还是活的。   廖宜北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但又不知此人是好是坏,廖宜北回头看了一眼也有些担忧的阿宁,大手一挥,“先带上。”   她们因为只是轻车简行,所以十几个人也只有一辆马车,但这人又晕着,廖宜北就干脆让人直接把人先捆了起来,然后扔到车辕那里和马车夫一块儿待着,既安全又可靠。   于是,回去的路上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人,更神奇的事这个人在马车上吹了一路风都没有醒。   廖宜北有些恶意的想,不知道傅荀知道她媳妇出门一趟捡了个男人回来会是什么感受,反正她是拒不承认这男人是她捡的。 第42章 唯一   不过一切的担心等到了侯府之后就白费了, 因为傅荀还没回来。   阿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和廖宜北商量着把人安排进了客房。   廖宜北暴打二少爷和交好世子夫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所以即使这一切都是廖宜北安排下来的,下人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傅瑞现在几乎是一听到廖宜北来就处于一种不是出门访友就是用功读书不便见客的状态,因此家里住了个外人的事竟是一时间主人都不知道。   阿宁又让人给他请了个大夫, 还吩咐了给他洗个澡。   连阿宁都能想到给人洗个澡了, 可见这人此刻的状态确实跟她们捡了个乞丐差不多了。   如是一番,便只等着人醒来了。   这人醒来的可巧, 刚好傅荀前脚踏进风荷院, 后脚就有人过来禀报说客房那人已经醒来了。   阿宁闻言高兴的要去看看。   傅荀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什么人?”他温声问阿宁。   “马车, 驾驾,躺路上, 我们, 捡回来。”阿宁连说带比划试图和傅荀说清楚整件事, 她脸上弥漫着一种救了人的喜悦。   傅荀揉揉她的头发, 夸她,“阿宁做的真好。”而后又话锋一转,笑意不减道,“是不是廖宜北捡回来的。”   那个“我们”的“们”字除了廖宜北不做它想,真是不应该再让阿宁跟她接触了。傅荀嘴角的弧度不变,揉着阿宁头的动作变成了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但是阿宁以后不可以随便往家里带人哦。”   阿宁不明所以,“可是, 躺路上,不动。”   “会有别人救他的。”傅荀耐心劝哄,“你看,我们就两个人,我对你好,你对我好,再多一个人,我就不会只对你一个人好了,阿宁愿不愿意你。”   阿宁用力摇头,“不要!”   傅荀嘴角的弧度变了变,“所以啊,不管是谁,阿宁都不要和他们最亲近好不好?   阿宁点头,迟疑道,“可是,阿北说,交朋友。”   傅荀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那阿宁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廖宜北的呢。”   阿宁毫不犹豫道,“听,夫君的。”觉察到傅荀可能不高兴了,她还用力踮了踮脚,最终成功在傅荀下巴处啃了几口,然后抿着唇朝傅荀笑。   傅荀便又重新缓了脸色,“乖,以后阿宁只要夫君一个朋友就够了。”   刚刚来禀报的下人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相当碍眼,恨不得能有条缝让他立即消失掉,千万别打扰世子和夫人恩爱,他自以为不动声色的一寸一寸往外面移,等还差三寸就到门口时,他深吸一口气,打算一步走过去,岂料这时便看见世子的眼神扫了过来。   下人讪讪站定,“小人,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嗯。”傅荀应了一声,吩咐道,“等那位客人好些了,便让他自行离去,不必禀报了。”   “是,是,小人知道了,这就去说。”他这时候要是还不知道世子不待见这位夫人捡来的公子,他脑子就白长了,想到平时世子笑着把人一个个处理了的场景,他都恨不得把人赶出去了。   可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那个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完全变了个样子的公子,坚持要拜谢救他的人。   下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我们世子不仅是邕宁侯的世子,还是大理寺的少卿,每天想见他的人多了,要是都跟你似的相见就见,我们世子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岂料对面的人没有被他的话说服,反而在听到大理寺少卿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对下人拜了又拜,“这下在下更不能就此离去了,劳烦这位小哥再去跟你们大人说一声,就说在下有重要的事要禀报。”   下人有些怀疑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见他眼神坚持,但整个人因为刚醒不久脸色苍白,这样一直站着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毕竟是夫人救回来的人,下人到底怕出事了自己承担不起,便妥协道,“好了,好了,我去帮你问一声,但我们大人要是还不肯见你,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卢晏清作了个揖,感激道,“多谢这位小哥。”   下人侧过身子没敢受,“好了,好了,你这样子还是再回床上躺一会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慢待了你。”   卢晏清浅浅笑笑,没说话,倒是乖乖又坐回了床上。   下人只能战战兢兢的又到了傅荀的院子里,通报后站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心里想着夫人一定要在旁边,一般只要夫人在旁边,世子的脾气就会好很多。   或许老天真的听到了他的请求,他进去的时候夫人是和世子在一起的,他的心稍微松了松,但仍是低着头,像是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西厢房的那位公子说了要拜谢恩人,再听说世子是大理寺少卿之后更是说有重要的事要禀报世子。”   “哦,你没说我现在已经被停职了吗?”傅荀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停职不停职的,他们这些下人也懂得不多,在他们心里皇上继妹撸掉世子的职位,也没降职,那世子就还是大理寺的少卿,下人心里埋怨厢房那公子给他找事,对着傅荀就越发小心翼翼,“小人,小人看那公子不像说谎的意思才斗胆过来的。”   他说着话把头沉得更低了,心里已经做好了这趟是白来的准备了,已经在心里想待会要怎么说才能让那位公子死心了。   没想到下一刻便听到傅荀说,“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小人这就告退。”下人应了一声,正要独自离开,才反应过来刚才世子说的是要过去,连忙走到前面引路道,“小人一时糊涂,世子请随我来。”   傅荀愿意去一方面还是因为阿宁眼巴巴的看着他,另一方面也是想听听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到底有什么事找他,他心里其实并不觉得会有多重要的事。没想到去了之后却发现这人着实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傅荀进厢房的时候,卢晏清还维持着双手交叠坐在床上的姿势,宛若一个待嫁的小媳妇。   他看见傅荀后慌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做了个长揖道,“下官拜见大理寺少卿。”   傅荀听出话中的不对,问道,“下官?”   “是。”卢晏清解释,“下官乃梁州府下石河县刚到任的县令卢晏清。”   梁州与京都相距千里,傅荀问道,“你既是石河县县令,为何如此狼狈的出现在京都。”   “此事说来话长。”卢晏清脸上闪过一丝赧然,而后顿住,是想要和傅荀单独说话的意思。   对面的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病恹恹的样子,傅荀也不怕他耍花样,直接让人都到门口候着。   卢晏清这才放心说明了原委。   原来梁州地处偏远,石河县更是匪患横行,据说上一任的县令就是死于土匪的大刀之下,这才让卢晏清这个已经候补了好几年的人去顶职。   卢晏清的晏清这两个字便是取得河清海晏之意,他空有一番雄心,如今终于有机会一展抱负,便携着唯一的家眷——他的妻子,踌躇满志的上路了。   他一路都在思考到时要如何治理匪患,要如何改善民生,岂料由于他妻子未曾出过远门,到了半路上便又吐又晕的停了下来,卢晏清只能把人手都留下来照顾她,自己独自一人打算先上路。   他还没到石河县便被一伙人直接掳走了,路上他被蒙着眼和许多人塞在一辆马车里,他以为自己这是遇到了劫匪,也不敢自爆身份,只能静观其变,一路循着机会逃跑。   因为掳他们的人看的严,卢晏清一路也没机会逃跑,倒是到了地方之后才觉察出不对,呆了几日之后才发现他们这是在一座矿山上,而掳他们的人是要他们来做工的,卢晏清依稀听到监工说什么这是京里的大人物要的东西,要他们好好,不要妄想逃跑之类的话,再联想到这处本应属于石河县的辖下了,可这些人不仅毫无忌讳,还敢公然掳人,怕是早就和衙门有所勾结,由是他便猜测恐怕连上任县令的死恐怕也有蹊跷了,卢晏清为这情况忧心,终于费尽心机的从矿场逃出来之后,也不敢再去石河县了,匆匆给妻子去了一封信,让她暂时不要去石河县后,便一路躲躲藏藏的上京想要揭发这件事。   卢晏清一路历经艰难,临近京都时精疲力尽不甚倒在了路上,这才被傅荀所救。   卢晏清到现在都还以为救她的是傅荀。   傅荀也没解释,等人说完了问道,“所以你才会一听说我是大理寺少卿便急着要见我?”   “是。”卢晏清答道,“下官在京城时曾听过大人铁面无私的名声。”   傅荀不置可否,“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管这件事?我现在可是被陛下勒令停职。”   卢晏清直接一撩衣袍跪了下来,“私采铁矿可是重罪,何况他们还冒充劫匪掳掠百姓更是罪无可恕,下官知道此时可能涉及京中权贵,但真是因为如此,下官才敢斗胆求到大人面前。”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不算漂亮,更是隐约有了几分激将的意思。   傅荀倒是难得的没有生气,因为这件事让他想到了另一个方面。 第43章 喜欢   “是。”卢晏清答道, “下官在京城时曾听过大人铁面无私的名声。”   傅荀不置可否,“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管这件事?我现在可是被陛下勒令停职。”   卢晏清直接一撩衣袍跪了下来,“私采铁矿可是重罪,何况他们还冒充劫匪掳掠百姓更是罪无可恕,下官知道此时可能涉及京中权贵, 但真是因为如此, 下官才敢斗胆求到大人面前。”   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不算漂亮,更是隐约有了几分激将的意思。   傅荀倒是难得的没有生气, 因为这件事让他想到了另一个方面。   经过这些时日明里暗里的调查取证, 赈灾银贪污案的一切都已经很明朗了, 户部尚书刘廷辉为主犯, 户部侍郎程远明为从犯,其余涉案官员大大小小有四十多位, 至于大皇子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这个就不是他们可以裁决的了, 剩下的唯一一个疑点是,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的去向竟然查不到。   傅荀和董书多番调查也只能得知这笔银子大皇子是知道的,而后应该是两人经过商量共同将这笔钱投向了西北方向,甚至是在更早以前就有大笔银子往这里运的痕迹。   西北一片向来贫瘠,若是用来捞钱,远比不上江南的盐铁,但因为该处与夷狄接壤,向来是屯兵之地,可是镇守西北的是廖将军, 他向来军纪严明,又是坚定地保皇派,若这钱是投入军中也不太可能。   查无所查,一向严谨的董书都甚至开玩笑说,这大皇子是不是想学前人留下一个藏宝地了。   如今听卢晏清这么一说事情似乎就刚好接上了,西北,铁矿,京中大人物外加大笔银钱,这很可能是在私铸兵器。   一个皇子,在暗中秘密开采铁矿并私铸兵器,不管事实如何,恐怕都足够上位者心里猜测这是不是想要谋反了。   事关重大,傅荀先把人扶了起来,而后说道,“事情我会查实的,你先住在这里,不要和人你透露你的身份。”   “多谢大人,下官所言绝对句句属实。”卢晏清感激的应了。   事情说清楚了,傅荀也不多留,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让下人安排下去,自己先离开了。   贪污案一事如今就只差把一切上报皇上知道了,傅荀知道董书迟迟不报的原因就是想弄清楚这笔钱去了哪里,如今傅荀得了消息却知道这事不能被董书知道。   董书为人刻板,若是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死查,而凭皇上如今对大皇子的态度,这事若是被暴露出来了,只要大皇子编个可以说的过去的理由,此事必然又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而傅荀并不想让太子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此事还需和太子商议,只是这个时候会见太子必定会引人猜忌,傅荀思索了一阵觉得或许今日之事可以再来一次。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在京都最负盛名的寺庙巧遇似乎也很正常,何况太子妃与太子一样,为人都不喜奢华,出门一向是隐了身份的,只作寻常世家样子,这样也不会有贵人出门需要清场的担忧。   傅荀一路思考着进了风荷院。   阿宁一直扒在门口等着,看见人立刻蹬蹬的跑了过去,又卡在一步远的地方挺住,仰着头,眼巴巴的问,“好了?”   说到底还是想知道自己救回来的人怎么样了。   傅荀牵过她的手往房里走,笑着问,“看来阿宁很担心那个人啊。”   不管是谁,对于自己刚刚救回来的人都会多上三分心,何况阿宁虽然答应了只跟傅荀做朋友,但也不可能对于别人的事完全没反应,阿宁“嗯嗯”点头,但又觉察到这样夫君可能不高兴,又用力摇头道,“最,喜欢,夫君。”   傅荀拉着人在床上坐下,“阿宁真乖,这样的话,夫君奖励你好不好?”   “奖励,好!”阿宁很少得到奖励,此时整个人都很高兴,不过她能想到的奖励内容很少,高兴完之后又因为一直在猜会奖励什么而有些小烦恼。   “那阿宁想要什么呢?”傅荀问。   傅荀看阿宁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不告诉她,就一直含笑看着她,似乎无论她想出什么都能满足的样子。   阿宁小脑瓜转啊转,吃的,每天都有好多好吃的,穿的,漂亮衣服摆满了好几个柜子,阿宁想着想着,想到了刘嬷嬷,她整个表情都耷拉了下来,低声对傅荀道,“我,都,不要了,要,嬷嬷,好。”   显然即使阿宁所知不多,她也知道傅荀即不是大夫也不是神仙老爷爷,这事夫君大概不能用来奖励自己,所以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也没有看傅荀。   傅荀其实从问阿宁开始就知道她的答案了,阿宁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姑娘,她现在唯一不满足的大概就是刘嬷嬷的病了。   傅荀捏捏她的手让阿宁抬起头来,“阿宁今天不是去上香了吗,刘嬷嬷很快就会好的,阿宁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再陪你去一次好不好?”   “明天去?”阿宁抬起头问道。   “再过两日就是十五了,十五上香的人多,我们那时再去好不好?”   “好。”阿宁不在意人多人少,若是可以让刘嬷嬷的病早日好,她愿意天天去。   傅荀目的达到便开始问起阿宁今日出门所发生的事来,所幸除了多捡了个人回来外也没有别的事了,只是廖宜北和阿宁说的那些话……   傅荀摸着阿宁的头,“阿宁做的很好,以后遇到这种事都要这样。”   阿宁跟被顺了毛似的,头在傅荀手下蹭着,“夫君好,不许,说,坏话。”   “嗯,我喜欢阿宁这样。”阿宁如此维护自己,傅荀心里由衷的生出一种喜悦感,这种喜悦甚至是他当时刚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都比不上的。   他当年坐上大理寺少卿一职时,看着他的父亲对他露出难得的笑容时,他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但后来这种感觉渐渐就失去了,而此刻的感觉与那时完全不同,傅荀觉得心里像有一支沾了蜜的小羽毛轻轻划过,有一种带着酥麻的淡淡甜味。   此时傅荀的脸色带出些许从未有过的,也许可以称之为和煦的笑意。   阿宁心思倒是简单,听到傅荀说喜欢之后,也立刻眉眼弯弯的说,“我也,好,喜欢,夫君,呀!”   傅荀听到这话感觉心里的甜味又加深了些,甚至可以让他暂时不去计较廖宜北整天试图带坏阿宁的事了。   傅荀今日的心情可以称得上是极好了,不仅萦绕心头的难题有了解决的方向,事后又被自己的小姑娘喂了几口蜜,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害的见到他这模样的下人心里头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出头的椽子。   与阿宁说完了上香的事后,傅荀便给太子写了一封密信,与太子说好了本月十五去宁安寺会面的事。   信中傅荀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只说是有事相商,而太子的回信也是一个很简单的好字。   大理寺的事已经接近尾声,傅荀作为一个停职的人自然更不必再整日往大理寺跑,何况他心中已经知道董书那里大概只能到此为止了,因此他也只是偶尔的明里暗里暗示董书可以先把案子结了,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调查,这态度倒是弄得董书有些不高兴,以后傅荀这官做久了,也开始学起别人的圆滑来。   傅荀倒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既然董书对他开始不满,他便干脆完全抛开了大理寺的事,专心在家陪起阿宁来。   日升日落,时间不疾不徐的就到了十五这日。   知道世子和夫人又要去宁安寺上香,下人早早的就套好了车等在门口。   依旧是前几日出门的那几个人,只不过陪着阿宁的人变成了傅荀。   阿宁显然对于傅荀亲自陪她去是高兴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是那天她拜了多少个菩萨,一会儿又是担心那些菩萨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傅荀陪阿宁坐在车厢里,两个丫鬟自然不敢跟上次一样也陪坐在车里,等着随时伺候,否则她们此刻也许还可以说说阿宁上次和廖姑娘一起看着还有些郁郁寡欢,远没有和世子在一起这么活泼,估计傅荀听到这话心情又会好上几分。   不过即使没有听到那些话,傅荀看着阿宁这么一副开朗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透出几分闲适来,傅荀对于刘嬷嬷并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可以说在知道阿宁心里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后,他对刘嬷嬷是有几分不喜的,但看着平时都乐呵呵的小傻瓜这些日子来时不时的就开始发呆,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他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心里也不太舒服。   虽然知道求神拜佛也许并没有什么用,但能让阿宁高兴起来也是很好的,他此行虽然借着陪阿宁上香的名头约见太子,但心里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考虑到阿宁。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万青山的山脚下。 第44章 秀恩爱?   今日的人数比起前几日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加上傅荀他们下了马车后又听到说今日宁安寺的弘印法师会开坛讲经,因此所来之人比起往常的十五还要多上几分。   整个上山的路上坐轿的,步行的,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倒是可以媲美中元节的灯会了。   阿宁因为听人说走路上去会好一些, 所以不论是上次还是这次她都坚持要慢慢走上去,傅荀也就陪她慢慢在山道上走着。   人群移动的很慢, 这样倒是不担心会累到了, 所有人几乎都是走走停停, 大约半个时辰后, 傅荀和阿宁才跟着这重重的人群到了山上的寺庙。   弘印法师的讲坛就设在宁安寺西南方向的开阔处,此时那里已经布置好了, 今日的许多人过来主要便是想听弘印法师讲经的, 因此一进寺庙便直接去了那里先占座了, 如此一来去大殿里拜佛的人便少了。   阿宁看着那么多人都往一个方向走去, 心里有些好奇,但到底还是比不过担心刘嬷嬷的心思,因此只往那里张望了几眼便拉着傅荀要去大殿里拜菩萨了。   拜佛的步骤阿宁前几日才学会,且重复了无数遍,因此今日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插香,跪拜,祈福, 她做的满心虔诚,半点不带敷衍,从蒲团上站起来后,看见傅荀一直站在她旁边,阿宁还主动点了三支香递到他手里,“拜拜,佛祖,保佑,都,好好的。”   傅荀心里不信这个,但也没有拒绝阿宁,只是接过香插,进香炉里,又跪在蒲团上拜了一下,却是什么愿也没许。   他向来相信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若是靠佛祖保佑,他现在还能不能活着估计都是个未知数。   阿宁没看出傅荀的敷衍,看他拜完了便又拉着他又去旁边的偏殿继续拜别的菩萨。   什么弥勒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几乎所有的菩萨这间寺庙都为他们设了一个殿,镀上了金身,但他们对人们的作用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傅荀看阿宁一个殿一个殿的拜过去,便道,“阿宁原来有这么多事要求菩萨吗?”   “不是,都是,保佑,嬷嬷。”   分了这么多菩萨出来,结果都不分一分他们该管什么事吗?傅荀也是待的无聊,心里难得的对这些菩萨之间的分工产生了质疑,尤其是阿宁每每拜完之后还要让他一起拜的时候,他的眉头皱的简直能夹死苍蝇了。   等阿宁拜到最后一个佛像,然后起身往功德箱里放了一张银票时,旁边的和尚对他们行了个佛礼,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如此诚心,小寺特在后厢房添了几杯茶以供施主歇息。”   他们前前后后拜了有十几个殿,这一起一跪的也确实不太舒服,但寺庙什么时候有这么贴心的服务了,傅荀不过转念一想便知道这恐怕是太子已经到了。   因此傅荀也便回礼道,“多谢师傅!”   果然,等傅荀跟着小沙弥进来后院,推开那间所谓的备了茶的门时,便看到了背手站在那里的太子。   “拜见太子殿下。”傅荀撩开衣袍便要下跪见礼。   阿宁在一旁不明所以,也学傅荀下跪,嘴里重复道,“拜见,太子,殿下。”   说完了她还问,“太子,殿下,是,什么?”   太子赶紧一只手一个把人扶了起来,“在外不必如此多礼。”   他看着一旁的阿宁问,“这位想必就是荀的夫人了?”   阿宁点点头,“对,我是,傅荀的,夫人。”   她说完又歪着脑袋问,“太子,殿下,是什么?”   太子也不觉得阿宁这样冒犯,好脾气的答道,“太子殿下不是什么,是大家都这么叫我。”   “哦。”阿宁恍然大悟,“好长啊,名字。”   她心里同情太子怎么会有这么长的一个名字,不管是读起来还是写起来都好麻烦呀。   太子弯下身来和阿宁视线差不多齐平,笑道,“是呀,我也觉得名字好长啊,不过大家都这么叫也没办法啊。”   太子从傅荀定亲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只是如今第一次见面倒是觉得对方也没有想象中的蠢笨不堪,反而是有些纯真可爱,因此待阿宁的态度也多了几分亲近,只是也考虑对方是臣子之妻,他说话时一直和阿宁隔着一段距离。   看着阿宁听完他的话之后露出一种“这样真是没办法”的表情,他也立即站直了身子,和傅荀说起正事来。   太子说话之前先问道,“太子妃在主持处和主持说话,要不要夫人也一同听听主持论道?”   这便是想要让阿宁回避的意思了。   傅荀看看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阿宁,她此时还在想着太子名字的问题,但人却下意识的贴在了他的身侧,傅荀抿着嘴浅浅的笑了一下,“不用了,阿宁比较喜欢和我在一起。”   太子也曾和太子妃蜜里调油过,虽然现在已经是老夫老妻状态了,但傅荀这个样子他也曾有过的,自己下属难得露出这么真心的笑意,何况阿宁这样子也不像个会泄密的,因此太子也不多做计较,直接问道,“你这次是想与我说什么事?”   说起正事,傅荀也收起了嘴边的笑意,把阿宁前几日无意中救了个人,然后那人又与他说了一番话的事说了,最后他神色严肃道,“我怀疑这矿山的幕后之人便是大皇子,而董大人迟迟查不出的那一笔贪污款也很可能投进了那里面。”   太子听完也一脸凝重,“你的意思是大皇子可能……”   这没说话的话大家都明白,一个受宠的皇子私自开采铁矿,又投入大笔的钱,除了私铸兵器外几乎没有别的可能了,而私铸兵器又是为了什么呢,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傅荀点点头,“此时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最好是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尤其是大皇子私铸兵器甚至是谋反的证据,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你有什么想法?”太子问。   太子虽然为人甚是仁德,但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尤其是按大皇子的脾性,若是他从储君之位上掉下来,恐怕除了一死也没有别的结局,因此他对于傅荀的想法也是赞成的,关键是如何能不知不觉的就收集到那些罪证。   傅荀其实这几日已经反复思量过了,因此太子一问,他就把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我在停职期间插手大理寺的事务,这件事说大一些已经是违抗圣旨了,因此太子可以让人借机弹劾我,然后将我贬去梁州,到了梁州之后我再暗中查探此事。”   “不行,你好不容易才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了,不能再因为我被贬往那么偏僻的地方。”太子立即拒绝。   傅荀道,“我已经得罪了大皇子,这件事就算我们不安排大皇子也必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的,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招。”   太子还是有些犹豫,他知道傅荀家里的情况,何况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中途被大皇子的人察觉了,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傅荀对他来说不仅是一个下属,他们年纪相仿,这几年来又事事都在一起商议,他不想把自己的好友置于如此险地。   傅荀看太子还在犹豫,继续道,“此事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吗?太子不要犹豫了。”   太子知道傅荀说的就是事实,他此事身上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将他贬往不毛之地,大皇子他们估计还会暗喜自己的心思得逞,而且他所能信任的人里面,除了傅荀,也再没有人更合适了。   太子最终还是答应了,“你若是去了梁州千万不要冒进,即便查不到什么也不要紧,一切以安全为上。”   太子跟一个叮嘱弟弟出远门的哥哥般开始喋喋不休,“身边的护卫也不要只带京里派的那些,那些都是花架子,说不定还有探子,要不我再把暗卫给你两个。”   “不用了。”几年下来傅荀倒是习惯了太子这副关心起人来有些婆妈的样子,他之所以愿意跟着太子,除了报他的知遇之恩外,未尝没有觉得这份关心让他难得心里一热的缘由。   只是暗卫这种东西一旦皇上察觉了,那便是大罪了,因此傅荀说道,“我会另外仔安排人的。”   阿宁在旁边一直都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也一直没说话,此时终于隐约知道他们再说什么了,因此拉着傅荀的袖子,自以为小声的悄悄问道,“要去,哪里?”   傅荀哄阿宁道,“我带你看看廖宜北的爹爹好不好?”   梁州地处西北,离廖将军驻军的地方也确实不远,何况廖宜北又和他家定了亲,按照礼节确实该去拜访一下。傅荀知道阿宁听廖宜北说了不少西北的事,心里有些向往,因此也不和她说具体的情况,只挑了这个理由哄她。   阿宁果然高兴答应。   太子刚刚还沉浸在看着好友为自己受尽委屈的愧疚之中,此时看着他们俩这样子却莫名的想念起自己的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你在哪?我需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奉上,哈哈,被秀了一脸恩爱的太子内心是崩溃的。   太子:别以为就你有老婆,我……我也有!   傅荀:微笑脸。 第45章 竹叶曲   太子妃自然是听不到太子内心的呼唤的, 她虽然今天是为了替太子打掩护而来,但本人平时也确实是经常礼佛,对各种佛经也都有所涉猎,因此和主持一块论经也倒确实是说的别有兴致,若不是太子过来寻, 她怕还不知外面过了多久了。   太子来寻的时候, 太子妃还有些困惑,此时的太子仿佛看她的目光犹如饿虎扑食, 简直可怕。   太子妃稍微往旁边让了让, 躲过了太子的热情, 然后对着他身后的阿宁道, “这位想必就是傅大人的夫人了,果然相貌不凡。”   第一次见面, 太子妃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 便把手上的一对碧玉手镯褪了下来放到阿宁手上, “第一次见面, 也准备什么东西,就这对手镯还能看看,都说玉养人,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阿宁不是第一次被送手镯了,只是比起上次的那个所谓的她的婆婆那副面笑心不笑的样子,阿宁能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不是坏人,因此她有些害羞的对她笑了笑,说, “谢谢!”   她拿着手中的玉镯看向傅荀,显然是不知道要不要收下。   “太子妃给你你就收下吧。”傅荀道。   “哦。”阿宁把东西放到傅荀手里,然后伸出手,让她帮自己戴上。   等傅荀帮她一直手一个戴好了,她一挥举起胳膊一会儿又放下,看着手镯在她细细的胳膊上滑来滑去的样子,显得极为高兴,一副能就这样玩一整天的模样。   太子妃显然也对阿宁有所耳闻,见了阿宁这副与常人不同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仍旧是含笑看着,倒是与太子当时的表现如出一辙。   太子被太子妃这样晾了一会儿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和太子妃一起含笑看着阿宁玩自己的胳膊加手镯,那表情慈爱的跟祖父母似的。   傅荀莫名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伸出手握住了阿宁的,阻止她继续和手上的手镯较劲,他问阿宁道,“阿宁拜完菩萨了,还想去干什么?”   他没有忘记此行虽然是为了与太子相约,但实际上也是抱了让阿宁能高兴一些的心思的。   “还想,干什么?”阿宁看着傅荀,表情茫然。   来这里不就是上香的吗,她上次上完香就走了,哦,还吃了一顿饭。   “吃饭。”阿宁道。   现在吃饭还有些早,但傅荀从没来过宁安寺,也确实不知道这里除了给菩萨上上香还能干什么,他想起阿宁刚进寺时曾好奇的看过弘印法师设坛的地方,便问道,“阿宁要不要去刚才那个人多的地方看看。”   一般开坛讲经都要好几个时辰,现在应该还没结束。   阿宁想了想,摇摇头,“要和,夫君,一起。”阿宁虽然会对热闹的地方好奇,但让她真的去到人那么多的地方她还是有些害怕。   傅荀便道,“好,就和我在一起,我们随便看看。”   太子妃此刻也莫名的体会到了太子刚才的心情,她看了太子一眼,发现太子也正在看她,两人如此正好对视上,似乎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相同的心情。   “咳咳”太子咳了两声,在傅荀把视线从阿宁身上移过来后说道,“既然你要与夫人到处逛逛,那我和太子妃也不打扰你们了,也以免一起待久了会被人看到,惹人怀疑。”   明明他们两对都是夫妻,为什么夫妻和夫妻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这还是以前他那个整日除了阴着脸就笑得假兮兮的下属吗?   傅荀不管太子此时心情如何,既然他如此说,他便很自然的牵着阿宁的手与他们分开了。   宁安寺实在是建得很大,除了前院那么多殿之外,后院的地方也很大,傅荀带着阿宁随意的在后院逛着还看到了一大片的竹林。   所谓竹林倒也不是慢慢的竹子,而是各处稀稀落落的散落了一些竹子,看起来还别有几分错落有致的闲趣,傅荀带着阿宁走进去,所过之处还惊起了几只飞鸟。   阿宁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几只鸟,等他们飞远了,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又有几只鸟飞了起来,阿宁又抬起头看着那几只鸟,等他们又飞的看不见了,她又继续往前走,她几乎迷上了这个游戏,一只在竹林里跑来跑去,傅荀便一直静静的跟在她的后面,等看到阿宁明明没力气还试图继续赶鸟时,他随手从竹子上摘了一片叶子下来,随意用指腹在上面抹了抹,便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窄窄的竹叶在他的唇边发出“呜呜”的声音,是一个很简单的小调。   阿宁听着傅荀用竹叶吹出的曲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也不往前跑了,跑到傅荀跟前认真的看着傅荀吹,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竹叶也能唱歌。   她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学着傅荀的样子摘了一片竹叶放在嘴边,但阿宁把两边脸颊都吹的鼓起来了,除了呼呼的吹气声,她手中的这片竹叶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阿宁觉得可能是竹叶的问题,拿着自己的竹叶要和傅荀的换。   傅荀大方的换了,但竹叶仍是吹不出声音,倒是傅荀刚和他换的那片竹叶又发出了悦耳的曲调声。   阿宁这下也不换了,把自己手中的竹叶举到傅荀眼前道,“教!”   不仅是竹叶,任何叶子傅荀都能吹出声音,这曾是他小时候无聊的时候自己摸索出来的,他也不是多精通,吹来吹去也就会这一个曲子而已,这还是他母亲在世时哄他睡觉时经常唱的曲子。   傅荀抓着阿宁的拇指和食指,告诉她手要如何摆,要把叶子稍稍弯出一个弧度,然后唇要怎么弄,吹气要怎么吹,即使阿宁学了好几遍也没学会,傅荀仍是耐心的给他示范,教她每一个动作该如何,直到最后阿宁终于吹出了声音。   虽然只是“呜呜”的声音,也不成调子,但比起刚才的完全没有声音,这已经把阿宁高兴坏了,她兴奋的看着傅荀,“响了。”   说完,她又把竹叶拿起来吹了几下,竹叶乖顺的发出声音。   阿宁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把竹叶不时的放在嘴边呜呜的吹着,眼睛看向傅荀,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傅荀也不负她所望的笑着夸她道,“阿宁真聪明,既然学会了,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下午再过来玩儿。”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竹林呆了许久了,此时似乎都能闻到寺里的斋饭的味道了。   “好,吃饭。”阿宁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但一说起吃饭她的肚子似乎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阿宁把那片竹叶跟宝贝似的塞进了自己放钱的荷包里,想想又多摘了一些放进去,直到把整个荷包都塞得鼓鼓的,才恋恋不舍的走了,走的时候还跟傅荀确认道,“下午,还来。”   “好,还来。”傅荀答应。   最终还是没去成。   因为阿宁今天又是爬山,又是在竹林里疯跑的,体力消耗颇大,她吃完饭被傅荀拉着消了一会儿食回来后,由坐在凳子上变成了坐在床上,又变成了躺在床上,最后就这么躺着打起了小呼噜。   傅荀看着她就这么睡着了,替她把鞋子脱了,把人放平到床上,然后又给她盖上被子,自己就拿起桌上放的书看了起来。   这宁安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每间厢房的桌上似乎都放了一本佛经,傅荀也不介意是什么书,即使是佛经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一副极有兴趣的样子,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他有佛缘。   等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傅荀放下手里的经书,走到床边,轻轻喊了阿宁两声,他还记得吃饭前阿宁心心念念还有再去那片竹林玩,若是去不成估计要不高兴了。   阿宁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傅荀又叫了两声。   阿宁在被子里滚了一圈,闭着眼,没有任何醒来的趋势。   傅荀于是也不再叫,任她就这么睡,自己继续又去看那本已经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的佛经。   阿宁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快落山才起。她一醒来就听说他们要走了,整个人都有些心情低落,两个手一直搅在一起道,“睡觉,太多,阿宁,坏!”   傅荀安慰她,“没关系的,阿宁只是太累了,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嗯,好。”阿宁低着头答应,声音低低的,显然还在为自己因为睡觉而错过了再去竹林的机会而自责。   小傻瓜今天原本一整天都高高兴兴的,傅荀不喜欢看见她这副心情不快的样子,便点了点被她别在腰间的荷包道,“阿宁不是还带了好多竹叶回来吗,我们回家之后再吹这些叶子玩儿也是一样的。”   阿宁低头看着自己被装的鼓鼓的荷包,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一堆宝贝,她把荷包解下来,打开,一片一片数着里面的叶子,脸上的表情终于又变得明媚起来。 第46章 审判   董书最终还是没有查出那笔银子的去向, 为了早日将贪污案的主谋绳之以法,他只能暂时保留了这个疑点,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在朝会上和皇上禀报了。   众人这几日只知连大皇子的外祖都被暂时收监了,还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但大部分人还是觉得刘大人只是暂时进去走个过场而已, 很快就会没事的, 可如今听着董书一句句话说出来,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   贪污受贿, 买卖官爵, 徇私舞弊, 几乎所有的罪名都占齐了, 且董书没列举一样罪证便能拿出一样证据,这样的情况不要说是大皇子的外祖了, 就是皇上自己的外祖恐怕也保不下来了。   乾嘉帝坐在龙椅上听着董书滔滔不绝的话语, 脸色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在听到涉案官员如此多的情况下更是整张脸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   “还有吗?”等董书把那一长串的人名念完之后, 乾嘉帝沉声问道。   董书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据下官所查,大皇子与刘大人关系亲近,且这件事中也依稀有大皇子的痕迹,下官想问大皇子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董书这么说就几乎是说他已经查到了证据的意思了,只是因为大皇子是皇室成员他才不好明说。   大皇子听了这话立刻站了出来, “父皇,董大人这是污蔑,刘大人是我外祖,我自然与他亲近,至于贪污一事,我却从未听外祖说过,更不必谈参与此事了。”   他说完转过身与董书对质道,“我身为皇子,说的不好听一些,有权有势也不缺银钱,为何要冒着风险去贪污呢。”   就是有权有势才有能力去贪污,何况又有谁会嫌钱少呢,大皇子说出的这个理由可以说是毫无说服力,但董书却不能如此辩驳,他只能垂下眼睛,用一种极为平静的声音说道,“下官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查案的时候查到了一些东西,才会有此一问而已。”   “董大人到底查到了什么,竟然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大皇子眯着眼睛问道,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戾气。   他与官员之间的往来都是经由刘廷辉之手办的,而他与刘廷辉之间有事几乎都是当面协商,因此自问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但董书现在这态度却又让他心里起了几分疑虑。   实际上董书也确实没有查到什么有利的证据可以指正大皇子与这件事有关,他之所以要说出来,不过还是因为一种明知真相却无法揭露的感觉让他憋闷而已,他不吐不快。   大皇子看着董书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的疑虑顿时去了大半,他转过身以一种笃定的语气对乾嘉帝说道,“儿臣与此事绝无干系,还请父皇明察。”   董书是什么人乾嘉帝还是知道了,而且他能坐上皇位也不可能不懂这其中的关窍,虽然心里知道大皇子与此事脱不了关系,但想到大皇子早逝的母妃,乾嘉帝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刘廷辉作为你的外祖兼太傅,你竟然对此事毫无察觉,这也不得不罚。”   大皇子的母妃是乾嘉帝还是个皇子时所娶的侧妃,当初乾嘉帝与兄弟夺位的时候,她为了救乾嘉帝而死,恰好死在了最美的年纪和最富恩宠的时候,因此也便成了乾嘉帝心里永远的朱砂痣,乾嘉帝于是把这些宠爱都留给了她唯一留下的儿子。   刘廷辉曾和大皇子说过这段往事,因此大皇子平时行事也是颇有几分肆无忌惮的样子,但此刻乾嘉帝虽然没有追究董书所说之事,但他说话的语气也显然是真的动怒了的,大皇子虽然嚣张,但对于乾嘉帝的脾气却是摸得很清楚的,他见状也立刻换了一副愧疚的表情,声音有些沉痛的说道,“父皇说的是,因为母妃去世早,儿臣便不自觉的与外祖亲近,想多听一听母妃的事,但竟不知他暗中犯下了如此多的罪行,儿臣甘愿受罚,请父皇务必不要手软。”   乾嘉帝一听到大皇子提起母妃,对他的怒意便散了几分,尤其是看着他那双与他母妃相似的眼睛,一瞬间,心里面也觉得这孩子怕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他声音缓了缓,最终叹息一声说道,“罢了,你便先闭门思过三个月吧。”   这处罚真可以说是不痛不痒了,但大家却好像已经都习惯了似的,除了几个人的脸上露出些许愤懑之色,其余人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最终此次贪污案的主犯刘廷辉罪无可恕,抄没家产,亲族全部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许参加科考,而刘廷辉因为这些年照顾大皇子有功,免去死罪,与其家眷一起流放三千里。而从犯程远明因其主动招供,且提供了关键的证据,同样免去死罪,与其家眷一起流放琼州。剩下的涉案官员斩的斩贬的贬,因为考虑到官员交替和民心稳定的原因,真正判死刑的还是少数,还留了一部分等待后期慢慢处理,只是主犯都没被斩,大家心里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等乾嘉帝把处理的结果都一一宣布后,突然又有人跳出来说,“陛下,还有一人应该论罪处理。”   这一次问罪的官员已经够多了,乾嘉帝实在是不想朝中再有官员再被牵扯出什么来了,因此他看着那个官员,语气不算和善的问道,“还有何人未问罪?”   这个官员正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他听了别人的话,知道傅荀竟敢违抗圣旨暗中到大理寺查案,便存了想在大皇子面前邀功的意思,他知道傅荀是太子一派的人,且大皇子向来讨厌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于是他便先暗中对大皇子谄媚的笑了笑,然后才对乾嘉帝说道,“我要说的正是正在停职留查的大理寺少卿傅荀傅大人,陛下曾亲自下令让傅大人停职,但在此期间傅大人却还经常去大理寺与董大人一起查探案情,陛下,他这是抗旨不遵,恳请陛下彻查!”   这事情其实不大,但偏偏是在这个关口,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他家明里暗里纷纷都把目光投向了傅荀。   虽然今天是破了一桩大案,但这涉案的人一个是陛下最宠爱的大皇子,一个是大皇子的外祖,似乎还有他自己的岳父,这些看陛下的脸色就知道陛下对于这件事并不是很满意了,董大人向来就是那个脾气,陛下也动不了,如今看来,这个在停职期间还劳心劳力的傅大人似乎要成为池鱼了。   于是又有几个人在大皇子的眼神示意下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虽说傅大人所为情有可原,但此风不可开啊。”   乾嘉帝看着底下的人一个个都似乎是要维护公理正义的样子,看向傅荀问道,“你有何话说?”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傅荀会如何应对的时候,他却主动向乾嘉帝下跪请罪道,“臣甘愿受罚。”   这是就这么轻易的认罪了?大家脸上都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乾嘉帝似乎也没想到傅荀连解释都不曾就直接领罪了,他便直接问道,“你觉得该如何罚?”   傅荀似乎也没想到乾嘉帝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如何罚?他装作愣了一下的样子,才说道,“臣如今已经被停职了,罚无可罚,臣愿自请外放出京。”   都说地方四品也比不上京中六品,这自请外放的人除了一些想磨砺自己的,其余的也都是不得已了,但傅荀如今这情况,说的好听叫外放,说的不好听就是贬谪,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大家纷纷觉得傅荀这怕是一时气性上来了脱口而出的话,若陛下真把他外放了,等他气性过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后悔呢。   但那几个一心想讨好大皇子的人听到傅荀这话心里却乐开了花儿,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接着他的话说道,“傅大人此话说的甚对,傅大人此时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若是被外放做官,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磨砺自己一番,将来也好为陛下出更多的力。”   刚刚贬了一批,现在又有一个自请被贬的,乾嘉帝今天一早上心情都不好,现在看着傅荀这副似乎毫无畏惧的样子,也不考虑他所犯之事是大是小了,干脆便满足了他的心愿,“既然你自愿如此,那我也就满足了你。”   乾嘉帝说完便在脑中思考着该把人往哪儿放,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此时站出来说道,“启禀父皇,儿臣听说徐州一带进来有水匪作乱,儿臣觉得可以让傅大人前去协助剿匪。”   水匪一时是真是假暂不可知,但大家都知道徐州地处江南,地方富庶,太子说这话想保自己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第47章 好,高兴呀!   大皇子可不希望自己这边损兵折将, 太子那边却没费一兵一卒,因此他也站出来说道,“太子如此一说,儿臣倒也想起来,滇洲一带据说有苗人作乱, 儿臣以为让傅大人去正合适。”   太子听到这话有些气愤的看了大皇子一眼, 而后才像是妥协了似的说道,“梁州一带地方荒芜, 向来缺少人手, 或许可以去那里。”   乾嘉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为着一个官员贬谪到哪儿的问题几乎要争执起来, 此时看着还跪在地上不声不响的傅荀就越发不顺眼了, 徐州太富,他不想让人去, 滇洲他一个文人去了几乎是送死, 乾嘉帝即使看人不顺眼也绝非草菅人命的人, 因此他大手一挥直接决定道, “就贬为梁州司马吧。”   太子听到这个结果露出几分怅然的表情来,看着傅荀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歉疚,而大皇子看着他们这样子心里却有几分报仇了的快感,梁州虽然不比滇洲危险,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此时完全没想起自己藏在那边的秘密,只自以为自己在与太子的对弈中又胜了一筹,全然不知这一切都是对方早已排好的一出戏。   下了朝之后, 太子还特意走到他的身边,一脸沉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注意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大皇子离去后才低声对着傅荀道,“万事小心。”   “微臣明白。”傅荀答道。   即使太子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两人到了宫门口也不得不分道扬镳。   -----------   阿宁这几日与她带回来的那一包竹叶磕上了,院子里每天都能听到她吹的呜呜的声音。   傅荀刚踏进院子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只见阿宁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手里拿着竹叶,脸颊吹的鼓鼓的,两个丫鬟在一旁,笑得一脸痛苦。   傅荀听到其中一个丫鬟劝阿宁说,“夫人,你脸痛不痛,嘴巴累不累,要不要喝杯水休息一会儿?”   阿宁显然没有体会到丫鬟强烈希望她休息一会儿的心,她还挺高兴的和她们说,“不累,没事。”   两个丫鬟看她继续把竹叶放在耳边,那表情,分分钟想捂耳朵了。   傅荀站在旁边面不改色的听了一会儿,等阿宁注意到他后,他才朝她走了过去。   阿宁拿着叶子看着傅荀,表情有点小烦恼,“声音,不一样。”   她一直在尝试吹出和傅荀一样的声音,但是这几天下来,她吹的声音毫无变化。   “没关系,阿宁吹的也很好听。”傅荀摸了摸他的头,笑容真诚。   “真的吗?”因为被夫君夸了,阿宁很高兴。   “嗯,真的。”傅荀肯定道。   两个丫鬟也一直在旁边狂点头,脸上维持着大大的笑容。只希望夫人满意之后能另外换个兴趣爱好。   阿宁终于相信了,也不执著于吹的和傅荀一样了,又兴致勃勃的拿起竹叶对着嘴边吹了起来,那一脸享受的样子,仿佛真的吹出了绝世名曲。   傅荀虽然不是很介意听这个声音,但要是任阿宁怎么吹下去,她估计可以直接吹到吃午饭,那样的话估计她的腮帮子也受不了,傅荀等阿宁这一波吹完,就说道,“我们过几天就要去梁州了,阿宁和我回房间看看要带些什么东西好不好?”   “梁州?是,去看,阿北,爹爹吗?”阿宁问。   “对啊,所以我们先不吹叶子了,先去准备准备好不好?”   “好。”阿宁说干就干,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   话音刚落便牵着傅荀的手往房间走了。   他们的卧房布置的很简洁,博古架上原本没放什么东西,等阿宁住过来后,这上面慢慢的就放满了傅荀给她买的玩具,阿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一个都不舍得丢下,全都想带走。   阿宁把东西一个个都拿下来放到桌上,很快就堆了满满一桌子,她把用来包这些的方布的四个角提起来,东西太多了,根本就扎不起来了。阿宁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傅荀。   傅荀对她这种想把所有玩具都打包带走的行为也是苦笑不得,便跟她说道,“这些我们都不带了,等到了那边在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阿宁一脸纠结的看着桌上的东西,“都是,夫君,买的,喜欢,不想,丢下。”   傅荀觉得这话莫名的让人舒服,便妥协道,“那就都带上吧,我们用箱子装。”   他说完之后又问阿宁,“是因为这些都是我买的,你才喜欢吗?”   “嗯。”阿宁点头,“好玩,喜欢。”   这究竟是因为好玩喜欢,还是因为自己买的才喜欢呢,不过既然傅荀已经答应带走了,他也没再纠结这个,而是继续说道,“这些我们全都带走,阿宁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吧。”   “好。”阿宁答应道,她轻轻摸摸桌上的玩具,对着它们说道,“乖乖,我,带你们,一起,高,不高兴 。”   她说完,又自己回了一句,“好,高兴呀!”然后才带着满脸笑容继续去找她要带些什么了。   阿宁的东西都放在内室的两个红木箱子里,一个装的是当季的衣服,一个装的是阿宁的一小部分陪嫁和经常用的东西。   不同于一般的小姑娘,阿宁对穿什么衣服向来不是太在意,她从装衣服的箱子里抱出了几件她最喜欢的衣服后就放在一边去翻另一个箱子了,里面陪嫁的东西有一些是她母亲的,她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对里面的东西也很难会有什么感情,倒是翻着翻着,她发现了刘嬷嬷给她的那本画册。   这画册她曾经想起来过,但回京之后却又忘了,如今又翻开里面的内容,她已经依稀懂了里面是在做什么了,不仅就有些脸红,但想到刘嬷嬷说过的话,她还是悄悄的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那堆衣服里。   阿宁心里想着等要是以后夫君不高兴了,学这上面的东西就可以让她高兴了。   想到刘嬷嬷,阿宁的心情又低落下来,不知道刘嬷嬷怎么样了,她拜的那些菩萨有没有让嬷嬷好起来,可是他们就要走了,阿宁也没心情找东西了,低着头,走到傅荀面前说道,“想看,嬷嬷。”   此刻,皇上的圣旨应该已经到了程府,那边的下人应该会被重新发卖了,傅荀此时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看阿宁这个样子便对她说道,“你担心嬷嬷,我带你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去,看看。”阿宁拉住了傅荀的衣服,一副着急的样子。   “好,那我们现在过去。”傅荀说完便吩咐人去准备了。   等他们换好了出行的衣服,门口下人已经套好了马车在等着了。   马车驶近程府的那条街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一些官差抬着东西往外面走了,不难猜出这应该就是程府被抄没的家产了。   程远明因为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伺机报仇,所以虽然也跟着刘廷辉做了不少坏事,但勉强也可以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因此他没有像一般案犯一样被收监,此刻,他就静静的站在自己院子里进进出出。   他没有子孙,唯一的女儿又已经嫁了人,除了他的妻子要跟他一起被流放外,府里的其余人都可以任她处置,这也算是乾嘉帝几乎将他的刑判的跟刘廷辉一样,为了不落人口实而特意给的恩典了。   程府门口守着一圈官差,傅荀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他没有让阿宁立即下车,而是拉开了车帘,带着阿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程府门口的场景。   由于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官员,因此道也不像一般的民巷一样会有许多百姓围着看热闹,空旷的巷子里除了他们的一辆马车就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那些官差似乎注意到了他们,不过看着他们没有靠近的样子,也就没有管。   阿宁看着这浩浩荡荡的场景有些害怕,她抓紧了傅荀的手,有些不安的问道,“嬷嬷?”   从这里能依稀看见院子里的场景,傅荀不知道阿宁有没有看见程远明,亦或是看见了也没认出来,毕竟这个爹对于阿宁来说或许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但阿宁不说,他也没有提,毕竟他对程远明也没有半分好感。   傅荀回握住了阿宁的手,说道,“没关系的,我们这就去把刘嬷嬷接出来好不好?”   阿宁点点头,有些不安的跟着傅荀下了马车。   傅荀下了马车,刚走到门口,就被从刚才起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官差拦了下来,“我们正在执行公务,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虽然案子是大理寺查的,但这里的人却并不都是大理寺的,因此也并非所有人都认识傅荀,就在这时,刚好又有人指挥着人又抬了一箱东西出来,这人是认识傅荀的,因此一看见他便说道,“傅大人怎么来了?”   他问完便注意到旁边怯怯的打量着他们的阿宁,想起这位和程府的关系,便自以为了然的笑了笑道,“傅大人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吧。”   