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美人渡君 (救君缘/扶川) 作者:月下金狐 内容介绍: 晋江超人气怪才月下金狐巅峰之作! 若有那一天,你若肯扶倾济弱,我便对你回嗔作笑! 这是一个不得不圣母的小白兔与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之间彼此委屈又不得不说的故事。 晋江金榜大神,万众期待!新增番外独家巨献+作者签名海报书签! 故事是以男女主从五洲返回四狱途中,以怪诞绝伦的情节与缠绵悱恻的爱情来展开的。倨傲天下的东狱之主,阴险残酷,蛇一样神秘又冷血;不得不圣母的小白兔,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冷酷的东狱之主不得不忍受小白兔一次又一次的圣母行为,天下居然有如此女子,见人就帮? 本书作者为月下金狐,极受读者欢迎的超人气明星写手。曾经还是连载中的《美人渡君》极受读者欢迎,尚未过百章,文章收藏已过万,光评论就近一万五千评,其中最高的一章节达到近五百评论,积分只用了短短两个月就已进入季榜前三,其火爆热度极高。 作者已完成十数本小说,塑造的人物生动形象,极受欢迎,本本上晋江收入金榜,曾经在金榜长达十个月之久,在晋江获得大量支持,作者专栏收藏高达一万+,本本收藏过万,人气爆表。 第一章 甲午年初,黄梁国宁远城被大水淹没,死伤十万余人,昔日的繁华之城转眼成了满目凄凉萧瑟之地。 荒郊野外有处牛棚,十来个从宁远城逃出来的难民,正三三两两的在里面歇脚。 望了望灰濛濛阴冷的天气,再低头看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罗溪玉瘦的巴掌大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庆幸,幸好,幸好这具身体才十一岁,干巴巴又瘦又小的不怎么引人注意,否则再长上几岁,这样薄的湿衣紧贴在身上,裹臀露胸的,她也不用做人了,想起两日前路上那两具被侮辱的少女尸体,不由让她打了下冷颤。 摇了摇首,细胳膊开始用力抱紧怀中的几根湿木柴,这样连绵下雨的天儿哪能轻易寻着干柴可烧,就这几根湿木头,还是她吃了点苦头才找到的,手指都划了个口子,直往外淌血珠也顾不得了,眼见木棚里有火光,她开始加快脚步。 若不走快点,等回去恐怕连把糙米都分不到,饿了两顿,她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 在她打算一鼓作气的跑过去时,脚踩进了水洼,身体一倾顿时摔了个马趴,一块木头还嗑到了下巴,疼的她眼泪都下来了,趴在地上时,她闭上眼睛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干脆就这样算了,这种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嗑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 罗溪玉原名叫程兰,家里是捣估养花种药生意的,赶上好时候着实发了笔横财,随着家里买卖越做越大,老妈却突然病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拖了一年半载,姥姥便忧心的让老爸去捐了几万块修庙拜一拜神佛,渴望佛主怜悯,说来也巧,不出半个月老妈病就好了一半。 人都说有罗了就多做点善事,花罗买个平安,攒点福气,这人啊得想开点,指缝稍微漏一漏,别什么都攥手里,有舍才有得,程兰想想这道理也对,舍罗总比舍命好吧,于是就跟老爸商量,比起捐什么红十还是慈善金那些不靠谱的,不如拿罗出来修庙建佛身,到时再印几百万册佛经,遇人就送,多少也算是份功德吧,家里也不求日后大权大贵,只要能平平安安的也值了。 建庙塑佛身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爸考虑了半天,才最终咬牙大出血的拍定,道:“早年那些红,卫,兵拆庙砸佛像,后来就没一个好下场,既然真这么灵验那咱就舍财保身吧,大不了多干几年再赚回来。“ 可罗溪玉没想到的是,就在佛缘寺建成后,大僧为佛身开光仪式那天,她开车的路上就出了事儿。 程兰觉得特别的郁闷委屈,但又不能埋怨苍天无眼,佛主不灵验,毕竟程兰虽然已经死了,但罗溪玉还活着,说到底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实在是一笔糊里糊涂的帐,怎么算也算不明白。 下过雨的天暗的很,乌云憋着劲越压越厚,似乎晚上还要再下一场似的,罗溪玉抱着柴一瘸一拐的回到牛棚,此时棚里有人拆了牛栏生了两堆火,有些暖意,五六个人围一堆正埋头啃杂馍,食物充裕的还接了点雨水煮些米粥喝,她闻着味儿不由打起精神,抹了把脸上湿乎乎的水,朝着其中几中一堆火走去。 那一堆火旁正坐着她这个身体的父亲,及父亲的继室罗杨氏,罗杨氏正高高兴兴的喂着自己三岁的儿子,眼角扫到一身*前室的女儿进来,眼底顿时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脸色拉了下来。 两个多月了,路上让她拿重的东西,给她穿的少,吃不饱,不雨天淋上雨,就这样了就不信你还能不生病,想到即将要摆脱一个白吃饭的,心情好了几分,回头用勺子快速的在碗里刮了两下,将厚稠的米粥塞进儿子嘴里,这才用巾子给儿子擦了擦嘴,装着一副慈母的样子出声招呼:“溪玉啊,身上怎么又是泥又是水的?是不是摔着了,我说粥煮好了,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回来呢,这不,正要让你爹去寻你,快别站着了,过来喝一碗粥吧,给你留着呢……“罗杨氏心道,我这么说了,就算这死丫头明天饿死了病死了,别人明面上也挑不出理来。 罗杨氏说完,周边火边几人向女孩投来几道怜悯的目光。 这罗杨氏是个什么人,罗溪玉可是清楚的很,心里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但她真是饿惨了,又冷又饿的如果现在真能有碗热粥喝,她就满足了,于是听到粥便下意识的快走了两步,这后娘就是给她留半碗也行。 她确实看到旁边放着一个碗,碗里还装着东西,等走近一看,本来还热呼的心一下子凉了,那哪是粥啊,碗里全是清水,有几颗糙米颗都数的清,早上只有一块拳头大的硬馍,晚上只有一碗清水粥? 但这也能叫粥?饿的皮包骨的她忍不住看向一边吃得嘴巴一鼓一鼓的小弟,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有点喘,她自觉长这么大,没受过什么气,家里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加上日日跟着父亲伺弄些花花草草,性子早就娴静的快跟花草一样了,没什么野心欲求,所以穿过来也是随遇而安,一些不值当的小事儿忍一忍就过了。 但逃出来这一路上,罗杨氏是越来越过份,分给她的食物越来越少不说,却一直指使她干这个背那个,经常累的十来岁的女孩两条腿像抖糠一样。 这些她也认了,这年代传宗接代的儿子金贵,但是后娘和后娘养的儿子吃得饱吃得香,女儿就给这么碗清水充饥,这已经不能用偏心解释了,这分明是要活生生饿死她好节省粮食啊。 罗杨氏是后母,罗溪玉也不去怪她,只睁大眼晴看向这具身体的爹,这位可是亲爹。 只是昔日生意红火意气风发的小商贾,现在却一脸唯唯诺诺心虚的样子,根本没有给闺女做主的打算,罗杨氏见罗溪玉不理她只看自己爹,顿时将嘴角一撇,心道一个赔罗货给口吃的就不错了,挑三拣四还当自己是商户小姐呢,语气也就冷下来。 “老爷,你闺女是嫌这粥稀了不肯喝呢,那你就再抓点米给她熬一碗吧,可别让人说我这后娘不给她饭吃虐待她……“说完没好气的将装米的布袋往地上一扔,搂着儿子背过身。 罗爹听罢只好讪讪的打开袋子,里面只剩了一把米,刚犹豫了下要伸手,就听罗杨氏悲悲切切的念叨着:“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离家几个月了,一路上银子早用光了,现在一家四口吃的用的都是用我的嫁妆首饰换来的,袋子里现在可就剩一把米了,明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换米的村子,我这做娘的不吃就罢了,可怜我的宝儿啊,才三岁大点就吃不饱肚子,这样下去,可让人怎么活啊……“说完就低头用巾子不停的擦着眼泪。 罗爹本来要伸进米袋的手又缩了回来,抬眼见着闺女浑身*的滴着水,冻的小脸发白站在那儿,眼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罗爹嘴颤颤动了动,最终一狠心道:“溪玉啊,你弟弟还小,你当姐姐的就再忍忍,要是觉得不饱就去外面找点野菜充充饥,等明日天晴了找到村子,我们再换点米……“ 罗溪玉抿着苍白的嘴角,心道果然是那句话,有后娘就有后爹,好在她也不是真的罗溪玉,只当眼前两人是陌生人,不会觉得伤心难过想不开,只是越发的可怜原主,难怪病死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八岁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哭不闹孤零零的走了,若不是她穿过来,只怕尸骨硬了都没人发现。 她放松了神情,似想通什么,目光垂下来,认命般伸手去拿那碗,憋着气一口喝了下去,雨水不好喝,一股发涩的土腥味,但好在还没凉,暖暖干瘪瘪肠胃也好,何况这两人就算不给吃的她也不能怎么样,人小胳膊短又能干什么,若是惹恼了他们,荒山野岭的把她丢下日子就更难过了,只得忍气吞声。 而这个时候,她就更觉得心口难受,特别想念父母家人,一时间眼中含泪,倒是显得楚楚可怜,使得罗爹多少有点内疚起来。 喝完了雨水粥,凑到火前将衣服烤个半干,借口出来找点吃的走出棚子,不过这是借口,这里荒的连树都没几棵哪有什么吃的,顶多寻点连马都不吃的黄草,拔了嚼不烂的老根在嘴里咬咬吸点水份罢了。 不过罗溪玉出来也确实是想要填填肚子,虽然不是什么去饥耐饿的东西,但这一路要不是这东西,她恐怕也活不到现在,早被那两个后爹后娘给饿死了,走了一会见没什么人跟着,她脚跟一转向一处孤零零塌了大半的破庙走去,之前拾的几根柴就是从那庙里找到的,一根根掌粗的黑木头不知是被人劈的还是怎么的,插在了地上,正好被她拔,出来拿去烧火。 待找到一处能避风遮人的墙角,穷干净的拿出袖子里的布巾将石头上的水擦干净,坐下,这才伸出手,意念随之一动,手里便多出一物,东西还未看清,一股玉兰花香便先迎面而来,清新舒服的让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闻着玉兰香气,罗溪玉闭目轻轻的嗅着,接着睁开眼趁着夜色开始细细的看着手中之物,每看一次都会更惊异些,只见那是一个鸭蛋大小的似玉非玉的圆东西,润绿而通透,形如鸭蛋。 而鸭蛋的一头却长出一枝只有筷子长的玲珑花枝,在秋风中轻抖着娇嫩的枝条,而枝上正开了一朵只有巴掌大小,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玉兰花。 第二章 花枝上的玉兰虽只有清泠泠的一朵,但却如玉雕般玉质亭亭的立在枝头,即使在风中也不弱半点风姿。 罗溪玉还是程兰的时候,因为爱好摆弄过无数兰草花束,因名字中有一个兰字,也是极爱玉兰花的,并收集了不少品种移栽到花房,但那些加一起又哪如眼前这枝般惊艳绝伦,一向爱花成痴的她都恨不得当摆设日日在眼前观赏,所以在决定吃掉它的那一刻,当真是有如剜心之痛。 如今,这朵玉兰花已经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就算是吃掉了,第二天还会再生出一朵,所以罗溪玉现在每天都数着时辰等着它成熟,此时见了下意识的口水津津,忍不住伸出手指将那朵玉兰摘下一瓣,然后放入口中。 花瓣入口如果肉般肉厚水嫩,几乎入口即化,说不出的鲜香,幽雅的兰香如玉雪香脂,溢了满口,更藏有一股淡淡的甘甜,然后经过喉流入腹中,罗溪玉微闭着眼晴,有些享受此时饥饿感消失,身体如被火温烤的舒服感,又似沐浴在热水中,连全身的毛孔都微微张开了。 她实在是太过贪恋这种口腹之欲,趁消失前很快的又摘下第二瓣放入口中,直到将花瓣吃完这才回过神,望着光秃秃的绿枝有些不舍的怔了怔。 对于这枝玉兰的来历,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并不并清楚,不知道是原身就有,还是自己穿过来附带的福利,不过不用怀疑,这绝对是一件稀世宝贝,罗溪玉心中有数,欣喜之下也打定主意永远隐藏这个秘密,宝物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她明白。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在最开始时她也是非常好奇的,可是翻遍了周围能拿到手的书籍,甚至学着认古文,但两年的时间还是没找到答案,最后只能放弃,想来也是,像这种天赐之物不可能人手必备,普通的书上又哪能找得到呢。 回味完口中玉兰花的余香,罗溪玉准备要收回“鸭蛋”,目光一扫,忽然发现花枝下多了一物,隐隐的藏在叶子后面,拨开才发现是一枚玉兰果壳,咦?吃了四五朵的玉兰,还是第一次见着它结果。 罗溪玉见果实已经成熟了,便用手指小心的将其取下来,掰开一看,果肉竟然是乳白色,晶莹中还带着些汁液,虽然只有拇指大的一小块,放在鼻下闻了闻,也没有玉兰的香味儿,待尝试吃到嘴里,却出乎意料的好吃,有一点点果冻的感觉,只是实在太少了,不等回味就已经吞咽了,罗溪玉又找了找,见只有这么一枚才死心的收回了“鸭蛋”。 回牛棚的时候,火堆周围横七竖八的占着草帘子,离火近的地方已经没有插脚之地了,罗溪玉只得随便找了墙角,从包袱里取了席子铺好,对于她晚回,后娘当没看见,亲爹也不挂心,别说给她留位置,时就是连问都懒的问一句,这种态度她也已经习惯了,好在吃了玉兰花后肚子不饿也并不觉得冷,墙角卧着也不是那么难受。 天色已黑,白日赶路劳累,牛棚里不少人已经躺下了,罗溪玉也是边听着外面的雨声边闭目进入梦乡。 罗杨氏此时正拍着儿子背,哄着他睡觉,同时又频频瞟向这个便宜继女,刚刚过来拿包袱时,她就闻到其身上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玉兰香味儿,虽然很淡但却能分辨得出来。 并且这种香味这些天她已经不止一次从继女身上闻到过,玉兰香可是贵人们才用得起的熏香,她身上哪来的?难道刚才出去偷搽了她的胭脂?可也不对呀,自己包裹里那盒是梅香味儿,可不是这玉兰香,她眼神一转,心道,难道会是背着人偷吃了什么带香味的糕点或果子?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推醒旁边睡着的罗爹问道:“你闺女刚才出去是不是背着我们吃什么好东西了?我怎么闻着一股玉兰花味儿?“ 罗爹本来睡着了,被人推醒也没好脾气,口气不耐烦道:“天天不知你神神叨叨的在想什么,外面荒天野地的哪有吃的?玉兰香……哼,那是我闺女娘胎就带的,这事儿我和她娘都知道, 好了,别瞎琢磨了,明儿还得赶路,睡吧……”说完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听完罗杨氏心头更不舒服了,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得意什么?什么娘胎带的,还玉兰体香?说天上去那也是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啊,有能耐你让她给你罗家传宗接代?哼!你闺女就是带着香又怎么样?比别人高一等么?还不是个……将来……”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将来她嫁给谁也得是我这后娘说了算?想拿这个当奇货进有钱人家享福?想得美!有这人没这命! 说完恨恨的看向角落,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她心头不舒畅,越看越隐隐觉得这继女的眉眼还有面皮儿,竟是越来越舒展白皙,与一个多月前那个面黄肌瘦的模样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还记得丈夫的前室就是个貌美的,如今生的闺女也不是个丑的,再想到自己平常的容貌,罗杨氏心下嫉妒的更不舒服起来,越发的看罗溪玉不顺眼。 当然,这些罗溪玉并不知道,第二日爬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只是不知怎么身上黏糊糊的有股臭味,早晨起来她便出去寻个积水干净的水洼,用毛巾沾了水混乱擦了擦,等收拾好自己,一群人已经吃过粮准备动身了。 也不知怎么了,一大早罗杨氏便对罗溪玉横挑鼻子竖挑眼,之前多少还好点面子,现在竟然无所顾忌的摆出了后娘脸,罗溪玉背着四个人装衣物的包袱,还得提着吃饭的碗盘罐,速度慢只能落在最后面,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拿大人份量的东西本来就苦不堪言,就算心智再成熟岁数毕竟还小,一路走的脸颊通红满脸是汗,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有些可怜,最后还是罗爹看不过眼,将碗罐接了过去才让她松了口气。 擦汗的时候,一起逃难的刘婶子家的萝卜头跑过来,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小半块糙米饼就跑开了,罗溪玉看了看手心只有两三口的量,知道这是刘婶子从家里人嘴里省的,特意让她家小子送来,刘婶是个好心的,自己家都没粮吃了,还给她留了一块,其中也有感激她两日前帮忙的意思吧。 那天萝卜头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肚子疼,脸白的像纸,疼了一会儿人就不动弹了,把夫妻两吓坏了,罗溪玉原来家里就有做种植草药的生意,多少了解一点,当时她四下寻了寻,正好见到一种草,很像她认得的一种治肠炎痢疾的中药。 刘婶儿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的话,煮成水就给萝卜头灌下去,就怕晚了救不活了,谁知喝完两碗第二日萝卜头就活蹦乱跳的,罗杨氏直说她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罗溪玉也是这么想的,还暗自赞叹,没想到纯天然没有农药化肥的野生草药,药效居然这么好,半点不比西药差呢。 一行人饥肠辘辘走到日头落山,终于找到一处二十来户的小村子,此时大家手里的粮食都吃的差不多了,就算有私藏也有限,都想要补充一些糙米,好在一行人男的占大多半,身强力壮的一路上倒也没人招惹,村里人民风又淳朴,换些米并不费事。 有余钱的多买些,没银子以物换物的就少买些,就连罗爹都买了十斤糙米,当晚一群人便贴了糙米饼吃了个饱,罗溪玉也是松了口气,至少短时间不用再担心会饿死的问题。 接下来几日,路好走了些,经过的村子也渐渐多起来,这代表离大家离想去的目的地更近了,个个都似看到希望般走起路来也有劲,虽然每顿罗溪玉分到的粥还是吃不饱,但也总算没有再饿的发慌,何况现在她每天还有一朵玉兰花及一枚玉兰果当零嘴,吃的都有些上瘾了。 只是没吃上几天,再取出“鸭蛋”却只见玉兰花没有果子了,她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可当日,夜里正睡到一半罗溪玉却被疼醒了,心口疼的像要裂开个口子似的,罗溪玉怕吵着别人缩成一团强自忍着,可这疼痛感却一波一波的加重着,到后来疼得她都觉得自己快死了,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才浑身汗湿的缓了过来。 第三章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晚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罗溪玉脸色苍白惊疑不定的想,可是一天三顿的糙米粥,就是想吃点别的也没有那个条件,只除了玉兰花……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玉兰是肯定没毒的,糙米也被她排除在外,毕竟大家都在吃,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出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身体生了病?不对,她穿过来也有三年多了,身体越来越好,若有什么大毛病也不会一点征兆也没有,现在才察觉,还是说心脏有毛病?突然间犯病的?若真如此……罗溪玉越想越没底,这个世界得心脏病弄不好那不就随时都会死吗?顿时她再不敢琢磨下去了。 想翻个身,嗓子却渴的跟冒了烟一样,忍了一会儿才悄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出去四处寻了水缸舀上一瓢水,也顾不上凉热干净与否,凑到嘴边拼命的喝起来,直到水进了肚子,再被冷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 后半夜几乎再没睡着,白天行路都有些无精打彩,低头皱眉暗自想着事儿,想来想去还是排除了身体心脏有问题这一点,毕竟几个月负重行路,若有毛病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病发,罗溪玉默默安慰自己,也许是昨天没睡好,姿势不正确压着哪儿了,偶然的状况罢了,应该没那么严重。 可接下来两天,却是让罗溪玉陷入到彻底的煎熬之中,每天晚上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就连罗杨氏都察觉到异样,三番两次的询问她身体哪里难受,罗溪玉还不至于把这种幸灾乐祸当成关心感激涕零的,更不会给罗杨氏机会和理由将她抛弃在半路。 可是长时间赶路又睡不好,再这样下去就算没病也要病倒了,她心里暗暗着急却又无计可施,荒山野地的没法找大夫,就算路过的村子有村医,也别指望杨氏大发善心拿出钱来给她看病拿药的。 老是找不到疼痛的原因,也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毛病,莫名的恐慌加上疼痛使得罗溪玉几日间脸就瘦的快没影了,就连一向没什么父爱的罗爹,都揽了包袱,只让她提着几个碗,惹得罗杨氏一阵阵白眼。 罗溪玉哪管得上那么多,她现在都快被整夜的疼痛折磨的快疯了,虽然平日时不时的想着穿回去,但这事儿哪有准,能回去当然好,若是回不去……想到这儿罗溪玉忍不住打个哆嗦,她很惜命,何况她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毫无意义痛苦的死法。 随着路越来越多,村子也是连成一片,路上甚至能看到不少当地人背着竹篓,或赶着马车来来往往,看到十来个难民模样的人,都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这也难怪,黄梁国离这里一东一西极为遥远,他们一路已经走了大半年,这里没听到辽远城发大水,难民都逃出来的事也很正常。 罗溪玉跟的这一行人,实际上原都是辽远城里的小富之家,最少手里也是有两间铺子的,这些人逃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拿出些积蓄,一开始凑在一起不过是怕有人趁火打劫,人多壮胆,贼遇见了也得思量思量,在逃了一段路后,互相认识了解,又颇为说得来,一来二去便拍板决定了一起搭伙去一处地方。 既然已经背景离乡,大家也要好好打算,最后选择去惠州,在那一带找合适的地方安家落户,虽然惠州离黄梁路途遥远,但几人意见出奇的相同。 说来几家的男人都是长年走商做买卖的,自然见识不是闺中妇人,这惠州是个好地方,他们也都有耳闻,并且也有几个泛泛之交,举杯换盏时透漏一些惠州之事,说是认识的不少友人都是一去不返,几年后发达了便高车大马的将老家的妇人孩子一起接过去享福,连祖宗都忘了,可见那地方的繁荣锦绣,对商人都是莫大的诱惑。 这人有地方落脚就不会轻易尝试,可现在家园被毁,凑到一起的几家人便打算赌一赌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有好的去处谁能不心动呢,这也是为什么一行人跋山涉水,宁可花光身上的积蓄也要去惠州的原由。 路上边走边向村里人打听惠州的路,知道这里已属于惠州的边界,都高兴的不得了,几个妇人甚至抱着孩子流下了眼泪,一路上吃的苦,受的委屈一时间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喜悦。 此时,寻个无人角落查看鸭蛋的罗溪玉也高兴了些,因为她发现花枝上竟然又长出了玉兰果,其间已经隔了六天有余,她没有犹豫的将果子给吃了,经过这些天的琢磨,她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在玉兰花上,或者跟玉兰果也有什么联系,虽然只是猜想,但吃了果子再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当天晚上,她结结实实的睡了个好觉,让她倍受折磨的半夜心口疼,居然没有出现,这也让她确定了心口疼的事八成真是跟玉兰果有关。 接下来玉兰果时有时无,毫无规律,罗溪玉的毛病也是时疼时减,折腾了十来天,她才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这一日,落脚地的农家看他们可怜,不仅让大人小孩住下,还给搬了两个浴桶,大锅烧上热水,大伙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罗溪玉排在最后一个,轮到她只剩下半桶,但怎么也比没有好。 因身体瘦小又没发育,她没什么心理障碍的脱了衣服,且现在的她也急于确认一件事儿,用瓜丝用力的洗刷全身后,她看着身体,手臂,及水面上映出的脸蛋,一时间惊讶,惊愕,再想深一层的惊吓,让她脸色开始红红白白交错着。 自逃难以来哪有什么条件天天洗澡,有汗就用巾子抹两下,难受了就在衣服里用沾着水的布巾擦擦,更没有镜子可照,每天还饿着肚子拼命赶路,所以从来没有特别的注意到身体这样的变化。 现在除去身上的尘土灰垢后,一身皮肤不知何时竟是嫩的如婴儿一般,并且玉雪的仿佛白生生的藕,就连指甲都带着说不出的润亮光泽,用手捋过头发,乌黑亮泽的如缎子,没有半点枯燥分叉。 也许有人见了也并不觉得奇怪,因这世上生的好的并不少见,天生丽质的更不在其数,可是,有哪一个逃难的难民会长这样子?天天风吹日晒,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也能养出一身嫩白如婴儿的肌肤吗,她回头摸了一把肩头上因扛包袱被磨破留下的茧子,却已没有哪怕一点点发硬的感觉,光滑柔软的如其它皮肉一样,已经看着不是简单的天生丽质可以掩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枝玉兰。 说来这世上的女人,甭管是哪朝哪代,年老还是年少,哪个不爱美,哪个又不渴望有一身玉雪柔嫩肌肤,罗溪玉也不例外,这么一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附属品,这样一个美妙的外挂,如果说罗溪玉觉得不开心,不喜欢,厌恶那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她就不是女人了。 可是,这世上有免费的午餐吗?有白占的便宜吗?有白给的巨款吗?没有,没有,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有些你事先清楚,有些也许在你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要支付了,就像此时的罗溪玉一样。 看着手中的“鸭蛋”,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花还是那么美,精致的如玉雕出来一样,但是罗溪玉再也不敢当它是自己可以支配的所有物了。 因为在她吃掉它的那一刻,借贷交换就已经开始计算,附赠的所有好处都不是白给的,都要一一来偿还,否则痛不欲生会继续纠缠她下去,不能终止,只能继续,像高利贷,像毒,品,像…… 唯一让罗溪玉感觉到安慰的是,这东西要的并不是什么人血鬼怪之类的邪物,而是恰好相反。 如果说因果关系里,玉兰果就是那个果,那她要做的每一件好人好事积累的功德就是因,有因才有果,如果不种因就得到果,那她就要日日夜夜的备受折磨。 想当初,在第一次玉兰果结出来时,是因为她救了刘婶子家的萝卜头,又或者之前积累的所有加在一起,正好触发了这一点,罗溪玉吃了甜头,自然一吃再吃,将做好人好事积出的“功德”消耗光后,她就开始地狱般的日子了,没有解药不能终止,只能继续做下去。 那日也是她打走了大黄狗,拖出了三岁的小弟,还被罗杨氏倒打一耙的骂了一顿,当天就又结出一枚玉兰果,几天后又再次痛不欲生,即使她不吃玉兰果也是一样,后来因刘叔脚受伤,她教着做了简易的拐杖可以继续行路,结果又结出玉兰果,缓解了心口痛,这样的反反复复,让罗溪玉吃足了苦头,最终才想明白,搞清楚,总结出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结果。 可是,这算是什么啊,虽然做好事好啦,好心有好报,但是,她不想被逼着做圣母啊啊啊! 罗溪玉坐在水里欲哭无泪。 接下来的几天路程,所有人都发现罗家的大女儿突然变得更勤快起来,对人嘘寒问暖,凡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主动张罗的拣苦叶草熬水,甚至主动端过去,一时间让众人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暖意,人心是肉长的,付出一分得到一分,于是大家也更喜欢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了,时不时的还送块饼给她吃,另外对那个后娘罗杨氏也更加的看不上了。 望着罗杨氏气得发白的脸色,罗溪玉心里总算舒服了些,嘴角翘了翘,嗯,若是能这样的话,咳咳,向圣母方向发展好像也不是件坏事嘛。 第四章 “罗丫头,我看你背着这包又大又沉的,要不我帮你拿会儿?”刘婶看着背着包袱累的一脸汗的罗溪玉,不忍心道。 “嗳,不用了刘婶,我拿的动。”罗溪玉忍着肩膀的不舒服,抬头笑着跟刘婶说。 这会儿要有人能帮忙,她当然高兴,但是谁知道那鸭蛋会不会因为别人帮她忙,反而倒扣功德积分什么呢,好人好事本来就不多,到时自己不白努力了吗?想到这一点,她也只能忍痛拒绝别人的好意,甜美的笑容底下,脸皮都抽搐了下。 这么一笑,刘婶立即有些惊奇的多看了她几眼,“罗丫头,你今年也有十一了吧?哎呀,小姑娘快成大姑娘了,怪不得呢,看看这眉眼都长开了……”刘婶对罗溪玉的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以前,那个饿的灰头呛脸,面黄肌瘦的丫头片子。 这才没多久,居然就偷偷摸摸的长开了,看看这白嫩如剥了皮鸡蛋的小脸,脸上还有些潮红,脸颊边湿润的汗珠子更趁得脸皮白里透红,水水嫩嫩,仿若一夜之间一个不起眼的花苞突然开出了鲜花一样。 罗溪玉立即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道:“刘婶,我还小着呢……”心里却是想着,大概是早上抹的一把柴火灰被汗水冲开了吧,叹气,这东西如果能保湿再带防水就好了,否则一个不注意就得露馅,不过,老这么掩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抹一辈子灰。 嗯,还好年纪小,皮肤本来就好,倒不至于太惹人怀疑了。 见罗溪玉这样扭捏,刘婶噗嗤笑出声:“哪里小了,再过两年就可以订亲事了,女孩子长的可快呢,到了你这个年纪,就跟嫩笋似的一天一个样儿,瞅瞅你现在这模样,将来肯定不差……” 别的小姑娘听这话都要开心死了,罗溪玉只得苦着脸笑,天知道她巴不得自己能慢点长,慢点长,再慢点长呢,因为长得越快,功德要的越多,她现在自己温饱都顾不上了,能为别人做什么呢,又哪有那么多的好人好事给她做?她现在是什么少女心思都没有,每天被功德压的愁眉苦脸,又要努力着强颜欢笑。 从来到惠州开始,大家开始注意到罗溪玉模样的变化,加上几家人的小孩也都长了点肉,一群人都乐呵呵,看来惠州是块富贵宝地,连山山水水都养人呢,否则怎么解释几个孩子的变化呢。 由此可见,古人的想象还是很丰富的。 罗溪玉也配合出多喝水的样子,心道就让他们这样想吧,也省得自己因为皮肉变化提心吊胆的。 而罗杨氏,见自家这个不待见的继女一天一个样子的变,她心头嫉妒不已,当着人面又不好表露出来,整日拉着一张脸,本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硬是让她摆出一副三十多岁的晚,娘面孔,就连罗爹都不爱看了。 这还是其次,有一日,罗溪玉竟看到她在井边吸着气猛往肚子里灌水,惊讶之余有些幸灾乐祸,嘿,喝吧喝吧,多喝点晚上能省下不少粥,她还能多吃两口,不过话说回来,像鸭蛋玉兰这样“好”的东西,其实真的应该给罗杨氏也配一个才对,也好让她多做点好人好事,别老在自己身上瞎折腾,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当人媳妇当人娘,心胸要宽大点嘛。 不过就在罗溪玉每天都要挖空心思的找好事做,偶尔功德不够疼上一宿半宿的,觉得这样日子已经是极限时,她又发现个根压倒她的稻草。 刚吃完了玉兰果,身体排出很多灰臭的东西,她觉得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洗髓洗掉体内的杂质吧,所以皮肤开始变得白了,嫩了,这样的好处她不能免俗,心头多少还是喜欢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皮肉美了,吹弹可破了,却比以前更娇贵了。 她以为会像人家修仙小说里写的,将身体锤炼出精华,然后刀枪不入,坚硬如石,结果现实是残酷的,与她想的正好相反,她不但没有变强,反而更惨了。 因为没有杂质的身体,再没有原来那么抗摔耐打的劲了,以前背包袱一走大半天,身体都习惯了,只要吃饱了也不觉得太累,但现在那去除杂质的皮肉就像是把硬豆子压成了豆腐一样,柔软的似藏在荔枝壳里的荔枝,看着鲜嫩好看,结果一咬就碎了。 重包袱稍稍磨两下就发红破皮,压两下就是块青,摔几下就大片的紫,行路一天,脱了衣服触目惊心到了遍体鳞伤的地步,就连粗糙的麻布衣穿的都觉得磨的皮肤红痒难耐。 而且,身上的皮肉越水嫩越不经痛,拿桶到井里打点水都感觉到手掌针扎着疼。 罗溪玉“感谢”天,“感谢”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天那!这种美丽的代价她能不能不要啊,小姐身丫鬟命会死人的,太疼了啊…… 就在罗溪玉每日白天身体大伤小伤后,晚上吃了玉兰花第二日转好,接着又大伤小伤这种好了痛,痛了好的“苦不堪言”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惠州古香县。 这是他们近两个月,第一次进城,人说惠州地肥人富,是几大州国最大的药草之乡,就连黄梁国每年都要从惠州购进不少药草,更不提其它几大州岛。 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只见一个小小的古香县,就有横竖两条气派的主街道,横穿整个县城南北,两侧的门店商铺一栋挨着一栋,不仅有酒楼,茶楼,客栈等、还有很多的药铺,街道两边做小买卖的人更是人挤人,摊挤摊,卖的人多,买的人更多。 看得罗爹刘叔一行人眼热得不行,就这一个小县的热闹程度,已经与辽远城内的繁华差不多了,更不提惠州中心的城镇,一行人走走看看,借着买糙米慢慢跟米行的人打听古香县的情况,问清楚了后,几人脸上都挂满了惊喜和笑容。 惠州不仅不排斥外乡人,还有大量的租用田租给他们,若种草药的话,白给药种子,不仅三年内免二成田税,还接纳外乡人入住,上缴三年的税钱便可落户,不必花钱打点,官府就直接给办的,这真是让他们听着喜出望外。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去官府登记,就能马上有田地可种,到时一半的税免两成,每年只要交三成即可,剩下的七成收获就都是他们自己的了,这地方药材根本不愁卖,完全是多种多得,少种少得。 虽然一年的吃穿住用也不是小数目,但几家人的手里多多少少也都有压箱底的钱,总会想办法撑下去,且女人也都会些绣活,男人抽空做点杂役,短时间养活一家子总是够了,若是再有点小本钱,还能做些小买卖,日子前景是很不错的。 一向内向的田嫂子也有些激动:“逃难这么久,我家手里的钱用的已经差不多了,也没余钱继续买米赶路,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和我们的家的就打算在这里落脚了。” 她说的这话也是一行人的心里话,长达大半年的逃难生活,他们早就厌倦了,心里也特别想能安定下来,不再东奔西走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再加上平时路上打打闹闹的几个半大小子,此时见了人都胆怯的靠在父母身后,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路边卖零食,糖葫芦,酥仁糖,各种糕点,馋的嘴巴都不会动了。 别说是她们,就是罗溪玉也是猛咽口水,把目光生生的从离得最近的松仁糕上拉了回来,但耐不住香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她也只能用力吸上两口解解馋。 不看大人面,也得想想孩子,几家人目光闪了闪,这么一犹豫,就都决定留下来,四处找人打听,最后在县最北面,隔着县城有一段距离的一片破旧院子暂住下来,几人走了足足大半天才到,虽然房子旧院子破,但这已经是古香县最便宜的住处了,带院子一个月只要一百五十个铜钱,两家少挤挤住一个院子,一家摊七十五个,还是很划算的。 罗爹选了中间的一个院,准备跟刘叔家搭伙住着,罗溪玉早就想把背着的包袱放下了,压得肩膀又酸又疼,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于是脚跟一转跟着罗爹进了屋,随手解下包袱松了口气,也不等罗爹吩咐,准备去打点水收拾下屋子,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口抱着儿子的罗杨氏。 出去的时候,罗溪玉心头直抽抽,觉得有点不对劲,罗杨氏刚才那表情,那眼神,居然凉飕飕还带着笑,与平日的冷眼比,实在有点反常,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不会是嫌地方太小,想把自己赶到院子里睡吧? 罗杨氏站在门口,看着继女出去了,不由冷哼了一声,然后脸上带着笑容向罗爹走去。 第五章 果然如罗溪玉所想,还不到晚上她就被赶到了火房的小屋打了地铺,好在这里比四面漏风的牛棚,和荒废的农舍要温暖舒服得多,加上炉子里还有些没烧完的炭火,躺在旁边竟也不觉得冷,但罗溪玉却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以前逃难的时候,为了活命她只能跟着罗父一行人,因为别无选择,一旦离开了就要小命不保,所以即便罗父再不靠谱,罗杨氏再刁难,她也只能扒紧大人的腿,不敢有什么怨言。 但她又不是天生喜欢被虐,尤其是现在“弱势”的身体,虐起来只会让她身体惨痛,仇者快意,再想到日后的日子都要在罗杨氏手里讨生活…… 罗溪玉用手侧压着太阳穴,烦恼又憋屈。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得趁早做些别的打算…… 将碍人的继女撵了出去,罗杨氏心里舒坦多了,虽然住的地方不如意,屋子又破败,但是好歹不用跟一堆人抢地方,且不过二十来岁的罗杨氏,守了半年我的寡,女人也是不好受的,进了屋罗爹又急赤白脸的扑上去,两人你来我往,一夜颠龙倒凤,完事儿后通体舒畅,心满意足。 第二日罗杨氏起的晚,儿子让罗爹带走了,她慢悠悠的收拾了很久才出去,一夜温存,使她那平凡的容貌都带了三分艳色,心情很是不错,甚至还换上了自家里带出来的一套,没怎么舍得穿的葱绿对襟裙衫,料子是上好的绸制,刚才又对着铜镜照了半天,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结果一出门,便看到罗溪玉穿着黑色的破夹袄,正侧背着她在院子里洗衣服,小小年纪,满头的乌压压的黑发,似单手拢不住一样,只简单的绑在头顶,身上的黑袄已经有点小了,紧贴着她纤细的身体,更显得小姑娘身细如柳。 此时绳子上已经晾了四五件,手里还不时的拍打搓动着衣物,木盆里那十根手指白生生的不说,尤其是与黑乎乎的粗棉料一对比,越发衬得手指根根晶莹剔透,细腻如玉,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即使身上穿得衣服再不起眼,再破旧,也挡不住嫩笋般的少女姿意的青春。 罗杨氏再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的起皮,发黄,冻疮,就连一时引以为傲的葱绿衣衫,此时也似乎成了衬托那个继女天生丽质的陪衬物了。 人呢,什么事都怕有一比,跟不如自己的人比,不如的人立即便成了一坨屎,跟强过自己的人一比,自己便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坨屎,既然大家都是屎,就不如自在点活。 可罗杨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开,她手指用力抓着门框,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着,让她滚,让她滚,让她滚出去,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前室的女儿了,那面孔多看一天就要让她多吐一口血。 这个继女简直就是老天生出来专门克她的,先克完了亲娘,现在就要克她这个后娘了,难怪当初第一眼见着就不喜,八字天生就不合吧。 想当初逃难时,自己使尽了手段,这个人就像铁铸的,饿不死,累不垮,病不倒,还几次死里逃生,真是好硬的命啊,现在又变了这么一副新鲜水嫩的样子,光看她就能把自己给气死。 原本,她原本打算留在身边折磨几年,直到自己出了气,再找个瘸了拐了瞎了的男人给她嫁了。 可是现在,她几乎立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要再继续留她,不出多久恐怕就要把自己衬着人老珠黄,到时若被丈夫嫌弃,纳几房小妾,不,不不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况发生,她得想想办法,她得好好想个办法,即能把她弄走,又能出了心口恶气。 这一带因房租便宜,已经住着不少人家,有些跟罗家一样是外乡人,大多住了五年十年的,对古香县极为熟悉,聊天时能打听到不少信息。 刘家婶子性子急,这冬天还没过去,就已经去衙门备案挑明年春儿种的地,想着早点定下来,心里也好有底,其它几家也是如此,只罗家拖到最后。 要说这古香县别的不多,周边的荒地还真是不少,要是想种就要自己先开荒养田,否则,好好的地怎么会白给外乡人种呢,税还收得那么少,衙门也不是傻子,天下也没有这样白拣的便宜,但对外乡的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福利了,种上三年落了户地就是自己的了,而且还可以挑拣些相对比好些的地点。 但是这外乡的,一家最多也只有两三个劳动力,就算可劲儿的种,一年又能种几亩,雇人又不划算,就算搭伙也最多能撑个七八亩了不得了,勉强吃饭生活还可以,却发不了什么财,只能一辈子刨地沟。 依罗爹多年小商贾的身板,去开荒恐怕他是不乐意的,罗杨氏就更是不可能了,娘家是富户,出嫁前十指不沾阳葱水,出嫁后也没吃什么苦,逃难大半年,做饭还有些半生不熟的,更不提地里的活了,何况家里还有个三岁小子要带,罗溪玉就更别提了,一家老少妇幼,要劳力没劳力,要能吃苦的没吃苦的。 罗溪玉对这家人再清楚不过了,这几日夜里她也是咬着指头思虑重重,总觉得自己得想点出路,否则早晚得被这家人给卖了。 没想到却一语成谶,连个暖冬都不肯让她在家过…… 这一日上午,罗杨氏一脸笑容的带了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进来,看着穿戴便知不是什么农家人,虽年纪有点大,但却还有几分姿色,显然保养的好,只是脸上一副倨傲的表情,从一进门,目光便有些嫌弃的看着罗家这个破败的院子,嘴角斜了斜。 此时刘婶正在晒几条旧被子,见到罗杨氏便打了声招呼:“浩儿她娘,这是带人回家串门子啊……” 罗杨氏显然心思不在这儿,随意点了点头应付过去,便带着人进了屋。 那四十多岁的女人,看屋门脏兮兮的,根本就不打算进,罗杨氏陪着笑脸好说歹说,这才说动了妇人,将人请了进去。 罗溪玉正在刷碗呢,便见门一下子打开,光线刺了进来,于是她抬起头往门方向看去,正好跟罗杨氏和那四十多岁的妇人对上了眼。 那妇人被罗杨氏一请进门,就立即用帕子掩了口鼻,生怕沾着什么不干净的,结果,没等看到什么脏的物件,却见到黑乎乎的屋里,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旧棉衣的女娃,十来岁的年纪,虽然衣服颜色洗得发了白,肩膀还打着补丁,但却是干净清爽的,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木凳上,轻轻撩水洗碗。 在她们推门而入时,光线正好照射在女娃身上,女娃抬头的那么一瞬间,四十多岁的妇人眼皮子当场抖了抖,将罗溪玉从头打量到脚,再由脚向头又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真没想到,这农家的鸡窝里居然也能生出金凤凰…… 妇人也不顾前面的罗杨氏,迈着小碎步急忙就走到罗溪玉身边,也不嫌她洗碗的手又湿又油,竟是一把将其握着拉了起来,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口里边道:“哎哟,我看看,这小模样生的……”脸上的喜色竟是掩都掩不住了,直道:“不错,不错……” 刚才隔了点距离,瞧着就像一株浸了一夜雾水,含苞待放的鲜嫩玉兰,这近看更是了不得,五官精致,粉腻如雪,这小手揉起来更是柔若无骨,想必这身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简直是半辈子难见的上品,上上品,上上上品,若是日后彻底长开了,就是极品也不在话下。 妇人满意的点头再点头,罗杨氏在一旁见到她一改之前爱搭不理,完全不似对自己那般轻视,简直不错眼的盯着她家的继女,眼晴都似放了光,她眼中闪过一丝嫉恨,随即收敛了神色,凑上前道:“这就是我家的大姑娘,闺名溪玉,过了年十一了呢……” 见妇人仿若未闻的一直笑眯眯的左右看着罗溪玉,罗杨氏急忙“咳咳”了两声,拉了下妇人的衣袖抬高声音提醒道:“我们家还有个小子,今年三岁了,昌夫人随我进屋看看吧……”说完便向她直打眼色。 “哦,哦哦,好好……”妇人似才反应过来,松了握紧的手,语气出奇的轻柔,冲罗溪玉笑的一个暖,“小姑娘,你洗碗吧,多填点热水,可别凉坏了身子……”说完这才看了罗杨氏一眼,脸色平静下来,由罗杨氏引路进了屋。 在快进门时,罗杨氏回头看了眼还在站在原地,脸色开始发白的继女,嘴角得意的冲她冷笑一声,回头进了屋里。 第六章 见到这位似富贵人家的妇人走进门,罗爹下意识的整理衣服站了起来,要说罗杨氏前两天提的这个事,他原本是不同意的,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况且他对自己第一个妻子,心里始终还有点情份在,也是因为这一点,罗杨氏心中有气,平日明里暗里的对玉兰是刻薄了些,但没出什么事儿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罗杨氏若真要将养大的女儿卖了,他肯定不同意的,但架不住罗杨氏的枕边风日日的吹,没两天态度就软和了。 罗杨氏的聪明之处就在此,她并不跟罗爹说要将继女卖掉这种话,而是抹着眼泪儿一直提儿子宝儿,及家里日后的情况,一家四口要怎么生活,提得多了,那罗爹语气就又松动了些。 且她从头到尾都在说自家现在的情况,米粮钱,柴火钱,年关的花费……根本养不起四口人等等,既然大家都要挨饿没好日子过,那不如先将大的那个送到有钱人的府上做几年丫鬟,虽然做下人是委屈了点,但好歹吃穿不愁,混的好时比小老百姓强多了。 签个五六年的活契,家里还能得点钱过年,并且,她这个后娘跟前室的女儿本来就有隔阂,这样也省得罗爹夹在自己和他女儿之间为难,何况五六年一转眼就到了,玉兰的年纪也刚刚好,到时接回来嫁人,什么也不耽误,也不算是对不起他闺女。 这女人委委屈屈的柔了声,又是劝又是掉泪,仿佛处处都在为他为继女为这个家打算,就算罗爹是个好的也多少会考虑考虑,何况还是个渣的,想了想,觉得罗杨氏说的也对,不过五六年的活契,又不是卖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能卖几个钱,就当是给她找个地儿吃饭。 罗杨氏见罗爹被说动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人啊有一就有二,只要你能这么想,就不怕日后不应,于是接下来罗杨氏是绞尽了脑汁,使出浑身解数,还偷当了一对碧玉耳坠悄悄找人打点了一番,这才请到这个妇人来家里一趟,只是这事儿最后成不成,她的钱白没白花,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直到刚才看到那妇人见到继女时的表情,罗杨氏心头总算有数了。 罗爹站起身对那妇人寒喧了一通,坐下后便急忙问道:“恕我冒昧,不知韩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韩夫人拿起桌上的茶碗,目光与罗爹旁边的罗杨氏一碰,又都心照不宣的迅速移开,掩饰性的低头喝茶,却见到茶碗简陋,茶叶更是粗鄙,眉头便一皱,将茶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这才轻飘飘回道:“自然是韩府,府里最近送走了一批年纪大的丫头,所以缺了些丫鬟使唤,本来呢,这事轮不到我来管,人牙子那边人也更全面,但杨妹子硬是找了我那一房的远家亲戚来说项,这才顺路跑了一趟。” 随即话语一转:“我还中午还有事儿,所以也耽搁不了多久,就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了,丫头我刚才见到,还是比较满意,但毕竟不是签死契,活契五年也就五两银子左右,就这样很多府里也不愿意收的,因为刚教上手了,期限也就到了,所以还是签死契划算,我也是奔着死契来的。”否则一个活契凭什么让她跑一趟?都不够路上费用的。 “死契?这……”罗爹打了犹豫,五两银子确实不多,年关将近,又才刚刚落脚安家,用钱的地方多的没边,这一点钱光买些米面也就没了,在这个富的流油的于宝城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点粮钱不是。 “死契的价钱是多少?”罗杨氏突然开口问,罗爹顿时不悦起来,她见状只得扯着衣襟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赶上话儿顺口问问……”罗爹听罢冷哼了声,活契不过才五两,死契最多也就三十多两,就算撑死也就五十两银子,这个他心里还是有数,犯不着就为了这一点钱卖了亲生闺女。 韩夫人呵呵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其它事:“我有个闺友她有个苑子,平日呢,弹个琴吹个曲儿的也需要人伺候着,只是她只签死契,我记得头两年有个丫头她是给了五百两的……” “五,五百两……”罗杨氏和罗爹都大吃了一惊……” 这世上的东西都有个价码,不动心不是因为无价,而是价码不够高而已,对罗爹而言就是如此。 什么地方需要弹个琴吹个曲儿的?什么地方买人会给这么多的银子的,罗爹就是再不知情,他也能明白三分,可是,屋里半天没有动静。 破烂房子根本就不隔音,不仅罗溪玉,就连刘婶子都听的清楚,罗溪玉尚没动作,刘婶子却是忍不住的一把推开门:“你们两口子是穷的快要饭了?还是饿死儿子了,要把闺女卖到娼院啊?还五百两,呸,这种钱你们也敢花,噎不死你们哟,用闺女卖身钱脸也不嫌臊的慌……” 闻言,本来还在犹豫的罗爹,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刘氏,你瞎咧咧什么?这是我们罗家的家务事,用不着你管!” “要不是看溪玉丫头可怜见的让你们欺负成这样,你当我愿意啊,一个个还知不知道羞耻怎么写,也不怕别人戳你们脊梁骨……” “你,你再乱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自己的闺女就是打她卖她都随我便,又不是你闺女,用不着你在这指手划脚……”罗爹已经跳了起来,但看到门边正瞪大眼晴看着他的罗溪玉,不由住了嘴。 罗溪玉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哽咽的看着他道:“爹,你……” “对的起我娘吗?” 一个时辰后,罗溪玉拿着简陋不能再简陋的包袱坐在马车里,她用手揉了揉哭的发红的眼眶,还有些微微的刺痛,皮肉太嫩了,用衣袖擦了几下就红通通的,不由暗道那玉兰果的功效太变态。 不过也是她太高估这个身体的爹了,以为亲生闺女哭一哭让他愧疚点,心一软这事也就算了,毕竟大小是个商贾,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却不曾想,这有钱的一旦落魄了,对钱的渴望比那些无欲则刚的可强百倍,否则她此刻也不会坐在这辆马车上。 同坐马车的还有那个韩夫人,她正坐在窗口处,似在看外面风景,实际一直在注意着这个从上马车开始,就低头不断揉眼的女娃,真是少见的花蕾一样的人儿,心中也是难掩激动喜意,只觉得这一趟跑对了,五百两花的值,回去定能立上一功。 不过面上却是一直不动声色,等她揉着眼晴哭够了,这才道:“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娃,心里是晓事了,也知道你爹拿了我五百两,又签了契纸将你卖给我了,从此以后就跟那个家再没有关系,现在若想哭,就在这里一次把泪哭干了,下了马车就给我把脸擦干净,别再整天哭哭啼啼的样子,那里的人都不喜欢,知道吗?” 罗溪玉停了手看了韩夫人一眼,思量再三,这才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她反抗又能怎么样,这副身子骨跑都跑不远,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见她听进去了,韩夫人还算满意,语气也柔和了些道:“你也别觉得去的地方是什么龙潭虎穴,那里都是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平日只要写写字,学学画,不仅衣食住行不用动手,还有人伺候,只要不犯错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与富家的小姐没什么区别,自在的很,等一会儿到了韩府你就知道了……” 现在娼院的待遇也这么好了……罗溪玉忍着眼晴周围的刺痛心想,嗯?韩府?闻言她有点疑惑的抬头:“夫人,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院吗?”难道现在的男人喜欢在正经的地方玩耍? 韩夫人看向罗溪玉,十一岁的女孩居然知道娼院,但她也不觉得奇怪,这孩子也是快知事的年纪了,倒也不瞒她道:“娼院那是下等人待的,好人家的姑娘我是不会往那边送的,我带你去的地方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那里的女孩都跟你一样是良家女子,而卖身契我不过是帮你们保管几年,等到以后你们要离开那里时,就会还给你们……” 会有这么好的事?白养她们不说还退还契纸?罗溪玉吃亏吃多了,不敢轻易相信,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买她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鸡飞蛋打。 “离开韩府,那我们要去哪儿?”罗溪玉眼晴仍然红通通,一时半会消不了,但她已经忘记疼了,只侧着头微抿着嘴唇,忍不住的问。 韩夫人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第七章 韩府并不在古香县,马车一直往南行了两日,其间韩夫人命人停下车又在几处往返,并带上车几个带着泪痕的少女,大的不过十二三,小的只有七八岁,神情惶恐不安。 路上罗溪玉终于吃到了大半年来的第一口肉,久未吃肉饿如狼,就连她这样小身板和胃口,也是一口气吃了两个足足拳头大的包子,不过在看到其它几个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拿起第三个包子的手停了下,然后就又放了回去。 想到自己攒的点功德,现在所剩不多了,省个包子给别人吃也算是做件好事了吧?她心想。 韩夫人见状,问她:“怎么不吃了?” 罗溪玉正仔细擦着手上的油腻,闻言一怔,这个韩夫人话不多,却是个重规距的,便坐好道:“回夫人,已经吃饱了……” 韩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嗯”了的一声,目光又看向那几个还在狼吞虎咽的女孩,目光在其中闪烁,不断的挨个打量着。 两日后勤部马车离开了古香县,进入了天宝城,这惠州几大城池之一,占地面广,其中达官贵人,药商富甲不计其数,城中宽阔的主行道两边商铺林立、客来商往,人声鼎沸,气派不凡,绝不是古香县那种简陋县城可比,透过马车前面晃动的帘子,车里几个女孩瞧上几眼也目瞪口呆。 韩府并不在闹市,反而是有些冷清,门脸看着与普通府邸一样,但打开门往里走,便会发现与月洞红漆大门所见的沉闷相比,里面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春,不停有水亭雕花木栏房,处处透着风雅精致,且小径通幽处,还从中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并伴有阵阵胭脂花香。 望着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罗溪玉嘴唇无声的动了动,百花苑…… 将人带到了后院为女眷居所,韩夫人脸上有些疲累,把人交给了几个妇人嘱咐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几个妇人将这些女孩带入早就准备好的浴间,对她们进行彻底的清洗。 随后又不准穿衣,带后帘后开始上下其手,做一些让人觉得极度羞辱的“检查”,可能其它女孩尚懵懵懂懂任人摆弄,但罗溪玉没法无视内心的不舒服,只得强忍着自己如同一件货物一样,冷冰冰的随人摆弄。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才十来岁,尚没发育,这感觉恐怕更甚。 不过检查罗溪玉的两个妇人却是有些吃惊的,因刚进来的女娃怕不干净,身上有没有疤有病,所以她们检查的很细,发从头到脚事无巨细,除去脸蛋,身体明显地方有没有胎痣,指甲有没有畸形缺漏,胳膊腿直不直,是不是有皮肤症,抬起胳膊闻腋下有没有异味,脚是否生得瘦小尖尖,形状是不是弯如半月,摸着是否软糯。 拉胳膊拉腿后,还要查看女孩是否完璧,这一切到罗溪玉这里都显得格外的慢,检查也更细,光是闻身体那两个妇人就确认了三遍,随后便脸色怪异的让她穿上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罗溪玉此时已经隐约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如果不是皇宫也不是妓院,那就只剩下那些专门买女子转手卖给富人达贵或一些势力主做小妾婢女,低价买高价卖,从中赚取暴利。 她以前在报纸新闻里常听说,有什么二奶培训班,专门为勾引豪门富豪子弟为目标,只为钱与名牌,她当时还觉得特别瞧不起那些女人,为了点钱随人玩弄,这样的任性,他们的爹妈知道吗? 却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儿会临到自己头上,目光看向她水嫩带窝的手,不由心里埋怨,都是那个鸭蛋玉兰惹的祸,现在甩都甩不掉,怎么办? 两个妇人检查完罗溪玉,便直接去见了韩夫人,将她们的“检查”结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位姑娘全身玉雪水嫩,皮肤之好实在是罕见,并且没有半点斑痣伤疤,可以说是完美无暇……” “天生骨小肉软,就是有点瘦,如果再养些时日,必定是柔弱无骨,只留满手滑腻。” “不仅如此,这姑娘天生带着玉兰体香……” “玉兰体香?”韩夫人在听到这句时,有些吃惊的直起身,“确定吗?” “我们二人都已经确定,是她身上自然体香,并不是用些胭脂水粉涂抹上的。” “好,好,太好了。”韩夫人听到这句,顿时喜出望外,在屋里走来走去,有些激动道:“我花了五百两,以为最多能翻十倍,没想到啊……咱这百花苑可是二十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位带体香的……” “是啊夫人,这样的人儿可是百年难得一见……” 韩夫人越听越展眉,不由的笑了起来,连连的扭着手腕上的镯子,天宝城里知名的苑子有十几家,她的百花苑一直是掂底,生意虽算不上最差,也不见好,太候夫人对此早已没好脸色,她也是极没脸的,加上其它几家时不时的打压,韩夫人心头是一直憋着口气,这才有了亲自下去挑人的打算。 却没想到真让她拣到了宝,哼,这次,百花苑终于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第八章 “夫人,玉兰姑娘她……实在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屋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管教婆子,正愁眉苦脸的跟韩夫人告状。 管教婆子所说的玉兰姑娘就是罗溪玉,这可真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主儿,百花苑里头一份儿…… 韩夫人正喝着上品的碧螺春茶,旁边有丫鬟给打着扇子,边看账目边道:“她又怎么了?” “夫人啊,咱这百花苑一等的姑娘,无论是弹琴吹箫,吟诗写字,还是画画围棋,都请的是有名气的师傅教导,几年下来,姑娘们就算不样样精通,那也是像模像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就算是打双陆,抹骨牌也都能看上手。 可是玉兰姑娘却是一样不通,只有字写的还算勉强周正,其它的都拿不上台面,学了五年,至今还画不出一副像样的花鸟图,围棋更是臭的不行,琴箫现在能连碰都不碰了,偏偏的就对那些三等丫头做的事感兴趣,天天在厨房偏屋摆弄那些花草药膳的,整天一身药味儿,就跟入了魔一样,要说她几句,她倒也乖巧的应着,骨子里却是倔的很,偏跟你反着来,再这样下去,我们百花苑的名声可都要让她给败坏了……” 管教婆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遗余力的说着罗溪玉的坏话,可见怨气积压已久,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韩夫人听完放下茶杯,也无奈道:“她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嬷嬷要有主意就帮我多管教管教吧……” 管教婆子一听,略一犹豫,便道:“要不,请两个新嬷嬷来,给她重新立立规距?” 另一边站着四十多岁的妇人听罢立即道:“哎哟,这位可使不了这个,那皮肉可金贵着呢,婆子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立规距时那一鞭子抽的,当场皮开肉绽鲜血哗哗的流,人立即像死了一样,躺了小半年才好,幸亏没留下疤,否则咱夫人都得后悔死,这还是轻轻一鞭子,要是再加两下,人也活不成了,恐怕直接就过去了呀……” 罗溪玉当年的那件事,现在这些人想来还心头发怵呢,进苑子的哪个姑娘没被立过规距?将来要靠她们皮肉谋财,婆子们下手都有数,不至于打坏了,最多不过是几日淤青,连皮都破不了,谁知到了罗溪玉身上,就血流成河了呢。 不过也难怪,那一身皮肤,嫩的就跟裹满了桃肉的桃子一样,那皮薄的似乎轻轻一戳就要流出汁了,谁还敢动手去打啊,别说打了,就是多碰了几下,第二日都青青紫紫的,看着人触目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了殴打呢。 这下连教养了十几岔姑娘的婆子们,个个吹胡子瞪眼的,干生气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骂她吧,她不气不恼,乖乖的听你教训,转过头仍然摆弄那些汤汤药药的,这里送点,那里送点,大家都以为她是个性子软的,谁知到头来竟然是个最倔的,偏打又打不得,实在没招了。 “再这么下去,我老婆子半辈子的名声都让她毁了,从我手里走的姑娘哪个才艺不是个顶个的,从来没被退过货,现在出了她这一个,真是丢老婆子脸啊,怎么拿的出手,简直是一窍不通,一窍不通啊……” 韩夫人倒是早已看开了,“以她的仪容姿色,断也到不了退货这一步,琴棋书画有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倒也无妨,这些也不是非要不可,算了,这些年也扳不了她,随她性子吧,且这日子也待不了多久了……” 婆子一听不由脸上一喜:“夫人是说,准备在天药大会前后……”天药大会是惠州有名的盛世,每三年轮留在几大城池开放,今年刚好轮到天宝城,到时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会齐聚于此,其中的名流商贾更是数不胜数。 韩夫人将人养到今日,等的就是这一天,身带异香的绝世美人,传出去,有几个男人能不心动呢? “小姐,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丫鬟珊瑚跑到厨房旁的小屋,发现罗溪玉正在屋里碾着药草,用只小称正在称呢,不由直跺脚。 “珊瑚,别在那挡着光线,没看我正忙着呢……”罗溪玉摸了把额角的湿汗,回头柔声道,这丫头不仅把光线挡了,还挡了门口的风,屋里热的像小蒸笼,她就靠这点风支撑呢。 “小姐,你还有心思弄这个,我和绿珠刚刚又被婆子们训了一顿,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要代小姐受训啊,人家丫鬟伺候小姐每天弹琴唱曲,或者写写画画,可轻松了,轮到小姐现在连礼仪课也不上了,天天在这小屋子里,满身的药味,连我们都遭婆子们的白眼呢。” “好了好了,我的错好不好,乖,你先过来帮我把药包起来,这些是准备搓成甜药丸给张婆子侄子的,等包好我再听你讲……”虽然声音轻柔,但是态度却是不容反对的。 珊瑚又跺了跺脚,见小姐的汗湿透了后背的衣衫,只好走过去帮忙:“小姐啊,你真是个老好人,谁求你,你都帮忙,以前做些点心留着饿的时候吃,结果就有人来要,后来跟教导嬷嬷学了药膳,又要给别人做一堆药膳送去,现在学会药理了,又要帮她们搓药丸,凭什么啊,我们又不是欠她们的,再说给她们做了,她们也不说我们好,也没给咱点东西啥的,没名没好处的凭什么呀……”害的她们成了所有人的奴婢,珊瑚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不由嘟着个嘴,不乐意的包着药。 罗溪玉称完药,弄了记号,这才抬头,看了珊瑚一眼语重心长道:“珊瑚,做好事不要求名儿,你呀没事多出去晒一晒,让心胸开阔阳光一点,好不好?” 看着珊瑚一脸的苦逼样子,罗溪玉却是美滋滋的想她自己那个玉鸭蛋,做完这一瓶药丸子,里面又能再多一点点白芒了,这几年她可是像攒银子一样在攒功德,但奈何本身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三天两头疼的她实在受不了,只得去磨教药膳的嬷嬷学了两年药理,毕竟她想不到有什么比救人治病更积功德的,幸好惠州是药草之乡,便宜药草多的是,花不了多少钱,她也颇有这方面的天赋,连教药膳的嬷嬷也是赞不绝口。 但这天宝城可不缺医,大夫不仅离得近还随叫随到,罗溪玉学药膳本也没打这主意,不过是想着治不如防,做点效果好的什么保键产品,什么人都能吃这种,味美又能改善体质的,而这百花苑别的不说,体质差的人不在少数,所有姑娘们几乎都身子弱,因,为了瘦为了美,她们每日吃的都很少,长时间这样身体能好才怪了呢,罗溪玉研究的药膳正好起了作用,有效果了自然帮人做的多,这三年来她倒是夜夜睡饱觉。 只可惜,做了这么久,功德到现在也只有半个指甲的量,用上半个来月就用光了,不过最近找她帮忙的人又多了些,总能攒一点。 罗溪玉愉快的拿过几个晒干的橙子片,没理会珊瑚的烦恼,心想着给小孩子做的安神丸这回用什么味儿呢?记得上次是西瓜味,那这次就用橙子味儿好了,这东西她做的不仅没什么药味,还酸酸甜甜的,小孩子都喜欢吃,不少婆子都跟她要这种丸子,据她们说吃了以后自己孙子们的精神头更足了,吃饭也更多,能不足吗,为了这点丸子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每月那点月钱都花在买药草和酥糖上了。 每三个月都有专门的婆子来“体检”,这种“体检”每次都让人很不舒服,知道下午婆子要来,罗溪玉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弄完药丸回去时,红珠又是一通埋怨。 “小姐,婆子让我和珊瑚打扫一个月的院子,这些我和珊瑚没有丝毫怨言,但是小姐,你琴棋书画诗一样都拿不出手,以后进了富贵人家,人家都会笑话你的,什么都不会老爷也会嫌弃你的……” 罗溪玉微撇了下嘴,心道最好嫌弃,她不止没兴趣学,更不屑拿这些勾引男人,若非婆子强硬,恐怕她连礼仪舞蹈都不想学,随着红珠唠叨,她冲了个澡出来后,拿过本药理书看了起来。 红珠见小姐一直沉默不语,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小姐一不高兴就会不爱说话,叹了口气只得罢了,一会儿两个婆子便带着布尺和红纱走了进来。 罗溪玉只道这百花苑的东西变态,还不在屋子里检查,必须得用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支个空间,人要到里面检查,还要搬个镜子照着,让被检查的人自己看着,那镜子怎么照怎么显胖好不好? 好在两个婆子是罗溪玉熟悉的,之前帮她们几个孙子做过安神丸,屋里除了珊瑚和红珠也没有外人,她犹豫了下解开衣衫,两人的动作很快,脸上显然也是满意的。 为什么所有百花苑的姑娘都要学琴棋书画,只有玉兰姑娘不学,礼仪也只勉强过关,天天药堆里磨着,更不事妆容,每每大家都在想这样的姑娘能卖出去吗,凭什么她有“特权”,以后还有什么“钱途”可言,但是在看到那张无需粉黛来遮掩的柔美玉颜,及这一身白嫩就如剥了皮的荔枝般通透,真真是百花苑头一份好颜色。 于是,再多人的不满,再多婆子的埋怨,及罗溪玉种种出格举动,也都容忍了下来,因她们觉得,就算什么也不会,就这么一个美人往那一站,也鲜少能有男人能移开视线的,至于买下后人家会不会退货,这个已经不在她们考虑之中了,试过了还想退?想的美。 两个婆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好了,身量哪里不对,胖了还是哪里瘦了,一般检查完她们都会跟本人说,但罗溪玉这边,却是悄无声息。 之前在韩夫人面前告状的那个嬷嬷走了进来,显然气还没消,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没给什么好脸子:“你就散漫吧,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哼……”说完让人收了红幔。 接着一句话,让正扣着衣襟扣子的罗溪玉吃惊的抬起头。 “准备准备,下个月开始敬茶,这是你第一次,不能有丝毫疏忽,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让我知道你耍花招,肯定有你好受的!” 第九章 “敬茶”是百花苑的暗语,取自向客人敬茶之时,然后借机兜售自己苑里的姑娘,其实与娼院的接客二字意思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娼院是客人选中姑娘陪睡,百花苑则是客人选中姑娘,买回去之后陪睡,其实过程和结果都异曲同工,只不过后者比前者的名声和身体都干净些而已。 在百花苑,不少姑娘从十四岁已经开始“敬茶”,有的幸运一些,只一次便找到愿意买她的客人,有的则是要不断的“敬茶”,从十四岁一直到十六,其间被无数次淘汰后,才有可能选中一次,这样的姑娘在百花苑也不在少数,选不中的日子极不好过,不仅遭受丫鬟婆子的白眼,且若过了十八岁还没被人买走,那就要被送到倚春楼,也就是娼院,实际上只要过了十六岁还没有被买走,就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提起这个,百花苑的姑娘就没有不怕的,不提倚春楼的恶劣环境,单单一辈子伺候一个男人,和伺候数不尽的男人,就有极大不同的境遇,嫁给富人做小妾,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多少也算是个主子,可是若进了倚春楼,那女子一辈子便被卖入春楼,每日都要接客,直到年老色衰。 百花苑的婆子也经常拿这一点来敲打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们,这些有如养在香闺的少女,对倚春楼往往是谈之色变。 所以“敬茶”对姑娘们而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因为每一次“敬茶”都意识着是她们出头的日子,甚至还有姑娘会花银子暗暗托人打听客人的情况,以决定她们“敬茶”时的妆容表现,苑子里只要一提起这个,轮不到的羡慕不已,轮到的又都是喜不自禁,又带些惴惴不安。 只除了一个人,就是罗溪玉。一等的姑娘本来就难得,韩夫人一向不会轻易让她们去“敬茶”,出去一次也都会选的有把握的客人,而罗溪玉则更是被她自认为奇货可居,牢牢收在手中,连消息都不外露,十五岁之前是绝不放去“敬茶”的。且她的目标早便画好了范围,毕竟在天宝城能为美人而一掷千金的人,也不过是在那几大势力之中,只等着一个月后放出消息,看客人价钱出的高低罢了,想必这一次定是能让她赚的钵满盆盈,这一举不仅提高了百花苑的名声,而风头至少能压过其它几家苑子两年之久。 当然,如果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计划的话。 “小姐,太好了,你终于……能了,我就说嘛,人家伺候的小姐十四岁就都被带出去了,可是小姐你都十六了怎么夫人还不着急,这过了十六的年纪在富人眼里就不新鲜了,到了十八岁连百花苑都留不得,都要被送到倚春楼的,可是,就算小姐琴棋书画诗一样也不精,甚至比倚春楼的姑娘还不如,可也不能到倚春楼啊,那地方……” 珊瑚正说着,却被红珠用力拽了下袖子,打断了她的话道:“以小姐的姿容,就算不会珊瑚说的那些诗画,咱们也不怕的,定会有人将小姐买回去,不过,小姐下个月就要见客人了,算算日子也有点紧,将将二十来日,我和珊瑚这次得找婆子好好给小姐准备些好看的衣着服饰。 所以小姐你也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敬茶时的礼仪举止还要重新温习,夫人说不能丢咱百花苑的脸面,以后小姐嫁入了府里,到时我和珊瑚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了,我们定会助小姐一臂之力,那,小姐,你休息,我们先下去忙了……”一通话平板的说完也不等罗溪玉点头,便拉着珊瑚飞快的离开了。 红珠比珊瑚机灵些,知道小姐从刚才婆子离开就脸色发白,一语不发,这是心里不舒坦了,这个时候珊瑚说的那些话不是戳小姐心窝子吗,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说,她只得一口气把要说的说完,这才拉着人走了,给小姐时间自己想想,毕竟对她们而言,跟着小姐是幸运的,虽然时不时被牵连,挨婆子们训,但是像小姐这样对奴婢知冷知热,不为难人,有好吃的一起吃的主子,百花苑里还是不多的。 虽然有时候她们俩心里都有些怨小姐的不争气,但是都没想过要离开她去伺候别人,她始终觉得,小姐并不是婆婆说的朽木不可雕也,她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也并不是做不好,只是可能因为别的一些原因,虽然究竟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想来离开百花苑也许就能好些了。 罗溪玉脸色有些苍白,之前热出的红晕现在已不见一丝,她抬头见珊瑚和红珠离开,便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虽然对这事儿早有心里准备,但是临到时还是觉得心头发紧,难以接受。 小妾就是现实版的小三,这种上不去台面的身份在百花苑里却是人人羡慕的出路。 但自古没有身份背景被人买来的妾,大多没有好下场,更何况像百花苑这样的地方,正经家风严正的贵府是看不上的,能来的大多是些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和一些势力的头目,不说暴发户的年纪和家中已有多少房姨娘,但就那个肥耳大肠的样子,加上还有不少心理畸形变态,专门以折磨小妾待婢为乐的,据婆子们说就不在少数,更不提那些原配个个如狼似虎,视家中小妾为眼中钉,弄死一两个在这都不算是犯法。 更不提那些势力的头头,对他们而言女人多的是,既然是买回来的自己用过了,无趣了,就赏给底下的兄弟们,大家一起高兴,根本没有将女人当人看待,一些杀人如麻的就更可怖,最后被凄惨虐杀都有可能。 想到这些,罗溪玉的脸上更不见血色了,也不敢再想下去,取出了“鸭蛋玉兰”看着那只仍在枝上骄傲的展现出“风雅玉姿”的白玉兰,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她目光看向鸭蛋,只见浅绿的蛋体底下有一块白色指甲大的盈盈白茫,正在里面无意识的飘动,那个就是罗溪玉几年间积攒下的功德,虽然她做的不少,但得到的并不多。 也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恩小惠,又能有多少功德量,且她身上没什么银子,做不了什么更积累功德的事,也不能出百花苑一步,现在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 罗溪玉取来一只瓷瓶,将玉兰花蕊中心的几滴“露水”接到了瓷瓶中,将塞子塞住,此时瓷瓶中已经攒了小半瓶的玉兰露水,她也不清楚这露水从何而来,只是当功德量充裕的时候,露水自然而然的便凝结了出来,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当回事儿,无意才发现这露水泡茶兑上一两滴,晚上竟是睡得出奇的香,安神效果特别的好,所以她一直用攒下的露水配着一些对身体有益的草药,然后做成蜜丸给婆子家里的小孩子吃,小孩体质弱,功德比大人还要好一些。 这些年她也摸索出这枝玉兰花的用处,鸭蛋里的功德是玉兰花的养份,结出的玉兰果有依赖作用,她每天都要吃一颗,不吃便会心口疼,吃了以后全身舒畅,懒洋洋的不想动,副作用就是皮肉越来越水嫩,也越来越脆弱,看着虽美,却如易碎品,这一点让罗溪玉吃足了苦头,她曾想,如果可以退货的话…… 不过也只是想想,心口疼到死的滋味儿挺不好受的。 相比之下玉兰花要好用的多,在不用每天吞它解饥后,罗溪玉便摘下来制成花茶存起来,等到身上有瘀伤疼痛时泡水喝上一杯,第二日便基本好的七七八八,这么好用的东西断没有不存着的道理,所以她的木匣内已经攒了半匣子珠子大圆滚滚的玉兰花茶,颇为好看。 总的来说,这株“鸭蛋玉兰”还是很好用,只是如果它不带那么多的副作用的话。 夜晚,罗溪兰迈进兑好玉兰花瓣的浴桶,用掌大的瓢慢慢往身上舀水,直到身体染上了热水的温暖,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身精致的冰雪凝脂,用手在玉臂上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便是一个红印,再慢慢加重,一股刺痛感袭来,她立即咬住玉贝强忍,痛触使她有了些汗意,此时放开手红印的地方已经微微有些发青,等明日恐怕就是一块紫了。 无暇的水嫩雪肌上,有着刺目的一点青红,这样简单便能造成的痕迹与效果,便是罗溪兰自己偶而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更不要提那些变态喜欢虐待女人腰缠万贯的教头富商,对那些人而言,她这个身体就仿佛是最好的发泄品,能给那些人带来心理上最满足的快意。 一旦落到这种人手里,可真是生不如死,水珠顺着罗溪兰玉洁的额头脸颊往下淌,经过胸前又流入水中,她无所觉般蹙着眉尖想着事儿,半晌才犹豫了下,从桌边摸来一块进来时放好的瓷碗碎片,然后在身上慢慢比对着从哪下手比较不疼,或者还是直接在手腕…… 可是比划了半天,却仍是拿不定主意,只有大面积的划伤才有可能再躺半年,否则韩夫人必定会下狠心将她送人,以防自己血本无归,并且那种痛她也受不了,犹豫了几次,手抬起又放下,鼓了几番勇气,最后还是颓然的垂了下来,拿自己的身体生命来做赌可真是最无奈的下下策,看来万不得已也不能用的。 她叹了口气,便一直坐在浴桶之中,微微低着头静静的看着水面,黑而柔亮的长发垂在浴桶边,热水上升的蒸汽里,朦胧的看着仿佛如水中芙蓉一般,这一瞬,美的让人忍不住迸住呼吸,深怕惊醒了这一刻的宁静。 两日后,罗溪玉将安神蜜丸做好,每一粒外面都裹了层酥糖粒,里面掺了蜜和一点玉兰花露水,再加上一些清淡的草药和盖住草药味的橙皮末,也不苦,吃起来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十几粒已经装在了瓷瓶里,正带着珊瑚经过亭廊向婆子们住的阁楼走去。 此时正是盛夏,有不少姑娘奴婢在窗边摇着扇子纳凉,正好能看到这条长廊,在那步履轻盈,行路袅袅婷婷的美人走来的时候,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那个罗溪玉,听说夫人准备让她下个月敬茶呢……”一个黄衫小姐道,“你们说,她这次敬茶是能上呢还是掉呢?” “谁知道呢,天天摆弄那些汤汤药药的,估计男人闻了那身药味儿也要反胃了吧。”粉衫姑娘佯装不看的摇快了扇子不屑的说,却趁机瞄了一眼。 “听说她什么才艺也没有,还被传什么百花苑第一美人呢,婆子们暗地都道她黑了百花苑的招牌,说不定买下她那个不日便来退货了,到时,呵呵,那可好看了……”黄衫小姐幸灾乐祸道。 “要我说,什么百花苑第一美人,也就皮肤白点,远看着唬人吧,近看那张脸也不怎么样嘛,说不定人家客人还瞧不上她呢?”粉衫姑娘哼了一声道。 …… 这女人与女人之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尤其是美人,甭管有仇没仇,只看不顺眼一个理由就够了。 几个小姐虽说着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走在长廊的美人,刻薄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穿戴实在素到极点,几乎到没有点缀,只穿了件衣服,但那一张脸,和那一身是个女人见了都要嫉妒的发疯的冰肌雪肤,粉衫姑娘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番话来也实在是不容易。 众人静了下,有人道:“不管里面是不是装了草包,她那张脸到底还挺能骗人的……” 几人闻言悻悻然的撇嘴,却又顶着日头多看了几眼。 这苑子里姑娘小姐们不少,说话声音也没有刻意压制,自然有那么一句半句的传入耳中,罗溪玉仿若没见到般,目不斜视,表情淡然的经过长廊,珊瑚却是听得面孔涨红,跟着小姐转了个弯后,憋不住道:“小姐,她们这些人太过份了,以前都让丫鬟去你这求这个求那个,现在又都幸灾乐祸还背后说小姐坏话,真是可恶,早知道就不帮她们做药膳了,有的还不给钱,还要小姐垫付呢,一个个狼心狗肺的……”珊瑚已经委屈的不行。 这时罗溪玉收起了刚才那副“高冷”神色,回头好笑的看了珊瑚一眼:“你跟她们置气才幼稚呢,况且我们当初帮她们也不是图她们这个好那个好的……” “那小姐,你那么辛苦到底是图什么啊……”珊瑚忍不住问。 罗溪玉装作没听到她的询问,停下脚步催促道:“到了,我不方便过去,你快去把药给婆子送去吧。” 一到关键时刻,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珊瑚不由气愤的跺脚,却没有办法,只得拿了药瓶去婆子屋里了,一会儿的工夫,王婆子便一路走出来,见了罗溪玉脸上带笑的上前,“哎呀,小姐让人支会我一声,我过去拿就行了,还要小姐亲自送过来,怪不好意思的。” 罗溪玉笑笑道:“不必客气,左右我也是没什么事,就顺便在苑子里走走,这就走来了……” “哎,这都是我那个侄子贪嘴,吃了一次就天天跟我要,我也是厚着脸皮跟小姐求了,没想到小姐答应的这么爽快,这事儿我老婆子记着好呢,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小姐下个月敬茶,都是谁家的老爷公子哥儿,我定会给小姐留意着,小姐就放心吧,断不会坑小姐你的……” 罗溪玉听罢微笑的柔声道谢。 这王婆子可是管着“敬茶”前前后后的杂事呢,这方面最是灵通,就连珊瑚听了都眼前一亮,有王婆子帮忙掌眼,那小姐定是能进个好人家了,至少也能是个正值壮年的…… 而在天药大会开市的前一个月,不仅惠州的药商富甲齐聚天宝城,便是周边五湖四海的外来客都已经千里迢迢的到此,以至于天宝城在短短几天内人数就暴增一倍,且各种怪异服饰的人都出现在了天宝城街道上,有一些看着可以说是颇为狰狞可怖,还有一些又有些古里古怪,这些着装奇异的人不时的会经过城街,幸好他们都有自己的规矩,并不与天宝城的人接触,也不闹事,除去这些倒也与往常的一般。 这一日,一行十几人,炎热的天却穿的黑衣,手中还有着古怪的道具,身上挂着些奇怪的珠子,走路时发出一阵阵像铜铃的响声,不知是出自四海的哪一个教派,这些人一出现便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因为他们身上似天生就带着一股阴冷之气般,光是靠近就能让人觉得胆寒,自动的绕离他们三尺远,他们也并不互相言谈,虽然走在闹市,却是死静一片。 而走在前面那个人,身材瘦高,腰带与其它人不同,乃是赤银之色,显然是这些人的头领,他的步伐虽然尽管保持不紧不慢,但神色间却似极为不耐,眼中藏有的冰冷和嗜血,在看向他们时,偶尔闪几闪,那目光仿若下一刻便要忍不住拔刀杀人一般,浑身浓重血腥的杀气掩也掩不住。但又偏偏什么动作也没有。 大概这股让人胆寒不安的气息太过外露,凡是在他们经过的街道,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想要远离这些人所覆盖的阴冷气息范围内。 那首领似乎也不喜与人接触,在等到所有人自动避开后,才在空旷的地方行走。 但热闹的街市总有意外发生,一个八,九岁大的孩童,手里抓着东西,与人疯闹奔跑间,却是一头撞到了那男人的腿上,然后一个仰倒,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地,从中滚出几颗蜜丸来…… 第十章 天宝城一家偏僻的客栈,几个伙计都战战兢兢往后堂缩,连掌柜都一直待在柜前,没敢上楼去,因今儿个下午突然来了十几个人,将整个客栈都包下了,虽然给的钱相当丰厚,但这些人看着实在有些古怪,虽然话不多,但全身散发的气息淡漠阴冷,分明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刚才还看到一个黑袍人袍边带血,再配上她们古怪的举动,差点吓死一干伙计。 尤其是那个腰系银带的男子,掌柜现在想来都有点害怕,刚一进来时,那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大堂处,眼晴直勾勾的盯着他,目中寒意在晚上似还闪着光,就像在一直强忍着什么东西,准备趁人不注意时,突然爆发出来,那股阴森森的上下上下的在他身上游走的冰冷,让掌柜子毛骨悚然的差点膝头一软跪倒在地,。 加上他们一行人无声的向楼上行走,并伴随着一串连绵不绝的“铃”声,在有些阴暗的光线中更填几分怪异可怖。 客栈虽偏僻,但房间收拾倒也干爽,银色腰带男子有些僵硬的褪下身上的外袍,坐于床边,穿着衣袍还好,因高瘦骨架坚,挺,倒也能支撑着衣服,不见异常,但去掉黑袍,整个人却是瘦削的过份,似只剩骨头一般,仔细看,脸颊也是微微凹陷。 他手中从始到终一直握着根带着倒刺的狰狞软鞭,因用力过猛,枯瘦的手指甚至还有些不受控的轻颤,手背上的筋高高崩起,并随着力道而忽隐忽现。 而另一只手却握着一只瓷瓶,此时竟僵硬的抬起手臂,不时放到鼻下吸嗅,脸上带着一丝极力的忍耐再忍耐的痛苦之色。 这时房间门打开,进来两个黑袍人,其中一个是花白老者,另一个手里正捧着碗向坐在床边的男子走去,人刚一进来,血腥味便溢满了整间屋子,血腥之中隐隐还带了一丝腥甜。 “圣主,该吃药了……”说话的黑袍人不过三十余岁,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 他手中端着的那碗药,实际上是一碗血,带着浓郁腥气的毒血,如果是常人闻着这血腥臭,恐怕当场就要胃肠翻涌,将隔夜饭全都吐出来,但那圣主却是连看都没看,直接将碗接过来,一饮而下。 老者在一旁看着圣主,时间过去至少盏茶工夫,圣主才将手中的那条蛇王鞭放到了一旁,露出一脸疲惫之色,黑袍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老者在旁边叹息了一声道:“宝鸣蛇的毒性对圣主而言,已经开始变弱,恐怕再有月余就要失效了,看来,我们还是要尽快寻到新的药方,否则……” “可恶,找遍了惠州,居然找不到能压制住圣主体内毒症的药物,真是该死……”几人带了足够的宝鸣蛇前来,却通通都用不上,那面带疤痕的黑袍人不甘心道,要知道这宝鸣蛇可是极为稀有毒种,要凑够这一路所用的量,不知耗费了多少工夫,本以为能坚持到天药大会寻到对圣主有效的药物,谁想这一番准备现在几乎前功尽弃。 “圣主的体内已经百毒不侵,能找到一种能牵制毒症的蛇毒已经不易,这次带圣主前来也是万不得已,惠州在四海五洲中,药草种类最全,如果这里再找不到,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老才也是忧心忡忡。 “可是,一个月时间,现在根本等不了这么久,如果让人知到祖隗狱圣主来到惠洲,恐怕会有麻烦……”是极大的麻烦!黑袍人道,毕竟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一次出来他们只带了十几人,虽然以圣主之力无人可敌,但因毒症难以控制,若不是现在的蛇毒还有些用处,一旦发作起来,后果不堪设想,黑袍人眼中也露出一丝惧意。 老者听罢正要开口,圣主突然抬手打断他,放在膝上枯瘦修长的手指,弯曲成爪状,声音带着吵哑:“不用再说了,半个月,回!” “圣主……”两人急急同声道。 “闭嘴!”刚饮了蛇毒,圣主的双眼似被血液染红,他怒视着两人,似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但语气却极为克制的低沉,带着不知煎熬了多久的疲惫,“我要休息,你们下去吧……” …… “是!”两人低头,悄无声息的慢慢退后离开。 黑袍人关上房门的时候,看到圣主仍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整个房间慢慢的被黑暗笼照。 而老者脸上的焦急之色更加明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路上圣主糟糕状态,睡着的次数屈指可数,整日整日的不眠不休,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意志击垮,疯魔,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就如一张被拉成满月的弓,却迟迟崩紧不放出去,便是仙人也受不住,何况是人肉凡胎。 圣主现在心情实在是很糟糕,很糟糕,再这样下去,随时都可能爆发,早晚会出大事,…… 听到门被缓缓关上后,圣主川景狱的双眼已经变得赤红,但神志有片刻清醒,放在膝上的手也逐渐平稳起来,他左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然后目光缓缓的转向左手的瓷瓶,毒蛇血喝下后,他会有一小段时间的宁静。 这个小瓷瓶中的东西似乎对他有一点难以言诉吸引力,他开始将瓷瓶凑进鼻端深嗅,他的鼻子非常敏锐,闻到了里面带有的一点花香和草药的味道,似乎是很普通很小的一点清香,却让他上瘾一般的不断嗅闻。 他不清楚为何会这样,不过是孩童爱吃的糖丸,再普通不过,但为什么会有股淡淡的清香,能够在一瞬间舒缓他脑中快要崩裂的神经,正是这一点怪异,在他从地上取来时便一直握在手心。 此时,他目光盯着看了半晌,才动作有些僵直的从瓶身倒出一粒糖丸,如花生米大小,他在黑暗中看了又看,最后用手指挟起放入口中,无声的咀嚼,一会儿又从中倒出一颗放入口中…… 等到一脸疤痕的黑袍人送食物进去时,他看到已经十几天不成眠的圣主,居然平躺在床上睡着了,那满脑子的震惊差点没让他打翻了手里的汤水,惊讶,不敢置信,紧张,狂喜在眼中一一闪现,但最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带着饭食,小心再小心慢慢的无声的返回,并将门轻轻合上。 一回身,脸上高兴的表情似要扭曲起来,他亲自守在门口,并下令命所有黑衣人全部守在二楼,一旦遇到大声喧嚣者,碎尸万段,杀无赦! 但实际上,从这些人到客栈为止,就再没有人敢登二楼一步。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圣主睡着的?黑袍老者得知后,激动的在门口来回的走,圣主的毒症越是严重,就越睡不着觉,整个人的神经无时不刻的高高崩紧,无论使用了什么办法,都没有半点作用,就连毒性极强的宝鸣蛇毒也只能暂压住圣主心中的狂燥,但现在剧毒也不起太大作用了,按以往正常的情形,根本没有半分可能入睡,可是事实偏偏是圣主在与他们说完后,就睡着了,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奇迹。 除了那碗蛇血,圣主今天一日没有进食任何东西,到底是什么让圣主平静入睡的?什么呢?老者突然想到圣主手里一直握的瓷瓶,他早已检查过,瓶里不过是四五颗有点安神效果的糖丸,是安抚孩童的小玩意儿,难道……难道是那个东西起了作用?再想到圣主拿到那瓷瓶的反应。 黑袍老者倏然停止了脚步,然后神情严肃的将疤脸黑袍男叫来,紧张的吩咐了一番,此时对二人而言,任何对圣主有帮助的事物,都绝对不能够放过,即使只是粒毫不起眼的糖丸。 韩夫人这几日却是闲不得,除了百花苑最近的生意不错,她也一直计划着想要在天药大会什么时机,借个怎样的机会将罗溪玉将推出去。 怎么推?如何赞美才能让她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这一点对于长期浸淫这一行的韩夫人而言,并不难,难在手段不流俗套。 但她对自己的打算却十分有信心,当然这一点也是建立在她对罗溪玉容貌无比自信的基础上,而对那些犬马声色的药商富甲,那种贪色喜鲜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针对这一些人,她每一步准备的相当充分,只听闻却看不到,看得到却摸不到,摸的到却得不到,这样一步一步,进退有据,精心设计,到最后,最大的赢家定然是自己,整个计划十分的完美。 且现在她网已经撒下,只等着一个月后,天药大会上能借百花苑第一美的名头,将她百花苑的名声传遍天宝城聚集的所有商贵富贾耳中,就万事大吉。 就在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计划的完美,想到结果,已是喜不自禁的转动着手中的玉镯子,就在这时,王婆子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面突然闯进来一群着装古怪的人,还点名要见咱们的玉兰姑娘,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被打断好心情的韩夫人,不由沉着脸道。 第十一章 午时,红珠从厨房端来午饭,今儿是百花阁的厨娘给姑娘们做的滋阴鸭舌汤,两条鲜嫩黄花鱼,和南隅产生的香米蒸熟的香米珠饭,吃起来香甜醇口。 可因天儿实在闷热,鱼肉什么的,罗溪玉看着没什么食欲,但几年前逃难时饿怕了,见着食物就算不想吃,也还是一口饭一口汤的强迫自己吃了下去。 大概每一个懂得珍惜食物的人背后,都有那么一段像她这样吃不饱饿肚子的经历吧。 吃完饭乘了会凉,又喝了杯掺了两滴玉兰花露水的玫瑰茶,因一直用井水镇着,冰凉可口,这才去了些午饭的腻意,全身舒爽起来,于是卧在塌上,有些困意的午憩起来。 这玉兰花上凝的露水,有特别的养神作用,罗溪玉睡前都习惯喝上两滴,喝完这一觉便会睡得又香又甜,醒来整个人都会容光焕发。 可谁知就在她刚刚眯了眼睡着时,却被珊瑚用力的摇醒,“小姐小姐,王婆子刚才过来了,让你赶紧收拾收拾去锦绣阁……” “什么?”罗溪玉刚酝酿出来的睡意顿时不见踪影,支着手臂坐了起来,“锦绣阁?” “是啊……”珊瑚还有些高兴道:“王婆子说,夫人让小姐现在去锦绣阁敬茶……” 罗溪玉听到“敬茶”两个字,直拿眼晴看着珊瑚,原本睡得白里透红的脸色,也顿时发起白来。 大概是屋里人动作太慢,王婆子直接闯了进来,见到罗溪玉还在塌上没有起身,立即像要了老命般道:“哎哟喂我的玉兰姑娘啊,可没时间让你磨蹭了,快一点吧,夫人和客人都在锦绣阁等着你呢,要不赶紧过去,老婆子可就要遭罪了,你就可怜可怜老婆子,赶紧过去吧……”说完就要拉罗溪玉起身。 “等等,上回夫人不是说过要下个月才让我敬茶吗,这还没到日子呢,怎么突然就……”罗溪玉真的有点慌了,她急忙伸手抓住王婆子,恳求的放软声音道:“婆子,我也不求你别的,你就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也好让我心里头有个底儿。” 王婆子苦着脸,嘴张了半天,复又合上,最后才道:“姑娘,玉兰姑娘哎,夫人不许我透露,我也只能这么告诉你,今儿个来的这波人不是夫人给你安排的,是他们自已寻上门来的,点名非要姑娘你见客,我看着这些人不像是咱天宝城的,说不定是些……哎呀,老婆子又多嘴了……你知道夫人一直疼你的,这次让你去见客,夫人也不愿意,但是我见夫人也真的是没有办法的……” 见到罗溪兰此时娇嫩的花容月貌,再想想那群人的狰狞可怖,王婆子不由住了嘴,不能再说了,说多了她要是吓晕了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只得叹气道:“总之,姑娘你好好表现就是了,别惹恼了这些人,就按照平常时那般……别紧张知道吗,可一定要记着我的话,不能给夫人惹事……” 罗溪玉越听越觉得王婆子话里有话,说一半含一半的,百花阁的韩夫人常年与富贾权贵打交道,什么人没见过,哪至于让王婆子连跑带颠手忙脚乱的跑来催,还口口声声的不能惹麻烦,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里外透着不对劲儿。 但在王婆子连声告爷爷告奶奶,不断的催促下,也只好压下心头的不安,让珊瑚将“敬茶”的衣物取来,从里到外穿戴好,这才放下裙角,遮住晶莹剔透如剥了皮的葡萄粒般白玉小腿,平静的跟在王婆子身后,向锦绣阁走去。 尽管她脸色极力平复下来,但本来带着红晕的脸上,此时只剩下一片苍白的颜色。 百花苑的姑娘出来“敬茶”,说的好听是出来见见客,但是实际上就与人在马场选马买马是一样的,客人要摸要看,品头论足,满意了才会付银子买下,虽然看摸的位置有限,不能让姑娘们吃大亏,但这种买卖意味的举动,连马儿尚且都不愿意,何况是人呢,别看每个去“敬茶”的姑娘高高兴兴的跟着婆子去,但回来大都苍白着脸,就算经过十几次已经习惯,有的仍会如此。 这些娇养在深闺,长年不见外人的女子,有一天又要将她们拉出去让人随意品相,这种强烈的落差对女人心里的伤害与侮辱实在难以言诉,夜深人静时,这些女子在梦中流多少泪,也都不被外人所知。 就是罗溪玉这个异界的灵魂,在练习“敬茶”时,也觉得心里极度难堪,虽然她可以安慰自己,不过是被人看看手脚,摸摸皮肤而已,但那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至极。 走近锦绣阁,里面无声一片,韩夫人此时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色白里发青,难看的很,见到罗溪玉进来,脸皮颤抖的动了动,保养得益的脸上,表情却显得更僵硬了。 罗溪玉低着首,随着王婆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去,百花苑的规距,敬茶时是不允许姑娘抬头看客人,只能客人看姑娘,所以她必须得一直低着头,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用余光轻轻的瞟了一眼右前方,便颤抖的移开目光。 不知怎么,午后的阳光似一下子被乌云遮去大半,竟然阴天了,屋里光线也暗了许多,只见几个着装古怪的黑袍人,正旁若无人的站在一个坐在中间椅上的男子左右,一动不动像是插在地中的木桩,而韩夫人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妙语连珠笑容满面的与客人说笑应酬,气氛十分诡异。 甚至在她一进阁子,便感觉到一些人的视线突然落到身上,如果视线也有重量的话,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压的僵硬起来了。 而她轻轻扫过去的那一眼,竟与中间坐着的男人视线轻对了一下,那个男人的目光原本空洞无物,但在她目光与之相对的瞬间,却变得火热而极具侵略性,惊的她后颈处的一层软软的绒毛都直立了起来。 第十二章 黑袍老者是一位医毒双杰的神医,但可惜,根治不了圣主从娘胎里带出的毒症,这些年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仍然只能拖延,无法治本,只得长年陪伴圣主左右,终日为此焦急内疚。 实在是愧对两代圣主的期望。 圣主身体日趋强盛,体内胎毒却如跗骨之蛆,无论如何也清除不掉。 随着圣主的年纪增长也越来越严重,看着他深受其苦,日日夜不能寐,身体越发的消瘦甚至能看得到肩骨的凹形,黑袍老者心中焦急万分,深知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祖隗狱如今两代圣主仙逝,只剩下这一位,一旦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才会冒险有这一趟惠州寻药之行。 一路上都无所获,本来期望天药大会上会出现什么奇药,为了圣主他们也会放手一博,却没想到准备的蛇血这么快就失效。 而街上无意拣到的不起眼糖丸,居然能让圣主连睡两宿,虽都是小息片刻,但也足以减缓圣主体内胎毒所带来的精神压迫。 甚至这次出来之前,圣主还用过一点粥饭,心情也比几日前要好的多,不仅来的路上几个人贴近走过也相安无事,便是这里有一点催情香的味道,他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勃然大怒。 黑袍老者一直细细观察着,心里也对这个会做糖丸,能让圣主缓解病症的女子有几分期待,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有一手医治神识类奇难杂症的医术。 所以当这个女子低头进来时,他立即看了过去。 屋里一片寂静,只闻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随着人扑面而来,黑袍老者脸色一变,因他们所练功法嗅觉极为灵敏,圣主则更甚,对一切味道都极为敏感,特别是闻在他不喜欢的一些气味时,脾气会极为暴躁,尤其是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儿。 在黑袍老者紧张的向圣主看去时,却发现这股淡淡清香竟令圣主眉头舒展,老者暗松了口气。 随即细闻这香味儿,很轻很淡,淡到普通人在这个距离应该是闻不到的,味道清新悠长,闻之另人心情舒爽轻逸,又不同于一般的花香,着实有几分奇特。 而随后走进来的女子,也是让人眼前一亮,便是已过花甲之年的黑袍老者,乍一见到,也为之一愣。 这辈子还真是没见过如此美人。 只见腰身玲珑,绾着青丝,肌肤晶莹如玉的女子,微低着头缓步行来,如果非要形容一番,整个人就如悬在娇艳花瓣上的一滴露珠,要落不落,一种可望而不可及,难以握在手中的感觉。 虽疤脸男冷情,黑袍老者又一辈子沉浸药毒医术之中,但是此时此刻,两人无疑都有一种惊愕之感,一个会搓药丸的女子,竟是个美人?这与他们心中所想的目标何止差百千里。 黑袍老者不忘低头留意着圣主神情,只见他在见女子轻微抬眼时,圣主一直晦暗的眼神竟是蓦然的亮了那么一下,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花了眼,毕竟圣主向来不近女色,无论男女对他而言只是杀与不杀两个选择,从来不会分神多看一眼。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黑袍老者心下一动,于是他又移了视线看向那名女子。 屋里实在静的可怕,罗溪玉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加上之前那一道似要吞噬人的目光,她微微合拢的手心都有些汗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婆子走近些。 上面坐的端正的韩夫人,心中正在滴血。 看着自己花费心血养了五年多,如明珠水晶,玉嫩花娇一样的人,如今居然要被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蛮夷邪教的人强行买走,心口都在淌血泪,灰白的脸也开始抽搐,却又不敢动分毫,也不能开口阻止。 因为不知何时,一根细到极点的透明冰丝缠到了她的脖子上,锁住了喉咙,如果不是她感觉到颈间阵阵针扎一样的疼,她也不会发现,所以她才不得不应下对方所说之事,否则只要对方轻轻用力,自己这颗脑袋下一刻恐怕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偏偏没有人看出她的异样,这让她的脸色更是面如死灰。 这个世上比权贵更可怕的是什么?是那些像疯子一样不按规距行事的邪派教徒。 她是个正常人,所以在命和钱之间,韩夫人选了前者,咬牙让人将玉兰带了过来。 这时,疤脸男手指微微动了动,韩夫人立即疼的倒抽了口气,全身更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可脸上还要用力扯出极尽友好的笑容,虽然看着隐隐有些扭曲,但她还是白着脸讪讪道:“……毕竟玉兰姑娘是第一次出来见客,难免会脸皮薄些,再说,姑娘敬茶也不好这么多大男人看着,不如几位先到前厅……” 还未等她说完,坐着的银带男子,目光左右一扫,几个黑袍人,除了已过花甲之年的黑袍老者外,其它人不必下指令,便都闭上了眼晴,没有命令是绝对不会睁开的。 韩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也只得无奈冲王婆子道:“既然如此……好吧,开始敬茶吧。” “敬茶”的步骤就是让男人挑拣自己满意的女子品相,这对客人而言可以说是偌大的享受,趁机能占不少便宜,自然能到这个场所买妾的人,都是有身份地位及万贯家财的上等人,苑子既用这个吸引了富人前来,富人又有福利可沾,这就是你情我愿互惠互利的事。当然普通的老百姓是绝对享受不到的。 王婆子带着罗溪玉往客人方向走,边走边说:“玉兰姑娘,先拜一下客人吧。” 罗溪玉只得停下来,按照规矩盈盈一拜。 “再往客人身边走一走。” 罗溪玉将手叠于身前,起身向前走去。 “姑娘转个身,让客人看看腰肢身段……”王婆按步指点。 罗溪玉低首,双脚相抵交叉,轻轻的转了个身,这里多一步都不能迈,更不能歪身。 “姑娘再走近些,让客人好好瞧瞧……” 此时王婆子已经将人带到客人面前,王婆子这事做了多少年,还从来没遇到一个冷场冷到这种地步的客人,连话都没有一句,若不是见人眼睛盯在玉兰姑娘身上,她都以为自己是对着空气说话,简直是尴尬到了极点,真不知这些人到底哪来的,但夫人不开口,她也只能继续下去。 “姑娘,出个声儿,告诉客人你今年芳龄几岁了……” 罗溪玉微抿唇瓣,顿了下才轻道:“十六了。” “好了,姑娘和客人已经认识了,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吧,让客人好生相看相看。”说罢将人带到离人最近的椅子坐下。 这一坐,裙子就短了,顿时露出了只着珍珠色软缎子的绣鞋,这鞋是百花苑特意找人订做的,按着每个姑娘的脚型贴脚做出来。只留着“敬茶”的时候穿。 这样方便客人相看姑娘的脚秀不秀气,是否合心意,这个时候王婆子借故用手这么一撩,罗溪玉的裙子就掀起一角,露出了没有穿亵裤的玉白小腿,两只又细又嫩,细瓷一样的白玉无暇,美的就连女人看着都移不开眼,更不提男人了。 而旁边坐着的那个一直冷着脸的银带男子,不言不语的竟真的将眼神转到了露出的那一抹白嫩的小腿上,眼神紧盯着一时间映着光线看着黑亮的吓人,一眨不眨不加半点掩饰。 这女人不穿亵裤露腿是伤风败俗的事,良家女子要被浸猪笼的,但是百花苑为了招揽生意,便让姑娘这般露一下,即便罗溪玉这样穿过短裙短裤的人,此时都忍不住的直将裙子无声的往下拉,倒不是因为贞节而羞愧,而是对面的眼神实在是赤果果的让人难以招架。 偏偏王婆子瞧着那男人直勾勾的样子,心里暗笑,就这姑娘小腿一露,就没有男人不喜欢的,我就不信你瞧上不眼。 王婆子找到了点成就感,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拉着罗溪玉的手到客人面前。 “姑娘借手给客人瞧瞧……”就近借着这动作,王婆子将罗溪玉的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了皓腕及一小截白嫩的凝脂玉臂,半强迫的将罗溪玉送到了男人眼前,只见面前玉臂整只细腻通透,似乎极为柔软可口,隐隐从中还透着一股玉兰香,“客人可以摸一下,试一下我们的姑娘皮肤是否细滑……” 旁边黑袍老者一听大惊失色,急忙要阻止,圣主是一向不喜与人接触,更不提被强迫着摸人,唯恐惹怒了圣主,可他想刚要开口,圣主的下一个动作,却让黑袍老者半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圣主皱了下眉脸色阴沉着看了看,随即竟真的伸出手,将女子瓷白柔软的手臂握在手中,停顿了下,似感觉不错般,用枯燥的手指慢慢的,认真的摩挲着,紧握着感受那指间香腻的滑软。 第十三章 圣主川景狱脾气差,喜怒无常,疤脸黑袍男子十分清楚,所以当圣主突然的阴沉下脸,甩开袖子一路不言不语面色寒霜密布,甚至走进客栈时那股滔天的怒气愈演愈烈,吓得伙计手里的木盘都翻倒在地,圣主还直接从人家盘子上踩了过去,可见心中不爽已到了极点。 黑袍男倒也忍得住,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不知到底什么事儿惹得圣主如此恼火,以他男人那粗糙的神经,自然是想不明白。 可是一边的黑袍葛老,却是高兴的翘了胡子,并不时的用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还时不时看向圣主,脸色愈加舒畅了,要知道今儿个圣主可是让他吃了一惊,这一惊吓得他是即欣慰又喜出望外。 因圣主自小性格怪癖,又有诸多禁忌,寡言又暴燥,不耐冷又不耐热,不喜吵闹又没耐性,且他最是厌烦女子,殿中连个婢女都没有,黑袍葛老一度以为是圣主是天生冷情,又或者是胎毒使然,所以自从几年前惹得圣主大怒几次后,便也渐渐歇了心思,后来圣主体内的胎毒一直难解,也越发难以抑制,也就将此事彻底搁下。 谁知,今日之事却是让葛老简直不敢置信,又喜不自禁,他侧头看了眼疤脸护法一头雾水疑惑不解的样子,顿时笑而不语,这些个年轻人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呢,还得他这个过来人能解析一二。 以前的圣主,别说正眼去看一个女子,就是闻到一丁点的胭脂水粉味儿,就会脸色难看半天,若是连续闻上两个时辰,那眼中都带着怒火,不论男女恨不将人通通杀了。 可是今日那名叫玉兰的女子靠近圣主时,圣主居然没有任何不悦,甚至一向视女人为无物的圣主,居然会主动伸手摸一个女子的手臂,摸的流连忘返。这对葛老来说可是天大的事,要知道当时他无比震惊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主子,终于要开窍了!知道女人的好处了…… 至于圣主为何突然阴沉着脸,葛老却是嘴角忍不住动了动,想到那个姑娘被握住时,嫩花瓣一样的嘴唇吓的嚅了嚅,将手臂生生从圣主手里慢慢抽出来,圣主那脸色当场就尤如九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阴的都能下起雨来,想到这儿,葛老的眉毛都抖了抖。 晚上,葛老和疤脸护卫取了宝鸣蛇血,眼见圣主一声不吭的喝下去后,准备像往常一样退出去让圣主休息,谁知圣主喝完并不将碗给他们,而是一直看着他们,并不作声。 这让疤脸护卫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询问,因这两日圣主晚上都能小息一会,体内积压已多的狂躁已经减轻很多,而且状态也不像是胎毒发作的样子,实在弄不清圣主是何意。 就在他不明所以时,圣主本来就不多的耐性终于告罄,拿着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紧盯着他们,还是黑袍葛老在旁道:“圣主放心,过了今日便有糖丸可服用了。”随即又摸了把短须加了一句:“那位玉兰姑娘我已让人买下了。” 圣主听罢目光扫了葛老一眼,没有开口,只是将碗放下。 在疤脸护卫拿着空药碗与葛老退出去,他不由的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圣主虽然一句话也不说,只坐在那,但那气势是越来越强盛,尤其是他不满想杀人的时候,简直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韩府内卧室中,韩夫人脖子上正缠了一圈白纱,气愤的将一对价值百两的花瓶摔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瓶瓦烁,但这仍难以化解她心头的郁闷之气。 这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被人像扯线木偶一般在她苑里做威做福,偏偏她连一句反驳都无法说出口。 眼睁睁的看着她养了五年,溜光水滑的姑娘,本以为能卖千金万两,财名皆得,结果只两千两银子便拱手让人,如今还要打落牙和血一起吞下腹。 郁闷的她直想吐血,此时她手里拿起一叠银票,正是那些黑袍怪给的…… 韩夫人越看越窝火,想一把撕了它,却又提不起力气,连带脖子以上头疼欲裂,一时歪倒在椅子上。 能不疼吗?两千两银子就买走了百花苑身带玉兰香的极品美人,这简直是生生拿刀剜她的心,割她的肉,韩夫人肉疼的直“哎呦”,却也无可奈何,当时的情形,命都在别人的手上,她能开口要出个本钱,已经是个要财不要命的主儿。 刘婆子见状只得安慰道:“夫人可别再生气了,两千两总比没有的好,也算是回了本对得起辛苦钱,总比没命的好……” 韩夫人有气无力的瞪了刘婆子一眼,“现在就要了我的命了,我还指着玉兰再往上走一把,可是现在……全毁了。” 一边的妇人见状,不由道:“夫人既然这么舍不得,反正姑娘还在,不如我们将银子退回去,就当没有这个交易……” 韩夫人顿时一巴掌扇了过去,咬牙道:“你这是想绝我命根子啊?这事儿若让人知道,姑娘还能不能卖出去了?百花苑还要不要名声了?”她下一句话没说,那黑袍人只用一根冰丝就能将她置之死地,这本事整个百花苑所有的护卫加一起也比不上,要是让他们知道她毁约,还不知道有多少种死法等着自己去试。 何况像这些外来的邪路亡命徒,杀了人隐藏起来,找都没地方找,连权贵都怕的要死,躲都来不及,她傻了才会招惹,这也是韩夫人只敢在房里生闷气,却不敢去报官的原因。 她心中不禁隐隐猜忌,难道百花苑里有人故意向外透露了消息不成?否则这些外来的邪流教派又怎么会知道百花苑有一个玉兰姑娘?还特意找上门来? 刘婆子见夫人冷静了下来,便小声道:“夫人,你看……玉兰姑娘怎么办?明日是否再搭两个丫头?” “搭两个丫头?”韩夫人没好气道:“搭什么搭?你知道两个丫头多少钱?五十两银子!你还要我再赔五十两?” “那明日……” “让玉兰收拾收拾,到时找两个婆子跟着,一抬小轿送去,送完人就回来,这抬轿的脚力也要钱呢……”韩夫不满道,百花苑的生意一向是交钱后,第二日送货上门,一般一等姑娘都会送一两个丫鬟伺候,也算是百花苑养了她一场,留个念想。 可这次韩夫人是气狠了,连带罗溪玉也记恨上了,没福气的东西,真是白养了一场。 愣是狠心的一个丫头不给带,让她怎么来的怎么去,只要离开了百花苑,那以后无论什么事可都跟自己没任何关系了。 罗溪玉回到房里时,脸色不太好,珊瑚和红珠都没敢问,而是溜出去打听婆子们去了。 坐在塌上,她低头轻掀开袖子,露出玉白如瓷的手臂,只见细皮嫩肉的臂上,有一些红印还没消褪,正是那个眼神都让人哆嗦的男子留下的,其实他握的并不用力,但是那手贴上来的时候,有一种难以言诉的凉意,忍不住让人起鸡皮疙瘩那种。 且他那掌心还带着茧子,摩挲时隐隐的刺痛,让她很不舒服,所以下意识的想抽回去,但直接抽似乎又显得很无礼,所以她抽的很慢,他的手从她手臂一路握到手指,然后她看到他错愕的抬头盯着她。 那气息,就算不看脸,罗溪玉也能感受到头顶那股越聚越重,乌云密布的感觉。 一会儿的工夫,珊瑚和红珠就红着眼走进来,见到罗溪玉便开始掉泪,毕竟伺候姑娘五年,彼此都有了感情,就算姑娘再怎么不上进,但两人还是爱护姑娘的,都以为将来姑娘有了人家,两人都会陪着过去,谁知刚刚打听婆子说,夫人明日只让姑娘一个人出苑子,不送丫头。 两人听了眼圈都红了,一路走回来便听着苑子一干姑娘小姐,听着第一美人被“贱卖”的消息都在背后幸灾乐祸,指指点点的,两人见了都替姑娘不值,这些人里有几个人没喝过小姐送的药膳,就算姑娘长的出众些,夫人又多疼惜了些,但这些又不是姑娘的错,如今不如意了她们就拿出这种嘴脸,实在太难看了。 罗溪玉听到自己已被卖的消息,并没有意外,只是眼晴里多了些红血丝,反过来还要安慰珊瑚和红珠一番,待两人出去的时候,她才满肚子慌张烦乱,看着眼前的炕桌,真恨不得一把将它掀在地上才解气呢,但看了桌子半晌也没有动手,不过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就算真想解气,也是要把那个“鸭蛋”取出来砸一番才能舒坦,毕竟一切的始作俑都是那这个东西惹出来的,可是若真没有手中这支“鸭蛋玉兰”,她恐怕也早就死在了逃难的途中,不会活生生的坐在这里,这么一想罗溪玉又觉得泄了气。 不是她不想反抗,也不是她认命,只是现在被玉兰养成这样“脆弱”的身体,跑也跑不快,逃又逃不了,想来想去,只得打开妆盒开始收拾,她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不挑剔土壤,就像墙角土缝里开出的花朵,无论怎样都要好好的努力的活着。 她的人缘总算没那么差,还有不少婆子姑娘来看她,甚至带了些值钱的银簪腕饰,在百花苑,虽然吃穿用住都很好,但是特别值钱的东西姑娘们基本上都没有多少的,不会真像闺门小姐那般成匣子的金银玉首饰。 手里能有那么两三件拿得出手已经是很不错了,如今能送她一件,这都是莫大的情谊。 罗溪玉将自己稍稍值钱的物件让珊瑚又去回送了,这才将她攒下的一瓶玉兰花露水和半盒子玉兰花茶放进包袱里,一些能换银子应急的饰物单独用个绣袋装起来,毕竟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是要试试的。 随后又拿了两套常穿的衣衫装了起来,便再没有拿其它物品。 可是无论再怎样磨蹭拖延时间,第二日的日头还是照样爬上来,罗溪玉却是红着眼睛坐在塌边,手里只有一个小包袱。 第十四章 第二日,一顶轿子悄声的从百花苑后门出来,一直朝宝穹街尾走去,随行有两名护卫和一左一右两个婆子,因地方太偏僻,七扭八转的直把人转迷糊,才终于到了一家极不起眼的客栈门前。 虽然客栈店面收拾的挺干净,但却门可罗雀,别说是客人,就是伙计也不见几个,婆子不由撇了撇嘴,让人将轿子停在门口等了半刻,这才有个穿着古怪的老头走了出来。 临行前,夫人该交待的已经交待了,两个婆子也没开口说些客套话讨吉利钱,只是闭紧嘴巴将人交给对方,便自行抬了空轿返回。 尽管罗玉溪过了不少颠沛流离的生活,但毕竟又做了五年的金丝雀,习惯是最可怕的。 所以,当她这么冷不丁站在街头上,茫然的看着来来回回走过的人,一时间也露出些怯意,拢着怀里的包袱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当然,心里也冒出了转身离开的念头,但也只敢想了那么一下。 因为花白老者后面又跟出来的几个黑袍人,个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她不由收拢了脚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个美人,尤其是容貌出众的大美人,这么放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就算这条街比旁的街道冷清些,但仍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路过的一个挑货担子的货郎,因回头贪看美人,竟是一头撞到了对面府门旁的石狮子上,差点没摔翻了货篓,引得一群人哄笑。 罗溪玉也囧的脸面发红,她不是街头大明星,也没带太阳镜,被人这样当街围观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儿,不由抓紧了手里的包袱,恨不得拿它遮住脸。 这时,几个黑袍人也发现了她的窘迫。 走有前面的疤脸男,看到她时,疤脸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下,昨日他虽然跟着圣主见到了这名女子一面,但当时她一直是低着头,没有完全的看清全貌,后来又闭上眼,发生的事不过是用耳朵听来的。 可是今日这么迎面看来,疤脸男突然间领悟了,为何昨日圣主那么一番态度,今日又这么早起身了,虽然早上一根青菜也没动,但却心情不错的喝了碗白粥,要知道这已经够让疤脸男热泪盈眶了,天知道这一路上,他为了让圣主能吃点东西,每生每顿饭费了多少心,揪掉多少根头发,直接从一个铁血彪形大汉,变成了瘦田鸡,就为了能让圣主多吃一口,这是多么痛的代价。 如今见到面前这个女人,疤脸男忽然觉得今日阳光格外的明亮,他已经明白了什么,顿时手一招,几个黑袍人便下了台阶利落的挡在了罗溪玉周围,隔阻了周围的视线,葛老捏着胡子走下来笑着看着罗溪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随即道:“玉兰姑娘,我们进去说话……” 罗溪玉急忙点了点头。 她以为这个笑着比哭难看的黑袍老者,会直接带她见那个吓死人的圣主,却没想到只是将她带到客栈后院一个房间,里面还放着一些药杵石钵之类碾药的工具。 罗溪玉有些奇怪,但不等她出口询问,黑袍老者便开口道:“玉兰姑娘,冒昧的问一句,这个可是你做的?”说完拿出了一只瓷瓶。 罗溪玉接了过来,这瓶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打开瓶口,里面有一粒糖丸,取出看了看,随即疑惑的问道:“这是我以前给别人做的甜药丸,怎么会在老前辈这里?” 葛老却是避重就轻道:“我们圣主最近非常喜欢这种口味的糖丸,所以老朽希望姑娘能再做一些……” 喜欢,这种口味儿的糖丸? 罗溪玉听罢奇怪的看了葛老一眼,虽然她做的这个药丸是费了不少心思,口感也算不错,但毕竟里面裹的是草药,而不是真的酥糖,小孩子的话,稍微骗一骗也许真就当这个是糖球了,但这怎么能骗过大人呢,一看就明白的。 说是喜欢,罗溪玉笑了笑,谁会喜欢药丸的味道?不过她也没有拆穿这个老头的话,只顺话道:“可以的,只是这个药丸有一点点安神的效果,需要几种草药……” “老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姑娘今日是否能做出一些来?”葛老关切的问道。 罗溪玉扫了眼已经准备好几种药材,于是点了点头,如果只几颗药丸的话倒也用不了多久。 黑袍老者却是显得很高兴。 在葛老出去后,罗溪玉这才放下包袱四下看了看,然后洗净了手,将几份药材按份量称好,再用药杵将药捣的很细很细,往其中熟练的掺了些蜂蜜,在下意识拿起那瓶玉兰花接的花露水时,她猜到,也许那个圣主需要的并不是糖丸,而是这玉兰花上的露水吧? 毕竟这几种草药虽然有一点点安神效果,但却微乎其微,在加了花露水后,安神效果才会特别好,这个已经是她亲身尝试过,一般来说,喜欢她做的糖丸十有□□都是受到惊吓,或者晚上不安睡的小孩子。 难道那个什么圣主晚上也睡不着觉,或者心神不安? 想了想后罗溪玉倒是有点干劲,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个也算是件好人好事了,于是她开始用心的捏起丸药来,给小孩做的露水一向加的少些,大人嘛,自然多点才更有效果。 捏好的丸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掺杂着蜜香花香干橙香和药香,然后再在上面滚上厚厚一层酥糖末,便算大功告成了。 刚将药放进瓷瓶中,门便猛的被人打开,吓得罗溪玉手一抖。 一早在房间练了半天功,又坐了半天的圣主川景狱,在见到走进来的葛老时,那脸上已经布了一丝怒气,如果来人不是葛老而是厉护卫,恐怕此时已经先承受一番怒火了。 葛老似没看到一般,笑呵呵的端了午饭进来,然后放到桌上。 原本脸色还阴云密布的川景狱,此时竟是像闻到了什么一样,目光倏的移到了桌前的饭菜上,就在葛老摆下筷子时,他犹豫了下,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葛老看着自从殿中出来,一路还是破天荒主动坐在桌前的圣主,他手放在膝上,不动筷子目光却像领主巡视领土一般,将饭菜一样样用目光扫了一遍,这才抬眼看向葛老却一语不发。 “圣主,这是午饭,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葛老在圣主旁边,看着桌上这几道让人直动食指,颇有食欲的菜色,顿时也有了那么一丝口腹之欲,不过更多的还是放在了圣主的反应上。 平日若是让人买了饭菜,或是让人现做了拿过来,圣主平静的时候,或许还会用筷子沾了沾汤水,若是状态不好时,连看都不看一眼,能不掀桌就已是容忍了。 如果圣主每日能吃上两顿半饱的饭,他和厉护卫这一天都会是谢天谢地烧了高香的状态。 可见圣主的难伺候,已是非常人难比拟。 实际上,两人不仅不怪圣主,反而更怜悯他受的苦。 圣主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和必修的功法,都注定他的五感异与常人,比常人更直接更敏锐,无论是酸甜苦辣,又或者是任何气味,在他口中鼻中都比常人放大数倍有余,一般的味道便罢了,但那些对口鼻有刺激性,让圣主厌恶的味道,都会让圣主苦不堪言。 时时刻刻都要受到这种气味儿的影响,别说是圣主,就算普通人,那心情能好才怪。 何况圣主每天不仅要喝苦若黄莲的药汁,还有无比恶臭的毒蛇腥血,这种忍耐简直是一场灾难,难怪圣主每次喝完的脸色就如吞了雷一般,稍有些不如意脾气就似要炸开。 葛老与厉护卫时常吓得魂不附体,但如果切身想象下那滋味儿,他们都不由搓着脖子,若换成他们,恐怕脾气也好不了多少,别说再继续吃饭了估计喝水都要吐。 可是此时的圣主,却是盯着桌上的菜色,看了半天,过了一会儿才终于伸手拿起筷子,然后挟了一块类似豆腐球之类的丸状东西,轻轻的放在口中咀嚼。 葛老见状,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 别看他跟随三代圣主,年纪又最长,圣主多少要给几分面子,但是这是在圣主有理智的情况下,若是惹恼了他失去理智,别说是他这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四海的几个教主又有哪一个不怕?就算前两代圣主还在,再加上那个四海第一魔头幽火魔君,三个人聚在一起,面对圣主发飙也要惧让三分。 就在葛老提心吊胆的看了圣主神色半天,圣主脸上都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反而是筷子一拐,又挟住一颗白色的豆腐球,然后放入口中,半天才开口似自言自语道: “是豆腐,里面有鱼肉,嗯,好吃……” 第十五章 很好吃…… 葛老觉得自己的是不是老了,耳朵不好用了,他怎么好像听到了圣主永远也不可能说出口的两个字? 直到圣主不发一言的将那碗装有十来颗鱼丸豆腐,一颗一颗挟起来吃掉后。 葛老才总算缓过神来,在离开时,老头子两只脚就跟做梦似的,老眼中似乎还有可疑的泪光? “怎么样?怎么样葛老?圣主……他有没有发火?有没有吃这些饭菜?”厉护卫正在门口走来走去,见葛老出来,便忐忑的凑上前问。 不过,在他目光落到葛老手中的木托盘上,这么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了,“这,这,这圣主居然吃了……”厉护卫突然结巴的指着一只几乎空了的碗,吃惊的看向葛老。 葛老清楚厉护卫想说什么,两人一直是掌着圣主一切衣食住行,也难为这一老一少两个大老爷们了,为着圣主的怪脾气和喜好,吃了不少苦头。 能不吃苦吗?两人大男人心思粗鄙,就不是做这种鸡毛蒜皮事儿的材料。 你让厉护卫去打打杀杀,他绝对是领头先锋,但若让他雕花做菜的,就如没头苍蝇一般找不到南北。 而葛老更是长年与药毒相伴,要他下毒还行,别的就算了,而且因长期试药试毒,伤了味觉,根本分辨不出食物细腻的味道。 而圣主又是个厌恶女人的主子。 两人可谓是赶鸭子上架,在殿宫时倒还好,有专门的厨子做,圣主总算是能吃两口,但出门在外这一路上,又哪有什么讲究的食物,而且他们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吃的香的东西,偏偏圣主连碰都不碰,甚至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是怪异的,仿佛他们碗中食物有什么古怪,但事实上什么事儿也没有。 可圣主又是个不会轻易开口的主儿,而且他很少会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主动说出来,这也惹得两个糙汉子只能学着察言观色从脾气上发现一二。 但就算如此,他们每天精心选的食物,还是常常怎么拿来的再怎么拿回去。 不曾想,今日厉护卫突发奇想,觉得圣主既然喜欢吃那个罗姑娘做的药丸,说不定也会喜欢罗姑娘做的饭菜,于是他才突然急匆匆的过去。 此时的罗溪玉,脸上有些汗珠,脸颊的头发被汗点的有点湿润,这身体还真是娇贵了,只做了点饭菜就觉得劳累的汗流颊背的,当然也有屋子太热的原因在。 她也没顾上洗把脸,早上从苑子里出来时,根本没吃早饭,现在正饿着呢,所以便在厨房就着刚才做剩下的汤汤水水,匆匆拌着饭吃了两口。 她心里清楚,自己被买来不是来当大小姐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等人伺候,而且这样也很好,她也更自在些。 加上这一上午又做糖丸,又做吃食,忙的已经不太紧张了,而那些黑袍人不看脸,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她吞下最后一口饭,总算是吃饱了,正要起身舀点水喝。 两个黑袍人便举着一托盘的菜便走了进来,不仅如此,两人看向她的睛神就跟发了光似的,看得罗溪玉忍不住心头发毛,这是怎么回事了? 见罗溪玉神色有些拘谨,似乎被他们吓到了,葛老不由握拳凑嘴上咳了一声,提醒了下一旁的厉护卫,这才将盘子放到桌子上道:“……老朽实在没料到罗姑娘你不仅懂药理,做的饭菜也很不错,圣主刚才用过了,还称赞了罗姑娘的手艺。” 听罢,罗溪玉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笑容,“只是些家常便饭,你们主子喜欢就好。”不是她自夸,这方面她还真是挺有天赋的,虽然可能比不上一些饭店的大厨,但寻常的一些菜色都拿得出手,而且吃过的朋友都大赞。 笑起来更显狰狞的疤脸护卫,也搓着手迫不及待道:“圣主既然喜欢你做的饭菜,那以后厨房的事就交给你,你要多费些心思,今晚上再做一些这个白白的鱼丸豆腐,我看圣主就挺爱吃的,大半碗都吃光了……” 随着厉护卫所指,罗溪玉目光看向木托盘上的四菜一汤,不由轻“咦”了一声,然后走到桌前细看上面的饭菜,菜她做了两荤两素,结果只有素的那碗豆腐丸子吃了,另一个掺了点青椒的炒素菜还好好的,另外两个炒虾球和慈菇红烧肉也没有动。 汤也没有少,也就是说,这个圣主中午只吃了小半碗粥和半碗鱼丸豆腐,罗溪玉不由一愣,忍不住出口问道:“你们圣主平时的精神状态好吗?就是会不会易怒或者晚上睡不着?” 葛老与厉护卫吃惊的对视一眼,葛老看了看她,随后惊讶道:“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只见过圣主一面,怎么知道圣主有旧疾?”若不是他清楚这个罗姑娘的一切底细,又才十六岁,没有出过几大洲池,他几乎以为这女子已知晓圣主的身份。 罗溪玉却是笑笑指着空碗道:“中午做这个鱼丸豆腐时,我在汤里加了点安神的草药汁,这种草药汁对受惊的人十分有好处,你们圣主不是喜欢我做的安神丸吗?所以我才加了这个试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喜欢……” 要知道这些年玉兰花上的露水接了不少,她一个人用不完,便时常在药膳里放一些,苑子里的姑娘很多精神状态都不佳,所以这些兑了露水的药膳很受她们的欢迎,反而那些精神气足的婆子却又不是很在意。 加上自己也时常用,便慢慢总结了这露水的功效,就是对精神有好的作用,同样也吸引这样的人食用。 没想到她真猜对了。 葛老闻言半晌,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老朽也不瞒你…… 圣主确实有旧疾,是一种无根治的胎毒,这种毒对身体伤害倒也不大,但精神损伤却很严重,加上时常吃不好睡不着,所以脾气有些差,这些年老朽一直找寻方法根治这种胎毒,但效果甚微。 这一次来惠州也是想要在天药大会上,找到一两种对圣主有用的草药或药方,却没想到无意遇到了罗姑娘,而姑娘所做的药丸,圣主吃下后很有效果,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找到你…” 罗溪玉一听,竟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买下我,只是要我做些药丸和饭食给你们圣主用?”只是这样? 厉护卫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不再因圣主吃了一点东西而忘形激动,而是双臂交于胸前,听到罗溪玉的话,语气也不客气道:“废话,买下你自然是用来服侍圣主的,不然还要我们服侍你不成?哼,既然圣主不嫌弃你,那以后圣主衣食你便要好生的伺候着,否则若惹了圣主的厌,就别怪我不客气……” 面露凶相的厉护卫,拿出了以往御下的手段,左手一拍桌子,顿时桌子四分五裂,上面的盘碗菜汤撒了一地。 罗溪玉见状有些受惊,但又忍不住想高声欢呼,这事儿居然是这样的,不是买下她献给圣主做玩物?而是要照顾病人的衣食住用…… 欢呼都不足以道出她心中的喜悦。 要知道她现在的身体已不是往日,算是很大的负担,自被人买下后,这种惧意就跟石头压在她心头一样,时时担心受怕。 但是现在,两人的意思只是让她照顾病人,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吗,她正愁自己攒的功德点越用越少,如今竟有送上门来的功德点,她当然必须得胜任了,这么一举两得的事。 罗溪玉娇美的脸蛋不仅没有吓白,反而冲他们笑了起来,露出一线晶莹洁白的贝齿,“我会的,我一定很好的照顾你们圣主……” 厉护卫顿时觉得自己一掌没打在桌上,而是打在了棉花上。 两人走出去的时候,葛老和厉护卫还狐疑的相视一眼,伺候人真的有这么开心吗?原本他们还计划要软硬兼施一番,却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那姑娘答应的飞快,生怕他们会反悔一般。 罗溪玉却是一反刚才的开心,想起了葛老走前嘱咐的话,不由踢了踢地上的碎木块。 “圣主最厌恶带异味儿的事物,尤其是胭脂水粉,和一些刺激的花香味儿,所以身上要保证干净,吃的东西也必须干净,有一点异味圣主就能闻的出来,这一点要记牢,而且食物圣主他一般不吃酸辣,不要太咸的饭菜,讨厌茄子和玉米,不食肉,不吃面食,也不爱喝汤,平时只喝白水,不饮茶……” 罗溪玉听完后,心中只剩下四个字,我了个去。 前一秒她高兴无比,结果后一秒就像是掉进了无比大坑里,不擦胭脂水粉这一点她还是能做到,但她身上本来就带着“异味”要怎么办? 还有后面那些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罗溪玉无比纠结的想,这世上真有这么难伺候的人吗? 第十六章 既然知道将来自己可能要在这个圣主手底下讨生活,罗溪玉就算是有满腹的埋怨嘀咕,也只得按捺下来,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准备那个龟毛圣主晚上的晚餐。 按照葛老所说圣主的喜好,她猜测这个人应该口味偏轻淡,所以她没有再弄什么炒食,而是炖了一道杏仁豆腐。 好在那个凶恶的疤脸护卫,买来的食物还是很干净新鲜的,尤其是这豆腐,十分的鲜滑细嫩,拿在手里都在轻颤,质地口感半点不老,这应该就是天宝有名的客家豆腐。 用这个炖汤,里面放上剥了皮的杏仁瓣,用小火慢慢的熬,到了时间端出来,不仅汤水是白色的,便是豆腐中都带有一股杏仁的香味,吃着十分滋润,是罗溪玉原本就常吃的菜色。 接着又取了几片荷叶做荷叶蒸肉,叶中有肉,肉中带荷叶清香,好吃又解腻。 想到那圣主似乎爱吃甜,便又做了些红枣山药膏,雪白的山药,上面几片红枣肉,被罗溪玉小心切成长条摆盘,再浇上点点蜜汁,晶莹剔透看着十分的有食欲,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趁着汤好前的时间,她又做了三个白菜卷,用过水的白菜叶细细的卷了她特制的馅料,里面有鱼肉,蛋与菜丝,吃起来很爽口。 待到她摆好盘子,洗干净手脸,去了身上的油烟味儿,此时天色已晚,厉护卫已经在厨房里急得快要跳脚,尤其是葛老,只差吹胡子瞪眼了。 本来圣主身边有人伺候了,葛老特别高兴,但想到之前他不知跟圣主提了多少次,再加几个婢女,挑几个姿色好的伺候,但是每一回都碰的灰头土脸,到后来简直是提之色变,为了这事儿葛老一个老头子,心都操碎了,这一次,也是有心借机会吊一下圣主的胃口,来弥补下这些年来的心头苦。 但这事儿可再一再二,不可过三,否则就要弄巧成拙。 可这还没过三呢,圣主一下午的脸色阴沉沉的就如大军压进,看过来的目光都让葛老毛骨悚然,坐立不安的。 葛老可是经过三代圣主,虽然一代比一代脾气怪,但这一个简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别看平时圣主什么事都不过问,但却都在心头攒着呢。 此时一看那眼神,葛老就知道他是在等,等到过了他所能忍容的某个点,就要翻脸算总帐了。 是,没错,这一位圣主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很记仇,相当的记仇。 葛老此时心中悔死,暗道自己没事找事。 所以一待到天落,就急急忙忙的赶到厨房催促了。 罗溪玉被两人催的手忙脚乱,但怕饭菜一路上凉了口感不好,还是取了食盒装上,这才随两人上楼。 圣主的房间是客栈最大最好的一间,可惜只住着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葛老在门外小心冀冀的叫了声圣主,这才带着罗溪玉进去,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没有,罗溪玉跟在后面也不敢作声。 屋里光线有些暗,并没有点蜡烛,一个人影正盘腿坐在床上,见到有人进来,半天才睁开眼睛看过来。 罗溪玉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神会那么有存在感,就算你不看他,还是能清楚的感觉那种带着压迫感的目光,那目光从上到下,慢慢的移动,落在她脚上时还略顿了下,最后又回她脸上,接着他的手指轻轻一弹,屋里蓦然一亮,烛光在黑暗中闪烁。 罗溪玉不知怎么的,一进这屋里就觉得有点紧张,完全不能控制的心跳加快,虽然她是有一点点黑暗幽闭,但是并不太严重,当下只是握紧手上的食盒,轻轻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狂跳的心这才慢慢好了一些。 “圣主,该吃饭了……”葛老走过去将油灯移到桌前,虽然这话是肯定句,但是声音却压低了,似乎怕惊醒什么,又好像是在询问他现在是不是有胃口用餐。 半晌,才听到床上的男人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人影缓慢从从床边站了起来,向桌边迈步走来。 见圣主肯回应,葛老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急忙朝罗溪玉使眼色,让她把食盒放到桌上。 那个男人走过来,动作很慢,坐到椅子上时眼神有些沉郁,脸色绷的很紧,整个人离暴怒仿佛只剩一个接触点,刚才人进来还看了一眼,现在竟是抿着薄唇,连目光都欠奉给与,只是僵硬的坐在那里。 屋里一时有些静悄悄的,葛老也暗自叫苦,明明下午还没有这般生气的,怎么他把人都带过来了,圣主反而更恼怒了? 葛老也算是最熟悉圣主的几个人之一了,他急忙前后一想。 眼晴又在圣主脸上和离圣主不远处站着的,有些局促不安的罗溪玉之间转了转,一时间有些恍然,哦,圣主明明心里是想见这一位,可人带来了却又摆出一副冷漠不爽样子,对人又故作不理。 想到圣主记仇的性子,及当日因为什么愤怒的甩袖而去的事,葛老才意识到,圣主这脾气原来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冲着这一位的…… 顿时,葛老既觉好气又觉好笑,明明心中在意,却又要摆出冷脸,把人吓的变了脸色才会罢休,也不怕姑娘家家的吓坏了。 而罗溪玉此时离得近了,更能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快屏住了,那股不断散发出来的不悦不快,不必他开口,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可是葛老却不说话,只在不断的冲她使眼色,罗溪玉犹豫了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总不能仰着头高傲的伺候人吧,她想了想,又自我调节了下,就权当对方是顾客吧,为了自己,为了生活,为了功德点,顾客就是上帝…… 于是,她放低姿态,垂下目光,然后像葛老一样,轻手轻脚的走到桌边,然后小心的放下食盒,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三菜一甜点,周到的摆放到离圣方便取用的地方。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确实如此,朦胧的灯光似给眼前的这个女子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虽然她今日只穿了件普通的藕荷色布衫,但却如丑蚌含珍珠,更显得美人通透如玉。 尤其是那藏在袖中的纤纤白玉指,刚伸出来便夺人眼色,多一分则显胖少一分则瘦,根根形如青葱,肌理如白瓷一般的细腻。 不知怎么,由她的手端出来的菜色,竟是显得更可口了一些。 在罗溪玉取出那碟切成五块,分开摆在盘中的蜜汁红枣山药糕时,圣主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并在手与雪白的山药糕之间不断移动。 罗溪玉见状便带了丝殷勤轻声道:“这是蜜汁红枣山药糕,是用山药做的,上面的是枣子,浇了蜜汁吃着香甜可口,要不要试一试?”说完罗溪玉便取了小碟子用玉筷挟了一块到碟中,然后小心放到男人面前。 罗溪玉看到葛老和厉护卫对这个圣主都是百般小心,极有规距,也是有样学样,不敢在这方面有什么疏忽,而且这人就有那种让人臣下的气势,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她也是下意识这么做的,当然,也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这样殷勤讨好放下身段围着一个人转的举动,果然是讨人喜欢,圣主阴沉的脸色终于平缓了,甚至目光了不再阴郁。 再加上女人做这些就是比男人细心讨巧些。 平日里的葛老和厉护卫,都只是把饭菜端出来,圣主会自己吃,哪会像这样细心的挟到面前,不仅如此,因方便挟,罗溪玉还会主动走近些。 这般近,一股似有若无的玉兰香气便会萦绕在鼻前,让人不由觉得连空气都似乎舒爽起来。 圣主攒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雪也化了。 此时的罗溪玉已经挟好山药糕,腰肢微软的倾下身,将筷子自然而然的递了过去,圣主川景狱僵硬的动作,并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目光紧盯着罗溪玉,就在她有点尴尬的想将筷子放下,这才慢慢伸出枯瘦的手接了过来。 然后挟起眼前罗溪玉放好的一块,放入口中嚼动,慢慢的品尝着其中香甜的滋味儿。 罗溪玉做这糕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山药都选的最好的,做出来的糕通体雪白,一点疙瘩都没有,口感十分的细腻,且红枣都去了核煮得软糯,十分香甜,这两种食物的颜色搭配在一起,如雪中红梅,白里透红,干净又讨喜,瞧着便多会几分食欲。 且里面罗溪玉还放了点玉兰花的露水,她觉得这个圣主应该会喜欢,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眼神便顺着他的筷子挟起的糕点,轻轻看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近距离见到这位圣主的长相,乍一看虽然瘦的有些脱相,但若细端量,五官似乎并不难看,甚至也不是凶神恶煞的长相,如果换上白袍青袍,可能还能有几分干净的书生气。 实在不知葛老和厉护卫一提起圣主,会时常不自禁的露出恐惧的眼神。 圣主川景狱微微的咀嚼了下,似有所觉,目光从山药盘移到了旁边女子的脸上,正好与她侧头微微打量的目光对视,冷不丁被看个正着,罗溪玉有点不自在,但也没有心虚的移开视线,而是冲着他主动露出一点笑容问:“好吃吗?” 川景狱目光一直看着她,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目中光色似比烛光还亮,随后竟是微微颔首,一字一字回答道:“嗯,还不错。” 罗溪玉闻言似受到鼓舞,展开笑容忙又道:“如果觉得甜的话,可以尝尝这个杏仁豆腐,最好吃的就是这个汤,白色的里面即有豆腐的清汤,又有杏仁的清香,我还放了一点可以安神的草药,那个,圣主,你可以喝一口去去口里的甜腻。”边说罗溪玉边将杏仁豆腐舀了半碗放到他面前。 圣主动作似不再僵硬般,用勺子舀了一口细细品了下,“嗯……”然后下了结论“杏仁太多了,下次少放一些。” “好。”罗溪玉闻言在心里记下他的喜好,见他又喝了两口,眼明手快的便又给他舀了一些。 接着她又将剩下的两样,挟给桌前端坐的男子,声音轻柔的介绍了一番,虽然圣主有时只回几个字,但脸色却越来越柔和,与刚才进门时黑脸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谁知两人看似正常的言语,看在一边葛老的眼里,简直跟扔给他一个炸弹一样震惊。 一会儿看看罗溪玉,一会儿又看看圣主,半天时间眼晴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在一边开开合合动了好一会儿,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圣主竟然没有脸色发青,瞪人,而且是心情愉悦的在用饭?吃饭时居然还愿意听人说话而没有因此倒胃口?甚至直接表明下次还要? 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怎么有时候眼晴和脑袋都不够用了啊 第十七章 虽然第一次服侍那个男人用饭,还算是顺利,但罗溪玉打心底对近身伺候这种事有抵触,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还好,事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而且晚上还有自己的房间,她暗暗松了口气。 泡在浴桶中,她百无聊赖的伸手唤出“鸭蛋玉兰”想查看下白芒还有多少,结果不看还好,一看顿时要晕倒在浴桶里,也顾不上此时正浑身赤果着,她支起上身,半跪在浴桶中,将手上的玉蛋使力的凑近桌旁的烛火前,心急火燎的照着光线四处查看,拼命的找着。 我的白芒呢?我积攒的功德呢?罗溪玉心急如焚…… 可是偏偏到处都找不到,整个蛋体倒是越发碧绿了,她的脸色却是刹白刹白的,见不到白茫一时间连疯掉的心都有了。 只有两天没见,怎么会不见了呢?那可是她攒了几年的功德啊,前两天看还足足有指甲大的一块,每天都在鸭蛋里游来游去,她看着十分有成就感,虽然不多,但就算她现在不做功德,也足够她用上半年了。 可是怎么会突然间不见了呢? 罗溪玉真是有点失去理智了,任是再温柔的美人,在将要面对数种死去活来的痛苦时,都不会正常,她本来一头柔顺黑亮的头发垂在浴桶外,但因她突然直起身的动作,有一大半都披在身上,还有一半掉进水里*一片,她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开始急得发疯的拿着“玉蛋”变换着角度看,甚至着急的把它当真的鸭蛋一样往桌子上嗑,希望能将白芒给“嗑”出来,结果刚嗑一下,便痛苦的“啊……”了一声弓身捂住了心口。 那一下就像是将整个心嗑在了坚硬的桌子上,疼得她要死过去了,接着久违的疼痛就像突然间按了开关一样黑烟滚滚的涌了出来,瞬间击溃了她了理智,将她整个人淹没了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里的水已慢慢转凉,罗溪玉才颤抖的犹如落汤鸡一样扶着浴桶站起来,此时看着手中的“玉蛋”她都有些麻木了,却再也不敢拿它当真鸭蛋嗑。 可是这么一收,脑袋突然如针扎一般,身体一软紧跟着又滚进了水里,意识陷入了浑浑噩噩之中。 待到罗溪玉再次从浴桶里狼狈的爬出来时,天边已隐隐放亮,就算是这几天十分闷热,可大半夜都在凉水里泡着,也不是件舒服的事,她出来的时候身体冰凉一片。 急匆匆擦了擦湿发套了衣服,罗溪玉有些害怕的抖抖索索的坐在床边。 但接着她发现了一件让她很震惊的事。 她的身体清楚的感觉到了“玉蛋”的存在。 别问她用什么感觉到的,她根本不知道,只是茫然的捂着胸口,因为那蛋突然跑到她心脏的位置,就算她闭着眼晴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它的形状,无法用语言描述,整个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而接下来让她惊恐的是。 原本从鸭蛋里伸出的一枝玉兰,不知什么时候竟又长出一枝来,上面还有一个打着骨朵的花苞,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开放。 突然出现的花苞? ……难道她攒了半年的白芒就是因为它才不见的? 罗溪玉难受的嘴唇都哆嗦。 这个“鸭蛋”是专门折磨她的吧?她现在已经半点功德都没有了! 养这个花苞还得需要多少功德啊?开花还要多少?在她疼死之前,她要到哪里凑够白芒给它啊? “啊……”罗溪玉越想越崩溃的抱头尖叫了一声。 罗溪玉心里颓废极了,床边一夜未睡她,脸色有些苍白,被“玉蛋”弄的这般生不如死,她真觉得活下去太遭罪,连继续呼吸下去的勇气都快没有了。 天色一亮,她却还得粗粗的拢拢头发,套了件旧衣,神不守色的下楼做饭。 