他说着还压低了声音道,“程大人就一直站在院子里呢,看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傅荀没有解释什么,对着人淡淡的道了句谢,便牵着阿宁进去了。 第48章 夫君,好厉害   要去刘嬷嬷所在的秋蝉院必然是要从前院过的, 何况刚才那个官员也不明情况还以为他们是过来看程远明的,因此一进门便对着站在院中似悲似喜的程远明喊道,“程大人,傅大人带着你女儿来看你了。”   程远明现在算起来是戴罪之身了,这声程大人也是看在傅荀的面子上才这么叫的, 傅荀虽然被贬谪了, 但人家背后可是有太子,说不定以后就是这位登基了呢, 因此即使人家马上就要离开京都了, 那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小的芝麻官能得罪的起的, 他自以为讨好了人, 还专门带着院中的人去了别的地方继续干活,给他们几人留出了单独的空间来。   程远明看向阿宁的目光有些悠远, 似乎是充满了怀念, 双方此刻都没有上前的意思, 就那么隔着一段距离彼此对望着, 程远明对着阿宁试探性的喊了一句,“芸娘?”   他自从把自己手中的证据交给傅荀后,就整日整日的在祠堂中对着芸娘的牌位说话,今日更是在圣旨念完后,就一直待在祠堂直到现在,他整个人已经有些恍惚了,看着与芸娘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阿宁以为是芸娘知道自己大仇得报之后来看他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有些神经质的说道, “芸娘,我帮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这些年你都不肯来见我,现在终于来了。”   阿宁看着这样的爹有些害怕,在他试图走过来的时候,还往傅荀身后躲了一下。   傅荀就这么站在阿宁身前一动不动,在程远明还想再靠近的时候冷冷的说道,“程远明,芸娘早就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你没有资格碰她。”   他也不再假惺惺的叫他岳父,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带着还一脸迷茫的阿宁转身往后院走去了。   “芸娘,芸娘,不要走……”程远明仍旧在他们身后似乎是有些着急又有些绝望的又喊了几声。   “爹爹……”阿宁摇了摇傅荀的手,不断回过头往后面看着。   傅荀对阿宁笑着道,“他没事,我们不管他,先去看刘嬷嬷。”   比起这个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爹,阿宁还是更在乎从小陪着她的刘嬷嬷的,她听了傅荀的话后也不再往后面看了,而是加快了脚步,一心一意往秋蝉院走了。   这段时日府里有些门路的下人几乎都已经找门路离开了程府,就连原本照顾刘嬷嬷的春柳也在前几日被家人接了出去,原本就显荒凉的秋蝉院此时看起来几乎是一片死寂了,若不是入了院门之后,能远远的听见几声咳嗽,几乎就不会有人相信这里还住了人了。   阿宁听见咳嗽声几乎是风一般的冲进了刘嬷嬷住的那个屋子,傅荀被她拉着也只能加快了脚步。   他们进去的时候,屋子中央摆了个小炉子,上面放着药正在煮着,而刘嬷嬷此刻就半躺在床上,身上虚虚的盖着一层被子,正看着药罐里的药,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屋子里的中药味比上次他们来的时候还要重上许多。   这个样子的刘嬷嬷比起上次几乎一直是处于昏睡状态的样子看起来好了许多,但她脸上的那一层病气却昭示着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阿宁似乎是完全不在意房中的场景似的,看见刘嬷嬷就跑了过去,她在刘嬷嬷床前站定,一直仔细的看着刘嬷嬷的脸,似乎是想确认她有没有好些了。   刘嬷嬷慈爱的看着阿宁,笑着问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不认识奴婢了?”   阿宁摇摇头,眼睛仍是直直的看着刘嬷嬷,“嬷嬷,赶快好。”   刘嬷嬷从被子里把手伸了出来,两只手握住阿宁的,在她手背上轻轻拍着,“奴婢已经好多了,小姐不用担心了。”   她说完,视线投向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傅荀,“小姐现在已经嫁人了,就算以后嬷嬷不在了,也有你的夫君陪着你了。”   人之将死,刘嬷嬷看向傅荀的目光也没有往日的忌惮,而是眼神里都充满了恳求,似乎是要在临死前能得一个承诺。   承诺是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傅荀不认为这有什么用,但看到阿宁也随着刘嬷嬷的话而把头转向了这边,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刘嬷嬷见了之后,神情间似乎充满了欣慰,重新投到阿宁身上的目光也有了一种再没有遗憾的感觉。   阿宁不知道刘嬷嬷的心思,在视线看向傅荀后,便高兴的对刘嬷嬷说,“夫君,接你,我们,住,一起。”   刘嬷嬷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住在这里了。”   “我们,一起!”阿宁看着刘嬷嬷,又说了一遍。   刘嬷嬷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她还想拒绝,便听傅荀开口道,“这处宅子大概还有几日就要贴封条了,你就算想留也没地方住了,不如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刘嬷嬷还是有些犹豫,她现在算是罪官家出来的下人,加上又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她知道这样的人,一般大户人家都有些避讳,觉得不吉利。   傅荀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说道,“你若是去我府里不习惯,我在近郊处还有一处庄子,你在那里修养也是一样的。   刘嬷嬷知道自己若是再拒绝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何况最后的日子她也是希望能多看几眼这个几乎是由她一手带大的小姐的,因此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阿宁却是一听到刘嬷嬷不和他们住在一起,立刻就抬起头,有些着急的看向傅荀,“嬷嬷,住一起!”   傅荀走近阿宁,说道,“我们住的地方太多人了,不适合养病,阿宁难道不想嬷嬷早点好吗?”   “想,早点好。”阿宁傻愣愣的点头,可随后又想想起来什么似的,辩驳道,“可是,也想,一起?”   傅荀便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阿宁是想嬷嬷早点好,还是想住一起呢?”   阿宁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到一起,露出一个难以抉择的表情,最后才泄气似的说道,“要,嬷嬷,好。”   傅荀轻轻捏了捏阿宁的脸,笑了起来,“阿宁真聪明。”   阿宁笑了笑,但笑容没有以往那么灿烂,显然不能和嬷嬷一起住她还是有些不开心。   说实话,刘嬷嬷不愿意住到侯府来,某些程度上和傅荀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他可以忍受阿宁整日为一个人操心,但这是因为这个人即将不久于人世,而且也是她将阿宁照顾长大的,但如果这个人要每天出现在阿宁的眼皮底下,而且很显然的,这之后,阿宁必然也会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她的身上,傅荀想到这儿,垂了眼睑,他不能保证到时候他真的会忍到对方寿终正寝。   在三个人各自的心思下,屋里的药味越来越浓,几乎有些刺鼻了,阿宁和傅荀都不懂熬药,刘嬷嬷却是有经验的,她知道这是药好了,便掀开被子,颤颤巍巍的想下床倒药,春柳离开的这几日刘嬷嬷都是如此照顾自己的,虽然艰难了些,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阿宁看着刘嬷嬷这个样子却不许她下床了,她自己也生过病,知道生病的人要一直躺在床上的,于是不仅又让刘嬷嬷躺回了床上,还学着平时别人照顾她的样子替刘嬷嬷掖了掖被角。   刘嬷嬷看着她这样子心里有些熨帖,自己照顾多年的小丫头终于也长大知道照顾人了,可自己没多久就再也见不到了,刘嬷嬷的眼眶有些发热,但还是往后仰仰头忍了下去,她对着阿宁笑道,“小姐这是干什么,奴婢是要去吃药,不用担心的。”   “吃药,喂。”阿宁说道,还是不让刘嬷嬷起来。   她四处看了看,想要寻找每次她生病都要喝的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可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倒是屋子中间的那个小炉子散发出那种熟悉的难闻的味道。   阿宁没看过别人煮药,但却能闻出这种味道,因此她指着那个药炉问刘嬷嬷,“药?”   这东西不仔细拿的话容易被烫伤,刘嬷嬷从床上支起身子来,“小姐放心,奴婢吃个药还是能自己来的。”   “不行,生病,躺着。”阿宁的小脸分外严肃,说完,她就抱着一脸的探究之色走向了那个药炉。   傅荀看着阿宁绕着那个药炉转了一圈,先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些,有点烫,她捏了捏耳朵,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直接上手拿,赶紧一个箭步制止道,“我帮你弄。”   傅荀从旁边抽了一块布,把柄包起来,然后把药罐里面的药都倒到了桌上的碗里。   一罐药已经煎的只剩一碗了,傅荀倒完,把药罐放到一边,跟又想把碗端过去的阿宁说道,“现在烫,等凉一凉再喝。”   “哦。”阿宁看看这碗黑乎乎的药,又看看傅荀,脸上露出一种崇拜的表情来,“夫君,好厉害,啊!”   在阿宁看来,这个东西这么烫,她的夫君能把他端起来,真的超级厉害了。 第49章 吃葡萄   刘嬷嬷的卖身契还在程府, 等刘嬷嬷喝过药,傅荀便把房间的门窗都打开了通通风,然后让阿宁在这里陪着刘嬷嬷,他自己去找程远明把刘嬷嬷的卖身契拿过来。   程远明此时已经不在院中了,而是去了刘氏所在的荷心小筑。   傅荀也不想在这里再多呆, 闻言便直接转道去了荷心小筑。   一路走来, 程府已经没有了往日奴仆环绕的景象,只能依稀看见几个下人, 一个个也都是苦着脸的, 傅荀并不认识路, 好不容易才找人问到了路寻了过去。   入了荷心小筑门口也没人拦着, 一个个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进去。只是傅荀还没靠近屋门便听见一个凄厉的女声,随后便是程远明的声音说道, “刘氏,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傅荀皱了皱眉到底还是等在了门口, 没有进去。   等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平息, 他才敲了敲门。   “谁?”里面的人问道。   “阿宁想替她院子里的人把卖身契拿回来。”傅荀说道。   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便说道,“这样啊,进来吧。”   傅荀一推开屋门便闻到了里面的血腥气。   程远明仿佛也毫不介意似的,直接引他去了内室,他边走边以一种极度平静的声音说道,“这些东西往日都是刘氏在管的,我找一找在哪儿。”   傅荀随着程远明走进去, 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却显然已经毫无声息的刘氏。床前有一大滩乌黑的血迹,显然傅荀刚才闻到的血腥味便是从这儿传出来的,而床上连帷幔都没有拉,也明显一副不怕别人看见的样子。   程远明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盒子交给傅荀,“府里下人的卖身契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找找是哪一个吧。”   他看傅荀看着床上的人,便毫无感情的解释道,“她拖了这么些年也够了,刚才不过同她多说了几句话,她便撑不住死了,也是恶有恶报。”   傅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从那一堆卖身契里找出刘嬷嬷的那一张,便直接拿着走了,此时程远明却突然对他说道,“我,我对不起阿宁,你,以后代我好好照顾她吧。”   傅荀连脚步都未停一下,便直接离开了这里。   代他照顾阿宁,真是笑话,他自己的人又凭什么要别人来托付给他。   拿了卖身契,傅荀直接就回到秋蝉院里把阿宁和刘嬷嬷一起接走了,至于程远明和刘氏,过了今日便和他们再无瓜葛了。   马车载着三人直接去了近郊的庄子。   这处庄子离城里很近,平日里也不过是供应些府里的蔬果,且因着这是傅荀自己的私产,东西也是只送到风荷院的,因此庄子不是很大。   庄子里的人听说主人带着夫人过来了,纷纷过来迎接。也不过是一个中年的汉子和一个黑壮的仆妇,然后旁边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憨憨的小子。   傅荀和他们说明了来意,他们便连连保证着一定好好照顾来人,然后黑壮的傅瑞让自己儿子去收拾一间朝阳的屋子,她自己和丈夫把人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刘嬷嬷向来都是府里最低贱的下人,哪里受过这种对待,连忙推拒着道,“不用,不用。”   那妇人也是个会说话的,笑道,“老婶子,你看你年纪算起来也是我们的长辈了,何况你身子又不好,我们小辈照顾你一些是理所应当的。”   阿宁也在旁边说道,“嬷嬷,生病,要,听话。”   刘嬷嬷没法,何况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力气,只能让人半掺半扶的进了屋。   从程府到这里她已经出了一身虚汗,那黑壮妇人也是心细,注意到后,还给她擦了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   阿宁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最后还是在换衣服的时候被傅荀拖出去的。   阿宁离开了屋子,还止不住的望着那里,说道,“嬷嬷。”   傅荀道,“你看这里人少又清静,而且刚才那人照顾的也好,刘嬷嬷留在这里比跟我们回去好多了。”   阿宁想到回府之后的那么多人,尤其她也听有人悄悄说过夫君的坏话,她已经认定了那些人确实不是好人,又想到刚才的那三个人,看起来确实比府里的人好,便也犹犹豫豫的点了头,但还是说道,“想看刘嬷嬷。”   傅荀笑道,“自然,阿宁什么时候想来,我就带你过来好不好。”   他的调令要下来应该还需等上一段时日,在这段时间里也可以随着阿宁带她过来几次。   阿宁高兴了,便又想踮起脚尖啃傅荀一口。   几次下来傅荀已经有了经验,此时便微微弯了身子,让阿宁刚好把唇印到了他的嘴上,阿宁眯着眼,跟尝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似的还舔了舔,然后说道,“有点甜。”   傅荀揉了揉她的头,笑着没有说话,然后把视线投向刚刚才过来的,目瞪口呆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被他父亲叫过来了,却一不小心看见了这一幕,整张脸憋得通红,视线也不知道往哪儿看,在傅荀的视线扫过来后,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爹,让我问,问大人,要不要留在这儿用饭,都,都是刚摘下来的蔬果。”   说完还不等傅荀他们回答便一溜烟跑了。   阿宁一直背对着小男孩的方向,此时才知道刚才被人看见了,她直接害羞的钻进了傅荀的怀里,脸埋在她的胸前不敢抬起来。   很快,小男孩才想起还没等到回答似的又跑了回来,而后耷拉着脑袋欲盖弥彰的说道,“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阿宁害羞的脑袋埋在傅荀胸前又拱了拱。   傅荀无奈的按住阿宁不断乱动的脑袋,然后跟小男孩说道,“好了,让你爹先准备着吧。”   小男孩一听这话,立即如蒙大赦的飞也似地跑走了。   阿宁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从傅荀怀里抬起头来,脸蛋红扑扑的,看傅荀一眼又低下头去。   傅荀把人从怀里捞出来,笑道,“好了,人都走了,没关系的。”   傅荀在那个小男孩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看阿宁当时高兴便没在意,何况他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阿宁从傅荀怀里出来,还是不敢抬眼看他。   傅荀把阿宁的头抬起来,弯腰也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说道,“阿宁也很甜啊!”   阿宁闻言,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没味道!她眼神幽怨的看着傅荀,“夫君,骗人!”   傅荀哈哈大笑,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阿宁不害羞了,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不好?”   “哦。”阿宁被傅荀牵着手小媳妇似的跟在他后面。   院子里已经传来阵阵香气,看起来已经在烧饭了。   刚才那个小男孩此刻正在院角的葡萄藤下采葡萄,阿宁看见了,有些好奇的想过去,但想到刚才的事,又抓紧了傅荀的手不好意思过去。   就阿宁这犹豫的功夫,小男孩已经摘了一小篮子葡萄过来了,他看见阿宁和傅荀,挠挠头,笑得有些傻气,但视线还是不好意思落到他们身上,“大人和夫人等等,这个我去洗一下就能吃了,很快的。”说完又一溜烟的拎着篮子跑了。   阿宁看看小男孩跑走的方向,又看看葡萄架,知道这是别人的东西,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葡萄架就在一个小角落里,那里长了不少杂草,何况傅荀也听过葡萄架可能会有蛇的情况,他不想阿宁受伤,因此即使知道阿宁在想什么,他也没有告诉阿宁这其实算是他们家的,可以随便动,而是陪着阿宁去了屋里坐了下来,让她乖乖等着吃洗干净的葡萄。   很快,葡萄便被洗干净端了上来,小男孩用一个白色的大瓷碗装着,一粒粒葡萄又圆又大,红的发紫,看起来很是可爱。   小男孩放下葡萄就立即走了,这样子倒像傅荀和阿宁是豺狼虎豹似的。傅荀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便看见阿宁的视线已经被葡萄吸引去了。   阿宁的手一直绕着盘子打转,赞叹道,“好,漂亮,啊!”   但即使这样,别人不说,她也有礼貌的没有动。   傅荀拿了一颗葡萄剥了皮喂进阿宁的嘴里,然后伸出手让阿宁把籽吐到他的手上。   阿宁把葡萄咬了咬连着籽都吞进去了,看见傅荀伸出的手,还张开嘴伸出舌头给她看,意思是她吃的很干净。   傅荀无奈,跟她说道,“葡萄里面的籽要吐出来知道吗,不然他会在你肚子里发芽,长成一株大葡萄的。”   阿宁想到外面那占了一整片墙角的葡萄架,惊恐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阿宁,肚子小,装不下。” 第50章 有点甜   “所以啊, 阿宁以后记得要把籽吐出来知道吗?”   阿宁点头,又忧愁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是,肚子里,已经, 有了, 要发,芽了。”   “这次没关系的, 阿宁只要以后记住就好了。”傅荀说道。   阿宁抱着肚子点头, 随后每吃一颗葡萄都要认真的嚼好久, 确保把每一粒籽都吐出来, 这也导致直到吃饭,一碗葡萄也没被消耗掉多少。   虽然葡萄很甜, 阿宁也很喜欢, 但吃的嘴巴有点累, 于是阿宁一看见吃饭了, 就乖乖的洗了手,把葡萄先放到了一边。   菜都是农家小炒,但胜在新鲜,阿宁虽然嘴巴累了,但就着小鸡炖蘑菇的汤的鲜味也吃了一小碗饭。   刚才一直都是傅荀喂她吃葡萄,阿宁吃饭的时候也投桃报李的一直给他夹菜,直到堆了傅荀满满一碗才罢休,一看见他晚上菜少了就又立刻给他添上。   弄得向来只吃个五分饱的傅荀这一顿生生的吃撑了。   饭后阿宁又去看了看刘嬷嬷。   那黑壮妇人已经在阿宁吃饭的时候喂刘嬷嬷吃过药了, 此时刘嬷嬷已经有些疲累的睡着了。   黑壮妇人看着阿宁担忧的样子保证道,“夫人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刘嬷嬷。”   阿宁看着刘嬷嬷点头,“好好,照顾,嬷嬷,好。”   妇人又连连保证,阿宁才跟着傅荀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离开时,他们又拎了一大筐子葡萄送给阿宁,阿宁把东西抱在怀里,看着一个个圆润的葡萄,很甜,可是嘴巴好累,她有点高兴,又有点愁。   葡萄是要趁着新鲜才好吃,这一筐葡萄一天肯定是吃不完的,回府之后两个丫鬟便和阿宁说了这事,其实她们也是想让阿宁送些给侯爷和夫人的,他们毕竟是长辈,传出去对夫人的名声也不好。   但是阿宁根本就没听出她们的潜台词,闻言直接道,“那就,给,阿北,我,要,去看,她爹爹,啦!”   阿宁高兴,还从篮子里给如风和如雨一人抓了一把,“甜,你们,也吃。”   两个丫鬟赶紧谢过,心中感动,但世子在一旁的目光却让她们隐隐发麻,手里的葡萄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阿宁看她们这样,满脸困惑的看向傅荀,想问问他怎么了。   傅荀笑了一下道,“既然夫人给你们,你们就拿着。”   “是。”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抓着手里那几颗葡萄,低头谢恩,便听傅荀又说道,“我让你们留下是照顾夫人的,所以不希望再听到你们说多余的话。”   傅荀此刻的声音还是带着笑意的,但如风如雨却在这笑声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她们立刻就知道是刚才的话惹了世子生气了,想到如霜如露的下场,立刻齐齐跪下,惶恐道,“是,奴婢知错了,求世子宽恕。”   阿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状已经有些着急了,傅荀安抚了她,然后对跪着的两个人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瞧瞧,把夫人都吓到了。”   阿宁也说道,“不跪,起来。”   “是,是奴婢多心了。”两个丫鬟爬起来,对着阿宁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道,“让夫人担心了,是奴婢的不是。”   阿宁摇摇头,“没事,不跪,疼。”   阿宁说的是刚才那么那么噗通一下跪下来膝盖肯定摔疼了。   如风如雨心中感动,但世子在这儿笑着看着她们,她们心中惶惶,也不敢多呆,一个借口给廖宜北送葡萄,一个借口洗葡萄,匆匆离开。   阿宁看看她们,又看看傅荀,还是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就是突然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傅荀也不管阿宁一颗想要探究的心,转移话题道,“阿宁觉得这个葡萄好吃吗?”   “好吃!”阿宁用力点点头,“好大,好甜。”   似乎为了更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感觉,她补充道,“比,夫君,还甜。”   傅荀真是被她气笑,自己何时是甜的了,何况,就算是甜的,现在又冒出个葡萄比自己还甜了?   傅荀用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轻轻摩挲着阿宁的嘴唇,问道,“比我还甜?”   手指一直在阿宁嘴巴上摸来摸去有点不舒服,阿宁张开嘴咬住了傅荀的手指。   傅荀刚才用手给阿宁剥了半天葡萄皮,即使洗干净了,手上还是有些葡萄的味道残留。阿宁一咬住傅荀的手指就尝到了那股甜味,她瞪大了眼睛,极为不可思议道,“甜的?”   然后有些好奇的把他整根手指都含进嘴里吮吸了一遍,直到没味道了,才把手指吐出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高兴道,“夫君,嘴甜的,手,甜的,夫君,甜甜的。”   傅荀听过许多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好的,不好的,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甜甜的。”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倒也难得的不知如何应对了。   阿宁尝完“甜甜的”夫君倒也忘了刚才的事了,只是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傅荀,似乎是在打量他还有哪里是甜的。   傅荀被她的目光看得咳了两声,而后才一本正经的问道,“阿宁在看什么?”   阿宁诚实道,“夫君,甜的,想,都,尝尝。”   “咳咳。”傅荀又咳了两声,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不过到底他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很快脸上的笑意便又恢复了,挑眉问道,“那阿宁想从哪里尝呢?”   阿宁的视线从傅荀的头顶一寸一寸往下扫,而后落在他的唇上。   傅荀也不说话,嘴角含着笑意看着她,一副任卿采颉的模样。   阿宁睁大眼睛,脸一点一点向傅荀靠近,而后四片唇紧紧的贴到了一起,阿宁这次还想伸出舌头舔一舔,岂料这次傅荀直接张开了嘴,阿宁的舌头便直接进了他的口中。   阿宁不是没和傅荀这样亲过,因此便学着他以前的样子,用舌头在他口腔中小心翼翼的扫荡着。   傅荀原本是想看看阿宁能怎么做的,只是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痒又着急,不过一会儿他便化被动为主动,把阿宁吻得气喘吁吁,软倒在他的怀里,这次阿宁也没尝出夫君甜不甜了。   傅荀等阿宁把气喘匀了才笑着问道,“阿宁还想尝尝哪里吗?”   “好累啊。”阿宁摇摇头拒绝。   傅荀调笑道,“阿宁不是想都尝尝吗,怎么才尝了一处就不尝了?”   阿宁揉揉自己的嘴巴道,“嘴巴,酸。”但眼睛看着傅荀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待会儿,再尝。”   傅荀捏了一下阿宁的脸,“好,阿宁想什么时候尝都行。”   他把人从自己的怀里抱出来放到凳子上,虽然他不介意阿宁想什么时候尝就什么时候尝,但有些地方却不太受他控制,要是一直把人抱在怀里,估计他就要忍不住继续尝阿宁了。   阿宁被傅荀放到了凳子上,眼睛还灼灼的盯着傅荀,尤其是他的嘴,阿宁刚才喘不过气来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他一下,现在那里有点红,还泛着点血迹。   阿宁有些后悔,想给夫君揉揉,但又莫名的觉得夫君很好看,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便指着傅荀那处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好看!”   阿宁要是个男子,这便是妥妥的调戏了,傅荀突然惊觉阿宁这一整天似乎都在调戏他,傅荀觉得阿宁在他身边似乎是越来越活泼,也越来越胆大了,不过这也意味着她更亲近自己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傅荀用手指在阿宁唇上同样的地方碾了碾,道,“阿宁比我好看多了。”   阿宁害羞笑。   恰在此时,如风也终于洗了一果盘干净的葡萄过来了。   如风在门外敲了敲门,小心的问道,“世子,夫人,葡萄洗好了,可要端进来。”   “进来。”   如雨把果盘在桌上放下,不小心看见阿宁红红的嘴唇,便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待退下去后,两只耳朵都有些发红,不过眼角眉梢却是有着笑意,不论如何,世子和夫人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她一时间也想通了,夫人如今这样有世子护着才不会被欺负,她们要是因为一点旁人的眼光连带着惹恼了世子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如雨到底还是不蠢,想明白这些后便愈发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实在是越距了,依着世子往日的作风,她们恐怕也留不下来了,如今这样,恐怕还是因着夫人的关系,由此也知道世子也确实是重视夫人了。   如雨站在门外,一时间脑中无比清醒,听着里面的笑闹声,心中也越发肯定以后只要好好照顾夫人就行了。   阿宁不知她的丫鬟不过送个葡萄就想了这么多,又和傅荀你一个我一个的玩起了吃葡萄的游戏来,只是傅荀给她剥的葡萄一个个绿莹莹圆滚滚,像颗宝石,她由于掌握不好力度,每颗葡萄都剥的坑坑洼洼的,卖相惨不忍睹。 第51章 骗人   果盘里的葡萄分量不多, 两人这么你一颗我一颗的喂,不多时便见了底。   只是此时两人的手都沾满了葡萄汁,湿淋淋的,傅荀让丫鬟打了水过来,阿宁很自觉的把手伸到盆里洗干净了, 还把傅荀的手也放进去替他搓了搓。   傅荀的手比起阿宁那还沾了些果肉的手自然是干净许多的, 他看着小傻瓜白白嫩嫩的手和自己的手掌重叠在一起,脑中便不自觉的想起了“执子之手”这四个字。   他这段时间的心境变化之大是连傅荀自己也想不到的, 和阿宁在一起时不必担心阴谋算计, 只是看着她的笑脸便从心底生出一种放松之意来, 正如今天她替自己所剥的那几颗葡萄, 往日他若见了定然是满心嫌弃连碰也不会碰的,可今日他却毫无芥蒂的吃了下去, 意外的还觉得这葡萄确实很甜,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贪恋。   阿宁搓了一会儿感觉洗干净了, 便把傅荀的手拿了出来, 还取过一旁的干的布巾认真的把两人的手都擦干了,然后举着自己和傅荀的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才像完成了一向大任务似的说道,“干净了。”然后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傅荀也学着阿宁把自己和她的手翻来覆去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夸道,“对,洗的真干净,阿宁好厉害啊。”   阿宁得了夸奖满脸笑容, 还主动要端着盆把水倒了,以显示她确实又乖又厉害。   盆里水不多,傅荀也不担心她把水洒出来,只是目光还是一直跟在她身上,直到确认她把水倒了,盆又被丫鬟收走之后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阿宁倒完水回来之后就像只小狗似的一直绕着傅荀转圈圈,傅荀不明其意,便问道,“阿宁这是在做什么呀?”   阿宁停下来,摸摸自己的肚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傅荀,“饱,要走走。”   其实也没吃多少葡萄,按阿宁平时的食量还不至于吃撑,只是在傅荀有意的引导下,阿宁终于养成了饭后要消消食的习惯,不过这个一般还是因为要睡觉了才这样,傅荀听阿宁这话便知道她这是困了。   此时确实距阿宁平时午睡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些时辰了,阿宁困也是应该的,傅荀便问道,“阿宁是想睡觉了吗?”   阿宁又继续转了起来,“走走,睡觉。”这是确实想睡觉的意思了。   只是刚才瞧着还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现在又想睡觉了,大概还是习惯使然。傅荀好不容易才让阿宁养成了饭后消食的习惯,此时自然不会拦着她,只是在阿宁把自己转晕之前说道,“好了,已经走了许久了,去睡觉吧。”   阿宁这才终于停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已经有些迷糊了,也不知是转晕了,还是困意上来了。   阿宁揉着眼睛也不知看路,就这么摇摇晃晃的往床边走去,傅荀只能在她身后跟着,怕她一不小心就摔了。   等终于有惊无险的到了床边,阿宁脱了自己的衣服躺到床上,还往里面滚了一圈,贴到了墙角,显然是给傅荀留出了一个位置。   傅荀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偶尔也会陪着阿宁睡一会儿,今日索性没事要做,他便也顺了她的意,打算陪她小憩一会儿。   只是就傅荀低着头脱衣服的这一会儿功夫,阿宁就已经躺在床里面睡着了。   傅荀躺到床上,把被子给她盖好,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不得不感叹这心思单纯的人似乎睡意也来得格外快,说睡就睡。   傅荀在阿宁身边闭上眼,他没有阿宁这本事,眼睛闭了许久也没有睡意,最后只能睁开眼细细打量起阿宁的眉眼来。   阿宁睡着的样子格外安静,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甚至于睡着了都显得眉眼有些弯弯的,傅荀看了一会儿便渐渐觉得自己也放松了下来,心里也升起了几分睡意。   两人这一觉睡得有些久,等到外面天色都有些泛出晕黄了阿宁才睁开了眼睛。傅荀则是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只是整个人感觉有些懒洋洋的,便一直躺在床上陪着阿宁未动。   从宁安寺到这次,阿宁似乎最近午睡时间都格外长,傅荀觉得可能是最近刘嬷嬷的事还是让阿宁有些累着了,他看着阿宁刚醒过来还不甚清醒的样子便有些心疼。   阿宁一醒过来看见夫君就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无疑是高兴的,只是高兴之后就注意到房间里已经有些昏暗了,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无措道,“天,黑了。”   “没事的,只是因为门窗都关着房间里面才黑的,外面天还亮着呢?”傅荀安慰道。   “真的?”阿宁问。   阿宁虽然平时也没什么事要做,但固定的时间表被打乱却让她显得十分不安,尤其是这几天都是这样,她整个人就开始有些焦躁又有些萎靡。   “真的,阿宁不信的话可以自己起来看看。”傅荀说着已经拿过旁边的衣服替阿宁穿了起来。   阿宁乖乖的伸胳膊张手,等衣服穿好之后立即就蹬蹬的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一副夕阳西垂的景象,但比起房内的昏暗却是也显得亮了许多,只是院墙有些高,此时也只能看见半边太阳和周围有些发红的云朵了。   不过天没黑下来就还好,阿宁心情平复了些,又转过身蹬蹬的跑回了房里,对着傅荀道,“真的,没黑。”   傅荀穿好衣服后就一直坐在床边,看见阿宁回来露出一个笑容道,“对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宁摇摇头,“夫君,好。”然后她低着头对手指,“可是,阿宁,睡觉,好多,不乖。”   “怎么会?”傅荀揉揉她的头,“多睡觉身体好,这不是阿宁以前说过的吗?”   阿宁想不起来自己说过这话,不过是夫君的话她就觉得有道理,因此点点头,乖乖道,“身体好。”   “嗯”傅荀笑着又轻轻在她头上摸了几下。   阿宁这才终于又高兴起来。   白天睡多了,到了晚上自然就变得精力旺盛,阿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看看床顶,看看傅荀,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就是没有半分睡意。   现在还不算特别晚,傅荀其实也没几分睡意,看着阿宁这个样子他侧过身对着阿宁说道,“阿宁是不是睡不着?”   阿宁皱着眉,声音有些苦恼的说,“不困。”然后又眨眨眼看着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傅荀道,“哼哼。”   阿宁说的是哼哼曲子的意思,阿宁一般入睡都极快,但偶尔有些时候睡不着,刘嬷嬷就会在她床前哼小曲哄她睡觉。   傅荀问道,“哼哼是什么?”他虽然能懂阿宁说的大部分话,但此刻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阿宁便张嘴模仿着刘嬷嬷以前的样子哼出了几个调子,傅荀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傅荀别说是哼个曲子哄她睡觉了,他就连听别人唱曲儿都没听过几回,唯一会的也就是用叶子吹的那个了,只是也仅限于用叶子吹出来。   傅荀看着阿宁满含期许的眼睛,一时间倒觉得自己竟然连哼个小曲都不会确实有些不该了。   不过也不能指望他立马开窍就会哼曲了,傅荀想了一下便道,“阿宁白天不是还想尝尝我的吗,那时还没尝完,现在要不要继续?”这是打算牺牲自己色相了。   阿宁经傅荀这么一说也想起这件事来,她眼神亮了亮,不过想起白天的场景,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傅荀的嘴唇,决定不要先尝这里了,好累的,又会没力气。   倒是傅荀看阿宁这样子轻轻凑过去啄了啄她的唇,而后便就这么侧躺着等着阿宁随意发挥。   阿宁先在傅荀的脖子舔了舔,感觉到一个凸起的地方的时候还用牙齿轻轻磨了磨,傅荀的喉结随着阿宁的动作动了动,阿宁似乎是觉得好玩,还追着喉结舔。   不过阿宁舔着舔着就发现了,这里根本就不甜!阿宁又舔了几口,进一步验证了这个事实,她抬起头,用一种受了欺骗的眼神,委屈的对着傅荀说道,“不甜?”   傅荀胸口发出闷闷的笑声,却还是对着阿宁说道,“嗯?阿宁不是说我是甜的吗,怎么又不甜了,要不阿宁再试试别的地方?”   其实傅荀身上哪里有甜味,一切都不过是阿宁当时的心情好才产生的错觉而已,至于手指,那倒确实是甜的,不过也不是傅荀身上的味道。   但阿宁却没发现这点,还低着头一直在傅荀身上看来看去,似乎是还想试试哪里还是甜的。 第52章 无奈   最后阿宁把傅荀上衣都剥了, 沿着他的胸膛舔了一圈,把傅荀胸口都舔的湿漉漉的也没尝到甜味,阿宁满心失望,整张小脸都苦苦的,眼神里写满了“你骗我”的字眼。   傅荀直接伸出手把坐在她身上的人往下一拉, 让人倒进他的怀里, 而后额头和阿宁的碰在一起蹭了蹭,用含笑的声音对着阿宁说道, “既然阿宁尝不到甜味, 那让我尝尝阿宁甜不甜好不好?”   阿宁眼睛和傅荀的对视着, 看着夫君的美貌, 跟被引诱了似的,傻乎乎的就点了点头, 这么一点头两人的鼻子还碰了碰, 傅荀发出了“呵呵”的轻笑声, 然后便慢慢尝了起来。   他似乎是在模仿阿宁的动作, 也避开了她的唇,直接从阿宁的脖子尝了起来,唇在上面轻轻的研磨,吮吸,而后笑着道,“阿宁果然是甜的呢?”   阿宁被傅荀说着也低下头来,似乎也想尝尝,但她一低头也只是把下巴搁到了傅荀的头上。   傅荀在她颈边轻轻吹着气道, “阿宁不着急,让夫君再看看阿宁还有哪里是甜的。”说着便翻了个身把阿宁压在身下,然后嘴唇一寸一寸往下面移去。   阿宁不怕痒,这样被傅荀“尝”着竟然还觉得挺舒服,她忍不住把自己往傅荀面前拱了拱,有些喘息的说道,“嗯……慢慢,的尝。”   “好啊,那阿宁不要乱动哦。”傅荀道。   “好”阿宁答应,而后果然就不再动了。   傅荀把人的衣服一件一件解开,从她的胸前一路慢慢品尝,阿宁偶尔会颤栗一下,但却是听话的没有再乱动。   傅荀心火渐起,但却压抑着,手下的动作仍是不疾不徐,渐渐地,傅荀发现阿宁连颤栗都没有了,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傅荀从阿宁小腹处抬起头,便看见阿宁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似乎也平稳了,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这真是……   傅荀无奈的苦笑,然后替阿宁把衣服穿好,自己就这么裸着上半身躺在一边慢慢平息。   刚刚还精力充沛,现在就睡着了,傅荀便暗暗在心里想着阿宁这段时间果然累着了,看来刘嬷嬷那边的情况还是少让阿宁去操心了。   阿宁不知道她这一睡直接就导致少见了刘嬷嬷好几面,她在梦里还见到了自己和夫君带着刘嬷嬷一起去了阿北长大了地方,还见到了和阿北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将军。   大将军居然和阿北长得一模一样,那以后自己生个小宝宝会不会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呢,阿宁在梦里好奇的想着。   她梦里想着廖宜北结果第二天就见到了她本人。   廖宜北的理由也很正经,昨天阿宁给她送了葡萄,所以今天她是过来致谢的。   傅荀不想再听见廖宜北教阿宁什么“御夫之道”,因此一直陪在阿宁的身边,只是周身似乎都笼罩了一层阴沉之气,在逼着廖宜北赶紧走。   自从上次上香之后,廖宜北每次过来侯府最多都只能见到她那个未婚夫,至于阿宁这边,她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夫人在睡觉。”“夫人不在”之类的,今天她是特意挑了一个刚刚一般人刚起床没多久,既不会睡,又不会出门的情况过来的。   不得不说她今天的时间选的相当的好,丫鬟过来禀报的时候,刚好阿宁也在旁边,否则她恐怕又要无功而返了。   廖宜北虽然不满傅荀对阿宁那种不正常的独占欲,但这毕竟是他们两夫妻的事,廖宜北上次说过一次就不会再说,她这次来也是听说了傅荀被贬梁州的消息过来的。   她先把自己给阿宁准备的一个小玩具给了阿宁,说道,“阿宁昨天送来的葡萄很甜很好吃,我很喜欢,这个也送给阿宁。”   廖宜北送的是一个木雕,雕的是一个骑着马挥着鞭子奔驰的女人,木雕还上了色,看起来栩栩如生。   “阿宁看看,这上面的是我呢,和我像不像啊,阿宁等去了梁州,想我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个拿出来看呢。”廖宜北笑着说道,忽略了她旁边似乎对她越来越不满的眼光。至于为什么是木雕,而不是更为精致的瓷器,自然是怕某人“一不小心”就摔了。   阿宁听说这个是廖宜北,立刻认真的盯着木马上的小人看,然后又盯着廖宜北的脸认真的对比,然后感叹道,“好,像啊!”   廖宜北闻言立刻说,“是啊,这是我找京里最有名的木雕师傅做的呢,阿宁喜欢的话,我带你去找那个木雕师傅也做一个,刚好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可爱的阿宁呢。”   阿宁脸有点害羞,她点点头,然后看看傅荀,对着廖宜北说道,“夫君,也做,阿宁,带着。”   廖宜北这时终于也看了傅荀一眼,见对方身上的气势随着这句话一下子就柔和了三分,也笑着答应道,“好啊,都做。”   这也许久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了吧,廖宜北虽然对这整个邕宁侯府都不太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阿宁和傅荀至少此刻看起来感情是很好的。而且阿宁这个小傻瓜恐怕就算被傅荀卖了还会一心一意觉得自己夫君天下第一好吧。   廖宜北也不再挑事,对着傅荀认真道,“我已经给我父亲写了信了,你们去了那里要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阿宁在旁边一脸高兴的说道,“去看,你,爹爹。”   廖宜北也笑着对阿宁说,“好啊,去看看我爹,等以后阿宁有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哦。”   阿宁歪着脑袋问,“阿北,爹爹,很,厉害。”   “对啊,他是大将军,能带着好多人打仗呢。”   “比,夫君,还,厉害?”   廖宜北看了傅荀一眼,虽然很想承认是,但看着阿宁期盼的眼神,还是笑着说道,“对阿宁来说,你夫君肯定是最厉害的。”   “对啊。”阿宁用力的点了好几下头,“夫君,最,厉害,啦!”说着还抱住了旁边傅荀的胳膊,满眼小星星的看着他。   傅荀对着阿宁温柔的笑笑,然后转过头对廖宜北说道,“多谢。”   他虽然不喜欢阿宁亲近廖宜北,但不得不说有廖宜北写的这封信,至少他在梁州行事会方便很多。   廖宜北淡淡道,“我也只是喜欢阿宁而已。”   “是吗?”傅荀淡笑,“阿宁确实讨人喜欢,不过廖姑娘还是应该多费些心思在自己夫君的身上。”   “这个就不劳未来大伯担心了,我自有办法让他听话。”   廖宜北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人,她答应这桩亲事固然有圣旨的因素在里面,但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   傅荀摸着阿宁的头淡笑,不再说话。   阿宁脸红红的看了傅荀一会儿,这时也点点头,认真说道,“听话。”   她是自从成亲第一天傅荀对她说过让她听话后便把这两个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一听到这两个字便要点头。   “嗯,阿宁最乖最听话了,所以我们不是说的阿宁哦。”傅荀对着阿宁笑道。   “哦。”阿宁把视线投向了廖宜北,这房间里就三个人,不是说的自己那就是阿北了。   廖宜北也对她笑,“嗯,阿宁最乖最可爱了。”   阿宁被两个人轮番夸的十分害羞,也想不起要问谁听话了,伸出两只手往自己的脸颊上拍了拍,感觉有点热热的。   廖宜北看着阿宁这个样子,戳了戳她放在脸上的两只手,笑道,“阿宁这是害羞了吗?”   阿宁捂紧了自己的脸,“羞羞,脸,热热,的。”   “哈哈。”廖宜北跟个男子似的大笑了起来,“阿宁这样我真舍不得你走呢,你说我干脆和你们一起回西北看看我爹好不好。”   阿宁被廖宜北笑得躲进傅荀的怀里,听她这么说后又把脑袋从他怀里抬了起来,回道,“好呀!”   傅荀敲了一下阿宁的脑袋,“廖姑娘要在京都准备成亲呢,怎么能跟我们一起走呢?”   廖将军送廖宜北回来就是为了她嫁人的事,现在她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按规矩,在成婚前她都应该在将军府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所以回西北自然是不可能的。   廖宜北刚才这话虽然算是开玩笑,但也有三分真心,因此听了傅荀的话后,笑容淡了些,说道,“对啊,我也阿宁开玩笑呢,我还要在这里准备做新娘子呢,阿宁不是也做过新娘子吗?”   “嗯嗯。”阿宁点头,“新娘子,嫁给,夫君。”她说完眉眼弯弯的看着傅荀。   傅荀也笑着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嗯,阿宁是最漂亮的新娘了。”   廖宜北此次前来虽然主要是想和他们说一下她爹的事,但也抱着看看阿宁顺便给傅荀添堵的心思来的,但现在这情况她却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待不下去,简直心情不畅,于是她在又和阿宁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带着一种仿佛被打击了的心情告辞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荀: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阿宁:(~﹃~)~zZ   (嗯,看到很多小天使都在猜阿宁是不是怀孕了,作者菌保持神秘微笑,以及你们的每个评论我都有认真看哦,不过有些可能会涉及到剧透的我就不一一回复了。哈哈哈哈,虽然有时候好像也没啥可剧透的("⌒?⌒")) 第53章 病逝   不多久, 傅荀的调令也下来了,命他三月之内到任。   梁州据此地若是不赶路的话是一个多月的路程,皇上给了他三个月的期限可以说是十分宽裕了,因此傅荀也不着急离去。   他此次调任梁州虽然明面上是不得已的妥协,但事后大皇子恐怕也会有所怀疑, 若是他此时急匆匆的离去恐怕就恰好是证实了大皇子的怀疑了。   何况还有刘嬷嬷这边, 按照大夫的诊断,怕是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傅荀知道阿宁肯定是希望能见到刘嬷嬷最后一面的。   至于卢晏清, 太子已经安排了人将他秘密送走了, 只等着傅荀到了梁州之后两人再会和。   能在京都多留一段时间最高兴的无疑是阿宁了, 她还一直等着刘嬷嬷病好了带她一起走。因此一听傅荀说要多等一段时间再去看阿北爹爹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去看看刘嬷嬷好了没有。   傅荀也顺了她的意, 把她送到了郊外的庄子里。   才几日的时间刘嬷嬷自然看不出多少变化, 只是为了宽慰阿宁, 她还是一直和她说着自己好多了, 阿宁不知道这是刘嬷嬷骗自己的,听了她的话也高兴了许多,觉得也许等她们走的时候刘嬷嬷就能好了,因此在回去的马车上就一直和傅荀说,“带,嬷嬷,一起走。”   傅荀是一直有收到庄子那边的消息的,知道刘嬷嬷的病情其实并没有好转, 但此刻看着阿宁高兴的样子,他还是笑着答应了,并和她说道,“刘嬷嬷的病要静养,所以呢,以后我们要少来打扰她。”   抱着赶紧让刘嬷嬷好起来的心思,傅荀说什么阿宁都会答应,何况今天看见的情况也让她终于不再那么担心了。   “好,赶紧,好,一起,走。”阿宁答应道。   “嗯。”傅荀笑笑没有再说话。   如是之后,阿宁一直都忍着没有见刘嬷嬷,倒是期间又去宁安寺上了几次香,阿宁觉得刘嬷嬷会好起来一定是她拜的菩萨听见了她说的话了,因此也去的越发勤快了。   傅荀让阿宁少去看刘嬷嬷的本意就是不想她太操心,没想到阿宁却换了一种方式,傅荀也没办法,只能每次都陪着她过去,上山的时候她不肯坐小轿便在她累了的时候背着她上山,这样也不至于累到。   如此去了三四次后,庄子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越来越不好。   刘嬷嬷昏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如今连药也不太喂得进去了,大夫的诊断是大概就在这几天了。   傅荀从一开始就对此有所预料,当初在程府时大夫就曾说过刘嬷嬷就算好好养着也不过就一个月的时间了,现在算来也确实是大限已到了,只是阿宁还一直以为刘嬷嬷就要好了,不知她听到这消息又该如何伤心了。   傅荀看着手里的消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从书房回了卧房。   阿宁手里拿着三个小木雕,一个人正玩得高兴。   那三个木雕便是后来傅荀带着阿宁去找的廖宜北所说的那个木雕师傅雕的了,阿宁把每个人的都留了一个下来。   傅荀在阿宁面前坐下,阿宁对着他笑了笑,然后把傅荀的木雕放在他面前,过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的放到他的旁边,说道,“夫君,阿宁。”   傅荀也对阿宁笑了笑,要是平时他定然会问旁边的廖宜北怎么办,不过现在他只是在那个阿宁的小木雕头上摸了摸,说道,“对啊,夫君和阿宁会一直在一起的。”   阿宁也学着傅荀把他的木雕拿在手里摸摸头,说道,“一直,在一起。”   “嗯,所以啊,不管怎么样,我以后都会陪着阿宁的,知道吗?”傅荀说道。   “知道。”阿宁傻笑着点头,“夫君,阿宁,一起。”   “嗯。”傅荀说道。“明天我陪你再去看看刘嬷嬷好不好。”   “好,看,嬷嬷。”阿宁立即高兴起来,为了不打扰嬷嬷静养她已经好久没去看过刘嬷嬷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了,夫君肯带自己过去,是不是嬷嬷已经好了?   阿宁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睁着大眼睛问,“嬷嬷,好了吗?”   傅荀看着阿宁灼灼的眼神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说道,“你要知道,你现在嫁给了我,以后会陪着你的人是我,刘嬷嬷是不能一直陪着你的,所以呢,就算刘嬷嬷不在了也没有什么的。”   “不在?去哪?”阿宁一脸困惑。   “刘嬷嬷年纪大了,需要休息了,所以她会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休息的。”   “休息,睡觉,不吵。”阿宁嘟着嘴,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表示理解。   傅荀知道阿宁其实并不明白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他对着阿宁微微的笑了笑,“嗯”了一声,心里希望阿宁明日见到刘嬷嬷的时候不要太伤心。   阿宁就抱着这种欢喜的心情一直等到了第二日去见去见刘嬷嬷。   刘嬷嬷在庄子里的这段日子被照顾的很好,每隔几日也有大夫过来问诊,只是大限一到,再多的准备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她整个人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了,脸上因为没有肉,显得皮肤更皱了,两颊的颧骨也突了出来,只是听说阿宁今日要来看她后,她整个人恢复了些生气,甚至让照顾她的这位黑壮妇人给她稍稍上了些粉。   刘嬷嬷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她也不想让自己这副衰败的样子吓到她看着长大的小姐。   那黑壮妇人也懂她的心思,因此也不像小姑娘上妆似的要涂得多好看,只是把刘嬷嬷那发黄憔悴的脸稍稍扑白了些,又在她的两颊涂了浅浅的一层胭脂,显得整个脸色都精神了许多。   不得不说,这黑壮妇人虽然长于山村,但这一双手也巧,刘嬷嬷虽然已经很老了,但经她手这么一弄,竟也看不出多少违和感,至少阿宁是看不出来了。   不说阿宁,就是傅荀见到刘嬷嬷的第一眼也是对她的好脸色有些惊异,只是他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但看着阿宁拉着刘嬷嬷的手一脸高兴的样子,他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阿宁原本是站在刘嬷嬷床边的,但刘嬷嬷往床里侧让了让,让阿宁坐在了床沿上,她看着阿宁拉着她的手喋喋不休的样子,仿佛时光倒转,看见了小姐还未嫁人时,每次她生病,自己便会这样坐在她的床边细细的哄着她。   不到一年的时间,原来小姐竟已长大了啊,刘嬷嬷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以前原本还常常担心百年之后,不知小姐该如何自处,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已解决了,小姐有了自己的家,不必再让自己时时挂念着了。   刘嬷嬷有些安心,脸上的笑容愈发安详,“小姐如今这样,我也放心了。”   “嗯嗯。”阿宁握紧了刘嬷嬷的手,“嬷嬷,快好。”   刘嬷嬷从被窝里抽出另一只没被阿宁握住的手,盖到阿宁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嬷嬷老了,要休息了,以后就不陪着小姐了。”   阿宁听到这话,连忙把手从刘嬷嬷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替她把被子牵到脖子处盖好,低着头在被子上轻轻拍着,嘴里认真的低声说着,“睡觉,睡觉,睡觉,变好。”   刘嬷嬷嘴角笑着,两只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却忍不住流下泪来,只是很快又隐没在鬓角间,她闭了闭眼,把眼中的泪眨尽,然后看向阿宁的眼中全是不舍之情。   她从被子底下重新伸出手来,握住阿宁的,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嬷嬷现在还不想睡,让嬷嬷再看一看小姐好不好?”   “好。”阿宁答应下来,还往刘嬷嬷的身前挪了挪,低下头对着刘嬷嬷道,“看看,看看。”   “嗯。”刘嬷嬷笑着,用自己颤抖的手在阿宁脸上细细勾勒一遍,说道,“我们小姐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样我也就知足了。”   刘嬷嬷这几日都是昏睡的时间多,可今日却是一直都在和阿宁说着话,不见疲倦,有经验的都知道这大概是回光返照了,那黑壮妇人原本一直在一旁候着,此时也忍不住偷偷抹了抹眼角,低声对一旁一直静默着的傅荀说道,“大人,刘嬷嬷这几日恐怕都是撑着一口气,此时见了夫人,恐怕也算是了了心愿了,现在这样子怕是不好了。”   “嗯。”傅荀轻轻点了一下头,视线却一直看着阿宁那边。   只见刘嬷嬷最后又和阿宁说了几句话,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握着阿宁的手也无力的松了开来。   “嬷嬷,嬷嬷。”阿宁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又握紧了刘嬷嬷的手,呆呆的叫了几声。 第54章 告别   她想到刚才刘嬷嬷说她累了, 便以为是睡着了,又把刚才滑下来的被子替刘嬷嬷盖上,然后把她的手放回被窝里,自己在被子里握着她的手,嘴里一直说着, “睡觉, 快好,阿宁, 陪着。”   阿宁有些隐约的意识到刘嬷嬷这次睡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她不懂其中的区别, 只是心情有些慌张的一直握紧了刘嬷嬷的手, 不停地说着,“阿宁, 陪, 阿宁, 陪。”   可是明明是这么热的天, 阿宁放在被窝里的小手都已经出了一层汗,她却感觉到手里嬷嬷的手渐渐没了温度。   阿宁慌张的站起来,也不知要做什么,只能不安的拉住了傅荀的衣角,“嬷嬷,冷,冷,盖被子。”说完她又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里乱转了起来。   傅荀拉住了乱转的阿宁, 低着头看着她,温声细语道,“刘嬷嬷不冷的,她只是休息了。”   阿宁不信,一直摇头,“手,手,冷了,盖被子。”   傅荀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直接抱住了阿宁,轻声道,“阿宁乖,夫君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这次这种安慰却不管用了,阿宁在傅荀怀里挣扎起来,有些焦躁的一直喊着,“嬷嬷!嬷嬷!”   她还不知道死亡这个词,也不知道刘嬷嬷并非睡着了,只是心里渐渐弥漫起的一种不安让她本能的变得害怕起来。   她在傅荀怀里,头却不断的往刘嬷嬷那里伸着。   以往刘嬷嬷一听到自己喊她都会立即过来哄她的,可这次却不管用了,阿宁忍不住一边喊,一边吧嗒吧嗒的落下泪来。   不过一会儿,傅荀便感觉自己肩上渐渐的湿了一层,黑壮妇人此时早已退了下去,此时屋中就只剩了傅荀和阿宁,还有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刘嬷嬷。   傅荀一只手抱紧了阿宁,另一只手慢慢的在她背上替她顺着气,“阿宁乖,刘嬷嬷不是说要休息了吗,阿宁难道不想让刘嬷嬷休息了吗?”   阿宁靠在傅荀肩头用力摇头,“嬷嬷,不理我。”   “刘嬷嬷睡着了,自然听不见阿宁的话了。”傅荀轻声道。   阿宁声音委屈起来,“不是,不是!”   她也不知道在不是些什么,可就是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已经有什么事不一样了。   