这家客栈已经被黑袍圣主包下,圣主喜静,所以客栈闲杂人等都被驱赶了出去,后院的小厨房此时也没什么人,罗溪玉低着头往前走,并没注意到其它,也没工夫去注意其它事,她心思全在那个像定时炸弹一样要开不开的花苞上了,但它暂时好像还没什么动静。 就在罗溪玉微蹙着眉迈过门槛,突然后背传来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你是谁?哪来的女人?老娘不过回娘家住几天,老爷就领了人回来了?真是不要脸,我倒要看看长得什么样子,居然勾引我们家黄老爷……” 说完罗溪玉便感觉到头发一疼,然后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侧转过身,身后正站着两个女人,似乎是主仆,说话的那个一头的金银首饰,显得极为富贵,后面的是丫鬟正站在身后,两人脸上表情愠然,但在见到罗溪玉的脸时,顿时变得惊怒起来。 说话的女人像情绪激动一般,眼中突的布满血线,眼球一时都快要瞪了出来,凸出如雷达,在面前这个柔弱苍白的绝色美人身上来回扫射,越看脸越是狰狞。 “你……”罗溪玉被揪着头发,一时头皮扎着痛,她用力握着那女人的手,想把那手扯下来,那女人却决定先下手为强。 手猛的一伸,在罗溪玉细瓷一样白嫩的脸上用力的扭了一把。 “贱人,我扭烂你的脸,叫你再勾引老爷……”那女人发狠道。 “啊……”罗溪玉没有防备之下,疼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 圣主早上的饭菜没有昨晚那么丰盛,一小盘凉拌芦笋丝,一碟清水白菜,一小碗蜜汁果球甜品,还有碗炖得极烂的杂米糊,简单省事看着却又有食欲。 罗溪玉带着食盒进屋的时候,脸都是木的,眼晴因大量泪水清洗,更显得又黑又亮,眼中还含着泪般微微湿润。 今天葛老不在,是厉护卫带她上楼,上来的时候厉护卫还看了她脸两眼,几次张了张嘴想问,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更没进屋,只在门外守着。 见罗溪玉提着食盒进去,厉护卫有点紧张的用手抹了抹额头,应该没事吧?屋里光线暗,看不到?再说圣主没那么细心,一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何况圣主这两天状态不错,昨夜甚至睡了好一会儿,早上起来也没什么起床气,嗯,他想了想觉得不值一提,于是放下心。 此时的圣主,已经坐在了桌前,晨功已经练过,现在是用饭时间,平日都要葛老和厉护卫三请四请,今日他却早早的在桌前坐下,一动不动坐了将近一刻。 罗溪玉进门并没有说话,实际她脸疼的厉害,半点都不想开口,走过去,将食盒放下,勉强只是含糊的低低道:“圣主,用饭了……”然后便开始往桌上摆着饭菜。 饭菜看着是有食欲的,但是圣主却是紧抿的嘴角,居然迟了一刻钟,他不扫桌上菜色,而是直抬目光看向罗溪玉,其中的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可在他看到面前这女人左脸颊时,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在罗溪玉递过筷子时,他并不接,目光只盯着那两抹“紫灰”看,在罗溪玉不想举筷子,索性低头把玉筷摆在他面前时,他突然伸出手用力的在她脸蛋上擦了一下,似乎是要擦掉那脏灰。 枯瘦的手指十分的有力,简直像是两次碾压,罗溪玉的脸颊瞬间又多出两道痕迹,疼的她倒退了两步,泪腺不受控制的流了满脸,样子凄凄惨惨。 她退的快,圣主的手还停在半空没收回来。 但在他发现那两道乌紫并不是他所想象蹭得炉灰,而是真正的紫青时,还微愣了一下,随即眼中便开始聚集起风暴。 在见到她的脸青青紫紫一片,脏兮兮甚至肿了起来,等了半天她却闭紧嘴巴一语不发,顿时忍无可忍的一掌拍在了桌上,也不管那些汤汤水水全部歪倒撒了他一袍子,只是一个劲的怒瞪着罗溪玉。 厉护卫正在门边当门神,突然有预感的脸一哆嗦,接着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让人发抖的怒吼:“人呢?人都死了吗?滚进来!” 第十八章 这个地点偏僻的锦里客栈在正午的时候,二楼突然发出一阵哭闹声,突然又嘎然而止,听得底下的两个伙计面面相视,心惊肉跳不知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的二楼最大的那间房间外,正有几个黑袍人站在门口,而屋里却是传来时隐时无的女人哭泣,及男人唯唯诺诺的说话声。 “闭嘴!”男人显然被这两个人吵的火冒三丈,忍不住的发飙了,他腥红的眼看向趴在地上的女人,脸色紧崩冷血无情开口:“说,你用哪只手掐她的?” 地上那女人正吓的全身发抖,两个黑衣人站在她身后,只要一直起身就会被一脚踹倒在地,开始时她撒泼滚地大声尖叫,结果只几巴掌便老实了,打得连头上的金簪都掉了几根,正吓的一动不敢动的伏在地上嘤嘤哭泣,听到他的问话,竟是连哭都不敢哭了,一时间屋里连掉根针都听得到。 圣主川景狱的脸色越来越差,半天没得到回应,他有些残忍的扯了下嘴角:“你不说吗?好,把她两只手的手指都砍下来……”话落,女人身后的黑袍人顿时抽出了腰间的刀条,在空中这么一挥,银亮的刀面立即反射出一道光亮。 那个女人听到拔刀声,吓的快要晕过去了,急忙大声尖叫:“不要不要,我是用右手,右手掐的,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把她右手砍下来……”圣主川景狱一字一句仿佛让人切萝卜一般。 那女人的神经早已如崩紧的一条线,刚听完便眼皮一翻,就要往后倒,却被黑袍人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踹趴在地,结果一时喘不上来气,咳嗽两声又清醒过来。 发福的客栈黄掌柜见着,忍不住战战兢兢的。 他额头怕的直冒汗,却不得不开口,能不怕吗?这屋里几个明显不是什么善徒,几个人腰间都明晃晃的别的刀,那刀就跟菜市场侩子手拿的那把何其像,砍人头就跟砍西瓜一样利索,看着都让人肝颤,且那刀绝对见过血,黄掌柜走南闯北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高人大侠饶命啊,珍娘是我的夫人,这几天她恰好回了娘家,昨天晚上才被我接回来,昨日我也是醉了没有与她说清楚,所以才发生了这件事。 这一切皆因我没有说清楚大侠们的规距,她平日又有些善妒,见到后院有女人,所以这才…… 珍娘……她绝对不是故意为难罗姑娘,这都是一声误会……” 闻言,圣主川景狱原本冷戾的眼神倏的一转,落在了胖掌柜身上,“你说这是你的错?” “是是是,都是因为我没有说清楚,才冒犯了贵客,我愿意把房钱全数归还高人,高人们愿意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一文钱都不必花……“黄掌柜急忙承认,然后做出如下承诺。 他不想自己媳妇真被砍掉手,虽然这婆娘平日善妒成性,但毕竟明媒正娶花了不少银子。 这一边说,心中却是不断后悔着,当初见到这些人时就知对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他却贪图这些人给的银子丰足,结果现在是搬石头砸自己脚,还有他这个婆娘,真是个败家娘们,平日惯是对下具撒泼打骂无法无天,如今终于惹下大祸了。 川景狱犹如没听到后面的部分,他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只是嘴角隐隐露出一丝残忍:“可以,既然你承认是你的错,我就把你的手砍下来与她相抵吧……” 啥?胖掌柜半张着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见到那两个黑袍人一转头,目光都移到了他右手上时,脸一下子由猪肝色变得面无血色,“不不不……不是这样,别,别大侠,有事好商量……”见到黑袍人开始提着刀走过来时,平日能说会道的嘴都不好用了。 女的趴在地上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男的吓的两腿发抖几乎要软了,就在黑袍人举直刀,准备一斩而落的时候。 突的一个声音急急的道:“等等,等一下……”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罗溪玉,圣主从一开始便没有让她离开,所以她一直站在旁边,之所以没有言语,是因为从掌柜与那个女人进来时,她就惊呆在原地。 因为出现了件十分诡异的事,对她而言。 她的目光不断的在几个黑袍人和那一男一女胸口位置移动着,因为她一眼便在刚进来的一男一女身上看到了她在鸭蛋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白茫,很小的一团,但是却有着光亮,十分的清晰可见,且就在他们心口的位置,反而是两个黑袍人身上却没有半点。 罗溪玉站在那里,一时陷入到迷茫中,完全乱成麻,不知道白茫怎么会又跑到别人身上?但是看大小又不像是原来鸭蛋中有的,这是怎么回事? 续而再联想到昨晚的的怪异,突然的疼痛,鸭蛋一下子跑到了心口,还生出一朵花苞,积攒的白芒突然消失。 今天又出现在旁人身上,而别人又看不到,只有自己能看到,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顺理一遍,罗溪玉似乎找到了某个点,然后觉得眼前一亮,立即反应过来,正好看到黑袍人不知何时举刀要剁黄掌柜的手。 情急之下,罗溪玉下意识的伸手拽住圣主的衣袖,阻止的话脱口而出:“等等,先不要砍……” 她很想试试那白芒是不是如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 罗溪玉见人都看向自己,自知失言,但一想到晚上……仍然不甘心的想试试。 既然他是因为自己的脸大怒的,总会有一丝机会…… 知道他不喜欢喋喋不休聒噪的人,所以她尽量放低,让自己的声音听得柔和一点,她说:“圣主殿下,能不能先不砍掉他们手指,我自小就特别不耐力,轻嗑两下就常有青紫,看着严重,其实她的力道真的不重,明日便好了……” 闻言,黑袍人动作果然停了一下,疑惑的眼神从罗溪玉移向了圣主,显然是等圣主接下来的命令。 圣主川景狱脸色仍然不悦,他转头看向罗溪玉,不过只停顿了一会儿,却又缓缓下移,最后落到了紧抓着他手臂的玉白双手上,上面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了些淤青。 第十九章 在强制武力的压制下,客栈老板与夫人奉上了银票狼狈不堪,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而圣主川景狱,不仅吓的人屁滚尿流,又吝啬的让他们当场兑现诺言,还让罗溪玉割地赔款的答应了他一个条件,成了最大的赢家。 罗溪玉此时看着这个喜怒无常又小气的圣主,心下腹诽他提出的条件怪异,但又得打起精神小心冀冀的伺候,惟恐得罪了他砍手剁脚。 圣主正一本正经的握着她的手腕静静看着,不带一丝猥琐,如看着什么精致品,那专注的样子,让罗溪玉都有点受宠若惊了,她手指几处有细细的淤青,正是昨晚剧痛之下扣浴桶边弄伤的,只几处便显得伤痕累累。 “手已经不疼了……”罗溪玉有些不自在,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位圣主时,他便是如此。 “别吵!”川景狱抬头瞪了她一眼,将她剩下的话瞪回了肚子里,接着他开始好奇的用手摩挲着她手腕上的肌肤,要知道被玉兰果改造过的肌肤与肌肉,莹白柔软而又不显胖,摸起来绝不会瘦骨嶙峋,反而柔弱无骨,手感十分的好。 川景狱似被什么吸引,脸上有一丝疑惑,那一股舒服的玉兰香味儿,似乎正透过眼前的肌肤缕缕传到他鼻中,他不由的慢慢凑近嗅了嗅。 这动作可真是吓到罗溪玉,这个圣主在干嘛?他要吻自己的手?就算她的手玉润瓷白,如嫩葱一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也不能说亲便亲呐?想到那嘴唇贴到手背的感觉,她顿时一抖,要把手抽出来。 似能感觉到她的动作,握在她腕间那枯瘦的手竟像钳子一样抓紧了她,霸道的让她动弹不得,这一次没有像上一次般让她得逞。 随之而来的是他沉下来的脸色,眼神阴郁的看她,显然对她想抽回手的动作不满到极点。 罗溪玉本就受不得痛,手腕又是细处,这一用力之下,她立即痛叫一声,嘴唇都跟着白了三分,另一只手忍不住上去掰着抓着她的枯瘦手指。 但那点力道对眼前这个人而言,就跟猫抓了一般无痛无痒,不过那力道到底松了松。 在看到罗溪玉手腕那几道明显红印,圣主似没想到真会这么脆弱一般直盯着,接着拇指又往上搓了搓,好奇的不重不轻的摁了一下,玉白的手臂顿时又出现个指印,换个地方再摁一下,又一个手印子…… 直到罗溪玉忍不住护住腕子抗议的瞪大眼怒看他,他这才怔了下停下动作,看了她半晌,又瞧了瞧手臂,眼中似露出疑惑一般,不过手指却不再那么用力,而是微低头看着手里这截嫩藕,似看着易碎品一般,手指似研究却又小心冀冀顺着手腕往上攀走。 那手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手臂往上,直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罗溪玉真是敢怒不敢言啊,毕竟这是之前她亲口答应过的条件,现在可容不得反悔了。 只得咬牙强忍着,转移注意力,脑中想着那两人胸前的白芒飘到自己心口时,那股舒服畅意感觉,心头是既高兴又激动。 结果一时不查之下,忽的感觉到整个臂膀有些凉意。 不由低头一看。 夏日本来穿的就单薄,女人的袖子又是宽的,不知何时,那圣主看着看着竟是抬手慢慢撩起了宽袖,不仅整个臂膀,差点连胸侧都要走光了。 圣主川景狱如打开了一副从没见过的奇景,正看着仔细,摸着好奇,却不想突然一块布全遮了上,那脸色显而易见的“刷”一下又沉了下来,阴测测的看了罗溪玉一眼,不悦的连嘴角都抿了起来。 “别忘记了你答应的条件!”他瞪着她道。 “可是,圣主你已经看过了,我又没有食言……”差点被占了便宜的罗溪玉忍不住回道。 听到她反对他的话,圣主继续瞪着她,半天才冷哼了一声转开视线。 随后又回头盯着她,语气有些硬绑绑,道:“服侍我休息……” 每天中午圣主都要午睡,这是葛老一早告诉她的事儿,并说买她来就是要她来伺候圣主的,以后近身杂事等事都需要她来做。 刚才还出口顶撞了这位刹星,罗溪玉正被他瞪的心里直唱忐忑呢,此时却是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走到室内的大床,然后将幔帐放下一边,将凉席铺好,一回头,圣主已经面带怒气的走到了床边,然后用力撩开袍子坐下,眼晴也不看她,身体更是一动不动,总之是没有好脸色。 罗溪玉瞧着这位神,有时觉得冷酷无情,喜怒无常,有时又觉得像个孩子一样,一不顺意便与人置气,实在是矛盾至极。 好在他平日的喜好葛老早就与她说过,倒也都记下了。 加上刚才一句话顶得他不痛快,罗溪玉不想自己找不自在,于是有点讨好的蹲下身,按葛老所说将他靴子小心的脱下来,整齐的放到一边。 小心瞅了一眼他的脸色,还是黑着的,估计一个圣主平日也没什么人敢出言顶撞吧?所以才会气性如此大,她也不想让这个人一口气憋得难受,依这个主儿,他难受了定不会让自己好受,于是动作分外轻柔带着丝殷勤。 然后忙里忙外的给他掂着枕头,挂着纱幔,力图舒适周到,然后轻手轻脚的帮他除了簪扣,脱了外袍。 手忙脚乱的再加上对方的不合作,累得是罗溪玉一身薄汗,吃了三颗糖丸后才总算伺候这位主儿躺下了,但是还不准走的,她要站在床边等他睡着才可以离开。 床上的男人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空气中那淡淡的花香味,让他烦燥的心情慢慢平顺下来。 在不知多久以后,罗溪玉揉着站得酸疼的膝盖离开房间后,心头的怨气都快能冲破房顶了,憋的她快内伤,这个人也太龟毛挟仇难伺候了!怕她会走,竟抓着她手腕,她每动一下,他就会睁开眼瞪着她,微微移一下脚都不行,反复几次她都快要疯掉了。 直到真的睡着了,才松开了手,难道葛老平日也是这么伺候的?那葛老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她想…… 葛老带着黑袍人出去一下午,晚上才回来,圣主已吃过饭,坐在椅上,看着脸色应该是心情平静甚至不错,这几日圣主状态都很好,葛老总算感到安慰些,随即眼神又有些忧虑。 天药大会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今日是刚开始,他带着人去转了一圈,没有半点收获,按说这才第一天,应该是不急的,可是眼下已是七月末,离入冬只剩三个月有余,如果不趁现在离开,等到一个月后…… 倘若不能在入冬前回到殿宫中,只怕不仅圣主不妥,是整个祖隗也极为不妙。 可是这一次惠州之行,几乎是能根治圣主体内胎毒的最后一丝希望, 圣主下定决心,从化冻时便开始长途跋涉的行路,为之忍受这么久,对圣主异于常人的体质,其中的不易难以言诉,这样的机会未必会有下一次,却要眼睁睁要与它失之交臂,白白的错过,实在是让人不甘心至极。 葛老本想留在这里让圣主先走,但又担心离了他,路上圣主会有什么突发状况,简直是进退两难。 圣主川景狱听完葛老的忧虑,并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沉沉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又似什么没想。 这两日天气一直闷热的很,直到今晚才开始变天,恐怕夜里就要下起雨来,屋里此时没人说话,静悄悄的,只余外面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却不知此时一动不动沉默的圣主,看在葛老眼里,惹得这年已七十多岁的老人心疼至极。 他是从小看着圣主长大,清楚的知道他活到现在所遭受的所有苦处,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痛苦,已苛刻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从平常人能吃的,他不能入口,很多事情不能去做,到畏冷,怕热,厌恶雨水,一年四季几乎全是令他厌恶的季节,嗅觉的敏感让他每在春暧花开时吃尽苦头,终年还要忍受胎毒折磨,无法休息,无法成眠,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属于人的*,不知道何时会死,也从不去期待明天。 这样的日子对常人而言,简直是地狱。 可是作为祖隗最后一位圣主,他却不能倒下,因为一群虎视眈眈的教主毒枭隐在暗处,死死的盯着这块肥肉,在他支撑不下去时给于致命一击,以其能瓜分掉其中巨大的另人眼红的利益,不必想也知道,这将是一场灾难。 “我还没死。”在葛老红着眼眶,心里哀伤时,川景狱转过头不悦的看着他道。 “三日后回。”他一字一句。 这次出来的够久了,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第二十章 白芒的出现与获得,让罗溪玉有些喜出望外,所以一下午的时间,她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在所有人胸前扫来扫去。 黑袍人,伙计,客栈里出入的丫鬟,街边行走的路人,几乎都成了她的目标,若是遇到几个身上有白芒闪动的,她便会眼冒红光,特别有股子冲动,想跑出去逮着那些人的手问她们是否有什么需要可以帮助,当然,现实是残酷的,她如果这么做的话,那些人一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罗溪玉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被逼善的一天。 天知道在她还是程兰的时候,从没有这样主动想去帮助别人,零花钱也没拿出一半捐给失学儿童,看到乞丐视若不见,甚至眼尾都不会扫一眼,没有喂过一只流浪狗,当她在微博上看到有男男女女开着豪车,蹲在地上帅气的给流浪狗狗准备食物的爱心照片时,她还会不屑的撇嘴,想想她确实不算是个好人。 难道是老天就是看她太自私,所以才给了这么苦逼的惩罚?罚她做一个超级善良的人? 哦不,这一定是她的脑补过度,或者打开的方式不对。 罗溪玉晚上回到房间,立即害怕的心脏澎澎直跳,她没脱衣服,只是合衣而眠,等待了许久,结果一夜平安无事,没有半点疼痛,甚至一觉到天明,罗溪玉终于放下心,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变化后的“鸭蛋”确实好用多了,虽然“吞食”功德白芒更加恐怖,但却是让她拥有了能分辨白芒数量的能力。 若这样的话,凑够第二朵玉兰开放的养份或许是可行的。 她昨天细细的观察了许久,也找了人做了试验,她发现很多穷人乞丐这些看似极需要帮助的人,也不是全部都有白芒,而一些财富丰足或生意红火的小贩身上也会有光亮,如此可见功德白芒应该是对自己有所限制,又或许她能够看到的只是她目前有能力能够帮助的人。 再细看,那些白芒大大小小,并不尽然相同,小的只有绿豆大点,大的甚至足有拇指般,这大小又有何不同? 罗溪玉趁后院走动时,试探问了路过的两个伙计,发现白芒大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是帮助所需的简易程度。 而是以功德的轻重来区分,听着差不多,其中的差别却不一样,比如两人中一个伙计,看着便老实本份,宅心仁厚,平日里也是多劳少得,心地颇好,其中的白芒就多一些,另一个时常贪小便宜,好吃懒做,白芒便少一点,其实他俩需要的都一样,就是钱,可是拿到钱了用法却不同,一个买粮食让年幼的弟弟吃饱不饿,一个可能送去了赌场酒铺,所以一个人的善良与否,直接影响到了白芒的量。 换够话讲,白芒多的人大多是心地良善的,而心胸险恶的就如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救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罗溪玉琢磨的差不多,她苦兮兮的脸终于展露笑容,一扫之前的抑郁,终于觉得有点奔头的将她随身的荷包取到手里,然后翻看着。 百花苑不可能既养着姑娘,又给姑娘值钱的首饰,顶多发点便宜的珠花,都是几十文的东西,不值当,罗溪玉也没带出来,带出来的都是几件纯银的簪子,耳环,甚至还有几块小小的碎银,最值钱的就是两件玉镯子,加一起当了最少也能有个三四两银子。 以前的罗溪玉不缺钱,花钱也不计算,这辈子也是,她觉得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算事儿,能用银子来换取的白芒,都是白拣来的,丝毫不觉得心疼。 白芒有多重要,她行动就有多快。 早上天不亮便爬了起来了,偷偷将几块碎银分给了打扫的那两个伙计,憨厚的多给一块,嘴甜手懒的少给一块,然后请憨请厚的伙计再帮她去当铺,当了所有的值钱首饰,多给的就当做跑路费。 两个伙计当初第一眼见到罗溪玉就是惊为天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大美人,但摄于客栈的黑袍贵客,再不敢正眼看第二眼,这几日美人在后院厨房做饭菜,时常在二楼后院穿梭,他们也只敢看看背影。 说来也怪,美人做出的饭菜香味儿实在诱人的很,连前堂都闻得到,常引得两人午饭多吃二两,心中也是极羡慕那个吃饭的黑袍男人,能有这样的美人洗手喂汤羹,真是有福气啊。 今日早上外面正下着大雨,两人没去后院,只是在铺门口擦柜子,大美人走了过来不仅冲他们笑,还跟他们柔声说话,最后竟然还给了银子,他们受宠若惊一般,一开始不敢收,后来还是收了,因美人说他们院子扫的十分辛苦,这钱是打赏,拿回去可以给家人买米买肉,两人心情十分激动,美人走的时候还冲他们笑了一下,真是如书上所说,回头一笑百媚生,憨厚的那个看呆了,机灵的反倒是狠狠嗅了一口美人香气,多占了点便宜。 罗溪玉一转头却是急急忙忙拎着裙摆往楼上走,刚才她多说了几句,加上外面下雨天正阴着,一时没注意时间,此时才想起,到了圣主起床的时间了,直暗道糟糕,也来不及其它,赶紧收了荷包赶去圣主的房间,服伺他起床。 结果一进去,便如她所料,那尊瘟神已经起身,但却只着里衣坐在床边,也不套靴子,也不披长袍,只是光着脚踩在木板上,一脸的阴郁可怖。 见到罗溪玉进来,他脸色更阴沉了,“你去哪了?”声音似藏着怒气。 罗溪玉没上来之前那么紧张,此时见到他的脸更是抽了口气,感觉到一丝不妙,却又得故作镇定,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取了干净的布袜然后蹲下身边很小心赔笑道:“今日起得晚了些,以后一定不会这样……”随即抬头看他轻声问:“外头正下雨呢,天阴的很,圣主怎么不多睡会?” 川景狱平日也有起床气,例如起床摆脸色,挑剔这个挑剔那个,不过今日情况却是出奇严重,眉着紧紧蹙在一起,嘴角也死死的抿着,一看便知心情遭透了,十分不爽。 见他不答,罗溪玉越发伺候的小心了,她也不敢多话,生怕一个不对惹得她大怒,以前电视总说伴君如伴虎,她觉得这句话此刻用在她身上挺恰当。 就算动作再小心也要接触,她伸手抬起他腿要套靴袜时,觉得他身体有些僵硬,而且还很凉,罗溪玉以为是踩了地板受潮了,想到葛老所说的圣主不喜凉,便在套上布袜后用手温给捂了几下,显然她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十分舒服。 圣主刚开始时脊背还有瞬间僵直,不过只一会儿他便放松了,罗溪玉隔着白袜给他捂捂脚,她刚这么做时自己还吓了一跳,暗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她开始习惯围着这个瘟神转了? 或者自己已被葛老给成功洗脑?圣主至上?否则怎么做起来这么自然?难道她天生就长了奴根骨,会讨好人?罗溪玉有点接受不能,但又不敢惹恼眼前的人,只好低头继续捂着。 直到脚捂热了才给套上靴子,再抬头看圣主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脚暧心热啊,可随即他又不声不响的将右手伸了过来,罗溪玉不解的问:“圣主要穿衣服吗?” “捂……”他瞪着她。 圣主川景狱虽然是一狱之主,但是从小到大过的日子也不必提了,加上一群男人打理生活起居,能仔细才怪了,所以从来没有人给他暧过脚,那种由别人体温从脚底传上来的暧意,真是舒服的难以置信。 雨天是他最厌恶的时候,因为气温会降,水气会弥漫进来,对他而言那种感觉就像是人进了冷冻库,连骨头都僵掉了,让他十分的不舒服,所以每到雨天他的脾气都会变得异常暴躁。 当然这些罗溪玉并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这尊瘟神脾气古怪,有时是挺让人又气又笑的,不过他既没拉着脸,又没发脾气,罗溪玉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惹恼到他。 连忙站起身给他捂起手来,大概是经常喝药膳,她气血充足,身体一直是暖意融融,捂双手不成问题,问题是这个圣主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仿佛是从水里刚拿出来一样,现在可是夏季啊,就算雨天温度低也不至于这么冷吧?她边换着地方捂着边想,很快两只手都捂完了,她还帮他搓了搓,口里则道:“圣主是不是觉得有点冷,今天多套件衣服吧,我再给你泡杯热茶,一会儿就能暖和起来。”说完便要松开手。 结果那人却是反手握住她手腕,半用力这么一拽,罗溪玉一时不稳,竟是闷声跌到了圣主身上,只觉得整个人像撞到了铁板架上,胸前一阵钻心的疼。 第二十一章 罗溪玉也算是交过几任男友,虽然她母亲平日管得严,远没有到滚床单的地步,但是平常拉个手,甚至亲吻也都是有过的,在情难自禁的时候,男方也一般会很尊重她的意愿,适时停止,但她从来没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况。 她站不稳撞到圣主身上,是不对了,算是冒犯,虽然追究原因还是他用力的缘故,但罗溪玉人弱地位低,没什么底气,他若发脾气或推开自己,也就硬受了。 这个男人平日除了脾气暴躁外,大多算是有稳坐泰山,指点山河的感觉,偶尔也会觉得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推断,脾气大,小气,喜怒无常,有时更觉得他不通人情世故。 就像现在这样,试问有哪个男人,在女人撞到他时,会把女人一只手拎起,然后侧了侧头,像第一次见到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人的胸脯看。 像似不明白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柔软一片,甚至还皱眉伸出手去拉了拉她的衣领,虽然因衣服繁复他不得要领没有扒到里面,但当时的状况罗溪玉完全是懵了,低头眼睁睁看到他那只瘦得像枯枝一样的手在她胸前专心致志好奇的摆弄。 直到那手不耐烦的捏了一把,想捏捏看里面是什么,引得罗溪玉一阵疼痛,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尖锐感直冲天灵盖,本来当机的脑袋顿时一激愣清醒过来,她想都没想的抬手朝对面一挥。 只听“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了那个正全神贯注的人脸上。 这一掌清脆响亮,似乎还带着回音。 罗溪玉含恼带怒,打的手掌火辣辣的疼,但回过神意识到什么,便看到了圣主本来就阴郁的眼神,抬了起来,从错愕到不敢置信,最后眼底开始聚集着怒气,黑的似要生吞活咽了她一般。 吓的罗溪玉不知所措,心肝儿发颤。 葛老可是曾千叮咛万嘱咐过她,圣主讨厌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人,尤其是女人,她既被买了来就要小心伺候,绝对服从圣主,老老实实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不能反驳圣主的话,更加不得对圣主不敬,否则只要圣主一根手指都能捏死她,当然若是惹得圣主大怒,让她比直接死掉更痛苦的方法多的就跟星星一样…… 罗溪玉当时确实是吓到了,穿到这个地方,像她这样被卖的女人根本没有人权可言,死了就死了都没有人追究,又不能逃走,想来想去也只得遵守这些规距,每天逆来顺受小心冀冀的伺候。 可是再小心也没想到被人突然袭胸,慌里慌张的有了正常反应,这换任何人都会恼羞成怒的好吗?但奈何她是别人买来的私有物,私有物甩主人巴掌这种事简直是大逆不道,用火烧死的都有,别说是摸个胸,就是把她送人作贱,她不能怎么样。 理智恢复后,她涨红着脸,心中第一句就是:完了完了,要死了,她居然打了这个龟毛圣主…… 嘴巴子啊…… 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即伏低作小,认个错又不会死,“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碰到的,我不是有意的,呃,那个……疼不疼?”说完顾不上整理衣领的凌乱,急忙抬头查看圣主的脸,还好没有打红,以她的力道,手掌打疼了估计也就是轻轻擦了下,毕竟打的时候虽然感觉到扇在了木头上,但他脸连动都没动。 可是被甩的主人脸黑的快成锅底了,估计这辈子没人敢伸个手指抽他的耳光,瞪着她眼中都能喷出火来,拳头放在膝上都攥的紧紧的,似乎下一刻就能出手一拳将她打飞出宇宙。 看了看他手上不断迸着的青筋,罗溪玉感觉心惊肉跳嗓子发紧,直觉得危险,再不敢待下去了,顿时嗫嗫的低声道:“我去给圣主泡杯茶消消火,顺便准备早餐……”说完便恨不得多长两条腿的跑出房间,独留外袍没有给穿,洗漱也没有准备的黑脸圣主一人待在屋里。 罗溪玉慌张的跑出来,紧紧关上了门,真是惊魂未定啊,一回头,看到门口“站哨“的黑袍人,他似乎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罗溪玉勉强冲他笑了笑,那黑袍人不知怎么训练出来,竟从不说话,好像死士一般,不过他看到她出来,目光在她衣领处奇怪的看了看,便移开了目光,目视前方。 罗溪玉低头一看,急忙转身往楼下走,边走边整理胸口的衣襟,正好看到葛老走上来,这外面下着雨,葛老担心圣主,所以过来看看,见到罗溪玉还点了点头,问道:“圣主起身了? 他觉得这个女子虽是买来的,对圣主倒也尽心,圣主常年不近女色,难得不嫌弃一个女人,他也老感欣慰,对罗溪玉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谁知罗溪玉见到葛老更心虚了,忙低头回道:“已经起身了,我去给圣主倒怀热茶……” 想到圣主从不喜茶,不过倒是喝了两次她泡的花茶,似乎没有厌恶的意思,便点了点头,罗溪玉立即如风一样的女子般下了楼,直奔后面的厨房,惴惴不安的泡上茶弄着早点,目光时不时瞄向门外站在角落里像木雕的黑袍人。 葛老这边进了房间,正好看到圣主坐在床边,手指在胸前粗鲁的扣着衣扣,脸色看起来不仅不爽,甚至还怒气冲冲,看到葛老时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却没有开口。 圣主这是有气呢?葛老忙问试探道,“可是有人惹圣主不快了?” 圣主川景狱紧抿着嘴角放下手,半天才道:“没有!” 没有吗?葛老看了看他脸色,半信半疑,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通常圣主不想说的话,继续问下去也只是激怒他而已,但他没有问,圣主却是一反常态的盯了他一眼,半天才抬起目光带着请教的意味开口问了句:“葛师,女人……是做什么用的?” 前半刻葛老还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听完只觉得下巴一沉,连整个头颈都弯下去了,下巴都快砸到地上,他凸着眼在想,圣主说什么?女人怎么用?圣主有生之年居然会问到这个问题?圣主他终于对女人有兴趣了?天不亡我祖狱啊! 葛老心中在热泪盈眶的呐喊! 不过在看到圣主凉嗖嗖的眼神,葛老忙收起张开的嘴巴,不敢造次的谨慎的开口:“圣主指的是玉兰姑娘吧?她是买来伺候圣主的,用处自然是照顾圣主的衣食住行……” “属于我的?”圣主问。 “她是买来的,命都是圣主的,自然属于圣主!”葛老肯定的答。 “随我处置?” “当然……” “可以看?”圣主抬挑眉看向他。 “当然可以……”不是每日都看吗?葛老嘀咕了下。 “可以命令?” “当然可以!”葛老觉得圣主问的有点奇怪。 “可以摸?” “当然可以……什么?”葛老反应过来,顿时眼晴又凸出半厘,有点结巴的问:“圣主你,你……玉兰姑娘了?” 问完顿时想到刚才上楼时,正好碰到罗溪玉从圣主房间出来,手还整理着领口,难道…… 圣主川景狱脸色顿时阴沉沉的移开视线,盯着前方的柜几,带着一丝不悦道:“人是我买下的,命也是我的,却不能看不能碰,这是何道理?” 看着圣主皱着眉,阴着脸,一本正经的口吻的说出这句不平的句话,葛老胡子突然动了两下,顿时用手掩口咳嗽了两声,压下心头冒起的那股想笑又不敢笑的喜意,在顺手摸了两下胡子后,这才道:“按道理,买下的女人是随圣主心意处置的,只是……” 川景狱抬眼看他。 葛老也不敢卖弄,忙道:“只是玉兰姑娘虽是买来的,但却也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家,没被人碰过,这女子总比男人娇弱,害羞,会怕也是理所当然的,圣主也不能太心急了……”葛老赶紧教授经验,难得圣主对一女子产生兴趣,他绝对不能搞砸了,于是一字一句斟酌道。 川景狱听得似是而非,不过那句女子娇弱却是让他想到那女人的皮肤,就如水豆腐一般,力道重些都要揉碎了,娇弱不堪,却不知为何,看着时,会时常控制不住的想去触碰,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由皱眉。 “那要怎样才可以?”圣主问。 葛老年轻时也是个风流的主儿,喜才子佳人那一套,所以倒也没有出些离谱的主意,只道:“圣主若是能让玉兰姑娘心甘情愿,这自然是可以的……” 葛老这么说,一是想暂且不让圣主轻易得到,以后圣主才会更有兴趣,二是若不如此,罗姑娘被吓出好歹,可得不偿失,到时什么时候能再找一个让圣主不嫌弃的女子? 圣主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知道了。”这才从床上起身准备洗漱。 葛老从房间出来时,一脸的喜气,要知道,圣主从来不曾接近女色,甚至殿宫里十几年没有一个女子出入过,平日看着女人的目光与看着牛羊没有区别,曾一度让葛老心灰意冷,可如今圣主居然有了这女人是自己买下,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产生出头维护的念头,这真是让葛老喜出望外。 在见到想讨好圣主,端着泡好的玉兰花茶和早点,忐忑不安走上来的罗溪玉时,葛老笑的眼晴都快眯在一起了,他摸着胡子不断打量这个姿容极出挑,身段纤瘦有度,性子好,又有一手好厨艺还能吃苦耐劳的女子,竟越看越满意,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并几步走过去,极为“热情”的问了罗溪玉几句话,甚至还难得的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见她气色有亏,便接过罗溪玉手中的木托盘代为送去给圣主,并让她回去多休息一下,不要太过操劳。 罗溪玉受宠若惊之余,想到不用马上面对那个圣主压迫人的怒火,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 罗溪玉回到房间,嘴里忍不住疼的“嘶”的一声,然后脱下外衣看了看胸口,一看之下吓了一跳. 之前没有防备的狠狠撞了那么一下,她心里知道肯定会青,但还是没看到的这么严重,原本她身体气血充足,发育的很不错,但是被玉兰果改造的皮肤,极为白嫩晶莹,可上面突然出现一片淤青,这是件触目惊心的事,就连她自己看着也觉得委屈。 她伸手轻碰了碰,真是疼痛难忍,结果又看到右边那几个淡淡的青色指印,她知道这是被那个圣主的手捏出来的,此时的罗溪玉特别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实际上也是真红了眼,泪在其中直打转。 心里满满的都是埋怨,如果美丽的代价是要这样,那她情愿不要丽了,这样弱的身体以后要怎么活才好,将来若要嫁人简直是场灾难。 再想到如今的处境不,也不比嫁人好多少,还有那个圣主,她顿时拢了衣服,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 转身从匣子里取了一颗玉兰花茶,倒上开水冲了一杯,这花茶别的作用没有,对她身上的一些小伤小痛很有好处,喝上一杯半天就能好的差不多,简直可以说是罗溪玉的救命药草,走哪里都要随身带着的。 无精打彩的下楼时,早上那个憨厚的伙计便跑了过来,他冒着雨去了几家当铺打听,最后在给的最多的那家当铺将玉器和发饰给当了,拿到手一共才二十四两。 原本最少能卖三十两的,结果只当然二十四两,憨厚的伙计瞅着罗溪玉的脸色,有些不安的挠了挠头,谁知罗溪玉扫了眼当票,对钱数根本没有计较。 憨厚的伙计看着粗糙,实际十分细心,按罗溪玉所说,全都换了些铜板和碎银,将钱一小袋一小袋装起来,外面下着大雨,他跑了几处,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但却一直笑容满面,怕身上的雨水滴到眼前美人的身上,还自觉离得很远。 罗溪玉拿到钱的时候,心里微微有点感动,随即从袋里又拿出两块碎银递给他,结果憨厚的伙计却直摇头,说道:“姑娘给我的银子已经足够了,我可以买一袋米,再买些吃的,够家里人半个月的嚼用,等到我拿到了工钱以后就能养活一家人,所以姑娘这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他看了罗溪玉一眼,有些紧张的搓着手:“可能在姑娘眼里,只不过一点钱,但那些钱能救我小弟,能让我们一家不挨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姑娘了,如果以后有用的到我二牛的地方,就只管吩咐,我保证没有二话……” 看着憨厚的伙计说完红着脸跑开,罗溪玉摸了摸心脏,只觉得那里暖洋洋的,在他说谢谢的时候,那团白芒已经慢慢飘了过来,融进了她的胸口,也就是“鸭蛋”之中,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一团白芒,是那样的温暖,闭上眼似乎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帮助人得到的回报,会有这样舒服的感觉,心情有难以言语的平静纯和。 站了几秒后,罗溪玉才继续往厨房走去,走着走着心里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黑袍人胸口没有白芒?那个圣主也没有。 是不需要她救,还是救了也没有功德? 若是后者,罗溪玉咬了咬牙,只能日后学着控制自己,不能像今日这么冲动了,与魔鬼相伴,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因为那是以命为代价。 午饭罗溪玉是绞尽脑汁的想花样,一方面为了讨好,另一方面也是心虚。 罗溪玉不是什么大厨,既要符合那位龟毛圣主的口味,又要新奇好吃,更得看着赏心悦目,其实挺难的,但以前她经常看美食节目,看到蠢蠢欲动还会做笔记,所以脑中的菜色不在少数,也能做出花样来。 而且她隐隐感觉自从身体被玉兰果改造后,她对做食物更加得心应手,就连分辨菜色,也不必像以前那样左挑右挑相互对比,几乎是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哪种更鲜嫩,哪种做出来的老,就像本能和天赋一般。 这一点在抓药上也是如此,做出来的药丸与糖丸几乎能以假乱真,几个婆子都暗暗称奇。 罗溪玉一上午躲在厨房里,中午终于弄出四菜一汤,还有一道甜品,这才小心的上了楼,很紧张的进了圣主的房间,好在葛老也在,圣主洗了手,半点没提早上的事,还如以前一样坐在桌前等待吃饭。 以前每到用饭时间,不仅是葛老和厉护卫最为难的时候,也是圣主川景狱痛苦的时刻,圣主哪天若能吃上几口,两人一天都跟踩了棉花似的,这一路上,无论是那些饭铺里的炖菜,还是街头有名的糕点,农家的朴素野菜饭,还是客栈送来的自做饭食,可惜圣主都是闻之色变,惟恐不及,饿急了也只喝些没任何填加的白粥。 可是自从罗溪玉来后,圣主川景狱每天到饭时,都会坐在桌前等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次次都要左劝右请,这一点葛老也是暗暗称奇。 不过这一点,罗溪玉却是有自信的,因为她做的饭菜里面会放一些玉兰花的露水,闻起来会格外的清香,这清香对于像圣主这样精神不好的人,简直是无法抗拒的美味,何况她做的花样繁多,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会让人格外有期待有食欲。 今日她还做了一道蟹黄虾球,一个香酥焖肉,配了两个小菜解腻,圣主看了几眼,每样用了两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其中一个小菜又多挟了几次,罗溪玉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加上她多少也摸清了这位圣主的口味,不必他开口,眼神一动就马上挟到了他盘子里,殷勤讨好意味太过浓重,引得葛老频频看过来,也发现了些异样。 圣主脸色微微沉着,也不看罗溪玉,只默然的用了半碗便放下筷子,似乎是在与平时一样,但看着却又像跟人生闷气,因为玉兰姑娘所说的话,他几乎没有任何回应,明明昨日并不这样…… 而且更奇怪的是玉兰姑娘今日也古怪的很,似乎紧张不已,话也多了些,殷勤之余还一直在观察圣主脸色,看到他没反应,倒有点手足无措。 葛老在一边越看越糊涂了,按圣主早上所说,他应该担心玉兰姑娘会对圣主生出惧怕远离之心,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反而是圣主拿着架子,玉兰姑娘殷勤万分,看着完全是本末倒置的感觉,两个人怎么反过来? 当然,葛老绝对想不到,自己家日日祖宗供着的圣主,就在不久前被女人用力抽了一巴掌,他能这么快放下脸吃饭已经让步了,若能马上高兴起来才是怪事。 罗溪玉有些不安的收拾桌子,端着盘碗离开,回到后院不久,葛老便也跟了过来。 “自从你来了,圣主每顿能多用些饭,玉兰姑娘费心了……” 罗溪玉正刷碗呢,见着忙擦干净手站起来回道:“葛老你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葛老听罢摸着胡子笑道:“圣主的难伺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姑娘的难得之处,我与厉护卫都看在眼里,以后圣主的衣食住行,还得需姑娘多多费心照顾一二……” 罗溪玉本就忐忑,听着葛老这么说更是觉得不对劲,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但又好像不是她所担心的那般,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她忍不住直接问道:“葛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提这种事,葛老就算年纪颇大,也是闹个红头白脸的,不过为了圣主,厚着脸皮怎么也要提点敲打一二的,咳了一声后,便婉转说道:“圣主常年在祖狱,鲜少会碰到女子,也不喜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味,所以,你是第一个能近身伺候的……” 罗溪玉听到在耳中,又在脑子里转了一遍,这才啊了一声,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就是那位圣主从来没见过女人,也从没有碰过,这也就能解释他身上一些种种不合理的举止,及早上那近乎无耻的举动,原来他并不是一个渣啊,难怪他的动作虽然明显冒犯,但却跟猥琐一点靠不上边,这也是罗溪玉不觉得羞辱的原因,反而有点心虚,原来这些都源于他根本没接触过女人,甚至可能连身体都没见过,所以只是好奇,确实不知道女人的胸脯凸起的是什么。 罗溪玉了解到真相,抿了下有点发干的嘴唇,掩住莫名想笑的冲动,暗道这个世界居然有这样的男人存在,简直比恐龙还要稀有! “所以有时候,他会对你,嗯……会有一些好奇的地方,你也不要太惊吓,顺着圣主,或者劝着圣主,总之不要去做试图惹怒圣主的事……” “你也应该知道,像圣主这样的性情,这一生都不会容许身边有多少女人,你是第一个,也许是最后一个,若能服侍好,其中的得益自不必说,以圣主的地位,金银都只是小事……以老朽以为,你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心里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有些惊讶莫名的罗溪玉,葛老顿了顿,接着又语重心长劝道:“……既然早晚都是圣主的人,在圣主身边好好伺候,比嫁与一些暴富之家做妾做婢又如何?你心中也会有成算,也不用老朽再多说了……”葛老摸着胡子,看了看罗溪玉反应,随即笑而不语的离开。 第二十三章 火坛里焖了些米饭,还剩了一些,中午的菜留了点虾仁,罗溪玉又往上裹了层面,做了一碗她喜欢的香辣虾,再拍个黄瓜拌了,加上两张蛋饼,于是,她在厨房吃了一顿好的。 那米饭用火坛焖比铁锅做的还香,粒粒晶莹剔透,满满的是米饭香甜,这火坛可是个好东西,简直是焖饭神器,罗溪玉用得很顺手。 其实这样的日子,她过得更自在些,虽然要伺候人吃喝拉撒,但只有一个人的话,也不是很累,而且厨房的食材丰足,她想吃什么完全可以自己做,也没人管。 黑袍人虽个个吓人,但对她倒也客气,葛老也颇为照顾,相对比在百花苑的日子罗溪玉要更适应。 她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后,便开始取了圣主每日换下的衣物清洗,因圣主爱洁,平日衣物勤换,所以脱下来的衣服并不脏,甚至连白领处都干干净净,罗溪玉也不必整日卖力苦搓,只要水里浸浸,然后拿板子轻轻拍打,洗干净皂角味儿,晒到院子既可。 罗溪玉正搓着呢,想到什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知为什么,早上时还怕的要死呢,听完葛老的话,莫名的就想笑,再想到那圣主黑着脸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可怕,去掉这层说不清的喜怒无常,看到真相后,反而觉得大松了口气,又觉很有意思。 这一笑过后,她瞬间想明白了。 她最开始怕什么呢?无非是怕自己伺候不好,对方一怒之下要她性命,可是只要她手里有玉兰花的露水,那么饭食就一定会伺候的很好,换句话说,她能让圣主用饭,是她最大的保护符,而这张保护符目前只有她有。 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想。 至于他还是个古代稀有纯情男,活这么大,甚至连女人都没见过这种事。 罗溪玉回想了下,觉得葛老说的应该是真的。 但她除了笑笑,还真没有别的想法了,因为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她哭的心都有,被玉兰果改造过的身体,寻常男人恐怕都难以招架,何况是那个大力的圣主。 想想那个圣主想要掐死她的眼神,她都忍不住打个冷颤,除非她不想要小命了。 不过,他既然是个纯男,那么至少在这方面罗溪玉暂时是安全的,他既然以前没有兴趣,就应该不是个好淫之人,也不会天天看着她想着这种事,罗溪玉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至于葛老的意思,谁又管得着呢,这件事上他总不能逼着人做吧? 罗溪玉边想边将几件衣物利落的扭干净水,然后晒在后院阳光下,下午天气雨过天晴,格外的清爽,接着她便要干正事了,拿了一些银子装了,便要去前堂找那个伙计二牛。 这每天的好事不会自己跑来找她,如果要攒功德,就得主动的去做,可是她不能出客栈一步,好在有个伙计帮忙,可以做点钱施的好事,简单又直接。 上午特意让二牛多换些铜钱,二十四两银子看着不少,但实际不过二十四块,不如分成散钱分出去,功德能多一些。 店里此时不忙,二牛也愿意跑腿,他虽然不明白这个像仙子一样的罗姑娘为什么要把卖了首饰的钱,白送给街上完全不认识的人,但是他聪明的没有多问,罗溪玉要他送给谁就送谁,因路也不远,都是客栈门口一些路人,也不算什么难事。 罗溪玉也怕惹来麻烦,所以并不是见到所有身带白芒的人都送,只送白芒相对多的几个,乞丐一般不送,丐帮人太多,若是被知道了堵在客栈门口可不妙,所以她只送路过的人,且让二牛送得隐秘,尽量不要与人看到。 半天,送出去一吊钱后,终于回来两个白芒,白芒这东西有时也会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原因可能是钱少没有太多帮助,或者拿主并不觉得需要感谢,所以她会有付出却得不到白芒的情况,但大多数都会心存感激的。 罗溪玉舒舒服服的接受了白芒,她能感觉到这两日白芒充足了些,玉兰枝的花苞也长大了一圈,应该不久后就要开放了,虽然她因功德量多而压力极大,但想到多开一朵,就能多收入些露水,心里也就平衡了些。 毕竟原来一天只不过有一两滴露水,以前还能存一些,可是这位圣主的需求量太大,露水少了效果不好,多了根本不够用。 一日三餐至少她都要放,本来存得小半瓶也快用的差不多了,眼下她对这朵玉兰也是有几分期待的。 就在她收了几团白芒,心满意足的准备回房间时,二牛突然跑过来道:“罗姑娘,门外有人好像是找你的,站在门口不走,你还是去看看吧……” 上午天气阴沉沉的,雨水气似无孔不入般渗透进来,使得圣主不适的全身崩紧,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目光隐隐闪着几分隐忍,站在身后的葛老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直到下午雨停了,又用了午饭这种情绪才总算暂缓了下来,但雨过的天气到处都是水渍,圣主并没有半分出屋的打算,一直在床上盘腿闭目,要抑制体内胎毒需要与数种功法配合,每一日都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运行功法。 内力刚冲过几大穴,突然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让圣主睁开眼,目光倏的盯向门口,葛老反应片刻,也跟着脸色一变:“莫非是厉护卫?” 话刚落,房门便被打开,厉护卫有些狼狈的走进来,单膝跪地低头道:“圣主,我与剑十二前去切道时,遇到埋伏,剑十二为掩护我,他……役了。”任厉护卫铁血硬汉一个,此时也是难以冷静,说完这句话,嘴角都有些扭曲,瞪圆的眼眶,眼角都似有血痕。 他们这一行,除去圣主,葛老与厉护卫,一共跟来了十二位死士,从一排到十二,乃是圣主的终身剑卫。 以历代祖隗狱圣主的规距,每一任圣主自活到三岁那年起,便会精心为其选出十二名资质极好的孩童,经过五年的特殊功法修炼,终日以黑袍遮身,长年护卫在圣主身旁,寸步不离,永不背叛,他们便是历代陪伴圣主的十二剑。 因从小便与圣主一起长大,生死相护,感情自然深厚,加上特殊功法之故,几乎就如同圣主的影子,圣主在,他们便在,圣主死,他们便亡,一旦死去,十二剑的空位永不填加,这是圣主对每一位十二剑地位的维护和承诺,无可替代。 而剑十二正是川景狱十二剑中最小的一个,因为明日要离开,厉护卫便带着他先去探探路,这是规距,邪教向来为正道所不耻,虽然明面上一直维持着平静,但暗地里你死我活的争斗一直在进行。 圣主虽然隐于祖狱多年,已很少有人真正认得祖隗枯骨魔圣的真面容,厉护卫处处防备,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是栽了大跟头,不仅自己死里逃生,还让圣主损失了十二剑之一,若不是他必须回来通报,恐怕早已自刎无颜再见圣主。 厉护卫说完整件事经过,屋里一片沉静。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声,接着是溅落地板的声音,顿时木板上烧灼出数个手指粗的溶洞,并发现“兹兹”溶解木质的声音。 葛老怒喝道:“厉护卫,别忘记你的命是圣上的,便是你要死,也得圣上同意,真是糊涂。”他顿时袖风一动,将溅过来的残余药力扫到一边。 厉护卫右手还在嘴边,而毒丸却不见踪影,听到葛老所言,七尺男儿竟是跪在地上,肩膀不住抖动。 “葛师……” 坐于椅上一动不动的川景狱,突然开口。 葛老心头微紧:“是!” “枯骨鞭。” “圣主,我们此行在惠州,这地界万不可冲动行事……”一旦暴露,若四面夹击,后果不堪设想,葛老急忙道。 “……” 川景狱未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葛老,神色平静,可是放在椅旁扶把上的右手,却是传来一声木头被掰裂的声音,如果细看,便能发现那扶手一侧已经裂出了几道木纹,用根筷子轻轻一敲,也就断了。 葛老还想说什么,微张了张口,但最后却化做一声叹息,转身将一条几丈长黑鞭将到圣主手上。 那鞭通体黝黑发亮,一节一节狰狞如枯骨,尾端甚至有尖锐的倒刺,一放开似如有生命般在桌上划出弧度。 圣主伸手轻抚过鞭体,如触碰多年好友,眸中似乎闪过嗜血的光芒,他手划过骨鞭,反手握住了凹形柄,手不可见的微微一动,整只枯骨鞭便整个弯开,崩直如一条线,尾端尖刺擦过了墙壁,不知不觉在上留下深深的沟痕。 “它很久没见血了……”圣主川景狱轻声说:“十二的尸身呢?”他问。 “属下原路返回的时候,尸身已不在了,只留了一地的血,我寻了三次只在附近找到几块头颅的碎骨……”厉护卫想到当时的场景,仍是喉头发紧,双眼赤红。 屋里一阵静寂,半天圣主才道:“好,把十二带着一起上路,回祖隗再安葬。 虽已记不清他的长像,但跟了我一场,我不会让他单身上路。”圣主压抑的平静的低声说道。 …… 罗溪玉听完二牛的话,不由一愣,“谁会找我?” 二牛道:“是一男一女还带个小孩,说要找罗溪玉,我说这里没有这个人,让他们走,他们就堵在门口,那女人还让我问问,有没有姓罗的,我就突然想到他们是不是来找罗姑娘?也许是姑娘的家里人……”那个男的嘴里说自己是罗姑娘的爹,二牛是不信的,因为罗姑娘跟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那男的有点丑,女的又不好看,不过还是过来问了一下。 罗溪玉听完脸色一变,算是知道来找她的是什么人了,她还真是懒的见,转身就走,“二牛,你告诉他们这里没这个人就行了……” 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喊声:“罗溪玉,你怎么能连你爹都不认了!”接着一串脚步声传来,那几个人不知何时进了客栈。 第二十四章 这熟悉的声音一传入耳,罗溪玉本是打算听而不见,若无其事的走开的,结果没几步就被赶来的一男一女堵住,女的怀里还有个襁褓,应该是个不大的婴儿,她扫了一眼,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父和继母钱氏。 再次见到他们,罗溪玉虽然没有什么怨恨,但是绝对也称不上舒服。 罗溪玉心里也有点疑惑,这两个人怎么突然间找上门来? 毕竟卖女儿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这种事一般人家都要藏着掖着,视为羞耻,恨不得全部忘记,永远不相见才好。 难道良心发现? 罗溪玉忍不住心中“呵呵”笑了笑。 既然走不掉,她索性转过身,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想干嘛? 一路偷摸小跑进来的罗氏夫妇。见到罗溪玉差点没把眼珠子给掉出来。 那继母的脸一如即往的难看,尤其加上强挤出来的笑容,更显得扭曲,明眼人都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大抵不过是没想到这个继室女儿的容貌如此娇嫩出色,就算五年前她已隐隐有所察觉,但当她真正长开了站在她面前,那是何种打击,真是比得她这个年轻的继母当场从云端掉落在地,人老珠黄的比泥还不如。 而罗父看着面前这个天仙儿一般的闺女,真是心下悔的肝肠寸断。 刚才一进来的时候,他见伙计正与一背影有点熟悉女子说话,他其实也不知道那是谁,只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没想到却真的是她,虽然女大十八变,但因女儿像她娘,罗父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一边后悔一边想,当初怎么就信了那恶毒钱氏的话?生生把好好的女儿给卖了,如果那时不是被钱氏和那人贩子忽悠了,若将闺女留在家里,这样美貌的女儿哪会止区区的五百两。 嫁入大富大贵之家,少说也能有值几千两聘礼,不仅如此,他还能在天宝城攀上高枝自此落地生根,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想想自己算计一辈子,最后却扔了西瓜拣了芝麻,罗父恨不得立即掌掴自己几十巴掌。 “溪玉啊……”罗父眼泪汪汪的看着罗溪玉。 这一声,罗溪玉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说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冲着她喊得情深意切,煽情的要命,罗溪玉真有点受不了。 不想被外人误会,她急忙打断他,不客气道:“你是谁?找错人了吧?” 罗父要出口的话顿时一噎:“不可能,你跟你娘长得有六七分像,我怎么会认错人?你就是我女儿,这个走哪儿都赖不了帐……” “哦?”罗溪玉看看这个明显老了很多的罗父,内心没有什么波澜,毕竟她不是原装的,不会有那种被父抛弃的痛苦,如果说她对这具原身的主人存有怜惜和亏欠,但对这些人却没有。 罗家人对她来说与陌生人无两样,不过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亲人而已。 罗溪玉打量了半晌,想,这两人找来能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想将她赎回吧? 不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唯一就是可能找她帮忙?罗溪玉扫了扫她们胸前,果然见到有白芒,但那一点点说来也就比针眼大点,这种人估计就算救了她们的命,也没多少功德,帮了她还怕咬着手甩不掉呢。 “爹?从被卖掉的那时起,我就没有爹了。”罗溪玉无所谓道。 “溪玉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知道这五年你爹是怎么过来的,日日悔的睡不着吃不下,一直念叨着想要赎回你,还找了人凑银子……” 罗溪玉微微翻了个白眼,她打断了罗钱氏的话:“这么说你们今天过来是要赎我回去的?那我求之不得,带足两千两吗?拿到契纸我就跟你们走……” 一句话顶的两人差点噎死,别说是两千两,他们现在穷的叮当响,连二百两都拿不出来,当然就算能拿出来也不会用来给罗溪玉赎身的。 罗父当场瞪了钱氏一眼,气氛有些冷场,但他马上又接着道:“爹是有心要赎你的,只是家里情况你也知道,实在凑不到那么多钱……” 罗溪玉就知道是如此,也不客气道:“那就回去吧,我没什么跟你们说的。” 罗父被罗溪玉的冷淡弄的一时呐呐,凑上前道:“溪玉啊,你又多了个弟弟,我和你娘特意带来给你认认,让他看看姐姐……”说完拉着钱氏和小孩过来,想给罗溪玉看看。 爹我都不认了,还认弟弟?罗溪玉也不再言语,脚步一转就要离开。 罗父顿时急了,忙拉住她哀求道:“溪玉啊,爹真是来看你的,当初的事是爹对不起你,被财迷了心窍,才做出那种人人戳脊梁骨天打雷劈的事,直到现在都没脸来见你,我前两天做梦还梦到你娘来骂我,这一次爹真知道后悔了,爹做错了,溪玉,你就看在你娘的份上,原谅爹吧……” 说完见罗溪玉没什么反应,无动于衷的表情,显然他也有点急了,忙哭丧着脸又道:“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给我的报应,你知道爹现在命快没了吗?做生意欠了人六百两银子,明日若还不上,就要乱棒打死了,现在爹心中只有一个牵挂,就是死前就想来看看你,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狡猾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是冲钱来的!罗溪玉恍然大悟。 只是这名义上的爹戏演得也太假了,她好歹也是见过演技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她倒是不太担心。 自己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她抽出衣袖移了移,想到上次被人突然揪住头发扭脸,她觉得还是与二人保持距离安全些,免得再次中招。 隔着距离她看了看这两人,身上穿的还是贵的绸缎,看来用她卖身钱过了几年好日子,大概是坑骗别人得罪人才欠了帐,为点钱连脸皮都不要,要死要活的来找被卖五年的闺女再讨银钱花。 这话也能说得出口? 不过他有句话说的很对,这就是报应!只有坏事做多了才会天打雷劈,乱棍打死,天命不可违,她只是凡人可阻止不了因果。 她“哦”了一声,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好,她笑笑道:“人你也见到了,我也原谅你了,钱呢……”说完取出一荷包铜钱,放到桌上:“多了没有,这点算是添丁的见面礼,买个零嘴吃,也算是我接济了。” 荷包小,顶多几十个钱儿,钱氏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拿了起来,扒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冷笑道。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你爹欠了人债就快要被人打死了,你就给几个铜板,打发要饭的啊?” 钱氏算是忍不住这口气了,眼中不善的盯着罗溪玉说。 这几日她跟着罗父求爷爷告奶奶,看人脸色的到处借债,早已让她面子里子破烂不堪心力憔悴,在富人面前她不敢怎样,现在见到这个以前跟个蚂蚁一样的继女,她居然也敢给自己脸色看,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脾气也涨了起来。 不过是个妓院出来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就长得过得去? 就算长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拿出来给男人挑挑拣拣卖的,说好听了给人当小妾,不好听的那就是娼,妓,暖床的工具,还真当自己是大宅子里的妻室了,真是岂有此理。 这种闲气,罗父能低声下四的,她可不干。 既然这继女是铁了心不帮忙了,那还怕什么?钱氏冷笑着道。 “哟,不就是六百两银子吗?对你有什么难事?这么推三阻四的,听人说光买你就花了两千两,既然你这么得男人意,还讨不出区区六百两银子?说出来谁信? 反正我是不信,怎么着,在妓子院也待了五年多,跟普通人家的女儿可不一样了,学的全是勾男人的本事,能哄得男人大把的往外掏钱,就算你没有钱,那总该也有金银首饰,你把首饰拿出来随便卖卖怎么也能给你爹凑个几百两。你要不敢卖,我们可以帮你卖。” 钱氏见罗溪主看着她,顿时哼了一声,“你可别嫌我这个继母说话不中听,你现在只是给富人做个伺候的小妾,一时受宠又如何,能保得了一辈子?说句难听的,今儿个你若是传出不贞的名声,看他还敢不敢要你? 这女人活的就是个名声,名声毁了被赶出来,整个天宝城都没有立足的地方,今儿个索性我就把话敞开了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找你要钱,只要你拿出六百两,我和你爹就不再来烦你,你若拿不出六百两,哼,就别怪我们管不住嘴,当初从黄梁到惠州这一路,我们可有不少事儿能跟买你的人说道说道……” 说着这话,再看着罗溪玉脸色,果然不好看了,钱氏可真是既得意又解气啊,长得天仙儿又怎么样?一顶不贞的大帽子扣下来,看你还敢不乖乖听话? 要知道现在的富人可讲究这个,别说你一个小妾了,就是正妻沾上一点都得休弃打个半死,钱氏得意的心想,我摆弄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以前能让你爹卖你到妓苑子,现在也能拿捏住你,从你手里拿银子,你还不敢不听话。 罗溪玉脸色是不好,因为她料到了两人来者不善,但没料到她们脸皮厚到这种程度,要银子不成还爬到头上威胁她,这软硬兼施在她身上用得可真是炉火纯青啊。 她是不是看着太好欺负了点,虽然好“欺负”这也算是事实。 但随即又想笑,不知道是黑袍人保密工夫做的好,还是这两人被百花苑的人给坑了,是从哪打听来的消息,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她确定离得远了,气定神闲的微微一笑说:“原来这样啊,那你们要现在跟圣主说吗?我可以带你们上去,不过只保送可不管命哦……” 本来得意的钱氏,顿时笑意一凝,她见罗溪玉听完脸上并没有预料的愤怒和害怕,反而很平静的看着他们,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觉得不对劲。 “圣主?什么圣主?” 罗父立即找到不对劲的地方,皱眉想有哪个天宝城富人会叫圣主?这称呼根本不是惠州这一带的称谓。 难道…… 罗溪玉见时机的朝他们指指楼上角落的黑袍人,黑色确实是模糊隐藏的好颜色,容易被人忽视,寻常人不注意看不到也正常。 罗父和钱氏疑惑的看过去。 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的,最近天药大会在天宝城,城里来了很多亦正亦邪的三教九流之辈,个个着装古怪,凶神恶煞,不知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听说其中还有邪道中人,杀人魔头,最近城里老百姓都人心惶惶,见到这样的人皆退避三舍,生怕会招惹到。 “这,这些人……”罗父和钱氏见到黑袍人腰上明晃晃的刀,有点害怕了,纷纷看向罗溪玉,想问这些是什么人。 别看两人横,其实里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对着罗溪玉敢呼来喝去,但一见着这些带刀的连屁都不敢放,别说是让他去说话,便是上楼都不敢。 刚刚还一脸得色的钱氏,此时脸白如纸,抱着孩子直往罗父身后躲。 罗父也好不到哪儿去,眼晴直瞄门口,心里却想不明白,不对啊,明明他花了钱买通了百花苑的婆子,那婆子说是他闺女给一个富人做了小妾,正在这家客栈住着,颇为受宠……怎么会这样? 罗溪玉看着他们的反应,感觉还真是爽,怪不得有人喜欢狐假虎威呢,她加油填醋的叹气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上去后可得十分小心,圣主他老人家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爱剁人手脚,但大多时候还是能耐着性子听人讲完,只要不惹怒他的话,你们要上去吗?” 罗父一个激灵,急忙否认:“啊不不不,我和他没说的,溪玉啊,这跟爹无关,都是钱氏多嘴,是她非要说,跟我没关系……”说完便把躲在身后的钱氏给推了出来,刚才还气昂昂的威胁罗溪玉的钱氏,此时自己却是吓的孩子都抱不住了,两人你推我扯脚底抹油的想往外跑。 罗溪玉看得想哈哈大笑,直道这恶人就得恶人治,好人还真对付不了他们。 结果走到一半那罗父不知发了什么失心风,竟是突然怒气冲冲的一把将钱氏怀里的孩子给抢了过来,丢到地上,钱氏刚要张嘴尖叫就被罗父一巴掌扇了嘴,最后两人竟然孩子都不要了,躲瘟疫一样的跑了…… 本来罗溪玉还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呆住。 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五章 婴儿原本在熟睡中,突然掉到了地上,摔的疼哪有不哭的,客栈里自从是被黑袍人包下,平日连伙计老板都低着声音说话,客线内一直很安静,罗父与钱氏进来时,黑袍人微微侧目,好在没有接近二楼就被罗溪玉拦下了。 现在人走了本来没事,却没想到两人竟突然把孩子扔到了客栈里。 罗父走前不知跟钱氏说了什么,连钱氏都不敢去拣,跟着罗父便鬼祟的跑了,罗溪玉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婴儿的哭声才惊醒,小孩子听不懂人话,看不懂脸色,只要疼了就哭,何况是被摔疼的,那声量几乎能冲破大脑皮层,直达云霄。 孩子一开口,离近的黑袍人就已经将手放在抽刀上,这些黑袍人是被下过死命令的,他们不会站出来阻止,或劝你离,而是无论对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人命,分毫不差的执行着圣主的命令。 越二楼雷池一步,杀无赦,这不是开玩笑的。 罗溪玉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急急跑过去喊:“二牛,别站着,快点,抱着孩子去追刚才那两人……” 伙计二牛被突发状况给惊傻了,顿时缓过神来,闻言,二话不说,抱起它掖住孩子嘴几大步就窜了出去。 随着孩子的哭声离了客栈越来越远,罗溪玉小心用余光见几个黑袍人放下了手,继续面无表情的隐在黑暗中。 于是她再瞄了眼楼上,似乎也没什么动静,不由松了口气,心中虽奇怪,但却不敢上楼查看,只是脚跟一转向后院走去。 之前她甩了圣主一巴掌,没被当场砍死,过后想想真是够走运了,讨好都嫌来不及,怎么还敢这当口挑战圣主底线,往刀口上撞? 命只有一条,没得拿来冒险的。 可就在罗溪玉走进后院没多久,二牛居然又抱着孩子回来了。 “罗姑娘,那一男一女跑的老快,出门就不见人影了,我没追上,你看这孩子……”二牛苦逼兮兮的把一个尺来长的襁褓要放不放的在半空递着。 罗溪玉震惊了,那夫妻俩失心疯了,居然真不要自己儿子? 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目光移动孩子身上,急忙接了过来,飞快的将襁褓打开,婴儿才十来天,又瘦又小,脸皱皱巴巴,连眼睛都没睁开,但好在不缺鼻子不缺耳,接着往下寻,小手小脚挨个看,*也有,结果在细看到左手时,罗溪玉动作停住了,目光留在了婴儿左手的手指上。 旁边的伙计二牛见着也倒吸了口冷气,“这,这这是六根手指……” 这里人迷信,认为生有六指之人不吉,轻则散财穷苦,重则家破人亡,在普通人眼里,这种人就跟诅咒一样,很多人家如果见到生下来的孩子有六指,都会惊恐万分,生怕人知道的偷偷溺死或丢掉,绝对不会养大。 当然,这是世人对自己不清楚的事的恐惧找来的借口,罗溪玉这个现代人十分清楚,无关诅咒的事,只是畸形而已。 她也猜到罗父与钱氏为什么会丢掉他,大概罗父觉得自己的霉运全是这个六指儿子带来的,钱氏或许不舍的维护一二,但也罗父说怕了,这样一对能为点钱卖掉女儿的夫妻,那丢掉畸形的儿子保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今选在丢在她面前,可能是想丢给她养,或者打的是祸水东移的主意,让要帐的来跟她要钱,只可惜注定一场空,那些人是进不了客栈的。 罗溪玉想明白后,这才要绑好襁褓。 整理小被子时,突然有道白芒映入眼中,那是她熟悉的光色,她手一停,立即看向婴儿胸口,只见明明刚才还空无一物,此时竟是有一团足有乒乓球大小的白芒在上面闪动。 乒乓球大小的白芒!几乎要闪花了罗溪玉的眼,她不由微微张口,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大的白芒的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普通人的白芒离得近了才看得到,因为小而无光,好人的白芒大的足有指甲大,隔着人群也能隐约发现,但眼前这个猫大的婴儿,身上的白芒却足有乒乓球大。 罗溪玉记得清楚,她收到的白芒最大的也只有比黄豆稍大一点而已。 乒乓球大小这到底是多少功德?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功德白芒是不断消耗的,帮人时积攒,被人帮时则消耗。 能有这么一团,只能说明这个孩子未来所做的事有大益。 罗溪玉习惯性的在脑中计算,指甲大白芒的好人,她见过,是天宝城的一个大善人,前日从客栈走过,他平日舍米送粥,人缘极好,全是他一点一点积累,一辈子至少救过十几人的性命才会攒到这种功德量。 当然,这样的功德也让他家享富贵,财源滚滚,子孙有福,如果有一日他受了难,这些功德还会庇佑其度过难关。 那么乒乓球足有几个指甲大?五个,十个?还是几十个?罗溪玉不由凝神开始认真看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甚至有点丑的婴儿,干巴巴的,显然营养不足,大概生下来见他是六指,也没怎么照顾,能给口奶就不错了。 婴儿小脸苦唧唧的,被人丢在地上,就算力道不大也是极疼的,翻了翻后脑处还有一小块红印。 白芒在告诉罗溪玉,这个孩子长大后不会像他父母一样自私自利,他可能是个好人。 罗溪玉也很好奇他将来的际遇,但是,她知道这样的际遇恐怕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养它的人绝对不会是自己。 她并不是嫌弃这孩子六指畸形,而是明白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不说别的,只说那个龟毛圣主,也根本不会允许一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爱哭爱闹的婴孩留在身边,说不定出不了两日就要被掐死,或劈飞,还连带她一起。 所以这个她是想都不敢想。 但是这孩子要怎么办? 二牛见了六根手指,吓得舌头都大了,要知道对他们而言,这种人抱上一会都要倒霉的,他刚才抱了何止一会儿,此时脸都哭丧了起来,但伙计憨厚,倒也没倒头跑掉,只是退得老远,见罗溪玉还抱着,还结巴提醒:“罗,罗姑娘,这个孩子不吉利,他爹和他娘都把他扔了,你,你也快点扔了吧……” 扔,往哪扔?这世道,好好的孩子放门口,尚且都不愿意喂养,何况是多一指的,恐怕扔到街上都没人敢拣,再饿上一日命都没了。 “罗,罗姑娘,你要不敢,我帮你扔客栈外面……” “二牛,要在你们村子寻一家好人,我出银子,让他们抱养这个孩子可不可行……”罗溪玉给他盖好小被,一时为难起来,试探的问了问。 “好人家是有,不过,六指的讨债鬼没人敢养的,我可不能祸害我们村子的人……”二牛慢吞吞的说,见罗溪玉还不撒手,忍不住提醒:“罗姑娘,还是早一点扔的好,抱久了要倒霉一年的。”他也是一片好心。 但罗溪玉却是直摇头,迷信真是害死人,跟这些根深蒂固的人根本讲不通。 她低头看了看下意识直往她怀里拱的孩子,又瞅了瞅它胸口明晃晃的功德球,一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放到街边已经半个时辰,看着人来来往往的,罗溪玉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一遍遍问二牛情况。 “罗姑娘,有两个老妇抱起来了……” “又都丢下了。” “罗姑娘,他在哭……” “现在没动静了。” “罗姑娘,来了两条狗,它被狗叨走了!” 什么?罗溪玉再也忍无可忍,飞快的奔到客栈门口,让二牛从狗嘴里把孩子给夺了下来。 罗溪玉看着转了一圈又抱回来的婴儿,脸上还有一块狗牙印,似乎被狗啃的,还有点血迹,鼻子差点被咬掉,孩子睁不开眼,哭的已经没了声,手却在半空一动一动,似乎在寻找娘亲的怀抱。 罗溪玉看着看着不由叹气,眼眶微微发红,忍不住仰了仰头。 第二十六章 日头渐落,后院厨房里传来一阵甜甜的面香,罗溪玉正给擦干净的婴儿包上干净的被子,然后取了她调好的面糊糊,然后手忙脚乱的用个磨圆的小竹片,将面糊一点点喂进小婴儿的嘴里。 罗溪玉也不知道它到底饿多久了,总之像吃不够似的,一直朝她张着小嘴吧唧,她从来也没带过小孩,半点经验也没有,想了想还是不敢喂的太多。 随即用了柔软的手巾给他擦擦嘴巴,便拍着他后,想尽快让她睡着,嘴里还念叨着,“乖乖啊,你喝了兑了露水的面糊就快点睡吧,千万不要吵了人,尤其是圣主大人……” 刚哄他睡着,葛老却一路风风火火的走过来,看到罗溪玉怀里的襁褓,顿时吹胡子瞪眼,用手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他道:“你,好大的胆子,什么东西都敢留?别以为圣主平日容你一二,你就能随意放肆,你还要不要命了?赶紧的,把他从哪拣来的扔回哪去,否则吵到了圣主练功,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葛老此时见着一大一小可真是气火攻心。 刚带着一身血的圣主回来,一转眼的工夫,这边就多了个婴儿,你说拣什么不好拣,非拣长嘴的东西?找死! 葛老心情也是很苦逼的。 圣主回来时,看不出颜色的黑袍,一路上顺着落下的那点点滴滴的血花,吓得客栈老板直哆嗦,当然,上面溅的都是别人的血。 这些日子圣主有半个月没有发泄,本以为好多了,可是因剑十三的事,又再次引发了胎毒带来的遗症。 这种遗症是一种精神上的癔症,入魔或魔怔,理智已被压智到最低点,治不好防不了,只能顺其自然的堵不如疏,因为药物强压下来只会让后期爆发的更强烈,伤害也更大。 所以葛老只得带上几个黑袍人,跟随圣主身后。 一路上,圣主仿佛解开身上的束缚,速度越来越快,枯瘦的体内似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他手握着枯骨鞭,身体微微前倾,如一道风一般奔跑于城外无一人的旷野中,身后几个黑袍人拼尽全力跟在其后,就如同无数道影子一闪而过。 快速的前行时,风刮到面上如柳叶割肉一般疼,但圣主却仿若未觉,脸上隐隐带着一股血腥的兴奋之意,眼中映着半落的夕阳,里面不时跳动着赤色的火焰,似马上就能见到他觊觎已久的猎物一般,裂了裂嘴角。 葛老之所以选了这一片人迹显少的盆地,也是不想让人见到圣主杀人枯魔的一面,若被人看到他挥动起几丈的枯骨鞭,就如死神收割尸体的镰刀一般,恐怕枯骨魔圣在天宝城这个消息不出多久就要传入整个惠州,到时不说寸步难行,应付起来也极为麻烦。 圣主虽不惧,但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就算人迹再少,仍然还会遇到了一些人,其中不乏操近路的江湖人士,或一些偷运奴隶入天宝城的人贩子,凡是出现在圣主的视线中和嗅觉中,那一刻,就像是铺开了整张大网,而那些人就如黏在网上的虫子,无处可躲,无路可逃,惊恐欲绝最后归于寂静。 直到大半时辰后,圣主眼中的血腥才开始慢慢消褪,神色间也有些疲惫,葛老已入古稀的年纪,虽然身为一代药毒双师,养生得极好,看着不过五十几岁,但一把年纪了,还要气喘吁吁的跟在一群年轻人后面狂跑,那苦逼的感觉足以能让他日夜回味三日,哮喘半月。 回到房间,圣主换下衣袍便开始盘腿在床,因每次胎毒出现遗症后,体内经脉便会出现强弱之差,强时无人能抵,弱时却必须运用功法缓冲经脉,否则以这样非人的疯狂强度,他早就化为一摊皮骨,经脉爆烈而亡。 葛老才刚从圣主房里出来,连口水都没喝,便听到黑袍人与他禀报了此事,他这才怒气冲冲的找到罗溪玉。 “葛老,真的不行吗?他是我弟弟,爹娘狠心不要他了,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死,葛老就帮我跟圣主说一下,我会好好带它,尽量不让他哭……”罗溪玉低声哀求道,她心里苦啊,难道她想自找麻烦吗? 想想他爹娘,她真的可以不管他,可是毕竟是一条人命,就算路上看只猫啊狗的要死了,也会动一动恻隐之心,何况是个人。 可是一个没有人权发言权的女人,和一个受阻咒的六指婴,根本没什么希望,她只是报有幻想的这么哀求一下,不是说医者父母心么? 她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葛主岂是良善之辈,他虽有医名,却实为毒医,要知道光死他手里便不知有几百条人命,虽然毒死的不一定是好人,但凶名在外,心肠断不会软,何况区区一个婴儿就想打动他?简直妄想。 何况在他心中,一切都要以圣主为先,自然不会让个毫无关系的小孩打扰到圣主休息。 “明日我们离开天宝城,就此返回祖隗,圣主需要你一路上好好照顾,其它的事一概不能分神,所以这东西是绝不能留下的,更不能出现在圣主面前,你若不扔掉,那老朽只有将它毒死丢到乱葬岗。”葛老的态度十分坚决,并且说完他就取出了一颗毒丸,要塞入婴儿嘴中。 有什么圣主,就有什么属下! 罗溪玉吓得急忙抱紧了襁褓。 没办法…… 当她再次丢弃他的时候,她没敢再看孩子朝她一动一动的嘴巴,狠狠心转身便走。 不是她不救它,而实在是身不由已,她能做的只是匆匆在它襁褓里放了一袋碎银,只希望能有好心人看到银子的份上,给他口饭吃,就算做乞丐能活着也是好的。 走出很远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它小小的一个在路边毫不起眼,没有哭也没有动,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罗溪玉说不上当时脸上是什么表情,迷茫还是木然,只觉得那一瞬自己心情都糟透了。 晚饭时,葛老眼皮抬抬看了她一眼,再次警告她,圣主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最好不要多嘴,否则必定适得其反,罗溪玉犹豫再三,鼓起勇气,端着饭走了进去。 圣主此时已练完功坐在桌边,从能吃得下饭开始,无论什么事,他都会准时坐在桌边。 没有饿过的人是不知道饭菜的香甜,和等待前的急迫。 他脸色看起来确实如葛老所言,很差,罗溪玉有点不安的想。 大概是因为早上那巴掌气还没消?总之,他只无声的喝粥吃饭,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罗溪玉心里有点惴惴。 直到收拾碗筷时,实在忍不住几次想壮着胆子开口,但一张嘴,就被他突然抬起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 反复几次后,他开始不耐烦的瞪她,这已是发怒的前兆,仿佛只要她一开口,就会有铺盖地的怒火袭来。 罗溪玉只好闭上嘴,无精打彩的退了出来,晚饭也只是胡乱扒了两口,然后站在窗户处看着街道。 路上赶着回家的行人不少,远远见到有人打开了街边包袱看,然后又犹豫的放,有人只拿走了银子。 还有人将孩子抱走了,还没来得急高兴,接着又急急忙忙丢了回来,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客栈也早早关门,街边襁褓还在,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想到,他是不是在哭,饿没饿,是不是还活着,罗溪玉莫名的心头发紧。 人总是这世上最狠心的生物,自己也是如此。 罗溪玉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二牛,求他抱回家先照顾一晚,二牛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家里小弟还小,娘又有病,可不能再被连累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求了最后一件事。 夜深人静,罗溪玉小心冀冀的将被二牛冒着老大的风险,偷偷塞在腋下衣服里挟回来的婴孩放到桌子上,小心打开襁褓,见他似乎还活着,不由松了口气。 大概是感觉到熟悉的气味儿,他嘴巴还下意识动了动。 罗溪玉小心摸摸他小手,还是凉的,在地上放了那么久,不着凉才怪事,若是没人照顾,就这样放一夜,恐怕不到明早就冻死了。 还是个刚生下来十来天的孩子啊,眼晴都没张开看看这个世界。 罗溪玉取了手巾给它擦了擦小脸,又喂了中午剩下的半小碗甜面糊,做完后一时紧张的心跳如鼓,额头直冒冷汗,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本来双眼一闭,不听不管就过去的事,可是就跟犯了病一样,明知一旦被他们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可还是非要不自量力的做了。 她可以对别人丢弃的不管不顾,却做不到自己亲手抛弃的事。 可能这种良心上的谴责,已超过惹怒圣主带来的后果吧,她想。 可是没出息的是,她将孩子带回来了,现在又六神无主,怎么办? 不说将它藏到离开惠州,就是藏过这一晚都很难,若他不哭还好,一旦哭起来,罗溪玉简直不敢想象圣主和葛老的脸,葛老估计不必圣主开口,直接两颗毒丸就将她们一起解决了。 罗溪玉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睡,只坐在桌边看着它,见它睡的香甜,忍不住伸手轻轻摸摸它头上的细绒毛。 脸上却带着一丝苦笑,她轻轻道:“要乖乖听话,不要哭,哭了大家就都没有小命了,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再想想办法……” 可是这世上的规律就是你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罗溪玉一晚都紧张兮兮的盯着,结果后半夜只想趴在桌上眯一会儿,结果一下子睡过去了。 等到一声嘹亮的哭声自耳旁响起时,无疑于当头响起一声炸雷,她差点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没把椅子踢倒,头发都扯落几缕,她一把将它抱起来,一时间吓的都懵了。 第二声哭声紧接着而来,罗溪玉才终于回过神,哦哦,是饿了,她忙去桌上拿碗,结果手一抖,面糊糊翻倒在桌上,当即流了一桌子,粘了一袖子。 罗溪玉很想开口靠一声。 第三声响起,一时间,她吓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忍不住用手捂着他嘴,“我求求你,小祖宗,别哭了,天还没亮呢,一会儿我用面糊喂饱你,再送你到街口行不行,你再哭吵起来魔王,你就没命了,我也没命了,我的天……” 结果捂住后,声音倒是没有了,没多久孩子开始满脸涨红,呼吸困难,再捂下去恐怕就憋死了,罗溪玉不想救它不成,反杀了它,忍不住松了口,哭声又再次响了起来,比第一声更惨烈。 她快吓死了,手忙脚乱的用被子轻捂着,让声音降到最小,但这一时可以,时间长了根本不行。 罗溪玉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转眼看到桌上有糕点,她急忙拿起一块要塞入孩子嘴里,但突然想到这样能噎死人,急忙塞入自己嘴里胡乱嚼一嚼喂给它。 可是,罗溪玉本身急得口干舌燥,哪有水分,干巴巴的一团渣,它哭的一用力又吐了出来,掉的到处都是。 天啊,谁来救救我啊,罗溪玉眼晴都急红了,那瘟神就在不远的房间,再哭下去用捂都不好用了。 不行,不能懵,实际她已经懵了,她让自己极力冷静下来,怎么能让它不哭,哪怕一小会儿,她也能倒出手泡些点心糊糊喂它。 在看到它一边哭边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罗溪玉灵机一动想到什么,可是…… 没有可是了,根本没时间考虑了,她想,这一刻只要让它别哭了声,让她干什么都行。 只犹豫了一下,她就急忙拉开衣襟,飞快的解开颈上的带子,刚一露出来,婴儿便本能的去寻找,然后一口吞下那饱满的桃尖,立即止住了声,屋里终于安静了。 婴儿大口大口用力在吸,可是根本没有它想要的东西,于是它握紧拳头使出全身力气,凑上前更用力。 可是此时罗溪玉却是糟透了,心情低落又沮丧,突然不明白生存的意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她是不是被“鸭蛋玉兰”变得不正常了,她抽了下鼻子,坐在那里委屈的恨不得大哭一场,实际也确实眼眶发红。 手抖的去够桌上壶,注意力努力放在所做的事上,然后飞快的掰了糕用水泡,一边泡糕,一边眼泪簌簌的落下,她抬手用力的抹了一把,再用勺子用力压碎糕块,让它快点融解。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一把推开。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额头还疑似还有连成蜘蛛网般的青筋,狰狞的面目简直让看到的人闻风丧胆,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刀杀人了。 可是在他看到屋里的情形着,那脸色竟是一下子凝住了。 天还没亮,桌上点着一盏灯,女子头发似没整理,松散的披在身后,衣服半遮,露出圆润的肩膀,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那个角度正好看到那个婴儿含住一处浑白,大口的吞咽,好像里面有什么美味儿一般,而美人正手里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动,灯光下,垂着头眼眶发红,眼角有泪水。 一时间屋里一片静寂,圣主瞪着她,罗溪玉则惊得脑袋一片空白,两人几乎僵住了,只余蜡烛在空中燃烧的“噼啪”声。 那婴儿吸了半天,见什么也没有,终于放弃的从口中吐了出来,委屈的哭得惊天暗地,随后又传来了一声女人尖叫声。 后院搂着老婆正舒服睡觉的掌柜,从梦里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茫然的不知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七章 天色将亮未亮,天宝城外昏暗静寂,一行黑袍人犹自在路上行走,城外的路人并不多,所以这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因为他们不仅速度极快,走动时系在腰间的铃铛还轻轻的晃动,铃声没有马铃响亮,却是细碎绵长。 而十几人中有四人肩上抬着一只黑色不知是何材质的方形轿,隔老远看像抬着一口高棺,迎面便有一股暮气沉沉之气扑面而来。 不幸的是,罗溪玉就坐在这口“棺材”里,当然,这个“棺材”不是真的“棺材”,也不是为她专门准备的,而是用来放置黑袍人物品和食物的地方,长期行路必须要储备粮食,粮物也要保证时时更换,颜色新鲜。 用棺材放食物,罗溪玉觉得黑袍人口味很重! 她现在就坐在堆着菜和米袋的旁边,明显是临时给她倒出了一块能坐的地方,原因是圣主嫌她走的太慢,为免耽误行程,让她在“棺材”里待着。 罗溪玉当时脸色涨红,连吐槽都不敢在心里说,一头钻到里面,半点怨言也没有。 好在这口“棺材”够高,够大,不会让人觉得气闷,黑色看不出材质的构架,上面覆了一层“布料”,细看还有些细密鳞片,十分轻摸上去一片凉意,竟是有些隔温的效用,缺陷就是里面光线太弱。 罗溪玉如瞎子摸象的看了一圈,莫名的叹了口气,换个手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婴儿。 现在一想到早上发生的事,她就恨不得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这真是平生最大的蠢事了,还被人撞破,更要命的是被人看光,如果当时窗开着她就跳,都不带后悔的。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这孩子不用扔了,可以暂时带着,只是如果圣主哪天要将它扔掉,她要必须无条件的交出来。 能留下来已经是出人意料了,只要如果能寻一家好人,交给他们抚养,她就算是松口气了。 不过要与之交换的是,她要再答应圣主一件事,这个条件听完,罗溪玉当时很羞愤,很想掀桌踩着凳子跟他说,tmd,男人千千万,何必找处男,老娘不伺候你了,你找别人吧。 但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最后她露出一付比哭还难看的脸色答应了。 这个世界女人没有人权的,孩子更可以随意丢了喂狗的,特别是碰到一个酷帅狂霸拽的,就得跟一朵菟丝花一样攀着别人才能活,罗溪玉在心里自怨自艾了半天,最后觉得自己很烦。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穿越的,别的本事可能没有,但这种事脸皮必须得比别人厚点,否则都不好说自己是穿来的。 再想想,早上那算多大点事?不就是被看了吗?有什么啊?会死吗会掉块肉吗?不会,既然什么责任都不用负,干什么后果都没有,那还娇情什么呢。 以前的果体杂志,成人电影也不是没看过,就连大腕明星走红毯,在万众嘱目之下不也时常露点,那么多人都看了,她怕个什么劲儿么。 露出一脸小媳妇样简直无语。 这么一想,罗溪玉心里顿时舒服多了,也开始理直气壮胆子肥。 心思一松,转而看向怀里的“弟弟”,就身世来说,这确实是与她有一丝血脉的亲弟弟,虽然他父母简直是人渣,但姐弟俩却同是天涯沦落人,没人疼爱,这一方面他要更可怜,也有这一层原因,罗溪玉心里也多少有些亲近和怜惜。 临行前罗溪玉做了不少面糊糊和一些她剪的棉布尿裤,她不会以为这些黑袍人,喜欢放粮食的地方都是小孩的屎尿味儿,所以她剪了很多,都是一次性的,用过就扔,方便也干净些。 罗溪玉虽没带过孩子,但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么,小孩子好伺候的只要让它吃饱舒舒服服的就不会哭了。 她忙又检查了一下孩子身下,见没拉也没尿,这才将头倚在一侧,想眯一会儿补个眠,说来昨晚精神崩得太紧,根本没睡多久,又来了那么一通惊吓,现在缓过来,却眼皮困的直打架。 合眼前她默默抬手对抬“棺材”的几个黑袍人点个赞,什么是职业素质?这就是了,抬得比车子还稳,还是全自动纯天然无污染,如履平地简直不要太舒服! 而另一边,厉护卫伤口昨夜已经上药包扎好,此时前行半点阻碍也没有,他一路看圣主脸色,出行向来是圣主所厌恶的,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不由与葛老对视一眼,都有点纳闷,明看着面无表情,但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有一两分和颜悦色。 说起早上的事,想来都不敢置信,圣主居然留下了那个婴孩,在以前这简直是不可原谅的事,居然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明明前一刻还被哭声弄得脾气爆燥想拔鞭子抽人的圣主,后来却突然没动静了。 葛老与厉护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那罗姑娘到底给圣上吃了什么*药,竟使得圣主盛怒之下改变了主意,几乎堪称奇迹。 一行黑袍人行路很快,圣主与轿子一前一后,十几人在两边几乎是呈现人字形散开。 抬轿的黑袍人两个时辰一换,以保证充足的体力和休息时间。 他们选的路线早已亲自探过,路上没有什么阻碍,只是越行人烟越少,路上遇到的一些路人,见到他们皆惊惶失措的跑开,有的甚至还吓得躲在树后。 毕竟这么一群黑衣人,还抬了口棺材,身上还挂有一串诡异的铃声,任谁看着都慎的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赶尸的路过,不必撒纸钱,保管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直到行到地势偏僻之地,周围开始出现些荒山野地,才没有再出现路人。 “叮铃铃……”细碎仿佛千百个铃铛晃动的声音,仿佛在召换着什么,越接近草地便越能听到一点点奇怪的沙沙声,黑袍人却仿若未闻,只是如影子一般忽隐忽现的在路上穿梭,不懂的人也能看出那应该是一种行路的阵法。 待到一处交叉的险口,圣主突然脸色一变,手微微抬起,并停下了脚步。 随行的黑袍人立即身形一顿,反应极快的迅速的向中间靠拢,脚步错开数步排成菱阵,将圣主护在中间,空旷之地,风吹起,周围传来一片风吹草动的沙沙声,一切都在动,只有黑袍人静止,情况看着出奇的诡异。 突然从树中传来一声雷震般的笑声。 “哈哈哈,这次来天药大会的三教九流多如牛毛,老子光劫道都快劫不过来了,只好挑着劫了,把你们抬的东西放下,金银财宝箱子都搬出来,天药大会上买的药材了一根都不能拉,否则老子叫你头首分家,死无全尸……”这话一出,右方树后走出一个身圆膀粗却尖头细脑的人,右手臂还有三根铁打的钩子,看着颇为狰狞。 此人一出,周围又陆陆续续的出现几十人,将黑袍人正好围在其中,他们服饰各异,像是惠州的一些帮派集结。 历来冲着天药大会来的人,无非是药财二字,对于一些需药草救命的人来说这是希望,对一些想发横财的人,这是机会。 所以天宝城周围,除了很多富人商人,还有大把的江湖帮派,财帛动人心,能空手得大笔财富的所以就有了劫道,当然也不能随便劫,天宝城的劫多了免不了被通缉,走江湖麻烦的很,所以像这些外来的九流邪道之辈,他们就放心多了,杀起来也更无后顾之忧。 要知道,这些一看就知是外来邪派,大老远的可带了不少银钱,这种既能有大把的财入手,又能为民除害的事,多少都不嫌多,可况他们是三个帮派合并,个个都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好手,眼前区区十几个人。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几十人的目光纷纷直指重点,那口黑色的棺材。 “哎呀,这里面不会真装着什么尸体吧?快点拿出来看看,慢一步我们可管杀不管埋……”一个长的奇丑的男人嘴巴一张尖声道。 “这么一大箱子,得装多少金银财宝,哈哈,你们可别失望,我猜里面是药材,待会我家兄弟们不跟你们客气,一人一麻袋,拿回去换酒钱……” 语气完全忽视十几黑袍人,反而戏谑的打趣道,不过在看到这伙黑袍人不惊不怕,也不求饶,他们说了半天,还是跟一堆木头一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真像死人一样,让一群人感觉到严重的不爽。 “怎么回事啊,还非得让我们出手赶尽杀绝?我劝你们还是乖乖的拿出来,否则一人一刀都不够我们砍的……” “跟他们废话作甚,直接全杀了!” “等等,这些人有点不对劲,先问问他们什么路数再说。” “一看就是邪道的,说不定是什么尸山派,天天摆弄臭的要死的尸体炼尸油……” “你们不觉得他们身上的黑袍有点眼熟?” “黑袍还真是少见,除了装神弄鬼的,我听说蛇域的一些教派也是一身黑。” “哦,我想起来,昨日我们杀的那两人好介也是一身黑袍?” “三哥,你看看那个方字脸,是不是昨天逃的那个,他居然没死?”一个干巴巴像缺了水份的瘦高男子惊讶道。 “他是这搬救兵来了,哈哈,昨天一堆人砍一个老子没杀过瘾,今天可得让我的龙刀见见血了!” “提昨天那个就晦气,要不是我用融血丸将他化了一滩血水,你们以为能杀得了吗?结果死了那么多人,身上竟连一张银票都没有,白白损失了我百两银子,今日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跑了,财物我至少要多分一份……”一个白发的风韵女子不屑道。 …… “圣主!”厉护卫一见到这些人,便想到剑十二的死,眼晴里瞬间布满了红血丝,如果不是葛老按着他,他几乎早就眦睚欲裂的冲过去了,此时黑袍下握着刀柄的手都因用力过猛而僵硬。 圣主本是面无表情,但在听到那个白发女的话后,目光顿时落在她身上,白发女本还有几分炫耀成分在内。 得意之余,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脸色一瞬间凝固起来,她虽是女子,但在江湖也混了十几年,生死厮杀中早已磨炼出警觉,那种生死一瞬的危机感她一向很准,也因此死里逃生多次,此时蓦然出现,且极为强烈,让她一时大惊之下,目光惊恐的游移。 那种感觉强烈到她有种想跪地求饶的冲动,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一般只有实力差距在天地之间,兴不起一丝战意,才会有不战而降的感觉,或者对方杀死的人数之多,浑身都难掩杀气,才会如此。 白发女毕竟身经百战,硬着头皮看过去,立即对上了黑袍人其中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眼神。 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从他站的位置,被整个黑袍人所围在中间,难道他是这些黑袍人的? 圣主对着白发女的目光,顿时嘴角一裂,露出一个盛怒之下极为残忍的笑容:“你,很好,不要死,我要留到最后,其它的,全部,不放过!”他声音不大,一字一顿,但可怖的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话说的平静,听的人愕然,狂妄自大到极点,似对着白发女所说,又似乎在命令属下。 但这可能吗?要杀死这里所有的人? 有人开始哈哈大笑,吹流弊不是这个吹法啊,他们人数加一起接近百人,黑袍人才十几人,拿什么斗?自己人轮也轮死他们,还敢口吐妄言。找死啊。 “疯了,他们不会是想调虎离山,一动手就跑路吧,哈哈哈……” 在他们嘲讽狂笑中,黑袍人面无表情的拿起腰上挂着的铃铛,那是由几十个花生米大的小铃串在一起的圆环,如米粒般细碎,被黑袍人一拿在手中,便以一种规律开始快速晃动。 一时间铃铛声串成一片,越摇越急,竟达到了一种诡异的频率,像是在引导什么东西,又似暗号一样。 使得围着黑袍人的一干人众,四下张望不前反退,心下凝重不敢贸然上前。 “靠,怕个鸟,今天不把他们剁成肉泥,我七煞星钟开阳的名号倒过来写!”一个光头挥着铁锤先冲了过去,还没窜出两步,只见一道银色在半空一闪,顿时一声惨叫。 不出一会儿,光头整个双腿开始流黑血,滚地痛苦哀嚎。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边也有。” “它是银色的快躲。” “天啊,这是毒物榜前三十二的宝鸣蛇,这剧蛇怎么会在这里?它不是只有西域有产出吗?” “大家不要动,宝鸣蛇只会攻击会动的东西。” 几人中招倒地惨死后,顿时所有人都僵着身体站着一动不动,圣主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杀吧,除了那个白的,一个不留。” “是!” 一声令下,站在原地的黑袍人顿时身影一晃,便朝四面八方射去,接着便是一阵阵刀削肉“噗嗤噗嗤”及血液的喷涌声传来,一片空地鬼哭狼嚎的仿佛人间炼狱。 “棺材”里的罗溪玉早就醒了,除了一开始她还敢掀黑帘一角瞅上一眼,后面别说看了,光听着就让她心惊肉跳,这不是网络游戏里的群战,这是真人杀人现场啊。 罗溪玉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劫道的手里多少条人命,当然死了也活该,但是真临其境,闻着血腥及亲耳听着“棺材”顶不断有东西掉落,她忍不住想呕,想到那些不知是哪个人的头,还是哪个人的脚,她立即捂住嘴。 还有水声哗啦溅在板顶,她十分怕这个“棺材”不够结实,或者哪里漏血,哪怕滴一滴她脸上,她都会崩溃,尤其是听到人在死前的惨叫,如果不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不能那么没出息,她都感觉有点管不住身下某些憋不住的可疑物体。 要说其中最崩溃的就是那个白发女,看着所有人一个个惨死,只后只剩她一个人时,那种站在血泊中的静寂可怕,足够她发疯,可是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双膝一软,脆倒在地。 圣主手里拿了一颗裹了蜡的红色丸药看了看,“这就是融血丸?”他随手给了黑袍人,“让她吃下去……” “不,不要,这药没有解药,我不想死,不要杀我,我可以加入你们,我是毒师,能给你们带来好处,你们不能杀我,啊……” 圣主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吃下融血丸后,整个人痛苦的弯下腰,接着就像雪人融化一般,连皮带骨,最后化为了一摊血水。 外面,圣主点点头,“还不错,将剩下的收起来,以后有用。” “是!”黑袍人应声。 罗溪玉本来以为结束了,她壮着胆子轻轻掀开帘子一角,想看看外面情形,她想自己怎么着也是看过恐怖片的吧,这点心理压力还是受的了的,连鬼都不怕,还怕死人吗?对不对? 可是,在掀开帘子后,她却看到了比鬼还可怕的东西,在感觉到屁股发凉时,她已经呆坐那里很久,白着脸后知后觉的想,自己是吓尿了? 再摸一把身前和孩子屁股,她松了口气,是孩子尿布没掂好,漏了…… 圣主转身时,他目光看向黑轿,只见一只手正握着帘子抖动,也不知是强忍着还是吓的。 圣主看了片刻,眼中竟有一丝笑意,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厉护卫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葛老则看了看天气,有些担心道:“圣主,我们得尽快赶路了,天气有变,云急向西动,傍晚可能会有雨。” 葛老的观云术可比天气预报准多了,说傍晚就是傍晚,真的开始下起雨来,虽然及时赶到了一处村庄避雨,但还是衣服淋了半湿。 罗溪玉分到一间简陋的房间,有住就好,她没得挑,把身上孩子的尿骚味儿衣物换下来,又洗干净,再给孩子换了干净的尿布,这才有工夫收拾自己。 好在这个“弟弟”倒也听话,比一般孩子少哭闹,喂饱就行,不挑食睡的时间也长,一般尿了拉了没动静,不舒服只是唧唧两声,不知省了多少心,也不枉罗溪玉这么呕心沥血的留下它。 将它包好放到床里边,她便换上里衣坐在那里擦长发。 将将擦了个半干,内栓的门轻而易举的被人打开,一个男人若无其事的打开门走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圣主?”罗溪玉愣了一下站了起来,心里纳闷,到这人点了他怎么还没休息。 不过想到什么,脸色突的涨红起来,囧的一时手里的白巾不知是拿着好,还是放下好,就算罗溪玉脸皮再厚,夜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很尴尬的,更何况,昨夜的事还历历在目! 再想到当时提得条件,罗溪玉更是脸烧的厉害,此时经刻,她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她演技不行,而且对方气场太强大,只站在屋里,整个屋子就成了他的陪衬,想忽视都不能。 此时在圣主川景狱眼里,面前的女子微低着头,长发黑亮而柔顺的垂于腰下,半干着微微还有些凌乱,手里拿着白巾有些局促不安,脸颊白玉透粉,黑亮的眸子在他进门时,只怯怯的看了他一眼,便一直有些心虚的在桌子上游移。 屋里四面是斑驳不堪的墙壁,桌椅极为简陋,但她整个人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就如同旧木盒里的一尊白色泛着润亮,完美无暇的玉颈瓶,秀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如果罗溪玉知道自己此时囧逼的模样,圣主很满意,她一定会把自己更放得开一点。 这男人么,不管是处男还是身经百战,喜欢女人的类型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漂亮,养眼,舒服好看,显然罗溪玉无论是模样还是人,都极大愉悦了圣主的审美和双眼。 本来圣主因晚上的干粮而不满意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他没有开口,而是走到罗溪玉刚才的凳子上,直接坐下,然后才道:“头发。” 头发?哦哦,罗溪玉马上反应过来,是擦头发,因圣主也是刚沐浴完,发是湿的。 你擦发这种精细的工种,估计粗手粗脚的厉护卫和葛老都不能胜任,所以圣主只是就着湿发挽簪上,并没有擦干水,按罗溪玉自己的理解,这是让自己拆下来重新给擦一下? 于是她小心冀冀的帮他取下头簪,轻轻放下湿发,唯恐扯痛他头皮,见他没有反应,这才开始拿着白布从一侧仔细的擦起。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布裹着发磨擦的声音,两人一个认真坐着,一个认真干着,很快就将头发擦的半干,罗溪玉又小心的给他重新梳好挽上。 边挽着她心里边嘀咕,这突然间过来只是为了擦头?最后实在忍不住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试探的开口提醒道:“圣主,那个,夜深了,是不是该回房休息……” “今晚就在这休息。”圣主心情还算不错的回。 “什么?在这里休……可是圣主不是有房间……”吗?罗溪玉听完,手里拿的短簪差点没掉。 “没有。” “怎么会?明明有三间啊!”两小一大三间农舍,收拾还算干净,他们住下是够了,她亲耳听葛老跟厉护卫这么说的,怎么会没有房间了?罗溪玉疑惑的问。 “只有两间。”圣主目光落在桌上,有一只碗,上面还盖着布。 “可是我听厉护卫说有三间的……” “两间!”圣主开始不耐的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罗溪玉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又咽了回去,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说下去,他一定会翻脸。 见她不再问,他这才移开了视线,指着碗里白乎乎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这是给孩子准备的米粉,它半夜饿的时候好喝。”罗溪玉看着他脸色小心冀冀的回道。 照顾婴儿她没什么经验,但怎样也比一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小姐懂,这里没有婴儿吃的奶粉,于是她就用白和让二牛买的磨了很细的米粉,再放入白糖临时炒了一小罐,喂的时候只要兑点开水一冲,类似于米粉奶粉那样,用起来十分方便。 孩子也很爱吃,晚上怕它再半夜哭,所以这次她早早准备好了大半碗,用布包着保温,里面还再了滴露水,让孩子一夜睡到天亮,罗溪玉吸取教训,准备的很充分,以避免得重复昨夜心惊肉跳的场景。 圣主看着这碗米粉半晌,竟端到自己面前,“勺子。”他伸出手。 晕啊,他不会要吃这个吧?罗溪玉囧逼的拿了干净勺子递到他手上,不过回头一想,晚上大家都只吃了点干的,因外面雨大,木材准备的少,农家的饭菜圣主又不喜欢,于是罗溪玉只简单的做了一饭一菜。 想必圣主也是没吃饱,也没什么胃口啃干巴巴的馒头,所以此时看着米粉有食欲也正常吧,里面还加了露水呢。 罗溪玉倒是没纠结多久,大不了一会儿再泡一碗,先伺候好这个龟毛主子再说。 圣主舀了一下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很甜。” “里面放了些酥糖,还有三种米粉在里面,很有营养的。”给小孩子吃的,放点糖它也爱吃一点,罗溪玉想。 不过圣主也喜甜,他很快舀了第二勺,罗溪玉小心的瞅了瞅他侧脸,吃起来居然还很满意,她想,这圣主有时的智商和行为……也就能跟婴儿圈混了。 很快一碗就见了底,圣主饱了,他放下勺子接过罗溪玉递来的水漱了口,“明日还要。”他目光扫了碗一眼,显然是意犹未尽,明天要再喝一碗。 罗溪玉哪敢拒绝啊,可心里却在咆哮,你一个圣主干嘛要跟婴儿抢吃的啊,虽然她炒的米粉又香又甜,但毕竟只是米粉,又不是山珍海味,真的有那么好吃,好吃到吃完还要的吗? 想着那一小罐子米粉一大一小再喝一顿就没了,罗溪玉就觉得肉疼,虽然她准备了小手磨和一小袋五福米,但大热天的把米磨细炒好对她而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圣主脱下了外袍直接坐到床上,罗溪玉心不在焉的又泡了一碗米粉用布盖好,看了看床边坐的端正的圣主,几次欲言又止。 再把干了的头发临时挽了起来,磨蹭了半天,才走过去。 “那个,我还不怎么困,圣主先休息吧……”她说完去抱床里的弟弟。 “一起……”圣主手放在膝上,目光看着她,如果葛老见到这一幕,估计嘴巴又能塞鸡蛋了,要知道圣主从来不与人亲近,尤其是他睡觉的时候,连黑袍人都不能接近,只能站在门外,现在居然主动开口一起,简直可以占圣主十大不可能事前三位。 一起?罗溪玉将孩子抱在怀里,听到圣主口吐出这两字,也是吓了一跳,倒没有葛老那么夸张。 对这点,罗溪玉宁可在桌子上趴一会,对同睡真是惟恐避之不及,她脸色隐隐为难的有点涨红,开始绞尽脑汁寻找借口“只是,床太小了,而且……” “够用。”圣主打断她。 “可是,我睡相不好,可能会打扰圣主休息,若是圣主因为我睡不好,那我……” “不会!”圣主打断她,脸上本来有一丝放松,此时不见了,目光开始盯着她。 “那也……” “别忘记你答应的事!”圣主脸色已经开始往下沉,咬字也开始加重,看着她道:“你要反悔?” “哦不是,我只是,只是怕吵到圣主休息,而且我还要……”还没等说完,圣主便突然站起来,伸手就将罗溪玉怀里的婴儿襁褓给拎了起来,就像拎着一条臭袜子一样,二话不说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等等……”罗溪玉吓的急忙扑过去拉住圣主手臂,“圣主,你要干嘛?” “扔了!”他说过,什么时候想将它丢掉,她要无条件的同意。 见睡得正香的婴儿,被容易提了起来,它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嘴,哼唧了一声,像是要醒过来。 罗溪玉吓了一跳,急忙道:“别扔别扔,是我说错了,刚才说什么来着?咱们有话好商量,先把孩子放下来好不好……”她小心冀冀的说 圣主转头看她。 眼看孩子在襁褓里开始动,就要醒了,罗溪玉真是被哭怕了,急忙伸手去接,边接边道:“好啦好啦,一起睡就一起睡,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行不行?你先把孩子给我……” 在圣主阴沉沉的脸色下,罗溪玉总算是抱回了弟弟,再次哄睡了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床走去,心里暗骂这魔王太幼稚不讲理,偏偏脸上还不能露出半分,不仅要面带笑容,还要哄着他不发脾气。 罗溪玉一时恨得牙痒,这操蛋的圣主,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难伺候又龟毛的要死,怪不得到现在还是处男,活该这张扑克牌脸找不到女人伺候,她一会儿过去一定要跟他竖中指,让他自己摸蛋去。 圣主阴沉沉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会磨牙一会咬嘴,慢吞吞走过来,见到他时一个哆嗦,似想到什么,努力挤出一丝殷勤,边帮他脱下靴子边细声道:“圣主,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摔! 第二十九章 许久没住人的农舍很简陋,但那张木床没省半点木料,睡两个人绰绰有余,罗溪玉本想将孩子放桌子上,但想到半夜若是哭了恐怕来不及抱,想了想又抱了回来。 大概是一手照顾,罗溪玉渐渐对这个弟弟有点亲近了,这才不过两日就护得紧,在圣主阴沉的目光里,她还是硬着头皮将孩子小心放到床里侧自己的那一边,还用被子挡了挡。 无论她再怎么磨蹭,也要上床睡觉的,当然,若只是纯盖棉被躺一张床,她还不会这么紧张,苦逼的是那个龟毛圣主的要求可不仅仅如此,罗溪玉光想想就脸红,换谁谁都挂不住的好不好?哪有人会提这处臭不要脸的要求的,如果不是这男人可能真是个处男,如果别人,她绝对是要甩两巴掌再加一脚的。 脱鞋上床的时候,她小心冀冀,没敢碰到床边的圣主,从床尾悄悄爬到里面,此时圣主川景狱正半倚在床头,微闭着眼晴,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不过想想赶了一天路,又杀了那么多人,嗯,确实辛苦了,所以睡吧睡吧,希望他再睁开眼天就亮了。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内心的呼喊,她一上来还未等躺下,他手便动了动抬目看向她。 在罗溪玉的印象里,这位瘦得有些脱相的圣主,并不是一个容貌上让人惊艳的男子,反而那种带着压力沉甸甸的气势让人印象深刻,很多时候罗溪玉与他对视,大多目光一触即躲,并不是因罗溪玉不敢,而是那眼神有一种能看透别人灵魂的奇异力量。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习武之人的内力吧。 有时候圣主不压抑气势的时候,连厉护卫与葛老都不敢视其锋芒。 不过,她敢与圣主神色自如的说话,在葛老眼里,这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毕竟有时他也会腿软,别说是一个弱女子,且每次圣主对她都是气来的快,又消的快,也算是件稀奇事。 此时,在离这么近的情况下,罗溪玉避无可避的看清他的眼睛,其实他的眼晴真的是有型又好看,前提是如果不是老露出一种想把你脑袋拧下来的愤怒,及冷冰冰看着你像看着垃圾一样的眼神的话,要更出彩三分。 就如同现在这样,没有白日时的恐怖,没有淋到雨时的不耐,虽然目光里还是有一些难掩的锐利,但却温和的多,如果他能经常这样,罗溪玉也不会时不时吓得如见了猫的老鼠。 可是,罗溪玉刚刚才冒出个念头,这位瘟神就又开始不耐烦起来,脸色阴沉起来,像一层层乌云罩着,眼神也直盯着罗溪玉。 罗溪玉简直是被这眼神给吓怕了,哪敢再看他,手忙脚乱的去拿被子,被子是新的,一路长途跋涉的这些都是葛老都事先准备好的,也避免了路上用起来不便的麻烦。 可是现在天儿正热呢,根本盖不住的好吗,拿被子只是罗溪玉心里紧张装着自己很忙的借口。 最终,终于在这个瘟神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瞪视下,举手投降。 “好啦好啦,给你看就是了。”罗溪玉涨红着脸说,一时冲动答应的事若不做,也岂能善罢甘休,这些日子也是被他威慑太深,到现在竟连反悔的念头都不敢有,做人做到这份上,实在太失败。 算了,大不了缩头一刀,她总不能比处男还不济吧,于是,她脸上虽红若桃李,但面子里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先看了看靠墙的婴儿,睡得正香,暂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才慢腾腾的爬到床边去放两边细薄透亮的帐子。 刚放了床尾的一半,打算去床头,圣主却突然的抬手阻止她,他道:“不必,全挡住看不清。” 全,挡住,看不清…… 罗溪玉手伸在半空中,她反应有点迟钝的想,不知现在尿遁还来不来急…… 不过在见到圣主冷酷的眼神,当着她的面,慢慢的移向床里婴儿襁褓时,目光里那极明显的暗示。 她又收了收脚,很想说点什么,但嗓子动了动,却有些害怕的咽了回去…… 夜晚正是万籁寂静的时候,屋里除了孩子细细的呼吸声,就只有蜡烛在闪动,时不时发出细微燃烧的声音,罗溪玉坐在男人旁边,伸手开始解着里衣的衣襟。 之前还脸红手抖,但临到了却镇定下来,也没赖帐半天才解一个扣子,动作倒是很快的打开衣襟,一会儿就露出了里面珍珠白的胸衣。 反正昨天也看了,再折腾下去也太娇情了,若惹怒这尊瘟神更得不偿失,既然躲不过就速战速决吧,她想。 只犹豫了下,罗溪玉侧过脸,伸手去拉脖后的胸衣带子,很快整个上身就如剥开外衣的果子,慢慢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白瓤。 坐在床边看着的圣主脊背本能的一直,目光有一瞬间改变,本来还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此时竟是全都不翼而飞,眼神蓦然变得又深又暗,紧紧的,锁定着,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美丽景色”。 罗溪玉本来已经淡定的心,因圣主带着极度侵略的灼热眼神,又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红晕顿时染了满脸,她手紧抓着落在肩膀上的衣襟,微微不安拢了两下,随即想将衣服合上,但刚一动就被圣主抓住了手腕。 被玉兰果改造过的身体,看在常人眼里该有多惊叹,这一点“见多识广”的韩夫人心里无比清楚,她对罗溪玉有多自信,玉兰姑娘就有多出色,这种难得完美无暇的大美人,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此时见到,也一样舍不得移开视线,何况还是从来没有见过女人身体的男人,就算这个人是圣主,有强大的自制力,此时也忍不住出手阻止。 他握住罗溪玉想要掩住风光的腕子,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扶在她后腰处,将她轻轻一带。 还处在羞愤中的罗溪玉,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拉住她。 好在并没有用足力道,只是松松环着她。 惊吓之下,她就有些狼狈的扑倒在圣主身上。 顿时满眼阳春白雪,雪中红梅的白瓷奇景袭来,瞬间就颤颤如白嫩豆腐遭遇碾压般,雪压梅花晃的落了一身。 而清香气则扑面而来,就连不喜香气的川景狱都不由吸了满腔的花香。 要问此时罗溪玉的感想,她只觉得龟毛圣主的胸口怎么会这么硬,是生下来就用铁汁浇铸的吗?压得她很不舒服,却不知此时自己支起身时,被那无良的圣主撞了个满眼。 就在她刚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圣主已是握紧她手臂,微低头用目光细细端量起来,那目光看得很仔细,仔细到罗溪玉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她用力挣了一会儿,结果只几下就不敢再动了,因为一动……就晃得厉害,这瘟神居然还略松了松手想诱她多晃几次,她安静下来,居然还抬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问,你怎么不动了。 这让她说什么好?简直是无耻败类啊! 这种情况下,罗溪玉泪汪汪咬牙切齿忍不住道:“圣主,你看也看过了,该松开我了吧!” “还没有……”圣主川景狱慢悠悠的说 “那还要多久?” ……圣主没有回复,只是动了动手指,罗溪玉是个聪明机智千伶百俐兰质蕙心的女子,他这么一动,她立即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立即开口道。 “只能看不能摸,这可是你答应过的,圣主可要信守承诺,否则下一次我可不敢再相信你了……”说完罗溪玉就想咬自己舌头,她说了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下次?啊啊啊?没有下次好不好!一次就够苦逼的了。 大概是这话起作用了,又或者圣主也想守信,总之他手动了动犹豫了下,就又停了下来,没有再进一步。 但很快罗溪玉就后悔了!他倒是没用手,但是! “你,你在干什么?”她哆嗦着问。 “里面什么也没有。”圣主川景狱有些疑惑的松开嘴,望着她问。 能有什么啊?你以为能有什么!罗溪玉此时已经被他举动惹的恼羞成怒了,“你说过不摸的,你食言,你这人怎么这样……” 圣主这时倒是没计较她的言语,只是否认:“我没摸。”说完目光落在一点梅上,开始研究他嗫过的地方。 “但是你碰了……”还tmd用嘴,她很敏,感的好吗?还知道用嘴,他真的是处男吗? “你只说不能摸,没说不能碰。” “什么啊?你耍赖吧?现在你跟我说这个,这两种不是一个意思吗?”摸跟碰不是一个意思吗?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罗溪玉有点抓狂了,虽然她这样支起手臂,半压着圣主的姿势很帅气,但能不能让她穿上衣服再这样,她手臂抖的都快要哭了好吗? “不一样,我没有用手!”圣主固执的毛病上来了,他瞪着她道。 “可是,你用嘴更……我不跟你讨论这个,啊……你属狗啊你,你怎么还咬啊,你别咬!”罗溪玉疼的直吸气,她终于确定这男人是个处男了,而且还是个对女人一无所知的。 “没有……”他刚才加重的力道,但是还是什么也没有,脸上有一丝恼怒,似乎还有一点点奇怪的委屈质问她,咦?委屈?你滚…… “当然没有了,什么也没有!”罗溪玉恶狠狠道:“你点快放开我,疼死了!” …… 圣主目光看着她,声音不悦道:“你以为我不懂?” 你本来就不懂,罗溪玉很想这么说,但见他变脸,嘴巴动了动却在心里腹绯,刚才的气焰多少还是萎了些。 “没有?那它昨日吸什么?”说完指向墙边睡正香的婴儿。 …… 罗溪玉语塞。 不过马上又顶回来道:“这跟它没有关系,圣主你不要扯开话题好不好,我们刚才说的是彼此交换条件的事,而且现在你都看过了,交换也完成了,你应该放开我的,而且还有啊,像这种事……你以后还是找别人可发,我真有点伺候不了这个……”不说别的,就是这身体也不行,罗溪玉此时双臂无力,只能趴在他胸前跟他商量着说。 圣主原本平静的脸,在听完后,竟是突然变的寒霜密布起来,扶着她肩膀的手顿时放开,一句话不说的推开她,起身便向门口走去。 外面还下着雨呢,随着他的开门声响起,罗溪玉的心立即不妙的“咯噔”一下…… 第三十章   她怎么就忘了呢,眼前这个圣主虽然在某些事上能让人哭笑不得,或者咬牙切齿抓心挠肝的,但是,他现在毕竟是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讨好都来不及,怎么能在这种事上嘲讽激怒他。 虽然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但刚才的话里也多少不自觉的,带有些嫌弃的意味,以他一向龟毛的脾气,听在耳中,脸色一变愤怒甩袖而走,这是完全有理由有可能的。 想到自己的处境,看了眼床上还是嗷嗷待哺年纪的弟弟,再加上早上那百八十个江湖高手,被杀的鬼哭狼嚎的样子,罗溪玉突然醒悟了,也想透彻了。 她现在得攀着眼前这个处男啊,得扒着这个高枝啊,毕竟这个古代成年的处男太罕见了,能糊弄的男人更是少之又少,像从没见过女人胸部的男人,更是稀有的跟大熊猫一样,除了野人估计也就是这种自闭的什么邪教的圣主之类了。 为了自己异常“脆弱”的身体,和床里十几天大的婴儿,及珍贵的用钱换不来的小命,她也得试在这一方面调,教下这个男人,如果成功了,念在她尽力的份上,能让自己有个容身之地,顺便再做做好事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此时此刻,绝不能让他带着怒气的离开这个房间。 顿时,罗溪玉也顾不得系衣带,不说连滚带爬,也是连蹦带跳的冲过去,好在圣主的动作不快,开门见到外面的雨,也不知是心头厌恶,还是在等着她服软,总之没有立即走出去。 也给了她跟上来的时间。 “圣主,现在外面正下着雨呢,咱别出去了……”罗溪玉气不匀的及时抱住了他的手臂,开始轻声讨好道:“好么,刚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虽然你咬痛我了,但我不应该说气话,气话有时候都是假的,我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好吗,要是你能怜香惜玉的轻一点,我也会很开心的……”罗溪玉不是古人,没有那些礼教舒服,这种话说起来没什么压力,甚至讨好时还提了一点点要求。 而显然,男人都吃这一套,就算是坚强如这般集龟毛与强势与一体的圣主大人,此时动作也不由缓了缓。 但显然他气还没有立即消褪,手仍握着门把手,脸色崩的有些紧,眼神半点不给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外面潮湿的雨气不语,要知道外面雨之大,都已溅在了门口,连圣主的鞋都溅到了雨点。 罗溪玉虽不知道雨天对于这个圣主来说到底是多么厌恶的事,但也明白他不喜欢,脾气也时常跟雷阵雨一样,莫名其妙的一场一场的。 于是她顺势凑过去,拉他握门的手,力道轻轻不敢惹怒他的试探,边拉边道:“外面下雨湿乎乎的,我们还是到床上睡吧,这次,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他,见他不为所动,还往前移了移脚,不由心中一急,忙往他身边凑了凑,耐着性子轻侬软糯的小心央求道:“好吧好吧,圣主你别生气了,一会我给你按肩膀,这个按完很舒服很好睡的,实在不行,倒是也可以,嗯,让你轻轻咬一下,但你不能再使那么大力气了,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好嘛,大不了还给你摸,行不行?总之,咱们先把门关上吧,这样站在门口会着凉的,好不好……” 大概是罗溪玉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圣主目光落到她肩背处,因侧对着门,有一小片被雨气溅湿了,目光停留了片刻,总算是松了手。 罗溪玉急忙将门给关牢了,她手捂着胸口的衣襟,心道可真不容易,早知道这样惹怒了,又要自己低声下气的哄回来,就不去惹怒他了,让他看够好了,反正他也什么都不会知道,也不会做。 罗溪玉一边想,一边拉着圣手有些凉意的大掌,款款的拉着他向床处走去。 外面的雨声,简陋的屋子,靠近床头的桌上,有着柔和的蜡烛光亮,半遮半掩的床纱,掀开一半的被子,组合在一起的情景,怎么看怎么觉得暧昧。 罗溪玉又窘了,但这次她可不敢再惹怒他了。 殷勤的让他坐在床边,帮他脱下半湿的靴子,这才紧跟着脱鞋上床。 半遮的旧幔里一时春光无限。 实际上两个人根本没做什么什么事,但是其中的旖旎气氛让人心脏怦怦直跳。 罗溪玉更是羞愤的面颊桃红,却还得打起精神不敢怠慢的细心教导。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恋母情结呢?罗溪玉不知道,但眼前这个应该,绝对是有的,因为他霸道的搂着她的细腰,恨不得埋在她胸口的。 让罗溪玉略感安慰的是,这个男人虽然有点傲气,有时又固执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颇为放下姿态,双目有神且认真仔细,表情就像小男孩得到喜欢的玩具一样,好奇的不断摆弄着。 她说的话也愿意听,责备他几句,他竟也没脾气了,甚至还会考虑她的感受。 “哎哎,你轻一点,别用牙咬,疼……”罗溪玉双手放在胸口这位圣主大人的脑袋上,没敢用力,但也怕他再动了。 圣主大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眉,想到以前用手捏她手腕那一圈青紫,力道果然见小,甚至还加了句:“这样疼吗?” 罗溪玉红着脸,“轻一点就不疼……”这具身体太脆弱是个大缺陷,但是相伴的也带来了好处,就是很敏,感,这个不必说也能明白的,很容易让她得到喜欢的感觉,比如圣主现在这样,小心冀冀的,不拿牙咬,只是这样那样,她就觉得很舒服,舒服到差点失态了。 用理智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感觉,她声音有点干又有点不自在,怪别扭的问道:“还,还要……一会吗?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我没有骗你吧……” “嗯。”圣主仍意犹未尽的仍在动着嘴,隔了一会儿才用回:“味道很香,很好吃,为什么它颜色这么红……” 罗溪玉觉得脸部快跟猴屁股一个样了。 有这么问话的吗? 为什么它是红色的,这她怎么知道?大家不都这样吗?你怎么不看看自己问呢。 但她不能这么回,于是她说:“可,可能是我比较白,所以看起来很红……” 圣主没有反应,他开始用手。 “哎,轻点,不要那么用力捏。” “用力?”圣主放松了力道,“这样?” “嗯……”罗溪玉目光不敢低头看,只是望向桌上的灯光,感觉他在摩挲,特别认真的研究半天,似乎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里面为什么会那么柔软,由轻轻的碰触,到捏一捏,在罗溪玉不断的反馈中,他开始懂得力道的揉面运动。 罗溪玉会说,他极为天资聪慧吗? 由一开始像钳子一样的爪子,弄得她直吸气,到后面力道控制的好,就如同弹着一首世界名曲得钢琴师一般,轻重缓和,揉得她舒服极了,脚趾都快蜷在一起了,男人果然还要是调,教啊,她想。 听到一声轻微的呢喃,圣主川景狱抬起黝黑见不到底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手指轻轻一动。 “哎哟,不能扯……” 圣主不知在想什么,眸子一闪一闪,他问:“你很舒服?” 罗溪玉顿时面红耳赤,这个她当然不会承认,“唔,这就跟按摩那样,可能会有一点,舒服一点点吧……” 圣主打量她半天,似乎在分辨这话里意思的真假,半晌才又低下头开始按捏起来。 罗溪玉简直欲哭无泪,她不知道这个圣主大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像上瘾了似的,本以为看一会,摸几下就行了,却反反复复爱不释手的,嘴完还要捏一捏。 如果她没知觉倒也罢了,可是她不是木头人啊,她也是有感觉的,这么摆弄下去她是个什么心情啊啊啊,那粗造的手指和掌心,就跟攥住她整个心一样,松松紧紧的就跟做过山车一样。 “好没好啊,圣主……”许久后,罗溪玉就点欲哭无泪抖着声音问道。 “为什么这么香?”圣主还埋在胸口,手臂紧了紧,似要把香气都吸入口中一般。 罗溪玉手放在他头上,一时不知是推开还是抱住,不过他既然说香,那就是想睡了,毕竟自己身上的香气来自玉兰花果中,与露水的味道也是同源的,对他精神上应该有一丝抚慰。 罗溪玉侧头看一下床里的襁褓,见没什么动静,放心下之余,打算还是先哄怀里这个睡了再说吧,否则自己就不必睡了。 然后她手轻轻的像拍婴孩一样,慢慢落在他背处,动作极轻,却有一种安定心境的作用。 圣主今日也累了,在她胸口摩挲了会儿,便慢慢松了松手,只是仍然揽着她,嘴里含着一侧,这才慢慢的静了下来。 罗溪玉拍了几下,也合了眼,一时也忘记起身去吹灭蜡烛,直到蜡烛自己燃尽熄灭。 第三十一章 葛老和厉护卫昨夜可算是了一晚好觉,想到终于不用再每天早上面对圣主阴郁杀人的起床气,也不用在雨天圣主心情不好的时候战战兢兢,更不用为了一天三顿的吃食,搜肠挂肚跑断腿。 想到从此以后,圣主终于有能近身服侍的人了,甚至晚上还宿在女人房里,葛老的心就跟雨后的阳光一样,连骨头都似轻了几两,而厉护卫更是激动的舞了好一顿拳脚,简直难以形容这种从此轻身利脚的喜悦。 相比罗溪玉这边,就苦逼多了。 早上起来时,胸口微微有点疼,但还好能够忍受,她泡了一朵玉兰花喝了,揉了揉胸口感觉舒服的多。 她现在正在给桌边的圣主摆碗筷。 早上起得早,趁着圣主洗漱,她去“棺材”里翻了翻,找到几样菜料和一只小罐。 圣主晨起很喜欢清淡的吃食,她想了想,做了三个芝麻豆腐饼,豆腐是厉护卫拿来的,说是见村里有豆腐坊就买了一块来,这豆腐做的有点老,但好在豆腐饼也不需要太嫩,老一点反而更有嚼劲。 将豆腐压碎和面与切得细细的白丝菜揉在一起,然后表面滚了芝麻在锅子里煎,煎成微微的金黄色再捞了来,盘子里放上三块,十分的有食欲。 随手又弄了个白果蛋花汤,配着喝可以解豆腐饼的香腻,还有一碗玉米白饭配着饼吃,甜点是蜂蜜栗子糕,要知道罗溪玉做的甜点尤其好吃,她也是最擅长做这个,虽然这里没有什么方便的烤炉烤箱,可能火候也掌握的不是太好,但是胜在天然蜂蜜香甜入心,栗子虽小,颗颗饱满绵软香甜,手工做出来的竟别有一丝风味。 不仅罗溪玉喜欢吃,就连圣主也会多吃几口,每每吃完饭都要等着她挟甜点到碗里,而且口味每次都没有让他失望。 因早上有喜欢的饭食,圣主的起床气早已经少了大半。 而今早更是多吃了些,不仅吃了半块栗子糕,还安静的坐着等罗溪玉给他拌米糊。 罗溪玉本来还有点不自在,在见到圣主如常的脸色,她也就放松了,神色也自如起来。 本来她以为早上的饭菜做得挺丰盛,那小孩巴掌大的豆腐饼,他居然吃了两块,显然很对口味,所以米糊糊的事估计也就忘了,结果根本就一直记挂着呢。 “圣主,先喝半碗吧,米粉剩不多了……”罗溪玉打开罐子,边用木勺往碗里挖,边随口问道,她说的是事实,这一小罐本来装的就不多,再挖一碗出来真心快没有了,她还想留点给弟弟宝儿填肚子呢。 “一碗。”圣主看着她的动作,斩钉截铁的回道。 “呃……”罗溪玉看了看罐子底,有点为难道:“不是刚吃过饭么?吃太多了胃也会不舒服的,要不先喝半碗?等中午我去磨了米粉回来,再给你兑一碗……” 却没想到这话刚说完,脸上表情还挺平静的圣主,突然的就不高兴起来,直拿眼瞪着罗溪玉。 罗溪玉别的倒没什么,就怕他这个,你说你哪怕说句话也好,发起怒来就只会拿眼瞪人,他那种瞪人样子很可怕的,让人很有压力好不好,什么时候能改了,能不能别这样…… 当然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最终被瞪的妥协道:“好啦好啦,一碗就一碗,干嘛那么计较,多了就没有了哦。” “两碗!” “什么?两碗?真的没有,不信你看!”罗溪玉听到后,立即挖出一些,将罐子底给他看,果然只剩几勺的量了,圣主还仔细的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应允了,“那就一碗吧。” 还那就一碗吧!罗溪玉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圣主明面是个冷酷无情有距离感不易亲近的人,结果呢?让人大跌眼镜,根本就是个孩子嘛,得不到的就要,要不到的就抢,抢不到的就瞪人。 罗溪玉忍不住的腹绯,然后将兑了热水搅拌好的米糊糊,又小心讨好的端给坐在桌边等着的圣主,还在他要求下放了一大勺酥糖,当然里面被罗溪玉加了点点露水,虽然东西简单,但圣主吃的很不错,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似乎还真的是意犹未尽。 这东西真的那么好吃?只是细一点的米糊而已啊…… 罗溪玉确实没想到圣主口味会如此简单,喜欢吃这么单调的米糊糊,难怪平日饭菜做的就算再好吃,他最多也只多挟两筷子而已,糕点虽每次必吃,但都几口的量。 原来他并不喜欢太复杂的食物,或者是几种东西混在一起的味道,恐怕这一点葛老和厉护卫都没发现吧。 不过随即她又有点郁闷,虽然知道圣主喜欢的东西,但米糊糊本来剩不多了,圣主又吃了一碗,罐子里只剩一点点,刮一刮大概只有小半碗,这样的话,她弟弟小罗宝儿只能吃个半饱了。 收拾了碗筷,她抱起床边的襁褓,她发现小罗宝儿在被子里动了动,眼晴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睁开了,溜溜的看着罗溪玉,虽然看不清,但显然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开始下意识的动嘴巴,这动作就是代表它饿了想吃东西。 罗溪玉忍住抱起它亲了亲,心里也有点心酸啊,这真是没人疼的孩子,饿了都不知道哭,大概是知道即使哭也没人心疼吧?她用手触了触它嫩乎乎的小脸蛋,见它张了张嘴,以为要给它喂吃的呢。 罗溪玉忙抱着到桌前,慢慢将小半碗米糊糊一点点喂了它吃了,虽然它没饱却并没有哭着要,只是一直朝罗溪玉吧唧嘴,直到吧唧半天再没有了,这才停止。 所以罗溪玉心里急啊,怎么也得多弄点米粉了,毕竟这一大一小的都要喝,若要一天三顿的,一小罐都不够吃啊,到哪找个磨坊,能把米磨细那种。 好在村子里就一家磨坊,于是她爬上“棺材”拿出车里的半袋子兑好的米,去找旁边将农舍借住给他们的婶子,想问问村里的磨坊在哪儿。 那婶子昨日见到他们时吓的战战兢兢的,要不是她家里儿子娶媳妇实在缺钱用,那些黑袍人又给了那么多银子晃花了眼,她是真不敢借地儿给这些人躲雨的。 谁知道这么一群黑乎乎的人,抬着长条像“棺材”的东西,往哪去干什么啊,不说吉不吉利,光看着就不像好人啊。 不过在看到罗溪玉后,婶子倒是热情多人,这人就是这样,若猛的见一群大男人心里有防备,但如果里面有个女人,温婉美丽,而且特别亲近人,就会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婶子正好也要磨豆子,热情的要带着罗溪玉一起去,这村子不大,黑袍人早就踩过一遍了,没什么威胁,所以罗溪玉说要去磨米粉的时候,葛老也没阻止,似乎并不担心她逃跑一样,这一点让罗溪玉暗自有些疑惑。 毕竟就算宝儿没带出来,但她若丢手不管了现在就跑掉,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些人也未必就能找到,不过这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毕竟孩子她不想扔下,暂时也不想像贼一样东躲西藏,更何况那属狗鼻子的圣主。 除非她能半个时辰跑出百余里外,否则就别轻易想逃走的事了,因为被抓到后的下场,无论是什么,罗溪玉都不敢轻易尝试,因为她这副身子骨冒不起险,更受不了折磨,她不能给别人机会作践。 村子里的石磨是磨豆子碾米用的,所以磨出来的粉很粗,罗溪玉需要用她买的小手磨再加工一下,多磨几遍才能细得像粉一样,甚至能擦脸,只有这要才能用水一冲就开,口感也好。 罗溪玉本来就很着急,最担心宝儿哭,虽然葛老说他会照看,但那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难免会疏忽,要知道宝儿只有小猫大小,对那些人来说,捏死它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不说用手捏,就是不小心摔到,碰了,跌下去也会出人命的,再说一旦哭了,难保那些人会怕扰了圣清静,而伸手捂着憋二他,尤其是圣主自己,真扔了,自己都没法阻止。 磨坊里,几个大娘都十分热情的帮忙,还有一帮孩子围着看,甚至院外几个牵牛的都不住往里张望,村人淳朴,虽看到磨坊有个女人,像外地人,长得很好看,但是看过几眼就不好意思了,只有几个半大小子偷偷摸摸的躲在墙角。 罗溪玉心里急,也不在乎此时这些目光,只要不是在城镇的大街上,村里的人她倒也不担心,民风淳朴不过是好奇罢了。 几个大娘还时不时的好奇问罗溪玉这东西怎么吃,这办法也许这地方的人并不知道,家里有孩子的,又恰好媳妇没奶,倒是可以试试这个,罗溪玉于是就认真的她们说了下,还有注意的地方,一般小孩子太小的话不能喝米糊糊的,但是穷人的孩子不娇气,给食就能活,有时也在乎不了这个。 大娘们听的直点头,觉得又学了一手,会赚钱的已经在琢磨这个能不能弄点银子花。 待米磨过三遍,觉得差不多了,罗溪玉这才匆匆和婶子回了院。 结果一进屋,便见圣主正黑着脸,用手指尖勾着襁褓带子,不耐烦的远远的提着,似乎一个不耐就要随手扔掉似的。 第三十二章 “等一下……”罗溪玉当即连惊带吓,焦头烂额把面袋一丢,手微提着裙子一路跑过去,老远就伸出手去接。 圣主本来与襁褓里的婴儿正大眼瞪小眼,见罗溪玉跑过来,顿时将目光移向她,脸上明显有怒意,不等她跑过来,便十分有力的瞪着她,一字一顿命令道。 “马上把它丢掉!”那语气就跟说要丢开一些猫猫狗狗和臭虫一样嫌恶。 罗溪玉眼晴都在孩子身上呢,急忙小心冀冀的接过,宝儿到现在还看不清人,只是在半空不舒服的一直憋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待她一抱过去,它就开始哼唧,于是罗溪玉有经验的一摸屁股。 …… 宝儿这是拉了。 怪不得龟毛圣主大发脾气 以他那么灵的狗鼻子,一屋子的臭味估计让他受不了了,幸好宝儿没哭,否则双重厌恶之下,可能真就当场丢掉了,罗溪玉暗自庆幸,立即将孩子抱离圣主远一点,然后飞快的给它擦干净换了干净尿布,脏的东西她急忙扔到外头茅屋里,又将屋里门窗打开去了味儿。 回头见圣主还在原地站着,连窝都没有挪,沉着脸的样子。 真有那么难以忍受吗? 罗溪玉把孩子哄了哄,放在桌子上,一时也觉得自己心里苦啊。 这孩子是她这具身体父母的,虽然孩子无罪,但她也不舒服的,也不想因为这个给自己和别人填堵。 她也想放弃,自己都顾不好呢,还要照顾个小孩,手忙脚乱的喂养,真的很麻烦,离不开人还要时时要照看,把屎把尿的就更不说了。 如果能遇到合适的人养它,她也就放心了,但是偏偏还是个六指婴,想找一个靠谱的人把他养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总不能随便找个人给点银子,再次将它推入火坑。 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人,孩子难伺候,圣主更难伺候,两个照顾一个就够她团团转了,还要兼顾,不仅是身累,还心累。 可是这些话跟谁说呢?说出来谁能理解? 像她这样苦逼的体质,每天还有额定的功德消耗,让她没办法做缺德事,还得逼得自己像个圣母一样四处散发光辉,求爷爷告奶奶的上赶着去帮人忙,只为了积攒功德,盼着时不时能有两团白芒飞过来,好帮她供应玉兰花的养份,否则半夜疼半死的惩罚系统又要强行开启,真是让人郁卒。 想一想,她真是受够了好吗? 以前在家里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是公主的待遇好吗,可是现在呢,心酸的想落泪啊。 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针眼大的白芒吸收多了,她晚上睡觉好了,心境坦然了,活得理直气壮了,心里也能容忍下事,多少也能苦中作乐了。 所以,罗溪玉自怨自艾了会儿,便决定不再跟龟毛圣主一样,想想若把那臭味放大十几倍,闻在鼻子里也挺恐怖的,大概比公共厕所好不了多少。 一向龟毛脾气差的圣主,他能忍耐跟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一个屋待着,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可能确实在动过丢掉的念头,但毕竟没有扔掉不是吗,对他来说扔掉一个小孩跟扔掉一个茶杯般容易,还能让她找不到,但他犹豫了。 罗溪玉觉得这是一大进步啊,男人么,得鼓励,得调,教,不容易遇到个处男,她得使出浑身解数,不能让他长歪了,。 这个时候她得好话哄着,得夸赞,得抬着他,让他觉得忍耐是值得的,只在这样,以后她要做点什么好人好事,才能更顺利一点。 于是她洗干净手,走过去拉着他手臂轻声道歉,又麻利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再给他倒水端茶,让他挑不出毛病,最后再答应每天早上给他泡米粉,然后给他做好吃的甜点,总之是围着他团团转,直到他脸色终于由寒冬转暖,才松了口气。 圣主川景狱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女子,一脸的曲意奉承轻声讨好,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还拿眼瞧着自己的脸色,一会儿给他揉臂一会儿又给他按肩,怕他累还拉着他坐下,端茶倒水忙的不矣乐乎。 不知是跑的还是热的,脸色带着一丝红晕,而看着他时的眼神,一直是真诚又明亮,虽然做着殷勤奉承之事,却没有一丝隐藏的谋取算计之意。 这样从不求回报,只是不断付出的人,他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他一开始就存有怀疑,但似乎不是。 不耐烦情绪和怒火,总会在她这样的眼神下渐渐消褪,像此时这要,明明对桌上那个又闹又臭的东西十分恼火,也打定主意找机会扔掉,但她一回来,还是缓了脸色坐了下来,只是脸上有些阴沉不定的看着她。 罗溪玉端着兑好的一碗米糊走过来,放到圣主面前,她把勺子塞到他手里看着他道:“你尝尝,看好不好喝,我问了借住的婶子,她说村里没有细磨,只得用粗磨凑和一下,磨了三遍还是有一点点粗,不过没事,等一会路上我再用手磨给磨细些,这碗里加了两勺白糖,只不过水有点热,圣主你试试看,吃的时候吹一吹不要烫着……” 这样周到细心小意的女子,可能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但对于生活上一直粗鲁简单,从没有人对他这样过的圣主而言,简直是必杀器,屡试不爽,果然他脸上最后一丝阴沉也不见了。 拿着勺子,抬眼看她,他说:“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我会事先把它收拾好,圣主一定闻不到的!”罗溪玉立即回答,答应的认真,就差指天发誓。 圣主听罢打量她一会儿,似乎是相信了,这才将勺子移到面前米粉上,看了半晌没有动,只皱眉道:“以后它喝剩下的不要。” 罗涨玉有点晕,明明你是抢人家的米粮好吗?圣主! 不过还是解释道:“这些不是宝儿剩下的,我保证,而且圣主早上不是看到了吗?罐子里以前的没有了,这是现磨的,它没有吃过,以后也会先让圣主吃,宝儿只会吃圣主剩下的,不会跟圣主抢……”罗溪玉嘴里一边说心里一边窘死,这个男人任性小气又护食,连小孩子的米粮都抢,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暂时昧着良心委屈孩子了。 圣主这才收回了不悦的表情,开始喝起米糊,里面罗溪玉还放了些早上做豆腐饼时,用剩的熟芝麻,口感更好了,果然,一碗又见底了。 吃完圣主嗽了口,罗溪玉小心给他换上黑色外袍,再系上银色腰带,这些以前都是葛老伺候的,现在全部交给了她。 罗溪玉边整理边想,早上明明是把宝儿是交给葛老带的,怎么会在圣主手里? 早知道葛老这么不靠谱,就不把孩子交给他了,不过兴许葛老只是忘了或者临时有事,罗溪玉抬头看了看穿好外袍,坐在床边的圣主,似乎并不急着离开,估计是后者吧。 圣主坐下后,伸手拉住要转身要去收拾桌上碗筷的罗溪玉,顺势就将她腰圈住,他没有说话,只是眼晴看了她一眼,然后自然下移盯在她丰盈的胸口处。 那么明显赤果的暗示,罗溪玉脸色瞬间红若桃花,简直是震惊了,不是吧,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个圣主居然还没有看够?昨晚看了大半夜啊…… 而且现在是大白天的好么,晚上就罢了,白天啊,让她宽衣解带的让人看到怎么办?这里可是这古代啊,古代就要有古代的样子好吗?入乡随俗啊亲。 好吧,虽然龟毛圣主是邪教头头,没有那么多世俗束缚,但这种事也要收敛些好吗?随时随地的真的不可以!不是马上就要出发吗?时间场合都不对好不好? 最后,没有人教过他吗? 可她能拒绝吗?不能! 于是在他那不容拒绝的眼神下,罗溪玉涨红了脸,苦逼兮兮的解开一半衣襟,然后就跟喂个巨婴一样,被搂在怀里好一顿近距离亲近,整个过程她这次算是亲眼旁观了,因为不看都不行,实在是因自己太敏,感的缘故,舒服的要死,当然跟昨夜她教导的好也有关系。 她可以有成就感吗?摔…… 总之,这个男人像突然开了窍一样,技术比昨晚更胜一筹,一时间她激动的忍不住将手臂环在胸口下方,要遮不遮的,并不是她故意这样,而是一往上抬想挡住,就会被他扒拉下去,最后只能演变在这样,欲迎还拒……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低头看着他头埋下的动作,罗溪玉简直脸红得的像苹果,看到最后,几乎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算了。 这个男人的恋母情结太严重,实在要命,可他又学得又快又好,再这样下去,她都没有信心跟他继续这个你不懂,只有我懂的游戏了,如果有一天,安全成了最危险的,还能不能继续跟他混了。 她一边心口发紧,一边慌乱的想着。 直到葛老和厉护卫回来的前一刻,圣主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了她,罗溪玉也顾不得擦,急急的合拢衣襟,手忙脚乱的整理带子,而他倒是过足了瘾,一时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且在罗溪玉整理好后,不顾她微微的反对和尴尬的表情,用力抱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衣服里,一动不动的使力嗅着她衣服上沾染身体的香气,似乎怎么也闻不够一般。 等到葛老和厉护卫回来时才放开她。 而罗溪玉也终于明白他俩去干什么了,确实如她猜想可是是采购,但是除了一些米粮新鲜鱼肉菜之外,采购的东西还有布料和成衣,及女人用的绣鞋小衣和一匣子贵重的金银首饰。 罗溪玉看着桌上这些东西,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看看葛老和厉护卫,再看看坐得脊背直挺正经的圣主,似乎想问,这些是给她的? 葛老笑着摸着胡子道:“这可是圣主一早特意吩咐的,圣主见罗姑娘一直只着简单的衣物,也没有首饰,便让我们延路返回带回来这些,下次若进入城中,还要再给你填置,所以这些你就先收下,只要伺候好圣主,锦衣绸缎都只是小事……” 罗溪玉刚开始确实没想到,也不知作何反应,但马上便露出笑容,也没有娇情说不收,不收才是傻子,她现在正缺钱呢,于是她谢过葛老和厉护卫,又仔细的谢了圣主,见他嗯了一声,表情很平静,但眉毛却微微扬起一下,显然心情很不错。 罗溪玉只是大略挨样看了看,女人么,哪有真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她也不例外啊,并且像圣主这样的人,能记挂给一个女子买衣服首饰,这得是多大的面子,估计自己一把手艺确实是拍对了马屁。 这个时候你要是装模作样的不收,那就等于打他脸了,罗溪玉可不想挑战他的坏脾气,给就收了,何必惹他不开心呢,高高兴兴的他会待你更好点,下次见着好东西说不定还会记得她呢。 何况除了一些成衣,还有布料呢,棉布也有一匹,能给宝儿做些小衣服什么,虽然她针线不是太好,但是小孩衣服还能对付着做。 圣主见她很高兴,不错眼的看这些东西,脸上表情柔和了些,待到将东西收进了“棺材”里,他这才点了下头,起身:“出发吧。”下了命令。 出发前罗溪玉趁圣主不注意,抱着宝儿和首饰匣子问葛老,“这些给我了,我可以随便处置吗?比如说换东西或者卖掉?” 葛老有点奇怪了:“圣主既然送与你了,自然随你处置,只是为何要卖?若需要什么物件,只需要跟厉护卫说一下即可,自然会为姑娘采购来。” “哦,这个,总有一些女人家要用的东西么,也不方便……”罗溪玉支吾道,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只是囊中羞涩无法继续钱施赚白芒了,要知道用银子能做的好事,几乎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了,其它的办法都要耗尽很多精力和时间,她现在最没有的就是这两样了,这些缘由自然是不能告诉葛老的,。 且之前手里的二十多两,现在也快用光了,她迫切需要钱,否则也不会想要卖一两支首饭换银子,不过,她还是谨慎的先试探问问葛老,不知圣主送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忌讳,别到时再让她还回去,那就糟糕了。 “这样……”葛老想了想道:“老朽到是可以做主,给姑娘每月十两银子的花费。”当然,看在罗溪玉伺侍圣主辛苦的,钱财方面葛老也愿意通融。 “太好了,可以预支吗?”罗溪玉顿时惊喜的漾出一脸的笑容,不由得寸进尺的问。 这点银子对葛老来说真不算什么事儿,但是对罗溪玉可就不同了,这就是一团团的白芒啊,将这些钱换成铜板碎银,也足够她钱施一段时间了。 黑袍人在雨停后,很快抬着“棺材”进入行路的行程。 古时的行路不像是现代,交通便达,想去哪里只要背上一只包就可以孤身走大江南北,就黑袍人准备如此充份,但实际也是很苦,风吹日晒这种小事就不必说了。 行的路不是深山老林,就是无桥湖泊,多是人迹罕至之地,偶而能路过一些村镇,愿意让他们借宿一晚,几乎是种奢侈。 因为很多村庄的人,见到他们都家家关严门户,怎么敲都不开,有的村民就算给银子,也不愿意借地方,长途行程,如果长期露营,是非常不方便的。 然后就是吃食,就算“棺材”够大,但又能装多少呢?米倒是好说,但是蔬菜瓜果却不能久放,并且十几人的食物,很多时候备好的材料,到下一个能买卖的地方之前就所剩无几,到这个时候就需要黑袍人去菜摘些野菜和野果来补充食物短缺。 这个时候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运气好在林子里,能抓到很多活的生禽,吃上一顿新鲜肉,或者行水时捞些鲜活鱼虾,但若是走到荒地,还得挨饥忍饿。 不过再怎么说也比她早年逃荒的时候好得多,正因为吃过那种苦,所以她特别有先见之明,让厉护卫买了很多实惠又特别解饥的粮食。 圣主喜欢吃的米粉,罗溪玉每次都磨很多,那东西有营养又解饥,而且米磨成粉占地儿也小,“棺材”里放了几大桶,最后甚至五六种粉磨成粉兑在一起,至少不必担心圣主路上挨饿了。 罗溪玉在“棺材”里坐的也不是很舒服,时间长了也是腰酸背疼,且也太闷了些,除了哄宝儿玩之外,自己也找些事做,将粗磨的米粉用小手磨,磨得很细,或者摘摘菜,包一些小钱袋子的馄饨,或者鱼虾剁好的馅,细心去掉土腥气,然后包好,到时用餐时直接煮。 还用事先准备好的湿面,给那龟毛圣主做些童趣的手工小甜饼。 还别说,这个他真是喜欢吃,特别是罗溪玉做的可爱形状的鱼,兔子,小蛇青蛙之类的,他会很好奇的看,罗溪玉跟他说一样,他就挟直来吃了,吃得很仔细,尤其喜欢里面夹糖馅的。 他还很喜欢罗溪玉用糯米做的一些夹各种馅料的凉糕,罗溪玉不告诉他里面都放了什么,他还自己猜,有时候罗溪玉都被他萌的一脸血,都快忘记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 这一路上,圣主竟是出乎意料的好伺候,脾气也少有怒意了,最重要的是晚上多少都能睡一会儿,而不会像来之前时,几日几日的合不上眼,行起路来也没有那种狂燥的想杀人的气势。 葛老不知心里对罗溪玉多满意,他甚至觉得圣主买下这个女子,简直是这次惠州之行最好的收获,正因为她,圣主这一路上不仅没再瘦,居然还长了点肉,要知道圣主来时脱形到脸颊骨都有些凹陷,可是此时看着,却是不那么明显了。 看着这一路上玉兰姑娘对圣上的无比周到照顾,在吃食上更是变着花样儿,就算食物吃得差不多,靠一些野菜野果,也没有让圣上饿着肚子行路。 葛老也不由心里感概,到底是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啊,他们这些大男人再怎么细心也是拍马都赶不上。 葛老只看到表面,又怎么知道罗溪玉的努力,她可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打算攀好这株大树的,不做则已,做了就要努力做到最好,先不说其它,单是给圣主做的吃食,就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磨合了多久。 龟毛圣主可不是个会将心里的喜好说给你听的人,得她自己学会观察,然后不断的试探琢磨,尽量避开他厌恶的事情和东西。 性子上也要尽量顺着他,但却又不能一味的顺从,有时候还要尽量婉转的以一些他能接受的方式习惯改变他,比如不吃的一些东西,和一些在她来看龟毛到极点的事,他不吃茄子,她就时不时做一些没有茄子味儿的菜色,又不告诉他是什么,结果他吃完也没吃出这是什么东西,到这时就特别让罗溪玉有成就感。 整天没事就这么琢磨,到最后罗溪玉觉得自己都快成围着男人转的黄脸婆了,但好歹在最短的时间里,跟这个龟毛圣主磨合好,他吃的用的更舒服,罗溪玉也更顺手,不会再像开始时因他皱一下眉,阴一下脸而惊慌失措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顺便宝儿也照顾的很好,虽然它一直是拣圣主吃剩下的,但却长得比圣主好多了,已经从又瘦又小变得白白胖胖,一双大眼又亮又灵活,看到罗溪玉就爱咧嘴笑,从来也不闹人,她忙的时候,就只自己在襁褓挥着手自己玩,罗溪玉已经快把它疼在心坎里了。 当然她是不敢在圣主面前表现出待宝儿有多好,因为他是个小心眼的,有几次看她亲宝儿时,脸都倏然一沉,使唤的她都没时间照顾它。 这一日中午,黑袍人在一处山野路边的林子里休息,顺便准备吃食,罗溪玉只要负责圣主的饭食就好,黑袍人会自己动手,“棺材”里的食物最近也要补充了,蔬菜果子都没有了。 好在林里这些食材丰富,一会儿厉护卫就带人采了一堆回来,还带回一只野山羊,颇为肥美,大家中午可以敞开肚皮饱餐一顿。 罗溪玉支起打好的木材支起锅子蒸米饭,今天她做的是竹筒饭,因有竹林她想念以前吃过的香甜竹子饭了,便让厉护卫多截了几段竹子,然后灌上米,米里还加了点点盐和甜,又放了点栗子和剁好的鲜蘑菇块,然后塞住口子放进坛子里煮。 待煮好了,留了圣主的份子,其它的让葛老和厉护卫拿去给黑袍人分着吃,这一路上她若有食材,经常会带着大家的份,一时间不仅葛老厉护卫,就是黑袍人都对她极有好感,她想要点什么,或做点什么,都不必动手,直接都准备好了,罗溪玉觉得这些邪教的人,也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坏,也是懂得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 结果竹筒饭被抢吃一空,好吃的不得了,圣主破天荒的吃了一筒,还喝了一杯罗溪玉将只甜不酸的野果捣成的一竹筒果汁,也只有捣成汁他才会喝,否则他绝不会伸手一颗颗拣果子。 估计也就罗溪玉能想到这种方法让他喝一点,主要是她看着这个龟毛圣主只吃米粉和米饭,菜吃的很少,再看他发肤很枯燥,觉得可能是缺乏维生素的原因,这才想了这个办法。 效果……罗溪玉觉得还不错,至少给他擦脸的时候,皮肤有点光泽了。 此时一群黑袍人或坐或站吃完了竹筒饭,野山羊此时也烤的差不多了,大家纷纷用刀割下一块,用一张大植物叶子包着肉吃着。 圣主则坐在一处略平坦的石上,罗溪玉边伺侍他,边喂包子两口米糊,时不时自己还就着勺子挖两口,见那边羊肉好了,她要了最嫩的一块,用手撕了,沾着甜酱吃。 圣主不喜肉,尤其是羊肉有股腥骚味儿,不过罗溪玉弄的甜果面酱挺不错,此时正在罗惜玉轻声要求下,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口。 边吃边皱着眉,不过吃过后,眉头倒是舒展开来,罗溪玉则是喜笑颜开,心道,男人么,就得这么调,教,现在连羊肉都吃了,那些龟毛的什么也不吃的东西还会遥远么? 这时,竹林外的小路上,走来一男一女,男的面色有些焦急的扶着旁边的女人,女人则是挺着肚子,女子年纪不大,脸色苍白的像纸片,两人见到人正在路边烤肉用饭,犹豫了下。 两人还是走过去,大概是从一群凶神恶刹的黑袍人里看到了正带着笑容跟圣主说话的罗溪玉,于是男人扶着女人走近,有些局促的问:“姑娘,能不能借碗水喝,我们是前面青阳村的,我媳妇走了半天有些口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作者又要厚脸皮卖惨了,怎么办~~~ 那个那个~~美人们咱们打个商量嘛,用网页订阅好不好? 因为手机订阅的话,钱要被网页抽走辣么多辣么多,本来就blx么,现在一看到心又碎成渣渣了,本来订阅就不多了,现在更少鸟,呜呜呜,不得不厚脸皮爬上来跪地卖惨啊,求可怜窝~~~~ 当然啦,我知道美人们用手机是因为方便,随时随地可以看更新,抱~~~~~~那美人们看这样行么,大家在网页上选自动订阅,然后每天更新后就可以拿手机看啦,如果觉得不想看,直接取消自动订阅就可以呢,这样肿么样么,我保证后面很好看的啊啊啊~~~~ 所以,美人大大们,请用网页订阅吧,好吗?好的!臣妾一定会好好写回报皇上的,真的,比珍珠还真,不请请看,皇天在上,我刘老五错花一分钱,就让……哈哈哈哈哈哈打字打懵了 第三十三章 两人过来的时候,罗溪玉舀了两口圣主剩下的竹筒饭,匆匆咽了两口,一大一小两个人等着她伺候,吃饭就跟打仗一样,当然她也不能亏了自己,好歹吃个饱,给他又挟了沾面酱的羊肉,求爷爷告奶奶让他再吃两口。 因为自从发现圣主长了点肉后,葛老十分高兴,又多给了十两银子,若能圣主不再这么瘦,别说是十两二十两,要多少给多少。 罗溪玉简直是心花怒放,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偏财没干劲啊,所以伺候起来那真是尽心尽力,每顿饭都是绞尽脑汁想怎么让他多吃一口,多长点肉,简直无所不用其及。 见圣主又挟了起,简直比自己吃还高兴,脸上笑盈盈的,这才低头挟厉护卫切成薄片烤得香喷喷的熟羊肉,沾了面酱放到带着竹香的米饭上,就饭吃。 一时倒没注意有两个人过来,直到周围黑袍人吃饭的动作一停,传来说话声,她这才抬起头,见到一男一女两个人,正隔着几步远,目光看着这些黑袍人神色有些局促,但显然那个抱肚子的妇人有些不舒服,脸色苍白还有冷汗,他不得不开口讨碗水喝。 罗溪玉目光这么一扫,男的胸口白芒有米粒大小,女的比男的还要大一圈,这是一对善男善女啊,她顿时冲他们露出笑容,忙将手里的饭放到一边,取了一边刚才准备给圣主吃完漱口的山泉水,给两人送过去。 设身处地想,她若见到这么一群陌生古怪的黑袍人,就算渴死也不会上前讨水的,不仅如此还会绕着道走,实际这一路上遇到的路人都是这样的反应。 这一对夫妻可能实在走不动了,才会向他们开口吧。 再看看那个穿着上好细棉女子的肚子,大概快生了吧,大的有点吓人,罗溪玉急忙给她们张罗不远一处平坦的石头,让女子坐下来。 女子抱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谢过眼前这个殷勤又和善的美人,然后接过竹筒,迫不急待的喝起来。 罗溪玉则跟她丈夫打听他们从哪里来,原来二人是青阳镇人,男子姓童,今日是回媳妇叶氏家给老丈人祝寿,因叶氏受不得驴车颠簸,两人只得一路走回来,结果半路叶氏渴的受不了,只好向路人讨碗水。 附近有镇子?罗溪玉心头微微一动,已经十几天都没有个落脚地了,真的很想找处有床的屋子好好睡上一觉,虽然“棺材”勉强也能睡人,但是太狭窄了,就算食物几乎没剩多少,她一个人倒可以,可再加上圣主这个人,睡起来很挤很不舒服。 于是,她向两人打听了下青阳镇的情况,又连续给叶氏装了六筒水,到后面连他丈夫都不好意思了,连连解释她妻子自打怀孕就特别容易渴,一天几乎要喝一缸水。 一缸水? 罗溪玉吓了一跳,不由看向那个瘦弱的孕妇叶氏,难道有什么嗜水症? 可这么仔细一看,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女人怀孕会瘦,也也很正常。 但这瘦的也太吓人了,若在以前罗溪玉一定第一时间注意到,但可能天天瞅着圣主这个瘦得皮包骨的典型,竟然觉得人瘦脱型变得很正常了。 这叶氏也是个大骨架,冷丁看着还可以,细看就会发现身无半点肉,肚子却大得出奇,童海说只有六个月大,可是她看着却像快要生了一样,这也罢了,也许是双胎也说不一定。 可是,圣主是因吃不好才会如此,但叶氏丈夫却说,叶氏吃的很多,无论什么东西,都会一口气吃光,就是这样还一直喊饿和渴,他们正说着话,叶氏已经打开了包袱,里面放着大概十多张烙饼,就着水就开始吃了起来,这还是在娘家吃饱了,拿着做路上的点心。 罗溪玉见着她的吃相,说不震惊都是假的,饿死鬼估计也不会比她强多少,那一双瘦得像鸡爪子一样手,抓起一张饼卷着就开始往嘴里塞,不等嚼完就又塞进另一口。 也许之前还会笑笑,跟丈夫说话,但一见到水和食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反应过来,再看叶氏,吃这么多应该营养充足面有红光才是,可是正好相反,不仅瘦弱还脸白如纸,而那肚子却如气吹一般。 只一会儿的工夫,十张饼就光了,罗溪玉将圣主吃剩下的食物拿过来,叶氏也不嫌弃,眼晴放光的猛往嘴里扒拉饭菜。 她丈夫则向罗溪玉询问哪里可以打水,想多打一些路上饮用。 罗溪玉便指附近的一处山泉流,古时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个,纯天然山涧流水,清澈甘甜,不用担心里面有什么什么超标,顺便又多给了他几个竹筒。 圣主虽然脸色不如刚才,甚至微微沉着,但却没有作声。 而葛老厉护卫和黑袍十二剑早已见怪不怪,后见这夫妻脚下虚浮,确实是寻常百姓,于是场面冷了一瞬,也就该吃吃该喝喝,且对罗溪玉这种待人过度热情的举动习已为常。 说实话,很多时候他们是无法理解这个罗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若说拣个孩子养,倒可以说是亲弟弟,留下的有理有由,可是将银子换成碎银和铜板,路上遇人就施,甚至坐在“棺材”里,见到外面有人经过,还会急忙往外扔钱,看得黑袍人每每都嘴角抽搐。 简直比圣主还异于常人。 比起这个,给路人口水喝,舍些食物这种事都不算什么了。 没看圣主都默认了么…… 葛老见了也是摇了摇头,一开始他以为罗溪玉跟他要银子,是想买什么物件,当然也不乏攒些钱傍身之用,这个可以理解,不过后来一看,真是让人直接下巴,他给的银子,全部都被她“施舍”出去了,便是偶而遇到个几岁孩童,她见了都会跑过去塞一把铜钱,真是完全不求回报,善良到极致的表现。 要知道他们可是亦正亦邪的教派,大多数眼里就是邪教,圣主更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冷酷之人,居然会看中一个花苑里的姑娘,花苑瘦马倒也算了,实际上这瘦马还是个一日不做善事,就难受坐不住睡不着的善良的女子。 葛老都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不过他想,也只有这种性子的女子才会真心陪伴在圣主身边,将照顾好,而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将圣主照顾好,这些个小事,他与厉护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喜欢吧。 毕竟圣主都不知被劝进什么,竟也任她如此,甚至还暗地里暗示葛老多给一些银子。 虽然三五十两的不算什么事儿,但维护之意溢于言表,明明圣主是最厌恶陌生人,此时竟也没发脾气,顶多沉着脸色,不满的时候,冷哼一声。 这边一哼,罗溪玉立即又颠颠的回去,忙讨好的给这位龟毛圣主漱口顺气,这位可是她目前最重视的人,他若有一点不愿意,自己那是什么事也干不了,所以万万不能忽视,得时刻将他放在心里,以示重视之意,只要他满意了,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她边递过去手巾,让他擦手,然后斟酌开口道:“我刚才问过了,离这十几里路是青阳镇,圣主这两天睡的也不太好,最好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不如今晚我们去青阳镇落脚吧……” 葛老走过来,听到话也附合道:“过了青阳镇是一片丘陵,物资补充一下,圣主到客栈歇一晚也好。” 相比物资,他更看重圣主的身体。 圣主这些日子行路也有些疲惫,扫了一眼葛老和罗溪玉,然后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只是目光落在那个正大口咀嚼的孕妇身上,双目微眯了起来,为有一丝疑色。 既然要到青阳路,黑袍人一行便没有着急行路,歇息一会儿后才起身,夫妻二人也一起随行,罗溪在“棺材”里也待够了,索性便抱着宝儿,边哄边与夫妻两人说话。 整个一行黑袍人也配合着不紧不慢的前行,圣主在前方走着,也一反之前的快速行路,反而更像是游山玩水般写意,甚至背手还看了看周边竹林风景,这也正显示着他此时心里的舒适,否则更美好的景色如何能入眼。 圣主高兴,葛老和厉护卫自然也高兴,于是一行人难得慢慢在路上走,当然慢中不表示就完全放松,每一刻都有黑袍人前方探路,以保证所有的突发状况皆在预料之中。 夫妻二人很快就和罗溪玉熟识了,尤其是那个叶氏,本就是个心地颇好的女子,娘家也是积德行善之家,嫁与丈夫也是个厚道的。 罗溪玉不嫌弃她吃相太难看,还送了食物,本就十分感激了,加上同是女人,罗溪玉怀里还抱着孩子,顿时便有了亲近感。 罗溪玉也适时的将她那对无良爹娘拉出来说说,提起来都是一把泪,马上得到了叶氏无比的同情,她主动挨近了罗溪玉身边走着,也方便两人说话。 罗溪玉逗了逗了襁褓里的宝儿,宝儿在怀里“咯咯”笑,她给做小衣服时袖子故意长出一块,免得外人见了鄙夷,于是叶氏只夸她弟弟长得可爱。 这人便是这样,适当透露自己一点凄凉的身世和小秘密,便能换取对方的同情和亲近,叶氏安慰了罗溪玉一番,也不由跟着叹了口气。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也不知道我这胎能不能保住……”叶氏眼中露出一丝愁苦。 孕妇的心情很重要,罗溪玉闻言立即轻声劝慰道:“别有压力,没事的,多找大夫看看,吃些养生的食物,一定可以平安生下来,孩子还等你叫娘呢……” 听到这个,叶氏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神色,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上也有了点红晕,只是笑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惨色,罗溪玉甚至有点不敢看,因为她会突然想到尸体,她急忙移开目光。 叶氏目光移到了罗溪玉怀里的宝儿脸上,不由伸出鸡爪瘦像的手,想摸一下宝儿的脸:“要是我的孩子也像你小弟这么白白胖胖就好了……” 手刚碰到宝儿脸,宝儿竟突然转了转头,嘴里哼唧起来,嘴紧紧抿想要哭的样子,罗溪玉有经验的道:“它这是要尿了……”说完看了看襁褓下面,很干爽,即没有大号也没有小号。 咦?不对啊,刚吃完米糊,没拉又没尿,怎么突然的就要哭呢,罗溪玉摸了摸它额头,并不烫,有些疑惑,见叶氏缩回头,她忙道:“啊,没事,它可能是想睡了,我把阳光遮上就好了……” 说完给它盖了盖襁褓盖子,透过缝隙看到宝儿正将那只袖子短露小手的手指放在嘴里吮着,根本没有刚才哭唧的样子,看到罗溪玉看它,还冲她无齿的笑。 罗溪玉只想了想便罢了,又换个姿势,叶氏忙问是不是刚才惊到它了,罗溪玉忙道:“不是,小孩子都这样,有时候抱的不舒服也会难受。” 叶氏听罢有些脸色有些白,在旁边摸着肚子,可是眼神却是有些甚至可以说是恐惧的,这一点旁边的丈夫并没有看到。 “其实我很怕,我相公上头还有两个兄长,前几年两个嫂子都难产死了,二哥去年续弦了一个,年底就要生了……” 叶氏情绪有点激动,似乎积压在心底很久了,又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手又快速从肚子上缩了回来,脸上露出类似惊吓的表情,眼中瞳孔都缩了一下,她声音很轻道:“她死得很惨,那时我才刚过门,我看到……”叶氏声音里有点颤抖。 旁边的丈夫终于察觉到异样,急忙安抚妻子,能看出这个童海很担心叶氏,一路上都小心冀冀的照顾,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凤梅,不要伤心了,这样对孩子不好……” 叶氏有些崩溃,她抓着丈夫的手臂,嘴唇哆嗦着有点痛苦道:“相公,我最近做梦老是梦到二嫂死前的样子,我……会不会也跟二嫂一样……” “不会的凤梅,爹给你找了三个大夫看,都说孩子很好,一定能平安生下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罗溪玉会一些药理,都是从书上和医婆子口中得知,但毕竟不是大夫能坐堂问诊,脉像也只会简单的,把脉是最弱的,虽然她经常给苑子里的女子经常把,但毕竟没把过什么喜脉,几乎是无所知的,所以她只能从脸色看出这个叶氏身体有问题。 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只得与她丈夫一起安慰叶氏,叶氏脚步有些趔趄,她这话跟丈夫说过无数次,但丈夫不信,此时情绪有些激动的她,转头一把抓住罗溪玉的手腕道:“罗姑娘,我两个嫂子和继嫂子都是难产,而且情况都是一模一样,渴,每天拼命的喝水,你疯子一样,嘴巴仿佛无底洞。 可是现在轮到我了,我一想到她们难产时……身下一滴血也没有,一滴也没有,脸色惨白惨白,皮贴着骨头,像被风干了一样…… 我说这些你肯定不信,可是我不能不信,因为现在,我开始跟她们一样,一模一样,你看看我的手,还有脸,我吃饭的样子,我跟所有人说,她们都不信,没有人信我,我好怕,每天都做噩梦,我会不会跟三个嫂子一样,我想要孩子,我不想死……”叶氏说着说着眼晴中流出泪。 罗溪玉手腕被握住,好在女人力道不大,不算难以忍受,只是听到她的话时,觉得头皮有一瞬间发麻,叶氏情绪那么激动,她很想抚她背部安换,但手里还抱着宝儿,只和反手握着她手腕,她虽然不精,但多少还懂一点点,不知是叶氏激动起来手抖的厉害,还是心情波动大,怎么连脉像都变了,罗溪玉只握了一下,就吓的松了手。 简直……不像是人类的脉像,震得她手指发麻,她下意识放开手,却又觉得不对,还想再去试试,叶氏的丈夫已经不知所措的按着她肩膀,不知道该安慰什么,看到罗溪玉的目光,露出一脸的无奈和担心。 圣主一向讨厌女人孩子唧唧歪歪,叶氏又吵又哭让他本来一路上的好心情,终于消磨一空,他停下脚步,脸色拉了下来,极不爽的站在那里,他不开口,但罗溪玉明白她的意思。 她即使想再留一会儿,看能不能问清楚情况,但此时见他不高兴,也不敢再留了,匆匆与夫妻二人说了下,便抱着宝儿快步的走过去。 待她过去后,圣主这才又迈脚前行,罗溪玉以为他有什么事,结果只是把她叫回来继续前行,让罗溪玉一头雾水,若说他不悦吧,他没有对自己摆脸色,但若说他没生气,却又不看她一眼,只是留下个挺直的脊背。 虽然罗溪玉知道私底下这位圣主的真面目,幼稚,任性,自大专横又不讲理。 但他在外人面前却一向表情冷漠傲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对他的命令所有部下又十分信服,罗溪玉在他面前很多时候是个软骨头,他眼晴那么一横,她每每都溜溜的听话,不敢轻易招惹,简直跟私下两人相处时,完全是两个人。 特别的不真实,如果非要用两个字形容,那不是变态就是闷骚,当然,后者可能性要更大点。 罗溪玉窘的时候也会觉得有一点点甜,圣主虽然闷又怪,但对她还是不错,她也不是个不懂事儿的,让她这个时候离开那对夫妇,估计也是为她好吧。 想到刚才那女子的脉搏,她表情也有些凝重,看了眼葛老,本来想请教葛老一下,或者能帮那个叶氏看看,但看了几眼一时也没有开口,葛老身份虽说是属下,但在圣主眼中乃是亦师亦父亦友的地位,想了想还是没法开这个口。 可是,脉象这种事儿,光靠说也说不明白。 罗溪玉有些不放心的走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去看,见到那一对夫妻并没有跟上来,仍然林间的小路边站着,在渐渐远熟的视线里变成一个黑点。 第三十四章 青阳镇并不远,不过十几里的路程,到处可见农舍田地,地里种着一片片绿油油的青稞,虽然远看着只是一个乡间村庄,但是建筑却显得颇为古朴,破烂却似有傲骨,不屈的立在这片土地上。 建筑也有傲骨? 当然有,无论什么经历多少年风雨沧桑,都会产生特有的气息和灵性,路上也听过不少人说起,这青阳镇原是埋葬十万战魂之地,如今多少年过去,当年的一些建筑仍旧在,只是人事早已面目全非。 一行暮气沉沉抬着棺材的黑袍人经过,引来无数村民远远围观,田梗地头有几个孩子在玩耍,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拿起手边土块好奇的向黑袍人扔去。 正好砸在厉护卫不远处,厉护卫当即回头一拔手中明晃晃的刀刃,对着几个孩子便是一声低哮:“滚开……” 那张带着刀疤的脸狰狞可怖,其实不用出刀,单是这张脸也能吓得人屁尿流,更别提孩子,顿时那几个小孩都一屁股坐到了田梗上,腿都不会走了,有一个年纪小的尿臭味儿都涌了出来。 罗溪玉担心孩子一会儿哭起来吵到圣主,再演变成一个土块引发的血案,那就糟糕了,不说别的,她今晚还想在镇中落脚,所以万万不可得罪这些村民,于是她忙从荷包摸出几块自己做的芝麻糖,纷纷塞孩子们手里。 几个孩子也是被吓傻了,此时见着有人给糖,连哭都忘记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袍人一行已经进入镇中。 这青阳镇可真是破旧古老啊,石路都有裂纹,凹凸不平的,几家客栈里其中还有家龙门客栈,罗溪玉觉得有点晕,一时犹豫自己是不是穿回来,跑到横店来了。 大家正在拍新龙门客栈么? 罗溪玉很快结束了幻想…… 圣主对住的地方十分挑剔,没得住的时候他能忍着,有得住他绝不凑合,这种脾性真的会让人恨得牙痒痒,昨日野地都住了,今日挑三拣四的真的好吗? 闻到客栈里有难闻气味,圣主路过连步子都不会停一下,客栈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哪有那么多圣主喜欢的清新味道可闻,不臭哄哄就很好了。 若有空气清新剂不知道可不可以治圣主这病,罗溪玉想。 镇中客栈只有这么几家,转了个遍,结果一家不如一家,这也能理解,毕竟不是什么大城市,这种地方一般都是赶集买卖的男人居住的多,卫生条件不太讲究,屋里收拾的不干净,脏是一定的。 圣主挑剔的毛病又犯了,药真的不能停啊! 再晃当一会,日头就要落山了,她不想进了镇子还要野营。 最后总算勉强选了一处宅子,地方很大,四开的院子,夫妻两在外地做买卖,只有祖孙三口住,老太太爱干净,屋子收拾的整洁利索,天天都开窗透气。 当然,这么一群人若是让葛老和厉护卫去说,人家是一定不会收留的,老头老太太胆子小,吓都吓死了,不关门赶人就不错了,还是罗溪玉上去好说歹说,塞了那小孙子一包酥糖,哄得它开开心心,跟老太太解释央求半天才总算说动了她,银子给的自然是丰厚的,老两口松了口,接了银子,还免钱的借给罗溪玉厨房用。 罗溪玉口干舌燥的说完,回头看,圣主正若无其事站在那里,还有,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他们正不关自己事的四处打量房子和街道范围,看到他们这样,罗溪玉就觉得心头喷血。 她很想知道,若没有自己,这些人是怎么活着来到惠州的? 路上都不用借宿吗?睡觉都睡在石头上?或者直接掏剑威逼着人倒房子?罗溪玉觉得他们真能干出来。 有了屋子,她将圣主安顿好,帮他脱下外袍给他打水洗脸,事毕还要将他换下来的衣物洗干净晾上,明日一早要穿,接着还要与葛老商量采购的单子,从圣主的饭食渐渐由罗溪玉掌手后,食物便偏向由她来安排挑选,然后由厉护卫带着单子去采购。 为能让他明白怎么才能买到新鲜的食物肉类水果,罗溪玉是磨破了嘴皮子,可厉护卫是个拿剑的,你让他拿剑杀人他在行,让他用拿剑的手去挑一堆萝卜青菜,简直是件搞笑的事,最后只能让他从买,罗溪玉从一堆里挑出好的再给圣主做饭。 天还没黑,她便已经在院子里就着井水洗菜,晚上她想做个白菜锅子,圣主对白菜还能吃两口,弄个白菜锅不知能不能让他多吃点菜,再贴几个土豆饼,做个清淡爽口的清拌粉皮儿,汤是面片做的雪花片汤,撒上点青菜丝,甜点是豆泥红枣酥饼。 这些都是她路上按圣主的口味琢磨好的食谱。 黑袍人主动给她打上来几桶清水,这家哄孙子的老太太是个爱说话的,一边抱着孙子一边在院子里走动,顺便告诉罗溪玉洗菜用过的水往哪里倒。 聊了一会儿,一老一少两人自来熟,很快就你来我往说说笑笑了。 罗溪玉夸赞道:“大娘,你家房子好大啊,这么个院子五代同堂也够用了,到时您老可就擎等着享福了……”她刚洗了菜切好,开始揉面削面片,这个面要揉到位,咬着有劲道才好吃。 说到宅子项大娘挺得意,她道:“那是了,我和老头子半辈子的银子就值下这座宅院,当初想盖大点,就是担心日后儿子开枝散叶了,孙子们娶妻没地儿住,这才咬牙置下来,哎,为这个那些年日子可苦呢……” “这宅子地点盖得不错,你老苦点,将来到您孙子辈可就值钱了……”老人都爱听好话,罗溪玉也就好上填好,顺口笑着说道。 谁知大娘听了,不如想象中高兴,反而哼了一声:“这事儿啊,可玄了……” “怎么?”罗溪玉问。 老太太叹气道:“这事本来不该跟你说,不过你们只是路过,住一晚就走了,知道也没什么,这地儿虽好但守着斜对面那家,房子就是贱卖也卖不出去喽。” 罗溪玉听完疑惑,随口问道:“斜对面那家么?我刚才看着就是一直关着门呐……”这大夏天的又守着路口,小镇上每家每户都开门大门,除非家里没人,但基本很少。 项大娘爱说家长里短,话是憋不住,一问就想抖落出来。 见罗溪玉好奇,她便背着孙子低声跟她道:“你不知道,斜对面那家邪门的很,每隔一年死一个,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了,还专门死媳妇儿,那媳妇儿到生孩子时,死活生不出来,最后都是难产死的,可惨了,一连憋死三个,到现在他家三个儿子还一个子嗣也没有,这事儿小镇上的人都知道,童家是外来户,在这里安家几十年了,一直是本份老实的,他家那三个儿子也都是好的,就这事闹的,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老天说什么都不给他们童家留后……” 咦?怎么越听越耳熟?罗溪玉忍不住停下动作问道:“大娘,那家可是还有个媳妇快要生了?姓叶,名凤梅?” 项大娘连连点头:“他家三媳妇就性叶,叫凤梅,就是对面那家的,那媳妇真是个可怜人啊…… 童家老爷子给三儿子娶妻时,听说花了不少银子,找的马庄好人家的姑娘。人家闺家根本不知道童家的事,要不那家哪能让闺女嫁进来啊。 其实说起来,他家的三个儿子都是好的,尤其是三儿子,在镇上出了名的热心肠,谁家有困难不用人开口都去帮忙,是是个好小伙了,童老爷子也是个心善的,待儿子媳妇那真是没说的,唉,只是可惜啊,也不知童家上头造了什么孽,一年死一个,连人带崽的要多惨有多惨。”项老太太叹息道。 “现在,他家三儿媳妇也有了,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吧,可整个家里弄得像奔丧一样,那家媳妇自从有了身子,越来越瘦,最近瘦得吓死人,穿着衣服就跟里面支根棍子一样,嫁来之前你不知道,可水灵的姑娘,可是现在都看不出原样儿了,这才嫁进来一年,我跟你说,她那样子跟她上面三个嫂子一样一样的,镇上人都猜这个怕又是一尸两命……” 项老太太话急,声音不大,却说得罗溪玉起一身鸡皮疙瘩,听着跟看鬼片似的,邪门的很,难道被人下了降头?或者怨鬼缠身索命,堕胎了又或者什么千里之外夺人性命的怨咒。 正这么胆颤的想着呢,便与开着的大门对面走过来两个人中的女子对上了眼,这一惊一乍间,手下一抖,削面的菜刀不小心割到手指,她顿时疼的“咝”的一声,手上立即血珠涌了上来,罗溪玉急忙将手指伸进凉水里镇了镇,尖锐的痛感半天才慢慢消褪了些。 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项老太太口里所说的童家三儿子和媳妇叶凤梅,一路上慢慢走着,这才刚回来。 背后说了人家的闲话,转头就看到了人,老太太表情有点讪讪,装没见着的扭头背着孙子进了屋子。 对迷信的小镇人来说,童家人再好,也架不住这个丧门断子的名声,老天不容这四个字像钢箍一样绕在他们头上,村民似乎与他们多说一句话都晦气,最好连面都不照,能躲就躲。 可是老太太躲的快,罗溪玉没反应过来,还在院子里呢,她擦完手上的血珠,正好与门外的一男一女又对了眼,童海惊讶了下,露出一丝腼腆局促的笑容,叶凤梅见了罗溪玉似乎有些高兴,没有之前那般情绪激动,她停下脚步与罗溪玉打了声招呼,罗溪玉也不好意思再坐着,便走到门口。 叶氏走了大半天也累了,罗溪玉与她说了两句话后,她便扶着肚子与丈夫离开,进了对面的大门,随后将大门紧紧合上。 项老太太见人走了,半天才抱着孙子走了出来,有些好奇的问:“姑娘是怎么认识童家三媳妇的?” 罗溪玉便将路上遇到二人讨水喝的事与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一听,倒是好心提醒道:“你可不要跟童家走得太亲近了,他们家五年连办三场丧事,沾了不干净的东西,碰上可要倒半年霉的……” 虽然听到的事确实有点吓人,但罗溪玉也没将老太太沾边倒霉的话放进心里,像宝儿,不也说不吉吗,实际上不过是个小畸形而已,若放在现代,一个小手术切去就好,什么诅咒和晦气,根本子乌虚有的事儿,只是古人夸大其词而已。 她不提这个话头,而是奇怪的问老太太道:“叶氏没有婆婆吗?” “没有没有,她婆婆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当时童老爷子还大病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续弦,一直是一个人将三个孩子带大,不过我倒是听说,他那个媳妇也死的蹊跷,但具体的这么多年了,都记不清啦。”婆婆说完见罗溪玉的手指有血,便道:“哎呀,刚才切到手啦?都怪我跟你说话,我去给你弄点菜油抹抹……” “不用了大娘,血已经止住了,小伤口没事死不了人,离心大老远着呢。”罗溪玉笑着阻止道,菜油能止血还要创可贴干嘛,不过偏方有时也有些医学道理的。 老太太也要去准备晚饭,给罗溪玉指了柴火放置的地方,便背着孙子进了侧屋,罗溪玉这才疼的吹了吹手指,只是个小口子,以前擦擦血,都不用管,过两天就没事了,可现在却疼的很。 想想,像她现在这种不耐疼的体质真的没什么好,净剩下遭罪了,边疼的边咬着唇将手指放在嘴里沾了沾口水,都说口水能杀菌么,待不怎么流血后,才又开始削起面片来。 好在剩下的活也不用沾什么手,都是切好现成的,很快就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四个小菜,只剩面片汤还差些火候,于是将锅下的柴火抽出了些,打算小火再焖一会儿就起锅,刚要起身便见去要关门的项老太太,脸色不好看的进了厨房,冲她嚷道:“童家三儿子赖在门口赶也不走,你去看看吧,八成是找你的……” “找我?”罗溪玉正看着火呢,往门外一看,果然见到叶氏的丈夫童海在门口站着。 本来之前没听到老太太说起童家这个事,她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她也有点惊悚了,犹豫了下也不太敢去,心里有点敲鼓,但想到十二剑遍布这个宅子周围,门口不远还有两个站着呢,于是也就壮了胆。 能有什么啊?于是擦了手便出去了。 童海手里拿了个小布口袋,见到罗溪玉便憨厚的笑道:“凤梅让我给姑娘送点山楂核桃,都是自家山上摘的,不值什么钱……罗姑娘留着吃吧。” “哎呀,只不过借口水喝,怎么能收东西呢,快拿回去吧……”罗溪玉急忙摆手直道不行。 可是童海却不走,若不将东西交给罗溪玉,他说叶氏会不高兴,好说歹说,实在没办法了,罗溪玉只好伸手接过,童海见状很高兴,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眼晴小的眯成一条线。 于是罗溪玉带着一小袋野核桃山楂回了厨房,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核桃倒是可以砸开来做些糕点茶点,可是山渣呢?只能自己吃了,她将东西放在案上,随即打开了袋子看了看。 随手拿起一颗红彤彤的野山楂看了看,又抓了把核头。 可是刚一拿起,手指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疼,她不由松开手看向手指,刚才不小心碰了一下,这弄上点伤口就是麻烦,碰哪都钻心疼,只得一会送饭过去顺便泡杯玉兰花茶喝,能好的快点,再以后真得小心了,不能再让自己随便受伤。 随即她便将袋子放到一边,然后掀开锅盖看了看汤,面片汤十分的好看,汤是白色的,面片像云一样,一层一层在锅里翻动,上面撒点青色的菜叶,那种香气,就算没有放肉仍然让人食指大动。 罗溪玉吸了一口,满足的将面片汤盛了两碗,一开始伺候圣主时,她站着看,圣主在吃,随着后来经常野外用饭,圣主就不再用她伺候,大多时候都在一起用饭,所以她做的都是两人的份,面片汤倒是做了一锅,也带上了葛老和厉护卫及黑袍十二剑的份儿。 端着饭盘子进了圣主屋子,圣主正在床上打坐,见到罗溪玉进来,手便一停,手掌向下的放到了膝上。 “圣主,吃饭了……”罗溪玉早已见怪不怪了,圣主川景狱其实是个练功狂人,闲时便是打坐打坐,不是压制胎毒就是修炼内功,日子过得其实非常枯燥,难以想象他能长期忍受这种寂寞,这种日子罗溪玉简直过不了三天。 圣主将手掌朝向膝下时,就代表他内功打坐告一段落,听到罗溪玉的话,便“嗯”了一声睁开眼晴,从床上起身,罗溪玉则拧了湿帕给他擦手,然后将筷子放好,她也没站着,待圣主坐下,便顺势坐在旁边方便布菜的地方。 面片汤显然吸引了圣主的注意力,“这是什么?”他指着问。 “雪花面汤,也可以叫云片汤,很好听的名字吧?是不是真的像一层层的云雾一样?” 圣主点点头,脸色像是完全放松,还会正经回复她道:“云片?嗯,如果没有这些绿色菜的话,更像。” 更像! 罗溪玉听完一时露出本性的哈哈笑,不过很快又温婉的掩了过去,闷笑的给他拣去两片绿叶,多填了几块面片,圣主爱吃面食,米粉之类,不喜菜肉类,罗溪玉已经将他习惯改变很多了,不过人的喜好一时很难彻底颠覆,所以这个得慢慢来,她也不勉强了,他能一次能吃几片菜叶,也算是成功。 圣主见她理解了话里的意思,于是满意了,伸手拿起筷子挟起一块滑溜的面片放进嘴里无声的咀嚼,很好吃,很纯的面香,是他喜欢的口味,对于罗溪玉每次做的东西都能让他出乎意料的满意,有时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她做的无论是什么,都是他喜欢的味道,奇异却又是事实。 罗溪玉见他吃的高兴,也不由笑笑,露水都给他用了,他当然会爱吃了,不爱吃精神疾病也就好了,见他吃的专注,她也低头打算挟一块面片,结果刚把胳膊抬放在桌上,便觉得整只手臂有一股说不出的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用很细很细的针,轻轻的在剖肉里的血管那种,按说这种疼痛感不太严重,如果普通人可能只会觉得有一点点不舒服,可是罗溪玉体质不一样,她天生皮肉就不耐疼,一点点疼都能放大数倍,所以这种感觉比常人更明显,也更难以忍受。 并且,刚才还只是手腕和小手臂,现在却觉得整个左面肩膀都隐隐的钝疼,她忍不住用力揉了揉,这动作立即被圣主注意到,他停下筷子抬目看她。 本想让圣主好好吃饭的,但他投来目光,罗溪玉也没瞒着,因为确实有些不舒服,她揉着手臂跟圣主道:“不知怎么回事,之前切到手,只是个小口子,现在整条手臂都难受,有点疼……” 圣主闻言后,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不容拒绝的伸出手,“我看看……” 两人亲近惯了,罗溪玉也不忸怩,坐近了些,把手放在他手里。 圣主低头握着的量了下,在食指上找到了她说的的伤口,确实不大,过几日便能长好,只是口子却是向两边微微翻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似乎合不死。 他眉头顿时一皱,看了半晌,想到什么,遂又伸出手指捏在罗溪玉臂中的一个穴位,罗溪玉顿时疼的“啊”了一声,脸色都变了。 而此时变脸的可不单单是她。 圣主也随即变得阴沉可怕,他没有立即放开手,而是一直捏着手里那个穴道不松手。 “葛师,葛师!”他虽目光看着罗溪玉,但声音却叫着门外的葛老,第一声里带着些紧张,第二声几乎可以称为惊怒! 罗溪玉本来还觉得挺委屈,他怎么那么用力,疼的自己一身冷汗,明明知道她最怕疼,再这么捏下去她可真是要死了。 结果在听到那声音,再加上圣主震惊难看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她自己也吓得不行,不怪她敏感,因为刚才他的语气和声音都好似在告诉自己一个信息。 她马上就要死了,也许不久后,也许就在下一刻。 第三十五章 话音未落,葛老便匆忙推门而入,见到屋内情形时明显一愣神,不待他开口,圣主已强压下急促的呼吸,眼中有一丝焦意的对他道:“葛师,过来看一下伤口。” 葛老从未见过圣主如此紧张的样子,他的眼神里甚至有一丝惊慌,而此时此刻旁边的女子也跟着他的话脸色发白,葛老一见之下哪还敢托大,急忙走过去,不敢耽误的以二指谨慎的搭在女子玉腕之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葛老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半晌不发一言,圣主此时仍按着罗溪玉臂中的穴位。 摁得久了,那穴位就跟堵住了一条小溪的水一样,水流一鼓一鼓憋得她难受,可越是难受,圣主越是摁得狠,简直让她疼痛难忍,一会儿的工夫罗溪玉额头就冒出一层薄汗,要平常她肯定是要疼的叫出来了,可是如今古怪的气氛,愣是将她连惊带怕的吓住。 从头到尾也没敢发出一点声音来惊扰二人,只是目光可怜兮兮的一会儿看看圣主,一会看看葛老,想从他们嘴里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越想知道,主仆两人反而跟闷葫芦一样皆一语不发,罗溪玉得不到任何回应,心里越发的惴惴不安。 她很想问问情况,但他们两人此时都不看她,弄得她心里没底没漏的,无论怎样说出来让她知道知道也要啊。 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就别这么吓人好不好?她胆子小啊…… 此时圣主脸色阴沉,眼神盯着葛老,一眨不眨,而葛老则越来越心惊,到最后胡子都跟着动了动,他突然放开了手,急忙伸手扒罗溪玉的眼底。 罗溪玉颇懂药膳,知道女人该自么搭配,怎么食补才好,加上又是天天在厨房打转,自然借圣主名头让厉护卫买自己一点适合女人吃的食料,没事就褒个滋阴养血的汤喝,所以她身体很好,气血很旺盛,可是此时眼底却有些发白。 葛老扒完回头急忙看她手指上的伤口,然后将口子用力一捏,简直疼得她快要尖叫了,这两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狠呐,一个摁得她痛不欲生,一个又将伤口纵向捏开,愣是把一个口子给捏成o形。 疼的罗溪玉直冒汗。 接着便见葛老指尖不知从哪儿取来数支金针,细如发丝般,足有半尺来长,挟在指缝一排闪着金光,能吓死人,他连看都不用看的,“刷刷”的就隔着衣服飞快的跟插秧一样,从罗溪脖颈左下方到手腕,一直插了下来。 随后,在葛老用力捏开她手指的伤口处,慢慢开始流出一些血,只有几滴,但似乎很快就停止下来。 只能说葛老的技术出神入化,本来还很疼的左臂,在金针没入后,疼痛感就消失大半,虽然针插在肉里很疼,但毕竟跟容嬷嬷插紫薇那是不一样的,一瞬间的疼痛后,整只左臂开始麻木起来,有点像局部麻醉,慢慢掩盖了臂上的疼痛。 葛老谨慎的用金针挑着那几滴血,然后摇了摇头,开口对圣主道:“这东西狡猾的很,我只能封住罗姑娘的痛感,并用金针暂时困住它,但恐怕单以金针封脉还不够,只能靠圣主用内力尽快将它逼出,否则待它解困进入心脉,就无法再以外力强行迫除,到时……”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葛老说半句留半句,没有将后面的全说出来,但圣主和旁边已六神无主的女子,却都明白的听出他的意思。 葛老说的简单,刚才下针的举动也看似轻松,实际上,却也紧张的胡子直动。 因这东西离女子心脉只差不过一指,凶险程度足以让医毒双绝的葛老都手心冒汗,毕竟旁人死了就死了,眼前这个女子可万万不行,不说圣主日常衣食越来越依赖与她,便是重视程度似乎已远远越过他的预想,一想到这个女人若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 越是不敢想象的事,发生时,越比想象中更可怖。 “多久?”圣主随着葛老的庆,突然用力握住罗溪玉的手,力道大的吓人,似想到什么又放松下来,立即皱着眉问。 葛老再次抚了下脉象道:“……幸而发现的早,只要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将此物逼出,罗姑娘就应该没事了,老朽这就去门外护法,圣主切记,罗姑娘不是习武之身,经脉脆弱又纤细,万万要控制好力道,易缓不易急……” 葛老说完就快步走出去,将门反手紧紧关上。 罗溪玉从圣主变脸到葛老一手金针*,吓得一头雾水的呆在那里,一直不断的看着也们脸色,以寻找答案,但好像更加迷茫。 刚才他们在说什么?体内?东西?心脉,还有强力逼出? 她不过是刀割了下手指而已,有什么东西跑进去了吗? 从古到今哪个做饭的没切到手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已经很有经验的将伤口都清洗干净了。 难道切菜的刀上有病菌么,或者她被感染了破伤风?可是破伤风哪有这么快就发作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葛老竟然出去了。 啊葛医生,别走啊,不是要给她治病吗?好歹也要跟她说一下病情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什么一个伤口要用古人使内力逼出来啊,内力是什么?到底靠不靠谱啊这东西。 不过没人解答她。 很快,她也明白了葛老为什么要出去,因为输入内力不能隔着衣服,要像小龙女和杨过那样手贴着肉,解衣服的事不能随意让外人围观,葛老是个有医德的大夫。 此时脱衣服不可能,因为金针处不能碰。 圣主随手一捻再一撕,衣服在他手里就跟纸糊的一样,连边都是齐的。 虽然撕衣服这个吓了一跳,但罗溪玉没空害羞娇情了,心惊胆颤极配合的让他撕开肩膀上的衣物,露出一小片玉白美背,圣主的手轻放在对应心口处上方一寸的皮肤上。 手有点凉,罗溪玉微微有点哆嗦,不知是不是吓的,反正是控制不住,如果葛老要帮她治疗,她一定举双手十二分的同意,但是现在坐在后面的是那个圣主,谁知道他到底行不行啊,他自己还有病呢,精神疾病…… 于是她一边紧张,一边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圣主,你一定要小心点,我不想成为独臂人啊……” 随后又忍不住道:“葛老说要轻缓啊,那个你修炼的什么内力一下子千万别充太多,要慢慢的充……”充毛充?你以为充电呢! “……圣主你已经开始用内力了吗?我好像感觉到了?哎哟,怎么这么疼,是不是力太多了?” “呃,不行,还是问问葛老吧,现在我们都是病人,要听大夫的话……” 圣主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道:“闭嘴!” 只两个字便彻底让罗溪玉没有声了。 他此时还在紧张的找位置,连气都未放出,这女人就开始喊疼了,真是让他青筋直蹦。 在她终于肯老实后,他这才又将手小心的放在那嫩如玉,白如瓷的美背上,然后慢慢的将一丝丝气透过肌肤进入到血肉经脉之中。 习武之人用自身的内力进入他人体内是件非常危险之事,对于双方都是如此,不仅施力的人要有足够的内力压缩气劲,更要控制力惊人才能将风险降至最低,否则别说救人,反而是害人害已,一不小心不只对方危险,自已也要走火入魔,这也是葛老只能让圣主来试的原因。 论到对内力的控制力,江湖中少有几人能胜过川景狱,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控制内力一心二用的练功,因他与别人不同,不仅要分出内力不断抑制胎毒复发,还不得停止修炼功法,否则不被胎毒所累,也会因实力不济而惨死在别人剑下。 经过多年的摸索,他已经做到体内同时控制两股内力,两种不同的心法在体内交错,这一点说出来绝对无人敢信,如此自我了断的修炼方法。 偏偏圣主自如修习十几年,所以论对内力的控制力,圣主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可就是这样,圣主此时仍是脸色紧绷,生怕分神半分,如同手中扯着一根随时会断的风筝线一样,小心的缓缓的向内释放。 罗溪玉皮肉敏,感,立即便感觉到后背有一丝凉气在游走,有异物涌入的不适,身体下意识的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因为她知道那股凉意应该就是圣主的内力。 凉气初开始,只是不断的在心口上方周边不断游走,最后突然停在一处,然后就觉得那里开始火烧般的疼,罗溪玉虽然心里头怕的要死,但还是用力咬住牙,强忍住那股痛的受不了想叫出口的尖叫。 痛意持续的加重,半分钟后才开始向肩膀移动,经过肩口然后顺胳膊往下,这个过程很慢,慢到像酷刑一般,不断拿小刀割肉。 罗溪玉着实受了一场皮肉之苦,眼泪控制不住的像水龙头一样,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一次了,虽然这么惨,但她知道,现在正有什么东西往外走,只要能顺着手指出去,她也就保住命了。 因有这样的希望所以才拼命忍耐。 而圣主此时面无表情,只是后面似有汗气蒸发的水气。 不出一刻的工夫,从罗溪玉破开的食指伤口处,慢慢开始流出一股鲜血,滴在掂在膝上的白帕上,殷出一片红,而顺着伤口被血冲出的还有一物。 第三十六章 血里的那个东西是什么?罗溪玉疼的脸色惨白,她瞪大眼晴想看,但却是被圣主扯到身边,伸手便将白帕从她腿上掩住拿开,没有再让罗溪玉碰到一点。 葛老很快进来,罗溪玉此时已经取下金针换了衣裳,她坐在圣主身边,被圣主隔开了与帕子的距离,他手里正拿着一只葫芦状不知是什么木头制的瓶子,倒出一种淡紫色液体,然后将其仔细抹在罗溪玉手指上。 本来罗溪玉还疼得直抽气呢,脸白刹刹的跟受了什么重伤似的,顿时感觉到一阵清凉之意渗进皮肤,很快就不疼了,葛老看着圣主从那只巴掌大的木葫芦里倒了一滴又一滴,那脸都不受控制的直抽抽,肉疼之色溢于言表。 那只已被血殷透的帕子正放在桌前,葛老的金针正垂直的扎在上面,力道直透桌面,两指厚的木头已经被穿刺,而此时帕上金针所扎之物,正在不断挣扎着。 罗溪玉只看了一眼,就想吐了。 她庆幸中午没有吃什么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 只见那帕子上有一个细如发丝的东西,大概有指长,如果不动时,淹在血中,她还看不出来,可被葛老这么一刺,那东西就如同一条线虫一样狂摆身躯,s形o形,群魔乱舞头尾搅成一团,再多看几眼,罗溪玉差点连隔日饭都要吐出来。 “这应该是莽域的黑蛭,又名噬绛血蛭,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葛老神色也有丝凝重,要知莽域乃是域外十大绝恶之地,毒虫毒草遍地,便是葛老当年也只去过一次,而且噬绛血蛭正是其中一种,也是最让人厌恶且防不胜防的东西。 其实这东西并没有毒性,而且它体积也特别小,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如果碰到它也不会有事,只是这东西最爱噬血,身上没什么伤口则已,如果有伤,哪怕只是一个小口,只要流血,它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去。 顺着经脉血管流入心脏,而本人却是毫无所觉,随着人体丰沛的血液供应,它会从只有细长的一半发丝大小,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粗,不出半年就会将人生生吸成人干,最后破体而去,这东西的附着性非常强,当它黏在足够养份的血液里,想要将它清除难比登天,只要被它钻入,就等于死路一条。 而罗姑娘也只能说极为幸运,发现的早,且知道它的具体位置,驱除的经脉直接清晰,若是它再往下走走,那就行入到胸腔肝脏之中,稳藏到体内那些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经脉中,找都难以找寻。 想以内力将它从人体无数细微血壁中将它找到并驱除,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单是时间便已来不及。 因噬绛血蛭遇血而噬,不出一刻就会大上一些,过一刻又会大上一些,到时就算找到它的所在,驱除的方法也只有玉石俱焚,乃是除毒蛭外最另人惧怕厌恶的一种。 只是这种噬绛血蛭虽可怕,但并不是到处都有,一般在人迹罕至之地,吸的也都是些动物躯体,怎会出现在镇中闹市,这无疑让葛老不解。 于是他看向抱着圣主胳膊吓的直哆嗦的女子,问道:“这血蛭不可能自行离开莽域来到此处,必是有人携带而来,罗姑娘仔细想想,之前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是取过什么东西?“ 罗溪玉是个内心韧性挺强的一个人,有人帮的时候她软,无人帮的时候她硬,当初没功德疼的死去活来的,也没想去自杀呢,可是在看到帕子上那根黑色活蹦乱跳的线状物,想到刚才它就在自己体内,还到处游动。 她就觉得……特想死。 不自觉的依赖的抱住圣主的手臂,仿佛这样就会给自己安全感一样。 男人不就喜欢这样么,示弱,可怜兮兮,无助依赖…… 这种简直是直戳男人的保护欲,就算此时面上冷酷阴沉的圣主也不例外。 他一边阴着脸,一边习惯性的放松手臂,任她靠在身上,手还虚拢了下,明看是女子吓的靠着他,实际保护欲十足。 这时候也不见他那些莫名的洁癖,不喜女人,不喜人靠近的毛病,通通都没了。 罗溪玉见葛老问起,想了想便将手割破之后的事细细的说了,包括项老太太及那个童海送来的山楂核桃。 讲到童家的事,圣主便阴沉沉的,听罢立即让厉护卫将那只装野核头的袋子带来。 袋子是草编的,为防有第二只噬绛血蛭,圣主带着罗溪玉站的远些,葛老隔着手套开始仔细查看,一一翻拣,像噬绛血蛭这种软体东西,只能寄居在别的东西上短距离移动,或藏在一些有血源的地方一动不动,它是无法自行活动,若放在阳光下很快就会晒成干,正因为如此,葛老才会如此惊异此物的出现。 很快便找到了一颗红彤彤的山渣,上面有个类似虫洞,但洞边有一点点红色汁液,因它本身就是鲜红色,所以并不明显,葛老用刀切开,只见里面被掏了个指甲大的洞,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沾染了果肉,里里外外都红色。 “就是这个,他是先将山楂中间掏空,然后填进不多的血液,再将噬绛血蛭放进去,待到手指有伤的人接触到袋子时,里面的血已被血蛭吸噬的差不多,在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它就会从洞钻出来,然后再由人的伤口钻进……”葛老看了一眼,便猜测说出了整件事的大致脉络。 “处心积虑的谋划,与童家不无关系,只是罗姑娘可有得罪童三?”葛老问道。 罗溪玉惊惧的摇了摇头,都被吓懵了,可能哪句话有得罪之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回头看了看圣主,圣主此时手抚着她肩上的发,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葛老摸了摸胡子道:“这是确实蹊跷,不过几十年前我倒是听说,西域有一种养虫的教派,十分罕有,擅长以人养虫,得人虫永生之道,其中一任教主活了五百六十三年,后被正邪二道围剿,从此这教派便从江湖销声匿迹……” “槃虫教?”圣主目光隐隐道。 “正是……”葛老点头:“此教所求之道便是以人养虫,待虫吸食此人全身精华后再食虫,随年龄增长,从每三年吞食一次,到每年两次,以此犹如日月交替,保证体内废旧换新,精气长盛。 当然,此教称之为人养虫,虫养人的养生之道,实际不过是斜门歪道而已,据说活得最久一任教主,之所以教破人亡,是因食虫之多,乃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人人望而生畏,遇而杀之。” 罗溪玉本就吓得够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听到葛老的一番话,那心简直上上下下,随时都能翻涌一通,她指着那帕上的黑虫:“不会这个……就是吧?” “这只是其中一种……”圣主将她手臂给拉了回来,用手护住她的伤口,然后向葛老点点头:“烧了吧。” 这噬绛血蛭虽可怖,但也有致命弱点,就是阳光和火,遇之便干,烧之即化,葛老用烛火这么一燎,它便在帕子上化成了一条黑线。 “难道童家的三个媳妇全部是被这东西害的?”罗溪玉害归害,但事情总要搞明白,这样不明不白的,心里更七上八下的。 “老朽也正是从这一点才想起当初的槃虫教。”葛老表情倒是有些凝固,似想到了让他也觉得可怖之事,“……噬绛血蛭喜食血液,在三月身孕的孕妇体内,它会自行进入女子腹中凝聚的血气精华之处,长达几个月的吞噬,妇人以为腹中的是自己的婴孩,实际早已连血带婴儿骨肉皆进噬绛血蛭之腹,到时再将血蛭取出食用,大补之物便出于此。 只是若要以此法续命,必须得以后代子孙骨血为药,每食一个可多活两年,当年槃虫教徒断子绝孙也是由此而来,不知引的多少邪教魔头为之侧目……” 罗溪玉听得差点要吐了,她当然知道无论哪个世界,哪个国家,哪朝哪代,光芒照射的阳土下之必然会有一些让人难以想象,不敢置信,可怕至极,私下绞杀也绝不能公开,见光死的阴土之地。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今后不能轻易收别人之物,贴身衣物不能遗落,发丝指甲掉落要烧掉,伤口立即包扎。”圣主不容置疑的命令罗溪玉,并出人意料的解释道:“别人之物不净,贴身之物可追人千里,发丝指甲足以养盅,伤口引来毒虫,这些要记住!” 罗溪玉这次可算吃一堑长一智了,以后就是让她这么做,她都不会的,这种事,一次教训就够了。 看着她乖顺的点头,认理知错,圣主脸色这才好了些,他转头问葛老:“葛师,你看此事如何?” 葛老也正暗自思索:“如果是童三所为,又有不妥之处,此方法用来续命,童三正值青壮年,根本无需如此,只怕是另有其人。” 而此人不言而明。 只是让人无解的是,为何对象是罗溪玉。 如此算计,除了要人性命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根本无怨无仇。 感觉到圣主身上慢慢溢出的杀意,罗溪玉瑟缩了下。 死人固然可怕,但她觉得这种人就该去死,活着都是罪恶。毒虫是可怕,但比毒虫更可怕的是人,若还让这种人活在世上,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人遭受毒手,这是早就该到来的报应。 外面的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屋里传来罗溪玉轻声劝圣主再吃一点的声音,因为她的事,圣主晚饭都没吃两口,可他只是坐在那里并不动筷子,说实话,经过这件事,她也半点胃口都没有了。 正想着还是将饭菜端下去吧。 这时,突然对面街上传来吵闹和尖叫声,在这夜晚十分刺耳。 罗溪玉不由推开窗向外看。 只见项老太太拿着灯就出来了,出来时嘴里还念叨着:“谁啊,不吃饭睡觉吵吵闹闹的,活人都能给吓死了……”边说边走到门口,打开门栓向外看了看。 结果看了几眼就跟见了鬼一样,又把门紧紧栓上了,拿着悄么悄声的就往回手,罗溪玉忍不住探头问了一句:“大娘,外面干什么呢,这么吵……” 项老太太正匆匆往回走呢,冷丁听到声音吓得“妈呀”一声直拍胸脯,见是罗溪玉这才道:“哎哟,你可吓死老太婆了,我家老头子睡得死,我睡不着才出来看看,你猜怎么着?” 说完还回头看了看门口,然后悄声跟罗溪玉道:“那家三儿媳妇,没啦……” “没了?”罗溪玉没反应过来。 “就是死了,刚才镇北的接生婆来了,来时人就死了,正哭丧着脸跟童家要钱呢,张口就是一百两,碰上这事儿,婆子倒霉三年,三年内是没人敢找她接生了,这是坏生意了。”没接呢就死了,这多冤呐。 “怎么会这样?白天还好好的,她肚子才六个月……”要说罗溪玉现在的脸,比刚才还白了三分。 “可不是嘛,这孩子嫁进来时我就说可怜来着,你看看,两年都没到,说去就去了,又是一尸两命,横死的人连个锣鼓都敲不得,家里都不能隔夜,一会儿装上薄棺就得抬到乱葬岗埋了,唉,那童家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四个大四个小……姑娘晚上早点睡吧,门窗关好了,这死了人得闹腾一会儿,可别出去看,那地方脏的很,免得冲撞了……”老太太嘱咐她一番,便回了屋。 罗溪玉将窗户一关,心神不宁的走到桌前,谁知一直坐着的圣主,此时竟是起了身。 “圣主,要休息了吗?”罗溪玉打起精神上前。 圣主川景狱哪有半丝睡意?眼神反而闪着光泽,他反问道:“休息?” “睡得着?难道不想知道谁在害你?”他反问。 “是啊,时候不早了……”明早还要赶路呢。 圣主看着罗溪玉,忽的嘴角一挑,冷漠里似带着一丝倨傲,他没有说话,却好似在用表情理所当然的告诉她,怎么可能睡的着,明明好戏就要上演了。 第三十七章 童家死了人,没有给人防备,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昨日跑商,明日才能回来,横死之人不过夜,是一定不能在家里放着,可是放到街边又遭左邻右舍的指责,童家老爷子今年近百高寿,蹲在地上老泪纵横。 童海更是趴在妻子尸身上面嚎啕大哭,堂堂七尺男儿,眼见着妻子与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实在是让人想之见之落泪,闻之心酸啊。 平日谁家若有个红白喜事,镇里人都会前去帮个忙,围着看个热闹,可独独童家所有人都避恐不急,家家紧闭大门,不少正从门缝里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出去帮忙,连抬尸的人都找不到,好说歹说才总算敲了一家光棍汉子,家就哥两,胆子颇大,一人吃饭全家不饿,童家给的银子多,便吐了口吐沫揉了一手掌,打算给抬到乱葬岗了事。 尸体抬起来的时候,童海满脸的泪痕,他推开那两人将妻子往身上背,可叶氏肚子大的出奇,根本便背不住,但童海如魔怔了一样,他要背着妻去隔壁村里找大夫,他说妻子根本没有死。 童老爷子上前拉儿子,却被儿子推到一边,两个光棍汉上去劝阻,一时三个人拉扯,用力过猛之下,童海一头撞到了门上,晕了过去,额头鲜血直流,童老爷子顿时一惊,脸色一变,飞快的上前用衣袖堵住了儿子伤口。 然后让两个光棍汉把人抬到屋里。 饶是两个光棍汉子天不怕地不怕,也心里直打小鼓,这童家真是邪门了,怎么倒霉事一件跟着一件,明明刚才他们也没敢使力,是这童家童海自己一头撞到门上,可别人看着就像是他们哥俩推的,可实际是,这童海他是自己撞的,那力道根本是不想活了,就想死啊。 可你这样不厚道,幸好童老爷子没计较,否则拉他们见官,他们还要倒赔银子,哥们这时有点怂了,觉得再搅合下去不妙,加上那个一尸两命的孕妇连块白布都没盖,就这么倒在地上,肚子高高鼓起,月光下看着阴惨的很。 可是已经答应人家了,银子也收了,这个时候说不去,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哥俩是个厚道的,面面相视一会儿,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抬过去吧,乱葬岗离镇子不远,也就一两刻来回,一人三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于是两人状着胆子催着童老爷子,毕竟这事儿可不是一般家的白事,都是大白天的,这可是晚上,就算两人身强体壮阳气盛,也抗不住死的这样惨的女尸,现在还能走走,等到半夜那可不吉利,会被鬼缠身的。 童老爷子眼晴浑浊,嘴巴还哆嗦,但毕竟是经事儿的老人家,很快擦了眼角的泪,寒暄的给二人装了二斤粮酒,路上好壮壮胆子,这就重新盖好媳妇身上的白布,让人抬向乱葬岗方向去走。 两个光棍汉好酒,一口气干了半斤,酒下肚后了顿时去了怯,把嘴一抹,抬了尸身就走,可是走了半道,两人腿肚子又开始哆嗦了,都说死人轻一半,怎的这尸体却越抬越重,这便罢了,毕竟是一大一小两个,可能比常人要重些。 只是什么东西在抬板车动?一开始只是错觉,但是后面那个明显看到女人肚子有夜色里动了动,妈啊,那个近八尺的大汉,当时吓得都快尿了。 难道这个女的没死?还是她肚子里的崽子没死?要爬出来了?古时就听说过,有从死了的孕妇肚子里爬出来的种,那种都是厉鬼所化,命毒还会吃人,后面那个走南闯北,给人杀过猪宰过羊,死人都不怕的汉子,顿时脸色惨白,冷汗顺着脸淌。 但毕竟是个见过血的,愣似把这个吓破的肚子给咽回肚子里了,离乱葬岗只有几步的路,他手心冒汗的闷声走着,而前面那个虽然没有直接看到,但木把手震颤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比起后面那个见到的哥们,他要更慌神,于是眼望着目的地加快了脚步。 于是哥们一个快步一个闷走,竟快的跟跑似的,愣是咬着牙给抬上了乱葬岗,也没跟童老爷子要余下的银子,放下杠板就跟被人追一样不要命的跑了。 童老爷子在后面急喘嘘嘘的叫着还有银子没给,他们连步子都没停一下,几眼就没了踪影。 罗溪玉正哄着宝儿,小孩子嗜睡,一天醒的次数少,睡的时候多,刚喂了一碗米糊,两口糕点,此时已经嘴巴已经鼓泡泡睡得很香了。 圣主已经走出去,但不放心的又回来了,拉着罗溪玉就走。 “去哪?等会儿,我给宝儿盖下被子……”罗溪玉把孩子放里面,放下外面帐子。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三更半夜的,圣主竟将她带到了传说中的坟场。 罗溪玉简直快疯了,这一天过得也太刺激了,她还想着晚上能好好睡一觉,结果想象总是美好的。 龟毛圣主虽然人比较阴沉,但他却不喜阴沉的地方,尤其是这种人骨到处有,火鳞远远发光的地方。 而且大半夜的,干嘛没事干的来看风景? 不过,见身后葛老与厉护卫都在,罗溪玉的心稍定,隐隐似猜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旁边的圣主,圣主脸上很平静,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侠肝义胆的正派人式,但是却不知为何,就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一样。 外冷内热用来形容又觉得不够,从本质上讲,这个人是一个有些自闭,又有些孤寂的人,在人群中保持着距离,厌恶而冷漠,只活在自己的时间里,在自己的世界傲视任何一切,又自卑于所有。 或许他武功盖世,但这个并不能改变这一点。 而有一天,他竟能为了别人,忍受的站在这片充斥着尸体散发腐臭之地,常人也许闻不出来,但对于这个嗅觉极为敏锐的圣主来说,那不比站在屎粪场闻味要好的多。 他带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罗溪玉也大约能猜的出来. 让她感觉到自己有后台,有人帮自己出头,在这里不再孤独无援,这种暖心的感觉不要太棒。 就在罗溪玉想法纷纷脑补厉害,甚至心头对圣主涌起一股特别的感激之情时,她转头看清了前方人影。 还有月光下看得极为清楚的情形。 罗溪玉捂着干瘪瘪的胃蹲地干呕起来。 不是她胃肠不舒服,而是前方看到的情景实在太恶心! 只见地上一块抬杠板上是空的,旁边则有个女人一动不动的仰躺在那里,衣服已被扒开,腹部鲜血淋漓,就如同是凶杀现场一般。 在罗溪玉经历今日的这一件件事后,见到凶杀现场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放声尖叫。 不过,若是坟地中,月光下,尸体边,再加上一个老头正蹲在尸体旁边,手里从死人肚子里掏出一个血乎乎的圆球,然后指甲割开,嘴凑在口子上,正在不断的吞咽嚼着,吞咽的来不及,还从下巴落下鲜红的血汁,胡子血糊糊一片,浸湿胸前一大块衣襟下摆。 尤其那东西还在蠕动,罗溪玉简直要呕的胆汁快出来了。 厉护卫还是万年的狰狞表情,葛老见状也没有半点吃惊,只是看到罗溪玉的反应,心中有点可怜这个罗姑娘了,抬眼再看看圣主,只见圣主正弯腰关心的拍了拍女子蹲在地上,吐不出来抖动不已的背。 脸上却挂着满意的笑,那表情既不像平日那般冷漠不达眼底,又不会嘲讽的让人愤怒,而是一副所忍受的终于得逞的笑容。 他难得放轻声音柔和的抚着女人后背道:“以后见了老头还笑不笑了?” “不,笑了……”提起老头,罗溪玉立即想起前方惊悚的吃人画面,顿时捂住嘴。 “帮不帮剪指甲了?” 想到刚才那个人指甲的动作,“不……了”呕…… “修理胡子?” “唔……不……” “遇到孕妇还喂水摸肚子?” “不……”罗溪玉用力拉圣主的袍子下摆,苦逼兮兮的眼角发红看着他,“你不要说了……” 她不过是扶过老人过水溪笑了笑,帮过手脚不利索的老太太剪过指甲,给农家独居老翁修理过乱糟糟的胡子,用圣主的嗽口水喂了孕妇而已,所以,圣主这是故意的? 是要攒到一块趁你病要你命,算总帐的节奏吗? 圣主将袍摆从她手里拽出来,他看着她严肃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罗溪玉呕得很辛苦,圣主的眼神又很亮。 罗溪玉捂着嘴巴眼愤怒委屈又泪汪汪的看着他。 圣主将她拉了起来,强行按在自已肩膀上,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姿势,语气跟动作一样:“……你的心思以后只需要用在我身上,照顾我就可以,不必理那些猫狗鼠辈,我不喜欢,不准有下一次……”他的话既霸道又专横。 猫狗鼠辈!在圣主的喜恶中,人只分为两种,除了自己人其它的都是猫狗鼠辈,论好人坏人在龟毛圣主眼里通通只有这四个字能代表,简单到极点,霸道到极点,狂傲到极点。 对这样的人她还能说什么?跟他对着干?大哭?吵闹?罗溪玉倒是想,可是在这么个鬼地方,她没底气,有底气也不敢,被他拉到身边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心里却在另想攒白芒的方法。 甭管罗溪玉是不是真的改掉,但她答应的快,圣主就很满意的扬了扬眉梢,一抬头,就见前面那个吃得正有滋味儿的老头,终于发现了异样,抬头向他们看过来。 那脸简直白里带血,简直像地狱的恶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如果普通人见到恐怕当场就吓晕过去,可对于邪教之人来说,这些人不过是些他们玩剩下的把戏,跟蝼蚁一般。 不过圣主还是伸手扶住她后脑勺,将罗溪玉按住不让她转头。 “你们是谁?”大概是吸了虫血,童老爷子像丧失理智般,声音夜枭桀桀的尖声道。 圣主自然不会上前闻血臭味儿。 厉护卫“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白刃。 葛老却是阻止,“莽域黑蛭化骨成血,喝下骨血永生不死,只可惜这世并上没有长生不老的药,所谓人虫永生不死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月光下那个童老爷子似乎与平时样子不同,牙齿显得更尖刺,仿佛鱼齿,沾着血说不出的可怖,他似乎为葛老的话所迷惑,但却听清楚永生不死四个字。 “莽域黑蛭?桀桀,说的可是我的命虫?命虫能让我死而复生,便能保我长生不死,我就能得永生,只要我的儿子们每个都娶妻生子,我即能保子孙昌隆,又长生于世,就算人人避我又如何?我的钱财照样能过上富贵日子,用女人之身享好酒好肉,过五代同堂……” “这些如果让你的儿子们听到,又会如何?”葛老事隔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涅虫教的永生之法,圣主没催促,倒也不急的打量此人,这等涅虫长生法,确实也有几分邪门之处,延长寿命之余,能将人越来越虫体化,眼前这个童老爷子的眼晴已隐隐散有绿光,牙齿尖长,虫体化已有些明显。 童老爷子一听到这话,终于变了脸色,有些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黑袍怪人,尖枭道:“我的儿子是我给的命,我的血肉,是我的东西,我吃我自己的骨肉,与你们有何干?吃死人尸又犯了哪条王法?你们就算看见又如何?大不了我搬离此地,难不成还要给尸体抵命?” “自然不会。”葛老道,“你的命虫不知从何而来?” 童老爷子一听,咧开嘴笑:“你们想要?当初我偶然得到的虫方,你们想要白得是不可能的,除非能拿出交换的东西……” 这个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想长生不老! 何况是只能以这种恶心的方式活下去,葛老不动心,厉护卫鄙视,圣主不屑。 不过喂养虫方能延长寿命的方法,葛老倒是有些好奇,想要来研究一番,否则也不会这么浪费口舌。 就在他要说什么时,不远处有个身影,额头还留着血,脚步踉跄差点绊倒在地,正双目发红的看着童老爷子,吃惊,难以置信,不敢相信,震惊,愤怒到泪流满面,他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童老爷子,从小将他哥三养大的老父,平日恭顺孝敬的好父亲,此时正在吃他妻子的尸体…… 他颤抖的问:“爹,你为什么要这样……” 童老爷子此时有些慌乱,他强自狡辩道:“我怎么了?我不过是想救我的大孙子而已,可是你看看你的好媳妇生的是什么东西?”说完将手上的圆球扔到了三儿子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好没有生出来!”随即他放软声音道:“童海啊,你别难过,媳妇可以再娶,爹只有一个,爹还要抱孙子呢,爹回去再给你娶一房,保管能生儿子……” 童海的身体开始发抖,“爹,你觉得我还能信吗?你之前的话我全听到了,大哥,二哥,三个嫂子,还有,还有凤梅……都是因为你,为什么啊爹。”童海“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他拼命爬到童老爷子身边,抱着他腿,他悲痛欲绝的哭道:“爹,你要儿子死,你总得告诉儿子,儿子们哪儿做错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那些可都是你亲孙子孙女,活生生的憋在肚子里,你为什么要吃自己的孙子?为了活命?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死,娘死的时候还怀着老四。 爹,当年你得病快死了,突然就全好了,是不是因为吃了老四,一个儿子四个孙子,是不是都是爹吃的,爹,你说啊……告诉儿子个明白话,到底是不是……” 童老爷子腿被抓的疼,又听到儿子把自己老底揭了,顿时恼羞成怒,他一脚就将童海踹倒在地,吹着胡子骂道:“小兔崽子,老子把你养大,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别说是你媳妇孩子,就是你,我想要什么时候要你命,就能要你命,你敢有什么怨言?再敢跟我大小声,我就踹死你……”说完便拿脚踹着地上童海的胸口。 老爷子长年吃自己一脉骨血,身子骨比年轻人还壮,那脚十分用力,几下就给童海踹的嘴里出血,满地打滚,但他仍没有停,脸上表情越加狰狞,腿也越来越用力,在第十几脚后,童海身体已经不动了,但他似乎还没有泄气般,脚下不停,可是突然间,动作又一顿。 童老爷竟如吞了鸭蛋一样,然后整个眼晴开始向外凸,本来就血糊糊的脸更加可怖,他嗓子似发不出声了一般,仰着头,手抓着自己脖子,就跟吞了根鸡骨吐不出来一样。 “啊,啊……啊!”他开始如抽风一般抖动全身,嘴张着老大,似要痛苦的叫,却叫不出声,接着他往后退,然后被身后女尸绊倒在地,然后他想到什么,开始指着地上的女尸惊恐莫名。 “你,你……”第三个你还没有吐出来,整个人如化了骨一般,整张皮肉堆了下来,一层一层如人皮面具一般,接着从里面钻出一条赤红色的狰狞血虫,将人带骨的吃了下去,转头正向着几个人的方向挑衅嘶听时,被突然弹来的一小撮火星化成了骨水,最后渗入土里。 幸好罗溪玉被圣主强压着脑袋,只能用耳朵听着,光听着都觉得似从心里往外直冒凉气儿,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怖的父亲,为了自己一已私利,不顾儿女子孙的命,杀人就跟宰小鸡小鸭一样,还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这种言论简直让罗溪玉愤怒的想回头理论。 可是一回头圣主就那只大手就用力的按住她,她静下来他就放松力道,她示弱后趁机一回头,那龟毛圣主就跟手上长眼一样,立即扣得她一动不动,尤其后面突然没动静了,罗溪玉想回头,但圣主那手就没有放松力道了。 待到他松开手,罗溪玉反而不敢回头看了,等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身,结果整个坟地只剩下两个人,还是躺在地上,一个死一个不知生死,那个刚才还嚣张的老头,竟然不见踪影。 人呢?见鬼了! 葛老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成也噬虫,败也噬虫,可惜没拿到喂虫方子……” 厉护卫则闻若未闻的将刀收回刀鞘中。 圣主手指落在呆呆的罗溪玉肩膀上,“我困了,回吧……” “等等……”罗溪玉忙道,回头见圣主脸上并无不悦,犹豫了下便拉着他衣袖好声央求道:“唔,毕竟与童家夫妇相识一场,人死了要入土为安,这么陈尸荒野总归不好,不如,我们埋了人再走吧……”好不好? 罗溪玉良心不安的同时,她蓦然发现那个童海胸前的白芒不见了,可是叶氏胸口的白芒却还在,要知道人死魂飞,魂都飞了,白芒怎么会还在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童海已死,叶氏却还活着。 活着!怎么可能,死了最少有半个时辰,何况还被人开腹切肚,换成别的断不能会想到她还有活着的可能,只会以为见鬼了,但罗溪玉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她自然知道有些人会假死,假死一段时间后又醒过来,肚子破了也可以缝上,活着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大概也是觉得这两人碍眼,圣主竟是目光一闪,答应了。 而让罗溪玉没想到的是,她的猜测居然是真的,那个叶氏竟还活着,拖动时手指还微微动了,葛老竟破天荒的抬指给她把了脉,那脸上震惊的表情就跟画了图一样。 都这样了居然活了?对古人而言这简直跟鬼附身一样,就是葛老都不例外的脸色大变。 罗溪玉还真怕旁边的厉护卫以为是尸变直接掐死埋了,她急忙跑过去。 “之前也许是昏死过去,并没有真的死掉,葛老你再看看……” 葛老立马摇头:“就算活着也没用,肚子被剖开只有死路,救不活的……” “也许有可能呢?”罗溪玉看看她胸口白芒还没有消失,甚至也没有消散的痕迹。”立即焦急的劝道:“如果将婴宫破裂的地方缝上呢?再将肚子也缝起来呢?是不是就能活命?”这可是一条人命!还有一团白芒,罗溪玉略微有些急切,还扯下了头上的一根长发,生怕葛老甩袍离去,而自己又没有这方面的技能,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 葛老显然被这句话给挑起了兴趣,对于医生这个职业,一生都在追求技求精湛的大道上奔行,突然听到罗溪玉这种异想天开,再一想又可行的方法,多少都会有些新奇。 葛老听完罗溪玉所说,摸着胡子不作声,不过到底比不过那股新奇的念头。 要说葛老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医,绝对名不虚传,只需罗溪玉稍稍指点,便能做的比职业外科医生还要完美还要好,好在子宫口割开整齐,没有彻底被破坏,皮肉也缝合成原样。 一切都恢复完整,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古代没有那么多的医疗条件,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她还偷偷取了一朵玉兰花在嘴里嚼成一团塞入叶氏口中,这玉兰花对身体的伤痛伤口特别有效,说不定能够救她一命。 葛老擦干净肚皮上的血迹,看着自己缝合的伤口,如欣赏着精美的工艺品一般,甚至还在回味刚才缝合时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迈进了一个新的领域,足以让他医毒之名再上一个高度,而他打量脸上微微冒汗的罗溪玉,也是带着惊异,这个女子怎么会想出这般异想天开,却又极为可行的方法?甚至还想到用头发配金针缝合,难道她是什么名医之后?或者……是天纵奇材? 罗溪玉若知道此时葛老心中的想法,定会大笑三声,现代那些医疗器材随便说说都能吓死他,管子还能伸进身体里呢,刀子还能切开血管呢,眼晴还能动手术呢,不过这些她当然不会说的。 结果她刚松了口气,擦把汗,旁边厉护卫一脚将人踹到坑里,打算埋了的童海,竟是突然缓过了气,睁开眼自己爬了起来,厉护卫简直眼瞪如斗,不仅是他,连葛老和罗溪玉都惊呆了。 他从坑里爬出来,满面的血不顾,却是向自己媳妇扑了过去,“凤梅,凤梅,你们对我妻子做了什么,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她,你们还是人吗?”他狂吼着,不过在看到媳妇的手动了动,甚至开始痛苦的呻,吟,而肚子居然也没有破,好好的,顿时惊喜莫名,将媳妇抱在怀里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而罗溪玉却是感觉到了一团白芒自叶氏身上飘了过来,融进身体时,她觉得疲累全消,暖洋洋的好舒服。 此时的圣主站在不远处,由一开始背着手仰头望月,到此时蹙紧了眉头不耐烦的样子,葛老厉护卫不敢再耽搁下去,不一会儿整个乱葬岗只留下了一对死而复生的夫妻。 回到房间,罗溪玉先看了看宝儿,见它睡得正香,没有哭闹便放下心来,这一天过得太诡异,她都有些精神恍惚,直到睡前圣主用力搂着她,埋在她颈间时,她才觉得真实了些。 圣主力道比平时要重很多,几乎箍的她有点喘不过来气,这样要怎么睡?罗溪玉自然知道他这个举动的意思,身体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意识,罗溪玉就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本来还有点生气呢,此时只得像安慰孩子似的拍着他后背轻声道:“没事的,别担心,我好好的,明天早上还要早起给你做好吃的,睡吧睡吧……”不知哄了多久,身上的这个穿上衣服专横霸道,脱了衣服依赖孩子气的龟毛圣主才放松了力道,安静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童家老宅,黑乎乎没有一点灯光,一个人静悄悄的走过厅堂,来到了后院,然后悄声进了一间房间,然后慢慢的走了进去,这时童家祖宗牌碗前亮起了烛光,寂静且有些阴冷的房间里,一个男人伸手将其中一块牌位拿开,露出了下面的桌面,桌面下有一个被掏空了的木洞,他的手缓缓的伸入其中,片刻,从中取出一只三寸大的漆红色陶罐。 陶罐上紧紧的盖着盖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那个男人显然有些紧张,但在看到陶罐后,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此时烛光正好映在男人的脸上,脸色异常的惨白,额头还有一道被门板撞破的狰狞伤口,嘴角还有撕裂的血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坟地嚎啕大哭的童家的三儿子,童海…… ~~~~~~~~ 第三十八章 漆色的暗红陶罐里,装着的正是童老爷子口中所说,能让人永生不死的命虫,实际上这只是一种罕见的吸血毛蛭。 可是,在童海意外得知当年只剩下一口气的老父,一夜之间病愈的背后真相,那种恶心感之后,心里却慢慢产生了一种隐隐的,甩不掉去除不了的印迹,这让他很害怕也很惶然。 没错,童海早在大哥续弦,继嫂又怀了孩子时,知道了童老爷子的秘密。 那时那种对父亲的痛恨,与无法言说的恐惧时时折磨着他,于是他开始少言寡语,那段时间里,他亲眼见到大嫂一日一日的消瘦,最后到身死,看到老父在坟地露出的丑态,愤怒又麻木之下,他还是选择了沉默,悔根与心中深蒂固的孝论,让他没办法与任何人说出真相,可良知又时时不断的谴责他。 面对表面仍慈爱的父亲,却是一切罪恶的凶手,还有痛苦远走他乡,只闷头做生意的两位兄长。 他只能将所有憋在心里,每日不断的给人做活,帮忙,白干,不求回报,这些事做的多了便得到一个心善厚道好名声,用这些人的称赞来减轻他心中越来越重的罪恶感,他以为父亲老了,早晚会收手,他也可以一直这要隐瞒下去。 但是不久后,童老爷子就开始将主意打到了这个三儿子身上。 在童海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订下了一门不容许拒绝的亲事,娶亲那天,他掀开了女子的盖头,脸上带着笑容,可眼底却是说不出的痛苦。 一个笑着的男人,心里留着痛苦的眼泪。 可是,他仍然选择为父亲隐瞒。 他想过很多,想到兄弟三人自幼丧母,想到父亲一人拉扯三个儿子的不容易,想到父亲平日待他们三子的慈爱,他最终还是将愚孝放到自己理智的前面,用沉默来粉饰太平,甚至几次为父亲抹去显而易见的蛛丝马迹。 童老爷子是老好人,童家三个儿子都是老实人,三儿子更是个热心肠,他用别人的肯定来麻痹自己的良心,用表现来迷惑所有人的眼晴。 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继续下去。 可是一件事,却将童海彻底的改变。 他竟然知道了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的秘密! 母亲趁父亲外工之际,早已与别人有染。 自己并不是童老爷子的儿子……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童海痛苦的吼叫,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许久,他以为世上最重要的亲情亲人,都离他远去。 心目中美好贤惠的母亲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慈爱的父亲是个吸食子孙骨肉的怪物,而他只是个母亲与别人偷情,受人唾弃的私生子。 真相是如此血淋淋!他甚至想着不如就此死去。 这一切岂止是击垮了他从此以来,辛苦建立的心理防线,更让他整个人陷入了泥沼。 自古道德沉沦相隔很近,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并不遥远,只有一层纸的距离,只是一念之间。 等到重新站起来的童海,却已不再是原来的他,在将所有隐忍和愤怒重组后,他已经变成另一个人。 儿子的媳妇有身孕,童老爷子都会暗中收买了郎中,每一个看过脉像的郎中所说的话都是母子平安,可实际上,叶氏正慢慢走向衰亡。 而童海知道所有的一切,可是他却更加小心的照顾妻子,疼她爱她,将她所有放在第一位,在任何人眼中,包括叶氏,他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丈夫,这也是叶氏在嫁入童家,知道前三个嫂子的死因后,又气又怕,却仍然没有与童海和离回娘家的原因。 因为女人心里,还存有侥幸,并且她爱着童海,爱着这个只看着自己一个人的男人,为了他,她做好了舍弃一切的准备。 如果不是路上意外的遇见了罗溪玉,恐怕一切会进行的更加顺利,如果不是他看到罗溪玉把了妻子的脉,怕她发现真相,他不会想暗中将命虫放入山渣里。 不过好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千算万算之下,结果并没有丝毫改变。 童海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想到死的凄惨的童老爷子,他不必再隐忍的表情里有了一丝丝兴奋的涨红。 命虫吞噬孕妇婴胎骨血,人吸食乃是大补之物,可若是死而续命,却还有一个苛刻的条件,那就是必须要吸食自己一脉的子孙后代,才能继续增加寿命,也等于借子孙的命来续已之命。 这也是童老爷子不断给儿子们娶妻的原因,以此来满足他继续活命的*,可一旦吸食了自己血脉以外的婴胎骨血精华呢? 这就如血型与自身不配,强行输入的后果。 童海一直忍到这一天,一步一步计划的,要的便是这个结果,他的计划很成功,他一直无法撼动的老奸巨滑的童老爷子,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人世。 而从此以后,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知晓这个秘密,再无第二人。 他将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只要他手里有了命虫,就能永生不死的存在,百年千年,比别人活的更长久,更加去享受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想到这里,童海的目光中透出与童老一般无二的狂热。 于是,他情绪有些激动的看向手里的漆罐,犹豫了一下,便小心的用衣帽遮住伤口,想要将罐口打开,看看里面的命虫,这是他的希望。 就在这时,烛光突然被风吹动了一下,一个影子从墙上一划而过,童海蓦然回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罗溪玉真的被吓到了,昨晚被圣主闹了半宿,刚睡着就做了恶梦,翻来覆去最后才总算睡了一点点,早上起来眼底都有些发青。 也有点憋屈,你说这是什么事啊,本来打算找个镇子落脚,好好的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可结果呢,一天都处在惊吓连连心惊肉跳之中,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犹在梦中,特别不真实。 世上真有那么可怕的东西,那么可怕的事? 怪不得自古侠义正道人士誓要将邪魔歪道赶尽杀绝,就像童老爷子这样祸害人的人怪,真是杀他千遍都不厌倦! 圣主除掉他,不仅不会有报应,可能还会有大功德呢,至少挽救将来多少条人命。 罗溪玉想到昨日醒来的叶氏,那一团白芒飘入胸口,她浑身舒畅时,每二朵玉兰花的功德积攒已久,终于开放了,罗溪玉几乎听到了花瓣轻轻张开的声音,原来花开时每一片瓣张开都有响声,十几瓣合在一起会发现类似鞭炮的声响。 得到两朵玉兰,从此以后,玉兰花的露水她终于不必再省吃简用了,晚上她也能喝上一滴。 早上起来洗漱时,她便用东西接了几滴,和在面粉和菜泥里,给圣主做了三块蜜香山药卷,和一颗颗鸟蛋大的苹果鸡肉丸子。 与罗溪玉无精打彩不同的是,圣主不仅一反起床气,吃饭时还十分有精神。 以前只是鸡肉丸子他吃不了几颗,但放点苹果泥,竟是吃了大半碗,汤汁还喝了两口,里面带着一股苹果甜香。 罗溪玉一向很有眼色的只仅着圣主吃,待他吃剩下的或不喜欢的菜,才会挟到碗里,形成习惯后,两人配合十分默契,饭菜几乎不剩多少。 今日的天儿不见日头,雾气十分浓重,十步开外不见人影,这样的天气不易行路,葛老说要暂歇一日等雾散,罗溪玉正求之不得呢,巴不得多歇一下可以补补觉,于是殷勤的伺候圣主换下了黑袍,穿上路上备下的青衫。 换的时候,罗溪玉东摸摸西捏捏,惊讶又带惊喜道:“圣主,你真的长肉了呢,衣服穿的很合身呀……”当时买下时,只是有讨好他的意思,没想到他真的会穿,自从穿上后,除去平日赶路,圣主在室内都会自己要求换上这件青衫,真是给足了罗溪玉面子,罗溪玉也更爱给他办置东西,虽然很多东西他并不用,却让葛老都收了起来。 圣主点头:“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 但接下来的动作却让罗溪玉没有任何防备的“腾”的一下涨红了脸, 圣主的手,十分自然的罩在罗溪玉的胸口一侧,掌裹的轻捏了捏:“这儿也长了……” 虽说每天晚上他都要捏着睡,亲着睡,搂着睡,都快成专用大型玩偶了,但白天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是吧。 如果让葛老和厉护卫或者别人不小心看见,圣主不怕没脸,可她还要脸呢,要名声呢,要继续混呢? 究竟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游戏了,继续这样的话…… 罗溪玉心里的话仿佛都表现在了脸上,圣主看了看她,然后风淡云清的补充了一句话:“他们不在……” 说完低头,手依旧在专注的捏。 被人看透,被反调戏,被一本正经的捉弄,罗溪玉脸有点挂不住了。 心里已经在各种摔盘子,她昨晚没睡好是因为他半夜把人拎到坟地将人吓个半死,回来还要哄你高兴,自己恶梦连连,早上还要早起给你做丰盛早餐。 就是贴身保姆也没这么折腾的好吗? 可谁让你是买来的呢?好吧,这些她都忍了,可是,干嘛啊,就算是买来的,有没有点人权了?当她的胸脯是木头做的,想捏就捏啊? 晚上捏就忍了,白天还捏!你不知道这样下去会越捏越大吗?以为人人都喜欢带着一副巨,乳走路吗? 她就不愿意好吗?很烦这样不声不响的动手动脚知不知道? 心中这么激愤之下,她当即双手抓住胸前的那只手,然后用力甩开…… 不过见到圣主立即沉下脸看向她时。 她又没骨头气的满脸带笑,忙又抓起他另一只手放到了另一侧,还殷勤讨好道:“换一只手捏,老用一只手会累……” 这是谁说的?摔! 圣主看她一眼,很满意的将她拉到腿间继续捏下去。 罗溪玉泪流满面,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在他淫威之下反抗不起来了。 不仅不反抗,身体还下意识的顺从他的动作,这个真不是她的原因啊,主要是,龟毛圣主捏的真的很舒服啊,舒服到她已经不知不觉的上瘾了,一日不捏一捏,全身都不舒服。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真的可以吗? 是谁偷走了她的羞耻感呢? 就在罗溪玉心里内外冷热交加时,圣主抬眼看到了她百般挣扎的表情,然后嘴有噙着一丝笑意,慢悠悠的将她衣襟解开,熟练的除去兜子,然后轻抚着面前一对晶莹瓷白的玉桃,目光转为黝亮的盯着,然后趁她发现时,凑了上去。 无力的趴在圣主肩膀上的罗溪玉,面对着眼前这个一直不肯松嘴的人,一边倒抽着气,一边抓着他头发,却又不敢用力,有些不甘心又有点敢怒不敢言。 自家宝儿都戒奶了,这个龟毛圣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断? 若是他再过份,就别怪她…… 下次抹点辣椒油试试…… 第三十九章 能者大多性情古怪,对于有神医号称的葛老也不例外,就算人只剩一口气,躺在面前,他若心情了不好,见死不救都是常事,有时痛者哀嚎起来,还会送他一粒毒丸,早死早超生。 这一路罗溪玉可不止一次见识过了,葛老医人全凭心情与自身好恶,否则就是堆了整个山的金银珠宝,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这一方面简直跟圣主性情像个十成十,估计邪教的人大多都有如此怪癖的性情吧。 想起当初她刚随行时,行进密林里,曾亲眼见到一个砍材的农夫从山顶划落,挂在半空的一棵树上,向他们大呼救命。 可黑袍人却连眼皮都不抬,视若无睹的经过,这样已经够冷血了,又因农夫叫的太大声,吵的人烦躁,圣主竟突然停下,然后返回来,命人将那棵挂着农夫的树给砍断,圣主一个命令,厉护卫一个动作,连点犹豫都没有,人当时就从高空掉下去。 好在下面是从无人踏足的厚枯草叶,减轻了冲击,人只受了点轻伤。 类似这种我不仅不救你,你若吵的我烦,我就送你早点去投胎,只为让世界安静下来的做法,罗溪玉光眼见着黑袍人眼都不眨的做着,尖叫刺耳的鸟兽,大叫不止的伤残猎手,甚至于过路的马嘶鸣声,有时不必圣主开口,黑袍人便会直接中止能够惊扰圣主的任何声音。 这还是圣主心情尚可的情况下,若是不好时,何止这么一两个人见血。 像这种只有变态的人才能回答出心理医生测试心里题目,放在邪教人身上,简直如家常便饭一样,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思想,将自私与冷酷进行的淋漓尽致。 罗溪玉也惊惧恐慌过,觉得在这样一群人里,有这样的圣主,她大概不能够在他们手里活一个月的时间,更别提在他们眼皮底下做好事积功德了。 因为在他们的规则里,自己的想法才是奇葩异类,无法接受的。 可是现在的葛老却如同世上最尽心尽责的医生大夫,照顾昨日缝好伤口的叶氏,连草药都亲手煎熬,原本因失血过多而命垂一线的叶氏,被葛老灌进一些他秘制的血虚大补丸,及一碗碗红通通黑乎乎的不知命中药,愣是给救了回来。 叶氏第二日一早便转醒,葛老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一刻罗溪玉才明白过来,啊,葛老之所以这么上心,是因为用针线缝合破碎的伤口,能救人一命的方法是能够成立的,而并不是为了救活一个人而高兴。 罗溪玉明白真相后,眼泪落下来,不过小白鼠也有小白鼠的价值,无论是什么出发点,毕竟结果是好的,她又打起精神,想着圣主有没有什么能改变自私又固执的想法,偶而做点好事帮她积攒功德,那时白芒一定哗哗的来,即使是这种带有目地性质也好啊,可惜想破脑子也找不到。 只得去厨房寻点清淡又能补血营养的食物,想给叶氏煲点汤,毕竟她得到了白芒,也想叶氏回报一二,希望她能好好的。 屋里,圣主盘坐于床上,这时屋里一道黑影闪过,带进来了一丝戾气,厉护卫出现在床边,他低声道:“圣主,东西拿到了……” “嗯。”圣主川景狱将朝上的手心缓缓盖在膝上,睁开眼晴。 目光扫了一眼厉护卫手中的漆色陶罐,并没有接的意思,“还活着?”他淡淡的问。 厉护卫道:“人还未死透,但属下已经得到圣主想知道的东西……”厉护卫不仅好战凶猛,拷问的手段也极为出色,就没有在他手底下撬不开的嘴,别说是一个区区的普通人,便是多少邪道人物在他的手段下但求一死。 随即厉护卫将撬开嘴得到的事与圣主一一说出,圣主得知真相后,轻微的一皱眉,有些厌恶道:“愚人多作怪!” 说完抬眼冷淡的扫了厉护卫一眼,责问之色不必言语,厉护卫便已知晓。 如果说将人打得全身是血,皮肉外翻,再在伤口里撒上蜜糖爬满蚂蚁这种拷问手段,在圣主眼里也确实不值一提了些。 他明白圣主要的是让此人生不如死,忙道“属下知错!只是属下又探到一件事,需圣主示下……” “何事?” “童海是童家的血肉,他母亲是遭人污蔑……” 听到这句话,圣主脸上有一丝诧异,随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就倏然轻笑。 让人生不如死,其实不必只在**上,只需要将事实告知他,定然会有更好的结果。 父亲是亲的,母亲是被冤枉的,兄弟是真的,自己全是错的,最后的希望被催毁,生活下去只剩下黑暗,还有比这更锥心刺骨的惩罚吗?厉护卫这般想,并开始琢磨着如何让他死,才能最大程度的让圣主解气。 毕竟圣主出了名的护短,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容不得别人动分毫,何况被动的人还是圣主最亲近的。 否则那童家如何,童海如何,圣主眼皮根本都不会为其动一下。 厉护卫在心底默默的为其点了蜡。 人啊,不作就不会死。 动人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有几条命,够死几次,打狗还要看主人,并且还不是狗,是个大美人。 这边,罗溪玉做了点玉兰片猪肝汤,端去给叶氏送去,毕竟药不能当饭吃,吃多了身体更垮的厉害,何况童家两个儿子回来,童老爷子与童三都突然消失无影,慌乱之下又有谁记得给叶氏一碗饱饭,而现在童家最可怜的人,莫过于这名女子。 葛老此时正在为床上的叶氏把脉,叶氏的身体极度虚弱,却已经缓过来,但因失血过多,五脏俱损腹部重创,即使缝合以之虚弱的身体,半年内无法自行起身,生肓将来恐怕也有碍,但好歹一条命保住了。 而此时叶氏的父母亲已从邻村赶过来,看到女儿母亲眼泪决堤一般的流下来,一年前嫁进来时天真烂漫,脸盘满如圆月,一年后,骨瘦如材的病卧床榻,暮气沉沉如四十老妇,脸若尖椎。 这童家就是个害人坑,叶氏的父母兄弟再也无法容忍女儿,妹子留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里,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而童家的两个儿子,在闻知父亲和弟弟不见踪影,便面色灰白,对叶家兄弟质问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哪敢有半分底气挽留。 罗溪玉进去的时候,叶氏母亲兄弟正在与童家两兄弟理论,而叶氏此时瘦得如骨材一样,沉默的躺在那里,床显得更加宽大,她从醒来便不发一言,无论母亲,兄长还是童家两兄弟任何人问话,她都不吐一字。 但是在见到罗溪玉时,却是动了动手臂,罗溪玉急忙上前,将汤放下,见叶氏正激动的看向她,她坐在床边握住叶氏的手。 “罗……姑娘,谢谢你……”叶氏看着她,眼角流出泪来,那天夜里,她虽然莫名陷和沉睡中,却什么都知道,坟地的一切,及后来丈夫露出的真面目…… 如果不是罗姑娘执着的将她的命留下来,她只会被蒙在鼓里,知晓也无能为力,毫无价值的死去。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再没有昨日相遇时被丈夫宠爱时的神态,那时即使瘦弱也幸福,仅仅一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被颠覆,哀大莫过于心死,所以就算身体再剧痛也毫无表情,麻木着一声不吭。 罗溪玉微微叹气一声,似乎在这个女子面前,任何的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个坎只能她自己迈过。 伸手取过温着汤碗,轻道:“人总要向前看,能活着就是上天最好的赏赐,不要多想了,等回去后,把一切都忘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说完舀了一勺放到她嘴边。 在叶父叶母与叶家几个兄长将叶氏的衣服嫁妆全部要回,准备接闺女离开罗家,罗溪玉已经拿着空碗从屋里走出来,罗母奇怪的看了眼这个女子,但因心系女儿便急急冲了进去。 若说罗溪玉,也实在不想再趟罗家这条浑水沟,想起来胃就翻腾,恶心的要死要活,但叶氏却是一个无辜的人,被无端害成这样,实在可怜,她既然收了白芒也应该过来探视一下,以后想见可能也再无机会。 叶氏的父母动作很快,将女儿抬到铺好厚被褥的抬板上,几个兄长抬着便立即出了罗家大门,路过罗溪玉身边的时候,躺在抬板上的叶氏,突然从手腕取了一串黑乎乎看不出纹路的珠子,可以说奇丑无比,她塞到罗溪玉手里时,低低的快速的道了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报答姑娘的恩情,这是小时讨水的道长送与我保命的,十几年也没有摘下,送于姑娘,希望你别嫌弃……” 她话说的快,兄长又走得快,根本没有给罗溪玉拒绝的机会。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罗三送的山楂给阴了下,她现在对任何人送的东西都有抵触心理,一时手里拿着的黑色脏珠子,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葛老此时正摸着胡子走过来,自早上几碗药下去,那叶氏睡过来,他把脉无事后,便又恢复成平日神医胡子翘起的样子。 圣主刚才到处找罗姑娘,他猜便在这里,走近刚要开口,眼晴一转顿时落在罗溪玉手上的那串珠子上,顿时不动了。 罗溪玉正用两个手指捻着绳,想着不知怎么处理这东西时,转身便看到葛老,立即眼前一亮,忙走过去道:“葛老,这东西没危险吧?我拿了半天了,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虽然她是求着葛老的,但葛老眼珠子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差点要瞪出来,就在她二丈摸不到头脑时,他突然伸手一把将珠串给抢夺了去,然后双手捧着看着两眼放光,眼中疑似狂喜之后还泛有泪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寻了二十多年的菩提木,居然找到了! 罗溪玉沉默的看着葛老手捧着串脏兮兮的珠子,哆嗦的就跟得了脑血栓一样,她有些担心,都说医者不自医,看来得跟圣主商量下,寻个医术高超的给葛老看看了,免得耽误了病情。 第四十章 葛老终于知道了那童家老爷子为何突然在坟地化身而亡,原因就在这个菩提珠的身上啊。 为何这串珠叫菩提珠,是因为它是由菩提木磨制而成,菩提木是什么?其实这东西不属于任何一种形态,不是一种实质上的木类,生的地方根本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葛老寻寻觅觅二十年,仍然连根草也没见到。 什么叫做生的地方可遇而不可求?是因为这是一种佛前木,它最常生长的地方,一般是有几百年香火的寺庙,它可以长在大殿腐烂木梁上,也可以生在供奉佛像的木质桌下,就那么突然生出一枝,长年接触来来往往的善男善女功德之气,善念越多生长便越快,反之则极为缓慢。 除去寺庙,一些千百年的大善之家,功德之府,偶而也会生出一枝,不一定是家中的腐木,只是平常用久了的桌椅下,蓝天在木结之上都会突然死而复生一枝来,见过的人无不称奇,被人称菩提木,又名佛前树。 而让葛老郁结的是,这东西不仅挑地方生,挑人家生,挑位置生,还挑人,与它有缘的大多是大善人,它就喜爱与这些人待在一起,就算不认得它是什么也能轻易拥有,与它无缘的就算踏破铁鞋行遍天下,跪爬在地嗑破头也不着它一丝影踪。 何况是像葛老这样的邪教中人,但凡能有一点点机缘,也不至于连个菩提木的消息都寻不到。 叶氏的事就是这样,明明他数次把脉,甚至两只手都仔来回仔细斟酌过,可就是见不到她手腕上有这个珠子,分明就没有,可问过罗溪玉后,那珠子分明就没离过叶氏的手,着实古怪的很。 偏偏眼前这女子不识此物的珍贵,看到她像拎着不吉之物一般的样子,可人家非巴巴的扯着她要送给她,不要都不行,葛老听到时就想吹胡子瞪眼。 以前他并不信这个,性格也更是执着,结果怎么样?真是用尽心力,吃尽苦头,多少人脉都不行,求而不得就是寻不到,遇不着,一次次的希望与失望,葛老已经对这张药方上写的药上绝望了,要知道这张药方是他二十年前意外之下,得到的一份可能治好圣主胎毒的古方,菩提木就是这方子的主药引,没药引就如同人过山而无路行,葛老只得割舍放弃,打算带圣主来惠州另寻机遇。 可此行并不顺利,本以为又要无功而返,结果无意插柳柳成荫,待到葛老从激动中反应过来,他看向罗溪玉,那是两眼放光啊,以前那是什么眼神?虽然不似圣主那般疏离冷漠,那也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看蝼蚁一样的意味儿,似乎她惹了圣主不高兴,随时都要换人卖掉杀掉,给的罗溪玉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现在呢,平易近人都不够形容了,那么大数岁难为他要流露出这种态度与目光,似乎是等到快绝望,终于听到儿媳终于给自家儿子填了男丁的消息,这个比喻太夸张了,但真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而在葛老心里,罗溪玉已经从伺候圣主的一个女人,变成了圣主的吉祥物,福星的存在,自从圣主买下她,那真是一日比一日心情舒畅,不仅吃的好,穿的干净,就连行路都痛快的多,如今竟然还自她手上得到了这件对圣主来说是救命稻草的木珠,她在葛老心目中的地位岂止高了一筹半筹,简直是直接从底层升到了高层。 当然罗溪玉也没有太在意,不过是一串珠子,葛老想要便要了,不值什么钱。 远没有她自厉护卫口中知道的童家事情的真相来的震撼,童老爷子死而复生被一个虫子的*给控制了,可童海呢,怎么会步入父亲的老路? 别人不清楚,罗溪玉清楚的很,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胸口的白芒虽不比叶氏来的大而亮,却也是真实存在,那也是证明他做过的善事攒的功德量,他是个好人的标志。 而见第二面时,就是童海来送山楂那次,罗溪玉并没有特意去注意他胸口的白芒,但依稀能感觉白芒的黯淡已经不在她养成的白芒亮度的条件反射之中。 第三次,在那种情景下,罗溪玉直到最后才注意到他胸口已经半点白芒也没有。 这也让她产生了疑问,白芒可以积攒,也会逐渐的减少,而它减少和消失的条件和契机是什么? 是从童海他知晓父亲的一切作为,选择隐瞒开始,还是从他思想上的因后形成实质的果时才计算,这个罗溪玉没法确认,毕竟她没有见过童海以前的白芒大小和亮度,无从对比,只能确定一点,无论思想上如何的想,一旦亲手做下第一次恶事开始,他身上白芒的量就会迅速消减,以命虫试图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自己,加上他父亲的死,都是他一意策划的结果,所以只短短一日一夜,白芒功德便消耗全无。 这一点除了让罗溪玉震惊之余,同时也有了警觉,觉得白芒就跟银子和卫生纸似的,银子积攒不易用起来快,卫生纸看着挺大,一用半天就没剩多少了,所以她以后绝不能做坏事,也做不起坏事。 当然也有些感慨。 一直作恶的人,突然有一天开始做善事,这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一直做善事的人,突然一天做了坏事,那绝对是要下地狱的。 仔细想想,也多少明白其中的道理,一个由恶向善,一个由善向恶,一个越光明越希望,一个越黑暗越堕落。 一个幡然醒悟,一个明知故犯,这也是为什么善人做了恶事,比恶人的后果更严重百倍。 恶事猛如虎,谁做谁心苦。 而此时,罗溪玉似乎明白一些什么,不如初时对“鸭蛋玉兰”的埋怨,现在似乎更从心底接受,因为她知道自己积累功德最终会有好的结果,就算有一天身死,对人生也是无愧于心,坦坦荡荡,正是这种感觉能让她更能理直气壮,更好的更有奔头的用这副身体活在这个世界。 嗯,这个想法完毕后,她还要去伺侯龟毛圣主,大概是心情好,感觉这个圣主好像也不似那么龟毛了。 结果,不出一刻,罗溪玉便气得头顶冒烟,什么好像也不似那么龟毛了? 这是哪个白痴的想法? 明明一直很龟毛,龟毛到让人想拿东西砸他啊!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明明之前吃的很好,好不好? 又犯了什么病啊,再这么龟毛下去,活该瘦得像竹子,一辈子找不到媳妇,没人看上他,给钱都不嫁,让他到老还是处男,打光棍吧去吧! 也难怪她这么气,谁叫今天行不了路,又待在项老太太家呢?人家儿子媳妇做上买卖回来,是吵闹了点,又不是人家的错是不?你就不能忍一忍? 人家回来看家里住着一群不明黑袍人,能不害怕吗?能不想赶人吗?能不跟爹妈报怨么?这很正常的,换她,她也会啊。 可是人家不是听到这些人付的银子消停了吗?不是听说葛老是神医救了童家叶氏的命,消声消息的还送来路上摘的新鲜野菜了吗? 这家人多好啊,项老太太还送了碗菜油呢,你说,于情于理,她在厨房给圣主做好了酱酥桃仁和金鱼戏莲球,看还剩一些于是送了半碗给人家不对吗。 就算接碗的是项老的儿子,也说了两句客套话,但这很正常的好不好?圣主干嘛冲她发火?还黑着脸嫌这个有茄子味,那个太咸,这个太油,莲球又腥,是鱼肉做的,她都去了腥,明明以前吃过,还吃的很多好吗?可是刚刚罗溪玉挟什么他嫌弃什么,这么明显的找茬难伺候,让她很想摔碗啊! 可是,她还是忍着好言好语的劝,多喝点清粥,生气也不能不吃饭么,也不能不要身体么,这是一片好心好吗? 结果,她还没摔碗呢,他先摔了,那力道碗都碎成八片,粥流了一桌子,他却在那直挺挺的瞪人,害得她好一顿收拾,连饭都没吃好。 真是越想越气,罗溪玉把手里的碗往木盆里一摔,连个碗皮都不破,真是的,他到底怎么摔的正好碎一模一样的八片,以为吃个粥也能开出朵莲花啊! 这时葛老走了进来,“罗姑娘,快快把碗收拾收拾洗洗手。” “干嘛?”罗溪玉心里再生气,也不好气鼓鼓了,急忙擦干净手问道。 葛老高兴的很,小心冀冀的拿出那串黑乎乎的珠子,要罗溪玉戴手上,嘴里还道:“我重新串了绳子,你套上,以后无论做什么,这串珠子都不能离开手腕。 不过,绳子我用特殊药水泡制,套进去后可随你手腕粗细自己缩减,一旦套上除非用药水再点上,你也轻易拿不下来。” 本来罗溪玉就嫌弃这东西木头的,黑乎乎脏的很,里面可能有很多细菌,虽然叶氏一片好心,但是她真的不想戴,可是葛老要求,她只得往手上套,不过她套的不情愿,动作也就慢了些,一听到后面戴上后拿不下来,她顿时不敢套了。 “为什么拿不下来,不会里面有虫子吧?”罗溪玉都吓怕了,脸色一白,这不会是圣主的主意,以后不听话就用虫子控制。 葛老一看她表情就明白了,不由啐了一口道:“你想得美!这东西那堆毒虫一根毛都比不了,害不了你的,这东西是治圣主治毒的药引,我是怕你弄丢了,才用了绳子……” “那为什么非要我戴着?我已经给你了,你随便拿去用,不用给我了……” 葛老又想吹胡子了,难道他不想直接用?可是菩提木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因寻找这东西,葛老算是将此木打听的清清楚楚,对菩提木的喜恶这世上恐怕真没有人比葛老更清楚,这也是葛老绝望的原因。 这木头有灵性,就喜欢有功德的善人,功德越高,人越心善,心地越清透,这木头就越喜欢,就跟犯了邪一样,可邪教的人怎么可能心地善良?怎么可能清透,心早被血染黑了,想要在邪教找得道高僧,沼泽泥里面掏出干净无染的清泉,简直开玩笑一样。 当然除了眼前这个姓罗的女子。 菩提本无色,但因它是木质,会有淡淡的绿色纹路,可是眼前这条却已是黑色,表面还似染了一层灰色,菩提木之所以择地而栖,便是它会因善物而生,因恶物而死,这也是它长为成木后,能去除世上一切罪恶之毒的原因所在。 但这不要紧,葛老还很庆幸,菩提木若死,便会化为灰归为土,从哪来回哪去,而眼前这条虽然黑了,但却仍成形,只要戴在能养它的人身上,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本来颜色。 当然这个能养它的人先决条件,必须心善又德厚,否则木头枯得更快。 叶氏就是如此,只是体内有恶物它就开始发黑灰败,菩提乃佛木圣木,素来爱洁爱净,最受不得邪物玷污,只短短几个月就变黑如此,便可见一般。 听完葛老的话,换以前罗溪玉定会直接套进手腕,这等救人的好事此时不做要何时做,可是她现在心情很不爽,尤其是圣主,前脚对她又是瞪眼又是摔碗,她又低三下四的去哄,这样让人很不开心了,现在又要帮他养什么菩提木药引,凭什么啊,好人就要活该受欺负吗? 我就是不戴能怎么的? 哎呀,这可让葛老有点跳脚了,左商量右好话,就是不戴,找别人戴,她嫌碍事。 找别人,找谁?上找能找到个比她更好的人选,何况这人选还是菩提木自己选的,就算换人,会不会弄丢了?这些都要考虑的。 葛老有点上火了,但这事可不是小事,得慎重,如果勉强了罗姑娘,她不愿意到时用火烧烧,那可前功尽弃了。 于是葛老一咬牙,“罗姑娘,只要你帮了这个忙,要什么都行,这样吧每月给你三十两零花,随便花,爱给谁给谁……” “五十两!” “好,成交!”区区五十,一百两也不在话下,不过葛老有点小气,跟圣主学的,能给五十两绝不多给一百两。 罗溪玉也不过是赌气罢了,难道还真不戴吗?人家没撕破脸罢了,否则两根手指就让她乖乖就范了,轻作一下就行了,何况还午了好处,从每月给二十两银子涨到了五十两,这个什么教派果然财大气粗,以后她又可以多钱施一些赚功德白芒了。 于是她利落的接过珠子套入手中,感觉到线似乎慢慢收紧,最后箍在她腕上,好在不是那么紧,倒也不碍事,葛老见状这才放心了,交待她一干事宜后,才离开厨房。 边走边有些犹豫,这药引找到了,也许净化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入药,而其它的副药他也都已经寻到,只有其中一种主药,天香玉玲膏,这个……葛老略略有些为难,想了想,不断摇着头走开。 罗溪玉一直在厨房磨蹭,直到日落西山,月挂树梢,才收拾妥当回了房间,现在出门在外她都要与圣主一个房间了,葛老说是方便照顾圣主,可是她却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尤其今日心情还不爽,但脸上又不能带出来,能让圣主以为你跟他甩脸子吗?就跟员工不满老板,你能跟老板拉着脸吗?不能。 罗溪玉只得调整下,然后推门进去。 圣主还坐在床上,不过,不知葛老跟他说了什么,脸色倒是不如吃饭时那样了,进来时还抬眼看了她一下,似乎有话要说。 唉,罗溪玉以前没发现自己还有欺软怕硬的性情啊,现在终于觉察了,大概是相处近了,她觉得这性格越发明显,尤其是对着圣主,当圣主大发脾气的时候,或者眼神冷冷扫来,她会胆颤会知道怕,可他一高兴,或者态度一软和。 她又觉得可以欺负一下,谁让这个人又龟毛又处男呢?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可怕之余又好欺负,于是圣主这明显消了气的节奏,还有想和好的举动,反而让她娇情起来。 女人不娇情那不是男人吗? 刚刚还调整脸上表情,要笑着进屋伺候,此时立即正常着脸走进去,脸尾也不扫他一眼,默默的洗手帕给他擦脸手,再给他换就寝的衣服。 圣主一直看着她,有几次手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罗溪不是转身走开干别的,就是错开脚步,弯腰给他整理鞋子,哼,不这么干,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下次无理取闹起来更会一点犹豫都没有,她可不想真的当包子啊,做个好人也不一定就要当包子啊,她将这份工作做的尽心尽力,他不称赞就罢了,也不能随意贱踏啊。 真是越想越委屈,顿时连动作也没有刚才的温柔了,将他鞋子放好就开始用力抖着帐子,放下幔帐,圣主也没有言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拿眼瞪他。 似乎也知道理亏一样,只是挺直脊背坐在床边,等她一起。 罗溪玉像往常一样服侍他躺下,圣主却是伸手握住她要放这边幔帐的手,刚握上要说话,罗溪就手一扭,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眼角开始发红,委屈无限的低声道了句:“圣主快睡吧。” 然后也不待他说什么,转身去吹蜡烛,一会儿屋里就漆黑一片,不过很快月光从窗口倾泄进来,照得屋里一地白霜,视物倒是极清楚。 罗溪玉先躺下来,圣主仍坐在床边未动,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在慢慢的在她身边躺下,罗溪玉的手放在身侧,他躺下时,感觉到他犹豫了下,然后抬手去包她的小手。 罗溪玉一直注意着圣主的一举一动,刚才拒绝他主动的握手,她心里就惴惴,就在想,他若跟自己说话,一定要好好说,借着台阶就下吧,毕竟这是个龟毛的,吊着情绪可不是好事,有一不能有二嘛。 但在他无声的突然伸手要拉她手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脑子和手动作不一致,下意识的又抽了出来,甚至还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举动一做完,罗溪玉睁着眼晴看着对面的帐子,简直心跳如擂,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两次拒绝圣主示好啊,平日圣主可从来不会这样啊,他不天天拉着脸,她就很开心了,不过就是点饭菜么,也不是什么大事,稍稍娇情一下就行了,干嘛中了邪一样,非要惹他生气才好? 可是罗溪玉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就是想试试龟毛圣主的底限,究竟他能容忍别人脾气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是他能容忍自己到什么地步,换句话,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存在,有没有一点让他忍容的地位,这关系到以后很多事,关系后她可以做好事不分男女,还有她能将他脾气准确卡到什么地步,才能不触碰他发怒的底线。 于是攥住手心,紧张的听着后面的男人几乎无声的呼吸。 房间极为安静,被再度拒绝的圣主似乎很平静,他只是不动的躺在那里,这也是罗溪玉佩服他的原因,他睡觉保持一个姿势可以一夜不变,只是平日都是搂着罗溪玉睡,她开始还会忍着,睡觉后就会不断的变换姿势,他也慢慢顺着她改变了些。 但是今日却是一个平躺一个背对侧卧,两人都一动不动。 圣主并没有发怒,但罗溪玉就是莫名的知道他的沉默是不悦,但他没有再试图刚才想从归于好的举动,只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只要她一拒绝,他就会收手,这是平日罗溪玉对自己调,教的最满意的地方,可是今日却总有点忐忑不安。 就在她屏着呼吸,有点后悔又有点侥幸的想着,再下一次她就认错,如果没下一次,那明早起来给他做些好吃的,再哄一哄,这点小事他总不会记仇吧? 可就在她心定下来时,突然屋里隐隐传来一些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叶氏怎么发现童海的真面目,我忘记写了,就是众人离开后,童海和她在坟地独处不需要伪装时露馅的,居然忘记写了,板砖在哪儿? 第四十一章   因为黑袍人一行人住进来,就算项老太太的宅子颇大,一下子准备十几人的房间,那也是有些不够用的。 本来打算只是借住一晚,加上罗溪玉软磨硬泡,给的银子又多,老太太就犹豫着应下来,谁知天气有变,又要再留宿一夜,又加了银子,不好将人赶走。 而儿子儿媳妇却是今日回来,老两口有点左右为难,毕竟老人房间虽大,但还住着孩子,和儿子儿媳同铺多有不便。 于是一家人仔细一商量,便决定暂住在房子边上放杂物的小屋里,毕竟是夏天,倒也凑合着过。 这路上两口子做点生意到处跑,加上他们又都是极为节省的人,将来还想着给儿子存钱取媳妇呢,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平日为处钱都与人一起租住在农家,晚上基本躺下就睡,什么心思也没有。 当然就是想做点什么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可是现在不是回家了么,在自己家里安心不说,也自在,虽然还住着外人,但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憋得久了难以忍耐的,这个做夫妻的都知道,有时候情难自禁,一些犹豫也就抛之脑后,于是就搬了屋里杂物翻起红浪来。 他们这翻红浪不要紧,可偏偏屋子就在圣主与罗溪玉的隔壁,大概是建宅子后期实在是没钱了,放杂物的屋子有些偷工减料,凑合着盖上了,这墙壁薄的哪里隔什么音? 别说是两个人的动静,就是隔壁一只老鼠咬东西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打一开始响起,便久久不停,原本还忍耐一二的罗溪玉,不仅脸色涨红,一边注意着旁边圣主的动静,一边默默着急,可是怎么看着老实巴交的夫妻,怎么在一起时这么…… 唔……怎么形容呢,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可是他们夫妻怎么都可以,人家的闺中趣事,又跟旁人无关,不知屋子隔音不好只是个意外,但是,旁边的圣主可不会这么想,晚上他对声音最是敏感,睡觉的地方,必须要一点声音也无,有声音,好办,让黑袍人扫荡一圈,葛老再撒上些毒粉,保管周围寂静一片,就近一点声响也没有。 否则当初刚留宝儿的时候,她干嘛要吓得要死要活的,心恨不得顺着嗓子眼蹦出来,那时她心里想的就是,无论干什么,只要能让圣主听不到声音,真是让她干什么都行。 现在想想,她是多么舍已为人的一个人啊。 果然如罗溪玉所料,本来就不爽的圣主,在听到声音后全身又开始僵硬起来,如果只是桌椅的响动,或者轻微一点的呢喃声,这倒也罢了,正处在冷战中的圣主也许还会忍耐一二。 但后面的那些两口子百无禁忌的话,连罗溪玉都听的面红耳赤,十分想用布条将耳朵塞住,果然,无论多么老实的男人女人,上了床都会化身成魔吗? 这真是一个让人忧伤的事实。 一分两分五分种过去,随着那妇人一声尖叫,圣主僵硬的忍耐力终于告罄,原本躺着僵直的他,突然间坐了起来。 见过不用手臂支着就能坐起的人吗?就跟身上安装了弹簧似的,半夜起来能吓得鬼都哆嗦那种,圣主就是如此。 他何曾憋过火?让他压着那岂不是跟压着一颗炸弹一样,此时这颗炸弹终于着火了,要爆了,你说你捂不捂? 捂吧,自己可能要炸得粉身碎骨的,不捂吧,那隔壁夫妻会怎么样?不必猜也知道是个死啊,都是好人,两条人命,救还是不救? 她本来脑袋里还在犹豫,但圣主不声不响的坐起,带着难以遮掩一身的戾气翻身下地的时候,罗溪玉哪还顾得什么委屈什么试探,急忙从床上爬起。 圣主的动作很快,她想拉手臂已经来不及,急忙之间便往床边一扑,从后面用力抱住他的腰,阻止他前行的脚步。 “圣主,你要去哪儿?”说着话,声音都有点颤,吓的。 “放开!”圣主川景狱从齿间迸出两个字。 他脾气爆躁从不隐忍,换作以前换作别人,早已一掌挥出,将人打得口吐鲜血,撕心裂肺的,连近身都不得, 可是此时却是生生停住在了床边,因腰间正有两截嫩白的藕臂穿过他腰际,手指扭成麻花一样,将他紧紧搂住。 “圣主,圣主,你不要激动,心平静气一下,你听我说,咱们住在别人家里,属于借宿,圣主你明白借宿是什么意思吧?你看,人家把最好的房间给咱们住,自己的儿子媳妇回来却只能住旁边破旧的杂物屋子。 你说,这事要换作圣主你愿意吗?把好地方给别人住,自己住破地方,不愿意吧?所以你看,劳动人民多朴实啊,人家还给咱送野菜了,就是之衫吃的那个野菜馄饨……” “我没有吃……”圣主固执且无情的冷着脸道。 是,他没有吃,他嫌野菜有腥味儿,还把碗往桌上一摔,摔成了四瓣。 罗溪玉自觉一下子没找对理由,这种事圣主别说感恩了,可能根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果然不出她所料。 圣主接着转头,冷漠的看她,一字一顿道:“我付了银子! 我付了银子,他们这么做是理由当然的,还有就这种简陋的房间,吃难吃的野菜,就要抵过他们半夜喧哗的罪?不可能!” 仿佛正是在印证着圣主的不满一般,墙壁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 罗溪玉一边因圣主的话而担心,一边又因那些……听得是面红耳赤,可圣主却仿佛听不出一般,脸上只有怒意,似乎仍以为是那二人故意发出的声响。 可是,有半夜这么故意的吗?一男一女在一起干什么?这明眼人都知道啊,本来她还觉得尴尬呢,这时也跳出戏的哭笑不得。 圣主处男苦逼啊,连女人都没见过,没常识的圣处更苦逼啊,古人虽说是古人,但这方面是人都懂的好吧?就算这时候没什么普及教育书籍影片之类,但他是邪教的教主唉,总能有渠道知晓这些事吧? 怎么这个龟毛圣主简直一窍不通,葛老说圣主有洁癖,可洁癖不等于无知,他到底怎么长大的?这样真的很不正常好吗? 罗溪玉腹中的牢骚发完,可是那边却还没有停,本来墙壁就薄,两人现搭的床就贴在他们相邻,床柱摇晃的时候,整个一侧墙壁“咚咚”的,都似在震颤一般。 而显然隔壁那事儿进入到高,潮,男人粗喘和女人尖叫还夹杂着床撞墙壁的声音,动静越来越大,估计他们自己也控制不住,便是连罗溪玉都听不过耳,何况是各种龟毛洁癖的圣主。 他的洁癖偏偏还与旁人不同,连耳朵都要清净。 “我要去杀了他们!”圣主本来就脆弱的脾气,此时莫名的火气更是往头上窜,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女子的手臂是否还在腰上缠着,僵直着身体就要往门口走去。 罗溪玉的力气哪有圣主那么大,虽然她缠得死紧的手臂没有被挣开,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还是被拖着走出很远,圣主任她拖着,肩膀无端崩紧,带着一身难掩的怒气来到门口。 眼见着他要打开门,罗溪玉此时光着脚踩在地上,鞋都没穿,头发也乱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也都顾不得了,急忙从圣主背后转到前面。 圣主固执的毛病又犯了,这个时候你越是劝他越愤怒。 你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罗溪玉只得背倚着门,不让他打开,然后整个人搂着他的颈项,与他脸贴着贴脸。 这个时候哪还有之前冷淡抽手的样子,只求主动热情不要太多啊。 罗溪玉容易吗?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她以身堵枪眼,可是一想到,人家正在自己房间里搂媳妇睡觉,正有情趣呢,有个黑脸的男人冲进去,拿刀砍他们。 她的苦逼顿时变成了喜感,一想到那画面就忍不住笑,她这忍不住的“噗嗤”一笑,倒是把圣主的怒火转到了她这里来。 黑夜里,他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下来!” 罗溪玉着急之下,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他身上,见过猴子爬树吗?就是这样,圣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腿攀着他,双臂抓着树枝,啊不是,是圣主的脖子,只为了阻止他去打扰人家夫妻的好事。 大半夜的一身想杀人的气势可怕不说,要是害得人家媳妇日后不幸福,那可是罪孽。 罗溪玉只得放低姿态,轻声慢语的,他叫她下来,她就更得攀紧了,然后低声小心跟他说:“圣主,你以为人家半夜在打架啊,所以你要去把他们通通赶出去,或者杀了?” …… 罗溪玉不待他反应,立即又道:“可是,你猜错了,人家并不是在打架,人家是在做亲密的事,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怎么会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你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啊……” 圣主听到话,不可见的犹豫了下,带着一丝未褪的怒意及难辨幽暗的目光看向她。 “你知道?”大概是隔壁声音渐渐小了,床也不撞墙了,除了几声女人似埋怨声一直在说着什么,总之罗溪玉的“拖延*”有点效果了。 圣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爆发那么强烈,可罗溪玉一搂紧他,对他轻声细语,柔软贴着他的面颊,他立即就不动了,连火气都似下去了些。 “我当然知道。”不怕这龟毛男人不问,问了就说明他好奇了。”可是老挂在他脖子上,她也很累啊,于是她央求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手腕快没力了,圣主,咱们还是到床上说吧,我一定仔细说给你听……” 圣主川景狱在黑夜里,由狐疑心到相信她的话,目光中的怒火终于慢慢平熄,他转移目标的看向面前这个如白荷待放,吐气如兰的女子。 之前在床上还连手都不让他碰一下,现在柔软的身体却整个都在他怀里。 他目光闪了闪,有了那么一丝光亮,也不知是罗溪玉主动投好的态度还是墙那边终于平静下来,或者他确实好奇,总之,只停顿了一下,圣主垂在身侧的手,便慢慢抚向怀中女子的香背,轻轻触了触后,便用力的揽在怀里,双手将她托于身前,如抱着孩子一般,果断的,利落的转身向床边走去。 第四十二章 屋里乳白色半尺高的油蜡,从整根一直燃成了蜡油,最后化在了铜制灯盘里,虽然没有了蜡光,但天色也已慢慢的放亮,罗溪玉养成早起的习惯,无论睡的多晚到时间一定会醒过来。 此时,她小心冀冀的转头探了探,见圣主似乎还在睡,于是她有些面红的轻轻的拿开他搂着自己腰间的手。 刚要起身,圣主便突然手臂一紧,将怀里温香软玉又楼了回去。 因昨夜她使了浑身解数,此时正光溜溜的只着一条薄薄绸裤,衣服都不知被扔到哪去了。 透过微微发亮的窗向里看,只见床上男人怀里的人,当真是如羊脂软玉雕塑一般,那身体的线条多一分而肥,少一分则瘦,美的直让人屏息。 可惜这美景别人却看不到摸不着,只为此时仍闭目的男子所独享,他的手这时正放在女主那圆润若无骨的肩头,手指微微的收拢。 罗溪玉虽然微愣了一下,但圣主睡觉醒觉这事她知道,并未觉得惊吓。 不过想到昨夜的事,她有点尴尬羞愧,于是她急忙劝道:“圣主,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吧……” …… 圣主显然还在半梦半醒之中,一半睡着一半清醒,手心似舍不得那满掌细嫩柔软如脂的触感,并不放开她,不过在女子贴近她,轻轻的劝说时,一股清香的兰香夹着暖暖的气息,溢了满鼻满口,圣主终于睁开了眼晴。 这世上人,口中之气多有污浊,他因嗅觉的原因,最厌恶的莫过于别人的近身与说话,这会使他心情一度变得极差,偏偏却对眼前女子无半分排斥,除去开始时微微的心里不适,后来竟会觉得舒适的很,常常还会故意纵她多亲近些。 而昨夜过去,他发现嘴除了用来吃饭,还可以用作他用,这在以前,他绝对是排斥,可是现在…… 罗溪玉还想劝来着,如果不哄好了,这位起床气可是很大的,招惹不得,可是张了张口还未等吐出音,就被人就近堵住了。 人都说自作孽不可活,这话用在罗溪玉身上一点都不假。 大清早的哪个男人会放过眼前这样的玉香软脂离去呢,总要手嘴过瘾了才是,尤其那张清甜的琼口。 这还是在圣主很有节制的情况下,若换了没节制的,她绝对要更凄惨百倍。 最后还是在罗溪玉不断的哀求下,又用手抖胆轻推着埋在她身前那个正不断的,一遍一遍的温热的复习着昨夜的一切圣主。 虽然很舒服,舒服到她眼晴都要闭上了,整个人快化成一片水。 但是她还是夹带着理智道:“圣主,你要晨起练功了,功不可废啊,我还要给你做早点,今个……真的要出发了,不能再耽误了……” 圣主犹豫了下,终于松了口,罗溪玉从床上爬起来时,手脚都是软的,穿衣的时候低头见身上胸前及胳膊上,全是红红的用嘴嗫出来的印子,胸口雪峰更是红的厉害,不由面红如霞。 不过也是大大松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圣主虽然是个处男,但毕竟不是三岁的小毛头,一开始还好,现在应付起来更吃力了。 昨夜那种情况,她只能找到那样的借口拖着,当然不会真的告诉他隔壁屋子里夫妻到底在干什么,自讨苦吃,她才不会干呢。 她想的不错,用一点小伎俩准备蒙混过关,比如接吻,亲亲耳朵,什么都不知道的处男圣主,开始时确实被接吻这个从未体会过的举动给新奇住了。 但是一个成年的有思想的男子,怎么会被人这么轻而易举的蒙蔽,即使他在这方面如一张白纸,一无所知,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罗溪玉,仍然在试了几次后,很快察觉到漏洞,嘴堵住了怎么会发出声音? 继而他开始拿眼晴阴沉沉的看着她,那意思便是你解释不出,他们就死定了。 罗溪玉失策后,知道如果再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今晚绝对不会好过,被捉弄的男人愤然的怒火,她可不想再受第二次。 这男人除了霸道,专横,不讲理,感觉还特别敏锐,在他面前说慌,他一眼就能看得出。 尤其他会拿黑黑的显得深乎乎的眼神盯着他,让人十分不安。 罗溪玉最后在那眼神下,不得不屈服,教了他…… 此时她苦逼兮兮的洗漱完,正在厨房洗青菜,脸一会青一会白的想着昨晚的事呢,项家的儿媳妇便端着盆走了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那媳妇顿时闹了个大脸红,昨夜她本来不知道墙壁不隔音的,毕竟对面一直没有声响,直到后来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时,她和丈夫才警觉,急忙停了声音和动作,她还埋怨了几句。 本来要睡了,结果就听到隔壁传来女子时不时的声音,直响了大半夜,那声音盈盈绕绕的,声音虽不大,却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越听越觉得心痒难耐,项家媳妇儿忍不住想敲墙,后被丈夫阻止,结果弄得两人一夜都没睡好,早晨起来眼圈都是黑的。 项家儿媳妇冲罗溪玉笑笑,到底是嫁了人的,脸皮子厚,不一会儿便如常开口道:“这么早起啊?”想到这话头起得不对,立即又道:“昨天妹子送来的丸子可真好吃,公公婆婆都夸赞呢,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我还想跟妹子偷个艺呢。” 这话不假,那丸子是少见的青绿色,个个小巧可爱,在白色的汤汁里看着既新鲜又讨好,实在让人舍不得入口,吃完只觉得满口的鲜香,后来才知道是鱼丸子,跟碎荷叶揉在一起,一点腥味都没有,不仅婆婆称赞好手艺,就连丈夫都喜欢吃,这才厚着脸皮主动开口问,想学一手日后讨婆婆和丈夫的欢心。 什么叫这么早起啊!罗溪玉郁闷,要不是她们,她至于这么委屈吗?说到底也是她自找的。 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是亲个嘴亲亲耳朵而已,多么清纯的事儿,结果她非得故意嗯出声儿,好向圣主证明,隔壁女人就是这样叫的,但她的演技不太好啊,实在难为她了,虽然后来圣主的唇舌确实温热舒服,她也真情流露的也叫了那么几声,还像那么回事。 但却不像是这个项家媳妇所想的那样,什么一夜翻红浪,简直比窦娥还冤,实事是为了她们两个,自己一夜受罪呢。 提这事,罗溪玉能不郁闷吗?知道她付出了什么?双手的代价啊! 圣主虽然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一窍不通,但是这不妨碍他男性身体的本能,罗溪玉以前就不止一次感觉到了他那里的坚硬。 但是,龟毛圣主对这方面的自制力简直如吃饭睡觉一般,强到破表,即使箭在弦上,他也能如常的保持理智清醒,你不碰到,根本分辨不出他的状态。 当初意识到这一点,罗溪玉还觉得莫名有些心酸,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哪有男人会连打飞机都不会,只知道忍啊,简直单纯到了让人可怜的地步,是男人怜悯女人同情的对象。 说什么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还是有例外的嘛。 罗溪玉猜测,大概是因为胎毒,这个人早已习惯了忍耐,忍胎毒带来的身体上的剧痛,忍寂寞枯燥日复一日长时间的练功,忍一切让他难受的气味声音,相比之下,这种本能的欲,望,已经被他舍弃掉了,没有人为他排解地过,而他也从来不需要。 大概是那一刻,她心里一软,脑子又跟着一抽,所以就忘记了所有男人都是狼,不值得同情的这个残酷的事实。 再加上圣主当提出了疑问,他问,女的在叫的解释有了,男的呢? 是啊,男的低吼怎么解释?为了圆一个慌言,还要圆一堆慌言,于是罗溪玉鬼使神差的就教了龟毛圣主怎么善用五指姑娘这个自作的蠢主意。 当然这手指不是圣主自己的,而是她的。 因为她要给他做好示范么。 于是她信心满满的开始,最后满脸大汗的结束。 在自制力如金刚般强的男人面前,想让他发出低吼的声音? 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太天真了! 罗溪玉一开始是信心满满的,虽然从来没有给人做过,但是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只是犹豫了会儿,然后下定决心使出浑身解数准备,她想的很好,脑子里有的是岛国教材,随便拿出来用还怕搞不定一个处男? 于是她秉着让这个人懂得男人必备的自救知识,让他学会如何自我释放,免得憋得久了火气太大到处杀人,这样是不好的,一开始动作是有些生疏,但后面就很熟练了,又是有意要教好他,真的很卖力的好不好。 她真的是一片好心啊。 可是呢,到最后她真的想骂人啊! 你发泄一下会死吗? 自己的五指姑娘都肿了啊,那里还是□□,啊不,是坚硬如铁。 有没有搞错?这里面是铁灌的吧?还是根没有眼? 两者确定都不是,罗溪玉开始泄气了,可他就那么冷静的看着她动作,每当等到罗溪玉沮丧的想抽手时,他就钳住了她的手腕,霸道自私的不容许她松开。 罗溪玉的好心顿时变成了苦逼,搓一根萝卜搓到快哭了,大半宿啊,手腕无力啊,一想松手他就黑脸啊,手还掐得她紧紧的,半点抽不开啊,唯一能看出情绪的就是他越来越崩紧的嘴角。 罗溪玉真的好想摔开他啊,她后悔了好不好?可是他的手就跟胶棒一样黏着她啊,实在没办法,谁让她上赶的,自愿的,主动奉献的?只能搓萝卜搓到底,从心里往外后着悔。 谁说处男第一次快啊,眼前这个人就例外啊,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好糊弄的,不信你们来试啊! 到最后她简直是累瘫了。 可是,龟毛圣主就像终于尝到味了。 又强行逼着她搓一回啊…… 手掌都肿了! 好吧,以为结束后终于可以睡了。 可是,她太单纯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根本不让她睡,大半夜的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搂着她就像往常一样好一顿嗫弄啊,上衣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啊。 虽然里面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动作也是很轻的。 但是,大半夜的弄得她不能睡,还舒服的叫出声让隔壁听了大半宿,这样真的好吗? 真是不是故意的打击报复吗?她真的有听到隔壁两口子一直翻身,彻夜难眠的声音…… 罗溪玉见项家儿媳妇一脸没睡好的样子,语气还有点你我都一样,大家谁也不笑谁的意思,她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不过,还是跟她仔细说了鱼戏莲花那道菜里的丸子是怎么做的。 早上起来的圣主,练完功后,很是神清气爽,对神清气爽,这一点连葛老和厉护卫都看出来了,连宝儿早上拉了屎,没及时换哭了几嗓子都没变脸,出人意料的让葛老带出去给收拾了。 对于圣主的好心情,谁都不知道真相,只有她明白。 这个也不知道留了多少年的处男之身,昨日终于泄了,想到当时为他清理时他的眼神,罗溪玉勺子一抖,米糊糊落在孩子脸上,好在不烫,她慌忙给擦了擦。 此时坐在桌前的圣主,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再回到脸上,再落回她手上,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好在,这位圣主虽然有时候是霸道自私点儿,但却是个有原则的人。 正因为他过人的自制力,罗溪玉才会对他在身边时没有防备。 只要她躲避不回应,他除了脸色不好之外,却从未勉强,就算身体反应强烈,也能平静的闭目,再度用忍耐来化解身体那股异样的感觉。 离开古阳镇后,黑袍人日夜赶路已十几天。 罗溪玉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一边照顾的宝儿,一边伺候圣主,从一开始手慌脚乱,现在竟是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这一日他们从荒原终于行至一处峰山,午时休整时,厉护卫带黑袍十二剑熟练的自周围寻来一些野味吃食,里面有一大堆的蘑菇,因为有葛老在,也不必担心会吃到有毒的,罗溪玉便向支起的锅中填了水,用泉水熬了一锅野蘑菇汤,又剁了几只野鸡,放在另一只锅里炖着,里面填了黄菇。 汤好后,顺手烙了一小盆甜面饼,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一顿新鲜的野味儿,算是改善了伙食,小鸡炖蘑菇是罗溪玉的拿手好菜,调料放的足,加上野鸡个个肥美,而且肉质十分的鲜嫩,半点不老,蘑菇又鲜灵,连汤都好喝的很,连圣主都吃了小半碗,更别说一群黑袍人。 本来大家一路啃硬饼也都习惯了,现在口味都被养叼了,一日不喝点鲜汤或米饭,都觉得不舒服,来时十天半个月不见肉星也正常,现在见了野兔就追,遇到野鸡就砍,一大堆的吃食,丰盛的让罗溪玉不知做哪样才好。 当然,口味自然是要仅着圣主为先,要得到他首肯,否则他一个眼晴扫过去,黑袍人是半点汤都不敢喝。 伺候完圣主用饭,罗溪玉又喂饱了宝儿,然后趁着众人原地歇息片刻的时间,罗溪玉就近在不远的湖边洗衣服。 难得遇到有水的地方,先给圣主洗干净两件换洗的衣物,放到一边树枝上晒着,又给宝儿搓了襁褓小衣。 此时天正热呢,湖水被晒的暖,一点也不凉,索性又给宝儿洗了个澡。 宝儿现在喂养的胖嘟嘟的,像个小福娃,稍稍一逗就“咯咯”的笑,一点也不认生,有时罗溪玉忙的时候,会拜托葛老给带一会儿,以前多少要看葛老脸色。 自从葛老求爷爷告奶奶让她养菩提木后,她也就不怕了,有葛老帮忙实在能省不少心,否则□□乏术是经常的事儿。 隔了老远,也能听到湖边女子和孩子清脆的笑声,此时女人正在蹲在清浅的湖水边,脸上还有热出来的汗珠,但笑容是那么柔软亲切,目光里像映着整潭的湖水一样,清亮的很。 她双手放在孩子腋下,时不时松开一只手往孩子身上撩水。 本来不应该打破这样美好的画面,但是葛老还是在背后“咳”了一声。 “咦?葛老?有什么换洗的衣服?我帮你一起洗了,现在阳光正热呢,不出半个时辰就干了……” 葛老猛摆手:“嗯,这个不用了,你只要伺候圣主就行了……”笑话,她做饭带他们份儿,圣主看他们的眼神都凉嗖嗖的,如果再帮忙洗衣,都有点不敢想像了,一众人还想活着回祖隗,不想半路上被圣主以眼光绞了。 “哦。”罗溪玉听罢笑了笑,也不勉强,然后继续给宝儿洗小脚,那脚小的很,一动它就咯咯笑个不停,罗溪玉也乐道:“哎呀,我的宝儿这么怕痒,将来一定是个孝顺的,以后可要孝顺姐姐哟……”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但葛老却是又咳了两声,忍不住开口:“罗姑娘……” 罗溪玉边笑边回头:“在呢,葛老你有事就说吧,说完帮我带一会宝儿,我得把圣主的衣服收了,看样子快干了。” 葛老动了动胡子,犹豫了下,才为难道:“是有件事儿,是关于这个孩子…… 你也知道,赶路带个孩子多有不便,当初答应你留下它,也是圣主宽容大度,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是该找户人家安置了……” 罗溪玉当即一愣,笑容不由的凝在脸上,她不是没想过找人家收养宝儿,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而且宝儿还是六指,能真心收养的人就更难找了,而且她也不放心。 加上宝儿这么听话,一点也不闹,平日最爱笑了,圣主也不像以前一样刁难,她以为可以更多些时间带在身边,到底它才不到两个月,已经习惯她了,而她也舍不得了,没想到这时葛老会突然提出来。 罗溪玉觉得心里特别难受,她目光看向不远正背手在树下似在看树上的枝节的圣主,忍不住问:“葛老,宝儿这个事,是圣主的意思吗?还是……” 第四十三章 葛老率了捋着胡子,用余光扫了不远圣主一眼,又看向面前强忍着,眼中似有泪花的女子,着实狠心道:“这事儿自然是圣主的意思,也是老朽的意思,既然当初罗姑娘应下了,是该早做些准备……” 罗溪玉听着葛老的话,回头看看手里圆滚滚的肉团,见她在看它,还冲她无齿露笑,根本没有自己就要被送人的觉悟,一时罗溪玉心跟割肉一样,给它洗澡时的喜悦也消失不见。 怎么能这样?至少,至少再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能找一户好人家…… 她想到什么,突的拿过身边的棉布给宝儿飞快的擦了擦,随便拿过布一裹,就紧张的起身向树下的圣主跑去。 圣主听到脚步声,目光终于从树上不知哪处的枝干纹路上移开,看向抱着婴儿额头冒汗的女子跑来,步子有些趔趄,跑到半路差点被老树根绊倒,喘了几口气,才稳着气息急急的走近。 “圣主……”罗溪玉收了收眼里的水光,这位可不喜欢别人哭,越哭他越厌恶,急忙转了转眼晴,这才急着出声。 圣主沉默了两秒,扫了她一眼,这才将目光又转回原位,只是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罗溪玉跟宝儿寄人篱下,人前人后的跟着这位圣主讨生活,平日两人相处时,他看着好说话,她也偶而会打趣一句半句。 虽然两人的关系因为近身伺候,显得有些亲近,可是身份地位而言,却是显得疏远,尤其是开口要与他提要求时,她又心里又十没底的很,不知圣主会不会对别人一样,对她那么冷漠,甚至露出不自量力嘲讽的表情。 可是即使再这样她还是要说的。 看着他并无什么表情的侧脸,罗溪玉咽了下嘴里干巴巴的口水,小心走近央求着说:“圣主,求求你,可不可再收留宝儿一段时间,它现在太小了,手又长的六指,给银子也没有人愿意养它,我想能不能等它再稍稍长大一点,将多出来的指头切掉,到时变的正常了再交给别人收养,好不好……” 见圣主表情微微一动,便急忙又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圣主,圣主让我往东,我不往西,让我拿桃子我不拿苹果,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给圣主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就让宝儿留下吧,两个月,哦不,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一定找到能收留宝儿的人家,不会把它带到圣主的地盘的,好不好?求你了圣主……” 罗溪玉抱着宝儿,做出有些可怜谦卑的姿态看他,心里说不出的焦虑,之前圣主并没有特别明显表现出赶宝儿走的态度,她也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心中不由惴惴的在分析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中午没有给他开小灶,跟着大家吃大锅饭了?对她的无差别对待十分不满? 可不是不对,她先征得他同意才弄得大锅,他吃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还吃了大半碗…… 那是什么?因为早上宝儿哭了?可他不是让葛老帮忙带它了么?她回来也没有发脾气啊。 难道,会是她昨天伺候的不够满意? 圣主知道了夫妻翻红浪的真相?知道她欺骗他? 所以要对她恶劣行径予以报复,先拿宝儿开刀? 可是,看样子又不太像,圣主的心思太难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加上罗溪玉心里本来就有鬼,心里一时难免七上八下起来,顾不得其它了,急忙先各种保证了再说。 圣主并没有对这番话感觉疑惑,显然以圣主敏锐的五感,刚才葛老与罗溪玉的对话早已听入耳中,他目光又看向惊慌的罗溪玉和她怀中紧紧抱着的肉团,加上她连连的小声央求,他脸上表情有一丝缓和,刚要开口说话,葛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罗姑娘……” 老头跟在后面跑着,都有些气着了,虽然见到圣主但他也不打算圆场了,直接道:“罗姑娘,老朽刚才说的话虽然难听了些,但确实是一番好意。 眼前到祖隗路途遥远,这带着个孩子真的多有不便,如果现在不寻人将孩子收养,恐怕接下来的路程更找不到合适人家,不单单如此。 这个孩子确确实实不能继续带了,你要知道,离开这个尖峰山,我们马上就要进入……” 葛老有些气急败坏,虽然他要拆散人家姐弟,但好歹让他把话说完再走吧。 结果…… “葛师!”圣主突然出声打断他,因这么多天罗溪玉极为周到的侍候,饭食丰盛营养,圣主已不复以前双颊凹陷,瘦骨嶙峋的模样,竟是隐隐冷漠的眉目下,剑目如星,立身站在树下,竟有一丝翠玉青松,生于积石之上,居高临下的姿态。 不知是这种改变,还是圣主声音里的那不许继续之意,使得葛老只得停住了未吐出口的话,一时面上有了一丝焦急之色。 “可以!”