阿宁只是智力不全,但在一些情况下是异常敏感的,傅荀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因此对于此刻阿宁的反应也不意外,他只能尽量用阿宁能接受的说法低声安慰道,“刘嬷嬷,只是年纪大了,想多睡会儿,以后还有我会一直照顾阿宁的。”   “不,不睡,要,嬷嬷,醒。”阿宁还是摇头。   傅荀佯装生气道,“难道阿宁不喜欢夫君,不想一直陪着我了吗?”   阿宁终于被绕了进去,在傅荀怀里安静下来,抱紧了他说道,“一直,陪着,夫君。”   傅荀又拍了拍阿宁的背,说道,“对啊,我和阿宁要一直陪着,刘嬷嬷就是知道阿宁有人陪了,所以才想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歇了。”   傅荀见阿宁沉默着,便继续说道,“嬷嬷陪了阿宁这么多年已经很累了,难道阿宁不想嬷嬷能一个人高高兴兴的生活吗?”   “要,嬷嬷,高兴。”阿宁闷闷点头,她虽然舍不得刘嬷嬷,但也希望刘嬷嬷能高高兴兴的。   傅荀见阿宁终于被哄住了,便继续说道,“虽然以后刘嬷嬷不陪着阿宁了,但她只要看见阿宁高高兴兴的,她也会高兴的,所以啊,阿宁不能哭,要永远都高高兴兴的。”   阿宁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对着傅荀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哭,高兴。”   “嗯,阿宁好乖啊。”傅荀笑着揉了揉阿宁的头,一瞬间心却有些泛疼。   他虽然暂时哄住了阿宁,可是后面要办的葬礼却不知该如何跟阿宁解释,也许还是悄悄的办了,不让阿宁知道比较好吧,就让她一直以为刘嬷嬷只是去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静养了。   傅荀实在是不想阿宁今天的情况再发生一次,刚才她哭闹着,嗓子几乎都喊哑了。   傅荀打定主意,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这里用过饭再走,而是哄着阿宁直接回了侯府,自己则暗中吩咐庄子上的这一对夫妻替刘嬷嬷按一般人家的程序办个像样些的葬礼,再挑个好些的地方下葬。   刘嬷嬷就这么静静的被葬在了近郊一处山清水秀的青山上,在阿宁不知道的时候。   阿宁或许也不是完全无知,虽然那天被傅荀哄住了,但她自从从山庄里回来后便有些没精打采的,连饭都不怎么吃了,甚至有时候会在梦里喊着刘嬷嬷。   傅荀知道这样不行,便变着花样哄她,可成效并不算好,于是傅荀便打算直接启程去梁州了,阿宁想法常常有些跳脱,又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他想着也许换个地方会让阿宁高兴起来,而且从圣旨下来到现在他们已经耽误了大半个月了,甚至已经有传言说他并不愿意去梁州了,此时出发,时机也正好。   三日后,他们踏上了去梁州的路途。   城门外,廖宜北来送行,傅瑞也焉焉的被拖了过来。   廖宜北在京中无事可做,自从和傅瑞定亲后,找傅瑞的麻烦便成了她打发时间的一个好方法,后来喜欢上阿宁后,又常过来找阿宁玩,阿宁这一走,傅瑞估计又成了她唯一的陪玩对象了。   廖宜北牵着马在城门口停下,看着低着头站在马车边的阿宁,忍不住学着傅荀平时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道,“此行路途遥远,我给阿宁准备了很多玩儿的东西,还有吃的,阿宁无聊了就拿出来吃吃玩玩。”说着,从马上解下一个大大的包袱递给了阿宁。   包袱实在不是一般的大,阿宁吃力的抱在怀里,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她努力伸长了脖子把脸露出来,说道,“我,看,你,爹爹,放心。”   “嗯。”廖宜北点点头,又忍不住继续揉了揉阿宁的头。   因为傅荀不喜欢丫鬟近身的缘故,阿宁的大部分事都是傅荀在照顾的,所以除了一些重要的场合,阿宁头上向来都是不梳发髻的,只是松松的用根发条绑了起来,因此不管怎么揉都不必担心把头发揉散了。   廖宜北手放在阿宁头上,嘴里继续说道,“我爹要是问你我的情况呢,你就说我很好,成亲了就回去看他。”   阿宁乖巧点头,手往下沉了沉,手里的东西有些抱不住了。   傅荀在旁边从她手里拎起那个包袱也没放到他们马车上,直接交给了后面的丫鬟,让她们放到了放行李的马车上,然后把阿宁往他的方向拉了拉,恰好让她站在一个廖宜北手够不到的地方,自己往前一步,隔住两人的视线,对廖宜北客气的笑了笑,“廖姑娘有心了,我们会代你像廖将军问好的,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旁边被强行拖来的傅瑞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看见没,人家根本就不想你来,你还巴巴的跟过来,你过来就算了,拖着我过来干什么?”   傅荀不冷不热的目光和廖宜北夹杂着秋后算账意味的眼神同时随着他的这句话落到傅瑞的身上,傅瑞下意识的脖子一缩,焉儿了,但又觉得太丢人,立刻梗着脖子怒视着廖宜北,至于傅荀那边,他已经基本放弃挣扎了。   廖宜北已经几乎要被傅瑞蠢哭了,虽然她不是特别在意名声,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巴巴的追着未来的大伯送出几里地,这样的谣言一出来,她估计就不用在京城立足了,因此才会拖着傅瑞一起,可现在她只想踹傅瑞两脚。   傅瑞看着廖宜北似乎被他激怒了的眼神,想起她平时对自己拳打脚踢的样子,视线忍不住缩了缩,但想到自己是个男人,还依旧梗着脖子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   傅荀不管他们这对未婚夫妻之间的恩怨情仇,该说的话说完,便直接抱拳道,“后会有期。”   随后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就把阿宁抱上了马车。   廖宜北见人已经上了马车,对着傅瑞留下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才对着马车里的人郑重道,“一路保重!”   阿宁从马车里探出个头出来,跟着傅荀刚才的话,现学现卖的也伸出两只手抱拳道,“后会,有期!”   “好,后会有期。”廖宜北对着阿宁挥了挥手。   阿宁刚刚故意绷紧的脸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惯有的灿烂的笑容,对着廖宜北挥挥手,“阿北,再见。”   话刚说完,就被人拉进了马车里。   马车缓缓地向着远离京都的方向驶远,身后似乎能听到傅瑞的痛呼声,“你这个泼妇,看我成婚以后怎么收拾你……”   阿宁好奇的想拉开车帘往外面看看,又被人按了回去。 第55章 遇袭   比起上次带着阿宁去黔洲的时候, 此行显得不太顺利,马车行了几日后,阿宁便开始晕车,开始只是精神有些不济,傅荀本想找大夫给她看看, 但阿宁一想到那又黑又苦的药汁便死活不愿意, 傅荀看着阿宁的样子,想着阿宁状态也还算好, 便顺了她的意, 没有找大夫, 只是给她买了些酸梅, 酸枣糕之类的让她提提神。   阿宁平时就爱吃这些小零食,此时更是买多少都不嫌多, 最重要的是, 似乎吃完之后阿宁的精神和胃口也都变好了, 于是傅荀也放下心来, 只是仍旧没有赶路,让马车不快不慢的向着梁州的方向走去。   只是阿宁的情况好了没几天便更严重了,她竟然开始时常作呕想吐,这下傅荀说什么也不肯再随阿宁任性了,让车夫加快了马车的速度,打算赶紧到下一个镇里带着阿宁去看大夫。   “呕……呕……”   马车上,阿宁又捂着嘴干呕了起来,另一只手一直指着车帘处。   傅荀叫道, “停车。”   马车迅速停了下来。   傅荀把阿宁抱下车,又扶着阿宁走到路旁的草丛边,阿宁才放开一直捂着嘴的手,弯腰吐了起来。   马车空间狭小,阿宁除了实在忍不住了,一般都不肯吐在痰盂里,怕车里有味道,所以这两日都是有机会就让傅荀扶着她在野外吐的,偏偏这一段路荒无人烟,他们已经在马车中睡了两日了,不然傅荀也不至于就这么看着阿宁吐。   阿宁吐了半天,除了眼角被逼出了一堆泪水外,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这么吐了一番,她感觉好受一点了,便有些脱力的半靠在傅荀身上,让他扶自己回去。   傅荀心疼的替阿宁擦了眼角的泪水,也不扶着她了,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就在傅荀要将阿宁放上马车时,一阵破空声传来,傅荀霎时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一支羽箭射向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嵌在了马车的车厢上。   一时间跟随的下人都慌乱起来,唯有随行的十几位官差把傅荀夫妻二人紧紧的包围起来。   躲在暗处的人见一击未中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一时间又“咻咻”的射出几只箭。   傅荀此次所带下人极少,除了车夫外不过只带了如风如雨两个一等丫鬟并几个粗使的,几支羽箭射来,顿时就倒下了两个被惊的乱跑的下人。   阿宁在傅荀怀中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了,下人被箭射中时溅起的血花更是让她“啊啊”的大叫了起来,一时间接近崩溃。   傅荀安抚着怀中的人,对还在四处乱窜的下人沉了声道,“都到后面那辆马车待着,不要乱跑。”   他们这次出行一共有三辆马车,一辆装着行李,一辆则载着跟着他们离开的下人,这次的刺杀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因此只要他们不四处乱跑冲向前当靶子,暂时是不会有人去管他们的。   虽然是生死关头,但傅荀在这群下人中的积威甚重,他这么肃着脸一说,慌乱的人群顿时一静,而后纷纷往后跑,钻进了最后面的那辆马车里。   又要护着傅荀又怕误伤自己人的一干官差见状,终于松了口气,纷纷握紧手中的佩刀,绷紧了弦,注视着草丛中的动静。   其中两名下人打扮的人悄悄的借着马车的掩护从侧面潜进了草丛中,不多时草丛里便传来厮杀声,隐藏在草丛中的人也纷纷暴露了出来,那两人见目的达到,又迅速从草丛中撤出,引着一大批人纷纷暴露在了官道上。   官差看着那两人向自己这边冲来,纷纷不明所以,拿起武器就要格挡。   这两人正是傅荀自己找的保护他们此行安全的人,他们一直做下人打扮隐藏在车队中,官差中也有三人身份同他们一样,他们五人是彼此认识的,官差中的一人见状便说道,“这是我们自己人,注意后面追上来的人。”   是友非敌,十几位官兵松了口气,但看到后面随之而来的十几个蒙面人后,又纷纷心中颤颤,暗叹倒霉。   他们只是例行的朝廷派出的官员随扈的普通官差,武功低微,然而对面的人则看起来一个个训练有素,武功不弱的样子,可是若是要他们保护的官员除了差错,他们的项上人头恐怕也保不住了,因此,只能纷纷硬着头皮迎战。   傅荀虽然懂点拳脚功夫,但自知以自己的能力恐怕连里面最普通的官差也比不上,何况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既生了病,又受了惊的阿宁,刚才射箭之人已被潜进草丛的二人杀死,因此傅荀抱着阿宁迅速的上了马车,留给外面的人一个单独的打斗空间,一面己方因为要时刻关注着自己和阿宁而落了下风。   傅荀和阿宁一上马车,十几位官差就把马车围了起来,那十几位蒙面人也纷纷朝着马车攻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鲜血四溢。   傅荀能感觉到有人撞上车厢又倒了下去,只是他们坐在车厢里分不清是敌是友。   突然间有人朝马身上砍了一刀,马儿吃痛,顿时狂奔起来,而傅荀这边的人也反应极快,手起刀落,瞬间将狂奔的马毙命。   纵是如此,傅荀和阿宁还是受了马儿这一阵狂奔的影响,马车停下来时,他们两人几乎被从车厢里颠出来,傅荀把阿宁护在怀里,险险的卡在车辕附近。   此时外面的战局已经几乎明朗化了,傅荀这边的人几乎死了一大半,而对方却是只剩了几个人。   傅荀不得不庆幸自己因为提前有了预警,所以找的这五个人都是能力范围内武功最好的,因此此时才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不落败绩。   但是傅荀这边也几乎人人都受了伤,余下的近十人,除了傅荀找来的那五人外也几乎都失去了战斗力。   对方见正主出来,想到任务失败后的惩罚又不遗余力的扑了上来。   那五人只得又迎了上去。   傅荀把阿宁从自己怀中扶起,带着她打算又往车厢内退去。   此时,傅荀身后,那几名身受重伤只能在一旁休息的官差中,却又一人悄悄的站了起来,在众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挥刀向傅荀砍去。   阿宁趴在傅荀的肩头,有些恍惚的眼睛里映出那把大刀缓缓砍下的痕迹,她想起刚才那溅了满地的血,想到刘嬷嬷慢慢在她手中变冷的尸体,突然发疯似的把傅荀从自己面前推开。   那把刀就对着阿宁当面砍来。   阿宁几乎被吓得一动不动,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刀朝着自己落下来。   傅荀在被推开的一瞬间也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去正看到那刀朝着阿宁的头顶落下,那一刻傅荀感觉自己的心脏骤停,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冲过去,直接扑住了那人,那人被傅荀冲的手一歪,原本要从阿宁头顶劈下来的刀也斜斜的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那人被随之而来的人立即绞杀,阿宁也随之倒了下去。   傅荀睚眦欲裂的看着阿宁倒下的身体,一瞬间觉得仿佛世界都安静了,兵器的碰撞声,别人焦急的问询声似乎都没有了,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阿宁倒下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而她身上溅出的血仿佛染红了傅荀的眼睛,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接住阿宁倒下的身体,声音有些颤抖的喊道,“阿宁,阿宁。”   阿宁听见傅荀的呼唤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她对着傅荀笑着露出六颗牙齿道,“夫君,不怕,阿宁,夫君,一直,一起。”   “嗯。”傅荀也笑着点头。   阿宁却在此时把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安道,“夫君,不哭。”她说着,想抬起手替傅荀擦眼泪,但肩膀刚受了伤,手还没抬起来,整张小脸都因为疼痛而皱成了一团。   “没关系,夫君自己来。”傅荀笑着按住阿宁的手,自己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触到某些湿润的痕迹后才知道自己竟不知在何时落下泪来了。   他有多少年没有落泪了?这似乎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看着那把刀对着阿宁砍下的时候,他心里那种骤然而起的惊慌才让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心里不知何时起竟已经完完整整的住进来另一个人,且重愈生命。   阿宁笑着说出那一句“一直在一起的时候”,他当时的念头就是若是今天阿宁因此而亡,他也愿随他而去,履行那一句誓言,竟是连他平时最不可能忽视的报仇都没有想到。   阿宁看着傅荀自己把脸上的泪擦干,然后又一动不动的抱着自己,她艰难的往傅荀怀里又靠近了些,而后睁着一双大眼睛对傅荀道,“夫君,痛。” 第56章 脱险   傅荀想把人抱紧, 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哪里痛?没关系,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平时无论面对多少血腥场面都面不改色的傅荀却在此时乱了手脚,他一面替阿宁把肩上的衣服剪开, 一面又取了放置在马车中的小箱子, 取了伤药要替阿宁上药。   那一刀原本就使了猛劲,即使被傅荀挡了一下也深深的嵌入了阿宁的肩膀中, 傅荀狠下心来快速的替阿宁取下了那把刀, 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溅了傅荀一脸, 而阿宁抽搐了一下,也彻底昏了过去。   金创药被傅荀不要命似的倒在了阿宁伤口上, 又被流出的血冲干净, 傅荀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阿宁, 一边不停的倒着药, 一面嘴里不住的说着,“没事的,阿宁会没事的。”   等整整三瓶药倒下去,阿宁的血终于止了下来,而她此时的脸色也苍白的不似活人,傅荀给阿宁包扎的手都微微抖着,然而声音却还是镇定道,“快赶车上路, 今晚就算连夜进城也务必要找到大夫。”   外面的打斗不知何时早已停了下来,对方人马除了生擒两人外其余皆亡,而己方这边因为除了奸细的缘故,除傅荀寻的那五人外,其余也尽数被杀,其中一人上前禀报道,“大人,生擒两人,可要押后审问。”   傅荀的声音冷如寒冰道,“不必,一个不留。”   这十几人无论是大皇子要杀人灭口,还是刘廷辉旧部的最后反扑,傅荀都不关心了,他抱着怀中因为疼痛而一直皱着眉的阿宁,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的眉,声音温柔道,“不痛了,阿宁乖,都会好的。”   阿宁似乎也听见了傅荀的话,皱着的眉缓缓的松了开来。   外面最后的活着的两人也随着傅荀的话落下没了气息,车前死去的马被换了下来,躲到后面的车夫此时又重新坐到了车前,马鞭一挥,马车就被拖着奔跑起来。   今天的这一轮刺杀,大皇子一脉的人都逃不了干系,只是傅荀没有料到他刚刚驶离京都便遭了刺杀,傅荀坐在马车中面无表情,心里却自有一番波涛。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进了城。   傅荀一直将阿宁护在怀中,避免因为颠簸而让她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溢出血来,即便如此,阿宁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   早先已经有人先骑马入了城探听消息,因此傅荀的马车一进去便往城中最有名的的医馆驶去。   医馆的人早已得了消息,马车一停下,傅荀抱着阿宁下车,便被人引进了内堂诊治。   内堂已有一位眉目慈善的老者再等候,他见人进来,便先让傅荀把阿宁放到床上,而后就开始查看起她肩上的伤势来。   阿宁身上衣服未换,不过是在外面重新包了一件傅荀的外袍,傅荀把外袍解开,便露出阿宁肩上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处来。   傅荀以前虽是掌的刑讯之责,但对于如何处理伤口却也是手法娴熟,伤口被撒了大量的金创药,纱布也包扎的很好,老者检查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伤口处理的很好,否则就算这伤不致命,但一路赶来,失血过多人怕是也救不活了,如今这情况只需开几副药,若是熬过这几日没事,往后再好生休养一段时日就不会有大碍了。”   他说着将手搭在阿宁手上细细的诊起脉来,片刻后脸上轻松的神色褪去,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把手抬起等了一会儿又重新放到阿宁手上,重新诊了一遍脉。   傅荀刚送下去的心此时又提了起来,声音近乎斥责的问,“怎么了,给我说清楚!”   大夫对于病人家属这种情急之下便无礼的行为早已习惯了,他也不觉害怕,反而是皱着眉头指责道,“尊夫人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你知道否?”   傅荀愣住了,他和阿宁这段时间除了去看刘嬷嬷外几乎不外出,院中伺候的也不多,更遑论有产子经验的了,因此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出阿宁已经怀孕了,何况阿宁除了嗜睡些也并无别的不同之处。   嗜睡?难道?   傅荀开口道,“可内子近期并无异常,最多不过睡觉时间长了些罢了。”   大夫点头,“那就是了,孕妇初初怀孕之时会嗜睡,饮食不振,口味多变,重则食不下咽,整日作呕。”   傅荀想起阿宁这两日突然吐起来的事,原本还以为是旅途不适,现在想来竟是因为怀孕了,可是怀孕应该是喜事,可大夫刚才的表情……   傅荀立即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大夫又搭上阿宁的脉仔细诊了一遍,说道,“怀孕前三个月原本是最应该小心的,我观夫人脉象胎儿已有些不稳,再加上怀孕之后有些药便不能用了,可夫人的伤……”   大夫的话点到即止,剩余的便交由傅荀自己抉择。   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有了孩子,他们两个原本都是父母亲缘薄弱的人,如今有了孩子便再不应该让孩子体会到自己当年的苦楚,可如今这孩子却极有可能威胁到阿宁……   傅荀想到当看见刀锋落到阿宁面前那一刻自己的心情,那种几乎窒息的感觉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绝,“请大夫尽力救内子,孩子若是保不住便不必保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也像脱了力般的晃了一下,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可兴许阿宁都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大夫看他这样子也不忍心,遂安慰道,“我所说的也只是最坏的情况罢了,但凡有可能,我便不会伤任何一条性命。”   傅荀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有些恢复过来,作揖拜谢道,“有劳老先生了,刚才是在下得罪了。”   大夫摆摆手,不在意道,“情急之下,难免,难免。”   他对着傅荀说道,“令夫人的伤势这几日恐怕需日夜有人守着,以防发起烧来无人知晓,你需安排好人。”   “不必安排,这几日我就在这里守着她。”傅荀坐在阿宁床沿,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温柔的看着沉睡的阿宁。   大夫原本是想说一个人这样守着怕他撑不住,但见他这样子便叹了口气道,“也罢,你需时时探探她有无发热,一旦发热便立即用冷水给她擦脸,并着人来寻我。”   “好,我知道了,还有何需要注意的事?”傅荀问道。   大夫摇摇头,“你只需谨记这点便可,我现在先开副药,待会让人熬了给你送过来,晚上我再过来给令夫人换药,这段时间你可多与夫人说话,让她神志能保持清醒。”   傅荀点头,“多谢大夫。”   大夫便坐在桌前写起药方来,现在还不到万不得已,所以他没有伤害阿宁腹中胎儿的意思,又因为孕妇又许多药不能用,因此一副药方开的小心翼翼。   药方有两份,一份是安胎药,一份是调养身体的药,大夫把药方给傅荀过目后才交给馆中学徒,让他们去抓药熬药。   把事情吩咐下去后,他犹豫了一下才对傅荀说道,“这位公子,寒舍地小,并无多余住的地方,公子的随从……”   “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他们去别处住的。”   自从自己随行人员中有人叛变后,他便更多了几分小心,现在更是除了自己之外,不想让任何人接触到随时有危险的阿宁,即便是阿宁的那两个陪嫁丫鬟,他也让人控制了起来。   医者仁心,那大夫见状还是好心道,“离我医馆不远处便有一处客栈,公子可以让他们暂时安置在那里。”   傅荀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不知可否有劳先生引人带他们过去。”   “自然。”大夫笑脸答应。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傅荀对老大夫轻轻的笑了笑,只是嘴角无论如何似乎再也无力勾起过去那假面似的虚伪笑容。   老大夫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说道,“不过举手之劳,你好好照顾尊夫人,有事便遣人来寻我。”   傅荀应下,手仍是一直握着阿宁的手不放。待大夫离去后,他轻轻摩挲着阿宁的手背,低低絮语道,“阿宁最听夫君的话了是不是,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   阿宁一直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只是时不时地因疼痛而发出低低的闷哼声,眼角也不自觉的留下泪来。   傅荀替阿宁把眼角的泪抹尽,又替她把皱到一起的五官一一抚开,才继续说道,“阿宁知道吗,你有孩子了,你一定很高兴是不是,我还记得你成亲第一天就说要生宝宝了,现在终于有了,你要快快好知道吗,只有你好了,这孩子才能保得住。”   傅荀一直坐在床边和阿宁低低说着话,他从不知道向来不喜多说的他,有一天竟也是如此多言,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沉睡中的人能早些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看到大家都在心疼阿宁,我也很心疼啊,我发誓这几章全文最虐的一段了,后面就是每天甜蜜的日常顺带搞定大皇子了。 第57章 宝宝   阿宁这一睡便是两日, 期间的药和一些流食都是靠傅荀哺喂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两日阿宁并没有发热,这样一来药就不用加大剂量了,孩子因此也暂时保住了。   这日午后,大夫又过来给阿宁把脉。   他把手搭在阿宁的右手上, 片刻后收回, 又查看了一番阿宁的伤口,继而满意的点点头, “令夫人恢复的很好, 暂时生命无虞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傅荀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两日, 他几乎都没有合过眼, 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眼睛也熬得通红, 然而他的手还是一直紧紧握着阿宁的, 没有松开。   大夫说道, “不用担心, 令夫人如今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加上孕妇本就嗜睡才会如此,今天下午,最迟明天就能苏醒了。”   傅荀点头,另一只手在阿宁脸上细细拂过,而后才说道,“多谢老先生。”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大夫不居功, 看完之后便又回了前厅继续给其他人看病去了。   傅荀又坐在阿宁床前眼也不眨的照顾了她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阿宁的眉头狠狠皱了皱,而后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傅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就映入了她的瞳孔,布着一层红血丝的眼睛,发黑泛黄的脸,阿宁吓了一跳,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一缩又带动了肩上的伤口,疼的她一下就瘪了嘴,眼睛里水汪汪的。   傅荀只能按住了阿宁不让她乱动,而后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扯动伤口了,快给我看看。”   这一下阿宁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了,她鼻子一抽,立刻就委屈的大哭起来,“夫君,疼。”   傅荀心疼坏了,可也不敢把人抱进怀里,只能一边不停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及时救你。”   阿宁睡了两天,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只是伤口疼的厉害,一看见傅荀就忍不住觉得特别委屈,她听见傅荀的话后第一反应也竟不是附和,而是反驳道,“夫君,好。”   傅荀不知道能用什么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看见阿宁这样子还一心要维护自己的样子,只恨不得能把人揉进自己的心里,骨血里,他轻轻道,“夫君不好,阿宁才好,以后不管怎么样,阿宁都不许再冲在我前面了知道吗?”   “哦。”阿宁呆呆点头,一时间刀光剑影在她脑中闪过,她此刻才回忆起受伤前发生的事,立刻也不哭了,而是一副慌张的神色道,“刀,下来,夫君,好多血。”   傅荀看着她几乎要手脚并用比划的样子,连忙又把她按紧在被窝里,“没事了,坏人都没有了,阿宁不害怕。”   “不怕,不怕。”阿宁用没被傅荀制住的那只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但脸上还是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傅荀终于忍不住,俯下身来,避着她的伤口把人轻轻的揽进自己的怀里,心有余悸的说道,“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阿宁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害怕,乖乖的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   阿宁喊了一声,“夫君?”   “嗯。”傅荀应道。   阿宁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傅荀才放开阿宁,他视线注视着她,以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说道,“阿宁以后不许再做那天那种事了知道吗?”   阿宁一脸茫然,不知道傅荀说的事哪件事。   “以后不管是有刀,有剑亦或是别的什么,哪怕真的落到了我身上,你也不要管知道吗?”傅荀继续道。   “可是……”阿宁想解释。   “没有可是!”傅荀严厉的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一定要做到。”   阿宁看着傅荀,嘴巴一撇,眼睛又开始蓄水,心里觉得无限委屈。   傅荀看着阿宁泛水光的眼睛,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过于严厉了,他一时间也觉得无限愧疚,便哄道,“夫君刚才太凶了对不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他第一次知道有些人是生命中不能失去的,实在是太害怕这样的是再来一次了。   委屈都是别人越说就越严重的,傅荀不哄还好,这一哄就跟打开了某个机关似的,阿宁刚制住的泪水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嘴里还哽咽道,“我,疼,你,还,骂我。”   被阿宁这么一说,傅荀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连忙手忙脚乱的又给阿宁擦眼泪,又给阿宁顺气,嘴里不停的说着,“都是我不好,我最坏,不哭了,阿宁不哭了。”   可这下阿宁的眼泪就跟黄河决堤似的,怎么也止不住,阿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伤心,她的肩膀好疼啊,她还好饿啊,她又没力气,夫君还骂她,阿宁简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   傅荀被阿宁哭的简直心都要揪起来了,他只能把阿宁小心翼翼的抱入怀中,轻声哄道,“阿宁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好,你再哭,肚子里的宝宝也要哭了。”   “呜呜……”阿宁继续哭。   过了一会儿阿宁哭声突然停住,“宝宝?”   阿宁知道宝宝是什么东西,她看见过府里下人生的小宝宝,抱在手里小小的一个,她记得出嫁前刘嬷嬷也跟她说过她以后要生宝宝,可是肚子里有宝宝?肚子里能装下那么大的东西吗?还有小宝宝是会动的,他会在自己肚子里动吗?阿宁简直一脑袋的问号,又害怕,又好奇,下意识的就要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可是她此刻被傅荀抱在怀里,不要说看自己肚子了,连低头都是低在她的肩膀上的,阿宁简直是迫不及待就要看自己肚子了,她的手便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傅荀。   但阿宁刚醒,手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根本推不开傅荀,反而是又扯动了肩上的伤口,“咝”的喊了一声,可她也不在意了,一心一意要看一看她神奇的肚子。   傅荀注意到阿宁的动作,连忙把人小心的又放回床上,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伤口,看见纱布没有渗血,才送了一口气道,“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知道吗?”   阿宁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点点头,然后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又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肚皮,但是被胸口挡住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想到夫君的话,才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傅荀道,“看不见。”   傅荀此刻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给她腰下垫了床被子,扶着她斜斜的靠在被子上,但看着她还是苍白的脸色,不放心的叮嘱道,“就看一下,你病还没好,就看一下,我们就躺下好好休息好不好。”   阿宁完全不走心的点了点头,心思完全放在了她白花花的肚皮上。嗯,看起来和以前一样的呀,里面真的装了一个那么大的宝宝吗,可是好像也没东西在肚子里动啊?阿宁又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完全没发现什么区别,她一脸疑问的看向傅荀。   傅荀“?”   他既不知道阿宁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怀孕的事,毕竟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只是怕阿宁伤还没好又着凉了,赶紧帮她把掀开的衣服重新盖上,又抽了垫着的被子扶她在床上躺下,替她掖好了被子,说道,“阿宁乖,你病还没好,要好好躺着。”   “哦。”阿宁应道,一双眼睛仍是直直的看着傅荀,似乎是想让他解释宝宝的事。   阿宁虽然没力气,但她丝毫没有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虽然脸色苍白,但从醒来到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虚弱,大概是因为睡久了又不困,感觉分分钟想搞事情。   傅荀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嗯,宝宝在你肚子里,他以后会慢慢长大,你肚子也会慢慢长大。”   阿宁听得眼睛一眨不眨,问道,“很大?”   “嗯。”傅荀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见过的怀孕的妇人,在阿宁肚子上比了一个弧度道,“大概有这么大。”   阿宁张大了嘴,“好大,啊,装不下。”   傅荀想象着阿宁这小小的身子,中间鼓起那么大的一个肚子,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忍不住也跟着阿宁感叹了一句,“好大啊。”   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脸僵硬了一下,又想到房间里只有阿宁一个人,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道,“没事,装的下的。”   好吧,夫君既然说装得下那就装的下了,阿宁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宝宝,动吗?”   傅荀自己没经验,他在平日里也没有人会和他分析自己妻子的生产心得,只能凭着依稀的一点知识,不确定到道,“会动……的罢?”   “哦。”阿宁点点头,又摸起自己的肚子来,似乎是想看看小宝宝到底会不会动。 第58章 无事   阿宁先是狂哭一通, 而后又一直在问傅荀宝宝的事,导致傅荀没有在阿宁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大夫,幸而阿宁醒的时候恰是离老大夫平时来看诊的时间颇近,因此就在阿宁还在缠着傅荀问宝宝的第无数个问题的时候,老大夫就准时过来了。   他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屋里两个人的说话声, 心里便知道人已经醒了, 能这么快醒过来基本上就没事了,老大夫也是放下了心, 在门外敲了三下门, 等听到里面让他进的声音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因为这是在自己的医馆里, 老大夫也不像寻常看诊还带着个药箱, 他看着仍旧躺在床上,却已经清醒了的阿宁, 先走近查看了一番她的脸色, 而后又替她把脉。   片刻后, 他神色终于完全松了下来, 对着傅荀道,“恭喜公子,令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往后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息,不出三个月便和常人无异了。”   傅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欣喜,虽然两日未眠,但此刻却仿佛一下子精神焕发似的, 对大夫作揖感谢道,“这几日多谢大夫了。”   大夫推辞道,“医者父母心,这都是该做的,不必言谢。”   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旁边的阿宁对此不甚理解,但她此刻也不好奇了,她还在研究宝宝的事,知道了这个老人家是大夫后便伸出一只手扯扯还还站在她床边的老大夫的衣袖道,“宝宝,好吗?”   “夫人放心,虽然此次有些凶险,但夫人福泽深厚,一切都安好。”大夫答道。   阿宁听到宝宝好就高兴了,于是又继续开始了她的关于宝宝的第无数个问题。   比如宝宝要怎么吃东西啊?她见过的宝宝都好大一个,放在她肚子里会不会撑破啊?宝宝在她肚子里会不会乱动啊?   大夫明显比傅荀懂的多,对于阿宁的问题都一一答了,而且他显然也发现了阿宁说话的不同寻常,但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就换了一种阿宁能听懂的说话方式,耐心的回答着阿宁的问题。   阿宁到底是重伤刚醒,虽然她自己完全没有自觉,但说着说着,声音也渐渐的低了下来,慢慢的就又睡着了。   大夫看着傅荀一脸疲惫的样子,便也劝道,“令夫人已经无碍了,公子还是去歇一下吧,不然再强健的身体也撑不住。”   两夜没睡,傅荀也确实有些疲倦,他送走大夫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又在阿宁床边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放心,便只是坐在床脚,趴着床沿便睡了。   这样睡着并不舒服,傅荀夜里醒来许多次,每次都会下意识的探探她的额头,感觉人没事了才继续睡,到最后终于确定阿宁这次确实只是睡着,而不是昏迷后,他才取了床被子,在旁边的小榻上缩着睡了。   第二日,天色将明未明时,傅荀醒了过来。   睡了几个时辰手脚都伸展不开导致他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麻的,他坐着缓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四肢不是那么僵硬了才走到阿宁的床边,想看看她的情况。   一晚的休息后阿宁的气色好了一些,脸色虽然还是苍白的,但那层隐约的青灰色已经没有了。   傅荀自己去打了水回来替阿宁把脸擦干净,又替她稍稍的把头发梳了梳,才自己就着阿宁剩下的水洗漱。   府里带来的人都被控制在了客栈里,因此这些事他们只能亲力亲为,不过傅荀已经习惯了这些,做起来倒也不显生疏,甚至每次给阿宁擦脸擦手时都显出一种别样的温柔来。   过了一会儿,医馆里便有人给他们送了药和早饭过来。   傅荀既不会熬药也不会做饭,因此这两件事即使想亲力亲为也没办法,阿宁昏迷的时候都只能哺喂一些汤,这些汤也都是加了中药的,这个也是医馆的人比较拿手。   阿宁两日将近三日没有进主食,今日的早饭大夫便没有再让人送汤过来,而是一碗熬得糯糯的粥,粥里加了一些像红枣,枸杞之类的补血益气的药材,傅荀尝了一口,没有一丝中药的苦味,便知道这应该会合阿宁的口味了。   傅荀隔着被子拍了拍阿宁,轻声叫道,“阿宁,起来吃饭了。”   阿宁这两天都是睡着的,因此此时睡得也不沉,傅荀一叫她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唔~夫君。”她看见傅荀条件反射般的叫了一声,而后便想按照往常的习惯坐起来穿衣洗漱。   傅荀知道阿宁又忘了自己受伤的事了,连忙扶着她坐好,又怕她这样坐着累,取了他小榻上的被子折好了给她放在背后托着她的腰,而后说道,“阿宁现在要好好躺着不能乱动。”   “哦。”阿宁还有些呆呆的,答应的很乖。   傅荀看她乖巧的样子笑了笑,便端过放在一旁的粥,吹凉了喂她喝。   喝汤是不抵饱的,阿宁已经饿了两日了,一看到吃的,整个眼睛都圆了,感觉里面冒出一层光来,几乎是傅荀勺子刚到她嘴里,里面的东西就没了。   “慢点,不着急。”怕阿宁噎到,傅荀不得不放慢了喂食的速度,即便如此,一小碗粥还是很快就见底了。   阿宁伸长了脖子看着变得干干净净的碗,又看看傅荀,用可怜巴巴的声音说道,“还饿。”   阿宁刚醒来不适合吃太多东西,这一小碗粥是掐好了分量送来的,傅荀虽然心疼也只能说道,“没有了,待会儿再拿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阿宁委委屈屈的点头,眼睛还是巴巴的看着傅荀手中的空碗,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傅荀那一瞬间几乎就想再去厨房替阿宁直接端一锅粥出来了,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哄道,“阿宁生病刚好,吃太多东西对身体不好。”   阿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想吃饱反而对身体不好了,但还是本能的相信傅荀的话。   吃过饭后大夫又过来诊脉。   这次他的脸上几乎是带着笑了,他说道,“夫人脉象很平稳,只是胎儿这边还需多吃几幅安胎药,不过身体是无恙了,至于肩上的伤为了不影响胎儿还是以外敷为主,这样可能就会好的慢些。”   阿宁身体没问题又保住了胎儿,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了,傅荀正要道谢,便听大夫又问道,“只是我看公子一路风尘,是否是着急要去哪里?”   “正是,我和夫人打算去梁州拜访一位长辈。”傅荀答道。   老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既是拜访长辈的话,我建议公子还是迟些时候再上路,夫人的病暂时还需以静养为主,何况腹中的胎儿也不宜长途奔波。”   皇上下旨以三个月为期,如今刚过了一个月,路上还需大半个月,这样算了的话可以在此处停留差不多一个月,傅荀便问道,“不知需要休养多久。”   “夫人肩上的伤只要结痂了再多进补就无大碍了,主要的还是胎儿在前三个月比较危险,保险起见,还是过了头三个月比较好,但公子若是着急的话,休养半个月,而后路上不要赶路也是可以的。”大夫说道。   傅荀现在自然是一心只想以阿宁的安全为主,何况过了怀孕前三个月也就意味着他们需在此待一个月,这样算来时间也是充足的,傅荀便说道,“我们就在此等到胎儿稳定了再走。”   大夫似乎猜到了这个结果,欣慰的点点头。   傅荀又继续说道,“不知这一个月可否在此叨扰,一应的花销我们都会付清的。”   这医馆是他们随意寻的,因此不必担心有人害他们,但是出去了之后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他们这样子若是租个院子住,必然也要寻几个做饭烧水的下人,这样的人不知底细就更危险了,而且在这里不管出了什么情况救起来也方便,因此傅荀便打了干脆这段时间就留在这里的主意。   老大夫有些犹豫,他这几日收留他们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其中一人伤势严重又一直昏迷不醒而已,而且就这位夫人所收的刀伤来说,他也不确定他们是遭了强盗还是有什么仇家,大夫有些怕给自己招惹麻烦。   傅荀从大夫的犹豫中看出了他的顾虑,他心情有些阴沉,但脸上毫无表现,仍是摆了一张客气的笑脸打算再劝,但此时一直安静的阿宁终于从他们的对话中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宝宝了,她看了看傅荀,又看了看脸色不是很好的大夫,最后视线落到大夫的身上,脸色有些着急的问,“是不是,宝宝,不好?”   阿宁刚刚得知自己有了宝宝的事,几乎所有的思路都围着这个转,一看到大夫的笑脸没有了,便以为是宝宝出问题了。   大夫看着阿宁懵懵懂懂的样子,到底是心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吧,只是希望公子不要给老朽带来什么麻烦。”   “自然。”傅荀答道。   老大夫既然答应了也不再纠结,又嘱咐了几句应该注意的事便离去了。 第59章 孕妇的正确姿势   阿宁听到大夫说宝宝没事的话就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 她又忍不住掀开自己的衣服看看自己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不时的伸出手摸摸。   傅荀看见了怕她着凉,便帮她把衣服放下去,让她隔着衣服摸。可是不一会儿,阿宁就又把衣服掀起来了。   傅荀继续帮她放下去, 阿宁继续掀, 傅荀继续放,阿宁继续掀……   傅荀, “……”   傅荀没办法, 只能一直盯着阿宁的动作, 在她企图再掀衣服之前就抓住她的手。   阿宁不高兴了, 一只手挣扎着,“看看, 宝宝。”   “宝宝现在还看不到, 要等他再长大一些才能看到。”傅荀道。   “长, 多大?”阿宁问。   傅荀被问住了, 他也不知道要长多大,于是他随意的隔着阿宁的肚子比了一个差不多的大小道,“应该,这么大?”   傅荀比的差不多是一般妇人怀孕五六个月的大小,阿宁看着傅荀手比出的弧度,想象着自己挺着这么大的肚子的情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像, 西瓜。”   “嗯?像西瓜?肚子圆圆的样子好像确实挺像的。”傅荀忍不住想到。   于是两个人都忍不住盯着阿宁的肚子想象起这里慢慢变成一个大西瓜的模样来,最后阿宁还眨眨眼,忍不住在自己肚皮上拍了拍,像是确定这习惯熟没熟似的。   “不能这样,会把宝宝拍坏的。”傅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阿宁果然被唬住了,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还小心翼翼的在肚子上摸了一下,说道,“没事,宝宝,不疼。”   “嗯,不疼。”傅荀在一旁说道。   就这样阿宁也不敢再一直玩儿自己的肚子了,只是时不时的看两眼,而且只剩一只胳膊能用,阿宁也很不习惯,但一不小心动到另一只胳膊又会疼,每次阿宁胳膊疼了都会眼泪汪汪的看着傅荀,直看得傅荀恨不能以身代痛,可惜并不能实现。   因为有很多药不能用的缘故,阿宁的伤恢复的很慢,但让她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好,于是等阿宁身体好一些之后,傅荀便会带她在医馆的后院里慢慢走一走。   医馆后院晒着很多草药,傅荀也不敢让阿宁碰它们,每次都是让她看一看里面的小学徒晒药,而后就把她领到别的地方去玩儿。幸而阿宁对那些煮完了之后又难看又苦的东西也不敢兴趣,每次过去看也只是觉得他们晒药捣药好玩而已,看个一会儿也就不感兴趣了。   阿宁虽然喜欢这样和夫君一直待在一起的日子,但渐渐的也想起了一些事。   因为傅荀的下属有时会过来和傅荀禀报一些情况,阿宁也就想起了一直跟着她的两个丫鬟。   “我的,人?”阿宁在又一次看见有人过来和傅荀说完消息离去之后问道。   “阿宁想让她们过来吗?”傅荀问。   自从阿宁被奸细砍伤后,傅荀也没查他带出来的这一批人当中还有谁是奸细,直接把他们都重新发卖了,至于那一批侍卫则是上次全都死光了,不过如风,如雨倒是留下来了。   这两个丫鬟在听说要被发卖的时候死活不肯离开,被吩咐下去的人没办法,只能来请示傅荀,当时阿宁已经醒来了,傅荀心情好了些,又想到她们到底是阿宁熟悉的人,而且阿宁怀孕了也不可能不让人照顾,便让人留了下来,但现在看阿宁问起那两人,他却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阿宁摇摇头,“她们,好吗?”   她喜欢这样和夫君两个人待在一起,但是她也想起了那天的场景,鲜血在她面前四溅,她脸色霎时就白了,抓着傅荀胳膊的受也开始用力,“好多,血!”   傅荀明白了阿宁的意思,心里的不高兴顿时就没有了,转而化为了心疼,安慰道,“她们没事,都住在外面呢。”   阿宁点了点头,但还是小脸煞白,用力抓着傅荀的手。   傅荀知道这次刺杀一定是把阿宁吓坏了,但她一时被怀上宝宝的事分了心,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那两个丫鬟,也同时想起来了那天的事。   傅荀只能抱紧了阿宁,不停的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坏人都没有了。”   阿宁渐渐的松开了手,但傅荀却感觉到肩头渐渐的有了湿湿的感觉。   阿宁哭了,还是这样无声无息的哭,傅荀顿时有些无计可施,换了以前他会直接让阿宁听话不许哭,可现在他却不舍得这么对她了,傅荀只能轻轻地拍着阿宁的背,做无声的安慰。   傅荀听大夫说过孕妇会情绪起伏比较大,她不知道阿宁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受了影响,可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让她高兴起来。   傅荀拍着她的背说道,“现在外面又有人在晒草药了,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阿宁趴在他的怀里不说话,胸口一动一动的。   傅荀继续道,“外面天气好,大夫说多走走对宝宝好。”   阿宁终于有了反应,声音闷闷道,“出去,走走。”   “嗯,阿宁乖。”傅荀脸上露出点笑意,果然现在还是孩子最能占据阿宁的心神。   阿宁虽然答应了出去走走但还是把头搭在傅荀肩膀上一动不动。   傅荀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语带笑意的问道,“阿宁这是想让我抱你出去吗?”   说完不等阿宁回答就直接把人抱了起来,阿宁一只胳膊不能动,他这次也不是把人打横抱起来的,而是一个类似抱孩子的姿势,一只胳膊托住了阿宁的臀部,另一只手抱着阿宁的背脊处。   阿宁被这么突然抱起来,吃惊的“啊”了一声,另一只手抱紧了傅荀的脖子。   “抱紧了,我带你和宝宝一起走走。”傅荀把人抱稳了,便大踏步的往外面走去。   阿宁听话的又把傅荀的脖子三分。   傅荀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有些无奈又带几分玩笑道,“阿宁抱这么紧,恐怕夫君还没出门就倒下了。”   阿宁赶紧又松了松胳膊。   傅荀这下哈哈笑着把阿宁抱着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果然已经有两个小童在晒药了,他们听见哈哈的笑声便好奇的转过头来看,只见傅荀抱着阿宁向他们这里走来,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两个小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知道他们是师父的病人,因为病还没好,暂时住在这里,这些日子他们也习惯了这对夫妻不是的会到处逛逛的事,在他们眼中男的英俊儒雅,女的柔美精致,这实在是再匹配不过的一对璧人了,只是他们还没见过这位公子这样大笑着的模样,感觉和平时的印象有些不符,不过被他抱着的小夫人一副害怕又依恋的模样让她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宁生病时傅荀的担心焦急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真是把人疼到了骨子里,他们又看了一眼阿宁,忍不住想要是他们将来也能娶到一个这么漂亮乖巧的媳妇肯定也是一点都不忍心让她吃苦的。   两个小童年纪小,藏不住心思,这样想着,便忍不住不时的看阿宁两眼,阿宁没有察觉,还紧紧的抱着傅荀的脖子,既害怕掉下去,又忍不住想看看他们今天又在干什么。   阿宁最喜欢看的是他们捣药,磨药,她觉得这个好玩儿,好几次都想亲身上阵去体验一番,不过都被傅荀拦住了。   阿宁没察觉,傅荀却发现了,他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对着两个小童客气的笑笑,便对阿宁说道,“这边看完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阿宁见今天他们只是在晒药,便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随便傅荀要去哪儿了。   后院其实很小,除却晒药的地方,几乎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他们便在院子里随意的走了走,恰好就碰见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走过。   大夫自己并不住在医馆里,医馆后院的几个不大的房间都是诊室,用来给一些重伤,急诊,或是不便见人的病人看病的,因此他们住在这里,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别的病人。   这孕妇看起来身体康健,不知为何会在这后院看病,兴许只是一时动了胎气在休息也说不定,他们都不关心,两方人马擦肩而过的时候,双方互相客气的笑了笑,便也就互不相干了。   但是被傅荀抱着怀里的阿宁却是看着那个孕妇先是显出疑惑的表情,而后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直到那孕妇走远了,阿宁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一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样子,抱着傅荀的胳膊也松了下来,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肚子。 第60章 小世子   傅荀察觉到阿宁的手松了, 抱着他的胳膊又加了点劲,低头问道,“怎么了?”   阿宁用手比划着,“阿宁,肚子, 也会, 那么,大?”   阿宁虽然不重, 但这样抱着走了一会儿, 傅荀其实也有些累了, 她这样手舞足蹈的一比划, 傅荀抱着就有些吃力了,他担心把人摔着, 赶紧把阿宁放了下来, 然后才回答道, “对啊, 因为宝宝在长大,所以肚子也会长大呀。”   “哦。”阿宁点点头,就这么站着专心研究起自己的肚子来。   傅荀觉得自从阿宁知道自己怀孕之后视线停留在肚子上的时间简直是与日俱增,看她这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研究肚子的样子,估计也不想在逛了,于是便牵了她的手打算带她回房了。谁知阿宁竟然挣开了他的手不让他牵了。   这可真是猝不及防,傅荀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瞬, 随即便发现阿宁用手扶着自己的后腰,小心翼翼的走了起来。   傅荀慢慢的跟在阿宁的身后,就看见阿宁不一会儿又把手放到前面摸摸自己的肚子,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宝宝乖。”而后又把手放到了身后又扶着腰了。   傅荀这才发现这姿势分明就是刚才那孕妇经过时的走路姿势,只是那妇人是一只手托着后腰另一只手不时的摸摸自己的肚子,而到了阿宁这里,因为她只有一只手,便只能轮流来了。   想明白了这点后,傅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又学会了一个新技能,以后怕是不能好好走路了。   知道他还在兴头上,傅荀也不拦着她,就跟在她身后慢慢的看着她走。   阿宁一只胳膊这样不停的动来动去,还要保持另一只胳膊不动,等转了一圈回到房间后已经累的呼哧呼哧喘气了。   傅荀这才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又替她擦了擦鼻头和额角的汗。   阿宁喝了水,顿时就懒洋洋的往傅荀身上一靠,口音软绵绵的说道,“好累,啊!”   傅荀把阿宁的头往自己肩上移了移,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怀里才问道,“阿宁为什么要这样走路?”   阿宁仰起头看着傅荀,表情认真道,“那个人,这样走,我,也,走。”   傅荀这些日子向老大夫问了不少这方面的事,几乎达到了巨细靡遗的程度,因此也知道那妇人那样也只是因为月份大了,这样会省力一些,想阿宁这样连肚子都没显出来的是不需要这样的。   傅荀身子往后靠了靠,让阿宁这样仰着头也不会太累,才轻声跟她解释道,“小傻瓜,现在不需要这样,要等你肚子变得和那个人一样大了才需要那样走路。”   阿宁似懂非懂,却说道,“我不是傻瓜。”   她小脸严肃,语气也很认真。   傅荀一时间反应过来阿宁从小应该听了许多人骂她傻子,所以才会如此认真的反驳,傅荀顿时就有些后悔自己随口说的这个称呼,摸着她的头也以一种异常认真的语气说道,“嗯,阿宁不傻,阿宁最聪明了是不是?”   阿宁用力点头,“阿宁聪明。”   于是纠正阿宁走路姿势的谈话就这么被打断了,而之后傅荀发现阿宁仍旧是受扶着腰走路。   傅荀扶额,也不尝试纠正了,就当提前习惯吧,否则以后等需要这么走的时候怕是又要解释许久了,傅荀只能自己再仔细看着阿宁点,在她累着的时候便及时扶着她休息。   期间傅荀把两个丫鬟找过来过一次,但并没有让她们留下照顾阿宁,只是为了让阿宁安心而已。   