圣主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不容人置疑,他目光看向可怜兮兮的罗溪玉,又扫了眼那个用手正抓着她衣襟拉着玩的奶团子,表情一凝。 随即才缓缓的伸手,拿开她发上的一根吹落的树叶,目光虽一直有冷漠与傲慢,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放松与笑意,他道:“留下可以,但不要忘记刚才说过的话……” 罗溪玉本来还苦兮兮的脸,此时见到事情峰回路转,呆了一下,顿时欣喜若狂,她怎么能不知道呢?葛老既然开口跟她说了,那圣主一定是知晓并同意,可是现在他又突然改变主意,难道真是自己刚才的一番保证起了作用? 还是这只是圣主的试探或者敲打,看看葛老的表情似乎不是,总之得到他的首恳,暂时能将宝儿留在身边,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可以慢慢为它慢慢物色好的人家,这个人家不一定要有钱富有,可是必须要是心善之家,这世上人皆在因果之中,孟母三迁,近朱者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了宝将来打算,她也定要寻个积善之家给些银子好好抚养它长大成人。 想到此,罗溪玉有些愁眉苦脸,打算虽好,但很多事全是天意,皆是缘份,积善之家不多却也难找,不过好在她能看得到白芒,相对要容易些,多寻寻觅觅些,总能找到的,哪怕只是个穷苦农家…… 相对比她的心事重重,宝儿却是天真无邪的咧着嘴不断的拍打着水面,时不时抬头,还会冲给它洗澡的罗溪玉露齿眯眼的笑。 而在树下的葛老看着圣主的目光,又落在不远湖边的女子身上,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圣主,你明知此行还需路过沙海一线天的销金窟,那不是善地……何必要冒此风险,唉,光一个女人都穷以应付,若要加上个婴孩,实在是……” 圣主看着树枝,脊背挺直,神情一如既往的倨傲,听到葛老的话,并没有马上说什么,只是俊眉微扬,口气清淡的慢悠悠道:“销金窟,我还没放在眼里……” 葛老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听到此,只得摇首,圣主已决定下的事,他还能说什么?销金窟圣主确实不放在眼里,可是沙海一线天呢……那里抓把沙子都能烫熟鸡蛋,无论是地势还是环境,对他们来说都处于劣势,只是这些圣主心里都有数,葛老也只能暗暗抚着胡子担心,必要时定要备下足够的水源与粮食…… 罗溪玉很快心情也就好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宝儿的白芒那么多,每天分一点点给自己,都够她日常之用了,光看那些白芒就知道将来定是有机缘,她又何必为这个殚思竭虑呢。 很快到了需要她“尽心伺候”的时候,她觉得挺忐忑。 怪也只能怪她太实心眼了,说了就要做到这种事真的不要太认真啊,可是每当想偷懒耍滑时,就会见到圣主那幽幽的眼神,仿佛在印证白天时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为了让他满意,为了她说的话绝无虚假,罗溪玉当真是使出浑身解数,还外加三分卖力,那情那景她自己都觉得脸红的要命。 多么惨痛的代价! 她最后居然鞠躬尽瘁的用了嘴。 当时就想自扇两个巴掌。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让你嘴巴贱啊! 可是当时她真的太累了,太着急了,手搓不动了,因着萝卜一直都不出来,搓不出来就会显得她不卖力似的。 看着圣主坐在那里,幽幽发暗的目光,及那本来似枯指,现在却被喂养的有了皮肤的光泽,温玉如竹节的手,然后轻抚她的一头黑发,缓缓的摸着,那眼神,那动作…… 那明明是控制她不能躲开的动作好不好?她从哪看出一点点的柔情啊?她眼晴出问题了吗? 罗溪玉真的要哭了,那时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袋迷迷糊糊,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盅惑的。 只是拿不出证据来…… 人们都是怎么躲避曾经做过,却死都不想承认的事呢。 罗溪玉抓着一头黑发拼命的想。 虽然心中正在垂死挣扎,但她表情动作却是淡定多了,无视圣主眼中那炽热的眼神,实际上是不敢看,然后用帕子低头擦了嘴角,将帕中之物掩住放好,又淡定的漱了口。 神情一直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没见过世面的才会大惊小怪,再怎么样,她也比圣主要强的吧。 虽然这样想心里好过点,但她心里已经能预想到以后悲惨的日子了,一时躺在那里,面有白色。 但无论她觉得事情多么苦逼,多么悲惨,但日子总要继续下去,第二日的太阳还是要升起。 宝儿还是要拉屎,圣主还得要吃饭。 没有太多时间懊悔和娇情。 黑袍人在尖峰山附近储备粮食和水,足足装了一黑“棺材”,她清点完不由疑惑的轻声问道:“葛老,这次怎么准备那么多的水?”还全部都是用羊皮囊装好,扎紧了袋口。 弄得整个“棺材”比往日更沉数倍。 葛老“哼”了一声,想到她拿的一盘熘蟹黄儿刚刚进了肚,吃人嘴短的摸了摸胡子,这才道:“翻过这尖峰山,马上就要到一线天,若是没水,我们全都得栽在那儿,死了都不知道埋在哪儿……” 罗溪玉真的以为葛老是故意吓她的,明明这尖峰山郁郁葱葱的,翻过这座山最少也要两三日,怎么能突然没水了,岂不知当真走出百余里后,面对入目的那一片黄沙滚滚时,错愕的表情。 夏日正午的沙子,真如葛老所说能烫熟鸡蛋,有时一不注意脚下就会陷入沙窝而拔不出来,如果不是黑袍人个个武功绝顶,轻功厉害能踏沙而行,恐怕早就被这厚厚的沙层阻的寸步难移了。 这还只是在一线天的外围,随着一行人越来越接近沙海一线天,天气便越发炎热,并时不时刮来一股股狂风,沙海已经行成一片片的热浪,看着触目惊心的荒芜。 就算“黑棺材”的质地清凉减暑,罗溪玉仍是热的全身大汗淋漓,难以忍受的猛喝水,更不要提顶着风沙行路的圣主一行人。 沙海已不仅仅是只是炎热干渴,还伴着黄沙入眼,嗅入鼻腔,满嘴沙子,那感觉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虽然袍帽可以遮头脸,但是又怎么敌得过无孔不入的沙烟。 圣主从一进入沙海中,情绪就极差,饭量都跟着减少,好不容易一口口喂出的膘,眼见就是又瘦下去了,罗溪玉绞尽脑汁的做了口罩,用给宝儿买的那些柔软的细纱纺织的棉布,一层一层手工细缝,连鼻窝的缝隙都想到了,做了类似于可过滤沙尘的罩子,仿得是现代时的那种多层纱的口罩,算是改良版。 圣主自从戴上这个,再加上头上顶着黑色斗笠,角系黑纱遮面,情绪总算好多了,而一行黑袍人也纷纷戴了这种怪异的罩面,虽然奇怪但异常的好用,风沙很少能进入口鼻,少受了不少罪,虽然个个武林高手,刀枪不入的,但也不是真的铜墙铁壁,小小沙子也能让他们心情烦燥的。 罗溪玉还做了个小的,给宝儿戴上,虽然“黑棺材”里沙子比外面少很多,但外面风沙大,几乎有孔就入,地上不时就落下一层了,她倒是可以忍受,可是宝儿太小,呼吸到这些东西会呛得直哭。 她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葛老说要将它找人收养了,那时她只以为葛老和圣主逼着她将孩子送走,此时才知道厉害,这种地方,真的不是婴儿能来的,光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它就受不了,每天罗溪玉都要给它擦十几遍身体,才能让它不热的哭出来,因气候影响,孩子嘴唇都干巴巴的。 罗溪玉只得给它多喝点水,可是水虽然挤在里面,但毕竟“棺材”只有那么大,装都能装得了多少,加上一些天气蒸发掉的,加上每日的三顿饭的日常用水,十几人一日的喝水量,平日没觉得些,到了这种没水的地方才发现用的量简直吓人。 现在每用光一只羊皮囊,罗溪玉都心疼的要命,日日脑筋都用在水要如何计算着用,省着用,怎么样能撑着走过这片沙漠之地上。 可是这不是一线天最可怕的,是时不时遇到的沙尘暴,隔着老远见着,那就像是一个个死亡漩涡,有时平地出现,在风中自然行成,瞬间就能将人卷到天上,再重重摔下,就算一个武功高手恐怕也要摔成肉泥,有几次一行人都与沙尘暴擦身而过。 如果不是圣主五感异于成人,能嗅出一丝异样,他们恐怕不死也要伤筋动骨一番,一旦“黑棺材”被毁,想要踏出这一片沙海,已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白日热浪滚滚,沙海肆虐,晚上却冷的要死,可是偏偏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四面八方空无一物,无遮无挡,除非挖出大坑,再把身体埋在底下的沙子里才会暖和些,可是这样若沉睡过去,就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因为夜里的风大足以将任何的坑填平。 一行人只能轮留的睡,每两个时辰就要被叫醒,否则沙子就要掩过身体,可想而知一直睡眠不足的圣主脾气难以控制的程度,如果不是罗溪玉每天坚持给他喝加露水的水囊,白天休息时,会让他午时在棺材里浅浅的补个眠,她要守在旁边用水不断给她擦着额头,手心,脚心,给他降温,还给他打着临时做的“扇子”,只为让他好好睡一点觉,这样晚上的天气,若不能睡时也不会那么暴躁。 显然罗溪玉的办法很有效果,圣主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情绪一直保持着冷静,脾气控制的很好,虽然更加龟毛,但是有罗溪玉前前后后的围着他转,绞尽脑汁的就为让他舒服点,便是看着她忙前忙后汗流颊,圣主的火气都要忍着两分。 可是再能忍,若水快用尽时,任你是英雄豪杰也得如锅上蚂蚁。 沙海一望无际,根本没有方向可言,葛老每日拿着一块兽皮,看着一上面不知所以的标记,走一处看一处,直到三日后,终于在最后只剩下半只羊皮囊的水时,漫天的黄沙中。 他们看到了远处一块黑色石壁,孤零零的立在沙海之中,而在石壁前方立有一根铁柱,柱上缝着布旗,在风中不断的翻卷着,上面似乎写着什么驿站,隔着很远,能隐隐的听到有人的说话声…… 第四十四章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久旱逢甘霖,沙漠遇绿洲更让人振奋激动的事?虽然那里并不是绿洲,只是一个歇脚的驿站…… 可是要知道,在热浪滚滚到处肆虐的沙海中,连脚下的沙子被都热浪烤的滚烫,用来烤肉都绰绰有余,在这里行上四五日,有多么苦闷艰熬。 此时一行黑袍人真是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刚刚才堪堪躲过三场密集的沙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在这种自然形成沙尘暴面前,人与其相就如苍山比蝼蚁,渺小的不堪一提。 若不是圣主精准的五感,从不断移动的沙暴中寻到一条生机缝隙,险险的从三条快要合而为一的小沙暴中间穿了过来,因为一旦大沙暴形成,方圆百里除了沙子,任何东西或人都将无存,后果不堪设想。 死里逃生之后,圣主及众人似乎毫不在意,但是在“棺材”里亲眼所见的罗溪玉却是过后许久,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脸色刹白。 经过沙暴的洗礼,大家全身都布满一层细密的黄沙,那沙子因赤阳爆晒后,再加上不断的高速磨擦,温度已高到惊人,即使所有人身上的黑袍都是是用特殊蛇皮所制,穿在身上可阴凉入体,缓解烈日酷暑,可在这沙海之中也是热的烫手。 别说是层薄薄的蛇皮,便是蛇游此地也要被烤成蛇干,之前随行的近百条百鸣蛇,随众人穿行了一日,便热的直翻肚皮,后被十二剑收入了皮袋里,这蛇出发前已喂饱,十日不进食也无碍。 大家的面罩有被热沙烫焦的痕迹,其它人手脸都有被晒烤脱皮过,嘴唇各种干裂的情况数不胜数。 蛇皮黑袍的高温下,里面皮肤被烤的滚烫,就是武林高手,此时也是满身臭汗,从皮肤流出来的汗液被热浪再烘干,皮肤再出一层汗,反复最后会形成黏糊糊的厚厚的一层黑灰,没有水清洗,那感觉有说不出的难受。 圣主还好,罗溪玉还会用一点点水沾湿了帕子,让他每天都擦上两遍,可其它人就没有那么好过,大多连脸都不洗,因“棺材”里备的水越用越少,能省一点是一点。 厉护卫和十二剑的脸都成了黄黑色,一层沙一层汗,若拿镜子照一照,连本人自己都快认不出了,远远看去一行黑袍人变成黄袍人。 沙海中行路的艰苦程度,可见一般。 而偏偏罗溪玉就是个例外。 她的体质本就与常人不同,因每日都不间歇的吃上一颗玉兰果的原因,身上虽然流汗却不污垢。 在进入沙海没有水的情况下,她只得每日再吃上一朵从“鸭蛋玉兰”上现摘下来的玉兰花,那花新鲜叶厚汁多,能解下不少饥渴,省几口水给宝儿。 因不久前枝上又多了一朵,所以剩下的,她便偷偷嚼了给宝儿食用。 对女人而言,身体从里到外都湿乎乎的,又不能用水擦洗,那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可自从她又开始吃新鲜玉兰花,配着每日必食的玉兰果,竟有能锁住身体水份的功效,虽然还是有些干热,但体内水份却不容易流失了。 宝儿比她略差点,但汗确实流得比平日少,只除了腋下和腿弯,其它地方干爽的多。 原来新鲜带汁的花液还有这样的作用! 早知如此,她便不暴殄天物的全做成花茶冲水喝了。 而她这种由“鸭蛋玉兰”改造过,冰肌玉骨,冬暖夏凉的体质,也更得圣主喜欢,与外面漫天飞舞的黄沙,及一众干的皮肤粗糙,面色枯燥无比的众人相比,罗溪玉这样欺霜赛雪的肌肤简直快令人目眩神迷了。 干燥的沙海中,凡是带水的东西,都会让人移不开视线,贪婪的想拥有,罗溪玉现在便是如此,水当当的简直可以说是一道风景,惹得圣主几度在她口中到处搜刮着想象中的甘甜香汁。 可人的是她这具身体在炎热的沙海气候中,越搂越是温凉沁人,就如同摸着一块沁透的玉石一样,让人流连忘返。 而她所在的地方,几乎就是圣主休息的专用区域,除了平日赶路,无论他休息还是睡眠,都需要她在旁边时时的贴着。 尤其无人时,他特别爱将脸霸道的埋进她饱满白嫩的胸口处,紧贴着她的冰肤,轻嗫着那比花瓣还要娇艳,殷红的颜色仿佛要滴落下来的顶端,鼻间没有了干燥的沙腥味,只剩下她那淡淡的玉兰体香。 伴着那玉手在他后背处轻轻抚着,拍着他哄他入眠,另一只手小心冀冀摇着扇子的举动,即使只有短短一个时辰,圣主也能极快的进入沉睡中,并且睡得极为香甜。 可是罗溪玉心里却是叫苦不迭啊,小的那个白天时时要搂在怀里,因为一放下就哭,孩子太热了,只有贴着她才凉快,大的这个也从来不错过一丝机会,一大一小都要靠着她睡,把她当凉块使,不断汲取她身上的凉意,可是她呢,犹如身边时时搂着火炉,那滋味儿并不好受。 但罗溪玉心里对圣主留下宝儿正心存感激着呢,并且她一直待在“棺材”里,连圣主都没有她这样的待遇,他日日都要与黑袍一群人在外接触沙暴劳顿辛苦,且又极为危险,所以对他的霸道□□虽然心里略有嘀咕,但也不敢叫苦,仍兢兢业业的伺候。 葛老与厉护卫脸上的担忧与小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一路上一直不离圣主左右,罗溪玉知道,圣主不是架子,不是摆设,他们教中圣主,又是头领,生死存亡的时候,不是他坐着指挥属下去拼命,而是要与属下一起拼命。 圣主他愿意在炙热黄沙间行走吗?葛老与厉护卫没有劝阻过吗?“棺材”里难道没地方避一避风沙吗? 都不是,他之所以忍着尘沙对五感的肆虐,仍执着与众人一起行路,是因为这是他的责任,在这片充满死亡危险的荒芜沙海,没有自己,自己的属下至少要损失一半的人,才能找到目的地。 而显然,葛老与厉护卫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越发焦急。 因为要走出一线天,至少有三四种方法,无论是骆驼还是沙舟,可是这些无一都需要借助外物才可行进,速度慢和风向的限制,需要在沙海经过漫长的时间行路,虽然安全能够保证,可对圣主而言,根本无法这么长时间接触恶劣的环境气候,所以他们便只能选最危险的一种。 当然,过程虽然凶险,但他们最终还是凭着自己双腿,成功穿过沙海危险的沙海地带,深入一线天,在“棺材”里只剩最后半囊水的时候,找到了能歇息住人的地方。 罗溪玉在见到有人出没的地方,甚至似乎是什么客栈的地方,她真是高兴坏了,自己也是很久没好好睡一觉,白天热的受不了,晚上冷的要命,路上时不时的还会遇到危险,她虽然在“棺材”里,但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时不时还要担心圣主的脾气,怕他心情不好一个怒发冲冠,把自己和宝儿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晒成人干怎么办。 于是她只有拼命的刷存在感,每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心里都装着事儿,根本就睡不着,只有晚上圣主搂着她,她又不敢拒绝的提供怀抱,偎在他身边时能稍微跟着打一个盹。 所以在见到有人住时,喜出望外。 可是,葛老与厉护及十二剑的脸上,却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样子,反而表情更凝重了些,脚步不前反退的停了下来。 罗溪玉一愣,随即疑惑的轻掀开“棺材”板,开始远远打量起那根柱子上晒的有些看不清字的旗子。 销金窟…… 这是什么地方? 沙海一线天因地理环境的原因,了无人烟,但偏偏有那么一处地方,有厚重的黑岩耸立,可遮风沙挡赤阳,在一望无际的黄色沙尘中如导航灯一般的存在,引人前往。 这便是一线天的驿站,销金窟。 提起销金窟,平常的老百姓可能不太知晓,但五洲六陆通缉榜的亡命之徒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因这里恶劣的气候,危险到足以丧命的沙暴,阻挡了所有人的脚步。 所以这片了无人烟的沙海,也就成了这些走投无路时投奔的避风巷,只要他们踏进一线,那些生了狗鼻子穷追不舍的锦衣卫,六扇门大能们,就算明知他们躲在销金窟,也都要望而止步。 这里慢慢的便成了罪恶的天堂。 无论江湖的好汉,还是九流的狂客,或是杀人越货来后销金的亡命徒,这些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着的。 也正因为他们顺手带来了大量不正当的财物,才使得它从多年前的几个小石窟洞,到现在的鼎鼎大名的销金窟,养下了无数匹可随意进入一线天的骆驼客,从而“财源广进”。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里也确实是渡沙海苦难人们心目中的绿洲,因为只要银子,没有你享受不到的服务,没有你吃不着的美食,没有你喝得尽的水源。 厉护卫与十二剑原地休息,大家嗓子都渴的冒了烟,罗溪玉忙拿着羊皮囊给休息的人倒水解渴,这样的天气,风一刮,碗中清水里全是沙子,可是没一人吭声,都是一口气全部仰头喝尽,一滴不剩,包括圣主。 喝完后,羊皮囊子里还剩了点水底子,全都是水里沉淀的灰质,反正马上就有客栈可住,她索性倒了出来,大概有小半盆,用手帕浸湿给他们挨个擦擦脸,至少一会进去吃饭不会掉满碗的沙子。 葛老与厉护卫则是脱了黑袍抖落上面落下的一层黄尘,因黑袍的材质是蛇皮,不沾灰也不必清洗,只要拍掉上面黄沙即可,出门在外极为省事。 小半盆水底子,洗帕子洗的水都黑了,一众才总算擦的干净些。 而葛老却是拉住一直忙活的罗溪玉,取出了件圣主平日用作替换的黑袍,手里还拿了个撕开的羊皮囊…… 罗溪玉一愣:这……是要干嘛? 在沙海这边想要建个驿站,是不可能的是,且不说这流动的沙质地打不打得了地基,单是建造的材质就行,木头就不必提了,用石头垒的在风沙暴面前,不出一年半载也得松动倒塌,连固定都难以维持,何况其它,也只有像这样坚硬的黑岩才能经受起黄沙肆虐。 地理环境也注定这销金窟与别处的驿站建筑完全不同,不仅直接建造在岩石之下,且坚硬的石壁密不透风,十分牢固,隔热效果也极佳。 当圣主一行人在热浪中蒸烤了数日,嗓子冒烟浑身燥热的迈入销金窟的石洞大门内。 罗溪玉顿觉一股阴凉之气袭来,一时仿佛由地狱来到了天堂。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难掩的美酒肉香味儿迎面而来,与外面的死亡燥热相比,犹如两个世界一样。 这种冷热差的享受到底只有短短一瞬,随之而来的是驿站内突然安静下来的声音,及数十道目光在一行人身上不断上下搜刮,那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目光,其中夹杂的恶意气息,便是连罗溪玉这样毫无武功的人都能清楚感觉得到,且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往圣主身边靠了靠,紧张的抱着宝儿,头都不敢抬的跟随其后。 此时罗溪玉身上穿的是用圣主的黑袍改良过的黑袍,帽子大的能掩住整张脸,手里还抱着个羊皮囊,里面装着宝儿,宝儿很乖,羊皮囊虽然不舒服,但在罗溪玉怀里,它都没有乱动。 葛老来之前可是千叮万嘱,绝对不能离开他们半步,一定要跟在圣主旁边,否则…… 罗溪玉已经连听了葛老两次否则,她真的忍不住想问问否则会怎么样,那里是什么龙潭虎穴吗?还是什么吃人肉包子的龙门客栈? 但葛老说完就闭口不言,也不知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事,或者怕吓到她? 她虽然是个弱女子,但还是见过世面的,再怎么可怕也不可能被吓尿了好吗? 而且,相比什么也不肯告诉她,让她自己一人胡思乱想才会更可怕的好不好? 圣主一进入驿站,便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空气中的肉香实在腻得让人作呕,但与外面的尘沙相比,尚可勉强忍耐一二,于是他顿了一下,才抬步向里进。 这块沙海中的黑岩内,石层阴凉挂水,是块极为难得的消暑阴石,这种石头放在别处,待得久了对身体极为不益,可偏偏在这片沙漠之中,外面的阳燥与里面的阴石,相得益彰,倒成了上好的避暑之所。 他们进来之前,驿站内正有数桌穿着怪异,长相狰狞的人围坐一起,看着这一行风尘仆仆的黑袍人,那十分暗黑古怪的装扮吸引了他们的目光,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或打量或挑衅的看着他们。 圣主面色平静,目光并没有扫向周围任何人,只是径直走进去,在离众人不远不近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这才抬目扫了身后十二剑一眼,因从小到大的相伴,十二剑远胜一般的护卫,与主人心有灵犀已根本无需他开口命令,一个眼神十二剑便了解了,意领神会的立即分散四周,就近寻了空桌子相继入座,将圣主那张桌子围在其中,并同时解下剑,将其放在桌上。 虽然十几人进来后半句话都未说,可是无论是举止还是解剑的行动,本身就会给人一种浓浓的肃杀之气,防备里似乎也有随时准备好拔刀相向之意隐在其中,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这时,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穿着宝蓝露臂短衣的瘦削男子,目光在不断在十几人身上打转后,视线一转,落在了正低头紧张掩住面容的罗溪玉身上,停顿了下,突然低“咳”了声,沙哑如沙子磨盘的声音蓦然响起:“三娘子,来客人了!” 第四十五章 听到三娘子称呼,罗溪玉先入为主的以为必然是个身材丰满容貌妖艳的美人,就算不是如此也会是位彪悍的老板娘,可是当柜台那个正低着头拨动算盘清算帐目的女子走出来时。 罗溪玉吓了一跳,想法瞬间碎的连渣渣都不剩。 三娘子,居然是个毁了容的女人! 初看时觉得怪异,再看时才会发现她的脸颊处伤疤不同于厉护卫脸上狰狞的疤痕。 而是让人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看清楚后又觉得有股冷意由头皮直入心头,发寒的很。 如果细端量这位三娘子,会发现她腰细身瘦,如柳柔姿,白边右衽青色半臂短襦,黄白色高腰罗裙,清雅非常,袖沿之处还略有脏污,可能是触了墨汁。 她的五官长得也极为标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但是,在那原本应该饱满如水的双侧脸颊,却像是被人生生用刀给削去了肉,愣是将一个鹅蛋脸型割成了不论不类的瓜型脸。 只余下两片巴掌大红通通的疤痕在那里,细看还能看到里面薄薄的一层皮膜,如擦了胭脂,实际瞧着有些可怖。 这到底是什么可怖的地方啊?连老板娘都被削去颊肉,那双颊之痛感受身受下之,让罗溪玉有些害怕,没敢再看,只是下意识的紧紧搂住了怀里的羊皮囊,目光向旁边圣主看去。 而圣主神情平静,只是眉头轻微的皱着,似乎感觉到身旁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圣主很少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那里面有一种安抚的意思,这可是罗溪玉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因为大多都是不满的,罗溪玉见顿时发紧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因为他好像在告诉她,不必怕,任何人动不了她一根毫毛。 心里一时涌出特别的感动,说不热泪盈眶都是假的,胸腔里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真是不枉她那么竭尽全力战战兢兢的讨好他啊。 三娘子一身素白,头无半钗,脸虽有损却也不卑不亢,她将手里算到一半的算盘归位,看了眼那个开口的男子,才向几人走来:“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宿?是否还与上次一样?” 这位三娘子就像一位良家女子一般,站离客人两步远询问,语气中的疏远太过明显,只是她的目光却无意识的瞥了罗溪玉一眼,及她手上的羊皮囊。 葛老看了眼圣主,接口道:“打尖吧,还要麻烦三娘子将羊皮囊全部灌满……” “客官要住多久?储水要三日后才能到。” 沙漠里是打不出井的,所有的水都要靠沙海骆驼客运驼过来,路上要耗尽所有人力时间与风险,一只骆驼两只水囊,拉回来只有百来斤,十只也只有千斤,用起来不过三五日,可以说是滴水如金。 三日……葛老犹豫了下,看向圣主,圣主点了点头,在这里水才是关健之物,无水就是神仙也寸步难行,他们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好,那就宿三日。”葛老抚着了下胡子对三娘子道。 三娘子边手在算盘上打的“叮当”响,头也不抬的问道:“店里现在有包子,烧饼,包子两文一个,烧饼五十两一对,客官吃哪一种?” 罗溪玉正低头看,帽子盖脸的看着面前榆木桌上的油污渍,边看着另一边两张桌子的人脚下微动,还有人用脚点了点地,不知道是什么江湖暗语。 这时就听到三娘子冷冰冰的声音说包子两文一对,烧饼五十两一个,顿时罗溪玉渴的想伸去拿桌上的茶壶倒水的动作当即一顿,有点不敢相信的抬头去看那个什么三娘子。 晕,就算是黑店也不带这么抢钱的好不好?包子带馅两文钱两个,烧饼一块面而已就要五十两银子一个?这三娘子是口误了吧? 结果这么一抬头,那三娘子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向她看了过去,两人视线当空一对,尤其是当她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准确的说是双颊上时,那本来空洞的眼晴,顿时如长了白毛一样,脸颊边的疤都似往外鼓了鼓,凌厉的目光就像要生生将她脸颊肉扣下来一样,使得罗溪玉身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的层层叠起。 那真是一种让人心底极底发寒的眼神。 罗溪玉忙移开视线,可是这种恐惧不仅是她,连羊皮囊的宝儿都感觉得到,不舒服的往她怀里动了两下,她吓的急忙用袍袖遮掩住。 圣主似感觉到什么,突然将目光向三娘子看了过去,三娘子的眼神顿时如见到了毒蛇一般,瞳孔一缩又收了下回去,川景狱转头伸手将脸不自觉发白的女子头往下压了压。 厉护卫与十二剑手已放在剑旁,虽然目光皆垂,但却已将那边不断的在交头接耳,甚至微微聚拢在一起目光在他们身上交替的人的所有动作收入眼底。 葛老见状倒是笑道:“既然说了与上次一样,只需按人头数,三娘子何必要再问一遍。” 三娘子弯了弯唇,笑容不达眼底道:“几位上次只住了一日,恐怕还不太清楚销金窟的规距,我自然要再说一说,免得到时有什么得罪之处。” 随即空洞的目光落在几个人头与罗溪玉和她怀里的羊皮囊上,手却仍在算盘上不断拔动。 “住宿不能保全尸,交了烧饼钱才可以保你们留一口气活着出去,男人买命五十两,女人与小孩要翻三倍,你们十四男,一女一婴儿,合计十六个人头一千两,加三日住宿两间屋子六百两,共是一千六百两,只要给我一百六十两金子即可,不收任何银票,零碎银子也不要,这钱里不包括水,若需要水一碗十两银子,可随意填碗,销金窟内价格童叟无欺,帐目算的清楚,人头也数的清楚,下次来,我就不再重复了……” 这话一说完,不说罗溪玉全身僵硬,便是十二剑手都已摸到了剑柄,只因另外几桌人在听到一女一婴儿时,瞬间静的连地上掉根针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本来挑衅的眼神扫向他们时全部都变了。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从没见过女人和孩子怎么?什么男人五十两,女人和孩子翻三倍,歧视弱势群体啊,老板娘不也是女的吗?罗溪玉真恨不得用帽子将脸全部盖上,这些人难道眼晴都是探测灯不成,一张黑袍再盖上羊皮囊子都能将让人将目标锁定在她身上。 圣主此时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人,最后定在三娘子的脸上:“把钱给她!” 葛老听罢,对厉护卫挥挥手。 要说这位圣主确实是有钱的,罗溪玉在“棺材”里待了不止一月,如何不知里面有多少只黑漆无雕花箱里装的是什么,有一次厉护卫也没避她的当面打开,里面连块碎银子都没有,全是一排排码的整整齐齐的十两金,一百六十两金只不过是一箱十排其中的一排而已,更不提葛老身上那一沓沓大额面的银票。 厉护卫很快取了来,那三娘子接过口袋掂了掂份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只不过这笑意随即又移到了门口的那只黑“棺材”上,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这才叫来伙计将袋子收走。 葛老又给了两锭金子,一人一碗水,三娘子掂了掂,态度也好了不少,“无巴,去倒十六碗水,烧后开加点红糖给客官倒上……”说完冲他们笑笑,转身又回了柜台,叮叮当当的继续拨动起算盘。 那个叫无巴的伙计是个哑巴,转身便顺着柜台旁的石门进去,不一会儿,又提着长嘴壶走了出来,十六碗水,当真是用碗量出来的,倒的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随即烧饼也端了上来,一个只比巴掌大一点,一看便知是放了许久,硬的都能当砖头使,虽说有些夸张,但罗溪玉确实饿了,拿了一块放嘴里,硬得差点咯掉牙。 三娘子边整理帐目,边冷眼看着黑袍人的反应,目光在只喝水的圣主和试图继续咬烧饼的罗溪玉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看向对面倚墙站着的宝蓝衣着的男子,半刻后,招来伙计跟他说了两句话。 不一会儿,那叫无巴的哑巴便从厨房端来一盘子热气腾腾的发面大包子,个个白又胖,如半个小馒头似的,正不断散发出诱人的面香,摆到了罗溪玉与圣主一桌。 “这……”葛老指着这盘包子问三娘子。 三娘子笑笑,伤疤扯动间更显得可怖,她道:“刚出笼的包子,送你们的。” 罗溪玉确实馋坏了,桌上有几个青花瓷的茶碗,里面满满的一碗水,她忍不住喝了半碗,再闻到那香味儿,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见圣主与葛老都不动,厉护卫虽瞅了两眼,也没有有拿,她犹豫了下,随即想伸手去拿。 这几日有沙海别说是吃点肉食了,就是面饼都因高温烤得一点水份没有,干的都掉渣渣,吃一口不就水能噎死人,更不提路上带的一菜,一日就从新鲜变成了菜干,根本吃不到这种白面皮,表面又油滋滋的软胖大包子,说不馋都是假的。 结果她刚伸出手,就被一根筷子打中了手背,急忙又缩了回去,有点委屈的看向葛老和圣主,葛老直拿手点她,圣主也是瞪着她,厉护卫有点鄙视的眼神,她只好咽了下口水,把注意力又放在面前的印青花的茶碗上。 心里忍不住嘀咕,她只是想看看什么馅而已,又不是真有要吃…… 想了想,还是掰了块硬饼放碗里用水泡泡,暂时填填五藏府,此时大概是听到罗溪玉吃东西的声音,羊皮囊里的宝儿开始不安份的动了动,小嘴开始发出吧唧,恐怕即饿又渴,可是罗溪玉却下意识的不敢打开包喂它,只得隔三岔五的用嘴嚼一嚼,带着些水份偷偷摸摸的用袖子挡着吐出来再抹在它小嘴里。 大概是圣主一行人付了高额的“人头费”,本来静无一声的气氛开始放松下来,几旧人依旧喝起酒啃起肉,声音也开始慢慢变嘈杂,只是视线仍时不是的落在他们身上。 这种“人头费”这里待过的人都清楚,便宜的肉包子与昂贵的素烧饼其实是销金窟的暗语,毕竟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地儿,杀人越货几乎是家常便饭,有钱?你不拿出来,不杀你杀谁?是要保财还是保命,贪便宜选肉包子,还是舍财买高价面饼,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前者几乎是有来无回,如肉包子打狗,后面兴许还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当然你也可以不住这里,沙海无穷无尽,尽可以到外面歇着去,没人管你,只要你的水源足够你穿过这沙海,否则就都的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止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是如此。 交了所谓的“人头费”后,并不表示可以高枕无忧,留你一口气,不等于不能打你个半死,不代表你随身带的钱财就能一文不少的保住,多少个英雄好汉闯销金窟被扒光了衣服扔到沙海里,连骨头都风干成了黄沙。 这块地方虽然不大,却不是个人人想占便占,想走便走的善地儿。 圣主在桌前坐着,已填了第二碗水,厉护卫及十二剑已喝干第三碗,水是贵的离谱,小小一茶碗就要十两银,葛老心疼的直抽抽脸,可圣主对钱财没有概念,只是在保存体力方面,绝没有在因为点银子苛待属下这一点的道理,只要觉得渴就继续填满,三天的时间总能喝个饱。 体内解了干渴,大家脸色也都好看起来,因气氛慢慢轻松下来,没有刚才那种触即发的紧张感,罗溪玉也吐了口气,跟着喝了两碗水,甚至还吃了小半块烧饼,虽然放置的时间长了,但是只是干巴并没有坏,毕竟一个要五十两呢,而她这个竟然要一百五十两,简直黑的发蓝了这店,不吃都对不起这些钱啊,在葛老确认没问题后,她有些不甘心的撕了几块泡在碗里,浸了水后就好嚼多了。 厉护卫也有样学样,总之人生地不熟先填个半饱再说,虽然没有罗溪玉在沙子上用锅贴面饼来的好吃,饼里也没有什么可口芝麻及按个人口感做的甜咸味儿薄饼,但总算是个能吃的食物不是,众人低头填肚子时,罗溪玉想撕两块给圣主来着,圣主却是嫌弃的扭过头,明显的拒绝,眼晴却是微微凝起,不看向众人,只看上面的石壁,目光偶而还时不时的移动。 罗溪玉也能理解,放置不知多久的烧饼,闻着就一股子嗖味儿。 挑剔的圣主大人自然是宁可饿着也不会入口,她送到他嘴边两次无果后只好作罢。 正吃着呢,那边几桌的说话声就传了过来,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但说话一副江湖味儿无疑,只是口音时不时的让人听不太懂。 罗溪玉吃烧饼的时候,还扫了他们一眼,吓的顿时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坏人都长了一副凶恶相,总之这些人没几个长得正常的,就近那桌,其中一个脸上一半长着个褐色的大瘤子,也不知是不是恶事做的太多,那瘤子把半面脸都长死了,还蛋糕一样层层垂到了下巴,便是这样,还啃着桌上的肉骨头。 而桌上,除了包子,还有切的一片片,码的一层层的瘦肥相间的肉片,及几壶水酒,伙计时不是地的来回穿梭,上着各种上肉菜,这样看起来,倒很像一个普通的客栈了。 只是他们说话的内容听着却是让人直变脸。 “三娘子,这店里可许久没有好货色了,这些又老又硬的牛肉啃起来没劲啊……”那脸生褐色瘤子的半瘦老者高声道。 三娘子笑了笑,表情有些怪异:“梅老不必心急,也许不久就有了,到时定让你吃个新鲜……” “哈哈,那敢情好,可不要让老子等太久了。”梅老笑起来脸上的肉瘤颤了颤,目光溜了一圈,落在圣主一行人头上,随即又移开。 “梅老,你的口味可越来越重了啊,上次那个没吃够?我可记得那是个男娃子啊,十五六正是好年纪啊,怎么就能让你给弄了过来?当天就吃进了一半,你也不怕撑破肚皮啊……”同桌的一个光着膀子的黑面汉子道。 “就是,撑死你才好咧,能把那吃人肉的习惯给改改吗梅老头?天天拿出来恶心我们这帮兄弟,我看着你啃大腿,老子就想把你腿砍下来你知不知道?”另一桌男生女相的人怪声怪气道。 “我就是喜欢三娘子的手艺,你们一边去,没尝过人肉鲜的算什么男人,算什么好汉?我告诉你们,这人肉才是世上最美味的,什么猪肉狗肉驴肉的,通通比上不,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 “妈的,那么酸你也能下得去口,老子光闻着味儿就吐了!” “你懂什么?”那脸带瘤子的梅老被说的有些火气,嗓门不由大了起来,“什么酸?酸的那种肉是最次等的,都是一些男人老货,脏身子才有的,老子连碰都不碰!老子只吃鲜嫩的!” “梅老头,你孩子吃多了,将来小心断子绝孙啊!” “我呸啊!我怕个鸟,怎么?三娘子做的婴儿肉包子你们哪个没吃过,谁敢说没吃过?好不好吃?鲜不鲜?断子绝孙?哼,要断也不是老子一个!”半面肉瘤子有些脸红脖子粗道。 “想当初我在混江湖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你们知道个啥?你们知道这世上最美味的是哪种人肉? 我告诉你们,就是美人肉,少有人能享到这种口福,美人可不是那种描眉涂眼画出来的,那可是真正数一数二的美人,最好就是十六到十八岁青葱年纪,生的越水嫩越好,弄到这样的女人,可不能把她弄死,哪怕死了一刻,肉质就会变酸变硬,口感都是天壤之别,一定要活的,然后从身上肉最多最肥美的地方下刀,一片一片将肉给削成薄片,再下锅用开水一烫,沾着粗盐,那美味的滋味儿,连舌头都打卷,吃过的人就没有不想的,你们乡巴佬知道个屁!” “干你娘啊,好女人都让你们这群畜生给祸祸了,还是人吗你们,以后弄到好的给我也留一块吧兄弟……” “哈哈,还是梅老头有见识,想当年我还是侩子手的时候,就有幸吃过这种美人肉,记得那女人生得叫一个美,皮肤都能掐出水来,大眼红嘴好看的紧,背着丈夫和她大拍通奸被人捉,奸在床,当时就拉到菜市场行刑。 那刀刑还是我做的,扒光了衣服,哎哟,那身上的肉啊,你们保准没见过那么白的,那么嫩的,正是十八年华的时候,从身上割下来的那一片片都透着粉红,我刀口不错,血都没流多少,当时吧也是鬼使神差,就把肉拿回家了,的确跟梅老头说的一样,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美味儿,现在想起都历历在目,只可惜后来的货色与之相比都差一筹,所以说这美人肉也分三六九等,真正的美人的才是极品……”一个满脸横丝肉的粗矮汉子目露精光,边说边可惜道。 可是在一旁听到这些话的罗溪玉,口里的饼却是惊的掉回了碗里,随即便满心的愤怒直喘着气,连带被他们话里的意思恶心的想吐。 她当然知道这世上无论古今都有人卖人肉包子,但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居然还有人把这东西拿在一起讨论,还口口声声什么人间美味儿,又是婴儿肉又是美人肉,丝毫没有一丝人性,简直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们这辈子不是女人生的?还是没从婴儿长大过?人性这么扭曲变态,活该将来都要下地狱,这世上人命是那么好欠的?人肉是那么好吃的?到了让他们还的时候,就让他们地狱里烂心烂肺烂肠子一万年吧! 罗溪玉看了眼那个满脸肉瘤的,看他说美人肉时那个得意,她第一次心里特别想杀人! 很显然她这个抬头的举动被倚墙站着的宝蓝衣男子注意到,虽然在黑袍中只隐隐露出一个下巴,却让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女人旁边的那个瘦削的男人突然看向他,眼中露出了一丝难掩的杀意,让他心头一凛。 圣主一脸的阴沉站起身,但随即目光突的转向右面石壁处,似乎有什么一闪,他目光又移到左上角,接着又落到宝蓝衣男子身上,见他目光有一丝挑衅与不屑,使得圣主眼晴微眯了下,但也只停顿了片刻,目光一动,手指微弓起来。 葛老早见圣主脸色不对,他一站起来,便立即招来伙计,让伙计引一行人去房间休息,顺势急急的在圣主耳边道了一句话,使他生生压下了心头汹汹怒火。 可就在一行人起身向石门走去,经过桌边时,罗溪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衣领,她惊慌的一回头,帽子便突然自头上掉下,顿时一张肤如凝脂,皓齿青蛾的脸一下子露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正好酒好肉吃着的几桌人,见到黑袍人突然起身,说话时皆以眼角余光瞥视,密切注意着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当然,罗溪玉帽子掉落之时,他们大部分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半面生恶瘤的老者,手一抖,指间的筷子掉落一根,弹在了地上,只是此时并没有几人注意到。 圣主本是走在前面,似感觉到什么眉头一皱心生警觉,他倏然停住脚步,扬起手,指间本就挟着的小块碎石倏的便往空中一弹。 顿时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如碎石迸裂的响声。 众人看过去时,无一物的半空中,那块指头大击出去的岩石,如遇到什么障碍般受阻的擦出一抹金色的火花,十分的刺目,接着黑岩石碎成渣,向四处弹开,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什么事?大多数人看得一头雾水。 因说时慢,在帽子掉落与圣主出手只有一瞬间的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般一阻一挡借力之下,罗溪玉原本被拉下来的黑帽,转眼又被拉了下去,美人半遮面,只露了短短的一瞬,昙花一现,如晃花了眼。 可是坐在这里的毕竟都不泛泛之辈,不能以平常人而论之。 至少有一半的人,将刚才一瞬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投向圣主与罗溪玉身上的目光,刹然间简直是火热与忌惮交替,一方面对那黑袍人精准的身手而震惊,另一方面又被美人的颜色所迷惑,有的连手里拿的骨头都掉到桌上而不自知,尤其是那个半脸肉瘤梅老头,眼晴都似放出光来,死死的盯在那个掉帽子的黑袍女子身上。 圣主的怒火对自己人向来轻而易发,尤其是罗溪玉,可是对旁人,却是越怒气冲天,眼眸反而更显的冰意,情绪冷静到足以洞察到敌人所有弱点再加以还击,直到让对方感觉到肉痛为止。 所以在空中金光一闪而过时,他并没有收手,而是食指与中指在空无一物之处,轻轻挟住一物,并静止在半空不动。 这动作从容又缓慢,却让所有人为之一愣,因他挟着东西的地方分明空无一物。 只有那宝蓝衣男子此时面孔一紧。 而圣主川景狱将目光定在他身上,不带半分客气的当着他的面,字字句句极慢还带着一丝冰冷道:“丁掌柜,销金窟的蜘蛛在壁上自行结网,本人替你顺手打扫一下,以酬谢肉包之赠,清理干净后,想必蜘蛛能长些记性,不会再随意掉到不该掉的人头上!” 说完他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绕一缠,然后五指用力一崩,虽然看着半空仍是空无一物,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被崩紧了攥在圣主手中,然后他开始缓缓的控制那空中之物,笔直的从右方的石壁开始向左移动,移动间与石壁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是刀器击割黑岩的声音,可是半空并不见任何刀剑之类的金属,只能看到接触石壁的地方有出现打铁时迸出的火星,越划声音越大,最后密集到如点燃的炮竹芯子,随着圣主的动作,缓缓的延着右面向着左面而行。 而伴随着这道金光,上方不知何处却隐隐传来几声惨叫。 这几声叫使得宝蓝衣着的男子眼里似有一丝怒火闪了闪,但他却只能选择隐而不发,大概他万万没想到这般隐蔽也能被此人发现,理亏加之此事本就隐晦,一时站在原地没有出声辩解或阻止。 众人哪还记得刚才的美人之事,皆表情震惊恐惧的看向上方的石壁,见此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当中至少有一半人脸色大变。 见气氛不对,葛老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几日辛苦赶路,圣主该到房间休息了……”他在休息两字咬字重了些,以便提醒圣主,留着性命见好就收,此地凶险,外面又风大沙多,实在不易多招惹事端。 罗溪玉也拽了拽他衣袖,虽然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但那个宝蓝男脸色铁青的样子,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本就在这里租住,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善地,但关系太僵总不是好事,何况还在住上三日…… 半晌后,圣主才一抖手,将已然断裂,瞬间软下来的一根蜘蛛线随手嫌脏的扔到了地上,不再看众人一眼,才复又向石门走去,而此时他的手已将罗溪玉牢牢的拉到身侧,其维护之意不言自知。 人刚一走,刚才直冒金光的石壁,便开始往下渗透下血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如同一道下着血雨的屏障。 而让众人更为胆寒的是,地上那团看不见的东西竟然是传说中的银蛛丝,在空中无风无感无音无味无色,有如空气,这东西还十分坚韧,乃是最让人防不胜防偷袭最好的武器,现在已轻易弄不到此丝,只有这物在手,要取人性命简直轻而易举,这怎么能不让众人惊慌莫名。 毕竟这东西刚刚就在自己头顶上! 而刚才那个黑袍人居然敢徒手去抓,不怕被其直接割开整只手臂,反而化丝为刃,割开石壁重伤持丝之人,在场所有人还没有一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一想到这杀人的东西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如瞎眼般不识,几桌人有一半当即震怒起来,愤怒的看向宝蓝衣着的男子。 一个光头矮汉阴阳怪气“啪”的将筷子一摔,看向他道:“丁帮主啊丁帮主,我施文鸿自问没得罪过你,来销金窟冲的就是当年与你兄弟相称的情谊,否则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你居然跟我玩阴的?头顶上挂起蜘蛛网来了?怎么?想随时盯着兄弟这颗脑袋,不听话的时候偷偷来这么一下?” “丁浑天,销金窟是你的地盘,我们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你不能把我们当傻子吧?在我们头顶上弄得这么多的猫腻,是防我们呢还是防贼呢,我们可都是冲着你的面子的,你今天不说出道道来,可别怪我们兄弟不饶你!” 有三五人已经撸起了臂膀,一脸的怒气,“你老子的,你劫别人我不管,你要打我们哥几个的主意,别怪我们不给你面子,翻脸不认人!” “……对,不将此事说清楚,我们可不敢再投奔你,照顾生意这种事,怎不能让我们拿命来做吧?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刀的算什么江湖道义?” 这销金窟多有表面称兄道弟,背里捅你一刀的肮脏之辈,丁浑天能将这家沙海第一驿站做到今日之地,如果没有点手段,根本无法经营,到时不说驿站易主,便是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不过种种手段虽然众人隐隐明白一二,但却没想到就这么明晃晃的垂在自己脑袋顶上,可偏偏都长眼却视而不见,听而不出,完全没有防备,这就跟将自己洗干净的脑袋随时随地的放在人家武器面前,等着人杀有什么区别? 都是武林出了名的恶人,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晓了哪个能咽得了这口气。 丁掌柜本来还有丝阴霾的脸色,顿时一变,露出苦笑起身,让伙计再上一盆好肉,拿五壶好酒,大出血的拍着胸口道:“兄弟们,听我说,你们都是我出生入死时帮助过我的好兄弟,我丁浑天若是有这种想法,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多年的兄弟,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可是,大家也都理解理解我,我也不容易,若是没点手段,别说维持销金窟十年五年,就是五天你们都可能见不着我了,我也有仇家啊,也有锦衣卫六扇门混进来,你说兄弟我该怎么办?别说是这销金窟,哪家驿站又没有些类似的手段,否则还开什么店,只不过是兄弟们不做这行,并不知道内情罢了…… 当然,这些个手段从来都是对着外人,我丁浑天打开门做生意的靠的就是兄弟们,若是真的好歹不分,你们又怎么会跟我称兄道弟,来来来,大家消消气,今儿个是兄弟的不对,我愧对各位,跟各位赔不是了,不管怎么样,大家别为外人生了间隙。 今儿个,好酒好肉上来大家管饱,银子一概算我的,以后有什么兄弟也绝对不隐瞒,说起来,要不是我见那些人里有个身条好的美人急着想给大家露个鲜,哪能被你们这般误解啊……” “哼,你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了,今后兄弟可不敢跟你推心置腹……” “别别别,多大点事儿,干了这杯酒,还是好兄弟!来来……” 一番论酒后,气氛终于放松下来。 “我说丁掌柜,那女人包着衣服你也能看得表身条?哈哈,也不怕吹爆牛皮,不过,长得是真美,跟根嫩葱似的……” “嘿嘿,丁帮主的眼光可不是咱们能比的,话说回来,那女的可真是水灵灵,鲜嫩嫩,你说奇怪不?这沙漠走进来的女人能有这般好模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那不一定,有的女人就是天生丽质,皓子,你觉得她跟你说的那个美人比如何?” “那个偷人的?绝对要胜上两筹不止,妈的,我还第一次见到这种极品美人,若能弄到手定要玩过再吃才过瘾,否则舍不得下手啊……” “喂喂,那些穿黑袍的人可不像好惹的,人又多,你们啊还是安份点吧……” …… “单是能以内功崩直蛛线割开黑岩这一手,江湖有几人能做到,猜也猜得到,可是这些人却面生的很,不知哪条道上的,听说最近不少外域人出没……” “外域啊,不会是用毒的吧?” …… “靠,怕死吊本货,老子死都不怕,还怕他个毛!若能抱到如此美人也算死而无撼了!” “哈哈,老三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去你娘的……” 而此时在柜台算帐目的三娘子,却是冷眼旁观的翻着帐本。 虽然仍有大部分人对丁掌柜存有防备,但显然热腾腾的好酒好肉一上来,气氛顿时有所缓和,加之话题一转,将众人的注意力一时又引到了黑袍人身上。 带路伙计不是之前的哑巴,而是一个年轻的后生,模样白净,但是看罗溪玉的眼神却是有些毛刺刺的,即使她把帽子压的紧紧的也能感觉到,加上刚才那些人的言语,真的从心底淌寒气啊,越想越怕,圣主进了石门后便松开了手,可她再也不敢离了远了,急忙又凑到他身边右侧,不离半分。 过了石门,光线有些暗,一节节向下延伸的台阶,如同进了隧道中,不过可以预想这销金窟本就是建在黑岩内部,光线暗些也正常,因两边有油灯,视物倒也没问题。 圣主与葛老一行人已来过一次,神色如常,但罗溪玉是第一次来,她忍不住抱紧怀里的宝儿,轻悄悄的打量四周几眼,待到走入一处挖开的天然裂缝,见到石壁上那如蜂窝般的石洞时,罗溪玉已经惊呆了。 这处正好是黑岩内部天然裂开的一处岩口,被销金窟的老板,也就是那位宝蓝短衣男子充分的利用,将这块黑岩地下的中间部分,建造成数十间清凉的地下室,每个入口都搭有石阶,供来回的客人租住。 伙计也不多话,将人领到右边那个入口处,便原路返了回去。 看着石壁上那一个个黑乎乎的洞口,其中有一大半还亮着灯光,给罗溪玉的感觉就像是蜂巢里被采足了蜜与没采蜜区别,只能说那丁掌柜的好巧思,单是这份雕凿的工夫,就要花费数年时间。 几米的距离,加上陡高的台阶,“棺材”有些不好往里抬,不过对于武功高强轻功绝佳的十二剑来说,不过是脚尖一点罢了,罗溪玉没有这等飞檐走壁的工夫,只得跟在圣主身后呼哧带喘的爬上去的。 直九十度的台阶,走起来吓人的很,有几次她不自觉的往后望,拽着圣主的袍边再不敢撒手了,圣主倒没有甩开她的手,只适时的放慢了步子,如龟爬似的走了上去。 待到一进洞中,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罗溪玉不由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七章 一个沙海中的驿站,又是从黑岩中开凿出的石洞,不仅人力少,资源也都紧缺,罗溪玉已有心理准备,其简陋的程度应该比农家还不如,况且还是家黑店。 加上沙漠里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她现在真的祈求不多,只要给张床能休息就已足够。 圣主已经很久没睡了,她也是,葛老与厉护卫一众皆是,实在是极需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一番。 但是眼前的情景却出乎她的意料,屋里两盏灯光比外面要明亮的多。 此时脚步不停的圣主与葛老众人的表情如常,见到屋内的摆设丝毫没有吃惊,罗溪玉才想起圣主他们都来过,不由咽了咽喉头,随他们一样淡定起来。 这石洞外面看着极不起眼,里面布置的富丽堂皇,虽然不能与各洲京城那些贵贾府中的富贵相比,但是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下的反差比下,要更让人感到惊叹,多少也让付了天价的租住客们住的舒服,心理上也有个安慰吧。 这要往返多少趟骆驼才能拉得回来啊! 罗溪玉边左右看着,边随着圣主走了进去,石洞里没有明显的雕琢痕迹,整片都用石头重新砌齐,地面也十分平整,墙上挂着不知哪位名家的诗画,笔走龙蛇,看着有些振奋人心,显得极为风雅,屋里桌椅齐全,地上还有芦苇,竹篾编成的长席子,及一些草织靠垫,可供人盘坐休息。 内是洞中洞,里外两间屋子,外间空间颇为宽敞,适合多人休息之用,此时先到的十二剑已将黑“棺材”放到一侧地上,并不太占地方,圣主和罗溪玉走进去的时候,葛老与厉护卫已经将里面大概查探了一遍,直接打开了另一间的石门。 石门内空间相对小些,但布置比外面要更讲究,屏风,案子,镜台一样都不少,且颇为精贵,一角的书桌上还放着名家雕刻的笔筒,对面墙上挂有一幅小桥流人家的写意水墨画,配上一首小诗,映得整个房间书香气十足,精美的青花瓷器摆设,粗略看着竟比城中小富之家不差多少。 虽然布置看起来极为舒服,但罗溪玉却反而有些心里不适起来,可能是惊吓过度,总觉得什么都不对劲,这屋子的一椅一木一画真就是没问题的吗?就算是没问题,那是怎么来的呢?想必这些土匪头子不会花钱买吧?最有可能是从哪个城中烧杀抢掠来的,说不定连一支小小毛笔上都沾着主人的鲜血。 罗溪玉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此时反而更不舒服了。 显然圣主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的欣赏这些物件,只是站在屋中间,扫了一眼后,扭头看她,见她还在身后不动,眼晴还竖起来瞪了瞪。 本来浑身长毛的罗溪玉,见到圣主目光,不像以前那么害怕,反而亲切了点,还冲他讨好笑了笑,忙道:“我去拿被子整理床榻……”说完抱着宝儿便出了房间。 黑“棺材”有圣主铺盖的薄被,因沙漠中用不着这个,所以罗溪玉早早洗干净用毡布绑好卷了起来,省得占地方,这会儿只要取出直接就能用,想了想又抱了米粉罐子,圣主平日最爱喝,还非要和宝儿抢着喝,只是水源少之后,喝的遍数也少了,又找了件干净的里衣搭在胳膊上才回了内室。 刚一进去就见厉护卫和葛老正在内室四处打量,葛老手里还拿着只黑乎乎的盒子,正在墙上时不时的涂抹起来。 此时圣主仍原地站着,也不坐,不知是怎么回事? 罗溪玉也不敢打扰,只得将宝儿去了外面的羊皮囊,擦了擦它的沾了面屑的小脸,小心放在桌子上。 厉护卫检查完石制的矮床,才转头冲圣主道:“圣主,这床没问题。”里面是实心的不带任何机关。 什么□□没问题?难道真如她所想,这个房间有什么吗? 见厉护卫冲她使眼色,罗溪玉也不敢耽搁,既然床没事,就赶紧走过去将席子和薄被整了整铺在了石床上,放好了圆枕,这才走过去打算先给圣主脱下袍子,再让他到屏风内换下内衫。 毕竟已两日没换了,不说有多少灰,但是沙子就能装一手心吧。 圣主犹豫了下,接过了干净的内衫,要说他的怪癖极多,其中一个就是不让人看到背部,就算是在沙海里热得汗如雨下,也只是让罗溪玉擦擦脖颈胸前,后背是绝对不能碰的禁区,罗溪玉只被瞪了一次,就再也不敢帮他擦后背了,平日隔着衣服抚拍倒是没事,她有几次试探的隔内衫轻触,似乎右后肩的位置有什么伤疤,因为摸起来凸凹不平。 可是伤疤有什么不让看的?于是罗溪玉也没在意的将其归于了圣主的怪癖习惯之中。 趁着圣主进入屏风,罗溪玉取了葛老顺手提上来的一桶水,说是一桶,其实只是一个小木桶,平时洗两把脸就没了,可可在就单是这点水,不知要花掉几块金锭,她都替葛老心疼。 可葛老小气归小气,对圣主那是极好的,听说这水是给圣主擦身,多少金锭都舍得。 她先少少的倒入盆里一些,然后用了白丝巾沾湿了递给屏风里的圣主,让他换衣服时擦擦身体,水源这么稀少,澡是绝对洗不成的,但擦一擦也能爽快舒服些。 趁他擦身换衣时,罗溪玉用十二剑带上来的开水飞快的泡了米糊,等会圣主出来后直接就能喝,顺便又喂了点水给宝儿 要说宝儿真是乖巧的很,在下面人多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要罗溪玉一拍它后背,就像知道不能哭似的,直到上来才开始哼唧,要知道之前他们在喝水吃饼时,宝儿还是又饿又渴,听到声音指不定有多馋,能忍着不出声真难为它了,听话的一点都不像是才两个多月的孩子,看着它张着干巴巴的小嘴吞着碗里的水,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实在有些可怜,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带它进沙漠,哪怕随便找一家农家寄养…… 罗溪玉无奈又怜惜的摸了摸它头上一层黄黄的乳毛,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喂了水后,又将宝儿襁褓整理一下,哄了哄,见睡了才轻放到一旁席子上。 罗溪玉这才有工夫看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厉护卫,见他用剑背不断的墙面敲敲打打,似乎墙背面有什么暗道机会一样。 随口这么一问。 厉护卫惊异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这才出来几天,居然也知道暗道机关一说,眼神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重新装置一番?墙都用石头砌平,看到没?”厉护卫指了指平整的墙面,“说不定里面就藏着人……”说完还用手敲了敲,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听着他用一脸伤疤严肃的说着,加上声响,罗溪玉觉得汗毛都快立起来了,再看向深青色墙色,怎么看怎么诡异,一想到墙里砌着一个个洞,洞里藏着人,正在某处窥视,那感觉…… 结果一会儿的工夫,圣主便换好里衣出来,厉护卫立即走过去与圣主道:“属下查探,这间石屋并无机关,只在屋里找到两处指宽的石缝,已经被葛用息泥塞住,墙的里面应该就是石壁,并无明显空隙……” 罗溪玉听罢气得够呛,这厉护卫真够冷笑话的,说了半天啥都没有,纯粹是在吓唬她…… 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真是恶劣! 圣主擦干净手,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目光随意扫了几处,冷声道:“石洞虚虚实实,明眼只能看到三分,这间屋子的石壁里,至少有八人一动不动的蛰伏周围。”随即放下帕子,转身在矮床边的席子上坐下,看向石壁顶,眸光不由加重了些,寒意在里面一闪一闪。 “机关不一定全都可用,杀人有时只需一根针大的石眼即可,你与十一剑寻此屋正北上,北中,南下,西上,顶东南……九处,让葛老将煨毒的金针插,入其中……” 这黑岩显然无论隔热还是隔音都极好,就算有人一般的武功高手几乎察觉不到,加上这销金窟似乎有极精通暗道之类的高手,若非圣主五感超出常人数倍,根本就无法知晓这么一处黑岩内部竟然四通八达,人影丛丛,单他所处的一处至少八个容人的暗巷。 传来的声音颇远,与墙壁至少有一臂之厚,这也是销金窟老板的聪明之处,什么人住什么洞,聪明的他避着点,蠢的他明着点,像老江湖之类,太过明显谁又不防着轻易着了道? 而没有设暗门的房间,墙壁之内之所以有人蹲守,则是因为房间隐蔽处,有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余处,指粗或如针眼的石洞,任何人住进来,无论如何谨慎对这小洞眼都是防不胜防,在这般严密的控制之下,再厉害的高手也难免着了道。 不过,这对于外域邪教魔头来说,只能算是玩剩下的小伎俩,只需以彼之毒还之彼身。。 将大的石洞用息泥填死,对方就听不到看不到,毒烟毒虫也不无法进入,因此泥不过烟不过水,虫都不钻,原路返回去也够他们手忙脚乱一通。 小的针眼则插入金针,金针向里一端有毒,遇热则散,外面被堵住后毒气会向里走,里面站着的无论是何宵小,没有解药三日后都必死无疑。 这些罗溪玉自然不知道,只是看到葛老和厉护卫的举动有点不安,之前听了那些人肉论,又暴露了容貌,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也后知觉的害怕,再见几人小心的样子,看着房间更觉得怕起来。 三人按照圣主所说,很快找到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将其全部堵死后,又连检查三遍确认无遗漏,这才收拾好出了房间,让圣主早些躺下休息。 罗溪玉关上门后,便端来米糊糊给圣主,圣主也是饿了,早上吃了半块薄饼,中午只喝了两碗水。 这么一碗刚泡好,香喷喷加了酥糖的米糊很快被吃得见底,吃完后,圣主川景狱坐在那里,面色已经有些疲惫。 拿走空碗,罗溪玉转身给他放着被子,想先伺候他躺下,但他却坐在床榻旁纹丝不动,只是目光有些固执的盯着她。 明明之前对她还有股不爽,即拉脸又甩袍子的,但此时竟像是消了气一样,破天荒的放缓语气道:“一起吧……” 也不知是何时给他养成的习惯,不仅要陪吃,陪行,还要陪睡。 明明被占尽便宜,但罗溪玉反而觉得心里一喜,轻轻松了口气,心道他不气了就好。 想想还真是那句俗掉牙的可以形容这心情了,他若安好,便是晴天…… 呕…… 这些日子真是被吓怕了,她稳了稳心神,觉得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多走几步路都喘,在这些江湖人面前晃真是太危险,这绝对不是什么靠什么努力就能成事保命的,被人杀掉也罢了,就怕的是连死都不能死,被人糟蹋,身体再被切成片拿着蘸着盐巴吃…… 想想真是作呕,罗溪玉安抚了圣主,便飞快的进了屏风换衣服,顺便也用帕子沾点水擦试了□体,边擦边想,自己肯定要伺候好这位,尽量巴结好这位龟毛圣主,只要讨他欢心,待在他身边,那就是应该最安全的。 以前的时候还想过要逃一逃,但是这段时间她想清楚,走哪儿跟谁那都是缘份,她现在就只有跟着龟毛圣主才是最好的出路,在她心里,这位可比那些什么江湖人靠谱得多,虽然各种龟毛有时也让人忍无可忍,但至少他不吃人肉,不养些恶心的虫子,没有猥琐眼神及张口闭口都是炫耀自己往事,更重要的是跟着他,就算伺候着也安心舒坦,离开反而要害怕,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明明那么臭的脾气,龟毛惹人厌,可却只想待在他身边。 那人正在外面等着呢,她也没来得及多想,便匆匆换上了白绸衣,这才出了屏风。 果然如她所料,龟毛圣主还坐在床榻上没有睡,似乎在等她。 早先这时候罗溪玉脸还有点红,多少还有点害羞,但现在早就习惯成自然,走过去顺手便调整了下枕头的方向,然后先爬上去,半躺着再拉了拉他的手臂轻声道:“圣主,几天都没睡了,先睡一会儿吧,外面有厉护卫守着呢……” 这么一轻声好意的邀请,原本眼里还有些熬夜留下的红血丝,坐的挺直的圣主,这才动了动,随即一转过身便将眼前清香怡人的如玉美人搂在怀里,就势躺下。 看着这男人完全没有刚才与人对峙时倨傲的样子,搂着她,急猴猴的便伸手扯开她刚系好的衣襟,然后看了面前两只弹跳出来的玉白免半晌,才轻轻凑上去贴着玩亲亲…… 罗溪玉只得无奈的拉了拉被踢开的薄被,将其放到一边,然后靠在枕头上,胳膊支着,用手半哄的轻拍了拍他肩背,随即低头看了看,脸上这才有一丝红,他口中温热温热的,舌头又柔软,而自己胸前玉白免看着又确实很有食欲。 ……所以两人这时候都很舒服,虽然一句话也没有,却是最温馨的时刻。 果然没过多久,圣主就含着睡着了,毕竟这些日子太辛苦,刚才又为了她给了那些人下马威,她又不是傻的,别人不明说出来她就不知道,眼里心里都清清楚楚的,是谁说邪教的人都无情的?罗溪玉怜惜的给他理了理鬂角的发,发现头发里都有沙子,忙用手接了,只不过是不了解罢了…… 收好了帕子,没过一会儿,她也迷糊的睡着了。 而此时,离得远的一间屋子内,身着宝蓝的男子一巴掌甩到了素衣女子脸上,打得素衣女子的脸上带出了血丝,他面色狰狞道:“是谁让你摘那女人帽子的?贱人!谁给你这个胆子?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什么麻烦?啊?我的计划全让你打乱了!” 宝蓝男子咬牙切齿的看着素衣女子那张脸,半晌冷笑道:“不老实?若再有下一次,哼,我就把你……” 第四十八章 第二日,葛老正宝贝似的拿过来两个水灵灵的香瓜,黄澄澄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有食欲,此时的罗溪玉正在黑“棺材”里整理一些杂物,里面还有不少晒的半点水份都没有的干菜,难道要扔了吗?当然不行,这里食材金贵,浪费太可惜。 她准备将干菜切一切,然后泡上水,到时捞出来撒点盐和小调料,做个鲜脆小咸菜或拌凉菜什么的,就着馒头吃也很可口。 刚翻动着盆呢,一转头就闻到水果香味儿了,见到香瓜时罗溪玉不由惊喜,随即笑逐颜开的接过问道:“葛老,你真厉害,哪里弄来的香瓜啊?”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沙漠,水果香瓜简直比金子还金贵呢。 葛老听到厉害两字,不由的翘了翘胡子端了架子道:“这有什么难的?多给几锭金子罢了,倒是那丁掌柜好手段,连这等西域的果子都能带进沙漠,可惜只能带这种瓜和一些厚皮酸果子,好了好了,快去给圣主拿去吧。” 罗溪玉此时可比葛老还高兴些,圣主已经几日没补充维生素了,再这么下去又要脸黑皮皱,好不容易才养的稍微白点,这趟沙漠之行又毁了一半。 她刚才正翻着“棺材”打干菜的主意呢,这转眼就有了香瓜,于是她忙用衣裙小心兜着,随口又问道:“只有两个么,要不要多买几个备着啊?” 一听这话葛老就开始吹胡子瞪眼起来,当即就训道:“多买几个?你知不知道这一个瓜要多少锭金子?还敢开口多要几个?现在就是有钱也买不着了,就剩最后两个,多一个也没有,去吧去吧……” 罗溪玉被训的讪讪的,转身走老远还听到葛老在后面不满的嘀咕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丫头片子,当金子是大风刮来的?那么容易的,再多吃几个瓜一箱金子就没了……”葛老扣门的毛病一提金子就犯,除了医生职业还是管财的一把好手。 罗溪玉真想自打嘴巴啊,又不是她吃,管那么宽,让你嘴贱! 惹完祸只得窘迫的打开门,回身小心关上。 屋里圣主正在练功,这些日子在沙漠中这练功时间也是风沙不误,罗溪玉一想到拼命把也身上的沙子往外掏的情景,就苦逼。 没办法,不练的话,他体内胎毒随时都可能逆脉而上,所以无论如何每日的功课必不可少,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桌边,先看了看放在椅子上正在睡觉的宝儿。 一打开襁褓,便见它正两只黑眼晴又大又亮的四处看呢,小脸刚睡醒红扑扑的,见到罗溪玉就裂嘴开心的笑,哎哟那笑容真能暧的人心里去,罗溪玉亲了亲它的小脸蛋,滑嘟嘟嫩乎乎的,接着又开心的摇了摇它伸出来的小手,一根根小小细细的还没拇指大,它还用力的整只手抓着自己的食指,许久都不放,笑得见嘴不见牙。 于是她边瞅着边想心里美滋滋的想,将来宝儿长大了,说不定是个迷死人的暧男呢,像煦日阳光那样啦,给人温暖啦,经常笑灿烂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正与它兴致勃勃的玩呢,一回头就看到圣主那本来平静,此时却不知为何突然沉下来的脸,眼晴里又开始飚飞刀瞪人了,虽然罗溪玉早已习惯,但是当初见到他时印象太深刻,如今冷不丁看到还是会哆嗦一下。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看看宝儿睡醒的天使脸,再看看他的让人直想哆嗦的恶魔脸,当即就反省起昨天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被这个男人给感动要命?绝对是眼晴有问题的节奏啊,立即就把昨天的心里话给收了回来,又放回心里揣好了。 这种动不动就冲人龟毛甩脸子,火大又脾气差的男人好在哪里啊?也就是在古代吧,在以前这就是个自闭的社交障碍男啊,*丝啊,谁理他啊,还伺候呢。 保姆也是有尊严的。 哼,看着吧,早晚的! 作吧,作吧,我早晚得把他调,教好了,怎么也得让他知道好歹不 ,总得分得清里外关系,让他晓得对待自己人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才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不留情。 绝不能把枪口对错,不过这事儿还得慢慢来,急不得,不是那谁谁说过么,等待的果实才会甜美,他改变的空间还很大,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哼哼。 罗溪玉忿忿的给宝儿将手掖好,这才拿过桌上盘子里摆着的香瓜走了过去,微微不满的瞅了他一眼,大概是那眼神有了那么一点点挑衅和反抗,圣主顿时将眼晴眯了起来,本来就阴森森了,此时眯小了压力更盛,更让人胆颤。 而罗溪玉优点就是识时务为俊杰,刚刚还不满来着,圣主一变脸,她脸上立即就露出一个笑容,上前讨好的把香瓜拿到圣主床塌前,声音轻柔要多甜有多甜道:“圣主吃点水果,葛老刚送来的香瓜,听说是骆驼从西域那边带过来的,也不知怎么保存的,居然皮都没皱新鲜的很,圣主先尝一小块吧,吃吃看这瓜甜不甜?” 说完便用手将熟透了清脆的香瓜掰开一块,顿时溢满整屋子的瓜香味儿,特别的好闻。 以前圣主不吃水果,尤其是酸的,后来被她扳了些,能吃一点甜味的,大概是这瓜味儿好,或者罗溪玉说的有食欲,目光倒是在瓜瓣上看了眼。 哦,这就是有兴趣了…… 罗溪玉急忙用干净的切果子匕首切下一小块,然后拿手喂给他。 圣主就这臭毛病,喜欢的东西会自己动手,不喜欢的除非她硬凑到嘴边,否则是绝不吃的,连口都懒得张。 以前葛老和厉护卫伺候时,圣主不吃的东西,哪敢硬喂啊,下次连桌子都不上了,可自从罗溪玉来之后,葛老以每月多涨十两银子让圣主多长点肉为由,才让她生生磨出了这一招,别说还挺好用,有时硬送到嘴边央求着再吃一口,再吃一口,他确实会多吃两口。 虽然是皱着眉的,拿眼神警告她,这是最后一次。 这次吃了,谁还管下次啊,她边笑边撇嘴。 看着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个瓜送到嘴边还皱眉的样子,哼哼两声,有时也是来气的,但有的时候吧,又会觉得如果龟毛圣主不这么龟毛,那她就好像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意义了,下次又会更卖力的伺候,真是天生的奴性,她都唾弃自己! 好说歹说,圣主吃了两口就闭了嘴,对这瓜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难道不好吃?明明很香啊,罗溪玉切了点尝了下,嗯很甜,瓜瓤很面,还不错,唯一就是皮有些没味,可能是运来时在水里泡着,见他确实不吃了,只得做罢。 剩下的一半香瓜,罗溪玉就顺手用勺子去了瓜籽,然后刮着里面的甜瓤喂宝儿,圣主不要的东西,宝儿都喜欢,而且吃得特别欢快,这瓜也不例外,此时眼晴一眨不眨的盯着罗溪玉手里的动作,它特别聪明,罗溪玉胳膊一动,它就立即张开小嘴等着勺子往它嘴里抹。 结果圣主这个眼馋包,只许他不吃,不许别人吃的毛病又犯了,看看那眼晴都快挂冰霜了射飞刀。 飞刀又见飞刀…… 罗溪玉只得叹气的解释道:“宝儿没有牙,皮它咬不到,只能这样吃才能吃,不过这瓤还挺甜的,要不圣主再吃两口?”这么一说,他竟然立即“嗯”了一声,坐直了等着她过来喂。 这都是惯出来的! 罗溪玉哭笑不得的把宝儿抱在床边,然后先喂这个大的,用勺子刮一半黄瓤给他,轻声问道:“怎么样?甜吗?” 圣主正襟危坐,舌头卷了卷绵软的瓜瓤,然后点头:“嗯,比刚才的甜,把里面瓜籽去掉,继续……” 罗溪玉…… 瓜里好的甜的部分都喂给了圣主,剩下的边边角角才能偶而给宝儿喂一两口,看着它的小嘴张得那么可怜,罗溪玉都心疼了,顶着圣主不悦的目光,才多喂了宝儿两口。 刚才还不吃呢,这转眼之间两个瓜都吃掉了,只剩下干干净净的的两片瓜壳。 不舍得扔,罗溪玉只好自己苦逼兮兮的嚼吧嚼吧咽了,这个地方,能有片瓜皮吃也不错,好歹有个瓜味儿么,心酸…… 收拾好东西,在圣主卸磨杀驴喂完就撵的不耐烦挥手下,罗溪玉抱着“咯咯”自己伸胳膊玩的宝儿出来了,葛老立即便走了过来,急忙问道:“圣主吃了吗?吃了几口?” 罗溪玉都不想说话的指了指盘子里的两个瓜蒂。 葛老不由一瞪眼:“怎么只剩两个瓜蒂?不会都让你吃了吧?” 罗溪玉…… “都是圣主吃的!”罗溪玉咬字道,她只吃了两个瓜皮好不好…… “两个都吃了?”葛老明显还不信。 “除了瓜籽和瓜皮,其它都吃了……”不信你去问圣主吧。 葛老看了看罗溪玉的表情,再看看盘子,顿时老感宽慰,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罗溪玉在旁边看着,觉得挺窝心的眼前这个老头,他拿圣主当真是一心一意,比亲孙还亲,衣食住行不仅要一一操心,一口吃的都要过问,忙的团团转却从不叫苦。 这可是位□□十岁的老者,不是厉护卫那个年纪身强体壮耐操练,一路颠簸起来也够老人受的了,还要管这管那。 看他似乎还想问什么,罗溪玉都不必他说出口,便直接笑道:“葛老,圣主说香瓜很好吃呢……”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可惜只剩两个了,否则无论多少银子,我也要多买点……”葛老一边高兴一边连连叹气。 罗溪玉无语的微微翻了个白眼,之前还吹胡子瞪眼说贵呢,这人啊,变化怎么就这么快呢。 随即她将盘子放到一边,移开视线扫了眼外面,此时石洞里有四人在门边打坐,对武林人士而言,休息并不非要躺着,坐着也可以,加上厉护卫,里外始终留八人在守门,这般严密,里外连个苍蝇都飞不进。 特别的让人有安全感。 罗溪玉打量一阵,正准备进黑“棺材”里拿她用调料腌制的咸菜,一会好拿来就馒头吃,干菜也多弄点,可以分给厉护卫和十二剑。 一弯腰,便见门口走来了人,竟然是穿着宝蓝短衣的丁掌柜,及旁边一个端着肉盘的伙计,三娘子也随行在侧,只是目光有些木然,两颊的疤痕似乎颜色更深了些,明显能看出有红肿的痕迹。 罗溪玉吃够亏了,自己之前莫名其妙的掉帽子说不定就是这位掌柜动的手脚,加上三娘那吓人的眼神,罗溪玉脚下一转躲到了黑“棺材”后面。 丁掌柜一反之前的冷淡,此时正满面笑容的与门口的黑袍人道:“唉兄弟兄弟,我这店里刚到牛肉,挑着嫩的部分煮切了,给你们先送来尝尝鲜,这回拿来的牛肉是真不错,我家三娘弄得肉酱也是一绝,蘸着牛肉吃简直是人间美味,要不要尝尝……” 他边说着眼尾边往洞里瞅,在看到葛老时,顿时伸手热情的打招呼:“唉,老前辈,你们还没吃饭吧?我才切了两盘牛肉,端过来给你们尝尝?之前多有得罪,希望教主与前辈不要放在心上啊,我这人就是……” 葛老走过去后,罗溪玉就掀开板子钻进了“棺材”里,门一关,一句半句有些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得那丁掌柜一个劲儿赔笑,时不时还有试探的话传来,从哪来?要到哪里去,是西域哪个教派等等…… 也不知葛老用什么话打发了,总之那两盘肉葛老也没拒绝的端了进来,罗溪玉现在一看肉就想起之前那半面瘤老头的话,真是膈应的要死啊。 偏偏葛老当着她的面,把肉看了看,闻了闻,又拿金针在每一块上试来试去,说实话,无论是他医毒双绝的称呼,还是从小食毒物的圣主与一众十二剑,一般的毒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几口水而已,便是剧毒都死不了他们,葛老也是因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罢了,试完后才点点头:“不是人肉,行了,白给的,送上门来不要傻子,厉护卫拿下去给十二剑分分吧。”回头见罗溪玉探出头,随口道:“圣主不喜牛肉,你要吃就挟两块……” 还没说完,罗溪玉跑到一边:呕…… 葛老:…… 众十二剑视若无睹的一人分了指厚的两三片,吃的狼吞虎咽。 罗溪玉见丁掌柜一行人走了,这才钻出“棺材”将浸泡好的咸菜倒进盘子,并从干了成底的芝麻油挖出指甲大的一小块,合着水给拌了,忍不住问不远摆弄金针的葛老。 她支吾的好奇道:“葛老你不好奇三娘子吗,刚才她的脸上好像有伤……” 厉护卫正在擦刀,闻言不由“嗤”的一声,“你是说她脸上的伤疤吧?看看我的脸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弄的?” “杀人被砍的……” 罗溪玉…… 她转头问葛老:“三娘脸上的疤真的是杀人被砍的吗?” 葛老的金针可是他的宝贝,就跟厉护卫手里的刀一样,每根用完都擦的干干净净,听说那是真金,因为太细,将来若要落跑什么的,罗溪玉觉得她连偷的*都没有,只有葛老当宝贝一样贴身放着防贼。 “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二。”葛老收起针包捻着几根胡子道:“那伤倒不是砍的,也不是因为仇人,而是被她生母亲割的,说起来这个三娘子出身穷苦,是个命苦的女人……” 母亲……割的?天下还有这么狠心的母亲吗?为什么要割女儿的脸? 似乎知道她满心的疑问,此时葛老也有些兴致的开口道:“不知你们知不知道二十年前有个焚肉香的地方? 那时还是个小乡镇,原名是温鞣乡,因那里是两洲交界之地,长年的战乱,乡里的老少男人都被招兵拉去战场充数,乡里只剩下女人孩子,女多男少后来就被人戏称为温鞣乡。 名字虽好听,事实却很残酷,那乡镇地处偏僻特殊,战场打开后因地势就被完全隔离了,无法进入而物质又短缺,再加上女人体力无法进山打猎,种地又无粮种。 渐渐的,整个乡越来越穷苦。 被堵住逃生的路,没有粮食,因饥饿慢慢的死了不少人,可是要结束这样现状,需要两洲交战有一方获胜,这样就可退兵,路也就顺畅了,只可惜两洲战将势均力敌,此战整整延误了一年。 在这一年里,几乎所有人都忘记曾有温鞣乡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只当有人路过时,会有一阵阵诱人肉香味传来,一传十,十传百,待战退后,就有人特意前去查探,只见那乡口正有人支锅熬煮一锅肉汤,肉香味袅袅飘荡…… “肉香?”罗溪玉听得入神,又感觉不对,顿时停下了拌咸菜的手道:“焚肉乡与三娘子有关系?三娘子是出*肉乡么?那肉难道是人肉?” 厉护卫丝毫不觉惊奇:“人肉解饥自古就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生死存亡的时候,谁又在乎什么肉,能活命就行。” 葛老点点头,似赞同厉护卫的观点。 邪教的人没有三观,这个罗溪玉知道,也没回嘴。 葛老继续道:“三娘子就出*肉香,当年她只有十岁,支锅煮肉的就是三娘子本人,锅里煮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亲娘任氏。” 罗溪玉听得有头有没尾,不由问:“三娘子脸上的伤是她亲娘割的,于是她把亲娘杀了在锅里煮汤,为什么一定要煮?”本来有人吃人肉就够可怖了,这回锅中煮亲娘这事儿再次挑战她的三观极限,都快麻木了。 “听说当年那群人被那肉香味吸引的神魂颠倒,都说是这辈子闻到最香的肉味儿,三娘子还请众人来吃,一锅都被吃干了,连汤都一干二净,过后才知那是她母亲的肉,于是焚肉香之名便传遍了几洲,直至今日提及,还会有人清楚此事……” …… 这个吃人的世界!罗溪玉脑子冒出这句时,再想起第一次看到三娘子时的眼神,那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了,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感觉会那么毛骨悚然。 早听说过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人眼神实质上是不一样的,超过心理生理的那个界线,视野与内心看法都变得不同,所以有时候分辨是不是连环凶犯,只从看人的眼神就能分辨一二。 将这个放在吃人上,似乎要更明显,一般人看一个陌生人,所关注的不过是美丑性别,可是习惯吃人的人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先看的恐怕是这个人身上哪里的肉多肉肥,切起来哪里瘦,煮起来什么滋味,这不让人感觉毛骨悚然才怪了。 看着罗溪玉明显的哆嗦了下,葛老反而呵呵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解的少才会觉得怕,与有些怪诞的事相比,食人肉反而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仔细的捋着胡须他又道:“我既说三娘子可怜,便必有其可怜之处,要怪只能怪那温鞣乡的女人过于迂腐,为喂食幼儿,便想到割女儿身上肉来喂养儿子,后来慢慢在焚肉香当时屡见不鲜。 多少□□岁女娃被母亲与弟弟肉食干净,一家十家,没有粮的情况下,这已经成了常态。 三娘子因此早已心生恐惧,所以当她母亲开始狠下心对一个十岁的女童残忍时,引发了三娘子隐性的癔症,才会做下此事,而三娘子本人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也不记得?罗溪玉很疑惑,“那她现在为何开这个黑店,做什么婴儿包子……” 葛老道:“这就是她的可怜之处,因她做人肉的手艺太鲜美,当年吃过那锅人肉念念不忘的大有人在,丁浑天丁掌柜也就是她丈夫就是其中之一,以口欲逼迫嫁娶,开了这家驿站,据说当年江湖上不少人都消失在销金窟,轻功了得的水娘,千面的苏三姐,采补邪教的美人桐媚,皆遭了毒手。 可是,这所有事皆不是三娘子自己本愿,每切人肉便忆起亲母,还不可悲不可怜?” 是很可悲,很可怜。 罗溪玉有点不舒服,人肉这东西又不是大烟,又不是毒品,那些吃人肉上瘾的人,控制不了还是心理有毛病啊?她胃里又开始翻腾了。 “那她小弟呢,她杀了母亲,小弟怎么办?不会也……”罗溪玉问。 “这个老朽可不知了,据闻她母亲割其肉是因奶水不足,小弟大概是不足三月的婴儿,焚肉香当时并没有婴孩,大概是与母亲一起剁碎煮了吧。” 厉护卫看着跑到一边角落拿着帕子狂吐的女子,不由看了眼葛老,“葛老,明知她胆小,干嘛吓她?” 葛老笑笑:“老朽可不是故意,是她自己问的。” “人肉真有那么好吃?” “厉护卫你让三娘子做一盅尝尝不就知道了?” 厉护卫犹豫了下,才道:“算了,若被她知道,恐怕看到我的脸就要吐了……” 随即又补充道:“圣主见了也恐不悦,我还要近身护卫几年……”说完看向葛老。 葛老只是目光一闪,抚着胡子若有所思片刻,看针而不语。 罗溪玉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反胃,在黑“棺材”里吃了两口咸菜才压住胃酸,就了干薄饼泡水,总算舒服了些,刚钻出来抱着宝儿在屋里哄了哄,想让它赶紧睡着,它现在有些想说话了,醒着时会经常啊啊的叫,实在怕它打扰此时正在练功的圣主。 结果,才刚刚说起的人,一抬头便出现在她面前,哦不,是在洞门口,手里还拿了盘码得整齐的白面馒头,脸却比馒头还白,她似乎有点紧张的看着罗溪玉。 门口守着的十二剑其中两人将她阻挡在外,不得踏入一步,她见到罗溪玉看向她,竟突然对她指了方盘中左边第二个。 罗溪玉有些莫名所以,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盘子被十二剑之一接了过来,她面色有些慌张的看向盘子,然后向罗溪玉和她怀里的宝儿看了看,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厉护卫先仔细查了盘子,没什么机关暗器后,才给了葛老,葛老闭着眼晴都能施金针*,每个馒头至少插了二十几下,确认每一个没问题后,这才给了罗溪玉,虽然只是白馒头,但也让她先挑几个给圣主。 罗溪玉也不知为何,有点鬼使神差的拿了三娘子指的那右面第二个的馒头,其实盘子交到她手里,她也分不清哪面是哪面了,只慌忙的把各个角第二个都拿了,拿完才讪讪的看葛老,葛老也没多问,取了她拌好的咸菜开始分碗。 她这才犹豫的进了里屋,多少有点不安,想跟圣主说来着,又怕是自己看错了多心,那个三娘子只是手无意的碰到?或者根本没指什么馒头,是自己大惊小怪的…… 这么想后,总算平静下来,又见圣主还在闭目,手掌未向下,这是功还未完,她也不敢打扰,只得蹑手蹑脚的将盘放到门口的桌上,站在那里也不敢坐,心里有事似的一个劲的盯着盘子。 四个馒头不大,但是圆又高,立起来像一个个小豆包一样,犹豫了下,想了想葛老都用金针插二十多个眼了,没毒没药的,能有什么,也不能有什么了,她就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于是她把宝儿放一边,手拿起其中一个馒头慢慢转动的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小心放下,再拿起一个,直到第三个才发现底下有指甲抠过痕迹。 那是什么?罗溪玉心头一动,抬头瞅了眼不远处正闭目的圣主,想着要不等他一会练完功再说?不过手却已经好奇的伸了过去,将那块有痕迹的指甲印抠了抠,结果便抠下一块塞紧的面团,她急忙往里看,里面似乎还塞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的将那细长的东西抽出来,竟然是一条卷在一起的干巴巴的馒头皮,而馒头皮上面似乎还有字,罗溪玉顿了顿,然后心莫名的怦怦跳的慢慢展开,大概有半个手掌大,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丁浑天丧心病狂,欲食你与婴儿血肉,已招集人马在三日后驿站东南方围堵,天罗地网,速逃还有一线生机。” 罗溪玉看完汗毛直立,蓦然觉得身后有人,她吓的手一抖,馒头皮顿时掉到了桌上。 第四十九章 圣主不知何时从床上走下来,正站在她背后,悄无声息的看到罗溪玉手中的馒头皮,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色,脸色迅速又阴沉了下来。 罗溪玉虽然吓了一跳,但是好歹没做亏心事,急忙稳住心神,然后将馒头皮自桌上拣起给他递去,小心道:“馒头是三娘子送来的,我刚才拿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块馒头皮,上面还有字,不知道什么意思……”说完有些忐忑的看向圣主。 圣主听罢,轻微的一皱眉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追问因由,只是伸出手扯起那馒头片一角提了起来,目光在上面不断看着 葛老与厉护卫进来后,也挨个拿着那个馒头皮看了一遍。 葛老斜眼看了看罗溪玉,“倒是凑巧,怎么这个带字的馒头就让罗姑娘拿到了?” 罗溪玉噎了一下道:“我看到三娘子好像指了盘子里第二个,本来以为是眼花了,谁想到真的有东西。” 葛老恍然道:“怪不得只拿了四个边倒数第二个。”随即对圣主面露一丝凝重道:“不知这三娘子写的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危言耸听还是良心之言,前者她又有何目地,要我们提前离开驿站,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后者……” 葛老的目光突然移到了罗溪玉怀中的宝儿身上,似乎有了什么线索,不由又习惯性的捻着胡子,思了思,想了想后不由担心道:“圣主,这次确实是不妙啊!” 这三娘子此举不可能无缘无故。 若细细分析一下,当初她因亲手煮了母亲与弟弟而陷入自责中,虽然事后她忘记的干干净净,但是总会有人将这些残忍到极点的事实传入她耳中。 可是,她清醒时已不记得母亲和弟弟对自己的伤害,留在记忆中的都只有她们的好,是她世上最亲的人,可事实上是她亲手杀死他们,这样一半理智一半癔癫,一半水一半冰的心理该有多痛苦。 想要彻底忘记这段过去又根本做不到,就像身上背着沉重的包袱,永远无法放下,每每杀人煮肉都是提刀忘,搁刀忆,每次都像是加深一遍罪恶,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或许因母亲对自己的伤害,她有过迷茫不知对错,可是小弟没有伤害过她,是最无辜的,那么小那么白嫩,她也曾开心的抱过他哄过他,趴在床边守着母亲小心冀冀的看着。 那段时间,很可能是她心底最温暖的回忆,而弟弟到底死没死,也成了她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 当然,这些只是葛老的猜测,如他这样的年纪已人老成精,很多人与事多半已看头知尾,人性早便瞧得透彻,事情大多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若是三娘子对孩子动了恻隐之心,背着丁掌柜前来报信,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若此事是真,圣主,海沙的环境对我们可很不利,先不提莫测的沙暴,如果被围堵我们会四面受敌,沙海环境又特殊,地下都恐怕也会被攻击,如此一来,粮食与水源保护起来便分散十二剑的战力,已是颇为吃力,何况……”葛老话说了半句又留半句,目光瞥向了罗溪玉。 “咳!”葛老低咳了声:“罗姑娘给圣主倒点水吧,圣主看着似乎有些渴……” 厉护卫目光也移了开来。 渴?吃饭时分明喝了不少,不过黑岩洞虽然比外面好太多,但是仍然是热的,可是就算如此,渴是怎么看出来的,于是一旁抱着宝儿的罗溪玉看向圣主。 圣主正坐在桌旁,手边就是水壶,里面有半壶水,但似乎葛老厉护卫串通一气,不倒水反而不看她,只手对她摆了摆,那动作都不需要语言就能让人知道,这就是赶她走的意思,翻译过来不就是走开走开么? 罗溪玉有点委屈的拿着怀子抱着宝儿离开了房间,出了房间便坐在椅子上。 当她傻么,怎么能看不出来他们要支开自己的意思。 委屈只是遮掩,遮掩一脸的愁容,她也有逻辑懂推理好不好,葛老下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比食物与水还累赘吗? 罗溪玉有些沮丧,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自己确实是累赘,如果没有她,黑袍人只保护“棺材”即可,可是现在却还要加上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这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因为自己瞬间成了敌人眼里最大的弱点,成了最无用的拖累,要么被杀死要么被舍弃,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怎么能不让她愁? 而此时屋内葛老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圣主,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下,罗姑娘是极为危险的,生还的把握恐怕不足三成,而我们也会很被动,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圣主此时也阴着一张脸,思量着。 即要保护好人又能将埋伏内所有人全部绞杀,鱼与熊掌如何能兼得? “圣主,丁浑天已是沙海一霸,他定是有什么自峙过人的手段,且沙海外围不少禁衣卫与七扇门的人驻扎,若是圣主有把握将这些人一举绞杀不留后患,倒也可行,若是一旦祭出枯骨鞭若是不慎被一人半人逃走,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话不可谓不严重了,祖隗狱的枯骨魔圣的一条枯骨鞭让当时多少正邪道闻之丧胆,以一人战千人,那如嗜血镰刀一般收割着无数人头的恐怖场面,估计见过的人一生都不会忘记。 至今还有见鞭出现白骨之称。 这种杀伤力已经被正义之士所不容,虽然祖隗狱的人鲜少在五大洲出没,甚至多少年只隐于祖隗中,几乎没多少人见过其真面目,可是仍被列入了禁令册,因其恶名与用毒之称,甚至成为江湖上亦正亦邪的流派。 一旦被人知道圣主这次在五洲的踪迹,势必引起五洲正邪两道的恐慌,追杀之人层出不穷,其麻烦程度绝对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就算这些皆不理会,只耽误回祖隗的行程一处就已得不偿失,因圣主的身体绝对不能拖延到十月,否则…… 葛老脸上的担忧之色极为明显,便是厉护卫也是心事重重,只圣主皱着眉指尖夹着那张馒头皮,用力一搓,皮就碎成了干末落在桌上,可他还下意识的指尖来回搓着,不知在想什么。 厉护卫深思良久,突然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什么办法?快说!”葛老急忙催促道。 “也许可以这样……” 接下来一日,葛老让伙计送来的菜色越加丰富起来,大盘的牛羊肉,水也富余,虽然沙海中食料匮乏,但销金窟确也名不虚传,虽然不是有多新鲜,但卤出来的味道却是极不错。 厉护卫与十二剑也似乎很忙碌的在弄着什么东西,葛老不许她多问。 而圣主呢,她讨好的弄了不少新样的小菜想讨乖卖好的套套话,到底是要怎么样,可圣主将菜吃的干干净净,却守口如瓶,换成睡觉的时候问,结果被占尽便宜,她还上赶子的用嘴了两次,结果就换来他搂紧的动作,什么也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是抛弃前的最后拥抱吧?罗溪玉越想越怕,想到被卖到销金窟,或者丢在半路,半夜还起来抱着宝儿掉了两滴恐惧的眼泪。 结果那夜正含睛,却突然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的突然又嘎然而止,害得她直到天亮也没睡着,早上便听到葛老说昨夜似乎有人绑了什么带了进来,再想起那几声尖叫,罗溪玉更怕了,这让人厌恶又恶心的地方真是够了。 好在,第三日一大早,水源已到,羊皮囊已被装满,圣主让她伺候起床,吃点东西后便一同离开,罗溪玉七上八下的心情总算是镇定了些。 在销金窟三日,整个洞口被守的滴水不漏,拨油不进,无论任何人想攀话拜访都被拒之洞外,其中就有那半面长瘤的老头,罗溪玉一想起他,就难掩身上的鸡皮疙瘩,最恶心的人就莫过于他了。 临出发前,葛老将一物神神秘秘的递给圣主,圣主将将那条狰狞发亮的黑鞭当成腰带,一节一节的盘于腰间,外面罩上袍子。 当一行人再次出现在石门前时,丁掌柜满面红光的亲自迎了出来,那叫一个热情啊。 “各位没吃早点吧?我已经让人备好,现蒸好的馒头,还有刚出锅的牛肉,包子美酒荤的素的各位看着点,今日我请客,分文不收。” 圣主视若无睹的直走出去,丁掌柜见着脸色笑容一缓,随即便堵了道口,倒是又拦住了,仍面带笑道:“各位各位,别急着走,这沙海风大浪大这些年,大家都琢磨出个规矩,出销金窟门之前无论如何要吃顿饱饭,这样上路才能走的安生些,若不这样,沙海埋成骨,空荡荡的心里没着没落……” 这脸上的笑容是没错,但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什么叫风大浪大,走的安生?什么是沙海埋成骨?饿死鬼投抬吗?还要吃饱了上路,换成别地儿的客人,指不定就一巴掌甩过去了,哪来的吠声,会不会说话? 可在这销金窟,着实几分店大欺主,掌柜的这么说,周围吃饭的止了声这么一看旧,桌底下还握着刀,似乎随时都要抽出来。 这哪里是让你走的安生些,这是让你不安生的走。 圣主一反之前的冷漠,此时倒是停了下来,拿正眼瞧了瞧丁掌柜,双目微眯,嘴角突然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得人有点慎的慌。 就是众人紧张时,他竟是一反常态的甩开袍子就近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那架势绝对不是将他放在眼里,连赶路都不屑的坐在那里,直接在这坐着等这位丁掌柜布好局。 葛老暗暗有些着急,但圣主已经坐下,只得眼神递于厉护卫与十二剑,随坐其周围。 果然不出一会工夫,饭菜便上了桌,确实如丁掌柜说的十分丰盛。 葛老一咳嗽,几个黑袍人只拿了馒头作样子,这个时候,怎么能在这里着了道,就是干净的没针试也绝不能入腹,际上早上大家也都吃过了,昨夜剩的馒头及罗溪玉做的咸菜,都吃得很爽口。 罗溪玉这次极聪明的将脸遮的紧,甚至还带了口罩,不过目光瞅了瞅柜台,却并没有看到三娘子。 这时,伙计突然端上来两大盆肉,肉香味儿四处弥漫。 盆里那颤颤的肉和骨头,一端上桌,几桌各种怪异服饰的人顿时高声叫好,其中就有那个半面瘤的老者,那老者目光还时不时的瞥过来,肉瘤与盆里的肉都一样有些颤颤。 罗溪玉怀疑那肉瘤就是他开始吃人肉时长的,吃的越多长得越大越恶心,这哪是什么瘤,这都被他吃过的冤家债主,等着跟他索命呢。 “来来来,这肉可新鲜着呢,这一块不错,给梅老头吧,哈哈哈,他最爱吃这个地方了,厨房还有两盆,大家甩开膀子吃,下顿凉了可就不新鲜了……”说着那人自盆里拿起了一块骨头,便开始啃起来。 “哈哈,胡老弟,你点气可真好,怎么就白拣着?妈的,我上次弄了一个半路就死了,可惜了好饭好水喂着……” “我也是碰巧,赶路的时候遇上的,哎呀,肉还真香,兄弟们快点收拾收拾,一会还有活干呢……” 就在几桌人撸袖子或站或坐,在盆里肉中挑挑拣拣时,突然一个伙计拎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扔了出来,老者身上穿着破旧长褂,全身有烧灼痕迹,脏兮兮的,伙计有把子力气,单手抓起来就甩了开,老者被摔在地上时,痛哼了一声,随即半天才爬起来,披头散发的似乎有些糊涂了,嘴里只一个劲道:“我的儿子呢,我媳妇呢?我儿子……” 似乎看到什么,他突然指着吃肉那桌的一个人怒道:“是你抓的我儿子媳妇,你还我人来……”说完就爬起来冲过去。 还没到跟前呢,就被人一脚踹到地上,老者顿时萎靡在地,咳了数声嘴角有丝血迹,可是他还不放弃的往前爬,“我有官位在身,我儿子是秀才,你们怎能无法无天乱捉人,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哈哈哈,你听到他说什么了?他说要去衙门告我们,老子还就不怕你告我,我今个就坐在这里等着你带人来抓我……” “这老头杂回事?怎么扔这里来了?” 伙计道:“三娘说这个不行,刀口太老……” 正啃着肉的露臂男一听,顿时撕下骨头上最后一块肉丢到了桌子上,笑得一脸猖狂道:“老头,你是不是要找你儿子媳妇啊?我告诉你她们在哪啊?” 说完他拿筷子搅了搅盆里肉:“就在这盆里啊,看看看看,你儿子的肋骨,你媳妇的小腿骨。”说完从里面捞出一块瘦肥相间的,使筷子挟了,肉片正在筷中颤,他道:“这我也不知道是你儿子的肉还是你媳妇的肉,你要不要仔细看看?要不要我赏你一块尝尝?尝尝儿媳妇的肉是什么滋味儿?” 话音一落,几桌人顿时大笑起来。 这对老者是多残忍的事,老者趴在地上全身直打着哆嗦,眼晴死死的瞪着那桌上的盆与吃扔地上的骨头,桌上甚至还有人的指甲,“畜生,畜生,你们这群畜生啊啊……”老者嘴唇哆嗦着,伸手扒着地,指头都陷进石坑里,一瞬间气愤心痛的老泪纵横。 那露臂男把筷子里的那块肉故意往老者身前一扔,“畜生是你吧,得,见者有份,赏你一块肉,你拿去吃吧,说不定吃完还求着我要呢,哈哈哈,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儿媳妇有一个月的身孕,可惜啊可惜,三娘子说孩子还太小,一煮就化了,否则等个七八个月,那吃起来才有营养呢……”说罢还摇头叹息的说:“嘿,老头,多可惜啊,说不定还是个男娃娃呢,哈哈哈……” “啊啊啊……”老者听到这里,眼晴都变得赤红,“你们这群丧心命狂的畜生,还我的儿子来,我杀了你们……”说完便踉跄的起身朝那露臂男扑去。 此时的罗溪玉已经吐了。 “呕……”只可惜胃里呕不出东西,早上光顾着伺候圣主和宝儿,加上心里有事儿,担心根本吃不下,只是喝了碗水,现在一想到自己鼻里闻的味道是人肉的,真恨不得把胃给吐出来算了。 可是那个老者太可怜了,在他一出来时,罗溪玉就看到了他胸口的白芒,对于她能看到的白芒多少已经摸到了规律,是她能够帮助的,才能看得到,超过她能帮助的范围,或者没有什么功德的人就会看不到,可是老者胸口有小孩玩的玻璃珠大小的白芒,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他说他为过官,那定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做百姓做过不少好事。 而他白芒恰恰她又能看得见,那便是她可以救他的,可能获得白芒的机会,要知道这段时间白芒来源只有宝儿了,白芒数严重不足,宝儿的白芒虽多,但是一次只有一点点飘到她体内,只能勉强维持不疼,不可能有存储,如果一旦有个什么意外事件,或者宝儿白芒不给,那恶梦般的心口疼又要开始。 一面是积存功德的迫切,一面又是对老者的悲愤感同身受,如果她能化身为蜘蛛侠,她一定将那些人杀得片甲不留,救下老者,可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能依仗的只有眼前的这个龟毛圣主,见到老者爬起身向那边冲去,所有的人都在看热闹,甚至脸上连一丝同情都没有,场面是那样凄惨又让人愤怒。 她手忙拉住圣主的衣袖,哀求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救救那个老者,现在有能力救的只有圣主了,虽然她觉得这个要求对圣主而言太过任性了一点,但是在做为正常人的立场上,站在同情弱者这样的大众心理,至少也会帮一把吧…… 可是她却忘记圣主不是正常人,圣主看了眼周围,最后才将目光放到地上那个人身上,目光不仅没有同情,甚至还有厌烦,她忘记了,圣主最讨厌哭哭啼啼不断吵嚷的人,不管缘由是什么。 甚至皱眉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反手抓开她的手。 罗溪玉求助的看看一边坐着的葛老,葛老视而不见,再看厉护卫,厉护卫本来在看着她,但当她目光移过去,他又低下头似在看手里的瓷杯,随即刚开口:“圣主……” “闭嘴!”圣主只轻道了两个字,厉护卫再不敢有下文。 罗溪玉眼看着老者被一脚踹出了三米远,口喷鲜血倒在了门口,忍不住闭上眼晴不敢看,心却在难受叹息,不是她不救,而是真的无能为力,而这些人明显就是在挑衅圣主,如果这时帮了他,她们一群人是否能走出这里也不一定。 圣主不帮老者,虽然很可能只是因为他不想帮而已,但罗溪玉并不想将他想的那么无情,虽然他确实对无关紧要的人无情至极。 “真是晦气,吃个肉还有讨债鬼,喂喂,伙计呢?人死了就丢出去,放在屋里留着生瘟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露臂男大声嚷着。 不一会儿,便来了两个伙计将无气息的老息给拖了出去。 终于离开了销金窟,一行黑袍人带着黑色的“棺材”在沙漠里快速行走。 “往东南方……” “圣主!”葛老想出言阻止,既然那三娘子所说那埋伏主设在东南他们必经之路上,那就绕着走,何必要争锋相对。 厉护卫却道:“葛老,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 葛老只得叹了口气,大开杀戒对圣主抑制胎毒很不利,可是麻烦找上门,连躲都躲不得。 一行人速度飞快,远远看去如驾风而御,不一会儿工夫便窜出百里。 进百里外,突然异变从生,几十道土包在沙里快速移动,迅速将一行人包围住,接着一声尖锐悠扬的声音响起,在黑袍人没来得及反应时,一道影子从沙下偷袭而来,一剑刺入了棺材中,一转动整个黑棺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了满地碎片。 此时停下来的黑袍人却将腰刀拨出来,快速的插入沙内,整个人随之腾空而起。 而这时圣主却是面露一丝狰狞笑容,一股难以掩饰的嗜杀之意顿时弥漫开来,他轻握住腰间的一段凹处,轻轻的一抖手,一条几丈长的狰狞骨鞭便铺陈开来,在半空中发出猎猎的尖啸。 还未等让人看清,鞭子便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形状,如蛇一般向黄沙之中钻去,数瞬后一掀,顿时黄沙满天,沙下连声惨叫,腰斩头落的尸体碎成几瓣,天空随黄沙下起了血沙雨,染红了沙漠。 此时罗溪玉却正在黑乎乎无一丝光线的“黑棺”里,她真是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用棺材来形容这台人力轿子。 如今它果真成了棺材,而自己正躺在里面。 哦不,是坐在里面,不管是躺着坐着,总之此时她连同黑“黑棺”都被埋在了地下。 一开始只是覆着薄薄的一层黄沙,还有一点点光线,可是沙海的风有多大,每一刻就涨半尺,半个时辰涨三尺沙。 黄沙已经将整个“黑棺”埋了起来,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棺材了。 厉护卫出的主意也太馊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总之她在这里已经坐到腿麻,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因为沙子的挤压,整个棺偶而有“吱嘎吱嘎”的响声,但似乎并不严重,对这个“黑棺”的质量,罗溪玉还是勉强相信的,毕竟一路上装载那么多东西都无事,也没见损坏,短时间应该不会塌陷。 她现在最担心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棺里的氧气,因为黑,所以她看不到任何东西,这让人很惧怕,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也许会吓得六神无主,但是腿上还有一个小的,宝儿完全不是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还在高兴的“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可是罗溪玉此时都要吓坏了,以前没少看到新闻有播千年女尸的怪异举止原是被憋死在棺材里,那种氧气越来越少在黑暗中无惜的恐惧,真是不身临其境无法体会。 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吧?她不确定,只感觉到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有点憋气,此时她左手一动不动的握着一根类似竹子中间被掏空的木头,从木头里时不时流下些沙子,发出一阵阵“哗哗”的声音。 一听到这声音罗溪玉就赶紧往上举一举,尽量让这个中间有空心的棍子举到黄沙上方有空气的地方,至少能有点新鲜空气进来,黑暗中她坐得僵直,腿有些麻了,她不由的动了动。 这么一动,宝儿顿时咳了一声,有些想哭,罗溪玉急忙摸索着拍了拍,它头直往她怀里钻,似乎有些喘不上气,罗溪玉急忙将孩子抱了抱,凑到手边木头口处,那里能有点新鲜空气。 一大一小这么久,就靠着木头中间的小小通道,才能喘几口氧气。 吸了几口空气后,她揉了揉憋的难受的胸口,心里越来越恐惧起来,宝儿也开始不舒服的哼唧,她急忙凑到它嘴边,此时脑子里开始控制不住的想东想西。 右手急忙在旁边摸了两下,还有两根木头,心里不由缓了口气。 沙子每涨两尺,一根管子就不够用了,需要再接一根,一共备了五根,现在用了三根,还剩两个,算算还能支持半个时辰,应该没事的。 这个东西是厉护卫想出来的,将中空的管子插到沙外说是能在沙下面坚持一段时间,等他们解决掉埋伏后,回来再挖开沙子救她出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有这样才是万全之策,罗溪玉无法拒绝,只能哭丧着脸进了黑棺,然后被埋了,一开始虽然害怕,但还算轻松,可是随着上面的沙子越积越高,她慢慢已经听不到风吹动黄沙的声音,周围只剩下一片死寂,和自己喘息的声音,如果不是宝儿偶尔不舒服的哭声,她可能都要在这种被埋的静寂之下崩溃了。 宝儿还需要自己,自己是它的依靠,还有希望,但是这种心情慢慢被一根根木管消磨掉,刚开始两根呼吸还算顺畅,可是越增加一根,空气就越少,传进来就越费劲,到第四根,已经有憋的难受的感觉,虽然能在管底连呼吸到几口,可是还有宝儿,他不是大人可以控制自己,难受就会哭,哭了氧气消耗就大,大的话管子的那点就更不够用了。 所以罗溪玉尽量仅着孩子,自己只是憋不住了再快速吸两口,棺材里只剩下她的呼吸声,这让她怎么能不恐惧,第四根用到一半了。 用到第五根他们还没有来救自己怎么办?难道中埋伏了?或者是迷路了?沙海茫茫,风一吹哪里都一样,一旦他找不到埋的地方怎么办? 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她真不想被活埋在地下啊,罗溪玉拍了拍此时要哭不哭的宝儿,眼泪在眼眶打转了一圈,不敢落下来,怕一落心理崩溃的更快。 还有希望,还有一根木管,至少能支撑两刻,两刻很久了,应该够用了,圣主厉护卫都很厉害,邪教的人怎么能不厉害,肯定没事,肯定能找到她,何况棺材里还有水和食物,就算不在意她,也不可能不管食物的。 但再这样想,也阻止不了内心越来越惧怕的想法,难道他们根本不在乎时间?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赶上了就救,赶不上时间若憋死了就丢了,反正物资在就好。 这想法在脑中越演越烈,再想到那个老者那么可怜,那么撕心裂肺,圣主,葛老厉护卫都眼晴不眨一下,别说是救了,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绝望顿时袭卷而来,地底的黑暗中,罗溪玉抱着哭着的宝儿,心跟黑暗一样越来越沉,随着沙子落下,第四根往上移动已经不够用了,她吸了吸鼻子,去摸第五根,结果棺材不知怎么一晃,似有什么掂着角了,接着手上方埋在沙里的部分突然传来一声“咔嚓“。 那声音如同死神降临,使得罗溪玉顿时一动不动脸白如纸。 就算她再不明白,也知道,埋在沙里的某段木管……此时,断开了…… 第五十章 “丁浑天,我□□八辈祖宗,如果这次我郝彦常有幸逃出生天,我定要杀你全家以慰我一百多位兄弟在天之灵……”火蝎帮这次惨遭灭门,一帮一百六十精英全军覆没,如今只剩帮主郝彦常一人,想到丁浑人以他最好的两兄弟尸身遮挡,逃之夭夭,他便眼角出血,眦睚欲裂。 求生的*更为强烈。 可是此时,他最想要的是与身后那个穷追不舍的恶魔拼命,只可惜实力相差悬殊,而他的左臂已被斩断,鲜血喷涌。 感觉到那诡异的蛇鞭从地面钻入,几乎分分钟就要被被追上绞碎,他脸上毫无血色,惨白如雪,已使尽全力,却仍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这让他眼中溢满绝望之色。 若不是他之前舍弃左臂保命,便是连这一刻保命时机都不存,恐怕早已埋尸沙海,连滴血都流不出。 火蝎帮是寒州内江湖排行三十六的大帮派,因与销金窟的丁浑天交情不错,听他所言这次有一笔大买卖。 西域过来的教派,一共十五人,从惠州天宝城返回,估计是为这次天宝的天药大会而来。 这般千里迢迢的翻山越岭去天药会所为何物? 定是为无数稀有的药方及平日寻不出到的珍藏药物。 现如今他们正在丁浑天的销金窟落脚,丁说他已完全查探清楚,这些人带来的银钱总有十二箱,其中八箱是堆满黄金,只用去一箱半,还余六箱半,足有近万余两,而另外两箱更为珍贵,乃是不可一见的西域罕见珍药,估计是用来在天药大会作为交换之用,其中光金鸾犀双角便有十对。 十对啊! 每一对都金灿灿,世间罕有,单是一对流入到五洲境内都足以让人疯狂夺抢,这等续命弥补丹田之损的珍药,在武林人眼中简直价值连城。 这笔买笔做了,足以抵火蝎帮十余年费用,丁浑天承诺只要帮这次忙,得到的无论金子还是药全部对半分。 对方才十六人,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及一毫无价值的婴孩,虽然丁浑人要求一女一婴活着,但郝彦常还是一口答应了,甚至根本没将十六人实际战力只有十五人放在心上,对丁浑天让他调二百名火蝎帮精英还颇有怨言,杀鸡焉用牛刀,二百精英可是火蝎帮全部主力。 但看在金银财宝与珍药的份上,他还是接下这笔有赚无赔的买卖,连夜带着人赶来,不过因人调外,只凑足一百六十名,差四十个又算什么?他有足够的自信,不是他自傲,火蝎帮在沙漠中的战力在沙漠中绝对是前三甲。 滚烫的黄沙下是火蝎的天堂,他们是地下黄沙中的王者,穿梭的速度如履平地,再厉害的高手也抵不过他们的围攻偷袭,更不提他们的一双火蝎臂,连普通刀枪都奈何不得,一百六十人偷袭十六人,那简直是没有悬念胜力,何况丁浑天又招来八十人。 在销金窟百里外,分四个方向围堵,任何一方发现踪迹,都会发出一种特殊的长哨,其它人会以最快的速度聚杀围绞,这是一次万无一失,胜券在握的埋伏。 却单单算漏了一点。 去你娘的女人孩子?去你妈的小教小派。 绞碎了黑棺,里面根本没有女人孩子,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小教小派?在那个如魔鬼的黑袍人使出那条嗜血蛇鞭时,他们也只有被追杀被逃的份了。 黑鞭一出,他们只有被碾压的份,无论他们是否藏在沙中,无论藏的有多深,不管静止还是前行,那条蛇鞭就如追命锁链一般出奇不意的出现,从身体任意的角度穿插而过,然后爆开,那黑鞭如钦鲜血般带着诡异的弧度,会在地下连穿数人尸身,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无论是地面上,还是黄沙内,二百四十人对十六人完败,完全是压倒性的碾压厮杀。 枯骨鞭,夺命枯骨鞭,此鞭一出,累累枯骨。 那个黑袍人是谁? 枯骨魔圣?只有祖隗狱的枯骨魔圣才会有这种嗜血魔器。 可是怎么可能? 东狱的枯骨魔圣怎么会到五洲来,四域强者都为之丧胆的枯骨魔圣到五洲,为什么从未传出半点消息。 若真是此人,别说是火蝎帮二百小小的精英,便是再多十倍高手在其下也只有割麦绞杀的份。 这种差距根本无法衡量,他在黄沙中穿行速度已到了极致,身为三*帮的帮主,总会有一两样压箱底的逃命功夫,郝彦常也不例外,他便有一种自毁经脉燃烧内力的霸道功法,瞬间可遁出百里,危急之下用作逃命之用,可是一开始他错过时机,现在却无时间催动。 在生死存亡之下,就算毁掉经脉,割臂之尾,但有一丝希望谁又能真的放弃生命,郝彦常紧跟随前方大约十余米远的丁浑天逃行,他感觉到那鞭笞离自己已剩三尺的距离,再有片刻马上就要穿过他的身体,那种死亡之下恐惧他已十余的没有感受到,沙漠中的王者,没想到最后要死于沙漠中。 可是他不想死! 他不过四十余岁,仇还未报,妻儿还在帮中,若他一旦身死,火蝎帮就真的灭帮一途,江湖莫测,他一死,他的仇人定然会蜂拥而至,虐杀妻儿。 他死死的咬住嘴唇,盯着前方那道沙旋,生死间蓦然心头一动,再也容不得时间考虑,顿时转开方向,朝与丁浑天不同的方向逃奔。 这一举动是巨大的冒险,如果直走至少还能坚持三瞬,可是转方向要耽搁一瞬半,死得更快,可能下一瞬就身首异处,可是郝彦常不得不赌一把,只赌为何那魔圣在半刻内只紧追着他们不放。 他看着前方与他一样死拼着逃命的丁浑天,终于咬牙做了这个决定,那丁浑天当年与自己同期进火蝎帮,中途却退出自建帮派,火蝎帮的功法他都知晓,这也是他在这沙海建销金窟的本钱,论沙海底穿棱之功力,比他毫不逊色,甚至还要更上一筹。 他就赌那魔圣是要杀死自己让丁浑天有时候使绝招逃出,还是放过他一口气先将丁浑天杀死,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的二选一。 只可惜他猜都猜错了,魔圣是要将两人一同绞杀,而不会杀一个放一个,所有在他换方向时,那无声息的快速穿动的诡鞭尖勾仍朝他的方向甩了出去。 而他又赌对了一半,相比他那狰狞尖钩的目标锁定的人的确是丁浑天,虽然朝他甩了一鞭,但方向却未仍扭回前方,直追丁浑天而去。 郝彦常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痛的他差点脚下一缓,但身为火蝎帮的帮主,其心性与韧性要超出寻常人几倍不止,死中求生的本能大得出奇,那一时他仍未放弃的拼命的逃,未用尽全力的一鞭被他生生的强忍下来,死死的咬住嘴唇,强压下胸腔那一股涌出的血液,强行运用起逆脉的功法,瞬间从另一个方向一逃百里。 快得如一道沙烟。 他活着了,活下来了…… 但是却没有半分喜悦,因为从此他将是废人一样的存在,带着妻儿逃命,从此隐于江湖中。 可是,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丁浑天,枯骨魔圣,我郝彦常记住你们,此时他嘴淌鲜血,并不敢回头看,但心却已是翻出滔天恨意。 而此时的丁浑天却已是强弩之末,他心中的悔意不比郝彦常少半分,若早知如此,早知这些人是从东狱而来,那黑袍人是四狱主宰之一,他又怎么会为了一次口角,一些钱财外物,一点口腹之欲,招惹如此可怕的存在。 可如今命已保不住,说这些又有何用,如今之计他只有逃回销金窟,销金窟是他的保命屏障,里面无数的暗道是他杰作,暗道里全是自己的人,没有人能在自己的地盘将自己绞杀,就是魔圣也不敢在那里杀他,只有逃过去,他就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该死的郝彦常竟然换了方向,换方向更好,正好为他牵引一时半刻,只要逃得更远些,他有信心,有足够的信心和时间返回。 可就在他心中一喜的时候,狰狞的刺鞭自身侧沙中突而卷出,转眼将他整个人缠在了沙海里,那尖处直绕住他脖子,却没有给其致命一击。 而是将其从沙中倒拔而起,浑身血污的丁浑天,如同一个血人,眼珠同样凸出带血,但他并没有死,他的手死死的抓住脖子上的缠的紧的鞭尾,眼中看着沙漠中正站在那里冷漠的看着他枯骨魔圣。 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饶,饶命……”丁浑天此时哪还有之前在销金窟时的得意与嚣张,惊恐的眼神倒出了他内心的胆小与懦弱,这是一个宁可跪着生,不愿站着死的无耻小人。 可笑的是,一个喜好活人肉的人,居然会在敌人的手上求饶怕死,比他所食之人皆不如。 圣主握着枯骨鞭缓缓的缠绕在腕,将他生生从五米远拖了过来,看着他那面目全非的脸,嗤笑一声,眼神里是那样的冰冷,嫌恶,他扯出一抹狰笑再次认真的打量他道:“丁掌柜,想必早上人肉已吃饱,沙海风大沙大,为免你受苦,这就送你上路吧!” “不,不……不要杀我,我把销金窟送给你,我有很多财宝,我……” 圣主川景狱却是厌恶的以鞭尾刺堵住他的口,他冰冷道:“吃人肉可以,但要掂量清楚,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连多看一眼也不行!下辈子投胎记清楚了……” 说完在丁浑天无尽的恐惧中,他手中的枯骨鞭抖绞之间,一个活生生人便瞬间便如布人绞碎一般,在空中由整化零,碎肉撒落一地。 此时葛老追了上来,他体力虽不济但自保还绰绰有余,只撒些毒粉在脚下,那些钻地的无不惨死沙中,葛老跑得有些喘,见到丁浑天已死,不由放下心。 随即厉护卫与一众十二剑匆匆赶来,圣主错过的漏网之鱼大多已被他们灭口,可厉护卫却是焦急道:“圣主,刚才清点人数还漏掉一人,那人似乎是帮主之流,不知使出什么绝技,竟能一瞬间疾驰百里,属下赶过去时,已不见此人踪影……” “什么?还漏掉一人?厉护卫你可知晓此事有多严重,圣主身份已被识破,若不将此人灭口,我们定然后患无穷,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属下与十二剑再分头去寻,他身受重伤又使出秘技,必是危在旦夕跑不了太远。” “圣主,不若就按厉护卫所说,我们再寻一遍,绝对不能让那人逃出沙海……”葛老急忙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圣主川景狱神色有一丝疲惫,每次祭出枯骨鞭之后都会有这种状况,不过对比以前失去理智,这种疲惫相比之下要好的多。 厉护卫急忙取出沙漏,“离罗姑娘那边还剩一刻左右,圣主……” “过去这么久了?”他微微一怔,想到什么将枯骨鞭收入手中,此鞭在敌人身后坚硬无比堪比钢锥,到他手里却如蛇筋一般柔软,微微一抖动,便自动盘于腰间,“回去……” “圣主!”葛老不由心切,“此时回去有若放虎归山,每多等瞬我们就难找一分,若等上一刻,茫茫沙海恐怕再寻不到了,圣主,如果被传出魔圣就在五洲之内,后果不堪设想啊,罗姑娘不如交给老朽,老朽去救她,圣主……” 要追到那个漏网之鱼,唯有凭借圣主的五感才可以,否则沙海茫茫如何能片片挖空,如今这危急时刻,如何能让圣主分心。 圣主川景狱闻言却是慢慢崩紧下巴,他回头看向葛老:“葛师,你找不得到位置。”他说。 难掩眉间的疲累,看着此时关心则切的老者,他又放缓语气解释道:“如果去的晚,便是连我也找不到……” 他的五感一切来源不过是声音呼吸与气味儿,或者声音,呼吸气味儿都没有了,就算是站在上面也感觉不到黄沙下有何事物。 一句话使得葛老劝说的话又噎在喉头,见圣主坚定的语气,只是摇头叹息,“也罢,如今水源稀少,如何能在此地浪费,唉,老朽出发前就预料会是这般情况,偏偏便是如此……” “葛老,他身受重伤,能不能逃出沙海还不一定,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出罗姑娘……” 见圣主行出百米,厉护卫急忙扔下一句话带人跟随。 葛老叹了口气,那罗姑娘身上有菩提珠,也是万万不能出事,只能暂且放过那漏过之人,希望真如厉护卫所言,他走不出这片沙海。 而此时的罗溪玉已是浑身汗如雨下,握着木管的手也直打颤,有些顶不住了,那碎裂的地方似乎是上方的第三节与第四节连接之处,大概只裂开了三分之一,好消息是并没有全部裂开,虽然沙子会流的多,但是还有一点空气进来。 可是糟糕的是,第四根快不够用了,如果要接第五根就要往上捅,可是此时维持原状都不易,怎么能往上抵,只怕稍一动就会就会全部裂开,连半点空气都没有。 谁能告诉她眼前的状况怎么办,随着空气进来的越加稀少,沙子越漏越多,让小宝儿用他人小呼吸轻勉强可以,可是自己就要艰难的多。 棺材里空间大,可是却没有足够的氧气,罗溪玉此时无力的倚在一侧,手开始发起抖来,身体越来越沉,流了那么多汗,呼吸困难的觉得动一下都吃力,这地下又闷又热,她即使渴都够不着旁边不远的水,黑暗中她沉闷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流沙的声音。 大概空气少了,沙子多了,宝儿呛了灰尘,他开始不舒服的咳了两声,裂开嘴有点想哭,黑暗中罗溪玉看不清,只能感觉到它在腿上不住的蹬腿,大概手也有空中抓着,似乎要找她吧,罗溪玉急忙动了下手,摸到了他的小胳膊,顺着摸到了小手,那是六根手指的那一只,她摸着有六个,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食指。 罗溪玉此时满头大汗,难受的想哭,感觉到沙子成堆的流下,上方的木管可能已被沙子覆盖,她顿时咬了咬牙,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为了小宝怎样也要试一下。 她心中抱着一丝希望,吃力的抓起身侧的第五根管子,手抖的接到第四根管尾,然后她直起身,双手小心冀冀慢慢的向上用力,她真的很小心很小心,可是在往上送了半寸,便听到又一声“咔嚓”响起,接着手下的木管一错位,再一轻,沙子开始哗哗的流下来,她颤抖的松开手,管子便掉了下来。 那一刻,罗溪玉彻底绝望了。 沙子开始从那漏口往下沉去,她抱紧了腿上的宝儿,一人一婴儿蜷缩在一角,空气越来越少,她感觉到头昏沉沉,意识越发的沉重,好像听到孩子在哭,她只得艰难的贴近它的脸蛋,一大一小脸贴着脸。 似乎感觉到有泪痕,是宝儿哭了,还是自己哭了,此时的罗溪玉已无从分辨,那流沙的声音成了她此刻最恐惧的事。 她突然想到早上见到的那个老者,那样绝望的眼神,是不是这是上天对她漠视不救那老人的惩罚,总听说人死前,生前做过的所有亏心事都会在眼前一一回放,跟每一个人清算着生前的罪恶,这些将决定着他们能转世投胎还是最终堕落恶鬼地狱。 罗溪玉自觉得没有罪恶,可是在想起那老者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罪恶至极,见死不救与漠视跟那些吃人肉的又有何区别,区别在于事情轮轮转转又回到自己身上,去品尝那时的恶果,吃人肉者切成碎块人恒吃之,见死不救便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绝望更没有希望。 这是她做的最错的事,亲眼见到一个凄惨的老人被杀,没有伸手半点援手,如果能重新来一次…… 可是就算重来一次…… 感觉到鼻腔里再也呼吸不到一口气,胸腔剧烈的跳动,她的手臂不由的用力抓紧。 如果,当初听葛老的就好了,如果进沙漠前她把宝儿送出去…… 至少宝儿不用陪她一起死。表情变的极度扭曲痛苦 早知道如此,就是再不舍得,她也不会留它在身边…… 罗溪玉有些痛苦的扭过头下巴抵在肩膀上,闭上了眼。 急行到此地的圣主却突然停了下来。 厉护卫看了看周围,沙海所有的地方都一样,但厉护卫有独门的标记,虽然记得不是十分准确,但是能确定就是在这附近,“圣主,应该就是此处了,风标线已经被沙埋没,不确定到底埋在哪一点。” 看着圣主表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甚至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圣主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情绪,一个连死都不错的人,怎么还会惊惶? “难道……”厉护卫脸色也大变,立即想到了最糟糕的一点。 周围只有风吹沙的声音,一点声息都没有,圣主嘴唇动了动,心口如一壶烧开的水在不断翻腾,他目光看向厉护卫,虽然只有一瞬,但其中难掩的红血丝与杀意,但是身经百战的厉护卫心里都为之一凛。 那一刻,他自己都想杀自己了,怎么会想到那种的主意,如果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临时准备的木管是否结实,沙又是否将管中堵住,连接的地方又是否牢靠,什么都不确就将人埋在地下,如果没事罢了,一旦出了事,他几死都难辞其咎,便是圣主不责罚他,他都难以原谅自己。 圣主情绪开始焦燥起来,眼中隐隐的有些红意,因为刚刚用过枯骨鞭,又赶了这么远的路,情绪本就不稳定,这个时候也是胎毒最容易蠢蠢欲动,平日的时候都是立即休息打坐运行心法,可如今越来越焦燥的情绪和崩紧有脸色,都显示着圣主的情绪极为不妙。 他开始脚步有些凌乱,不断的在周围走动,在葛老赶到的时候,他看到圣主正将耳朵贴在地上,而十二剑正在四处的掘动。 “这里,马上挖开!”圣主半只手臂□□了黄沙中,从里拉出一截被埋在沙中的木管,脸色发青的道。 很快十二剑就将几尺深的黄沙掘开,露出了底下的“黑棺” 当十几人打开棺板将人抱出来的时候,一人一婴蜷在一起的姿势让人直想落泪,女子浑身湿透,发丝黏在脸上,而脸上有一丝痛苦,嘴唇甚至有拼命咬过的血迹。 圣主将人搂在怀里,他带着红血丝的眼晴,抬头轻道:“葛师,救救她吧……” 葛老除去用毒,最擅长的便是一手金针刺穴,圣主的胎毒他不知以金针封过多少次,圣主能活到今日,其中便有他的呕心沥血,而那一手金针确实有起死回生之名。 葛老探到罗溪玉腋下还温,不敢有任何耽误,手间金针迅速闪过,十一针没有反应,十五针时仍无反应,直到刺到头顶大穴时,她手指终于动了动,似乎回过气来。 罗溪玉只觉得胸腔剧痛,头更疼的厉害,她手指不由握紧,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再次穿越了,直到听到宝儿那么用力的哭声,才慢慢缓过神,她还活着吗,睁开眼晴便看到快死前最后看到的人。 当时她特别想再见见他,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被人暗算,想会不会早自己一步,却怎么也不敢去想他是不是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可是在一睁开眼看到他瘦惫又焦急的脸,这些又都烟消云散了。 仿佛是重回到人间,见宝儿无事,她忍不住伸臂环住眼前男人的颈项,委屈的哭了起来,便是不说一句话,单是那抽噎的哭声便让人闻之心酸,不忍的侧开目。 圣主原本焦急之色在见罗溪玉醒过来后,便慢慢淡下去,感觉到怀里熟悉的清香,及紧贴自己的温暖柔软的身体,他不由的伸出有点僵硬的手臂,环在她柔细的腰上,轻轻的学她一样轻结的抚着。 本来最为厌恶的哭声的他,此时脸上除了疲惫外,并无任何不悦,甚至侧头亲了亲她柔软汗湿的脸颊与耳朵,神色间有一丝欣慰和满足。 而此时的十二剑已识趣的将“棺材”搬远处整理,葛老在仔细收着金针,时不时的看向二人方向一眼,一扫刚才的着急的神色,竟是老感安慰的撸着胡须,厉护卫却是沉默的移开了眼。 沙海一如即往的无情,无论死多少人都逃不过一刻的风沙,所有的痕迹转眼消逝已尽,在沙层的掩盖之下,刚才所有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又恢复成一片片起伏的沙浪。 而此时的销金窟,一间房间里,三娘子正对着镜子,镜子里的女子面无表情,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摸了摸脸颊,突然在镜中露出诡异一笑。 然后手指扣着皮肤将那一面脸颊的凹陷的深色伤疤缓缓的撕了下来,掩在那丑陋的伤疤下竟是光滑的皮肉,没有一丝伤痕。 接着又撕下另一边,镜中仿佛出现了另一个人,她带着满眼的桃花色,眼角微微上挑,瓜子的脸蛋,嘴角正微微上挑。 那一抹笑容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美艳。 谁能想到,镜子里的这个女人,并不是销金窟的三娘子。 而真正的三娘子,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死了。 那她是谁? 女子口中发出“咯咯”的怪异笑容,为了成功的伪装成三娘子,她亲手割伤了喉才能发出那种略带沙哑的声音,习惯了模仿的声音,已经找不回原本的音色,反而更填怪异。 没错,眼前这个女人正是伪装十年三娘子的千面易容高手苏三姐苏丽丽。 恐怕丁浑天到死也不知道,当年他要杀之人并没有死,就在日日夜夜的陪在他身边。 而当年他心心念念要吃掉的人,只不过是他心爱的妻子三娘子罢了…… 她花了十年的时间谋划,费尽心机将自己成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付出的代价的所换来的,是销金窟的所有宝物钱财。 呵呵,丁浑天夫妇再厉害又如何。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最终还不是成为这沙海中的一怀黄土。 死后又有几人会记得? 只有她,才笑到了最后,即为自己报了仇又得到了他们的所有。 最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第五十一章 死里逃生并没有让罗溪玉喜极而泣,反而记忆里深刻的窒息恐惧却让她受不了的哭出声来,哭的人百转千回,渺渺荡荡的。 人大概都会找最有安全感的人依赖或发泄,她也不例外,原本是可以强迫自己忍耐的,但是在见到那张平时用来对自己各种龟毛冷漠的脸,此时隐隐有疲累焦心的神色。 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和着眼泪一起崩溃。 虽说不是嚎啕大笑,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是不管不顾的流着,其实她心里都明折,在主动搂住他的时候,有一瞬是情之所至,但回过神又有些尴尬莫名。 因为冲动是一时的,后果是沉重的。 古代除去夫妻,可没有什么正经女人投怀送抱,暗地里就罢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有那么一瞬,她想就这么干脆装晕过去算了,或者当自己神智不清,可是再一想到葛老手中金闪闪的金针,猛的一颤,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不断抹着眼泪和流下的鼻涕,但美人的优势就在于即使这样狼狈了,哭起来仍然显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当然此时别人眼里这么美的她,罗溪玉自己是看不到的。 不能装晕又不能装神经,想来想去索性就让圣主推开她好了,她破罐子破摔的将眼泪鼻涕偷偷抹在他衣袍上,但圣主却没有推开她…… 他不是最厌恶别人的哭闹吗,还有各种洁癖。 罗溪玉抽噎声小了点,心头一直打鼓,他在众人面前搂得那么紧,最后要怎么收场?虽然事实是她主动的,但确实是冲动了些,平日里辛苦攒的一点面子里子,在这儿这么一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重要的是以后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众人前抬头?抬不起头要怎么做人啊。 可是再一想到之前被活埋的事,又觉得自己死过两回了,还管什么里子面子,这么一想又觉得抱都抱了,只当理所当然。 可是在感觉到圣主轻抚她后背的动作,还亲她耳朵的动作时,她吓的噎了一下,下意识的松开手,用力挣了出来,擦干眼泪,转身就脚发软的去找葛老要回宝儿。 没有看他一眼。 若说罗溪玉心里对埋自己的圣主没有半分埋怨是不可能的,即使她又被他所救,但那窒息的过程和恐惧又如何能弥补。 她虽然在他怀里哭了,但那是一时激动,缓过神来再看他也是心里极不舒服斯基的。 罗溪玉从葛老手里接过宝儿,此时它刚刚哭完,眼睛红通通的,自己一抱就知道用手抓紧了哼唧,眼晴圆溜溜的盯着她,她心肝都颤了。 罗溪玉能撑过来是运气,可宝儿人还那么小,她眼眶有点湿的坐在“棺材”边,端着碗给它细心的喂着泡好的米粉。 当时那情形,她只记得自己倚在一只空木箱里,可能是肩膀倚开了木箱的一条缝,或者那断裂的土层离得近,还有点空气透进来,总之她和宝儿支撑到最后,都活了过来,死里逃生的一大一小,虽然即狼狈又可怜,但是又有说不出的劫后重生的庆幸感。 此时圣主还在原地坐着,风已吹落他满身腿的黄沙,罗溪玉当然知道他脸色疲惫,状态很不好,抱着自己时下巴还抵在她肩膀上有些失力,但是她现在哪有那个心情伺候了,她自己都难受要死,胸腔也疼,嗓子也难受。 又不是真的圣母,能毫无条件的付出奉献,她也有委屈,也气愤绝望,好了伤疤忘了痛也要有个过程,反正此时此刻就是不想接近他。 想到当初他下令埋黑棺时的毫不犹豫,罗溪玉想起来心仍然拔凉拔凉的,有哪个人被人活埋时会心情好的,就算知道是权宜之计也会害怕会恐惧的好不好,何况是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差点在里面活生生的憋死。 她心里没怨恨死他就不错了,短时间内才不会上赶子去伺候呢,至于最后是靠他才得救,但这有什么可感谢的,当初让人活埋的也是他。 想到这里,她便心下一紧,决定至少几天之内不主动靠近了,他若生气便生气,反正死过一次,还怕什么。 别想弄得自己跟买回来的东西看久了不值钱一样,说丢就丢,扔了也不心疼,如果她还这么上赶的不计较,以后说不定有一有二有三有四。 她的命也很宝贵,绝对不是被人用来当累赘一样说舍弃就舍弃。 就在罗溪玉边哄着宝儿入睡边打定主意时,远处突然转来十二剑的声音。 因为葛老担心,厉护卫也放心不下,便让十二剑在周围搜了一下,也许就能恰好找到那个漏网之鱼的尸体之类。 结果没搜到那个逃脱之人,倒是从土里拽出一个半百的老头。 罗溪玉看也不看离她三丈远的圣主,只低头亲昵的给宝儿用手指梳理头发,结果下一刻见到那个黄沙布满胡子只剩一口气的老者时,缓过来还没多久的脸色顿时一变。 心口处已经许久没动静的“鸭蛋玉兰”此时突然“咔嚓”了一声,然后她的耳朵里能清晰的听到并感觉,那本来已延展出两根的玉兰枝,叉口处突然又生出一枝,而枝上立即生出一个有花生米大小的花苞。 伴随着这个花苞,本来鸭蛋里就不多的白芒,立即如潮水一般涌进了花苞里,花苞一生出来,在三五日内必须要开放,那需要极大的功德量来凝汇聚结,如果没有足够滋养它的白芒,罗溪玉就要再次体会那股痛不欲生潮水般的痛苦。 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只是这容貌所带来的代价太过于残酷,罗溪玉只要一想起玉兰的副作用,就心头一阵阵发紧。 也不右自己是招谁惹谁了,别人穿越锦衣玉食,屏春闺暧,爹疼娘爱的,就算再不济是个农家女种田女,也能一步步凭自己双手发家致富。 可是她呢?空有个娇弱美貌的身体,可是遭遇的都是什么? 一穿来就吃不饱穿不暧,差点饿死的遭遇,无良的爹与继母及半年多的颠沛流离。 后又从火坑跳进冰窟,自从跟了那个什么龟毛圣主,再是惨上加惨,若换个心脏不好的,这一路早就吓死了。 任她有颗强大坚韧的心,并学会你硬我软你软我硬见风使舵的技能,但这种残酷的江湖生活也都有些快受不了了,何况身体内还有个定时提醒你电量不足,再不充电就要进强制惩罚的催命蛋。 罗溪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史上最凄惨的穿越者,但绝对能排上前三名吧,如此下去,她已经能预料到自己将来不是死在逃亡的路上,就会被“鸭蛋玉兰”的副作用给疼死。 她现在最想要的生活不过只求一个稳定罢了,却几乎是种奢望。 自从玉兰伸出一枝,结出一花苞,罗溪玉脸上的汗一直没有断过,狼狈兮兮的头发湿乎乎的贴在头上,抱着孩子的手还直发着抖。 在看到地上的比她还要狼狈的老者,她又犹豫了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一直盯着一个濒死的老人,可是没办法,她此时看到的是老者身上那玻璃珠一样大的白芒,几乎舍不得移开眼。 她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想,她与这位老者多么有缘,这样的沙漠中能遇到两次,且每一次相遇,他都处于绝境,这是不是上天给她改正错误的机会,如果是,她怎么能再次重蹈覆辙,如果能有眼前这团白芒,短时间内就不必发愁了,这一团的量应该足够那朵花苞全部开放。 这一次一定要救他,也必须要…… 可是在沙海这个地方要救一个人,不是只靠嘴说说,毕竟带一个老头走出沙漠所付出的不止是水,还有治伤的药,安歇的地方,种种,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些都太过可贵,这样的资源是不会轻易给予外人。 除非圣主能同意,这么一想,她顿时可怜巴巴的瞅向不远处正沉着脸并不看她的圣主大人。 那脸色阴沉沉的,所含的愤怒和不爽几乎快弥漫整个沙漠了,而他眼神已由罗溪玉转到了被厉护卫扔在地上的老者身上。 老者此时还有一口气,额头的伤口早已干涸,嘴角还留有早上被人踢出的血,似乎牙还掉了一颗。 之前圣主还或许对罗溪玉抱有些愧疚,容忍她一时半刻,可是在她推开后一声不响的走开去哄宝儿时,这位龟毛的圣主脸上难得一见的柔情便开始龟裂开来。 罗溪玉见到他慢慢将恶劣的眼神对准了地上的老者时,她第一时间额头的汗都滴了下来。 人生啊就是这样,你觉得你终于可以放肆一下,可下一秒就要自吞恶果自作自受。 因为,有些人不是你想作就能作的。 至少也要掐指一算,选个他吃饱喝足容忍度强的时候,但是,偏偏当时脑抽又缺氧,单挑了个他最虚弱疲惫,容忍度几乎为零的时候…… 明明就知道! 这个龟毛圣主根本就不是个可以任人骑在头上戏耍的人,就算一点点的漠视都不行,这么一个龟毛的人,她不趁机讨好巴结,怎么就得罪了。 得罪这个人快到什么程度,只要一错眼的工夫,他就翻脸不认人,一个拒绝的动作就会彻底掀桌暴怒。 是,有时候他极度的幼稚与无知,可同时又极度的专横与暴劣,罗溪玉只敢在心里吐槽,永远不敢明面用他的幼稚无知去挑战他专横暴劣的脾气。 所以她不明白一向小心冀冀的自己是怎么犯下这个错误,一点点往后推,只能归结在她死过一次,胆子突然变大,加上委屈的公主病蛇精病娇情玻璃心一起都犯了。 至于心里真正的缘由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在她无比了解川景狱这个人的同时,不远处的圣主大人会一点也不了解这个把表情放在脸上的女人吗? 只要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清楚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刚才哭的那样假,又是哭又是躲,是要演一出戏来吊着他拿捏她?究竟谁给的这样的胆子? 在她抱着宝儿跑到离他十几米外的地方的时候,圣主川景狱的眼神就开始带了丝压抑不住胎毒的愤怒红光。 那目光阴红的看着她,体内不撺动的那股熟悉的噬骨寒意让他崩紧了全身,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冲动的起身将那个女人给拎回来。 因胎毒一旦涌上来。她那豆腐捏的身体根本抵不过他单单的双指之力,可是开始不受控制战栗的身体又极为想念那一身淡淡的体香及温柔的气息。 川景狱不由深吸了口气。 强迫的压下心中火气,准备运行功法强行压制胎毒时,便见到了那个浑身血臭的老头,一个濒死的人实在不值得他为之脏手,可在见到那女子盯着老头的目光后,他原本压下的怒火又掀起了苗头。 女子那眼神他如何不清楚,这一路上遇到有难的相助,遇到求救的帮忙,大到救人小到施财,每一次做这些事前,都会露出这种目光。 到处对有难的人伸出援手,财物舍弃得一干二净,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像是在到处搜刮什么东西,每每搜刮前都会露出渴望的眼神。 而这些事几乎占据了她大部分的心思。 这此时也让他知道,在她心里,自己这个圣主来得不比面前一个快死的老翁重要多少,心头蓦色涌动的暴劣与愤怒在看向老者时,像是找到了可以发泄怒火的出口。 这样的眼神,不远的罗溪玉简直快吓死了,她真怕圣主会杀死老者,这可是她的白芒,她的救命解药,上天赐下的功德。 她知道早就有觉悟,自己恐怕根本就不可能有在那龟毛圣主面前咸鱼翻身的一天,再待上一辈子也是得伺候他,看他的脸色,因为这个人绝不可能迁就自己,就算有求于自己也一样。 所以还有什么指望? 还挣扎试探什么呢,罗溪玉有些认命的将睡着的宝儿交到一边十二剑的手里,拎着裙子就往圣主坐着的方向跑。 心里那些女人娇里娇气又做作又娇情的心思,在同白芒相比,同彻夜的疼痛相比,同眼前龟毛到极点的圣主相比,就跟长出来的手指甲一样,最好通通都剪掉。 至少在没有彻底调,教他成功之前,她不能再有任何任性莫然抽风的情绪出现,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罗溪玉边跑边整理好了情绪,这才气喘嘘嘘的走到他身边。 “圣主……”她刚要开口。 圣主川景狱便堵住了她的话,他目光赤红的怒瞪她脸上还有一丝嘲讽,“你想要救他?” 目光阴狠到仿佛她只要说一个是字,就要立即送这老头上西天。 “不不……”罗溪玉这时有点慌了,这般近看,她立即看出他眼里的不对劲,这根本不是他正常时的状况。 葛老提过,若是圣主眼晴一红,一定要小心,最好让他尽快睡着,所以要平日这个时候她早就一杯带玉花露水的给他喝了,可是此时却不敢有半点离开,想到会也顾不得其它,急急忙忙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瓷瓶,跑到他身边蹲下。 然后倒出一颗给他喂到嘴边,面对带着甜香味儿的纤细柔荑,圣主却是僵硬转头冷眼看她:“走!” 罗溪玉要往他嘴里塞。 “不走我就杀了他……”圣主冷冰冰的看着她。 罗溪玉真是又气又无奈,好想摔瓶子走人,你爱吃不吃。 可是这个时候能跟他对着干吗?他那么固执,就自己自己再有脾气,在这样强势的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好在她脸皮够厚。 加上这人本质就是个刺着毛的,你跟他硬,他比你还硬,你若软话哄着,保不准气马收就消了。 罗溪玉虽样子狼狈,但无论怎么样,近看仍是个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的美人,面对这样一个朱唇皓齿的如玉佳人,谁又能真狠得下心来让其滚蛋,若再加上几句认错讨好的话,效果更佳…… 于是她道:“圣主……”这一开口才发现,原来她嗓子哑得这么厉害。 她急忙咳了咳,知道现在无论是老者还是圣主都在这一念之间,葛老说过圣主这胎毒不仅对身体有伤害,对精神也是,精神在其中至关重要,身体的疼痛还可忍耐,但若是丧失理智,后果将不堪设想。 远处指挥十二剑挖沙的葛老,回头一望,似乎也发现了圣主的不对劲,朝这边走过来。 罗溪玉紧张的看了一眼,若让葛老知道她引得圣主情绪不好,绝对不妙。 她真有点后悔了,何必呢,太不会做人了,白受罪别最后又讨不了半点好。 可也管不了那么多,最好先让圣主吃了糖丸好好睡一觉,她给圣主□□的糖丸里放的露水足足两滴全部揉在了蜜丸里,多吃两颗足够他能安睡了,于是她拉着他的手臂低声哀求道。 “圣主,你别气,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其实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圣主也想想我,在又黑又窒息的地下差点就没命了,虽然死里逃生,但是心里能没有怨言么,我知道这不是圣主的错,可是那时就是忍不住心里难过,就是想圣主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其实在我心里,圣主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有危险的时候,只会想到你一个人……”为最后一句点个赞! “我也知道错了,不该有那样的情绪,所以圣主别生气了好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什么都顺着你的心意,好不好?” 每次置气后,罗溪玉都要各种割地赔款,流血流泪的,赔的倾家荡产的他才会满意,果然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圣主川景狱难看的脸色终于有软化的迹象。 虽然眼神还存有腥红的质问,但罗溪玉却已趁机将蜜丸塞进他嘴里,他并没有马上吐出来,但也不咽下的盯着她。 罗溪玉还能不明白么,这就是一个几句好话就能哄开心的小孩性子的人,她中然有点无法接受无法无天的魔教圣主的另一面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这个事实。 但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只凭着几句让人全身冒鸡皮疙瘩的话就让他消干火气? “是,我不该只顾着宝儿的,其实我被埋快死的时候都已经反省过了,不听你和葛老的话,偏要留下孩子,结果它现在跟着我遭这么大罪,这都是我的错。”这一句罗溪玉说的有些落漠,也算是无一丝保留的真心话,:“我现在明白了圣主的苦心,以后也不再固执了,只想找个能善待孩子的人收养它,然后将宝儿放心托付给他。” 随即罗溪玉看了眼地上的老者道:“圣主,你不觉得这个老丈就是最好的人选么,宝儿手有六指,交给普通人家恐怕前脚给了人,后脚就把它丢掉了,可是,如果圣主能救这个老丈一命,对他有救命之恩,然后我再将宝儿交与他,他现在无儿无女,只身一人,宝儿过继给他做孙子,他一定不会拒绝,而且会真心疼孩子的……” 这是罗溪玉灵机一动想出的不是办法的办法,这个老丈十分凄惨,即使救活也未必有生存下去的念想,儿子死孙子无孤身一人该何去何从,就算自己费尽力气救下他,若他再寻死,救与不救又有何区别。 罗溪玉一边想办法的同时,突然想到老丈以前是有官职的,而他儿子又考中秀才,说明家教极不错,有学识又体面,算是书香门第之家,寻常根本找不到。 眼前就白送了一个,宝儿在这样的人教导之下,将来说不定也能入朝为官,便是不如此,也会是个识大体明道理的后生。 所在在想破脑子也想不到让圣主救人的理由后,罗溪玉索性便这样说了。 大概是罗溪玉服软认错的话良好,又或者这个能将宝儿和讨人厌的老头一起送走的主意不错,还是她用露水做的蜜丸太好吃,圣主坐在地上,沙已过膝,一双眼盯着她半晌,才终于缓缓的动了动嘴,将口里塞的两颗蜜丸咽了下去。 罗溪玉心里又高兴又心酸,这代表什么?代表圣主同意了…… 喜极而泣,她觉得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吧,眼中含泪的笑着又取出一颗蜜丸,柔声询问道:“圣主,再吃一颗吧。” 不知怎么,此时见他眼底的疲色,心里也隐隐有一丝心疼,自觉是不是自己太过折腾他了,他也是个病人啊。 而他这样的疲累,会不会她在地下生死不明时,这个人也曾为自己心急如焚过。 若真是如此,她便是心甘情愿的认错讨好他十遍百遍都不过份了,对于这样残酷冷漠的一个人,或许第一次在乎一个人的生死的难能可贵之处。 罗溪玉的目光看向他的手,那双手指甲上有被砂砾磨过的痕迹,她可以认为那是寻找自己时挖黄沙上留下的吗。 女人是感性的,在她觉得感动的时候,她已经再次搂住他的胳膊,心里有十二分的感激,真心道:“圣主,谢谢你来救我,我不该怪你的……” 而圣主这次是真的支撑不住的倚在她身上,眼底的红色开始消褪,半晌才缓缓的闭上眼晴,只疲累的道了句:“扶我起来……”随即又霸道的加了句:“睡着之后不准走,待在……”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罗溪玉边伸手搂着他欲倒的背,边急着冲不远停下脚步看情形的葛老招手,一方面沙海风沙这么大,还是带圣主回“棺材”里睡能舒服一些,另一方面,那老丈再不救,可真就要没命了。 罗溪玉边抱着他,又心疼又叹气,到底谁刚从死亡里逃出来,不应该是她倒下么,怎么到最后自己反而精神抖擞,他却倒了,现在又要伺候他,又要照顾宝儿,还要关注救人,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担心自己真的会早生华发少活十年啊。 这该死的沙漠,无论是罗溪玉还是葛老与厉护卫十二剑,都蹙紧了眉头,五天四夜的路程,终于在傍晚走到了沙海的另一尽头,虽然那仍是一片荒芜,岩石丛立。 但是与沙海有一丝区别是,那岩石上生出了一层绿苔,虽然那苔有些丑陋,但在此刻人的眼中,却仿佛是绿林,沙漠中是绝不会存有苔藓,这说明他们已经走出了沙海,说不定很快就能见到绿色有水缘的溪林。 天知道这段时间没水的饥渴与窘迫,让人有多么的厌倦。 救回一条命的老丈恰好姓程,与罗溪玉本名一个姓,可能是姓的关系,又或者罗溪玉心中真有将小宝托付的想法,对这个程老爷子竟多了平几分好感。 程老爷子的伤主在肺腑,刚醒来时眼神呆木,任何一人在经历家破人亡如此残酷之事都会如此,呆木的眼神及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罗溪玉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她只有时不时将宝儿放在他不远处,宝儿特别爱笑,一点也不怕生,交给葛老,厉护卫或十二剑帮忙带,都不哭不闹,之前虽然差点窒息,但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并没有任何的阴影,给点吃的逗一逗,就又破涕为笑。 一开始老人只是呆坐,可是随时宝儿的“咿咿呀呀”,随着罗溪玉将放的越来越近,她目光十分复杂的看着这一老一少,亲眼看到老人最终将孩子颤抖的抱了起来,终于打破了呆木的表情,看到宝儿的笑似乎想到什么动容起来,不一会儿便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 而走出沙漠的程老爷子,虽然还未从那无情残酷的沙海与痛失爱儿爱孙的痛苦中走出来,甚至还会时不时呆木,但显然眼中只有宝儿了,已经将宝儿视若已出,似又找人生目标一般每天不离身的哄着,照顾的无微不致,甚至不必罗溪玉插半点手。 