阿宁看见她们安好果然高兴了不少,不过也没有让她们留下照顾的意思,阿宁以前是和刘嬷嬷相依为命,刘嬷嬷有事情要做也不可能时时照顾她,后来嫁给傅荀,因为傅荀不习惯有人照顾的缘由,阿宁仍旧大部分事情都还是自己做的,因此她一直也没有让别人伺候自己的习惯,对于如风如雨也只是因为彼此相处时间长了,把她们当做比较亲近的伙伴而已。   倒是两个丫鬟一看见阿宁就哭了出来,她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客栈担心着阿宁的情况,后来又见从侯府出来的下人都被送走了就更害怕了,如今终于见到了阿宁便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似的,尤其是看她这样子似乎恢复的也好,一颗心落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止不住的眼泪。   阿宁看她们这样子顿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掏出自己的手帕就要学着傅荀平时对她的样子给她们擦眼泪。   傅荀收回阿宁伸出去的手,拿走她手上的手帕道,“阿宁不用担心,她们只是太高兴了。”   “可是,哭了。”阿宁看看两个丫鬟,又看着傅荀一脸的困惑不解。   傅荀继续声音平静的说道,“有些人太高兴了也会哭的。”   两个丫鬟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尤其是傅荀的声音,听在阿宁的耳中是温和的,但在她们耳中却是冷飕飕的,她们立即把自己脸上的泪擦干了,脸上换上笑容,对着阿宁道,“是啊,我们只是看见夫人没事太高兴了。”   “哦。”阿宁虽然不太理解这种事,但也不担心了,而是对她们说道,“我,没事,了。”她低下头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用一种高兴的声音说道,“这里,有,宝宝,了。”   两个丫鬟在客栈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的事,就连阿宁伤势好转了的消息也是从看着她们的人变得轻松的脸色上猜测的,因此一听到阿宁怀孕的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狂喜。在她们的眼里女人嫁人后还是要生下子嗣才有保障,因此两人一时齐声道,“恭喜夫人,夫人终于有小世子了。”   阿宁知道世子指的是自己夫君,那小世子就是小夫君了,难道自己会生个小夫君?阿宁忍不住盯着傅荀看,想象着夫君变成小小的一个然后待在自己肚子里,好神奇啊,阿宁忍不住呆呆的笑了起来。   傅荀看着阿宁的样子,前后一联系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摸了摸阿宁的脸说道,“我倒是希望阿宁能生个小阿宁出来呢,一定又漂亮又聪明。”   小阿宁?阿宁又忍不住想象着自己短手短脚胖嘟嘟的样子,她又看了看傅荀,嗯,感觉还是生个小夫君会比较可爱,自己最喜欢夫君了,可是小阿宁也可爱,夫君一定喜欢,阿宁纠结了,到底生谁比较好呢?   傅荀揉揉阿宁的头,让她自己去纠结了。   两个丫鬟知道阿宁留下怀孕之后就更想留下来照顾了,然而傅荀只是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你们先回客栈吧,等夫人伤势好了会带你们一同上路的。”   “可是夫人现在……”如风还没说完就被如雨扯了扯袖子,她知道世子如今这态度还是因为夫人在场的原因,要是真的惹恼了世子她们恐怕连跟着上路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风也明白过来,顿时就不敢再说了,可眼神还是看向阿宁,显然还是想留下来照顾,如雨想了一会儿便有些小心的说道,“夫人怀了身孕怕是带的衣服就穿不了,我和如风做些衣服给夫人送过来可以吗,平时也炖些汤给夫人补补身子?”   衣服暂时还不需要,但也确实需要备着,至于补汤,医馆这边能做,傅荀便说道,“衣服多做几件,汤就不用了。”   两个丫鬟脸上显出喜色来,但随后便听傅荀又说道,“衣服做好让人送过来就行了,你们不必过来了。”   傅荀到底还是对阿宁伤势好一些之后就能立即想起这两个丫鬟有些耿耿于怀,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是希望她们尽量不出现为好。   阿宁脑袋里还在纠结着是要生个小阿宁还是生个小夫君,也没留意到傅荀和两个丫鬟都说了什么,直到两个丫鬟都对她行礼道,“那夫人,我们就像告退了。”她才知道她们要走了。   “嗯。”阿宁对她们点头,露出一个笑容道,“好好的,不哭。”   虽然刚才傅荀跟她解释她们是太高兴了才哭,但她不怎么理解,还是希望她们以后少哭一点。   想不到夫人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们,两个丫鬟眼眶又有些湿润,对着阿宁点点头答应下来,心里更是打算就算现在不行,但到了梁州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夫人。   阿宁等两个丫鬟走后又陷入了思考中,她忍不住问傅荀,“夫君,喜欢,什么?”   “嗯~”傅荀装作思考了一下的样子说道,“我喜欢阿宁,所以也喜欢小阿宁。”   阿宁皱着眉头露出一个“那样怎么办?”的表情说道,“可是,我,喜欢,夫君。”   傅荀被阿宁这句话说得高兴,便装作勉强的样子道,“既然这样,那阿宁生什么我都喜欢。”   “嗯。”阿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嘴里还是嘀咕着,“可是,小的,夫君,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宝宝是男是女其实我也还没决定呢,大家有啥建议不,看谁人气高就选谁\(^ ^)/要是无所谓的话那我自己再考虑考虑`(*∩_∩*)′ 第61章 酸辣粉   同一时间, 梁州石河县   卢晏清满身伤痕的敲响了县衙的门。   门口的捕快拦住了他,“站住,什么人?”   卢晏清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文书,说道,“我是新上任的县令, 路遇劫匪, 快让里面的人出来见我。”   听说是县令捕快不可置信的接过他手中的文书,看了一眼后连忙还给他, 躬身道, “大人快请进, 我们接到上面的消息后已经等大人许久了。”   说完便有人过来扶卢晏清, 还有一人进去禀报了。   卢晏清为了演戏身上的伤都是真的,他有些力竭的任捕快把他扶着进去了, 刚进衙门便有三个人一起迎了出来, 正是本地的县尉县丞和主簿。   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问道, “大人这是怎么了?”   卢晏清便把和傅荀早已商量好的理由说了, 在半路被盗匪劫持了,听说他是即将到任的县令后,他们既不敢杀他也不敢放他,只是一直把他扣留着,他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不管这理由可信度高不高,三人都露出了气愤的样子说道,“此处确实盗匪猖獗,我们多次派人绞杀也毫无用处, 没想到此次竟然敢劫持大人,难怪我们都说大人本该几月前就到了,怎么一直没来。”   卢晏清一手扶着捕快,脸色苍白道,“匪患如此严重,着实可恨,我定要想尽办法改变这局面。”   三人对了个眼色,露出几分鄙夷来,但抬起头仍是附和道,“是,是,大人是朝廷特意派来的,定能有办法,看大人现在这样子,不如先去梳洗休息一番,我们再一起商量这事?”   “也好。”卢晏清点头,随着捕快去后院休息,走了一段路,他看见堂前三人不以为然的脸色后,又淡然的转过头去,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捕快扶着。   医馆里,傅荀手里拿着手下人送来的消息,看完后说道,“很好,让卢晏清暂时按兵不动,若是有人想拉拢他让他先答应下来。”   “是。”来人领命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人并不是傅荀派来的人,而是太子派来的。太子得知傅荀刚出京都就被刺杀的消息后立刻就派了人来保护他,且不容拒绝,暗卫怕引起皇帝猜忌不能动,太子则从专门的地方花重金寻了人来保护他,这些人只认钱不认人,接了任务后除非死否则不会出卖雇主,这样也不怕别人查探。   那人离去没多久,阿宁便睡醒了。   以前阿宁睡觉时间长傅荀还担心是她累着了,现在知道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也不担心了,只是需要让她能在吃饭的时候醒过来吃个饭就行了。   阿宁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喊道,“夫君。”   原本还在思考梁州事宜的傅荀听到阿宁喊自己立刻便转到阿宁床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要起来了。”   阿宁睁开眼,看着傅荀傻乎乎的笑了一会儿。   阿宁最近似乎总是会这样傻乎乎的笑,有时是对着傅荀,有时是对着自己的肚子,傅荀揉揉她的头,宠溺的笑笑说道,“那我们先起来,待会儿困了再睡。”他说着把人扶着坐起来。   阿宁一只胳膊穿不了衣服,这些日子都是傅荀给她穿衣服,因此傅荀一扶她坐起来,她便乖乖地张开了一只胳膊,等着傅荀给她穿衣服。   傅荀给她穿好衣服后又弯下身子给她穿鞋子,然后揉揉她的头笑道,“穿好了,起来吧。”   阿宁高兴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用手托着腰慢慢地走了起来。   傅荀跟在阿宁身后,嘴角轻轻的扬着。   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待了小半个月,阿宁的伤势缓慢而又稳定的恢复着,她腹中那个可能保不住的胎儿现在也已经没有任何异样了,阿宁每天睡觉前都要摸摸肚子和自己的宝宝说话,有时候也会让傅荀也说。虽然孩子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应,但这样一个小生命被他们这样慢慢共同孕育出来的事情无论对阿宁还是对傅荀来说都是十分奇特的,阿宁是纯然的高兴与新奇,傅荀则想的更多,他的童年不幸,因此对于这个孩子的出世也怀有几分不安,只是这种不安他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老大夫也出诊去了。   阿宁的情况稳定下来后,老大夫给阿宁的看诊时间便由每日两次变为了三日一次,且告诉傅荀他们可以去外面稍微逛逛,有利于阿宁保持心情愉悦。   梁州的事已经安排好了,这里也没有查到追杀的人,傅荀看着阿宁每日在医馆的后院逛着也不怎么愿意了,便打算带她出去走走。   阿宁的孕吐反应并不严重,只是那几日在车上有所表现,到医馆后就没怎么吐过了,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胃口变大了,阿宁原本就爱吃,这些日子以来就更是止不住了,酸的,甜的,辣的都想吃,只是她的伤还需要忌口,因此傅荀也只能挑着她能吃的给她吃,现在她肩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傅荀便打算带她去好好吃一顿,这样也免得在街上瞎逛被人撞到了或者怎么样。   阿宁听说要带她出去吃好吃的顿时就高兴的不行,蹦蹦跳跳的就拉着傅荀赶紧走。   傅荀连忙道,“慢慢走,小心宝宝。”   “啊?哦,对,宝宝。”阿宁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傅荀的手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傅荀哭笑不得,重新牵住她的手道,“你是有宝宝的人了,所以走路要慢一点知道吗?来,我牵着你慢慢走。”   “慢慢,慢慢。”阿宁也握紧了傅荀的手,认真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起来。   阿宁的慢慢是真的很慢,等他们走到傅荀事先打听好了的地方时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了,所幸的是这家小店在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今日的人也不多。   这里的店家据说是蜀中地区迁来的人,做的一手正宗的蜀味小吃,傅荀点了份抄手和酸辣粉,考虑到阿宁的伤还没恢复便让店家少放辣,醋可以多放点。   店里的老板娘看着阿宁偶尔扶腰的走路姿势便笑着问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阿宁看老板娘的视线落到自己肚子上,便有些骄傲似的挺起自己根本没有的小肚子,高兴道,“宝宝,这里,有宝宝。”   傅荀也对老板娘客气的笑笑,“确实有孕了。”   “哎,怀孕来我们这儿就对了,我们店里的东西孕妇最爱吃了。”老板娘满脸笑容的吆喝着让厨房快点把东西送出来。   很快胖胖的老板就端着一碗抄手和酸辣粉出来了。   两碗东西分量都很足,汤里飘着一层亮亮的红油,阿宁看得直流口水,傅荀却是把碗往一边推了推,有些犹豫的看着老板娘。   “哎,放心咯,这个不辣的说,提味的。”老板娘解释道。   傅荀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舌尖有些微微的麻意,但却是不是很辣。   阿宁眼巴巴的看着傅荀尝,嘴巴几乎都要凑到傅荀的勺子上了,看见傅荀放下勺子便赶紧问道,“能吃,了?”   傅荀点头,舀了一个抄手吹凉放到阿宁嘴边。   阿宁“啊”的一下长大了嘴,勺子刚送进她嘴里就把抄手吃了,嚼了几口吞下后,又对着傅荀张大了嘴,意思是她吃完了还要吃。   阿宁吃了小半碗抄手后视线便开始投向另一碗东西了。   因为阿宁伤的是右臂,因此吃饭也受到了影响,如果说拿个勺子一个一个的舀抄手吃她还能勉强办到的话,那拿着筷子夹米粉那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阿宁既舍不得嘴里的抄手,又十分想尝尝另一碗东西,导致整个人十分忙碌。   她“啊呜”一口咬住傅荀喂的抄手,左手又尝试拿起筷子戳向碗里。   傅荀用勺子按住阿宁的筷子阻止了汤汁四溢,而后才对阿宁说道,“一次只能吃一个哦,阿宁现在决定要吃哪个?”   阿宁看看抄手又看看酸辣粉,最后手还是指向了酸辣粉,“吃,这个。”   傅荀把手里的勺子换成筷子,夹起一筷子米粉却并不喂给阿宁,而是说道,“阿宁为什么选这个,是因为另一个已经吃过了吗?”   小心思被猜中,阿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视线却还是停留在傅荀筷子上的米粉上,像催促又想解释的说道,“尝尝。”   傅荀把米粉喂给阿宁,说道,“阿宁这个习惯可不好哦,是不是阿宁生了宝宝之后也不喜欢夫君了?”   阿宁不明白吃东西和生宝宝喜不喜欢夫君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喜欢,都喜欢。”   “嗯,阿宁以前不是最喜欢夫君了吗,现在怎么变成都喜欢了?”傅荀问道。   阿宁最近对肚子的关注度实在是太高了,这还是孩子还没出世,要是出世了还不知道要怎样,虽然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但傅荀并不喜欢阿宁这样。   阿宁开始觉得夫君有点无理取闹了,虽然她不懂无理取闹这个词,但她还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说道,“最喜欢夫君。”   傅荀这才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慢慢喂阿宁吃酸辣粉。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看来大家对小柿子的呼声最高嘛,至于龙凤胎,你们难道不怕傅大人进入狂化模式吗?(⊙_⊙) 第62章 上路   这顿饭两人吃的都很满意, 最后回去的时候阿宁还一直揉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是在跟宝宝打招呼还是吃撑了。   回到医馆之后阿宁还一直念叨着以后还要再吃,就连大夫过来问诊时她还炫耀似的跟老大夫说,“夫君,带我, 吃, 好好吃,的。”   老大夫坐在阿宁身前, 一只手给阿宁把脉, 听了她的话后, 笑容慈祥的问, “夫人都吃了些什么?”   “酸酸的,不辣。”阿宁答道。   傅荀在一旁跟老大夫说清楚吃了半份抄手和半碗酸辣粉。   大夫听了后了然的说道, “嗯, 是柳叶巷子那家的罢, 那家的东西确实是符合许多孕妇嗜酸嗜辣的口味, 不过只可偶尔食之,不可多吃。”   “不可多吃”几个字让阿宁原本高高兴兴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她苦着小脸声音委屈的确认道,“不能,吃?”   大夫点头,“夫人身上的伤虽然没影响了,但为了身体好,还是应该多吃一些补身体的, 这类民间小食只可作为消遣,不可再像今天一样吃这么多。”   大夫这么说了,阿宁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傅荀,希望厉害的夫君能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傅荀被阿宁这样一看,果然心软哄道,“没关系,大夫只是说不能多吃,以后我们少吃一点就行了。”   这句话让阿宁跟得了圣旨似的,立刻就有了底气,很认真的对着大夫说道,“吃,少,吃。”   “是,不可多吃。”大夫笑着收回了把脉的手,又对傅荀道,“夫人懵懂,这些事公子心里有分寸就行。”   “是,在下知道了。”傅荀道。   大夫见状也不再多说,只跟傅荀说了阿宁现在的身体状况。   阿宁已经没事了,现在他们只是再等阿宁的胎像稳下来就启程回梁州了,傅荀想起阿宁之前在车上一直吐的事有些担心把情况跟大夫说了。   大夫道,“无事,应该只是车上颠簸,加上夫人本身的孕吐反应而已,这次若是离开,公子可以换一辆不怎么颠的马车,里面再铺上几层厚厚的被子毯子之类的,赶车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快,这样应该就无事了。”   傅荀一一记下,最后大夫还给他开了个药方以防万一。   剩下的大半个月阿宁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睡睡,这座小镇数得上名来的东西傅荀几乎都带阿宁吃了个遍,只是傅荀一直记着大夫说不可多吃的话,每次都不买多,只是给阿宁当做一点饭后的小点心,导致每次阿宁都扒着空掉的碗一脸的意犹未尽,不断强调着下次还要过来吃,或者让傅荀再买点给她带回去。   有一次傅荀看着阿宁亮晶晶的小眼神一直心软忍不住给她买了一份辣炒年糕带回去,结果阿宁就盯着那份年糕流口水留了几个时辰。   她也是守信用,说了过几个时辰再吃,就真的眼巴巴的等了几个时辰,也不多吃,最后年糕都冷了,也硬了,傅荀只能让人去重新买了一份回来,并增强了自己抵御阿宁小眼神的能力。   等到她们要离开时傅荀满意的发现阿宁的小脸似乎圆了一些,傅荀捏捏阿宁的小脸,道,“阿宁这一个月长胖了一些,更漂亮了。”   阿宁也没什么胖好看瘦好看的概念,傅荀夸她漂亮她就觉得是漂亮了,于是把腰挺起来给傅荀看道,“胖了。”   三个月的肚子还很不明显,只是比起以前小腹平平的样子还是有些不一样了,阿宁天天看自己的肚子自然是发现了这个变化,于是此刻听傅荀夸她胖了漂亮便邀功似的把自己胖了的肚子也展示给傅荀看。   阿宁受伤的那只胳膊已经能动了,此时她终于可以一只手托着腰,一只手摸着肚子了,傅荀把手盖到阿宁摸着肚子的那只手上道,“对,阿宁肚子里的宝宝也长大了。”   “长大,好慢。”说到宝宝长大了,阿宁摸着肚子,小脸有点发愁。她天天看,天天看,宝宝也只长大了这么一点点,可是别人的肚子都好大的。   傅荀天天和阿宁一起观察她的肚子,自然知道她在愁什么,此时便安慰道,“宝宝现在还在睡觉,等他睡醒了,一吃东西就会很快长大了。”   听大夫说阿宁的肚子到了五个月左右就会迅速的鼓起来,那时候应该已经在梁州了。梁州冷的早,到那时恐怕已经穿上了厚衣服了,阿宁的衣服也要都备好了,那两个丫鬟这段时间给阿宁送了不少宽松的衣服来,但那厚度显然不适合到了那边穿,还有府里的下人什么的也要好好找,稳婆也要提前打招呼,守卫也要弄好了。   傅荀把这些事在心里都一一过了一遍,看着阿宁的神色愈发温柔。   阿宁懵懂的点点头,“快快,长大,多吃,长大。”   “嗯,所以不要着急,宝宝很快就能长大了。”傅荀道。   “好,不急,长大。”阿宁摸着肚子傻乎乎的笑,只是那笑容依稀可以看出一种为人母的温情来。   傅荀也笑意浅浅的看着阿宁,让阿宁坐在一边,自己把一些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打包起来。   走的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老大夫刚接了一个急诊出去了,医馆里的几个做学徒的小童出来送他们。   傅荀还记得这几个小童不时偷看阿宁的事,因此表面笑着和他们道别,却在阿宁刚跟他们挥完手后便让她先上了马车。   而后傅荀转过身跟他们客气道,“这些日子承蒙你们照顾了。”   几个小童都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都是师傅的功劳。”   “是,老大夫医者仁心,这些麻烦你们等他回来后交给他。”傅荀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其中一个小童。   小童不敢收,“师傅不许我们乱收病人的钱的,你们该付的诊金已经付了。”   傅荀被拒绝了也不生气,把钱收了回来,只是召过一个人吩咐了几句,然后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很快就出了城门,而老大夫回来之后却发现傅荀他们住过的屋子里桌上多了几片金叶子,在问过小童今天的事后,才有几分无奈的把东西收了起来。   …………   傅荀记着老大夫的话,让人把马车重新改了一遍,又在车厢里铺了两层厚厚的毯子,阿宁坐在马车里舒服的眼睛都要眯起来,一直在里面摸来摸去,感叹道,“好软啊。”   “阿宁喜欢吗?”傅荀问。   阿宁用力点头,“喜欢!”   这马车傅荀提前已经看过了,现在看阿宁也喜欢,心下顿时就更满意了,于是便一直微笑着看阿宁在车里到处转。   只是傅荀还担心着阿宁在车上会不会难受想吐的事,因此也一直仔细看着阿宁的反应,看阿宁一直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才相信了老大夫的话,渐渐的放下心来。   阿宁摸了一会儿软绵绵的毯子就开心转移目标了,她现在随时随地都觉得饿,就算不饿也想吃东西,因此她便开始摸索起马车里的暗格来。   阿宁记得夫君总能从马车里拿出吃的东西来,因此便也在马车里找起来,可是车厢底部都被毯子覆盖住了,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阿宁有些无从下手。   最后阿宁把毯子又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甚至还在车壁敲了敲,才瘪着一张小嘴,拉着傅荀的衣袖道,“夫君,饿,阿宁,吃饭。”   傅荀知道阿宁容易饿,确实在马车里准备了不少吃的,只是一直担心着阿宁在车上会吐的事才没有拿出来,此时阿宁一说饿,他便把马车底下的夹层打开了。   原来那夹层就在他们坐的地方前面一些,毯子也在这里开了个口只是刚好被傅荀的袍角挡住了,所以阿宁一直也没有发现。   阿宁一直认真的看着傅荀从哪里把东西拿出来,等他又把夹层合上时,视线又转向了他手里的东西。   傅荀把东西放到小几上,对阿宁道,“少吃一点,等待会到了下一个地方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你现在要是吃饱了待会就吃不下了。”   “吃的,下。”阿宁眼睛看着盒子里的零嘴说道,意思是这里也想吃,下个地方的好吃的也可以吃。   “阿宁还记得大夫说过这些不能多吃吗?”傅荀道。   阿宁点点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盒子零嘴,却每次都只能吃一点点。   傅荀每到了一个新地方都会给阿宁补充一些新的当地的特色的小零嘴,因此马车暗层里的那个小盒子一直都是满的,只是傅荀每次都不许阿宁多吃,因此阿宁就只能一路一边眼馋的看着马车夹层的那个地方,一边又在心里想着下一个地方到底会有什么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忙,更新晚了,以后我会尽量提前码好放存稿箱的,还有,正常情况下每天十一点左右更新哟!看文愉快,(*  ̄3)(ε ̄ *) 第63章 新家   走走停停的行了一路, 傅荀最终刚好赶在皇上所限时间之内到了梁州。   梁州州府里的人一个个也都是人精,虽说傅荀是被贬谪过来的,但毕竟曾经是京官,他们不确定傅荀能不能起复,因此一个个对待傅荀都十分客气。   傅荀的马车刚在府衙门前停下, 门口便有早已得知消息的长史在等着了。   长史见傅荀下了马车便笑着迎上去说道, “知道傅大人今日到,洲牧早早的便派下官在此等着了。”   一洲之中, 长史与司马同属于上佐之列, 没什么实权, 却是朝廷安排贬谪官员的好去处, 这里的长史姓刘,却不是贬谪来的, 而是从下面一步步升上来的, 因此处事也是十分的圆滑, 即使与傅荀 的官位品级相同, 姿态中却隐隐有几分尊敬之意。   傅荀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对自己是因为还处于观望状态,因此也不多言,让阿宁先在马车内等候,自己随着长史去见洲牧。   洲牧姓李,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此时他就在府衙后堂办公的地方等着傅荀。   “见过李大人。”傅荀先对洲牧行了礼,而后把朝廷认命的文书交给他。   李洲牧接过傅荀的文书随意看了一眼便放到了桌上,然后笑容亲切的对傅荀道, “以后大家同在一处办事,本不该如此多礼。”   洲牧姿态虽不比长史,但这份亲近之意也显出对傅荀十足的重视了。   傅荀谢过洲牧好意,却道,“大人待人亲善实是百姓之福,只是下官作为大人属下礼不可废。”   洲牧话被傅荀驳了却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笑着,状似玩笑道,“你们京都来的规矩都多,罢了,罢了,我也不在意这些,你刚过来,先让人带你去住的地方看看吧。”说着便挥挥手让长史暂时不必在衙门了,先带着傅荀去熟悉一下住的地方。   阿宁还在外面马车上等着,傅荀原本也没打算今天在府衙多呆,因此洲牧话一出,他便跟着长史离开了。   洲牧给傅荀准备的宅子就在府衙前面的一条巷子里,离此处很近,因此傅荀也没上车,而是出了门之后和长史一起走着,阿宁则坐在车里慢慢的跟在她们身后。   马车里阿宁在傅荀离开后就自己把夹层里的盒子翻了出来,但想着夫君的话,又只是看着,忍住不吃,她不时的把手放到盒子上打开,看一会儿,又不情愿的把它合上,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夫君出来了,阿宁刚扬起笑脸想问夫君她可不可以再吃一点点时,却发现他根本就没上车。   阿宁小心的撩开车帘一角,看着傅荀和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在一起,她有些想喊他又不太敢喊,最后阿宁闻着盒子里传出来的香气,还是忍不住贴在窗口,露出小半张脸,轻轻的对着傅荀的方向喊了一声,“夫君!”   声音虽小,傅荀却是听见了,他歉意的对长史笑笑,而后靠近马车问,“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夫君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阿宁又一次坚定了夫君真是厉害的不行的想法,她在马车里点了点头,然后才发现夫君看不见,赶紧又掀开车帘,确定傅荀能看见后,又重新点了点头,道,“阿宁,饿。”   傅荀知道此时阿宁肯定已经把吃的东西翻出来了,便对她说道,“那你就在车里吃点东西吧,马上我们就到新家了。”   阿宁听到能吃东西了,直接一声欢呼,至于后面的话则一点都不没在意,以至于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下时,阿宁还一脸茫然,手里则紧紧抱着装零嘴的盒子。   “到这里,干嘛?”阿宁半边身子探出马车问道。   傅荀把人从车上抱下来,说道,“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我们暂时就住在这里。”   “新家。”阿宁被傅荀牵着手,好奇的打量着她们的新家。   长史在一旁心里惊叹着傅荀对妻子的爱宠,面上却不动声色,接着阿宁的话介绍道,“地方不大,只能委屈大人先住着了,不过这里离府衙近,办公倒是极为便利的。”   这座宅子实际上也不算小,只是只做了两进,过了外面的垂花门便到了正院,因此显得不太气派,但傅荀本就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宅子大了也容易混人进来,因此傅荀只说道,“这里已是足够,下官要多谢洲牧的安排。”   长史听了这话露出笑容,“傅大人满意就好,洲牧对傅大人还是很看重的。”他说着便想带傅荀在宅子里看一圈。   傅荀却并不跟着他走,而是说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内子有孕在身,这些时日一路奔波,我想先带她去休息,宅子可以以后慢慢看。”   阿宁现在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鼓了一些起来,只是她衣服穿的宽松,加上长史为了避嫌,并没有多看她,因此也没发现阿宁怀孕了,此时听了傅荀的话也不再坚持,而是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既然如此,那大人便先带着夫人去休息吧,府里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大人尽管与我说。”   “那就劳烦了。”傅荀客气笑道。   话说道如此地步,长史便要告辞,傅荀陪着阿宁去卧房休息,叫了手下一个人去送他。   长史原本以为傅荀会亲自送出来,到时他再推辞一番,如此才显出两人身份,没想到他竟真的跟打发下属似的只派了个下人出来,他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出了门之后一转脸,脸色就变了,心里对傅荀也看轻了几分,一个儿女情长的人是注定办不了大事的,说不定他这次被贬过来,就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他回了府衙之后把这些事和洲牧添油加醋的说完后,又加上了自己的猜测,洲牧听过后也眯了眼,虽然不至于觉得傅荀难以起复,但也和长史一样觉得他过于儿女情长了。   傅荀却不在意长史和洲牧怎么想,他对他们在礼数方面不会让人拿到把柄,却也不会真的和他们交好,甚至今日的态度都是拿捏好了的,他们越是看轻他,他暗地里查案不被察觉的可能性就越大。   长史离开后,他带着阿宁径直去了他们的卧房。   宅子布局简单有简单的好处,这一路走来没有廊腰缦回,也没有亭台楼阁,而是一条路直接通向正院,这样的话即使阿宁自己在院子里玩也不用怕她找不到路了。   阿宁也不喜欢那种绕来绕去的地方,所以对这里直来直去的样子也十分满意,便走着便好奇的看着四周,不时的点点头,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卧房已经提前有人收拾过了,被褥床单什么的也都铺上了,傅荀嫌凳子硬直接扶着阿宁在床上坐下了。   阿宁坐在床上仍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问傅荀道,“以后,住这里?”   傅荀点头,“是啊,阿宁喜欢这里吗?”   “和,夫君,一起,喜欢。”阿宁道。   傅荀以前不没在意,现在却觉得这小傻瓜简直是随时随地都在说情话,他被她的情话甜了一脸,脸上的笑容都傻了些。   “阿宁喜欢就好,以后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都可以买了来,慢慢在往这里放。”傅荀说道。   “喜欢,吃的。”阿宁看着傅荀一脸真诚道。   “好,都买,吃的也买。”傅荀毫无条件的答应。   阿宁开心坏了,抱着傅荀的头,对着他的嘴就重重的亲了一下,刚想退开时又被傅荀阻止了,最后直到气喘吁吁才被傅荀松开。   阿宁脸红红的,大大的眼睛看着傅荀,控诉道,“夫君,坏,阿宁,累。”   傅荀又吓唬她似的把脸凑到阿宁嘴边,看她害怕的推开了,才笑着道,“夫君答应了给阿宁买喜欢的吃的,阿宁是不是也该让我吃点喜欢的呀。”   他说完看着阿宁茫然的小眼神,手摸上她的嘴唇道,“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阿宁了,阿宁不是知道吗?”   阿宁赶紧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摇头道,“阿宁,不好吃。”   “好吃的,夫君都尝过好多遍了,阿宁不是也喜欢吗?”傅荀拉下了她捂着嘴的手。   “尝过?”阿宁不害怕了,反而好奇起来,夫君尝过自己还觉得很好吃,她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看了看,也有点想尝尝到底好不好吃。   阿宁在自己手背上舔了两口,没尝出什么味道,她又咬了一下,好疼啊!阿宁立刻用一种受了欺骗的眼神看着傅荀,“不好吃。”   “看来阿宁已经忘了夫君是怎么吃的你的了?”傅荀说着又重新吻住阿宁的嘴,手也一点点的剥开阿宁的衣服。   阿宁慢慢的也终于知道夫君时要怎么吃她了,全身都都害羞的有点泛红,然而却是配合着傅荀的动作一点也不挣扎。   这样的阿宁让傅荀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然而想到老大夫说过的话,他只能在最后关头硬生生的挺了下来,迎着阿宁好奇的眼神,笑容僵硬道,“嗯,今天阿宁累了,先不吃了,阿宁先睡觉吧。”   阿宁眨眨眼睛,眼神困惑,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第64章 胎动   傅荀替阿宁把解开的中衣又重新穿好, 然后在床边坐下,一边看着阿宁睡觉,一边自己慢慢平复。   阿宁现在怀着孕原本就嗜睡,今天又是一直在马车上没睡过,因此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傅荀看着阿宁睡熟了, 摸了摸她的脸, 才出去安排府里的事了。   厨娘和几个粗使仆役是洲牧已经给他找好了的,傅荀查过身份没什么问题便把他们都留了下来, 而他们从京里带出来的几个人则充当了护卫之职, 至于如风、如雨两个丫鬟也终于不用被限制着了, 又重新恢复了照顾阿宁生活起居的职责, 虽然她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只能在房间外面候着。   阿宁睡了一觉醒来精神都好了许多,不过还记得睡醒前的事, 一看见傅荀就低着头, 脸红红的, 但发现傅荀不看她之后又会抬起头看一下傅荀, 直到傅荀的视线又重新落到她的身上,她才又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傅荀看着她这样子便会逗她似的故意把头看向别处,直到感觉她在偷偷看自己了,才又微笑着把目光看向她。   就这么两个人跟傻子似的玩了许久,阿宁才终于有些察觉傅荀似乎是故意的,她抬起头目光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傅荀,两个人目光对视,感觉到他眼神里的笑意, 阿宁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有些害羞的说,“阿宁,睡好了,可以,吃了。”   傅荀的目光顿时变得深邃起来,“嗯~阿宁喜欢我吃你?”   阿宁已经明白了傅荀的吃是怎么样的了,点点头道,“舒服,的。”   阿宁这副模样……   傅荀觉得自己刚刚平复下去的地方又有抬头的趋势,只是考虑到阿宁的身体他还是忍着把阿宁直接抱上床的欲、望对她说道,“阿宁肚子里现在又宝宝了,所以不能再这样了。”   “可是,刚才,你说的。”阿宁满脸的不相信,而后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道,“你,不,喜欢,阿宁,了。”   傅荀比阿宁还想把她吃了,只是孕期不许行房,这是老大夫特意嘱咐过的,傅荀开始后悔起自己的一时兴起了。   他两只手按着阿宁的肩膀,让她的视线与自己的合在一处,认真道,“我怎么会不喜欢阿宁呢,我只是怕伤到宝宝。”   阿宁可伤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甚至连自己最喜欢的宝宝都顾不上了,眼泪直接就吧嗒吧嗒的止不住了,“夫君,喜欢,宝宝,不喜欢,阿宁,了。”   她哭的声音一抽一抽的。   傅荀赶紧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不喜欢宝宝,最喜欢阿宁了。”   阿宁继续伤心,且理由又换了一个,“呜呜……你,居然,不喜欢,宝宝。”   “喜欢,都喜欢。”傅荀赶紧道,她对于阿宁近些时日以来的这种无理取闹已经有些习惯了,只是她生气就还好,她一哭傅荀就受不了了,只能不停的哄。   可是哄了一会儿也不见好,傅荀怕阿宁把嗓子哭坏了,只能学着以前的样子冷了声音道,“阿宁现在是不听话了吗?”   这话要是以前阿宁听到了,立即就变得乖乖的了,但这两个月她已经意识到傅荀并不会拿她怎样了,因此只是一时条件反射的停止了哭声,随后又更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夫君,不,喜欢,阿宁,了,好凶的。”   傅荀也是毫无办法了,想起这情况是如何引起的,顿时就颇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她把阿宁打横放到了床上,而后手撑着床悬空压在阿宁身上,在阿宁瞪大了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嘴。   阿宁直直的看着傅荀,也不哭了。   傅荀终于松了一口气,撬开阿宁的嘴,更用心的吻着阿宁。   阿宁的身体很快就软了下来,原本就含着泪水的眼睛,此时更加水润了,而她的眼神却显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来。   这种眼神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一种挑衅。   傅荀身下立即就变得硬硬的了,只是他还是忍着自己的冲动,动作温柔。   傅荀把头埋在阿宁的胸口好一会儿,直到阿宁有些难受的动了动,他才往下移,看着阿宁微微隆起的腹部,小心的亲了几口。   阿宁觉得这样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傅荀停了一会儿,又把头继续往下移。   最终傅荀还是没敢做到最后,在舌头感受到阿宁一阵阵的收缩后,他从那处抬起头来,看着阿宁事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样子,抓着阿宁的小手,握住自己的那处。   好一会儿后,等他也发泄出来后,傅荀才替阿宁把身上和手上都擦干净,又替两人都换了一身衣服。   阿宁被“吃”过一轮后也不吵闹着夫君不喜欢她了,整个脸上还有些茫然,呆呆道,“舒服,的。”   傅荀简直想把人翻来覆去的吃几遍,但也知道现在这样子,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因此只能忍住了,等阿宁终于恢复过来后才转移话题道,“阿宁饿了没有,厨房已经做好饭了。”   其实阿宁刚醒来的时候傅荀就是打算和阿宁一起吃饭的,谁知道最后竟然变成了这样。   一提到吃的,阿宁的肚子立刻就配合的叫了两声,她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肚子里宝宝已经长大了一点,一时间点头如捣蒜道,“吃饭,饿。”   终于成功的转移了阿宁的视线,傅荀立刻便让人上菜。   厨娘的手艺一般,但这边做饭的口味偏重,刚好和了阿宁现在的胃口,因此阿宁大快朵颐的吃的很开心,只是吃着吃着阿宁却感觉肚子动了一下。   “咦。”阿宁惊讶的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又什么都没摸到。   傅荀见状也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阿宁看着傅荀答道,“动了,没了。”   傅荀一时也愣住了,这是胎动?   他下意识的也伸出手在阿宁肚子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感觉到。   傅荀记得大夫说孩子大概四五个月左右便会开始有胎动了,现在想想,阿宁肚子也有四个多月了,似乎确实有可能胎动了。   傅荀看着阿宁睁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便解释道,“这是宝宝在你肚子里和你打招呼呢。”   “宝宝,打,招呼?”阿宁摸着肚子重复了一遍。   “是呀,宝宝已经长大了。”傅荀摸摸阿宁的头,笑着说道。   阿宁却一下子害羞起来,小心的抬头看了傅荀一眼,小声道,“刚才,宝宝,看。见了,吗?”   她现在终于想起来刚才夫君说他们有宝宝了,不能这样了,那是不是说明刚才宝宝都知道了。她顿时不安的绞着自己的手指,“我……我,不知道,刚才,好,伤心,呀。”   “没关系的,宝宝在你肚子里,他看不见。”   “可是,他,动了,又,不动,是不是,不,高兴,了?”阿宁还是有些不安。   “宝宝只是累了,所以休息一会儿。”傅荀握住了阿宁不定绞动着的手,把两人的手重新贴到阿宁的肚子上。   这下子肚子里的孩子像感觉到了父母的期待似的又轻轻的动了一下。阿宁立刻惊奇道,“动了,又动了。”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孩子的动静,傅荀的内心也有些震撼,只是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对着阿宁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说道,“你看,宝宝没有不高兴,刚才只是累了。”   阿宁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点头,脸上的神情既惊喜又惊奇。   可这次宝宝却一直都不动了,阿宁抱着肚子好一会儿,最后又学着刚才的样子把傅荀的手和她的一起放上去,宝宝果然又动了一下。   阿宁高兴坏了,跟发现了新玩具似的,不停的尝试把两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可宝宝却不动了。   阿宁立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傅荀。   自己的手被当成了一个启动机关一样的东西,傅荀的脸色也有些讪讪的,而且刚才还缠着自己一副自己不喜欢她她就伤心的不行的样子,这才多久,自己的地位顿时就下降了,这孩子要是再动,估计自己剩下来的作用就是让孩子动了,想到此处,傅荀对孩子的识时务也有些满意。   傅荀把阿宁的手从肚子上拿了下来,重新往她手里塞下筷子,安慰道,“宝宝还小,现在肯定累了,要睡觉了,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他了,先把饭吃完,吃完宝宝才能长大。”   “长大,长大。”阿宁现在已经把其他的事都抛诸脑后了,对宝宝的重视超过一切,拿起筷子,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吃起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总是傅荀吃醋也是不行的,我们小阿宁其实也是会吃醋的哦,孕妇的脾气你摸不透呀摸不透!! 第65章 真面目   自从阿宁胎动之后, 她见谁都想让人摸摸她的肚子,炫耀一番自己的宝宝。   傅荀很发愁,他恨不得藏着掖着半点不让别人碰的阿宁,现在主动求摸,这怎么能忍, 虽然主动的对象也仅限于她的两个丫鬟。   于是两个丫鬟摸着阿宁肚子的时候, 心里一面替自家夫人高兴,一面也期待着小世子赶紧出生, 但是她们也敏锐的察觉到世子似乎对她们越来越不满了, 看着她们的眼神里仿佛都能看到杀气, 于是她们很自觉的在夫人与世子在一起时, 又离他们远了二尺。   傅荀每日去衙门都不过是做些闲事,洲牧虽然对他的态度还算亲近, 但却只是让他整理一些往年的卷宗, 或者无事可做时干脆就不管他了, 一点实际的事务都没让他参与。   傅荀原本到这边来也不是过来做出点什么政绩的, 于是他也乐得清闲,一点揽权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有时在衙门点个卯,看着洲牧无事吩咐便又重新回家陪阿宁了,实在是阿宁最近这喜欢让人摸肚子的行为太让人操心了。   傅荀从衙门回来的时候果然又看见阿宁和两个丫鬟一起研究她的肚子。   阿宁现在的胎动并不频繁,因此阿宁为了让两个丫鬟感受到她的宝宝,便会让她们把手长时间的放在她的肚子上,三个人蹲在一起摸着阿宁的肚子感觉跟接头似的, 但傅荀一回来,两个丫鬟便立刻自觉的收回手,站了起来。   阿宁今天还没感觉到宝宝跟她们打招呼呢,就听她们说道,“世子回来了,奴婢先告退了。”   这么多次,阿宁渐渐的也感受到这两个丫鬟有些怕傅荀了,便拉着她们的手道,“不怕,夫君,好。”   “世子自然是极好的。”两个丫鬟脸上维持着标准的笑容,心里却说道,不过那是对夫人您啊,你看看世子现在的脸色,我们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如风如雨从那次刺杀之后一直就很少见到阿宁,尤其是在府里出来的下人都被遣散之后,她们也明白一定是那天伤了夫人的那个人让世子对她们不放心了,因此她们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半点不敢行差踏错,不过夫人对她们却是毫无芥蒂,她们也愿意亲近夫人,但是这样似乎又惹了世子不高兴,两个丫鬟快哭了。   夫人怀孕她们也高兴啊,她们也是盼着小世子的,夫人喊她们一起感受小世子,她们怎么能拒绝,但世子她们也真的不敢惹,于是她们也只能万分不愿意的继续对阿宁说道,“世子这么早回来一定是想多陪陪夫人,奴婢就不打扰夫人和世子了。”   傅荀也笑道,“是啊,她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呢,让我来看看今天宝宝动了没有。”   知道丫鬟有别的事要做,阿宁也不拦着她们了,她摸着自己肚子,皱着眉对傅荀道,“今天,没动,呢。”   “哦,怎么不动了,是不是小宝宝不喜欢太多人看他?”傅荀也装出一脸困惑的样子问阿宁。   “不喜欢?”阿宁张大了嘴,满眼困惑的看着阿宁。   “对啊,宝宝还小,他也许只喜欢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但是阿宁每天让别人碰他,他就不高兴了。”傅荀一本正经道,仿佛他说的就是事实。   阿宁果然被傅荀这个样子骗住了,一脸着急的问,“那,怎么,办,他,好的,昨天,前天。”   傅荀继续道,“那一定是前两天他没发现,但是今天他发现了。”   傅荀说着还摸了一下阿宁的肚子,低声道,“你问问宝宝是不是。”   恰在此时,阿宁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动了一下,仿佛在应和傅荀的话似的,傅荀顿时就对肚子里孩子最近抢了阿宁太多注意力的不满消了三分,心里想着,如果他出生以后他也能这么听话,那他们的父子关系也是可以很融洽的,虽然他自己没有一个好父亲,但他不介意去尝试做一个好父亲。   宝宝的配合让阿宁更相信傅荀的话了,她对着肚子说道,“都是,娘亲,不好,不要,不高兴。”   阿宁的肚子又动了一下。   傅荀只是不希望阿宁让别人摸她的肚子,但不想她不高兴,于是便立即道,“你看,宝宝答应你了,所以你以后不能再让除我以外的人碰他了,他怕生。”   “好。”阿宁点头,“不让,别人碰。”   傅荀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嘴角的弧度都显得高了一些,不过他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铜镜里自己的笑容似乎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是……傻气?   傅荀看了一下阿宁的表情,她此时的笑容是温柔的,好像那个心智不全的人变成了自己,他动了动嘴角,等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惯有的感觉时,才摸了摸阿宁的头道,“嗯,阿宁真乖,宝宝也会很高兴的。”   阿宁扬起小脸看着阿宁,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夫君,知道,宝宝,好,厉害。”   傅荀毫无愧疚的收了这个赞美,脸上挂着浅笑道,“因为我是他的父亲啊,阿宁以后也会明白的。”   阿宁用力点点头,眼里喊着期待,对着肚子嘀咕道,“快,长大,和,娘亲,一起,玩。”   她看着自己肚子那一点浅浅的弧度,又有些小忧愁的看着傅荀,“宝宝,长得,好慢。”   傅荀也没经验,一切都是凭着老大夫那时说的话,因此面对阿宁每次都有些着急宝宝长不大的样子,也只能装作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道,“很快他就长大了,阿宁不要着急。”实际上他心里也觉得长得太慢,这都四个月了,可这肚子也就和阿宁吃撑了的样子差不多,想到他以往看到的孕妇的样子,这差距有点大。   不过,两人就算再着急也没有用,这肚子还是只能慢慢长,傅荀也只能是吩咐厨房多做一些滋补的东西过来,想到阿宁在老大夫那里吃过的药膳,他还特意找了一个医女过来给阿宁做些药膳,顺便阿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能及时发现。   傅荀既然现在有了空闲,也不和阿宁整日待在院子里了,他知道生产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听说让孕妇保持愉悦的心情加上少量的动一动会使生产更加顺利,于是他更频繁的不去衙门了,而是每日陪着阿宁挑着人少的地方到处去逛一逛。   他这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终日沉湎于情爱的样子,也让洲牧和长史他们渐渐的放下了戒心,开始有些看不上他了,他们想到自己花费了大功夫从京城打探来的消息,再观察着傅荀的样子,觉得这完全就是两个人,所谓温柔乡就是英雄冢也不外如是了。   洲牧渐渐的把自己那副亲近的态度收了起来,对着傅荀开始有些爱答不理的,长史如今对着傅荀也不再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了,有时候甚至隐隐还有些高姿态的意思,毕竟若是傅荀再也回不了京都了,论资历他还比傅荀高。   傅荀对他们的态度没有丝毫意外,他该怎样还是怎样,洲牧有事交代下来他就做,没事他就陪阿宁,他看着有些明明不该他做的杂事也渐渐被分派到他手上,他也不生气,只是仍然扔在那里一副完全没看见的样子。   长史看见了便怪声怪气道,“傅大人,这可不是京都了,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的。”   傅荀脸上波澜不惊,声音平静道,“哦~就算不是在京都,这官员之间职责分明也是应该的吧,我倒是不知还有地方杂役的事也轮到一洲司马来做了。”   “大人也该知道,这司马一职,负责协助洲牧,这衙门里的事自然是大大小小都应该管的。”长史继续说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傅荀沉吟片刻点了一下头,“如此说来,长史与司马差不多,这些事你也应该做,我对这衙中事务所了解不多,这些暂时还是得劳烦长史大人了。”   傅荀说完,也不等长史反应,直接便潇洒离去了,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这里的人果然天高皇帝远的逍遥久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对自己完全不管不顾,甚至想要欺凌他了,傅荀知道时机到了,他也不在整日无所事事,而是开始暗中安排人手调查铁矿的事了。   这里既然大皇子有一座私矿,那不管这里的洲牧有没有与他勾结,这衙门中必然都是有安排他的眼线的,傅荀当初为了不引起大皇子疑心的调到这里来还故意和太子做了一出戏,如今他为了证明调到这里他是不愿意的也已经消极了许久,甚至完全没有和外界的人联系,如今戏也演够了,真正该做的事也该开始了。 第66章 进展   傅荀先联系了卢晏清那边。   卢晏清编的那一番话虽然错漏百出, 但谁也想不到他是被抓去了矿场又逃了回来,甚至还去了一趟京都,因此便也没去计较他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是亲亲热热的让他当了县令,毕竟卢晏清一看就是个书呆子的样子, 这样子的人最好忽悠, 要是这个县令没了,再来一个精明的, 或者是贪钱的, 恐怕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那座铁矿就在石河县辖下, 要说衙门里的人完全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只是收了好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至于这铁矿具体是谁负责的他们就不清楚了, 而上一任县令正是因为得罪了铁矿的人才死于非命, 因此衙门里的人就更不敢管矿场那边的事了, 只管自己能拿到手里的钱就行。   衙门里的人暂时也没跟卢晏清说矿场的事, 卢晏清便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每日还在和衙门里的人商量着如何剿灭盗匪的事,期间也派人去把自己的妻子接了回来。   他妻子自从收到卢晏清的信后就一直待在驿站等着他的消息,卢晏清信写的匆忙,信里交代的也不清楚,她一直担心着卢晏清的情况,也不敢去别的地方,就怕给卢晏清惹了麻烦, 如今重新收到卢晏清的信便匆匆收拾东西上路了。   而卢晏清直到把妻子接过来,他在衙门也没和其他几个人讨论出什么结果来,每次卢晏清一说剿匪的事他们便含糊其辞,不是说人手不够,就是说这样有风险,因此还是只能一直在讨论,没有实际行动。   若换了毫不知情的卢晏清此时定然是着急的,但他现在也明白一切的源头都在那座矿山上,因此明知衙门里的人是在跟他拖延时间,他也仍旧装出一副一心扑在剿匪上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等傅荀那边的指令。   傅荀知道卢晏清那边的情况后便让他转移目标,不要一味的和他们商量盗匪的事了,而是装作对于城外的匪徒每次都会劫走一批人,而这批人最后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有所怀疑的样子,并着手调查这件事,借此机会来看一下县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到底是拉拢为主,还是更想架空他。   至于傅荀这边,他则是把身边的人派出去了两个,让他们暗中潜入矿场,进一步了解那边的情况,他自己就开始借着和阿宁出去的时间顺便探听一下城里和矿场那边的联系,最好能找到大皇子隐藏在这边的人。   即使傅荀暗中做了如此多的安排,但洲牧他们仍是毫无所觉,他们似乎已经认定了傅荀是被上头所厌弃的了,即使他身上还顶着一个侯世子的身份,但这种身份对于他们这种离皇城颇远的地方来说是毫无作用的,因此也越发的不重视起他来,只是多少还有那么一点顾忌着他身后的太子,所以洲牧也不大管他,只是任由底下的人发挥。   傅荀那样一副脾气,再加上州府里的人除了明里暗里排挤他,说些不好听的话外,也不敢有什么实际的大动作,因此这一切对傅荀来说都是不痛不痒,他唯一在意的是这里到底谁才是大皇子安排的,洲牧那样子在知道矿山背后的主人是大皇子后是绝对不敢冒着可能被划为叛军的风险而隐瞒不报的,而长史看样子也是不知情的,至于这里的判司还有参知政事,暂时也没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或许那人并不是州府里的官吏而是杂役?   抱着这样的想法,傅荀每次留在府衙里的时间都会或多或少的暗中对衙内的所有人都观察一番,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也只是装作不经意看过的样子。   由于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傅荀陪着阿宁的时间也慢慢变少了,但阿宁的肚子却渐渐吹气似的鼓了起来。   似乎怀孕五个月就是一个关口,过了五个月后,阿宁的肚子有种一夜之间就长起来的感觉,由原本的稍稍有点弧度变成了现在一副装着半只大西瓜的样子,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着。   阿宁对此是极为高兴的,她每次在家等傅荀从衙门回来都会先让傅荀摸摸她的肚子,告诉他宝宝又长大了。   而傅荀却没有阿宁那么高兴,他看着阿宁肚子上被撑起的一道道纹路,有些担心的问,“这个疼不疼?”   “不疼。”阿宁摇摇头,但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把衣服盖了起来,紧张道,“难看,夫君,不看。”   傅荀重新掀开阿宁的衣服,摸着她肚子上因为孩子长得太快而显得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道,“不难看,谁告诉阿宁难看了。”   阿宁瘪着嘴看着自己的肚子,“一道,一道,不,好看。”   傅荀不知道阿宁竟然开始在意好不好看这种事了,不过看着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于是安慰道,“没事的,你看你肚子圆圆的像一个小西瓜,肚子上的纹路也像西瓜,阿宁觉得西瓜长得不好看吗?”   阿宁喜欢吃西瓜,也不觉得西瓜难看,可她还是抬起头,眼神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问道,“夫君,喜欢,吗?”   傅荀这才明白过来阿宁这样原来是担心自己不喜欢,他感觉自己的心更被拂了一下似的,麻麻痒痒的还有点甜,这小傻瓜是想多讨人喜欢。   傅荀看着她那期盼的小眼神,忍不住用力在她头上揉了揉,直到她头发都被揉散了才说道,“我怎么会不喜欢呢,阿宁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阿宁抿着嘴笑了笑,竟然也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态。   傅荀看着阿宁这个样子,觉得她自从怀孕之后似乎变得越来越可口了,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去。   阿宁却在此时突然脸色痛苦的哼了一声。   傅荀的旖旎心思瞬间散了,着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宝宝又乱动了?”   随着阿宁肚子渐大,她胎动的也更加频繁了,而且比起以前的小打小闹,有时候孩子的动作大了,甚至能看见阿宁肚子明显的弧度,就像是一只拳头或者一只小脚伸出来的样子,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阿宁的痛苦。   任谁的肚子被这样从里面重重踹一脚恐怕也不会好受,因此在傅荀因为孩子的听话而决定做一个好父亲后不久,他看着阿宁肚子的眼神又开始不善起来。   阿宁对傅荀的情绪变化直觉极准,在感受到傅荀对她肚子的不善后,她立即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对傅荀道,“没事了,不疼。”   傅荀轻轻摸着阿宁的肚子笑着道,“这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乖了,小小年纪就开始折腾自己的娘亲了。”   阿宁觉得夫君的笑容有点奇怪,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像是高兴,但她又不知道明明是笑着的,那不是高兴又是什么呢,阿宁眨眨眼睛,不确定的看着傅荀道,“乖的,宝宝,乖。”   傅荀保持微笑道,“既然乖,怎么还会老在娘亲肚子里乱动,让娘亲痛呢?”   宝宝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父亲的恶意似的,有些不服气的又踹了阿宁一脚,阿宁也随之一痛,脸色白了白。   傅荀看着阿宁的肚子露出一个凸起,很快又平了下去,他的笑容更加温和了,摸着阿宁肚子的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道,“看,又不听话了呢,这要是生出来该怎么办呢?”   这样的夫君让阿宁回忆起了她们刚成亲的时候,阿宁立即抱住肚子往后面退了一点,保证道,“听话,的!”   傅荀看着阿宁后退的样子,眼里的神色变了变,而后脸上的笑容又恢复成了阿宁熟悉的样子,温声哄阿宁道,“阿宁这是怎么了,我只是想告诉宝宝要听话而已,不然看着阿宁这么痛,我也舍不得呀。”   阿宁怀疑的看着傅荀。   傅荀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看着阿宁,眼神带着几分宠溺纵容。   阿宁心里的害怕很快就不见了,她又往傅荀身边靠近了些,然后仰头看着他,认真道,“宝宝,小,不懂,我,不痛。”   “好,没关系,宝宝不懂,我慢慢教他。”傅荀轻轻的抚着阿宁的头发,“阿宁以后疼了也要跟我说,最近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呀。”   阿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像刚明白傅荀的问题似的,又用力的摇了摇头,而后想不知道怎么跟傅荀说似的,比手画脚道,“他动,不痛。”她用手轻轻的动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样,有点,痛。”她又握着拳头往前重重的打了一下。   “哦~那以后他这样动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傅荀学着阿宁的样子握着拳头往前比了一下,“我是他爹,要告诉他不能这么欺负他娘亲的。”   傅荀眼带笑意的看着阿宁的肚子,然而落到肚子上的视线却是凌厉的,似乎只要肚子里的小家伙再敢乱动,他就会当场解决了他的样子。   阿宁被他这个理由说服了,傻呆呆的点了点头。   而肚子里的宝宝却像是终于意识到他暂时斗不过他爹的样子,也偃旗息鼓,安静的待在他娘的肚子里不敢再动了。 第67章 要,喜欢,宝宝   傅荀亲眼见过阿宁胎动时的难受后便抽出了更多的时间陪着阿宁, 然而这并不能减轻阿宁的痛苦。   肚子里的孩子也并不是真的能感受到傅荀的威胁,仍旧是一高兴就在他娘的肚子里打个滚,练点拳脚,而傅荀除了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外,也不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不让他出世?那样对阿宁身体的伤害太大了, 而且他现在连稍微多说孩子两句,阿宁都会抱着肚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一副他欺负了他们母子两个的样子, 就更不必说要是这个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之后, 阿宁该如何伤心了。   总而言之就是向来被人传心狠手辣的傅大人对着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竟是毫无办法, 而这还仅仅是胎动,想到他想找大夫替阿宁缓解痛苦时, 大夫那一脸轻松的表情说这只是正常状况, 生产时的痛苦更甚百倍千倍时, 傅荀就忍不住脸色阴沉, 觉得阿宁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碍眼了。   这一切都导致傅荀在衙门的时候脸上那疏离的笑容透露出来的冷意更加明显了,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是这位京里被贬下来的司马终于开始受不了了,于是一个个都等着看他会有什么手段,到底还是京里来的,他们是看着傅荀没有任何反抗才敢如此嚣张的,但若是傅荀使出什么手段来的话他们又开始害怕了,毕竟他们不比洲牧,人家好歹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众人顿时又有些后悔。   可是大家就在大家都在心里默数了一遍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事,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傅荀清算时却发现他们左等右等,傅荀的脸色也只是更差了而已,但却丝毫没有报复他们的意思,甚至留在衙门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了。   最后还是有知情的人打探出来,似乎是傅大人的夫人出了点事,傅大人脸色才会这么差的,于是大家一面感叹着想不到这位京里来的居然还是个痴情种,一面也放下了心。   不过如此一番,大家也渐渐收敛了些,意识到就算人家现在被贬了,可官位到底还是在他们之上的,而且人家在京里也不是毫无地位,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也没人会保他们。   因此傅荀发现他“玩忽职守”的这段时间不仅桌案上的杂事没变多,反而还变少了,司马原本就是虚职,他事务多也是别人故意的,事务少,稍微想一想,傅荀也大概猜到了原因,看来,果然还是大理寺的那种行事作风更适合他么?   傅荀无可无不可的想到。   而且通过这一次他也大概确定了府衙内的两个可疑人选,一个是六判司里面的司户,一个则是洲牧身边的一个经常打扫书房的杂役。   司户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把一些该自己的杂物堆到了他的头上,但在众人都害怕的时候,他眼神里的害怕却并不明显,似乎有什么依仗似的,至于另外那个杂役则是经常会出现在他们谈论公务的地方,虽然他是在打扫,但次数一多也让傅荀起了疑心。   有了怀疑的目标后,傅荀却并不打算对他们怎么样,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想把他们留到最后当做指证大皇子的人选,而现在他只需要刻意在他们眼前表现出想让他们传递给大皇子的消息就够了。   卢晏清那边虽然进展缓慢,但也不是毫无收获,他派去矿场的人也在尝试取得里面监工的信任,一切还算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因此傅荀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阿宁的身上。   这边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阿宁也换上了厚一点的衣物,这也导致她不能再随意的掀开自己的衣服观察自己的肚子了,唯有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傅荀才会允许她在被子里看一看自己肚子的情况。   频繁的胎动虽然给阿宁带来了不小的疼痛感,但阿宁却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意味宝宝长大了,而且她也喜欢这样和宝宝交流。   又是一个兴奋的晚上,阿宁脱完衣服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看自己的肚子,但被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傅荀还在洗漱,阿宁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番,发现夫君暂时不会过来之后,才把被子掀开,就着烛光观察起自己的肚子来。   经过傅荀的安慰,阿宁已经不觉得肚子上的纹路难看了,她顺着纹路往下摸,反而是越来越觉得这确实和西瓜很像了,阿宁看着自己圆圆的肚子,忍不住怀疑也许这就是一个肉呼呼的大西瓜,而不是小宝宝?   这样想着阿宁忍不住低下头去想用耳朵听一听肚子里的动静,然而她根本就碰不到。阿宁想了想,把腿曲起来,再把腰往前压,头往肚子上碰,还是碰不到!   阿宁有时候做事是有些固执的,此时他也忘了傅荀不许她再这样露着肚皮的话了,一心一意想亲自听一听宝宝的反应了,因此傅荀沐浴完回到房间时便看见阿宁在床上几乎团成了一个球,而这个球的中心是另一个球。   这个样子在傅荀看来是十分危险的,傅荀立即就担心的调大了声音道,“你在干什么?”   阿宁被吓得直接直接松开腿然后飞快的用被子包住了自己只露出一个头,眼睛咕噜噜转着,讨好的对傅荀笑着道,“我,看看,看看。”   阿宁这飞快的动作更是吓得傅荀心跳都慢了半拍,他铁青着脸大步走到床前,把阿宁身上的被子抽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确定没出什么意外后,才问阿宁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宁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缩头缩脑的,瞪着大眼睛偷偷看了几眼傅荀的脸色,而后飞快的摇摇头回答道,“没有。”   傅荀看着阿宁这样子又忍不住心软了,但一想到孕妇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出的一系列意外,他还是板着脸继续说道,“这样很危险的,一不小心你和宝宝就都会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阿宁被吓到了,一瞬间小脸就变得惨白惨白的,手不安的放在自己肚子上,看着傅荀问道,“那,怎么,办?宝宝,怎么了?”   这样子的阿宁让傅荀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立刻就软了语气道,“没事,不哭,宝宝没事的。”   “真的?”阿宁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傅荀,像是在寻求他的确认。   “没事,只要你以后不再这样就好了。”傅荀对着阿宁努力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阿宁怯怯的点头,一脸诚恳。   “嗯,我就知道阿宁最听话了。”傅荀让阿宁在床上躺平,然后替她盖上被子,继续道,“而且啊,现在天冷了,这样把肚子露出来会生病的,生病就要吃药了,吃药宝宝会不高兴的。”   阿宁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睛眨呀眨的,对着傅荀有些委屈的说道,“我想,看,宝宝,衣服,厚,看,不到。”   “宝宝就在阿宁的肚子里呀,看不到也没关系的,你看你肚子一点点在长大就表明宝宝也在长大呀。”傅荀隔着被子轻轻摸着阿宁的肚子,耐心的哄阿宁。   阿宁像终于被说服了似的,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就一直看着傅荀不说话了。   傅荀也一直维持着笑意和阿宁对视。   两人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阿宁的肚子轻轻的动了一下,阿宁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耳朵对傅荀道,“动了,夫君,听听。”   阿宁自己听不到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傅荀的身上,而且她隐约能感觉到夫君似乎不是很喜欢宝宝,于是便下意识的想让夫君和宝宝多亲近一点,等夫君知道宝宝有多可爱之后一定就会喜欢他了。   傅荀仔细的观察着阿宁的脸色,见她没有因为胎动而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才俯下身把耳朵贴在阿宁的肚子上。   也许是知道他爹也在,宝宝动的幅度很小,傅荀这样隔着被子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动静,不过他还是安静的听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对阿宁道,“嗯,我听到了,宝宝很好。”   阿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咧的大大的问道,“真的?”   傅荀笑着点点头。   阿宁又继续说道,“宝宝,很可爱,要,喜欢,宝宝。”   傅荀把阿宁张牙舞爪的手收回被子里,自己也躺到床上才说道,“只要他听话,我会喜欢他的。”   阿宁把头侧过来,对着傅荀保证道,“听话,我,教他。”   傅荀也侧过身,摸摸阿宁的头,“嗯,宝宝有阿宁这么好的娘亲,将来一定又乖又听话。”   “嗯。”阿宁重重点头,她也学着傅荀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认真道,“宝宝,这么,好的,爹爹,听话,乖!”   傅荀也不把阿宁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而是带着笑意的看着阿宁。   阿宁被傅荀这样看着,也忍不住嘴角挂上了甜蜜的笑容,嘴里轻声说了一句,“乖!” 第68章 同流合污?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 傅荀也不敢让阿宁一个人待着了,他在的时候他就自己一眼不错的看着阿宁,他不在的时候则让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阿宁。   虽说看着阿宁和两个丫鬟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他有些不满意,但为了避免阿宁又突发奇想来点什么危险动作,他也只能暂时把这份不满压了下去。   随着阿宁的肚子越来越大, 傅荀看着阿宁的眼神也越发胆战心惊, 以前还嫌小的肚子在六个月后却明显比一般的孕妇大了一圈,傅荀甚至有些怀疑是双胎了, 但找大夫看过之后却得知这是因为阿宁补过头了, 所以肚子里的胎儿偏大。   厨房的厨娘是个很热心的大娘, 在知道院里的夫人怀孕之后就变着花样的给阿宁做东西吃, 酸的,甜的, 辣的, 咸的, 厨娘是怀过孕的人, 知道孕妇一般都喜欢吃什么,因此做的东西都很得阿宁的喜欢,阿宁的嘴几乎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而且还有一个医女在一直给阿宁做药膳,阿宁想吃的不补都不行,虽然以前老大夫有交代过零嘴不可多吃,但这些也都算不上零嘴,何况阿宁用那双眼巴巴的眼神对着傅荀喊一句饿, 傅荀又怎么忍心让阿宁这么辛苦的怀着孕还饿到,可现在却被告知补过头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懵。   傅荀作为一个没生产过,也不可能生产的大男人自然是不知道还有补过头这一说法的,而其他人也都是觉得孕妇一个人吃着两个人的量,自然是应该多吃多补,日后好生个大胖小子的,可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胎儿过大就意味着生产时母亲的风险也会更大,这种情况傅荀是绝不会允许发生的,于是阿宁的饭食就被缩减了,厨娘也被勒令不许再多做东西给阿宁吃了。   为了照顾孕妇容易饿的体质,大夫让阿宁少食多餐,多餐是不用说的,阿宁每天绝对不止三餐,那最重要的就是少食了,于是阿宁就发现她每天的饭刚尝到味道就已经没有了,为此阿宁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长期不高兴对孕妇的身体也不好,傅荀又要想办法哄着阿宁高兴,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他在大理寺遇到的最难办的案子也不比现在的情况棘手。   唯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矿场的案子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卢晏清把矛头指向查那些失踪的人的走向的行为果然让衙门里的人开始惊慌了,他们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想要劝卢晏清打消这个念头,但发现没用后便开始探他的口风。   “大人知道我们这里为何匪患成灾吗?”县尉在卢晏清身边问道。   “此处位置偏远,土地又荒凉,人们不事生产,官府又管辖不力,如此一来,自然匪患猖獗。”卢晏清答道。   他语气慷慨,露出一种欲要改善当地民生,一展抱负的意图来。   县尉低了头,恭敬道,“大人所说的自然都是对的,但这归根到底还是穷啊,这人一穷自然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了。”   卢晏清点头,“正是,所以这些也在本官的考虑之内,此处离西域近,我们可以试试和胡人开商路挣钱。”   县尉和县丞对视了一眼,县丞陪了个笑脸道,“大人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可是这商路也不是说开就开的,若是我们自己本地就有能挣钱的法子岂不是更好。”   卢晏清听他们这语气就知道他们大概要说什么了,便立刻感兴趣道,“哦~我们本地有什么可挣钱的法子?”   县丞做犹豫状。   卢晏清便装作上钩的样子着急道,“我刚来此地不久,不必你们对这里了解的多,你们若有什么可使本地致富的法子尽管说来,若是可行的话,不管怎样,我一定会一力促进的。”   县尉接过了县丞的话,对傅荀说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致富的法子,不过俗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里靠着好几座山,若是这山里有个矿石什么的,这地方就富起来了。”   卢晏清思考了半晌,才皱着眉头道,“若是有矿山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个还需上报朝廷,再由朝廷派人过来,所费时间也不短,何况本朝山那么多,也不见得每座都有矿。”   县丞听完卢晏清的话后便立即接道,“这朝廷开矿慢,我们也可以找别的法子呀,而且朝廷过来开矿所得也有限,估计对我们这一个县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卢晏清知道他们这是想拉拢他的意思了,他也不说不好,也不说好,而是说道,“这无论有什么矿都是朝廷辖管的,私采矿石可是重罪,谁有这个胆子敢采私矿?”   卢晏清这态度却让县丞与县尉两个人看到了希望,他们在暗中互相看了一眼,县尉便笑着说道,“这胆大的人总还是有的嘛,何况我们这天高皇帝远的,恐怕就是一座矿山被采空了,朝廷那边还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   卢晏清立时就做出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他身边的县丞和县尉道,“听你们这笃定的语气,莫非我们这里的几座山里真有什么矿不成?”   只见县尉与县丞都笑了起来,县丞道,“我们也不瞒大人了,大约是今年年初的时候,确实是有人偶然间发现了我们这里一座山头竟然是一座铁矿山,不过当时的县令一时疏忽并没有上报上去,如今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话自然是假话了,那座矿山是不是偶然发现的不得而知,但年初的时候确实有人过来把那座山买走了,到后面他们才知道有人竟然在那里私自采矿,不过很快那边的人便允诺每月给他们一笔丰厚的封口费,只要他们不说出去就行,他们一开始不敢收这笔钱,而县令更是怕惹上什么大麻烦直接一口拒绝了,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县令被乱匪砍死的尸体,而此时矿山那边又派了人过来,他们就算再傻也知道县令之死绝不是意外了,因此也不敢拒绝,只能答应下来,至于后来他们则是被与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而这位新县令的结果如何也只待看他想不想的明白了。   县丞看卢晏清一脸沉吟不说话的样子便继续说道,“我们知道大人人中之龙被调到此处自然是不甘心的,只要大人能让此处的百姓都吃有所食,住有所居,这在大人的政绩上定然是光辉的一笔,何况一座小小的铁矿而已,谁采不是采呢?”   县丞自以为像卢晏清这样读多了书空有一身抱负的人最希望的恐怕就是做出一番政绩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了,因此他们也不提别的,就提政绩。   卢晏清的脸上显出挣扎的神色,但为了怕答应的太轻易而惹他们怀疑,最后还是说道 ,“岂可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朝廷律法,我们还是应该尽快把这件事上报朝廷。”   卢晏清这话一说出来,他旁边的两个人立时都变了脸色,县尉更是在一边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还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我们这里盗匪很多,上一任县令就是不小心死于他们的刀下。”   这已经是□□裸的威胁了,卢晏清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涨红了脸气愤道,“你们这是要威胁我?”   县尉立即低了头恭敬道,“大人说笑了,下官怎么敢威胁大人呢,只是提醒一下大人罢了,毕竟大人也是带着家眷过来的,这就更应该注意安全了。”   堂堂的县令居然要受县尉和县丞的威胁,卢晏清终于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嚣张了,即使先前的气愤是装出来的,此时也是真的有些动气了,他捏紧了拳头,最后又松开,而后妥协道,“既然都说到这地步了,你们也该把情况和我说清楚了吧。”   县尉这才重新又笑了起来,旁边的县丞也做出一副更恭敬的样子道,“刚才是我们僭越了,大人既然想通了,我们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卢晏清这才脸色不佳的说道,“那你们现在就都说清楚吧,免得以后又有什么意外。”   县尉和县丞也不敢做的太过,此时才一一和卢晏清说清矿山的事情来,隐去了会有人不时的被掳到矿场的事,把何时那座山被买走,何时他们发现了那是座矿山,乃至后面县令意外身亡,他们不得不屈从的事都一一说了,总之他们都是被逼无奈,希望卢晏清能够体谅他们,他们也是不想这样的,说到最后倒像是卢晏清才是那个恶人似的。   卢晏清知道若想查清楚这件事必然是先要让他们把自己划入他们营中的,因此也揭露他们这虚伪的嘴脸,而是低下了头,冷哼了一声道,“希望事实果真如你们所说。”   县尉与县丞两人立即堆起笑脸道,“我们所说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的话也可自己查证。”   卢晏清又看了他们两眼,也不说话,脸色不善的离开了府衙。 第69章 演技   卢晏清的这态度倒是没有让县尉和县丞生气,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若是他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就答应了,他们反而会怀疑了,卢晏清也正是因为此,才会做出这种姿态来。   然而即使如此卢晏清脸上的怒气却不是装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县尉和县丞对他的态度, 还有那神秘的矿场主人身为朝廷大员却如此以权谋私,草菅人命, 实在是让人寒心。   卢晏清一回后院就立刻去书房把这边事情的进展告诉了傅荀, 虽然还是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但也算是一个大的突破了, 这也让傅荀在为阿宁担心之余不至于为矿场的事一筹莫展。   但是阿宁因为每顿都吃不太饱而变得焉焉的。   阿宁看着自己面前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碗,趴在桌子上委屈的看着傅荀, “还想, 吃, 不饱。”   傅荀让丫鬟把吃空了的碗收起来, 对阿宁说道,“我们等一会儿再吃好不好,肚子里的宝宝长得太大了,大夫说要少吃一点。”   阿宁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个被拿走的碗,不想理傅荀了。   她好惨啊,连饭都吃不饱,明明别人的肚子也是很大很大的,傅荀是不是嫌弃自己胖了, 一定是了,她听别人说过的,胖了就不好看了,夫君一定是觉得自己不好看了。   阿宁越想越觉得她想的是对的,夫君一定是嫌弃自己了,她简直要伤心坏了。   阿宁趴在桌上,身上的悲伤之气简直在一层一层的往外散发,傅荀想哄哄她又不知从哪下手,只能伸出手轻轻在她头上揉了揉,做着无声的安慰。   阿宁抬起头,哀怨的看了傅荀一眼,又生无可恋的把头低了下去。   傅荀也是心疼坏了,柔声问道,“阿宁是不是不高兴了?”   阿宁把头枕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有气无力道,“饿。”   一副傅荀好几天没给她吃饭的样子。   傅荀心疼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阿宁最近为了多吃点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了,尤其是发现扮可怜有用后,她简直就成了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了,要说傅荀就算是减了阿宁的食量也绝不可能让她饿到,但偏偏如今的小模样就是一副饿狠了的样子。   以前的阿宁几乎对傅荀言听计从,现在却也开始有自己的一些小主意了,不过傅荀不仅不会觉得不好,反而觉得这是阿宁和他更亲近了,因此傅荀每次都会中招,让阿宁高兴。   阿宁等了一会儿见傅荀还不安慰她,便故意又跟肚子里的宝宝说,“娘亲,饿,宝宝,不动。”   傅荀闻言以为是肚子里的胎儿又踢阿宁了,连忙问道,“是不是宝宝又踢你了,疼不疼,我帮你揉一揉。”   阿宁摇头,眼巴巴的看着傅荀,又重复了一遍,“饿!吃饭!”   傅荀知道是虚惊一场后松了一口气,但吃是肯定不能让阿宁再吃了,她现在每日该吃多少,该吃什么都是傅荀特意找人订好了的,既能保证胎儿和阿宁的正常需要,又不会让胎儿到生产时会长得过大。   傅荀凑近阿宁身边,捏了捏她的脸,哄道,“等会儿就能吃饭了,现在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阿宁有经验了,知道夫君这样说就说明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东西吃了,不过出去玩她也是喜欢的,而且外面也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呢,阿宁点了点头,眼睛里亮起点点星光。   阿宁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傅荀担心路上会有意外,因此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外,他还带上了如风和三个护卫。   如风和一个护卫贴身跟着,其余两个侍卫则隐在人群中,观察着他们身边的动静,即使如此,傅荀看着阿宁一手扶着腰,慢悠悠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因此一直扶着她,半步都不离开她身边。   阿宁到了街上,整个人都跟被放出来遛弯儿的小狗似的,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不过不知是孕妇的本能驱使,还是她本身如此,阿宁的放弃了傅荀带她看的那些小玩具,反而是一路循着香味,找到了几家卖小吃的小摊子。   摊贩远远的看见阿宁他们过来就开始招呼,“夫人,老爷赶紧过来看看,我们家的面最合孕妇的胃口了,保准您尝了一碗还想第二碗。”   这种话传入阿宁的耳朵,再加上不时传来的香气,阿宁几乎要冲过去了。   不过沉重的肚子限制住了她灵活的身形,加上旁边还有傅荀拦着,阿宁最终也是只能闻一闻香气了。   阿宁被傅荀牵着走的时候还一直不停的回头看着那边的摊子,走两步停一步,对傅荀说道,“宝宝,饿。”   阿宁知道说自己饿已经没有用了,于是她聪明的换了一个说法。   然而比起她腹中的胎儿傅荀更在意的是怀着这个胎儿的人,于是可想而知他娘亲饿都不管用了,他饿傅荀又怎么会妥协,所以阿宁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被傅荀带走了。   可是期间面对阿宁那控诉的眼神傅荀也不是不心软的,他几乎自己都想打自己一顿了,怎么能这么欺负阿宁呢,于是为了避免这种状况的再次发生,他特意绕开了所有可能会卖阿宁喜欢吃的东西的小吃摊子,而寻了一条不是很热闹的路。   这条路通向的是一个一些山野猎人卖猎物的小巷子,不过一般都是卖的硝好的毛皮和一些兽骨制成的小饰品,因此虽然有些味道,但也不至于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这边冬天冷,既然到了这里,傅荀便想顺便买几张毛皮给阿宁制几件保暖的衣服。   傅荀先带阿宁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才牵着她走了进去。   因为是散摊,所以东西卖的很杂,狐狸皮,貂皮,老虎皮,兔皮……贵重的,便宜的都有,有品质好的,也有品质劣一些的。   傅荀先看中的是一张摊子上的白狐皮,只是那狐皮不大,看起来只能给阿宁做个背心的样子,他便上前问道,“这样的毛皮还有吗?”   这皮子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了,只是都嫌小没买,摊主怕这么好的皮子真的卖不出去便赶紧说道,“如今都入冬了,许多猎物都躲在洞里不出来了,这只白狐还是我碰巧猎到的,公子若是想买的话,我便便宜些算给你,这个给夫人未出世的婴儿做件小衣服也是极好的。”   傅荀也是觉得这块毛皮给阿宁做衣服太小,倒是没想到这正好可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件衣服,算算日子,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估计天还没回暖,正是应该也给他准备几件厚实的衣服,于是傅荀便问阿宁道,“把这个给宝宝做衣服好不好?”   阿宁一直觉得傅荀不喜欢宝宝,现在他肯给宝宝做衣服她自然是极高兴的,便直接欢欢喜喜的把东西拿在了手里,“做衣服,给,宝宝。”   傅荀付了钱,让丫鬟把东西收了起来,阿宁还一直看着如风手里的小包裹,好像已经看见了小宝宝穿着这件衣服的样子,一脸傻乎乎的笑容。   不过傅荀进来是想给阿宁找些适合她做衣服的毛皮的,如今没有看到,他自然是不太满意,于是便带着阿宁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奇怪的是这条路上并不全是卖猎物的,在巷子的尽头处是一家打铁店,从店门口望去,里面似乎卖的都是一些粗制的弓箭,猎刀,还有一些柴刀,锄头什么的,这样看来,这店开在此处也不算突兀了,只是多年办案的经验还是让傅荀皱了眉头,下意识的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傅荀也没进店,而是先问了旁边的摊贩,“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打铁店?”   摊贩见傅荀夫妻二人穿着体面,身后还跟了随从,便知无不言的答了,“这铁店在这里已经有许多年了,因为比不过一些有靠山的店,所以一直做的都是我们这些穷人家的生意,我们打猎的家伙,还有村里有些人的农具都是在这里打的。”   这样说来倒是没什么异常了,只是傅荀还是有些疑心,便继续问道,“那最近这里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摊主想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我们经常在这里卖东西的,没见过有什么异常啊。”   突然摊主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要说不对劲的就是这店里的生意似乎好了不少,好像还加了几个锅炉呢。”   傅荀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调查大皇子私采铁矿的事,而这么一个偏僻地方的打铁店突然生意好了起来,实在是很难让傅荀不把二者联系在一起,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地方能满足矿山的要求吗,还是大皇子采取了化整为零的策略?   傅荀想到这些便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一个什么点,他也不想打草惊蛇,便装作不敢兴趣的样子对摊贩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多想了。”而后便在他的摊子上挑起东西来。   对摊贩来说做生意最重要,他很快就把这件事置之脑后,专心的和傅荀介绍起他的东西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阿宁最近的日常就是:逛吃,逛吃,呜呜呜啊。论一个萌妹子到吃货的进化史。   阿宁:夫君,我饿。   傅荀:我们能不能停止吃东西了。   阿宁:宝宝,饿。   傅荀:…… 第70章 定情信物   这个摊子上不卖毛皮, 卖的都是一些兽骨、兽齿做成的小饰品,这些东西比不得玉石的贵重,也并不精致,因此傅荀看着也不是很有兴趣。只是在这里问了摊主的话,为了不引人怀疑, 他便打算随便买两件东西。   摊主许是看出了傅荀不太感兴趣, 他不再一样一样的给傅荀介绍,而是拿起了一串狼牙做的项链。   说是项链, 其实做的很简陋, 只见是一枚弯弯的米黄色的狼牙上面打了一个洞, 然后用一根红绳穿过把它编成了一条项链, 这件东西即使是放在这个并不繁华的摊子上也丝毫不显眼,傅荀并不明白摊主为何要单独拿出这样东西来。   摊主很快就解释了缘由, 只听他介绍道, “公子不要看这个简陋, 但这却是最好卖的东西了, 狼牙项链在我们这里都有辟邪保平安的意思,一般小孩子都会带一个在身上,我观夫人怀孕已有些月份了,正是可以买一个给孩子带着,若是生个小公子,还可保佑他勇敢坚强。”   又是给孩子的,似乎这里的人都看中了阿宁怀孕的这一点,傅荀挑了挑眉, 并不是很乐意一直有人用孩子来作为一个筹码。   阿宁倒是听说可以给孩子,又一次把东西拿在了手里,但兴许这个实在是既不好看又不好玩,她也只是好奇的看了看,没有一定要买的意思。   摊主看出了做主的还是傅荀,便继续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对狼髀石,和这条狼牙项链都是出自同一条狼身上的,因为一头狼只有两块髀石,所以这是极好的定情信物,是要送给珍爱一生的人的,我看公子和夫人如此恩爱,不如就买下这对东西算是锦上添花了,也刚好一家三口一人一个,这些都是辟邪保平安的好东西,公子买下来就算是求个好兆头也是好的。”   摊主说着把三样东西都装进了一个盒子里递给阿宁看。   这对狼髀石也是做成了一对项链,颜色倒是比狼牙白一些,只是比起相公月牙似的狼牙项链,显得不是那么好看。不过他说的定情信物一事倒是让傅荀心里一动,想想他和阿宁算是被迫成亲,到现在也没个什么定情信物,这东西不管是真是假,先暂时买下来也不错,以后可以每年都送一份定情信物给阿宁。   傅荀看着阿宁手里的东西问道,“阿宁喜欢这个吗?”   其实摊主那一大长串的介绍阿宁并不算特别懂,只是知道一个是狼的牙齿,还有一个是什么她也不明白,于是她拎起那两条狼髀石项链一脸困惑的问道,“狼,髀石?骨头?”这形状实在是很想她吃的排骨汤里面啃剩下的骨头。   这个已经经过了打磨,不过还是能很明显的看出是动物的骨头,傅荀以为阿宁是不喜欢便问道,“是狼的骨头,阿宁是不是不喜欢?”   这其实是摊主这里最贵重的东西了,他也是看傅荀和阿宁身价不菲的样子才会直接跟他们介绍这个的,眼看着生意就要泡汤了,摊主立刻笑着跟阿宁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这虽然是骨头,但确是极难得的,而且这是一对,刚好夫人和公子一人一个,祝你们永远都这么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   和夫君永远都这么爱爱?阿宁顿时看着手里东西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她立刻就转过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傅荀道,“一人,一个!”   相比起其他的摊主,这个摊主也真是口才很好了,傅荀笑着对阿宁点点头,把东西买了下来。   阿宁看见夫君付好了钱,立刻就踮着脚要把项链往他脖子上挂。   阿宁脚一动傅荀就看出了她的意图,这挺着个大肚子还敢这样,傅荀实在是又惊又怕,他立刻半蹲下来,把头对着阿宁伸过去,方便她给自己戴项链,同时又用手半扶着阿宁的腰,以防她站不稳。   阿宁很顺利的就帮傅荀把项链戴好了,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又拿起另一条项链,伸着脖子对傅荀道,“戴。”   傅荀轻轻刮了一下阿宁的鼻子,笑着从她手里拿过项链替她戴上,“好了,阿宁看看漂不漂亮?”   阿宁看看自己胸前的项链,又看看傅荀胸前那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项链,嘿嘿直笑,用力说道,“漂亮。”   一旁的摊主一直笑着看着他们,此时带着一丝祝福道,“我在这里做生意这么多年,你们是我见过最恩爱的夫妻了。”   阿宁回过头对摊主扬起大大的笑脸,对他用力点头肯定道,“我们,最好!”   摊主也对阿宁笑得和善,真心道,“祝公子和夫人白头偕老,永远这么恩爱。”   “嗯嗯!”阿宁一脸开心,摸着自己的项链,一副视若珍宝的样子。   傅荀对摊主笑笑,见阿宁拿着装着剩下的那条项链不舍得撒手的样子,便扶着她的胳膊带她走了。   阿宁得了个定情信物,还有给宝宝的礼物,暂时也不纠结于吃东西的事了,乖乖的就跟着傅荀回府了。   一路上阿宁一直在看自己和傅荀的项链,虽然不是很好看,但经过摊主的那一番说辞后,她现在显然是极喜欢的了,傅荀见阿宁高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直都仔细注意着路上,避免阿宁撞到,知道阿宁也一直在偷偷的看自己的项链后,他也不介意别人怎么看,为了阿宁方便,特意把项链露了出来,这也导致阿宁一路都在偷偷的傻笑。   或许是看了一路终于满足了,阿宁回府之后就不再看她和傅荀的那一对项链了,反而打开手里的盒子研究起那个给宝宝的狼牙项链来。   虽然摊主说这是给孩子戴的,但项链做的并不比阿宁他们这种成人戴的小,阿宁拿着项链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一副想给宝宝戴上去的样子。   只是宝宝现在还是阿宁肚子里的一个球,阿宁高兴的比了半天也不可能真的给宝宝戴上去,而且阿宁现在的肚子这么大,她甚至都不能把项链给她的肚子套上去,最终阿宁只能沮丧的把项链放了下来。   傅荀送阿宁回来后见她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便暂时放心的去书房和下属商量那个打铁店的事了,此时陪在阿宁身边的是如风、如雨两个丫鬟。   如风见阿宁不高兴便拿出那个小狐皮问阿宁道,“夫人看看这个要给小世子做个什么衣服?”   阿宁其实不是特别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这是给宝宝做衣服的,而且这个毛茸茸的有些像小白兔,阿宁想了想对如风说道,“兔兔?”   如风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问夫人衣服的事结果说道兔子了,她想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夫人想把这个做成兔子那样的衣服?”   阿宁一开始没想到这个,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有点像小兔子,不过现在听如风这么一说她眼睛里立刻就想是点亮了两盏灯似的,期盼的问道,“兔兔,衣服?”   如风其实没有给小孩子做过衣服,更不要说什么兔兔衣服了,不过看着阿宁期盼的眼神她也不忍心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奴婢试试。”也许这就跟她见过的那些布老虎一样,给它做一个兔头的兜帽,再把手脚那里都缝成爪子的样子?这么一想,如风觉得似乎也真的挺像兔子的,而且若是小世子真的穿上一件这样的衣服,想想那个场面,如风便觉得真是心都要化了。   阿宁显然想到了这个场景,宝宝变成了一个小兔子,然后在地上一跳一跳的,一抬头就露出小小夫君的脸,阿宁抓紧了手里的衣服,迫不及待的对如风道,“做,衣服!”   如风现在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出这件衣服了,她结果那一张狐皮,对阿宁保证似的说道,“奴婢定不会有负夫人的嘱托!”   阿宁眼神亮闪闪的,用力点头道,“不负!做,衣服,宝宝,的。”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毛茸茸的像个小兔子一样的小小个的夫君了,她一直看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真是恨不得宝宝现在就能从她肚子里出来,等到傅荀回来后,她还手舞足蹈的跟傅荀说道,“做,兔兔,衣服,宝宝,穿!”   “什么兔兔衣服?”傅荀不是太明白阿宁说的是什么,便笑着问道。   “买的,毛毛,给,宝宝,做,衣服!”阿宁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跟傅荀解释道。宝宝似乎是感受到了娘亲的热情,也踢了一下阿宁的肚子以作回应。   阿宁现在差不多都习惯这种有点疼的感觉了,她弯下腰摸着自己的肚子缓了一下,而后又像没事人似的,对傅荀说道,“宝宝,听到了,他,喜欢。”   傅荀明白过来阿宁说的是那今天买的那块皮毛给孩子做衣服的事,便赶紧扶着阿宁坐下道,“好好,做什么都行,你是他娘亲,不管做什么宝宝都会喜欢的。   阿宁刚才为了跟傅荀说清楚,直接站起来比划,傅荀看着她因为腹痛而弯下腰的样子,简直是心都揪了一下。倒是阿宁跟个没事人似的,还笑眯眯的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跟肚子里的宝宝讲话,从问他今天有没有吃饱,自己一个人在肚子里高不高兴,到告诉他今天给他买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无一遗漏。   傅荀在一旁看着,一面觉得这样的阿宁很可爱,一面又忍不住觉得自己每天都赶着陪她,而她却已经越来越把重心放到孩子身上了,这未免让他不太高兴。 第71章 喜欢?   傅荀让人查的打铁店那边的事还没有消息, 安排在矿场的人却传来了消息。   经过不断的努力与尝试,矿场那边的人终于稍微取得了一点监工的信任,但监工却也不知这矿场背后的主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大人物,他们绝对得罪不起, 不过除了这个, 那人也了解到矿场这边采出的铁矿的铁矿并不是直接加工的,而是会先运往离这边不远的一个简易的小棚子里, 在那里炼成生铁后再送出去进一步加工。而傅荀派去的人因为取得了监工的信任, 现在担任的便是把铁矿运去炼生铁的工作。   那人趁着这个机会也了解到那些生铁被练好后并不是被统一送出去的, 而是一批一批送出去的, 至于送出去的地方,那人通过和来往的人闲聊也知道了大概的地方, 城里有, 附近村镇也有几家, 至于更具体的地方他就没有再打探出来了。   不过这些消息也足够了, 因为这正好和了傅荀的猜测,看来那个打铁店也极有可能是那些生铁的其中一个目的地。   傅荀捏着手中的消息倒是有些觉得阿宁是大皇子的克星了,卢晏清是她半路救的,他因此发现了大皇子私采铁矿的事,而现在遇到的这个打铁店也是因为阿宁他才会去那里的,于是这案子又有了一个大的进展,如今只等着把这些证据都搜集齐了,这个案子也就能结了, 就算私采铁矿的消息在皇帝眼中还不足以治罪,那私铸兵器呢?或者更进一步的,有谋逆之心呢?傅荀并不是一个追求公□□理的好官,因此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用些手段。   傅荀看完消息,便把纸条烧了,眼见着阿宁这时候该醒了,便将书房的东西收拾好,打算去看看阿宁。   傅荀过去的时候阿宁已经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好了,此时正坐在桌边用早饭。   阿宁的今天的早饭是巴掌大的一碗鸡蛋羹和一碗红枣黑米粥,外加一小份红枣糯米丸子。   厨娘做面食很有一手,这红枣糯米丸子是阿宁的大爱,挑的是上好的大红枣,中间用刀切开,再在里面包上糯米粉,加了糖霜蒸出来,甜甜糯糯的,一开始厨娘见阿宁喜欢吃,几乎是蒸一大笼,随便阿宁想吃就吃,但是现在阿宁却每天只能吃不超过十粒,早上五粒,下午五粒,阿宁现在都舍不得吃了。   她看见傅荀过来,立刻把碗都往自己怀里扒了扒,一副生怕他把自己的东西拿走的样子。   傅荀知道自己最近限制她的饮食,让她吃东西见了自己都一副恨不得把东西藏起来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好笑,对她温声道,“慢慢吃,我不拿走你的。”   阿宁听了傅荀的话,没有放开自己的碗,仍旧是有些忌惮的看着傅荀。   这时,丫鬟已经识趣的把傅荀的早饭也端上来了。   傅荀指着自己面前的东西道,“你看我也有东西吃,不会抢你的。”   阿宁看看自己碗里吃的还剩一半的东西,又认真的看看傅荀的表情,在确定他似乎不是在说谎后终于把胳膊从桌上撤了下来,但还是把碗放的离自己近近的。   但是阿宁吃着吃着就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看傅荀吃的是什么。   傅荀对早饭的要求并不高,每日几乎都是同样的一碗白粥加几碟小菜,另外配一盘包子,阿宁看着还是觉得自己的东西比较好吃,于是又把脖子缩了回去,继续吃自己的丸子,再舀两勺粥喝。   但是阿宁的东西毕竟吃了有一会儿了,很快她的碗就见了底,那五粒丸子也一眨眼就没了,于是阿宁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傅荀的早饭。   “好吃吗?”阿宁的眼睛随着傅荀的手动来动去,忍不住问道。   这些东西也没有很好吃,而且阿宁以前也是吃过的,傅荀知道她只是眼馋而已,便草草吃了个半饱,而后让人把东西收了下去,对阿宁道,“这个不好吃,你看,我都没吃完。”   阿宁看着丫鬟把东西拿下去,试图阻止,对着傅荀小小声道,“我,试试?”   傅荀挥挥手让丫鬟下去,对阿宁道,“你都吃过饭了,不能再吃了,不然待会儿的点心就没有了。”   阿宁现在每天除了三餐之外还固定吃三餐点心,早饭后一个半时辰,午饭后一个半时辰,外加晚饭后,有时是水果,有时是汤,所以傅荀才会每餐都不要阿宁多吃。   傅荀的这话果然管用,阿宁一想到待会儿的点心就没有了,顿时就不想吃这些东西了,只是眼神还是忍不住一直跟着丫鬟出了门口。   等桌上都被收的干干净净了,阿宁才坐在桌前满脸期待的看着傅荀问道,“待会儿,吃,什么?”   傅荀也不太清楚每日厨房都会做些什么,便没有答,而是扶着阿宁到院子里缓缓走了一圈,问道,“宝宝今天乖不乖,有没有踢疼你?”   阿宁身上裹得厚厚的,又挺着个大肚子,这么走一圈,脸就有些红扑扑的了,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而后眨巴着眼睛,点点头道,“宝宝,乖的。”   傅荀看阿宁这样子就知道阿宁没有说实话,他佯装生气道,“阿宁要骗夫君吗?”   “没有。”阿宁立即摇头,“宝宝,乖的。”   “阿宁现在是不是为了宝宝连夫君都骗了?”傅荀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没有,没有!”阿宁拽紧了傅荀的衣服,“不,生气。”   傅荀只是想了解阿宁每天的情况而已,见她这着急的样子,便缓和了脸色道,“我不生气,那阿宁跟我说说宝宝是不是又闹了。”   “嗯。”阿宁低了头小声道,“宝宝,早上,踢我,我就,醒了。”   “嗯,我知道了。”傅荀怕阿宁以后不跟他说实际情况,便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扶好了她的半边身子说道,“以后阿宁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不然我会担心的。”   阿宁低着头,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宝宝,乖的,要,喜欢,他。”   到底阿宁还是觉得傅荀不太喜欢这个宝宝,所以不敢跟他说。   傅荀只是知道孕妇情绪变化大,现在也终于觉察出她似乎也比以往敏感了不少,而且看她这样子恐怕自己一个人整天都在心里想这件事,他放柔了声音道,“我没有不喜欢宝宝,只是怕他在你肚子里动太多不好。”   “真的?”阿宁立即抬起头看着傅荀问道。   “嗯。”傅荀点头。   阿宁的脸上变得高兴起来,拉住傅荀的一直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兴奋道,“摸摸,宝宝,让,宝宝,知道。”   傅荀的大手上覆着阿宁的小手,只听阿宁抓着傅荀的手轻声说道,“这是,爹爹,他也,很,喜欢,你的。”   冬天北方的院子里凉意还是很重的,和傅荀这样一直站着不动阿宁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凉意了,傅荀怕阿宁着凉,便想抽过手,先扶着阿宁回房,恰在此时他们手下的肚子轻轻动了一下,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变回平静,随后又动了一下,这次的弧度更明显了,阿宁直接疼的“哼”了一声,但她却没有喊疼,而是激动道,“宝宝,听见,了!嗯,宝宝,真乖。”   要不是傅荀夜里和阿宁睡在一起的时候见过她好几次都被这样的动静疼醒,他也要相信这根本就不疼了,虽然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以后孩子的胎动会越来越频繁,要一直到生产前半个月才会好一些,但傅荀心里还是给孩子划上了一个“调皮”的印象,此时见阿宁睁眼说瞎话的说着孩子乖,他心里默默的就把做个好父亲这件事抛弃了,而是决定以后一定要严格教导孩子,不然阿宁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他十分怀疑阿宁会被自己孩子带坏。   不过此时傅荀还是淡笑着附和阿宁道,“对啊,孩子真聪明。”这么小就知道讨好人了,确实也是很聪明了。   阿宁并不知道傅荀心里的想法,见傅荀这样子便以为他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了,便高兴的和傅荀继续说起她和宝宝的日常来,什么宝宝好能吃啊,所以她老饿啊,还有宝宝总是动,一定想早点出来,最后又问傅荀孩子什么时候出来。   现在天气正冷,大夫估计的是等明年天气回暖的时候生产,只是这边天气回暖的慢,也有可能到时候还是很冷,所以大夫让傅荀提前把产房都布置好了,一定要暖,但又不能不通风,虽然还有好几个月,但大夫一说傅荀就布置好了。   不过即便如此,此时面对阿宁的疑问,他也不是很确定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生产,只能大概的说道,“等过完年以后宝宝才会出来。”   在阿宁印象里过年会有好吃的,嬷嬷还会给她做新衣服,这是一个她很喜欢的时候,宝宝在那时候生,她显然极高兴,嘴里一直说着,“过年!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宝宝啥时候生的问题,嗯,到时间就生啦,哈哈,我保证不会等太久的O(∩_∩)O   还有,看到好多小天使想让我加更,作者菌表示很方啊!!我会尽量多写的,但是呢,为了保证我不断更,可能一日多更还是有点吃力的,为了表现出作者菌的诚意呢,我决定每天随机掉落红包,所以欢迎大家积极评论收藏哦n(*≧▽≦*)n 第72章 年前   现在虽然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 但家家户户都已经准备起来了,过年用的腊肉、火腿什么的街上已经开始都有卖了。   阿宁在这种时候也显得尤为兴奋,看着院子里一点点的换上了红通通的灯笼,厨娘也忙着准备起了各种年货,她每天都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瞎晃, 看见有下人在挂灯笼, 打扫屋子还要凑过去观望一会儿,两个丫鬟也不忍心打扰了阿宁的兴致, 只能每天小心翼翼的陪着她。   临近年关, 傅荀也开始忙了起来, 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整天陪着阿宁了, 不过阿宁在知道宝宝会在过年之后出生后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了,反而是每天对着自己的肚子就盼着宝宝出生了, 而且她对着两个巧手的丫鬟做的一大堆小小的衣服也十分爱不释手。   傅荀对此虽然不满, 但衙门最近忙着在年前把事情赶完了好封笔, 所以也只能忍下了这份不满, 暂时投身于衙门的一堆琐事上了。   说是琐事真是一点都不夸张,傅荀要把这一年的卷宗都整理归类好,还有衙门的一些开支收益的明细也都要查看一遍,当地的赋税,童生考试的结果都要一一查看。   其实这些也不是洲牧故意要难为傅荀,只是司马与长史的职责就是协助洲牧的,虽然实际上没什么事做,但到了年底洲牧却会把所有的事都让他们二人看一遍, 以显示他的公正严明。   不过这些事虽然琐碎但也不算特别重要,真正让傅荀忙的没空陪阿宁的还是矿场那边的事。   卢晏清那边的进展几乎是一日千里了。   石河县县衙里的人自以为捏住了卢晏清的软肋,便渐渐的也开始和他说一些矿场那边的事了,甚至由于卢晏清一直都表现的很配合,他们在他提出要去矿场那边看一看时也同意了,只是表示要先问一下矿场那边负责的人。   那边的人虽然仗着自己上头有人有些嚣张,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他们做的这个事也要求他们尽量不要惹乱子,因此他们在叮嘱过卢晏清他们一番后倒是也放他们过去了。   矿场卢晏清是去过的,但是当他再次来到这里,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工人冒着生命危险下矿,采矿,甚至还要忍受监工的毒打时,他脸上的愤怒几乎掩藏不住。   在他忍不住要去拦下一个监工的鞭子时,旁边的县尉立刻就反应过来拉住了他,“大人可还记得进来之前答应了什么?”   卢晏清甩开县尉的手,低声吼道,“你们就让他们这样残害本地的百姓?”   虽然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查探这里的情况,但在他已经知道甚至亲身经历过被迫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工作后,他看见这些情况根本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领他们过来的管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县尉立即对对方谄媚的笑笑,“这是我们县令,新来的年轻人比较年轻气盛。”   管事冷哼了一声,回过头去,没有说话。   县尉继续对卢晏清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说道,“大人可不要忘了你现在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想过来看我们也顺你的意带你过来了,希望大人也能体谅体谅下属们,不然在这里闹出了事谁都不好看。”   卢晏清的脸色依旧难看,但到底还是安静下来,不再试图阻止监工教训那些工人了。   而那些工人眼神麻木,对卢晏清他们这边的事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在监工的鞭子下背着一筐筐的矿石艰难的像一个方向走着。   “他们这是要把东西运去那里?” 卢晏清捏紧了拳头不忍心再看,转过头问县尉道。   县尉顺着工人走的方向看去,回答道,“前面稍远处有一个临时搭建的仓库,所有被采来的矿石都会被运到那里去。”   “运到那里之后呢?”卢晏清继续问。   这时只听监工声音冷冷道,“你们来之前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有些不该打听的事不要打听吗?”   卢晏清知道他此时态度若是太过顺服反倒显得不太符合他平时的习惯,更何况这管事的态度也确实嚣张的令人难以忍受,他便也用更冷的声音回道,“我倒不知我作为这一方的父母官,连本县的事都管不了了。”   管事一直仗着京里有人撑腰嚣张惯了,此时被人这么一说,脸色立刻就变的铁青,“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你可知我背后的是谁?”   卢晏清见着管事如此受激心里顿时起了想借机把他背后的人诈出来的心思,因此便用一种更为不屑的态度道,“管你背后是谁,这石河县也是受我管辖的,难不成你背后还是皇亲国戚不成?”   卢晏清不像傅荀,他对于矿场的主人是谁是完全不知道的,现在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激怒他而已。   谁知道管事这时却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虽然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凌厉的,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说道,“卢大人说的对,这里确实在您的辖下,但现在这里被我家主人买下来了,所以卢大人还是慎言为好。”   卢晏清没想到这管事这么轻易的就平静下来,心里有些失落,这时县尉也在旁边赔笑道,“我们大人新官上任,比较关心民生,关心民生,您请见谅。”   管事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脸皮,没有说话,卢晏清也在一旁阴着脸不说话,等到最后从矿场出来的时候,管事还语气带着几分讽意的说了一句,“小人也是很久没见过卢大人如此有骨气的人了。”   要是真的有骨气就不会与他们混在一起,更不可能到这个矿场来了,因此卢晏清一听这话便涨红了脸怒视着管事道,“你!”   管事不等他说话便说道,“大人还是回去好好关心关心你辖下的百姓吧。”而后一挥手让人把矿场最外面的门关上了。   