这也使得圣主极为满意,破例的让人送其回祖。 只要送走这一老一少,有人便会时时的在他身边随时伺候,一心一意的不用再花大半时间去哄那个惹人厌的毛头了。 第五十二章 绵延不绝的山脉,一挂飞瀑镶嵌于峰峦绝壁之间,激流冲刷岩石渐渐起了一层薄雾,充沛的水气弥漫四周,对于从沙漠中走出来的人来说,这里虽是荒山野地,却是与天堂无异。 一行人连带“黑棺‘此时已停在瀑布边,十二剑或洗手脸,或清理“棺材”上的沙土,这水源乃是山涧流水,干静又清甜,将水囊装好后。 厉护卫便带着几人拔起剑冲入到山林中,有多久没有没有吃到新鲜嫩口的野味儿,细数不过十多日,可那感觉仿佛久到几年未吃到一般,如今守着现在眼下这么充足的水潭,怎么能不想吃肉喝汤,把多日沙漠中的饥渴一下子给补充回来。 锅里此时已填了干柴烧着一锅开水,十二剑们冷热不忌,路上洗澡只需直接冲凉,或跳进下游的天然水池里冲凉即可,可圣主却不行,平日除了温水,连一点凉水都不碰,根本不可能洗什么凉水澡,所以每次都要烧热水,顺带也方便了罗溪玉。 这日葛老伺候着圣主洗过后,便去看十二剑在潭边猎回来正拔毛丰盛野物,而罗溪玉便可以就着圣主冲凉的地方凑合洗洗。 一个女子跟着一群男人,最不方便的莫过于洗澡,早时在路上她愁得要命,因女人不比男人,随便一个湖泊,跳进去即可,各方面都尴尬至极,幸好有个龟毛圣主,幸好他有洗热水澡的必要,当然也是照顾到她,圣主每次洗完倒出的地方默认就是她的,甚至还为此在周围扯了黑缎遮挡。 算从路上多个女子后,一般圣主沐浴的地方,十二剑众人是不会像以前一般靠近,那龟毛圣主自从懂得搂着她睡的时候,就开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洗完后,在不远处坐下,待罗溪玉洗完才起身。 这也渐渐让她有了些安全感,不再为些担忧发愁。 此时,罗溪玉有些蔫蔫的抱着要换洗衣物,走进了临时用黑缎子围起来的遮挡内,站在用剑削平的岩石上,然后轻解身上的衣物挂在一旁的树杈上。 圣主用来的洗浴工具都放在那,罗溪玉直接用就可以。 可是罗溪玉却木然的也没有抹洗头的皂角汁,也没有用擦身之物,而是直接拿起了水瓢。 自几日前程老爷子送走了宝儿,她心里就疼的要死,整日开始恍恍惚惚,有几次半夜起来都有跑回去将人追回的冲动,一想到宝儿没见着自己会不会哭,晚上睡不睡得着觉,心里就难受,愁容满面牵挂的要命。 何况临走前,它还断了指,原本去指罗溪玉还想要等半年的,因孩子太小受不了切骨的疼痛,可是结果就被狠心的葛老背着她,像剪指甲一样给宝儿切掉了第六指,虽然有给缝合上,可是她想到那嫩嫩的小手生生切掉骨头,那么疼,她这心就跟抽了气似的,外带看葛老的目光都不那么友善了。 邪教倒是邪教,对孩子都可以狠得下心来。 虽然她知道葛老这样其实是对孩子好。 对葛老来说,切个小孩的手指,就跟剪个指甲一样平常,他确实是一片好心,第六指人受世人唾弃嫌恶,越早切掉痛苦越小,这是好事。 当然,他的出发点倒也不全为此,因学习了割□□皮之术,这对于一个医毒双绝的大师,将成为一手绝技,只是他的缝补手艺并不如他的医术一样精湛,为之痴迷之下,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练习,所以路上葛老不知在多少动物及没死太久的人尸上,留下了自己一道道完美的作品。 因罗溪玉并不懂缝合的指法,一切都要靠葛老自己琢磨,所以着实研究了一段时日,终于用了半个来月,能将伤口用细蚕丝缝的天衣无缝,而且速度也十分快速,这让他很是得意。 于是习惯性的见到宝儿,就有了这个想法,他还从来没在小孩子身上试过,如今要被送走,一时技痒的便顺手给做了。 罗溪玉在知道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葛老虽说自己用金针锁穴,孩子并没流多少血,也没有受多少罪。且又喂了麻痹的药物,过半日便能清醒,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她一想起来就难受,被送走前她还以为它是睡着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 本来就想孩子,现在更填了担心,几日也没缓过神,有时半夜睡到一半还会伸手去摸床铺,然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大概是那次窒息,她又总觉得胸口难受,有时会咳,喝了玉兰花茶也只是缓解一下,她知道自己定是那次被埋伤了心肺的,留下病根了,玉兰花对伤口她的外伤有很好的作用,但像这样的内伤也没办法。 应该弄点汤药养一养,可是现在天天想宝儿想的浑浑噩噩,根本就顾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洗个衣服,切个菜,就突然的流下眼泪,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只几日的工夫,她下巴上的婴儿肥就瘦的不见踪影,脸盘也越加的显小。 有时菜做的咸了,或者鱼腥味儿忘记去,圣主看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得忍一忍的咽了下去,脾气都容忍的为她减了三成。 可是她还是想得受不了。 一有空闲宝儿怎么样了?麻痹过后会不会哭,伤口发炎发烧怎么办,现在的医疗这么差,光靠中药怎么行,可别烧坏了脑子。 继而又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了程老爷子的白芒,就草率的将宝儿交给他,却不想想程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好,怎么能照顾好孩子。 虽然宝儿很听话,但是男人毕竟不如女人照顾的细些,她应该找个女人的,老爷子也不知道照没照顾过孩子,宝儿睡觉哭闹他会不会哄,衣食住用有没有省工减料,走的时候她从葛老那里预拿了四百多两,已经将全部的钱都给程老爷子,应该足够他整理祖宅吧,与宝儿在小镇的生活也能够用了吧,早知道就多给一些。 但想到宝儿现在没有了第六指,不会再受人白眼,她又觉得高兴…… 想得入神时,她站在那里,手臂机械似拿起瓢舀起温水一瓢一瓢的往头上身上浇。 可不知怎么的,这么一会儿忧一会儿笑,罗溪玉脸上的泪顿时决堤般顺着脸颊往下淌,和着头上的水一起被冲下来,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潭水。 她甚至心底有股冲动,不想再跟着人四处颠簸了,只想与宝儿一起生活那个小镇上,哪怕整日粗擦淡饭的也好,这个想法一生起,便像长了草一样在心头蔓延,但心底却清楚的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越不可能,便越要想,已经有些神精质了。 “可不可以把宝儿还给我……”罗溪玉一边哭一边喃喃道,水也不舀了,只站在那里垂着肩膀流泪,脸上全是水。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撑过去这段痛苦的分离,她只知道现在这种有如挖心的感觉是那么的痛苦,她虽然得到了老者的白芒,心头的玉兰也开了,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开心,没有了宝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她低着头看着水滴掉在脚下的石头上,憋着气的不敢哭出声,只在那里默默的掉泪。 却不想腿间顺着水开始往下流着一丝丝血液。 而一直盘膝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圣主,此刻竟是蓦然睁开眼晴,脊背下意识的开始僵硬起来,他闻到血的味道,目光倏的一扫,最后移向那片遮起来的黑缎,因里面再没有传来水的声音,也没有其它响声, 只有一抹血味弥漫开来,那是鲜血…… 想到什么,圣主脸色一变,几乎没有犹豫的便人影一闪直接闯了进去。 圣主在男女方面一直是个“真君子”,罗溪玉确定的认为是这样的,可是却没想到他会有突然闯进洗澡地方偷窥的一天,哦不,是光明正大的闯入,甚至还一脸惊怒的看着她,那神情竟是担心什么似的。 罗溪玉本来心里难受,冲水冲到一半便想宝儿想得不可自拔,身上根本没有穿衣服。 他这么一闯进来,自己整个人便全被看得精光。 大惊之下,她忙道了声:“你……”便下意识的双臂环在胸前,震惊的看着他。 洗澡时突然眼前悄无声息的出现个男人,任谁都要吓上一跳,如果不是看清这人就是圣主,她几乎要放声尖叫了。 男子的目光急急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美人冰肌如玉,凹凸有致,酥胸俏臀,整个人瓷白润透,惊艳而无瑕。 这样的风景只要是个男人,见了恐怕都要鼻血狂喷,而圣主此时目光先在里面一扫,确实无任何人后,这才停在中间那如玉雕的美人身上。 一见之下,就算平日惯常亲密相拥,饥肤相蹭,此时也是微微惊讶的动了动嘴,目光深邃的顺着侧面女子的背部那一头湿长的头发而下,头发半遮半掩里,那饱满玲珑的曲线,在高处流连一瞬后,这才移到正点面一双白脂细嫩的**上,而那腿,间,似受了伤一般,正丝丝缕缕的往下流下红色的血,在石台上有些触目惊心。 很难描述圣主当时见到血时,那白的发青的脸色,更难以想到他扯过条衣袍包住她就大叫葛老的惊慌神色,连腿上流下的血污沾了他一身,他居然也毫不在意,甚至想要拉开她的腿看伤口。 罗溪玉终于从宝儿离开的情绪里反应过来,在意识到什么事时,她其实是想笑的,那种窘逼的苦笑,实在是难以形容,可是在圣主试图拉开她的腿查看,甚至要止血时,她立即用那白玉足用力踹了一把圣主胸口,扯着衣裤就把自己包了起来。 第53章 葛老坐在床榻上,一手指压在女子玉腕之上,一手捻着胡须,半晌才松开,“老朽虽然为罗姑娘施了金针,缓回一口生气,只是到底还是伤了心肺,可能要咳些日子,加上体内气血两亏,唔,待老朽为罗姑娘开几副药方,吃一段时间就好了……” 罗溪玉躺在床上,脸色确实没多少血色,能有血色吗?沙漠一行,半条命都差点没了,这几日又茶不思饭不想的…… 圣主坐在旁边,听着葛老说了半天没有说在重要地方,不由的露出不愉之色,不过还是忍耐的看着葛老道:“她身上还有伤,一直在流血,葛师,你给她看看吧……” 这话一出,不但罗溪玉,就是葛老也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呐呐道:“圣主,这个……这个伤倒是不要紧……” “不要紧?”圣主皱起眉头。 “咳,这个女子成年后,每月都会有葵水日,这个是正常的,只要好好保暖,不得贪凉,少些劳累多多休息,过了三日便无事了……” “葵水?”圣主极为不解,“每月都要流血?这是为何?” 葛老虽然已年老,但毕竟是男子,况且旁边还有女人,这事如何能解释的通,只得含含糊糊道:“是的圣主,女子只有这般以后才能孕育胎儿,这个,老朽先让人去熬些滋养的红糖粥给罗姑娘吧,顺便再配个药膳方子到前面镇上拿些药……”说完就再坐不住找了借口离开了。 离开时还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纳闷,圣主虽不知事,但怎的说出让他这老头子……唉,简直是让人无地自容,圣主与罗姑娘在一起这么久,为何连这等事也不知?难道罗姑娘是初潮?他虽有些纳闷但毕竟看到两人有亲密的举止,也听到过声音,所以没有想到两人之间并未发生任何事,而圣主对那方面竟真单纯的毫无所知。 而此时罗溪玉毫无血色的脸色,顿时红得像苹果,那绝对不是自然红,而是一脸的充,血涨红,有时候她会很庆幸这个圣主的无知,有时又极为痛恨,比如刚才…… 居然让葛老帮她看看流血的地方…… 哦,天啊,罗溪玉的脸都没地方放了,这个圣主小时候是怎么长大的,没人教导过男女有别吗?想到他刚才还想拉自己的腿看“伤口”,顿时脸更红了,对这个男人的健康教育已经绝望,好在她不是原著民,否则此时羞愤的撞墙都有可能。 罗溪玉吸气呼气,最近丢脸丢人的事做的太多,已经麻木了,想到他又确实什么也不懂,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忍下气来闭目装睡,安慰自己睡着觉便好了。 实际这并不是她的初潮,只是才十六岁的身体,头两三年日子有时是不准的,在跟着圣主后可能因为环境和心理的原因,也一直没有来,她也没有太注意,没想到这次来得毫无感觉,怪也只怪她这段时间宝儿晃了一下,心里空荡荡的忽略身体很多信息,这才会有今天的事,幸好她早有准备,当初缝宝儿尿布时,就用干净的棉布碎布做了不少压在包袱里,临时用是足够了。 她在床上侧身装睡,一句话也不想说,可是圣主却也坐在床边椅子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屋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都能听到,罗溪玉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身体无力又乏的慌,也懒的回头看,只睁一会眼就朦胧睡了过去。 没有看到圣主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僵硬的看着衣摆和袖子上鲜红的血迹,及鼻腔里那浓郁的血腥味,表情有些愣神,在他的意识里,这个女人从一见着开始,就是出乎他想象的脆弱,轻捏一下便是红痕,碰一□上就有淤青,力道一紧就喊疼,像一件易碎品。 他那时想,也许所有女人都如此,可是又不尽然,江湖中不乏一些女中豪杰,虽然他对那些吹捧的女侠向来呲之以鼻,对于女人天生的弱力而不屑于视作对手,可是却也没有这个女人那么娇气,问葛老,葛老只说每个人体质不同,女人体质比男子差的多,是因为女是花,男人是树,而花与花更为不同,所以罗姑娘要更偏弱了一些。 因此,他每次都很注意力道,很小心不想将这么一朵娇柔的花碾成泥,他以为这样即可,可是之前她被埋沙地下,还有眼前这个随时会流血的情况,让他再次对这件“易碎品”产生了“危机”感。 这种随时会消失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心情很差,他再度审视起床上的人,躺在那里小小的一个,最近瘦多了,摸着会多了些骨感,不若以前一手的饱满柔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 他开始在心里衡量着,是否要将这个“易碎品”收到自己的羽翼下,即使原先也在,但是不是还要再收紧一些,甚至比以前更小心的对待,以防止些不必要的风雨再轻易的对她造成伤害。 大概已经习惯这个女人的存在,即使有时是个麻烦,可是想到有天失去,向来得失心极淡的圣主心中有一阵不舒服感,这种不舒服让他一直不动的身动微微前倾,但在听出她已经睡着时,顿了下,然后站起身,沉默的看了半晌她微张了嘴唇,睫毛如扇子铺开的睡颜,那轻轻的呼吸声听起来会有一种让人心里平静的韵律。 圣主紧皱的眉头随之慢慢舒展开来。 罗溪玉不知睡了多久,但是醒来却是因为一阵清香味儿,睁开眼便见圣主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碗。 见到她醒过来,便将手里的碗与筷子递过去。 看着那碗加了红糖的红豆粥,和他骨节分明的手里那双筷子,她有点震惊了,十分想捏捏脸颊是不是还在做梦,因为从来都是她伺候这位大爷的份,还第一次见他拿着碗筷给别人的。 “葛老说这个不错,快吃吧!”他将手里的碗又送了送。 “哦哦,好……”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像命令,但是难得还解释了下,她急忙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加了红糖的粥很清甜,滋味也很好,就是有股药味儿,大概是葛老用药罐煮的,这个想法很囧,但她知道用锅葛老绝对煮不得这么烂这么香。 她虽然接过碗,但也不敢她吃着让他看,于是边要起身边道:“我给圣主泡碗米糊吧……” 圣主却是阻止,还尽力展开一个类似安抚,却有些嘴角抽搐的笑容。 “你吃,我吃过了……” “吃的什么?”罗溪玉小心问,因这位龟毛程度,一般人做的食物是不肯吃的,何况里面都没有安神的露水。 “米糊。” “哦……”应该是葛老给泡的,他既然已经吃了,便不再客气用勺子搅了搅粥,坐在床边吃起来。 自从这位圣主知道她“流血”后,罗溪玉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每日不仅催着葛老做红糖粥,还只许她躺着,饭也不必做,让属下自己生火打理。 他每餐都只喝米糊,而不会再嫌单调挑食,甚至她想去水边给他洗洗袍子,他居然也会紧张的将其一把夺下来,只因葛老说不易劳累沾凉水。 三天时间罗溪玉的生活简直像个老大爷,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躺着便好,晚上还会给她捂肚子,当他手放在自己腹部时,罗溪玉吓了一跳,毕竟那里很敏,感,她又比一般人敏,感,就算不动,圣主手心那热气透过一层绸衫还是会让她直发痒。 但是多放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些凉的腹部一阵阵的暖意,十分的舒服,她知道这是身后的人控制着内力为她暖腹,小心冀冀的样子,本来因宝儿离开而空荡荡的心,顿时暖洋洋起来。 不知以前听谁说过,如果一个男人在意女人经期,那几日不用其凉水洗衣,给买红豆粥,主动为她暖腹,遇到了不要错过,就嫁了吧? 想想罗溪玉掩住口鼻觉得好笑,又觉得特别暖心。 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怎么突然大变样…… 不过,这种改变她喜欢,虽然这个人时不时让人又气又恨,但是其它改变不了,如果把他改变调,教成偶而知道心疼人的,也很有成就感。 待得几日后她经期已过,他还要主动给她暖腹,她不由拿开他放置在腹部的手,回过身甜甜的对他笑道:“我已经好了,等下个月你再帮我暖……” 圣主看着她的笑颜,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在夜里却明亮,他看了看她的脸色,微微有些红润了,不那么苍白,于是点了点头。 罗溪玉心情好的亲了他脸颊一口,拉着他手掌讨好为他按摩,礼尚往来么,他对自己好,自己也要加倍照顾他,她心里这样美滋滋的想。 而圣主却没有动,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搂着她亲这亲那的,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她下,身,一反手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视线在她腿,间扫来扫去,似乎不放心,最后微带了些疑惑又正经的命令道:“既然不流血了,就把衣服脱掉,我看看伤口是哪里……” 罗溪玉:…… 这一路,穿过沙漠后直接进入的是杨石岭,过了石岭是程老爷子的老宅所在,一个南郡小镇,圣主一行自然没有到小镇中,只是让一人送葛老与宝儿到了镇口便离开。 之后便要地接进入官道,因圣主一行人的身份,即使是走官道,也要离之半百里绕行,尽量要减少麻烦的绕行,但总有绕不过去需要穿叉官道的时候。 这一日,十二剑正停在附近的林中休息,罗溪玉正在瓷锅里钝着一道果仁酥骨,果仁选的是三种硬皮果,其中还有榛子,之前做了一次,圣主最喜欢里面的果仁,于是炖到时候,她将果仁从香汤里一一挑出来,装进小碟子里,边上再配上几片甜桃肉和甜杏肉,底下压了几片叶子,看着就十分有食欲,然后给圣主端了过去。 而瓷锅里剩下的酥骨和香汤,就进了在一边闻着馋虫直冒的葛老与厉护卫腹中。 自从上次被拒绝,圣主一直不悦,罗溪玉却是心里乐颠颠的,她这回是即了解又明白,根本不需要跟他生气的,这人越是不懂就越有调,教的空间,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要满十五岁后,都再也找不到像这位圣主一样“纯粹”的处男,已经算是灭绝的类型了,她该珍惜又高兴才是。 他不懂,她可以慢慢教,教成自己喜欢的那种,毕竟在这种事上,他只知道自己一人,还不随她拿捏么。 虽然他身上种种缺陷,但却是个洗澡留在不远处守着,知道每月一次不让她碰凉水洗衣的好男人! 而且她内心放在腹部真的好舒服啊,每次都有求必应,并且从来不会不顾意愿的强迫她,这一点有多重要,毕竟以他的武力,她在他面前就跟只小虫子一样,还不随时乖乖就范,可是他真的是每次都会先询问她,如果不行就会止于当前,即使他有些不高兴。 罗溪玉觉得知足了,这么一个不会看其它女人,对别人又不感兴趣,只让自己一个人接近的男人,就算是个魔头也足以打动人了,如果他能一直待自己这样,她觉得就算留在他身边做一辈子婢女似乎也不错。 圣主正看着一块竹简,似乎是记录了什么解毒的功法,开胃点心一端上来,他便将竹简放到一边,罗溪玉坐在他旁边,先给他夹了一块桃肉,“圣主,你尝尝看,这几片是特意从一堆野桃儿里挑熟透了,一点都不酸的那种,桃肉香汁又多,我削皮的时候吃了一块,满口桃香呢,味道真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将来要是能移栽到院子里,那每年就都能吃到桃子了,还能做成罐头保存起来。” “罐头?” “就是把夏天来不及保存的果子,煮了放入糖水中封闭好,等到冬天的时候拿出来吃,会跟夏天时吃到的一样。”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话和偶而冒出来的言语,圣主如今连眉头都没眨一下,嗯了一声后,便将桃肉入口,确如她所言,肉多汁甜,满口留香,于是他道:“一会让葛老折根枝带回去,移栽的事交与他即可。” “嗯。”罗溪玉冲他笑了笑,“再尝尝野杏,厉护卫摘了不少,一会多余的留着晒成杏干。” 接着他又挟了块杏仁给他,圣主连表情都柔和了,样样都他心意,哪一样都是他喜欢的口感,自然气氛其乐融融,葛老在远处看着,两人在一盘菜上挟来挟去,女子轻言慢语,时不时边挟边说,圣主也没有不耐,脸上日复一日的冷峻,都似被阳光晒化了。 再想到来时圣主的状态,葛老不由的感慨万分,一转头便见整个酥骨汤都被厉护卫喝个精光,不由的跳起脚来。 就在这时,到前方城中官道探路的剑四与剑九在林间快带穿梭,转眼便来到圣主面前,剑四将一张匆忙撕下来的缉拿榜悬赏榜放到桌前。 走过来的葛老站在圣主身后看了一眼,眼神顿时一变,不由道:“梁钰府怎么知道圣主便在此处?”想到什么突然道了声:“不好!会不会是那条死鱼走漏风声吧?圣主,我们需得马上走,此地不易久留……” 刚说完,圣主却是突然将手中筷子弹出,反掌一拍桌子,整个平放的桌面顿时竖立起来,将三人挡住,说时迟,那时快,破空三道箭羽如闪电一般疾飞而来,一远一近一中由林中直射向圣主所在之地,其中两箭发出折断的声音掉落于地,另一支太快竟是来不及阻止的刺入到木桌之中。 随着箭羽,极远处似乎传来人的笑声,有人似乎在同人调侃道:“都说从东狱来的枯骨魔圣到了淮城,我吴邹钰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东狱人呢,这次倒是要试试这厮有何厉害之处,值得督府调来数百高手守城,想我的箭法百里穿杨,别是随便射的三支毛箭便将此人解决了罢,那可真是无趣了,哈哈哈……” 不过是区区一只箭而已,圣主闻言冷漠的将其连同桌子一同甩开,但似乎随着林间风吹动的沙沙响声,有些听不真切,他皱眉微一侧耳,却发现那人的笑声后,随之而来的竟是数百马匹,似乎要将整个林子包围住。53 第五十四章 几百人中却只闻几人轻浅呼吸,圣主眼神微微一凝,单膝跪地额头有血迹的剑九急声道:“圣主,这些人是朝廷六扇门召集而来的鹰犬爪牙,他们遍布内城外各个出口,画像悬赏贴满城墙,我们根本连城门未入便被偷袭,他们人数大约二至三百人左右,一路紧跟不舍。 我与剑四绕行甩开三十余里才赶回,剑四的右臂是被淮城都督的侄子吴邹钰所伤,这剑便是出自他手,吴邹钰据闻是淮城百里穿杨的好手,无论眼力臂力都可排淮城前三甲……” 圣主目光移到了一边摔得四分五裂的桌面,上面那支斜插的黑羽箭,随即伸手将插在桌上的箭拔了出来,看向了箭头,并抬手抹了下已残毁的箭身,鼻间有一股古怪的气味儿,似乎是一种可延烧箭体以达极快速度的特殊箭羽,这种箭快速精准,但却有一缺陷,便是杀伤力不济。 “这吴邹钰是倒是有意思,其它人隐而不发,他倒是先爆其踪,不知是真蠢还是另有阴谋!”厉护卫显然已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如此猖狂的举动与那些阴险喜好出其不意拿人的鹰犬有些格格不入,这三箭挑衅的意味虽重,却无什么杀气。 “无论如何,在此地与他们缠斗并不是明智之举,圣主,六扇门遍布五洲,一旦在此时起了冲突,恐怕回程的路要寸步难行了……” 圣主与厉护卫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一个不惧战,一个好战,幸而一直有葛老理性的分析,并时时在旁规劝,若不如此谨慎一路上圣主的身份恐怕早已暴露,如果被困在五洲,到时想返回祖狱其艰难程度不敢想象 圣主将手中箭指力一捻,化为了渣碎后,冷声道:“自然要走,但冒犯者必付出代价!” 不管吴邹钰是何意,既然伤了十二剑,又一番大言不惭,自然要教训一番,否则东狱枯骨魔圣的名头岂不是人人皆可侮辱。 片刻工夫,十二剑从袖中分取数段金蚕丝,圣主目光扫动,随即伸手指其一个方向,几人数起数落,无色毫细的金蚕丝眨眼间便横叉交错的布在了不远一片树干之间。 “可惜金蚕丝留给了这些五洲人。”四剑道。 “那有什么,葛老已将丝浸了毒,谁敢出手拿谁便死!” 而此时的罗溪玉,早就在箭射到了桌子上时,就脚筋发软的躲进了棺材,要知道这棺材的布可是好物,寻常刀剑都刺不透的,堪比防弹衣。 这江湖的凶险,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有多可怕,她偷躲进“棺材”时也是想着以圣主这么厉害的武功,根本也不需要自己来挡剑,就算挡了就这小身板穿了也白穿,她还是自己找安全地方躲好,省得圣主还得分神。 罗溪玉按了按接二连三受到惊吓的小心肝,坐了一会儿,就紧张的掀开缝隙想看看外面,刚一动便觉得“棺材”蓦然被抬起,圣主与十二剑寻了一处最难行的窄路,几个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离这三十余里距离的数百人马,脚程是非常快的,即使是山林中,但鹰爪座下用来追踪通缉榜恶人榜及绿林残余势力,自然马儿每一匹必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三十里不过是小半刻的脚程。 他们快到达时,黑袍一行人生起的火堆烟都未熄灭,还在淼淼上升。 几百人是呈现半圆围堵,在余十里路程时,便已弓箭在手,在马背弯弓准备,管对方多少是什么东狱人还是枯骨魔圣的,这一番以多算少,先枪林剑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再说,越是接近目标,鹰爪们便开始迸住呼吸高度戒备,在离目标只剩半里时,领头的鹰爪突然一摆手,让后面减下速度前行,以防有诈。 因距离如此近了,对方仍毫无一丝动静,情况有些诡异。 可这命令还未等下,突然之间,冲在头里的几只马匹毫无声息的软倒,眨眼间人马便四分五裂的成了一堆碎块,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其中一人头直接滚落在地,喷出一尺的鲜血。 这情景实在太过骇人,众人纷纷拉动手中缰绳,一时林中响起无数匹马的嘶鸣声。 因众人已分散四周,几乎都呈围攻之势,而且前行速度极快,在毫无预警的死伤后,后面的连人带马即使大惊,也根本容不得立即减下速来。 但“鹰爪”毕竟是秘密训练出的先锋新锐,个个武功非凡反应力极强,在没有发现目标时,生死一瞬的第一反应便是再不敢有疏忽的将手中指挟的五箭各个方向连番激射,三瞬连发五拨毛箭。 可无论林间还是左右前方,箭到之处都无任何声响,只有空空射进树干的铮铮之声,而马匹在急奔与强行勒止之下,仍是止不住的向前了滑行十数步,甚至有的直接抽剑砍断马头以求阻止,但仍止不住这十步距离。 此刻十步之遥便是生死之界。 正是这十步,此行的鹰爪精锐便瞬间损失了数十人,而连人带马悄无声息四分五裂的惨状都让人不忍直视。 唯一生还的几人,是反应最为机敏的,千均一发间,他们丢掉了手中无用的弓箭,抽出长剑向前劈砍,顿时面前毫无阻隔的前方突然出现数道剑身劈砍出的火花,只凭这眨眼一现的火花,几人速度一蹬马,以感觉从其两道金花相隔最大的空隙一越而过。 身下蹬开的马触丝而凄鸣,马上的几人却是穿了过去滚入血泊之中,或断臂折腿或削肉,无一不在地上滚爬哀嚎不已。 在此情形下,后面的人如何不知前方有陷阱,全都震惊之下蹬马而逃,队形一时之间七零八落,马上马下皆有死伤。 “这该死的东狱人!”看着那一片被无色的丝线直接切成碎块的鹰爪尸身,带金边缠丝锦袖的六扇门统领眉毛直抖,咬牙切齿。 “统领,前方火堆虽未熄,却已空无一人,我们上当了……” 金袖鹰卫统领一掌拍在旁边的巨木之上,树心顿时冒出烟来,如果他没猜错,这些丝应该是东狱独有的金蚕丝,又名金刚丝,极为坚韧,可杀人于无形,乃是东狱稀少之物,鲜少流入五洲。 这丝虽说无色,但是阳光下仍能看出隐隐的金线,但众人虽知却防不胜防,加上手下一干人疏忽,这一次亏是吃定了。 但是这种没有预料的反埋伏,不知对方是如何从容的判断他们人多的方位,又怎么知晓需多少时间布置,看着收拾干净的火堆,连一碗汤水都未撒,显然是布置好后才从容离去。 看着鹰卫统领怒叱不已。 这次火蝎帮一百六十人惨遭灭门,近百江湖人死于沙漠中,只有一人死逃生后上报朝廷,这已足以引起工湖与朝廷的重视,何况传出的竟是一代枯骨魔圣突然出现在五洲境内,一时间上上下下人人心头惴惴,东狱魔头再现,犹如一颗定时炸颗。 怕危及自身,个个恨不得除之后快,生怕此魔头魔性大发,又开屠戮之举。 所以,在得知他们回东狱必经之路后,急忙调遣精锐各处城门严守,欲将其拒于城外剿杀,而这次的围剿也是鹰爪统领思前想后主动而为之。 统领本以为至少也是一场苦战,如果能将此魔活捉或杀子,凭借多年打下的人脉与关系,必定三年内升到都督。 结果,不仅连对方魔头的影子都未见到,反而中了埋伏,在对方没有损失一人一足的情况下,自己人先死近四十精锐,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笑掉大牙,而他这个统领如何有脸面再在江湖中行走。 可以预见这位鹰爪统领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和震怒,他愤怒的大喝道:“火即没熄灭,他们便走不远,给我追,只要能重伤东狱人,我便给你们记一功,杀死一个保送刑部,若除掉枯骨魔头,我这统领便换你们当,给我追!” 一声令下,数百精锐皆急夹马腹,分成四队向四个方向追去。 而在后面满脸汗如雨下的吴邹钰,握着马绳的手都哆嗦了,他一手射术本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他却知晓自家弱处,那便是不得近身,功夫只及江湖三流高手,离一流之列还遥遥无期。 如果不是刚才他留了心眼,故意落于后方,而没有像之前一样同几个熟识好友冲锋在前,可能此时死在血泊里的就不止他相熟的几人,还要加上他自己。 这种看着好友的尸体,想着自己刚刚也是名垂一线,那种后怕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近百斤重的弓箭,心底深处隐隐有着侥幸。 同时眼中也有惊骇之色,之前射出的三箭他确实有试探的意思,加之与叔父交好的统领也默认他这种杀敌前,先让敌人乱成一锅的挑衅做法,自然口吐狂言了一番。 但其实这一切也是遵从叔父的交代。 吴邹钰此时才懂了叔父的想法,他原本还有几分不屑,但现在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明白了叔父的用心良苦。 那些东狱人来无影去无踪,惊走他们就是,何必在自己城外大相争斗,两死两伤,他告诉侄儿,叔父不是朝廷的鹰爪,而是一城的都督,首先考虑的是淮城安危,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悬赏,若一旦出事,上头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叔父。 且,东狱人向来神秘,单一个枯骨魔圣的名头便让上头急如热锅蚁,又岂是区区几百人好活捉的。 吴邹钰看着眼前这一片寂静的山林,那血味的弥漫,及杀人于无形的金丝,单是这么一个手段就已让鹰爪损折十之一二,若真是正面交锋,他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的背起弓箭策马掉回了头。 …… 此时行至淮城八百里外一处残垣断壁下,圣主一行人暂时停下稍作休息,因走的匆忙,众人连饭都没吃上,此时肚子都是空的,好在走前将饭锅一起端了,为求方便,罗溪玉在黑“棺材”又担心又紧张,直到许久没见有人追上来,这才稳了稳心神,天知道她有多怕人头满地滚的场面。 心定下来之后,这才将十二剑匆忙收进“棺材”里的一袋在溪里打捞的小鱼小虾给剖了,本来是打算给熬海鲜汤的,但是似乎短时间停不了,只得洗干净放到钵里,然后用粗盐和辣子卤了,一会拿来就饭吃的也很香。 虽然圣主嫌鱼虾腥味儿太浓,但葛老厉护卫十二剑却很喜欢,这些人对吃的不挑剔,无论她做多了什么,剩下的都会争抢的一干二净。 果然,残垣下,石头堆旁,一群黑袍人纷纷捧着晶莹冒热气的米饭,一筷子一筷子的往碗里挟着鱼虾肉,没想到这海鲜生吃也会这般美味儿,简直鲜辣好吃的能将人舌头咬下来,一会的工夫,罗溪玉花了一路的时间剥好的鲜肉都被抢个一干二净,虽然极简单的饭菜,但因为味鲜,太饿,吃得是狼吞虎咽。 这边吃的热火朝天,圣主却是沉着个脸,目光不善的盯着一众十二剑,都似要把他们手里的碗盯出洞,即使他不吃那个生鱼虾,也不妨碍他嗤之以鼻的哼声及不爽。 待到罗溪玉忙里忙外的给他端了她现做的脆炒南瓜丝和炒八块,他这才有些得意的端起手里的碗,任着罗溪玉给他挟这个挟那个,那金色的黄瓜丝实在是好看的很,吃在嘴里香软可口,炒八块更是飘着香,惹得一干人眼馋的望,越是这样他越是慢悠悠的吃起来。 每次都是等到他吃完,罗溪玉这才把盘底划拉划拉拨自己碗里,对于她这种不嫌弃的举动,圣主很满意,于是他和颜悦色道:“下次多做菜,剩下的都是你的……” 罗溪玉听完,嘴里的饭掉了下来…… 这让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个笑话,儿子爱吃鱼肉,母亲每次吃饭都把鱼肉给儿子吃,而她吃儿子剩下的鱼头,待她年老的时候,儿子做了一盘鱼,先挟下鱼头放到母亲碗里,并告诉五岁的儿子:奶奶最爱吃鱼头,以后都要把鱼头挟给奶奶…… 罗溪玉内牛满面,圣主不会以为她就爱吃剩菜吧? 但是又能说什么,只得憋着气的点点头,吃完还没忘记拿水碗手巾给他漱口擦嘴角,伺候的得心应手,罗溪玉突然有点沮丧的觉得,她自从宝儿离开难受了一阵子又振作起来,可能并不是不想宝儿了,而是把照顾宝儿那份全部都转移到了圣主身上。 但其实某种程度上,这个圣主跟宝儿也差不了多少,如果真把他当孩子养倒也可以接受。 只是想到最近午睡,他又要搂着自己要吃,她还喂得有些上瘾,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而且他现在边吃还边有摸屁股的习惯,她居然还颇为享受…… 此时看着圣主吃饱了,微眯着眼睛已经开始跟她暗示,他要休息的眼神和目光,让她觉得这样下很危险。 可是,两人关系又刚缓和一些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再等等,等过了这段磨合期后再找机会了…… 本以为出了淮城便无事,但随之而来的是数度遇袭,江湖中人,邪道之人层出不穷,七扇门的鹰爪如疯狗一样还在后面紧追不舍,行了数日后,一行人也心浮气燥起来。 刚解决掉跟踪他们行迹的几拨人,圣主脸上不耐的神色已浓重到极点,葛老和厉护卫也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本身赶路圣主就已经颇为劳累,休息时间就已在减少,现在又要不断的耽搁时间来解决这些甩不掉的虫子,连他们都有些厌烦。 一行人此时停在一处荒原的斜坡底下,葛老摊开了一张羊皮卷,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识,应该是地图之类的东西,看葛老宝贝的样子,应该是不容易才能凑齐的,毕竟五洲完整的地图是极其少有的。 葛老神色凝重的将地图摊在圣主与厉护卫面前,罗溪玉在旁边给圣主折叠着他换下来的旧衣,随即便扫了一眼。 其中一条标出来的红线极为明显。 葛老用草杆顺着这线移着,然后在一处停下,看向四周这才道:“这就天州的月寒原,这里是一处重要的交叉界点,离回到祖隗狱还有接近一半的路程,延着这条红线继续前行,要经过瀛洲,瀛洲之后就是嘉鱼海。需坐船东下至少半个月时间才能着陆,若是在陆地,对于江湖这些杂鱼,咱们能躲便躲,不能躲便战,老朽倒也不惧。 可是一旦坐船进入到嘉鱼海,对我们就非常不利,圣主不擅水战,对方若是以多艘船围攻夹攻,只怕躲也无处可躲,若被击沉了船,就算是最好的捕渔手也要葬身海底喂鱼……”说完葛老在这里用草杆划了个圈。 罗溪玉听到喂鱼,不由哆嗦了一下,那种窒息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惧,只经历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沙埋一次,水再淹一次,真的会死人。 “难道六扇鹰爪的爪子能伸到嘉鱼海?海上风暴难测,他们想围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葛老摇了摇头:“厉护卫你有所不知,这嘉鱼海存有渔滩和港口,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进入嘉鱼海,就会在延路个个港口进行围堵,到时嘉鱼海之行就将会成为我们最难过的一关,圣主的身体绝不能在海上冒如此大的风险。 常言道,能上山莫下海。 老朽以为,既然我们已经暴露行迹,那么这次就不能再延旧路返回,而要另辟蹊径。”说完葛老手里的草杆又回到月寒原,就是现在他们的所在地。 “月寒原是个交界,往下则入瀛洲嘉鱼海一线,如果顺着月寒原右上的寒岭,越过后会经过一片火山爆发的熔浆池,过了熔池是一岭的雾林,我们可以在此处休养生息。 但这条路不好走,但老朽当初也研究过一番,之所以选了另一条,主要是因为此路虽整个横切五洲与祖隗之间,路途看着要近些,但是行起来却非常艰难,走的也都是人迹罕至的山脉,丛林与峡谷溪堑,不似另一条的平坦且还有标记可寻。 但这并不是老朽当初放弃的关健,重要是因为这条路有一处缺陷,恐怕难以横渡…… 圣主目光在葛老所指的那条路线上看了看,罗溪玉也瞄了一眼,厉护卫受不了葛老的说一半吞一半的话,忍不住道:“到底什么缺陷,难道还能是什么沙漠黄海之类……” “这倒没有。”葛老摸着胡子表情有些凝重,然后草杆移到右叉开的一处:“这里有一处天险,叫做天渊山脉,这山脉的地势不仅高,且犹如被天神横剑一挥,斩下一道万丈深渊,裂缝之深难以探测,长度又连绵不绝无边无迹,据说除非是鸟类,人是难以跨越,但究竟是否如传言一般,也只有亲自前去看一看才知晓。 老朽虽然之前有琢磨,但觉得无把握,所以还是放弃了这条路。” “可是现在,走这条天渊山脉是未知,但行嘉鱼海必是九死一生,现在离入冬只剩下一月有余,时间这么紧,还继续行原路恐怕多有受阻,在冬至前无法赶回祖隗狱,老朽这几日想来想去,觉得现在只能行此天险了,只要过了这一处,剩下的路就要好走许多……”说完葛老再次用草杆点了点那处天渊山脉。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圣主不言,厉护卫有些挠头,葛老仍在羊皮上比划,最后还是回到这一处。 能上山莫下海,这也是葛老不得已考虑天渊山脉一途的原因,海中无边无际无底,一旦船沉几乎是十死十生,但是如果是天渊山脉,且不说这处天险,只是腹地那些奇荒野兽也能阻止鹰爪们继续跟进,他们在江湖中地位虽高,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是找死的份,家室的温花怎堪风雨飘摇。 且就算这处天险无法渡过,也不会比渡海更糟糕了。 这都是葛老深思熟虑过的,经过全面的考虑。 虽不得不放弃原路,但至少还有路可走,也值得为之冒一次险。 圣主没有考虑多久,只是沉默了两秒,便直接点了代表天渊山脉的标记,点头道:“那就按葛师所言,行天险之路。”说完淡淡的又似随意的加了一句:“那嘉鱼海不过是个怪鱼海罢了,苦腥的很,不仅鱼难吃,水也不好喝……” 听到这话,本来很凝重的气氛一滞。 葛老:…… 厉护卫:…… 罗溪玉:…… 第五十五章 火山爆发的熔浆池,比之沙海一线天不逞多让,即使已尽量绕行,那迎面而来一片片能将人烤成肉干的热浪,足以让人喘不出气来,好在相比沙漠的地势,火山却是好走得多,忍一忍两日便过了。 葛老所言不虚,熔浆池后是一片雾林,树木葱郁,常年绕有水雾带,一路被蒸烤失去的水份与疲累正好可以在此地得到补充。 那一身炎热及干渴,在遇到水时,巴不得一头拱进去才舒服。 罗溪玉跑到水溪边,掬一捧清水不由的就往脸上撩,直撩十多下才觉得舒坦,又想撸起袖子洗胳膊,不过犹豫了下还是罢了,将手里的手巾打湿便回到阴凉的溪下,然后给坐在那里打坐的圣上擦脸上的灰土和汗水。 圣主被伺候习惯了,倒是极为配合,不过眼晴却是一直盯着罗溪玉带水珠的脸蛋看,无论如何恶劣的环境,无论怎么暴晒,她的脸始终白得跟蛋清一样,此时带些热出来的红晕,光看着就想咬一口,简直是一群黑袍人里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便是圣主这般对□□对女人不解风情的人,都忍不住的多看两眼。 “伸手。”罗溪玉给他擦干脸,将帕子折了干净的一面对圣主道。 圣主颇为听话的将左手抬起来,罗溪玉低头仔细给擦着,擦了一会便捏了捏,有点惊喜道:“这手长肉了,嗯,看着也不是以前那么枯枝一样了。” 罗溪玉拉着他的手又看了看,不得不说,这不算什么男人里最好看的手指,但是与初见时动手动脚握她手臂时那一只吓人的干巴巴的手来说,不知要好多少倍,现在不仅有些肉,形状也好看得多,虽说离指如竹骨如玉还差些,但是罗溪玉觉得眼前这个圣主恐怕是个潜力股。 瘦得像鬼一样的时候,那骨架都有说不出的均匀气势,后来一丰了肉就开始各种让她惊讶起来,隐隐开始向美男发展了,擦完手她不由的端量圣主正脸,两个脸颊还是有些瘦,骨腮会显得有些高,但是若侧面看,却觉得他五官棱角分明,眉耸如剑,眼漆如星,鼻直而胆,下巴中间此时能看出微微有一道隔,显得特别有男人味儿。 而让罗溪玉震惊的是,不知何时开始,这瘦得跟枯骨似的圣主,长肉后的颜竟越来越神似她喜欢的那一款了,尤其喜欢的这一款还正襟危坐,一脸淡淡的冷漠和微微触凉后崩紧的脸颊,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呐。 待到目光与圣主的视线相触时,罗溪玉忙移开眼,不自在的用手扇了扇脸颊,暗暗的想这雾林是不是离溶池太近了,怎么也跟着热起来了。 她就这么一想,没想到一会儿的工夫葛老就走了过来,“圣主,十二剑在雾林寻到一处温泉,有半丈宽的浅泉眼,估计是熔岩池那里延展过来的水线,老朽觉得温度不是太热,圣主用来泡浴解乏倒是刚好。” 圣主对这些小事一向不感兴趣,只淡淡“嗯”了一声。 罗溪玉却是眼前一亮,自从跟着圣主一路行来,就没有好好泡过澡,此时一听温泉,顿时有些喜欢,天然的浴场啊,里面充足的矿物质,可以去疲劳滋润肌肤美容养颜,这种享受在这苦逼的路上简直可遇而不可求啊…… 这处小温泉地点颇为隐密,在一片林边的岩石内,地方也小,大概也只能容三四个人泡汤,而水温不是很热,水雾也不大,因温水是地底冒出来的,上边又有山泉水汇入,水清且动,脚踩在由石缝往外“咕嘟”水的地方,温热的特别舒服。 罗溪玉光看着那清清的水质就想跳进去了,要知道才刚从溶池走出来,她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摸一把都比体温热了,又得忍着不能脱,这苦逼的古代,女子是不能穿短袖背心和热裤的,若不是玉兰花的缘故她出汗少,说不定身上早悟出一层层的痱子了。 大概看出罗溪玉眼中的渴望,圣主着里衣进水后,对她召了召手,罗溪玉正眼馋着呢,见到此,哪还有什么娇情,周围有岩石林子遮挡,十二剑又都在外围守着,葛老又撒了去虫蚁的药粉,这里连只鸟都进不来。 于是她只犹豫了一下,就匆匆背过身宽衣解带了,自从上次癸水事件被看光光后,她在圣主面前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又因她身子冬暖夏凉的,晚上已成为圣主解暑专用,非得去了衣衫光溜溜的让他搂着才甘休。 罗溪玉开始时还十分不甘愿,但摄于淫威之下,暂时妥协了,但习惯这东西太可怕,她对在这个男人已经快没有任何戒心了,即使同浴也只是稍微犹豫,连不都没有说出口,罗溪玉心中的小人已经跪了,但她却脱得只剩一层绣白玉兰枝的珍珠色兜子,和一条珍珠同色薄亵裤,便急不可耐的下了水。 坐在石上半泡于水正襟危坐的圣主,目光一直在这个轻解薄衣的女人身上,阳光下她那一身玉雪的肌肤使得周围所有事物都成了失了颜色的背景布。 胸耸腰细发乌,露着白如凝脂的玉臂与雪背,神情有些激动的晕红,然后半遮半掩的走来,一头峨峨乌发只用一枝檀香木做的簪子挽起,下面垂着一颗浑圆的珍珠,显得整个人白如珍珠又比其通透三分,胜过晨光中的露珠,惹人心醉,简直犹如从画中走来仙子。 便是不识女人的圣主,也能感觉得到这种难以言说的绝美风景,此时正眼底黑雾的盯着,待得她坐在石上刚滑下来,本来坐着极稳的圣主,便倏的起身,直接就将她拦腰抱了过来,揽于身边。 罗溪玉吓了一跳,回身便见圣主正用力抱着她,嗅着她身上有些浓郁的玉兰花香,他根本从不识女人滋味,处不懂得女人的好处,所以动作间有些生涩,虽然动手脱她身上的兜衣和亵裤,但即使是脱了,他也只是亲亲摸摸用力抱紧而已,罗溪玉倒也不担心。 反正一会儿也要洗的,穿着洗也碍事,也就任他摘了下来,看着他爱不释手的用手在身上摸来摸去,能感觉到圣主那剑在弦上的紧崩感,但显然他仍不知如何得门而入,脸上有些急切带来的汗珠,却也只是强忍身体带来的异样,紧紧抱着她。 罗溪玉后背抵在一块被水冲刷光滑的岩石时上,看着他有些焦急的动作,虽急炙手下却很轻,一点都没有弄痛她,这是她调,教极好的结果。 她其实心头是有点愧疚的,看着此时如孩子一般在只在她胸口流连的男子,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黑发,不知怎么,觉得这样的男人有些可怜,心头一软,于是手便下意识的像拍孩子一样,轻拍了拍他后背。 这种带着心软和妥协的动作,有时候对于男人来说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是圣主这样五感敏锐的,玉兰体香在别人看来只近身才闻得到,但他满鼻腔都是,一口如凝如脂的细腻,当真是让他流连忘返,怎么尝都不够。 那一手的香腻,有别于他所接触的任何一种感觉,他只觉得平时轻易控制的内力此时正波涛汹涌,而血气也从下而上,但每到最后却又得咽下一口气,生生压了下来。 这感觉虽对受惯疼痛的圣主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每次抱着这女人时,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身体让他有些疑惑,而且对于他强盛的自制力来说,也感觉到越来越吃力,有几次手下无轻重时,甚至差点弄痛她而不自知。 第二日腋下一侧那一抹青淤颇为触目惊心,下一次他便再不敢放任自己。 罗溪玉此时感觉到一侧含的有些疼,急忙换另一侧给他,而后翘之处也被揉捏成各种形状,他的手似乎偏爱那种满手腻滑的手感,可是这两处哪一处对她来说都是极为敏,感的所在。 怎能让人轻易碰触。 毕竟她的身体与圣主的五感一样,几乎是同样是让人困扰的存在,唯一的一点只能勉强算是个好处,便是舒坦时。 现在便是,她全身柔软似水,脚趾都蜷紧了起来,整个人激动的厉害。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不敢让圣主亲近太多,大多一刻左右,就足够她舒坦的了,但可是今日可能是温泉水太舒服,又或者对圣主有些内疚,竟是迷迷蹬蹬的任他下去了。 等到她感觉到背后有磨砺刺痛感时,却发现她已半躺在圆石上,而一向她坚决阻止圣主要看她流血的地方这种让人窘到脸红的要求,此时也打破了。 因为圣主正拉开来,脸色有些好些疑惑好奇的看着此刻正映着日光,纤毫毕现的如石榴开口的一抹红。 上面此时微微沁出一滴颤颤的露水,如滴落在花瓣上一般,又不同于泉中的水,带着一点点稠的滑于花瓣之上,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的惹眼爱怜,他不由自主的将那露水接在手中,放近鼻下,那味道,竟如玉兰花蜜一般清香,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无任何味道。 这是什么? 难道这就是上次受伤流血的地方了吗?从未看到过的圣主低头又仔细研究半晌,便抬眼望向圆石上此时发流散如瀑的女子。 可是此时的女子哪能回答她,遮掩都嫌来不急,惊慌的一翻身便爬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这种关系自身的事怎么能放任继续?罗溪玉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平日小打小闹还凑合,一旦上真格的,那真是用痛不欲生来形容她也不为过,她可不以为以圣主那种天赋,如果一旦知晓了好处,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舒服自在。 一旦打破了开口,到时以圣主的脾气,可不就是眼前这样听话,她怎么说怎么是的小绵羊,因为所有男人在这事上都会变得强硬最终化身为狼。 女人真的不能太天真,她才不信这个龟毛圣主会是例外呢。 可是呢,此时此刻她又不能直接跟圣主翻脸,见圣主还在盯着她腿。间看,于是急忙红着脸转起身再次滑入水中。 圣主的指间此时还存有她的“露水”,甚至仍在摩挲着,还低头不解的看了眼,似乎不知为何这“露水”那么滑溜。 罗溪玉简直要窘死了,无知真可怕啊,赤着脸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便往水里伸,急忙双手齐上的给他手洗干净了。 圣主站在那里也不动,只是看她给自己洗手,目光似乎等着她的解释。 可是这个有什么可解释的?难道她能说这个东西是……不能随便往手上抹,抹了要立即冲干净,别什么都往嘴里塞…… 她能告诉他才怪了呢,拉了肚子她还要付责任。 但不跟他解释吧,他又哪肯善罢甘休? 只得道:“那个,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哈哈,圣主很奇怪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尿尿的地方不一样罢了……”罗溪玉紧张又故作轻松道。 圣主听到尿尿两个字,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也不知是嫌她太过粗鲁,还是知道她在说谎,不过龟毛圣主就这点好处,她不想说的时候,他倒也不勉强,虽然过后会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弄清真相,但只要过了这时,罗溪玉又哪管以后,先混得一时算一时再说。 圣主此时站在水里不动,下巴有些崩紧,罗溪玉早已有经验,见着也不敢随意靠前,把身体又往水里掩了掩,直到他眼中神色慢慢变得清明,似乎强迫身体平静下来,她这才取过放在一边石上的皂角汁,用布巾浸了,小心的问:“圣主,我给你洗洗头发吧。” 过了半晌才见圣主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一边的石头上。 罗溪玉本想想披件衣衫,但换下来的已经湿得不成样子,干的又不想弄湿,用布巾光盖胸口又太显刻意,想来想去,只得就这样算了。 可不过才一会儿,就让她窘得不行。 圣主的恋母情结越来越严重了,这才冷静下不久,好好坐着让她洗头不行么,非要正面搂着她,可是一对精致的白玉桃在男人面前晃,他能坐的老实吗? 结果最后就变成他搂着她,头埋胸口,而她一边脸红的忍着舒服,一边双手往他头上抹皂角汁给他洗发。 这样也就罢了,可他能不能不要非拉她坐腿上啊。 他穿着亵裤,可自己是光着的啊…… 连站起来都不行。 罗溪玉含嗔带怒揪住他头发,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不过洗完了发,本还想给他擦擦身,手无意抚过后背,却发现背部左肩下的一片地方,比之平常皮肤似有一层突起,像疤痕却又不像,而且那一处在浸湿的白衫贴着,似乎半隐半现,有些发黑,待她还想仔细看看,便被男人的手突然给拉住,他眼中似乎一丝慌乱闪过,但很快便冷淡的站起身,头发都没有冲干净,便结束了这次泡汤。 而罗溪玉直至穿戴好也想不明白,一处伤疤为何要遮遮掩掩,厉护卫的疤都长在了脸上,她都看习惯了,身上的看两眼又有何关系,就算再如何狰狞,也总是长好了的,不会比当初鲜血淋漓更可怕吧? 不过她再不解,也没有鲁莽的去问葛老,只是越想越不通,摇了摇头暗暗压在了心底。 在雾林休息半日,舒服的洗了澡,做了吃的饱餐一顿,伺候圣主睡了半个时辰,于是一行人便动身,花了三日时间穿过了这一片雾气笼罩的雾林,到了天渊山脉。 罗溪玉听葛老所言,本以为天渊山脉必是穷凶恶极之地,结果却大出她的意料 整个山脉远看着绵延千里,峰峦叠嶂,简直如一副蜿蜒的绝美画卷 那一眼看去连绵起伏的山体似延展到天际,数个大大小小的山脉挺拔险峻,或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或悬崖峭壁奇峰突起,整个合在一起犹如一片山光绿水的锦绣河山。 罗溪玉第一眼看到时,黑袍人正已离开雾林,但因天色已晚只得在一处停歇,而在第二日第一抹阳光照射而下,放眼看去,便将那万千山河尽收眼底,吸着鼻腔那清新爽朗的空气,罗溪玉心脏都有些静止了。 只觉得古人画的无论多壮阔的水墨山水,都无法与亲眼见到的景色相比。 葛老站在峰顶摸着胡子道:“这便是天渊山脉,只要穿过去那一处天险,后面的路就顺畅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给了所有人希望。 虽说望山跑死马,但以黑袍人功力深厚的体力,施轻功或穿行或着地穿叉着行路,一日翻十个八个山头不成问题,并且他们跑山非常丰富,哪里的路好走,哪里的山可行,都有足够的经验,最大好处,就是尽量避免了行路的剧烈颠簸,不知让罗溪玉少吃了多少苦。 虽行走山中要比平地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但是好处是物资水源却不缺,随便猎上一头两头鹿羊之类便能供十几人饱餐一顿,更不提山中的野菇野果之丰富,再加上一群好猎手和勉强收集食材的帮手,这一片山脉简直快成了罗溪玉家的大厨房,所有的物资似乎没有吃不着,只有想不到的。 只十来天半个月的工夫,不仅是十二剑红光满面,身体气劲足,便是圣主也跟着脸颊多了几分肉,看着比之前更顺眼了些。 不说罗溪玉花痴,但有时一同睡觉时她真的会借烛光偷偷打量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当初在百花苑里见到的那个骨瘦如柴一身戾气,皮肤发皱颧骨高耸的吓人的什么教眼发绿光的圣主? 如果不是她一路随着走来,一碗一食的每餐相喂,她根本就不会相信好么? 什么又干又瘦的圣主,眼前的分明是个男神好么? 这可是真正的男视,与之相比,韩国那些美男,及日本的花美□□本没法比的好吗? 也不是说他长得就是帅到人神共愤,而是那张原本吓人的脸,慢慢变得骨肉丰挺,成了一张极有型的脸,这种反差不要太强烈,而除去这些外在,圣主那通身冷冽的气势,及那眼若漆星的神态,实在是让人心胆颤儿,发自内心的,这一种外在内敛的冷漠,与内在的恶劣的冰冷相结合的男人,绝对是真正有颜有气场的男神。 所以最近自从他越来越俊颜,偶尔他一个眼神过来,她的小心脏都怦怦直跳。 简直是直击左心,一箭插心。 而这个形好神聚,再加上一身白色的单衣的男人,此时就睡在罗溪玉的怀里,安静的面容,罗溪玉简直都快睡不着了,有那么一瞬都觉得跟做梦似的,青蛙变王子的感觉,而且最近看着他的脸,更喜欢他搂着自己吃…… 她本来不是颜控,好吧,一旦得了这种病该怎么治? 不过抛去这些吃得好睡得饱外,一行人每天也是极为辛苦的风餐露宿,住的地方自然不如农家客栈方便,赶路也极为耗损内力,而最让罗溪玉担心的则是自己的功德。 上次她救了程老先生,得到了那玻璃球那么大的白芒,这是救命之芒,所以份量很足,足够了第三朵玉兰花开,每次多开一朵,之后损耗的白芒就会相对要少一些,时间她也不确定,只知道如果还有下一朵,那么在第四朵花开那一瞬,消耗极大,所以在这中间的一部分时间,就需要多收集白芒。 可是罗溪玉很苦逼,开了两朵,她多少也明白了这一点规律,鸭蛋里的白芒有送走宝儿时,得到的两粒米大小的一团,加上她舍了些财物又得到了一些,大概只有这么多了,再想多弄一些也不可能,因为一行人已开始了天渊山脉之行。 没有人的地方怎么能得到白芒?她时时都在忐忑中,而唯一觉得安定的是,原来那一枝玉兰的白芒的损耗并不大,鸭蛋里的足够支撑一个月,可是却拿不准第四枝玉兰的开放时间,也不知是否能开放。 前两个都是恰好有白芒多的人出现顺手得到,如果它能如前两枝一样,在见到有大量白芒的人后再开,她多少还能努力一把,只要把圣主顺毛好了,应该能做到吧,可是,就怕第四枝会不知不觉的静悄悄开了,那真是死定了。 所以就是罗溪玉有些忐忑之下,一行人终于披荆斩棘的终于行至葛老所说天渊山脉的一处天险。 这是一处不可绕行之地,那天险就在众山之颠,的确如葛老所说如天神鬼斧神工的一斩,整个山脉被一分为二,中间全是深壑绝壁,壁立千仞。 并且,周围因全是陡峭的山壁,风极大,站在绝壁悬崖一侧,人仿佛都要被望不见底的深壑里传来的风吹走。 便是上空连鸟儿都没有几只。 在“黑棺”停下后,罗溪玉打开门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人站在这里面对大自然的天险,就如一蚁对万丈,那是种无法越过的畏惧和无力感。 冷风吹得她发丝凌乱,看着面前这道深壑绝壁,她有些沮丧,觉得除非弄来一架飞机,否则想从上面过去是绝无可能的事。 而此时的圣主与葛老也不言,目光却在端量着悬崖两边的距离。 葛老甚至还让十二剑取了一截布条,手放在上空试了试风向。 这是什么意思? 试试风往哪儿吹,然后飞过去? 不会吧? 他们不会是真要过这天险吧? 可是…… 天那,中间可是万丈深渊,一旦不慎,那绝对是死无全尸,绝无生还,别说是“黑棺”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有绳子粗索,单这风力,如何能两边固定,难道只固定一边,然后随风甩过去?实在不敢想象。 不过无论打算如何过去,恐怕都是极难的。 就在罗溪玉想着葛老和厉护卫是不是要变与什么钢索之类,要走钢丝横跨天险,或者伐木现做连接两端的桥梁,她还知道一种可以充当飞行的像飞筝一样的东西,但苦逼的是平时不关注,名字根本不记得,更别提那是什么架构,什么材料了,就算知道能做出来若一旦不受控制如苍蝇般乱飞撞壁,那也不比掉下悬崖好的多。 这几个主意说起来都极为荒谬,但暂时她也想不到什么特别靠谱的方法了。 就在罗溪玉正胡思乱想呢,却见葛老收起了上空的布条,回身对圣主凝重的点了点头,“风是朝着对面,圣主,趁着现在风路正,倒是可以一试……” 圣主略微沉吟一下,便抬眼伸手从十二剑手中取过三支羽毛。 第五十七章 三根羽毛能干什么用?罗溪玉想象不出来,难道吹一口气能将羽毛变成蒲扇,然后一行人坐上去从天险飞过去? 又不是飞天器魔法毯,这也太西幻了窘。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是她绞尽脑汗,真的猜不出这三根羽毛到底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此时吹来的风冷冽的带着冷嗖嗖的寒意,但罗溪玉不想躲进“黑棺”里,便小心忐忑站在葛老和厉护卫后面,目不转晴的看着圣主的动作。 这一处天渊山脉太高,又正对风口,耳旁全是不断吹动着山壁的震荡声,就如同裂开的下面有什么怪兽在咆哮一样,真是让人不由生出一股惧意。 厉护卫站在山边向下面裂缝处望了两眼,壁立千仞,陡峭的骇人,两边又因长年的寒风肆虐,一片片岩化的石层显得更加怪石嶙峋,葛老同样站在石上打量着两边的距离。 目测约有二百丈左右。 “圣主,这里比百丈崖还要多百丈,危险也要大上几倍不止,不如我们在此先停上几日,另想个稳妥的对策?”毕竟这样看着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危险值已经极高了,加上下面的风如此鼓荡,比来时的百丈崖还要险。 “葛老不是说难以遇到这样的风向,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成功是否?”葛老的考虑太过谨慎,厉护卫向来心急,想到只要跨过去就能一路顺遂的回到祖狱,不由的开口道。 圣主望着对面的崖口半晌,然后指着一处有块较凸的岩石道:“那一处倒是可以落羽。” 葛老也只能叹息,便不再犹豫。 此时十二剑从“黑棺”里的一口箱子里取出了一只匣子,里面放着拳头大的一块东西,在阳光下隐隐有金光,圣主指尖一弹匣子,此物便飞出,待圣主将其握在手中时,本来坚硬似石的东西,顿时柔软如丝。 实际上这正是金蚕丝,在五洲称为金刚丝,顾名思义,此丝的坚韧度毫不比精钢铁索少半分,且即细又无色,这种特性却不是用精钢便能锻造出来的。 是多少暗器大家梦寐以求之物。 只是此丝太过稀有听说只有在东狱有产出。 而这种能吐金刚丝的蚕种,更是极为少有。 主要是它的生长环境比较特殊,因此蚕只食坚硬不催的矿石,十年成虫百年成茧,吞食的稀旷也极多,经过它胃液的消化后,吐出的丝才会出之金矿而胜之金矿。 此蚕一生成茧不易,所以此丝十分的珍贵。 圣主手里这团是经过葛老二次浸泡化茧,坚韧度更是今非昔比,本来是准备拿此丝压箱底,在天药大会上如果能遇到对圣主有益的药材,无论如何,就算手中的东西全部拿来交易也势在必得,却没想到交易未成,如今必须拿来用作他用。 圣主手一抖,那透明只带一点金色的丝便露出三米长的一截。 随即他取出一根羽毛,将丝之一头缠于其上。 那支羽毛细看不同于普通的鸟羽,是出自一种凶禽的鸟类,羽毛通体赤红泛光泽,迎风时会如一叶宽叶般展开细羽。 缠好后,圣主随手将其向上空一抛,顿时在深壑绝壁下强劲的风向中,那根赤羽牵着一根透明无色的丝线开始向对崖飘去。 羽毛是风中的使者,它的形体和轻飘是可飞至空中降至低谷的,无论疾驰或旋转各种灵活度都可自如控制。 罗溪玉看着圣主左手牵丝,控制的毛羽的方向,地上的丝随着放出去而越来越少。 这一手放风筝的手法…… 罗溪玉有些瞠目结舌,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她目光不由看向空中那一点赤红在风中打旋翻转,然后越来越远,只是羽毛太过灵活,在距离相对远的时候,灵活就意味着难以掌控,果然四面八方的风吹得它如暴风雨中的树叶,很快方向便转得与目标天壤之别,然后最终缠到了壁崖下的一株枯树下,难以召回。 圣主面无表情的抖落金丝,将其收了回来,接着绑在第二只红羽上,继续借由着风力,控制的向对面飘去6 在连废掉两只红羽后,葛老有些焦急起来,毕竟此次只带了五只赤鹰的尾羽,过百丈峡时用去两枚,若是剩下的三枚都用完,手里可没有这么大颜色又鲜丽的羽毛了,并且赤鹰的尾羽乃是行路最好的风向标,普通鹰羽无法与其相比,连它都失败,其它羽毛想要在这么远距离的在对崖固定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三次机会,只剩下一次,葛老与厉护卫如何不紧张,相比之下,圣主却是平静的多,他目光微眯的抖着手中的金丝,扫了一眼另外两只红羽的掉落之地,再感受了下风向,随即手一挥,从另一个角度放飞它,看着在天空不断盘旋的红得闪闪的却越来越小的羽毛,众人的心都似被它紧紧抓住一般。 而这一次,它终于几度峰回路转的来到了那块突起的岩石前,微一打转便在突起的岩石上缠绕了数圈停了下来。 “成功了!”厉护卫激动的以拳拍掌。 葛老看了看剩下不过两三丈的金丝,也是一阵后怕,暗道还好有剩余,否则便是白忙一场了。 罗溪玉在一边看着众十二剑各自取出一只淡金色软甲护手,然后套在手上,厉护卫甚至还让人将整个“黑棺”里的东西给搬了出来。 这到底要干嘛? 不会是就凭这么一根她眼晴都看不清的什么比头发丝都细的蚕丝过天险吧? 她惊恐的看着厉护卫套好软甲,然后居然用脚上前踩那金丝,顿时心都在怦怦直跳,别说是这种肉眼难以分辨的细丝,就是臂粗的钢索,要在这种狂风肆虐的大峡谷安稳的走过去,都足以让人吓得心脏麻痹的。 果然是技高人胆大么。 罗溪玉简直不敢想象的往后退了退。 此时已戴上护套的剑十突然出声道:“圣主,属下愿意前去一探,若是前路遭遇风险,还请葛师与厉护卫保护圣主返还。” 剑十是十二剑中轻功最好的一个,若他不能成功到达对崖,那这穿行天险之行,十有八,九要死伤大半。 圣主抬目看了他一眼,顿了下,微微颌首:“九曲幽步。” 剑十顿时眼前一亮,圣主虽只吐出四个字,却已是在承诺,只要他此行成功,就将秘籍榜第四的九曲幽步交与他,只要有了此秘籍,日后轻功自然更上一层楼,要知道此步曲幽难测,如能领悟便能如幽灵一般忽隐忽现,行踪不定,这等保命密技得到都是天大的机缘。 当然如果失败,任何话都多余。 剑十左膝跪地谢过圣主后,便起身以脚尖点地倏然后退数百步,然后转动手腕,扣好护手,接着众人只觉眼前风力一扫面,一道人影便快速点地前行移动而过,在到达围绕凸石的无色金丝前,那里有十二剑托着金丝,他用带护腕的手用力一抓,整个人便如被抛进了风中,冲向了悬崖。 罗溪玉看着心都快跳出来了,大概是风太大,又或者面前一幕太惊险,她眼睛震惊的都忘记眨。 不是她不眨眼,而是眼前的情景让她眨不了眼。 剑十整个人冲了出去,并没有如她想象中蚕丝不堪的被挣断后,整个人凄惨尖叫的掉入深渊,反而如一道黑色矫健的雄鹰在风中呈孤度滑行,速度快到惊人,整个衣袍都被猎猎强风鼓起,因看不到金丝的存大,整个人就像是御风滑在半空一样。 圣主此时站在悬崖前,目光沉静的遥望,葛老在一边摸着胡子一语不发,厉护卫则是看了一边脸色发白的罗溪玉,犹豫了下道了句:“罗姑娘怕的话,就先到帐篷里坐着……” 罗溪玉慌张的看了他一眼,都不知如何反应了,咽了口口水后,才勉强在风声里挤出了难看的笑冲他笑了笑,至于是不是笑得比苦还难看,她就不得而之了。 而相比之下,站在这里比起进“黑棺”躲着要好点,因为看不到的才会更让人恐惧吧。 转回头,便看到那黑点已经离视线越来越远,看着那个人快消失了,却突然一瞬高高弹了起来,那块面吓得她飞快一捂嘴,却见那黑袍剑七并没有整个人掉下去,而是落在了对面的悬崖上,因为太远有些看不清是否受伤,但能肯定的是人还活,甚至回过身向他们招手,似乎在说话。 此时葛老呼出了口气,难掩面上喜色道:“圣主,看来此法可行,今日的风确实刮的顺,如果单个人滑行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现在只是帐子有些难办,以老朽看,这金丝虽坚韧,但同时载数人也颇为吃力,最多只能同行三人,不如剩下的每人将帐中的一些物件背负,没用的拆分丢弃,以分担帐子的重量。” 葛老所思极为实际,毕竟金丝只有一根,没有再重来的可能,只有保证金丝安全才能成功越过天险之地,为此其它的都可以舍弃。 “黑棺”中的东西其实除去金银之物,便是吃饭的家什最为沉重,而黑棺,则直接被十二剑给拆卸了,各背负一部分,而丢弃最多的除去多余的衣物被褥与一些沉重锅盆,还有三箱金子。 没错,你没看错! 是三箱金子! 罗溪玉就算吓得哆嗦也忍不住肉痛,那眼晴快要长在了三箱金灿灿装的满满的金子上面,结果说到扔这些金银之物时,圣上眼都没眨一下,就跟扔垃圾一样,被连同被褥衣物锅盆一起推到了悬崖之下。 天啊,简直是暴殄天物,一群败家子啊有没有? 连一向精打细算的葛老也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可惜,便揭过不提。 罗溪玉有些哀怨的想,早知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些金子多给她一些,她全部施舍出去,这能救多少人于水火啊,就这样丢了,一点价值都没有的丢弃了…… 罗溪玉有些没骨气的膝盖发软,真想爬到悬崖边看看掉到哪儿,能拣回来么,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随着先后几个十二剑一一试探着滑翔而去,最后只剩下葛老和厉护卫,圣主与她四人而已。 “剑六受伤了,他右臂本就箭伤未好,狂风下抓握之间旧伤迸发,整个右臂都崩裂出血,若不救治恐怕手臂就要废了。”葛老道。 众人不似罗溪玉一般只能看个模糊大概,武林高手的眼力自都非凡,大概情形都能分辨一二。 “葛师先过,我随后就到。”圣主一直站在原地,一切都看在眼里,剑六整只手臂用力过猛下血撒当空,那浓郁的血腥味随风刮来时,圣主便知这是无法再控制内力与经脉的平衡,直接从伤口处流出,若不妥善处置经脉大损,这条臂就要废了,而十二剑中不能有废物。 葛师叹了口气,套上护手背上药箱只得先行一步。 剩下的便是圣主,罗溪玉与厉护卫三人。 厉护卫看了眼金丝勒在石头上还有三分之一的深痕,不由道:“圣主带罗姑娘前走,我在后面收尾。” 圣主抬眼看了看他,这才将目光落到罗溪玉身上。 之前却是一眼都未看的,而此时却像召唤小狗一样冲她招了招手。 罗溪玉现在的心情震惊惧怕又忐忑,每次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极限了,但跟着这些人后,却又一次次的刷新她恐惧的底线。 之前的且不提,现在居然只凭一条看不见的丝便穿行于几百丈的悬崖之上,她看着冷汗都下来了,脚都软的跟面条一样。 见到圣主目光看着自己,罗溪玉抖着嘴唇,看了眼前方万丈深渊。 想到一会儿自己就会在上面飘落,她一时抖抖索索的如风中之叶一样,忍不住冲圣主张了张嘴,她道:“圣,圣主,我……” “不准!”似乎她一开口,圣主就已看清了她的想法,脸一沉便道:“容不得你,你想留在这里喂豺狼虎豹,还得问我答不答应。”此时的圣主脸上无喜无悲,根本没有一般人那种惧怕和胆怯或犹豫,被风吹起的衣衫猎猎的响,他身上似乎有种可以让人信任的力量。 见到离她几米远不敢靠近的女子,圣主不由缓下声音:“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罗溪玉简直是左右为难,不跟着圣主是死,可是跟着圣主她又怕的要死,只要看一眼那万丈深渊她就觉得脑袋瓜子一阵阵发晕。 本来还一直以为自己不恐高的,但是到现在才发现,没有人天生不恐高,如果有,那是因为她面前的根本不够高不够险而已。 一条艰难的选择题,选了半天,犹豫了半天,圣主便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她了半天,等到吓的快哭了的女子自己选择走到他面前,选择跟他在一起,选择相信他,圣主这才脸色一缓,伸手便将人拉过来,有些粗鲁的按在胸前。 罗溪玉以为他是想要安慰下自己,而这时候一个拥抱确实能减轻她心中的一些不安,于是她也伸手想回抱,结果便见圣主从腰间抽出了枯骨鞭,手腕一抖,她顿“啊”了一声,低头一看,几丈长的枯骨鞭此时牢牢的绑在两人腰上,挣都挣不开,这也使得她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圣主身上。 大概明白圣主的意途不是她想的那样,于是她叫了一声后,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好吧,是有点自作多情了,但是这样…… 圣主没理会她的纠结,只道一句:“抱紧,闭上眼。”也不等罗溪玉有任何反应,便脚尖一点,人影一闪飞向了烈烈风中的悬崖之上。 这次罗溪玉在尖叫。 “啊……”但是她张开嘴,便有无数风争先恐后的涌入,根本喊不出声音,或者说喊出来也被耳边的烈风所掩盖,她惊恐,害怕,只能本能的抱住眼前这个人。 而那风是那么刺骨的冷,罗溪玉在被冻的手脚发麻时,也想到眼前这个龟毛圣主是最惧冷的,他身体也有一瞬的僵硬,他心底对这风口崖关很可能存有比她更深的厌恶感,可是他却强忍着不适带自己穿梭其中,那自己有什么不能忍的。 而她此时所能做的不是尖叫,而是顺从的依靠这个人,配合着与他一起走出这处险境,至少也不能给他填麻烦。 想到之前十二剑的顺利滑过,不过是八,九分钟的时间,眼晴一闭一睁一瞬间也就过去了,有什么不能忍的,这么一想她便闭上嘴巴,将头埋在他心口处。 那种突然失重的感觉,很痛苦,感觉到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如果不是他用鞭子绑住她腰身,她都觉得风强烈的刮动,似要分开两人一般,似乎都要抱不动他了。 这也让她更紧张的搂住他脖子,她知道圣主的手已经握住了那条细丝,两个人离开崖边时,整个身体都似在半空悬着,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大到吓人,冷到刺骨。 要说罗溪玉这辈子最佩服,莫过于那些飞机上敢往下跳的人,那得是多大的勇气才能自杀式的跳,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而她很肯定的是这辈子自己都绝不会干的。 而此时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得太满,因为现在她就亲身体验了一回。 她紧紧闭着眼晴,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甩了出去,像是在绕一个圈,但又觉得似乎有规律的绕,她知道那是圣主握着的丝牵住了他们的身体。 因为风很大,所以说基本不用动作,只要随风滑行即可。 人都是在不了解的时候怀有某种恐惧,可一旦做了却又能立即安定下来。 虽然她全身冷得直打颤,但逐渐熟悉了那种被甩出来的高空眩晕,不由的适应的慢慢睁开了眼,想看看周围,但是,眼前的情景简直让她惊呆了。 实在是太美了,虽然眼晴有些睁不开,但是那无意的一眼,就如同古装剧中摄像机滑行的视角,整个两边的绝壁上居然也有摄人心魄的风景,映入眼底,惊鸿一瞥,几乎直入心头,惊心动魄。 连那深壑下石壁上生的青松,还有嬉戏的一对鸟儿都看得清楚,甚至她还看到一处山壁生有似莲花一般红色的花朵,不知是什么珍稀古药,根系深深扎于石壁之中,似乎生了十年百年,以后估计也会这样生长下去,因为没有人敢在这里去采摘。 而右面居然有一大丛肉灵芝,那一大株简直是无价之物,只看着株数大小便知至少是千年以上的,罗溪玉看得又惊又喜又失望,这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天然千年灵芝,没想到会这般擦身而过,这么远的距离,这么清楚的看到,却只是一面之缘,光看不能拿,这是多么苦逼的缘份。 可惜在这样的深崖绝壑之下,就算有再多的宝贝又如何,命只有一条。 她只得移开目光,崖下的一股劲风带过,整个人顿时随风仰身向上,圣主似怕她扭了脖子般用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罗溪玉躺在他手心里,然后眯着眼从深渊下看上面的天空,是那么的空蓝,还有徐徐的云雾缭绕。 在这天渊山脉的天险之上,有着千山鸟飞绝,万寂人踪灭的孤独寂寥,却又像是干净无任何烦忧的世外仙苑,那一瞬间,她几乎能体会到那些修仙小说里的凌云飞渡,那种藐视凡人间的倨傲,是啊,一旦上过九天,又如何甘心再回到地面做回蝼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些,只觉得自己以前的眼光可能太过狭隘,太过片面。 正因别人看过她没看过的风景,才会有她从没有过的心胸。 是啊,燕雀又焉知雄鹰之志…… 这一瞬罗溪玉已经不如之前那么害怕,甚至心中满是感悟,人生的,哲理的,神秘的,难以理性的,觉得像是亲手打开了另一扇大门,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瞬间生死都不在乎了一般。 虽然失重寒冷的感觉还是不舒服,脸颊麻木的疼,但她从心里觉得也不是那么难受,而圣主一直拖着她的头,两人平稳呈半圆的滑翔着。 一开始她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现在已慢慢回归到原位,她紧紧贴着面前的人,透过他肩膀的缝隙继续向周围看,因这种风景平日可不是轻易看得到的。 虽然对那黑乎乎的绝壑有点恐惧,但是两壁上偶而的一些珍惜药材每每让她惊喜,还有一种挂满树的紫红果子,个人如猴头般大,一看便知不凡,都已经皮薄发亮,熟透了,却无人问津,只能自然脱落掉入崖下。 罗溪玉一饱眼福之余,也是羡慕又惋惜,罗溪玉不由的看向圣主,此时圣主崩紧了脸颊似乎有些僵硬,崖底的冷风让他极为不适,但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他低头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一对,罗溪玉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她突然凑过去吻了他一下,这样的绝壑这样的空中飞人,再加上一男一女,这个时候如果不亲一下,都对不起导演设定好的绝美高风险的场景。 如果再深情脉脉的说一句,亲爱的,我爱你,一生一生…… 是不是就更唯美了,这话如果让圣主面无表情的说出来,哈,导演一定会喊卡。 就在她脑中刚闪过这么一个脱线的念头,便突然真的传来了一声类似“卡”的声音,像是录音机绞带,或者更像是“铮”崩紧更松开的感觉。 这声音一发出,圣主的整个脸顿时变了,他当机立断的以左臂反手一抓缠于一臂然后一用力,两个人便开始在空中翻滚起来,而那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直让她差点喘不过来气。 她禁不住的往上方一望,悬壁离她们越来越远,他们似乎在往下落,而原本在弧形滑线上的,可似乎被蚕丝牵制的弧度已经没有了,就如被彻底甩出去一般,整个失控的向对面石壁冲去。 罗溪玉看着面前速度极快,越来越近迎面而来的崖壁,惊骇欲绝,刚才的那些个什么抛却生死,人生感悟,全部吓到了九宵云外。 她惊慌的心中只剩下几个字:这次真完了,那什么丝断了…… 第五十八章 “抱紧!”圣主此时整个脸与额角已经崩出了青筋,一只手侧放到了腰上的凹手上,刚才在紧要关头下,他猛得将手中一侧断裂的金丝快速缠在臂上,这才便得两人与金丝仍有一线相连,不至于掉于悬崖,空中强烈的翻转也使得速度微微降下来一些。 可是,即使如此,整个身体还是不受控的撞向一面悬壁,瞬间就要撞了过去。 看着眼底此时快速放大的一片岩壁,罗溪玉吓的紧紧的闭上眼晴,她已经不敢想象这样的重力下,人摔在上面的情形,耳边呼呼的风,什么也听不清。 但是圣主那句抱紧,她却不为何隐隐听到了,顿时整个人像无尾熊一样听话的用力扒住了他。 在离那岩壁不过百余米的距离时,圣主手腕蓦然一抖,捆在两人腰上的枯骨鞭顿时铺展开来,瞬间绷成了一条几丈余长的狰狞长鞭,一手护着肩膀一侧女子的头,另一只手连同整个右臂用力朝对面岩壁一挥,顿时鞭子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像一面石壁刮去。 此时的枯骨鞭在圣主川景狱手中,犹如的生命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他右臂的延展,而在人马上要撞上去时,那黑鞭化为一道黑影狠狠的甩在了岩壁之中。 接着便是一阵在悬崖下震荡的轰鸣声,圣主全力一击之下,那坚硬无比的岩壁生生砸出了三米之深的一道裂缝,而正是因这样的阻力才使得她们撞过去的力道顿时一缓。 待到她们缓下冲势撞过去的时候,圣主是手臂一紧,来不及的以背撞向飞溅砸来的岩石碎块,尽管罗溪玉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可是难免有擦伤,手大的石块击在一侧小腿,那钻心的痛,眼泪当场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腿骨断没断,但肯定的是出血。 而圣主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圣主全身一崩,接着一阵他身体传来的震荡,她很明显的听到他闷哼了一声,似乎有什么撞到了他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罗溪玉立即便感觉到抱着他的手心传来一阵阵黏腻,甚至还有股血腥。 可是她根本来不及问,便接踵而至的一连串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翻滚撞击,那一*的剧痛差点没有让她晕过去,这还是在面前的男人承受了大部分伤害的情况下。 对于罗溪玉来说,在这样的时刻,就是一点点小石渣打在脸手上,都有彻骨之痛,何况是身娇肉嫩的身体,简直如白玉豆腐滚进灰渣中一样凄惨,整个人不过几下冲撞间就已伤痕累累了。 而最后一击甚至还有没有捱到。 因不是刀削的崖壁,中间突起的尖锐之物太多,加上两种正反力道用力相撞,速度虽然缓下来了,但外力之下,速度转移,几乎控制不住的在岩石上滑行。 如果要形容,大概就如钟摆在划动,上方有一片凸起的尖锐石壁挡住了金丝,如此一来,金丝便与石壁开始剧烈的磨擦,石壁之上开始溅出一道道金星,一片片刺耳的以铁划石的声音不断响起。 罗溪玉疼的快晕过去,她头发凌乱的缩在圣主胸前,感觉到那变得急促的喘息声,甚至知道圣主手里的枯骨鞭一直在不断挥开迎面而来的大块的岩石,大岩石碎成无数石渣,整个周围全是爆开的岩灰,他甚至不断的将鞭子尖处的倒刺插入到岩石之中,以减轻两人此时控制不住的冲势。 就在她大手上血液越来越多,圣主的喘息越来越重,但两人的速渐慢起,罗溪玉感觉到希望时,上方仍溅着火花的金丝,终于没有坚持住,从那一处突然断开。 这般一断,两个人便似脱了线的风筝一般要被甩出去。 这万丈深渊,落下去绝对有死无生,连天王老子都救不了,除非神仙下凡。 头重脚轻的那一瞬,罗溪玉已惊破了胆,脸变得雪白雪白,她惊恐的看向圣主,而此时圣主的脸颊血迹斑斑,甚至右耳一直在淌血,眼中已经红光在微微蔓延,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石壁,他的表情几乎有一种该死的,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脸色那样的面无表情,就像是无数次面对死亡,没有希望,已经麻木而无感,冷静冷酷到心中只有对死亡向往。 可是这样的神情只有那么一瞬,在他看到罗溪玉时,如死水般沉静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清明,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回忆起什么,眼中的红意稍退,同时本已垂下的手却是猛得向离得最近的石壁挥去。 一条仿佛索命般如长蛇一样的狰狞的骨鞭,即使在这样的陡峭大峡骨中,也毫不显弱势,反而更加气势汹汹,那岩石壁上数道深深的割进有三四米长裂口,正彰显着它的威武与雄霸,比之凶兽还要凶万倍,仿佛就算是蝼蚁对苍山,也要在要在其它上咬下一块肉。 还好它三丈长,还好来得及,那狰狞的尖钩此时准确的用力的,深深的插入到了石壁中,两个的落势终于一缓,再次滑向石壁时,圣主仰头看向上方的距离,脚尖在壁上一点。 这一脚,犹如圆规倒画半圆,借着这一点之力,两人再度自下而上甩了上去,上面正有一处是枯骨鞭肆虐出来的裂岩,勉强可以落脚。 待落到那足有两米高三米宽左右的岩裂之处,圣主一站住脚便不由的往后退了数步,似乎有些站不稳,而此时的罗溪玉一颗心早就跟错弦的不知搭到哪里去了。 两条腿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一落地都有些不会站的还扒在圣主身上。 离得近有一处裂口石,圣主抱着罗溪玉缓缓的坐了过去,罗溪玉还吓手足僵硬,即使脑子很清楚的知道此时有些安全了,可以下来,可是身体却不听话的一直紧紧梦着他,甚至头埋在他颈子里。 而圣主也没有催她下来,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唯一动的便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快到罗溪玉也察觉出来,她以为这是圣主对刚才的事有些后怕才会这样,他的身体是那么的僵硬,如果不是心跳,甚至以为这么一动不动的成了岩石。 待有足够的安全感,又闻到一鼻腔血,想到一手的血黏感,她这才腿软爬下来。 “圣主,你受伤了吗?我给你看看……”罗溪玉现在狼狈的很,满头的岩灰,身上全是石渣,脸皮都针扎一样,小腿钻心的疼,似乎受伤了,然后脚踝也火辣辣的疼,还有种湿的感觉,应该是流血了,可是相比此时她手上的血量,她觉得自己与之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说完她疼的咬咬牙,一瘸一拐的想要绕过去看看圣主背后的伤,但刚踏出一步就被圣主攥住了手。 “溪玉……”这是圣主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罗溪玉手被攥的有点疼,如果平时这样她可能会疼的叫出来,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这样的情形,加上身上多处伤口,疼得似乎麻木一般的忍住,她白着脸看向他。 看到这张原本应该熟悉的脸时,却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而且似乎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还是那样的鼻子嘴巴,可是哪里不一样了。 圣主的声音嘶哑,可能是流血过多,或者其它,他的脸甚至还有一丝扭曲,细看脸颊似在微微的抽搐,额角有伤,耳旁流血,整张脸毫无人色,上面甚至还有一丝焦急,但这些都不能解释她心底的异样感。 “圣主……” “别看我眼晴,听我说……”圣主嘶哑声听起来低的可怕,仿佛变了一个调子,他用力的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与以前那样的温柔相比,像是换了个人般,要把她手腕捏碎了,罗溪玉疼的受不了的叫出声。 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放松力道,罗溪玉挣手间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看向他的眼晴,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 是,这个人还是那个龟毛圣主,一样的脸,一样的鼻子嘴巴,可是眼晴变了,虽然罗溪玉知道圣主每次杀人见血后,眼晴都会变的红,杀的人越多,也会越红,但一会儿的工夫,或睡一觉就会恢复正常。 她也一直没有在意,可是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红的多,几乎可以说是血红的眼,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的地方有眼白,其实全是红色,而且红色正在弥漫。 天,魔鬼的眼晴也不过如此吧,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眼中的瞳孔,血眼可以说是眼出血,可是瞳孔呢? 在看到那竖瞳时,罗溪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仿佛被盯住一般,连动也不敢动。 那是什么?她看到了什么?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一个人的眼瞳会是扁的,她肯定的半点也没有看错,是竖着的,好似不是人类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无情冰冷…… 大概感觉到罗溪玉的惊恐退缩,圣主闭了闭眼晴,他用低的不能再低,与自己声音完全不同的音调,似压抑又颤抖的对她说:“溪玉,我体内的胎毒要犯了,我很快会失去意识,会变成另一种面貌,但他不是我,可是,会很危险,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再保护你,所以你要记住我现在说的每句话,好好保护自己。 我会用鞭尾抽出一处可容人的石坑,你要躲在里面,我会将洞用石头堵死,记着,无论如何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靠近,更不要哭,你要用衣服掩住口鼻,轻缓的呼吸,直到那个人倒下,起不来才可以,在此之前就算他走到你面前,你都不要动,明白了吗?” 圣主用着根本不是自己音调的声音,说着这么一番话,乍然听来怪异至极,可是从这话语中,罗溪玉听到了急切,虽然声音异常的冰冷,甚至话里的意思她都没有完全明白,只听得声音头皮都麻了起来,可是她知道这个人在为她考虑着一切,听得出里面字字句句饱含关切与叮嘱,她没办法不答应。 她一直听到葛老说起圣主胎毒一旦发作的可怕,可是葛老却从没有说发作后的情形,只说对圣主的身体伤害极大,每一次都是无法挽回的伤害。 罗溪玉点头,可想到什么,又急得口不择言道:“圣主,我先给你包扎下伤口吧,哦不,我给喝花茶水,睡一觉就能好,葛老说胎毒发作前一定要睡觉,睡一觉就好了,圣主现在睡吧,我可以陪着你,你可以练功,不要让胎毒发作,圣主,你……”她还想说什么,可是眼前的圣主突然身体抖动了下,那怪异的动作生生让罗溪玉嗓子里的话掐在了喉中。 抖到第二下,圣主的脸色已有些发青,他没有睁开眼,但是身体已经开始微颤似乎在忍受着剧痛,他用尽全力放开了罗溪的手,喉咙动了几动,才沙哑的挤出一句,似乎已控制不住音调般的困难:“太……晚了,听……话……” 说完他僵硬的握紧手中的枯骨鞭,突然往一旁的石壁上一甩,顿时那尖锐的刺尾便如割豆腐一样,在石壁中掏出个可容两人的石洞。 而这时无论他喉咙怎么动,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血红的眼盯着罗溪玉,手艰难的指着那一处碎壁,此时他眼中那五分之一的眼白已经开始被红色填满,而脸上抽搐的更严重,额头脸颊的汗水滴到了地上,指着碎壁的手指都难以控制方向。 罗溪玉已经被数度吓破了胆,一次一次一次的,可是眼前这个人,这个状态,她一边觉得荒谬,怎么会有人突然变的不是自己,可是一面又信得鬼迷心窍,那一刻她简直是一瘸一拐的忍着疼连滚带爬的挤入洞里。 那洞说来有两个人大,可是也够坐着伸直脚的,连腰都抬不直,如果不是她身弱体软,恐怕头都不好塞进去,可是没办法挑剔,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照顾到舒适度,她便如同一个半曲的虫子,曲在洞里,只哆嗦的露出一张脸。 圣主僵硬的起身,一步一步的移过去,连脚都似抬不起来,但他仍执着的走近,看着惊慌的罗溪玉,他动了动手,却没有摸过去,而是蹲不下去的半跪在地,一块一块石头拿起堵住,只□□块就将洞口堵得严实,直到抖着手推了推后确定无虞,这才起身。 只是刚抬起右腿,整个腿便似千金重般又重重的落了回去,似乎已对身体失去的控制力,罗溪玉此时正蜷在石壁里全身不由自由的哆嗦,可是她还是顺着石头堆着的缝隙向外看。 看到圣主低头半跪在地,似乎要起身,但试了几次,手指已用力磨抓着碎石头,直到试了四次,才终于从地上摇晃的直起身,罗溪玉看不清圣主的脸,但黑袍上的血走一步滴数滴,撒得到底都是,而他似已经不在意。 他僵着动作,手里拖着黑鞭,脚步拖在地上,转身艰难的离开罗溪玉所在的石壁,向最远的裂缝口走去,似乎要走的远一些,又似乎想回崖下。 那一步一步执意,就在罗溪玉本来用衣袍掩着口鼻,忍不住想松开喊住他,因为再走几步就真是掉到悬崖下了,可是刚手一动,便见圣主突然脚步一停,一种怪异的声音传来,然后全身骨头如重组一般的响起,整个脊背不复挺直,反而以一种腰身眍,肩膀下垂怪异姿势,正面不知如何,只看背部,罗溪玉便全身发冷起来。 那个熟悉的人,不过只是一个动作的变换,她便知道,圣主,已经不在了,而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圣主所说的,失去意识后的另一个人。 罗溪玉不清楚为什么圣主会有意识不存在一说,甚至胎毒究竟是什么东西,她也不得而知,她想过会不会是人格分裂一类,但是这么久的时间相处,圣主的意志非常之强,绝对不是普通人可比,第二人格的存在几乎微乎其微。 但是有精神类隐疾的人,第二人格的人比例也很大,她不懂也想不明白,但也知道原本的圣就已经可怕至极,似乎胎毒发作后,连葛老都谈之色变,那应该是更可怕的存在,她怎么能不怕。 不过很快,罗溪玉又排除了第二人格一说,没有什么人第二人格会连眼晴瞳都变了,变得不像人一般,甚至没有感情一般,连话都说不了,只会发出声音。 可是意识到这一点后,只会让她更为恐惧,这到底是什么?圣主的胎毒本质上与这个人有什么区别,胎毒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罗溪玉手颤的紧捂住嘴,不敢有一丝气息外漏,她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好像只要发出一点点声音,或者有一点点气息大了,那个在崖口边弯着身体似乎暴躁的左嗅右闻的在寻找什么的异样人,就会立即察觉的走过来。 她一边惊恐的透过石缝看着,一面捂住嘴,呼吸变得很慢很慢,她告诉自己关健时刻不能掉链子,可是就算她再小心再小心,这个石裂毕竟只有三四米的空间。 那个人一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不断的四处走动,没有规律的急燥的一遍一遍的,终于,他像是闻到了什么,原本背对罗溪玉,却倏的转过身,那弯着腰,手垂在膝上的怪异人,血红的眼晴竟突然的,毫无预兆的,盯向了罗溪玉的藏身之地。 第五十九章 在那个人朝她走来的时候,藏在石壁里的罗溪玉心脏都快要停止了,她甚至连呼吸都轻浅到根本没有气出进,即使是这样,那个怪异的人仍然朝她走来,从崖口到她藏身之地不过才几步的距离。 如果说起来,他也是刚刚从这里走过去,只是走过去的是圣主,走过来的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那倒竖的瞳孔和铁青的脸色与姿势习惯,给罗溪玉的感觉,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似的。 他终于站定在堵好的石洞口,一层石之隔,一里一外,外面的那个盯着石堆看,里面的一动不动,僵硬的仿佛与旁边的岩石合而一体,而随着他的靠近,不敢呼吸的罗溪玉,此时脸涨的通红,她不敢想象自己被那人从石洞拖出去的样子,她有预感,那一定会死。 可是就算是她再憋住气,再捂住嘴,可是身上的血味却仍一点点的往外溢,伴随着血还有玉兰的清香,即使是隔着石层,离得近了也仍然能闻得到。 那个已不是圣主的怪人,已经开始伸手抽这堆石头,一块两块,如果再扒下去,罗溪玉的头就要露出来的,石壁里就藏不住了,该死的,他究竟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想到自己一身玉兰香,她又再次诅咒起那“鸭蛋玉兰”这一辈子多灾多难,恐怕连死都是由它而起,她做了那么多好事,怎么就没见有好事回报她呢。 那人抽出第五块,时面露出了一丝大些的缝,从缝中能看到一缕头发,那怪人不知怎的竟是嘴角裂了裂,像是找到什么让他兴奋的事,开始飞快的抽起石头,就在一下子扒开□□块,罗溪玉就要藏不住身时,突然的从石裂口冲进一道黑影。 一飞进来便直朝怪人后背袭来,大概是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怪人转移了注意力,从扒石块上转到了后背上,他瞳孔一缩,本为是竖着的,直接成了针长,一伸手便将背后扎在伤口处的东西给抓到了手中。 罗溪玉本就吓的魂不守舍,她知道自己一直挺可怜,但这一次却是最惨的,之前差一点就在悬崖之下摔得粉身碎骨,现在又全身是伤的被塞进了直不起腰的山壁里,又要被一个怪人给山壁中拖出去,这种能让人一瞬间心梗的惊吓,罗溪玉真是受够了,在自己露出脑袋的时候,她缩在那里全身都发着抖。 这里悬崖峭壁,又只有两个活人,无路可跑又打不过,拖出去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她连想都不敢想,想起来都有不想活下去的恐惧。 而就在她快绝望时,突然有东西飞进来吸引了那怪人的注意力,这怎么能不叫她期盼。 可是在见到他手中握着的东西时,罗溪玉再次陷入惧怕中,那不过是一只蝙蝠而已,像这样无人问津的峭壁之下,有蝙蝠并不稀奇,而怪人手中的看起来又极小,不加那薄冀,大概只有一只耗子般大,怪人手一紧,整个蝙蝠就当场爆了开来。 这只是怪人眼中的一个小插曲,他又再次将目光转到罗溪玉所在的半遮半掩的石头上,里面的东西似乎吓的在颤抖,对此他十分的感兴趣,不知道扒开这堆石头,里面会有什么样的食物出现。 就在他再度伸出手时,突然外面光线一暗,接着便听到许多的翅膀煽动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声怪叫冲进了石裂中,目光锁在了怪人身上。 罗溪玉从露出两块的石缝向外看时,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东西一群群的飞了进来,那铺天盖地的腥臭味儿,几乎瞬间盖住了整个石裂内。 那些冲进来的蝙蝠似闻到了血的腥味儿,一个个不要命的往怪人身上扑,而怪人对罗溪玉的兴致也因为这些让人厌恶的腥臭东西而打散,他开始拎起手里的枯骨鞭在石裂中不断的桀桀的扫杀着这些苍蝇一样的东西。 罗溪玉被堵住的地方也有空隙,那些蝙蝠在石裂里没命的四下飞钻,有两只竟是要扑进来,吓得她也不顾会不会发出声音,拿起一块石头便狠狠砸了过去,顿时将蝙蝠砸了出去,见它们还要钻进,她忙手忙脚乱的趴在地上,到处拣石头堵缺口,好在被扒开的地方不多,东拾一块,西拼一块,总算将缺口堵住。 然后再向外看,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因为整个石裂似乎被铺天盖地的蝙蝠给填满。 罗溪玉松了口气的同时,躲在暂时安全的石壁内,看不到外面,只能一动不敢动的凭声音判断,这些可能是吸血蝙蝠,大概是圣主身上的伤吸引到它们,罗溪玉也算是被它们救了一命。 可是这蝙蝠也未免太多了,她一直能听到鞭子抽到石壁上的声音,然后是一片片被抽在地上的蝙蝠惨鸣声,由此判断那个圣人还活着,而蝙蝠一直涌进来。 似乎杀不尽一样,还能听到外面不断盘旋的蝙蝠叫声,数量似乎很多,多到外面竟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罗溪玉暂时安全,但不代表一直安全,她心里还担心的圣主的伤,她怕圣主的身体被这些吸血蝙蝠吃了,又不知道圣主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若是蝙蝠越来越高,多到杀不死,那一旦圣主回来,以受伤的身体还要大战怎么受得了。 到最后她才想到自己,若是圣主没了,蝙蝠占了此石裂,那她躲在这里化为骨也出不去,若是一会儿蝙蝠全被怪人杀死,那自己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一样要葬身于此。 如果两败俱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一样要死在这里,想到这个结果,罗溪玉心惶惶的都要哭了,她不想活生生饿死在这石裂里,不想圣主一去不返。 想要他活着恢复过来,然后带她回到崖顶,如果能这样,如果能活着出去,她想,以后再也不糊弄他了,不欺负他是个处男,什么也不懂,要她怎么伺候都愿意,还要多做好事,赚很多很多白芒…… 她这是这样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而耳朵一直注意着洞里的声音,鞭子似乎一直在响,能感觉到那种飘浮不定的感觉,就像是怪人一下在洞里自由的游走,哪里的蝙蝠多,就过去将其绞杀,而杀到后面竟像是狩猎一样,他将洞里的杀干净,然后占据了石裂口。 而围绕在裂口外的蝙蝠,如果罗溪玉能看到,一定会吓得更胆颤,黑压压的一片,数以万计的蝙蝠一直盘旋在半山壁周围,简直如烧了蝙蝠的老巢一般。 岂不知这石壁上方有一处表皮裂缝,峭壁蜿蜒崎岖数里长,里面是蝙蝠巢穴,单是这一条裂缝就有划分了上千个小巢,蝙蝠白日是在洞中休息睡觉的,只因两人落下时,圣主曾无意以枯骨鞭无意惊动,再加上之前有人受伤滴下来的血,加之人的气味儿,才将蝙蝠从巢穴中引了出来,加之怪人单手捏爆了一只。 要知吸血蝙蝠是有记仇的,同伴的血更引起它们的仇恨,于是最终倾巢而出。 鞭子的声响一直都在,那些蝙蝠仿佛是卯住劲一般即使不敌,也要飞蛾扑火般向裂口扑来,只见那一片片的蝙蝠或死或伤的往下掉,死一岔再扑上一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罗溪玉在黑乎乎的石壁里,只知道那鞭子的声响似永不疲倦的在挥动,似要以他一人之力绞杀数以万计的吸血蝙蝠,还要势必将其杀尽一般,简直变态到了极点。 一个人怎么能杀尽几万只蝙蝠,就算站着让你杀,也没有那样的体力,何况它们一直是处于不断的猛烈的攻击中。 罗溪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更不敢出去看,困的要死,整个身体又饿又冷又疼,简直似要大病一场一样,在这黑压压充满了蝙蝠腥臭的血味中,她却一点也不敢睡,只是蜷在那里,肉疼的厉害,偶而换个姿势,就跟要命一样。 又不知待了很久,鞭子声与蝙蝠的叫声仍然在继续,可她已经闻血臭味闻的嗅觉麻木,手里没有钟表,也不知究竟过去多久,她的脖子因弯着就着石壁,很疼。 与脖子相比,伤口要好一些,因为她已经吞了一朵玉兰花,由玉兰花的结花看,现在应该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因为她刚看到摘下的那一朵玉兰又长出一朵,这应该就是第二日了,饥饿之下,她又吃了两朵玉兰裹腹。 大概是太累了,罗溪玉不知不觉间错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她没有听到声音,她忙起身,因用力下,头撞到了石壁上,疼得她一“嘶”却强忍着又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确实没有鞭子的声响了,她顺着石壁往外看,地上厚厚的一层蝙蝠尸体,看不真切,但洞口似乎已放亮,蝙蝠像是已经散开。 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圣主的人,他人呢?石裂就这么大,想到什么她脸色一变。 不会是…… 在见到外面没有蝙蝠,急忙推着堵着石壁口的石堆,半天后才从一角空处钻了出来,一出来脚便踩在了蝙蝠尸体上,差点软倒在上面,不止是她蜷在洞里全身发麻腿不过血,更是铺着蝙蝠的地面,踩起来又厚又软,难以行走。 等罗溪玉披头散发狼狈的适应后,四处一看,顿时呆住了。 之前的视角与现在根本不同,之前只看到就近的蝙蝠尸体,可站起身却发现,蝙蝠尸体铺满了整个洞穴,腥红的血液流的满地都是,已经干成了一块块血块,踩起来染了一脚的尸血块。 走在其中很快裙摆和鞋都成了血红色,配上惨烈的情景,简直像是炼狱一般。 圣主呢?圣主在哪里?罗溪玉想到人,顾不得身上手上的血臭,她忙四下寻找,脑子不受控制的想是不是出事了,她可记得圣主失去意识前对她说的话,在他倒下去前,一定不要出去。 可是她现在出来了,却不知道他倒没倒下去,又或者…… 就在她往着最坏的方向想去,连眼圈都急的发红的四向翻找时,顿时看到裂口处那层蝙蝠上似乎有人,此时正有几只未死的蝙蝠正在人上面啄食着什么…… “圣主……”罗溪玉见到人,心都快窒息了,她顿时也不怕那些吸血蝙蝠,随便抓了只尸体便冲上去用尽全力的拍打驱赶那些丑陋腥臭的东西。 果然惊弓之鸟的最后几只蝙蝠顿时被惊的向四下散开,不出一会儿便飞出了裂口,罗溪玉见赶跑了它们,意识到手里正握着恶心的蝙蝠软尸,顿时扔得老远,然后拼命的将手心往裙侧擦,直擦了十数遍,才清醒过来,顿时一脸焦急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崖边的人跑去。 第六十章 以东狱某种蛇皮缝制的袍子,其坚韧度足以让人惊叹,如此撕裂磨擦之下,不过是碎了些边边角角,大体完好无损。 罗溪玉脚使不上力,几乎是连走带爬的过去,用力的将脚露在外面的人往洞里拖,她不敢看圣主的正脸,更不敢去探鼻息,怕一旦不好的结果,心里又要崩溃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体还算柔软,刚才蝙蝠啄食的并不是他后背的肉,只是从破漏黑袍损口处吸食鲜血。 罗溪玉将他用力的进洞中,不由的没力的坐下来,都不敢想自己坐在什么上,她看着只拖拉了两下,就浸了满手的血,不由的心里又忐忑又怕,也不知这是圣主的血还是蝙蝠血。 她将手上的血往石壁上抹了抹,结果石壁上厚厚的一层,比她的手好不了多少,全是蝙蝠血飞溅出来的,看起来血乎乎的像极凶案现场,如果不是外面有光线,罗溪玉坐在这么一处四面血淋淋的墙壁,地上全是软体爆开的蝙蝠尸上,真的快要吓死了。 可偏偏她此时不能害怕,惊慌,甚至哭泣,因为没用,没有人心疼她怜惜她可供她依偎,所以做这些丁点用处也没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活着,只要他活着什么都好。 罗溪玉雪色的脸上还有几点溅到血点,根本没有心思擦,呆坐在那儿半天才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壮着胆子抖着手将指尖伸在圣主的鼻子底下。 怎么没有呼吸? 她呼吸都快停止了,心都要冻成了冰,急忙又将手指探了过去,仔细的分辨半天,甚至将人翻了过来,也不嫌衣服上的蝙蝠血臭的要命,将耳朵贴在圣主的胸口听着心跳。 直到再三的确认还有一丝呼吸,还有心跳,心口也是暖的,四肢还柔软,罗溪玉这才一屁股的坐了下来,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她看向这个血腥遍地的石洞,连上面都挂着蝙蝠尸,滴着腥臭的血,而外面是一眼望不到边,云雾缭绕的悬崖。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能算是一个浅石缝里,吊在那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进退两难,刚才在以为圣主没气时如果只剩下自己,那种漫天的恐慌感,这片天地只剩下自己那种恐惧,简直比之前摔向崖底时还要可怕。 如今得知他还活着,罗溪玉又哭又笑,都不知道该怎样的表情好,好似突然间有股想活下去的劲儿了,只要他在,就觉得心中的那根顶梁柱还挺直,没有彻底塌掉。 于是她抹掉脸上的泪滴,急忙过去,用袖子直擦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沾了很多血,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罗溪玉身上的衣袍虽干净,但是却不吸血迹,越擦越花。 罗溪玉急忙四下搜索石裂,可是这么一处地方连个能擦血的东西都没有,更不提处理伤口,罗溪玉现在不清楚是他身上的血流的多陷入昏迷,还是大量的体力消耗进入沉睡中,或者两者都是。 如今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她只能将他掉转头,脸向着裂缝处,至少能让他呼吸顺畅些,毕竟圣主最厌恶的便是恶臭味,这一山洞的臭血足以让他窒息。 他的气息那么浅,恐怕就是因为不想闻吧? 罗溪玉气喘嘘嘘的又将人移过去,她很想查看下圣主身上的伤口,记得金丝断掉时,他为了保护自己,后背迎着碎石,似乎有石头砸中背部,受了不轻的伤,那时一直在流血,如果不处理好的话,体质下降后,伤口也会感染到。 可是此时却又不能,因为现在这个环境太恶劣了,又没有可包扎的干净布和清洗的水,撕开衣襟可能原本还好的伤口,二度感染。 罗溪玉将他头上的蝙蝠尸块拿掉,一时光是看着,也不知如何是好,随即她开始打量这个山裂,心中极为担忧,因为环境太差了,满洞蝙蝠尸,只是现在就已经有血臭,再过几日腐烂后,气味儿恐怕要更甚几倍,如果要全部清理的话她又恶心的要死,有的地上全是一块块的肉沫,碾的像渣一样,就算将这些尸体扔掉,可是裂里的血气也很重,没有水根本没法清理,有水恐怕也清理不干净。 怎么办?这样的环境别说是个受伤的人,就是罗溪玉自己恐怕不出几日就要病了。 可是她现在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她觉得如果实在不行就将洞清理干净吧,哪怕用手捧着,留下的那些血,对圣主养伤不利,但即使血,他若醒来闻了恐怕比昏迷时更痛苦。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罗溪玉想了半天,忍着恶心的起身,去看地上那足有半米厚的尸体,踩上去的时候脚都黏糊糊的,她憋着气才没有吐出来,她开始在周围寻找像木棍形状的石头,或者薄一点的当工具,可是没有,只有圣主的那个枯骨鞭。 这行吗?但有总比没有好,罗溪玉上前去拿那凹手,结果那鞭沉得如块精铁,她只抬了一下就放了下,根本就拿不动,明明看着圣主使起来跟软鞭一样得心应手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会这么沉,扯动了下尾巴,也只能抬起半尺。 只得放弃,她开始起身在石裂里一瘸一拐的四下走,也许石壁上会有些树木被打进这里,而此时的石裂实际已面目全飞,当初圣主只是一力之下炸出三米的一条缝,可是那怪人在洞里抽杀蝙蝠,早就将这石裂的墙壁抽的面目全飞,地方也变得宽了倍有余。 然后很多大块壁石落在地上,罗溪玉拖动着疼的隐隐抽动的脚踝绕着这些石块走,目光不由四下扫动,希望能找到趁手的工具,结果在走到一处时,竟觉得石壁有道缝。 是的,是鞭子无意间抽出的缝,但墙上这种鞭形石缝很多,可以说是密密麻麻的,可是这一处竟是透出了光亮,罗溪玉开始吓坏了,她因为右侧这里被抽开,本来石裂只有一处是悬崖,如果抽裂了,那岂不是四面有两面对着悬崖,安全感顿时降了一半还多。 但随即一想,怎么可能是悬崖呢,右侧应该是石壁吧,她手扶着大块的石头,犹豫了下往那条透着光亮的石缝走去,然后顺着缝纫往外看。 这么一看,把她高兴坏了,本来这样万丈深渊的两壁就颇多石裂,而这一处就有一个,透过石缝她能看到那一面的裂缝还颇深一些,地上有不少枯枝干草围的东西,像是一些鸟类的巢穴,大概是之前蝙蝠来袭,把这石缝的鸟儿全都吓跑了。 她几乎是眼晴发亮,那鸟巢裂缝还铺有干草呢,大概崖底冷,鸟儿积下留着蓄暖过冬用的,虽然可能有鸟粪味儿,但是至少也比蝙蝠血要好多了,也适合圣主养伤,如果不是只有十厘米宽的一道裂缝,她都想立即过去。 也正是看到这条缝太窄,本来喜悦的罗溪玉顿时如浇了盆凉水头上,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圣主,他仍闭目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如果他清醒着,只要一鞭子就好,可是现在,根本过不去,这样的缝顶多能塞进一只手臂。 可是没有希望就罢了,眼前就有适合的地方,又干燥又有草,却只能眼看着不能动,简直像只毛刷找着罗溪玉的心,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蝙蝠坑里,也不想圣主全身浸着腥血。 于是她开始四下找趁手的石块,然后开始砸那处缝隙。 这一鞭子的力道是由下而上,连地面都拖出一道长痕,裂缝是上窄下宽的倒细三角,最小的只能塞手指,最大的大概有两个拳头那么宽。 罗溪玉先由上面开始砸,她人弱力轻,使出吃奶的劲一次只能砸出指甲大的一两块,这样下去砸掉岩石也要十天半个月了,罗溪玉不由心急如焚,她开始手伸进去来回摸索着找薄的地方,半天才发现底下那里有一处能好砸一点,她手伸过去摸了摸,只有掌厚的一层,虽然越往两边越宽,但一直砸的话,大概勉强能砸出个容人钻的爬过的小洞。 有了信心,罗溪玉不由找了尖锐的石头,一下下的敲着那石层,很快就汗颊满脸,手酸的要命,但也顾不得擦,只想在天黑以前能过去就好,在这种蝙蝠洞过一夜,简直比死还难受。 大概是那么一股劲撑着她,手指都磨出了血泡,泡又破了,疼得她直抽气,累的不行但是一看看已砸开皮球大的口子,就又鼓足气,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终于砸出来一个半米宽三分高的洞,罗溪玉自己将头拱进去,然后胸贴着地面使劲的往里钻,胸口紧压着还好,最后在胯骨屁股那里卡住了,她简直是又窘又气,屁股生那么大有什么用啊,关键时刻掉链子,可又不敢使力了,因为皮肉太嫩,磨着太疼,只得又退了回去。 这越往外扩石壁越厚,想再扩两三分都要很久时间,直到她累瘫在那儿,整个胳膊都快抬不起来才停了下来,满脸汗水又渴又饿的倚着石壁坐着,看着外面日渐发暗的天色,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恐怕快要天黑了,想着也不知道葛老他们是否知道圣主并没有掉到悬崖下,而是受伤的在石壁缝里,若是有什么可以传递消息就好了。 如果葛老和他的药匣子在…… 可是她知道这应该不可能的,在这样的峡壁石缝中,什么样的危险都有,罗溪玉实在不敢休息太久,她怕蝙蝠没有全死,若是晚上再过来,圣主都昏迷,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简直不能想象。 所以,即使她全身没力也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到裂口边去看圣主,俯在他身上细听他的心跳声,虽然呼吸仍轻到几乎不见,但胸口还温热着,只是心跳声很缓慢,似乎比之前还慢,像是跳不动了一般。 这个时候本来还有些喜意的罗溪玉,立即心里便如冬窖一般,害怕的要命,她忍不住晃了晃他肩膀眼泪一串串的掉着,她哽咽的道:“圣主,你别死啊,留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我已经找到干净的地方了,一会儿就带你过去,你要忍一忍啊,等养好了伤,我们还要回到祖狱,我还想看看祖狱什么样子,我不想待在石缝里,求求你了,别死好不好,我会给你清理好伤口的……”她哽咽着,说到伤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顿时红着眼慌忙的取出一朵水灵灵的玉兰花。 玉兰对外伤特别有效,对她而言效果更甚,但如果别人吃了也有好处,比如本来一个星期分的伤,大概三天就能好得差不多,罗溪玉大概一夜间就能好。 她急忙将一枚花瓣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就急急的吐在手上要喂进他嘴里,可是他的嘴咬得很紧,怎么喂都进不了口中,罗溪玉急的又将花泥放回嘴中,然后捏开他的唇,将嘴唇凑了上去,上上下下的用香舌扫着他敏,感易痒的牙龈,终于半天后顶开了他的齿,将花泥送了进去。 连续十多个花瓣,罗溪玉还怕不够,又摘了一朵,她这时真是庆幸,玉兰有三个枝,每天都有三朵花可供食用,这个时候这三朵简直是救命一样的存在。 玉兰花叶厚汁多,罗溪玉一朵就能吃个半饱,通体舒畅水润,此时她口中的花汁连同花肉一起都送入他口中,补充着他体内失水失血的干涸,滋润着血管经脉。 罗溪玉几乎是喂一会便俯身紧张的听一下心跳,直到全部喂完,感觉到那跳动又有力了些,这才松了口气,不由暗自埋怨自己之前吓得六神无主,连这个都没想到,如果能早些喂玉兰花多好,说不定圣主能醒过来。 待到罗溪玉直起身,外面已经有些黑蒙蒙,她不由急着站起身,然后像带着大行李一样,弯着腰用力的拖拽着。 罗溪玉以为圣主那么瘦,就算长肉也没多少,她总能拖得动,却没想到他比想象中重的多,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里,就能看到一个灰头土脸头发凌乱汗流面颊的女子,简直是对躺着的一个男子由拖到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咬牙蹬脚无所不用其极,一会跑到肩膀处推,一会到脚那边拖动,束手无策又急得团团转。 幸好不过三米远的距离,将人手到那洞口时,她几乎已经累成狗,索性就想趴到蝙蝠尸上直接睡着算了,但是毕竟圣主不行,她又心有恐惧,趁着此时还有一点光亮,她将圣主移到洞口边,然后自己先贴地像虫子一样里面动的腰肢爬进去,因为多砸宽了两指,屁股终于能磨进去了。 一钻进,她便回头伸手去洞里勾平躺着的圣主,两只手用力的拽住他肩膀处的衣袍,然后脚蹬着石壁,龇牙咧嘴丑态百出的只为能将他拉进洞。 圣主肩膀处卡在那里,费了好大劲才弄进来,但屁股那里却好进的很,不像她一样卡得肉疼,这么一拖进,罗溪便立即将准备好的石头搬过来堵住那处洞,再用小石头在上面堆满,石缝也都用干草一一堵上。 罗溪玉以为天黑了,直到在昏暗的光线里打量着这处石缝鸟巢时,才发现是因为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很急,还伴着风,传来一阵阵雨点拍打岩石的敲声。 不得不说,鸟儿十会找安舒的地方搭巢安窝,这里虽说是天然裂缝,但裂的并不大,大部分的小裂缝中长满了青草和藓苔将缝隙堵住,挡住了风雨,而最右侧有一处可以容三人进出的石裂,但因为下面石壁突出一块,外面有雨水竟然流了进来,居然在凹陷的地方存了一点储水。 罗溪玉简直是喜出望外,她本来担心蝙蝠,眼前这场晚来雨简直是神来一笔,她忙将圣主身上那件黑袍脱了下来,连自己身上浸了血的一起,还有凡是沾了蝙蝠血的,都统统脱了,原本她怕蝙蝠寻味找来,是想要将沾血衣扔到涯下,可是现在却不必,只要放在雨水里洗去血味,毕竟这崖壁之下晚上天太冷,袍子即实用又能御寒,她了不舍得扔。 于是只着雪白亵衣亵裤的人急忙在洞里寻了一棵斜长在石缝里的杂松,然后拗下来一枝,搬来石头压住一端,然后将衣袍鞋子系挂在上面,任外面的风雨清洗。 弄好后,回过身她便跑到圣主躺着的地方,看了看周围,然后便选了靠内壁离洞口风雨远的一处,过去将地上一些散落的枯枝干草挑挑拣拣的拢在墙边,下面细枝上面枯草,铺了厚厚的一层,然后吃力的把圣主拖于其上,圣主的亵衣臂膀上全是血,蝙蝠的血都在黑袍上外裤上,可是亵衣裤却是自己的血。 罗溪玉没敢看,又俯身听了听他的心跳声,虽然仍然缓慢,但是至少比在蝙蝠坑里要有力一些,看着圣主满头满脸的血迹,罗溪玉取了自己衣袍里的一方棉帕然后到洞口将帕子伸到雨中,淋湿了便来回给圣主擦手脸和脚,自己的也匆匆就着雨水洗了洗。 这越是用水,罗溪玉越明白水的重要性,她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悬崖上,雨下的太大,已经起了雨烟,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白茫茫,她伸在雨中的松柏枝连同上面系着的衣鞋裤在风雨中飘摇,上面的血水在雨中不断的被冲刷干净。 这样的雨水洗干净了衣物,冲刷去血腥的气味,可是不可能每天都有,如果半个月一滴雨不下,罗溪玉不敢想象该怎么办,何况圣主还要洗伤口擦身,还要喝还要用,水太重要了,她看了眼洞口凹处的那个小水坑,此时只有浅浅的一层。 日后说不定主要靠这水过活,罗溪玉想了想便跑去将圣主带血的亵衣脱了下来,前胸只有几道小的伤口,后背过是血糊糊一片,罗溪玉有些不敢看的将他翻过身,后背朝上,她将圣主的血衣匆忙放在雨中洗干净血迹,然后将浅水坑给清理一遍,扭干衣上的水,晾在一边的石上,虽然后背衣服破了几处,但现在没有换洗的衣服,干了之后凑合穿至少也能保暖。 寻到一张大点的枯叶,能盛三捧水,于是她便站在洞口手里捧着折成碗形的叶子,在雨中接着水,然后再将水倒入水坑中,如此反复,加上雨水流入坑中的,在罗溪玉袖子湿透,手冻的发麻才总算积满了水坑九分。 罗溪玉用枯叶折成的碗形,外面又包了几层,准备暂时用来装水用,待她回到圣主旁边时,已经整个人都虚脱了,她抽着鼻子,脸上都是水珠,嘴唇冻的有些哆嗦,但是看着眼前这个趴在柔软枯草上的男人,又觉得心里无比安稳,至少,还有人陪在身边,不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只要自己能好好照顾他,他醒过来一定会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想到此,就觉得有了主心骨一样。 叶碗里装着水,她用湿帕子慢慢给他擦着背上的血,她不敢擦的太干净,血液也是层保护,就怕血口太大会张开,这地方可没有针线,就算有她也不敢上手缝,只是将身体擦了一遍,后背匆匆抹了两把,没敢细看的就停了手,她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温热的,于是放下心来。 想着用什么包扎一下,晚上风大天冷,别把伤口冻坏,圣主的衣服现在已经湿了,已无衣服可换,而她身上,,她看了看薄薄的绸衣,裤子当然不能脱,想了想,只能撕亵衣边,直将包臀的衣摆撕到了肚脐才总算给圣主扎实的包上了。 而此时罗溪玉整个身体又酸又疼,惊吓之时没觉得,此时松懈下来,脚踝麻木的疼痛,身上的一些针扎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急忙摘下一朵玉兰花放口里的嚼了,咽下不久疼痛才慢慢减轻了一些。 此时白茫茫的悬崖中,寒冷的石裂缝中,风雨不断的击打着石壁,圣主昏迷着,只有她一个人清醒,闻着这里的一股陌生的鸟毛味儿,心里难掩的惶恐,不由的会想,雨停后那蝙蝠会不会再次袭来,这山洞是什么鸟的巢?会不会是什么凶兽的,它们还会不会回来,圣主的伤不知玉兰花对他有没有伤用,半夜会不会发烧,如果暂时走不了,那吃食要怎么办?圣主受伤要吃有营养的东西,玉兰毕竟只有三朵,不能供两人吃…… 正在她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趴在厚草上的男子时,突然外面又一阵急雨,似有山体石块滑落,“咚”的一声砸落在洞口,吓得罗溪玉全身僵硬,天早已经全黑了,洞里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正又累又怕,这般来了一声,吓得她如惊弓之鸟般,频频向洞口望,但什么也看不到,也再没有类似的声音,只剩雨声。 罗溪玉真是越想越怕,一想到黑乎乎的洞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 她就止不住的抖,随即便“哧溜”一下子钻到了圣主旁边,圣主趴在那里,罗溪玉怕他冷,包扎好伤口就用些干净的枯草盖在他身上,此时她也不由的钻到了枯草下,然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 胳膊是暖的,这种暖意似暖流般让她的,哆嗦慢慢缓了下来,她把脸蹭到圣主未受伤的肩膀上,就像找到了安全感,顿时也不是那么怕了,似乎还能想到以前两人每夜相拥而眠的馨然。 这一天经历太多的事,她实在是又惊又怕又困,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但整个神经崩的很紧,在抱着圣主的手臂躲在枯草下靠着他时,那颗无依无靠的心才慢慢放回肚子中,随之合上了眼晴,她心想,只眯一会儿,却没想到很快的睡了过去,一夜未醒,只是在睡梦中还紧紧的搂着圣主的手臂,不敢松开半点。 第六十一章 第二日,雨过天晴,罗溪玉是被阳光照到脸上,耳边听到鸟叫声才清醒过来,昨天如一场恶梦,她始终觉得自己还在客栈舒服的房间中,没想到伸个懒腰一睁开眼晴,便看到斑驳的石壁,和空荡荡四处散落的鸟巢鸟毛,才想起自己昨日经历的一切。 而这鸟巢裂缝里,此时正有几只鸟儿在洞口徘徊,似乎知道它们的巢中已被别人侵占,极不甘心又依依不舍,罗溪玉急忙起身,她先看旁边躺着的男人,还是昨天的姿势,一动未动,罗溪玉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到他鼻息下。 有呼吸! 罗溪玉松了口气,给圣主理了理昨天用水擦了几把的头发,又看了看伤口,不由白绸殷出血,也就放心了。 悬崖风大,洞里还有些冷意,于是她给圣主盖了盖枯草,便光着脚爬了起来,急忙来到洞口,昨天收拾出来的一水坑水装得满满的,足以见得那风雨之大。 看着岩缝外那盘旋的鸟儿,罗溪玉心里也有愧疚,不由暗道鸟儿啊鸟儿,就让我们借住几日,等到我们他日离开了,你们再回来。 她用枯草盒子从水坑舀了点水,用洗净的白帕浸湿擦了脸手,然后又走回圣主身边,给他擦了遍,再次探了探呼吸,真比昨日平稳多了。 待到洗好帕子小心挂到洞里伸进来的细枝上,这才去看了看圣主昨日洗净的亵衣,只有半干,而松枝上系着的裙裤鞋子,都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她跪在石上小心的将松枝拽回,拧开了衣服上的水,又伸在外面晒。 那在洞外不断交唤的鸟儿,似乎知道罗溪玉不走般,只得叫了一阵便另寻觅地方筑窝。 昨日下午到今早几乎都没进食,只吃了一朵玉兰花,罗溪玉饿的要前胸贴后背了,她急忙取了玉枝出来,将三朵已长出来的水灵灵玉兰摘下来,放到枯草上。 然后忙过去将圣主稍稍翻过倚着墙壁,然后摘下一朵花瓣在嘴里嚼了以嘴喂进去,接着又喂了他一些水,然后摸了摸他的胃部,虽然没有饱鼓的感觉的,但至少不那么干瘪了。 这才停了口,慢慢的将剩下的一朵吃了,又喝了不少水才作罢。 这一顿勉强可以吃点玉兰充饥,可是一天三顿根本不够的,况且圣主需要补充营养,否则人还未醒便先要饿死了。 她不由的起身在洞里四下寻着,洞边生着一些草和藓,甚至还有些不知明的花草野菜,都是绿色的也不知能不能吃,还有两根细细的小树条,上面有叶子,罗溪玉在口里嚼了嚼,有些发苦,等到一点食物都没有可以吃一点的。 接着就让她感到惊喜了,因为这洞里有很多的鸟巢,大的比脸盆还大,小的也有两个碗那般大小,全是细细的树枝缠的厚厚的,而让她惊喜的莫过于这巢中之物了。 她以前就听说鸟儿喜欢收集东西,却没想到这么丰富,有的是空的,有的里面藏着东西,大多数是一些红红绿绿的石头,偶而会有锈迹斑斑的刀片,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羽毛,甚至她还翻到几块碎银子,她毫不客气的收入了腰包,虽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金子跟石头一样毫无用处。 然后她就有几个鸟巢里翻到了二十几个鸟蛋。 没错,是鸟蛋,鸟巢里怎么能没有鸟蛋呢,她翻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鸟蛋是很有营养的,罗溪玉开心死了,她小心的将蛋全部拣到一个大一点的鸟巢里。 也不知花皮的这是什么鸟儿,蛋竟然比鸡蛋只小一圈,个头圆滚滚的,可惜只有三个,其它的都只比普通鸟蛋大一点,但也足够她惊喜了,一天给圣主吃三颗,也能吃七天呢,何况还有三个大的,然后她又在洞里搜了搜,居然还有个铜制茶怀,大概是因为铜的光很闪,所以鸟儿把它也叨了来。 罗溪玉很快找到些火折子打火石什么东西,但可惜没有,鸟类最聪明,它们不会把易燃的东西或不好看的东西轻易带入巢里。 罗溪玉有些失望,鸟蛋倒是可以生吃,可是这洞里不少的枯枝,她很想烧点开水喝,毕竟雨水也不干净,当然干燥的岩石也可能擦出火星,但不会的人是很难的。 她将洞里对她有用的东西都收到了一起,然后开始将柔软的枯草收集在职起,想一会儿试试能不能点着火,可不可行。 待到正午时,罗溪玉将松枝上已晒干的衣服一收,圣主终于有干的亵衣可穿,又有衣袍可盖不用盖草叶子。 然后整整一天,她都守在圣主旁边,一次次的手试他额头的温度,生怕他会发起烧来,且玉兰花她都不舍得吃,大多数留给他,就是希望他伤口能快点好起来。 可是圣主虽然呼吸顺畅,心跳也正常,甚至偶而会动下手指,但精神状态却一直在昏迷当中。 罗溪玉担心的蝙蝠报复并没有到来,大概是已经被杀怕了,或者被怪人杀了干净,罗溪玉只觉得谢天谢地,可是再省吃俭用,二十个鸟蛋也越来越少。 罗溪玉虽然一百次里偶然能打着火一次,但失败率太高了,生起一次火,她用小铜杯一杯一怀的烧开水,然后倒入一处石凹里存着,以免喝生水坏了肚子。 找不到东西吃,她开始趴在洞口上下张望,在右壁上有一棵小树,树上有紫色一串串像葡萄一样的东西,罗溪玉几次试图用松枝去够,有一次真的够下来一小捧。 她看到有鸟在上面啄食,应该是没毒的,她吃了几颗特别的甜,于是把剩下的都喂给了圣主,有时看着他的睡着的样子,都在心里暗暗的哀求,我把好吃的都给你吃,你快点醒过来吧。 圣主如果醒来,那个紫枣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她用个松枝去够,掉的比接到的更多,还有掉出去的危险。 第三日罗溪玉正在晒小衣,居然看到有个紫色猴脑袋大的果子从洞口掉了下去,她当时就一怔,想到在崖顶时看到的那个树果,不由的眼前一亮。 急忙飞快的跑回去,取了圣主的外袍便站在洞口,手拿着袍子在外面接着。 当时她看到那紫果时,就觉得是好东西,可惜都熟透了也没人采摘,全都掉到崖下了,好可惜,却没想到这个洞是那上果子掉落的正下方。 这如何不让她喜出望外,那一个就很大了,足够两人省着吃,吃一天的,洞里现在食物那么少,如果没有玉兰花,早就饿得半死,那些苔藓根本不能吃。 罗溪玉就这么一直手举在外,站了一下午,但是什么都没接着,但她不放弃,她一直扶着岩壁往上看,虽然上面有云雾,看不清楚,但她能看到石壁上有果子擦过的紫色痕迹,显然不止一个掉下来。 手酸了就用两根松枝用石头压着,将袍子包在枝外面,她坐在石头上往外看,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傍晚时终于落下来一枚,她高兴的眼晴都弯成了月牙,宝贝似的用东西包着拿进洞里。 虽然这一颗一侧有缺肉,可能是落下来时山壁刮的,但是这么大一颗足够两人吃的了,她用在岩石上细细磨好去了锈迹的刀片,将果肉割下一片片,里面还有紫色芝麻一样的黑色种子,因为第一次见到时,就看到有几只鸟儿落在上面啄食,所以这个紫果应该没毒。 她饿坏了,今天只早上吃了一只玉兰花,一个熟鸟蛋,此时就算有毒,她都忍不住要吃一口。 一片入口极为香甜,还有一点点泛酸,不过很可口,水份特别多,只吃了两片就饱腹一半,过了会觉得没有任何反应,便又细心喂了圣主。 接着又喂了他掺了露水的白开雨水,这露水对精神类的有效果的,圣主一向很喜欢,她想多喂些圣主会不会早些醒过来。 三日后又连接两日,圣主还是没醒,罗溪玉不知是吃果子吃多了上火,还是心头本就有着急有火,嘴角都裂了口子,现在水越用越少,而且放得久了就臭了有味道,根本不能入嘴,就靠她每天接的紫色果子,可是自从连接两日接到一颗后,已经两天没有接到了,而紫果也都快吃完了,鸟蛋也只剩最后一颗。 两人就快要断粮,罗溪玉没只法,用松枝和自己内衣的半截做成的帽兜栓在枝头,身上只着件玉兜去够那壁右上侧的串串紫枣子,反正这悬底云深,也没人看,袍子又太大,穿着碍手碍脚的。 她冒着风险,偶而踮脚力道用对了还能够下一小捧,只是那棵树上的枣儿生的本就不多,现在已经越来越少,罗溪玉的目光已经在四下搜索着,下方有一处生着像蘑菇一样的东西,有一大串,不知道能不能吃,罗溪玉天天瞅着打着它的主意。 但是显然离得有些远,怕一个不慎连人就掉下去,而且那东西不似果子好摘。 其实石壁缝中有很多好东西,只可惜她没有武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怎么也拿不到手。 直到过去第七日,圣主还没有醒,水坑里的水已经快没了,现在只能靠玉兰花和露水及她偶尔摘到的一串半串枣子解渴解饥。 罗溪玉每天一睁开眼晴,就用东西在接掉着的果子,就算两天没接到,也许第三天就接到了,这是救命果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而她又开始每天几次的够那甜枣的举动。 侧躺在厚草铺上的圣主川景狱醒来的时候,眼中看到的,就是女子光着白玉般背,只着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的亵裤,站在悬崖口,只左手紧扶着石壁,右臂却是正踮着脚伸长仰头去够什么东西,那动作极像是展衣欲飞的仙子。 可是实际上,危险到只要一个不慎或一阵风,人就要掉落崖底。 这一次那枣只剩下最上面的几串,下面几乎都让她摘没了,罗溪玉不得不尽量的直起身,用力的去勾动,她不是不害怕,但是没办法,食物太小,加上这些人习惯了,便会技高胆大什么的。 每次虽然危险,她都能幸运的得手,但这一次却不那么顺利,勾了几次都只差一点没成功,她不由的有些心急,手臂再度往上伸了伸,顿时左脚一滑,感觉到半面身体都要掉出去,她当场吓得魂都快飞了。 可是这时,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背后惊怒交加的道:“往后退,小心脚下……” 第六十二章 这个时候罗溪玉整个人都慌乱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迈脚,说往后她却不知前后左右的难以落脚,结果眼看着大半身体都掉到了悬崖外了,这时一只手臂将她又揽了回来。 她想着刚才差点悬空要抓不住壁石的感觉,身体都有点哆嗦,脑袋一片空白,等看到所在之地还是石裂,及腰上那一只手,只觉得像幻觉一样,不由的回过头。 “圣,圣主,你醒了……”罗溪玉声音有点哆嗦,眼神还有点不敢置信。 圣主此时的脸色有点黑,前几日面无血色的苍白似乎已一去不复返,眼神还有几分未去的怒意,目光看了她一眼,又扫了下她手中的树枝和衣服,不由抿着嘴角道:“刚才在做什么?” 为什么差点掉出悬崖,在圣主眼里这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罗溪玉此时才如梦初醒,圣主是真的醒了,不是做梦,于是这几日忐忑不安瞬间就消失的连烟都不剩,本来还怔着的眼神顿时如突如而来的云雾,瞬间就积满了水,眨两下就掉落下来,很快就掉成了两条直线,她慢慢的偎在他怀里,抽噎的说:“圣主,你总算是醒了,吓死我了,那里全是蝙蝠,还吸人血,你还变得那么可怕……我把你好不容易拖了进来,刚好下雨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吃的,没有水喝,我都要吓死了,呜呜……你总算是醒了……” 罗溪玉太激动了,几乎是又哭又笑的说着,说得她自己都没听懂。 而圣主听到她无头无尾的话,微抿的不悦嘴角慢慢和缓,从字里行间也猜到了经过,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手轻抚在她不着一缕的玉背,一向阴着的脸此时微微肃着,听着她絮叨和抱怨。 “你都不知道,那些蝙蝠又脏又臭,踩在上都脚都打滑……” 这个不用她说,圣主嗅的清清楚楚,即使有一石壁之隔,以他的灵觉与没隔并没有多大区别,简直是不能再忍受的皱紧了眉。 “……我发现了一个石缝,然后就用石头砸,那石壁可硬了,怎么砸都砸不开,我砸了很久,手都酸了,手指都是水泡,钻心的疼还出了血,我又怕你闻不了那个臭味,就忍着一直砸一直砸,这才砸出一个洞把你拖进来……” 罗溪玉哭的有些激动,就在圣主的肩膀处一抽一抽的把眼泪流成了小河,天知道掉到悬崖,他又半死不活的,罗溪玉有多害怕,但又强忍着想各种办法,又要照顾他又担心有野兽来袭,又没水没吃的,多大的压力和心慌啊,可是她都没掉一滴眼泪,因为知道掉也没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她一直忍着忍着,满脑子想一切办法能弄到点吃的喝的。 那时上为着火还憋着一股劲儿,总觉得她可以,一定可以的,但是当眼前这个人醒过来,她又一下子泄了劲儿,觉得自己没有他真的不行,而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慌恐,再加上刚才生死一线的惊险,顿时全部都涌了出来,哭得是稀里哗啦,边哭还边嘴里不停的说。 “这里没有吃的,圣主又受了伤,我都不敢给你擦伤口,因为没有干净的水怕你感染了,还好有鸟蛋,我只吃了两个,剩下的都给你吃,每天喂两个,鸟蛋都是在火里烧的,你知道打着火有多不容易,没有打火石火折子,就一直用石头打啊打,打得胳膊都断了……可是鸟蛋很快就吃完了,水也不够了,我就去接上面掉下来的果子,每天每天都守在洞,可是果子只接到两个,再也没有接到,长在裂缝上面的紫枣也只剩三串了,可是我根本够不着,但是又没有一点吃的了,只能掂着脚去够……” 下面不用说,圣主都明白了,他把女子纤细的腰身又搂得紧了紧。 罗溪玉则掂着脚下贪婪的搂着他脖颈,简直是发自肺腑的一直道:“你终于醒了,你以后都要好好的,别再吓我了,好不好,好不好……”她下意识的重复的问。 天知道在知道有个人可以依靠时,那种全身力气都抽空,只想赖在他身上不想下来,不想去想身在绝境中下顿吃什么,没有水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几乎连着自己都交给这个人,不愿意再用细弱的肩膀死撑着的那种身心交付的感觉。 而说实话,在没有发生这些事之前,罗溪玉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她对圣主最多的便是龟死,脾气差,难以伺候,有时更不可理喻,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优点,可她还必须要小心的不能惹他发脾气,日子过的简直是出奇的苦逼憋屈,有时甚至想如果能离开有多好,她就能有自己的时间,想做愿意做的事。 可是,在身处绝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而他身上那些个缺点都一个都记不起来,脑中所有的想法就是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呢,没有他她根本活不下来,如果他能活着,以后他就是再龟毛一点,脾气再差她都愿意忍受。 罗溪玉觉得这个想法让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但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她抱着他手臂心里都是这么哀求的,每天都是,那些个她鄙视的习惯毛病,在他醒不过来时,都成了无关重要的东西,她愿意继续忍受这些,只求他醒过来。 圣主静静的站在那里,他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欣喜,高兴,亲近和依赖,甚至为他又哭又笑的流着眼泪,这种感觉让他很陌生,却又让他将人搂得更紧,似乎要溶进自己的身体里。 心也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起来,那些字字句句如果非常要说的,很啰嗦无用,絮叨的很没重点也不简洁,这是圣主最为厌恶的说话方式,他的耳朵一向不是用来听这些废话的。 但是此时听起来,却不知为何,似乎觉得永远也听不够般,想听到她一直说下去,哪怕是只是些重复的话语,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可能女子的声音比较悦耳,又或者她字字句句都包含着深深的关切和喜悦,他脸上竟是没有半丝不虞,而是伸手轻触了触她只是用一根枯根挽起的黑亮长发。 从来没有人,只为了他这个人的存生,而激动的流泪,即使葛老其中大部分也是遵从历代圣主的遗愿,而十二剑虽忠心,却是被训练出来,没有如此热烈的情感,只是听着看着便能烫着心口,甚至影响心境。 她一直在问好不好,圣主只是怔了下,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好……” 罗溪玉可没想到他会回答,并且这些话对她来说,都是情感的发泄,心中堆积了太多,如果不说出来不哭出来,感觉整个人都不阳光了,所以她要说,可是却没想到他会回答,一时本来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扭了扭,声音也停了下。 大概一秒左右,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挣开圣主的手,想到刚才哭的丑态,没出息至极,又是一阵不自在,不由的叉腰红着脸瞪着他道:“圣主伤好了吗?好了就帮忙把果子勾下来吧,我饿了!” 这个挺霸气的吧?她觉得也是! 不过一看到圣主沉下来的眼神,她又没骨气的萎了,叉了不到两秒,就又狗腿的过去讨好关心的问:“伤口是不是还疼,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先运功疗伤?我刚才的话是开笑话的,果子其实不着急,那个我自己能勾的着的,我还给你留着一个最大的鸟蛋呢,还有一小杯干净的水,一会儿圣主吃了吧……”罗溪玉转着圈要扶圣主往回走。 结果圣主听着她的话,沉着脸看着她:“我的鞭子呢?” “鞭子?”罗溪玉想起了那黑色沉得要死的骨鞭,“那个,实在太沉我拖不动,还放在原来的洞口,圣主……”看看圣主的脸色,罗溪玉有点小心冀冀的说。 圣主看了她一眼,道了句““站着别动。” 说完,圣主便走向洞口,站在悬崖边,手臂微微一抬,手指便如插豆腐般插,进了一侧坚硬的石壁中,腿尖顺势一点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闪入旁边的石缝中。 取回鞭子,他脸臭的要死,脾气能好吗?那枯骨鞭上面全是蝙蝠脏乎乎难闻的血,看他那脸皱在一起的样子,罗溪玉急忙转身取了干净的软草,然后沾了剩下一些不能喝的雨水将鞭子擦了擦。 刚才还激动的觉得圣主醒过来简直是最好的事了,结果现在她就在苦逼兮兮的沾一手脏血,而那大爷竟然就臭着脸站在那里,手还伸着等着她去洗,比小孩都不如啊。 给他擦完手,他还指着鞭子道:“擦干净点!” 擦尼玛干净啊?天天求着盼着你醒不是给你擦鞭子的好不好! 几丈长的鞭子啊,她都把罗袜脱了,光着脚穿鞋给他擦这根跟宝贝似的鞭子,简直费了牛手二虎之才勉强清理干净,可是圣主拿在手里还是嫌弃,不过他也知道她尽力了。 随即握着鞭子看了眼上面她所说的紫枣树,“就是那棵?” 还不等罗溪玉应声,圣主的手一动,鞭子便如一条蛇般缠了上去,微微一动连那一棵树都连根从石裂里拔了出来。 罗溪玉看着面前一棵完整还带泥的树,看着上面完整没掉的三串紫枣子,顿时又是高兴又是埋怨,不由的上前将三串枣给轻摘了下来,用干净的枯草叶盛着. 一边还道:“圣主啊,这枣树靠裂缝里那点土活着,还能结果多不容易,怎么也得给它留个根呐……” 这悬崖峭壁之上连颗树活着都不容易啊,好歹给它留个根,不过她也知道这要求对圣主这种心硬如铁的人来说,太强人所难了,根本无法理解她这种有吃的还可怜一棵树的想法,大概在他来说就跟蛇经病一样一样的。 果然圣主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真是嫌弃又鄙视,怎积看都是看神经病的眼神。 人命同蝼蚁,还怜惜一棵树?搞笑呢吧? 罗溪玉立马改脸色拿着串紫枣去哄他,这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得尊敬,于是她真心道:“圣主你真的好厉害,我勾了好几天都勾不下来,你一挥手就连果带树都勾到了,简直天下无敌,独一无二,横扫千军绝无敌手哇,来,吃一颗,你中午都没吃东西呢,这个枣很甜,一点都不酸,你尝尝,先坐下先坐下,身上有伤呢,小心点,这石头平……” 在罗溪玉无微不至的伺候讨好献媚下,圣主吃了半串,的确是熟透了的,满嘴的紫甜,维生素花青素养份满满,本来不爽的圣主这下子满意了些,于是耐着性子等着她也吃了一些,这才起身:“还有哪里?” 这悬崖周围凡是能看得到的地方,就没有罗溪玉没琢磨过的,可惜离得近她又能勾着的只有这棵紫枣树,其它的只能望而兴叹,想尽了办法也拿不到,此时圣主一说,她立即高兴的指了几处。 “那里,右上,看到了吗,被石头遮到一半的只露半面枝,那棵好像也有果子,偶而还从石头上滚下来一颗,是黄色的……”都不必她详细解释,话还在嘴里呢,连树带果就被扯进了洞。 “还有?” “还有那个,像蘑菇的东西?一大堆不知道能不能吃,能弄上来吗圣主?”本来还担心圣主身体,但见他动作毫无妨碍,再想起玉兰的花功效也就放心的指使了,而且越指使越兴奋,还有什么比手到擒来,弄越来越多的食物更让人兴奋的。 “还有那个,树上有野桃子,很小但密密麻麻结了很多,又红又白的那个,前两天我看到有熟透了掉下来的,应该很好吃的……”说得罗溪玉嘴馋的要死,天天光看着却吃不到的滋味不好受。 一说完那满树结得李子大的野桃树就被带根的拔进了洞,这次不必罗溪玉再说了,圣主已经把周围看了个遍,凡是能看得到的,全部一一连拔带稍的都拖进了洞里。 这些野果圣主似乎根本看不上眼,索性鞭子一甩,尖口插,进了岩石中,圣主身影一晃,便立在了几丈长的鞭体之上,手扶着岩石,鞭身一弹整个人就轻身攀上,手中的枯骨鞭就跟活着的一样,不断插,入圣主的落脚地,而圣主身体轻飘飘的如一片树叶,在竖立的悬崖之上如履平地。 本来见圣主跳了出去,吓得要死的罗溪玉,此时冲到洞口看到这个情形,顿时目瞪口呆的,不怪她不呆啊,因为身法实在是太好看了,甚至还看到圣主在空中没有踩任何东西行走了几步,就像空无一物的地方置有台阶一样迈步。 这是什么武功啊?难道是天龙八步?能在空中行走那种,简直刁爆了好吗? 不大会儿的工夫,圣主就用鞭子卷回一大堆东西,差点连洞口都进不来,把罗溪玉激动坏了,之前是没东西吃,现在是东西太多了不知道吃啥好。 鸟蛋?圣主足足带回来三窝,个个都比鸡蛋大,数一数有三十多个,还有各种野果,有一种比拳头大点的绿皮瓜,用来解渴是最好不过了。 红的紫的绿的白的,大大小小的果子,罗溪玉只一样摘一两个,不敢摘太多,吃不完不好保存,放到树上还能多放几日。 在看到圣主带回的那十几个鸟儿时,罗溪玉眼晴放亮了,这几日她就在瞅呢,这悬崖上的鸟儿实在是太幸福了,有那么多无人问津的奇珍异果可以吃,只只肥得要死,虽然说要保护鸟类,但是这个古代不是现代,人多鸟少的,现在情况正好反了过来,是鸟多人少,所以帮它们种族减轻点食物负担应该可以吧。 这些都是在鞭子下死掉的,圣上顺便合树藤一起裹了回来,罗溪玉看到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吧唧一下就亲了圣主一口,然后乐颠颠的一一拣了,到洞口去打火。 洞里有不少干树枝,还有一大堆的鸟巢,不缺烧的东西,在圣主帮忙下,她终于打着火,然后开始烤鸟蛋和鸟雀吃,细心的从些石缝里抠出土,将蛋埋在里面,鸟儿上面只铺浅浅一层土,然后上在面小火慢烧着,待觉得有香味儿了,烧得差不多,就将火移到一边,然后扒开土,几个蛋都烧的皮有些发黄,有的还裂开了小口,露出里面白色的蛋清。 鸟身上的毛也被烧的差不多,黑乎乎的几只,去了毛也特别肥,罗溪玉在地上摔了摔,外面一层黑炭的东西裂开,露出里面白的香喷喷的熟肉。 有多久没有见肉味儿了,她不由的咽了口口水,用雨水洗了洗手,然后便剖了蛋皮,烧好的三个鸟蛋放到一张枯草叶上,接着将几只鸟肉弄干净撕好,放到她用大的枯叶叠的草碗里。 然后再弄几个水果便捧着放到正练完功的圣主面前,这可是她这些日子弄的最丰盛的东西了,蛋香肉香,还有水果呢,她馋的都快要哭了真的,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的肚子饿的要命。 这次圣主可没有嫌弃,罗溪玉主动坐在他身边,伺候的喂他一口,然后自己吃一口。 “哎呀,没想到这鸟肉这么好吃!”里面可是没加任何调料的,只是用火烤了烤,她也不知道火候怎么样,结果吃到嘴里,那是一个鲜香可口啊,“一样的鸟,这个鸟怎么就这么好吃呢?”罗溪玉又喂了圣主一块,自己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赞不绝口。 圣主吃完才慢悠悠道:“这几只是蛇涎树周围的,常年以蛇涎果为主食,它的肉吃一口要赛过平常的百年参,对气血有好处……”久病成医,圣主对于一些药果也有所闻。 罗溪玉一听,吃一口肉赛过百年参,简直吓到了,这可比唐僧肉还要金贵啊,一口鸟肉就抵一个百年参,那十口不就是抵千年参?想罢,她赶紧用手拨了拨,数数还有几口,然后又多喂了圣几块,他现在是病人,要多进食营养。 圣主看着她以他为先的举动,虽然不是很喜欢鸟肉,但很是满意受用,对她送到嘴边的食物来者不拒,罗溪玉也伺候的周到,一口鸟肉一口水果,偶而再一人一半鸟蛋,罗溪玉爱吃蛋清,圣主吃有营养的蛋黄,两人在吃食上的搭配特别和谐。 “啊对了圣主,哪个是蛇涎果啊,罗溪玉用有鸟窝里拣到的刀片,然后磨去诱洗净了将瓜切成几小块,边说边喂了圣主一块,这瓜水份特别大,吃了解渴,算是间接解决了饮用水的问题。 圣主手一动,指向了一个怪异的果子,罗溪玉一样摘了一种,其它都动了,就那个因为太丑了,所以连碰都没碰,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是这个?这个怎么吃?”罗溪玉将它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只要掰开即可,这是长在蛇窝上的蛇涎果,外表跟蛇有几分相像,不过别怕,它没有毒,不仅无毒还是大补之物,葛师说过,东狱的女子都爱食此果,食后颜色娇艳,你多吃一些……”这是圣主难得的关心话了。 “嗯。”罗溪玉听着很开心,忙将果子掰开,里面是白色的果肉,有点像白白椰果果冻的样子,闻着有种奇异的清香,她切了两半,给了圣主一半,自己急忙咬了一口,虽然初时有种怪味,但是却很好吃,而且滑滑的越吃越香。 待两人吃完饭,罗溪玉收拾好,外面竟然开始下起雨来,圣主极厌恶雨天,脸色又有些难看,加上有伤在身,罗溪玉急忙让他进了山洞内侧,反正有不少树枝,便一直在他身边燃着一丝火堆,以驱赶圣主身边雨天的阴湿。 罗溪玉想到什么,急忙让他脱了衣服给他换上袍子,然后自己将里衣脱下来,换了袍,圣主练功,她便开始在洞口洗起衣服来,这难得下一场雨,如果不趁机收拾好,还不知下一场什么时候到来,加上还要清洗水坑然后蓄些干净的水用,她几乎是忙到了晚上。 圣主练完功,她就拿过来叶子叠的盒子装着雨水让他擦洗,她则生起火,用石头在洞口另一边熬起一了锅水果蘑菇汤,一块石头中间掏了个空,刷干净底下填上树叶炖。 反正也没有什么调料,主要就是吃个热汤物鲜吧,没想到不放盐的水果蘑菇汤还挺好喝,即鲜美还很甘甜可口。 总之很对圣主口味,两人吃了饱饱的一顿。 因为洞里为驱湿气燃着火堆,所以罗溪玉没有像往常一样天一黑就跑到圣主旁边抱着他战战兢兢,圣主现在醒了,她就什么也不怕了,晚了还在洞水接水呢,接完又伸在水中洗脸洗手腿,顺便擦了擦身才裹了袍子,刚要转身,便觉得上面掉下来什么东西,大概被雨打的,咕噜一声滚进洞。 罗溪玉借火光一看,竟是那个紫色猴头大的果子,不由高兴的拿在雨中冲了冲上面的泥,平时怎么接都接不到,今日竟是自己掉进来,莫不是这个果子成了精,知道圣主醒过来,特意来讨好?哈…… 她兴冲冲的将刷了的鞋子放到洞边,然后光着腿套着临时用几张大枯叶叠在一起做的“凉拖”高兴的走向圣主。 因衣服都洗了,她全身只套了件黑袍,那半戴白玉的小腿还露出,嫩嫩的脚丫套着绿色的草鞋,越发显得的白生生好看。 可她对此没什么自觉,反而拿着紫果便凑到铺好的草铺上,正对着火堆坐着的圣主道:“你看,这就是前些日子掉下来的紫果,我天天守着用衣服接着,才只接到两个,个头还大,省着吃咱俩能吃一天呢,刚才它又掉了,还滚进洞,平时接都接不到,现在它自己掉进来,真是气人啊,不过这东西吃得有些上火,你看我嘴角都有干的裂口了……”说完便凑上前给圣主看了看她有点红红的嘴角。 岂不知正坐得直挺挺情绪不怎么爽利的圣主,在看了看她的嘴巴,又瞅了瞅她的汲着软叶鞋的嫩脚,最后落在紫果上,看了半天,不由眼神有些怪异道:“你说你给我吃的紫果就是这个?” “是啊?是不是很大?看着像个猴头,你说可不可笑,不过里面的果肉很甜,圣主你要不要尝尝?” 圣主将其接在手里看了看:“这是紫炎猴果,确实像颗猴头,葛师曾吃过不少,只不过他说过,此果男人可以吃,吃得越多越好,但女人却不能……” “为什么?”罗溪玉刚还在找刀片要切果了,这么一听不由顿住。 “似乎吃了会变成男人……” “什么?”罗溪玉听完瞪大了眼晴,满心满眼都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一时间简直吓得魂都快飞了,比掉入悬崖时更甚。 圣主却是将她手里的紫果取过放到一边,然后好以整暇的动手抽着她的衣袍带子,边抽边道:“所以,解了袍子我看看,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罗溪玉里面什么也没穿,衣服都趁着有雨给洗了,所以一抽出系好的带子,整个袍子便滑开大半,露出了里面白生生,即晶莹又柔嫩的身体,大概是腰身又细瘦了些,显得那一对鲜鲜的白玉桃更加饱颤。 第六十三章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还伴着风刮石壁带来的回响,石裂里有些阴冷,可是燃着火堆又会觉得些许暧意,罗溪玉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身前这个男人,白天正经的时候,又是龟毛又是高冷,脊背永远挺的直直的,不满的时候不会顾着你的脸面,通常会拿眼尾去扫你,最多也是瞪着你,连个笑脸也没有,高兴也最多是脸色和缓,想让他阴山窟的脸融化成暖阳,简直想都不要想。 但就这么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无人时,对着罗溪玉却像个孩子一样,又是好奇,又是探索,几乎可以说是极为执着和着迷了,每天都要,时时刻刻的搂着尝着,还偏又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不敢下力,明明悬崖下的那些无人问津的百年千年奇珍异果,他毫不怜惜的连拖带掉,对这两颗玉桃却是情有独钟。 那脸上的高冷呢?阴沉呢?挺直的脊背呢?如寒流的眼尾扫人呢? 都特么的不见了啊啊啊。 白天和夜晚简直是两个人啊! 谁能了解她此时的心情? 眼前这就是个讨不着糖的男孩,讨到了就含在嘴里咕噜来咕噜去,像只小狗一样,只有在这时候,罗溪玉才会了解,原来圣主也不是除了盘膝就是坐,他也会跪着。 圣主也不是每天冷嗖嗖的,他也有欲,望,眼晴也会变得火热。 他也不是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带一点脏味儿就受不了的瞪人摔盘子,那些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不对口而已,对口的东西,罗溪玉都觉得难以启齿脏的地方,他都不嫌弃,还有滋有味的吃得上瘾。 他也不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多看一眼都嫌累的,他也能仔仔细细的查看一样东西,每一处都要细细观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好奇欲爆棚。 而且他有个特别奇葩的,可以说是习惯吧,就是他不在意的东西,从不多看一眼,但是他若是在意上心的东西,那简直是就跟犯了病一样,就算看个十遍百遍千遍也不厌倦,都像是第一次看到一样,爱不释手,爱不释嘴,这是个什么毛病? 换个角度理解,这也许算是个优点,从不随意沾花,喜欢会一直喜欢下去,无情又专一? 罗溪玉哭笑不得的坐在那里,抱着胸前这个不断动着的头,心里甜滋滋的往好的地方想,其实这样单纯的男人也有好处嘛,跟这个好处比,那些坏处都可以忍一忍的。 此时洞里有风,不断吹动着火苗,但是已没有人觉得冷,此时简陋可以说是难看的石洞内,一角有火光的地方,正有个如仙子般的女子,全身不着一缕的坐在那。 那一身的肌肤在火光下越发显得通透如玉,简直不像人间女子所能拥有,她面颊酡红如醉酒,表情却又如糖如蜜,又存一丝异像的痛苦。 慢慢的似坐不住了一般,柔软无助的软倒,头发铺了一草铺,显得那样黑亮如缎,更衬得她整个人如玉如画,四肢有时展开动作,远远看着就如一朵欲绽的白玉兰,那么清美而绝色。 而那男子几乎隐在了黑暗里,整个面目都被黑影遮挡,看不真切,可是从女子本来轻轻的呢喃,到后面越来越大的声音,可以预见其舒服与舒畅。 此时的罗溪玉简直是欢愉与痛苦并存,自从圣主吃了那滴蜜以后,就似上瘾了一般,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不断的凑上前索取,非要吃个够才罢休,她都不能反抗的。 可是他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她就产这东西,找不着道只会胡乱的吃雪糕,吃得她全身跟过了电一样,一会上一会下,简直要意乱情迷了。 以前的时候只是上围部分,她还能控制时间,现在根本控制不了,她的脚在空中蹬了蹬,但是很快就被抓住了,“圣,圣主……夜深了,该休息,休息了……”她眼神迷蒙,说话都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天知道这具被玉兰改造的异样的身体,大多数缺点遍地,唯一的一处优点也是要与痛苦并存,关健是太舒畅太舒服,太高高低低的也不好,欢快多了也是种负担啊。 对于她这种催促的话,圣主根本是不理会的,几次三番后,罗溪玉只得缴械投降,为了自己更欢愉,不会因为他杂乱无章的力道而不舒服,于是开始断断续续的教。 雪糕应该该怎么吃呢?先吃尖还是先吃尾?还是尖一口尾一口,或者从边上往中间吃,接着化掉滴下来的直接吃,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罗溪玉也只是见过猪跑而已,两人都是慢慢的摸索,最后没过一会就摸索的特别和谐。 这也是圣主一点就通的天赋,这种天赋导致的后果就是,罗溪玉再也没啥理智管着自己声音了,不过此时此地还管什么声音啊,反正悬崖之中,除了鸟虫啥也没有,就算连夜尖叫也没人投诉,她大可以放下束缚,真性情一把。 事实她也这么做了,那简直是,顺从身心,声音婉转如莺,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比外面的鸟儿叫得让人脸红多了,也好听多了,这么一来圣主又一时半会完事不了。 一时间干柴地火的,连整个火堆烧得旺了些。 随着声音渐渐缓了下来,罗溪玉有些汗湿的头发,圣主也不嫌弃的在发上吻了吻,将她紧紧的搂着。 这么一块冬暖夏凉的美玉,哪个人能不喜欢,能不想搂着呢,就算圣人也不会嫌弃的。 罗溪玉这个时候早软成一摊水儿了,听话服从的他怎么弄怎么是,她紧紧的偎着的圣主,轻轻的喘息着,仰头便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脸红通通的,有几分难得的羞涩。 可她心里却在想,没想到圣主人前人后差别这么大,说出去谁信啊,这种事很少有男人会做到,在这个男权的社会,根本也不可能有男人这么做,自尊就受不了的,没想到圣主会做得这么自然又主动,虽然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动作总能感觉出一二吧。 不过想来这种外域教派在这方面没有五洲的人那般框框角角?哎呀,这可真是个大优点。 她高兴,圣主也高兴,手放在她翘臀上眯着眼慢慢的动着。 自从圣主像剥开竹笋一样,把她剥开后,就再也不能容忍两人晚上睡觉时,她穿着衣服了,就喜欢贴着她身体,直接接触她温凉如玉的体肤。 初时罗溪玉还不适应,但是习惯后也就接受裸睡了。 不过这时,罗溪玉难以忽视他的反应,实际上,也不知为何,以前还没觉得怎样,今日却有些怪,有点受不了碰触一样,而圣主的自制力那么强,每次他都像什么事也同有一般,已经能将那种感觉控制自如。 那强大的自制力足以让所有只会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汗颜。 现在反而她没什么自制力的,夹了夹脚,想到什么,不由的环着他的脖子问,一开口就是难掩的嗲嗲声,弄得罗溪玉全身一震,自己给自己恶心到了。 但没办法,整个身体还处在兴奋中,控制不了颤动的嗓音,而且圣主似乎极喜欢她这种声音。 原来男人真的都喜欢这种像浸了蜜一样撒娇音啊,冷傲的圣主也不例外。 “圣主,你之前说的果子真的会把女人变成男人嘛?你一定是骗人的……”说完她嘟了嘟,好歹也是十六岁的女生,做起来又自然又好看,一点都不作。 圣主将手微微松开,看了看她的脸,目光移到了她嘴角上,眼中似闪过丝笑意,但很快一闪而逝,他道:“少吃没事,猴果升阳气,你拿的那颗大小应该有二百余年,若吃足一个几天就要长出胡子,好在大多都喂了我,恐怕你只吃了两三块,现在也只是阳气外发,嘴角裂了而已,没什么关系……” 说完这些,圣主的目光在火焰的映照之下显得那么柔和,虽然只是个果子,但是那时他昏迷不醒,什么也不知,可这个女人在没有吃的情况下,却将好东西大多喂给了自己,她只吃了边边角角,如果这果子吃得多,恐怕就不是嘴角微微发红。 以前他对于这个女人时不时的舍财助人,将银钱像撒米一样往外送,那种种举动,难以让人理解。 可是这时,他想,不理解也无事,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如此待人,但是一想到她那种不止是对他,还无条件对任何 外人好,就又阴下目光,不满而用力的将她紧了紧。 大概是心情倏的不好了,搂一会儿,就又将她提了提,埋进柔软的胸口。 罗溪玉都迷迷糊糊的要睡了,蓦然的就被这么惊醒,她抱着圣主的头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突然的又犯病了,到底要怎样才能给他戒奶啊!睡前必须要含着什么,也要考虑考虑她的感受啊! 不过在感觉到他那种没有安全感依赖的举动,不由的又习惯的摸了摸他浓密的发,感觉有些好笑。 白天他是大人,自已是弱女子,必须依赖他。 可晚上就倒了过来,他变成没安全感的孩子,自己成娘了,必须得让他依赖…… 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看着他在怀里入睡,罗溪玉还是感觉很幸福,她低头看了看他俊美的睡颜,变成颜控的她心都快软成一瘫水,左右看了半天,便抱着他的头了跟着睡着了。 第二日又是在第一道阳光下醒过来,这一晚算是这些日子罗溪玉睡得最好的一觉了,又沉又香,中间都没有被任何事物惊醒,她想伸个懒腰,但想到圣主在旁边,也没敢惊醒他,于是小心的抱着袍子起身,想就着昨天的剩下的鸟肉和蘑菇汤,再煮一煮,弄个鸟肉蘑菇。 她小心的弯腰起来,抬头见圣主趴着正睡着香,不由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她突然想凑近他的脸亲亲,但随即便见昨日的衣袍也是乱了,圣主跟她一样,亵衣都拿去洗了,里面没有着衣,此时衣袍不覆身,肩膀和后背露出了大半。 而因圣主昨衣擦身,她包扎的绸布早就被扯了开了,不知丢到何处,而后背上的伤口上的血迹似乎被擦了去,露出了伤疤,罗溪玉起身的动作顿了下,想看看他的伤口怎么样了,不由的凑近。 可是这么一看,她顿时大惊失色,脸也不由的变白了。 第六十四章 那是什么?罗溪玉整个眼晴都瞪大了,看着那一块蜿蜒在右肩之上,极为丑陋又触目惊心的东西,准确的说,那不是疤痕,更不是什么伤口,而是像是蛇皮一样的鳞片,银黑色一片片布于血肉之上,乍一下就像是血肉里藏着一条蛇一般,人冷不丁见着都能吓一跳。 所以,她在毫无防备之下,脸都白了几分,整个人半跪在那里半天没动,嘴巴微微张着…… 就在她有些不信,觉得自己是看花了,可能这个疤痕是特殊东西造成,所以看起来像蛇皮,又或者是什么东狱时下最流行的什么酷帅狂拽之类的纹身。 于是她抖着手想去摸一摸,结果刚一触,那一处便动了动,吓得她急忙缩回了手,有些惊恐又胆颤的想着刚才那冰凉的触感,结果一回头,便见圣主睁开了眼晴,正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平日的嘲讽,也没有看凡人皆蝼蚁的倨傲,只是深邃的似见不着底,甚至还有一丝错愕在其中,随即他避闪的移开了视线。 这是圣主第一次在与她对视中,先离开了视线…… 她从来没有从这位霸道龟毛的圣主眼中,看到过躲闪这样回避性的眼神。 罗溪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是圣主已经坐了起来,微抿着嘴角不语,气氛有些冷凝, 她急忙一激灵,马上就要上上前伸手要给他系好袍子,却不想这次圣主微微移开身,然后站了起来,避开了她的手。 “……衣服昨天洗了,现在太阳正好,一会儿我把水拧干,中午就能晒干了……”罗溪玉也跟着有点尴尬的起身,一时受到惊吓,另一方面也是被圣主突然的疏远动作给弄的有些紧张,其实她本来还想问圣主后背的,但看他的脸色不阴不明,一时话在嘴边,又有些不敢问出口。 她可是知道这位的脾气,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说她一点都不怕那是假话,多少都要看他脸色才敢开口。 见他自己系好了袍带,她忙又紧张道:“圣主,你先坐一会,练练功,我去做早饭,一会儿饭好了叫你……”圣主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看着她,看得她有点发毛,便讪讪的转身到洞口昨日掂好的石锅那里点火熬汤。 把鸟蛋打成了蛋花,然后和着鸟肉与昨天剩下的水果蘑菇汤,煮了半小锅杂粥,里面还扔了两个水煮鸟蛋,又将几个果子洗了洗,挨样削皮切盘,她一边弄着,一边偷偷的瞥着圣主举动。 圣主并没有练功,倒是听了她的话,坐在了草铺上,只是手一直是放在膝上,而目光却一直沉沉的看着她,仿佛一潭死水般,没有半点波澜。 他平常根本不是这样的,虽然有时候吧,是有些空洞的,一般都是痛苦或者受胎毒折磨时,正常时却很少,而且看向她的目光一向很有神采,虽然大多是怒气与指责,却比眼前这样生动的多。 罗溪玉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什么原因会突然这样。 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更不知所措起来。 她此时只套了件黑袍,带子半系,晶莹的小腿还露在外面,光着脚汲着拖鞋在石锅边一心二用的忙里忙外,蹲着切水果时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觉得自从看到那个后背上的古怪东西,圣主就变得不一样了,难道自己窥视到圣主的秘密,他要杀人灭口? 也不知哪不一样,总之,之前相处蛮好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的感觉。 她忍不住又向他看去,果然还是那黑洞洞的目光,此时本来放在膝上的手,却是慢慢握成了拳,脊背虽挺得直,却显得格外的冷硬,似乎又回到了两个刚刚相遇的时候,彼此存有的防备,而两人相视时,她本想要露出笑容,就见圣主目光缓缓移开,看向了地面。 这样的圣主,这样的气氛,罗溪玉简直快喘不过来气,到底怎么了?一下子变得这样,借着锅里的粥正在煮,她忍不住跑到洞口,呼吸了下空气,然后将松枝上挂着昨日夜里匆忙搓好的衣服,将水都拧干了,然后系在松枝上,等一会儿阳光热了,干得会更快些。 虽然她觉得只着袍子更舒服,这样光脚汲拖鞋更自在,但看圣主的样子,似乎不喜欢,她不由的又扭头看了眼圣主,却见他还在看她,只是目光比刚才又沉了几分。 似乎罗溪玉此时背对着他都成了罪过一样。 到底是哪儿不对? 她不由抓着头发仔细想了想,昨晚一切都很好,就是从他睁开眼开始,再细想,应该是从她看到那背上的蛇鳞开始,可是圣主那躲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真是杀人灭口吧? 圣主要杀她还有躲闪眼神么,只要两根手指这么一捏,都不用使大力,简直跟捏死一只鱼一样。 把自己比做一只死鱼不妥,但事实真是这样。 想着圣主不像是平日生气或愤怒时的神情。 那会是什么呢?什么会让人先躲开别人的目光,不自在?心虚?慌乱?自卑? 细细一想,罗溪玉觉得自己隐隐像抓到了什么真相一样。 不自在,自卑,这种根本不会出现在自大狂傲的圣主身上的情绪,如果与那后背的蛇鳞片串在一起。 突然她有些明白了,圣主不会是以为自己看到他后背的东西,觉得他不是人,吓得离他大老远的,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吧,所以才会有那些个莫名的举动。 说实话,初看到时她确实很害怕,在人的身上看到只有蛇才会有的鳞片,那是件多么可怖的事,尤其是亲眼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真的有被吓到。 脸色发白,不敢动弹。 可是却没有什么瞧不起圣主的想法,也没有从而惧怕这个人。 因为在经历过很多事后,加上又见到了圣主失控的另一面,她的接受力好像强的不止一星半点,此时她更在意的不是这东西,而是他又突如而来的脾气和异样。 所以蛇皮这样的东西,几乎是排在他这个人的后面的,想想虽怕,却又不是特别怕那种。 其实,好歹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见到个虫子就吓得两眼一翻晕过去,她曾经在电视报纸上见过很多奇形异人。 欧洲的狼人,女子是人但身上长满了狼一样长长的毛发。 还有人头狗身,婴儿长着人一样的脸,却生得四只爪子。 还有深海中美人鱼的尸骨,和人一样的金色波浪长发,美人瓜子脸,有鼻子眼晴,却在腰以下有条长鱼尾。 这种的数不胜数,想想,圣主这个跟她看到的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过是层蛇皮么,说不定是什么皮肤病呢。 在她心里他本身就有一层难以揭开的神秘感,东狱的外域人,邪恶教派什么的,很早以前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她将衣服褶皱扯平,这里可没有什么熨斗,如果让圣主穿这种皱巴巴的衣服,说不准就要拿眼晴瞪她,扯整齐了便急急站起来往回走。 顺便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使得罗溪玉觉得,如果她再不主动跟他说话,他都有可能随时甩袖离开,。 一想到他可能会将自己抛下,顿是急忙迈着纤细白嫩的小腿跑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色小心道:“圣主,饿了吧,我们马上吃饭……” 圣主没有开口。 “……那一会我在锅里烧点雨水,给你擦个澡吧,昨晚水凉都没有好好洗洗……”说完就将水果盘什么的拿到他面前,还叉了块猴头果试探的喂进他嘴里。 看到她的反应,圣主的表情才有些和缓,不过还是没有开口,汤也用的少,不是罗溪玉做的汤粥不好喝,相反,比昨日更好吃了一点,因为有蛋花,更加鲜美了,除了少了点盐,可是这位圣主本身就不喜咸,这样反而更合他的口味。 之所以吃的少,实在是这位吃饭全凭心情与状态,不会全因东西好吃而多吃,可见其龟毛程度。 无论罗溪玉再怎么劝,他都放下了碗,不再进一步,她只好作罢,将剩下的汤汤水水都盛了自己吃下,毕竟食物不易,且吃且珍惜,哪怕全吃进肚子里变个胖子,也不能糟蹋了。 将东西都收拾好,罗溪又找来一些土将那些带着根的树给埋一下,这样还能死得慢一些,说不定能在山洞边扎根呢,弄完便跑到圣主身边各种卖好,揉肩,按背,捏手,甚至她还想要给圣主试试足疗呢。 圣主一直抿着不开口的嘴角,不过在听着她讲的笑话,目光中才有了那么一丝和缓。 “圣主,外面日头毒着呢,这才多大一会,衣服都快干了,石锅里的水还温着呢,咱们就着水洗洗吧,我给你擦擦……” 提这个她还有些紧张呢。 不过圣主看了她半晌,却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哎哟,这位哄起来可真不容易,罗溪玉擦了把汗,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别扭什么…… 给他脱了衣服,拉到另一个切好的石锅前,温水被她舀了进去,然后用洗干净的手帕,慢慢仔细的给他擦着,而圣主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石壁右侧,微低着头,任她擦拭。 罗溪玉给他擦过了手脸与前胸,然后便轻轻移到他光,裸的后背,用沾了水的帕子小心冀冀的擦洗,一边还要随时注意圣主的反应,待擦到那道显得狰狞怪异的蛇鳞疤痕时。 她的手顿了下,因为在阳光照射下,那蜿蜒处打眼一看竟真像一条蛇一般,盘在圣主肩头。 她的手在碰到时,圣主的蝴蝶谷很明显紧张的震颤了下,显然有些受惊与防备,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大概这一处,从来都没有人碰过,即使是葛老。 她擦了两下后,不由轻声问道:“圣主,这个地方是以前受过伤吗?”她猜测着问。 本以为圣主不会回答,可是过了半晌,他却是喉头动了动,有些低哑道:“生下来就有……” 生下来就有?那就是胎里带的…… 一个身上带着蛇鳞片的小孩,简直比宝儿还凄惨…… 此果又是一阵沉默。 罗溪玉不由抬头看了看头发有些打湿,微低着头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圣主,一时间竟觉得他可怜无比。 此时站在这里,哪里还是那个不可一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想打便打想杀便杀,武林中闻之变色的那个大魔头。 根本就像是一个被世人遗弃,被正道不容,受胎毒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怜人。 看着是高高在上,却活得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像是一个人一直活在深渊中那种无望的人生。 这般一想,罗溪玉突然就明白圣主之前的眼神,那应该是一种自我厌恶的失望吧,看起来那么浓那么深,仿佛要将人整个拖入深渊一样,绝望而又死寂,行尸走肉一样的灵魂。 那眼神啊…… 罗溪玉不敢再想去了,只觉得这一刻就想安慰他,让他知道还有自己在,他不是一个人。 于是她急忙抱着他的背,脸贴着那块丑陋的蛇皮上,她急声道:“圣主,圣主,你别生气,虽然我看到你后背的伤疤时,确实有点害怕,但是跟你之前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比,也没那么可怕,而且说起这个,我更害怕你对我不理不踩啊,刚才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以为我又惹你生气了,真是吓死我了,吓的我都不敢靠近了。 其实不管你是不是圣主,还是有没有疤,我真的一点也不嫌弃你,真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等我们出去以后,我就跟葛老学医,学着和他一起照顾你,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好吗,葛老说只要解了你身上的胎毒就好了,所以,大家都会努力,一切都会变好的……”罗溪玉感情太丰沛,说着说着就感情投入其中,被自己感动的掉下眼泪。 她贴在那片蛇片上,感觉到划着她的脸有些疼,打算换个地方,结果,没待两秒就被圣主拽了过去。 她以为圣主定是被自己的一番话和情谊给感动了,这也算是变相的告白了,是不是? 难得她这么主动了一把。 希望圣主要珍惜啊…… 怎么也得感动的抱着自己一番,说不定现在还红了眼眶呢,她正在那儿美滋滋的想呢。 哪知道圣主竟是将她一把从背后抓了过来,目光瞥着她,不客气的训道:“你刚拿脸贴着它干什么?鳞片上有毒你知不知道?中了毒全身烂掉才知道怕吗?” 说完便直接舀了水从她头顶倒了下来,跟瀑布一样,然后便指间捏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手指摩挲了半天,还一遍遍冷冷的问她疼不疼,最后见没有什么破口的地方,这才松了手。 而他自己也没再用罗溪玉擦洗,直接舀水往身上冲了数下,转身便将衣服换上。 可是罗溪玉呢? 她简直是懵了,刚才哭的稀里哗啦的。 心里都在想,这圣主没有毛病吧?刚才她落泪落的那么好看,梨花带雨的,你说你不感动一下就罢了,干嘛要凶人啊,还往她脸上泼水,虽然水是温的,但她却品出了透心凉的感觉。 现在她全身**的,像是落汤鸡一样,头发上的水还滴滴嗒嗒的一直顺着脸往下掉,狼狈的要死。 他倒是擦的干干净净,套了衣服没事人一样。 她一脸的欲哭无泪,她这是做了什么啊,天怒人怨的不讨好。 圣主穿好了衣服,见她还站在那里,便拉着脸替她脱了湿袍,就着热水冲了冲,虽然难得被圣主伺候,可罗溪玉却高兴不起来,你被浇个透心凉试试?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啊她才不干,不过洗了一会,就被洗舒服了,不由的就倚在他怀里,不满的将他手拉到自己肚子上,让他把这儿也洗一洗,感觉他的手洗起肚皮来,好痒啊又各种舒服。 但是,还没等她舒服两下,就被人搂进怀里。 又像昨天那样,甚至比昨天更甚。 还差点让他发现了道,吓得跟个虾子似的。 因圣主吃着蜜吃得不够,还往里探了探,虽然只是舌触,但是却弄得罗溪玉整个腰都软了,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直到他转过头又去吃小珠子,这才虚惊一场,原本大好的早晨,结果都在她的惊叫声和呢喃声里度过。 整枝玉兰被折来折去,在空中摇摆,全身莹莹的就跟珍珠一样,细嫩的脚趾还有着樱粉色,无良的圣主之前还欺人,现在就像吃不够似的,还放入嘴里咬一咬,龟皮洁癖的圣主居然喜欢吃脚丫子,罗溪玉心中暗暗唾弃,不过脸上却享受的直哼哼。 最后昏昏欲睡的罗溪玉没有看到,在她熟睡时,一直搂着她的圣主,低头看着她半晌,然后有点笨拙的不声不响在她合上的眼晴轻印了印。 中午睡了一觉的罗溪玉,醒过来,只觉得浑身舒畅,前几日燥热上火的感觉也没有了,嘴角也好了,看着圣主盘着腿坐在草铺上练功,于是她伸个懒腰,然后趴在草铺上端看了他半天。 哎呀,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俊帅俊帅的。 然后便见他出了功,手也在膝上翻过来。 于是她就十分有经验的凑过去轻贴了贴他脸颊,就像猫贴脸一样的讨好一下。 圣主睁开眼,正好见了她凑过来的脸蛋,顿时身体向后倾了倾,然后离她远了些,一伸手,便捏住了她要凑过来的玉色下巴,略有些嫌弃的看了看她脸颊上压的红红草印子,还有草上的一棵杂草。 随即目光不知怎地向下一移,最后落在了她某个部位,停住,端量许久。 罗溪玉此时正趴在旁边,脸上还笑嘻嘻的,见他目光,也不在意的低头看了看,这一看不由的红了脸,这洞里白天很热的,她习惯只穿黑袍,都不想多穿一层,但袍子领大,刚才那么一俯身,什么都看到了,就连她自己也看着脸红啊。 因为生的实在是白雪一点梅,简直是无数风光在险峰的写照。 好在她脸皮现在练的够厚,不由的合拢起衣服坐了起来。 “圣主……”她意思意思的窘了一下,便转着美目转移话题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待在这里已经六七日了,葛老他们不知道会有多着急呢……”就算不缺吃的,可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山缝里住着,不说葛老厉护卫他们怎么样了,只说她的白芒,就已经剩下不多了,也不知能不能撑得过十日,想起来就让人愁容满面的。 圣主这时却不容她逃脱了,伸手便霸道专横的拉过她,然后扯开她捂紧的袍口,俯身凑上去就是好一顿嗫弄,根本什么也没有,圣主却吃的有滋有味儿,就像真的吃到了什么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仙桃一样。 真有点好笑。 不过没笑多久,她就全身发软的倚在他怀里腿上,这时圣主才松了口,慢悠悠的搂着她晃了晃,半晌才有条不紊道:“一会儿把亵衣鞋子穿上吧,他们人就快要到了……” 嘎? 第六十五章 圣主坠入崖下生死不明,可把悬崖顶上的葛老一行人给急坏了,葛老本来半黑半白的胡子几日间,便已是黑少白多了。 一行人的心有如在火上烤锅里煎,圣主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们回东狱根本没法交代,宁可死守在这里也是半点不能离开的。 十二剑当即便顺着蚕丝往下探,但是悬崖广阔,怎么寻找也未发现圣主的踪影,只见到崖下似乎有被枯骨鞭砸过的痕迹。 葛老自然是不甘心的。 让十二剑不断的滑下去,看能不能寻到圣主的蛛丝马迹,可是因蚕丝断的地方并不是圣主失踪之地,且有一处凸起,踩到上面下面什么也找不到,又经过一日大雨的冲刷洗礼,别说是圣主人了,就是悬崖下的一块布片都找不到,不过三剑冒雨上来时,却是说有见到蝙蝠聚在下面崖半的一处,似乎还有飞溅出的血腥。 会不会是圣主掉进了蝙蝠洞里? 这一下众人似有了希望一样,蚕丝的长度不够,葛老便让人去山中寻结实的粗藤,然后以三根搓成一根,连夜接出了几百丈长的藤绳,然后全慢慢放入崖下,让十二剑轮留的吊在绳上慢慢下去寻找。 这个地程极是艰辛,因为两场雨,周围一点痕迹都没有,后来虽然寻到一处蝙蝠洞,但是那偌大的洞里只剩寥寥无几的几只蝙蝠,根本不见圣主的所踪。 因不知圣主被动荡的金丝甩到哪里,直直又寻了三日也没有找到。 就在这时,剑五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取出所有的宝鸣蛇幼崽,然后用圣主用过的物件布片,让它们咬住,然后放入崖下,然后以铃催动之,因小蛇灵活能滑入到窄小的石壁缝间行走。 加上它们对圣主的气息极为熟悉,如果圣主并没有掉入崖中,定是能找得到的。 果然,一放入幼宝鸣,它们便四处钻入岩下,随即十二剑便吊在藤绳上随行,因它们的行走的路线,随时变换位置,经过来回三次,甚至损失了十数条,才总算有蛇发现了圣主的所在地。 当那根绿黑色枝藤垂在洞口的时候,简直不能提众人激动的心情,葛老得知圣主的地点,亲自下来接圣主,在看到圣主完好无损的端坐在洞内的草铺上,差点老泪纵横,如果圣主出了什么意外,他哪有脸去见历代的东狱圣主啊。 他不由上前激动道:“圣主啊,老夫来晚了,这悬崖中无米无食的,圣主可有饿着?没有受伤吧?要不老夫为你诊脉一番……” 罗溪玉此时全上的红晕已经去了一些,差不多恢复正常了,她忙在旁边道:“对对,葛老你给圣主看看脉吧,他前几日后背有受伤的……” 葛老一听脸色一变,更加紧张的道:“后背?圣主快让老夫看看……” 圣主看了眼一老一女子两人一眼,神色平静的抚袍起身:“已经无事了,先回崖顶再说……” 葛老不由担心上前与圣主劝说着…… 而罗溪玉见此,却已在收拾洞里的东西了,除了些没用的用具,最主要的就是洞里的奇珍异果,要知道这些可是不常多见的,她将拿不了的不断的分给十二剑。 十二剑习惯拣她和圣主吃剩的东西,倒也同有拒绝,给了就接着,是趁着圣主起身的工夫,几人都往嘴里喂了两三个,嘴巴嚼的鼓鼓的。 要知道他们这些日子是有多苦逼,圣主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哪有心情和工夫吃饭,加上罗溪玉不在,更没有什么人还有心思煮饭了,都是摘些野果充饥,而在崖下还不比上在崖顶时,时时都是饿肚子攀崖,石壁被阳光一烤,那就跟摸着一块热铁板一样,连野果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此时见有果子,当然是先吃了再说,罗溪玉也在旁边鼓动道:“快些吃,反正带不上去也要丢掉了,吃饭了她了护送圣上回去。”心里想着吃人嘴短,一会儿让他们将剩下的果子带上去,应该不是难事。 要知道,圣主带进来的果子很多,她打算留一些给上面没下来的人尝尝,还有些像蛇涎果,她也想自己留着吃的,毕竟这些可都是几百年的水果啊,哪一个拿出去卖掉不是大把的银子,更别提那些什么养颜养生,起死回生,吃一口顶百年参的营养和效果,更何况,滋味真是好吃到爆到,根本不嫌太少好不好,在山脉里都很少见的。 于是她匆匆包好,又主动取了两个龙鳞果,这个果子全身布满了一层层的皮,像是龙鳞一样,是罗溪玉最喜欢吃的果子,里面果肉金黄金黄,甜得像蜜一样,都像凝住了一般,看着像透明膏脂,可是吃着她沙沙的又有嚼劲,可惜一棵树上只有六枚。 此时她拿出两枚手脚利落的就给剖开皮切了,用枯草叶编的盘子端给葛老和圣主,她看了眼圣主忙道:“圣主,要不就让大家歇一歇再上去吧,先吃饱了肚子,我看十二剑又累又渴都直冒汗呢。 葛老你也吃一个吧,外面的天正热着,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说完就拉着圣主坐下。 圣主扫了她一眼,犹豫了下,这才坐了下来。 葛老见状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不由看向一边给圣主用剖了嫩皮的细木枝叉了一块喂到嘴里的罗溪玉,不由的摸了摸胡子。 罗溪玉转头又笑嘻嘻的给了葛老一根剖好的干净细枝。 葛老有些惊愕的接过来,呐呐的也学着她将草盘里切好的果子叉了一块吃到嘴里,滋味儿甜到沁心。 葛老吃了一块后,打量圣主,见他面色平静,虽然瘦了些,但精神还好,罗姑娘送到他嘴边的果子,也都一一吃下,有一块带酸的他微微皱了皱眉,但也咽了下去,没有因此而大发雷霆。 本来刚才圣主都已决定要走,这个罗姑娘竟然能几句话就劝得坐下来,这让葛老有些惊诧,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往有所不同。 而且圣主从来也不是个因为要照顾属下,而改变行为的人,他根本无视任何人,什么时候会为了属下渴饿这种小事而妥协?他连自己都常常渴饥而忍耐。 这样细微的改变,无疑让葛老惊讶又觉得安慰,随即他边慢慢吃着盘中果瓣边打量圣主,衣服干净,领口也洁白没有污渍,头发梳理整齐,手脸也极为干净,他再看向草铺,铺上并不全是杂草,还有编的一张歪歪扭扭的席子,虽然不好看,但睡起来舒服也干净些,枯草叠的盘子个个小巧可爱,还有一双不知什么草鞋放在一边。 门边的石锅,还有摘好的一小叠蘑菇,似乎是中午准备做饭的,另一只石锅里还有火温着热水,葛老不由的连连点头,有女人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便是换成他们也未必能在这种环境下伺候的安安妥妥舒舒服服,什么都不缺少的,看来圣主掉落崖下生活上并没有受多少苦。 葛老的目光顿时又回到了罗溪玉身上,只觉得有这个女人在,对圣主而言是极好的。 此时圣主吃了两口果子,便一伸手,挟到一物,只见其指间正有一条银色的小蛇,正是这条小蛇找到的这个山洞,此幼蛇似颇有灵性般,不断的顺着圣主的手指缠绕,然后伸出腥红的小舌舔着圣主的指尖。 圣主伸出手指摸了摸它不足指腹大的蛇头,在被圣主压了两下后,它反而像得到赞赏一般,将头高高翘起。 旁边罗溪玉吃着龙鳞果甜的直眯眼,此时见到这条小蛇,不由的也极有兴趣的凑上前看,她还没见过头上带冠子的蛇呢,看着圣主将它压下,它又弹起的样子十分有趣,便也用手里的木梗逗它。 结果圣主回头就将她的手按住,摇了摇头:“宝鸣有毒。”说完便一伸手将蛇放到了地上,剑二顿时戴着手套将蛇收入腰间竹筒中。 圣主目光扫了眼众人,见吃休息的差不多了,便起身,这一次可没有人敢逆着他的话,先两人将藤绳拉紧,然后攀身而上,然后便是圣主与罗溪玉。 在这些身轻如燕的黑袍人中,罗溪玉就是个累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实的趴在圣主的后背上,圣主怕她搂不紧,还将她的手腕以布绸捆住。 相比十二剑或似猿攀爬,或以内力翻身向上,都没有圣主来得轻松,他一鞭子可升五丈,然后鞭尾便插,入岩石中,整个人站在鞭子上,一手握鞭,一手扶藤,简直轻松的如看悬崖风景一般。 甚至跳跃几下后,已开始不顺行藤的方向,在周围无规则的四下游走。 “圣主,那边有一株白色的果子,看着很好吃的样子……”罗溪玉之前还怕的要死,此时竟是伏在圣主背上十分开心,她四处张望着,寻着石壁上那些罕有的过百年的奇珍,此时见到一种从未见过的雪白果子,生在一片紫叶当中,紫叶树结出白果子,真是稀奇的很。 圣主几乎是话到手到,鞭子一甩而出,整个人顺势一移,站在了横鞭之上,正好高度适合罗溪玉采摘。 “可惜只有三个……”罗溪玉此时跟葛老要的一件袍子正系在腰上,里面已经放着不少好东西,她握着手里沉甸甸的果子道。 “这是紫沙果。”圣主一只手背手道。 “紫沙果么?怎么是白的?”她拿着果子看了看,明明白色却叫紫沙果真有趣啊。 “十年紫沙,百年红皮,三百年浅黄,这是五百年份,它的颜色是随着年份变化越来越浅,且越来越小,在东狱,紫色的很常见,但白色却极少,一旦颜色化白,里面的果肉所有精华就会缩成一团白色的汁液,吃的时候只需咬破一点皮,自然入口即化,不需咀嚼……” “五百年份啊……”罗溪玉不由把手里的果子仔细看了看,不由问道:“不知吃了有什么好处呢。” “延年益寿返老还童……” “那圣主你要多吃一点……”说完罗溪玉将果子凑到他嘴边。 圣主却是拉开她的手,托着她屁股将滑下来的她往上抬了抬,扭头扫了眼此时紧紧抱着他头的女子,眼皮也未抬的道:“你吃,对我无用……” 这登崖的时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午时出发,到日落才总算回到崖顶。 吹着悬崖上的冷风,罗溪玉感觉自己像度过了漫长的时间重返人间一样,本来憋闷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此时崖上正放着被十二剑拆开的“黑棺”,早就已经被重新组合上了,罗溪玉将果子放了进去,又在里面扒拉食物和米。 这么多天没吃到米,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胃空落落的,自然第一件事就是升火做饭。 而十二剑则带着一身汗的去周围找水源地清理,而葛老则是为圣主把着脉,本来还带着笑容的脸在把了脉之后,竟是凝固了起来。 罗溪玉这次没做什么特别好吃的,就是烙了白面芝麻饼,就着野菜粥,特别抗饿也实惠,现在所有人都是需要补充体力的时候,听葛老路上说休息一宿,明日可就要加快行程了。 白面芝麻饼她烙了一大盆,还带了厉护卫的份,结果这里最惨的人原来不是自己,而是厉护卫,因为只有他被扔到了对面悬崖上,因为蚕丝断了,根本无法连通天险,树藤虽结实,但达不到对岸也是无用。 此时的厉护卫并没有走,一直在对面崖上等消息,见到圣主一行人上来,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挥动的手,显然是激动异常,不过这次回程通不过天险,恐怕就不能与圣主一行同行了,得另寻路线返回东狱。 但十二剑包括葛老都没有担心他的,虽然厉护卫身无半两银,但以他的武功,银子这种事已经不在他的烦恼之内了。 看着对面厉护卫吹风啃野果的苦逼,罗溪玉一行人却是狼吞虎咽的吃着烙得香脆可口的芝麻饼,就着面汤菜粥,真是幸福的要死。 吃罢饭,圣主在黑棺内练功。 葛老却是心事重重的将罗溪玉拉到一边:“你可知圣主胎毒复发过一次?” 说起这个,罗溪玉心里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当时面对圣主,她的念头在脑中转了又转,却不好开口,但对着葛老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龟毛的圣主她可能不太怕,但是胎毒发作时那个怪人,她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而且她一向听葛老说胎毒胎毒,那时也只以为是中了毒罢了,还有背上的那块银色不似人长的鳞片与胎毒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将一个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 罗溪玉将这些一股脑的问出口,葛老却是看着她半晌,只道了一句:“圣主给你看了背上的蛇胎?” 废 话啊,当然看到了,否则她怎么知道的,她不由道:“蛇胎,那东西就是胎毒吗?” 葛老看了她半晌,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叹了口气:“既然是圣主的意思,那老朽便可以告诉你了……” 他的表情竟是有些凝重,神色有些异样的道:“罗姑娘,你可知为何东狱每代只有一个圣主,又称东域为蛇域?” 这个罗溪玉哪里能知道,葛老也没有等她的回答,便抬头看向天空的茫星道:“东域有祖隗,那里是历代圣主诞生的地方,就像是圣坛一般,不可亵渎神秘莫测。 而实际这种只有在祖隗才能出现新任的圣主的真相,说出来很残忍。”葛老看了罗溪玉一眼,“祖狱知道这件事的已经全部都在这里……” 葛老,厉护卫与十二剑,再加上现在的罗溪玉。 罗溪玉看着葛老的样子,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最近鸡皮掉得太多,她已经看谁都快条件反射了。 “每一任圣主这一生都只能有一个传承的子嗣,这唯一的一个必须要是最优秀的,为了使他在出生时就有强大的能力,有无限的可能,每一任圣主在得知妻子怀孕后,会从第一个月到第十个月,相继喂二百三十一种无解药的蛇毒……” “怎么可能?一种蛇毒就死人了,别说二百三十一种……”要还是一个孕妇啊,葛老说的平常,罗溪玉听着真是半点都不想相信,不由挑着漏洞。 葛老瞥了她一眼:“你这小小女子又如何知道东狱蛇毒的制衡之道?便是老朽也只能皮毛而已。” “要知道世间万物,有毒便有解,虽然这二百三十一种蛇毒极为霸道,没有任何一种解药,但实际上,一种蛇毒可以克制另一种,这就是解药,一次喂一毒一解,所以,怀孕的女人并没有危险,也不会死…… 但这一点只限制在前九个月,第十个月后就要喂最后一种蛇毒,这是一种特殊的剧毒,这种毒成份复杂,是以前面二百三十种为解。 我这么说罗姑娘也许不明白,你只要知道前面二百三十种剧毒铺垫在一起,其实是一种解药,如果能成功,便是最后一种毒的解,毒毒相冲得以解,孩子平安降生就会是下一代的圣主,拥有历代圣主的绝对力量,视百毒为无物,四狱之首,毋庸置疑。” “葛老说的,我还是不明白,人身体里有那么多毒,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继续生孩子,就算生了,那母亲呢?”罗溪玉吃惊之余又不敢相信的问道。 “东狱历代圣主皆是无母……”葛老绿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吓得罗溪玉移开视线。 无母?没有母亲怎么能生下孩子?但这个问题也无需多问了,葛老的意思无非是子生母死罢了,毕竟母体承载着太多的剧毒,一旦孩子生下来,毒素发作,怎么可能活命,恐怕当场就毙了。 “那有未成功的吗……怎么办?” “自然是丢到蛇窟喂蛇,未成功的不是毒死也会变成无人性的怪物,自然要除去……”葛老缓缓道。 这么一句话,很快让罗溪玉察觉,“你说?变成无人性的怪物?就像……胎毒发作的圣主?” “对。”葛老目光从天空转到她白煞煞的脸上,“景狱这孩子是上一任圣主最后留下的子嗣,是上任圣主连死三十二任妻子才生下来的一个残次子……” 残次……子? “每一任圣主一生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得到一个成功的子嗣,二百三十一种剧毒,不是凭空而来,需要多年的慢慢收集,有几种现在已几乎快要绝灭,蛇窟也不过养了三两只,越是快绝灭的蛇种,就越难以繁育,所以,这些毒每一种是浸尽历任圣主的心血心力。 且子嗣对母体要求也极高,可是费尽心力,成功的机率也是极低,有时第一种毒种下去,女子就会莫名身死,甚至第二十三十种毒种入,只差一种便已熬不过去,上数第七任圣祖,直到五十余岁才有了子嗣,其过程之艰难老朽也就不一一言诉了……” “葛老,为何圣主是残次子,既然能生下来,不就是成功了吗?”罗溪玉听得心惊之余,忍不住探问。 “生下来的未必就是成功,只是圣主是上任圣祖留下的最后一个孩子,若不是前任之祖意外离天,恐怕圣主也早已不存于世了。 而这种背带蛇鳞出世的例子极少极少,但无论死活也都属于残次,因那蛇鳞就是胎毒,乃是二百三十一种毒转化而成,就是失败的印迹,王不见王,毒不见毒,必在争个你死我活,最后这胎毒便是二三一种毒最后存活下来的毒王,也称为蛇胎。 出现这种蛇胎印迹的,曾经也有圣祖让其存活下来,只是这蛇胎难以控制,且发作无常,成长起来会是连圣祖对其都束手无策难以招架之人。 不过其最大的缺陷还不是如此……” 罗溪玉听得复杂之极,简直不是她这种脑容量能接受的程度,二百三十一种毒就已经转的她快蒙圈了,最后又是什么王不见王,毒不见毒,蛇胎毒王的简直说的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我这么说,罗姑娘可能听不懂,那老朽便只简单的与你说结果,历代圣主活得最长不过五十余岁,最短三十余岁,而圣主他……恐怕难以活不过今年了……” “什么?” “为什么?什么叫活不过今年……”罗溪玉本还在整理脑中太多的杂乱,听到此,顿时抬起头震惊的看向他,“葛老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老朽从不拿此事玩笑!”葛老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道:“圣主生带毒胎,受尽折磨,一生都在与体内的胎毒争命,多争一天,便多活一时,一觉睡着便不知能否能看到明日之阳。 因毒胎在体内一日不除,它便会不断吸食圣主神魄为已用,慢慢壮大,从指长,长至半臂长短,而这种毒只能压抑却同办法去除,从三岁开始发作,最多只能发作十二次,也即为一轮回,只要过十二次,任何人都必死无疑……” “可是你知道吗罗姑娘?圣主来五洲之时已经发作过十次,每发作一次,昏迷的时间就越长,直至永远也醒不过来,老朽本以为照顾好圣主,在第十二次胎毒发作之前,寻到解药,可是…… 可是……老朽万万没有想到,圣主会掉入崖下,就在崖下发作了第十一次……只剩下一次……”葛老说着说着竟是绝望的痛哭出来。 “老朽陪伴了三任圣主,只有这一个让我操碎了心,年纪这么大还要东奔西跑,可是老朽亲眼见着圣主吃了那么多苦,那么多折磨用力的活了下来,老朽想,我也不能放弃,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克制毒胎的解药,老朽用尽了二十年的时间,眼见找到了菩提木,马上就要回东狱,如果再找到天香玲玉膏,就可以一试,可是…… 你可知道,最后一次胎毒随时都可以发作?也许今夜,也许明日,也许就在这一刻,我怕圣主等不到我拿出解药来,罗姑娘,有时我真恨啊,恨不得代替圣主死,让圣主少受些罪,他在东狱十几年的时候连内室都不出一步,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过,人世间什么珍贵的事物都没有享受过…… 一件内室,一张桌子,就是他十几年的全部,我的圣主那么可怜,为了这该死的胎毒,我的圣主过的那么可怜,那么可怜啊,老朽无能啊,无能……白活一辈子了,对不起……” 罗溪玉看到葛老哭过,但都是欣慰的泪光,却从来没有听到一个年过八十的老人哭的撕心裂肺,那是一种痛苦的悲鸣,发自老人沧桑的心灵。 震得罗溪玉的眼泪跟着就流出来,她感觉到那字字句句的懊悔与绝望,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何葛老与十二剑那么小心冀冀的,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对圣主说。 明明圣主龟毛又无理,霸道自私也不为别人着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属下对他好,这时罗溪玉终于明白了,当知道圣主从出生就一直受胎毒折磨,当他明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却只是默默忍受,从来不畏惧任何事,也从不怕死,甚至以死当做是解脱,这样生不如死的情况下,他却不能死,仍然还要努力活着,去勉强自己满足这些人,去尽力做他能做的事,该做的事…… 在明白一切后,又怎么有人会忍心指责这样一个将死之人,能不小冀冀伺候,怎么会不怕他突然的离开所有人,相比之下,那些龟毛难以伺候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一直在甘之如饴的做着,心甘情愿的追随,为着这么一个人,随时会离去而时时刻刻担惊受怕。 听着葛老的哭声,罗溪玉哭得眼晴开始红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晚上吃饭了,吃了三块饼,她能活着爬到崖上,她很开心的,她觉得自己又活了一次,有什么比能活着更好。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她突然想到掉入悬崖时,上面的金丝断掉的时候,圣主那解脱的眼神,他那时候明明知道有枯骨鞭,却连抽出的**都没有,连自救都不想,他那样的想解脱生命,如果每一天都是痛苦,何必还要活着。 为什么要活着,人都有觉得让自己活着的幸福的理由。 “葛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了,罗溪玉整个眼晴都似泡在了水里。 她回去的时候,圣主正坐在“黑棺”旁边闭目打坐,看着那削瘦紧抿的唇角,那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骨立身形,再想起葛老说的话,圣主再也经不起一丁点的刺激和激动了,下一次毒胎发作,圣主将丧失所有,永远不会醒来。 想到这个,罗溪玉几乎又要落下泪来,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人,什么圣主啊,那么可怜,活着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想到他随时都会悄然离开,没有思想,没有精神,没有身体,彻底离去,再也见不到。 罗溪玉就觉得心里揪着疼,她就站在那里,也不敢靠前,她有些贪婪的看着正打坐的人,夜里山脉中的冷风吹着她的面,可是她都丝毫不觉得冷。 心里想着他解脱的想神,想着他空洞的目光,想着他从不报怨,还有时不时疲惫的神色,那么多的痛苦,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她还一直把他想成龟毛自私冷酷无情毫无优点的人,她怎么能那么残忍…… 罗溪玉一边流着泪一边想,她一定要让圣主好好的,不让他生气,不让他激动,什么都顺着他的意,再也不顶嘴不逆着他,不再偷偷往菜里放他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切事情都答应他,什么都让着他,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只要他开开心心的,能一直活着,别被那个毒胎夺去生命,能一直吃她做的饭菜,即使一直瞪着她,骂她,甚至毛病再多,她都不埋怨了。 她就这样流泪站在一丈之外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想着,越来越不可自拔,脚下却似钉着钉子般一动不动,就那么被风吹散满头发,呆呆的看着。 天渊山脉的夜晚,月色亮又明,因山高,整个月空似全部笼照于头上,伸手可触。 林间一阵风吹来,又冷又寒,还夹杂着风吹到石壁空谷时震荡的回音。 罗溪玉在风中衣裙猎猎,冷的瑟缩不已,直到不远那个男人将手心慢慢的翻过来放到了膝上,然后静静的睁开眼晴,两人的视线对视在一起。 看到罗溪玉眼红通通,似红中带泪,却又愣愣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圣主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微的一皱眉,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然后对她伸开。 罗溪玉见着,急忙擦干眼泪,然后扑到他怀里,贴着他的颈项便耳鬓厮磨一通。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却彼此都明白心意。 每次圣主想扶起她,她便又紧了紧手臂,像抱不够般用力的拥着。 圣主诧异后,便不再动作,静静的坐在风中,手轻搂在她腰侧,直待月上西梢,地上降了水露,才叹了口气,摸着她的一头长发,对她道了一声:“别哭,回吧……” 第六十六章 罗溪玉是从一片潮涌般的疼痛中醒过来,那种熟悉又窒息的痛感让她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该死的功德白芒,又没了! 因为太疼,冷汗刷刷的便从全身的毛孔中渗透出来,却是连叫都没有叫出,罗溪玉整个身体都弓成了虾米状,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她紧闭着眼,手不由的揪住了胸口,无论疼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但却只能忍着,因为这疼痛无药可解,除非有功德白芒,否则一*的痛感会每夜按时降临。 而在旁边闭目的圣主,却是突然清醒过来,一睁眼便见怀里的女子痛苦的躺在那里,汗水殷透了身上的布单,双目紧闭似随时都会死过去一般。 圣主顿时脸色一变,有些苍白的起身抱着女子,然后扣着她后脑勺便要探她的鼻息,直到感觉到鼻息若隐若现,便顿时将衣袍往她身上一包,一翻身便抱出了“黑棺”。 在睡得正香的葛师被叫醒,折腾了一夜后,天气微微放亮,罗溪玉终于觉得疼痛渐缓,整个人有些萎靡的坐在“棺材”里,葛师则在她手臂上插着金针拔了出来,然后又把了一次脉,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 不由道:“古怪啊古怪,罗姑娘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是气血还是有力的,身体并未有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疼痛起来,罗姑娘晚上可曾吃了什么?” 圣主在她身边,此时脸色也不好:“饭都是与我一起吃的,她又多吃了两枚果子,是不是那些野果有问题,她这几日每日都要吃数颗,葛师看看那些果中是否有对她不益之物。”他语气有些担心又急迫。 她一向身体不错,路上无论如何颠簸,跋山涉水亦或经过沙漠缺水缺食,都没有病倒过,可是现在行至天渊山脉边缘,再过几日便能穿过天渊,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的就疼起来。 那疼痛的样子几乎是死去活来,便是圣主都当场脸色发白,慌张的抱着她出了“棺材”惊动睡得正香的葛师与一干十二剑。 葛老看着现在虽然缓了缓脸色,但还是脸色铁青的圣主,不由忙道:“这些不必圣主吩咐,老夫早已经将不适合罗姑娘的野果取走,留下的都是对她有好处的,绝没有什么不益之物。” 罗溪玉此时脸颊汗还没干,疼痛过去她有了些精神,虽然之前葛老用金针封穴,缓解她的疼痛,但是根本就没用,她的疼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于“鸭蛋玉兰”所施加,任何什么止痛的方子药材她都有试过,一点用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见白芒没有了,就惊慌失措四处做好事求白芒的原因,要不谁好端端的要做什么圣母,这年头,圣母不讨好,还各种被嫌弃有病,她做的真的好难啊…… 不过她也不想圣主与葛老担心,毕竟一路上赶路,加上圣主的身体就够让人操心了,她现在都舍不得圣主有半点不适不舒服的。 怎么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好歹也就疼疼,也不要命,便赶紧笑了笑编个话儿道:“我这毛病小时候就有了,高人我多做点善事,积些功德,要不都活不大,我这毛病还真是一做好事就睡得好,身体舒坦,一不做就疼……” “还有这等事?”葛老见多识广,居然也是闻所未闻,“怪不得罗姑娘一路上都要钱施布施,原来是有此缘由啊。” 罗溪玉苦逼的笑笑,“其实也不算什么……”然后转头就搂着圣主胳膊小声道:“我身体没事,以前也懂药膳,经常给自己补身体呢,你看葛老医术这么厉害,不也说我没问题么,就是这段时间一直不见人烟,好久没做好事,冷不丁就疼了,等遇到了有难的,我再多施点银子就能好……” 葛老行医久且是医毒双绝,圣主对他的医术极为信任,但即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有些不虞,不过罗溪玉再三保证,而这上世确实有些无法解释的症状,只得做罢。 但是当晚,却是勒令不准她再劳累做饭洗衣了,杂事都交给十二剑来做,果子也一并没收,而一行人的行程也改为日夜兼程,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一直在行路。 这样的话,圣主的休息时间就又缩短了,罗溪玉心疼的要死,虽然晚上她也疼的要命,可是这不一样,她无论疼多少次,还活着,圣主若有个一星半点的不妥,那就永远不见了。 可是他又是个强硬专横的人,命令一下,谁也改变不了,看着每睡两个时辰就准时醒过来,带着疲色上路,简直是让她坐立不安。 她现在有三朵玉兰,每天会有小半瓷瓶的露水,她一滴都不舍得喝,全部留给圣主,两个时辰是四个小时,如果睡得香睡得沉也能很解乏。 显然可能是因为疲累,又或者每天三次的露水养神,圣主休息的时候都会睡得很香,他躺在罗溪玉怀里,罗溪玉都不睡的,侧倚着软枕,然后边看着他边给他轻轻打着扇子,给他驱赶蚊虫,直看着他睡足四小时,才会休息。 天渊山脉山多地广,看着连绵不绝,行起来简直是望不到边,一山比一山高,可是再多的山也总有走到尽头时,加上黑袍人这一路风尘仆仆,连休息都不舍耽误,日夜兼程,总算在罗溪玉疼了三夜后,一口气穿出了天渊。 接着便是罗浮洲,它是五洲离四狱最近的一处,也是五洲最远的一个岛洲,只要能穿过此地,便可到达东狱了。 可以说,到了这里,离东狱也就只剩三五日的行程。 因天渊山脉向人很少有人横穿,而天险根本无人能过,所以那些五洲的鹰犬无法将一行人包围偷袭,但是离开后便有风险,以葛老所说,这罗浮洲不比其它四洲,因它离四狱颇近,属于边缘化,控制起来也不同其它四洲得心应手,加上离惠州更是十万八千里,相当隔了半个圆的距离。 所以鹰犬应该不会如此快的到达此地,在此处布下陷网,但虽然如此,一行人也极为小心,在未过天渊时,便让十二剑中的剑三剑五先行探路。 待到确认无任何人头榜与画像,及不见多少朝廷鹰爪,甚至还有些四狱人自如进出,一行人这才前行。 要按以前断不会在离东狱不过千里之地,几乎是在自家门口畏畏缩缩,但是此时不比以往,圣主的状态不能再受一点点刺激,便是葛老不说,十二剑都专挑着没人烟的地方走,能走山野乡路,就不走官道,能在野外或农家小院将就,就绝不到城镇中的客栈明晃晃的休息。 不过就算走得再偏僻也会遇到人,而罗溪玉在见到一群像难民一样的人,穿得破破烂的补丁兑补丁,大包小包的破被子,还有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眼晴都要放光了。 看到这些人,罗溪玉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显这些人应该是背井离乡逃难到此,不知周边是否又有什么天灾*,这年头四处战乱民不安生,被迫逃难的人太多太多。 罗溪玉看着她们面色腊黄,还有的人脸上有大病的烧红,似乎还在摇摇晃晃的坚持赶路,她美目透着“棺材”小窗的缝隙一看,便见着其中有几人胸口都有白芒。 虽然只有荧火虫大小的几个小点,但是对此时受疼痛折磨的罗溪玉而言,简直半点都不嫌少了,她不由的拍了几下门板。 正好也是快午时,赶了半夜及一早上的路,该让圣主和十二剑休息一下,落了脚后,喂了圣主掺了露水的泉水,和一些昨夜做好的点心。 然后她便从“黑棺”里拿出一些在天渊山脉摘的一些解饥的果子分给那些人,还有放得太久有些潮的米和面,毕竟就这些有味道的米面做了食物,圣主根本是不吃的,且到了前面可以买卖的地方,葛老又会采购新鲜的,这些旧的也是经丢掉的。 这些逃难的人,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七个大人,剩下的五个全是孩子,见到果子都抢着吃,而几个大人拿到米也都不断的道谢。 罗溪玉逃过难,所以知道难民虽可怜,但也不都是好人,遇到人数少的还会互抢,甚至若有马车落单也会围上去抢食物,为了粮食有时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去。 不过因为有圣主一行人,却不存在这样的事,光看这些诡异黑袍人的那精气头,便无人敢惹。 罗溪玉见一行人有白芒的只有三个,有一个是烧得快死还在赶路的人,这没有白芒未必就是坏人,可能是并不需要罗又玉的帮助,但是这一行人哪个此时又不需米面填肚呢,就算有金银也会有没地方买米的急迫。 但白芒却如此少,可见路上没做什么好事儿了,功德都耗光,罗溪玉不会理会那些需要帮助却没有白芒的白眼狼,她目标只是里面有白芒的,因为这些人才是好人,救了他们才有价值,她才能得到功德。 这一路上因为存有照顾圣主病情的想法,所以已经开始看医书,向葛请教如何施金针了,葛老的看家本事,本是不能随意外传,但是两人都一心为圣主,一方面他的年纪大了,等到百年后,他怕圣主无人照顾,或照顾的不好,一开始只是犹豫,到后面觉得罗姑娘宅心仁厚,见她如此上心,实在是陪伴圣主的最佳人选,便也是有意相授。 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加上她天赋极高,还有些浅底子,学起来倒是颇快,此时这个因伤口感染的难民,发烧的症状,她也断个*不离十,让人熬了些草药灌下去,发了汗,又去了伤口脓毒,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给这些人意思分了些米面后,又趁着她们把脉学习时,偷偷塞给了三个有白芒的人一只白帕,帕里包得都是一锭十两的黄金,只希望她们用这些银子安家落户,然后能做个好人,帮忙更多的人。 圣主葛老一行人,就这么看着罗溪玉忙前忙后,如蝴蝶般穿梭在几个难民中,而圣主在见到罗溪玉还给那个病倒的男子把脉,简直眼底都似有黑雾缠绕了,葛老在一边都看着心惊胆颤,害怕圣主一个脾气上来,上去给人砍个十段八瓣。 还好,从始到终,他都是拳头握了又握,却没有动,身后咽半生不熟的米饭的十二剑,也跟着抹了把冷汗。 进入九月末,夜晚是越来越冷了,偏偏圣主的体质十分惧怕寒冷,一冷就暴燥,为了减少他脾气的反复,罗溪玉简直是伤透了脑筋,圣主厌恶野兽皮的怪味,罗溪玉只能收集较干净的兔毛,做成那种兔毛褥子,然后用长兔毛用那种织毛线的方式,编织成内帘衬子,将整个“棺材”都铺满,一点缝隙都没有,白日可以卷上去,晚上放下来,特别避风暖和。 长兔毛在山脉中特别多,罗溪玉喜白色的,十二剑每日抓不少,她可劲的剪下长毛细心编织,又因毛编完清洗的干净,晒的蓬松,又染上了罗溪玉身上的玉兰暖香。 圣主在里面总算能少些寒冷睡得香甜。 此时夜晚众人又露宿在半坡的竹林,竹子生得密集,足有十五六米高,十分遮挡冷风,但即使如此,入夜仍是寒意阵阵。 此时,看着外面黑乎乎的“棺材”,里面一大半却是纯白的一片,放置衣物粮食的地方被罗溪玉用一条毛毯隔开,整个棺内都暖乎乎的。 而那洁白温暖的毛褥上,正有个全身只着件白绸小衣的女子,白嫩的细腿比那兔毛还要白透几分,仿佛是放在兔毛皮的水晶,极是惹眼。 白日天气还算暖和,太阳一落气温便降了下来,所以一行人早早就要做了吃食,然后在寒意袭来之前让圣主进“黑棺”休息。 圣主进去时,她便过去赶紧给解了外面的袍子,然后拧了热水巾给他擦身,擦得干净了,圣主打坐一会儿便要睡觉了。 睡前罗溪玉拿了她白日做的到罗汉蜜枣团子,正好是一口一个,特别松软清甜,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着,吃完就亲一亲。 原来圣主根本不懂如何亲口,只学罗溪玉碰一碰,后来因喂药他便又学了一个技能,每次都要伸进去,现在已经纯熟到罗溪玉都难以达到的难度,法国热吻什么的都显得不够激烈。 “圣主,你看,那个高人是不是说的很准,只要做些好事儿,就真的不疼了,现在已经两日没事了。”罗溪玉气喘嘘嘘的说着。 圣主此时留连着她精巧下巴,然后顺势而下,听着话只是嘴里哼了声。 听着声就知道他正不高兴呢,这人不许她接触别人,把脉也不行,跟个吃醋的孩子似的,脸黑的要命,所以罗溪玉这两日只是钱施了,遇人给钱其实得到的白芒远不如救人于水火多,但是为照顾他的情绪,也只能这样以少积多,好在圣主的银子很多,罗溪玉都花光了,他都不眨下眼晴。 此时与外面的寒意相比,“黑棺”里极为温暖,女子光溜溜的加上一头油亮的黑色长发,在那洁白的褥上美得像一幅不容人眨眼的黑白墨画。 而这个女子正被一男子搂在怀里,仔细的品尝着,仿佛是人间美味一般细细的雕磨。 罗溪玉觉得胸前一温一紧,不由的将他的头抱在怀里,然后神情柔柔的在他头发上印了一吻,如玉的手指轻轻抚着他的后颈。 圣主的技巧特别的好,好到她时不时的轻轻哼了哼,有些难耐,很快像没断奶的男子,又慢慢往下移,最后停一处。 这是罗溪玉最羞涩也最喜欢的地方,吃得好会是那么的舒服,圣主除了未断奶的恋母外,最喜欢的就是这里,一开始还弄得她有些疼,但是她一直慢慢的引导着,现在已经能吃得很好了。 她的手摸着他的头,似在给鼓励一般轻轻呢喃着,时不时的拉着他的手覆在上面,目前在这方面,两人简直是和至极。 罗溪玉潮红色的脸,眼神有些迷雾一般,其实她也想过不如便这般顺着他吧,男欢女爱不就是这样正常的继续么,至于自己是否会疼死,在心态不一样的时候,这种怕得要死的想法,不知不觉间也消散了大半,开始全心全意的只为他考虑了。 可是,有时又怕的很,圣主现在是童男之身,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体内的胎毒有抑制作用,一旦破了它,会不会对圣主有什么影响,现在的他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的妨碍,所以她心中虽然不忍,却又一直不敢让他再进一步。 而此时罗溪玉身子一震,不由的羞愧的合了起来,而圣主此时却是躺下将她搂在怀里,手臂搂着有些杂乱无章,显然再无视再忍耐,也会难受,尤其是抱着心意的女子,平常觉得十分简单的事顿时也变得艰难无比。 罗溪玉面色霞红,却又极为心疼的给他擦去嘴角的水渍。 “圣主,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明早还得赶路呢。”她将他搂在胸口,睡觉他都要这样,这样能睡得舒服,睡得快一些。 圣主习惯的叼着一侧,在嘴里咕噜的含了含,卷了卷,便含糊的道:“我让葛老给你留的那些年瓜吃了么?” “吃了,每天一个呢,就是瓜有些不甜,种子好多啊……”提起那个,罗溪玉就想说,那瓜那么大,怎么一点都不甜,吃得好痛苦啊,还必须生吃,葛老的意思是对她心肺特别有好处。 可是这时圣主用手托了托,然后脸又靠近了些,闻着那馥郁的玉兰香,和满眼满手的柔腻,有点贪恋,恨不得全揉进身体里一样,亲亲咬咬了半天才低低道:“嗯,果然如葛老说的…… 瓜不错,以后继续吃……” 那什么年瓜不会有丰胸的效果吧,罗溪玉听得愣了下,最近她就感觉得胸口有点涨,兜子都有些紧了,本来以为长了一岁的关系,却没想到瓜有什么问题。 她这都已经是正常偏大了,还要大,那岂不是揣着两颗球,她不由的动了一下,想跟圣主说话,岂不知一动,圣主不啃撒口,她这一动,竟是拽着疼,圣主有些不满的叼着瞪了她一眼。 仿佛是埋怨不给奶吃的孩子一样,弄得她哭笑不得,都说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就像小孩,白天的成熟冷静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内里都是各种孩子气,这话她不知道对不对,但最后一句却是圣主的真实写照。 女人都低估了男人贪爱细腰丰胸的程度,尤其是好吃奶这一口的圣主,简直是巴不得日日看着搂着吃着才好,只要睡觉必要亲着贴着的。 换别的女子,恐怕早就厌烦了,毕竟日日如此,胸也有尊严的好么,又不是奶嘴。 以前的她也是如此想的,但是后来她也很愿意这么宠着他,他一进来都主动除了兜子,只着外衫,方便他予取予求。 她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习惯,在圣主还不懂得男欢女爱,也不懂女子胸是何物时,就已经如此偏爱,这其实是一种对母亲,或者对他愿意亲近的人一种难以言诉的依赖。 想到圣主残酷的童年,空白一片,那么的残缺,罗溪玉如何能不明白,他对自己就像对着从未给与他温暖过的母亲,从未有过的亲情,从未体验过的男女,甚至很多普通人能轻易拥有,而他却永远也无法得到的所有情感。 把这些都赋予在她身上,通过动作和依赖表达出来,她如何能够拒绝,在他对自己敞开伤痕累累内心的时候,她想,如果他需要,她愿意做母亲的角色,做亲人的角色,□人的角色,他所有渴望的,她都愿意给他。 何况只是吃个瓜,让他更有福利一点,这种事而已。 想着夜已深,罗溪玉不由爱怜的拍着他的背,给他换了一侧含后,在他额头印了一吻,才道:“晚安哦宝贝,我会看着你睡的,明早我会做你喜欢吃的果仁馅的酥饼,闭上眼晴乖乖睡一觉,起来就能吃了,乖哦……” 这种软软的诱哄孩子的声音,圣主最喜欢了,他现在每天都要罗溪玉在无人时这么说,罗溪玉简直真的把他当宝儿哄了,别说这一招特别好使,没过一会,就传来他轻微的呼吸声,已经睡得香了。 而罗溪玉此时却无睡意,只是低头看着他,下巴在他头顶上蹭了蹭,看着他眉间的疲意和舒缓,眼晴里的泪光闪了闪,好久也没有睡着。 以前罗溪玉做好事,那都得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圣主经常会拉着脸的,可是自从她那次疼的吓到圣主,加之做了好事后,又再也不疼了,于是这种本来偷摸的事,现在竟然可以做的光明正大了。 当然,只包括在钱物方面,比如不吃的东西,一些布料和首饰,连银子都让葛老按她说的到一个地方换那么多碎银,方便她财施。 见到人都会停慢脚步,让她给银子,这简直是以前罗溪都不敢想象的事啊,有一次因走得太快,她看到有一个路人身上好大团白芒,当时匆匆的就取了包银子扔过去,结果因太快没掉在想给的人旁边,却被别人拣了去,真是郁闷。 秋末的天气两头忽冷忽热,但白天依旧热得能让人汗流颊背,罗浮洲需行五日,第三日午,一行人行一处山路,这路因来往的乡民多,所以路边有人支了棚子,招揽了客人,临时做着茶水馄饨面条这种零碎的小生意。 偶而也是供酒肉食用的。 此时正是众人歇息晾风时候,加上这露天小摊子里馄饨面条大老远闻着就特别香,罗溪玉都好久没吃面条了,路经时见那馄饨馅似用的干净的野菜,还切了肥瘦相间的猪肉里,看着颇有食欲,加上有茶水和座位供应,于是一商量便决定停下歇脚。 此时棚里已经有些人在吃饭喝茶避暑,圣主一行人进去时引来不少人视线,但是众人只在离得最远的角落几张桌子坐下,倒也没吓走几个人。 不过说话声却是低了些。 这小生意家的男子马上便过来招待客人了,给填了好茶,因这罗浮洲本就与四狱相邻,难免平日有不少四狱的人出没,倒也没像九州那边见之便躲,看到就腿发软,该怎么招待还是怎么招待,只要不招惹,这些人才懒得管你几个鼻几个眼的。 很快十几碗香喷喷的热汤馄饨便端了上来。 圣主鲜少能吃别的地方的煮的东西,罗溪玉也知道他这习惯,馄饨再好吃也难免会有些锅不净,人手不净,或者,如果计较就不用吃东西了,普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圣主不行,一点点异味儿都闻得出来,如果换罗溪玉也要疯掉的。 所以坐下时,她就去了棚子后的煮锅,然后塞了钱,讨了个火坑放小锅,亲手给圣主揉面做了碗素面条,没有放葱花,圣主讨厌葱花,只在上面切了野菜末,又切了水果盘,然后端了过去。 本来便盯着那带着洞垢的桌子缝隙皱眉看的圣主,此时见了面前的馄饨更是紧紧皱了眉毛,嫌弃之色溢于言表,那表情连罗溪玉都要吐槽一番,她有时也不懂,明明都饿得不行,偏偏还要嫌弃食物连一口都不动。 别说不动了,筷子送他面前,都不带抬眼拿的,待罗溪玉将做的白汤面放到他眼前时,他这才拉了筷子。 面条做的有咬劲,汤又放了露水,鲜美的很,圣主这才缓了脸色,吃上几口。 罗溪玉拿了他的那碗也取了筷子,她没啥特殊五感,就觉得馄饨汤美菜鲜肉也香,好吃的很,因为之前在沙海一线天的事,她刚才还在后面看了看,确定是猪肉,不是人肉,才吃的。 其实是不是人肉,圣主闻一下就知,他没阻止十二剑食馄饨,罗溪玉便已知是好肉。 一行人正戴着帽子,遮着半面脸吃着时,棚子里进来几个人。 看着高头大马,马头戴红樱,显然是官爵子弟,不知怎么跑到了这山间小道,几人不知在哪喝醉了酒一般,有些摇摇晃晃,下了马便指手划脚的让人给马喂草。 随即便大摇大摆的进了棚中,后面两个家宅的小厮还扭着一男一女拖了过来。 男的有四十多岁,女的年芳十*,生得花容月貌,只是头发有些散乱。 一见这几人,本来还在喝茶聊天的人顿时个个噤若寒蝉。 “伙计拿好酒好肉来,哈哈刘兄,这次我们赛马还没分个高下呢,不如另比一事决胜负怎么样?”其中一个面白带玉冠的男子嘻嘻哈哈道。 ” 另一人一看便知是城中富家执垮之辈,“项弟要比什么事?小爷奉陪就是……” “刘兄,小弟最近可听说富兰苑新出的头牌轻易的不接客,还是净身子,咱就比比谁能破了她的峰峦……” “那富兰苑还有净身子?不过项弟说的这个我倒见过,是个俏美人,在小爷我见到的美人里至少要排前三,不过听说已被人赎身做了妾了……” “什么?娘的,小弟居然差了一步,可恶……” “项弟何必苦恼,眼前不就有一个美人么。”说完便让身后小厮将一男一女便拖到了桌前,“小弟若不嫌弃这美人就归你了罢,可弥补那俏美人之憾。” 那个白面带玉冠项公子,喝得醉熏熏,不由瞥了眼,眼晴有些直,大舌头道:“哎哟,没想到刘兄出去转一圈,竟然带回个美人……不对啊,刘兄带的可都是犯人,今儿个怎么带了美,美人来了,定是不安好心了吧,哈哈……” “说来也不瞒你,这二人乃是逃犯,正好与项弟你赛马时遇到,顺手捉了回来,本来是要向府衙交差的,不过,小弟要是喜欢,这不交……也是可以的……” 逃犯向来没有人权,死了都没人理,只要切了头拿去换赏银便是。 罗溪玉边吃着馄饨,边看向那被捆着的人,那男的似乎是年轻女子的爹,不知因何事成为入狱,又是如何逃出,看他面容方正,黑须虎眼,尽管脸下全是伤,似乎站也站不住,但恐怕绝不是普通之辈,且他胸口……居然有白芒,虽然并不大,但异常的亮。 而旁边的女子也有白芒,比之父亲要大些,但亮度却略逊色,这一对父女不知是何人。 那女子此时双襟白衣,腰系绿带,生得确是花容月貌,芙蓉如面,眉角似蹙非蹙笼烟眉,当是绝色,而此时却是面目苍白。 那白面带玉冠项公子听到此顿时来了兴致,冲着女子便道:“好兄弟,来来,你这小娘子快来给小爷敬茶,看你伺候好的份上,我可求刘兄免你一死……” 后面小厮解了女子的绳索,一把将其推到桌前,女子脚下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嗑在桌角,此时见到那白面带玉冠色迷迷的样子,还伸手摸她的脸,不由的愤怒啐了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休想要我给你们浮人做牛马……” 那白面带玉冠的男子见着顿时嘻嘻的笑,接着道:“本少爷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做我的小娘你,乖乖的叫我一声相公,来给相公香一个……”说完便有兴趣的摇晃起身,歪歪的抓着女子的手,然后勾女子的下巴就要大庭广众之下行非礼之事。 女子不由的拼命挣扎,全力的一推之下,那本来就醉的眼中双影的白面男子,顿时一个不稳仰倒在地,摔了个乌龟大马趴。 “我靠你爷爷的,你敢摔小爷,你这个臭……啊呸……”白面带玉冠项公子吐出了嘴里一口泥,顿时恼羞成怒起来,以他的身份本就高高在上,此时竟在乡野被一个女子给摔了狗吃屎,若传出去对他而言简直是耻辱。 不雪此耻难以立足,白面玉冠项公子大怒道:“刘兄,这小娘皮竟然敢摔我,娘的,我今天饶不了她……” 而那刘兄却是赶紧让人扶起他,此时听罢倒也浑不在意道:“本来就是个消遣玩意儿,也得不到什么赏钱,项弟爱怎样便怎样,随你的便,说完又慢悠悠的坐下端起了茶杯。 “刘兄好,刘兄小爷我记你的好!你以后就是我的好,好兄弟!刘兄你且,看我怎么整治她,保管她,乖乖的来求我,我……跪着求小爷……”说完白面玉冠男子挥开身边扶着他的小厮,一双桃花眼四下的瞅,看到人不少,顿时用力的拍手…… “各位各位,今儿个你们可有眼福了……看到没?小娘子长得俊,俊吧?一会儿我让她脱衣服给你,你们看怎么样?保管一文钱不要,白给你们看小娘皮xx……” 这世上总有色胆包天,一见这女子花容月貌,顿时本来想走的人,立即又挪了回来,刚才他们的话都已经听到了,这二人是逃犯,又不是良家子,这等好事还有什么客气的,有人还在起哄,“快脱啊……” “定让你们饱眼,眼福了,来人,给小爷我扒光她的衣服吊起来,让你这小娘皮推我,小爷儿我今个就偏要让你做牛做马,让,让人,哎呀,对,马,来人,快把我的马儿牵过来,哎哟我的宝马还没有尝过女人味儿,今个就让我的爱马尝,呃尝尝……” 从这些人一进来,圣主就厌恶的放下筷子,罗溪玉与葛老对视一眼,本来就要走的,以前如果遇到白芒,她一定是极力想办法能不能弄到,能帮就帮,不能帮的讨好圣主也要帮一把,可是现在,她想的却不是白芒,反而是不想让圣主沾上麻烦了。 为了他心情顺畅,她宁愿舍弃些白芒换取,所以两人都准备起身,想劝圣主离开。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使得圣主厌恶之余,却是皱着眉看着不远的男女,半点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更像是要弄清什么似的,要接着看戏下去。 罗溪玉手伸来想拉他,他却挡住,将她的手放回到桌上,眼神一直盯着几人身上,目光闪了闪。 可是圣主不走,罗溪玉又要看下去,越看越是怒火中烧的,这么一群是个什么东西,这么欺负一个女子简直畜生都不如,她不由看向圣主,可是圣主此时袖手旁观,绝没有插手打断这出戏的意思。 而葛老,一见罗溪玉的目光,便捏着胡子转开脸,当作没看见。 此时,几个小厮已经过去撕扯女子衣服,上衣很快被撕了下来,小衣也整件撕裂,露出女子白皙的肩膀和后背,顿时整个棚了起哄声越来越大。 其中夹杂着小厮怒踹那四十岁的男子,与男子的咆哮,及女子哭声大叫着爹,还有白面男子与小厮戏谑的笑声,简直是乱成一团。 ” “你们别绕圈子了,快点抓住她,给扒了,全扒光,哈哈哈,快看,又白又大圆又圆……” “圣主……”罗溪玉简直难以忍受,就如坐在钉子上受酷刑一样,当她在看到女子惨状时,实在忍无可忍的从座位上“蹭”的站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罗溪玉刚要站起来,圣主便抬目扫了她一眼,见她愤然的情绪之下,掩得严实的胸口也难掩起伏的模样,又看了眼那一群此时显得极为聒噪的人畜,手顿了一下,然后便往桌上的筷筒上面一扫。 那边一群人正围着个女子,如戏蛐蛐一般,你扯一下我推一把,要脱不脱不时拉一半,周围喝茶吃酒的都聚上前围看,女子裙子都被扯了下来,只着了亵裤,她尖叫的不断的要跑,可是如何能跑得出来,走到哪里都有人围堵着,趁着她惊吓之余,有小厮就偷摸的一伸手,便将已被松扯带子的兜子一下子摘了下来。 周围顿时嬉笑声轰成一片…… “哎呀哎呀露出来了…… “这娘们好嫩啊!来陪爷们玩玩吧,伺候好的话,茶钱都赏你啊。” “小娘子跟个面团一样,比我家那个老婆娘可好看多了……” “两只小白兔呀,白又白,肥肥的跳出来,来,快过来让爷摸摸……” 顿时一群手伸了过去,东摸一把西捏一把,各种声音猥琐至极。 “哎呀,小娘子你就别反抗了,乖乖就范吧,你们几个,快上去,把她裤子脱了,把xx露出来,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啧啧,可惜便宜了马儿,今儿个小爷就让你们这些人长长见识,来来,把我的宝贝马儿给拉过来,让它也风流一把,享享美人乡的滋味儿……” 这般一说,人群顿时激烈起来,个个神情激动,有的虽不忍但一眼也不错看的挤上前。 可是几个小厮才刚一上去,手还未碰到马,便相继传来几声惨叫…… “啊……我的手……”兴奋的直提裤子牵马上前的小厮,刚想把马牵到女人身上,然后借机近身观赏,便觉得后背一阵尖锐的刺痛,跟刺进了内脏似的,倒地上打滚的就跟杀猪一样。 另外几个按人的小厮皆或惨呼或怪叫,一个个看着自己臂或手,颤抖凄厉的都似破锣的叫喊,只因那手臂肩膀不知何故,此时竟是插着一根筷了,有的还连插了好几根,跟个刺猬一样,筷子入肉一半,一拔,出来,血就跟喷泉一般涌出。 “谁?谁敢动小爷的人?娘x的,活得不耐烦了,哪个?有种站出来,站出来让小爷看看,你是生了几个胆,子,敢动我项府的……”那白面男了大舌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刀削掉了头发,本来是带白玉冠,顿时便如蘑菇头般成了短发落了下来。 而这白玉公子虽然喝醉,但显然还醒得事,用手不敢相信的拽了下际间挡住眼的短流海,整个人都魔怔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项弟!”那个本还在悠然喝茶冷眼旁观的姓刘男子,顿时脸色一变,豁然站了起来,谨慎的看向四周,他手下的几人极有经验的护在他周围。 姓刘男子目光一扫,便落在了站起身的罗溪玉身上,随即便见其桌上少了竹筷筒,在见十几人身着的黑袍与古怪装扮,不由的瞳孔一缩,再见地上被插筷惨叫的小厮,已有几人倒地身亡。 “不知在下与项弟可曾得罪诸位?”姓刘男子防备的慢慢往后退,对方人多且见其穿着似是四狱之人,虽然向来有四狱不可进五洲一说,但是离得这般近,又如何能真的能划清界线。 这倒不是五洲怕四狱,只是四狱中人个个亦正亦邪,偏邪性居多,喜怒无常,平安无事时倒还好,若是起了纷战,简直是场灾难。 四狱的老祖名头在五洲都被例入红头榜,人头价值不可估计,丰厚到令人眼瞎,但却从未有人带着脑袋去,还能带着脑袋回的,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敢想此好事,平日提及无不谈之色变,。 而此时圣主目光连一分都没有瞥向二人,反而是看向了那地上被打得满嘴是血的四十余岁被缚男子,“没想到,当年一手鬼煞掌的尤天鹏,竟然会惨到如此地步,被两个废物不如之辈欺辱到如此地上……”话间全是满满的讽刺与不屑。 圣主便是如此的自相矛盾的存在,无论内里是多么脆弱,自厌甚至阴沉,但他对外人表现出来的永远是倨傲与冷漠,像站在很高的高度俯看你,这样的角度在眼中映射出来的人,几乎都是废物,于是他便像是造物主般,用那目光拨了拨,将人划为两种,一种是对他无用的废物,杀了都嫌脏了手,一种是对他有用的废物,暂且冷眼旁观着。 如果所有人知道他心中简单到近乎于冷酷的想法,估计几乎气绝,冷血到废物无用的人,就与行路的马牛一般,没有区别。 那趴在地上满嘴鲜血奄奄一息的满嘴黑胡的男人,顿时目露精光,挣扎的睁开眼,用力抬头去看端坐在茶棚,手中还拿着茶碗的一个,看似眼熟却又与想象中又不同的冷冽俊美的男子。 圣主既然开了口,十二剑自然不能当无事般,顿时都放下了吃了半碗的馄饨,然后冷冷的站起身,任何有碍圣主的人与物,他们向来是刀下不留情,在发现之前彻底斩除,所以那些什么少爷公子的下人刀客,在圣主眼尾都不扫一眼后,便知这些人在圣主眼中不如蝼蚁,为免给圣主带来麻烦,自然要先除而后快。 在彻底清场,罗溪玉急忙去“黑棺”衣服,她虽然要做多好事,不能手沾恶污,但是看到恶人恶报也是极为爽快,畜生就该是这种畜生的死法,半点都不值得可怜。 在场全是男人,没有人给女人遮挡,罗溪玉也顾不得其它,急忙连走带跑的从“黑棺”取了衣服和毯子,然后给蜷在地上的女子盖上,扶到了棚子后面。 女子确是貌美,唇如樱桃面似月,一身的肌肤吹弹可破,她此时似乎已被吓得傻了,只能本能的哆嗦着,任着罗溪玉给她穿上小衫外衣鞋子。 这些都是罗溪玉没穿过的,圣主为她置办了不少,一直在箱里压着,直到给那女子用水擦过了脸,梳好了发,那十七八的芳华少女才好似清醒过来,捂着脸不断的开始啜泣起来。 任何女人经历到这种事都是种巨大的伤害,罗溪玉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似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旁观敷衍,她觉得自己就算是心理强健点吧,如果代入其中,也是要受不了崩溃的,何况是此地保守的古代女子。 这个少女清醒过来没有立即撞墙自尽,已经是很坚强的了,罗溪玉觉得可怜之余,只得不言语的站在旁边,遇到这种事恐怕别人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得发泄出来,自己从阴影中走出。 此时罗溪玉不敢离开她半步,就怕她会想不开发生意外,但心里又掂记着圣主,于是,就掂着脚往棚外望,剑三剑四早就站在罗溪玉不远的棚外,罗溪玉心中稍定,然后看向远处,见圣主还在那坐着,而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除去了身上的绳索,弯着腰不知在与圣主说些什么,似乎又是在哀求什么事。 而旁边的葛老站在圣主旁边不断的摸着发须,似乎也插言了几句。 难道这父女二人与圣主认识?想到之前圣主说的那句什么鬼煞掌,罗溪玉不由心里嘀咕。 然后看向坐在那里哭的厉害的女子。 待罗溪玉再度望出去时,剑三对她做了个手势,那是圣主让她们过去的意思,她抬目正好与圣主看过来的视线相对,此时的罗溪玉正归心似箭呢,她与这位姑娘萍水相逢,可怜她的遭遇,可是心里又掂记圣主,就是离了这么点距离,也担心的想回去看着他。 她看到后,便立即去扶那位姑娘:“姑娘,你爹爹唤你过去呢,快将眼泪擦一擦……”她取出帕子递给她,然后扶着她肩膀站了起来。 刚才还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子,此时却听从了罗溪玉之言,接了帕子擦了脸上的泪痕,并努力收起了悲色,脸上带出一丝无谓的清冷,女子将帕子还与她,道了声谢后。 便与她走了出去。 这段路本不远,但因刚才经历的事,虽然马与人尸都被清理拖走,但血迹还留在地上渗进沙子里,少女走的极慢,似难以度过刚才那场羞辱,又似要渡过心里的那道坎。 直到慢慢走到那四十岁男子身边,而罗溪玉将人交与那男人手中后,便急忙站在圣主身后,四下看了看,又小心看了眼圣主的脸色,很平静,也不见什么阴沉,这才放下心来。 “霜儿,这位就是东狱的圣主,你小时爹还带你去过东狱,曾见到圣主一面,还记不记得……”男人情绪有些激动。 尤霜儿此时脸色苍白,眼尾稍红,眼角带泪,显得一身娇病又楚楚可怜如弱柳拂风。 罗溪玉取衣服时也没注意,只记得她原来穿得是素白,取的也是一套白衣,因为圣主给她办置的衣物料子都极为名贵,价值不菲,但缺点就是不耐穿,她每日要做的事很多,一路上不仅在行路,还要生火做饭,洗衣浆布的,简直是女人当半个男人使,所以这种素色她都很少用,只挑深色的,加上为路上方便,外面索性都只穿圣主的黑袍,帽子一扣,脸都遮一半,不仔细看都看不着下巴。 可是此时隔着几米,再细眼看此女子,只觉得那一身她还没穿过的白色纱裙,腰间是水蓝丝软烟罗系结,垂于腰侧,而墨色的秀发上挽起斜插着她随手拿的一只蝴蝶玉簪,未施粉黛又泪眼蹉跎的模样,真是如姣花照水,本就绝色又让人平填一种难言的怜惜。 而在罗溪玉正想着时,那尤天鹏竟是拉着尤霜儿的手对着地就跪了下来。 “圣主,我尤天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能怨天尤人,只怪自己没本事,可是我死不足惜,但这个女儿我却再也拖累不起了,求圣主就留下小女吧……” 那尤霜儿听到父亲之言,本就眼中含泪,顿时又流出泪水,她知道自己给父亲带来多大的麻烦,她不想离开父亲,也知道继续下去两人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她没有犹豫的随父亲跪在地上,泪水潺潺道:“圣主救了小女子,又杀了那些贼人以还我清白,这份情我一辈子都还不了,小女子愿意终身做婢女服侍圣主,以偿还求救命恩情……” 刚刚还松了口气的罗溪玉,顿时只觉得五雷轰顶,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不过是在乡野救了人而已,怎么转眼间事情就发展这样,若是真的不认识,说这番话也就罢了,她也就惊讶下,可偏偏与圣主还认得,似乎还有过一面之缘,加上女子又生得这般绝色,罗溪玉不由心下不安的打起鼓来,美目动了动,开始频频的看向坐着神情平静的圣主。 但她还是没有太大的危机感。 因为她想到圣主的龟毛,又不喜女子的脂粉,又不爱身边有陌生人随意出没,而且路上遇到再漂亮的女人他也没多看一眼,根本就不是个好色之辈,所以,她又慢慢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一个无意,一个只是还恩情,做做样子意思意思罢了,就算是认识,最多也就用银子打发了,应该,肯定不会带在身边的。 以她对圣主的了解,嗯。 刚这么放心的想着,耳边便传来了圣主的说话声,圣主本来是沉默不语的,结果犹豫了下,竟是点了点头,道了句:“嗯,如此,那便留下吧……” 啊…… 第六十八章 “这是什么?”圣主看着剑六呈上来的东西,除去几件粉头及宝剑银物外,还有一个薄如蝉翼柔软质地的册子。 葛老看了看,道:“哦,这是五洲那些勾栅院制的招揽客人的东西,供去玩耍的恩客无事时消遣之用,估计这就是那些人口中所提的富兰苑之物,看着质地倒是颇费了些功夫,圣主,那二人恐怕身份颇不简单啊……” 不简单又如何?圣主根本就未放在心上,他随手拿过了册子,然后翻了来开来,随即看着上面细细工笔画,绘声绘色的图,久久没有动静。 “圣主,此书只是画面精致有余,有些僵硬,不过倒是可以看一看……”葛老倒是不以为然,哪个男人没看过这个,想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也风流过,这些东西早是翻烂了的,之所以放在桌上,无非给圣主瞅瞅,毕竟圣主与罗姑娘一起这么久,晚上众人虽都自觉远着“黑棺”但是毕竟习武之人耳力不凡,偶尔顺风还是能听到声音。 葛老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历任圣祖的子嗣都十分困难,而圣主的身体,恐怕要比圣祖更为艰难数倍,用再加上以前圣主不喜女子,葛老是操碎了心,感觉几乎没什么希望,有些尽人事听天命了,可是现在圣主身边有了女子,每晚也都是有动静的,那么就算子嗣困难些,也总是个希望,葛老甚至已不求圣主能像历代圣祖那般,一生都在不断筛选子嗣,与没有可能相比,哪怕有一个普通的孩子…… 所以上次把脉葛老还极为用心的换了数次,虽然意料中的没有什么消息。 但是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时间还短,且这种事也急不来,为了能让圣主对此一直有兴趣,他这才将搜来的小册子放到桌上,也不怪葛老这个医毒双绝也开始迷信这些,民间听说有些姿势能让女子极易受孕,说不定这册上的东西就能帮圣主些忙。 可是葛老却是万万也不会想到,他的圣主到现在仍然毫无经验可言,而那夜夜他所以为的事情,只不过是亲吻而已,如果他知道,定要锤打胸肝,早早的就把册子奉上,或者真人演练也要教会圣主,在所不惜。 可是这种事,圣主是绝对不会张开嘴问,而葛老又以为这种事是个男人都知道,只要搂着女人都明白,却不想圣主因厌恶从未在意过女人,就如一直关在象牙塔中的男子,从来没有接触,从来也不懂,加上太过隐忍,*比不过剧痛,早就被他压抑的如吃饭睡觉一般。 不得门其入,再加上强硬的控制力,根本就无法做到普通男人搂着女人便无师自通这种事。 两人一个不懂,一个以为懂,直到今日还是没有扯破。 圣主看着那册子,确如葛老所言,动作僵硬,但好在工笔不错,精细又栩栩如生,一下子就能看懂他们在干什么,圣主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一开始有些迷茫,但很快想到什么便沉下眼神,然后沉默不语的一页页翻看。 葛老见圣主看得入神,还微微抚着胡子,没有打扰圣主。 而此时的罗溪玉正与那尤霜儿坐在“黑棺”中,此时“黑棺”里的兔毛编织的帘毯都被她卷了起来,因着毛白容易脏,只在晚上冷的时候,圣主进来睡觉才会放下。 这些兔毛毯子她赶路无事时也是费了点心思,弄得特别好看,毛茸茸的又漂亮,白得跟雪一样,看着就想摸上一把,加上她还用剩下的毛做了小兔子玩偶,做着玩的,随便挂在帘子一侧,在空晃荡,就像一个小兔子在跑一样。 坐进来的尤霜儿,虽然还未从之前的事中转圜过来,眼角还有些红,但是目光还是转移到了“黑棺”的布置上,见那小兔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 毕竟只是个十七八的女孩,对玩偶有些天生难以控制的喜爱。 但此时罗溪玉可是苦逼了,自从知道圣主留下这个尤霜儿后,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儿,干嘛啊,自己伺候他伺候的不好么,为什么还要带一个女人,而且还不是稍带顺路,是留下来,就是说要留在圣主身边? 如果不是她十分清楚的知道圣主还是个处男之身,到现在也没有真正的有过女人,他都快以为他开了窍转了性子,开始好起女色了,但是也不排除受这个尤霜儿容貌的影响。 要说这尤霜儿,确实跟她的姓一样,是个尤物,无论是姿色还是身体都是男人喜欢的那种,眉梢还带着一丝柔媚,整个气质又偏向于高冷,简直是致命的吸引力。 连同为女人的罗溪玉都想看上两眼。 而尤霜儿在见着“黑棺”里布置后,然后看向罗溪玉,之前她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加之眼前这个帮她穿衣穿鞋的女人一直是黑袍加身,面遮一半有些不显眼。 可是此时二人独坐相视,尤霜儿心里的惊讶比罗溪玉更甚。 那黑袍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的那一张,几乎让人觉得像是不可触碰的仙姿绝色,那眉眼已经不需要笔墨来描绘,单是那肌肤,只瞬间就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白皙秀色,贬为庸脂俗粉。 简直是那种能将所有美人衬为粪土的羊脂嫩肤,吹弹可破这个形容词,对来形容她,半点都不嫌过份,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吹弹即破的美人肌。 尤霜儿看得怔住,心里不由的想,如果这个女人的脸露出来,恐怕刚才在那野地茶棚受辱的就不会是她了…… 见尤霜儿看向自己,眼中难掩的惊艳,罗溪玉这才稍微的找回了点自信,因为有玉兰这个神器,在容貌上她很少修饰自己了,甚至已经到了忽视的地步,因为她即使不施半点粉黛,成天跟男人一样穿着赶路的宽大黑袍,可是即使如此,摘下帽子也足以让所有男人看呆了眼,丝毫不用担心会成为黄脸婆。 但是尤霜儿的出现却让她心中有了隐隐的危机感。 “尤姑娘,中午没吃什么东西吧,这里有点果子,你吃些么?”说完取来一只木匣子,圣主知道她爱吃果,经常会让人摘来些,每日都会放几种在匣中,她坐在“黑棺”里时不时就当零嘴吃。 尤霜儿闻言,不由的收起了惊艳的眼神,微微垂下视线,“不,我不饿,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之前的事……还有这身衣服,不知道怎么感谢……” “不必客气,遇到这种事,有些良心的都伸出援手的,何况我们都是女人呢。”罗溪玉随口道,看了她一眼,确实是没有食欲的样子,其实罗溪玉中午没有吃饱,很想吃一个果子填填肚子,但想到她的心情,自己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吃东西好像不太好,只得又将果子放下。 接着两人你一句无一句又问了年纪名字。 “原来是罗妹妹,我比妹妹大一岁。” 在现在年纪相仿的叫姐姐那种讽刺,在古代正好相反,不叫那才叫不尊重,于是罗溪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尤姐姐……”见她频频看向那兔子玩偶,不由道:“原来姐姐喜欢兔子啊,我这里还有些碎布,我可以教姐姐怎么做玩偶兔子……”罗溪玉见她脸上一直郁郁寡欢,怕她钻牛角尖,便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尤霜儿脸色却一变,连忙摇了摇头,泪珠子说掉就掉下来,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做兔子,想到之前的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罗溪玉嘴软心也软,开始还当她是情敌,一见她伤心,又忙感同身受的安慰,直到她哭了一会儿,才引得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还拿她用长竹签织的兔毛毯子给她看,又白又细又保暖,果然这尤霜儿喜爱白色,无论衣服还是兔毛。 那兔毛织得精致或厚或薄,还织的有花样,毛又长长的,布置在“黑棺”内,用时放下来,不用就像帘子一样卷上去,尤霜儿不由的看得惊奇,也就暂时忘记其它。 不容易熬到了傍晚,罗溪玉的心都快飞到了前面圣主的身上了,可是圣主一直没给她机会搭话,她只得忍着,晚上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住宿,只得在背方的山坳处落脚。 罗溪玉也是存着讨好的心理,晚上用小锅做圣主喜欢吃的饭菜,一道清汤雪耳,喝着又补又清爽,又包了十来个小元宝大小的鲜虾水饺,那面擀的皮薄又韧性,煮好了透明皮里还透着里面虾肉的肉粉色,特别的小巧有食欲,还有三个豆面油煎的饽饽,焦黄香脆可口。 她还特意熬了不少蜜枣子,熬出了一层枣糖蜜,甜得特别入心特别好吃,用来沾着饽饽极是香甜美味,圣主最近也能吃点肉食,她用昨日在竹林里留的几根竹笋子,合着十二剑带回的几野鸡,片了最嫩的地方,与笋子炒了,笋子炒肉既不油腻,也不太过于素寡,圣主一般能吃几口。 晚上她还费心思的多做了一道面挂香酥果的甜点,想着也是多了个姑娘么,难道要她去吃十二剑凑合生火做的半生不熟的米饭与汤? 只得带出她的份。 而那个尤霜儿,见到罗溪玉这一手干净利落的烧饭好手,也是看得呆了,美人做饭都是一种享受,再看做出来的食物,个个色香味俱全,就更享受了,而这些每一样都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除了笋子炒肉,其它的连见都没见过,那像馄饨的饺子,做得一个个摆在盘中就像一个个白中透粉的小元宝,看着都不舍得吃了。 按说她也能做些点心饭菜,但是跟这手艺一比,简直都拿不出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罗溪玉的菜火候特别重要,都是她一手烧着,尤霜儿只得站在旁边看着。 吃饭的时候,十二剑都是各种在舀了汤水饭或站或坐或蹲,而罗溪玉要伺候圣主,于是尤霜儿是与葛老一起吃的,葛老的饭菜虽算不上丰盛,但也不错了,罗溪玉还拣了些点心和两碗汤分了过来。 尤霜儿有些食不下咽,白日的事她不敢想,一想起就觉得心头翻搅,当时的那些围观的人都死了,可是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难以真的全部抹去。 心情低落,再加上父亲带着伤怕拖累她又离开自己,今后她只能随着这些人身后讨生活,她嚼着嘴里半生不熟的米饭,虽然母亲早年与面前这位医毒双绝有些交情,但是母亲已经去世了,再好的交情又如何,人死如灯灭,何况只是些旧情,又不是救命之恩,恐怕也靠不住,且彼此也是陌生的。 她心中难免觉得凄凉又苦楚,孤立无援,又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她目光不由的看向不远那张石台前端坐着,脸色有些肃然的东狱圣主。 说起来这些人里她唯一觉得有一点印象的就是这个圣主了,她不由的寻着以前的记忆,大概七岁还是八岁时见过一次,在她印象里,这位圣主可是说是丑的,甚至有些可怖,那时给她的记忆不仅骨瘦如柴,头比身体大,还又黑又吓人,像个哑巴一样不说一句话,甚至看人的眼神都死气沉沉,她连边都不敢靠。 两日的时间,几乎每时每刻她都在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打坐,那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汤药味儿。 离开的时候她很高兴,觉得是种解脱,那种地方那样的人,闷又无趣,又丑又恶。 对,在尤霜儿的记忆里,这位圣主就是个丑陋的人。 可是现在呢,她打量的同时,心里也是极为震惊的,实在想不到记忆里那个人,竟与此时这位圣主极为不同,虽然仍显得瘦削骨立,但却眉如剑眸如星,笔直的鼻,薄唇紧抿,整个脸颊如刀削般,月色下竟显得极为俊朗。 和那个又干又黑丑陋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葛老,尤姑娘……”罗溪玉走了过来,然后拿了她做的那道挂香酥果的甜点,“这盘点心圣主说有点酸,不太喜欢,也没有动筷,要是不嫌弃葛老和尤姑娘尝尝……” 罗溪玉这会儿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可今日的圣主不知怎的,实在是不好伺候了些,一直对她甩鼻子甩脸的,她又不敢顶着他,一时也是急得鼻尖带汗,又想着葛老这边填了个人,担心东西不够吃了,饿着这个老头子,瞅了机会便将这盘炸果子给端了过来。 “哈哈,不嫌弃不嫌弃,老朽能吃着罗姑娘做的菜就满足了……”说完就让罗溪玉将盘子放石台上。 “尤姑娘也吃点啊,这果子其实不酸的,就是圣主太挑剔了。”小声说完,笑着冲两人眨了眨眼晴,又赶紧回去了。 尤霜儿看着那盘里十三颗挂香酥果,只见葛老乐颠颠的挟了一个,外面金黄焦脆,咬了一口,里面炸的浆果就流出稠的如果冻的果汁,简直是好吃的要死,葛老嗯了一声,胡子都快抖起来了,他道:“尤姑娘,快尝尝,这溪玉啊别的不说,这门点心的手艺绝对是一绝,圣主可真是有福气,羡煞老朽了……” 瞧瞧,叫罗姑娘叫溪玉,叫自己便是尤姑娘,亲疏立现,尤霜儿眼神垂了垂,还能指望谁呢,父亲已经不在身边,自己又受了侮辱,还能靠谁呢? 她勉强笑了笑,慢慢伸了筷子挟起一颗果子,然后凑到嘴边咬了一口,果真如葛老所言,黄色的果皮和面炸得香脆可口,里面甜如蜜的果冻浆汁半点不酸,可口至极。 然后她的目光便顺势瞥向了不远那女子与圣主身上。 只见女子没吃多少,却一直上赶着给圣主喂,一直身前身后的忙着,给他挟菜舀汤,圣主吃上一口她便高兴的笑,不吃又好意的劝着,甚至竟然还给圣主捏肩膀,又哄又劝的,就为了喂她自己做的饭菜。 而圣主明显脸色不好,根本就不喜欢她做的东西,却还要像耍戏似的逼着圣主吃,有几次她看到圣主目光不满的瞪着那个一直往他碗里挟菜的女子,就像要发怒一样,而那女子却还没脸没皮没有自觉。 因母亲是五洲人,她从小被母亲教导女子应该矜持,万不能在男人面前不尊不自爱,她要做母亲那样的人,所以她一直谨遵母亲的教诲,从来不敢忘记。 她可以饱读诗书,可以描画绣梅,可以与丈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决不会放下自己的尊言,一味的讨好于男人,甚至一个女子竟对男人动手动脚,简直不自重到极点,她甚至拐弯问葛老,罗姑娘是否已嫁与圣主。 自然是否定的。 她心里翻搅着,冷眼看着罗溪玉在圣主面前忙前忙后,几乎是围着团团转,圣主稍微给些眼色,她就特别开心的拉着圣主的胳膊,不知道低声笑着说什么。 而在他看来,圣主根本对她丝毫不假以声色,一直是半点笑面都没有,可怜那罗姑娘还以为自己讨了圣主欢心一般,简直是作贱自己到极点。 一个男人对她都有了厌恶的神色,她却还要凑上前,尤霜儿觉得不知用什么语言形容她。 这样即使她有美貌,男人又怎么会将她放在心上?如果换成自己,自已绝不会这般自贱身价,这般没有自我的讨好别人,简直像…… 她幽幽的盯着,心中想着适合的形容词,却不知那扳着脸的圣主,突然将目光掉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如同冰锥一样刺入她心底,冷得她全身打颤,她不由的移开目光,心口吓得怦怦直跳。 对对,还是这样的目光,当年那个丑陋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圣主,一样的目光,只是现在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尤霜儿一时受惊的捂着胸口,她闭了闭眼,想着那罗姑娘能在这种眼神下仍然自如自若,自己凭什么不能,于是她再度鼓足勇气抬头看过去,却发现那边桌子已空。 而其它人都已开始收拾残余,只有她还坐在那里。 天气冷了,圣主一直臭着脸,罗溪玉急忙伺候他吃了,最近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圣主的胃口越来越差,也越来越龟毛,罗溪玉担心啊,这体质只有好了,健康了,吃饱饱的,睡得香才能有力气有状态压制胎毒。 她最怕的就是圣主吃的不好,睡得不香,脾气再差些,路上再累些,那胎毒还不趁虚而入了? 于是她一吃饭就跟打仗一样,宁可自己不吃,也得好说歹说的劝圣主再吃一口,每多吃一口她都发自内心的高兴,比自己吃还高兴。 好不容易喂他吃了半碗饭,自己趁机当口掂巴点就赶紧的去“黑棺”里放下兔毛,遮着外面的冷风,将里面弄得舒舒服服,暖暖乎乎的,这才让圣主进来。 之前来五洲时,是算着日子来回的,走时天气还冷着,那时不知圣主受了多少罪,根本就吃不好睡不着,可是带了个女人回来后,十六剑和葛老再也不用担心圣主的吃穿住了,简直是由那女子全部揽下,圣主也再没受这方面的苦,比去时也长了肉不说,面色也好看的多。 连他们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加上罗溪玉又很会做人,说实话平日她都是做在“黑棺”里享福,要人家给抬着,心里有多不自在,所以在吃食上她都能多带就多带些出来,自动帮十二剑的伙食加点餐,她也就会些这个,相比每天抬着自己比,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这种小粥小饭的,倒没想到将十二剑和葛老给拉拢了过来,想当初刚被圣主买来的时候,哪个不是冷冰冰的给她脸色看,现在呢,她有事都可以直接要他们帮忙了,有时他们都主动的将东西准备好,罗溪玉落单时都不需圣主吩咐,都会自动的出现她数米之内,以防有意外。 一行人之间的默契自不必说了。 可能是被尤霜儿给刺激了一下。 罗溪玉在“黑棺”整理免毛褥时,还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不再像之前松松的绑了,翻滚几下就乱七八糟的,扔了那木头簪子,还插了只玉兰粉晶簪,加上身下的雪白兔毛,显得皮肤更粉嫩,还翻着箱子也选了件素色的衣服。 也不着外衫,直接着了里面的白色素缎雪绢襦裙,带子系在胸口,还有玉穗的蝴蝶结,这绢子握着无皱,而且薄如丝,虽然有两层,但是灯光下还是有些薄透,何况她还没穿兜子呢,亵裤都未着,那素缎雪绢不仅舒服,还凉凉的贴在身上,有些像公主裙。 罗溪玉有些脸红的取了铜镜来看,心里想着尤霜儿穿着一身白,那梨花带雨霜满地,惹人怜爱的样子,然后对比自己。 只见那白色穿在自己身上,里面……简直朦胧的看个半清,甚至那红红的都显眼,更不提她露着的雪肩,还有整张布满红晕的脸,她忍不住将镜子一摔,啐了一口。 为什么人家穿着就又怜又可人,自己同样穿着白色的,却艳若桃李了,同样是女人,同样是白衣,怎么效果就差那么多,想了想她赶紧起身,想换件衣服。 结果圣主进来时便一眼看到了。 那烛光下穿着白裙的美人,简直就像是闯进凡尘的仙子,慌张的美目,流转的光色,及那不敢抬头红晕遍布的脸颊,甚至那半透的褶皱白裙下,那若隐若现的诱惑。 罗溪玉还能全身而退吗? 答案是不能! 当时圣主都不用她起身为他解袍,他自己反手便直接就扯了开来,随乱的用湿巾擦了擦身,就将她有些急迫的抱到了毯子上,隔着柔软的丝绢就握住那一对大白兔。 罗溪玉见他爱不释手的当着自己的面揉面成各种小动物,她就窘的要死,仰头贴着兔毛毯子,难受得要晕过去一般,心中有些后悔今晚这种愚蠢的模仿举动。 因为她不仅没有招来男子的怜惜,却被大力揉搓了一顿,这般刺激人,后果就是男人力道没控制好,她宝贝兮兮的一对玉白兔的小嘴又红又肿,眼泪汪汪。 第六十九章 “什么?就,睡这里?可是……”尤霜儿抱着葛老取来的行铺盖,然后就见葛老指着一处还算平整的石头,然后用手抖了下袍子上的棉絮道:“尤姑娘,且委屈一下吧,今日没寻到住家,只能在这里露宿一夜,老朽挑得这处风小,晚上把被子盖严实了,别冻伤了身子,不必担心有什么狼豹,周围都有人把守着,行了,你先休息……”说完拍拍屁股就要走。 尤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这是荒山野地啊,现在晚上都下白霜,怎么能宿在寒冷的石头上呢?头无片瓦就算了,可是,她一个女子,一个女子……这般露宿也太……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出声道:“老前辈,罗姑娘她……”她目光看向远处那顶黑色的“棺材”,她想过可能要露宿,但她当时也没心思担心这个,况且不是有那个轿子么,里面都是罗姑娘布置的,应该就是她休息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应该是与罗姑娘一起休息的,毕竟那“黑棺”颇大,睡两个人根本就无事,而且…… 葛老脚步停了下,转头看到了她脸上的神色,见她盯着那“黑棺”,哪还不知道她此时所想,老头子本来善面的脸顿时一落,怪不得人称医毒双绝,平时看着一脸的善面,见谁都呵呵一笑,可是当老头不爽了,把脸一落,眼角一拉,善面立即便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相,谁见谁怕。 葛老不由的打量她两眼,冷笑一声,这个尤霜儿的女儿倒是像极了她母亲,什么都要讲究个平等,公平,可是这世界哪来的公平可言?只凭着母女二人出众的姿色,就要让人高看一眼? 可笑啊可笑,就你现在寄人篱下的身份地位,还想求些什么?能给处留身之地就不错了,若不是还有些用处,圣主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此时葛老想起圣主第一次见罗姑娘的时候,那真真是眼晴都似长在了罗姑娘身上,错都不错一下眼珠子,那才叫真喜欢,对罗姑娘的态度,别人不知道,葛老还不清楚?看似罗姑娘处处伺候圣主,但哪一样又不随着罗姑娘的心意?平日吃穿用度哪一样短缺,都仅着她,都舍不得她碰凉水洗个衣服,真真是疼到心尖上,只不过圣主这人一向忍隐,旁人只看得一面罢了。 与此相对,眼前这位也是个难得美貌的,可是看圣主对其的态度,皱着眉头,多看一眼都不曾,就算留下还不是为着心头那一位。 想到此,他又看向咬着下唇,垂目不甘尤霜儿,不由摇了摇头,圣主的态度一目了然,他这个长辈自然乐见其成,不想为这种事惹得圣主不乐意,本来他与尤霜儿的母亲当年有些私交,但也只是一些而已,多少会照顾些,但想跟罗姑娘比着,哼,希望有点自知之明吧…… “尤姑娘别望了,罗姑娘与圣主在里面休息呢,轻易不能打扰,天儿不早,你也早些睡吧,明日有了客栈也就不用露宿了……”说完葛老挑眼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反应,便背着走朝自己的铺好的盖头走去,要说啊,这罗姑娘就是讨人喜欢,瞅瞅给圣主做了免毛毯子,还用灰兔毛给他也做了一床,铺着真是暖和,知道他这把老骨头睡不得凉啊,想到此,不由打了个哈欠。 此时“黑棺”中的罗溪玉简直像是一朵花被用蹄子碾了一样,简直是如颤颤的露珠掉落石上,溅了一重重的水波,当真是水灵灵的躺在兔毛上。 刚刚还是梳理整齐的模样,现在都不成样子了。 罗溪玉气喘的厉害,胸口上下起伏着,她腿有些发酸,紧紧的合着,看着旁边抬手给她擦汗的圣主,心下有些惴惴,觉得圣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如果刚不是她收得及时,罗溪玉想想刚才的凶险,都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时圣主已经摸到位置,只差一点点。 如果不是她拒绝了,只怕今日就…… 她目光看向圣主腰际,心里也是愧疚不安,如果不是他自制力太强了,换任何一个男人,绝对不会如此听她的话,收枪息鼓,想想确实苦了他。 她也不是不给,只是担心这样会让他身体变差,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他状态差。 她不由偷偷看圣主的侧脸,虽然给她擦汗呢,但是脸色很不好,能好吗?换谁也不能好的,长期这么憋着不暴燥才怪了,以前圣主没接触,无欲则刚,可是现在频频的隐忍,他似已到了极限般,一次比一次难以忍耐的样子,否则刚才不会毫无征兆。 想到这,罗溪玉真是愧疚不忍极了,不由的倾身环着他的腰凑了上去。 给圣主稍稍纾解了一回,圣主脸色才好看了些,却只手抚着她的长发不语,罗溪玉今天累坏了,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不过还心里还有事呢,还掂记着那个尤霜儿。 不由的趁清醒急忙问:“圣主,那个尤姑娘,唔,真要留下来么,她一个姑娘家……”罗溪玉话说得急,也没经过大脑就这么一说出口,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了,自己也是姑娘家…… 一时觉得打脸好疼。 顿时又生拗的道:“那,那以后就让尤姑娘给圣主做饭吧,我给圣主做菜,好吗?”她问着,心里却是不乐意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又不想圣主看出她的不乐意。 却不知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圣主略停顿了下,便有些生硬道:“不用……” “我说不用就不用,就让她待着……” 罗溪玉不由嘟起个嘴,凭会她得干活,尤姑娘就能待着啊。 不过她脸皮一向厚,不满也要问:“那圣主为什么要留下尤姑娘啊,因为她爹吗?” 圣主不由瞪了她一眼,“睡吧,明早早起麻仁酥……”这个最费工,每次罗溪都要多活忙大半时辰。 “到底是不是因为她爹?”还是因为她,这个问题不问清楚她睡不着,问清楚恐怕更睡不着了,她还是要问。 “不是,她爹还不够资格……”圣主见她仰着脑袋就是不睡,非得要问清楚,只得道:“尤霜儿的母亲与葛老一样,是当年的五医十毒,葛师说过,她对疼痛及寒症颇有见地,可惜她已死,否则定让她为你看上一看,不过这个尤霜儿多少也学到些皮毛,到时让葛师试探一番,为你讨来方子试试…… 罗溪玉本来听得迷茫,此时前后一想终于懂了,弄了半天圣主和葛老还是想她突来的疼痛是宫寒所致,晕,这要她怎么解释,就算宫寒葛老的医术还能把不出脉来,居然弄个什么专治奇难杂症的神医后代来给她偷师,不说那尤霜儿是不是有她母亲一半厉害,就算她妈在世,她这疼痛恐怕也治不好的。 不过这事只有罗溪玉自己清楚明白,偏偏明白又不好跟别人说清楚这事儿,解释不能又哭笑不得。 但这方法不管有没有用,足以见圣主心中还是有自己的,留下尤霜儿原来也是为了自己,想想郁闷之余也是感动的很,不由的主动解了衣襟,然后亲他一口,主动往上蹭了蹭,让他方便埋在胸口处,还给他塞嘴里,让他好含着舒服的睡觉。 今日这么主动这么乖,圣主很满意,他也确实有些累了,在嘴里像小孩子一样卷了一会,就困的与罗溪玉环抱着双双进入梦乡。 可是这一夜注定有人不眠,秋夜的风大,那声音听起来特别恐怖,树影在月色下,显得黑影重重,尤霜儿几乎不敢闭,她缩在石台的被子里,只觉得被子都挡不住外面的寒冷,底下冰凉,被子里也冰凉,身体也冰凉一片,根本睡不着觉,加上,脑袋又冻的厉害,摸一把头发上都有白霜冷露的样子。 这一日本就极度受惊的她,此时又遇此委屈,不由的眼泪泛了下来,缩在被子里默默的流着泪,母亲在的时候她从未让自己受过这样的苦。 就算母亲去了,父亲也极疼她,谁知当年父母的仇家找上门来,安逸的生活再也不存在,父亲逃亡时受了重伤,又被官吏抓住,父亲拼着经脉受损带着她半路逃出,逃亡的滋味不好爱,可是就算路上再艰辛,父亲也没有让她这般凄凉的风餐露宿过。 她母亲医术之高明,她从小就跟着学习,虽然仍比不过母亲的百分之一,但也懂些皮毛,跟着母亲学习医人,本来她也要是成为母亲那样的神医的,可是一切都没了,她又落得如此境地。 该怎么办?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葛老都对她极为冷淡,她不知道该求助谁,脑中想到那个冰凉的目光,就更加茫然,因为太冷,她开始想起罗溪玉带她进的“黑棺” 那柔软温暖的兔毛,在那里睡一定是不冷的,葛老以为她嫉妒罗姑娘么,其实不是,她只是有些震惊,她以为自己会与罗姑娘一起睡的,毕竟都是女子,不论是睡有兔毛的“黑棺”还是露宿。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罗姑娘竟然会与圣主睡在一起,两人又未成亲,男未婚女未嫁,居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睡在一起,这对尤霜儿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再想到之前她对圣主那自甘下贱的态度,尤霜儿越想越对罗溪玉失望,特别替她觉得不耻,罗姑娘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 以姑娘之身去伺候那位圣主,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尤霜儿本以为罗姑娘伺候只是圣主的衣食而已,没想到她竟然连男人都要伺候,想来便觉得恶心,这样又与那些卑妾娼妓有何区别。 那样一个女子,竟然甘心为别人的玩物…… 难道就为了晚上可以有个温暖的地方睡觉? 尤霜儿不敢相信,一个女子能这么自甘堕落。 如果是她,她想,自己绝对不会如此,因为真正喜欢她的人必是极为尊重自己的,会将温暖的住处让于自己,而不会以这种理由玷污自己的清白,她绝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与男人睡在一起,自甘的为奴为妾,她这样想。 寒冷的夜,太过漫长,她有些哆嗦的看向“黑棺”里温暖的灯火,紧紧的咬住了苍白的嘴唇。 第七十章 在寒冷的深秋夜,睡在冰凉的石台上,对身娇体弱的女子来说,简直是种折磨,可是反观葛老与十二剑,除去放哨的,其它或打坐或侧躺,皆是一动不动,似已睡沉了。 而“黑棺”里的一对早就在暖意融融的兔毛遮毯中拥颈相卧,睡得极为香甜。 对比之下,一夜又冷又哭的尤霜儿显得格外的心寒凄凉。 第二日她便有些病了,罗溪玉熬了姜水红糖给她灌了两碗,在“黑棺”里睡了大半天才总算缓过来,她不由的拉紧了身上盖的温暖的毯子,半晌才挣扎起身。 此时一行人正在赶路呢,两人都在“黑棺”里,每日这时都是罗溪玉最闲的时候,或者看看医书,研究下七经八脉上的穴位,而这时正在给圣主做一双袜子。 尤霜儿挣扎着起身,不由的咳了两声,一场风寒好在及时喝了姜水,出了汗又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 见她起身,罗溪玉不由的回头,关心道:“尤姑娘起来了,匣子里有些蜜枣点心,先吃点吧,正病着呢,别饿着了对身体不好。”罗溪玉之前以为这个美人是情敌呢,现在知道了真相,倒是轻松多了,说话神态也自然了些。 尤霜儿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昨日便没吃多少东西,早上更是半点米未进,更不提中午了,嘴里都是满口的苦味和姜辛味儿,肚子空的似前后贴在一起似的,她不由目光看向放在手边角落的匣子。 盖子开着的,里面放着还沾着露水的鲜灵灵的红枣子,看着便知是早上先摘的新鲜的,个个挑的大又饱满,红通通带着些许绿纹,一看便有食欲,她不由伸手拿起一个放嘴边咬了一口。 又甜又脆,齿间满是枣香的蜜汁,好吃得不得了,肉多枣核又很小,她吃完一个不由又拿了第二个,直吃了四五颗,才看向旁边用纸包着的三块点心。 “啊,那是早上圣主吃剩的,尤姑娘别嫌弃,我一共就做了五块,他只吃了两块,这三块还是我特意留着呢,都是没沾过手的……”她说的是眉尾飞扬的,圣主这次特别给面子,点心吃了两块呢,也不枉她早起一顿那么辛苦呢,简直比她自己吃都高兴。 见尤霜儿犹豫的拿着那点心看了一眼,她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然后取了布巾给她掂着,倒不是为她着想,不过是想着点心渣别掉得到处都是,毕竟圣主最讨厌那些渣沫饭粒到处都是,兔毛上有一点脏的地方,他都嫌弃的指给她看,肯定是不睡那点地方的。 “这是麻仁酥,用麻油拌面做成的,哎哟,做这个可费事了,要擀成细细的条子,然后要一层层的抹麻油和果仁,还要一根根的抹糖蜜,中间还要卷住果肉,表面还要过一层蛋清呢,做了四个我用了大半时辰呢,可惜圣主只吃了一个,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要小口咬,兔得果肉掉下来,可惜没准备刀子,可以切成一块块吃,还不沾嘴……” 尤霜儿确实没吃过这东西,光听着罗溪玉说就觉得繁复,真有这么麻烦么?她不由看着手中这个只有小孩巴掌大的一块酥融带着果香味的饼子,不由的咬了一口。 很难形容舌尖上的那种滋味儿,香而不腻,醇而不油,脆中带韧,蜜中含香,尤其是那果肉,似乎是一种野桃子的肉,切成了丁,过了油好吃的不得了,一股香甜的蜜桃味,吃完后满口桃香。 第二块里面竟不是桃肉,而是一颗颗指甲大的野葡萄,去了皮,滚了面又沾了芝麻又扫了层蛋清,吃到中间时,本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金黄色的三五颗卷在酥饼里,但是一咬上去,破了那层薄薄的面皮,便一股葡萄的清香满溢了出来,炸的火候好到,整个葡萄比生得更喷香四溢,且那肉都像果冻一样凝了起来,连里面的筋都炸的化了,吃着那叫一个舍不得嘴。 等到第三块也吃完后,她才发现不知不觉的都给吃光了,不由看了看罗溪玉。 “好吃么。”罗溪玉不以为然的笑道。 “嗯,妹妹的手艺真好,如何学的呢,是家中有这样的厨娘吗?”她忍不住问道,嘴巴里还留着最后那一个清甜的枣香味呢,没想到炸熟的枣子又软又糯,现在齿间还留着香味儿呢。 “哦,这倒没有,以前在苑子里学的,那里女子必须要学这些东西。”罗溪玉随口道,当然大多是她现代学来的手艺,加上巧思,及这般纯天色的果子,再加十二分的用心琢磨,做出来的自然就是色香味儿俱全了。 当然,这当中还有满满的心意。 “苑子?罗妹妹不是良家女子?”尤霜儿与母亲经常接触些病人,就有不少是苑子里的女人,都找母亲调理,出手非常大方,因那些人都不是良家女子,所以毛病非常多,时常反复,所以她不由的这般问出了口,可见极为震惊。 罗溪玉一听,不由的脸色一凝,有这么问话的吗?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回了句:“不是,我是被圣主买来的。”说完便低头继续缝着手中的长袜。 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苑子里出来而觉得有身份上的自卑,这是本质的不同,她之所以坦诚说了,一是觉得这女子可怜,又有白芒,是个好人,至少是个愿意做好事的人,别的不行,能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二是,毕竟圣主说她母亲也是学医,她还可以向她学习一番,所以有心想要交好的,自然坦诚些。 将心比心,自己刚来时也是害怕啊,能多照顾一下就多照顾,除了能得些白芒,彼此相处友好不是很好么。 谁想那眼神里,还颇有嫌弃,罗溪玉这个人也是有脾气的,照顾圣主就够忙了,还要照顾个风寒的,虽然可怜她昨夜受凉,但是你不感谢就罢了,居然还那种眼神,她可不是天生犯贱,伺候那个是心里喜欢,这个她可不喜欢,没必要上赶的去迁就她。 尤霜儿大概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道了歉,一时“黑棺”也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她又开始问罗溪玉手上的缝的东西,罗溪玉也不复之前的热情,只是问什么淡淡的回了就是。 “这是兔毛做的长袜?套进靴里的?”尤霜儿坐在那里左右无事,便看着罗溪玉细心的一针一线的将兔毛编缝在袜子上,即轻薄又保暖,看着那大小,她不由道:“这是男人的吧,是圣主的?” “嗯。” “何必那么麻烦,多蓄点棉就是了……” “棉哪有兔毛暖和舒服?” “都是用棉的,也没人说冷啊,棉的怎么可能冷?”尤霜儿惊讶道。 罗溪玉可不会说早上起来圣上一穿外面的凉靴子,脸色就臭,她才琢磨出用剩下的兔毛缝手套袜子里,而且解释起来也麻烦,只道:“圣主脚凉,穿棉的不暖,喜欢这个……” 尤霜儿眼神复杂了看了她半晌。 说实话她心里真是不认同的,这些做吃的缝缝补补都是些妾才干的事,她是有些瞧不起,而且这个罗姑娘她本以为是好人家的,谁知竟然勾栏院出来的,怪不得会没名没份的就跟男人一起住,那些苑子里出来的有几个知礼懂礼的,她听说那些女人惯会用身体,靠着这些小情小意的巴着男人,讨些宠爱,手段下作的很。 本来她还想提醒些,不过此时倒是住了嘴。 一时“黑棺”里的气氛倒是冷淡了些,罗溪玉侧眼瞅着她,那模样,干嘛一下子变得高冷了?怎么知道自己是苑子里出来的,她就高人一等了?罗溪玉“嗤”了一声,没想到这姑娘生了双美目。偏偏学狗儿,狗眼看人低的。 她看不起,那自己还不伺候了,天天伺候圣主都有得忙,这位小姐公主的,爱上哪上哪儿吧,想想刚才那三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酥饼,觉得自己脑抽了给别人吃,哪怕给葛老,葛老还要夸赞她几句呢。 现在她终于知道,有白芒的出不一定都是无私的,有时气场不合,好人和好人还处不来呢。 本来还想看这个姑娘跟一群爷们在外宿着有些可怜,当然不可能因为可怜,就让圣主出去让她进来吧?而她也不可能那么圣母的自己出去,让她进来。 她只能在外面冻着,本来她想着将自己做的盖腿的兔毛被给她御寒呢,这次……不给了,那也是她一针一线缝编出来的,送人也得看看这个人值不值的。 当自己小姐公主的,对不起,出门右拐,她可没闲情雅致给她做奴做婢的。 大概感觉出罗溪玉的冷淡,尤霜儿问了几句后,就不再说话了,心中本就有昨日的不甘,加上得知这女人勾栏院出来的,她心中膈应,自然有瞧不上的情绪在。 不过是个苑子里的那种女人罢了,尤霜儿想,这种不自重不自爱的女人,居然还摆脸色给自己看?这种早晚也要被男人丢弃,不过就是会点吃食针线,吃食有厨娘,针线有绣娘,也不是非你不可,像母亲她便从不入厨从不拿线,可是父亲却对百依百顺,这才是正妻。 与比母在家中的地位比,这个罗溪玉不过就是圣主的玩物罢了,有什么好得意。 尤霜儿想。 本以为自己染了风寒,晚上会在有住宿的地方落脚,最次也让她歇在“黑棺”里,可谁知什么都没有,仍是在野外露宿,连毯子都没有多加一盖,明明那“黑棺”里她就盖过一条兔毛毯,可是晚上那罗溪玉连提都未提。 她犹豫几番又不好意思开口要,结果又受冻了一宿,可是这次可没有人再过问,早上起来也没有煮好的姜水喝,更没有点心果子。 她想吃饭,就只能跟着一群凶恶的黑袍人喝着半生不熟的稀饭就黑糊糊的菜。 不仅如此,葛老开始让她给黑袍人烧火做饭,那火一点也不好烧,手都被木头刺出了血也点不着,甚至还烧了一截头发,害得她哭了一场。 她在家都是有下人给点着,做饭也是,她从没一次做那么一锅,还有菜多到根本翻不过来,只两顿就累得她腰都抬不起来,她看着罗溪玉只在一个小锅里轻轻松松的翻炒,油烟又少又轻快,更是嫉妒的很。 同样是女子,她做着又轻松又干净的活儿,自己却是连头发都烧了,手都烫出了泡,她四处对人笑,所有人都帮她做事,自己却孤零零的没人理,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吃着别人摘来的各种新鲜野果和野核桃榛子之类的干果,自己却是只能捧着黑糊的米粥饱肚,她晚上睡有兔毛铺的温暖避风的地方,自己却要盖着薄被露宿在石上,肚子又冷又饿。 凭什么她各种的被优待,自己却要受这么多的苦?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她眼底不收的蓄有水渍和不甘心,自己又不是个丑八怪,一向自信的容貌比她也差不了多少,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她会讨男人喜欢,会卖笑么? 此时尤霜儿咬着口里咸的发苦的野菜,看着那罗溪玉将做的香喷喷的好吃的直往圣主碗里挟,自己不吃就在那里看着男人吃然后一个劲的笑。 果然是勾栏院出来的,天生便会卖笑讨好男人,尤霜儿咬着筷子这么想。 而一直冷冷的圣主,吃了她挟过来的一块点心,眉头竟是舒展开来,不知她说了什么,竟是眉稍露出一丝笑意,随即伸了筷子给女子也夹了一块,见女子受宠若惊的吃了,他竟是嘴角微扬的笑了一下。 那一笑,简直让人的心都似颤了一下,一直笑的人大概不会有这么惊艳的笑容,而从来都阴着面的人,这一笑,便震的人久久因不过神。 原来这个圣主也会笑的,也能笑的很好看,原来他不是讨厌这个女人,还会对她笑,这些日子他连眼尾都没有扫自己一眼,目光也只在这个女人身上。 女人是何其敏感,她在发现自己错了时,她就难受的想,那个罗溪玉有什么好,不就会做点小吃和针线么,这些许多女子都会,为什么她能把人都勾了去,想到昨日晚上她似乎听到那“黑棺”里传来的声音。 难道……难道就是因为这种勾栏院的女人会伺候男人?不知她伺候了几个,才让所有人都向着她。 尤霜儿恶意的想。 带着这份恶意,再一次在寒冷中露宿的她,第二日坐在“黑棺”看着罗溪玉脚上盖着兔毛毯子,正吃着匣子里十二剑早上刚采来,剥好壳的各种松仁榛果。 她眼角有些发红,显然是哭过,可是此时却是微扬着下巴,看着这个女人意思意思敷衍的递过来的果匣,也不拿,只是盯着她腿上的兔毛毯子,和那些果仁。 再看着她脸上明显未消的红晕,及一动不想动的身体,还有那颈子上忽隐忽现的红印。 尤霜儿看着她想,就因为她这个吗?就因为男人都喜欢这种不守妇道,在外与男人群住,没事便对男人笑,用食物时不时勾引人的女子吗? 就是这样的女人,正经的女子才会被嫌弃…… 她不由的冲出口道:“晚上在这里睡的好么?又是兔毛又是男人,一定暖和的不想起身吧?”那语气中的讽激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罗溪玉脸上的表情当时就凝固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尤霜儿,这女人是不是被刺激到了?随即立马将果仁盒收了回来,嘴里冷哼了声:“自然睡得香,从跟了圣主,我就没受过冻,没半夜吹过冷风睡过凉地儿……” 尤霜儿一瞬间眼神愤怒瞪着她,罗溪玉才不理会,瞪吧,气吧,又不会少块肉,我虽打不过男人,但至少也养的好,气血充足,你这个大小姐的能怎么的?把我吃了不成? 罗溪玉就觉得这姑娘有点毛病了,是不是之前的事精神上抑郁了,看谁都像仇人,同是女人她好心照顾她,怎么还照顾出怨气了,就算看不起自己,表面样子总得做得吧?现在都做不出来了,也不知跟她结了什么仇? 对她好点,她嫌自己出身不好,不配,不管她,她又老大怨气,现在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开始讽刺了,看她好欺负啊,罗溪玉不由翻了个白眼,继续挑着榛子吃。 她最爱吃榛子了,野榛子又香又脆还微微带甜,营养也高,圣主知道她喜欢,经常让十二剑顺便打下来剥了壳给她装一匣子,满满的哟,罗溪玉没事就当零嘴吃,吃得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又圆润了些。 那一身柔软无骨的肌肤,他简直是爱不释手呢,又爱又不敢给碰,怕伤了她皮肤,小心冀冀的样子,是罗溪玉看在眼里别提有多幸福,这不早上他醒得早,愣是将她从熟睡里哄了出来,朦胧的时候就见他扯了自己那处对着亮光看呢,似乎在端量着什么,又摸不着头脑,不知在哪里的样子。 这一笑,结果早上便累坏了。 这不,才坐下来吃两口零嘴,就有人来给气受,罗溪玉可不打算再给她客气了,每天这尤霜儿都要在“黑棺”里补眠,又要枕头又要兔毛被,还不得吵着她,哪惯出的毛病。 今日再跟她要,哼,想得美。 尤霜儿气得想哭,她到底做错什么了,要这么对她,做为一个美人,她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冷遇,几乎快要受不了了,这些人那么冷冰冰的,冷着脸,连个女人都要欺负她,她委屈的泪流了一宿。 她想到父亲,想到自己的处境,想过要离开,可是她知道如果再跟着父亲,父亲保护不了自己,可是天大地大她又不知道去哪里,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如果不学着改变,那么很可能情况要继续这样下去,但如果自己能稍微改变一点。 改变一下,那么情况可能完全不一样,父亲以后也有人庇佑,论父亲与葛老圣主的交情,她想,也许一切都将不一样,为这一点,她做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尤霜儿咬着贝齿在寒风中直哆嗦。 罗溪玉发现之后两日,这尤霜儿好了很多,不时与她说话,说的话也顺耳了不少,罗溪玉也不是那种狠心的,一个女子在外不容易,她本来也不想与她交恶,能好好相处,谁愿意恶言相向。 一个遇软则更软,一个有意拉拢关系,倒也关系好了不少。 这一日罗溪玉去泉水处洗了几件小衣与圣主的亵裤,回来时便见那尤霜儿哭着从“黑棺”里跑了出赤,她不由的心里“咯噔”一下,见周围十二剑脸上那不屑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的放下衣服,就进了“黑棺” 只见圣主正黑着脸坐在那里。 “圣主……”她小心的道,鼻间闻着一股不知哪来的粉味儿,急忙将旁边的布窗打开散散气味儿。 圣主见是罗溪玉,不由抿着嘴角道:“去哪儿了。”他一打坐或睡着,她就跑得不见踪影。 “林子里水正清呢,顺手搓了几件衣服。”她小心的靠近,左右看了看他,见衣衫什么的没有不妥,有些放下心来,“尤姑娘刚才来过啦?”她小心试探的问。 圣主却仍是黑着脸伸出手道:“擦手……” “擦手?哦哦好……”罗溪玉愣了下,忙拧了湿帕给他擦了,一擦完圣主就拉她过来,明目张胆的就将手伸进她胸前的柔软里。 罗溪玉不由脸红的拉住他乱动的手,目光在窗口不断的扫,忍不住小声问:“怎么啦?大白天的,这样不好……”怎么突然又开始这样了?以前新鲜的时候,白天时不时的就要求吃摸,现在晚上可以尽情的,所以很少白天再这样了,而且早上不是已经……过了么? 可圣主这般一开头就上瘾,很难短时间停止,双手齐上,口舌并用,简直晃散了一团嫩豆腐,使得罗溪玉慢慢的脑子成了糊,忘了一时该问的事儿。 而此时跑出林子的尤霜儿,衣领松散,不由掩脸大哭,为了父亲,为了自己,她逼着自己在男人面前解衣,别人不知,她却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她来说有多么艰难,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只有学那罗溪玉讨好圣主才能开口让父亲一同到东狱,几天几夜,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救父亲,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嫁给圣主,这是她想到的唯一的出路。 付出身体的代价,再次当着人面脱衣,这对她简直是恶梦,可是她只能这么做,她真的无法忍受与父亲的别离,忍受寒冷的夜晚与身上的冷石。 她鼓足勇气收拾了一番,又扑了粉与胭脂,看着娇艳如花的面容,她才有了些自信,穿了那件显得她胸高腰细的垂感极佳的冰绸,腰间细带微系,方便解开,直到整个人如花立枝头般,这才趁着罗溪玉出去时,自以为偷摸的进入了“黑棺”中。 见到圣主,身子微微颤抖着,连眼晴都不敢与之对视,便轻解了衣裳,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她知道那个罗溪玉比自己小一岁,要论身材发育自不如自己的圆润丰满。 她的腰还很细,胸也生的好,她知道很多男人都喜欢这一点,当她羞涩的打开了衣衫,她感觉到了那圣主投过来的目光。 她羞的连脖子都红了,她几乎是主动移过去,不知怎么就突然大胆的就将男人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事后想起都吓了一跳,当时可能是憋着一口气,又或者内心深处其实是无比嫉妒那女人的与圣主的关系,才会让她那么大胆的做了出来。 在感觉到那圣主的手在她胸上捏了两下,又掂了掂,从未被人碰过的地方,被男人碰了,就像似有电流穿过心脏一般,她不由的颤抖的咛的一声,然后羞容满面的睁开眼。 却看到一双冷得似冰的眼神,讽刺的盯着他,她看到那男人收回手,眼神有些厌恶和不屑,薄唇微微一动,吐出了几个让尤霜儿瞬间脸色苍白的话。 “这种又小又瘪的东西,不要再拿出来丢人现眼,恶心……” 打击,秒杀…… 尤霜儿面无人色,踉跄的跑了出去。 没有女人能在这句话面前还能面不改色从容以对。 之后,尤霜儿面色如灰,彻底的死了心,再也没有半分柔弱轻怜的风姿,甚至整日的不说话,但她心里不服,她觉得是那个圣主故意如此羞辱。 她知道自己虽然还是清白之身,但已有了污点,被人嫌弃了,她也无比后悔。 但是那男人居然说她又小又瘪,还说恶心,她半分都不服,她十八岁,正是葱嫩的年纪,哪里又不是水灵灵的,她皮肤又白,腰又细,胸虽不大但是胜在小巧可爱,怎么可能又小又瘪,那不是形容老妪的词吗,怎么能用在她身上? 难道那罗溪玉就不是又小又瘪? 怎么可能,她还比自己小一岁,就好些又好到哪去,看到她穿着黑袍也干瘦干瘦的,自己又小又瘪,那她呢? 比自己能好多少? 不甘,委屈,难以置信,让她这种想法,竟像是长了草一样。 终于得了机会,有一处农家可宿,不用再睡石上,她迫不急待的不等罗溪玉洗完就匆匆的进了浴房,此时罗溪玉刚刚泡完从水中站起。 正好便让她看了满眼。 当时她便愣住了,久久没有回应过来。 什么叫人间绝色,尤霜儿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所见的任何美人脱了衣服站在这个女人旁边,都可以说是又小又瘪。 不仅又小又瘪,还干,黄,不够丰润颜色又深暗。 便是不服不甘的她,那一刻也满脸苍白不得不难受承认,自己确实不如。 那如玉又白又清透的饥肤,那一对饱满玉脂,比自己还要细半分的腰肢,处那腰到臀的完美曲线。 明珠交玉体,顾盼遗光彩,凡是女人,站在她旁边,恐怕都要被衬托成一堆庸脂俗粉,甚至一坨屎。 男人看习惯了她,又怎么会轻易看上别人? 从此,尤霜儿心灰意冷,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在罗溪玉面前露出半分高冷之态。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写的猛了,今天有点写不动,不过,你们如果很想要的话,我就再努力一下…… 第七十一 穿过罗浮洲,需要经过一条水路,好在路不长,不过一日的时间,这河流之上风大,尤其是晚上,那叫一个冷啊,而且鱼腥味儿特别严重。 罗溪玉制出的纱质多层口罩终于又起作用了,为了让圣主减少些难受,她还在口罩上浸了玉兰花汁,然后晒干给圣主带着,这样鼻息间全是他喜欢的味儿,多少也能压住那些臭鱼烂虾的脏气儿。 圣主坐在那里戴着口罩。 噗…… 罗溪玉忍不住笑了,黑着一张脸戴了只白色的口罩,怎么看怎么可乐,上前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袍,又取了毯子铺开给他盖着腿,然后静静看着被她喂养的越来越有肉的圣主,特别的有成就感,很想上去捏捏他不再凹陷的脸颊。 从凹陷变成刀削,绝对是从瘦得跟鬼变成帅的有型惊艳的转变,仿佛是看着自家养大的孩子,罗溪玉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转身又去琢磨食谱,做圣主喜欢吃的东西了。 这此日子那尤霜儿竟是不怎么出现在她与圣主面前,仿佛隐形了一般,想一想应该是从那次洗完澡后,她突然闯入开始,罗溪玉想到这个就有些皱眉,被人盯着胸看可不是件舒服的事儿,即使是个女人。 无人时换衣,她也不由的端量了下自己,那叫什么年瓜的东西,圣主骗她吃了不少,果然是有丰胸效果的,现在这一对与刚从苑子里出来时大了不止两圈,当然里面也有圣主每晚给她免费“按摩”的功劳在。 人都说,最好的丰胸产品其实就是男人的手,多把玩自然丰挺,这话看来也不假,罗溪玉不由将胸挺了挺,真是各个角度无死角的美腻啊,她有些臭不要脸的自恋起来。 这河流之上风寒又冷,不像行路,一直活动也能气血运行,于是罗溪玉给圣主做的保暖爱心兔毛手套,与兔毛护膝和内衬兔毛长靴袜终于派上用场了。 罗溪玉给圣上一一穿戴上,看着圣主戴着毛茸茸的兔毛,她就憋不住想笑,但是因为暖和啊,手脚都暖身体就暖,圣主这怕冷体质,罗溪玉可放在心里呢,身上穿的用的,都是能厚就厚,能不让他臭脸觉得冷,就决不冻着他,那真是百分百的贴心贴意。 “怎么样?”罗溪玉给戴好,靴子倒成,毛在里面,但手上的却是一层编缝的。 圣主对她做的这个倒是不像吃的那么挑剔,只是看了半晌。 听到罗溪玉问,他才道:“白的?” “不喜欢吗?” “黑的好……”罗溪玉抿嘴笑,谁说他不挑穿戴,这不还挑上颜色了,想要黑色兔毛缝的,罗溪玉的回答就是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揉得他黑了脸,于是就掂着脚亲一下。 “下次再给你缝个黑的,这个你先戴着。” 跟这龟毛圣主一起的时间越久,她越是胆子大,以前黑脸就吓得哆嗦呢,现在居然面不改色的抿嘴笑了,知道他不能对自己怎么的。 这都是惯的啊。 圣主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半晌伸是学她一样伸出手,但是不是揉她的脸,而是捏着脸蛋往外拉,并且来回拉了几次…… 罗溪玉:…… 从来没有人跟他开过这种揉脸的玩笑么? 好吧,果然,他还是个孩子啊…… 一日的时间顺着河流而下,停岸的地方就是东狱了。 罗溪玉一直听葛老说东狱东狱,她也一直盼着到,因为这么久的劳途奔波,真的是累了,身累又心累,十分想找个地方落脚。 所以,一停船,她便马上趴着船舱窗口往外看,这么一看,不由的半张着嘴,有点惊呆。 她一直以为东狱是个不长寸草的地方,或者偏黑灰冷色的,因为圣主给人的印象就是这般,加上名字,东狱,川景狱,祖隗,又是狱又有鬼的地方。 加上又是邪,教之流,她没有从字面上联想到地狱就很厚道了。 可是东狱完全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反而像是热带雨林一样,葱葱绿绿的一片植物,大叶的,整个都是绿意盎然,与他们一路上越来越冷不同,这里单是在船上就能感受到一股暖风袭来,还伴着一种花香,几乎给了罗溪玉一种错觉,现在根本不是所谓树上光秃地上落霜的初冬。 而仍是炎热的夏季。 葛老看着罗溪玉目瞪口呆的样子,摸着胡子解释道:“东狱靠东璃的火山口近,那边地底的岩浆与东狱地下是流通的,所以地面上常年温热,四季如春,你即喜欢果子,来东狱可是有口福了,只水果便达数百种,罗姑娘见到什么想吃什么,尽管跟老朽说就是,这一点老朽还是办得到的……” “谢谢葛老,葛老你真是老伦……”罗溪玉高兴的舌头都打了结,目光在船靠岸的周围四下看着,她是真心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好地方,简直跟圣主的气场太不搭了。 高兴的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不由的回头看还站在船头的圣主,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站在那里,风吹动着衣袍,目光也柔和的多,她不由回身抱住他胳膊,然后看着他笑,如果现在有相机多好,将他们两个人拍下来,然后珍藏起来。 到了东狱,也需要行两日时间,一行人即到了地方,却也不急这两日,风尘仆仆的下了船,便想让圣主好好休息一下,这处虽是个小码头,但来往的商船不少,人流也还繁盛。 周围有不少竹楼类似的建筑,葛老带着一行人走入其中,罗溪玉目光一直看着周围的东狱人,之前在五洲时,一般的老百姓看着他们都像见到鬼一样,巴不得马上消失掉。 可是来到东狱,就是不一样,一行人走在其中,细碎的铃声不断的震响着,很多东狱的百姓竟是放下手中的筐,或者工具,对着他们双手合十行低头礼。 都这么做,弄得罗溪玉也想合十回礼,但看圣主与葛老他们,却是目不斜视,视若无睹的直接走过去,一下子便显出身份地位不一般一样。 就跟古代的皇亲国戚,高头大马的走过一样,拽得二五八万。 这时,路边另一个路口,一阵类似笛子的声响,接着是笑声,然后一行人顺着路边拐过,身着红色的礼衣,人中还有两匹马,马上坐着一对穿红衣的男女,类似于五洲的迎婚,那女子也是带着红色的盖头,只是那盖头当真好看,缀满了珊瑚玛瑙碎晶石,阳光下闪闪发光。 男的骑着马,手里还牵着女子的马,一路笑着往前走着,周围围观的人不少,皆是一脸的笑。 葛老见状笑道:“圣主,这刚回东狱,抬头就有喜事,小伙子娶美娇娘,咱也算迎面讨个好彩头啊……” 罗溪玉听着惊奇,不由道:“原来真是喜事啊,东狱结婚要骑马么?新娘的红盖头好精致啊……” 作者有话要说:码不动了,orz嫌少啊啊啊,明天再加油,表=3=3=3=33=3= ps:推荐个小伙伴的穿越古言,特别爽,有兴趣可以看看~~: 《外星女在古代》 第七十二 东狱人结婚与五洲有三四分相似,都是着红衣,也有盖头,但他们的女子不坐轿而是骑马,并且每一个新娘子腰间都会有条银制的极为精美的银腰带,以前流行宽银,如今东狱女子都喜欢细细的一条。 每条银腰带都是女孩子从生下来时母亲给打制,从小带到大,直到出门的那一日,女子才会将腰上的银腰链解下,然后交于男子,男子则掀开女子的盖头,交换完毕婚礼仪式也就结束了,剩下的就与一般婚礼一般吃吃喝喝。 罗溪玉驻足看得津津有味,圣主见状也停了脚站在那里,直到葛老催促一行人才进了一处客栈之类的几层竹楼之上。 本来竹楼中有不少客人正在用餐,不过当圣主一行人走进时,这些人纷纷站了起来。 罗溪玉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仿佛走到哪里,都被崇敬的眼神围绕,还自动让出路来,本来喧嚣的环境也立即小声细语,不发出任何高声或尖锐的声音。 她四处看着,心里有些疑惑不解,难道大家都认得圣主,所以见到都这般恭敬么。 可是不是吧,不是说圣主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从来都没有去过别处,一直在地下室里待着练功,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认识,况且以圣主原来的样子,瘦得跟骷髅,再看现在这笔直的引人注目的男子,就算熟悉也不可能一眼认出来吧。 罗溪玉看着周围东狱人的服饰打扮,能肯定的是他们是个奔放又极爱美的民族,无论男女老少,衣着干净又精致,看着便知带着十分的用心,而且帽子上的鲜艳羽毛装饰,胸前挂着的琥珀玛瑙五彩顶链,身上的编织物与各种银制品,无一不彰显其颜色的醒目与耀眼。 看得罗溪玉即觉得新鲜又羡慕,这东狱简直出乎她的意料,比五洲富有太多了,普通人身上挂的东西虽说不是价值连城,但是单是天宝城就要差一截了,那都是世家贵族小姐们戴的东西,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他们的衣饰五颜六色,但黑色却十分少,只有圣主一行人是全黑,罗溪玉不由暗暗猜测难道在东狱,黑色就像皇上的黄色一样,是圣主专用么? 葛老随即却是给她解了惑。 “祖狱有蛇窟,林中蛇群居多,很多蛇种对特殊的颜色敏,觉,所以凡是祖狱中人都需要身着黑蛇袍进出,以降低蛇种突如其来的敌意与攻击。 着黑袍还可被它们误认为同类,相对安全的。 不过,他们认出圣主的身份却不是因为此身黑袍,罗姑娘可知是什么原因?”葛老边说边道。 罗溪玉哪猜得出,她不由看了看前面悠闲的迈着步子正等着她的圣主,不由摇了摇头:“难道他们都认得葛老?” “哈哈,老朽可没有这般威信。”说完他指了指圣主腰上特制的银色蛇纹腰带,及垂于腰侧的一条银丝与一串指大的金铃,与十二剑腰侧的黑线银铃。 罗溪玉顿时恍然大悟。 “金银铃乃是驱蛇的圣物,金铃只传于历代圣主,银铃则是十二剑所拥有,在东狱若有其它人身带铃子,可当场斩杀……” 罗溪玉张了张嘴,目光不由的看向圣主腰间一串金铃,随着圣主迈步,它不断发出一串细碎铃声的,说实话,她也好奇过,一直以为是这东西是东狱人的腰饰,却没想到会有这般作用。 而且她每日亲手给圣主系着,还用帕擦过,那铃制的特别精巧,像一串穗子一样,她还挺喜欢的,还用牙咬过,确认是纯金,此时听到葛老的解释,不由的脸皮子发红,又有点发白。 原来是驱蛇用的,那干嘛用金子造,害她需要钱送人积功德时,财迷心窍的真用牙咬过,不知道咬了圣物是不是有罪。 当圣主一行人上了楼时,那掌柜已是欢天喜地的迎上来,又恭敬又是热情,不必葛老吩咐,竹楼里的所有房间客人全部让伙计清空,哪怕倒给钱也要让人将房间倒出来,为了让圣主一行人住的舒服,十几个伙计轮着守候,圣主无论什么需要,时刻都要给满足。 那掌柜边引路边笑容满面,他哪知今日会喜从天降,圣主大人竟然光顾了他的小店,要知道在东狱当面见过圣主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有幸成了其中之一,并且他这客栈竹楼还被圣主住过,简直是活招牌了。 别说是赶其它客人走,就是倒给大把钱请出去他都愿意,要知道别看今日这点损失,若是明日圣主离去,他这家小小竹楼客栈就要爆满,爆满,大爆满啊。 这可是圣主住过的地方,圣主都说好的,别说住了,只是进来看看,他这掌柜脸上都有光,何止是光,简直是春风满面,分分钟要翻身的节奏啊。 整个楼里不出一刻,全部都空了,房间随便选,圣主占的自然是里面最好的一间,罗溪玉简直要在床上打滚了,这一路的艰辛,风吹日晒晚上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 不容易才回到了东狱,总算是住上了有热水有暖床的地方了,阳光暖暖的照进屋子里,整个房间全是用一种坚韧的草皮手工编织出来的工艺品,就是连床都是。 坐在上面还很有弹性的一颤一颤舒服的很,草垫好看又柔软,抬头见圣主面色有些疲累的抬手解袍子,她不由的起身,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带子。 “圣主,这几日在水上颠簸没睡好吧。”她小心的问,见他脸上没有不虞之色,便知这东狱的熟悉的气候与温暖让圣主有了些归属感,不会像在五洲那种早晚冷中午热的反复无常中脾气不耐暴燥。 “这次不必担心,在圣主的地盘上总能睡个好觉,我帮你把亵衣亵裤换一下吧?这件有些旧了,葛老刚送来新制的内纱,穿着柔软,睡着也舒服些……” 这些小事圣主没有意见,一向都是罗溪玉着手,不过此时圣主却是道了句:“不忙。”说完袖中的手微露出,然后手掌一伸,便见一抹红色抖落了出来。 “天啊!”罗溪玉忍不住捂嘴,一时有些惊讶的看着圣主手里这一条轻薄的红绸,上面缀满了水晶玛瑙的碎块拼成的花样,真是晶闪闪的好看。 “圣主,你不会是把人家新娘子的盖头给抢了吧?”罗溪玉口中此时说,手已经伸过去摸那些磨得精致的水晶,就这么一条盖头,估计就要做个几个月吧,这些水晶块都是一块块磨成的形状。 “哼,女子的盖头一定要抢……” “谁说的?” “葛师……”圣主虽然面有疲色,只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回罗溪玉的话,平常他如果不舒服,是紧闭嘴巴不会与人多说一个字,便是说也是暴怒的骂人。 今天倒是有耐性的很。 “葛师说,新娘的盖头送给谁,谁就能得到幸福。”说完他看着她,并将手里的红绸缓缓推给罗溪玉,其意思不言自明。 罗溪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她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不会在做梦吧,这个龟毛圣主居然一本正经的坐在这里,然后严肃的对她说了一句甜言蜜语,她的心都跟着跳,感觉不知怎么竟像是求婚一样,虽然他不过是重复了葛老的一句话而已。 罗溪玉震惊之余,也有些激动,眼晴不知道为什么涌上来湿意,她也不敢看圣主,怕圣主知道她老哭厌烦的很,于是她低头笑着道:“葛老年纪那么大了,怎么乱出主意,圣主干嘛要听葛老的……” 说完就将那盖头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看着,但怕圣主以为她不高兴,眨了眨眼才抬头道:“不过,我很喜欢这件礼物,如果圣主不是抢别人的就好了……” 圣主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放到桌面,而指间有几丝银色与几块亮晶晶的东西,罗溪玉细看,“哎呀,这是什么?” 罗溪玉不是没见过钻石水晶,而是没见到这么大颗这么漂亮的,在阳光下那么闪那么闪,简直闪花眼。 “这个不是抢的,送给你。”圣主说这话,眼神一闪,竟似有些不自在般,不过看罗溪玉小心冀冀的接过去,这才缓下眼神,慢慢收回手,放在桌上微微收拢。 “好漂亮啊。”罗溪玉眼晴发亮的小心的接过来,“这就是东狱女子的腰带么?真么精致呢……”说完看着那细细的银链子眼前一亮,真是让人咋舌的工艺,而上面镶着那些亮晶晶的钻简直是漂亮的要死,中间那颗是块黄水晶,在阳光下仿佛有水银在里面流动一样,放到现在,这就是无价之玉啊。 “圣主……”没有哪个女人能抵得过这样的诱惑,抬头看着圣主眼神都快滴出水来了,钻石水晶果然是女人的软肋。 其实罗溪玉也不是眼皮子浅的,只不过送的人不同,心境也不一样,这一路跟着圣主吃够了苦,别说是条水晶链子,就是口好吃的都是仅着他,虽然让葛老买了一些衣服首饰,但是毕竟是葛老给她的,加上赶路又要做活,基本也就看一看就收进匣子里蒙灰。 这没有对比就罢了,自从那尤霜儿出现她就有了危机感,本来以为东狱是个没多少女子的地方,或者都跟阿拉伯人似的穿从头套到脚,结果一来才发现,自己脑补的快成傻逼啊。 哪里是阿拉伯人啊,都快赶上现代人了。 女子一个比一个生得美,长得艳,一路看来,那些身形又柔韧又娇健的活泼女子,简直比她这副掐一下淤青,多捏一下疼要死的身质好倍,相比之下,她都快有了深深的自卑感。 身为女人,说好听点她是娇嫩,说不好听她简直是不合格产品,只能看不能摸的白衬衫。 这一点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圣主,如果不是他从来没有过女人,什么也不懂,给了她充足的时间缓冲,也给了机会试着调,教,换成任何别的男人,自己恐怕要掉进恶梦中,不是她活不久,便是男人厌烦了她。 不怜惜的,随意用几次管你死活,自己舒服过就值得。 怜惜的又会觉得太娇气,用起来不爽不比别的女人过瘾,然后数度转手,这两种可能罗溪玉都有想过,在苑中时那战战兢兢的心,简直不想再提。 在初遇圣主时,她觉得自己要完了,碰到的定是第一种,真的时时刻刻想过要逃,强自镇定时那种惶恐,她到现在都忘不掉。 却没想到,原来圣主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她也不止一次庆幸遇到的是这个人,所以就算他再龟毛再难伺候,脾气再差再不懂人□□故,她都尽量适应他,因为她知道,这比她预想的结果好十倍百倍了。 事情的发展永远超出预想,她着着黑袍的时候只是存有感谢上苍,将他当做工作上的顾客一样的心态面对。 可是当不再当他是客户时。 她又不断惶恐这一身的黑袍,不显脸不显身段的,圣主会不会看厌了?觉得没有新鲜感了? 都说以色事人不长久,可是无色更苦逼啊。 在这种不安的心态下,圣主居然亲手送了她腰链和盖头,这不是别的东西,这是东狱人结婚交换定配之物,他这般拿出来给自己,简直像是另一种含义。 使得罗溪玉的心从不安软成水一样,她不由的放下链子又哭又笑的搂住圣主颈项。 “圣主,你怎么会想到给我这个,我又不是你们东狱的人……”她脸贴着圣主的肩膀,轻声道。 圣主虽然眼底有疲色,这几日在船上没有睡好,但是面色倒是平静,他将人抱在怀里,手轻拍了拍了她后背,神色有些严肃,但语气却是柔和的,他道:“历代圣主婚娶与东狱之民不同,需要喂女子一种三百年毒蛇血,生死各半,我已与葛师说过,绝不能让你冒这种风险……”他搂紧了怀里女子。 “以前未遇到你时,我不曾对任何事在意过,便是连东狱男女嫁娶之事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圣主顿了下,然后目光移到桌上的银链上,伸手取过,然后有些笨拙的扣着链子缠在罗溪玉腰上,“你喜欢就好,葛师说,只要戴上这个,就嫁给我了……”缠上去后,他轻舒了口气。 