县尉心里有些怪卢晏清不识时务,但也知道读书人心气高,不敢把人真的惹恼了,便在一旁劝卢晏清道,“大人莫怪,他们仗着身后有人嚣张惯了,忍忍就好,不必动气。”   卢晏清在靠上进士后候补的这几年受惯了别人的冷眼,因此对管事这态度倒也算不上生气,除了看见矿场那些工人后的克制不住的怒气,他的生气有一大半是装的,这也不过是为了让人觉得他不堪大用,对他放下警惕。   想到这里,卢晏清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在京城的这几年,他没有涨别的本事,倒是演戏的本领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卢晏清心里的情绪没有再脸上表现半分,他此时脸上一副受了羞辱的表情,看着县尉半晌,最终也没有说话。   县尉要不是怕眼前这个傻县令走了会来个更难应付的,根本就不耐烦哄他,因此见卢晏清不说话,他也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和卢晏清回了县衙。   卢晏清一回县衙就进了自己处理公事的房间把门关了起来,县尉只以为是他受不了羞辱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因此对着后面来查看情况的县丞等人把事说了,大家也都默契的不去打扰他。   但实际上卢晏清一进房间就把袖子里的纸条拿了出来,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和傅荀安排的矿场的人联络,而矿场那边的人似乎也是得了消息,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往他身上塞了一张纸条。   而纸条上的内容写的正是那人这段时日来用尽各种手段所打探出来的矿场中的生铁的运送出去的大概的方向,他因为困于矿场中,因此剩下的更细致的调查只能让卢晏清来。   而卢晏清也不负重托,在看过那些消息后,顺着那些方向一一排查,很快就确定下来临近村镇的大概十家打铁铺子,以及梁州城里大概还有五家打铁店就需要傅荀去确认了。   傅荀收到卢晏清的消息后就一直在忙这件事。   梁州城里店铺鳞次栉比,这种打铁的店虽然开的相对较少,但难保有许多开在偏僻地方没多少人知道的,而按照傅荀的推辞,这五家店除去已经发现的一家,其余的四家估计也都是开在这种常人不太在意的地方,但是也不排除城里有名气的店,毕竟大店就算生意突然变多了也不会像小店那样惹人怀疑。   傅荀连日暗中查访,最终确定了三家,还有一家却是怎么也找不出来了,而此时距离过年也只有半个月了,府衙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就等着二十五封笔了。   傅荀原本是两边再忙,此时停下来一边,也终于又有空陪阿宁了,但此时他却发现他不过是忙了大半个月,有些事就开始超出他的掌控之外了。 第73章 衣服   说起来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傅荀——买的那件狐皮。   因为没了傅荀陪在身边, 阿宁便恢复了以前那种自己找乐子瞎玩儿的生活。阿宁从小和刘嬷嬷住在那个小院子里,早就习惯了没人陪着她玩的生活,只是嫁给傅荀后被他宠的娇气了,现在一个人也开始觉得不好玩了,正好身边有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于是她就把陪玩儿的对象自动转换成了这两个丫鬟。   这大冷天的, 如风如雨每次陪着阿宁在院子里瞎逛的时候,都担心她们这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夫人一不小心就着凉了, 而且这一病还是两个人, 于是她们便尽量都把阿宁往铺了地龙的房里带。   可是三个人在房里又能干什么呢, 两个丫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 也不懂什么夫人小姐间的玩乐方式,于是便想像以前那样陪着阿宁打络子玩儿, 然而阿宁自从怀孕之后就没碰过这些东西了, 现在再拿起那些彩色的丝线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怎么做了, 阿宁一个人在那边弄了许久, 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生闷气,然后偷偷的掉眼泪,这可把如风如雨吓坏了,赶紧扔了手里的东西,对着阿宁哄道,“这个实在是太难了,奴婢们也做不了了,要不我们换一个?”   阿宁觉得自己变笨了, 十分伤心,声音低低道,“我,以前,会做。”   “是啊,我们都知道的,但夫人现在不是有身孕了么,也许是小世子不喜欢夫人做这个呢?”如雨别看平时不机灵,这时候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   阿宁没有生过宝宝,也没有见别人生过宝宝,一听这话立刻就不哭了,而是眼神愣愣的看着如雨,问道,“宝宝,不喜欢?”   如风在一旁默不作声,如雨继续硬着头皮瞎编,“是啊,既然夫人以前会,现在却不会了,那就只能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让夫人做了,小世子也是心疼夫人,不想让夫人操劳呢。”   如风对着一番说辞简直目瞪口呆,这话换了常人是铁定不会相信的,但如果是她们夫人的话应该就会相信了。   果然只见阿宁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状,感慨道,“好,神奇,啊!”   “是啊,是啊。”两个丫鬟连忙附和,如风还对如雨露出一个敬佩的表情,如雨则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不过阿宁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是,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两个丫鬟一脸茫然,他们也不是世子,不能夫人说什么都能明白,于是如风便试探性的问道,“夫人是还有什么心事吗?”   阿宁两只手托着腮,“要,做事。”   如风如雨终于明白过来夫人这是嫌光这样干坐着无聊了,于是她们便把阿宁以前玩的一些玩具拿了出来让阿宁坐在桌前玩,而她们就在一旁陪着她。   只是这样的时候久了,两个丫鬟这样干坐着也十分无聊,于是如风便把阿宁交给她的那块毛皮拿了过来,开始试着做阿宁所说的兔兔衣服。   如风的手很巧,因为狐皮不大,她便在外面买了几块与这个狐皮颜色相近的兔皮,然后做了个兔头的兜帽,兜帽上还做上了长长的兔耳朵和红红的眼睛,棕色的鼻子以及粉色的三瓣嘴。   阿宁看着那个栩栩如生的兔头帽子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玩具也不玩了,就一动不动的盯着如风做衣服。   这件衣服最麻烦的就是这个兜帽了,兜帽做好后,如风很快就把剩下的部分做好了,她把那件狐皮做成了一件上下连在一起的小衣服,然后在手脚的地方开了四个洞,又封上了像爪子一样的袖子和裤腿,把手掌和脚掌的地方用粉色的梅花形的软布封口,看起来就像是四肢肉呼呼的小兔爪子,如风最后还在屁股后面加了个短短的兔子尾巴。   为了让阿宁看到以后孩子穿起来的效果,如风拿了一个枕头,给这个枕头穿上了这件兔子衣服。   阿宁就看着一个原本四四方方的枕头跟变戏法似的顿时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兔子,霎时间阿宁看着如风的眼神里感觉都带着光了,满满的都是崇拜,简直能看见红色的小爱心。   倒是如风被阿宁这热切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夫人觉得这样可以吗?”   阿宁直接就把那个枕头抱在了怀里,一直点头,“好看!”   而后掰着手指头道,“ 小狗狗,猫猫,小鸡,老虎,狐狸。” 她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小动物都说了一遍,说完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如风,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希望她也能做出这些小动物的衣服。   如风其实也很喜欢给未来的小世子做衣服,今天这件只是她自己尝试着做的,没想到做出来以后效果这么好,而且夫人也很喜欢,想象着小世子以后穿上这衣服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于是便也很高兴的答应下来。   一瞬间,阿宁看着如风的眼神都变了,一直拉着如风的手,不停的说,“如风,真好!”要是傅荀看见这个场景估计当场就要把阿宁拖出去离如风三百里远了,但是他当时正忙着案子的事,对这些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夫人的丫鬟跟库房要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毛皮给小世子做衣服。   傅荀虽然不喜欢孩子折腾阿宁,但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不会吝啬的,听说是给自己的孩子做衣服而且还是阿宁答应的,立刻就让库房准备下去了,没有的还要府里采买的人给买回来。   傅荀每晚回来都会看见阿宁抱着几件小孩子的毛绒绒的衣服,一副十分喜爱的样子,他也没在意,每次都把那堆衣服放到一边,然后拉着阿宁说一会儿话,再问一问她今天都做了什么,最后两个人研究一番肚子,再亲热一会儿,这一晚也就过去了,第二天傅荀就又得在阿宁醒来之前去衙门了。   傅荀听着阿宁每天都是和丫鬟看着她们做做衣服,甚至都不怎么出屋子了,便放下心来,只是叮嘱阿宁自己不要动针,也不要太劳累便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   但是傅荀如今闲下来才发现他以前想得真是太!单!纯!了!   阿宁沉迷于看丫鬟做衣服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甚至可以丫鬟在做衣服的时候对傅荀视而不见。   傅荀原本就容不得阿宁重视别人重视自己,甚至连阿宁对别人多关注一点心里都会不舒服,现在这情况就更是不能忍了,于是他身上强烈的低气压加杀气很容易的就把本来就怕他的丫鬟逼退了。   然而这次却换了阿宁不乐意了,她甚至直接抛弃傅荀跟着丫鬟去了旁边的耳房。   因为这边冬天寒冷,两个丫鬟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不必在阿宁他们房门外候着了,而是一般都待在主卧旁边的耳房里。   阿宁一到耳房,傅荀自然也跟着来了,他可不管这地方是不是丫鬟的地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她们如此吸引阿宁注意的不满,于是两个丫鬟只能再退,而阿宁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们。   看着阿宁挺着个大肚子到处走的样子,最终还是傅荀妥协了,让两个丫鬟重新回了卧房继续坐在原来的地方做她们那件该死的衣服,而阿宁也安静下来,就盯着她们的手指翻飞,不时的发出“哇!”的感叹的声音。   阿宁盯着丫鬟手里的衣服,傅荀就盯着阿宁,只是他虽然不再说些什么,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无比强大,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如雨的手虽然不如如风巧,但做这些针线活也是可以的,因此为了多给小世子做些衣服,现在都是两个人动手了,只是如今她们两个人却都已经被针扎了好几次了。   她们现在手里的是一头棕熊的皮毛,她们是打算给做成棕色小狗的模样,只是现在这手不时的被扎一下扎一下的,她们怕有血迹留到衣服上,便只能放慢了动作,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她们手里动着,心里却是欲哭无泪,世子对夫人的占有欲实在是太强了,以前夫人不过是稍微和她们多说几句话,世子瞧着她们的脸色就会不好,如今夫人这个样子,她们简直就要怀疑世子会在夫人某个不注意的时候让自己消失了。   只是她们此时既不敢和阿宁说什么,更不敢和傅荀说什么,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世子和夫人看见的只是一件会动的衣服。   只是阿宁一点都没感受她们的心意,看到一个小狗的头在如风手里成形的时候直接就拍着手高兴的夸道,“如风,好,厉害!”   如风拿着手里的兜帽强颜欢笑,她几乎能感受到世子眼神里射出来的刀子了。而在一旁做这件衣服身子部分的如雨见状更加放慢了自己手里的速度,心里期盼着一定不能让夫人夸我,一定不能让夫人夸我。 第74章 会心一击   终于熬到了吃饭的时候, 两个丫鬟赶紧把东西往筐里一收,借着上菜的理由赶紧走了。   因为阿宁喜欢,所以一般情况下两个丫鬟都是把还未做好的衣服留在阿宁房里的,不过此时她们可不敢再留了,就想着带回自己房间, 哪怕是抹黑也得做完, 不然再和往常一样让夫人这么看着她们做衣服,如风、如雨怀疑不出三天她们可能就会出点什么“意外”了。   阿宁看着如风、如雨把针线筐收拾好了带走, 有点不解,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询问, 如风便解释道, “这衣服有个地方做错了,奴婢今晚带回去改一改。”   阿宁也看不出来哪里错了没错, 听丫鬟这么说还仔细的看了看她手里的竹筐, 不过也只看见一堆毛茸茸的布料堆在一块, 她皱着眉头看着丫鬟, 最后学着傅荀对她说话的样子认真叮嘱道,“做好,好看,喜欢。”   “是,奴婢一定好好做,一定好好做。”两个丫鬟跟得了特赦似的赶紧弯着身子退下了,甚至过来上菜的时候,也是把菜摆到桌上后连头都没抬就匆匆走了, 生怕又引了夫人的主意,导致拉了世子的仇恨。   吃饭对阿宁来说是分散注意力的最好办法,等一道道菜被摆上来的时候她果然不在关注两个丫鬟,而是双眼冒亮光的看着桌上的菜。   阿宁每日的正餐并没有被限制多少,而且也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只是傅荀见阿宁现在看着一块肉都比看着自己的时间久的样子,难免觉得自己在阿宁这里的地位收到了威胁。   “阿宁。”傅荀看着阿宁只顾着吃饭,连眼神都没往他这边落一分,忍不住喊了一声。   阿宁迅速的把筷子里的东西夹到自己碗里,然后用手圈住自己的碗,可怜巴巴的看着傅荀道,“没饱。”   这样子分明一副怕自己抢了她东西的模样,傅荀竟不知道如今自己在阿宁心中的地位竟变成这样了,便努力做出一个笑模样,温言温语问道,“阿宁是觉得我要抢你的吃的吗?”   阿宁一副想点头又不敢点头的样子委屈道,“吃,不饱。”   这话从傅荀开始限制阿宁的饮食起阿宁就在说了,可这每顿的分量他都是问过大夫控制好了的,不过此时傅荀倒真的怀疑阿宁是不是真的被饿到了,毕竟以前阿宁是那么的乖巧听话,一副一心只有他的样子,可现在……简直不能多想了。   “阿宁是饿到了吗?”傅荀问道。   阿宁其实不饿,只是嘴巴里一直想吃点什么,尤其是傅荀越是不给她吃她就越想吃,于是她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眨巴着眼睛一直看着傅荀。   傅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了,知道她没饿到就好,但他也不可能真的让阿宁敞开肚子来吃,毕竟阿宁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吓人了,要是到时胎儿过大,难产的话,傅荀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能接受。   于是他便继续问道,“难道阿宁因为这个不喜欢我了吗?”   阿宁用力摇头,“喜欢。”   傅荀心里舒坦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是不是我最近都没怎么陪你你不高兴了,你今天都没怎么和我说话呢。”   “衣服,好看。”阿宁道。   阿宁想法单纯,夫君每天长得都一样,而且会一直陪着她,但是宝宝的衣服就不一样了,每件她都没没见过,而且都长得不一样,而且最近夫君白天都不在家,她也习惯了白天看着如风如雨做衣服了。   阿宁怕傅荀不信,还放下了抱着碗的手,扶着自己的大肚子就要去拿衣服给傅荀看。   傅荀猜出她的意图,赶紧按住了阿宁,“待会儿再看,先吃饭,刚才你不是还说没吃饱吗?”   “哦,对。”阿宁赶紧又重新抱住了自己的碗,怕傅荀抢似的哼哧哼哧的吃了起来,傅荀怕阿宁吃的噎到,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说道,“慢慢吃,慢慢吃,我不会不让你吃的。”   阿宁听话的慢了一下下,很快就又手口不停的迅速吃了起来,傅荀无奈,只得在她吃鱼之前帮她把刺剔了,在她吃骨头之前帮她把骨头挑了,以免她吃太快不注意被这些伤到。   有了傅荀无微不至的照顾,一顿饭阿宁很快吃的心满意足,期间还难得的想起来给傅荀也添了几回菜,虽然可能是因为看傅荀一直在照顾她吃饭而不好意思,但还是让傅荀郁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熨帖了一些。   吃过饭后阿宁终于又寻到了机会把那些可爱的小衣服拿给傅荀看了,傅荀其实每天都能看见这些衣服,只是他也没在意,觉得不过是小孩子的衣服而已,大概就是比他们的衣服小一些,可今天的事却让他起了些兴致要正眼看看这些衣服了。   只见阿宁先拿出了一件白色的衣服,而后把那件衣服举到傅荀眼前。   傅荀认出这毛皮正是那天他们一起的买的,只是这衣服这样看一副软塌塌的样子,不必丫鬟套着枕头给阿宁看的时候生动,傅荀也就是觉得这衣服大概小孩子会喜欢而已,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让阿宁如此喜欢。   阿宁看出了傅荀不大喜欢的样子,举着衣服着急的跟傅荀说道,“好看,的!”   她想了想把衣服的扣子解开,而后把那个兜帽套到了自己的头上,说道,“宝宝,这样,穿。”   阿宁的头原本就小,加上如风做这个帽子时怕会勒到小世子特意放宽了一些,所以这帽子往头上一戴这大小是正正好的。   傅荀原本就比阿宁高不少,他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只见阿宁仿佛真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似的,旁边还垂着两条长长的耳朵。   阿宁见傅荀不说话,便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傅荀,似乎是在问他这衣服好不好看,可不可爱。   这湿漉漉的眼神,配上这软糯糯的小兔头,对傅荀来说简直是会心一击,心都酥了。傅荀终于能理解阿宁为什么会喜欢这衣服了,他现在也莫名的有点想找人给阿宁做一套这种衣服了,想象着阿宁穿着这样的一声衣服,然后用娇娇软软的声音喊他夫君的样子,傅荀觉得自己竟然可耻的起了一些绮念。   他默默的把那些羞耻的念头从脑海中扔出去,只见阿宁又拿起了别的衣服像这样市给他看,有小银狐狸,小橘猫,每一个都做的十分可爱,傅荀第一次觉得那两个丫鬟也不是全无用处,刚被扔出去的绮念又自己默默的跑了回来,并在心里暗暗决定这衣服确实可以来一套,不过刚想完,看着阿宁背后那垂下来的一小节衣服,脑中又莫名的多出了一个小家伙穿着和阿宁一模一样的兔子衣服,在他的嘴刚贴到阿宁嘴上时,便睁着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下,傅荀一下子就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眼神默默地落到了阿宁的肚子上。   阿宁发现傅荀在看宝宝,便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小脸有点骄傲地说,“宝宝,穿,好看!”   傅荀看着阿宁戴着一个小猫的帽子露出这种表情,手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脸道,“阿宁穿也好看。”   “阿宁,也,好看?”阿宁平时也就是抱着这些衣服想象着宝宝穿上的样子,但却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自己套上去过,此时听傅荀这么一说,便歪了头,一脸问询的样子看着傅荀,都忍不住想拿个镜子照一照了。   傅荀注意到阿宁的视线落到梳妆台上,便也顺着她的视线往那里看去,在看到桌上那面亮闪闪的铜镜时,顿时就明白了阿宁想法,于是问道,“我把镜子给你拿过来?”   阿宁重重点头,“看看,看看,阿宁。”   傅荀起身,替阿宁把那边铜镜拿了过来,举到阿宁的面前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阿宁看着镜子里的人一低头露出一个猫咪的脑袋,抬起头又露出自己的脸,她觉得好玩极了,还伸出手摸了摸镜子里自己头上的猫耳朵,而后又把头偏了偏,让自己的手扑了个空。   傅荀看阿宁玩得兴起便逗她一般把镜子往旁边移了移,阿宁的脑袋立刻追着镜子移了过去,嘴里还说着,“还要,看,还要,看!”   傅荀又把镜子移正了,笑着问阿宁,“阿宁觉得好看吗?”   阿宁一直点头,她看着随着自己点头镜子里自己又变成了一只小猫,还忍不住学着猫“喵喵”的叫了两声。   傅荀见阿宁这副样子,知道她这是极喜欢了,便继续说道,“那给阿宁也做一件好不好?”   阿宁此时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而且她还本着好东西要和夫君分享的道理,一脸献宝道,“给,夫君,也做。”   傅荀想着自己一声兔子或者小猫小狗衣服的画面,心里默默的打了个冷战,不过为了能让阿宁穿上这衣服面上还是笑着道,“当然好了,刚好我们一人一件。”至于这衣服会不会穿,那就只有以后才知道了。 第75章 知趣   于是, 第二天两个丫鬟莫名的觉得世子对他们的态度和善了许多,虽然当夫人长时间的把目光停在他们身上时,世子的眼神又变得不善起来,但比起昨天那仿佛随时都会小命不保的状态已经是好了许多了。   即便如此,两个丫鬟也不敢耽误功夫, 昼夜不停的以最快的速度把小世子剩下的几件衣服都做完了, 还尽量避免与夫人相处的时间过长。   不过正当她们松了一口气时却接到了一个让她们目瞪口呆的任务——世子让她们把这些衣服按夫人的尺寸全都来一套,而夫人也特别高兴的表示世子的也要。   这不是在开玩笑?   两个丫鬟简直不敢置信, 夫人貌美如花, 又身娇体柔易推倒, 她们想象了一下夫人穿上这衣服的样子, 简直就是一直小绵羊落入了狼窝,只是这狼却是她们的世子, 不过总的来说是毫无违和感的, 但是世子穿上这样的衣服, 她们觉得就算她们昨天没有被灭口, 以后也要被灭口的。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问了这衣服是要给夫人现在穿还是给夫人产后穿的之后又哆哆嗦嗦的开始拿着尺子给世子量尺寸。   她们给阿宁做惯了衣服,阿宁的尺寸是烂熟于心的,所以现在只用量的就是世子的尺寸了,只是如风拿着尺还没靠近傅荀,便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往前了。   如风低着头不敢直视傅荀,结结巴巴道,“世子,要, 先,先,量一下尺寸。”   傅荀还是不能习惯除阿宁以外的女人离她太近,他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些许嫌恶的表情道,“你们看着做就好,不必再量了。”反正这衣服做好了之后估计也不会再拿出来,尺寸合不合适的也就不重要了,只要阿宁的尺寸合适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拿过丫鬟手中的软尺道,“夫人的我来量就好,你们在一旁把它记下来就行了。”   两个丫鬟虽然心里想着夫人的尺寸不必量,我们都知道的,但还是不敢说出来,只能乖觉的站在旁边默默的记下世子量的尺寸,同时心里想着夫人因为怀孕胖了不少,这衣服是产后穿的,所以世子量的这尺寸恐怕还得缩一缩,至于世子的,她们悄悄打量了一下傅荀,心里大概估计了一个尺寸,便想着回去按着这尺寸再放一放就好了。   这种衣服稍微大一些没关系,要是小了一些就肯定穿不下,只能废掉了,同时两个丫鬟还想着等夫人生产之后,如非必要她们一定能不去主卧就不去主卧,以免一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命运多舛。   两个丫鬟得了任务便投入到了做衣服的大业中去,而且库房也像是这些毛皮不要钱似的,给了两个丫鬟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动物皮毛,并且大气的表示还有什么需要的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弄过来。   她们知道这是得了世子的吩咐,由此也可以知道世子确实是挺重视这批衣服的,至于为什么重视,两个丫鬟表示这不是她们该想的,她们只负责做衣服就好了。   虽然衣服的样式她们已经做过一遍了,但成人的衣服比起小孩子的还是要复杂一些的,尤其是那毛皮既需要一片片的拼起来,又要尽量拼的没有痕迹,为此她们的速度放慢了许多,而且她们发现她们的速度变慢之后夫人也渐渐的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再看她们做衣服了,总是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随后就会被世子抱到床上去睡觉,而每当这时世子的脸色就会变得温柔许多,也不再是眼含杀气的看着她们了。   于是两个丫鬟像突然开窍似的,做衣服的动作越发的慢了,几乎到了半天的功夫都缝不好一只耳朵的地步,最后阿宁终于也不再缠着要看两个丫鬟做衣服了。   而且阿宁现在的身子越发的重了,腿脚都开始有些浮肿,连她自己的绣鞋都穿不上了,现在穿的都是傅荀宽宽宽大大的鞋子,她就算还有耐心看两个丫鬟做衣服,这样坐久了也不舒服,半边身子也有些麻,所以也只能放弃了这项她刚培养起来没多久的爱好,又恢复了以前那种由夫君陪着她玩儿,陪着她吃饭,陪着她走一走的生活。   大夫特意叮嘱过傅荀在孕妇生产前几个月千万不能因为孕妇身子重了,行动不便便随她躺在床上,相反的药适当的多动一动才能有利于将来的生产,为了将来阿宁生产能顺利,即使阿宁不是很乐意,傅荀也每日都会陪着她在屋子里走一走,见阿宁无聊了也会带她去看看她的衣服做的怎么样了。   阿宁现在虽然没有耐心再像以往那样一整日都看着丫鬟做衣服了,但这毕竟是自己的衣服,她还是很关心的,每次傅荀一说带她去看看衣服做得怎么样了,她就会兴高采烈的的又在傅荀的搀扶下从一个屋子逛到了另一个屋子,如此循环往复下,倒是每日也算是动了不少时候了。   傅荀每日这样陪着阿宁,加上两个丫鬟的识时务,渐渐的阿宁也恢复了以往几乎时时都会把眼神落在傅荀身上的样子,于是府里的下人就发现他们的大人终于笑得不那么渗人了,似乎这院子里连阳光都暖和了不少,整个府里跟春暖花开似的,而就在这么一片其乐融融的环境下,傅荀他们也迎来了来到梁州后的第一个新年。   因为府里签的都是一些长工,没有那种卖身的下人,因此一过年,傅荀便让他们各自回家了,加上傅荀这段时间在府衙里的表现也让人觉得他大概翻身无望了,所以比起别的府里一到过年便熙熙攘攘、分外热闹的场景,他们这小小的程府倒是显得分外冷清了。   不过傅荀与阿宁原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尤其是阿宁还有些怕生,比起和一些陌生人寒暄来往,他们倒是更喜欢在这样喜庆的日子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而起,而后蹲在暖和和的屋里烤烤火,听听别人的鞭炮声,再吃一顿丰盛的饭。   不过即使这样一些节礼还是要送的,傅荀不想让别人在这方面拿到什么把柄,而且即使别人不送,廖将军的那份也是一定要送的。   廖将军就是廖宜北的父亲,他们原本计划着一到梁州就先去拜访他的,只是他们在路上先是遇袭,后来又查出阿宁有了身孕,拜访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了下来,只是给廖将军去了一封信,说明了一下情况并表达了一番歉意。   廖将军是个不折不扣的粗汉子,对这些礼节倒是不怎么在乎,再知道阿宁怀孕后还捎了不少礼物过来,说是给未来孩子的,不过这些都是避着洲牧他们的,因此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不过就算知道了,鉴于两人之间的姻亲关系,两人之间有些来往也是正常的。   除了给廖将军的那一份,其余的节礼都是丫鬟早就备好了的,傅荀便遣人大早上的都给人送过去了。   他打点好这些之后,看着阿宁眼巴巴的望着外面的雪便替阿宁披上一件厚厚的羊绒斗篷,替她把帽子戴在头上,又把颈间的带子系紧了,才牵了阿宁往外面走去,打算带她玩一玩。   过年前连着下了几日的雪,他们的院子里因为没了人打扫,雪堆了厚厚的一层,看起来白茫茫的一片,十分漂亮。   阿宁从小在京都长大,那里虽然也会下雪,但都是薄薄的一层,还没见到太阳就化得差不多了,哪里会跟这里似的,不仅没化,被太阳一照还亮晶晶的,所以阿宁看着外面的眼神也跟那被太阳照过的雪似的,亮晶晶的。   傅荀虽然带了阿宁道外面来玩,但阿宁现在这身子他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到雪地里去,于是他只是在廊下搬了张椅子,让阿宁坐在上面,海给她手里塞了一个小手炉让她捧着。   阿宁出来是想玩的,而不是这样呆呆的看着,于是她就有些不满意了,拽着傅荀的胳膊,声音有些撒娇道,“不坐,要玩儿。”   傅荀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你看,你肚子这么大了,要是摔倒了怎么办,雪那么厚一踩进去脚就出不来了。”   为了让阿宁相信,他还走到雪地里踩了一脚给阿宁看以表示他没有说谎。   一说到孩子阿宁就有些害怕了,不过她也是真的想玩雪,因此看着那白茫茫的雪,身子不停的动来动去,脸上也一副纠结的表情,一副我很想玩,可是我不能玩,我到底该怎么办的样子。   她一会儿看看傅荀,一会儿又看看院子里的雪,最后还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丫鬟,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渴望。 第76章 雪人   傅荀怎么受得了阿宁这种眼神, 他对阿宁道,“我做雪人给你看好不好?”   阿宁看着外面的雪,歪着脑袋点点头。   傅荀给阿宁从肚子往下又盖了厚厚的一层毯子,吩咐两个丫鬟过来照看着她,才去院子里给阿宁做雪人看了。   雪人做好后, 傅荀拿了一条阿宁用过的大红色的围巾给雪人围上, 又给雪人戴上了一顶同色的帽子,而后站在雪人旁笑着问阿宁, “阿宁看这是谁啊?”   傅荀小时候没玩过这些, 如今长大了也没天纵奇才的开发出这门手艺, 因此那雪人做的实在是粗糙, 圆圆的身子上架着个圆圆的脑袋,实在是分不清像谁不像谁的。   阿宁盯着雪人打量了半天, 终于认出了雪人身上的围巾和帽子, 她眼睛立时瞪大了, 激动道, “阿宁!是,阿宁!”   “阿宁真聪明。”傅荀夸道,他被阿宁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竟然也不自觉的生出一丝小得意,颇有一种我果然做什么都是一把手的得意来。   阿宁认出雪人是自己后,看着雪人的眼神热切极了,甚至伸出手来试图走过去摸摸,不过她刚一动就被两个丫鬟拦住了, 傅荀也在不远处说道,“阿宁看着就好,不要过来,很冷的。”   傅荀说着拍拍手上的雪水就要过来陪阿宁。   阿宁看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傅荀,又看看雪地上孤零零的一个雪人,对着走过来的傅荀道,“阿宁,要陪。”   傅荀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想要他陪,便步子迈大了一些道,“我过来了。”   阿宁摇摇头,着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傅荀身后道,“阿宁,夫君,一起。”   傅荀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刚堆好的雪人,终于明白过来阿宁说的是什么了,他指着那个雪人问道,“阿宁是想在旁边堆一个我吗?”   阿宁见夫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高兴的点头,“夫君,陪,阿宁,一起。”   傅荀于是便又返回身去重新再在阿宁身边又堆了一个更大一些的雪人,他还顺手在两人的身前又堆了一个矮矮胖胖的小雪人,竟是连未出世的孩子也想到了。   阿宁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一个一个数着那三个雪人道,“夫君,宝宝,阿宁。”数完了抬头看着傅荀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仰慕,感觉跟看着会仙术的神仙似的。   傅荀难得的有些飘飘然了,也不顾还有人在场,看着那三个除了大小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雪人,跟眼瞎似的问阿宁,“是啊,做的像不像?”   阿宁一直把头点的跟啄木鸟似的,“像!”   傅荀笑得愉悦,连长久站在雪地里导致有些僵硬的脚似乎都暖了过来,他动了动自己的脚,又把身上沾到的雪都拍干净了,才又重新回到了廊下。   阿宁仰着小脸,眼神里跟盛着星光似的一直盯着傅荀看。   傅荀半蹲下身子,手轻轻在阿宁鼻头刮了一下,明知故问道“阿宁做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是沾到了什么吗?”   傅荀手上还沾着雪水里带出来的凉意,阿宁被冰得下意识的头往后一缩,鼻子也皱了皱。   傅荀看阿宁这表现也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是凉的,他把自己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对着阿宁道,“是不是冻到你了,我先把手搓热了。”   阿宁看着傅荀搓着自己手的样子,伸出自己的手包住他的,见自己的手包不下,又拿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嘴里说道,“暖暖,这样,暖。”   傅荀看着阿宁认真给自己暖手的样子,心里某一块软的一塌糊涂,这个小呆瓜总能在自己以为她已经足够惹人疼爱的时候却又告诉他,他所了解到的还远远不是全部的她。   傅荀反手握住阿宁的手,看着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深邃,他温声道,“嗯,我已经很暖了。”这份暖意一直流到了心里。   阿宁也一直看着傅荀笑,任傅荀握住自己的手,点头,“暖,暖。”   傅荀抽出一只手笑着摸摸阿宁的头,也不说话,就这么眼带宠溺的一直看着阿宁。   阿宁被傅荀这样看着觉得脸有些红红的,她情不自禁的把手从傅荀手里收回来,低着头在自己脸上拍了拍,有些热热的,她偷偷抬头看了傅荀一眼,见到他还是一直眼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又迅速低下了头。   仿佛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两个丫鬟早就在这种仿佛无形之中受到了攻击的气氛中悄悄退下了,阳光照在雪地里的三个雪人身上,也斜斜的打在了廊下的两个人身上。   远远的似乎还能听见空气中夹杂着说话声和低低的笑声,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突然点起了炮仗,“碰”的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阿宁看着傅荀被吓到的样子忍不住鼓着手掌哈哈大笑了起来,“夫君,羞羞,怕。”一副全然忘了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傅荀也不在意,捏了捏她的脸,站了起来。   因为一直这样蹲久了腿有些麻,他刚站起来的时候还稍微晃了一下,阿宁见到了又笑了一番,“夫君,笨。”   傅荀动了动自己的腿,等缓过来了,才把盖在阿宁身上的毯子取了下来拿在手中,另一只手则扶着阿宁站了起来,“好,夫君又胆小又笨,以后阿宁保护夫君好不好?”   阿宁挺了挺胸,自豪点头道,“好,阿宁,保护,夫君!”   傅荀把毯子放到空下来的椅子上,笑着揉揉阿宁的头,应道,“好,那我们现在先回屋吧,外面待久了不好。”   “好。”阿宁把头仰得高高的,现在觉得自己可厉害了,肚子里住着个宝宝,以后还要保护自己夫君。   两人就这般不出门的在这个小院子里过着属于他们的平淡幸福的新年,但矿场却在此时出了事。   年前连日的几场大雪让矿场不得不停了工,矿场里的管事觉得这耽误了进度,因此也不管什么过年不过年的见雪一停就立即让大家都开工了。   但是雪在矿山上堆了厚厚的一层,大部分地方的路都被埋起来了,挖出来的那几个矿洞也被雪掩埋住了,因此要想采矿就得先把雪清了,可是外面的天本来就冷,这种化雪的时候更是冷到骨子里,大家一个个都被冻得手脚僵硬,连干活也不利索了,但监工可不管这些,见人动作慢了就只知道挥着鞭子抽。   原本大家对这种事也算是麻木了,只是就在这样干了几天之后也不知是天冷的缘由还是其余的什么,一个刚被挖出来的矿洞突然就塌了,几十号人就这么被埋在了里面。   这种矿洞坍塌的事是十分危险的,而且也不好救,等人被挖出来的时候有几个直接就被掉下来的碎尸砸中死了,也有在里面冻僵了的,存活下来的不到十个人,但就是这么几个人,矿场的管事却连给他们请个大夫都不愿意,把他们扔在住的地方就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不管是被骗来的还是被掳来的,大家原本都只是忌惮矿场背后的人而一直不敢反抗,但眼见着如今连性命都快没了,长久以来被压榨奴役的怨气终于在此时集中爆发了,大家纷纷拿起手中采矿的工具,把他们都对向了矿场的监工管事。   人在危机关头爆发出的勇气和潜力是无穷的,何况看管矿场的人远比矿中的工人多得多,他们就拿着手中的斧子,锤子,锥子,也不惧守卫手中的刀剑,一个个浴血冲出了这个压榨了他们许久的地方。   一伙人凭着一腔孤勇冲出了身后的牢笼,又被身后追出来的人追着跑了老远,直到身后的追兵都不见了,一伙人却都只能茫然的站在路边,不知去向。   家里是回不去了,他们多多少少也能猜出这矿场是和官府有勾结的,回到家里后恐怕不仅不能善了,还有可能连累家人,他们终于后知后怕起来,但是看着远处那依稀还能看见轮廓的仿佛可以吃人的矿山,心里却没有后悔。   他们终于逃出来了,即使前路迷茫。   一个个被过度的劳累而压迫的面黄肌瘦的汉子忍不住低声的哭了起来,这一哭又带动了更多的人,一群平时坚信着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七尺男儿,此时却都佝偻着腰,哭的悲切。   被傅荀派来的那人也夹杂在这一群人中逃了出来,甚至中途还有意无意的保护了不少人,他原本出生江湖,此时看着这些身上还带着血迹的人,心里也忍不住伸出几分血性来。他从人群中走出来,大声道,“大家都不要伤心了,如今我们终于逃出来了,一定要找机会揭露这些人的罪行,将他们绳之以法。”   有人认出了这人曾在矿场守卫的刀剑下救过自己,忍不住抬头神情也有些跃跃欲试的看着他。可大部分人都还是声音低低道,“怎么绳之以法,大家都见过官府的人来过这里。”   那人也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继续道,“那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官而已,县官办不成,还有洲牧,洲牧不行还有皇帝,只有我们把他们告倒了,我们才能回家陪自己的妻儿。”   大家面面相觑,终究想和妻儿团聚的心思占了上层,而且他们心中也实在不甘心这些日子受的苦就此揭过,便有人问道,“这位壮士可是有什么主意?”   “只要大家都愿意作证,哪怕没有主意,我也定会想出主意的。”那人说道。   这一番话犹如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众人齐声道,“只要能和家人团聚,我们愿意作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家关心的小柿子的问题,大概还有两三章的样子就会生了哦,不要着急哈,接下来就是走剧情,生孩子,日常发糖,然后就差不多要完结了,当然如果你们喜欢的话,作者菌还准备了丰厚的番外,么么哒! 第77章 案情(一)   这人是傅荀当初遇袭时保护他们的五个人之一, 因为武功不弱,随机应变能力又强才被傅荀派到这儿来打探消息。   他见大家都纷纷听了他的话,便领了他们往山林深处走去。   他们逃跑的方向恰是一片葱茏的树林,人往里面一躲几乎就不见了踪影,也正是因为此, 后面追赶的人才追了一段路后就止了脚步。   这树密林深的, 不仅不好找人,而且现在天色也渐渐暗了, 进去了若遇到点野兽什么的, 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 矿场的守卫都是惜命的, 因此并不敢进来,而矿场逃出来的人当时也并没想这么多, 此时见追着的人没了踪影, 越往里走越寂静, 刚开始的那股勇气散去, 终于也渐渐的觉出些害怕之意来 。   “不知道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说话的人是跟在那人身后的,他也是心里觉得害怕,想着说说话壮壮胆。   “大家叫我刘仁就好。”领头那人答道。   有了一就有二,大家也纷纷说起话来。   说起来众人虽然一起做工许久但彼此之间却并不是很熟悉,于是互问姓名的也有不少,也有不少人问过名字之后就开始聊起自己的父母妻儿来。   也有不少人聊着聊着就开始问起刘仁来,“刘仁兄弟娶亲了吗,你看着就比我们有本事, 是不是被那群人掳来的。”   “还未娶亲,也是运道不好,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刘仁边在前带路边和他们说着话。他能理解他们此时惶惑的心情,也不嫌他们吵闹,甚至脸上还挂着几分亲切的笑容。   众人见状,在这热闹的氛围中心中的害怕也都驱散了些,纷纷说起等回家后要怎样怎样的话来。   很快,傅荀便在这密林当中寻了一处大大的空地,又让人在附近捡了不少干柴,在周围点起好几个火把,让大家先暂时这样过一夜。   冬日天寒,在这样空旷的地方过一夜几乎要了人半条命,大家纷纷挤在一处取暖,都是半点也睡不着,柴火堆也一点都没熄过,兴许也正是因为此,他们夜间虽然听见了野兽的低吼声,但却半点没有见到它们的身影。   第二日太阳刚挂上树梢,便有得了消息的卢晏清派人过来接他们去衙门了。   卢晏清本人并没有来,派来的人也不是他身边寻常跟着的小厮,不过他身上带着卢晏清的信物,刘仁便知这该是没问题了。   他与众人说明了情况,大家随还是有些害怕的样子,但出于对刘仁的信任,倒是也没多说些什么。   这些人有一部□□上都带着伤,卢晏清派人来也并不是要带他们去衙门的,只是想把他们暂时找个地方安置下来,而后等事情闹大了再直接送去州府,因此那人只带着他们在城中一处偏僻的宅子安置了下来,还给他们留下了不少伤药。   众人见人走了,又忍不住讨论起来,“这把我们安置在城中,不会是想把我们一起抓起来吧?”   “要抓起来做什么还要多费这么一番功夫?”   “哎呦,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我们也说不准。”   ……   众人说了半天也都没理出个头绪,于是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刘仁。   刘仁道,“众人若是信我的话便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来,我在衙门中有些交情,等到了需要大家作证的时候自然会叫大家过去的。”   矿场中的人定然还以为他们在哪个山洞密林藏着,将他们安置在城中倒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法子,而等他们发现人找不到又开始重新抓人开工时,机会也就来了。   众人听刘仁这么说也有些安下心来,毕竟能有一片屋檐遮风避雨总比在外面吹着冷风好太多了。   傅荀得了刘仁和卢晏清的两份消息就知道这年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他又陪阿宁玩了两天,直到卢晏清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把矿场那边的人敷衍了下去,他们似乎也不再执着于寻找那些逃工时,他才派人去悄悄的把卢晏清的妻眷接了过来。   他知道卢晏清这是要开始和矿场已经衙门那边的人周旋了,将他的妻眷接过来也是怕他因此受了别人的威胁。   卢晏清的妻子王氏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被接过来后也不多话,见到阿宁和别人有所不同之后也没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反倒是看着阿宁鼓起的肚子露出几分羡慕来。   阿宁觉察到之后还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对着刘氏道,“摸摸,摸摸。”   傅荀看着阿宁一副炫耀的小模样,对她的行为实在是就差扶额了,因此对着王氏的脸色也很冷淡。   他原本也不想有人打扰他们二人,但若是把王氏安排到别处,不仅要另外派人过去保护,而且也更容易惹人怀疑,因此犹豫一番还是只能把人以远亲的名义接了过来,只是这刚见面他就后悔了。   王氏也觉察到了傅荀的情绪,连忙摆手,谨小慎微道,“多谢夫人美意,我看看就好。”   阿宁略微歪着脑袋,有些困惑的看着王氏,似乎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要摸摸。   傅荀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好了,人家刚过来,阿宁让人先去休息好不好。”   “好。”阿宁点点头,对着王氏道,“休息,休息。”   于是王氏就跟阿宁见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被丫鬟领去了厢房。   而傅荀这边还在试图教育阿宁,“阿宁怎么能一见别人就让别人摸你肚子呢?”   “她,不坏,喜欢,宝宝。”阿宁认真的跟傅荀解释道。她对人的好坏有一种天然的感受能力,虽然还是怕生,但对于没有恶意的人也并非十分抗拒,尤其是怀孕以后,她对于对自己肚子里孩子有善意的人就也不吝于释放善意了。   这份天真是傅荀所喜欢的,但现在也是他所头疼的,于是他继续循循善诱道,“那要是她是骗你的怎么办?要是她突然一拳把你的宝宝打没了怎么办?”   阿宁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她被傅荀说的害怕极了,睁大了一双眼睛,有些怯怯的说道,“夫君,来的,不怕。”   这句话既可以理解成因为人是傅荀带来的,所以她才相信,又可以当成因为有傅荀在所以她不害怕,总之无论哪种都跟给傅荀喂了口蜜似的,让傅荀心中就再多的不满也都消散了,不过有些道理还是要讲清楚的,不然马上他一忙起来,结果发现阿宁又换了个人亲近那就后悔莫及了,因此他还是继续和阿宁说道,“虽然是我带来的,但阿宁也不可以和她亲近的,尤其是我要是不在家你一个人也好好好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阿宁抱着自己的肚子点点头,虽然还是不太相信刚才见过的那个姐姐是坏人,但夫君的话她还是听的,尤其想到肚子里的宝宝会没有,她头就点的更用力了,“阿宁,不,不说话。”   傅荀于是放心了,嘱咐府里的下人好好照顾王氏后,又叮嘱阿宁身边的两个丫鬟,让她们随意不要让别人靠近夫人后又对着阿宁重复嘱咐了一遍。   两个丫鬟伺候这么久现在也差不多能摸清世子对夫人的态度了,因此闻弦歌而知雅意,两人都保证道,“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夫人的,保管夫人日日念着世子。”   后一句是有些憨的如雨说的,如风听后虽然觉得世子是这个意思,但唯恐如雨就这么说出来会得了世子的不喜,因此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胳膊,有些颤颤的低着头等着傅荀的吩咐。   谁知道傅荀也没因这话而责罚她们,反而是咳了一声,而后一本正经道,“这样很好。”   两个丫鬟一脸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置信,就连说出这话的如雨回过神来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话竟能得到世子的赞同。   阿宁不是很懂他们之间的气氛,她看看两个丫鬟又看看傅荀,附和道,“很好,这样,好。”   傅荀弯下腰来,摸着阿宁的头道,“对啊,这样最好了,阿宁要时时刻刻想着我。”   阿宁看看傅荀,忽然伸出手抱住弯着腰在她身前的傅荀,还扶住他的脸在他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大声道,“想着,我!”   傅荀摸摸脸上沾到的阿宁的口水,半点也不嫌弃,反而还抱着她的头在她脸上蹭了蹭,而后又对着她的脸颊和嘴唇亲了几口,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道,“好好,想着你,我一定想着你。”   两个丫鬟听着屋里的动静红了脸,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半点都不敢抬起头来,只恨不得把头缩到地上去,而阿宁还嘿嘿的看着傅荀傻笑,一副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番外的问题,我自己暂时是定了四个,(好像已经蛮多的了,哈哈)不过如果大家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提前跟我预定哦,我看看能不能写出来,能写的我都会尽量写了,没有的话我就只写我自己想好的这几个了O(∩_∩)O 第78章 案情(二)   矿场那边的事果然也如众人所料的那般, 他们先是自己寻人,后来又托卢晏清这个县令寻人,但寻了几天之后见始终没有结果后终究不敢因此而耽误了上面的事,便渐渐放弃了寻人,只打算着重新寻一批人过来。   这倒也不是他们心大, 实在是在他们看来这么些个泥腿子出生的人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这个只看他们现在连家都不敢回就知道了,何况这事若是闹开了他们也没法和上面交代, 因此他们只派了几个人还在暗中寻着他们, 其余的人都派出去打算按着老路子再劫一批人了。   而卢晏清等的也正是这个时候, 矿场的事因为一系列的原因他这边并不方便去管, 而且也管不了,可是若是又有劫匪在城外猖獗起来, 他管的就名正言顺了, 因此他一直派人暗中观察着矿场那边的动向, 等那批扮着劫匪的人刚一动手, 便十分巧合的遇见了恰好带着人来城外巡查的县令大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伙是深受盗匪困扰从而对他们深恶痛绝的官兵捕快,一伙儿是整日养尊处优只打着出来劫几个村夫走的矿场守卫,很快两伙人的战局就很明显了。   捕快们并不知道这伙人的具体身份,一个个都争着在新来的县老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而矿场的人显然对去衙门一趟也不害怕,反而怕刀剑无眼不小心伤了自己,一直放不开手脚, 因此很快他们就被县衙里的人制服了。   可是他们所预料当中的去衙门中走个过场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事却没有发生,他们真的被当成了盗匪关进了牢房里。   这样一来立刻就有人闹着要见县令了,只是暂时还不敢亮出自己的身份,这样以来自然没人会理他们,反而还被狱卒骂了一顿。   但很快县尉和县丞等人就得了消息去找卢晏清。   “大人,你昨日抓获的那一批盗匪恐怕身份有异。”其实昨日人刚抓回来的时候他们心里就有所猜测,只是这能被派出来做这种事的人在矿场中也不算是多有身份的,因此他们也没见过,所以也不好下定论,心里还想着也许是真一不小心遇到了一伙盗匪什么的,毕竟这里盗匪多也是真的,只是今日消息一递进来他们就知道坏事了,因此急急地过来找卢晏清想让他把人放了。   “身份有异,昨日我可是亲眼所见他们在打劫行路的人,不是盗匪还能是什么?”卢晏清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接他们的话。   县丞脸上显出难色来,这事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和卢晏清说过,现在再说就怕会直接把人惹毛了不好收场,可是不说的话矿场那边他们也没法交代。   于是县丞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说道,“这些都是矿场的人,这次都是误会。”   “矿场的人?你休要骗我,你们是不是又收了别人的好处?”卢晏清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说别的,这些人在这里为非作歹,残害了多少百姓,你们怎么能因为区区一点好处就想要放虎归山。”   县尉在旁边张了张嘴正欲解释,卢晏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道,“我知道先头矿场的事我受了你们的胁迫是我自己软弱,但你们若是因此认为我是个为了钱能草菅人命的人却是不该的,这些人和矿场的事不同,他们残害了多少百姓,我是万万不会把他们放了的。”   卢晏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决,显出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气节来,他装了这么些日子,唯有几天这话说的最是真心,读书做官原本就是为了兼济天下,正如他名字所起,让四方河清海晏,而不是为了黄白之物将人民视作草芥,将圣贤书抛之脑后。   县尉与县丞两人见状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继续说吧,当初卢晏清就问过他们,是他们没有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不继续说吧,矿场那边……   最终他们还是觉得文人的骨气不值几个钱,就算值钱也比不上命值钱,于是他们又想效仿上次,语气带了七分暗示三分威胁道,“这事没跟大人说清楚是我们不对,可大人也得想想,您既然一只脚都踏进水里了,另一只再踏进去又何妨呢,就算您不在意,您的家人呢?”   可卢晏清这一次并不是为了与他们虚与委蛇的,何况自己的妻子已经被接走了,他孤身一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害怕,因此他也装作听不懂他们的暗示似的说道,“这件事你们不必再想糊弄过去,矿场的人和盗匪难道我还分不清吗,我愿意涉水,可却不愿意涉泥水,这些人不能放!”   对于卢晏清的固执他们也没了办法,他们作为小小的县尉和县丞敢威胁自己的上峰也不过是仗着矿场背后的人罢了,可如今卢晏清却死活不相信这些人是矿场的人假扮的,反而以为是他们又收了别人的好处,两个人抓手挠腮,最后只能留下一句,“还请大人三思。”便回去互相商量对策了。   卢晏清却不等他们把对策商量出来,转头就把人都押送去了州府衙门,面对县尉与县丞两人事后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也只是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昨日又如此说,我觉得倒不如交给洲牧去决断。”   这是怕他们暗地里趁着他不注意把人放了的意思了,两个人的面色并不好看,但转过头想想,人去了州府衙门便也和他们没了关系,以后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他们身上了,这似乎又不算是一件坏事,至于洲牧那里他们有没有关系,这就不是他们该打听的了。   于是这整件事下来,县丞和县尉虽然对卢晏清不满,但是竟然也没怀疑过他,这倒是比预计的还要好一些了。   至于洲牧那边,一收到卢晏清送来的人原本还以为是地方的小县令想邀功,也没多管,尤其是这大过年的,衙门里也不过是刚刚上工,大家都十分倦怠,于是便直接让人把人关进了衙门,可是一番审问后才知道出了事。   他们虽然不同一个小小的石河县一般对矿场颇为忌惮,但说到底也是不愿意得罪这么一个财神的,因此一问出身份,洲牧就想着要把人送回去 ,可这时却发现平日里总是消极怠工的司马此时却拦住了他。   洲牧此事原本是打算做的隐蔽一些,却不知傅荀是从哪儿得了消息,因此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他对傅荀还算客气,“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劫匪,不过是底下的人抓错了而已,因此我才要将他们都放了。”   傅荀听了这话却道,“可我却听说这些人实在抢劫的当场被抓的,怎么会有错,大人还是调查清楚为好。”   洲牧给傅荀脸面也不过是碍于他背后的身份,但没想到他却如此的不识时务,因此立刻就冷下了脸道,“究竟你是洲牧还是我是洲牧,我说抓错了就是抓错了,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   傅荀并不惧洲牧的脸色,拱手道,“洲牧自然是大人,只是我身为司马,本就有协助大人之责,因此并不敢忘责。”   这话说的好笑,傅荀上任这几个月来,何时有好好当过他的司马了,何况司马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一个虚职罢了,要说真正有什么权责,恐怕是没有的。   不过这话洲牧自然不好直说,因此他也只是说,“此事我已有决断,并不需你多言。”   “大人还请三思,属下那里恰好也得了几个证人说是被这群劫匪伤过,正要来指认他们的罪行。”   傅荀道。   他所说的证人真是被卢晏清藏起来的那一批民工,卢晏清把矿场的这群人送到府衙后也悄悄的把那群民工也送了过来。   洲牧并不知道他们会劫掠农夫去做工的事,因此一听说还有证人,立时便露出了些许惊愕的表情,也知道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解决了,于是便收敛了神色道,“先把人带过来审问一番吧。”   被带来的人先头得了嘱咐只管把事情都说出来,于是一个个的便把如何被骗到矿场,如何被劫到矿场,如何被逼着做工一一都说了出来,他们低着头也看不见洲牧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完之后还齐齐磕了个头大声道,“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傅荀此时也在一旁接话道,“诸位放心,只要大家肯作证,我们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的。”   做主个屁,洲牧听着他们的话再加上自己的猜测便知道矿场背后的人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可这么一批人又不能不管。   洲牧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仿佛在思考,眼神却暗中在底下跪着的人身上划过,又在傅荀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心中悄悄有了决断。 第79章 生产   洲牧面容和善的将作证的人都带了下去, 又让傅荀将今天的证词都整理一番,做出了一副要公正处理的样子。   