圣主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他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必是想了又想,也是将女子放在心上了,否则又怎么会在意女子的心意想法。 真的不能苛求太多,实际上,罗溪玉感动坏了,谁说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懂浪漫的,简直浪漫的能让人热泪盈眶啊。 字里行间的意思罗溪玉再明白不过,历代圣主的妻子都是几十任,哪个圣主又会花时间浪费在什么婚礼上,必都是静悄悄的进行,而且要做圣主的新娘,还要喝一种蛇血,活着就是适合孕育圣主后代,死了就是薄命,一口厚棺下葬。 这应该是祖隗一直传下来的规距。 可是圣主怕她受不了蛇血,硬是将这个去掉,他不知道是怎么说服葛老的,只这般便已是背上了逆祖之过了,如今又为她抢来新嫁娘的盖头与这条腰链,证明她已是自己的妻子,将这两样证据交与她保管。 罗溪玉觉得她还求什么呢,这个男人对自己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他在一直保护自己,不曾让她受伤,从不打她又不吝啬的给她银钱送人,武功虽然高,但是生活上极度需要自己,睡觉时喜欢搂着她,醒来第一个找的就是她,只吃她做的饭,只爱她的点心手艺,只穿她洗的衣服,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在她出现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圣主心中留下过的痕迹,从此以后,他身边的女人自己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男人更适合自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她搂着圣主有些说不出话,只是不断的点头,眼泪流得跟小溪似的。 入夜,竹楼里两盏灯光闪烁,罗溪玉沐过浴后,光着脚站在草编的脚塌上,脸色有些红不语的给圣主宽衣,她身上披着一件粉红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加上脸蛋绯红,显得娇媚入骨三分,此时身体在烟纱下若隐若现,偶而动作间似能看到些凝脂玉肌,而腰间正系着一条灯光有些刺眼的水晶细链,松松的扣着,原本一件烟纱立即便显得贵重耀目起来。 圣主眸子沉沉的,似有什么正在兴起,左手手指一直握着罗溪玉的玉白如嫩豆腐的手臂,没有用力的轻轻摩挲着,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这件红纱来回的移动。 “好啦,你坐好,我们先排练下……”罗溪玉给他换完衣服,让他坐下,此时的圣主估计也是好奇,竟是听她摆弄,让站便站,让坐便坐。 罗溪玉不过是演练下古代的掀盖头,因为结婚么,在她心里觉得最美的一瞬就是掀开盖头的那时候,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吧,好不容易气氛正好,她可不想错过,定要让圣主配合着试一试。 见圣主听话,她有点紧张,然后转身去桌上取那盖头,为配合这块红绸,她还特意换了件偏红色的嫩红沙衣,虽然有点透但也顾不得。 却不知回头时,那忽隐忽现的腰肢雪背与美腿,还有那双白嫩小脚,圣主原本放开的手在膝盖上又拢了拢,眼神此时都在她身上了。 取了盖头,她冲圣主笑了笑,然后将盖头盖在自己头上,她赶紧良家女子般正襟危坐,然后双膝并拢,手合在膝头,口里道:“圣主,你要掀盖头,轻一点慢一点掀,角度正一些……”罗溪玉现在有些入戏了,觉得有些紧张的心怦怦直跳,“圣主,圣主?你快来掀啊……” 圣主第一遍没有动,第二遍催促,这才微微动了动手,然后抬起手臂犹豫了下然后将那红盖头如罗溪玉所言慢慢掀起。 只见里面一张粉腻如雪,玲珑玉美的脸缓缓的抬头对他嫣然一笑。 “圣主……”罗溪玉有些入戏的轻轻靠在圣主怀里,然后在他下巴上高兴的印了一吻。 可是圣主此时低头却见她动作之余,那红纱领口蜷起,露出了那丰得似要蹦出的半团雪脂,本来一直压抑的东西,顿时爆开。 即使是脑子爆开,可圣主依然未动,强大的自制力已渗入到全身各处,直到他精神上已下达不再忍耐的指令,他这才伸手就将女子抱上了床。 罗溪玉本来还沉浸在戏中呢,圣主突如而来的举动,使她吓了一跳。 明明刚才还君子有礼,一本正经连手都未动的严肃圣主,怎么突然的…… 顿时,不过几下间,圣主就似拿住了她的命脉,她已经气喘嘘嘘的连推的力气都没有,整个就像一尊被人不断在手中把玩的玉质美人,一时全身上下波光粼粼的如荡在水中。 “啊,不行……”罗溪玉突然睁开眼晴,看着眼神沉沉望着她的圣主,他额头的汗似凝成了水珠一般,可以见得其难以忍受的程度,他此时此刻根本不得门而入,眼神已经染上了一丝焦色。 罗溪玉一时心软,整个胸口似受不住般微微的起伏着,脑中想到她旁敲侧击葛老,葛老所说的堵不如疏,崩着的身体不由的一泄。 只犹豫了下,玉臂便缠上他宽阔的肩膀,轻轻啄了下还在忍着的圣主嘴角,突然就好像放下了心中的一切束缚与惧怕,抚着圣主激动的不断动着的蝴蝶谷带着些怜惜的道:“别担心,我教你……” 第七十三章 罗溪玉虽然早有觉悟,但亲身经历后才真是刻骨铭心的痛啊,而对于身上这个怎么唤都不起身的男人,疼红了眼真的想咬下他的一口肉来。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无论什么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温柔小意还是翩翩君子,或者是克制力不好自制力好的,在没遇到自己喜欢的那道美味的大餐时,外表都会极为出色而具有欺骗性,可是一旦尝过这道美食,尝过那*噬骨足以让人欲死欲仙的滋味儿。 所有男人都会化身为狼,自制力越强的,越狼! 她以为圣主是个例外,因为之前就有例子,他一向听她的,在这种事上,罗溪玉教的好,而且他也好学,一学就会,从来没有让她受伤过,所以她就放松警惕了,然后就松了口,说出了教他的话。 可是惨痛的代价却让她欲哭无泪。 是她教会了眼前这个男人如何摆脱处男的! 她也亲身体验到原来所有的男人都是禽兽,都是虐待狂这句话是对的。 多么痛的领悟,她不该那么傻又天真的。 自从一直寻寻觅觅无路可走,到真正进入了桃花源,那层层叠叠的让人有眩晕感的花瓣,简直如人间仙境一般,舒畅的恨不得就此沉溺在其中,永不摆脱。 圣主微微抬起头,他俯在她身上,一下一下,虽然不快但却十分有力,整个身体如崩成一条直线,他的目光里闪着异样的光芒,罗溪玉痛得要死左右摆首时曾推着他,看着他。 那时她只觉得那眼眸里似绽放着像烟花一样的光芒,特别亮特别亮,亮到罗溪玉都不敢再看。 然后无论她如何求饶,如何哭诉,如何泣不成声,如何受不了,他都是保持着那一个姿势,如同进入了程序命令一般,一直往复。 那瘦而有力的腰背,如虎豹般起伏,他一直目光不眨一下的看着身下这张染了花色的仙姿绝色,那小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跟他说什么,眼泪串串的掉,一动不敢动的哀求,可是他却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那仙境之中,只将她牢牢的囚于双臂之下。 此时竹楼里灯光忽闪,随着夜深光线越来越暗,其中一盏因烟油用尽而熄灭,只剩近处的还在摇曳,而此时偌大床铺上,交叠的两人在灯光下拉长的影子,及那女子靡靡之音。 乍一眼看,一黑一白,一善一恶,女如掉落凡间的仙子,天姿绝色肤凝如玉,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荧光,而男子如条蛇般隐在黑暗中,不断的抬头挺进,阴沉而激进。 一时间,如被恶魔冒犯的仙子,如被仙草拯救的罪恶,相互交错,紧紧相连,此起彼伏。 死去活来的滋味儿,罗溪玉吃得足足的,她哭的稀里哗啦,抬胳膊的力气都一点也没有,她应该愤怒的,应该气得浑身哆嗦,想到无论她怎么哀求讨饶,他都屹立不倒,一下都不停的一直一直保持一个速度,不快也不慢,不断的深入长出,将整朵娇嫩的花儿差点碾烂。 罗溪玉绝对不想原谅他,特别后悔,觉得自己真是第一圣母了,怎么会一时脑残的将自己扎了个蝴蝶结打了包当成礼物,亲自送到狼的身边的,委屈的要死,就这么哭她都能哭三天三夜。 可是就在她几番晕过去,又醒过来,满面梨花带雨,小溪潺潺的,眼晴又红又肿的睁开眼,看到圣主跪在床上的样子,她瞧了,本来是要哭得更大声,不由的又忍不住笑出来,又哭又笑的把刚才还显得压抑肃穆的气氛,瞬间打破了。 她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圣主居然吓得手足无措,不断的用手接着那血,似乎要将血按回去一般,按不回去结果眼神又绝望又惊慌的看着她。 她又想笑,有生之年居然看到面瘫脸的圣主露出这种表情,也不知是解气还是值得,眼里含着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苦逼的女人了。 待得抽着气动了动腿,然后一脚软绵绵的踹在圣主手臂上,“我还没死呢,快去给我泡杯玉兰茶……” 她第一次冲着圣主凶巴巴道,只是却不曾想,此时的她说出的话半点力道都没有,反而又娇又憨,额头又疼得有汗,苍白又稚弱,看在男人眼里,去茶桌拿茶壶的手力道都没控制好,将茶壶柄生生给捏断了。 …… 东狱人起得特别的早,天才刚刚放亮,这街上就人来人往,现在正值果子成熟季节,早上要趁着露水采摘下来,卖才会新鲜水灵,不出一会儿,街上便有各种叫卖。 罗溪玉喝了玉兰花茶后,便觉得全身的痛感一减,还好有玉兰花这个减伤利器,眼皮发沉累的什么也顾不上沉沉的睡去,醒来还是被一阵阵饭菜的香味给饿醒的。 本觉得应该还疼痛的身体,在喝过玉兰花茶后竟是好得太多了,没有那种车碾的剧疼,随即便慢慢睁开眼晴。 结果一睁眼,却发现自己仍躺在圣主的怀里,圣主估计是一夜没睡,加上前几日海上的不适,到现在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手里搂着她,竟是眼晴都不眨一下,怕她会消失似的用手圈着。 罗溪玉本来还生气的,看到他的疲色,顿时又忘了疤,暗暗担心起来。 却不知,圣主之所以一夜未睡除去上药之外,也是因看她而舍不得合眼的,睡着的罗溪玉,活脱脱的一个让人惊艳睡美人。乌黑的秀发宛一挂飞瀑滑过美绝人寰的娇颜,也缠绕在他胸膛和肩膀上,丝丝缕缕的缠着人的心。 经过昨夜,这晶莹玉透的美人此时显得更加妩媚动人,纯净中隐约透出一股媚态,当真是美得叫人无法呼吸了,试问圣主怎么能舍得移开眼,总是看啊看啊显得看不够。 当然,哪个女人都喜欢男人看自己这样专注的眼神,但是…… 能不能是平躺着,而不是像仰肚青蛙一样四腿朝天啊! 虽然不像青蛙那么难看的动作,但是自己的双腿确实是被圣主的手臂拢高的,她身子软,这么一拢,膝盖直抵着下巴呢,然后那……便一直是朝上露出来,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她那里不耐用了些,但生得好,颜色漂亮,又招人喜欢。 可是也不带这么被人玩的吧? 罗溪玉看着他衣冠整洁,自己却只着了件白色亵衣,还这个姿势,简直窘得恨不得头夹在屁股里,不由的扭着身体想去勾衣裳穿,结果他却伸手将她的双臂往怀里紧了紧,有些皱眉的道:“别乱动,刚刚给你上过药……” 然后目光就看了过去,用手指又拨开给她来回涂了涂…… 又拨开!给来回涂了涂! 罗溪玉觉得屁股发抖,脸已经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了。 不过让她舒了口气的是,这个男人已经多少懂得护着她了,之前抱着她去找葛老,虽然给穿了袍子,但急急忙忙间却让她光着脚,好在葛老年纪大,否则她没法见人。 渐渐的不需要别人告诉他,圣主就自己开始护食起来,可能是在沙海那个对罗溪玉觊觎的目光,或者一些见过她的人,一些污秽的话语传入圣主耳中,加上那一身羊脂一样的晶莹肌肤让他爱不释手,半点都不想让人,总之慢慢的他不仅不让她露脚,便连脸都不成了,成天恨不得把她包得紧紧的。 所以这一次好歹没有让罗溪玉再在葛老面前丢人一回,圣主有了当初遇到月潮时的那个的经验,没有连衣服都不整的抱她出去,更没有让葛老帮她检查流血的地方,他只是自己跪在那里用手堵着血,脸色又黑又怒又惊慌。 想来那情景,罗溪玉一辈子也忘不掉,实在好笑。 罗溪玉被伸手吃着圣主让人送进来的果皮囊子,与可口的雪松奶汁,不顾男子在后面抱着她,她一手拿只囊子,一手喝汁,十分有食欲的吃着,她确实是饿了,几乎有点狼吞虎咽。 这种体力劳动怎么可能不饿,哭了多久流了多少泪,消耗多少心力,都得用食物补充回来。 虽说疼的那时候有多少埋怨,但是醒来又不是那么后悔,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确实不行,这方面,不能全怪圣主,她哭的夸张,实际上圣主的动作已经控制到最低最低,不那么快也不那么猛,只是以一种稳狠的力道一直持续。 可只是这样她也受不了,最后晕了两次,而这两次时间很短又醒过来,直到圣主清醒过来闻到血腥味儿才停止下来,这过程说来漫长,其实只有那么不到一刻的时间。 想想,他根本就没有时间舒服到,甚至可能比平时更惨,因为临门一脚始终踢不出去,半途硬生生忍着收回,恐怕要花更多倍的自制去忍耐。 圣主过得太苦,他几乎从来没有欢愉过,他也习惯在痛苦无乐中度过。 可是突然有了那么一丝,即使只感觉到那么一丁点的,也足以让他视若珍宝。 就像人在无尽饥饿中突然得到了一块肉,虽然这块肉只有指甲大的一点点,却珍惜万分的不舍吃掉,每日拿出来看一看,嗅一嗅肉味儿,满足又留恋的想着那肉在口中的滋味儿。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罗溪玉真的狠不下心来责怪什么,他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不知道自己与别人身体的特殊状况和异样,还要受到惊吓,连块肉都完整吃不到嘴里。 可是那神情却是仿佛吃到了最美味的肉一样,不仅不责怪于她,还拿她当宝一般,这么一个对自己的需求要求那么低的男人,只是一点点就那么满足。 罗溪玉受了罪不仅没有半分脾气,不知怎的满心都是愧疚。 可是让她再受一遍罪,她又打起退堂鼓。 不过,在看到竹楼客栈外面,三三两两的女子时不时的路过,个个身着最艳最醒目的项链宝石,穿着最崭新的衣裳,扭着柔韧蛇腰的美貌东狱女子,目光都在往竹楼上羞涩的扫过,银铃般的声音都快要掩盖小贩叫卖的声音。 她顿时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之前还打着退堂鼓呢,此时转身就抱住圣主。 她振作的想,之前那是自己没经验,毕竟她光有理论没有实践,再试一次吧,这次她一定小心点,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无论怎么样,多摸索些,不过就是疼一点,她还有玉兰茶呢,总得要寻个办法,自己少点疼也让圣主满足一次,否则一直不理憋着欲求不满的圣主,恐怕早晚就要被那些小妖精勾了去啊啊啊。 小娇精滚开…… 第七十四章 身心都吃饱了,那真是神清气爽,在竹楼客栈休整两日,圣主一扫之前面上的青色,反而脸色多了分神采,感觉竟是与以前不一样了,连葛老都看了出来,主动给圣主把了把脉,竟是不住的点头,连道不错不错,圣主的状况竟是比两日前好了三分,大概是因为因到了东狱的关系,无论气候温度都是对圣主极好的。 狗屁啊! 罗溪玉在桌边扒着果皮,微微挪了挪屁股,之前葛老诊脉她还有些担心来着,但是听他不住点头说圣主状态好,放心之余不由撇了一眼。 圣主可不是因为东狱的气温好才状态好的好不?全都是因为有雨露滋润,不是她自夸,圣主就是似鱼,她就是水,她别的不多,就是水儿多,水养鱼啊水养鱼,就因为她水儿充沛,鱼儿才滋润又舒服…… 这话是真的,圣主昨夜总算尝到了一次完完整整的床上运动。 那运动结束后,都不知道圣主的目光看着她有多柔和,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月亮,圣主都会摘来的。 这真不是罗溪玉自恋,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确实有缺陷,满打满算,一直要做前戏做前戏,到水儿特别沛的时候,圣主才能开始,也能勉强容纳那似火在烧的东西。 而且她几个时辰内只能用一次,喝过玉兰花休息一段时间才可以第二次。 一般的男人这样真的很麻烦。 因为不能力道太大,太小又不爽,易碎,还有时间限制,各种麻烦又不和谐。 但是如果对象是自制力极好的圣主,罗溪玉觉得再没有比两人在一起更和谐的事了,她需要长时间的前戏,而圣主偏偏自制力好到爆,他能有十二分的耐心为她做足。 其实对于这个他半点也不嫌麻烦,脸上根本没有烦燥,毕竟光是看着一身羊脂玉肌,简直让人眼晴发亮,根本停不下手,对他而言这是种享受,而慢慢等着那处水儿丰沛,更是种让人有成就感的事儿。 圣主除了最爱的那对玉桃,现在更喜欢的就是时不时瞧着那溪水潺潺处,又觉得好奇,又觉得神圣,不知这一处为何能给他那种至上的快,感。 以前对罗溪玉爱不释手,现在更是拿她当个宝,时不时的要求罗溪玉让他进去些,罗溪玉忍不住啐他,你都已经进来了,还要进,要不要我再把你从嘴里吐出来? 虽然她的体质麻烦,使用起来要很小心很慢,似乎一用力就会用坏的泥娃娃,但是劣势也是优势,有坏处也有好处。 要知道,经过等待的果实,吃起来才会更美味,能轻易吃到口,大多很快就会腻了被丢弃。 罗溪玉就是这种,因为这种等待,圣主越吃越有新鲜感,上瘾的要命,她虽然身弱,但吃起来确实是极度的美味儿而这种美味儿对于圣主而言,那是普通人的三倍效果,能得到最大的舒服与满足。 自然是圣主的掌中宝了。 第二点优势也正是如此,正因为这么美味的宝贝十分的脆弱,容易受伤容易疼,吃得狠了今天能吃,明天不能吃,圣主才会懂得这样的宝贝来之不易,用之要珍惜。 罗溪玉觉得自己调,教的很好,因为圣主对她更好了。 “唔,好吃……”罗溪玉手里拿着果般躺在床边,用叉子叉了一块绿色的果子到嘴里,“好甜啊……”又香又甜,怎么能有这么好吃的果子啊,她简直上瘾的停不下嘴。 圣主道:“嗯,是好甜……” 罗溪玉回头,就见圣上伸手把玩她屁股,那如琼脂一样的两团,手感极好,他凑上去咬了咬,简直是爱不释口。 你能想到穿着一身整齐的白色内衣,盘膝坐于床上打坐,一本正经的模样,严肃着一张脸的圣主,此时捧着她的屁股咬着吗。 “不行不行,要到晚上……”罗溪玉嘴里塞着瓜,不由踢了踢腿:“我到晚上再好好伺候你,你不要再捏我屁股了,我给你吃果子……”说完她凑过去喂了圣主果子吃:“要乖乖的知道吗?晚上再给你吃……” “让我看看……” “不行,看了你就忍不住了。” “我现在就忍不住了,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可以了吧?”圣主本来还平静的脸,不由的一沉。 罗溪玉又回头忙凑过身哄着他,带些撒娇的口吻道:“圣主,你就再忍一个时辰好么,那里还有点疼呢,至少让我吃饱肚子么,那,要不我吃果子,这个给你吃……”说完拿着果盘坐在他腿上,然后将……凑他嘴边。 大概她说疼让圣主犹豫了下,想了想,然后缓和脸色,很好哄的妥协,张嘴含住了樱桃,然后用手托着,凑上前像孩子一样的吃着。 罗溪玉手臂圈着他,将果盘绕到他背后,一边倚着他一边吃着,嘴里含含唔唔的道:“亲点咬,唔,别太用力,都让你磨破皮了,哎呀,别扯啊……别老揉它,你乖乖点让我吃点东西成么……圣主……” 圣主的脸色发黑,然后按着她说的减轻力道,一一都顺从她,但是,越来越暗的眼眸却是一直在计算着时间,瞄着桌上的沙漏,时不时的去亲她玉白的臂,心中似在盘算什么……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罗溪玉还没有全部吃完,整个人就被圣主用双手托着她的臀坐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她嘴角似有果皮,疑惑的看向他。 “时间到了。”圣主脸色有些崩紧,似乎已到极限。 “啊……”她看向沙漏,“不对啊,怎么过得那么快?果盘还没吃完呢……”罗溪玉要起身。 结果,圣主就这么霸道强硬的抱着她像抱着孩子一样迈下了床。 “去哪?我还没穿裤子呢……” “不出去,到椅子上。” “不,椅子太摇晃了……” “桌上。” “不要,还怎么吃饭……” “墩子上。” “没有靠的地方,坐不住……” 圣主脸又黑了黑:“那就在我身上吧……” 罗溪玉;…… “你都不放我下来,我脚够不着地,算了,我还是趴在桌子上吧,圣主,这回你要轻一点,不要那么用力拍……” 圣主从善如流。 不一会儿,泄出一室春光。 竹楼客栈,一行人住了三日,葛老也不知道圣主为何要在此地歇上三日,但见圣主脸色简直出人意料的好,气色及佳,便是连饭都比往日吃的,于是一行人都乐得在此多住两日休整一番。 待第四日终于要起程前往祖隗狱,出发前早上,罗溪玉又被要了一回,晃得溪水潺潺,单子都殷透了,都说女人是水做到,罗溪玉觉得自己连骨头都快化成水了,休息这两日她都不想赶路了。 圣主穿戴好起身要抱她,她却果着身子赖在他身上不起来,累得眯着眼晴道:“让我再睡一会儿,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赶路时再睡。” “不要,圣主你别催我,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她伸着羊脂藕臂闭着眼晴圈着他脖子,整个赤果的身体都柔软的挂在他身上,她的俏脸很舒服的枕在男人的肩窝处,吐气如兰,边听着那个男人的强而有力的脉博跳动,边迷蒙的进入梦乡。 若是以住,她是绝对不敢的,但自从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因为亲密所以更为亲密,彼此一切交付后,反而很自然的就做了出来,拿他当亲人一样,丝毫不担心他会伤害自己。 圣主闻着满鼻的馨香,看着柔软水嫩能掐出水吊在他身上的玉体美背。 弹性惊人玉兔磨蹭着他胸口,贴着他衣袍领子,挤压的不成了形状,身无寸缕,便是身体最隐秘的部位也是毫无保留的张开贴着他袍边。 耽搁行程圣主非但不怒,反而满眼的柔和,他犹豫了下,只得坐在床边,然后手托着女子臀让她双腿叉开面对面坐于他腿上,然后让她紧紧贴着自己,双臂轻轻的搂着纤腰和她的玉臂,让她能更舒服的趴在他身上睡。 一动不动的一坐便坐了整整两刻,罗溪玉这一觉睡得是心满意足,而起身时,她坐着的圣主裤子一处都殷湿了,她不由窘红着脸,只得趁他不注意给擦了几下,结果那毕竟不是水儿,怎么可能一擦就干净,就算是水也一下子擦不干,圣主却丝毫不嫌弃的将那条裤子穿了一天。 这几日罗溪玉只做了两次饭,倒也不是说她懒了,而是实在太累,有时根本起不来身,毕竟这坑爹的体质在这里,平日多干点活都这也疼那也疼,真伺候起男人实在很吃力。 圣主虽然知道怜惜了,可是他根本自己也是半饱,吃不饱的时候就要多次来补,晚上一次,要让她休息恢复,所以忍到早上,早上她身体好多了,就要再承受一次,接着是中午,午睡要一次,然后这样,才堪堪刚刚喂饱他。 这样一天三顿,跟吃饭一样,已经是圣主忍耐之下了,可是罗溪玉呢,就苦逼的只想休息睡觉,哪有心思做饭,好在到了东狱,圣主喜欢吃什么,能吃什么,葛老了如指掌,倒也能办置上,不至于让圣主饿着肚子。 于是她也就在“黑棺”里睡个天翻地覆。 来到东狱的好处,就是再也不必露宿,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可以明晃晃的走大路,可以住最好的客栈,用最甜的山泉水洗浴,吃最好吃的食物,住最舒服的房间。 这些日子给罗溪玉的感觉就是,付出了这么多,总算见到些回头钱了! 终于有好日子过的感觉。 行了大概一日后,葛老说离祖隗狱还有半天的脚程,本来不够睡的罗溪玉顿时挣扎的爬了起来,然后掀起帘子往外望,说真的,听着葛老说了那么久的祖隗啊祖隗,加上东狱给她的颠覆印象,她现在对祖隗也有好奇和期盼,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东狱的马儿很多,大多骑马行路,很少有像一行人这样抬个“黑棺”的,罗溪玉一直以为这可能是武功高手抬桥行路赶路更长久更灵活吧,毕竟像一些山林野地,马儿有些累赘。 待她看到另一行抬“棺”人,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在东狱,不是人人都可以抬“棺”,而是必须是有身份的人才配此装置,骑马那只是普通村民的代步工具。 真正的“贵族”类,都是以高手或人高马大的男子抬轿以显身份地位,没此地位的根本就不敢坐,罗溪玉也才知道,原来这“黑棺”确实是准备给圣主坐的,只是后来圣主嫌憋闷,加上放了杂物,不屑坐而已。 ’” 见了几拨抬“棺”的人,在见到圣主一行人,全都停下,然后“棺”里人都下来行低头礼,而圣主一行却不需要行礼,连目光都不曾,就这样直接无视的匆匆而过,只留下一阵风,罗溪玉都替那些人感觉到心累。 但这地方礼教可能就是如此,回应反而是一种自贬身份举动。 遇到几拨人后,她正好奇的望着,这时,不远处有一行灰衣人在行走着,而那灰衣人中间位置正有一面色含霜的白衣女子,衣服与东狱又有所不同。 她头上有发冠,冠上有三根白羽,她走得极为缓慢,风吹动间,衣上垂下的白苏,便随飞晃动,羽毛也微微展开,显得飘飘欲仙,清丽而绝美,仰起的鹅颈目视前方,显得庄重而神圣。 身份似极为不凡般。 两拨人迎面相遇,罗溪玉见到那灰袍人犹豫了下,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像东狱人一样行低头礼,只是站在那里,白羽女子见到黑袍人时,也跟着停下脚步。 这么一个带有天生的一股神圣之气的女子,足以引起所有男人的征服欲,罗溪玉看到她时,也是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间有百花,每一种都独一无二,一朵比一朵鲜艳,而且总有更美的在后面等着你。 她不安之余也想看看圣主的反应,毕竟圣主遇到她时不识女人滋味儿,现在知道了,难免会有什么想法,就在她想圣主会不会与女子说什么,或者一同前往。 结果他却仍然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与十二剑连个眼神都没有的从一行人身前走过…… 罗溪玉:…… 圣主,太给力,好样的!罗溪玉忍不住竖拇指,然后回头看那白羽女子。 白羽女子似乎见到圣主时有一时的错愣,但很快便恢复原样,她似乎疑惑的在微微问灰衣人什么话,过了一会儿,她又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一行人才转过头向另一方向缓缓走去。 罗溪玉心里舒坦了,心道以后一定对他好一点,这么一个不看美女的男人,全世界走一遍,都找不到一个好么,她真的很知足。 于是就在她这种欢喜又感慨中,一行人终于经过数月的时间赶回了祖隗。 进入祖隗外围,那是一片浓密的森林,一棵棵古树都要六七人合抱才能环上,整个树冠遮天蔽日的,但穿过森林,眼前便一阔。 罗溪玉急忙掀开帘子,然后伸长脖子往外看,然后就这么一眼,就呆住了。 半天才在心里说了一个字,以道出此时难以表达的心情。 靠…… 第七十五章 罗溪玉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叫祖隗狱了,见过监狱么,这里就好比建在一巨蛇盘上的监狱堡垒,那一座座年代久远的蛇形城堡,张牙舞爪堡尖的相互盘旋,高高低低的盘伏,用气势与形态来诠释群蛇乱舞之祖隗狱异样风采。 堡垒周边全是暗哨,空中扯着一条条或粗或细的黑线,守得如铁桶一样严实。 而在这一片保垒之上,则是一片绿色的如绿云一般的巨树盖,远远看去,整个就如巨树与蛇,当真设计巧夺天宫到极点,虽然让人心生惧意,但那庞大的建筑与久远年代积下的磅礴气势,又不由让人暗暗赞叹。 仿佛这一片已然不是人工雕塑,反而如真实般化为了自然中一景。 罗溪玉微微张开了口,根本就没想到会看到这般震撼的奇景,没有阴暗,没有潮冷,反而是在阳光的照射,在绿冠的遮蔽下,温暖而神秘,又带着一丝畏意。 “黑棺”被掀开,圣主平静的看着趴在窗口处,一脸吃惊罗溪玉伸出手:“下来吧……” 被抱下“黑棺”,罗溪玉有些胆怯的跟在圣主身后,四下打量,从蜿蜒的路绕行至堡垒。 “周围有蛇窟陷阱机关,平日不要乱走……”圣主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罗溪玉四下张望,然后不解小心问道:“走了这么久怎么没见有人……”这么大的堡垒居然没有人,这太不科学了。 圣主冲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邪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主为什么都要邪肆一笑了,因为这完全就是皮笑肉不笑啊,不常笑的人笑起来都这样。 “他们在,只是你看不到……”说完圣主又恢复了他的阴沉高冷的表情,背着手目视前方。 切…… 罗溪玉瞥了一眼,做人要亲切,高冷是种病,社交病得治! 转而她就悄悄的拉着圣主的衣袍一角,然后小心冀冀的跟着,生怕踩进了什么陷阱机关之中。 一行人只是拐了几个角便消失在了城堡之中。 在未来祖狱前,罗溪玉脑补过不止一次,加上从葛老那苦逼的哭诉中,她以为,圣主活着的地方就算不是地狱,也是个阴乎乎,终日不见阳光,一个人的地下室,简陋而黑暗。 过着不是人过的那种生活。 否则葛老何以哭得那么凄惨,连她都跟着落泪, 结果呢,实际脑补真是害死人啊。 葛老只说难地儿,却没说好处啊,什么终日不见阳光,明明太阳升起就一日暖阳好吗?什么阴乎乎,里面不仅不阴不潮,还亮堂堂,不仅亮堂堂还富丽堂皇。简直满目的宝贝,五洲那些放置的名品瓷器简直弱爆了好么,这里没有瓷器,全是玛瑙水晶石的装饰啊啊啊。 除去这些,还有些不明动物的珍角雕,或悬挂或摆置。 地上,地上根本不是什么花青石,全是半透明的石头,罗溪玉不知道那是什么石头,但是从那冰种的质地上看,甩翡翠几条街啊啊啊。 罗溪玉这辈子上辈子只踩过透明玻璃,什么时候踩到过成片成片的冰种翡翠,她简直都都不会迈脚了。 外面看着还觉得黄色的城堡垒很粗犷,却没想到里面完全是水晶世界,在这里黄金都弱爆了! 之前来到东狱罗溪玉也想过,这地方是不是盛产什么矿石水晶石的,毕竟像这样的火山口近的地方,多产美玉,结果真的是这样,如果不是多的跟石头一样,怎么可能拿这么好的玉石当青花砖头使。 再看着那墙壁金闪闪的装饰,简直是黄金无疑。 简直富得流油啊,罗溪玉的小心脏再一次受到了重击。 大概是圣主的习惯,在圣主经过的地方,是绝不会出现什么奴仆闲杂人等,但是没人不代表不能伺候,圣主所需的一切,下人都已经准备好。 偌大的一间洗浴池都能当游泳池来回游泳,水全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泉水滑肌,洗完身上皮肤连绸子都穿不住,每一件准备好的衣服,都精美到罗溪玉连什么丝什么材质都完全没有见过。 摸在手里她怀疑是不是天丝啊?喝汤的碗,最次的居然也是金子做的,罗溪玉捧着金饭碗都有些不会吃饭了,更不提那些天然带着自然风景的玉石碗盘。 完全不是人工所画的图案,一只透明水墨的玛瑙盘子,罗溪玉吃完了五颗甜杏后,看了眼,以为那云雾山水是能工巧匠画上去的,还赞叹,这手艺简直不能太棒,都画出了那种天然的意境,还有层层叠叠的层次感,完全像是天然雕塑。 结果在她觉得不对劲拿起来左右看时,却震惊的发现,这就是块打磨成盘子的整块玛瑙,中间那山雾云的风景,全是自然形成的。 这真的不是画,真的是石头里自然形成的风景…… 简直比名画还天然巧夺天工。 这样的东西居然只是……一个吃东西的盘子,而不是摆在艺术的殿堂。 罗溪玉觉得很震惊,拿着盘子看了半天。 直到她看到了一只像玻璃一样的翡翠盘子,那盘子一角有一道黑绿的裂,那裂口慢慢向盘底延展,形成了一株云上绿松,这只居然只是留着装残渣的…… 罗溪玉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前觉得圣主是个凄凉的蹲狱人。 现在发现,这是狗屁的蹲狱啊,这简直是天堂一样。 她竟然拣到了一个阿拉伯的王子,哦,我的天啊…… 事实就是这样的狗血,而狗血之后,罗溪玉镇定的接受了,在她打开了一道门之后。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历任圣主的妻子前赴后继的扑上来,明知是死也心甘情愿。 那只是堡垒中无数道门里其中一道,空间大得如同广场,里面装着全是女子的衣饰,为了让圣主早日繁衍后嗣,这么多年搜刮而来各种材质制成的衣服与衣料,一间屋子已经装不下了。 送于圣主的哪怕只是一支发饰,都精美到独一无二,何况是衣裳,件件精品,美得无法言诉,罗溪玉简直像是走进了国际顶级的时装大展。 沐浴之后,她此时只着了件雪白的衣袍,汲着一只软底的透明丝制的薄鞋,简直比袜子还轻,像光脚走在地上一样,但是低头看,却又比芭蕾舞鞋还要好看,上面还有一层浅浅的光片,随着角度反射着浅蓝的光芒。 显得整个人有说不出的纯净。 从门外跟进来两个弯着腰的老妪,大概五十左右,原来祖狱不是没有女人,而女人都是年纪大的婆子,她们负责清洁打扫,见到罗溪玉伸手摸了一件银色带头饰发坠的衣服。 二人顿时上前将衣服取了下来,然后恭敬的请罗溪玉去旁边房间试衣。 “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的女子衣服呢?”她们为罗溪玉脱衣打点时,罗溪玉有些局促,不过很快放开手脚,边配合边好奇问道。 “这是历代圣主时期,积存在库的夫人。”那老妪回道。 “原来这样啊……”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是件贴着身体的,心中暗想不会是有人穿过的吧。 那老妪仿佛知道般,又或者每个一到此的夫人都会问这么一句,她解释道:“以往圣祖夫人穿过的衣都已处理了,这些是新衣……”否则只一库是装不下的。 “好了,夫人……”说完老驱取来玉石打磨出来的光滑镜子。 另一个老妪则在罗溪玉左边眉角贴子几颗银片,待到罗溪玉装在镜子面前,连她自己都惊呆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圣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喝了完三怀水,打完坐后,着一件银带黑丝袍,于一张蒲团上看手中的一册薄薄之物,虽然面色平静,但看过一遍后,那不断瞥向门口处的目光,却是反应出他此时并非专注,而有些心不在焉。 而当那熟悉又细碎的脚步声自厅院朝这边走来时,圣主手一顿,然后微微挺直了脊背,目光扫向了门口。 因他耳力出色,待到人走到门口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这也使得脾气向来阴沉的他,眼中已有些不耐。 不过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住,由不耐转为惊艳,接着便是深凹凹的火热,眸得黑得似沉水。 虽然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坐姿,但明显能看到身体的瞬间僵硬感。 罗溪玉只觉得身上这件衣服又轻又薄又舒服,在夏季穿来特别的凉爽光滑,就像第二层肌肤一般,有时候会感觉到仿佛没穿,但低头看看确实哪也没露都盖住了,只是紧贴着胸口腰肢与臀处,只是外面的一层忽隐忽现有银色亮片长苏,能稍微遮上一遮。 只是走动间,难免会有晃动,手指的中指还指环连着衣袖,那透明的珠子比手链还要漂亮。 她高兴之余心中也是有些忐忑,打开门的时候她不由看向坐在室内的圣主,有些紧张的冲他弯得唇角笑,觉得自从来到祖狱,哪哪都陌生,就连圣主此时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好像更俊帅了……喂! 圣主抬起头,他的目光带着压迫性的,缓缓的从她头上的银晶坠开始,到银衣再到脚下。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简直难以形容描述。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 仿佛看到了从天上坠落到人间的天使…… 第七十六章 被那冷峻又显火热,沉默又深邃的眼神盯着,饶是罗溪玉脸皮厚惯会看人眼色讨好的,也不由的驻步,有点不敢往前使劲。 圣主此时将手里的薄册放到桌下,然后盯着她道:“过来。” 声音一向的霸道简洁。 见罗溪玉犹豫的还站在那,他便恢复常态的拿眼瞪着她,似乎这样便能将她瞪过来。 本来是因为来到陌生的地方,又受了点惊吓,加上看圣主又觉得不知哪里不一样了,她有些胆怯,但是此时见到熟悉的眼神模样,顿时心里一松,便抬脚向圣主坐的方向走去。 圣主目光都不眨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那细细的腰肢微扭,那银色流苏晃着下,忽隐忽现有两团银带拢不住颤颤,及那双又小又漂亮的脚丫套着银丝鞋慢慢小心的往这边走,每行一步都似踩在了他的心上。 这刚刚小步走进,他便一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 “圣主……”罗溪玉脸红又无奈的推着他的肩膀。 刚才还霸气侧漏的圣主,此时就像一个小毛头一样,好奇的掀着她身上的流苏,看底下是什么。 罗溪玉双手挡下胸前的,挡不住下面的,两条腿的苏子都上他给掀开了,她只得一手护上,一下挡下,拿着细腿直踢着圣主的腿,不满道:“圣主,你不要这么顽皮,这才穿好的,我刚穿上没多久,唉唉,你别撕啊,别把衣裳给撕坏了,等等,这里不是那么解的,啊,你不能往那里塞。 好了好了,不管这个,圣主你饿不饿?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不不,是吃饭,不是让你吃这里,你是小孩子么?哪有奶给一会儿喝啊,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我又不是奶牛,你能不能把眼晴放我脸上而不是这里,哎呀,小心点,这衣服不好解,弄坏了怎么办,这么贵上面还有晶钻……” 圣主现在脾气已经好多了,但显然罗溪玉的期期艾艾,唠唠叨叨这也不让碰,那也不让摸,不断反驳他的彻底的爆发了,他放开怀里诱人的女子,脸就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此时阴的像要下雨一样。 这下他倒是不碰了,却是阴沉沉露出阴冷狠毒的样子,看得人心肝颤儿,他不动罗溪玉,却是道:“谁给你穿的这件衣服?要不要把她们都拖进蛇窟里喂蛇?” 罗溪玉看到圣主脸色时就知道不好,此时一听要拖人喂蛇,还是刚才给她穿衣的两个老妪,不由急的拉着他:“圣主,这件衣服是我挑的,跟她们又没有关系,你别拖她们喂蛇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穿就是了……” 圣主不仅没有缓和脸色,嘴角都紧了起来,就这么阴沉的瞪着她,似要将她瞪出个窟窿出来。 “好啦好啦,都随你行不?你要吃就吃吧,这么大了还没断奶,等等,让我把这个解下来……”罗溪玉顶不住他那压迫人的眼神,在这种瞪视下,她从来都只有服软的份,不由嘟着个嘴,伸手角着胸前的流苏带子,然后放出一对饱颤颤的玉兔子,晃花了人眼。 圣主果然满意了,握揉了一会儿,就凑上前…… 也绝口不提刚才拖人去喂蛇的事,罗溪玉抱着他脑袋有些无语,他其实就是这样幼稚的一个人,外表的那些都是骗人哒,实际就是个孩子,得不到时就闹,要不让他得到,谁也不能好过,得到了就会得寸进尺…… 这才刚想到这里,圣主吐出然后开口,“把腿露出来……” “圣主……” “你是要我撕开还是扯掉?” “唔……”罗溪玉忍无可忍的将嘴巴微微一瘪,露出些委屈的样子,但还是顺从的把流苏裙卷上来。 圣主一把搂着她,扶着她弹性惊人的臀将她抱了起来,将她的腿盘在腰上,肩宽背阔,身形挺拔,像正面抱着孩子一样,一边起身,一边不耽误的口中的乳食儿,抬脚向室里的卧房走去…… 只留下罗溪玉有些不甘心的埋怨细语:“圣主,你这次不能像早上一样了,腿都站不直了,要是你还这样,那晚上怎么给你做饭了,你几天没吃我给你做的点心,你就不馋吗?哎呀你吃那个有什么用,怎么吃也吃不饱肚子,我跟你说真事儿,你就怜惜我一会儿,这几天你都没有吃好呢,得注意身体,这事儿也不能太频繁了,对男人不好……” 可恶,她虽然这样说,但是实际圣主越来越像吃了神仙大补丹,不吃都精力充沛,她反而精神不济,□□练的有些没精打彩的。 很快这些话在她就被堵住了嘴后,消失在了唔唔的挣扎抗议里,之后更没什么精力絮絮叨叨了,咿咿呀呀都显来不及。 且这天晚上,她又一次没做成饭,不仅没做饭,还在那张宽大的不可思夷的豪华大床上,从下午到晚上,从晚上到第二日天亮,脚都没有落过地。 于是,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这两日葛老取下了她腕子上的菩提珠,忙得是脚不沾地的又拣起他已经打算放弃的古方子,在城堡一处偌大的药库房中不断的搜刮着材料琢磨捣估着。 而那个尤霜儿,自从他们踏足东狱后,就仿佛消失了一般,罗溪玉再也没有见着她,大概是葛老安排了地方安置吧,她也没有问。 罗溪玉回来这几日,仿佛就从困苦中一下子掉入了蜜糖里,终于懒懒散散的,什么都不用做,圣主还安排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妪伺候她,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只过了几日她就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猪那不叫幸福,因为养肥了是要杀掉了,人么,总要有点追求,不能像猪一样生活,于是她开始让自己时间丰富起来。 毕竟她最重要的不是享受这些,而是要照顾好圣主,要让她吃好睡好心情好,保证胎毒不复发,圣主每日也要不断的打坐压制胎毒练功,还有一干东狱内外的消息事宜。 所以,圣主忙的时候,她也不再赖在床上,恢复起以前的习惯,做饭菜之类现在有老妪,已经轻松很多,只需要将做法教于她们,然后倒入些露水即可,点心她仍是自己亲手做的,还跟老妪学了不少东狱的甜食,各种水果点心,做出来味道不要太好。 又跟葛老要了不少医书,她可是半个葛老的徒弟,以后还要长长久久陪伴圣主,自然要精通医术与各种药性药膳,金针扎小人练习也不能断,一样样的算来,她也好忙啊。 更重要的是,她的白芒啊白芒。 好在现在她一说心口疼,圣主就将大把银子让人赏去给东狱一河之隔的旷狱,那里全是东狱带罪之人或四狱奸细俘虏,因多少年过去,人数慢慢的繁育众多,成了主要的劳动力,但终身只能以挖旷为生,不得越进东狱一步,自然是穷苦,有的失去劳动力的人连饭都吃不上,在旷山中自生自灭的。 不过自从罗溪玉来到祖隗,圣主的对旷狱越来越大方起来,不仅改善伙食,还有赏钱,甚至还让人运送材料修整漏雨的房檐屋顶,整个被人所遗忘的旷狱人,几乎都狂喜起来,不断有朝着东狱跪拜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罗溪玉。 “圣主我心口又疼了,能不能送些米面给那些人饱肚啊,这样才有力气干活,干起活来效率才高呢,如果大家都虚弱病怏怏的一天能挖几块旷呢,少挖的旷能换回多少米面啊,损失的还不是圣主……”罗溪玉一边给他用手指梳理着头皮,让他舒舒服服,缓解精神压力,一边说。 圣主对她心口疼这个十分重视,只要她一说,便应允,一些米面便流入到了东狱,救了很多吃不上饭的老人孩子,而几日后,罗溪玉就会陆续感觉到有一些白芒零零碎碎的朝她飘来,虽然大多荧火之光,但好在数量可观,足以应付日子。 令她高兴的是,没想到劝说圣主做些善事,她自己也能得点功德白芒,于是她更不遗余力的打听旷狱那边的情况。 这无论什么地方都有贫富差,东狱也是,有人活在天堂有人活在地狱中,就如东狱与矿狱。 听说那边人特别的苦,因都是罪人或者罪人奸细的子孙后代,过得生活与东狱比天差地别,吃得不如狗,穿得如乞丐,还要付出巨大的劳动力,连住的地方都连绵漏雨,有人连像样的被铺都没有。 于是罗溪玉便开始琢磨起来,今日哄着圣主让他送些米面去,明日再哄着他送些被褥,过几再捂着胸口说有点疼了,能不能再送些木材修修房子。 每次圣主都有求必应。 他显然知道罗溪玉某些时候是在跟自己绞尽脑汁,其实这点小手段对于五感明的圣主来说,只不过是一眼拆穿的事,但一方面他确实是担心她再受痛心的痛苦,另一方面,他也十分清楚,这个女人如果不做些善事,浑身都不舒服。 而像这些米面,木材和被褥相比之下不过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换得她舒服。 罗溪玉能感觉到自从送去东狱那些米面后,第四朵玉兰花就要开了,随着玉兰中每天都有像萤火虫一样的白芒飘过来,现在已经积了指甲大的一块,这下她真是松了口气,就算是第四朵玉兰马上开放,这些积存下来的白芒也足够支撑了。 只可惜她想去旷狱的想法,圣主半分都不松口,只得罢了。 其实她现在反而想要多开一朵,因为再开一朵又能收集到露水,这露水可是好东西,圣主吃了不仅能多吃饭,还睡得好,别小看这两点,精神状态一好,压制胎毒事半功倍。 她用一只玉瓶将露水收集起来,这可是圣主的精神食粮,每日都要掺进汤饭里,甚至点心里都要有,她一边学着药善药性,一边为圣主安排着营养均衡的膳食。 此时的圣主在一直守在身边的十二剑眼中,简直可以说是最温和最好的状态,甚至也可以说是最舒心最幸福的时候,整个起居用食全部有人一手操办,伺候他一人伺候的妥妥的。 给他梳理什么样的头,带什么样的晶冠,穿什么材质的衣物鞋袜,怎么与头饰搭配衣物腰带,完全不用其它人操一点心,早早就给准备好。 一日中,什么时候该喝什么茶水,吃什么水果,该补充什么营养,罗溪玉都例上了单子,再加上圣主亲近罗姑娘,不出十几日,不仅精神好,便是连肉都明显的长了,整个人几乎脱离了以前的骷髅容貌,便是连脾气都好了很多,面上似乎还偶而有几分笑意。 别说是近身十二剑发现了圣主明显的变化,便是葛老偶而从药库里出来,见圣主时都发现了圣主几日不见几乎换了人一样的面目。 对罗溪玉都不住的赞口,以前这些都是他要操心的事,现在有了罗姑娘,葛老不知放了多少颗心在肚子里。 别说是葛老称赞她,连罗溪玉自己都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时常爱看着圣主的样子与变化,这变化除去他身上有肉了些,面容不再棱角突出,柔和了,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她收拾的。 要知道,再俊帅的男人也要七分打扮,以前圣主身边围着一群男人,谁会想到给圣主搭配衣服,吃的都忙不过来,根本不注意这些小事,女的又不能近身,所以平时不是黑即白,黑的居多,有时连发冠都不戴。 本身人就瘦得脱相,加上黑衣更显得阴沉沉的不给人好感。 可是身边有女人了就不同,罗溪玉每天自己收拾自己,挑着喜欢的衣服首饰,有这条件,自然打扮舒心舒意,顺带又替圣主琢磨衣物,给他搭配挑选着各种颜色的腰带晶石。 慢慢给他穿出适合的风格,人一有了适合的装扮,那神采不止加成了一点两点,有时罗溪玉都看得呆了。 她记得当初谁说他是丑男来着,她不会承认是自己说的。 因为这个丑男就跟丑小鸭变白天鹅一样,长成了一个丰身如玉的俊男。 罗溪玉的小心脏又开始怦怦跳,到浓时忍不住头捧着他的脸不断的亲亲,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这种喜欢的心意是可以传染的,圣主看她的眼神都似万年的冰山要融化一般。 别看圣主克制力好,表面看着一股阴冷之气,又带着禁欲之风,不近一切美色,厌烦一切事物,冷冰冰的龟毛又难伺候。 但是那只是在别人眼里罢了。 如今的罗溪玉暗地里想想不由止不住的笑,什么克制力好啊,那只是在他不懂或者不上心的方面,如果一旦对心思的,狗屁自制力呢,一丁点逗弄都忍不住了。 还有啊,禁欲之风完全扯蛋的,不禁欲的时候简直不是人呢,表面看着的事儿都不准啊。 不近美色,龟毛洁癖冷冰冰…… 罗溪玉不由嘻嘻的笑,在那方面他可热情得很呢,一点也不冷冰冰,龟毛也没有了,特别有耐心一遍一遍的,弄不够似的,还有洁癖什么的,在她身上真是一点都没有了呢,昨夜还……咳咳,罗溪玉想想有点脸红。 此时她正端了盘子从圣主房间走出来,盘子里是她做的点心,试着用提子干与糖椰角,然后再合着香蕉泥与菊丝,加面揉成的糖菊饼,个个炸得酥脆金黄,再配上几颗鲜荔枝肉,一共做了五个,可了圣主的心,吃了三块。 剩下的两块罗溪玉本要拿到厨房,两个老妪正好一人一块,正好半午的掂掂。 结果这边走着,迎面风尘仆仆过来一个人,大马金刀的,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这个人…… 啊,不正是在天险之地断了金蚕丝,没来得及过来的厉护卫么,听葛老说,厉护卫如果过不来,只能自己一人从原路走水路绕圈回东狱。 路上怎么样不说了,只想他一人行路的苦逼之处,就让人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厉护卫……”罗溪玉不由展开笑颜走过去。 明显厉护卫看到罗溪玉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惊艳,那一身纤腰玉带天纱,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真是疑是仙女下凡来,与当初苦逼兮兮整日身着不起眼的黑袍相比,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他不由一时差点左脚绊右脚的停了下脚步,表情有些不自在的呐呐:“原来是罗姑娘,换了衣服有些认不出了……” 第七十七章 大概是连日来的奔波赶路,厉护卫脸色有些憔悴,下巴胡子发青也没有整理的样子,似没吃东西般,腹鸣如鼓,视线盯着罗溪玉盘中的甜菊饼,罗溪玉便将剩下的两个菊饼给他,他三口并两口吃掉,这才说了两句后匆匆的去见圣主。 罗溪玉看着他的背影,端着空盘子略微微顿了顿,没想武功高强的厉护卫乍一见也瘦了不少,不过想着大概是另一条路实在不好走,风餐露宿的,加上担心圣主,所以才会这般不修边幅吧。 这几日,天气似乎有些阴沉,趁着圣主练功时,罗溪玉在一间装有药材的屋中,按着葛老给她的药书摆弄着,她想给圣主做点安神的药膳,再配合她的露水,然后查着药书,看有没有什么能增强身体免疫力的药材药果。 这正挨样查着呢,便突然听到一串“叮铃铃”的声音,因为她跟着圣主一行人久了,已习惯他们身边行走时的细碎铃声,她记得刚住进来时,这铃声大概每两三日响上一次,她也没有太注意,毕竟是蛇窟,可能特用的有什么铃声召唤引导之类。 可是随着后来一日一次,到现在几乎一日要响三次,尤其是夜里,响得极为频繁,而每次铃声一响起,圣主无论睡得有多熟,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翻身走到窗处。 罗溪玉便是有一些翻身偶然发现,她只以为是偶然,不过之后便留意了起来。 今天日数来,这次是第四次响动,铃声一响,她便走到窗口处向外望,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暗,似乎像是雨前的宁静,外面一点风都没有,可是这种细密的碎铃声却连绵不绝的响着。 她目光看向不断在城堡空中交错的那些黑带,之前她只以为那些只是些装饰而已,待细细打量会发现,每一条都似有规律的交错,看似乱却首尾相连,每条黑带上都挂着一些黑色的铃铛。 而每日听到的铃响声就是由这些黑带上传来。 “夫人,你唤老奴?”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妪急忙走进来。 “阿巴婶,这些黑带上的铃有风的时候不动,怎么反而无风时经常传来响声?”罗溪玉放下手中的药书,不由的开口问道。 那阿巴婶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上前道:“夫人啊,这你有所不知,这黑蛇铃是圣祖祖用千年黑蛇莽皮所制,沉重无比,无论多大的风吹动,栓在上面的铃声都不会响,只在特殊的时候才会有响声……” “特殊的时候?那此时的响声是……” 阿巴婶擦干净手,走到窗口处,然后指着不远一个蠕动的东西:“夫人,你看到那里了么,那里应该有人踩进了陷阱中,黑莽带下面全是,想进来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去,踩进去后黑莽带就会响,铃声一响,蛇窟中的蛇就会一拥而上,将人生生啃成白骨……” 罗溪玉听着,再看那一团蠕动不由心底一阵恶寒,不由转移话题道:“最近频繁的铃声,就是因为有人一直踩进陷阱?” 阿巴婶也紧张起来,她道:“最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圣主未回祖狱时,听说有不少生面孔在祖狱周围徘徊,有几个外面采买的管奴经常消失的无影无踪,老奴在祖狱收拾房间浆洗衣服也已有大半辈子,以前黑铃响也只是偶而,一年加一起也只有个十次八次,大多是远来的药农误踩,可是最近,就在圣主回来的前后,这铃声整日响个不停,真中听得人心惊肉跳的……” 罗溪玉也听得心惊肉跳的,这话里的意思,铃声响个不停,不就是一直有人踩进陷阱,这祖狱建在人烟少地,与那东狱的人多城镇离得颇有些距离,如此人迹鲜少,为什么会有人一直踩进陷阱中。 她简直是越想越是不安。 这绝对不是偶然事件,如果是什么预谋…… 她不由的暗暗担心起来,圣主此时可是关健时候,万万再不能受半点刺激,可是若有人偏生要在此时生事…… 这么一想,她就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转身向葛老所在药室走去。 葛老这段时间几乎都沉浸在了药室之中,寻常人都看不着,半个月也没有露面一次,此时他正拿着一串菩提珠专注的对着光线看。 戴在罗溪玉的手腕一段时间,已由当初黑乎乎转而为翠绿色,葛老要按古方将菩提珠中的绿汁经过百道工序提取了出来,可是这个过程是相当繁复的,一不小心就可能失败,而此时二十三颗珠子已经只剩零星的三五颗。 若是再提不出一玉瓶的绿汁,这菩提珠就废了。 此时的葛老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外加压力极大,也许一开始他还敢下手尝试,但失败了若干次,再也不敢随意下手了,而是整日废寝忘食的捧着那古方,日日调试着配药,再琢磨菩提珠的提试,嘴里还时不时的念叨着别人无法听明白的神经质话语,极像一个疯颠的老头。 罗溪玉在旁边看了半天,他竟是恍若未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里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这个时候罗溪玉是干着急也没办法,不敢打断葛老的思绪,也问不了关于圣主解胎毒方子的进展,一时也是干着急,等了大半天只得离开。 自从那蛇铃时不时的响起,圣主的情绪就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这一点别人察觉不了,罗溪玉却是十分清楚,他开始变得睡不沉易醒,并且当蛇铃一动,醒来时的圣主眼里那浓得化不去的阴冷,似隐隐还有一丝血红。 尽管他那般控制自己,罗溪玉还是能看得出来,也是极为心惊胆颤,因为经过悬崖那铺天盖地的蝙蝠一役,那双变得血红不似圣主的眼晴,罗溪玉就知道了。 那一丝血红就是胎毒复发前的时预兆,如果极时压制,尚且还能抑制回去,一旦红色超过了眼底一半,圣主便再也不复存在了。 如果一旦让那些红血再次布满眼腔,这个男人就再也不存在于世了。 罗溪玉一想到这个,就惶恐的要命,她不知道那些铃声给这个男人带来的精神上的波动有多大,只是看他开始睡不着觉然后在自己面前装睡开始,她就眼眶发红,难过的要死。 为什么有人明知此地有陷阱还一直不怕死的踏进来,罗溪玉没办法了解,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她现在就想怎么能帮圣主压抑胎毒,哪怕只有一分,她开始给圣主做耳罩,自行阻止外界的声音。 然后晚上搬到密不透风,声音无法进入的地方,减轻圣主五感带来的不安与恐慌,然后就是给他熬煮各种能缓解紧张神经的药膳,把所有的露水都用上,早中晚,甚至半夜起来都要喂他一杯掺露水的水。 每日铃声响起,他眉头直跳时,她就一骨碌爬起来,为他捂着耳朵,或者拍着他颈子不让他听这些,甚至将他抱在怀里给他说着话,转移注意力,给他按摩头上的穴位,刺激着他赶紧睡觉。 可是就算是如此,随着那铃声越来越频繁的响起,圣主的眼底开始不可预见的出现青色,状态本被她养的极好,可是只一次便防守不住的崩塌。 整个祖狱都被黑袍人防得像铁桶一样,罗溪玉不知道祖隗到底有多少黑袍人,因为他们一直是神首见首不见尾,但是在那黑带蛇铃响动的时候,从黑蒙蒙的窗口向外望,就会看到无数道黑影,尤其是铃声响动时。 可是就算如此围得如铁桶,但蛇铃还是不断的响起,异物被蛇窟的毒蛇吞噬,却始终没有见到人影,祖隗的一些下奴开始惶恐起来。 如果说祖隗狱是一座豪华的笼子,无数人为之眼馋而蠢蠢欲动,那圣主就是坐在王座,令他们只敢围观不敢近身武力值超爆的boss,可是如今这个boss身体极度虚弱,这些人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开始一*的试探,鸟为食人为财的想法再次死而复生。 此时的圣主绝不能有一点点损伤,再不能出祖隗一步,在他解开体内胎毒之前,可是面对这样的挑衅,他开始日趋焦燥。 罗溪玉着急的开始将希望放在葛老的身上,只要葛老能研究出那张古方,解了圣主体内的胎毒,那一切都将迎刃而解,可是葛老那边菩提木只剩下三个,葛老已经陷入到疯魔之中。 早上罗溪玉起来时抱着圣主的腰告诉他,你要好好的,多体息多闭眼养神,不要冲动不要故意去听外面的铃声。 可是在午时一串铃铛剧烈的响起时,她匆匆的往闭室赶,打开门便见圣主又站在窗前,而他此时手中正握着一只黑色的红眼凶鹰,那凶鹰不断的在他手中挣扎,却被圣主一寸寸的捏断,血流了一手,直到那鹰没有生命的合下眼晴,地上全是鲜血与扯碎的羽毛。 似乎察觉到身后人的视线,圣主转过头,眼底此时已布上血红,冷酷又毫无感情,他看到罗溪玉惊恐的脸,似乎想笑,却只勉强扯动了嘴角。 可是没有控制好的这么一扯,整张脸瞬间显得更为可怖狰狞…… 第七十八章 “溪玉,走……”圣主眼瞳带着暗红色,困难又痛苦的挤出了四个字。 那么困难那么艰难的眼神,黑与红的交错,眼中形成了战场,而这一刻的罗溪玉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因为那红瞳让她记起那一夜血腥的屠戮。 那一具在黑暗中肢体下垂行走的怪物。 任何人都忘不了那一瞬,而眼前这个怪物就要再次占据圣主的身体,那熟悉的不似人的冰冷眼神,嘴里却痛苦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罗溪玉的腿都在发着抖,嗓子发干,她想逃,想像那一夜那样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宁可瑟瑟发抖也闭上眼绝不出来,可是她移不动脚,眼前这个是怪物,可是他更是圣主,他那样痛苦的看着她,嘴里道着让她走,也是知道自己不行了,知道那怪物马上就要占据他的身体,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要彻底的消失了。 他那么挣扎着在自己的身体里与胎毒要争,他知道自己是最后时刻,可是想的却是让她走,让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自己这个怪物,最后一刻想的仍是怕自己受伤。 罗溪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她的脚害怕的朝着门外的方向,可是心却不敢走不舍得走,更不想走,如果她走了,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一想到这个她的心揪着疼的厉害。 尽管她早就有预感,早就有心理准备,虽然每次都不敢去想,但是她知道也许真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当这一天到的时候,她与真的不能对他完全放开手,如果连她都不去帮他,他要怎么办?谁还能帮助他?每次每次他都想着自己救过自己,他虽然表面凶,但是对自己真的很好很好很好,比她对他好百倍千倍,可是自己连面对都不敢。 她冲动的抬脚,她哽咽道:“我不走…… 圣主,你如果输了,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她往前走了两步,“那个怪物很可怕,我会死的……” “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圣手的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凶鹰尸体,他的手开始发颤,似乎控制不住挣扎的厉害,而眼底的红芒越来越盛,他似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他瞪着罗溪玉:“快……走,它要来了,快……走……”他的牙关咬得极为用力,直到牙齿开始咯咯的响。 罗溪玉心都要碎了,他若不瞪她,他若不让她走,她心中的惧怕还占着上风,可是此时,她再也忍不住,她扑了上去抱住圣主的腰,哭的泣不成声道:“我不走,我不走,你要是不在了那我也陪你一起,大不了就让那个怪物撕了,让它吃了,掐死,打死,大不了就是死了,我又不是没有死过…… 圣主,我喜欢你,舍不得你,我想跟你一起,一直生活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生一点气,所以你别走,你怎么舍得走,怎么忍心丢下来。 葛老的古方上的药就快弄好了,圣主,你再忍一忍,你再拖一拖,我们总会有办法的,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她用力的抱着圣主的腰,沾了一身鹰血,可是她抱得紧紧的,手指环着他扣在一起,便是使刀锯都不要分开,也许人总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才会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 当初见到圣主时,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日,这感情其实由一开始的心理上的被强迫,不得不,慢慢变成愿意,自觉的,再到后来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其实她早知道明白自己的这种感情,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她怎么会甘心情愿的留在他身边,怎么会满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要求,怎么会发自真心的为他着想,又怎么会连犹豫都没有的留在这个危险的随时都会变成怪物的圣主身边。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如果没有这个人…… 眼泪如崩毁决堤,她将脸埋在胸前:“圣主,我爱你,求你别走,求你别留下我,呜呜……”她的声音那么小,又那么绝望,她想着自己会死,她已经闭着眼晴,已经胆颤心惊的等着身体的剧痛袭来。 可是却没发现圣主已经慢慢来始冷静下来,眼底的红芒被压制再压制,几次要翻身,最终无果,终于渐渐开始消退,瞳孔慢慢恢复了正常。 手中的鹰尸已经被捏成了一堆烂肉,血一滴滴的挤出来,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血渍,他微微闭了闭眼,脸上有重新夺回身体的疲惫,体内的战争每一次对他的经脉与精神都是一场巨大的伤害。 本来压抑,焦燥,暴劣的心情在听着怀中女子低声的啜泣声后,慢慢的变得平缓下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死亡有着这么纯粹的不舍,怜惜、关切,不愿与留恋。 即使他没有五感,也十分清晰的感受,那样让他心脏剧烈跳动的感情与爱意。 他脸上一片平静,他的手慢慢松开,扔掉了手中的碎肉,想去碰女子的肩膀,可是到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半晌他才难提掩满脸疲色道:“溪玉,别哭,换衣,我累了……” 罗溪玉脸上的苍白与笑容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圣主回来了,他没有变成怪物。 除了舒了口气,喜极而泣之余,她整个人都又哭又笑,恨不得长在圣主身上,忙里忙外的为他清洗换衣,然后伺候他睡觉。 圣主脸色不好,显得极累,这次喝完了露水几乎就沾枕便睡着了,罗溪玉一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入睡,边看边忍不住隔空描着他的眉眼。 她这一刻突然觉得,人的幸福真的不是来自那些珠宝衣物,或者奢侈的生活,这些只是外在的东西,丝毫都进不了内心,这一时这一刻她倒是觉得只要他在,只要她爱,在一起,就算是穷困的日子都是幸福的,只要他活着,在自己身边,就是幸福的,其它的一切,她都愿意舍弃。 …… “哈哈哈,罗姑娘,罗姑娘,老夫终于炼出了菩提水……”葛老有些疯颠的边走边高声道,明明在行路时仍是衣冠整洁的葛老,此时就如一个不修边幅的乞丐老头一样,胡子上还占着褐色药汁,头发如乱草窝,衣服不知几日未换,便是鞋也是一只穿着一只未穿,整个如一老乞丐无异。 “嘘……”罗溪玉一出来就急忙摇手打断他:“葛老,小声点,圣主睡了……” “哦哦,圣主睡了,咱们要小声点……”恢复理智的葛老总算是能沟通了。 罗溪玉随葛老到了药室,乱七八糟的药室里正摆着两只玉瓶,里面的是绿色的菩提水,有些粘稠,菩提是下不来水的,需要很多步骤与药材来一遍遍提取,最终完成品才会是菩提水。 这中间的过程不知有多艰难,如何的调配,比例又是多少,怎么掌握火候,又如何战胜百分之五的成功机率,如果不是葛老这位经验丰富的医者,如果不是他对医术有着痴迷一样的精神,如果不是反复的锲而不舍废寝忘食的钻研,别说只有一串菩提珠,便是十串八串的都如雨落江河,连个影都没有。 罗溪玉也有些激动,她看着那瓷瓶,不由道:“这个就是那个上古方子?太好了葛老,这么及时,你水知道,圣主刚才很凶险,十二剑都要拔刀了,差一点就要发作了,还好还好,圣主又将胎毒压制下去,圣主那么累,那个胎毒也肯定短时间不能复发,我们这就给圣主将胎毒拔了……” “什么?圣主又差点复发?怎么回事?”一直沉浸在提炼药水中的葛老,顿时三角眼一眯,正言的问道。 罗溪玉就将一直以来的铃块变化与圣主今日的举动说了一遍。 “此事不对劲,不对劲啊,老朽要去见圣主……”葛老这么一想,急得顿时起身。 “等等,圣主他好不容易睡着,葛老还是别吵醒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胎毒的药了,咱们什么时候给圣主喝这个,胎毒一日不解,我这心里都七上八下,战战兢兢的,就怕有什么事……” 葛老连连跺脚:“哎呀,谁说这是胎毒的解药?这只是辅助圣主对抗胎毒的精神再生水,也就是能复发一切精神气的菩提水,可保圣主短时间精神力旺盛,不被胎毒摧跨,如果要去除胎毒,按那张上古方子,还需另一物,那一物才是拔毒的关健所有……” “什么?”罗溪玉大惊失色:“还要一物?这难道不是解胎毒的?可是明明那么困难才成功,圣主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我怕那胎毒趁他虚弱……” “不妨,那胎毒在圣主体内成期被压制,想要恢复的比圣主快,还是很难,毕竟它只是一个依附他人的毒胎,聚集一次爆发的力量,需要极大的能量,此时它已进入潜伏期,圣主这次即抗过去,至少半个月内无需再担心了。 罗溪玉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半个月说长根本就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那另一物是什么,能不能立即弄来,不知要提炼又要花多久?” 葛老这次却是没有立即接话,习惯的用手撸着乱糟糟的头发,待罗溪玉等得急了才道:“这一物乃是四狱中雪狱的镇狱之宝,天香玉玲膏,此膏乃是以历任狱圣尸身开出之物,玉玲香这一种奇花所制,这花只有在最纯净的人死后的尸身上才能生根发牙□□,生出碗大的一朵血花,有些类似于佛宗的骨化舍利,乃是一种事物化极时的质化之物,而此花据古方所记载,能拔除一切世间邪恶之素,被称为解毒圣品,如果能得此圣品,再与世间可净化一切精神的菩提内水兑饮…… 也只有此古方,才有可能彻底拔除圣主体内的胎毒。 而此物根本不必提炼,只需融于菩提水中即可,老朽发愁的是,此物得来实在是有些困难……”说完葛老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罗溪玉,看得她心里咯噔的一下,待要开口问,葛老却是转移了话题,跟着几任圣主,葛老完全没有表面的好说话好脾气,似乎想到什么,他眼角一拉,上三角慈目瞬间变成下三角,恶狠狠又有几分恶毒的闪着光,他道:“不过在这之前,老朽可要跟圣主解决一些事,若此事不解决,解胎毒必定受阻,老朽也没想到到啊,有一天身边人竟会如心头梗肉中刺一样让人寝食难安,绝不能饶恕……” 第七十九章 葛老前后辅佐过三代圣主,本就是经验丰富之极,人老成精的好处,便是什么事只过脑便猜得着想得清前后过程。 在罗溪玉惊起身说到了要给圣主做药膳的时间离去后,葛老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眼中豆大的亮光开始闪动,旁人若见,绝猜不到这位祖隗的药王医圣心中所想。 葛老虽是祖狱的医师,但是实际上,他的身份之特殊已等同于五洲皇帝身边地位崇高的老师,三代之师,无数提积累出的经验用以传授下任圣主,对他而言这一点已是使命,并且每一任圣主的安危,他都要背负起,即是医师,又是老师。 所以这个老头从来不简单。 虽然每日扶着胡子对人都笑呵呵一脸善面,有时没脸没皮的与十二剑抢食物,吃得胡子上都是残渣,时不时的又会陷入到对医术的痴迷中。 但是他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他所隐藏的一面,如果祖隗每一个人都似一条毒蛇,用一条毒蛇来比喻,那圣主就是体型巨大,凶恶狰狞盘山为王的黑色花纹毒莽,可是葛老,会是毒莽身边那眼带笑纹,细小又剧毒的眼镜蛇王。 看着万事不从心中过,一直处于养身养心养老东不管西不管的无用老头,却实际是个将所有事看在眼底,细心又谨慎,连点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的刻薄老头。 他收起脸色,本想立即便抬脚走,但回过神便扯着衣袖闻了闻,那身上的味儿差点呛了他自己一跟头。 无论如何,在见圣主之前,总得先沐浴了一番。 于是葛老梳理了宝贝胡子上的乱七八糟的须,又细心修剪出形状,换上干净衣物,又恢复成平日那个游手好闲又德高望众的葛老,这才整整衣袍计算着圣主的睡眠时间,一路向圣主的内室走去。 怪不得他如此凝重又思虑重重。 因今日他要与圣主说的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实际也可以说对圣主有着一定的冲击力。 需得圣主精神好时才可,否则唯恐影响他的心境。 因再厉害的对手,对圣主而言都无丝毫影响,可是偏偏是从小在身边的十余年的陪伴他成长的人,这样的人,若出事,以圣主从小到大极度变态护短的性子,都会使他心神有异样的波动。 而葛老他要说的这件事,对一向护短的圣主之打击已可以预想…… 对圣主而言,身边的这些人可以死,却不能背叛,因为一旦背叛,圣主本就少得可怜的信任感,便会荡然无存,这是巨大的伤害,严重时,多疑的圣主将不再信任任何人。 如非必要,他甚至想在圣主完全解去胎毒后再告知,可是,到时恐怕为时已晚。 所以此行揭发需要慎重,葛老数度犹豫,但此时此刻已是重要关头,无论如何不能再纵容下去,因为这关系到圣主的安危,甚至圣主一旦有事,直接关系到整个祖隗乃至东狱的前景命运。 不得不如此…… 葛老的神情极为凝重,出口的话一路上不断的在脑中设立打翻。 在最先种下怀疑的种子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 葛老细想之下,发现应该便是从天渊山脉的那处天险。 那时,金丝相连天险两端,偏偏在圣主过时,丝线突然断裂,导致圣主与罗姑娘坠入到深渊之内,生死不明。 在坠落之时葛老还并未如此想,直到剑五带着护手冒险的顺金丝而下寻找,后拉上来又以藤绳计算着那首尾长度,才发现竟然不是中间或任何悬谷一处断开的长度,如果在崖上延展开,断掉的地方来自于对面,甚至可拉展到岩石上。 这让一向多疑的葛老微微眯了眯眼晴。 在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为何此事那么巧? 没有从这端断开,却偏偏是从对面断掉。 如果这般,想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金丝磨在崖边的岩石的棱角上,因长时间的磨砺,不堪重负,所以会从中磨损断裂。 可是要知金丝之坚韧,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斩断分毫,何况是岩石之钝,不过,万事有例外,金丝也有薄弱之处,这一点倒也说得过去。 而使得葛老半信半疑则是另一点,因为除去第一点,还有第二种可能性。 葛老习惯于多疑,正是靠着这一点,多次免圣主于危难免自己于灾祸,所以怀疑这已经形成他的本能,也让他顺应本能的想到了第二点。 而这一点的可能性,通常人都不会想到,甚至根本就不会去多想。 要知道寻常利器无法动摇金丝之坚韧,但有一人手中的藏剑却可以轻易办得到,若是背对众人挥剑斩断金丝,动作也不过是半瞬之间,离得这般远,任何人也无法看得清,且在那时,那个悬崖边,没人知道真相,因为当时当地只有一人在场。 这只是葛老当时的疑虑,不过想到他的为人,十数年的忠心,数次舍身助圣主,葛老也只是想了想,便将这个念头放在心底,摇了摇头便罢了,因为他的怀疑之多,经常有偏差是一定的,不是任何事都如他所想那般。 只是自此心中一直有不好的预感,说不上什么弥漫在心底,一直隐隐存在。 而这日听到罗姑娘说起此事,葛老只将前尾一串,压在心中的惊疑顿时爆发开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似乎从中理出了真相。 担心震怒之色溢于言表。 在渡过沙海一线天时,罗姑娘被活埋沙底木管断裂之事,天渊天险处金蚕丝突然断裂使得圣主九死一生,生生耗掉一次胎毒复发的机会。 而自他回归后,那黑带莽铃便开始不间断的摇晃,终日查不到摇动的原因,天空又有不明来历的凶鹰盘旋,本应在圣主到达的十日后返回,却拖得十几日,中间的几日又去了哪里? 为何一回来就会诡异之事不断?伴随着他回归而来的,是圣主再一次的胎毒复发,如果不是有罗姑娘在,如果不是圣主这些日子得到休养的精神力占了上风,恐怕就算葛老讨到天香玉玲膏也为时已晚。 为何会如此凑巧,一次是偶然,两次三次便是必然。 所以如果再不将此事道与圣主,葛老担心忧虑至极,恐怕下一次胎毒的到来,就不会像这次这般幸运了。 葛老脸色凝重的向圣主的内室走去,可是周围却不见十二剑的身影,十二剑乃圣主同生之人,一生不离其左右,他们平日都是遵循着一种祖隗传下的古老守护法阵,以随时随地无死角的避免对圣主有害之人靠近。 而葛老这些年,是极清楚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应该站立的位置。 可是此时本应该站在这此位的剑三却不见踪影,而周围三五米的剑四剑六也皆不在。 发生了何事? 葛老脚步一顿,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已顾不得罗姑娘所说,圣主正在休息不要打扰之说,立即上前几步,欲要将门打开。 而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已不是揭露,而是无比后悔担心。 因为年纪大了,脑袋已不如年轻时好用,算来算去他却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十二剑对此人完全不可能有阻挡,不可能有防备,而此人是除了自己与罗姑娘外,唯一一个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圣主内室的人。 若他要对此时极度虚弱昏睡的圣主做出什么事,无人能够预料,葛老只是对胎毒暂时放下心,却没想到如果此人将圣主溺于沉睡中导致的后果,圣主一死,那胎毒便会从休眠中苏睡过来,从而完全占据寄体。 想到如此,葛老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惊慌,他为何不在发现的一刻立即通知十二剑,还想着要照顾圣主的五感而洗浴换衣,他这个老头子的面貌如何比得过圣主的安危,脑子不好用至此,他真是枉为圣主之师,此时此刻圣主绝对不可有事,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个老头子以死难辞其咎。 此时整个房间内外没有半点声音,寂静的可怕。 葛老眼中的惊恐与怒意使着他胡子直抖,心中默念着圣主万万不能出事,万万不可有事。 然后双臂一用力打开门,那力道已是将门推出了数道难听的声音。 顿时,入目的情景,使得葛老褶皱的脸皮一颤,心猛的往下沉。 因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血腥味儿,地上刺目的一滩血在不断的外流, 而在那鲜血中还掉有一只熟悉的苍白的连着肩膀的手臂,割裂的地方白骨森森的朝着门处,而手臂浸在血液里显得格外的恐怖森然,似乎刚砍下来,掉在地上的手指还在微微的颤动着,似不甘着离体而去。 第八十章 厉护卫手中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溅了一身的血花,他的脸色苍白可怖,刀疤处疼的打颤,却咬着牙用完好的右臂猛点左肩的几处穴位,血慢慢的止住了,可是斩落一臂的剧痛让他额头直冒冷汗。 这种疼楚普通人早已发出尖叫或疼晕过去,但厉护卫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捂着肩膀单膝跪地道:“圣主……” 圣主不知何时起身,此时正坐在室内的木桌旁,目光阴沉不定的看着他,似在看着一场闹剧,即没有出手阻止,也有开口。 周围十二剑中五人拔出剑刃护在圣主周围,手中握剑但面上的震惊难以言表。 因厉护卫在走进房间后,第一时间便是抽出了剑,瞬间斩断了自己的左臂,动作简直迅雷不及掩耳,让人始料未及,不仅是十二剑震惊,便是被打断睡意的圣主,阴沉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葛老见圣主安全无恙,心落下之余,他警惕的反手将门关上。 此时的厉护卫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原本就丑陋的痕迹,剧痛之下,此刻就如一条蜈蚣爬糯动着爬在上面,乍一见,足以让人吓晕过去。 “圣主,我已身不由已,只能自斩一臂保有一时清醒,所以只能有一刻时间,请圣主听我将话说完……”厉护卫的神色是焦急的,话语中速度即快又急迫,仿佛有怪物在追赶。 “圣主一定还记得养血蛭的那一童家父亲,他们差点一害死了罗姑娘,在童家那老翁身死后的那一夜,圣主让我去童家寻得血蛭盅,顺手解决掉那童三。 那童三毫无武功,不过是属下一剑之力,拿到那血盅,属下感觉到那盅里似有摇动之物,当时在那童家嗣堂,不知为何,属下有些鬼迷心窍,就将那装血盅的罐子打开。 当时看着明明是空无一物,只有血色的水桨,没有任何声响,可是我并未在意的将盖子合上交与圣主与葛老,此事也未向任何人说起。 可是自从那一日起,属下便觉得时常精神恍惚,有时只是一瞬,本以为是太过劳累,可是这种恍惚感越来越频繁,到最后竟是每日都发生,有时长达几瞬脑子一片空白。 属下曾让葛老把过脉,身体并无任何不妥,当时只以为是最新得到的功法霸道,便停下不敢再练,可是症状一直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沙海之行因不想耽误众人行程,便强自忍下,想过到了东狱再说,本以为只是短短一两瞬的事,却没想到在天险之地,圣主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也正是从那时,属下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那根金丝……很可能是我亲手斩落。 可是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在那一瞬间发生的事记不起半点,就像缺失了一瞬的记忆。 可是缺失的时间里属下似乎做了什么可怕的事,而这些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这让我极为惊慌,虽然圣主仍完好,但属下却终日惶惶,一个人从天险东下,由一另一路走水路返回,可是在离开圣主之后,属下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后面渐渐每日连大半时间都在空白中度过,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下一瞬醒来却发现手上,身上全是血,连口里也是,身边还有啃食剩下的尸块…… 由此属下终于想起那童家老者,与他何其的相似,属下想到了那天夜里打开的陶罐,而那时属下也记起下巴刮须时留有一道浅伤。 当时属下万念俱灰,几次欲死,却无论如何也死不成,随着回到东狱,清醒的时候日复一日的短,有时只有睡前的一刻,有时不过是只模糊看到个残影,连人脸都看不清。 而那血蛭之霸道已远超童家身上的那一只,无论用什么功法,什么顺经逆经之法,都无法将它驱逐半点,即使是得知它的位置都困难。 圣主,属下已有预感,在它从下巴伤口进入时,就已直接进入到属下的头内,如今已经无法驱除了,属下终日只有一死之心,可是又不甘圣主受此盅王的愚弄,所以便将清醒时所掌握的蛛丝马迹一点点的整理,记住,并一路上忍耐,只等着见到圣主。 以这样自损的方式赢得片刻清醒,属下知道自己已时日不多,砍掉一只臂膀留血过多,那盅虫也会虚弱,趁此机会,属下就将此盅在路上之事加之属下的测试说出圣主听,说完后就请求圣主看在属下忠心护卫圣主的情面,给属下一个了断,如此活着实在生不如死,这是属下能为圣主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厉护卫越说越快,他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回应的机会,抓紧着一丝一毫的时间,一个人在那里像演习过千遍万遍一样,如一台机器循环往复不停的说着。 圣主的脸色虽如常,但放在椅边的手却是拢于一起,握成了拳,而葛老却上前几步,然后把住了他右手的脉博,那异于常人的波动,震得葛老不由松了手,倒退两步,满面的震惊。 厉护卫在进沙海前,确实让他给把过脉,但那时脉象平稳,丝毫没有迹像,可以预见他体内的盅虫绝不是一般之物,乃是生出了灵智,竟懂藏匿之术。 十二剑此刻看着那只断掉的臂膀,听着厉护卫平静的诉说着只能以自残才能换得半刻清醒之事,那如交代后事一般的话,个个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握着剑的手都不由的颤抖。 但随即目光又变得极为哀伤。 十年的相伴,十年的情谊,最后却因为一只该死的虫子,落得身残求死的下场。 葛老震惊之余,不由取出随身带的一颗腥红色的药丸,“厉护卫,快快服下……” 这可是葛老的宝贝,轻易不拿出,以前厉护卫时常开玩笑,张口闭口便讨要此物,结果葛老差点翻脸,曾说过就算你哪天死了,老朽也不会拿出来浪费的,气得厉护卫直跳脚。 可是当葛老将药丸送到厉护卫嘴边时,他却嘴角流血的摇了摇头,嘴角的血是他不断的咬舌以保持清醒所致,左臂的剧痛已使他麻木,舌头上的疼楚已无半点感觉。 他木着舌头艰难的看向葛老,他道:“葛老,你留……着吧,也许以后,会用得上,别浪费在我身上……” 说完一句话,他的嘴里开始涌出鲜血。 而葛老的手却是如酒精中毒般抖个不停,他急声道:“厉护卫,你且别说话,先吃下这颗保命丸,待老夫再想办法……” “不,葛老,已经来,不及了,谢谢你,我厉……圣主……死,而无……” 本就半跪于地一身鲜血的厉护卫,此时一扭头直接喷出一口血箭,直朝前方圣主所坐的方向射去,圣主眼中此时似有团墨,浓郁而不散,袖袍一挥,只听“咔嚓”一道声响,那血箭顿时转了方向,射到了墙上,化成了一条尖锥般的洞。 而此时的厉护卫却是如变了一人般,那尖锐如针的眼神,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寄宿人,去死,全部都去死吧……”那厉护卫身体诡异的扭动,顿时身上的经脉血管如虫一般鼓起,浮出皮肤半寸,整个身体似暴涨一圈,如无数虫寄在体内一般里蠕动。 “不好,快保护圣主,杀死它……”葛老顿时暴退数十步,那盅王早在厉护卫的体内布下无数虫卵,此时如果一旦在体内爆开,它不仅会趁机再次逃走,甚至这些虫卵都会孵化,到时处理起来不仅麻烦,也恐有漏网之鱼,为日后留下隐患。 而此时的十二剑,痛苦闭目手腕一抖,十一把剑顿时刺入到厉护卫的身体里,所有的动作都似暂停在那一刻,他一动不动的还半张着只剩一只手臂的右臂,后背微微的弓着,整个前胸如刺猬般扎个透心凉。 鲜血慢慢的染红了身前的衣襟,开始滴滴嗒嗒的往下落,而体内那些浮动的血管似的虫子,却是慢慢的恢复,一旦不能孵化,就会憋死其中,就如啄不开壳的鸡闷死在其中一般。 而厉护卫那狰狞的脸孔,在一瞬间慢慢的恢复,那惨白布满血迹的脸上似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谢,谢……好,兄弟……”最后似解脱般叹了口气,慢慢合上了双眼,脖子无力的垂了下来。 十二剑的眼眶全都红了,他们扭过脸不忍再看,慢慢的拔回剑,尸身缓缓倒在了血泊中。 葛老此时突然的取出金针,一回头嗖嗖嗖,三根针刺入到地上那只苍白的断臂上,而断臂则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不过几瞬就慢慢停了下来。 看着那根足半米长的只有发丝的三分之一般细的红色活物,圣主眼中闪过一丝极怒的狠毒,他死死的瞪住那条扭动的盅虫,半天,似从牙关中磨出的一句,他道:“葛师,如何使它,才能消解厉护卫心中之恨,让他安心离去?” 葛老,眼角微微的湿润,不过片刻那下三角眼射出毒辣的光芒:“回圣主,只要以药物将它浸泡,使它无法再动分毫,然后再将它活活架在金针上,日日以弱火煎烤,烤到七七四十九日,慢慢折磨将它煎成虫干,然后放到阳光下爆晒,晒成碎渣后丢入粪池中,被驱虫分食,只如此才能解恨……” “好,就如葛师所言……” 待圣主挥手,十二剑才慢慢向跪趴在地的厉护卫方向走去,为防意外,四周都撒了特殊的药粉,然后葛老的一粒化血丸,厉护卫连同那只断臂,慢慢像雪融化一般,化为了一滩血水,接着以阳光暴晒后,再以火烘烤,终将所有盅卵消除干净。 圣主今日与体内胎毒大战一场,未睡足便又被厉护卫这一死,重重的晃了下心神,整张脸色看着疲累之极,眼底都已隐隐带着一层青色。 看着圣主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所有的举动,薄唇紧紧抿在一起,还未从刚才之事中彻底走出,便知此时劝圣主去休息,断也不会听从了。 而因厉护卫之死,情绪低沉的十二剑已默默回到阵位上,葛老沉默的站在屋内,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默足足半晌,他才终于开口。 “圣主要注意身体,切勿太过用神,厉护卫虽死,但到死却从未背叛东狱,背叛圣主,不愧为魔圣生前为圣主挑选的忠心护卫。 并且他以死又向圣主提供若干有用的线索,为不辜负他的一片心意,一片赤子忠心,圣主定要引起警惕,如今四狱与五洲都蠢蠢欲动风雨欲来的迹象,如何处理好之后的事宜才是重中之重……” 圣主有些迟绶的将目光移到了葛老脸上。 这些冷冰的目光,葛老已不止一次见到,这是一种杀意,但他知道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由体内的胎毒所控,情绪激动,愤怒,极度恶劣时都会如此。 葛老在这种目光下,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但随即便正色道:“圣主无需感觉到暴怒,因为如果不将圣主体内的胎毒成功拔去,那老朽就不得不说,厉护卫今日便会是圣主的明日,厉护卫被盅王控制,我们还可以将其解脱,但是圣主一旦被毒胎占据,那后果不堪设想,恐怕也无任何人能控制的了,下场要比厉护卫更凄惨数十倍。 圣主莫怪老朽说话如此难听,自古忠言逆耳,如果能使圣主成功解除胎毒,便是要老朽的命,老朽也愿意……” 圣主的目光随着葛老的话,慢慢变得缓和下来,他不由垂下疲色,半天才缓缓道:“葛老有什么话,便说吧……” 葛老打量圣主,随即放松紧绷的语调,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除圣主体内的毒胎,老朽与圣主说的便是解毒胎所需的药,其中一味菩提水已被老朽提炼出,只剩一味天香玉玲膏,此膏……” 葛老这一说,便与圣主说起了整个东狱的情况,大至五洲与四狱,再谈眼前的形势,圣主的胎毒,与解除胎毒的药,一件件,一状状,足足分析了一个时辰…… 而此时的罗溪玉,正在厨房做着圣主最喜欢吃的杏仁豆腐球,球里还放着鲜虾肉,粉红色的虾肉在豆腐里煮熟,吃着是又鲜又嫩,鲜美异常,只是好吃是好吃,但是做起来却极为麻烦,但想着为着圣主多吃一口,她极细心的做着,圣主的吃食还讲究个好看,有食欲。 所以她足足做了二十多个,然后从中选了做的最好的八颗这才入了汤,接着便是面中揉了豆腐与白菜丝的豆腐饼,三口一个,炸成金黄色,也是圣主喜欢的,她还特地多炸了一些,分给葛老及十二剑,因为习惯了,所以自然的就带了他们的份,还有刚回来不久的厉护卫,想到他,她又多做了七八个,想着那个大胃王这些总是够吃了。 而正因为在做餐点,所以对圣主房中发生的事她一无所知。 她看着堆得满的一大盘子豆腐白菜肉沫饼,不由擦了擦额角汗,轻轻舒了口气,想着一会儿趁圣主不注意,如何找人将这些送到他们手里。 可她却并不知晓,上次看到神色匆匆的厉护卫,已成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也不知道厉护卫这个粗汉子,对她一直以来存有的一份细心与好感,暗地里帮助她不知几许。 上次她给的两块饼,他狼吞虎咽的吃了,她还觉得有些好笑。 可那是厉护卫最后一次吃她做的食物。 而从此以后,她无论做多少饼子,这个人,都已从天地间消失。 再也寻见不到…… 第八十一章 “喔……”祖隗房间极多,却没想到会有这样金碧辉煌之地,金光闪闪,玉质盈盈,全是精美的不能再美之雕塑,连墙壁都全是镂空的花纹,每一块都是玉镶金,简直能刺花人眼,罗溪玉提着裙摆有些不敢置信,不由看向身后跟进来的圣主。 “圣主,我们以后要在这里住?”真的?罗溪玉眼晴里都是惊喜,毕竟这样的地方,简直是每一个女子心中的童话,哪怕只住上一晚,都觉得不撼此生的感觉。 圣主背着手走了进来,扫了她兴奋的脸,出口却是:“不,暂时不住,今晚住偏殿……” “什么?”罗溪玉顿时兴奋的脸成了苦瓜脸:“那圣主说要换个地方住,还把我带到这里来,结果是逗我啊……”语气里不无埋怨。 圣主气定神闲,看了看她气得有些发红的脸蛋,不由微微扬起下巴,朝周围点了两下:“只是带你来看看,见一见世面,别老去扣墙上的镂金……” “你怎么知道……”罗溪玉一怔后,脸不由的爆红起来,不过她向来脸皮厚,不一会便反驳道:“不扣下来咬咬看,怎么知道是真金的?我还以为是铜刷了金水呢。”说完不由咋舌,她知道东狱人特别富足,却没想到这祖隗用来彻墙的都是纯金所制,烧制后,镂空在其中镶上玉饰,然后一块块的再镶嵌在墙上,简直富有奢侈的让人震惊,便是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哎呀,这张画……”罗溪玉有些窘又若无其事生硬的转移开话题,指着那“豪华”大床的侧墙挂的一幅画道,这不指不知道,一指吓一跳,这张画略显有些怪异。 没有画人,没有画景,而是画着两条人面蛇,这不由让人一时与大殿的气氛合不上,还有一丝诡异。 人面蛇身,男面疯颠,女面痛苦,身体紧紧缠在一起,又是诡异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这副画乃是祖狱圣祖所画,名为蛇欢图,在蛇狱蛇是人神,所以取得人面蛇身之意。”今日不知为何,圣主少了几分不耐,话也多了一些。 “嗯,就是冷不丁看着有点吓人。”罗溪玉目光又移向周围,即使特地带她来长见识,她自然要不辜负圣主期望的长长见识一番。 于是七分好奇三分刻意的挨样问了问,结果今日的圣主似不同以往般,一直背手跟在她身边,她问什么,他便不厌其烦的解答什么。 罗溪玉觉得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一方面好奇,一方面也是怕他累到,羡慕的看了看那张精美的古典华丽的大床后,这才提出到偏殿休息。 虽然她有预感,那偏殿肯定比不过大殿华丽庄典,但是却没想差得十万八千里,灯光有些暗,通风也一般,连原来的房间一半都没有,且床也小,唯一的好处就是布置风格与五洲时相似,有一种熟悉感。 罗溪玉心里有些不明白,为何好好的房间不住,要来这里,不过看到房间的风格后,便想是不是圣主要给她一个惊喜啥的,或者先住几天,等到一定时候再搬到旁边的大殿,因为无论怎么看那大殿都像是皇帝的寝宫,圣主很像是眼馋她,先吊她胃口似的,等吊足了再一起搬进去。 这般一想,再看圣主的模样,竟真有一种装腔之势,她不由的暗自笑了笑,然后便伺候他吃饭梳洗。 “圣主,来,把胳膊伸出来,我给你挽一下袖子,吃汤的时候容易沾着……”圣主早已习惯她像老妈子一样的唠叨,本来拿起了汤勺听罢,便放了回去,抬起手。 罗溪玉细心给他挽好,然后将一应用具摆到他面前,将干净帕子与漱口的水放在他能够得着的地方,这才陪着他坐下。 “圣主,这个萝卜汤很有营养,我加了几位中药,还特意去了药味,补气血呢,你多喝一口,对身体好,我再给你妥半碗……” “还有这个,黑糯米做的糍粑,又香又有嚼劲,里面有芝麻粉,沾着甜芝麻酱吃,对对,多沾一点,吃吃看,黏牙是黏牙,但是很好吃对不对?我里面还加了东西呢,对心肾都好的,肾圣主知道是哪里么?就是管男人力气的地方,唔,你一定知道的,多补肾男人很持久的……” 圣主慢慢的嚼着,本来是皱着眉头,那黏牙的感觉是他一向厌恶的,是绝对不会吃第二口,不过在听完罗溪玉的话后,犹豫了下,伸手又夹了一块,笨拙的沾了沾芝麻酱然后放进嘴里,又开始皱眉的嚼着…… 果然无论是明骚还是闷骚的,只要是男人都会在意持久这件事,罗溪玉不由暗暗擦把汗,为了能让圣主多吃一两口饭,她容易么,说起来都是辛酸泪。 “好啦,来吃口菜团子,这里面有红萝卜丝,小白菜,发丝菜还有几种营养足又降火气的药花,维生素很足哦。” “维生素?”圣主经常会从罗溪玉口中听到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话。 “哦哦,就是人身体缺的营养啦。”她急忙打浑而过,“这道我尝过了,很好吃的,吃了可以让眼晴更亮,血更干净,还能清肠去口中异味呢,以后玩亲亲的时候就更清新了,为了能让圣主吃口饭,她已经成了满口慌话的骗子。” 圣主果然听话的吃了…… “来,张口,吃块水果解下腻,再喝口水漱漱口,乖……” 伺候他上床后,罗溪玉多少有些纳闷,今日的圣主比往常还要听她的话,一点都没有发脾气,而且早早竟然将被子放下来,自己脱了鞋,坐在床边等着她上床。 果然她上来后,他先跟她玩了清新口气的亲亲,然后一本正经的问她效果,她脸红,是羞愧的,哪有什么功效啊,本来就没异味儿,就算那菜团子有清肠理气的功效,但才吃了一个而已,哪有那么快,又不是仙丹。 于是她很有骨气道:“有,圣主的口气都变得跟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一样……” 这一夜,红唇惨遭□□。 而圣主不知是换了地方,还是怎么,竟是比往日更为激烈而冲动。 罗溪玉几乎招架不住,化成了一滩水,床本来就小,结果不仅床单,便是连地上都淋了不少。 待得云露渐歇,换了衣物后,圣主搂着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吊饰,然后挂在她脖子上。 罗溪玉此时已经累的眼皮都睁不开,她强自的睁眼看了看,只见白瓷的脖子上挂着个黑色的蛇状物,她不由的用手握着,虽然看着丑了点,但毕竟是圣主第一次亲手送她的礼物,她不由困的眯着眼睛却还喃喃道:“谢谢圣主,我很喜欢,我很喜欢,喜欢……” 然后便意识渐消的沉入到睡眠之中,只听得耳边圣主似乎一直在她耳边说着:“这个戴着,不要摘下来……” 当然不会摘下来,罗溪玉清晨做早点时,时不时便拿起胸前的黑色蛇状吊坠,不时的看着,时不时的傻笑一下,圣主居然会想到送她项链,简直太出乎意料了,谁说他们懂情趣啊,只是他不做而已。 罗溪玉看着这个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甚至可以说丑陋的黑乎乎条状东西,当个宝贝似的爱不释手,心里寻思着,这应该是圣主的什么传家之宝吧?或者是历代传给圣主夫人的定情之物? 越想越有可能,一时间想得太多,之脑洞开得太大,使得点心都做得咸了,因为把盐当成了糖。 自从送了项链以后,圣主这几日以来对罗溪玉越加的依赖,无事时,便愿意搂着他,然后静静的嗅着她发间的馨香,以往罗溪玉话多时,圣主时常会拿眼瞪她,让她适可而止。 可是如今却只是静静的听着,无论她说什么,说多少,他不仅不瞪她,还听得入神。 这实在有些反常了,吓得罗溪玉忙找来葛老,生怕圣主体内的胎毒有异变。 这一日,罗溪玉给他洗了头当,按摩完关头皮穴道后,给他挽起来,圣主突然开口:“溪玉……” 以前他从来不叫她名字的,自从天险之时,时不时的就会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蹦出来,最近尤其频繁,特别是欢爱的时候…… 想到这个,她有点脸红,急忙咳了一声道回应道:“在呢圣主……” 他看向她。 “哦,景狱,我在呢……”罗溪玉忙改口,他叫自己名字时,自己也要唤他名字,只是一直叫圣主都叫习惯了,一下子不好改口。 “出去走走……” 罗溪玉挖挖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圣主最讨厌的事情莫过去出去,因为出去后有无数讨厌的声音,厌恶的味道,及嘈杂的人,一开始来到祖隗,她可是不止一次劝着道,圣主,出去转转吧,饭后走一走对身体好啊,到处看看风景有利于身心健康,好处多多。 结果,他一个眼神过来,罗溪玉便噤口不敢再提,加上铃声一直响,她更不敢让他出去了。 谁想到,今日竟是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节奏。 罗溪玉愣了整整三秒才露出笑容,点头道:“好的,景狱。” 祖狱建立的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上有浓云树荫遮盖,下有坚硬树根结实盘结,中有山涧泉水蜿蜒流下。 出了偏殿后,圣主便来到了这条两米宽不知流敞几百年山泉水溪边,看着那清清的泉水,罗溪玉不由的奔到边上,用手掬了一捧,喝了两口,甘甜的沁人啊。 “圣主,你要不要来喝一点。”罗溪玉忍不住就水洗了手脸,这才回头问坐在石凳上的圣主,而圣主却并未回应,只是嘴里发现了两短一长的奇怪声音。 接着草丛中有草动的声音。 不说草动,罗溪玉差点忘记这是蛇窟,因为蛇不能进入到祖狱中,所以到此地这么久,她还没见到一条蛇,就在她要起身时,只见草轻轻的动着,接着一条筷子细长的小银蛇便爬到了圣主的鞋面上。 然后身体蜷着圣主的鞋尖,头高高仰起,冲着圣主欢快的吐着舌头。 而圣主却是低头看了眼,然后手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手指敲了敲,那小银蛇似得到了什么暗示一般,竟是将头一扭,然后顺着圣主的袍边,便灵活动着身体往上爬,不一会就由脚爬到了圣主的肩膀上,在圣主耳边吐了两下舌头后,便身影一晃,身体一弹冲到了桌前。 看着它遍桌寻不到,又爬回圣主的手指尖处,如螺丝一样盘着食指,不断的伸着伸尖冲着圣主嘶嘶,那模样不知怎么,竟有一丝可笑。 罗溪玉不由眼前一亮,大着胆子凑过去:“圣主,这只小蛇看着好眼熟,不会是在悬崖底的那个山洞里那一条。 圣主点了点头。 这一只其实不是宝鸣蛇,而是一种常见的毒蛇种,是圣主在山洞里意外中发现在一只,它一直藏在洞中,饿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吞一枚鸟蛋充饥,偏生它这么一条幼蛇,竟在布满鹰类的鸟巢里孵化出来,又虎口夺食的活了下来,圣主一时见猎心喜,便留了下来。 天地有灵物,像悬崖那般凶险之地,却长得千百年的药草宝贝,自然也生一些通灵性的鸟兽,而这条小银蛇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出生半年多便灵性极佳,简单的人言都听得懂,又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教训练,已是赫然成为一坑蛇洞之首。 要知道蛇狱有无数个坑,坑内布满了毒蛇,新蛇进入是根本活不了的,不是被群蛇攻击致死,便是惶然逃脱,而这一只小小一根,竟是一个月内活得如鱼得水,显然已熟识地盘,还能占着阳光最好,的地方,在树上晒洋洋。 其灵气已不下于几岁的孩童。 这样有灵的蛇种,蛇域已是多年未见一只,而即使有,也都是活了百余年的巨莽毒霸,无一不占山为王,轻易不敢招惹。 看着小银蛇,不断在圣主指尖扭动,很像是讨吃的撒娇的样子,本有些怕蛇的罗溪玉,此时也不由的又凑近些,由心道:“没想到它这么可爱啊,它是不是饿了呢,不知道吃什么东西……”罗溪玉四下张望。 圣主却是伸出手,手心里是三颗罗溪玉刚刚吃过用五香卤过的带壳鸟蛋,不知什么时候圣主竟是拿在了手里,似乎是看到了它喜欢的鸟蛋,小银蛇细细的尾巴开始用力的甩,在空中上上下下,不断提醒着它的存在,舌头吐得更快速了些。 “你来喂。”圣主将鸟蛋放到了罗溪玉手心里。 “我喂?可是……”上次在山洞时,她也想要摸来着,但圣主阻止了她,说是有毒。 “无事,它不会咬你……” 圣主已保证过,罗溪玉胆子便大了起来,何况只是一个筷子粗细的小幼蛇,于是她将手里的鸟蛋拿出两个,只放一个,然后小心冀冀的凑近小银蛇。 圣主嘴里发出一声嘘,小银蛇便松开了尾巴,慢慢顺着手爬下来,然后像游在桌上似的,不断摆尾绕着罗溪玉的手转圈圈,最后终于试探的用头轻触了下她的指尖,接着身子便慢慢的盘游而上。 它并没有立即吃鸟蛋,而是盘在了罗溪玉手心,将蛋卷在身下,身体高高弹起,面对面的冲着罗溪玉吐舌。 罗溪玉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虽然是幼蛇,但却是有毒的,那种凉凉触在手指上的感觉,还游走在手心活物的感觉,实际上是很让人心惊胆颤。 但罗溪玉知道,像蛇一类的,你越是惧怕,收手或抖落,它都以为你要攻击它,从而先发动攻击,所以她就算再紧张,也还是保证着笑容,没缩回手,也没动一下。 那小银蛇像是认人一般,头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甚至还贴着她的手臂,绕着圈的查探着,不过,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再无防备的绕着她的手指,吞起了比它大数倍的鸟蛋。 然后舒舒服服的挂在罗溪玉的手指上,再也不肯下来,还在罗溪玉中指绕成了几圈“戒指”准备缠在上面睡觉,罗溪玉简直哭笑不得。 她将剩下的两颗鸟蛋小心的喂了它,然后又试探的用指尖点点它的脑袋,就像是之前圣主做的那样。 果然那小银蛇也颇喜欢这个游戏,一点它,它就抬高头,再点再抬,始终高高仰起,时不时冲罗溪玉吐快舌,似乎在催促她快一点。 一人一蛇由防备,转而玩得不矣乐呼,时不时被小银蛇逗的忍不住哈哈大笑。 “圣主它好可爱啊,简直跟个活宝一样啊,中午的鸟蛋我若没吃完就好了,不知它一次能吃几个,下次我多带一些给它……” 圣主此时安静的坐在桌前,看着罗溪玉与银蛇玩耍,目光中闪过一丝晦暗,在罗溪玉看向他时,这一丝晦暗立即消散无踪影。 他点了点头,应允:“待下次来时,你便亲自来喂它吧,它尚小,多喂养容易亲近……” 罗溪玉顿时笑容满面,虽然圣主不知为何如此好说话,但他答应了她的要求,心里仍然甜丝丝的开心,她暗里给小银蛇取名叫小圣。 离开的时候,小圣吊在了桌边,头一弹一弹,似还要与她玩这个点头游戏,罗溪简直是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 晚上罗溪玉睡得满头大汗,身体不知为何,好似白日贪凉了些,有些不舒服,汗出的格外多。 再加上天气这几日有些闷热,所以热得汗湿后,她就会不适的醒过来,三次有两次,她都感觉到圣的手摸在她头发上,力道是那般的怜惜不舍,罗溪玉闭目都能感觉出来。 本来是难受的,但如此后,又心里美滋滋,感觉到暖暖的不想打破这种宁静,就没有换衣仍这般就着湿衣睡过去,还有一次她感觉到圣主半夜醒来,一直在看她,手里还抚着她颈间的蛇饰,然后又将其放了回去。 罗溪玉有些疑问,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可问,也就罢了,白日里她便多放露水,让他多睡一点,不要晚上老是失眠。 而吃完饭,她又会拉着圣主去小溪边坐一会儿,看看堡间的夕阳,亲近碧树绿草,心情会格外的好,并且她每次都会带一掌袋的好吃的给小圣。 小圣早已被她养成了习惯,一到时间连觉都不睡的爬到桌边吊着身体等着喂投。 看着它一点点,荤素不岂的将她带的所有东西都吃进肚子里,罗溪玉即是觉得恐怖又感到有趣,她不由打趣圣主道:“你若是有小圣这般不偏食,什么都吃就好了……” 圣主却是坐在那里,眼晴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罗溪玉以为圣主不开心了,晚上又逗他又是哄,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圣主自从带她见了小银蛇后,态度竟是一日比一日冷淡。 使得她再不敢过份亲的小圣,心思重又回到圣主身上,更加百般伺候周到。 可是这般后,圣主竟是连碰都不怎么碰她,半夜醒来身边会空无一人。罗溪玉心中隐隐有不安,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圣主体内的胎毒做怪,毕竟它复发过一次,不知道要隔多久再复发。 这胎毒一日不解,她的心便一日无法安心,于是在圣主夜里不睡,站在窗口一站便是大半夜后,罗溪玉忍不住去找葛老,求解胎毒的进程。 葛老摸了摸胡子,看了罗溪玉半晌,突然问了她一句莫名其妙,多此一举的话。 “罗姑娘可由心希望圣主解胎毒?” 第八十二章 罗溪玉听到葛老说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她真是好久没有反应过来,还喃喃的问:“圣主大婚?葛老,这是什么意思?” 葛老摸着胡子,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便恢复神情道:“罗姑娘,恕老夫说话无礼,当初圣主买下你,老夫也是考虑路上有个人能照顾圣主衣食起居,而这一点罗姑娘也确实做得不错,圣主满意,老夫也轻松些,因此,老朽也确实动过让罗姑娘一直待在圣主身边这个念头,也错误的给了姑娘一丝希望。 但计划不如变化,谁知圣主这解胎毒的最后一味药,竟是如此难以取得,如果时间若是能有缓和,老朽或许还会想想其它办法,但是,罗姑娘也知道圣主如今的情况,能拖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所以,为了整个东狱,也不得已如此……” 罗溪玉的听得云里雾里,但却听懂了一件事,就是圣主要大婚,新娘不是她。 一开始她根本没有进脑子,进心里,因为圣主身边完全没有别人,而且怎么可能会是别人,圣主那么龟毛的…… “葛老,你在与我开玩笑吗?你别开这种玩笑了。”罗溪玉不由的左右看了看,不会是什么大婚前的考验吧,毕竟昨天圣主还带她看了大殿,还住偏殿呢,说不定这是主祖狱入大殿前的什么仪式或真心话考虑什么的。 葛老看到罗溪玉脸上的笑容,似乎感受到她不愿意相信的心情,不由为难的撸了下胡子,毕竟这个姑娘也确实不错,葛老也是十分看好,如今…… 但此事早晚也得说清楚,他不做这个恶人,总不能逼得圣主做,便只好摇了摇头道:“罗姑娘,你可知道解圣主体内的胎毒所缺的一种药物是什么?” “葛老之前似有说过,是什么天香玉玲膏,由天香玉玲花所制。”这个罗溪玉记得清楚,只是当她想问这天香玉玲膏在哪里有时,葛老便闭口不言,没有再说下去。 “四狱乃是东西南北西域,这天香玉玲膏便是南域的圣物,南域常年冰雪覆盖,寒白茫茫,乃是无任何嘈杂肮脏的纯净之地,也正是如此纯净之地,才会从历代圣主尸身上生出鲜艳如血的玉玲花,这玉玲花的花汁如血,是清除血毒的至圣之物。 圣主体内的胎毒某种程度上,便是血毒,毒血着胎形成畸形血毒,而玉玲花正是此毒之克星。 只是此花生长条件苛刻,需要以南圣尸身的纯净血液为肥,皮肉为土,冰棺为温,还要常年照射阳光,若要生花,需先保得圣主尸身不腐烂,冻进冰棺中人还如活时栩栩如生,再经过十数年的温养孕育,这样才能使得玉玲花破血而出。 待到花长成后,南圣的尸身便会化成灰烬,消失在天地间,而这玉玲花便是吸收了南圣修炼一身的皮肉身,形成可治血毒的净药。 只是这花太过挑剔土壤,十代南圣,如今只两圣生出玉玲,能生出玉玲也代表着一切南圣修炼大成的象征,所以每形成一朵,都被南狱人视珍宝供奉……” 听到此,罗溪玉身为女子的本能,顿时警觉又恍然的猜到:“那南圣的圣主……是女人?” “不错,历代的南圣都是女子,她们乃是南羽狱主一脉之传,终生以纯净之身,修纯净之功,行纯净之法,乃为南狱所奉行的三净,东狱与南狱中间隔着西狱,向来没有冲突也无交情,彼此可以说互不往来,但是圣主此次需要她们狱中的圣物。 南圣功法主修身养性,南狱所有的圣主皆是长寿且容颜不改,其战力在西狱中乃是末尾,更不提与东狱相抗,要用直接夺之即可,只是因南狱的地理地势,强攻也有一半毁落的风险,并且以如今圣主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行此举。 老夫也只能尽量客气以暗信互通,以任何代价为圣主换取玉铃膏,却未想到那现任年轻的南圣就在东狱之中,不仅一口答应下来,明日便会将玉铃膏带来祖隗与圣主一见。” 葛老见到罗溪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摸着胡子的手已经停了下来,细眼一眯,不由放下最后一击,“你是个好姑娘,只是圣主却并不是一个人,他关系到千万东狱人兴衰,他肩上有责任,你们五洲不是有句话,要顾全大局,在如今西域北域蠢蠢欲动之时,东狱与南狱结亲联手,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圣主即能得到玉玲膏拔出胎毒,又能安定四狱目前的稳定。 并且据密探得来的消息,不止四狱,连五洲都已在动心思,想要对东狱不利借此彻底瓦解四狱,如此危机四伏之下,圣主最重要的,便是要取得玉玲花,然后解开胎毒。 为此,无论如何,也都要答应南圣提出来的条件……” “所以,罗姑娘,老夫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一句抱歉使得罗溪玉摇摇欲坠,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信息,圣主需要解胎毒,解胎毒需要一种膏,得到这种膏药圣主便能活下去,但是要活就要娶别人,娶了别人自己就…… 她终于明白葛老为什么一开始问她,是由心的想圣主能解毒吗? 她想,如果不知道这一切,她的回答一定是想。 可是现在听到圣主要娶别人才能解毒。 而娶了别人,从此那个人就再跟自己无关,罗溪玉整个人都蒙了。 她犹豫着,明知道如果是真心为圣主考虑,她应该是要识相的,应该是以葛老所言,顾全大局,应该是要为这圣主着想,毕竟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便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她却犹豫起来,想到圣主成了别人的,有另一个女人照顾着她,心就揪着疼,跟有刀片在割似的。 眼泪不由自由的就流下来。 待她反应过来时,用手一摸,满手的泪水。 她想,如果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女人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可以甘心做个妾,最不济做个婢女,只要留在他身边也不那么痛苦。 可是没有如果。 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从始到终都想要和他一夫一妻的那种感情,以为一辈子就算自己一直伺候他,他也只可能有自己一个女人,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发暖,那时她无数次想,这样的古代,有这么一个男人,什么都不懂,她教会了他,抚平他的脾气,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让他熟悉自己,将自己看成最亲的人,依赖自己,同时自己也依赖着他,尽自己的努力让他过得更好,并且慢慢将他调,教成一个好人,一个好丈夫。 那时她高兴又激动的想,这应该是就是传说中的养成,那种等待青涩的果实成熟的一瞬间的成就感。 她那时觉得,若能将他从邪路掰正,慢慢的让他变成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渐渐的扶着他从以前的阴暗中走出来,看看阳光,看看以前没看过的风景,尝以前没尝过的心境,让他有血有肉感情丰富,她有过很多设想,给他所有他所缺失的爱等等,这些每每想来几乎快成了她一生的奋斗目标。 在此目标下,他的一生只有自己,自己也只有他,那种无比的幸福与喜悦感。 那时想起,都觉得心口暖暖又激动着。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心口闷的有些喘不上,她说不出让圣主不要娶别人的想法,但又难受的要死,她觉得自己得冷静冷静,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不开谁,痛也只是暂时的。 只是她需要地方疗伤,于是她忍着心口的刀割,似想到什么,对葛老道:“我好像想起,给圣主做的红豆泥蜜枣糕还在锅,我去看看……”她声音不稳的说完,扭头便躲了开来。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在对着面前那已黏得凉掉的豆泥糕发愣,眼角还带着泪,定定的看着案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夜色的降临,才突然惊醒过来,急忙起身。 她想要将豆泥糕热一热拿过去,因为圣主最喜欢她做的食物,也只愿意吃她做的,她还要加多多的露水,她似有振奋起来。 可是在罗溪端着热好的糕和两菜一汤过去时。 圣主却已经吃过了,看着盘子里只剩下一点的食物残渣,罗溪玉木然又愣愣的记起,她前些日子十分用心教过大厨房那些老奴做的食物,都是圣主最喜欢的,虽然里面没有露水,但看盘底,显然圣主极有胃口,即使不是她亲手做的,也一样可以吃的香。 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做,葛老也一定不会让圣主饿着,她也一直觉得在圣主心里,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可结果一直在向她证明,这个世界上真没有离了谁过不下去。 这时,圣主看向她,然后冲她弯了弯嘴唇,她不知道原来一直阴沉的圣主,有时笑起来也会很暖男,在他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展现出来的时候,被将她冰冷的心暖得如阳三月。 他看着罗溪玉道:“溪玉,替我梳洗……”声音是那么平静又如常,甚至还对着她笑,语气那么温柔。 罗溪玉只觉得一直往下坠的心,一下午暖不热的心,一下子都回暖爬了上来。 葛老无论说什么,圣主的心还是想着她的,两人那么久的相处,比葛老想象的还要感情深些,他身边的事都习惯找自己,看,现在不就是需要她么。 很多人觉得伺候人很麻烦,很低下,可是却不了解那种为喜欢的人洗漱的心情,即使累也心甘情愿,心里都是无比开心的,恨不得天天都这样伺候他。 罗溪玉放下餐盘,过去为他洗浴换衣,为他搓身挽发,在仔细挽着那一头湿发时,在两人寂静无一语只沉默的一动一静时,罗溪玉眼泪不知怎么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一边梳理一边流泪。 这一头长发以后不知要换谁为他挽? 是那个圣女吗?葛老说圣女是南圣,那样的地位会愿意为他挽发吗?会愿意给他这样仔细打理吗?会给他做喜欢的吃食吗?会照顾他的寒暖起居,冷的时候会给他放着被子暖好被窝再让他进来吗? 离了自己,他是不是又要冷了热了瘦了脾气不好,他怎么能离开自己? 自己又怎么能离开他,想到离开他,罗溪玉冲动的身后面抱住,像终决定了什么,眼晴红肿的抬头看着圣主,“圣主,就让我做你的厨娘吧,我愿意一辈子做好吃的给你。” 说完便忍不住的掉了泪。 圣主慢慢回身,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似乎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什么都不求的只在他身边,只为给他做一口吃的,能偶而看上一眼。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这一刻,不能忘记这么一双眼晴,这个一直对自己好,一直给于自己温暖却不求回报的女人,他发誓要给她幸福的女人,却有一天因为自己而让她流泪。 他这一生从没有对谁有过愧,即使有也从不愧,唯一只对她而已。 他没有回答,只是搂着她,温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两人一个紧紧搂着他,一个不断用手一遍遍抚着她的长发,时不时吻着她的发顶,那手虽温暖,但眼中却是难掩的苦涩。 一夜的时间,有时漫长的要命,有时暂短的可怕。 初阳刚升起时,便有一行灰袍人走进了祖隗狱,为首的是一个冷傲的三十余岁的女子与一位年轻绝美的白衣女子,一行人在黑袍人引路之下,低调的进入到了城堡中。 此时罗溪玉躲在小厨房,亲眼看着那一行人被请入了大殿。 当看到那白衣女子时,一鼓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记得当初回祖狱时,正好与这行人擦身而过,之所以记忆深刻,则是因为那白衣女子的纯净美貌。 当时只是远远一看,便让罗溪玉惊叹不已,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今这般近看,却发现她比想象中更美的如冰雪寒莲,精致的无一不似精雕玉琢,就如冰雪仙子一般清透纯净。 她行路时那如莲稳重的步子,似与生俱来临危不惧肃穆的面孔,极那一姿一容都在透露着一种上位所训导出的从容不迫与气势。 而相比之下旁边那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却也同样的美貌惊人,丹红的唇似有一股难以隐藏的冷艳,冰冷的神色如尖锐的冰锥,目光还似往厨房的方向冷冷的扫了一眼。 圣主此时坐在大殿中,因这次是两狱的圣主共坐一室葛老让人极为细心的张罗。 连厨房甜点都做了不下十种。 在罗溪玉合端着十几种点心进去时,那一瞬间投掷而来的目光,足以将普通人吓得直哆嗦,但罗溪玉因为在圣主阴沉冷酷的目光中锻炼出来,所以不适感过去后,便强自镇定的走过去。 不是她想要来送这些点,只是因为来的是女客,堡里的男奴是不能上去的,女的又只有两个穿黑袍的五十多岁老妪,在厨房采买帮佣还可,在客人面前露面,显得极不尊重。 所以也只能她硬着头皮上。 此时大殿中里说话声嘎然而止,罗溪玉走过去,凝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想其它,注意力集中的将盘子放到桌上,轻手轻脚的一一将点心摆好。 即使这样,眼尾还是扫了一眼,只见圣主与那白衣女子正坐对面,葛老与那三十多岁的女子相对,那三十多岁的女子此时正拿起杯子喝茶。 在见到罗溪玉将点心摆在她身前时,不由目光冷冷的扫过去,然后放下茶杯转向圣主,扯了扯唇角上下打量了她一点,道:“这位姑娘好相貌,不知是圣主的什么人?” 目光直接看向圣主,显然是要圣主亲言。 圣主此时正要拿桌上的茶杯,闻言看了罗溪玉一眼,不在意道:“哦,只是个婢女……” 虽然罗溪玉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圣主之言,还是忍不住心下一颤,手指忍不住缩了回来。 但她想,葛老说过,圣主要得到那南圣的圣物玉玲膏,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也只有这般解释。 何况她昨夜也说过,要留在他身边当厨娘。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摆着盘子。 可是取了盘子,便看到圣主本要拿茶杯的手,顺势一转,将一碟切成三角的蜜汁糕推到了白衣女子桌前,露出一丝笑意:“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那白衣女子冲圣主微微一笑,礼节性的点头,然后取过筷子尝了一口。 “味道很好。”她道,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如铃。 看到两人,那三十多岁的女子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随即看向罗溪玉,“原来是个婢女啊,都说东狱多美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便是一个婢女都是这般绝色,真是让天下女人汗颜。” 随即话音一转,“只是,圣主有所不知,我们南狱圣主一生只婚嫁一次,因要保持纯净之身,如嫁男子也要守身,是不可同时有几个女子在旁,我想圣主应该也听说一二,当然,葛老也是知道的,毕竟年轻时也是我们南狱的常客……” 被当着人面这般说,葛老不由脸红的咳了两声:“红栾衣,你与老夫也差不了十来岁,何苦如此挖苦……” “人不风流枉少年,之前倒也不提,但大婚之后的事还是要说明的好,葛老也要做个见证,景狱若是娶了我们惠芷,也是绝不能三妻四妾,便是连婢女……”说完眼晴扫向罗溪玉,“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不仅是尊守双狱相扶持的约定,更是为免泄了惠芷的功法,于纯净之体也不利,所以老身便先做个坏人,免得因说不清楚,以后翻脸成仇。” 连婢女都容不下?这一点连葛老都有些犹豫,毕竟有罗溪玉守在圣主身边以,葛老是乐见其成的,圣主需要这样的细心的人照顾,却没想到这南狱居然得寸进尺,连婢女都容不下,恐怕是觉得此女容貌威胁到新任南圣,使得一些手段罢了。 葛老尚且都犹豫,却没想到圣主脸色都未变一下,随口道:“既然如此,打发了便是。”说完看向了罗溪玉,目光中冷的如第一次见面,又似从来没的见过这么冰凉的眼神,他道:“收拾包袱走人吧,祖狱已不是你待的地方。” 罗溪玉真是万万也没想到,会听到圣主说这句话。 她手里的最后一碟盘子顿时落到了桌上,不由打翻了两块点心。 别说是一盘点,当时她几乎脑子发懵想要掀桌子。 不过她还在想,就算圣主想要得到七香玉玲膏,可也不必重言赶自己走吧,难道是有没有暗示?可是她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 一时间也是愣在那。 圣主看到桌上的脏了的糕点,目光有一丝厌烦,似怪他在客人面前乱手乱脚的丢人现眼,又似愤她的无礼,竟是一反昨日的温柔,直接道了三个字:“滚出去……” 那白衣女子的目光在听到这三个字时,不由闪了闪,本来还低着头的她,顿时有兴趣的抬头看起罗溪玉起来。 …… 而那三十岁的女子见状,唇角一挑道:“圣主,还是对下人太过宽容,连个一个小小婢女都敢不听命令,还直视圣颜,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拖出去喂蛇么?” 圣主闻言微微皱眉,随即竟是赞同的点了下头:“嗯,看来平日是太纵容你了,竟敢如此无礼,既然如此,来人,将这个人堵住口鼻丢进蛇窟……” 第八十三章 那丹唇女子拍了拍旁边白衣女子的手道:“侄女惠芷从小没了娘,我这做婶娘的可得睁着眼晴瞧,不能让她吃了亏。”说罢眼尾一扫,看向了那苍白着脸的女子,“所以,只能委屈姑娘了……” 说完那惠芷不由的看向那丹唇女子,一时也是没有预想到这样的发展,看了对面拿起茶杯,似要准备喝茶的圣主一眼,也犹豫了下:“婶娘,惠芷觉得……” “好了,这些事一会儿再说,圣主说这道点心好,你就再吃一块……” 罗溪玉不知为何,竟觉得心里直的寒气向外冒,为了她侄女的幸福,就要将别的妇人扔进蛇窟?还对人客气的说委屈你了,好像下辈子要做牛做马还似的。 她还带着一丝希望看向圣主,却只见他旁若无人的饮茶,甚至又挟了块卷心的点心到白衣女子面前的盘中,罗溪玉觉得讽刺极了,这些点心有一半以上都是她想的花样,而他挟的,正是她亲手做的。 亲手做的,按着他的口味,然后放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却挟着她做的,伸臂送给另一个女人。 这是怎么样的画面? 看着时,就如针扎目一般刺痛。 圣主,你怎么对得起我揉面的辛苦,怎么对得起我为你花费的心思,怎么对得起我的心意,怎么对得起我。 她知道自己从始到终不应该抬头看他,但是在他见到白衣女人,眼里再没有她的时候,叫她离开祖愧,让她滚,甚至让人将他丢进蛇窟。 她都因为太过震惊,太过于不敢相信,所以她无法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她想知道圣主的话是真是话,是在演戏吗?如果是演戏,哪怕有一丝安抚的目光,哪怕有一丝眼色,只能只是手指给她一点点暗示,她都愿意配合。 只因葛老说,圣主要得到玉铃花,只要有了花就能解胎毒,解了胎毒,圣主就能活下来,为了他能活下来,她甚至说出愿意做他一辈子厨娘这样的话。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 那时她看到一些新闻时就会想,如果男人劈腿,无论什么理由,她根本不会给任何机会,踹开直接开始新的生活,这个世界,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要心要肺要死要活。 甚至想到一生找不到,也可以活得很好。 那时候的想法多少潇洒,多么决绝。 可是,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不懂得爱的情况下,没有得到过爱,便可以狠得下心。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负数,这句话罗溪玉终于理解了。 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女人的智商确实是负数,她甚至能原谅男人一切,体谅他的所有不容易,一心只扑在他身上,连自己都不顾。 罗溪玉真是深刻体会到这一点,担心他,舍不得他,觉得难以离开他,哪怕给他做个厨娘,为他的身体每日煲汤做膳她都愿意,之前的想法早已抛之脑后,一瞬间是那么的卑微,她自己都鄙视自己,可是没办法,心中有爱不由已。 越深爱越愚蠢。 可是此时,看着她快要不认识的圣主,在她的心中,圣主一直是个冷酷的人,但冷酷却不无情,虽然一样是责骂与冰冷的目光,罗溪玉总能从中看出他对自己的无奈和放开的尺度,换句话而言,他从来冷酷,但对自己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冷酷过,从一开始,到现在…… 这是女人的直觉,女人对感情的直觉已经超过的任何科学仪备,往往精准的让人汗颜。 每一个女人,在不爱男人的时候,可以比男人更无情,但是一旦爱上又义无反顾,但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点一滴的渗透到心中。 下意识的不断的观察,不断的考验,在经历了很多很多之后,在多次亲眼见他在最危险的时候,不顾自己伸出去救她,一件件的因为那么多安全感,那么多行动上的温暖,落难时不离不弃那么可靠的依赖,加上他那么让人同情可怜的遭遇,他又从不觉得自己可怜的性格,让她感动,又感激,可靠而又怜悯,这些加在一起才会产生感情。 这种感情凝聚的不容易,更不可能一下子从心中拔离,痛苦在所难免。 可是再痛苦,也莫过于昨日还对她微笑,还那么疲累的搂着她,从她身体上汲取花香洗清鼻腔,镇定情绪,虽然无片言半语,可是那浓浓的温情,那眼中的温热。 圣主从来都没有这般对她赤,裸的流露出来,这才使得一直犹豫的她,愚蠢的说出了愿意当她厨娘的蠢话,说出来还松了口气,觉得那般的轻松。 可是现在想想,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点过头,也没有开口答应过,也许在他心里,那时就已经准备将自己舍弃了吧。 罗溪玉的脑子似乎被突然间砸醒,看着那眼中再无情谊,甚至连目光都吝啬于给她的圣主,看着她将点心细心挟给另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有着冰雪般的倾城之貌,又是一狱之主,无论是身份,地位,气势,哪怕是共同地域爱好,似乎都有着相同之处,一个温柔给与,一个微笑的接过,轻咬一口,微微一笑,如满山冰雪融化。 这般登对,这般赏心悦目。 罗溪玉觉得眼前有温热的水雾,接着热烫的泪水开始烧灼着她的眼晴,眼泪一瞬间几乎就要滴落,看着朝她走过来,熟悉的剑五剑十,两人似乎真要如圣主所说将她延着长殿,在众人面前羞辱一般的拖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要用尽全身力气,紧握双手,指尖扣入到掌心里,这才能强忍着眼中的泪不掉落下来。 看着圣主,葛老与两个女子坐在一起,如此和谐的场景,似乎唯独她是个碍眼的存在,心痛至极之时头脑突然清醒过来,将自己一颗心与这些摘除开来,她突然之间明白了很多事。 蛇域,蛇窟,祖隗,蛇毒,胎毒,每一处都与蛇有关,还有那大殿的双蛇画,连这个男人身上都有着蛇鳞片,一切都与蛇息息相关。 罗溪玉突然醒悟了,是啊,蛇一样的男人,冷酷,无情,冷血,一颗心永远也暖不热,在面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向来如秋风扫落叶,再亲密的人,在他厌倦的时候,都会让她们彻底的从眼前消失。 想想那些明知会死,却仍将看中的女人不断的娶回,再毫无感情的抛弃,在听到葛老说起前几任的圣祖只要子嗣之事,她想,她早该早该想到的。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 只是她以为圣主会是例外。 可惜,从没有例外。 如今,她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啊,对啊,圣主娶了南圣,便能得到玉玲花,胎毒一解,他的病就好了,病好了,当然就不需要自己,原来自己从来都是一块踏板,一个搭墙的梯子,一座过河的桥。 甚至于一个知道自己弱点的无用子。 看着圣主冰冷的侧脸,罗溪玉想,自己的作用对他而言是不是到了尽头,而他,又找到了下一个替代品,而自己只有填入蛇腹,从世间消失才是最安全的。 此时她的脑中似炸了一样,一半是冰水,冷的彻骨,冻得她地哆嗦,一半是热水,滚烫又愤怒,几乎要烧焦了她,心中的那种强烈的痛楚,罗溪玉觉得连玉兰都在颤抖着。 可是她的神智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清醒的要命,剑五剑十已经走到她面前,那么短短一瞬,那样的黑色,便像是死前暮使,来收绞她性命的死神。 以前在一起行路时,那么熟悉的黑袍,如今看着就如触目惊心的黑暗。 剑五剑十要扳住她手臂将她如圣言主之言拖走,刚一碰到她,罗溪玉便突然起身,她微微抿着唇,下巴轻轻抬起,也许从卑微到高傲的转变,只需要一个内心的转变。 懦弱到坚强,不过只是一念之间,突然间,罗溪玉已是毫无畏惧。 她用力躲开二人的手,似陌生一般冷淡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不用你们拖,我自己能走……” 说完她抖开身上的糕点残渣,转身移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她回头看了看圣主,又看了看那个白衣女子,她冲着圣主的方向开口:“圣主,希望我的死,可以让你幸福,只是以后,你再也不会遇不到像我一样爱你的人。”她声音很轻的说。 对于一个冷血的人来说,这样的话无关痛痒,可是她要说,说给自己听,告诉自己,永远不要试图爱上冷酷又无情的人。 而一个似蛇一样的男人,也永远也不值得别人的爱,因为不配,以后的以后,祝他永远活在孤独里,关在这个象牙塔,直到死为止。 说完,她便一咬牙,再也不迟缓的转头离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中…… 第八十四章 离开大殿,罗溪玉步履杂乱的往外走,此时的她再也忍不住,手都在身侧微微颤抖着,像失去所有一般低垂着头,眼中强忍的泪,终于落下来,一路走,一路掉。 直到走出了城堡,她抬目看着远处的升阳,那么灿烂的升起,照在身上暖暖的,可是现在却暖不热冰冷的一颗心,她转头看向那空中交错的黑带。 她的腿都有些颤抖,无论刚才有多么不惧,在临到蛇窟时,那种从心里涌出的惧怕,她的脸苍白无血色,她跟在剑五剑十的身后。 默默的流泪,却又莫名的想笑。 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死在黑带之下,而送她最后一程的,竟是最爱吃她做的食物的剑五剑十。 那时的她还特地多做些给他们,能让他们能吃饱赶路,她对黑袍人十二剑都好,是因为自己一路都是被他们抬着,是他们用臂膀将自己一路抬回东狱,这是份恩情,她要还,就算顶着圣主的不悦,她都一直如此。 用一颗心换一颗心,他们相处的像一家人一样。 可是又有什么用,终究没有用。 她低着头跟着两个人不断的在黑带下走着,她的目光有丝迷茫,甚至表情与心都有些疼过之后的麻木。 不知走了多久,剑五与剑十突然停了下了脚步。 罗溪玉向前方看去。 只见那里有一处石窟。 这是到了么? 剑五剑十突然转身,架住她的胳膊,然后将她的人一下子抬了起来,接着便要扔进那处石窟,而此时的罗溪玉已是半点也没有挣扎。 毫无意义的挣扎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人看笑话。 罗溪玉紧紧抿着唇,她没有勇气看下面的石窟,只是抬眼用力去看那升起的暖阳,要看记忆里最后一丝光明。 就在这时剑五与剑十将她轻轻的放入窟中。 放下的那一瞬间,剑五突然开口道:“罗姑娘,这是圣主的命令,我和剑十也没有办法,但是你给我们做过那么多的食物,我们吃在肚子里,肉长在身上,断不能当做从没有过,只是我们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个,若姑娘能有幸的逃脱一命,就回五洲吧,隐姓埋名的好好生活,不要再出现了……” 剑十同时撒开手,道了两个字:“保重……” 罗溪玉闻言从绝望中回神,刚要说什么,却只觉得身体往下猛的一坠,便跌了下去。 她不知多高的距离,只知道很疼,疼得要命,因为不耐痛的体质,就算是从一米高的地方跌下来,都跟骨折一样疼,待她从疼痛中反应过来,睁开眼时,看向上面的亮光,却发现大概也只有两米的距离,而剑五也剑十已不知去向,上面已经被盖上,只有几丝光线透过。 这是哪里?罗溪玉顾不得疼,急忙看向四周,发现此地有台阶,还有往里伸展的黑色的石道。 而周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蛇群,再结合剑五所说的话,她掉的似乎并不是蛇窟,而是另一处地方,似乎这里还有逃命的机会。 罗溪玉慢慢的坐了起来,黑暗笼罩着她,以前时还会怕的要死,可是现在却已是习以为常的镇定,她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告诉自己不要再流这种没用的东西。 没出息! 她慢慢摸索着周围,借着微弱的光线慢慢倚到一处墙壁处,等着身体那一波痛感消失再起身,这时上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本来放松下来的她,顿时又紧张的向上望去。 只见那洞口又掀开了一道缝,有一个人走了下来。 借着光线,罗溪玉瞪大眼晴看去,却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在厨房的老妪,这老妪一生待在祖狱,无儿无女,也无人亲近她,自从罗溪玉来后,隔三岔午给圣主做食物时,都会给两人留一些,有时知道她喜欢吃糕,做新品时,还给她多送些。 极为亲近,无话不淡。 而此时的老妪有些神色匆匆,见到罗溪玉顿时拍了拍胸口,压低声音道:“哎哟,总算找到夫人了,怎么坐在上,快起来,快起来……” 老妪走过去扶起已站不起来的她。 夫人? 罗溪玉嘴角有丝苦涩,她看向老妪,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似多余,只得勉强笑道:“婶子,你怎么来了?” 这么一开口,不知怎么,眼泪又跟下来,无知无觉,根本控制不住一般,泪如泉涌。 “好孩子,别闷着哭了,这样哭伤身子……”老妪见着连连叹气。 她只得将手里带下来的包袱解下来塞到她手里,“好姑娘,把泪擦擦,没有多少时间了,好好听老婆子说,刚才你被剑五剑十拉走,老婆子就知道坏了,刚才我偷摸找了剑五问了,他告诉老婆子你在这里,剑五之前有一阵受了伤,老婆子照顾他一个多月,当自己孩子一样,他也是个感恩的,所以我问他时,就偷偷告诉了我。 这里是最近才打开的,之前堡里十几个采购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听人说,似乎有人盯着咱们,所以才通了这条连接的道洞,用以采购用,为了不引起注意,一次只出一人。 这两次出去的人都颇为安全的回了,所以罗姑娘从这里出去,应该就能走出去,但是记得不要穿黑袍,老婆子正好有两件灰铁色的旧衣,你快换上,到时装成妇人直接离开。 这里有个盒子,盒子里有些野草叶子,这叶子对身体没有危害,就是吃了会起疹子,如果姑娘害怕就吃上一点,虽然吃完身上脸上全是红点,但不要害怕,三五日就消了,也不痛不痒。 还有一包老婆子攒的银子,留着路上用。 说完又塞给她一张东狱的地图,“这是剑五给的,延着上面的红线,让你坐船就坐船,让你行路就行路,上面都有标识,只要顺着红线的路走,就能离开东狱返回到五洲,不要舍不得坐马车,为了安全,该花就花……” 罗溪玉听完眼泪更流的厉害,已是紧紧抱着包袱低着头泣不成声。 “谢谢婶子,可是你若是放我走了,那你……” “没事,圣主不知道的,他信任十二剑,断不会怀疑,剑五剑十也不会说,而老婆子经常走这里采买,没人知道的,好孩子,时间不早了,快走吧……”老妪急急说着,随即见罗溪玉不动,不由担心问着:“孩子怎么了?莫不是你还想着圣主……” 罗溪玉急忙摇头,“不想,我要走……” 要走,必须走,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痛苦。 以前觉得这里是世上最幸福的地方。 现在却想着,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比这里也好。 “好孩子,既然这样,就快些走吧,不要回头看,一直往前,出去了就一直朝西走,一个人时一定要注意安全,袋子里有水囊和点心包子,渴了就喝饿了就吃些。”老妪说完,想到什么,忙又从袖子里取了一小荷包的金豆子:“这些豆子虽然少,但关健时候能换些钱用,你贴身收着,防着有什么意外应应急……” 罗溪玉手里拿着荷包,哭的一塌糊涂,不知如何感谢她。 老妪却是推了她一把:“快走吧,快走吧,老婆子得回去了,别回头看,快走,快走……” 罗溪玉几乎是有些趔趄的一步一回头的往前走。 老驱一直焦急的冲她挥走,让她快些走。 她一步一步,终于看不见了,才转过去,向着越来越黑暗的路一个人碰碰撞撞的走去。 希望那一头真的是光亮,希望那一道光亮,是全部的希望。 而在罗溪玉被带走,大殿的门缓缓的关上后。 偌大的殿中一丝声音也没有,静默的连根针掉下来都能清楚的听到。 此时,圣主突然忍不住的微微前倾,从嘴角流出几丝鲜血,不断的滴到了前襟与桌前,形成了斑斑的血点。 他低着头看着手背被沾染的那几滴鲜血,静静的盯着。 旁边的葛老脸色一变,顿时从怀中掏出了血丸,“圣主,此时关健之时,万万不可动心神,否则只怕融血丸的功效都要大打折扣了……” 这种丸药是用难得一见的珍奇药材炼制,一共只有五枚,葛老用过两枚,圣主已服用了两枚,此时瓶中只剩一丸,勉强能拖住圣主体内蠢蠢欲动的胎毒三日时间。 圣主张口将丸药咽了下去,感觉到了那药的清凉慢慢驱走了体内的邪热。 擦去嘴角的血渍,看着葛老担心的目光,他道:“葛师,我已无事。” 而对面的白衣女子与丹唇女子,却是一反之前的冰雪冷傲,此时也是一脸担心:“没想到东狱圣主的情况如此厉重,既然不能动心神,那何苦还要演这么一场戏? 可怜那个姑娘那样的节白脸色,便是我这活了六十多年的老婆子,都不忍心了,惠芷更为单纯,差点就露了馅,不是老婆子多嘴,这样好的姑娘,圣主不该如此伤她的心……” 那丹唇女子,有些欲言又止,都长着眼晴,女子的心意,男子又不是完全无意,何苦要如此做,偏偏让她们做了恶人。 什么联姻?南狱的圣女一生都要保持纯净之身,不能嫁人的,也只有骗骗那位不懂的姑娘而已。 而她们此时次,实际只是为求帮助而来,如今能帮她们的只有东狱的圣主,听闻此圣主性情乖张,隐隐发愁,却没想到竟会接到密报,东狱圣主竟主动求见,并需要她们的帮助。 如今南狱岌岌可危,西狱正是祸首,而北狱距离遥完,她们也只有求助于离西狱近的东狱,至于那天香玉玲膏…… 若是损失些圣膏就能保住圣殿,她们根本是求之不得。 “两位也知晓,西北两狱一直对东狱的霸主之位虎视眈眈,东狱这块肥肉他们盯了多少年,这一次竟是连合了五洲的金鹰卫,欲前来围剿,破了一次后,竟还不肯善罢甘休。 如今圣主身体有恙,此事极是棘手,好在你们送来的天香玉玲膏及时,但一番大战在所难免,罗姑娘并不懂武功,在堡内实在诸多限制,不如在外面来得安全。” 眼前的形式严峻,白衣女子与丹唇女子也是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既然圣主能解胎毒,只需好言送走姑娘便是,这般伤姑娘的心,只怕…… 老婆子是女人,经历的多,恐怕比两位要更明白更透澈一些,这被伤了心的女人,就如心上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想要再重新开始,已经再无可能了……” 丹唇女子似想到什么,语气幽幽,叹了口气后,便转移了话题,提及冰域被西域带来的一种火山下的焰火虫包围,几乎将冰殿的地底烧凿的千疮百孔,此虫火烧不化,更是冰雪的克星,体积又小不畏毒,根本无法斩草除根,再不解决,整个冰殿都要被它攻陷,便是南域人就死了有十分之人,为此事圣女一愁莫展。 冰域难以攻占,一直是安全的,但却没想到卑鄙的西域会想到如此办法,不得以之下,此次圣女才会亲爱来东狱,想讨要一些克制那焰火虫之物,毕竟要论虫蚁,谁又如东狱圣主精通博广。 而圣主此时睁开眼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神色已恢得如常,他只道:“无需克制,只需放出消息我已病入膏肓,西域自然会撤离冰域。” 为了彻底铲除他,将东狱抢到手,西域定会拼尽全力,像西域那点地方,那穷凶极恶的恶水之地,这些年四处的搜刮争斗,只要扩张地盘,终于有了可以分割东狱这块肥肉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断然没有取小舍大之理。 “可是圣主……”葛老急忙开口。 圣主却是抬手,已下的决定,从不容许更改。 而入夜,葛老伺候圣主吃过饭,看着那总共只动了一两口的饭菜,不由连连叹息。 此时的剑五剑十站在屋中,圣主坐在阴影中,椅子上的人影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他看向两人,半天才开口:“安排好了?” “是,属下已将罗姑娘带入到风洞口,也让老妪将衣服银子与和可以易容的草叶打成包袱交给好,罗姑娘并没有怀疑……” 半晌,屋内无言。 剑五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道了句:“听老妪说,罗姑娘哭的厉害,圣主……”看到圣主的目光,剑五的话不由的憋在了喉咙里。 圣主静静的坐着,剑五与剑十是自行离去的。 到了睡觉的时间,葛老伺候圣主躺在床上,圣主却是疲惫的平躺着,尽管满脸的倦意,却像以前一样,合不上眼,只能睁着眼晴看着帐顶。 葛老此时如何能睡得着,他不由的道:“圣主,要不让人将罗姑娘接回来?” …… “圣主,那南狱的人说的对,何必伤罗姑娘的心呢,虽然解胎毒的药只有三分把握,但是,未必就不是乐观的,有罗姑娘在,兴许还会多上一分……” 圣主沉默了下,然后淡淡道:“若是她知道,就不会听话的离开了。” 葛老听到这里,再也劝说不下去,这么个老头子,看着圣主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糟,忍不住眼中含泪光。 世上的剧毒类,根本没有完全的解毒,说是解毒,即使只是古方,也只有半对半的机率。 可是偏偏南狱人拿来的天香玉玲膏,并不是古方中那种赤红色的,而是被后人稀释过去,即使如此,南狱也只有极少的两瓶。 而这样掺有水份的玉铃膏,最多只有三成把握。 圣主太苦了,不容易熬到了解毒药,却只有三成把握,也就是说,失败的机率高达七成。 如果圣主只是复发了十次胎毒,也许还有机会,可是如今十一次已满,身体各机能已经损的七七八八,三成已经是葛老估算的最高了。 如果非要说,恐怕只有二成左右。 而随着祖狱采购之人数度被围杀,及驻在外围虎视眈眈的西北两域人马,恐怕过不了多久,祖狱就会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圣主多目的熟虑,最终才出此下策,并且冒险打开几代圣祖都严令不许轻易开启的风难密道。 葛才不知道圣主为此想到了多少。 只知道,他几乎花尽了心思。 无法让十二剑跟着她身后,怕因此连累于她。 赶她离开,又怕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让她心中有恨,远离自己回归五洲。 因为他知道,没有自己,她就会变得更坚强,比任何人都坚强。 可是圣主却太苦太苦了。 而那解毒药,一喝下去,便会立即复发,与胎毒立即进入到最后的争斗中,结果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这也是圣主一直没有喝解药的原因。 葛老暗暗的叹息:“若是圣主成功的解了胎毒,这可要怎么办……” “葛师,我已经感觉到日渐虚弱的精神力,实在力不从心,恐怕这一次再也压制不住它了,可是最后,我还能为东狱做一些事,这些事就算是我这个无能的圣主,对他们最后的补偿吧……” 葛老的脸在灯下,一时如苍暮老者。 圣主看着帐顶,上面还留有女子细心编成的花鱼球,粉绿的颜色,一直在轻轻的晃,轻轻的晃。 他突然道:“葛师,没有我,她一定会过的更好……” “葛师,我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她了……” “如果我不在了,就让十二剑将我的枯骨鞭埋在她住的地方……” 在最后,快天亮的时候,屋里已没有葛老的身影,圣主的目光仍盯着帐中的那只粉红鱼看着。 他似自言自语轻轻又道了一句:“葛师,我真的太累了……” 第八十五章 这条阴暗石道的尽头到底通向哪儿?要走多久才是尽头,罗溪玉一个人在黑暗的石道里,手不停的在石壁上摸索往前走,越走越深,似乎没有尽头一样。 婶子说这条路是用于采买之用,可是为何墙壁上全是黑暗中生出的厚厚苔藓,摸的手都打滑,罗溪玉不知道右手现在是什么样,但是满手都是那股藓的阴腥气。 不止是墙壁,连地上都是,如果说这洞是才打开的,那墙壁湿气重有藓也说得过去,可是脚下不应该是有人踩平了吗,为何走起来如踩在油上,一走一滑,有几次她差点摔倒在地。 但洞里一点灯光都没有,她刚摸过包袱,并没有火折子与可以照明的东西,以无法查探只得做罢。 因为不能往回走,只得咬牙向前方行,她不知道行了多久,只知道脚累的要命,鞋子似乎都已经被水浸湿,洞里又湿又冷,她流着一身的汗,脚也涨得难受。 可是没有表,没有沙漏,更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她只能这般闭着眼往前走,即使累的股间打颤,也得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这具身体的劳累限制,若是以往,她早已坚持不下去的停下来,找地方休息再说,可是如今,因为心口有怒,心中有恨,就像是给与了她莫大的勇气,她咬着牙,一忍再忍,她要走出这条暗道,这是剑五与剑十给她的生路,婶子冒着危险给她送了包袱,所以,为了他们,她也要活下去,定不要如那男人的愿,一了百了的死。 她不仅不要死,还要活得更好,还要活得比他更好…… 因着这样的念头,她带着越来越疲惫的身体,顶着无尽黑暗深处未知的恐惧,不断的移动着。 虽然目光无法视物,但还是能感觉到一开始是在往下行,慢慢的趋于平缓,待越走越深,路的斜度一直是向上,因为是城,每一步都极为难走,苔藓潮湿,脚下频频的打滑。 之前的三步,此时只能走一步,几乎是步步艰难。 罗溪玉实在是太累了,一点都走不动,加上身上还背着包袱,肩膀都似乎要磨破了,火烧火热的疼,而腹中更是饥肠辘辘饿得难受,一点力气都没有。 早上只吃了一块点心,加上心力交瘁,一身的疲累,几次她没注意之下,在黑暗中脚滑的跪倒在地,膝盖针扎一样的疼,再加上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被汗浸湿后,再沾了石下水,更是冷的哆嗦。 连摔了几次,几乎疼得都要爬不起来,才终于摸到一处突起的石壁处,她气喘嘘嘘的自衣裙下摆几次错手才撕下一块衬裙边,然后掂在那石头处,这才手扶着石壁一瘸一拐的坐了下来。 罗溪玉坐下后,直揉着膝盖,疼得汗从额头直往下淌,也顾不得手干不干净,在衬裙上擦了擦后,就摸索着取了一朵玉兰,半抽着气的塞进嘴里嚼了嚼,直到咽下去,半晌才觉得膝盖的疼痛感好了些。 她摸了摸干瘪的胃,便在黑暗中伸手,摸索着肩膀上的包袱,果然如婶子所言,摸到了一块布包的食物之类,解开扣子,罗溪玉摸到一个长条的似乎是点心之类,她不由取出来有些急迫的往口里送。 实在是太饿,点心一进入口气,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大概是小时在逃难时挨了太多的饿,所以之后她对食物有着特别的兴趣,并且格外的不耐饿,时刻都要有点心在身边,才觉得有安全感。 这块点心不是别的,正是那蜜枣糕,做得时候用心至极,可是此时甜在口中,心中苦涩,边吃边又忍不住有水滴顺着脸淌,她越是哽咽越是大口吃着。 直到一口气吃了五块,这才停了下来,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挣扎的起身,吃饱了总算有些力气,加上吃了玉兰花好一会儿,脚腕与膝盖也不似那么疼。 她心中憋着一股气,活着离开这里似成了一种执念,连休息都舍弃,她将衬裙条横缠在鞋上,这样走起来能更稳一点,她手用力的扣着凹凸的石壁,一步一股的向前走去。 石洞越来越陡,越来越不好走,罗溪玉的心底便升起丝希望,陡是否便正向地面延伸,再走一走,也许下一刻就能走出去。 寂静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强忍着墙上苔藓的腥臭,及手上那蠕动的不知是什么虫子的恶心感,不断的抬起沉重又累的腿,用力的向上走着。 …… 东狱叶山村子极多,延续几百年的大家族分散在周边的各个村子里,单是各族的坟地便占了一整个山头。 坡朝阳,背靠山是好风水,都被大家族所占,背阴面差些,却也没有浪费,那里凹地正有一片坟坳,村里一些外乡人,或横死之人入不了族,大多都埋在这里。 这时正有几个男女跪在那儿,边烧纸钱边低声哭啼。 此时日落西山,那户人家也将纸钱全部烧完,妇人把祭品一样样的又装回去,大概是跪得太久,起身时头扎白布的妇人身形一时不稳晃了下。 大概哭的眼晴红肿,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然后一抬头,便见不远处的一处坟堆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接着便见一只灰绿色黏糊糊的人手从地下伸了出来。 现在正值夕阳落山之时,光线已经极为发暗,妇人见到时,拍着身上纸灰的手都停了下来,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她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将那两只手伸出来,接着又钻出一个披头散发脸白如纸的女人头时,那妇人顿时“啊”的尖叫一声,将手腕上装食物的篮子顿时连东西带篮的打翻在地。 “鬼啊,鬼啊,鬼……”妇人疯了似的大叫。 “什么鬼啊鬼,你媳妇失心疯了!”本来就日落,树上乌鸦叫,家里刚死了人,就鬼啊鬼,那老头不由想破口大骂。 却不想顺着儿媳妇的手往那一看,待看到那个白衣女人艰难的从坟里钻出来时,别提这个六十的老头,便是老头的儿子都吓得连铁锨都掉了。 二男一女跟见了鬼一样的跑了。 而眼前他们看到的人,其实并不是鬼,而是罗溪玉。