傅荀知道洲牧没这么轻易就放下这件事,虽然面上也做出了一副信任他的样子,但暗地里还是派人注意着洲牧的动静,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洲牧竟然为了派人把这件事掩盖下去, 会直接在夜间派人放火烧了安置那些民工的地方, 若不是傅荀安排的人机警,恐怕第二天衙门就会多了一起意外失火的案子了。   洲牧所为不管是忌惮矿场的人还是怕自己知道有人私采铁矿却不上报的事被披露出去, 都显得有些丧心病狂了, 傅荀一怒之下直接让人暗中把洲牧控制了起来, 连带着大皇子派来的几个眼线也一并都控制了起来。   但这梁州傅荀毕竟才来没多久, 他手上除了自己带来的和太子派来的人也没有多少实权,因此行起事来也显得束手束脚, 但眼前的事已经闹了出来, 而且人证物证也都找到了, 唯一缺的不过是来个有实权的人把罪名定下来而已, 因此傅荀转眼便想到了一直没有去拜访过的廖老将军。   廖将军虽然职责是镇守边陲,但梁州也算是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而且这次傅荀是打算以有人私铸兵器意欲谋反的的罪名找他,相信就算是他们私下没有交情,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傅荀敢如此做也并非无的放矢,先前没有找到的那家打铁铺子,现在终于查到了地方,原来地方并非他们所猜测的事一家打铁家, 而是一家城里有名的做首饰的店铺,而这件店铺和别的铺子也不一样,他家负责的事设计各类兵器的图纸,以及做几件样板给散落在各处的打铁铺子看,以免不同的店做出来的兵器差异过大,而傅荀把那家铺子查封以后从里面搜出不少底图以及样品兵器以及几封和矿场往来的书信,这下子不说别的,至少一个私采铁矿,私铸兵器的罪名是逃不了了,而若是这背后的人是大皇子呢?一个受宠的皇子私铸兵器除了谋反几乎难以让人想到第二个理由。   傅荀回府将阿宁安置好后,又派人将县衙整个监管住,便自己快马加鞭的去找廖老将军了。   说起来他们虽然一直没有去拜访廖将军,但其实他军营驻扎的地方离他们是极近的,若是骑上一批快马,马不停蹄的赶上两个时辰的路便也到了。   阿宁现在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傅荀虽然不放心,但也知道这种事只有他亲自出马才有用,因此一路上他手中的鞭子也没听过。   幸运的是傅荀到军营的时候廖将军恰好也在,他听过傅荀的来意后便立即点了五十亲兵要随着傅荀去梁州府。   不说廖将军镇守此地多年对朝廷有多忠心耿耿,就说有人居然敢在他眼下私铸兵器这种事也不能不管,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可能涉及皇子谋反这种密辛,他就更不可能坐视不理了。   廖将军很快就将手中的事情安排下去,而后携着五十亲兵随着傅荀离开了。   来时是傅荀一人一马,回时却带了不少人马,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是慢下来了,不过就几个时辰的功夫,大家也都没有特别在意,但谁知就在回程的半路上就有人骑着快马带起一路风尘的冲了过来。   来人一见到傅荀便几乎是像滚得一样从马上翻了下来,单膝跪在傅荀面前道,“大人,夫人,夫人快生了!”   他们都是见识过大人有多宠夫人的,因此一得知夫人因为受惊而导致早产的消息后便半点不敢耽误的来寻傅荀了,一个个心里都生怕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恐怕也逃不了重责。   “什么?”傅荀想起曾经听过的那些生产的凶险之处便觉得一阵心慌,也顾不得向来人询问详细,便对廖将军说了句“抱歉”后,翻身上马,赶着往城里去了。   阿宁今天原本也是听傅荀的话乖乖在房间里待着,不过她每日也要在院子里走一会儿,一来透透气,二来就是为了以后好生产了,这也是傅荀离开前特意嘱咐的,就怕阿宁因为偷懒而忘了这件事。   今日也是和往常一样用过午饭后,阿宁便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披着厚厚的斗篷在院子里慢慢的走着,可谁知他们刚在廊下转过一个弯便有一把剑迎面刺了过来,幸好当时扶着阿宁的如风推了阿宁一下,那把对着阿宁胸口而来的剑才擦着如风的一条手臂穿了过去,不过阿宁虽然没有被伤到却也摔到了地上,几乎是立刻阿宁底下便氤氲开了一层水迹。   府里傅荀是留了人保护的,虽然不知为何让人混了进来,但几乎是听见这边动静的同时便有不少人赶了过来,刺客很快被制服带走,但阿宁这边却是早产了。   阿宁没有经验,只苍白着小脸,小心的抱着肚子喊着疼,甚至对着自己湿掉的底裤,还以为是自己尿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掩盖着身下的痕迹。   这时府里因为过年回家的下人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因此有经验的婆子眼尖的看见了阿宁身下的痕迹便立时放声大喊了起来,“夫人这是要生了呀,赶紧去请稳婆。”   一听说是要生了,一堆围着的人立刻被吓了一跳,也不管那婆子说的是真是假,便有两个丫鬟几乎是半抬着阿宁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产房。   众人这下也终于都看见了被阿宁掩藏下来的那片湿痕,这下子不管是担心阿宁的,还是担心被傅荀责罚的纷纷都白了脸色,一个个的腿都软了三分,最终还是伤了一条胳膊的如风到底还保持着三分清醒,一边吩咐着厨房去烧热水,一边又吩咐人以最快的速度把稳婆和大夫都找来,还派了会骑马的人去城外寻傅荀回来。   等傅荀赶回来的时候产房里阿宁已经开始生产了,他也不管见到他回来跪了一院子的下人,直接就要往产房里走去。   只是他还没进产房就被拦了下来,“妇人生产的地方不是爷们该进的,还请老爷在外面等一会儿。”   拦着他的人不顾傅荀一身戾气,低着头按规矩说道。   这人是梁州城里有名的产婆,也幸亏是傅荀早早便把人定了下来,才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候也能把人找来。她给人接产二十多年,其中也不乏达官贵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因此对于傅荀此刻的样子既不意外也不害怕,只是见他没有退下去的样子,便继续补充道,“老爷如今这样为难我们,耽误的是屋里夫人的生产,还请老爷多体谅几分。”   这体谅既是说的体谅她们也是说的体谅阿宁。   于是傅荀只能掩了心中的着急,往后退了几步,但仍是一眼不错的盯着产房的动静。   稳婆见傅荀已经冷静下来早就又重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因此傅荀在门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产房中不时传出的阿宁的呼痛声,已经稳婆一会儿喊着“夫人,憋气。”一会儿又喊着“夫人,用力。”的声音。   他在门外踱来踱去,每每听见阿宁的呼痛声都觉得心头一跳,几乎忍不住要往前几步冲进产房,但想到稳婆刚才说的话又怕自己这样随意冲进去真的会耽误了阿宁生产,因此也只能捏着拳头忍了下来。   外面的下人一直跪着,腿几乎都没有了直觉,而如风的胳膊还一直滴着血,但这些都没人管,大家无论出于什么心思,此时都纷纷祈祷着夫人一定要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后,伴随着产房里的人高声喊着的“生了,生了。”的声音,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软下身子来,抬起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心中也在感叹好歹没造成大错。   而傅荀不等稳婆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几乎是立刻就冲进了产房里。   产房里还没清理,里面还弥漫着一股重重的血腥气,阿宁躺在床上,虽然整个额头都被汗湿了,但人还是清醒的,她一看见傅荀,眨了两下眼睛,立时就瘪了嘴,流出泪来,委屈道,“疼。”   傅荀立刻就冲上去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额头道,“没事了,没事了,阿宁真厉害,这么快就把宝宝生下来了。”   阿宁不到三个时辰就把孩子生了下来,这对生第一胎的人来说确实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是傅荀并不知道这些,他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阿宁罢了,在他眼里阿宁这孩子生了不知有多久,久的他几乎就克制不住要冲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我们的小柿子终于出来啦,也是在妈妈肚子里待了很久了n(*≧▽≦*)n 第80章 好,丑呀   阿宁刚才疼的厉害, 因此才会一见了傅荀便觉得委屈的不得了,但一听到傅荀说宝宝,她又十分好奇自己的宝宝究竟是什么模样了,她没什么力气的推了推傅荀,道, “宝宝, 看看。”   稳婆早就把孩子洗好包在襁褓里了,只是本该第一个见他的父亲却到现在连一眼也没分给他, 产婆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爱重妻子的, 因此也没表情出什么来, 此时见阿宁要看孩子, 便抱着孩子上了前道,“恭喜夫人, 恭喜老爷, 这是个小公子呢。”   阿宁瞪大了眼睛, 好奇的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 但只一眼,她便委屈的大哭了起来,“好,丑呀!”   孩子整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因为早产的原因也显得有些小,此时连眼睛也没睁开,看起来简直比没毛的猴子还要丑一些, 阿宁不明白她为什么生了这么一个丑娃娃。   傅荀也分出眼神看了孩子一眼,就那一眼他也被孩子的丑所震惊了,他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所见到的基本都是那种已经生了几个月,白白胖胖的那种,他便也一直以为孩子生出来都是那样的,因此也着实有点不能接受以他的容貌和阿宁的容貌能生出这样相貌的孩子来。   不过傅荀到底还是把更多的注意放在了阿宁身上,见她哭得伤心,便立刻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事,没事,孩子太丑了我们就不要了。”   阿宁被吓到了,立刻就打了个嗝止住了哭声,着急道,“要的,要的。”   孩子再丑也是她生的呀,阿宁都把他揣在肚子里八个月了,自然是舍不得的,她怕傅荀真不要这孩子了,还拽紧了他的衣服道,“好看的,好看。”仿佛刚才那个因为嫌弃孩子丑而哭了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产婆见过见过嫌弃自己孩子丑的小夫妻,但还真没见过刚看了孩子一眼就说不要孩子的夫妻,因此抱紧了手里的孩子,小心的跟傅荀还有阿宁解释道,“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等过个几天,身上的颜色退了,脸也长开了就好了。”   她说完还怕傅荀一眼不和就扔孩子,便指着孩子还看不出轮廓的眉眼道,“你们看看这孩子的这眉,这鼻子,简直和老爷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爷和夫人的相貌如此好,这孩子将来定也是玉雪可爱。”   阿宁也不管稳婆说的什么,也学着她的样子指了指孩子的眉眼道,“好,好,要的。”   傅荀原本也不会真的把孩子扔掉,见两人都跟看人贩子似的看着他,脸上也显出三分无奈来,对着阿宁哄道,“好好好,要要要。”   阿宁终于放下了心,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便笑了起来,嘴里还强调了一遍,“好看的,好看。”就怕夫君因为自己刚才说的孩子丑便不喜欢这个孩子了。   阿宁虽然比起一般孕妇生产算是顺利,但到底生孩子不是个轻松的活,她又趴在傅荀怀里说了一会儿话后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稳婆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见傅荀把阿宁放平到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后,便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上前低声道,“老爷要抱一抱孩子吗?”   小家伙刚出世似乎还没习惯这个世界,被稳婆一巴掌拍下去哭了一会儿后这时已经又呼噜呼噜睡得香甜了。   傅荀笨手笨脚的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觉得这个丑娃娃这么抱着简直比嫩豆腐还容易碎,他看着孩子的睡颜,四肢僵硬,在稳婆过来想要告诉他正确的抱孩子姿势时立刻就把孩子又交给了她,“好了,先把孩子抱下去,你自行去领赏吧。”   稳婆一听说可以领赏钱也不顾傅荀看着孩子那个别扭的样子了,把孩子抱下去交给府里的下人就准备拿着赏钱离开了。   可稳婆一推开门就发现除了伺候夫人生产的几个下人,其余的人都跪在了院子里,她一时也不知该把人交给谁,又该找谁去领赏了。   稳婆抱着孩子退了回来,有些迟疑的问道,“这……老爷,这……外面……”   傅荀此时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一堆人没有处置呢,他让稳婆先抱着孩子在里面等着,又让一直在产房里帮忙的如雨照看着阿宁,便自己起身去了外面。   外面的人早就在寒风中跪的瑟瑟发抖,尤其是如风,虽然胳膊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她整张脸连带着嘴唇都是发白的,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傅荀看了一眼,让人把如风带下去治疗,又挥退了一大堆跪着的下人,便叫来了府中的护卫询问起当时的情况来。   护卫有傅荀自己带来的人,也有太子派来的人,他们对于有人潜藏进来没有发现也是自觉失职万分,因此也和大家一起在寒风中跪了几个时辰,但比起其余人的摇摇晃晃,他们依旧显得身姿挺拔。   他们之中的领头站出来把事情说了,一群人便又重新跪了下来自请领罚。   原来今日行刺的人是洲牧派来的人,他毕竟在这里经营许久,在梁州城的人脉不是傅荀能比的,在听说傅荀今日要去寻廖将军后便知道事情难以善了了,于是便一狠心,动用了手下所有的人脉,想趁着他出城的这段时间让他丧妻绝子,一报被欺瞒软禁之仇。   人是府里本来的人,只是却是一个被替换了的人,所有府里的护卫才没能及时发现,而那人被抓住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此时正被关在厨房里。   既然此事与大皇子无关,傅荀也就没有了留活口的意思,吩咐人把他解决了,便让一群护卫自己下去领罚了。   这倒也不是傅荀对他们宽容,只是现在事情正在关键的时候,这些人留着还有用,若是此时对他们责罚过重,难免会影响他们行动,这样反而会得不偿失。   护卫刚退下去没多久,如雨便一脸气喘的跑了过来,“世、世子,小世子饿了,一直在哭。”   因为是早产,所以府里还没有准备好奶妈,阿宁又刚睡下,所以小世子一哭,大家都没了主意,只能过来找傅荀。   傅荀虽然跟着如风过去了,但看着稳婆怀里哭的小脸都皱在一起的小娃娃也半点主意都没有。他皱着眉,拒绝了稳婆试图让他抱孩子的动作,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先不哭吗?”   稳婆也能体谅府里因为早产还没来的及准备稳婆的特殊情况,便一边抱着孩子哄着,一边说道,“可以让夫人先喂着试试,夫人刚生产完,应该出奶了。”   傅荀一想到这小家伙要吃哪里,心里就闪过几分不满,而且阿宁现在还在睡着呢,他也不想叫醒她,于是他没有应稳婆的这个主意,而是继续问道,“现在他能吃些什么?”   稳婆不太能理解傅荀的情绪,只以为他是体谅自己夫人生产累了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便说道,“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喝些乳汁更合适一些,何况就算能找别的过来也需要时间,可孩子刚生下来可饿不得,老爷还是先让夫人喂着,等孩子吃饱了再让夫人休息也是一样的。”   傅荀虽然不乐意,但看着在襁褓里把一张小脸哭得更丑的孩子,想着这到底是阿宁生的,而且是自己的儿子,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阿宁此时已经从产房被搬到了平时住的卧房,而孩子则随着被安置在了一旁的侧卧之中,只是说是侧卧,两者之间的隔音倒是也不错,至少孩子吵闹了这半天,阿宁那边倒是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过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母子之间的感应存在,孩子刚被抱到阿宁床前便止住了哭声,而阿宁也睁开了眼睛,也不知是被孩子哭醒的,还是自己醒的。   阿宁一睁眼就看见了被抱到她面前的小家伙,她眼神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就是她生出来的宝宝,于是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看着孩子道,“抱抱,娘亲,抱抱。”   傅荀扶着阿宁靠着床头坐起来,稳婆也把孩子交到阿宁手里,手把手教会了她抱孩子的正确姿势说道,“孩子饿了,夫人给孩子喂奶试试看能不能出奶了。”   “喂奶?”阿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脯问道。   “是啊,夫人这段时间胸口有没有胀痛?”稳婆问道。   阿宁点头,“涨的,疼,阿宁,能忍。”   “那就是了。”稳婆笑道,“夫人既然胸口胀痛那就差不多能出奶了,您现在让孩子吸吸看看,乳,头受了刺激应该就能出奶了。”   “好。”阿宁答应这就想把自己的衣服掀起来,但她两只手都抱着孩子呢,自然没有多余的手来掀衣服,于是便看着旁边的傅荀着急道,“脱,衣服,宝宝,吃奶。”   傅荀脸色阴沉,但到底没有拒绝阿宁的要求,只对着旁边的稳婆和如雨道,“你们先出去吧。”   如雨是知道自家世子的性子的二话没有就拉着产婆要退下去,产婆也知道有些人家讲究多,也没多问什么,只是交代了句,“老爷事先要替夫人用干净的棉布沾了温水将那里仔细清洁一遍。”便随着如雨退下了。   傅荀倒了热水用棉布沾湿了替阿宁掀开衣服把那两处仔仔细细的擦了好几遍,直到自己忍不住起了些反应,他才脸色有些不虞的把东西放到了一边,而后看着那个丑娃娃嘴唇贴着那处蠕动了几下,便自觉找到了地方用力吸吮起来。   阿宁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头,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屁股,喂起孩子来显得有模有样的,一副新奇又满足的样子,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傅荀看着她胸口的直勾勾的眼神。   孩子吸了几口还没吸到任何东西一张小脸便皱了起来,嘴下也更用力了起来。   阿宁感觉到胸口的动静,一直低着头好奇的看着小宝宝,等感觉真的有东西从自己胸口流出来进了宝宝的嘴里后,更是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傅荀道,“有,有,东西,流,出来了!”   阿宁记得夫君也是吃过自己这里的,而且是又吸又咬的,而自己也感觉麻麻软软的,可小宝宝这样却完全不一样,自己这里竟然真的流出了东西,而小宝宝也吃的很高兴的样子,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似乎都展开了些。   阿宁一会儿好奇的看看宝宝,一会儿又要看看傅荀简直都快忙不过来了,等孩子再也吸不到奶又皱着眉头要哭时,阿宁无师自通的给孩子换了另一边。   孩子吃的很满足,吃饱之后砸吧着嘴在阿宁怀里睡得香甜,而傅荀替阿宁把衣服放下来,看着她湿了一块的胸口,却有一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的不满,他看着阿宁怀里的那个丑娃娃,默默的想着这是我儿子,这是阿宁生的,这是我儿子,这是阿宁生的……到底是把那份不满压了下去。 第81章 夜间惊喜   廖将军那边早就在阿宁刚生产完没多久就到了梁州城, 城门口的守卫见了将军的令牌也不敢拦着人,廖将军便一路径直去了梁州府衙。   傅荀虽然因为阿宁生产的事半路一个人先回了城,但府衙内的事是早在他出城时就安排好了,因此廖将军一进衙门内便有人带了他进去,跟他说明其中的详细情况。   傅荀陪了阿宁一整个下午, 等晚间阿宁和孩子都睡着了, 他才重新披了衣服去了安置廖将军的地方跟他告罪。   傅荀提前为廖将军准备的是离府衙不远处的一处宅院,因为考虑到他会带人过来, 所以宅院也不算小, 此时廖将军和他的五十亲兵住在里面也显得绰绰有余。   因为地方离府衙近, 所以离傅荀住的地方也不远, 傅荀走了不到两刻钟便来到了廖将军暂时安置的院子前。   院子里还亮着灯,显示着屋主人此时还没休息。傅荀刚上前敲了两声门, 便被里面的人带去了廖将军的面前。   “白日的事实在是下官的不是, 事出紧急, 下官也是一时慌了神。”傅荀一见到廖将军便先告罪道。   廖将军挥挥手显然是毫不在意, 他脸上还显出几分担忧的问道,“侄媳没事吧。”   刚出年关的时候,廖宜北和傅瑞便按着钦天监批的好日子成了亲,两家现在算是实实在在的亲家了,因此廖将军也把傅荀当成了自己的侄子辈看待。   说到这里傅荀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母子平安。”   说到底虽然小家伙又丑又占了他母亲的注意,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他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廖将军闻言也拍着傅荀的胳膊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等改天我给他送份厚礼。”   “不用了,您先前已经送了不少东西了。”傅荀推辞道。   “一码归一码,这刚生下来的见面礼还是得给的嘛!”廖将军不理傅荀推辞的话径自打算起来,“是送刀剑还是送弓箭呢,男孩子嘛,就该学点拳脚功夫,不然就会念几句诗,弄得风吹几下就会倒的样子多难看。”廖将军自己这么盘算着而后直接拍板道,“干脆弓箭和刀剑都送了,我让人照着十八般兵器的样子都打造一套小的送给我的小侄孙。”   不要说儿子了,女儿您似乎也是这么养的,傅荀看着廖将军从头到尾没问过他一句就直接高高兴兴的做了决定,难免想起他新上任的弟媳——廖将军的女儿廖宜北来,想到他们在京都时经常看见傅瑞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竟然难得的对他升起了一点同情,有这样的媳妇,再加上这样的岳丈,他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花天酒地了。   既然说起造兵器的事,傅荀也顺着这话说起这次的案子来,“将军想给犬子打造一套小兵器的事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将军刚到衙门时里面的人应该也和你说了有人大批的私造兵器的事情了吧?”   说到正事,廖将军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着语气说道,“我已经都知道了,目前看来确实有人瞒着朝廷私采铁矿,且私自分批制造了大量兵器,只是就你所说的谋反一事,目前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大皇子。”   傅荀一撩袖口,向前拱手道,“不瞒将军,此次我被贬谪到此并非偶然,而是在调查上一件案子时发现前任户部尚书,大皇子的外祖刘廷辉有大笔的贪污款不知去向,而最后调查结果指向这里,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想调查清楚其中的关联。”   廖将军听过这理由后也沉吟了片刻而后道,“如此看来这其中却有蹊跷,只是谋反这罪名事关重大,还需找出更确切的证据才行。”   廖将军到底还是看在两人的姻亲关系上没有说就傅荀这样凭借猜测就指控一朝皇子有谋逆之嫌是大逆不道的,何况这两件事之间看起来也确实有猫腻。   傅荀也是知道自己这样空口无凭的确实难以对谁定罪,他对着廖将军说出了将他请来的主要目的,“下官也知道这样有失妥当,只是我虽让人控制了这里的洲牧,也控制住了几个疑似是大皇子派来的人,可此处到底我刚来不久,没有根基,因此有些事做起来也是颇多掣肘,今天我夫人早产一事便是洲牧派人做的,因此才想请将军过来,好有个照应。”   廖将军其实也大概能猜到傅荀的目的,此时见他坦诚相对,便也说道,“好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尽管去查吧,有什么需要的我定会帮忙的。”   傅荀刚要谢过廖将军便见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天色已晚,侄媳又刚生产,你还是早些回去去陪她吧。”   傅荀确实心里也一直记挂着阿宁,因此听了廖将军这话后也不多做推辞,辞别廖将军后就回了自己的府宅。   廖将军看着傅荀匆匆而去的背影,抚着自己的胡子,对着身边的下属感叹了一句,“哎,年轻人啊!”   下属知道将军恐怕是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许还想到了他早逝的夫人,因此也只能立在一旁不说话。   傅荀回到房里的时候阿宁依旧睡得香甜,看起来并没有醒过,那个红通通的丑娃娃也没有被抱去侧卧,而是被放在了床的里侧,阿宁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身上。   如雨原本见傅荀回来了便要退出去,此时见傅荀的视线落在小世子的身上便压低声音解释道,“奴婢要抱走小世子时夫人醒了一次,说要和小世子一起睡,奴婢怕抱走世子后夫人不高兴,便让小世子睡在了床上。”   傅荀是知道阿宁的脾气的,她确实可能会因为把孩子抱走就一直闹着不睡,因此也没有多责怪如雨,让她退下后,傅荀自己去外间用热水洗去一身寒气便上床陪着阿宁睡了。   原本很大的拔步床,此时孩子睡了一半,阿宁睡了一半,倒显得傅荀没地方睡了。   傅荀小心的抱着孩子往床里面再移了移,又抱着阿宁也往里面移了移,才为自己腾出一块睡觉的地方来。   母子俩都睡得昏天黑地的,即使这样被移了块地方也半点没有察觉,傅荀看着小家伙抿着小嘴睡得人事不知的样子,又看看旁边阿宁如出一辙的睡颜,终于在两张天差地别的脸上觉察出几分相似来。   “这就是我儿子?我竟然也有孩子了?”傅荀半侧着身子,目光在母子俩身上换来换去,终于后知后觉的想到。   他伸出手在小家伙的眉眼上划过,小家伙眉头皱了皱,脸颊也鼓了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傅荀怕把孩子弄醒了,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很快,小家伙便舒展了眉头,小嘴不停的蠕动着,又继续回到自己的美梦中了。   经过这一出,傅荀也不再多打量小家伙,自己躺平了身子睡了,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阿宁搭在小家伙身上的手拿回来,不过自己也有些幼稚般的不甘示弱的也把手搭在了阿宁的身上,于是床上由高到低的三个人跟串糖葫芦似的睡在了一起。   傅荀半夜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的。   他刚睁开眼阿宁也醒了,只见她眼睛还没睁开就迷迷糊糊的往傅荀怀里钻,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只是小家伙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刚出生不到一天的人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哭的声嘶力竭。   阿宁往傅荀怀里钻了一会儿,不久也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是哪儿了,她连忙着急的从傅荀怀里退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把哭的不行的孩子抱到了怀里。   两个没有任何经验的父母显然也不知孩子为何哭,阿宁也只是循着白天稳婆教她的方法撩了自己的衣角就要给孩子喂奶。   孩子兴许是真的因为饿才哭的,他嘴刚含住阿宁的东西没一会儿便停止了哭声,嘴巴一动一动的吃的用力。   原本被大半夜吵醒心情就不好,结果被吵醒后看见的画面更是让人心情不虞,傅荀的脸色用阴沉二字已经都不足以形容了,可是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就在这小家伙吃的眉舒眼展的时候,傅荀突然闻到了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傅荀的视线慢慢朝着异味发出的地方看去,想到某种可能性,整张脸几乎是僵硬的,睡前看着孩子升起的那一点温情,此时几乎也一丝不剩了。   外间守夜的丫鬟早就听见了屋内的动静,只是没有主人的传唤轻易也不敢进去,此时屋子传来一股诡异的宁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世子,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进来。”傅荀对着外面说道,而后几乎又咬牙切齿的补充了一句,“先去侧卧把孩子要用的东西也拿过来。”   这么大的孩子能用什么,无非就是尿布和换洗衣裳了,丫鬟立即会意,不仅低着头把东西都送到了卧房,还让人准备了热水。   等给孩子洗过澡换过衣服后,傅荀也忍不住去屏风后用水冲了一遍,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至于阿宁,虽然暂时不能下水,但傅荀还是替她擦了身子,尤其是和孩子接触的地方,那简直是多洗多少遍都不过分了。   等一切折腾完,傅荀已经了无睡意,并且这短短一日一夜的为父生涯已经让他预计到了以后会充满头疼的生活,而阿宁却还是笑呵呵的,脸上布满了初为人母的新奇与喜悦,与傅荀刚好是两个极端。   后半夜孩子又醒了两次,这两次幸亏傅荀有了前车之鉴,才没有再发生又得洗澡的事故,只是这样一晚下来,两个大人的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阿宁还可以趁着孩子睡着的时候再补一会儿觉,傅荀却得穿好衣服去衙门继续跟进案子了。 第82章 刺客   廖将军是一个人拉扯着廖宜北长大的, 因此一看见傅荀那仿佛一夜没睡的脸色,颇有一番过来人感觉的拍了拍傅荀的肩膀道,“嗯,等熬过这一年……不,两年?反正熬过先头这几年就好了。”   冷嘲热讽, 刀剑加身, 傅荀都可以做到不皱一下眉的,但想到家里那个软绵绵、丑兮兮的嫩豆腐似的小娃娃可能还会随时哭叫, 随意屎尿, 且这种生活还需持续两三年时, 他几乎可以看见那迅速在自己头顶聚起的阴云。   傅荀不想再面对这个让人闹心的事实, 便转了话题跟廖将军谈起正事来,“不知将军想先从那里查起。”   现在傅荀已经把能查的都查出来了, 矿场私下做的一些事, 铁矿炼出后的去向, 以及与这件事有牵扯的一些官员, 现在唯一还不明朗的就是矿场背后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了,无论是谁,这人是来自京都且胆大包天这两点现在几乎是肯定的了。   廖将军昨天半天外加一夜以及把情况都了结的差不多了,因此听傅荀这么问,他便直接答道,“先让我看看那些兵器的图谱,再去那些和矿场联系的铺子看一看吧。”   这是他昨天了结情况后便做下的决定,先不管背后的人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一批兵器若是质量过关的话,他是打算直接收缴到他的军营的,而且去看一看那些兵器的规制和数量也能大概的判断一下背后的人究竟造这些兵器是想干什么。   事实证明,傅荀说背后的人有谋反之心也不是全凭猜测的,傅荀去那些打铁铺子一一看过后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无论铁铺大小,里面的东西显然后期改造过,而据这些店铺的老板交代,来人带着图纸和样板来后还会派人守在一旁监督他们,不允许他们出一丝差错,因此虽然这些兵器不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但却意外的相差不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这就说明这批兵器不是随便造的了,而且廖将军看过之后也确认了一点,这兵器是军用的,能知道军营里的大部分常规兵器,甚至一部分的不常规兵器长什么样,背后人的身份似乎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这人必然是朝廷重臣,而一个朝廷重臣,私下却自己扣下了一座铁矿,造了大批军用兵器,这要说不是为了谋反恐怕都没人信。   廖将军确认了这点后几乎是震怒,他带着十几万士兵常年镇守在西北就是为了给百姓一个安稳的朝廷,可就在这太平盛世,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种事,这叫他怎么能不生气,廖将军几乎是立刻就对着傅荀道,“这件事你尽管查,哪怕背后真是皇子皇孙我也给你兜着,我带着这么多弟兄,这些年在这里吃尽了风沙,不是为了让他们莫名其妙的死在同胞的刀下的。”   傅荀等的就是廖将军这句话,他说道,“下官定会尽力的,其实关键的几个人我都已经扣了起来,只是他们一直不肯招认,而我也是顾忌他们在此地盘根错节的势力,怕手段太过狠戾,会引起他们最后的反扑而压不住,现在有您压着那就不需要顾忌了。”   廖将军虽然主要的势力不在这里,但他是这一片的镇北将军,他的身份往这里一摆,原先因为傅荀根基弱而有些蠢蠢欲动的人此时都不敢妄动了,而且他虽然只带了五十人过来,但这些都是真正战场上杀出来能以一当十的人,有这么一群人镇着,就连矿场那边想闹事的也只能暂时安分下来。   傅荀的案子可以说阻力简直前所未有的弱,只是进展却不甚乐观,石河县的那几个是完全什么都问不出来,而洲牧的情况也和他们没差多少,只是知道矿场背后的人不好惹,至于对方是什么身份,具体不好惹了什么地步,那就一问三不知了,堂堂朝廷命官,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便被对方所掣肘说出去也是让人心惊了。   这边没了进展,傅荀只能把重点转向了矿场那边的几个管事的人,那几个人也是硬茬,他们只一口咬定了是受人所托,每月有人会过来提点他们,但对于背后之人的身份也是不知,这话可能真也可能假,毕竟背后之人为了保密不亲自出面也是说的过去的,但若是他们不知背后之人的身份又哪里来的胆量如此嚣张,因此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傅荀都没信,只还打算还需再多审他们几遍。   要说最干脆的居然还是那两个被傅荀怀疑是大皇子眼线的人,傅荀不过是对他们用了几次刑,他们便承认了他们确实是大皇子派来的人,只是大皇子在很多地方都安排了这样的人,所以他们平时也并没有什么事做,只是向大皇子汇报一些当地的消息,这样一来也等于是说他们在这里和大皇子有关,但却并不能说明大皇子和矿场有关,如此一来事情还是陷入了死胡同。   只是这两人的说辞却有一个漏洞,皇子想要了解地方情况,一般都会选择富裕的地方,再不济选择边境的地方也行,梁州和富裕搭不上边,也许能算上边境城镇,但比梁州更适合的边境城镇大有所在,因此这一条显然也不是很符合,所以说,大皇子究竟为什么会暗中安排人在此,恐怕还是和矿场的事脱不了干系。   正当傅荀还在逐个审问着这些人时却不小心没注意到有人已经悄悄的把这里的消息传到了京都。   那两个人招认也并不是认为大皇子会完全相信他们的话,他们只是想暂时放松傅荀对他们的警惕,而后趁着机会把这里的消息递出去,让大皇子做好准备,而他们也确实成功了,等傅荀发现的时候,消息已经来不及截断了。   傅荀只能加快了手里的进度,尽量赶在大皇子反应过来之前解决这里的事,同时也递消息给太子,让他警惕大皇子。   而比书信更快到的是一波波的刺杀。   因为大皇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派人来过问这边的情况,而这次却是自连下几日大雪耽误了进度后就再没了消息,大皇子自觉有异,又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傅荀正好被贬到了那里,心里觉得出事的可能性更大了几分,因此便直接派了人过去,并下了命令,一旦事情有异,便把任何可能牵扯到的人都灭口,所以这里的书信还没到大皇子的手里,大皇子的人却已经到了这里。   等大皇子的人发现大部分人都被傅荀控制了之后,他便直接转了目标,把灭口的对象变成了傅荀,因此傅荀院子里的护卫负伤的也开始增加了起来。   这些刺杀虽然没有伤到傅荀也没伤到阿宁,但却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阿宁原本就是因为有人刺杀才会早产的,她虽然因为新生的孩子分散了注意,暂时忘了那件事,但府里的风声鹤唳却也让她敏感的觉察到了什么,并且也想起了她为什么而早产。   一时间阿宁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看着谁的眼神里都是不安。   照顾小家伙的奶娘只隔了一天就找好了,原本在傅荀和丫鬟的劝哄下阿宁也同意把孩子给奶娘带了,可如今阿宁却是死活都不愿意和孩子分开了,不仅喂奶要亲自来,而且睡觉也非要睡一起了,孩子哭了她要亲自哄,孩子尿了她也认真学着给孩子换尿布,一时间奶娘几乎是成了个教阿宁如何照顾孩子的先生了。   傅荀几乎是一个头两个大,刺客的事情不难解决,很快,大皇子派来的那一拨人便一个不落的都被送进了牢房里,但给阿宁带来的影响却不容易解决了。   孩子在他们床上每隔一个时辰固定醒一次,简直跟有人叫他似的,而傅荀和阿宁也会准时被孩子的哭声闹醒,然后便是阿宁聊了衣服给孩子喂奶,傅荀看着阿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暂时连对孩子的嘴占了他领地的事都顾不上了,眼里只剩了心疼。   阿宁自己心里担惊受怕,却还要衣不解带的照顾孩子,现在还没出月子,但怀孕期间养的那点肉都已经快没了,但不管她怎么说,阿宁却还是固执的坚持要自己照顾孩子,甚至连让奶娘喂一口奶都不愿意。   这种情况傅荀能怎么办,以身替之?没那功能,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孩子感受到了父亲的不喜,这几次夜里,有时傅荀比阿宁更早醒来,刚想抱着孩子哄一哄,让他安静一会儿就会发现孩子哭得更大声了,然后傅荀就会黑脸,而孩子则继续扯着嗓子喊,直到阿宁醒来抱住他,父子俩简直有仇。   因此,傅荀还是只能劝着阿宁。 第83章 快点,叫爹呀!   因此, 即使这段时日傅荀忙的脚不沾地,他每天还是会等阿宁醒来之后再离开,这样只是怕阿宁醒来之后在床上看不到人会害怕,为的只是让阿宁醒来之后能安心,不会那样时时刻刻都担心有危险, 从而也舍不得孩子离开他的视线。   第二日清晨, 傅荀看着小家伙吃饱喝足在旁边睡得吐泡泡的样子,又看着阿宁头发散乱, 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忍不住又一次劝道, “坏人我都已经抓起来了, 孩子还是给奶娘带吧,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 应该多休息。”   阿宁摇摇头, “不, 宝宝, 和我,一起。”   “那这样,白天你带孩子,晚上交给奶娘带?”傅荀商议道。   “不要。”阿宁固执道,“宝宝,我的!”   “可是你这样我看着也很心疼。”傅荀又换了一种方式劝阿宁。   阿宁安抚似的摸摸傅荀的头,按着哄宝宝的语气哄他道,“不疼, 不疼啊!”   “……”   傅荀沉默了片刻,而后又换了一个说法道,“你看,我每天还要去衙门挣钱养家呢,孩子每晚这么吵我晚上睡不着。”他说完还特意让阿宁看了看他已经有些泛青的眼眶,已经握着阿宁的手摸了摸自己因为没有修容而冒出的一层浅浅的胡茬。   傅荀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因为阿宁一向都很在意他,他觉得如果阿宁见孩子影响到了他,应该就会有所妥协的。   果然,阿宁的神色松动了些,只见她伸出手把自己原本就乱的头发挠的更乱了,脸上露出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就在傅荀看着阿宁露出一副终于沉痛做出了决定而心中松了一口气后,便听阿宁说道,“夫君,先睡,外面,吵不到。”   阿宁抬起手指了指原本给孩子准备的地方,而后一脸不舍的看着傅荀。   傅荀一口气松到半路又噎了回去,一脸的一言难尽。最后他只能又说道,“没关系,到底是我们的孩子,闹点也没关系。”   这意思就是还是不要分房睡了。   谁知阿宁这下却是不肯了,“不,一起,吵,睡,不好。”   傅荀想得没错,阿宁确实是很在意他的,先前是她没想到,现在经傅荀提醒也注意到了孩子每晚这样闹傅荀确实睡不好,因此现在反而不愿意傅荀再这样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忙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傅荀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他花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劝阿宁和孩子分开,结果却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劝阿宁不要怕孩子打扰到他。   孩子才刚生,事情就已经如此恶劣了,傅荀怀着沉痛的心情去了衙门,而今天被傅荀审问的犯人也感受到了酷冬般的严寒。   而此时,京都。   那两封加急的信件,几乎是同时被送到了大皇子和太子的桌前。太子如何与幕僚商议该如何防范应对自是不必多说,而大皇子那边却是比太子情景更为严峻。   那处的铁矿是他的手下无意中发现的,而他起了采矿炼铁的心思却不是真的有谋逆之心。   大皇子虽然有些自负,但却不傻,现在父皇还宠他,他谋逆根本没有半点好处,只是他眼见着太子在储君之位上这么多年,虽然不得父皇喜爱,却半分没有要退位的意思,甚至他也知道,太子的风评隐隐的还要比他好不少,所以最后这皇位会不会落到他头上还是未知,为了能为自己留一张强有力的底牌,他才私铸了这么多的兵器,甚至还养了几千人的一支小军队。   可是这理由能拿到台面上说吗?不能,因此大皇子一收到梁州那边的信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焦躁之中,而底下的人出的主意一个个都是不靠谱的。   什么叫干脆去和皇上认错,不要说皇上现在只是偏向他,就算是皇上现在只有他一个儿子,也绝不会有一个君王能容忍这种事,因此他直接说道,“认错这种话就不必说了,长脑子的都知道就算父皇不处置我,今后我也不可能再够到那个位置了。”   底下的人因为大皇子这话安静了一瞬,最后终于有人说道,“依我之见,倒不如趁着事情还没落实,干脆把这罪名坐实了,杀他个措手不及,如今您那三千兵马也还没被人发现,加上宫中禁卫您也能调动一大半,此时动手我们胜算还是很大。”   这话说得大皇子有些心动,其实从收到这封信开始,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想等着底下有谁能先提出来,因此他也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顺水推舟道,“此时风险虽大,倒也不是不可为,只是具体该如何还需细细商议。”   众人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大皇子心里的真正想法,那些原先劝大皇子去跟皇上认错的此时也纷纷转了风向,和大皇子说起京中兵马要如何布置起来。   就在傅荀还在劝阿宁离孩子远一点和找大皇子谋反的罪证之间挣扎的时候,京都已经悄悄变了风向。   皇帝突然重病卧床,太子与诸位皇子不管建府的没建府都开始长宿宫中,每日都去皇帝的寝殿中尽孝,只是皇帝没什么精力见他们,因此每日能见到皇帝的也就只有大皇子而已,这份恩荣真是连太子都比不上。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着是不是该为下一任君主站队时,皇帝病重的消息也迅速的传到了傅荀他们的手里。   和众人担心着要怎样争一个从龙之功不同,只要一联想到那封信送到京都的时间和皇帝病重的时机,傅荀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而太子在信中所透露出来的意思也差不多,因此,傅荀也没瞒着廖将军,把太子的信和自己的猜测都跟他说了,意思还是希望他能做些什么以防万一。   边城守将无令带兵进京罪名是极大的,官职被撸都是轻的,可廖将军在了解到梁州这边的事情可能都是大皇子做的之后,也很轻易的就能联想到皇帝病重的时机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于是他没思考多久,便又迅速从军营里调了一千精兵与傅荀一起迅速而又尽量隐秘的往京中而去了。   纵然不舍,傅荀还是暂时先把阿宁和梁州这边的事交给了卢晏清处理。   自从梁州这边和矿场有牵连的人都被傅荀控制住之后,傅荀便把卢晏清从石河县掉了过来,这边的事只要留够了人手给他,相信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是无论如何,阿宁才刚生产,甚至还差几天才能出月子,傅荀此去,不论是否会平安归来,两人至少要几个月不能见面了,想到这里,傅荀便觉得离开的脚步沉重了些。   阿宁穿戴整齐,手里抱着孩子,想要送他出门,傅荀把人拦在了门口,“阿宁乖,你现在还不能吹风,先回床上躺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阿宁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傅荀,她怀里的孩子也转着咕噜噜的眼睛看着傅荀。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孩子果然如稳婆所说的慢慢长开了,暂时虽不说玉雪可爱吧,但皮肤也不再红通通皱巴巴了,五官依稀能感觉到傅荀的影子,只有那双眼睛能很明显的看出是和阿宁一样的桃花眼,而眼中那种真真实实的懵懂也几乎是和阿宁一模一样,傅荀此时被母子俩这样两双眼睛看着,几乎就想这样沉溺于这样的温柔乡了。   只是有些事却是无法推脱的,不说太子对他的情谊,就说若大皇子真的造反成功,他和阿宁哪里还会有安身之地,因此,傅荀也只是忍着不舍的摸了摸阿宁的头道,“不要担心,你和宝宝好好待在这里,等宝宝会叫爹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傅荀不知道孩子要多久才会开口叫人,总之短时间内是不会的,只有给阿宁这样一个目标,阿宁才不会心里一直都放不下。   果然,阿宁听完傅荀这话后,眼中的不舍少了几分,而是满怀期待的看着孩子,教他道,“爹。”   小家伙不明白自己娘亲在说什么,只是看娘亲一直和他说话,就咧开嘴对着阿宁笑了起来,一副讨巧的样子。   阿宁手抱着孩子腾不出来,便用额头碰了碰孩子的额头,鼓励的看着小家伙,继续教道,“爹,宝宝,叫爹,爹。”   小家伙以为娘亲是在跟他玩儿,咯咯咯的笑得更开心了,小腿还在包的厚厚的衣服里蹬了蹬。   阿宁见状,耷拉着脑袋,失落的看着傅荀,“宝宝,不会。”   傅荀看着阿宁这样子简直想把人拥进怀里疼到心尖上,但他此时只能以在脸上摆起几分笑意安抚阿宁道,“孩子还小,等阿宁多教几遍他就会了。”   他说完还伸出手,难得对孩子露出几分温情的的戳了戳他的脸道,“你说是不是呀,丑娃娃。”   孩子像听懂了他爹是再骂他似的,刚才还笑着的小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而后撇过头,不理傅荀。   阿宁见状连忙抱着孩子摇了几下,而后认真的对着傅荀反驳道,“他,不丑,你,这样,他,生气的。”   傅荀只能妥协,“好好好,不丑,不丑,阿宁生的孩子最可爱了。”   阿宁有几分谦虚的说道,“没有,最,可爱。”   而配合着这话的是怀里小家伙重新响起的“咯咯咯”的笑声,他像是被他娘亲重新哄高兴了,又像是在嘲笑他爹斗不过他。   一时间所有的离愁别绪都随着小家伙的这番表现而淡去了不少,最终,阿宁也没能出了房门,只是在门口看着傅荀远去的背影,抿了抿嘴,而后对着怀里的小家伙道,“快点,叫爹呀!” 第84章 大结局(上)   就在傅荀和廖将军赶往京都的这段时间, 京中早已风声鹤唳,皇帝缠绵病榻多日,却丝毫没有让太子监国的意思,反而是让太子与大皇子两人一起处理政务,丞相辅政, 这下子大家几乎都默认了下任君王是大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了。   尤其是在大皇子每日都衣不解带的照顾在皇上床前, 甚至亲自喂药,而太子每日在皇帝寝殿呆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出来, 这中间说是太子不愿意呆恐怕也没人信, 至此, 京都的形式似乎已经相当明朗了。   正是这样似乎一边倒的形式让大皇子也隐隐升起了几分事情尽在掌握的感觉, 甚至觉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那个九五之尊之位了,只是他却忽略了一点, 皇帝之所以偏爱他, 不过也是因为他那早逝的母妃而已, 但再如何那也不过是一个死人, 而太子背后所依仗的却是皇后,即使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比不上大皇子的母妃,但她却是活生生的,且是这后宫之主,一国之母,所以有些事若是皇后下了狠心要查,是可以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查出来的。   因此当大皇子再一次端着一副悲痛之色进入皇帝的寝殿时,看见的不是缠绵病榻的皇帝, 而是衣衫齐整半坐在床上的皇帝,他旁边站着的正是皇后,身后还跪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太医。   大皇子的神色很快的闪烁了一下,而后便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父皇,这是怎么了?”他看了旁边的皇后一眼,而后低垂着眼睛道,“是不是儿臣近日总是侍奉在父皇面前惹母后生气了,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只是担心父皇而已。”   皇后在一旁,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往常大皇子便是这么一副姿态,而皇帝也最吃这一套,即使她什么都没做,皇帝也总以为他是容不下他心爱女人的孩子,可如今,皇后心中冷笑一声,皇帝这情种装了这么多年,可又有什么能比得上他自己的性命重要呢,大皇子也是被宠的愈发蠢笨了。   果然,皇帝听了大皇子这话,没有跟往常一样劈头盖脸就把皇后骂一顿,而是颤抖着手指着底下跪着的太医震怒道,“太医说朕这不是病,而是中毒,而你却每日都胁迫他们说朕这是生病!”   大皇子的神色慌张了一瞬,但很快就又镇定下来,他迅速的跪下请罪道,“儿臣并未说过这种话,请父皇千万不要受了有心之人的挑拨!”   他这话字字句句都是在说皇后为了太子而污蔑他,皇后已然隐忍了这么多年,此时听了这话面上也不见半分波澜,她低垂了眼,声音是说不出的平静,“太医,你把大皇子当时和你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是,皇后娘娘。”太医磕了头,而后结结巴巴的复述道,“大皇子,当时,当时,我们诊出来皇上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但是,大皇子,听了却说,却说让我们再仔细看看,若是陛下是被人加害,那我们这群日日为陛下看诊的人便是……便是……”   他说着头越垂越低,半点不敢往大皇子那边看去,但迫于皇帝和皇后的威严又只能继续说道,“我们当时也不确定,大皇子如此说,我们便只能暂时先说陛下是身体不适,可是后来,我们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想要再换药的时候,大皇子却说我们这样是欺君之罪有几个头都不敢砍的,我们也不敢得罪大皇子,只能在暗地里偷偷换了药,下官糊涂,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太医一口气把剩下的话说完了便一直不住的磕头。   皇帝虽然之前已经听太医说过一遍这话了,但此时听到仍是青筋暴起,整张脸被气的通红,他指着大皇子骂道,“你这逆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逆子!咳咳……”   皇帝骂着骂着忍不住咳嗽起来,皇后便不动声色的走到他的身边,手轻轻的替他顺着气,低垂着眼道,“陛下息怒,您平日那么看重大皇子,想必这其中必然是太医想岔了。”   皇帝听了这话,想起往日种种,不但没有息怒,反而更生气的拍了一下床板道,“是,朕平日何曾亏待过你,甚至连太子的风头都不在你之上,你竟做出这种事,简直是大逆不道,来人啊!来人!”   皇帝一边咳嗽着一边喊人进来。   一直跪着认错的大皇子却在此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道,“父皇,您不必白费力气了,没有人会过来的。”   皇帝生病的这段时间,不仅是朝中,就连宫中也有大半的人都提前投靠了新主子,而大皇子又有意收归宫中的势力,尤其是皇帝身边的,因此此时皇帝在寝殿中喊了大半天,竟真的没有一个人进来。   皇帝连脖子上的青筋都被气的凸出来了,他伸着手,指着大皇子,不断颤抖着骂道,“逆子!逆子,你这是谋逆!”   大皇子走上前轻轻的握住皇帝伸出的手指,把它掰下去,而后带着几丝轻笑道,“谋逆又如何,我母妃为你而死,你却把他的父亲抄家流放,而我,身为长子,却也一直只是大皇子,永远被太子压在头上,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不是嫡子吗?”   大皇子说着看向一旁的皇后,“这个女人又是凭什么,凭什么她生的儿子便是太子。”   现在的皇后是皇帝登基后为了巩固皇位娶的,而大皇子的母妃当年只是一个皇子侧妃,即使是死了,皇帝为了不落人把柄,也只是追封了贵妃而已,因此大皇子无论怎么受宠,身份上到底还是差些的。   皇后没有理会大皇子的质问,她仍是拍着皇帝的背替他顺气道,“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大皇子的话。   大皇子被皇后这态度完全激怒了,他阴沉着脸道,“你这女人,到了这种时候还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他说着对外面扬声道,“来人!”   话落,很快,就有几个平时伺候皇帝的太监进来对着大皇子行礼道,“不知大皇子有何吩咐?”而除了这几个人外,透过刚才打开的门也能看见外面立着不少的禁卫。   大皇子冷笑着对其中的大太监道,“拟旨,就说皇上自觉身体不继要退位给大皇子。”   大皇子说完,对着床上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嗫啜着嘴的皇帝道,“父皇,你只要干脆的盖了这个印,念在您这么些年对我的疼爱上,您将来还是可以好好的做您的太上皇的。”   皇帝被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大皇子只能不停的骂着“孽子!”而后在大皇子逼着他在拟好的圣旨上盖上玉玺印后竟吐出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大皇子一直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而后看了晕过去的皇帝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从头到尾都没理过他的皇后身上,“母后,哦,不,从现在开始我要叫您太后了,只是不知道您想不想做这太后呢?”   皇后此时终于抬头看了一脸得意的大皇子一眼,她既没有顺从也没有试图激怒大皇子,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事情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了。”   大皇子以为这是皇后终于落败后的叹息,便如施舍般的说道,“你若是乖乖听话,那这太后之位便还是你的,只是你那没用的儿子却是不能留了。”   他要留下皇后倒也不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只是想要让这个一直看不起她的女人亲眼看着他的儿子如何落败,亲眼看着他如何登上这九五之尊之位而已。   皇后没有理他这话,而是视线有些空茫的看向关着的门,似是感慨的说道,“祖宗宗法传了这么多年自是有他的道理的。”   大皇子以为皇后这是在讽刺他的身份,便怒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把皇后带去她自己的寝宫。”   他说完便立刻有人过来把皇后带走了,而皇后也半分没有挣扎的随着他们离开,留下大皇子看着手中的圣旨露出几分胜利的微笑,而旁边的太监也识眼色的跪下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跪,立刻就有更多的人跪了下来,随着他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皇子摆出几分气势,抬手道,“平身。”没有人去管晕倒在床上的皇帝,而跪在一旁的太医此时也早已被这连番的变故吓得翻白眼晕了过去。   不到一个时辰,皇帝病危,赐死太子并传位于大皇子的消息便传到了各位朝臣的家中,众人都被要求去宫中听旨觐见新君。   皇帝病危会传位于大皇子这事众人或许早有猜测 ,但赐死太子这一点却有些难以让人理解,若说是为了为大皇子扫清障碍,那圈禁便已能算是极限了,这样做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而且仔细想想皇帝这病也是来的蹊跷,众人都是在权利倾轧中爬过来的,很容易就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然而即使这样,大家也都不敢耽搁,纷纷换了朝服往宫中赶去。   皇帝寝宫前很快就跪了一片,太监也正用那尖利的声音读着那一份退位圣旨。   圣旨还没读完,便有那硬骨头的御史跳出来道,“既然这样,可否让我们见陛下一眼。”   大皇子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用一种有些悲痛的神色道,“刚刚母后过来,不知怎的,两日似乎争执起来,父皇怒极攻心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未醒来。”   他这话说完,便有一些支持太子的人质疑道,“皇后向来温婉贤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大皇子便道,“我也不知,兴许是为了圣旨的事吧。”   为了圣旨与皇上争执起来倒是有可能,只是此时当事的两位都不在,一切只凭大皇子的一张嘴,顿时便有人道,“还请大皇子能让皇后娘娘出来说清楚,若是皇后真做了如此的事,那她便是有失国母身份了。”   连圣旨都有了,可这些人还是对他有所怀疑,大皇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扬了扬手,看着一堆禁卫将这里围起来后说道,“母后此时也是万分后悔,正在自己的寝宫中独自清静,大家看看这周围,父皇已将这宫中的禁卫都交给了我,大家难道还有什么质疑的么?”   禁卫虽然是直属于皇帝的,但说到底也并非不可收买,大皇子搬出这些禁卫却不是为了证明,更像是威胁,这一下,跪着的众人的脸色变的异彩纷呈,有那不满大皇子如此态度的立即说道,“大皇子这是做什么,阴谋被揭穿后想要杀人灭口吗?”   大皇子抿了唇不说话,旁边的太监立即说道,“放肆,你这是跟新皇说话的态度吗,来人,把这大逆不道之人拖下去。”   很快,说话的人被拖下去,而众人只听到一声闷哼后便没了动静,而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悉悉索索一阵后也安静了下来。   大皇子站在台阶上,往下看了一眼,嘴角带着几分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意道,“我能有什么阴谋,父皇圣旨都下来了,我也不过是临危受命而已。”   众人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有那想要出头的也被旁边的人压了下去,毕竟有骨气是一回事,白白送命却又是另一回事,而此时出声除了白白送命也没有别的结果。   大皇子看着底下没人说话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大家都是朝廷重臣,自然知道今后该怎样做。”   就在大皇子以为一切早已胜券在握,几乎尘埃落定的时候却不知道有一队几千人的兵马悄悄的把皇宫围了起来。   来的人正是星夜兼程的傅荀与廖将军,他们一路不眠不休终于在半个月后到了京城,而皇后也正是因为从太子那里得了消息才会在此时将大皇子的事情揭露出来。   就在大皇子还沉浸在自己即将登基的美梦中时,宫外的禁卫早已悄悄被换成了廖将军军中的人,而内宫中的禁卫也因为皇后和太子的帮忙有部分都已经弃暗投明,大皇子以为的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人,其实不过是皇帝身边的那一批而已,甚至刚才被拖下去的那个官员的那一声闷哼也不过是被打晕了而已,他们之所以不直接擒住大皇子也不过是想让大家都看到他的真面目而已。   就在大皇子春风得意之时就看见太子从宫门处走了出来,“皇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太子的身边还跟着穿着禁卫服的傅荀和廖将军。   大皇子神色不定的看着太子,随之视线又落到他身边的人身上,“镇守边关的将军无诏入京,二皇弟,你是要造反吗?”   太子神色不动,说道,“恐怕要造反的不是我吧,私采铁矿,私铸兵器,练私兵,而且事发后,向父皇投毒,捏造圣旨,意图逼宫,这一桩桩一件件皇兄可敢认?”   大皇子冷笑一声道,“二皇弟这是在说什么,莫非是看父皇没有将皇位传给你而故意栽赃嫁祸于我?”   太子一丝不见慌乱道,“是非曲直,等父皇醒来自有判断。”   众官员跪在地上左看看又看看一时竟是相信太子的人居多,大皇子见此神色更冷,几乎是恼羞成怒道,“你还有脸提父皇,父皇就是被你母亲气坏的。”   太子没有反驳,仍是道,“一切等父皇醒来自有决断。”   大皇子怎么可能等皇上醒来,他此时简直就是恨不得皇帝当时不是晕过去了,而是直接断了气,他一直以为皇宫竟在他的掌握之中,却没想到傅荀竟然千里迢迢带了人过来,因此大皇子直接下令道,“来人,将这几个谋逆之臣拿下!”   很快,大皇子身后便有人冲了出来,而与此同时,太子他们身后也有侍卫走了出来。   双方人马很快斗在一起,大皇子甚至自己提剑冲到了太子面前。   然双方人马悬殊,一场乱斗很快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倒计时,奉上肥美的一章,哈哈,虽然没有阿宁,但还要祝大家食用愉快(≧?≦)/ 第85章 大结局(下)   庆元二十三年春, 大皇子谢迦道逼宫谋逆,幸太子携兵马及时赶到,大皇子当场伏诛,后皇帝尽太医抢救后醒来指出大皇子手中诏书乃伪造,至此大皇子谋逆一案落下帷幕, 而乾嘉帝感念父子亲情, 特赦大皇子尸身可入皇陵,而他自己因体力不济, 自己退位于太子。   至于这场退位是被逼亦或是心甘情愿已没有人在意。   三日后新帝登基, 改年号为丰和, 登基大典定于一月之后。   而就在这一切尘埃落定后, 其中最大的功臣之一---傅荀傅大人却上书请辞,直言愿归隐山田, 不问世事, 然新帝直言新朝刚立正是百废俱兴之时, 不仅没有准他的请辞, 更是封他为清瞿侯,并任职大理寺卿,而原大理寺卿董书则擢升为刑部尚书。   不少人认为傅荀和新帝这是做戏,目的是为了提醒有些人自己主动把身上的职位卸下来,免得新帝主动找他们麻烦,于是大部分或多或少和大皇子有些牵扯的人都主动请辞了,虽然新帝多番挽留,仍是有几位老臣乞骸骨归乡了。   这些人中有真的年老不想参与朝政的, 也有和大皇子牵扯过深,心里心虚的,总之这一出之后倒是意外的让朝廷官员肃清了不少。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傅荀却并不像大家猜测的那样只是做样子,他只是经历了这一番之后觉得朝中明枪暗箭不少,他虽然不惧这些,但阿宁却是怕的,而且他也不想这一切牵连到阿宁,他原本做官也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济世情怀,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家,邕宁侯那些人他也不在意了,因此现在倒是更愿意陪着阿宁每日到处吃吃玩玩了。   只是新帝却以朝廷暂时没有什么心腹,他一人暂时忙不过来的理由将他留了下来,傅荀现在甚至连亲自去梁州把阿宁接回来都做不到,只能让新帝派人去把阿宁接过来,只是他还是不放心,一向冷清冷脸的傅大人竟然对着一堆侍卫一直交代着要他们马车不要赶太急,遇到颠簸的路最好绕过去,晚上不管怎样也要住客栈等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   其中有曾经在大理寺待过的简直目瞪口呆,怀疑傅大人是不是被换了一个人,不过不管怎样他们到底还是把傅荀这些特地嘱咐的话都一一记了下来,甚至还有平时学习认真的侍卫竟还用个小册子把这些一条一条的都记了下来,有平时一读书就睡觉的侍卫看这架势暗自翻了个白眼觉得这简直就是读书读傻了,但没想到傅大人竟对这件事十分满意的样子,还赏了那侍卫十两银子,于是有些机灵的侍卫也借着那侍卫的册子抄了一份,并不经意的被傅大人看见了他认真的模样,于是这些侍卫也被赏了银子,等到最后出发的时候那些被派去梁州接阿宁的侍卫几乎是人手一本“接傅夫人需要注意的若干条事宜”的小册子了。   于是阿宁在回京的路上虽然没有夫君陪伴,但却觉得这些来接她的人简直比夫君还要了解她,她什么时候想吃什么,什么时候要休息了,睡觉喜欢住哪个方向的房间都有人提前给她安排好了,这体贴的让如风如雨两个丫鬟都觉得自己似乎一无用处似的。   不过到底是一路平安的到了京都。   城门外,傅荀早已等在那里,等看见阿宁的马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傅荀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后意识到还有一段距离又停了下来。   而阿宁早在丫鬟说已经到了京都境界的时候就频频的往外面看了,等她远远的看见前方还跟着小黑点似的傅荀的时候,就忍不住探出头大声喊着,“夫君!”   马车轮子和马蹄声交织在一起,阿宁这点微弱的声音自然是没有传到傅荀耳中的,倒是被阿宁抱着的孩子被娘亲这突如起来的一声喊吓得睁开了眼睛,而后憋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阿宁,然后见娘亲并没有看见他就再也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阿宁连忙把头从窗口收回来,手里摇着宝宝,哄道,“不哭,要,见爹,了,不哭。”她哄了半天,见孩子慢慢的停下了哭声,又对着孩子认真教道,“爹,叫爹,会了吗,爹。”   阿宁用牙齿压着舌头认真的教着孩子,她还记得傅荀离开前说的话,自他离开后每日都会教他喊爹,现在马上就要见到夫君了,可孩子还是不会叫,阿宁心里有些伤心,觉得夫君一定会失望的。   小宝宝现在才四个月左右,哪里会叫爹,他连阿宁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阿宁的嘴巴在动觉得好玩,一直咯咯的笑,还伸出小手想要抓阿宁的头发玩儿。   阿宁把头发从小宝宝的手里抽出来,又不死心的教了一遍,“爹,爹,爹~”   小宝宝没了阿宁的头发也不哭,把自己的小手放进自己嘴里啃得一脸满足,小眼睛则是随着他娘亲的嘴巴一张一合的频率咕噜咕噜转着。   旁边的丫鬟看阿宁这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奴婢听说小孩子要一岁才能说话呢,小世子才半岁,夫人不必着急。”   阿宁看着小家伙专心致志啃手的样子有点泄气,对着丫鬟道,“夫君,高兴。”   丫鬟知道这是夫人又和自己犟上了,想着这恐怕也只有世子能劝得了,于是也不再劝,而是掀开了车帘,等看见傅荀的身影已经看得清晰时对阿宁喊道,“夫人,世子就在前面了。”   阿宁闻言也不再纠结于教孩子叫爹的事了,而是又一次把头探出了车外,等真的看见傅荀近在眼前时才兴奋的大声喊道,“夫君,夫君,我,回来,了!”   这次两人离得近,傅荀不仅听见了阿宁的声音,也看见了阿宁大大的笑脸,他立刻快走几步到了马车前,护送的人见两人团聚都就地停了下来。   阿宁看见马车前的傅荀,不顾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就想往傅荀怀里跳。   傅荀立刻心惊胆战的把人拦了下来,“阿宁乖,不下来,夫君上去。”   阿宁也不介意谁上谁下,只是两人从成亲后从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她一直想着夫君,这时候重新见到,忍不住想亲近而已,她往后退了两步,把车辕边的位置让出来让傅荀上车。   两个丫鬟等傅荀上车后也很自觉的下车,把地方留给了夫人和世子,于是马车里就剩了傅荀和阿宁两人,傅荀忍不住想抱着阿宁亲一亲,但还没靠近呢,阿宁怀里的小家伙就因为被挡住了光而不满的哼了起来,于是傅荀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的摸了摸她的头,这时才想起,哦,马车里还有第三个人。   小家伙眼前的阴影没有了,也不哼了,转着跟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的亲爹。   小家伙近三个月没见过傅荀,早就忘了这是他亲爹了,不过他也不惧生,就这么看着傅荀。   阿宁看傅荀看着孩子,想起孩子还不会叫爹,一时红了脸,有些自责的说,“我,没教会,他,不叫,爹。”   “没关系,我觉得阿宁已经很棒了,你看,我走的时候孩子才一点点,现在已经被你养的白白胖胖的,比那时候好看多了。”傅荀说着还点了点小家伙脸上的肉,小宝宝脸上被戳的陷下去一个窝。   只见他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鼻子动了动,一副要开哭的架势,吓得傅荀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阿宁见傅荀夸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戳了戳小家伙的脸道,“长胖了,好看,吃,多多,长胖。”   傅荀有了刚才的经验,见到阿宁的动作后便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小家伙就怕他哭起来,谁知道小家伙被他娘亲戳了两下竟然眉开眼笑的,一副万分高兴的样子,和傅荀完全是两副待遇,傅荀立刻就觉得这小东西小小年纪就有两副脸孔简直就一点都不讨喜,于是虽然是笑着,但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对阿宁道,“是啊,长胖好,长胖了肉多,打起来也不怕疼。”   阿宁一听这话,立刻抱紧了孩子对傅荀道,“不打。”   “他听话就不打,不听话还是要打的。”傅荀看着阿宁笑得和善,“我们要好好教宝宝,如果他做了不对的事就要打,阿宁说对不对啊?”   做错了事要受惩罚,这个阿宁是知道的,于是她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和傅荀轻轻道,“打,轻轻的。”   “好,轻轻的。”傅荀温柔的看着阿宁怀中的小家伙,笑容像个十足的慈父。   于是阿宁放心了,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对傅荀说道,“好好,教,宝宝,听话。”   “嗯。”傅荀随口应道,而后撇了孩子的话题,问阿宁道,“阿宁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啊。”   “不好。”   “怎么不好了。”傅荀立刻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着阿宁,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想,夫君。”阿宁答道。   傅荀:“……”   感觉被喂了一口蜜是怎么回事,心里简直又暖又甜。   傅荀终于还是忍不住在阿宁的侧脸亲了一口,“以后夫君再也不和阿宁分开这么久了,等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们就两个人找个地方一直住在那里,以后就再也不要别人打扰我了。”   “好。”阿宁抱着孩子轻轻的靠在傅荀肩上答道,只要一直和夫君在一起她也不在意要住在哪里,因此对傅荀说的话也没多问。   “其实夫君也很想你。”傅荀的手轻轻的搂着阿宁,在阿宁耳边低声道。   阿宁立刻红了脸,忍不住靠傅荀更近。   马车慢慢的往城中驶去,外面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儿,马车内也是一片暖意,风声中偶然会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而后会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应着什么,期间有时还会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到这里所有的剧情都结束了,正文部分也完结了,剩下的就全部是番外了,暂时定下的有:傅大人育儿记、情趣套装的使用姿势、二胎记、以及廖宜北和傅瑞的故事。   好了最后作者菌还要不要脸的推荐一下自己的存稿新文小蛮腰一个没头脑和不高兴的小甜文,喜欢的话欢迎收藏哦。   另外,新文的开坑时间确定后会第一时间在微博公布,有着急看新文的小天使可以点一下链接或搜微博名:简容容容关注哦! 第86章 番外一   小世子终于有名字了, 在他快周岁的时候。   当两个丫鬟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感动的都快哭了。   小世子那么一个身份尊贵又玉雪可爱的孩子居然一直都没有名字,这种话说出去恐怕别人都会以为是他们瞎说,可说起来他们小世子是真命苦,刚出世娘嫌丑,爹想扔不说, 满月的时候因为爹不在, 没办,洗三的时候爹还是不在, 还是没办, 甚至他们夫人和世子, 哦, 不,现在是侯爷了, 他们夫人和侯爷要把孩子上族谱时才想起来这孩子还没名字呢, 于是他们可怜的小世子终于有了名字。   小世子叫傅立。   当时傅荀刚想起来还没给孩子取名字这回事呢, 就看见这孩子摇摇晃晃的走到阿宁怀里对着她啃了一脸的口水, 事后还扬起一张小脸,甜甜蜜蜜的喊,“娘娘。”   在阿宁孜孜不倦的教诲下,小家伙第一个会喊的不出意外的是“爹爹。”不过他学会之后就没怎么喊过,反而是特别爱喊,“娘娘。”他喊娘亲喊不过来,就一直喊娘娘,而阿宁一开始还特认真的纠正, 后来习惯了也就随他这么喊了。   小家伙现在已经能被人扶着走路了,阿宁觉得好玩,有时候会把他放在床上,让他在软绵绵的被子上自己走路,此时看小家伙从床尾走到她的怀里也是高兴的不行,不仅不觉得被啃一脸口水有什么,而且还抱住宝宝同样回馈了他一脸口水,还对着他的嘴巴亲了亲,眉开眼笑的夸道,“宝宝,真棒。”   傅荀脸一下子就黑了,把孩子从阿宁怀里扒出来,当即想也不想的就决定孩子就叫傅立了,希望他能独立,自立,不要缠着他娘亲。   起完大名又想起还有个小名,阿宁看着孩子跟个糯米丸子似的圆滚滚的模样,当即就想给孩子叫圆圆。   傅荀对孩子的小名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当听阿宁顶着一张认真的小脸说是因为孩子长得圆滚滚的才叫这名字时,出于一种不可说的心思,诱哄阿宁道,“那叫他滚滚好不好?”   阿宁想起孩子刚回翻身时天天被她戳的滚来滚去的模样,又觉得这名字似乎比她那个还要好一些,于是就高兴的答应了,全然不知孩子他爹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孩子能识趣一点,不该他出现的时候就麻利的有多远走多远。   比如阿宁刚回来的时候,夫妻两个小别胜新婚,傅荀正把阿宁身上脱光,埋在他身上啃得高兴,突然就传来一声啼哭,而后到嘴的肉就这样飞去了小家伙的身边,徒留傅荀一个人在床上冒着黑气。   又比如孩子刚回爬的时候,就一直跟在阿宁的腿边,傅荀有时候就抱着阿宁亲近一下,小家伙就会立刻抱紧了阿宁的小腿,一副要把他娘亲拖走的样子。   现在小家伙会走路了就更是不得了了,简直一副时时刻刻都要长在阿宁身上的架势,可是阿宁是谁的,傅荀一直觉得阿宁就是他的独有物,现在小家伙这副样子傅荀怎么忍得了,于是,他把要从他怀里挣出去的小家伙抱紧了,把他的头从阿宁那边掰回到自己面前,而后万分严肃的跟他说,“傅立,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你以后不能再缠着你娘亲了知道吗,小男子汉要独立。”   小男子汉是什么?能吃吗?小家伙完全不理他爹的话,依旧在傅荀怀里伸着两只胳膊,对着阿宁喊,“娘娘,娘娘。”他要他娘亲抱抱。   傅荀的脸更黑了,把孩子放到自己腿上让他站好,而后更认真的教育他道,“你别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不听我的话,我是你爹,我说的话你就要听。”   小家伙挣扎了半天见挣扎不出去,终于放弃了,他安静下来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傅荀,露出讨好的笑脸,软软的叫了一声,“爹爹。”   小家伙对他永远凶巴巴的爹爹已经习惯了,而且也聪明的知道怎么讨好他爹了。   果然他这么一叫,傅荀冷硬的脸色就撑不住了,小家伙就这双眼睛和阿宁最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傅荀觉得心都变得软乎乎的,尤其是此时此刻真的阿宁还在旁边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生怕他把自己儿子打一顿的样子,傅荀咳了两声,还是装作一脸正经的样子,对着孩子又教训了一句,“我是看你不懂事才这样的,等你长大了还这样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完就把孩子交给了阿宁。   小家伙一回到自己娘亲怀里就立刻用两只小胳膊抱紧了阿宁,而后眼里含着两滴泪,特别委屈的喊道,“娘娘。”   小家伙现在只会喊爹和娘娘,所以还不能告状,但这副模样简直就是□□裸的告状了,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到底受了多大的折磨呢,由此也可见这对父子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奠定了一种不可动摇的基础。   阿宁一只手拍着小家伙的背,不停地哄着,“宝宝,乖,爹爹,好,不哭。”   小家伙也听不懂阿宁的话,他被自己娘亲这么一哄,眼里含着的泪水直接就掉了下来,“呜呜哇哇”的大哭了起来,阿宁被小家伙哭的心疼坏了,抬起头,有些责怪的看着傅荀。   傅荀:“……”   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他就把小东西抱在怀里说了两句话,小家伙还一点都没听懂,可现在这情况怎么活似他是个恶霸?   傅荀觉得他简直比这小家伙更委屈,只是他难道要学他,扑进阿宁怀里哭一场?这显然不可能,不过想起扑到阿宁怀里,自从有了这小东西之后他和阿宁多久没两人单独睡过了?每次都是他刚把阿宁的衣服脱下来,小家伙就跟感觉到了似的立刻在隔间哭闹不止,深深的影响了他父母的感情交流。   由此,傅荀看着小家伙哭的皱巴巴的脸不但不觉得心疼,反而觉得这小东西从小就会演戏,以后绝对难管,也因此他在心里默默的制定了无数条关于小家伙未来的教育计划。   小家伙在他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哭的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行为导致了他未来那种苦哈哈的生活。   而且小家伙在几天之后的抓周上既没有抓笔墨纸砚,也没有抓刀枪剑戟,反而从他娘头上抽了一根簪子乐呵呵的抓在手里。   阿宁自己虽然没抓过周,但在这次抓周前她也是好好问过别人这是怎么回事的,她知道抓哪些是好的,也知道宝宝这样是不好的,加上傅荀跟他说孩子这样怕是以后要跟着人家小姑娘转,要是不好好管说不定以后要糟蹋多少小姑娘呢。   傅荀虽然只有阿宁一个人,但阿宁也见过别人家有好多女人的,想象着自己宝宝以后娶一大堆女人回来打架的场面,阿宁顿时觉得愁眉苦脸了,她用力的把小家伙手里的东西□□,而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对傅荀道,“好好,教,不,糟蹋,姑娘!”   由是,小家伙又因为抓周抓了他娘亲的簪子导致他娘亲叛变了,这又为他今后的生活添了苦逼的一笔。   傅立苦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娘亲不喜欢抱他了,还总跟他说要听爹的话,不要乱勾搭小姑娘。   别的小娃娃两岁的时候还整天跟在娘亲身后屁颠屁颠要奶吃呢,他就被他爹拎去了书房,让他读书写字,学会独立自主,不依靠大人。   两岁的小娃娃会读个什么书,他连比都拿不稳,整天把自己涂得跟个小乌鸦似的又被他爹从书房拎出来丢去澡盆洗白白。   小傅立最喜欢洗白白了,因为洗白白是娘亲给他洗的,只有他爹才不会拦着娘亲亲亲他,抱抱他,于是他就故意把自己涂成一只小乌鸦,然后迈着小腿跑到他爹面前,眼睛忽闪忽闪期待的看着他,想让他拎着自己去洗白白,这招一开始是有效的,结果时间久了,给他洗白白的就变成了丫鬟了。   小傅立不开心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直接就偷偷的爬到了娘亲的床上,想要娘亲和他一起睡。   他个子矮爬不上床还知道把枕头从床上拽下来垫着爬上去。   于是傅荀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发现枕头跑到了床下,床上多了个白白胖胖的糯米丸子,而床边则站着战战兢兢的丫鬟。   其实阿宁也是心疼坏了,见小家伙窝在床里面还睁着眼睛看着他,嘴里说着,“娘亲,一起,睡觉觉。”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把孩子抱在怀里揉一揉了,于是她也一脸恳求的看着傅荀,想让傅荀让宝宝睡在这里。   傅荀能怎么办,他也不是铁石心肠,而这也是他儿子,小家伙最近也乖了不少,于是他也只能同意了。   可是这一同意就不得了了,简直就像是给小家伙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傅荀发现每天上床的时候都能发现床上多出一个糯米丸子了,还赶都赶不走,一赶就哭,这大晚上的一个小桃花眼眼泪汪汪的看着你,一个大桃花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你,这场景任谁的心肠也硬不下来。   可是这种三人行的日子明显不是傅荀乐意的,于是父子俩的和谐相处之日还是遥遥无期。 第87章 番外二   春去冬又来, 在京都飘过第一场雪后,去年两个丫鬟赶工做的那一批动物服饰终于又派上了用场。   原本按傅荀的衣服这些衣服是给阿宁生产完穿的,不过阿宁生产完刚能穿的时候傅荀在京都,等到阿宁也到了京都后天气又已经回暖了,这衣服自然也穿不了了, 于是这些衣服就压了箱底。   可是现在天冷了啊, 穿一身毛茸茸的衣服正好,又保暖又可爱, 于是天刚放晴, 平时用来晾衣服的那块地方就疑似被动物占领了, 还是从大到小的一家。   过了不久, 那些衣服就纷纷上了主人的身。   要说谁穿的最高兴,当然还要数阿宁了。   她穿的是一套小花猫的衣服, 把帷帽一戴, 头上立即就多了两个小巧可爱的猫耳朵, 称着她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 简直就像让人用力揉一揉再咬一口。而小家伙不习惯这样套头套脚的衣服,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试图从里面挣扎出来。   不过这衣服丫鬟本来就做的小巧可爱,如今一年过去,小家伙也长了不少,这身衣服也从宽宽松松的变成了贴身款了,小家伙蹭了半天连个帽子都没蹭下来,他小嘴一瘪, 眼见着又要哭。   阿宁赶紧放弃了研究衣服,转而哄起小家伙来。   小家伙看看自己娘亲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两人是一样的,于是前一刻还眼睛通红的小家伙立刻就破涕为笑,还伸出手拽着阿宁头上的猫耳朵道,“猫猫,娘,猫猫。”   阿宁也笑着拽拽小家伙头上的小猫耳朵道,“滚滚,也是,小猫。”   母子两人一时间玩的十分高兴。   傅荀翻出这些衣服可不是为了看一大一小两指小奶猫上演母子情深的,想到当初的那些旖旎心思,傅荀把小家伙从阿宁怀里抱出来道,“没事的,我抱他去他自己床上玩儿,保证他马上就乖了,反而这样总是哄他会让他养成坏习惯的。”   自从小家伙在抓周的时候抓了个簪子后,阿宁就把教导小家伙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傅荀的身上,此时见他说这样不好,虽然她还有些想跟宝宝玩儿,但还是点了点头对傅荀道,“滚滚,乖,不打他。”   傅荀虽然总是对小家伙黑脸,但也从来没对他动过手,不过阿宁不知为什么却总是会担心他对小家伙动手,于是傅荀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更温和些,然后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道,“我怎么会打他呢。”他说着还对着小家伙道,“爹一向都是和你讲道理的,对吧?”   小家伙看看自己爹,又看看自己娘,最后还是对着阿宁伸出手道,“娘,抱,不要,爹!”   话刚说完就被小家伙打脸,傅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他一只手抱着小家伙站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摸着他软软的头发道,“小男子汉怎么能缠着自己娘呢,爹爹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家伙被自己爹突然这样拖着屁股抱起来,一下子就害怕的抓住了傅荀的衣服,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不会掉下来,而且这样被抱着,感觉自己一下子高大了许多,他不断拍着傅荀的肩膀,兴奋道,“走!走!”   他这是把自己的爹当成大马了,还催着他走快一些,只是小家伙眼睛一直看着前方,拍着傅荀肩膀的手也好几次抽到了他的脸上。   傅荀被自己儿子的小手对着脸抽了好几回,脸上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了,等走到隔间小家伙的小床前,直接就把他扔到了床上。   小家伙的小床了铺了好几层厚厚的棉花被,这样被扔下去一点也不疼,反而是陷进了被子里,他自己从被子里爬起来滚了两圈还以为自己爹在和自己玩儿,于是长大了两只小胳膊对傅荀道,“还来,还来。”   这是被扔上瘾了?   傅荀看着小家伙笑呵呵的样子,一瞬间又觉得自己生了个傻儿子。他此时气也消了不少,于是指着小家伙靠着床的那面墙道,“你看看那里有什么?”   傅荀有一次无意中发现小家伙特别爱照镜子后就让人打了一面大铜镜嵌在了小家伙床边的墙里面,而小家伙有了这面镜子后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对着墙也能玩半天,这大大的减少了他缠着阿宁的时间,于是这面镜子就一直留了下来。   此时小家伙顺着他爹的手指向墙上的镜子看去,只见镜子里多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花猫,小家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伸出手碰了碰镜子里的小猫,“猫猫。”   镜子里的小猫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又往前爬了几步,凑近了镜子,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他放大的脸。小家伙对着镜子仔细的瞧了瞧,伸出小手指指镜子里的人又指指自己,对着傅荀道,“这是,滚滚。”   小家伙说完了也不等傅荀有反应就自己又爬的离镜子远了些,于是镜子出现的就又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猫。   “猫猫,胖猫猫。”小家伙一屁股坐在床上,拍着床板,十分高兴。他拍着床板,镜子里的小猫也用胖爪子拍着床。   小家伙玩的十分高兴,也不嫌弃自己衣服套头套脚的难受了,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又踢踢腿、踢踢脚,显然和镜子里的自己玩的十分愉快,他此时也不吵着要娘亲抱了,甚至站在床前的傅荀都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   傅荀知道小家伙这样就差不多被搞定了,等他这样在床上爬一会儿他就差不多睡觉了,于是便嘱咐照顾小家伙的丫鬟好好看着他,并特意嘱托她千万不要让小家伙睡到一半哭起来。   小滚滚十次有八次哭的时机都太凑巧了,于是丫鬟也听懂了傅荀的话,有些害怕又有些害羞的红着脸答应了。   傅荀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阿宁正乖乖坐在床上,一看见傅荀过来便站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傅荀问道,“滚滚,怎么样?”   阿宁顶着两个猫耳朵,后面还拖着一条猫尾巴,用这样水汪汪亮晶晶的目光看着傅荀,傅荀哪里还管那个和镜子都能玩得一身劲的小家伙怎样,他直接就打横抱起阿宁想把人带到床上去。   阿宁看惯了夫君这样的样子现在也能明白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她脸红了红,不过又想起什么似的,两只手在傅荀胸口推拒着说道,“夫君,没穿,衣服。”   阿宁可是记得这衣服当初他们每人都有一件的呢,现在她和滚滚都穿上了,夫君也应该要穿的。   傅荀现在只想脱衣服,哪里还想穿什么衣服,他把阿宁放到床上,唇先在阿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而后亲到她的眼睑,边亲边说道,“夫君看阿宁穿就好了,阿宁穿得很好看。”   谁知道阿宁一根筋起来那是半点不让步的,眼见着傅荀就要含住她的唇深吻起来,阿宁竟然偏头躲了过去,而后对着傅荀义正言辞道,“一起,穿,夫君,答应的。”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没想到阿宁居然还记得,傅荀那时也只是随口答应的,一想到自己要穿那种衣服,傅荀便想敷衍过去,他又低下头,试图继续刚才的动作,没想到阿宁居然还是躲了过去,一副他不穿她就不给亲的架势。   傅荀只能投降,让阿宁自己去床上躺着,自己去柜子里翻衣服。   不过傅荀的衣服虽然是用的和阿宁同一种花色的毛皮缝的,但两个丫鬟当初做衣服的时候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们世子穿着一身小猫衣服的样子,于是虽然给小世子和阿宁做的都是小花猫的衣服,但给傅荀做的却是一套老虎的衣服。   傅荀当初没注意,现在抖开衣服却发现了这份不同,想象着一只大老虎把一只小花猫拆吃入腹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套衣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傅荀也不避讳,直接当着阿宁的面把自己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而后里面空着就穿上了这套大老虎的衣服。   阿宁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夫君脱得光溜溜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遮住了眼睛,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手指悄悄的开了一条缝。   傅荀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阿宁的小动作,于是他特意没有扣自己胸前的扣子,就这么袒胸露乳的想着阿宁走过来,嘴角还含着几分笑意问道,“阿宁看夫君好看吗?”   阿宁知道自己偷看被发现了,立刻脸红红的又把手指合紧了,还欲盖弥彰的说道,“阿宁,看不见!”   傅荀呵呵笑着,高大的身影对着阿宁压下来,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乖乖的小阿宁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   阿宁这时候连耳朵都红了,有些底气不足的辩解道,“没,撒谎。”   “好,没撒谎,阿宁最乖了。”傅荀低笑着把阿宁的耳垂含入了口中轻轻吮吸着,看着阿宁被亲的眼尾都染上了红晕,才又轻轻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而后松开她道,“我已经穿上衣服了,那阿宁现在是不是能给夫君亲一亲呢?”   阿宁点点头,用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傅荀道,“给的。”她说完还翻过身来,主动在傅荀嘴上亲了亲。   这一下傅荀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抱住了阿宁的头阻止她离开,舌头却撬开阿宁的两排贝齿,在她的口中肆虐起来,直把阿宁亲的浑身变成了软绵绵的一团。   于是傅荀身上的衣服还没穿到一刻钟便又被解了开来,只是傅荀却恶趣味的没有直接把衣服都脱下来,而是也把阿宁面前的扣子都解开,却让她保持着四肢都松松的套着那件衣服的状态,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不停的动作着。   于是隔着床幔便只能看见一只老虎压着一只小花猫,而老虎的尾巴则在不停的动来动去。   夜色很长,不时的能听见小花猫低低的嘤咛声,间或夹杂着大老虎低沉的闷哼声,守夜的丫鬟红了脸,天上的月亮也悄悄的扯过一片云,遮住了自己半边脸。 第88章 番外三   等到叶子落了一茬又一茬, 傅荀终于请辞成功了,只是皇帝还是保留了他清瞿侯的荣耀,并给他划了一块不小的封地,于是阿宁就跟着傅荀到了封地,两人过起了整日逛吃逛吃的生活。   至于小傅立则在他爹严酷的教导下, 如他爹所愿的长成了一个独立的孩子, 既不缠着阿宁也不缠着傅荀,整日板着一张脸读书练剑, 比他爹还像一个小老头儿。   阿宁在第无数次逗小家伙笑失败后终于哭倒在傅荀的怀里, 对着他委屈道, “滚滚, 不好,玩了, 他, 不笑。”   傅荀也不管孩子是被他教成这样的, 一见阿宁受了委屈, 就立刻把小傅立叫过来问道,“你是不是让你娘受委屈了?”   小傅立没有回答他爹的话,而是先对着阿宁和傅荀行了礼问安,“孩儿见过爹,见过娘。”   等礼行完了他才回答道,“是爹教孩儿为人应该严谨端方,不可轻浮,娘过来看孩儿, 孩儿感怀在心,然而礼不可废。”   傅荀被儿子用自己的话噎了回去,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于是只能说道,“守礼是好的,只是不可让你母亲不高兴知道吗?”   小傅立将自己小小的左手搭在自己右手前作揖道,“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阿宁在傅荀怀里看着小家伙被自己爹爹教训忘了刚才的不高兴又开始心疼他了,“滚滚,乖的,不骂他。”   阿宁发话了,傅荀只能将视线从小家伙的身上收回来,抱着阿宁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安慰她道,“好好好,不骂他,都是夫君不好。”   小傅立看着他爹娘秀恩爱严肃着一张小脸指正道,“孩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荀看着小家伙眉头皱得死死的样子,大概知道他说的决不是什么好话便直接道,“那就不用讲了。”   小家伙站得直直的,被傅荀这么一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都憋红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孩儿觉得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他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以一种舍身就义的气势对着傅荀道,“孩儿觉得爹娘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事有失妥当。”   被自己儿子教训是什么感受?   阿宁表示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阿宁看看小家伙一脸严肃正经的表情,一脸困惑的看向傅荀道,“滚滚,说什么,什么,妥当?”   傅荀不知道自己只是想叫孩子独立一点,怎么会把他教成了这副老顽固的样子,一定是给他请的先生是个老古板,傅荀心里想着回头就给小家伙换个先生,手上却握住了阿宁的手对他解释道,“没事,他就是看我这样抱着你不高兴了。”   “啊?”阿宁睁大了眼睛,而后飞快的从傅荀怀里退出来,推着小傅立道,“没事,爹爹,也抱你。”   没想到阿宁会有这反应,傅荀怔愣了一下,怀里的温香暖玉没了,却要变成一个硬邦邦的小包子,他对小傅立笑得无比温柔的张开了怀抱道,“来,爹爹抱抱你。”   小家伙一脸的拒绝,但阿宁还以为他是想让傅荀抱,在背后推着他往傅荀怀里去。小家伙不想让他娘失望,于是只能生无可恋的被他爹抱进了怀里。   不过很快傅荀就松开了手,而小傅立也跟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迅速的从他爹怀里退出来,一副被□□了的样子低着头说了句,“孩儿,孩儿告退了。”就迈着小短腿迅速的跑走了。   阿宁看着小家伙跑远的背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傅荀一脸无辜的摊摊手,表示事情与他无关。   于是阿宁转着小脑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一脸纠结的又窝进了傅荀的怀里,声音有些低落道,“滚滚,长大,不理,了。”   阿宁还记得小家伙刚生下来那会儿整天都要缠着她的样子,她觉得那时候圆滚滚的滚滚可爱极了,可现在滚滚还是那个圆滚滚的滚滚,可却变得不爱理人了,阿宁有点伤心。   傅荀见不得阿宁这个伤心的样子便安慰道,“滚滚是男孩,男孩子长大了自然要变得独立一点,这样以后才有出息。”   阿宁可不管什么有出息没出息,她听了傅荀的话之后,眼睛一亮,继而一脸恍然大悟道,“男孩子,长大,不好,生女孩。”   阿宁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点头肯定道,“生女孩!”一副马上就要再生个女儿的样子。   傅荀本意是想告诉阿宁这是孩子长大以后的正常现象,没想到阿宁却抓住“男孩子”这三个字,他是不希望阿宁再生的,一想到当初阿宁生傅立时的情状,傅荀觉得他仿佛此时还心有余悸,于是他便想打消阿宁的想法,“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的,而且难道你忘了生滚滚时有多疼了?”   那真的是很疼很疼的,不过阿宁也只是记得这个而已,至于具体有多疼,几年过去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而且一想到可以多一个白白软软的小家伙,她又觉得就那么疼一下也没什么了。   于是阿宁握紧了拳头,一脸坚毅之色的对傅荀道,“阿宁,不怕,生,女孩,乖!”   再乖傅荀都不想要,一想到阿宁怀孕时受的罪还有生产时担的风险,傅荀就觉得一个孩子已经十分足够了,不过他也明白阿宁执拗起来是谁都拦不住的,于是也不直接否决她,而是说道,“好好,阿宁想怎样就怎样,不过孩子到底有没有就看运气了。”   傅荀想得是先答应下来,至于之后怀不上,那就可以跟阿宁说是运气问题了。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么一答应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阿宁有过一次生宝宝的经验后,便对这事有了极大的好奇心,而傅荀也曾为了回答阿宁这个问题而好好的为阿宁示范过,所以现在阿宁已经知道宝宝是怎么来的了,于是傅荀当晚刚沐浴完回房便在被子里发现了一个光溜溜的小美人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这种情况下还能发生什么?傅荀当即就觉得浑身燥热,某个地方也迅速充血,他二话不说的就听从了小兄弟的意见把美人扑倒在床上。   傅荀为了让阿宁舒服,前戏一向做的很足,只是今天他才做到一半,阿宁就开始一反常态的不满起来。   “宝宝,进去,有宝宝。”阿宁便一边舒服的哼哼,一边又催着他赶紧进去。   傅荀被阿宁扭动身体的动作弄得情动不已,却在想到阿宁这都是为了生孩子后又有些吃味,于是他直接堵住了阿宁的嘴,伸出手指,在探到阿宁下面已经差不多的时候,就直接一鼓作气把自己早就跃跃欲试的大家伙放了进去。   “嗯。”阿宁嘴被傅荀堵着闷哼出声,眉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异物而皱了起来,不过很快这种不适感就渐渐被取代,阿宁最后就只剩下嘤咛声了。   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进了自己的身体,阿宁有些失神的倒回床上,缓了一会儿,她才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问傅荀,“宝宝,在肚子,里了?”   听听这话,这都是说的什么,傅荀感觉阿宁可能不爱自己了,这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生孩子的工具,于是傅荀二话不说又翻身欺到阿宁身上,打算让她好好明白一下自己对他的作用。   又一轮结束,阿宁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不过她缓过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对着傅荀问了一遍,“宝宝,在这里?”   傅荀的脸又黑了,不想再听阿宁提什么宝宝,干脆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于是这一晚阿宁直到最后撑不住睡过去,没了再问宝宝的机会才被夫君放过。   只是阿宁即使被折腾了一晚依然记不住教训,第二天晚上又主动脱得光溜溜的在床上等着傅荀了。   一天两天傅荀还觉得这种夜夜笙歌的日子直让他明白了“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何等惬意的心情,只是连着一个月日日不落后,傅荀便觉得有点过头了,他分明正值壮年,但却仿佛在自己的脸上看见了青灰色,尤其是他让大夫给他开避子的药吃的时候,大夫那委婉的话分明在告诉他让他不要纵欲过度。   傅荀怕影响阿宁的身体,也怕阿宁起疑心,避子的药便让大夫开的给男人吃的,原本他这药也不用一直吃,几个月吃一次就好,只是最近做的实在有些狠,傅荀不放心才让大夫过来的,只是现在这情况却让傅荀也忍不住有些脸热了。   不过两人这话在阿宁面前没有明说,阿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大夫给夫君看完了,便着急的把自己的手对着大夫伸了过去,“看看,有没有,宝宝。”   宝宝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大夫也没说,而是当成给阿宁把平安脉一样,替她探听了一番身体的情况,最后笑着跟阿宁说,“夫人身子康健,孩子的事情不用着急。”   这就是没有的意思了,阿宁听懂了,收回了手,有些失落,她学着大夫的样子,也两指搭上自己的胳膊“把了把脉”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怎么,没有。”   大夫不知道男主人为何不想要孩子,看他们夫妻恩爱,也不像感情不好的意思,看着阿宁这样子也有些不忍心,于是他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傅荀劝道,“夫人和侯爷年金还轻,趁着这时候多要个孩子并不妨事的。”   傅荀看到阿宁那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他也没有责怪大夫的多嘴,反而是有些自言自语道,“让我再想想。”   不过这想想等到了晚上傅荀又不出意外的看到早就在床上等着他的阿宁后就撑不住了。   阿宁此时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闪着的那种亮光,反而是多了几分委屈,她看着傅荀不过来,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立刻就哭着对傅荀道,“宝宝,没有,再试试。”   傅荀的心跟被扎了似的,立刻隔着被子抱住了阿宁,他低头吻掉了阿宁脸上的泪水,才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阿宁真的这么想再生个孩子吗?”   “想。”阿宁重重点头,又声音无比委屈道,“可是,没有。”   “可是生宝宝阿宁会难受,还会疼,夫君不舍得阿宁这样。”   阿宁听到这话,从傅荀怀里挣出来,眼睛和他对视,认真道,“阿宁,不怕!”   傅荀在阿宁这样的眼神中突然就妥协了,大不了自己再仔细一些,再小心一些罢了,他始终是不忍心见阿宁失望的。   “好,那我们再生个孩子。”傅荀这样说道。   “好。”阿宁也点头,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就循着傅荀的唇亲了上去,傅荀也用力的回吻。   三个月后,当大夫再一次替阿宁把脉的时候,脸上很快就露出喜色,“恭喜侯爷,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阿宁一瞬间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但很快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又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傅荀看见阿宁这个样子也露出了几分宠溺又无奈的笑容。   只是十个月后生下来的是个软软乖乖的小包子,还是一个调皮捣蛋的淘气包,谁又知道呢? 第89章 番外四   一、廖姑娘训夫记   要说傅荀因从龙之功一举被封侯最高兴竟然不是傅荀自己, 而是他的继母李氏。李氏虽然对于傅荀被封侯有些酸言酸语的,但一想到傅荀自己已经封了侯那他爹这邕宁侯的爵位自然就用不上了,而这爵位按道理就该落到他儿子头上了,她对于傅荀的那些酸意就全都变成高兴了。   傅瑞自己倒是对这个不太在意,自从娶了那个母老虎后, 传说中的夫纲没振起来, 妻纲倒似乎越立越坚不可摧了,而这一切似乎就算他成了侯爷也不能拯救。   傅瑞听着他娘在他耳边说着要如何如何让他爹去请旨将他立为世子, 满脸的生无可恋, “娘, 你不要说了, 大哥现在正得新帝的恩宠,你现在这样新帝会同意吗?”   李氏无言了一瞬, 但很快就撇撇嘴, 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那个大哥现在都有了自己的侯府了, 他既然都不住在这邕宁侯府里了,这邕宁侯的爵位自然也不能落到他头上了,你也是嫡子,这爵位你为什么就不能争取。”   “就算我成了世子又有什么用呢,你当初跟我说让我去哪个母老虎,还说等她嫁进来了自然就能听话了,可现在你看看,她哪里听话了。”傅瑞说得一脸悲愤, 几乎想咆哮了。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自己媳妇儿压制的毫无翻身之地,最关键的是就算他不要君子风度的和他媳妇儿打一顿也打不过,他简直没脸见人了。   “而且她现在被封了一品夫人的诰命,现在连我爹的品级都没她高,我就算是做了邕宁侯也拼不过她啊。”傅瑞说起这个,一个大男人的脸上几乎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当初太子登上帝位后想给廖将军镇国将军的封赏,结果人家推辞不要,反而是给自己女儿求了个一品的诰命,为的就是自己女儿在娘家有底气。   李氏听自己儿子说起这个也有几分气愤,但现在的情况是这媳妇不管她恭顺不恭顺,人家的爹是新帝背后的大功臣,她自己又是带着一品的诰命,甚至若是严格来说她这个婆婆每次见到她还要行礼,而他们自己家当年虽然想巴大皇子被巴上,但说不定也被新帝记在了心里,就等着他们犯点错来清算呢,因此李氏气愤归气愤,但也只能有几分心虚的对着傅瑞安慰道,“她一个女儿再凶悍不还是要以夫为纲,况且你现在收了心也好,你早年那个样子不仅耗着身子,别人看着也不像话。”   收心是一回事,当和尚又是一回事了,那个母老虎根本就是连床都不让他上,他都快怀疑她是想靠着这种办法,让他长期得不到发泄好早亡了,只是这种事也不能和外人说,傅瑞听着李氏继续说让他们早些生个孩子就好了的话,简直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听着李氏说道生孩子似乎要开始滔滔不绝的样子傅瑞只能借口有事落荒而逃了,完全不想再继续这个悲伤的话题。   只是心里默默的又一次立起了要振一振夫纲的伟大理想。   打不过,骂不痛,这夫纲要怎么振呢?   廖宜北看着第无数次压到自己身上的傅瑞,眼神简直是无奈了,她也不挣扎,只是看傅瑞脱着自己的衣服无语道,“你脑子里整天就只有这些事吗?”   廖宜北既然嫁给了傅瑞,自然也不会不让他做这种夫妻间的事,只是他每次做起来就兴奋地不行,没完没了的,廖宜北便只允许他没月初一十五做了,可这个人却每晚只要一上床都试图压倒她,她就不明白了这种事至于每天都来吗,她有时明明能感觉到他已经累了,可只要她说一句让他累了就休息,他就立马跟受了刺激似的硬是提起精神一副还能再来一百回的样子。   傅瑞见今天廖宜北不挣扎了,脱廖宜北衣服的动作都快了起来,“食色性也,圣人都想的事我为什么不能想。”傅瑞面不改色用上了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滴墨水,小兄弟已经因为廖宜北这温顺的态度而精神奕奕了。   要说傅瑞刚开始还觉得自己这媳妇长得丑,可也不知道是被她打习惯了还是压抑的狠了,现在竟然也觉得她媳妇除了这凶悍的性子其他的也不错了,尤其是有一次他出门被别人嘲笑一无是处,是朝廷的蛀虫的时候,她媳妇竟然为了他当场把人骂的脸红脖子粗,那时候他看着这母老虎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悍,但却生出了娶个这样的媳妇也不错的心思,而且他当场就想把人扛回床上,虽然结局并没有成功,但傅瑞心里有些东西却渐渐改变了。   廖宜北感觉到了傅瑞身体的变化,她直接翻身把傅瑞压到身下,伸出手握住了傅瑞的那里,道,”你还能不能有点忍耐力了,就这么一会儿就成了这样了?“   傅瑞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但到底是不要脸惯了,很快便把牙一咬道,“你是我媳妇儿我要什么忍耐力?”   “哦~我是你媳妇儿你就不要忍耐力了,说得你以前对着那些不是你媳妇儿的人多有忍耐力似的。”廖宜北的手动了动,立马就发现他手上的东西更精神了,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傅瑞一眼。   傅瑞纵使有再厚的脸皮此时也撑不住了,他直接仰起了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了廖宜北的嘴用力亲了上去,试图堵住她的嘴。   傅瑞在这方面的技术其实是不错的,若不是他总这么没脸没皮,廖宜北其实也不会限制他每月的次数,因此此时见他确实憋得狠了,也不再拒绝,反而在他舌头伸进来的时候还迎了上去。   廖宜北从小练武气息绵长,而傅瑞从小不学无术身子虽然不弱,但也比不得廖宜北,因此这一吻下来最后反而是傅瑞躺在床上,一副四肢软软的感觉,而廖宜北竟然还坐在他身上含笑看着他。   傅瑞感觉脸这种东西他可能早就碎成一片又被磨成粉吹掉了,于是他干脆把眼睛一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道,“我对别人有没有耐力你还不知道吗?”   傅瑞虽然嘴上还和李氏抱怨着廖宜北是个母老虎,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算廖宜北不找人看着他他也不去那些秦楼楚馆了,甚至只要一想到那回事,他脑中立刻就会浮现出廖宜北那张脸,要说他媳妇脱了衣服那真是没话说,前,凸,后,翘的,那浑圆的东西他一只手都盖不住,傅瑞想到这些事,小家伙又不自觉的粗了一圈,他连呼吸都有些喘,在廖宜北身下挣扎着想重新把她压下去。   “嗯~你想干嘛,今天可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呀。”廖宜北握着手里的东西紧了紧。   “嗯~”傅瑞露出既痛苦又舒服的表情来,最后忍不住妥协道,“娘子,好娘子,你就饶了我吧。”   廖宜北见状露出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他在傅瑞嘴上亲了一口,夸道,“真乖。”而后脱了他的衣服,自己坐了上去。   “呵~”傅瑞发出满足的叹息,最后干脆说道,“好娘子,你动一动。”   廖宜北成亲以来也不是没感觉到傅瑞态度的变化,虽然他以前有些声名狼藉,但至少长得好啊,而且嫁给他之后廖宜北也发现他也只是一般的纨绔而已,还有调,教的余地,这比起嫁给三妻四妾的人或者有野心的人要好多了,因此廖宜北对这门婚事还算满意,尤其是傅瑞现在这副任人蹂、躏的样子,廖宜北看着也觉得身体燥热了,于是她也不再折磨傅瑞,在他身上动了起来。   夜还很长,傅瑞的振夫纲之路也还很长……   二、小世子的自白   我叫傅立,我娘亲会叫我滚滚,我不是很喜欢滚滚这个名字,但是我很喜欢我娘亲。娘亲香香的软软的,笑起来也很好看,但是我每次一表现出喜欢娘亲的样子我爹就会不高兴。   我爹似乎总是不高兴,娘亲抱我一下他会不高兴,娘亲亲我一下他会更不高兴,娘亲要是又亲我又抱我我爹就会直接把我抱走了。   我有点怕我爹,因为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但是娘亲说爹爹也是喜欢我的,于是我也学着我娘的样子会去抱我爹,也会去亲他,每当这时候爹爹不会和娘亲一样笑得很高兴,但也不会拒绝,于是我就知道了我爹不是不喜欢我,他好像只是不喜欢和我娘亲近,丫鬟和我说那是因为我娘是我爹的娘子,是我爹一个人的,所以我爹不许别人碰。   娘子和娘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差了一个字吗,我不明白,我问我娘,我娘说我是她生的,但我爹不是她生的,我还是不明白,但我也暗暗发誓以后也要找一个不生我的娘子,嗯,最好像我娘一样又好看又温柔,哦,不行,这个不能被我爹知道,不然他又要不高兴了。   我爹给我找了很多先生,有个先生教我礼仪,教我君子之道,我学完之后知道了对先生要尊敬,对父母要恭敬,我爹见我不再缠着我娘了很高兴,还夸了我,于是我就觉得那个先生教的很好,让他教我更多的礼仪,可是在我有一次提出我爹对我娘那样不符合礼教之后第二天那先生就被辞了,于是我就知道了,我爹夸我并不是因为先生教的好,只是因为我减少了很我娘的亲近,我爹真是个小气的男人,我有些生气,但是能怎么办呢,我又不像我爹那么小气,所以我还是原谅我爹了。   不过很快我爹就没空管我了,因为我娘要生小宝宝了。   据说小宝宝在我娘的肚子里,不过我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倒是我爹整天紧张兮兮的样子,我都怀疑是我爹有小宝宝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因为我娘的肚子慢慢地长大了,但我爹的肚子却没长大,但看着我娘整天很高兴,我爹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还是觉得可能是我爹有小宝宝了。   我娘说她要给我生个小妹妹,小妹妹是什么样?和我娘一样,那样倒是很好,我还是很喜欢我娘亲的,要是生个和我爹一样的小弟弟那我就要愁死了,所以我也觉得会是个小妹妹。   最后我果然如愿以偿在六岁的时候有了一个小妹妹,小妹妹刚生下来的时候很丑,我有点不喜欢,但想着我是哥哥不能嫌弃妹妹,我还是勉为其难的喜欢她了,不过后来我发现妹妹越长越好看了,我也就越来越喜欢妹妹了。   妹妹很喜欢娘亲,每天都要娘亲抱抱才会睡觉,每次这时候我就会在旁边偷偷的观察我爹,因为我记得我以前每次缠着娘亲的时候,爹就会很不高兴,果然我看见爹爹又开始不高兴了。   唉~真是个爱吃醋的男人。   吃醋这个词是我不小心听丫鬟说的,后来我特意去找了这个词的意思,发现我爹简直就是吃醋本人。   “娘亲,我抱妹妹去睡觉吧。”为了避免我妹妹被我爹扔出去,我主动上前说道。   妹妹除了娘亲也很喜欢我,所以我陪着妹妹睡觉她也不会哭,而且我也能稳稳的抱住妹妹了,比我爹还熟练,于是我娘听完我的话后把妹妹交给了我抱,她喜欢看我们兄妹亲亲热热的样子。   妹妹在我怀里笑得很开心,我娘在旁边看着我和妹妹相亲相爱的样子也笑得很高兴,就连我爹也在旁边对我露出了夸赞的表情。   我看着妹妹笑得跟个傻瓜似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到,你知不知道你哥哥从爹那张虎口中救了你多少次啊。   唉~我真的既是个好哥哥又是个好儿子,我看看妹妹又看看我爹,心里无奈的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有打算写小世子的自白,不过看到有读者想看就写了点,因为不太多所以干脆就补在这章的下面了,所以这本书到这里就正式完结了,谢谢小天使们一路以来的陪伴,爱你们O(∩_∩)O   如果喜欢我的话欢迎收藏我的专栏哦,以及最后还要说一波我的新文:小蛮腰 一个没头脑和不高兴的小甜文,喜欢的话欢迎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