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上方那一丝光线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激动,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像涌出一股力量般,连滑带爬的踩着石棱往上钻,她知道那光线之外就是地面了,再不用待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她用力的向上伸出去,然后伸着外面的泥土,不顾那泥土的湿润,惨白的一张脸拼命的将头钻出去,然后整个上半身坐在地面上。 此时此刻,那个身着一身带有精美纹饰的白色纱裙,衣花刺绣着银线,腰部带着镂空的花带的美丽女子,此时看来比淋了雨还要凄惨。 头发湿嗒嗒紧贴着脸,白衣上沾了苔藓,一团团绿色浊,物,整个白纱裙此时就如一块破麻布,被撕的一条条,更不提罗溪玉那张惨白的脸,肤白可以如玉,无血色时更如鬼一样,尤其是在坟地之处,从是生生从坟中爬出,更是如女尸一样的存在。 她这般爬出来,吓的烧纸的几人恐惧的尖叫,而她同样也被这尖叫吓了一跳。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这洞口的尽头竟然是坟地,她抬头望望天,已经开始发暗了,恐怕不出两刻,天就黑了,而她记得自己进去之前,初阳刚刚升起。 她竟然走了一天,从日升到日落。 坟地总要比别的地方要阴冷一点,加上她身上湿透了,不由打了个寒颤,看了眼周围,只除了一座座坟,再无其它。 看着那一座座坟头,白墓,罗溪玉再无心坐在地面呼吸新鲜空气,她急忙抱着胸前的包袱爬了出来。 这一站起,差点膝盖一软摔到地上,这体质之弱,跑上一天就去了半条命,幸好有玉兰花可以修复,否则恐怕一天一夜也未必能走出来,活生生的累死在里面。 这坟地有路,罗溪玉听到刚才这里有人,见到有座新坟前有烧纸钱的新灰,和打翻的筐子盘碗,便知这里离村子应该不是太远,于是她急忙顺着那些人走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无意低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身上那一团团的绿色是什么?甚至还有一条子挂在她裙摆上,就算她见过更恶心的,此时也难免一阵阵反胃,更不提那让人作呕的腥臭,脚下原本肉粉色的细绸鞋子,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想到她不知道都踩在了什么里面,也许是臭水,也许生满了虫子的水坑,顿时感觉皮肤都起了一层疙瘩。 她站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那股呕吐恶心感,四处找能遮人的地方,在坟地周围的一个草有半人高的树林里,她强忍着飞快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换上了包袱里老妪给她准备好的衣服与鞋。 细心的老妪给她放了两套两双,留做换洗,都是老妪平日穿的灰衣,鞋子也是旧鞋,样子看着丑,穿着却极为干爽舒服,待换了衣物,她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 换好了衣服,罗溪玉看着旧衣,一时睹物思人,神情有些恍惚,想到这件是圣主颇为喜欢的,那一次见到她穿时,眼神是那么惊艳又喜欢,可是现在…… 正如这件纯白无暇的白衣已被染了污浊,那么丑陋恶心,再也回恢不了之前的模样,罗溪玉眼中含泪,却是再不犹豫的将它丢在了草中,最后撇了眼那处坟地,最后抱着包袱头也不回的顺着小路离开。 在离开后,她寻了一处无人地翻着包袱里老妪所说的地图,因为没有地图如瞎子摸路,寸步难行,好在果然有地图,她不由的将那张皮子打开。 图很清晰易懂,一根红线由东拐南,每一处落脚地都用红点标注出来,旁边写着如何前行。 看到此,激动的罗溪玉不由有了丝疑惑,这样清楚的路线,了如指常的指点在何处落脚,如何前行,这么长的一段,老妪不知如何短时间画出来? 不过想到老妪说过最近出去采买食堂用品,大概这条就她平日经过的路上,必须事先有准备好,这么一想,她顿时安心了下来,有了地图心总算安定了。 但随即她又查看了下包袱里的其它东西,一只防水的轻便盒子,里面放了八片巴掌大的紫叶,还新鲜的很,似乎从树上摘下来不久。 这应该就是婶子所说的能让脸上身上起红点的东西,而此时的罗溪玉万念俱灰,之前那种为爱而装扮,为男人喜欢而美的心态早就飞灰烟散的,她毫不犹豫的拿起一片,然后放进嘴里嚼了起来,那紫叶无什么异味,只是有些发酸,咽下后不久,罗溪玉就感觉到身体似像发汗一样的。 她撸起袖子,便见雪白的胳膊上点点的红疙瘩,看起来如得了皮肤病一般,摸一把脸,似乎也有密密麻麻的一层,罗溪玉只觉得这东西十分好用,竟然半点无痛痒,以前跟着葛老学药,竟是从未听说过此物,否则定也有兴趣问一问。 她微微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如今身上也有了伪装,那密密麻麻,别说是男人,便是女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她又将婶子戴的灰色帽巾系在脸上,遮了半边脸。 随即点了点婶子给她带的银子,说来并不多,五个金元宝,另外一袋碎银,其中一个布中包着的一些极为值钱的金玉首饰,加上一只小荷包里的一包金豆子,足够她一路所用。 她清点完,将地图贴身放着,又将那袋金豆与地图放在一起,而另外则包在衣服里,外裹布包,系在腰上,灰衣十分宽松,倒也看着不显眼。 她这才向山下走去。 此时东狱的夜里比白日凉上一些,不过相比五洲此时的冬季寒冷,这里简直暧得不可思议,罗溪玉此时一个人走在林中的山路小道上,天色已经黑了,林子里瑟瑟的风声不断的响起。 她一个女人,根本不可能不怕,以前是与人在一起行路,无论多危险,总有人出主意扛在前头,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落单的那种担心与惧怕,由内向外的散发出来。 她紧紧的抱着包袱,边走边东张西望,若是草丛里发出一点声音,她都有如惊弓之鸟,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什么野兽窜出来。 毕竟以前不少有这种情况。 几番三次,魂都要被吓掉了,可她只得咬牙强忍着,甚至索性一口气不管不顾的向前跑着,她不能在这里被吓倒,她还要离开东狱,坐船到五洲。 到了五洲,她就去找宝儿,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让她牵挂的,那就是宝儿了,不知宝儿现在怎么样,她一直在为圣主的胎毒发愁担心,却忽略宝儿,没有人让人去打探消息。 现在想来都极为愧疚,不知那老者没有好好带它,它的小指被切了,不知有没有苦闹,有没有生病,这般想来,都觉得自己愧为它的姐姐,为了一个男人,将它丢给了别人。 大概这就是报应吧,那个男人又将她给舍弃。 罗溪玉的心情一时沮丧,一时有愧,一时为自己的愚蠢而感觉到无药可求的愤怒,便如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而彷徨,也正是这种状态,让她走出了这片密林,来到了山下。 山下有农户,隔着远便能看到灯光。 罗溪玉不由的擦了把脸,从低落中又清醒过来,她松了口气,有人家就不必再露宿了,虽然她不止一次在野外露宿,但都是与人一起,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过。 男人都尚且不安,何况手无寸铁的女人。 她从包袱里掏了点碎银子与一些铜板,然后便熟门熟路的进了村口。 古代的村民比现代冷漠的人们要心肠好的多,他们丝毫不嫌弃她满脸的红色麻子点,还照顾的给她住到干燥一点的屋子里。 罗溪玉住的是一家没有孩子的老头老太太的家中,没什么忌讳,因起得是疹子,不是什么大病,所以她可以进厨房弄点吃的,她跟老太太买了白面,老太太还多送了她一些。 罗溪玉用锅蒸了十来个大点的馒头,然后用干净的布包起来,放着凉透,待明日行路吃起来比点心方便时间也能长些,剩下的一点面她做了一大碗面条,切了老太太拿来的一把香菜与草菇。 因为饿极了,平日只能吃半碗,此时她竟一口气连汤都喝的不剩,晚上洗了澡躺在简陋的床上,看着斑斑虫蛀腐烂的房梁,她以为这会是个不眠之夜。 却没有想到竟是一夜到天明。 连个梦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整个人便似脱胎换骨一般,再无昨日的苍白,似乎将某些事某些人,某些让人愤怒悲伤的事用锁,锁在了某处,她又恢复成以前的自己。 “大娘,不用给那么多的……”罗溪玉看着老太太往罐子里装了不少自家腌制的咸菜,急忙的说。 “没事没事,家里守着山,这些野菜有的是,都是不花钱的东西,昨日姑娘给了不少房钱,农家也没什么给你的,只有这些东西,你路上带着就馒头吃吧。”老太太将手罐装满了,这才给封上口。 “谢谢大娘。”罗溪玉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她选得这家住宿,看得便是老头老太太胸前有白芒是好人,却没想到如此热心肠,房钱只要了三文钱。 三文只够小孩子买几块糖吃,罗溪玉给了三十文又与她买了一点面,结果她都多给了,还外赠一小罐咸菜和两块咸饼。 怪不得老人的白芒那般多。 昨日时罗溪玉根本没有心思,而此时犹豫了下,却是问道:“大娘,家里可有什么难处?” “难处?”老太太似乎没想到罗溪玉突然问起这个,但随即她便叹气道:“守着山,只要能动就饿不死,好吃好喝日子倒也过得舒坦,就是我这老头子的病,唉,村医也没办法,让我们到城里去看看,可老头子怎么也不肯去,城里的大夫又不可能为点点钱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看病……” 罗溪玉知道自己能看到的白芒,都是多少能给与帮助的,她也是真心想帮助这一家人。 于是本来准备要走的她,犹豫了下,便道:“大娘,我正好懂一些药理,让我帮大爷看看吧……” “姑娘懂医?”老太太看了看她的脸:“这……” 罗溪玉摸了摸脸苦笑道:“这是待在潮的地方久了,起得湿疹过几日就好了,大娘不信也没关系,我只是给大爷看看,能治就治治,不要大娘一分钱,如果不行,也不会勉强的……” 老太太简直求之不得,急忙道:“麻烦姑娘了,快进来给我们老头子看看,老头这性子唉,待在这一亩三分地哪也不去,还说死了就埋在地头,我这老婆子嘴皮子都磨薄了,如果姑娘真能治好他,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啊。” 罗溪玉认真道:“不用感谢,我想帮忙是因为大娘是好人,无论我能不能帮上忙,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毕竟在苑子里跟医婆子学了几年药膳药理,后又自己翻了无数药书,加上葛老的指点,除了实践,在理论与配药上她已算是小有所成了。 而这一看之下,她发现这老爷子面黑,嘴有恶臭,常年咳嗽,村医一直将其当做肺痨配药治疗,却总是不见起色,反而半年来越来越重。 如果不仔细确实会当成肺有毛病,可是偏偏在葛老的一本医书上看到有另一种类似的症状,叫做入瘴,也可以说是中了瘴毒。 于是罗溪玉仔细问了老太太,在老大爷得病之前是否去过有恶瘴的地方,比如沼泽或常年闷气久不散的地方,这般一问,老太太果然记起,老头早年是猎手,便是现在身体还算硬朗,没事都喜欢上山溜一圈,有时会抓个野兔野鸡之类,没想到那次追一只狐狸迷了路,虽然走出来但大病了一场,说是进了山里一处,里面有恶臭。 自此就时常咳嗽,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那就是瘴毒无疑。 瘴毒这东西的克星就只有一种,乃是白色如白梁米,味辛的白芥子,以它日日烧烟使人熏服,可利气豁痰,温中开胃,散痛消肿、辟恶之功。 轻则熏三日,重则熏五日。 而烟的大小时间也有讲究,罗溪玉只得留下来。 果然,待得五日后,老爷子一切病瘴全消,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老两口感谢罗溪玉,又是买肉又是买菜,还拿出所有积蓄做诊金。 罗溪玉当然不能要,除去两人生活不易外,这功德最忌讳的就是拿物,拿物便是抵了功德,白芒也就得不到了。 如此这般,那老爷子与老太太一合计,当夜就借了马车,要拉罗溪玉一路。 毕竟这一路离城中极远,路上荒山野岭豺狼虎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行路,老爷子索性便载她一程。 而对此,罗溪玉简直求之不得,当日便做上了马上向地图中的九狱城而去。 第八十六章 好人有好报,罗溪玉此时深刻体会到了,比起在人生地不熟的山路行走的慌恐,她不过只是给老爷子去了去瘴毒,老爷子就用马车在山路乡镇赶了一日将她送至九狱。 这有放心的人赶马车带着她,不知让她少走多少弯路,少吃多少苦,老爷子实在,又行了半日直将她送至了九狱的一处小码头才罢。 罗溪玉给了老人钱,老人说什么也不要。 可是老爷子病刚好就为了她赶这么远的路,她又怎么能让他空手离开,最后好说歹说买了些物产养身之物给老人,才勉强让老爷子载了回去。 她一个人带着包袱站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一时有些迷茫,以前与人一起行路时,从未走过水路,都是绕山而行,绕山极费时间,如果不是那些人脚力极快,恐怕要是平常水路的五到十倍长度。 而走水路从东狱转到五洲只需要五日的时间。 此时码头人来人往,身着异装的不在少数,罗溪玉这一身装扮夹在人群里一点也不起眼,她暗暗松了口气,不由的正了正神色上前打听寻问。 按地图上所标记,到了九狱需坐船一日一夜才能到达星蜃,然后再由星蜃返回五洲。 罗溪玉以前坐船从来不吐的,可是这次不知为何,竟是吐得一踏糊涂,整个人趴在船栏上胃里一阵阵翻搅,全身虚脱的直冒冷汗。 “姑娘,你这是晕船呐?”一个声音不由的自身边响起,然后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来,喝口水吧,罗溪玉嘴里发着酸,吐得眼泪都流出来。 她费力的扭头,然后接着碗急急的喝着水,半天后才总算有了点精神,但仍病怏怏的倚在栏子边,这才抬起想到给自己倒水的人,急忙向人道谢。 “不客气。”身后是母女两个,面容一看便有三分相似,均是东狱人的打扮,头发梳成辫子盘子起来。 “我们母女准备去星蜃走亲戚的,怎么姑娘是一个人啊?”母亲三十多岁的年纪,似乎成长风吹日晒有些黑,看着是自来熟的那种热情。 罗溪玉只是含糊也说要到星蜃寻人,手一直捂着胃处,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吐。 母女两个见她的样子,便也没走,一直照顾着她。 “咱都是女子,出门在外很多不方便,能搭把手就搭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个姓迟的妇人道。 说得这番话直暖人心。 “是啊,姑娘的脸是生得疹子么?我之前也生过,你看现在还留着一点疤还没好,姑娘我跟你说,生疹子千万不能吃黑色的东西,要不等到好了落疤的时候,脸会生得又黑又有斑点,你看我这里就是,当时吃了好多芝麻米糊……” 母女两个都是自来熟,很快就和她热络起来。 之前她找船的时候,特意找了船上女人孩子多些,安全感似乎能高一点,若有什么求助也方便些。 此时罗溪玉汗湿着脸,一边吐一边暗自庆幸,遇到的都是好人。 将胃里酸水吐出来,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母女俩也坐在栏杆这里,与她说着话转移注意力。 见她不再吐了,那姓迟的妇人从包袱中取了东狱人喜欢吃的一种软面薄饼,“姑娘,要不你也吃点掂掂吧,要不一会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闺女以前也晕,后来坐的次数多了就好了。” “是啊,妹妹你也吃一点我看你连吐都吐不出东西了……” “不用,真的不想吃……”但耐不住两个人一直劝,她只得接了一块,在嘴里咬了咬,结果一股子腥味直冲进鼻,顿时转过头狂吐不止。 母女俩见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怎么样?还是难受吗?” 罗溪玉眼泪都快呕出来,控制不住的流,没想到会这么难受,喝了口水才气虚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刚才,闻到腥味……” “哎呀,我忘记了,这饼是用海虾米粉做的,但没觉得腥啊,吃着鲜倒是有,没想到姑娘能闻出来。”那迟母见罗溪玉难受的厉害不由道:“姑娘,左右也吐不出什么来,不如回舱里休息下吧,保存着体力,熬过一晚便能到了……” 罗溪玉是吐得蒙了,加上太阳晒得,只觉得整个虚弱无比,快要晕过去,也知道这样不行,便感激的点头道:“谢谢你们,否则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女俩急忙上前扶着她,“姑娘客气什么啊,有难处的时候能伸把援手应该的,姑娘慢点……” 罗溪玉没怎么吃东西,又晒得快晕了,和脚发软,不过好在站了一会儿就能走,两人怕她摔了,急忙一边一个扶着,扶得时候那母女俩的女儿手无意间碰了下她系在腰上的包袱。 罗溪玉虽虚软,但知道腰上包袱里有金银,全部家当,所以警惕极高,不由躲了躲,一边走,那迟母便说着走亲戚的事。 “哎,我家闺女的姑姑就在星蜃,专门做着生意呢,生意做的还挺大,这不照顾我们娘俩特意让我过去帮忙,要说这生意啊,还真是富贵生意,做的是金银珠宝,什么赚钱做什么,姑娘你不知道,咱这东狱就是富贵,海里产的珍珠都有拇指那么大,那颜色那荧光,她姑姑还送还我家珠儿一对,稀罕着尼,我都是留着给珠儿当嫁妆,姑娘要是找不着人,可以找我,我让她姑姑给你安排个差事,保准很赚钱……” 迟母一直小声道,“知道为什么赚么?这些东西都是卖给五洲商人,比卖东狱人贵多了……” 罗溪玉脸色发白脚发软的走着,并听着迟母说的这些事,她很想附会的发表个意见,或者说点什么,但奈何一张口声音跟蚊子一样,她只得听着。 不过听着听着,便觉得迟母说的话有夸大事实,拇指大的圆珍珠一送送两串?可是看着二人的穿着着实有些穷困,不过出门在外,不怕穿补丁衣,就怕绫罗绸缎,这一点倒是不能以貌取人。 但罗溪玉的眼色还是有的,她只一扫两人的手及脸,就知这不是个富贵人家的,讨生活也必是不容易,但既然有这么有钱的姑姑,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前去投奔,不过这也不排除那姑姑这几年才发迹的可能。 很快便进了舱,罗溪玉因为担防财物是绝不会住合舱,一群人待在一起那种,有时睡觉都不知道自己的东西在不在,所以她宁可多花一倍的房间,取了小独间。 “哎呀,姑娘住的是独间啊,我和珠儿上来时单间都没有了,这才住了合舱,合舱那里一多半都是男人,珠儿都有些害怕,可是没办法……” 迟母看了罗溪玉一眼,随即眼前一亮道:“姑娘晕船也要人照顾,不如就让珠儿就近照顾你,你们两个小姑娘也有的是话说,我就住合舱,左右也是个妇人没什么怕的……” 罗溪玉脑子真是吐晕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不对劲,她拒绝道:“单间只有一张单人床,恐怕不合适……” “没事没事,就让珠儿打地铺好了,现在天也热,都是地板,没什么凉不凉的……”迟母急忙道。 罗溪玉此时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头越发晕了,难道是吐得没力气,又或者饿的晒的,可是即使如此…… 这么一晕一迟钝,那姓迟的妇人竟自就决定了,让珠儿住在她的单间,她想反抗,但是张嘴竟说不出话来,她连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来。 像哑了一样,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理智还算清醒,只一下便想到可能是之前那块饼,那块饼…… 可是并没有吃进去,难道抹了什么东西,沾一下都不行? 而此时见她的样子,那姓迟的妇人跟女儿使了个眼色,顿时抓紧了她,然后快步向单间走去,罗溪玉用力的要推开她们,但是力气就如推棉花一般,丝毫使不上力。 她紧紧的抓住自己的灰袍,两只脚拖着地,但这母女力气似乎很大,竟然能架着她往前拖,有口不能言,被架空的恐慌占据了她的整个理智。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潜意识里觉得古代人比现代人淳朴,再加的热情好客,乐于助人,而她一路上遇到的确实是很多很多,所以她放松了警惕。 又或者之前她刚经历过老太太老爷子的善心,心中对人正无防备之时。 加上自己又是孤身一人的脆弱,极需要人关怀,又或者这两个人是女人,又是一母一女,在她潜意识里,将她二人的危险度降得极低。 晕船的脆弱让她掉进了陷阱。 罗溪玉悔不当初,她本以为来到人多的地方就有安全感了,不必担心虫兽。却不知有时人心比山林孤寂更为可怕,因为人心险恶,心人隔肚皮,相处那么久的男人尚不识他的真面目,何况是萍水相逢的人。 她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因为身体的虚弱,她对抗意识越来越薄弱,模糊间她听到二人在说话。 “母亲,我摸到她腰上似乎有东西,应该是包袱,一角是硬的,可能有银子……” “嗯,希望这一笔能维持断时间,你那该死的老爹,如果不是他赌掉了家底跑了,老娘愿意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生意呢?等我弄着银子,定找人打断他的狗腿……” “娘,如果没有银子怎么办?” “没有?那就把她卖了!” “可她满脸的红麻子,谁要啊?” “便宜点总有人要,我看这女人身子骨长得细长,脸蛋形也不错,定是个美人,说不定这疹子就能治好呢,好了可就不止那么一两个钱了,这东西就跟赌博一样,总有那么些眼毒的人贩子看上愿意赌一把的……” “那一个两个钱是多少啊?爹把我的嫁妆都赔了,卖了她也不够啊……”那珠儿不乐意道。 “卖得好,大概能有这个数……”说完伸出了五指。 “哇,这么多?” “小点声,一会拖进屋你好好给她搜搜身,说不定有惊艳,我看这姑娘说话举止可不像是普通农姑,敢一个人跋山涉水的,身上必有些银子傍身,而且她住的是单间,这住单间可是要比合舱贵多了,她这么舍得,定是有钱的。” “对啊,那一会儿搜出了银子娘要多分给我一些,我可是出了不少力的……”珠儿听罢顿时满脸喜色。 “你个人精,少不了你的,哎呀,快点,你这丫头,别让人看出来了,坏了事老娘饶不了你,使力抬着她肩膀,她刚才沾的*散太少,药效现在才发作,趁着她还清醒赶紧的……” 罗溪玉一时整个身体都不似自己的一般,脑子昏昏沉沉面前似有双影,但这些话她仍听得清楚,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妙,情况实在不好。 但沾了药,连办法都想不出,想试图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但显然不知自己沾了什么东西,已经发挥作用,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 几番用力抻着脖子试图大叫,但都没成功,反复几次,急得她火上心头,脑子如阵阵发暗,最后一次的时候,终于用尽全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噩梦一个连着一个,不间断的在梦中闪现,甚至感觉到了每个噩梦都有一个人出现,那个人的脸始终看不清楚,可是每次她都想要看他的真面目。 等到不知多少次,她终于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时,却惊的向后退了数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 罗溪玉只觉得身体一晃,脑袋不知撞到了什么上面,特别的疼,她不由的痛苦的呻.吟了声,脑子晕乎乎的,她不由的抬手捂着头,睁开眼晴的时候,感觉到身下左右的轻微摇晃,外面有嘈杂声,然后船舱的光线很亮。 一瞬间,她记起自己是在船上,坐了船准备回五洲的,接着之前晕船的事及后面被打劫的事相继想起来,她顿时一惊,然后用手撑着地板艰难的起身。 然后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幅让她惊恐无比的画面,那画面可怕到她连尖叫都无力,只是整个人吓懵了一样,呆坐在那里,半天没有知觉,不会动弹。 她此时并没有在床上,而是横着躺在地板上,而地板上并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人,就是那对打劫她的母女俩,而让她格外惊恐的是,这二人并不是以劫匪的面貌出现。 相反,她们此时已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人的死最可怕的莫过于七窍流血,两人皆是如此,面目涨紫,七窍流血,正好面朝着罗溪玉,难怪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而那血一直在人倒下的那里流了一滩,别处没有,说明死得突然没有挣扎的痕迹。 罗溪玉瞪大了眼晴,身体往后挪,直退到了墙板上,退无可退,可那迟母却仍睁着眼晴盯着她,死人的眼晴是什么样子的,她形容不出来,但是却是能让人毛骨悚然,她看到那迟母手中还紧紧抓着她的包袱,包袱已被打开,里面的几锭金元宝滚得满地都是。 还有抖落在地的衣服。 可能当时她们将昏迷过去的罗溪玉带到了房间,然后便立即抢了包袱打开,她们一定找到了元宝,看到元宝很激动,因为到死脸上还带着让人发毛的笑容。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让她样这样的死了,罗溪玉呆坐在那里,整个精神都颤抖起来,她紧贴着木板,脑子发怵的想,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在她昏迷的这一夜里。 她的包袱里没有任何有毒的东西,而这两人明显是被毒死的,虽然里面有馒头,但这几日已经都吃光了,只有一壶水,她喝了一半,根本没有问题。 她甚至想到,难道与自己的梦有关,她梦到有人一直在救他,她觉得很熟悉,就想知道他是谁,可是越想知道越看不清,到最后终于看清,才发现那个人正是让她心灰意冷的想从记忆里逃避的圣主。 毒,圣主…… 难道?罗溪玉目光不由自主的四下的张望,她甚至燃起一丝希望,也许,之前的都是一场梦,也许圣主已经追出来,也许真的是他来救自己。 可是无论她如何寻找房间里都没有半个人影,而目光中的亮光也逐渐熄灭。 难道心底对他还有什么奢望吗,来救他,又怎么可能呢,他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有了解药,有一狱之主的地位,以后也会娶了妻也会如填双冀,他怎么会抛去这些还追她呢,此时的她对她已经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如果,如果他还有一丝情意,又怎么会让人将她扔去蛇窟喂蛇呢。 如果,真的是他来了,又怎么会让她在冰冷的地板上与尸体睡了一夜。 希望之后是更加的绝望。 “到岸了到岸了,一天一夜已经到了星蜃了,赶紧下船,我们还有一趟活没走呢,怎么回事?是不是还有人没下来?妈的,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再喊一次了啊,若再不下来,就直接拉回去,收他双倍船钱,下船下船了,快点,别自己找不自在……” 东狱的私船多的是,船家船员海上飘久了,早视为自己地盘,拉人时客气,拉完了又喊又骂,向来霸道。 罗溪玉吓了一激愣,如此场景,如果被人闯进来,她简直不敢想象,就算不是她杀的人,可是三个人中,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不是凶手也是凶手了,全身长着嘴都说不清。 她这样的体质,别说是到衙门刑部走一场,单是押着她跪下都是两膝盖的青,她受不了折磨,受不起折磨。 因双腿无力,身体又僵,起身太快差点一头拱到地上,急忙又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去扯那迟母手里的包袱,但那包袱迟母抓的太紧了,她用力拽了四五下才扯了出来,然后快速的把地上的金子衣服放进包袱里,然后慌乱的卷了再次系在腰上。 接着再不敢有任何耽搁,跌跌撞撞的往门处走去。 一拉开门,正好有船员经过。 “快走,磨磨蹭蹭的,以为自己还在家里呢?梳个头要半个时辰?船都快开了,再不下船,老子就把你踹水里……” 罗溪玉此时头由遮了半边脸,加上穿的衣服有如老驱,又长了一脸的红点麻,谁看谁嫌恶,自然没给她好口气,如果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早就抬脚踹了。 她急忙将门关上,胆颤心惊的弯腰点头,在他骂到了一声快滚的时候。 她顿时出了船舱,然后连走带跑的下了船,那人看到了自己从屋里出来,会不会认出她,哦对了,身上这灰色衣服,要换掉,还有脸上的红麻。 罗溪玉下了船直住人堆里扎,生怕发现了船舱里的死人,然后下来捉她,即使不如此,也有人见过她,到时如果通缉…… 她突然觉得任何伪装都没有用了,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红点什么时候消,要怎么让它消掉,现在只能立即离开东狱,毕竟没有人知道她要往哪去。 对对,她要立即坐船,地图上标识,从星蜃继续坐船,然后要两天一夜的时间,就能到达星蜃与罗浮洲的交界,到时就能在罗浮洲登岸,进入五洲境内。 只要她现在坐上船,只要到了五洲,就安全了。 她此时顾不得自己晕船,急忙备了些食物和水,然后买了两套农妇之类宽大的衣服换上,系上老妪才会戴的头巾,这才拖着虚弱的身体找了辆马车,向红线标明的另一处码头行去。 这一次,罗溪玉在上了船后,就待在房间再也不敢随意出去了,吃一堑长一智,怕孤身一人的自己再次成别人的目标,她连水与馒头都准备足,只要熬过这两天一夜,就能到五洲。 虽然到了五洲未必安全,但至少是她熟悉的风俗,至少有种熟悉感,不似东狱这般全然的无法融入的陌生隔离感。 罗溪玉明明不晕船,可是这次却晕得一踏糊涂,她以为这东西就跟喝酒一样,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就会醉的人事不醒,在心情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也可能从不晕船,变得晕了船。 可是她知道如果再不吃点东西,自己身体受不了,于是她将包袱打开,因为那包袱被打劫的母女碰过,她找了一块黑色的布包着衣服和钱。 这般一解开,里面有一包馒头和包子,她甚至为了自己能不晕船,还听信卖香叶的妇人说,多闻闻香叶就不晕了,结果刚上船她就试了,一点用都没有。 根本是个骗子。 本来是要拿出来扔的,可是此时那红色的香叶子上,却正盘着一条还没有手掌大的蛇盘。 整只是银色的,大概是被香味子的气味熏的,肚子此时松嗒嗒的朝上,蛇头似乎还张着嘴,跟鱼儿缺了水窒息了一样连尾巴都不动弹了。 “小圣?”罗溪玉在见到它的那一刻,顿时惊呼了一声。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小尾的肚子动了动,舌头抖了抖,似乎已经熏的麻痹过去。 罗溪玉知道有些毒蛇虽然厉害,但任何东西都有弱点,有的蛇怕火,有的还怕水,越厉害的弱点越奇葩,而有些高级品种,就会对一些气味极为厌恶,严重都能熏死。 她急忙伸手扯着小圣的尾巴将她提起来,只见蛇盘整个都松了,一拎就跟条死蛇一样一动不动。 这一下当真是把罗溪玉吓坏了,一时之间恶心感都去了不少。 她将那些对晕船一点作用都香叶打开窗口都扔了出去,又散了散屋里的香味,直到好一会儿,没有知觉的小银蛇终于动了动尾巴,慢慢的缓了过来。 小圣怎么会跟来?罗溪玉在散香气时,打量小银蛇时,在心里思量着,她已经不敢再妄想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条小银蛇本就不是蛇域之物,而是在天险下的悬崖的崖缝间生出,自由自在的一条,可能是受不得蛇窟的约束,这一点从它一直在蛇窟换着地方就能发现。 罗溪玉平日使食物逗它与玩耍时,它是时不时的冲着门口嘶嘶吐舌,这是一条灵智极高的小幼蛇,什么也关不住它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它在探索完整个蛇窟后,便趁着罗溪玉进入石洞时偷偷跟了进来? 毕竟这么一条小蛇,要发现它真的好难,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包袱里来回拿东西,都没有发现过它,可见它隐藏的有多么深。 想到这里,那迟家母女为何会死,她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打开了包袱惊扰了小圣,它窜出去将两人都咬了一口,全部毒死了。 别看它小,但毒性之强,并之毒蟒不差分毫,会咬人的狗不叫,会毒人的蛇不大,浓缩的都是精华。 罗溪玉此时手里有着小银蛇,竟一时感觉像有了伴一样,而且它还在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 她几乎要感谢天感谢地,她将小银蛇小心盘在手心,然后轻轻的抚摸着它没什么力气的蛇头,不由喃喃道:“小圣小圣,你好棒,这次幸好有你…… 你跟着我出来,是不是也想回五洲了?如果想的话,那就与我做个伴,一起回去吧。” 小银蛇被摸了细细的头,不由舒服的吐了吐舌尖,更加笔直伸长的抬起,似乎意示她继续抚摸起它头颈后面的那一道细细的红线起来。 第八十八章 能上山莫下水,船上要比陆地危险得多,这一点不止是在环境上,更是在安全上,这一次她一直是待在屋中不敢出去,门紧紧闭合,还用桌子倚堵,便是这般小心,每到半夜的时候,都能听到有人的敲门声。 罗溪玉本就晕船晕得厉害,如今晚上更是浅眠,一点点动静都能让她警觉起来,然后久久都睡不着,她也第一次了解到,在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同伴,一个女人孤身上路的艰难之处。 可是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拿出地图查看着路线,想着何日能到达目的地,那里仿佛就像目标,能给她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一样。 但频繁的打开地图,已经显示出她越来越不安的恐慌,及自己可能无法达到的畏惧,有几次吐得难受至极的她,甚至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水面上,不知那里是否就是解脱,如果不是小银蛇绕着她的指尖,用分叉的小舌舔着她的手指,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入了魔障了 大概身边多了根小“筷子”,多多少少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减轻了些痛苦,蛇虽然是杂食,一般什么都吃,但小银蛇却极为挑嘴,大概与它守着鸟巢常吃鹰蛋的原因,特别喜欢蛋类与肉食,好在罗溪玉买吃食时,买了些包子和鸡蛋,罗溪玉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些几乎都进了它的肚子,看着它小又细,但吃起东西多大的都似能吞得下,消化的又快,刚看腹部有个蛋状的大包,隔一会再看,已经差不多消下去了,似乎是吃不饱一样。 与某人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忍不住又睹物思人,她急忙用力的咬舌尖,直到脑子变得现实又清醒,这才打起精神,她转移注意力的继续仔细查看地图。 她发现这张地图不止是东狱的范围,甚至延伸到五洲,她盘腿坐在床上,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地图,用纤纤玉指慢慢顺着红线向上移,在不知道的地方会疑惑的停一下仔细回想,来时,是否经过此地。 可是因为之前的地图全是葛老一手掌握,她很少问,有时连地名都不太清楚,唯一知道的便是一路行来的天宝城,惠州,还有那处物产丰富的尖峰山,枯热的沙海一线天及天渊山脉的天险之地。 可是红点所标记的地方,除了罗浮洲,其它她一无所知,不知这张地图红线为何会延伸到五洲,难道那老妪也懂得五洲的路线? 或者这图是剑五标记? 罗溪玉的疑虑在脑中转了转,停顿了下便继续往下看。 到罗浮后往南走,经过的地方罗溪玉不知道,但却感觉似乎是起走过的,因为这红线停止的地方,相隔不远的南面,似有一片山峰,上面没有标记,但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天险之地。 所以她才会猜测这张图应该是剑五给老妪的,因为除了葛老与圣主,只有十二剑清楚路线了。 而前面那两个人,那冷酷无情,那冷血旁观,她早已经心灰意冷,连想都不作想。 她的手停在红线停止的地方,乌兰洲。 那个程姓老者在那个洲她忘记了,却知道是离天渊山脉近的一处,并且清楚的记得老者说过,他的老宅在九牧城,应该就在红线的周围吧? 好在手里有这个为参考,可以一路打听一路行,否则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 在船上两天一夜,并不好熬,因为没有伙伴,打饭都不敢出去,只能一个人啃冷馒头,罗溪玉只能勉强吃点馒头,闻到鸡蛋味和肉包子味儿都吐得厉害。 加上守海吃海,整个船连载人带打鱼,饭食全是鲜鱼烂蛇,整个船舱都透着股腥气,而罗溪玉最闻不得这个味儿,痛苦可想而知,吐得最厉害,是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并且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坐船了。 这种状况吃多少玉兰花都没有用,玉兰只能愈合她身上的伤,却无法治她晕船的毛病,两天两夜,在最后一夜时,要更为难熬,因为每隔一阵就有人砸门,一开始还会敲一敲,如今却是用砸的,一边砸一边骂着不知道是东狱哪个地方的方言。 罗溪玉缩在床边吓得要死,一个女人在男人多的船上,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受如此惊吓,只几天的工夫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人砸门,但能听到外面时不时有斗殴打人的存在,经常听到有人在骂:“谁抢了我的包袱?不得好死……” “几条小杂鱼要半两银子,这哪是吃饭,这是抢钱啊……” “喝碗水都要钱,你们干脆抢得了。” “我说船费怎么这么便宜,上当了……” “船上人这么黑,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没到岸,钱就让他们搜刮去了。” “有什么办法?住着合舱根本防不住贼,只有我们搭伙看着包袱了……” “娘的,谁偷了老子的干粮?” “包袱丢了,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干,没办法,被逼的,老子也抢……” “合舱住得都是没钱的,要抢就抢那些住单间的,他们为什么住单间?定是身上有银子,不敢住合舱……” “对,为了饭钱,我们去抢他们……” 随之而来就是门板被砸的“咚咚”响,似乎不止一个人,他们连踹带骂,一时吓得罗溪玉面无血色。 此时门被她用旧衣撕成的门将门栓给一层层缠在一起,为了安全她缠得很厚,窗靠着栏子近,倒也没人敢冒着掉进海里的风险爬窗户,但罗溪玉还是紧紧的关起来,然后用被子给盖住光亮。 一个人在黑乎乎简陋的舱房里缩在一角,心里暗道熬过这半夜,再熬过一个白天,到了五洲就好了,一边怕一边一分一秒的数着,似数着数字就是安慰一般。 可是砸门的频率太高,门板的质量比想象中要差,门栓的地方有裂开来的痕迹,罗溪玉把床都一点点的挪到了门处抵着,但抵不过众人时不时的脚,有一处板子都踹裂了道露缝的口子。 船上的船员大声怒骂,将踹的人一顿揍,揍得那人鼻青脸肿,并没收了身上全部财物以抵损失,若不是如此,恐怕他们能从那口子一直踹,直将整个门踹出人能钻过去的窟窿。 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与罗溪玉一般,有几个单屋被这些人打劫了财物后,其它几个都闭门不出,而罗溪玉的门是最为频繁,因为他们知道这屋里住的是个女人,女人嘛,比男人要好抢,也更有实惠,而这实惠两字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罗溪玉知道这艘船男人特别多,女人极少,安全没有保证,但没有办法,因为走五洲的船只很少,只有这么一艘,加上当时她急于离开,只能匆匆上了船。 好在她脸上的麻子让人心惊肉跳触目惊心,那船长船员见了都吓了一跳,上了船之后倒是没有打她这个女人的主意,不知为什么也没有动手抢,大概是觉得她可能有什么病,不想拿她的东西沾了病的晦气吧。 既然不能损坏船舱,有人就想了办法,把屎尿顺着那明显的门缝塞进去,想把人熏出来,那屎味弄得屋里臭的要死,罗溪玉闻着呕得胆汁都快出来了,她用一些旧衣布将门缝住但很快就被人捅开,只得将板凳放倒不敢撒手抵着那缝隙。 直到外面传来“死人啦……” “天啊,有人七窍留血死了,那血有毒啊……” “船上怎么会有毒?” “他死人前吃了煎鱼,肯定是那个鱼有毒,把人毒死了……” “船家居然弄鱼毒要毒死我们,他们这是想把我们全部杀死,然后夺财啊,太黑了……” “跟他们拼了,要不我们没活路了……” “谁有解药,我刚才也吃了鱼,救命……” 一时间船舱乱成一片,再没人盯着罗溪玉的门板,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在听到外面人说七窍留血时,她就四处找小银蛇,可平时不是睡在她手上便是藏在她放置干净衣服的包袱里的小蛇,竟是不见了。 没过多久,它又不知从哪游了出来,然后跑到罗溪脚边“嘶嘶”的叫。 罗溪玉不由弯腰伸手,让它爬到自己手上,一时也不知是责备还是担心,如果有人知道船上有蛇,若是抓住了它,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好在它机灵,没有让人发现,罗溪玉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点点它的头,“以后可不能再胡乱咬人了,那些人是暂时没有想到,你若再咬人,早晚会知道是你干的,然后抓到你就着鱼汤煮了蛇羹,到时谁也救不了你了……” 小银蛇也不知听没听懂,缠着她的手指,一个劲的冲她吐舌头。 船舱如此一闹,罗溪玉反而安全的多。 在又闷又臭的舱里,总算熬足了两天两夜,船上的人在打斗死伤后终于消停了不少,最后半日安静的坐到了甲板上,很快便到达了东狱与罗浮洲的交界码头。 罗溪玉透过窗口,看到那些像一条条大鱼小鱼聚拢在一起的船只,与热闹的码头,及熟悉的五洲人的衣饰穿着,顿时擦干净嘴角的吐的水渍,拖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攒了点力气,将东西收拾了下,把包袱缠在腰上,准备下船。 不知是不是错觉,之前转的几个码头总有些奇怪衣着的人在转悠,他们的特点是衣服与帽子,有些不像是东狱人,有一些给罗溪玉的感觉,竟然有五洲人,因为口音很熟悉,东狱虽然不排除外域人,但平日好像显少有这么多异装人出现。 很多人对船长又递酒又递钱,极为讨好,显然与船长拉好了关系点头,然后就开始每一个上船的人他们都要仔细查看,没有一个放过的。 此时罗浮的这个码头,人更多也更为明显,甚至下船的时候,有个满腮胡子着紫衣的大汉,强硬的将她的头巾一把掀起,上下左右打量了她的脸,甚至还用手捏着她脸用力拉扯,疼得罗溪玉眼泪都要流出来,在确定不是后,这才一摆手让她走人。 罗溪玉被惊的失魂落迫,哪还敢耽搁片刻,捂着脸上的红青趔趄的便下了船。 第八十九章 祖狱大殿旁的侧殿,如今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甚至房间里桌旁矮榻上,还摆有折叠好的,阳光晒过的洁白干净衣物,没有被人取过的痕迹,一切还是女子离开的样子。 而此时夜已暮,屋里的灯光忽隐忽现,不知为何极不明亮,八仙桌上摆着一桌子的食物,而平静坐在前的人,却始终没有动手。 在灯光的晦暗下,男人一侧的脸又见了棱骨,脸色愈加的青且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他的目光看着桌上的食物,却似涣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动筷。 身后的老者终于忍不住劝道:“圣主,稍微吃一点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至少……还要再撑两日……” 对于此时的男人,撑两日尤如普通人撑两年,时时刻刻忍受胎毒,已经艰难到开始耗损功力的程度,因为这一次胎毒的反应极为强烈,似知道终于要重见天日一般。 圣主闻言,暗暗发红的眸子这才微微一动,顿了下,他道:“现在人到哪了?”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换作普通人,根本就不懂其意思。 但葛老偏偏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由的叹了口气:“祖狱周边又来了不少高手,恐怕这一次西狱与北狱都出动了,整个东狱的码字都布下了两狱人马,而五洲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在控制下,只有极少数进入东狱,大多在东狱外的罗浮渡口处。 看其戒备,应该是防止圣主等人逃脱,守得很严,暂时这些人还没有的动静,不过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老朽猜测,也只有这两日了,到时西狱魔头与北狱主定是要前来的,他们是决不会放过占据祖狱这块肥肉的机会。 在如此针对我们的情况下,为了罗姑娘的安全,老朽不敢放出十二剑任何一人,甚至于祖狱中任何一个身负武功的人,老朽是怕一担被人识破,罗姑娘被捉,到时被用来威胁圣主,情况恐怕更难以收场。 不过,据老朽猜测,罗姑娘此时应该已出了东狱,到罗浮洲码头了……”葛老花白的胡子,花根更多了,此时愁掉了不少,看着有些稀稀落落,摸起来手感也差了些,葛老摸胡子的手收了回来。 圣主听罢葛老所言,半晌终于动了动,伸手取来了筷子。 葛老见圣主拿了筷子,顿时胡子抖抖忙道:“圣主,罗姑娘要是在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劝着多吃些菜的,罗姑娘……不是那般没情意,她定还会心里想着圣主,担着圣主,所以圣主,为着罗姑娘,为着能解胎毒,为着那两成的希望,你总得多吃一点,有了体力,才能应付两日后……” 葛老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看着圣主瘦的脱骨的脸盘,他真是心如刀割,恨老天为何给了希望,又让人极度的失望,圣主一生都这样苦,为什么到死也不能解脱。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这种情绪,葛老逼着自己换上笑容,指着一道豆腐球道:“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豆腐做的,厨房都按照以前,里面放了甜樱桃肉和枣蜜,圣主吃一个试试……” 大概是忆起了之前那杏仁豆腐的味道,他听从的伸了筷子夹起,放入口中,他的脸色有些冷僵的麻木,嚼了两下食不知味的咽了下去,便不再伸第二筷。 “圣主,这个点心,前几日还吃过……”圣主停顿了下,伸手夹过。 葛老看着圣主刻板的将食物塞进嘴里,逼着自己咽下,那种痛苦,便是他毫无表情,也能清楚的知道,心中仿佛有刀在绞,但他只能忍着,亲眼的看着圣主默默强忍着艰难的吞咽,将每一样吃了一口后,放下了筷子。 他道:“还有两日么,葛老,我不一定能撑到那时,如果不行的话,就提前给我喂药吧……”他将手放回到膝上,如他一贯忍耐的动作。 “圣主……”葛老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八十多岁的老者,眼泪是有多硬啊,多少年不曾流泪,一次次却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得不到解脱自小看到大的孩子。 “圣主……要休息吗?”葛老见他疲惫的神色,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圣主点了点头:“衣服……” 看着躺在床上,需要摸着女子的衣物,嗅着上面已清浅的快没有痕迹的香气,才能稍微合一下眼晴的有可怜圣主,葛老的心情犹如放在火上烤。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想替圣主受罪,让圣主哪怕睡一刻的安稳觉,不要在痛苦的时候离去。 …… 此时的罗溪玉,一边走一边哭,脸颊火辣辣的疼,委屈的眼泪一串串的掉,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她觉得自己无比的失败,她脚步艰涩的一直走一走走。 可是已经从船上返回到陆地,但心口的那恶心感还是久久不散,恶心,难受,脸上的疼痛,即使她吃了一朵玉兰花,也丝毫没有减轻这种症状。 病了又举目无亲,自己一个人,她甚至想,就这样命死算了,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哪来回哪去,也比现在这种心里难受的要死的好的多。 她有些自暴自弃,甚至破罐子破摔,觉得人生尽是灰暗,没有希望,没有期待的活着,不如少浪费一些粮食,罗溪玉知道自己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这种想法不对劲儿。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这般钻过牛角尖,不知是发生的这些事,还是心情极度的差,她甚至感觉一直关在舱里,在黑暗中心中已经有些抑郁。 阳光照在身上都有些冷,冷的直发抖。 是的她冷的直发抖,因为海上风大,晚上又很冷,她身上套了三件衣服三件裤子,可是此时走着还是冷,冷得要死,而她抬目终于知道为何如此的冷。 因为在五洲,就算是靠东狱近的罗浮,此时都已是冬日,众人穿着都是棉袄,外罩袍子,相比之处她身上没有一丝棉花,只穿着几件单衣,能不冷才怪事。 罗溪玉牙关直打颤,幸好是这冷,让她徘徊在黑暗的思想中惊醒,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不能放弃,不能这般轻松,世上还有好多风景没看,还有好多事没做,她得振作起来。 但是可能是这几日的惊吓,还有滴米未沾吐得精光的身体,精气神严重亏损,让她一度萎靡不振。 她漫无目的,状态极差,随时可能晕死街头,眼前已经有重影,于是她死死咬住唇,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继续想下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先找客线,先睡一觉,睡一觉,如果有什么事,等醒来再说…… 她这样不断念叨着,也似在催眠自己。 大概是她这样脸有淤青,又长红点得了病的人,穿的破破烂烂,衣服上还有被撕掉口子布条的痕迹,又穿着极单薄,引起人别人的可怜,有两个好心大娘见她不对劲,过来扶了她一把,帮她送到了客栈,她可能都无法走过去。 待到她躺在温暖的客栈里,睡了一觉后,又吃了小二端来的免费早饭,不管好不好吃,她多少吃了一些。 不过在她吃得半饱时,突然一阵熟悉的恶心感痛上心头,不由的扑到了马桶处一顿呕吐,几乎将吃进胃里的东西一下子全倒了出来。 吐完之后她失神的坐在了地上。 喃喃道,已经下船了,为什么还会吐? 难道自己真得了重病? 可是想了想一开始坐船时,再到现在的反应,她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家,看看自己瘦得能摸到肋骨的身体,还有一张带着婴儿肥的鹅蛋脸,此时摸着都出了尖尖的下巴。 吃什么都吐,除了得了病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可能。 想到这种可能,罗溪玉本就连日吃不好睡不好,发青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她急忙抖着手撸着自己手腕的衣袖,然后慌张的四处找脉,手抖的摸了几下都没有按准,直到摸索到了,这才用力的摁着。 把脉她跟葛老学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多少懂一点,也经常路经之地,寻一些女人把把脉,长长经验,女人天生心细,而她在这一点上极有天赋,葛老教的好,她学的也好,渐渐便能看个□□不离十。 而此时,在她把了又把,左手换右手,不敢置信的一次又一次。 半晌后,整个人便像如被雷击般,呆怔在原地。 第九十章 这怎么可能?罗溪玉整个人怔怔呆在那里,之所以不敢相信,是因为葛老曾说过,圣主因为体内有胎毒,加上吃过很多毒药与霸道的药物,在体质上有缺陷,所以子嗣很可能十分困难。 罗溪玉也读过不少医典,据上面所说,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体内有剧毒的男人,杀死一切细胞,产生变异包括精子,葛老说的子嗣困难,那必定是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困难,但凡有他能有把握医好,都不会有十分困难一说。 所以罗溪玉早早就有心理准备,也从来没有避孕过,更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孩子。 可是现在呢,这算什么?算奇迹? 她与圣主真正在一起,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 五个月,正常男女需要多久能怀孕,她不知道,但是这绝对不是葛老所说的那样,什么子嗣困难…… 罗溪玉怔怔的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 回过神她又替自己把了脉,反反复复,可是无论怎么把都是有孕的迹象,她顿时往后一仰,觉得整个头阵阵发晕,精神像支撑不住一般开始有些涣散。 前几日未吃多少东西,呕吐的厉害,加上连连受到惊吓,如今似乎再也坚持不下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好在屋里还算暧和,又是卧在床上。 她不知自己多久才醒过来,似乎天已经黑了,小二正敲着门问要不要热水。 她有多久没有洗过澡,自从走的时候就开始,虽然身体不至于发臭,但是也极不舒服,那小二倒是个热心肠,大概是知道她病了,不仅帮她将浴桶水兑满,见她午饭没有吃多少,还取了些后厨剩下的些点心来。 毕竟罗溪玉现在满脸红疙瘩,实在是让人兴不起什么好感。 而她又因为经历过打劫一事后,犹如惊弓之鸟,别人的热情,她反而更觉得畏惧,再不敢贸贸然的与人搭话,不过在见了小二胸前有白芒后,总算是微微放下些心来,有白芒的人虽然不一定就是好人,但能说明他一直在做好事,遇人不淑的机率相对的低。 洗澡的时候,罗溪玉忍不住的用手摸着腹部,从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后,她极为震惊,甚至担心,彷徨,却没有一点点想要打掉它的念头,罗溪玉不知道为什么明知自己的体质特殊,生孩子对她来说不止是鬼门关,还是痛死的地狱。 但是她就是发自内心的庆幸,这与孩子的父亲无关,只是不敢相信,慢慢的接受,到最后欣喜着这个孩子的存在,那种让她振奋的心情。 虽然她仍然担心,但这与孩子无关,只是怕自己照顾不好它,它那么艰难的来到自己身边,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似乎给了自己力量一般,想到从此有一个有血缘的存在,它需要自己照顾,它是自己的唯一,只属于自己,而自己也是它的唯一的保护,它永远不会背叛她,甚至还会叫她娘。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觉得有一股股的暖流,有一种冲动,之前的那些抑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她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即使它现在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就是割舍不掉的那种血脉。 让她什么难受伤心了无生趣,通通都不想,脑子里此时只想着它。 罗溪玉用手慢慢的抚摸着还不明显的腹部,想到里面有个与自己同血脉的生命,心头顿时涌出无限的勇气,便是连苍白又饿得发表的脸色,都不由有了一丝红晕。 之前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食物点心,此时的洗过澡,换了让小二买来的厚棉衣,此时坐在桌前,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着,在船上时看着食物就想吐,连口水都不想喝,混混噩噩。 可是此时的她却是拼命的往嘴里塞食物,不去想会不会吐,只想着多吃一点,不能让身体垮掉,现在的她不是一人吃一人饱,而是一人吃两人的份。 绝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饿着。 可是她的反应实在是太严重,咽下去就又吐出来,肉,蛋,鱼,哪怕是带了油星的炒菜,吃了都恶心,什么都不能吃,吃什么都吐,只能咽一点点米饭。 折腾的她泪都流了下来,她只能干咽着米饭,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瘦下去了,再瘦下去孩子恐怕保不住,她要吃,哪怕只是吃米饭。 可是光吃米饭营养不充足,于是她塞给小二些钱,让小二给她买来酸梅子和辣果子点心,都说孕妇不是喜欢吃酸就是喜吃辣,罗溪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看自己能不能吃些,结果吐得的天晕地暗,她身体本来就极为虚弱,此时跪在马桶边吐得都快直不起腰来。 待像老妪一样。 最后好不容易挪到了桌前,看着小二拿来的梅子干与辣果子,一时闻着味又想吐,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能吃,吃什么都吐,一口都不让咽下去。 已经使得罗溪玉对食物有些恐惧的感觉。 想到什么,她们取了朵玉兰花出来,新鲜的刚摘下来,还带着盈盈的露水,她犹豫了下,先将露水喝了,然后一片片将花瓣摘下来放入口中。 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应,像以前一样吃下去,顿时,通体都轻松多了,感觉到胃也舒服了些,之前在船上,她也是靠着这几朵玉兰才撑下去。 但玉兰花毕竟不能代替粮食,短时间可以解饥,但她不是小龙女,一生只吃花蜜就能过活,她要吃饭,罗溪玉坐在椅子上,摸着可怜的干瘪瘪的肚子,几乎能感觉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就算吃了玉兰花,也没有解多少饥饿,很饿,但却不能吃,这是多么痛苦的事。 罗溪玉目光呆呆的看着桌子一角,不知在想什么。 不久后,她瞄到了客栈地上放着的盆炭,因为冬日取暖需要,五洲都需要生炭,客栈里好的房间有五盆以上的火炭,烧得很旺,屋里可以说是温暖如春。 罗溪玉这间只有一盆,但好在日头上来,穿着棉袄倒也不冷,她看着那炭盆半天,目光微微一动。 客栈的那个伙计确实是个热心肠的,当初这个病怏怏的女人被扶进来就是他迎上来的,之后都是由他接手,伙计就是个跑腿的活儿,客人需要啥让买啥,只要给钱,基本就做的。 那女人似乎看着很穷,不过也能给得起几十铜板,也有可怜的成分在,所以他跑得勤,只是他有点纳闷,这女人不爱说话,而且买的东西也古怪的很。 一开始买棉袄买棉鞋这也正常,要饭菜要点心,也是必要的,只是一天要吃了七八顿,就古怪了,客栈一日只供三餐简单饭菜,剩下的都要客人自己掏腰包的。 要说人能吃这也无可厚非,可是每回收拾桌子,饭菜都剩一大半,这也太浪费了吧,而且她怎么越吃越瘦的样子,脸色还很不好,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之后她提出要买些酸梅辣果子,伙计摇了摇头,口味也太重了。 可是接下来要他买一瓢白面,铁盘子,还有菜油,甚至还买了些酥糖和鸡蛋,他就有些不解了。 罗溪玉开始自己在炭火上做点东西,她把米饭用手辗碎成黏的小饼,然后和了露水,将锅倒点油撒了芝麻,在锅里煎了煎,罗溪玉吃着没有想吐,感觉还不错,最后全都吃完了,比干吃米饭能多吃一点。 于是她又用水和了面,于是打了鸡蛋里,又加了蜂蜜芝麻和菜油,又填了露水,然后揪成一个个小饼干似的面团,然后摁扁在铁盘子里煎,煎得两面金黄,这才收进碗里。 鸡蛋她本来是闻着就吐的,弄得时候还捂着嘴,可是这是最起码的营养,什么都不能吃,最少也要吃一点鸡蛋,罗溪玉犹豫了下,于是闭着眼,然后夹了一个放进嘴里。 慢慢的嚼着,面香蛋香,因是油煎的味道口感更香脆绵软,连日来什么胃口都没有的罗溪玉,此时终于有了一点食欲,她心里有些欢喜,没想到肚子里的这个居然也喜欢露水,渗了露水的就会反应小些,能让她多少吃一点。 罗溪玉吃完了小蛋饼,就又煎了一点,因铁盘子小,一次只能煎□□个,最后罗溪玉煎了五盘子,全吃了,这次一点都没有吐,舒舒服服的吃到肚子里,吃饱了,顿时觉得身体都暖和起来。 她擦了擦嘴角狼吞虎咽的残渣。 总算是放下心来,不由摸了摸肚皮,道了句:“真是个挑嘴的小东西……” 吃完后,身体也格外的觉得劳累,她拖着沉重的腿爬到床上,然后盖着被子,想好好睡一觉,太久没有睡好了,需要补眠,这一睡便直睡了三天三夜。 饿了的时候就起来要些炭煎点蛋饼吃,吃完就睡,如此才总算是恢复了体力和状态。 第五日,她起床,看了看铜镜,脸色好看了些,大概是那些紫色叶子的药效过了,脸上的红点都消褪了,如果是平日,这些紫叶吃下去的效果十分好,尤其是对女人,这一路行来,根本没有半个男人对她动过心思,一是满脸红疙瘩让人反胃,二是怕有什么病,连靠近都不曾。 如果可能,赶路时她还是要吃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 因为有了身孕,她不敢再乱吃东西,这紫叶是什么植物,有什么药效她通通不知,之前不知情吃了便吃了,幸好没什么严重后果,可是再吃就不妥了,如果这东西有毒呢,如果这东西吃多了导致滑胎呢。 罗溪玉急忙将紫叶的匣子收了起来,不打算再用。 她想起医书上看到有一种养肾的药材,很常见的,有的病人吃多了脸会发黄,几个月都不褪,是因为这种药材十分黄,黄色素极多,用水一泡,水都是厚厚的黄色,洗的时候都沾一手,几天才能掉。 一般人都唯恐不及,可是此时的罗溪玉想起却眼前一亮,若是将涂上这种药材泡出的黄汁,即没有颜料的不安全,且也自然,还久不褪,唯一怕的便是涂得多了,肤色以后变黄再也改变不了。 但想想她有玉兰花在,总能恢复的。 现在什么事都不一样,她不再是一个人,所以就算是件小事,都需要精打细算,要考虑很多事。 而此时的她,也一扫之前的脸色差,萎靡不振。 目光中闪着坚强的光芒,好像是前路无可阻挡,什么都能克服的样子,积极而又神采奕奕。 她将所带的银子都拿出来数了数。 以前拿着时只是看了看,就收了起来,心情之差连银子放在面前都失了色,没心情拿出来数,更不曾打算怎么用。 可是此时,她却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将金锭取出来,金锭目前一个也没用,仍然是五个圆滚滚的,这便是五百两银子。 碎银子除了付船钱,吃穿用住还有大概二十多两,金豆子加一起掂一掂能有个十几两金子。 加一起她现在身上的钱大概是六百五十两左右,罗溪玉此时无比感谢老妪,如果不是她如此费尽主心思给她留了钱用,那她如果身无分文的出来,又有了身孕,那几乎就是另一个凄惨的境地。 心中一边怀着对婶子的感激,一边又暗自琢磨,这家客栈的房钱还算公道,但一天取暖加吃食也要半两银子,不能久住,她现在的身体,只是一时的饥饿,如果吃饱了还是有些体力,不至于走一走便晕倒。 虽然她想过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远行,但是人生地不熟,有些事无人可帮忙,更没有可靠的住处住下,并且罗溪玉心中还记挂着宝儿,她不敢在这里住下来,如果现在不走,她担心等到肚子显怀再想走就难了,而且到了肚子大需要人照顾时,无依无靠的她又能靠谁? 在这个世界上,她从来都没有家可归。 但她想,至少宝儿与自己是姐弟,而程姓老者与自己都认识,程姓老者又是个极厚道的人,身上又有不弱的白芒,自己若去,他总能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有些照应,至少相比程老爷子在老宅那里的熟悉,比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要可靠的多。 无论她如何想,如何割舍来割舍去,她都只能先冒着风险去乌兰洲,到九牧城去,而不能将风险押在最后让自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何况她自己就是半个医,她摸着胎象,虽然自己经历惊吓,又身体极弱,但孩子却一点没有受影响,着胎着得极紧,且她身体一向养的好,路上如果她能小心一些,自己注意一些,走安全路,且不着急于行路,时常注意休息补充营养,罗溪玉觉得自己能做到,能安全到达九牧城。 并且罗浮与乌兰洲相邻,只要到了乌兰洲,九牧城应该便不远了。 她依稀记得当初从九牧到罗浮大概只用了六七日,而黑袍人的脚程极快,将他们延长五六倍,就是正常人的路程,算来应该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候,身上带了足够的钱,要怎以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行路,罗溪玉觉得这路,必须要走官路,而不能走山路,因为官路人多且有官府哨卫,十分的安全。 虽然路要远上一些,花费也要多一些,但很值得。 其次是她不能再孤身一人行路了,不说胆怯,若是有什么事,连个跑脚喊人来的人都没有,总得有一个能帮上点忙的,哪怕只是跟她说个话解闷,不舒服时能端个茶倒个水的。 罗溪玉将银子一点点放好,名人说过,不能将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她将金豆子一点点缝进了厚实的棉袄里,这是关健时刻的救命钱。 然后将四个金锭换成整个五洲都通用的大银号的银票,并将银票用不浸水的油纸包严实,然后分别放到两个棉鞋的鞋底,上面掂上羊毛鞋垫。 而那一个金锭则换成银子放到小包袱里,换成的碎银放到随身携带荷包里,方便随时买东西取用。 罗溪玉加了钱让小二多放了一盆炭,然后做了很多脆脆的小蛋饼,然后用干净的白棉布包着,因为方便,且一口一个,路上的时候,她可以随时抓一把吃。 将这些想好后,罗溪玉又在客栈歇息了两日,思前想后,打算买个丫头在身边,至少有个人可以跑腿指使。 因为她孤身一人,不可能买男的有避讳,且也怕遇到刁狠的,她不仅无力反抗,若是被伤了更得不偿失,男娃也有诸多不便,只能是个女孩,且不能太大,最好十来岁的孩子。 这个年纪腿脚勤快,天真烂漫,呆在一起心情好之外,对自己也没有危险,且还能有个伴儿,这人选不能太机伶,怕心思太多,最好是个老实听话的。 罗溪玉将这个跟那伙计一说,伙计立即说下午让人牙子过来,随便她挑,像客栈这样地方,时常有客人有诸多要求,所以一个个伙计都眼通天,各路神仙没有不认得,人牙子要卖人,先交的就是这些人,因门槛低人路广好销售。 严寒的冬日,一辆旧马车上,整个车缝都塞了布条,没有风透进来,里面铺满了羊毛垫子与羊毛毯子,毯子里放了不少手炉,坐在里面并不是很冷,甚至还有些暖意。 一个十岁的瘦伶伶的丫头,穿着灰色的棉衣棉裤探头进羊毛帘子里道:“夫人,到修安了,前面有家客栈,要不要休息下?” 这夫人正是罗溪玉,此时她正躺在厚软的羊毛被里,犯懒的睡着,枕旁就放着几种加了露水的小点心,方便她饿了便吃一块。 这才十来日,瘦掉的脸颊总算有了些肉,可惜的是其它的饭菜仍然吃不下去,只能吃自己做的加了露水的点心或米饼,好在这一路她全在自己营养搭配上下功夫了,身体倒是好得多,只是越来越犯懒犯困。 这小姑娘正是当初伙计找来的人牙子带来的,当时那一排人里,罗溪玉第一个就看中她,只因这小姑娘身上的白芒,而且很大很亮,可以见得是个热情又善良的孩子。 玉兰花的存在,只这一点最为实用,可是唯一不妥的是,这个小姑娘是要与哥哥在一起的,分开就死活不干,还被人牙子捉住打得头发散乱,耳朵都破了。 罗溪玉暗觉得可惜,最后只得问她哥哥在何处,她一家本是忠良之后,后来人陷害家破人亡,被卖了为奴为婢,因他哥哥破了相,被人牙卖了一家当喂马的马夫,小姑娘不想和哥哥分开,就想也到那家去当奴婢,但人牙子不肯,因那家给的价钱太低,这么卖可是要赔本的。 这才有了那日的一幕。 罗溪玉觉得眼缘最为重要,看了几个都觉得不如第一眼,想了想只得耐着性子问了她哥哥的年纪一些信息,突然觉得两个都受过好的礼教,不是些山野不懂规距的孩子,且年纪都不大,心眼应该不是那般多,如果哥哥不错,买下这兄妹两个倒也是个好主意,在钱的方面,罗溪玉更看中的是安全,两个女子心胆怯,但多了个男孩子就不一样了,她帮他们完成心愿,那一好换两好,两人总也会尽心照应自己。 于是她想了想,便与人牙子商量,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将哥哥换出来,她买下兄妹两人。 人牙子见钱眼开,自然想了办法出来,罗溪玉见到那个那孩子,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厉护卫,不知怎的就有了那么一丝亲切感,毫不犹豫的买下了。 兄妹两个穿得都是单薄的衣服,鞋都露脚趾,罗溪玉给两人买了一身厚棉衣,虽然都是蓝色和灰色,但又暖和又实用还耐脏,兄妹两个再次相遇,小姑娘将事情跟哥哥一说,两人就冲罗溪玉跪了下来。 而罗溪玉买下他们,并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也不是就是要使唤他们享富贵日子,那男孩才刚满十三,虽然在古代十三已算是成年了,但那瘦瘦的模样,虽然个头有,但面孔稚嫩,明显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她看着他们,只说了一句让她们欣喜若狂的话:“辛苦你们,买下你们只是想找个伴儿,只要这一路你们照顾好我,回到九牧城,就将卖身契归还,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罗溪玉是为了保往孩子,回到九牧与弟弟在一起,兄妹两个为着能得到自由,三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当然两人确实将罗溪玉照顾的很好,为了她睡的舒服,兄妹两个赶着马车。 哥哥因会骑马,又做了些日子的马夫,小小年纪便会赶车,省了雇用马夫的风险,小姑娘怕打扰她睡眠,时常偷偷出去,与哥哥一起赶马车,只是特别冷的时候会进来取暖。 而罗溪玉对他们也不似对着奴婢,好东西一起吃,客栈一起住,只将他们当成同伴,好在她识得白芒,小姑娘确实善良,男孩子又是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小子。 选对了人这路就走得快。 也轻松的多。 可是路没有一帆风顺,人也不都是一路平安的,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的定律一直存在。 寒冬腊月的官道,突然出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木棒与砍柴刀,口里疯颠的大喝:“停下停下,留下买路钱……” 第九十一章 本来就快要走出罗浮洲,马上就要进入到乌兰边界,结果遇到这种事,简直是让人撕心烈肺。 此时的罗溪玉一个人,手里只揣了个凉的快要冰透的手炉,此时已进入十一月,寒风阵阵,好在她身上的厚棉衣一直穿着,没有脱掉,但即使如此,她整个人都冻得直哆嗦。 马车,包袱,还有包袱里面的剩余的几十两银子,全部都被那些人抢了去,她又与兄妹两个匆忙之间走散,好在那些人看着似乎是难民,冬日没粮没米过不下去才会出来冒险打劫,并没有想伤害人性命的意思。 罗溪玉这才逃过一劫,此时才刚过午,天就阴暗的厉害,北风阵阵的吹,不一会就有雪花零星飘下来,天要下雪了。 对于此时的罗溪玉来说,也更加的苦逼,因着最近有些贪吃,此时肚子抗议的叫唤,又冷又累又饿,她有些哆嗦的在林间走着,只盼着能遇到人家,让她喝碗热水,吃点东西让肚子里的小东西别饿着。 可能是为母则强,以前走得像个兔子,十分的受惊。 可是此时却是坚强的扒着石头,不断的寻着近路,即使再冷再累,也不敢停下,她一边小心冀冀,一边咬着牙顺着陡峭的山间小路往上,不敢四处张望。 希望能看到些人烟,人家之处,否则这样冷的天,如果再下一场大雪,没有栖身之地,那只能冻死别无他路,可是她绝不能让孩子冻死在这里。 她心中充满着勇气和执念,也不怕天气恶劣,或怎样,就一直走带着希望,冷了就搓搓手脸,饿了就揉揉肚子,自言自语的道:“宝贝儿,再等一会儿,妈妈一定找到人家要点吃的给你,不会让你饿太久的,再等一会儿……” 吃了两朵玉兰花后,便重新鼓起勇气,步子也不敢迈太大,又要十分稳,小心冀冀的每一步都踩在干燥的地方,绝不能打滑,因为她现在有身子,是最脆弱的时候。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腿因怀孕一直有些肿,走的多了发胀又累。抬不起步,体质更加弱了,气喘的厉害,在坚持之下,终于走到了山路的尽头。 而山脚下,有着十几户人家,隐隐还听到狗的叫声,罗溪玉的眼中迸出了希望。 虽然被抢了马车,还有几十两银子,但是她大部分钱都藏在鞋里和棉袄里,何况一些碎银在棉袄里藏着,那些难民没有经验,又是第一次,见到银子都眼中放光,轻易的便放了她们走。 罗溪玉摸了摸碎银子,有些安心的一步步的往山下走去。 农家烧得是土坑,罗溪玉窝在烧得滚烫的土坑上的时候,她喟叹了一声,觉得全身的冰冷都去了一般,这家是个老太太,有儿媳妇和孙子,老头出去给人做席未归,儿子在远地儿打工。 罗溪玉是见老太太有白芒,才上前拉着她袖子求给碗饭吃。 见她实在可怜,包袱被抢,又是个孕妇,老太太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她,安排在了东厢又给她烧了炕,还端了些热水和家里刚出锅的热地瓜。 罗溪玉饿得要命,闻着地瓜香味儿,并不觉得反胃,就急急忙忙的扒了皮,咬了一口,又甜又香,简直好吃到爆,肚子里那个魔头大概也饿了,这次十分给面子,竟没有让她吐。 她急忙又多吃了几个。 觉得饱了,这才舒了口气。 老太太和那媳妇正在坑边做针线活,见她的吃相,不由相视一笑,插空问道:“姑娘是打哪来的?” 罗溪玉急忙擦了手道:“打东狱那边,丈夫在那里发生意外,我又是个女子还有身孕,孤身一人举目无亲的,实在没办法就想投奔娘家,可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儿……”说完她想到什么,黯然的摸了摸肚子。 看在婆媳两人眼里,真是可怜至极。 “哎,这事儿老婆子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谁家没有心头骨心头肉啊,如果遇到这事儿,一家子都不知道怎么过这年。” 老太太想到什么,不由的打开话匣子,“唉,我家那小子现在就在东狱渡船那里做船工,活做的好,船长都不让他走,最近他捎信回来说,要到年前才能回来,可是老婆子听人说那边最近可紧张,听说东狱和其它两狱的人打起来,三狱死了不少人,据说三大狱魔头都打起来了,河面上啊,那飘着的密密麻麻都是尸体。 船都行不了了,唉…… 这不,老头子借着干活直让人捎信催着儿子回来呢……” 罗溪玉听到此,本来擦泪的手一顿,心里不知为何竟是猛然一抽。 第九十二章 罗溪玉不知为何,本来狼吞虎咽,可是此时却连口中香甜的地瓜也咽不下去,为了不浪费,她憋着气吃了进去,那老太太也是好心的舀了碗咸米热汤给她,她伸手接了过来,然后一仰头就喝了一口,这一口,让她连地瓜一起吐了出来。 好在吐在了坑边的痰盂中,没有弄得人家被褥上都是。 老太太和媳妇儿拍着罗溪玉的后背不由道:“哎哟,怎么吐的这么厉害,我这汤里就放了点蛋花和咸米,怎么就吃不下呢?” 她媳妇儿也忍不住道:“娘,看罗妹子脸发黄,莫不是有什么病吧?” “唉,这都是什么也吃不下,身体亏的,看看这后背,瘦得丁点肉都没有,可怜的孩子啊……”此时罗溪玉吐得满脸泪水,连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样子,面黄肌肉,家里的瘦鸡都比她多二两肉啊,看得人心疼不已。 “孩子,这样下去也不行啊,这一点东西不吃,自己身体受不了,孩子更受不了……” 罗溪玉吐完了,又干呕了半天,才总算直起腰,她擦去脸上的泪,勉强笑笑道:“没事……”说完她从袄袖里掏出了个小荷包,荷包里装着几块买东西找的碎银和铜板,她道:“我身上还有些零钱,不知道够不够,婆婆就借我点面和蛋,我做点蛋饼吃,肚子里这个就喜欢吃蛋饼。” 说得那老太太和媳妇眼晴都红了,如何能看不出这个女子在强颜欢笑,女人难啊,死了丈夫的女人更难,死了丈夫却怀了孕的女人更加难,以后的日子不仅难,还有更苦的在后头。 老太太善心,他家媳妇又是老太太从小看到大,挑着娶进门的,拿老太太当亲娘一样,都是个见不得人受苦的人,怎么能要一个落难孕妇的钱。 “哎呀,姑娘,你快赶紧收起来,我们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好歹我跟绣娘都能绣花样赚零花钱,我家老头赶马车一年也不少赚,我儿子更是每年都往家里捎银子,现在又不是穷荒年了,这米啊面啊什么都有。 家里光母鸡就养了二十多只,天天下蛋呢,都是自家产的,花不了几个钱,再说了,你一个人能吃多少? 我们就是管够你吃,你也吃不完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带你去厨房,不过,你身子虚呢,可得小心点,现在正是关健时候可马虎不得,要不我让媳妇儿帮你弄?” 罗溪玉苍白着脸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厨房里,因为还煨着火,锅里还有热水,所以并不冷,罗溪玉坐在一处熬汤的小灶上,灶上放着一只小铁锅,是这家媳妇儿给她寻来了,此时天渐渐黑了,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的往灶底加着柴火,不知在想着什么,等油热了发出“嗞啦”的声音,才惊醒过来,一边捏着小圆饼边往刷了油的锅里放。 因为做了太多,所以几乎不费什么脑子,一会儿的工夫,就做了一大瓢的蛋饼,一个个做得精巧椭圆,有点像倒扣的小锅盖,一个个黄澄澄,只有一口的量,看得人极有食欲。 面这蛋饼一点都不费什么面,只要挖上一瓢兑上水,再加三个鸡蛋搅一搅,放点糖,自然也放了露水,这样一瓢香喷喷的小蛋饼就做出来。 分了些给老太太和她媳妇儿尝尝,两个都惊奇的赞叹道:“没想到味道这么好啊,这就是你跟绣娘要的一瓢面做的?就打了点鸡蛋和糖,就这么好吃?哎呀,罗姑娘手好巧,做得可真是不大不小,正好一口一个,你看老太太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大把,不吃了不吃了,赶明你教教绣娘,让她也学着做,到时刚子回来,正好做给他吃……” 绣娘闻言,不由脸红了下,不过很快拽了拽老太太,老太太这才想到眼前这个女子是个寡妇,急忙改了嘴。 罗溪玉笑了笑:“老太太和绣姐姐是不是经常睡不好觉?” “咦?罗姑娘怎么知道?” 罗溪玉笑而不语,她这蛋饼只是简单的面和鸡蛋,最多少少放了些糖,没有以前放了芝麻和油煎的香,其它也说不上特别好吃,不过是还可以入口罢了。 但里面放了露水,一般而言如果觉得好吃,都是对露水异常的吸引,这样的人基本精神上都是疲累的,就似…… 罗溪玉急忙打断了脑中所想,此时老太太已是念道:“定是我这老婆子脸色不好了吧?唉,还不是操心我这儿子,自从知道东狱那边乱的很,我日夜担心啊,做梦都梦见我儿子回来,连带着前些日子还病了一场,连带绣娘也没睡好,一直照顾我,说实话,我这昨天才吃点东西,自己摸着这脸都觉得瘦得啊,不过姑娘做的这个蛋饼确实好吃……” 罗溪玉笑笑诚恳道:“那明日我便教绣娘吧,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老太太恩情的,正好还有几种点心即简单又好吃,看起来也精细,我教绣娘做了,到时做了在村里卖卖,也能赚点钱。” 要知道现在的点心可没有现代那么普及,会的都将方法记在心里,一代代往下传的,要么就是高门大户的厨娘手里有点心方子,可不是她们这些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而普通人家也不可能浪费那么多珍贵的米面来试着做点心卖。 听到此老太太与绣娘不由的眼前一亮,连道这怎么好意思,不过两人却又喜笑言开,这做点心可是赚钱的很,比她们几天绣一幅喜枕要赚钱多了,村西的老于家,不就是在城里开点心铺,现在都发财了,这串门见客的哪家不备着些点心呐,。 客气了一会儿,一时气氛热络又融恰。 夜里,婆媳妇两人去了隔壁睡觉,罗溪玉一个人在西边的小炕上,喝了三滴露水还是睡不着,她轻轻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然后挣着眼晴,手放到枕边的白布袋里,一会掏出一个蛋饼放进嘴里,慢慢的吃着,一会又伸进去,如不知饱一样吃着,直到终于有了睡意这才慢慢的垂下手。 一夜的大雪,将整个山岭农家覆盖成了白色,一眼望去,白芒芒的一片,连房檐都有冰挂,一只只尖锥似的,看来短时间罗溪玉无法行路了,至少要等到冰雪全部融化。 那婆媳也极力劝着,罗溪玉也只得沉下心,然后开始教绣娘如何做点心,这东西要有师傅教,否则如何和面松软,如何加调料味道佳,油与火候都十分重要,要少弯路就要有人细心的教。 绣娘又心灵手巧,几做几遍就有模有样,且这点心向来讲究个有食欲的样子,罗溪玉因为是现代过来,那些样子在脑子里几乎是变得花样的,花一种点心就教了她数种搭配法,看得绣娘是连连称奇。 看得老太太也一愣一愣的,以为罗溪玉家里定是做点心的,否则怎地一样的东西到她手里,就那么好看捏?就算不是,那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否则可没有这手艺。 一个打起精神教,一个学得认真,老太太将自己媳妇儿做的一些像模像样的点心给邻居送了些,隔天就有人来问:“哎呀,老太太你儿子又从那边带点心回来了?比我家小子从镇上带回来的还好吃,难得这么远的路,带回来还是又松又软啊……” “瞎说什么呢,这可是我儿媳妇做的……”老太太听着得意万分,却又啐那妇人没有常识。 “你儿媳妇做的?这手艺都可以到镇上开铺子了,以前怎么没听说有这手艺啊……” “哼哼,我们家可是来了个师傅,等我儿媳妇学会了,就让我儿子回来,到时让两人到镇上开个点心铺子,也不用他再在海上当船工常年飘来飘去了……“老太太说起这个,有些眉光色舞,晕然都计划好了的。 很快,罗溪玉教了十来样点心后,这雪就化得差不多了,她真的归心似箭,虽然借住的这家人好,婆子热情,媳妇又好客,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人,没有归心感,反而更彷徨,始终融入不到其中。 且她一个人住在人家十天八天还可,半个月也凑合,一旦住久,难免不方便且让人嘀咕不满,而这家只有两间房子,老太太和老头一间,儿子和儿媳妇一间,这人没回来便罢了,人若回来,自己难免尴尬,也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不过她提出要走,婆媳两个都不同意,但罗溪玉极为坚持,最后老太太才道:“我知道姑娘想家,我也不留了,只是姑娘一个人太危险,路上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不如这样,老头让人捎话回来,说是过两天跟儿子一起回家,到时我让老头子和儿子赶马车一起送你到乌兰洲,这里离乌兰洲不远,还有那什么九牧城,我记得老头子以前与我没成亲时,在那边做过木匠活,约摸七八天总能到的……” 罗溪玉现在最缺的就是有知根知底的人带她去九牧,听到老太太说老头子以前在九牧过,顿时眼前一亮,便是厚着脸皮,也要住下来几日。 …… 这过了十月就直奔冬月了,冬雪是一场接着一场,此时罗溪玉穿得极为臃肿,身上都是厚厚的棉衣,脖子头上围着是大羊毛围巾,而她此时正慢慢的下马车,动作极为笨拙,之所以这般,一是因为保暖,轻易冻不着,二是穿得厚,棉花厚,碰一下摔一下都不会太碍事,能再安全些。 不过也有弊端,就是动作太笨重,好在一路上这家老少爷们两个对她都照顾有加,尤其是刚子,在听到自家媳妇说学了人家的本事,一直极为客气,马车都赶得不快,本来八日的路程,生生走了十几日,生怕雪地让人颠簸了。 罗溪玉将她昨日做好的一袋子蛋饼做了一些给这爷俩,因马上有女人,爷俩从来不进马车,老爷子对路十分熟悉,当年来回走了十多次,哪里有客栈,哪里有歇脚地都一清二楚,基本没有露宿,即使露宿一两次,也都是寻了暖的猎洞,生了柴火。 罗溪玉则在马车里盖着厚棉被,搂着几个热手炉。 “罗姑娘,你这蛋饼可好吃的很,比那冷馒头好多了。”老爷子也爱吃这个,大概年纪大的人,精神都不太好,睡眠少所以对露水特别喜欢。 相比之下,刚子则感觉差了些,不过上面粘了芝麻,还渗了枣泥,不好吃也是好吃的,就着温水大口的喝着。 “罗姑娘,大概过了前面的寨子,就到了九牧城了,我这一路挑走的都是官道,路好走,但就是绕,要是抄近路,六天就能到,不过罗姑娘身体弱,近路太颠簸,所以我与刚子宁肯多走一段时间了。”老头说道。 罗溪玉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两人好,如果她自己一个人走,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到九牧,说不定几场雪就将雪堵在了山凹里,活活冻死在里面。 “谢谢老爷子,还有刚兄弟,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这两天我在马车里又写了些糕点方子,你们拿回去让绣姐姐自己琢磨,等到了九牧城,我再让有人买点好吃的带回去给大娘,就算是提前给你们备上年礼……” “哎呀,罗姑娘不要这么客气,你将保财的点心方子无私心的给了绣娘,我和刚子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若再如此,可就让我们爷俩无地自容了,若姑娘还想到九牧,就休再提这事……” 老头子倒是底走需闯北,见多识广,说话便是有礼的很,不贪小便宜,又让人舒坦的很,罗溪玉对此还是放心的很,在他们眼中,她现在身无分文,还能图什么呢? 不过几个点心方子,罗溪玉舍得给也给得起,若是能将她带到九牧见着弟弟,别说是些点心方子,便是拿银票出来她都愿意。 在寨子中,老头子有个老熟识,晚上便寻了他,在他家落脚。 这个熟识的人倒是个豪爽的,似乎做的皮毛生意,似乎油水极大的样子,家里三妻四妾,还有丫鬟伺候,罗溪玉因赶路虽然极为振作,但行路毕竟不似在家中,路上受冻,又吃得凉食,有时渴了也得饮凉。 身体有些弱,而且开始嗜睡,有个十三四岁的丫鬟伺候她,结果只洗了把脸,就困的直接躺下,屋里不似马车上的冰冷,火盆的炭很旺,就放在床边,屋里也算暖意融融,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罗溪玉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但醒过来时她听到隔壁厅里正有人在大声说着话。 似乎就是老头与老头子的朋友,及刚子几人,大概是酒喝的多了,又加上好友相聚,有些平日绝不会说的话,此时都无所顾忌的拍着桌子做出来。 “我说吴老才,你这木匠干的可真够年候的了,十几年了吧?连你家夫人都不知道,你这吴老才当年,可不是个小木匠,而是四海给人走镖的,砍人跟砍小鸡似的,可不得让你夫人吓死。 你说当年咱们几个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多少金银没摸过,可惜如今你这最有心眼的吴老才,现在还在做木匠,没出息啊,还不如跟着兄弟干,能让你多发财……” 老头子“滋”的喝了杯酒,“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什么吴老才?本人吴仁贵,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半点也想不起来,这人生啊,只要家人平平安安,亲人安在,比那些什么金银珠宝可贵重多了,这些年你闯荡出名头,可是这一点,还是没有看明白啊……”老头子看了看周围的摆置,加上那些时不时从站口走过的十八小妾,不由摇了摇头。 富贵时莺莺燕燕,大难时各自纷飞。 这个老兄弟,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能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在身边,难怪一直这般脾性,还是没变。 “切,人生得意需尽欢,像你似得守着你家那个老婆娘,四十多了吧?哪有我这些小妾滑溜……”看到一边刚子,那人又急忙换了话题:“哎呀,刚子,我跟你爹是老交情了,说话一向这么不着调,哈哈,你小说还年轻的很,有些事不懂,再长长,哈哈,再长长咱话题就能说一起了,啊对了……”那人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 “听说东狱那边真的开战了?刚子你在那边做船工,没听到什么消息?你知道舅爷做的可是毛皮买卖冬天旺,夏日冷淡的很,我正想到东狱那边备点珠宝石晶啥的,倒腾过来,打磨成首饰卖呢,最近听说有人从东狱低价进货,现在发了一笔大财,可惜待我要干了,那边却出了事,不过这出了事儿也未见得是坏事,说不定能捞上一把,刚子,你可得给舅爷出出主意……” 刚子显然做船工多年,那些船上平日唠的,除了钱就是女人,可不比眼前这个好多少,他就是练得不坏之身了,也没生气,只是挟了口猪头肉道:“舅爷想过去捞一把,其实是个好主意,只是这主意不止是你,很多人都想,老实说,我们这一行船工都存着心思呢,东狱富得流油,听说那里的普通老百姓都穿金带银,家里藏着各种珠宝,我们若能顺手牵一些到船上,手里有船,只要稍稍冒一些风险,到时成功了再平分,以后就不用干这个流汗吃海水的船工了, 不过现在,别指望了……” “怎么回事?发难财哪都有,多少都有赚的,听刚子的意思?这财不能赚了?你快跟舅爷说说……” “倒也不是不能赚,如果东狱的狱主死了,其它两狱夺地般争斗起来,我们倒是能趁忙抢上一点,只是现在……听说西狱的狱主身死,被东狱主削成了人棍,血肉爆得满天都是,西狱请来的那个什么魔君,连头都找不到了,那天我还在船头,脸上还溅了血点,也不知是哪一位的,爆成了血雨,还有一摊碎指块掉在船主头上,吓得他当场晕了过去。 北狱的圣主听说施了密术逃了,但也身受重伤,估计逃回北狱都是难事,十几年内,恐怕难以完全恢复,这些都是一些与船长熟识的高手说的,十分可靠……” “原来如此,早听说东狱的狱主是四大狱之首,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力敌两大狱主,不过他也不好过吧?离开的时候就不能趁乱……”那个东道主还不死心的问。 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不爱财,再危险的事,总有人会挺而走险的去做。 刚子这回翻了个白眼:“我该庆幸,当时没有真的打这个主意,早先去的都死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刚子此时也有些醉意,他打了个酒嗝,压低声音道:“都以为那东狱的狱主支撑不住回老巢了,想着趁乱捞一把,结果呢?那狱主居然疯了…… 哈哈哈,疯了,见人就杀,杀死不少个,听说西狱与北狱来的人除了北狱的狱主逃了一命,所有人都被割掉脑袋,血都把两江给染给了,舅爷,父亲,你们没有看见那场面,太震撼了。 怪不得有人说东狱主厉来是个怪胎,越是被多的人围着,那怪胎就越兴趣,手里那个东西……”刚子用手量了量,老长,大概从这里,一直到那边墙,我离得远大约就是这样,船长说那是东狱的狱器枯骨鞭,所到之处累累白骨,真是如此,隔远了看,就跟,家里割麦子一样,一扫一片,所有人不但近不了他的身,还都成了两江亡魂,没有能逃得掉的。 据离得稍近的船只说,他们能听到死人的惨叫,还能听到一种怪异的“桀桀”鸣叫声,异常的恐怖,都说那东狱主不是人了,是疯子,是杀人狂魔,彻底疯掉了,连杀了五天五夜,尸体都用山堆,当时两江之上都没人敢靠近……” 桌上一片安静,显然都听得入神,刚子一停,那舅爷就忍不住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后来?后来我就回来了,说起来,有人让我上船捞一笔,我也动力了,不过当时突然就想起了在家的老父老母,前一夜还收到了信,让我一切小心,也多亏了这信,我最该感谢的就是父母,若不是那些信和话,我恐怕也不会犹豫那么一下,如果不犹豫一下,恐怕现在,我也就躺在那些山堆的尸体上了…… 这也是我打算不再去东狱做船工的原因,父母在不远游,他们年纪大了,我要守在身边奉老,以后就在他们身边做做小生意,一家人团聚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 这话说得舅爷一阵发愣,似乎想到什么心痛之处,脸上痛心之色一闪而过,旁边的老头子见状,知道自己这老兄弟想起唯一儿子身死之事,不由扯开话题佯怒道:“你舅爷问你那个东狱狱主之事,你叉开话题做甚,若不知道便说不知……” 刚子耸耸肩:“爹,当时我已经离开半日了,那疯子还在杀呢,不过后来有熟人说那个狱主死了,还有说没死,变成了黑蝙蝠飞走了。 听着就觉得可笑啊,不过有一个传言倒是有几分真,说是那狱主服了什么药物,保持功力的巅峰五天六夜,但最后耗尽了全身功力,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比西狱圣主的惨死好过,反正之后再也没人见到他了……” “功力的巅峰五天六夜,这习武之人都知道,必定全身经脉寸寸断,其痛苦简直是非人的,这可比骨肉痛要痛上百倍,最后简直不敢想象,恐怕化成一堆血泥了吧?” “谁知道,总之下场不可想象,爆了也有可能……” “不过也该死,那些四狱的狱主可没干几件好事,咱罗浮就是例子,五洲哪个不提他们色变,最好全爆了活该,这次五洲有动静了吧?” “听说朝廷有动作了,金鹰卫暗地聚集了。” “干得好,坐收渔翁之力,最好能连四狱全收了,到时我们离东狱近,总能发上一笔……” 此时的罗溪玉,在黑夜里伸手习惯性的去摸枕边的布袋,里面是蛋饼,已经凉透有些硬的蛋饼,她摸到一个下意识的往嘴里塞,用嘴里的津,液,润湿蛋饼,然后慢慢吞下去。 一个,两个,三个,不断的将左手又伸进了布袋里,吃到最后不知怎么竟是从眼角流出两行水渍来,她用力的吞咽着,可是她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祝福留言好开心,总算又回归看评论的幸福日子了,窝会努力更新哒~~~耐泥们 第九十三章 九牧城只是乌兰洲边缘的小城镇,因原住民是乌兰游住的牧民,慢慢人口聚少成多形成了小城镇,此地多平原物产丰富,倒也繁华。 老头子与刚子告别老友,第二日便赶着马车离开寨子,随着罗溪玉不断在厚帘窗口张望,半日后,终于进入到九牧城外。 “罗姑娘,你的家不知什么住处,既然来了,我与刚子便直接送你返家吧,回家跟老婆子也好交待。” 罗溪玉犹豫了下,记得当初那程姓老者说过,他中了举人迁移到了别处,儿子考中秀才后才想回九牧祭祖,却不料发生此事。 程姓老者遭受打击之下,便再无心返回,而去了祖宅落脚,她记得当初临走时,程姓老者说过,若是她想弟弟了,就来九牧城七里浦,那里有个程家宅,一打听便知。 “我弟弟应该是在城里的七里浦程家宅,麻烦老爷子,刚兄弟,大恩不言谢,等我返回家定备厚礼重谢。”到了地方,罗溪玉心里微微落地,看向一路风尘仆仆送她返乡的二人,诚恳道。 刚子裂嘴笑了笑,“罗姑娘客气了,姑娘给了我娘子手艺,让我们能做点小生意一家团聚,该是我们感谢才是,不过是送送你,谈不上什么大恩。” “嗯,刚子说的对,再说,你这么久没有返家,不知家里情况怎么样,我跟刚子跟过去看看,如果不行,你就跟我们回去,怎么说我们家养活你跟个孩子还是养得起……” 虽然事不是这个事儿,但这话说得罗溪玉心里暖,她不由的感激的直道谢。 九牧城七里浦不难找,程家更是一打听就知道,那个妇人听到程家宅不由多说了几句:“这程家老头子几个月前回来了,听说他儿子这次在京都得了秀才呢,不得了,才多大啊,下一次试考说不定能拿前三甲,到时可是前途无量啊,这不一回来就翻盖了老宅,还带了孙子回来,说是儿媳妇得了重病死了,儿子又忙着科考,孙子只能他带着,也是,他家可是出了两代秀才,显然这老宅风水好,带孙子回来沾沾老宅喜气也好……” 这程老爷子儿子不是死了么,罗溪玉微微一犹豫,不过老爷接受不了儿子身死,毕竟死得那么惨,根本不法提及,只说仍在京都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谁也不知道此事。 随即她放到马车上的厚帘,直到马车停在了程宅才下了马车。 这程宅说是翻盖过,但其实可见其破旧程度,门只是修了修破损之处,重新涂了漆,其它不过是在这基础上重新加固了横梁,换了房瓦而已。 占地倒是颇大,且这样的百年老宅,就算是旧的,也极有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比新宅平填三分气势。 可这还未到宅子时,便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让本来还忐忑的罗溪玉,下车时已经被浓浓的不安所笼罩。 大门没有关严,她一把推开了去,脚这么急忙一迈,差点拌倒,门槛实在是高,等走进了宅子,进门是院子,院子里挂着衣服,白粉墻,小青瓦,鳞次栉比的马头墻,倒是极为淡雅古朴。 屋中有些四合院的构架,房屋较多,此时孩子的哭声正是从西边厢传来,罗溪玉脚步未停,快步的向那西厢走去,心里焦虑,面有焦急。 孩子的哭声虽然都差不多,但罗溪玉带了宝儿数个月,一下子便听得出来,当初她将孩子托付给程老先生,一是觉得程老先生是个心善之人,必定善待孩子,加上他儿子儿媳妇与未出世的孙子都已不在,现在有个孩子在身边,总能给他些安慰,他也必能像待亲孙子一样待宝儿。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才将孩子交给他,可谁想她来这么一次,便听到宝儿撕心裂肺的哭闹,也许旁人觉得小孩子哪有不哭的,有的小孩身子弱,不好哄,可不是彻夜哭泣吗。 可是没有人比罗溪玉更清楚,宝儿这孩子有多听话,他除了饿狠了从来不哭叫,有时轻饿些都不哭的,屎尿在襁褓里也只是不舒服的哼唧,从来没有哭的这样狠过。 到底怎么了,会让宝儿哭成这样,罗溪玉不敢想象。 她用力的推开西厢的门,便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妇女正用手点着床上正痛苦的直哭,手臂伸着溜直的还不到一岁的孩子,那手又瘦又小,似乎在找谁一般,用力的伸着,那胖妇女一掌打过去,打得两只小手倒在一边,上面红色的手印。 那胖妇女见孩子还哭,恶狠狠道:“再哭,就把你塞进茅坑里,没娘的小杂种……” 罗溪玉冲过去一把推开那女人,将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 那胖女人没有防备的被推个趔趄差点滚到床下,见到此时有个人进来,顿时吓得脸一哆嗦,但随即便见这个人不认识,顿时站起身凶恶道:“你是谁,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到官府告你……” 罗溪玉此时远了她几步,低头看着宝儿本来肥肥的脸蛋,此时又黑又瘦,一到罗溪玉怀里,似乎知道是谁一般,顿时哭声一弱,然后两只小手直朝着罗溪玉伸,小手用力抓紧着她的衣服,嘴巴又开始熟悉的吧唧,可怜的,以前吧唧时肉嘟嘟又可爱。 现在却是又小又可怜。 “宝儿……”罗溪玉之前送走宝儿,心里疼得要死,但想到孩子将来不必跟着自己飘泊受苦,有个固定的家,以后有好日子过,便强忍着送了程老先生。 却没想到,隔几个月再见,孩子又黑又瘦又小,哪像个满一岁的小娃,不知又受了多少苦,如果这样,那当初她狠心送走它又是为什么? 罗溪玉见它哭,急忙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拿出蛋饼放在它嘴里,它用前面的小牙磨着,直咬罗溪玉手指,一边吃一边还哭,脚趾都蜷在一起,全身僵硬的样子。 罗溪玉觉得不对劲,扫过床边,发现了针线蒌,桌上似乎还有绣发绣的极细银针在闪,她急忙绕开胖妇人,将孩子放到门口的矮桌上,然后打开小衣上下飞快的检查。 那胖妇人本是叉腰骂,见她打包裹,顿时慌了起来,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哪来儿的人贩子,敢动程老爷子家的乖孙,我跟你拼了……” 结果还没等冲几步,一个魁梧脸方正的男人,就挡住了她,刚子常年混船工,早就养成了一身吓人的气势,往那一站就跟讨债登门一般,吓得胖妇人顿时收住脚,脸发白,四处看,脚想往外挪:“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这时里程老爷子家,程老爷子是这条街有名的秀才,教的儿子不满十八就考上了秀才,现在在京城做大官呢,你们要敢动了我,动了程老爷子孙子,官老爷肯定抓你们进大牢……” “我看是要抓你进大牢,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罗溪玉情绪有些激动,在给宝儿看了冰凉未穿鞋的小脚,却发现宝儿脚趾不显眼的凹处有一排排红点,一动它就缩的厉害,轻轻扒开,对着光仔细看有的地方都发青,明显不止一次用针扎,还扎在这一处,又疼又无痕迹,怪不得宝儿哭的那么厉害。 再检查手指也有,手臂内侧也有红印,腿后侧,腿弯,都有,都有,罗溪玉越来越愤怒,眼泪都落了下来,宝儿这是受了多少罪?它还那么小,得罪了谁?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罗溪玉目光愤怒的看向那胖妇人,“程老爷子又怎么样?我便是要报官,孩子身上这些红点就是证据,桌上的绣花针是你的吧?你刚才骂孩子是贱种的话,与我一同来的两位都听得清清楚楚。 把绣花针能用在孩子身上,你的心肠简直叫狗吃了,是不是人啊?这不是你的孩子你就能下这样的狠手?我倒要看看像你这样连孩子都虐待的毒妇,有没有人袒护你,简直猪狗不同……” 罗溪玉气得全身颤抖。 那老头和刚子进屋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老头也是有孙子的人,也是气得够呛,但还是劝解道:“罗姑娘,你且冷静些,别气坏了身体,这家是叫程老爷子是吧?我倒是出去找人叫这位程老爷子回来看看,看看他怎么说,这样报官我们才有正理。” 回头道:“刚子,看好了,别让她跑了……”说完老头子就出去了。 罗溪玉一边擦着眼角的泪,一边抱起孩子,心里也暗自感谢他们,幸好他们随自己一同前来,否则此时自己不但护不了宝儿,自己也要受连累,若她此时无法抱着孩子跑,恐怕不仅不能告这妇人虐待,自己还要背上抢动的罪名。 罗溪玉不想在这间屋里待着,抱着孩子就出了屋,坐到外面院子的板凳上,好在此时阳光正暖,罗溪玉低头看渐渐停了哭声的宝儿。 此时宝儿刚哭过正睁着黑溜溜的眼晴看着自己,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隔了几个月似乎仍知道她是谁一样,瞅着看着,时不时下意识的冲罗溪玉吧唧嘴。 罗溪玉又喂了两块蛋饼,随即起身找了找,在厨房倒了点开水,温了后将蛋饼泡了小半碗,然后拿着勺子喂。 宝儿真是一点也不与她生分,还与几个月前一样,她的勺子还未到呢,他小嘴就张开要接着,喂到它嘴里,他一边眼角还带着泪痕,一边香甜的吃着。 罗溪玉见它身上针扎着疼,但转眼有好吃的,就带着泪珠冲她咧嘴笑,她就忍不住飚出泪来,忙低头亲了亲他干燥起皮的脸蛋,摸着他头上柔软的头发,心里真是千转百回的后悔。 宝儿,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宝儿那么乖,那么懂事,那么听话,不该把你送人,都是姐姐的错,都是我的错…… …… 程老爷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跑回宅子,六十多岁的干巴老头,急得满头汗水,老头子毕竟是个闲不住的,正好回来不久,书堂冲他的名气找到他,好说歹说,他便拉了份教书的差事做,白天时,孩子就托付给邻街的一个妇人顾看,每月给些看顾的钱。 老头子知道孩子经常哭,自己哄着的时候,它就伸着手,一不按着就伸出来,似乎要别人抱,但抱着,又扭着身体伸向别处,一开始他以为是孩子手上有伤,可是伤好后还是如此,便觉得是不是想姐姐找姐姐呢,也是因着这个原因程老爷子只好找了家里孩子多有经验的妇人看顾,想着也许慢慢就好了,结果妇人接手后哭的更凶。 找大夫却道没什么毛病,但就是整天整天的哭,本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子,才几个月的时候就又干又瘦,大夫说孩子火气大,不要让孩子睡太热的地方,可是根本就不热,程老爷子虽年纪大,但毕竟不如女子细心,很多地方都粗心,火盆有时能凑合就凑合,屋里顶多不冻人,谁能舍得高价炭一直燃着。 实在搞不清孩子究竟为何哭,程老爷子看着孩子遭罪的样子,别提多心疼,想过联系罗溪玉,但却不知她在何处,这么一熬就过了几个月,这几日程老爷子觉得不是办法,正一狠心想辞了书堂的差事,带着孩子去别处寻名医,却不想今日有人找到书堂,说是家中出了事,有人进了门,孙子哭的背了气。 他一进门就见罗溪玉抱着宝儿,面色发黄的坐在桌前,看着程老爷子表情都有些冷淡,而那胖妇人此时正抖抖索索的,见到程老爷子,顿时就连跪带爬,满脸鼻涕眼泪的抓着老爷子道:“程家老爷子,快救救我,这些人要抢孩子,还要杀人啊……” 那刚子都不由的冷“嗤”了一声。 “你胡说,这位乃是……孩子的亲人,怎么可能抢孩子,休要胡说!”程老爷子此时已隐隐有些明白。 亲人……那胖妇人见程老头如此,顿时扑通的趴在地上:“程才爷子,救命啊,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求老爷子救救我,我不想见官,不想蹲大狱,我还有孩子,老爷子就看在旧街坊邻居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程老爷子在从刚子嘴里得知真相后,顿时一跺脚,指着那胖妇人手抖道:“你这妇人,你自己也有三儿三女,怎的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程家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对待我的孙儿,若不将你送到官府,我对不起自己这些年教过的圣贤书……” 胖妇人见程老爷子如此,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最后被官府的人拖走。 罗溪玉疲惫的看着怀中的宝儿,孩子一直哭一直哭,嗓子都有些哑,不知是不是红肿了,此时吃饱终于在罗溪玉怀里睡着。 程老爷子一直搓着手,原地对着罗溪玉行礼作揖,直到老夫错了,不该愧对姑娘的期望。 一个六十多岁,丧妻丧子丧孙的老头,罗溪玉还能苛待什么,看着他不舍得宝儿**又止样子,似乎生怕罗溪玉一气之下将宝儿带走。 老人毕竟也没有大的过错,他只是病急乱投医,轻易相信了街坊妇人,恐怕此时他心中的愧疚不比她少半点,两人都愧对孩子,而罗溪玉本身又无处可去,一个女人怀着身孕,又带着个孩子,能到哪里去,又有谁能收留? 她眼圈发红思来想去,只能轻叹了口气,扶起想下跪赔罪的程老爷子,只道:“我们以后好好待宝儿吧,实在亏欠它太多……” 程老爷子一愣,随即喜出望外问道:“罗姑娘可是要留下来?”对于一个孤寡老人来说,最喜的莫过于有人在身前,不孤孤单单一人。 某种程度上,老人孤独,她又无家可归,倒是能各取所需,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罗溪玉抛开了心中的愤怒,理智的思索,最后选择原谅程老爷子一次,而她留在这里。 老头子与刚子只是旁观,倒也不插话,虽然弄不清罗溪玉与这家老人孩子的关系,但也绝不多言多语,只是在此地住了数日,这才准备告辞,罗溪玉挽留不得,便为他们置办了一马车的九牧特产,还买了两头奶羊,一头留在宅子,一头让他们带走,带回去给老太太媳妇儿补补身子。 目送他们离开后,罗溪玉才抱着宝儿回到程家宅子。 程老爷子在宝儿一事上,虽疏忽,但从无恶意,也是劳心劳肺,只是男人不关老少都粗心大意,当初妻子去了,儿子也已十二岁,生活上也无需他多操心,自然也想不到会有毒妇如何残忍对待孩子。 而此时的他心中无比愧疚,罗溪玉住进来,老爷子怀着愧疚之心将宅子的地契和手里她给的所有银钱都拿出来,交与她保管,以后他每天有半日教书,每月可收入五两,都告之罗溪玉。 罗溪玉在这一点上绝不客气,除了地契让老爷子自己保管,其它的银子都在她手中,经此一事,她已是谁也不敢相信了,而这些钱本就是给宝儿的钱,自然要收回来。 不过她投奔程老爷子,倒也不能与老爷子太生泛,且宝儿以后也要叫他一声爷爷,她收了银子便提出将老宅里面收拾一番。 毕竟这么多年,宅子里破旧不堪,程老爷子可能为了省钱,只翻新了门面,里面却未如何弄,只刚刚能住人,但实际简陋的很,且潮,不知道常年居住。 程老爷子自然无任何意见,连连道:“罗姑娘怎样处置都好,只是你有身孕在身,可不易多多操劳……” 程老爷子虽古板木纳,但也知罗姑娘这般只身一人来,没有那些黑袍人,又未跟着那凶神恶煞眼神可怕的男子,且现在又有身孕,恐怕事情未必简单。 这未婚生子可是大事,若是以前古板的程老爷子,定是要道家风不正,但是自己这条命都是罗姑娘救的,还给了银子修祖宅,加上儿子儿媳的事,老头子早已经想开,且他现在极爱孩子,否则也不会同意去教那些学堂刚刚启蒙的孩子们。 别说是宝儿一个,就是再填几个,他都高兴的很,就如自己孙子一般。 冬日也不兴大肆修建,只得让人将两间阳光最足,位置最好的房间装置了一番,填了一些东西,住起来舒服又似模似样。 这次罗溪玉没有找街坊邻居,而是花了十两银买了个三十多岁的巧手妇人,生过两个孩子,家务是一把好手,关健是手脚干净,活又勤快,厨房也不弱,只是嘴笨不会说话。 便是这样的人用着才让人放心,将卖身契锁在了柜子里。 罗溪玉这才躺在干净又柔软的细棉被上,炕上正烧得热乎,屋里也暖和,她让刘婶将煮好去檀腥的羊奶端了一碗来,然后用勺子一口口喂给宝儿。、 此时的宝儿已换了新的棉衣棉裤,正在炕上爬,走还走不稳,爬着爬着就回头看罗溪玉笑,见罗溪玉唤他,他便飞快的往回爬。 看到奶就老早的张口嘴。 宝儿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大概是从小没有得到过爱,也饿过肚子,被数度抛弃过,所以他特别的懂事,懂事到让人心疼,才这么大点,喂什么都吃,从来不挑食,似乎只要是食物,在他饿着的时候,无论多么难吃,便是药,他都喝。是 而且从来不闹人,除了疼难受之外,只要不饿,不拉不尿,就一整个笑呵呵的,罗溪玉抱着,就安静的待在她身边,将小脑袋贴着她。 罗溪玉午睡时,他醒过来也不哭叫,只一个人玩,玩一会看看罗溪玉,醒了才往她的方向爬。 这孩子之前瘦得像木棍,这一到她手里,才半个多月,就胖了一圈,也白了些,而且特别赖着她,除了她,谁也不跟了,大概是被那毒妇虐怕了,看到女人就害怕的直躲,只肯待在罗溪玉怀里,有时程老爷子也会抱他出去晒洋洋。 刘婶是连抱都不行。 大概是日子慢慢的舒心起来,而罗溪玉的心神全部被两个孩子所占据,虽然肚子里这个还未出生,但她已经开始嗜睡起来。 冬天极冷,一日一日的,人们都懒懒的不爱出门便是连小银蛇,每十日才会醒过来,吃一顿后就进入休眠中,一直待在罗溪玉的包袱里,只阳光好时才跑到外头晒晒太阳,然后又爬回去,它若不想人见着,谁也见不着,罗溪玉只得在包袱放到一只露孔的柜子里,里面放一些生鸡蛋,方便它饿的时候吃。 快过年总要办置些年货,罗溪玉要挑喜欢的缎子被面,便犹豫着想要出去,老是待在屋里闷不说,也不是办法,这刚到街上,见到一群在墙根底晒太阳的乞丐们。 罗溪玉只是习惯性的扫了一眼,突然间,被她忽略很久的鸭蛋玉兰枝上,传来一声让她心里为之一颤熟悉的“咔嚓”声。 第九十四章 罗溪玉有多久没有关注过“鸭蛋玉兰” 好像自从离开了东狱开始,整日就浑浑噩噩,除了每天机械性的取玉兰花玉兰果,已近两个多月没有注意“鸭蛋”中的白芒的含量。 而此时她心一“咯噔”之下,忙沉下心看去,才发现,之衫在东狱送棉衣棉被,修补房屋,慢慢累记存了大约有拇指一团后,此时只剩下了米粒大小。 也幸好当初积了不少,才会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没有再雪上加霜的遭受剜心之痛。 惊心之后又是庆幸,而此时玉兰怎么又有了反应,她目光不由的看向墙根底晒洋洋的一群乞丐,里面大概有八,九个小乞丐,耷拉着头看着地上,身上脏兮兮的,看样子最大不超过八岁,最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罗溪玉不由的驻足,这玉兰花每生出一枝都要消耗大量的功德白芒,而且发新枝毫无规律可言,但这般几次后她还是找到了一丝端倪,就是每次新枝时都会遭遇到一些功德高的,极需要帮助的人或事。 难道玉兰新生枝前需要事先触到某些白芒数量与条件才会预警启动? 罗溪玉无从而知。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群乞丐身上。 乞丐顾名思义,就是要饭的,可这要饭还分个黑与白,好与歹,罗溪玉舍钱舍了那久么,发现很多乞丐根本没有白芒,也就是说不需要她的帮助,更多的反而是些平民路人。 所以后来她也很久在乞丐身上多留目光了,此时她细细端量起那些人,不由的有些失望。 这次没有像赠菩提珠那个女子,或程老爷子那般胸口有耀眼的白芒。 罗溪玉有些不死心的周围又看了眼,还是没有,连最多的不过才小米粒大小。 这时,跟在旁边的刘婶见程老爷子的儿媳妇怎么停在门口,不往前走,一直在看墙角的小乞丐们。 她不收催促了些:“少夫人,布铺人多,去晚了只怕人挤人,出入不便啊。”现在少夫人可是有着三个多月的身孕,经不起推挤,好在布铺离得近,旁边还是果脯铺,能稍带买些果仁,这年关啊,人都多得很,一耽搁好的就抢不到了。 现在程老爷子对外都说是自己的儿媳妇,毕竟当初离开老宅时,儿子并未娶亲,结果第一次回祖宅便出了事。 街坊邻居嘴碎,之前程老爷子家的事很快便传了开来,都猜程家爷子的儿子在京城找了小妾,这媳妇儿才带着身孕一气之下回来了,否则那儿子怎么没跟回来,只回来了媳妇儿? 而程老爷子嘴又紧,轻易又问不出什么,一时间各种版本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罗溪玉“嗯”了一声,抬脚准备先去布铺,还想给程老爷子与宝儿扯些缎面做衣裳,顺便买点果脯喂宝儿,而白芒之事,还得从长计议,得好好想个法子,现在什么事都要靠自己,且她有身孕,很多事都不便,得琢磨个方法。 正这么想着,便与刘婶转头向西街布铺走去。 刘婶扫了眼那些乞丐,顺口说了句:“唉,怪可怜的,看着这些孩子我就想起家里的大丫土蛋……” “最近怎么多了不少孩子?”罗溪玉也不由问道。 “还不是旷山闹的,听说死了不少人,洞踏了,连人都砸死埋在里面,尸体都找不到,挖出来的那些玉都碎了,可不是好兆头,这不,留下多少孤儿寡母,有的家里四五个孩子,一个女人哪能养的起,不是卖了就扔了,最近城里也来了不少,唉,可怜见的……” 罗溪玉本来迟疑的步子顿时一停,似想到什么,突然的回头看向那墙根底坐着一溜脏兮兮的大大小小,每一个孩子胸口都有一点点白芒。 罗溪玉之所以忽视,是因为白芒很少,比米粒还小,最多的那个也只有半个米粒大,所以她只记得找白芒多的,却忽略了这一点。 可是现在再看,却每一个孩子都有,她目光再调向别处,只要是乞丐,只要是小孩子,胸口上都有。 罗溪玉目光微微一动,脑子里豁然开朗,她只知道找白芒最多的,却不知正所谓积少成多,无数个米粒大可聚成指大白芒。 而且这些人都是孩子,孩子啊,未来是龙是虫全凭塑造,前途更广阔,更有可塑性,若能引其走上正路,有品德有出息,那将来他每做一份功德,便会有自己的一分在,这将是最有价值的投资,是日后白芒的保障。 “少夫人,你怎么了?”刘婶看着罗溪玉又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竟是有些失神,还以为有什么不妥,急忙道:“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要不,这布铺今日就别去了?” 罗溪玉回过神,顿时摇了摇头,“先把布买了吧,不容易出来一次。”可是这一次她选布神速,几乎都没有对比细看,觉得手感和料子不错就匆匆买下了,连自己也只买了两种,没有再多选,而又出了布铺包了些果脯便回来。 一回去,先看了宝儿,他正由程老爷在哄着,罗溪玉便急忙回屋,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取出钥匙打开床边的柜子,拿出了里面所有的家当。 当初她给了程老爷子六百两,程老爷子修了老宅花过近百两,还余五百两左右,自己随身带来四百两银票,金豆子称了称有十七两金,六两金用来修整了房间,又花费了些,罗溪玉反复数了三遍,手里大概有近千两银。 如果不是“鸭蛋玉兰”,这些钱她与程老爷子省着些,足够用了,甚至安安全全的养大宝儿,养两个孩子也够用了,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白芒在后面催着她,追赶着她,逼得她不得不散财积功德,积功德是件好事,罗溪玉心里也不排斥,可是以前跟着那些人不缺钱,舍财舍得轻易又频繁,丝毫也不心疼。 可是如今当家柴米,样样用钱时,罗溪玉才知在自己这个白芒无底洞中,钱有多少都不够,别说是区区一千两,便是一万两……也不过是几个影罢了。 一时间她愁眉不展,不收揉了揉额头,然后将银子银票收到了柜中,倚在枕边闭了闭眼,此时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即帮助那些孩子,又能收到他们的白芒助玉兰开放。 一方面又要想,这般坐吃山空不行,如何能将一千两变两千两,两千两变两万两,也只有这样才能供得起她做功德挥霍,否则没有银子,以后想再做些好事,更是难上加难。 罗溪玉想了想,不由的叫刘婶进来,打听周围有没有卖房子的,这个刘婶多少了解些,毕竟她一直在九牧城,若不是被丈夫卖了,也不会沦落到为奴做婢的地步。 “那我找人打听下吧夫人,九牧城这几年不少人卖了宅子到京城,听说最近还有大户要宅子的,不知道价钱多少,等打听好再告诉夫人吧。” 罗溪玉想了想点点头,这事儿暂时也急不得,再过几日便过年了,也不好大张旗鼓,但心里想帮那些小乞丐,家里人手不够,又临近春节。 只得让刘婶多蒸些馒子,带着咸菜疙瘩去给那些孩子送去,每日至少要供他们一顿,大冬天的,冷就够难受了,可不能再饿着肚子,孩子不是大人,不耐冷不耐冻,说饿死便饿死了。 一个冬天下一场大雪,就能冻死不少乞丐,里面十个有六个都是孩子。 想想,她又于心不忍,这不知道不上心便罢了,若上了心,就觉得不做,良心不安。 想来想去,又让刘婶将宅子东侧隔开的那个破院子让人用石头简单彻了彻,又支了个棚子挡风,里面用些破木板打的几米长的通铺床,买来一些便宜收来的旧棉被棉衣,还盘了个锅台,买了锅碗瓢盆,然后让那些孩子进去遮个风挡个雨什么的,能有个落脚之地。 程老爷子这么一看,之前本来是死的老婆子时,隔开留着养猪养鸡鸭的院子,此时被罗溪玉收拾了一番,领子不少小乞丐进去,程老爷子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很快,看到那些孩子一个个可怜的样子,虽然身上的衣服都又破又旧,头发凌乱,但眼神又黑又干净,有个小的还叫了声爷爷,大概是看着程老爷子像他的爷爷吧。 程老爷子当时整个人就不对劲了,三天两头去看,还用自己教书的薪银给孩子们买了棉衣,小乞丐都是被家里人抛弃,或者父母双亡,过早的尝过人情冷暖,比同龄的孩子更为懂事,他们从不喧闹,大的小的都会听一个八岁的小乞丐的话,颇为团结。 白天穿上破衣服出去讨食讨米,晚上就穿着新棉衣个个背靠在一起,御寒入睡,起来时就将新棉衣藏起来,穿着破衣出去晒太阳,从来不给程家惹一点麻烦。 便是罗溪玉,本来也忐忑收留他们会带来些麻烦,却没想到这些孩子没有给他们带来一点点麻烦,甚至每日连声响都很小,都是低低的说话,从来不哭闹,便是连最小的孩子都很少哭,饿了也只是吸咬着手指。 如此更引得人喜欢,连刘婶都时常过去送点剩菜剩饭,家里的奶羊,除了罗溪玉与宝儿喝之外,老爷子也喝一晚,母羊养的好,奶都会剩一些,有时罗溪玉会做些糕点,有时也就浪费了,不过自从隔壁院子有了这些小乞丐,这些羊奶都让刘婶时常和进面里,蒸些奶馒头,奶糕给他们送去。 每次都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过了年八岁的孩子接过去,每次都说谢谢恩公,然后切成一块块,一人分一些,平均的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十分公平,所以从来没有孩子闹。 程老爷子看着那八岁的孩子,一脸正气,既稳重又懂事,一群小乞丐都愿意听他的话,他也从来不欺负哪一个,像是老大一样带着他们,程老爷子见着喜爱异常。 还专门找人打听了,这孩子无父无母,有个爷爷给人写状子的,前年也去世了,家中无亲人,这才沦落为乞丐。 可怜的孩子,别说是程老爷子,便是罗溪玉都觉得可惜,她脑中有想法,这一日见程老爷子回来抱着宝儿又去了隔壁。 大冬天的倒也不怕染什么病,这些孩受过苦,虽然个个面黄肌瘦,但也都还算健康,刘婶前几日还弄了浴桶给浇了热水,让他们两个两个进去洗澡。 衣服都洗干净了,不过出去要饭还是会蹲在从锅坑抹些黑灰到脸上,据说这样才能要到饭。 他们要到的饭不会自己吃,而是都拿回来,然后倒进锅里填上水热一热,再一人一碗分吃,幸运的有的还能要些糕点果干,这些大点的孩子都只能干看着,都是给四五岁小的吃的,如果能讨到米,大家才能喝上顿米粥饱肚,跟过年一样。 自从来到程宅落脚,伙食要好多了,无论早上中午能不能讨到吃了,吃不吃得饱,晚上都会有香甜的奶馒头吃,还有腌好的脆咸菜,吃着可香了,比过年还要好,慢慢的都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特别爱护,每日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生怕程家嫌他们脏,赶他们走。 有时讨到些好东西,如核桃瓜子与舍不得吃的好糕点,还送给刘婶,让他带给宝儿吃,十分的懂事的孩子。 看着程老爷子把着宝儿进来,罗溪玉将宝儿接过,此时宝儿身上穿着喜气的红色小棉衣,藏青色棉裤,红色的虎头鞋,见着罗溪玉,还冲她笑,叫姐姐,然后嘴巴凑到她脸上吧唧就亲了一口。 “哎哟……”我的乖宝儿,罗溪玉喜欢的一顿亲。 程老爷子寻了凳子坐下,也是一脸笑意,自从罗溪玉来,他才觉得老宅总算有点人气儿,不是以前进屋便冷冷清清,满是宝儿的哭声,让人心情低落,不知所措。 如今,回家就有热水,热饭吃,每日的饭菜都,变着花样儿,干净的衣裳,屋子里经常是孩子的笑声,过年也有人办置东西,程老爷子觉得这日子也算知足了。 罗溪玉亲了一通宝儿,逗得他嘎嘎的笑了一会儿,这才哄着它睡了,回头见程老爷子正从怀里掏出本书来在边读边喝着茶水,不由摇了摇头,倒底是老学究,走哪里都不忘记看书。 不过今日她想说的事也与书有关。 不由的轻“咳”了声,然后道:“程老爷子,打扰一下,正要跟您商量个事儿。” “罗姑娘不要这么见外,别人道你是我家儿媳妇,这虽与事实不符,但老头是真的厚着脸皮将姑娘当自己亲闺女一般,老头子现在无儿无女,晚景凄凉,知道高攀姑娘不起,可是这宅子等我死了,除了你们,我也给不着别人,都是你和宝儿的,如果罗姑娘不嫌弃,就认我做个爹吧,哪怕只是面上……” 罗溪玉到现在仍对程老爷子心有埋怨,宝儿若非他心粗如何能受得那种针刺的罪,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孩子,所以一直对罗老爷子颇为冷淡,可是如今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土埋半截的老人,如何能跟他计较。 她虽不能一下子就对他转变,改口叫爹,可是语气倒底软了些,她道:“您才六十来岁,多保养好身体,我再让人准备些养身的膳食,活百来岁也不为奇,宝儿将来娶妻生子,还要带媳妇叫你一声爷爷呢。 这事尚且不提。 今日我想与老爷子说一件事。” “什么事?姑娘尽管说。” “老爷子可想过自己开一家书院?”罗溪玉抱着已睡熟的宝儿道。 “书院?”程老爷子略一犹豫,“这倒是从没想过,不过我的一位友人在京师便办一家书堂,听说颇为繁锁,且所费银子也不是小数目,短时间也赚不到什么钱,最后赔钱收场……” 罗溪玉不由接道:“我也是才兴起此念头,老爷子教书二十年有余,年纪轻轻考中秀才,学识见识都不比京城的老师差,在九牧也十分有人气,否则也不会有学堂前来相请,一月还给五两银。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学堂虽然繁锁,但到底是安静的学府,有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生活上的小事,找些下人打理上手就好了。 银子,我手头有一些,除去现银,还有几件首饰,能卖些银,开家学堂是足够了,而且我也打听到附近正好有两家要卖宅子,一家偏南,地点好又安静,且常年阳光足,宅子大,房间多,到时买下改成学堂十分容易,也是不用推倒再装置,省了不少麻烦。” “可是,这买下宅子,与办书院又不同。”程老爷子担心道:“买子宅子,宅子在那里,总也不算亏本,但是若是没有学生前来,或是来得少,这买奴仆的花费,装置修改的花费,还是每日伙食衣物都需要钱,这若赔了钱……” “这又有何担心,我手头有些银子,左右也花不完,程老爷子不必在钱一事上发愁,前期可能会赔一些,但老爷子的名气在那里,早晚也是要赚回来,而且开书院我本也不是为了钱,而是为着隔壁那些孩子做打算……” 提到那些孩子,程老爷子也不忍,微微叹了口气。 “奴仆买上两个打理书院便是了,倒也不必多,我想的是,让孩子们进书院,每日在书院住宿,供衣食,让他帮忙打理院子,这样程老便能放心不少,且也不怕没学生,闲时就教授他们做人的道理,认字识字,总比从小做一个乞丐,长大做一个土匪走邪路走弯路要好的多。 若是幸运,这些孩子里也许能有人出人头地,也不算程老爷子白教一场……”罗溪玉抱着宝儿手有点酸,便将孩子小心放到了一边的炕上。 程老爷子此时眼前一亮:“罗姑娘真是好主意。”他不由的激动的起身,然后在屋里转圈,越走越激动,回头忍不住道:“这样好,这样实在是好,既能让孩子们有个住处,也能引他们走正路,我也会好好教,就算书院赔了钱,也值得,不不,这些孩子的价值远远不是银子能衡量的……” 程老爷子与罗溪玉的想法不谋而合。 “好,我这就跟学堂辞去教学先生的差事,罗姑娘将宅子买下吧,我老头子发誓,余生定要将那些孩子们教导好,便是不出不了大文豪,也要是识文断字正直晓礼之人……” 程老爷子出门的时候,是眉飞色舞,转眼就去了隔壁孩子们那里。 不久,罗溪玉就听到一声孩子们的欢叫,但随即又嘎然而止,她再次摇了摇头,老小孩老小孩,什么事也藏不住。 而程老爷子不知道的是,罗溪玉不仅买下了一家大宅院,更是买下另一条街的一家客源好的铺子,另做打算。 这年儿过得比任何一年都要热闹喜气,那些孩子都换了新衣,宝儿也穿得一身红,头带黄色虎皮帽,极为讨喜,似乎感觉到欢乐的气氛,罗溪玉一逗就笑得见牙不见脸。 刘婶一人忙不过来,罗溪玉又买了两个丫头一个看门的,两个小厮,一时间程宅子里热闹极了,刘婶应自家夫人之言,做了许多笼大馒头,三笼肉包子,另两大锅的红烧肉。 整个院子里都是满满的香味儿,然后让人抬到了隔壁。 刘婶回来的时候,罗溪玉有些疑惑,那边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孩子看到肉怎么能忍得住? “孩子们不在?” 刘婶擦了擦眼泪:“唉,肉抬过去时,都哭啦,小的一边哭一边吞肉,都不敢哭的声音大,被大的用眼晴一瞪,说他们今儿个掉眼泪会冲了主人家的喜气,结果都咧着嘴笑,唉,都是哭着笑,都是好孩子啊,怪可怜的……” 大概是收留他们,决定建军书院让他们住宿读书,又或者让他们过年吃了肉,吃饱了饭,亦或是让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罗溪玉过年这一日,终于陆续的收到了白芒,虽然都只有荧火虫大的光芒,但一个两个三个,一夜醒来,便发现鸭蛋中已存有半个指甲大,加上原来的一点,虽然还是不够,但只要再凑一些,便能渡过眼前这一关。 待到年一过,就让人整改宅子,栽树种花,建书亭,改读室,桌子板凳,还要买书与笔墨纸砚,这般算下来,罗溪玉手中的银子已所剩无几。 可是她还有另一个药材铺子没有装置,还要进些药材,还要请几个有名气的大夫坐堂,这些都需要大把的银子,罗溪玉想了想,从柜子中取出了一只帕子,打开帕子,里面正有几件首饰,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罕有的宝贝,婴儿粉晶,碎花福禄寿彩镯,八块赤黄晶镶嵌细银腰链,正是当初圣主给她的那一条。 她坐着看了半天,才终于伸手,将那条腰链拿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罗溪玉将那条黄晶银链拿起,只觉得外面的光线都弱了三分,她用手指轻轻抚过黄晶上面如有水银在流动的赤黄光泽,心中一时揪紧,想到什么,只觉得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由的一只手摸的肚子,孩子快四个月了,肚子已经微微有一点隆起,虽然外表看不出,但她能摸到那一些变化。 罗溪玉轻轻放下了晶链,移开了视线,就如将一些无意泄出的东西再次封住,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为了能睡好,为了能安心养胎,为了自己能有力气有勇气。 她不听不看不想,装作什么也不懂,将关于东狱的一切都忘记,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好好的再次重新开始,才能以愉快的心情度过每一天。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说丢弃就可以丢弃,总能在不意之间,狠狠的刺痛一下心脏,让她面色苍白,满心伤痛。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爱生恨,她想,该丢弃的还是要丢弃,否则永远只会是刺,无力□□。 罗溪玉抚着肚子,咬咬牙,一把将那黄晶链子取过来。 然后用手使劲的扣那块黄晶,这么让人心中刺痛的东西,留在手里只会徒增痛苦,不如卖了银子帮助更多的人,还有它的价值,也好过睹物思人。 她边扣边念念,但那黄晶不如何镶嵌,也不知那银链是何材料,竟是怎么扣也扣不下来,扣得罗溪玉手指通红,甚至有隐隐的血迹,那黄晶仍赤黄的耀眼,如一团水在流动。 罗溪玉红着眼眶将它扔到了地上,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激动,还有孩子,为了孩子,不能影响它,不要想,不要想…… 直到半晌,才总算平静下来,起身又将那腰链拾了起来锁进了柜子里,匆匆拿起了那个碎花福禄寿镯子,然后将布包了包塞回了柜中。 像这种碎花带风景的碎花福禄寿,极为罕有,而且也好出手,基本都是些富贵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过寿,买来当贺礼最适合。 在这程宅虽说都是些老弱妇孺,但是好在程老爷子是多年的秀才,儿子又在京城,虽然已死,但这老宅人并不知情,加上又是教书先生。 在这九牧城虽都富裕,但大概是早先都是些放牛羊的土身子,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多少年过去,当人们已有了这样的意识,却也有些晚。 所以这种自己所缺少的文化,使得九物人对文人大多敬仰与羡慕,而人们对于能识文断字的先生,和一些秀才举人也颇为敬重,尤其是从京城回来的程老爷子,说话还是有极有分量,城中的大户有钱人家,有的也特意找上门请程老爷子教导。 毕竟老爷子不止自己是秀才,儿子更是京城学子,把孩子交与他总盼着能像他儿子般,将来入京参加科举,最好能做个官,将来回旧宅也算光耀门楣了。 因此,这求上门来的九牧城的富家,程老爷子多少认识个五六成。 若放出消息说为友人卖,倒是容易出手。 毕竟好东西并不愁卖。 程老爷子看到罗溪玉忙里忙外,不仅白日随人去看那宅子与铺子,还要整日在纸上写写画画,如今又落到要典当自己首饰的地步,不由连连叹气。 隔了三日,终于不发一言的拿了一沓银票进来。 罗溪玉看着银子,顿时感觉到心情振奋起来。 就在人手短缺时,之前遇到劫匪的兄妹两人,终于找到了程宅,兄妹两个掩护了罗溪玉后,就往山上跑,一直躲在山中,靠着些存粮和草根过活,不久才下了山,因为知道罗溪玉说的九牧程家宅,所以一路连乞带讨的走了回来。 这兄妹两个归来,使得罗溪玉压力骤减。 本身学院其实除了改置,因为有程老,也不需要她操太多心,买些奴仆买菜买饭,收拾院子,按部就班倒也顺遂,这九牧本来书院就少,大多是些小学堂,没有什么竞争力,办起来也不麻烦。 最为操心的是罗溪玉准备开的那个药铺。 之所以开药铺,一是想赚些钱入帐,毕竟此时书院赚不了多少钱,因为罗溪玉让程老学生收入一些十岁以下的小乞丐,又是够吃够住,这种入不敷出的情况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她需要有银子入帐,而罗溪玉所熟悉的便只有草药之类,这也是她比较精通的,因为了解所以才想做,并且这药铺还有收集功德的好处。 她想设些偏屋,专门为付不起药费的穷人诊治,可以让他们拖欠,甚至收极少的钱,或者不收,虽然不赚钱甚至于赔钱,但功德白芒的获得,必定不会少。 而药铺里其它正常的收费,保持着盈亏。 罗溪玉也不想赚多少多少银子,她的想法就是用药铺养着学堂,等学堂开始盈利,再用学堂养着药铺,互相保持一种平衡,赚到的钱不需要太多,只要能让她付得起奴仆的衣食住行,养活得了这一大家子便足以。 而她手中还有不少银钱,倒也不慌。 书院是未来出无数学子的地方,必然要一腔正气,整个屋子的布置,采光,学子的衣食住行,吟诗写字的环境,都要考虑,环境好,才会更投入的学习,而有意境才有情怀,这个地方很重要。 罗溪玉颇下了番苦功,将一些布置都画了起来,请了能工巧匠来改造。 过了年,很快便到阳春三月,青柳发嫩芽,在忙碌间,程前学院便立了起来。 院名以石雕刻,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刚劲有力,浩然正气,正是程老爷子所写。 进古铜大门,里面树柳成荫,池塘亭子颜色清爽又精巧,鹅卵石铺成得小路,两旁处处可见风景。 巧玲珑的吟诗亭和写字的楼阁,上面镂刻精美的花纹图案,加上小门与四面可以卷帘的大堂。 书场便设在竹林之中,夏日凉风习习,闻着竹声,显得十分的清凉。 天井不远处有一排竹屋,可用作酷夏时冲凉之用,上面数个木桶,让仆人灌满水,晒上半天,然后便可拔了竹塞冲凉,即方便又快捷。 甚至还留了孩子们可以玩耍之地,还仿着一些秋千与转盘,石头动物之类,供他们学习累了时玩耍之用。 整个来说,一个大宅院,被这般一整改,顿时显得即古趣盎然又淡雅纯朴。 让人一看便忍不住爱上这样的环境。 在建成第一日,罗溪玉便让隔壁睡通铺的小乞丐们进学院住,那边后院修了很多屋子,专供留宿的学子之用,热水被子一应俱全。 而食堂也有人打理,每日早中晚餐。 住宿是免费,但除了馒头,好的食物与笔墨纸砚书籍之类,却要花钱买的,罗溪玉当然不能让这些孩子们养成只知索取,不知付出的习惯。 所以学堂里便有勤工俭学一说,打扫院子,打水,整理书堂桌椅,每日皆两文钱,如此这般,可以领任务取得钱买食物和笔墨。 或者,可以到药铺后堂帮忙辗药或一些简单的制药,半日可得一文。 学堂只教上午课,下午可以自行学习及做取任务。 这样即养成他们动手获得食物与学习的机会,知道珍惜,也能减轻一部分人手不足。 在第一日,程老爷子便兴致勃勃的开始与这些孩子授课,教他们三字经百家姓,每个人都换上了春季的新衣,这是书院的学子衣,干干净净,一人两套换洗。 孩子们头发也梳理起来,一时间坐在光亮几净的学堂中,竟是改头换面,焕然一新起来,个个都激动的看着手里的书,与免费赠与的一沓练字的纸。 个个认真异常,连四岁的孩子都听得认认真真,即使不懂也坐的板板正正,丝毫不捣蛋也不哭闹。 一时间在学院门口都能听到那朗朗的读书声,经过的路人都驻足观望许久,有的甚至在周围四处看,甚至围观着,不少家里有孩子的,都忍不住想进去看看。 毕竟这宅子可是造了许久,经常看到有工匠来来往往,还有移栽树木的,真不知里面改成了啥样,待看到一排身着白衣,此时正八经像小学子的孩子,整齐的跟着程老爷子身后,正手里拿着木盘领了食物,从食堂往外走,坐于一处建好的食亭中,然后坐下来大口吃。 那香气传得街上都是。 无论这间书院开了会有多赔钱,罗溪玉觉得能将一个个孩子从无望的深渊中解脱出来,见到前方的光明,赔多少钱都是值得的,改变一个人的未来,改变无数人的未来,这将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不能以钱来衡量。 而这件事不仅要做,还要做好,所以无论是衣服还是住处,而吃用更是半丝不得马虎。 在吃的方面,量又足,花样又多,她买下的都是厨房的一把好手,每七天一轮,每天都定了餐表,严格执行,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能缺,这不仅关系到孩子的身体状况,更是让头脑有充分的营养供给。 早上,小的孩子都会给一怀羊奶,每人一个鸡蛋,馒头与咸菜及凉拌菜,中午定要有肉,菜炒肉,鸡肉汤或者红烧肉之类,晚上则是有营养的小米粥与各类米粥。 伙食与以前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孩子们简直乐疯了,饭菜吃得狼吞虎咽,回到干净的房间,还有热水供应,每三日可以洗一次热水澡,且全是干净的被褥,他们欢腾的扑到各自的床上被子上,笑声传得整个书院都是。 自给了他们赚钱买笔墨食物的“工作”,几乎整个书院小孩子能做的都被这些孩包揽了,每人两种,一人一天都有四文钱的收入,因头一个月免费吃住,还有纸墨用,他们可以尽情的攒着。 有的甚至做完了学院的活儿,还去药铺抢着帮忙,每个人把赚的钱又都交给程老爷子,让老师代为收管,到时每月再给他们发笔墨纸交伙食费。 这些孩子既懂事又勤快,整个学院都像是一个家一般。 本以为半个月内可能都要维持这种情况,却没想到,罗溪玉还是低估了程老爷子的师名,也低估了九牧城中想让自己孩子有出息的父母心。 在看到学院的环境与丰盛的伙食,很多平民的父母心思都蠢蠢欲动,不出三日就有人带着自家孩子求上门来。 学院的价格公道,伙食又厚道,自然没什么可挑剔的。 这有一就有二,一个月的时间,陆续又进来二十多个学生,程老爷一时之间忙坏了,又请了一位教书老者,给六岁以下的孩子教启蒙。 罗溪玉也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书院居然就开始盈利了,而且因为有之前收留的孩子,他们知道自己这样的生活与学习来之不易,那刻苦的劲儿,便是上茅屋,都要拿棍子在地上写写划划。 做活又都是不怕吃苦不怕累,一时间这样的风气居然也影响到了后进来的孩子,也有样学样,很多家长在过一段时间后,都发现自己的孩子懂事了,回家就练字,也更爱学习了。 这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又送来不少孩子,学院由刚开始只有十几个到后来已经过百名,光教书先生就请了五个,此为后话。 书院稳定后,罗溪玉便专心经营起药铺,药铺是由兄妹两个帮助她管理着,当初罗溪玉承诺过,如果两人能将她送到九牧程宅,就交还卖身契。 原本两人欣喜之至,可是运气不好,三人分散开来,并没有将夫人送到地方,而卖身契也还在罗溪玉身上,这才一路找了来,来了也绝口不提身契之事,一直伺候着。 而罗溪玉也能看出,这兄妹两人的傲骨,即使现在为奴做婢,也舍弃不了心底有一天成为自由身这种念头。 可是,他们身上的白芒尚小,罗溪玉便是给了她们契纸,所得到的也只有两个米粒的白芒,而且他们此时还小,放走也慢无处容身,无路可走,加上她现在需要人手,想了想后,便又给了他们一个承诺。 如果他们能成为出色的医者,有人请他们诊治,罗溪玉就将身契归还,并用丰厚的银钱留他们在药铺,而在此之前,她们要帮助自己打理药铺,学习一切药草知识,并要在几位大夫身边学到医术。 这样的承诺让兄妹两个再次燃起希望,拼尽全力去做。 罗溪玉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为两人好,以后他们有了一技之手,再不必担心银钱之事,且这些年也能让她们积攒不少功德,在她将卖身契归还之时,白芒就会翻几倍的飘到她身前。 最大的原因是她有了两个好帮手,就算是还了契纸,两人对药铺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如何能舍弃,定是尽心的留在铺中。 不知是罗溪玉命中带财,不缺金银,还是程老爷子的名头比想象中响,先是书院极为顺遂,不到两个月就开始赚钱,即使相继又收了些弃儿小乞丐,也无法抹去赚钱这个事实。 还不是一两个小钱,而是翻几倍的银子,毕竟孩子多,钱就如流水一样来,本钱却用不了十分之一。 接着是药铺,因为罗溪玉的本意是为穷苦人设义诊,药费减半容赊欠,为得是功德,却没想到,前因收留乞丐孩子,后又义诊,名声一下子打响,都传说程老爷子与儿媳妇是大善人。 虽然在京城发达,但还不忘老家的街坊邻居,处处照应,不是赔钱收留乞儿孩子,就是舍钱给穷人治病,一时间名头之盛无人可挡。 药铺都被踩翻了门槛,不仅价格公道,那些小童和大夫也不像其它药铺,能多要钱便多要钱,反而是能少吃一点就让人少买一些,能几块铜板治好的病,决不让你多花一块。 一时间不少老百姓都前来,每日人都络绎不绝,拿不起药的也来赊欠,等到手头丰足,再来还钱,如此药铺兴旺的很快不够用了,罗溪玉只得又买下邻边的铺子,又设了家专门为女子小孩开设的医馆。 这般一开设馆子,孩子倒罢了,因程老爷子就是书院的,书院里的孩子有啥病,直接就让人送了来,拿了药直接就回家,家长无不称赞,这样的学院简直不要太好。 吃得比家里还丰富,孩子都长肉了,且住宿一段日子变得勤快,字也认得多,时不时咬文嚼字几句能把人喜够呛,更重要的是,孩子只要有个小毛病头痛脑热的,都不用回去找家长,直接就送到药铺诊脉,买药都不用家长拿钱。 有的家长将钱送过去便送,不送医馆也不要。 这样的好环境,这样好的学院,谁家的家长不削尖了脑袋把孩子往里送。 而女子见医馆的主人也是位女人,且还是一个怀孕的女子,这女人总有共鸣,见了她肚子日渐大了,却面白如瓷,眼若泉水,皮肤细嫩丰润,唇不点自朱,哪里有一点怀孕女子的样子,反而美得让人惊艳,连一开始的面黄都没有了。 于是这城中怀孕的娘子,不由的到医馆请教,罗溪玉自然让人例了清单,孕妇最易吃什么?什么汤养身,什么汤健身,什么药膳又去面黄。 总之针对各种女子,这些饮食上的改善,虽不能真像她这样有金手指的天然肌如玉,却也能让人气色好身体棒。 加上一些妓院的女子,向来不敢去医馆,自程家设了女人孩子的医馆后,这些女终于迈出了苑门。 罗溪玉请的医女个个有技艺,加上兄妹两个中的妹妹,秀瑾热情又细心,不治病平填三分暖,一时间医馆与药铺整日人满为患。 伙计是请了一个又一个,掌柜已经请了三个,便是书院的伙计都有十多个了。 便是这般,三个月后,罗溪玉算了下银子,不止是没有赔一文钱,居然还将花出去的全部赚回,又翻了五倍。 换了他人,定是乐疯,定可以赚这么多钱,谁人不爱钱? 可偏偏是罗溪玉,看着钱反而在愁如何能花出去。 因为自从开了五枝玉兰后,她发现再每开一朵,需要的功德白芒数量要比之前多一倍,这就意味着,以前可以用一个指甲解决,现在要用两个指甲的量才可以。 她现在极度缺乏白芒,两个指甲的量,那要做多少好事?需要积攒多少功德才能存够,如果以后再翻倍呢,几乎是人让惊恐又心慌,恨不得将这些银子全部换成白芒储存起来。 而唯一的好处是,玉兰花多起来,而露水也相对多了,且这露水变得有些粘稠,似乎集聚了玉兰花沁的精华一般,还带着蜜糖般的光泽。 罗溪玉每日吃上几滴,无论心情还是睡眠都极好,连眼晴都似带着光亮,头脑更是清醒的很,便是肚子里这个小魔王,自喝了露水后,也不可劲儿的折腾她了。 吃嘛嘛香,身体也从以前瘦得根根肋骨,到丰姿骨均,便是连程老爷子都道她这一怀孕,比之前更完美三分。 如今她已是七个月身孕,但是不知是不是那粘稠露水的缘故,走起路来身轻体健,丝毫没有正常孕妇的笨重,若得秀瑾连连称奇,上门求问的孕妇更是多不胜数,医馆的门都被踩烂了。 罗溪玉不再遮掩脸色,是因九牧城民风淳朴,加上程老爷子的儿子在京城,她又是个已婚的妇人,且城中之贵都与程老爷子有几分交情,孩子还在学院上课呢。 所以,无人打主意,她索性便也不再掩饰。 只是见到两个年轻的教书先生,看到她时连笔都掉了,她便只得又带上了面纱。 这几日天热,她不想四处走动,便坐在凉爽的窗边竹椅上算着帐目,余下的这些钱,除了自留一小部分,剩下的打算全部用出去。 但是,是在九牧建些济粥的善堂,还是走镖将银子换成米运到几百里外受涝灾的几个村子。 正犹豫间,秀瑾突然进来,见她正写着呢,不由上前道:“哎哟夫人啊,别算这个了,医馆今儿个来了一群人,正指名要见你呢。” “人?谁?”罗溪玉头也不抬的皱眉算着。 “谁知道是谁啊,进屋就像停尸一样停在屋里,吓得外面的病人都不敢进来,伙计上前招呼他们也不说话,只说找罗溪玉罗姑娘。 赶他们走都不走,站着等了两个时辰了。 那些人个个一身黑,还抬了个像棺材一样的东西,可把人吓死,一个看病的老太太都吓晕了,夫人,你到是认不认得他们,如果不认得,夫人你就别去了,我们报官吧……” 秀瑾这话一说完,罗溪玉本来还在写写划划的手蓦然一停,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滚了两滚,摔在了地上。 第九十六章 “找官府的人,把他们赶走……”罗溪玉手有点发抖的将帐本合上,一时竟忘记旁边还有茶盏,袖子一扫间,那茶杯便朝她倒了过来。 “哎哟我的夫人,这是怎么了?你可是有七个月身孕了,这热茶得拿得离自己远点,烫着了可如何是好……”秀瑾眼明手快的将倒了的茶杯匆忙扶正,然后取了手帕将桌上的水渍擦了擦。 转头便见一向说一不二的夫人,在说完那一句赶走后,就神情有些肃穆的呆坐在那里,看着桌上那茶杯,似乎看着什么严重的东西,竟有些入神,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听到她说的那些黑衣人,不会是惊吓到夫人了吧? 虽然那些人长得确实冷冰冰,凶神恶煞的,吓得人心脏怦怦直跳,但是夫人没见着,光是听着怎地就吓成这样? 秀瑾有些不解,不过她马上道:“夫人啊,你别操心了,我这就让伙计去官府报告,就说有人闹事让他们来衙差来吓唬他们,将他们赶走……”说完见夫人没什么反应,顿了顿便走出去,让外面的丫头进来伺候,随时看着点,别在让热茶了,要不是她刚才在,说不定就夫人就烫伤了。 嘱咐完,这才匆匆出了宅子往药铺的方向去。 而此时的罗溪玉,心头确实惊着了。 脑子里一时间充斥着很多复杂的东西,让她一时无法正常言语。 她曾多少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那些人,那个人找来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使她不由追溯到两人相识,相遇,相处的情境。 她那时走过长长的黑色石道时,就一直在想,如何也想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怎么能轻易舍弃她呢?对男人而言,门当户对就那么重要? 高冷冰山的女子,就那么得男人的喜欢? 得到的就是蚊子血,得不到的就是朱砂痣? 那她一路付出的对他而言又算什么? 一心为他着想,处处为她好,为着那胎毒,为了让他穿的舒服吃的饱睡得好,她付出多少心血。 她自觉的自己付出远远要比他多。 她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待他好,他能感受到,哪怕只还她十分之一,她都满足。 可是没想到,这样也敌不过雪山之巅的一朵冰莲,这般也挡不住心头长得那颗朱砂痣。 丢弃她,就像丢弃一件不需要的物品,一件不必再穿的旧衣…… 所以,在她无数次的回想那个人绝情的那一瞬间,都会像钻牛角尖一般的告诉自己,不再需要他,这份感情要像丢抹布一样的丢弃,自己一定要过的比他更好,比他更幸福。 她身边有弟弟,而且还会有自己的儿子,她会将孩子们好好的养大,她会将儿子教育的很好,让他变成一个比他父亲强百倍的人,并且,永远也不会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孩在人世间。 每想到这里,她就会觉得解气,她不是圣人,她也会有阴暗的心理,也会记恨,做不到被抛弃还会由心祝福这种事。 如果不是自己将他从瘦得人不人,鬼不鬼,跟骷髅一样恐怖的样子,慢慢精心养成那般俊挺如松,他以为那个样子,西域的圣女便能看上吗? 圣女看到他恐怕也要吓得大惊失色,落荒而逃吧,又哪来的一见钟情,亲亲我我。 她苦涩的自嘲,荒田耕肥有人争,自古都如此吧,怪就怪在她自己长眼,没有认清身份,毫无保留的将一颗心都奉上,如此受伤又怪得了谁? 夜里将无数泪咽回又有谁看得到? 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做不到对人,对爱人那种倾情相授,无所保留的付出了。 这种感情只一次就掏空了所有。 被伤害的伤痛就如横在心口的一道疤,每想起一次,都感觉到被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她想,他们若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一定要狠狠的骂出口,一定拼着命嘲笑折辱他们,一定哈哈大笑看他们狼狈的样子。 为什么回来找她?圣主是快死了还是残了?被别人抛弃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需要她了? 需要的时候就过来找,不需要就丢进蛇窟吗? 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插在田里的稻草人吗?随时随地都在原地等他们?有求必应?实在可笑! 再善良的人也是有底限的! 她定会对他们说让你们爱上哪上哪儿玩去,她也会竖中指说让他们滚蛋。 可是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残酷的如胸口被打拳,她以为她能平静面对,可是事到临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丫头在秀瑾吩咐下进来,却看到夫人在流泪,手握着拳放在桌上,然后咬着唇低低的哽咽着,眼泪落在桌上与茶水渍汇在一起。 可是哭着哭着夫人却又笑了笑,她回头看到丫头,抬手招了招:“翠儿过来,扶我去里屋休息,我困了……” 小丫第一次看到夫人哭了,夫人为什么哭她不知道,为什么又笑,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笑容特别的脆弱,特别的让人心碎,比哭还让人疼。 于是她急忙过去扶着夫人进了里屋,待给夫人盖好被子出去时,夫人已经面有疲倦的合上眼。 秀瑾听到翠儿说到夫人在她走后哭了,就觉得事情不妙,她向心思灵活,很多事一点即通,见到夫人这种反常的状况,便知那些黑袍人定是与夫人认识,可能还会有些不愉快。 想到这个,她便不好在夫人面前说什么,并尽量不提此事。 可是她不提,夫人显然情绪更不佳,晚时只喝了半碗汤,连饭都没有胃口吃,便是汤还是硬憋着自己喝的。 直到晚上,秀瑾服伺夫人睡下,夫人却不睡,只是坐在床上,眼晴还有些微红,也不知是午时未睡好,还是又哭了一场,使得秀瑾更担心不已。 孕妇情绪最是不稳,而且也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可不能再这么伤身子,所以她更是不敢吐半个字。 似乎见她要离开,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那些人……可走了?” “嗯,官府已经来人,把他们赶走了……”秀瑾急忙道。” “真的走了?” “是的夫人,都走了。” “往哪走的?” “这个,好像是离城了吧……” 夫人没再说话,但显然更加没有睡意,只是愣了半晌,挥挥手让她去休息。 “夫人,你也早点睡吧。” 秀瑾边说边放下帐子,这才小心冀冀的转身离开,反手关门的时候,不由擦了把冷汗,其实她对夫人撒了慌,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被官差赶走。 人家进门来求医,未曾有半点闹事,凭什么赶人走,官差还道她们是无理取闹乱报官,最后是那些人在屋里等了三个时辰后,自行离开了,但究竟是离了城,还是在城中住下,她却是不知道的。 可是她却没想到那些人竟又来了,下午等了三个时辰后又悄声离开。 如此两日后,她仍在夫人面前隐瞒着,能看出夫人想问什么,但她一律摇头,心里想着却是过些日子,那些人等不到也就走了罢。 结果,谁想到撑到第六日,夫人竟亲自到了医馆,这一日,天气并不炎热,可能有雨所以还有些凉爽。 自从得知那些人来了之后,罗溪玉一直没有睡好,辗转反侧,眼皮直跳且心绪不宁,若不是被晃了这么一通,她倒也一门心思的扑在别处,可是这不知道便罢了,知道后便不知怎的,总是放不下心来。 那些人疯了吗?还敢来五洲,还穿着黑袍抬着棺材死性不改,居然在众目睽睽下之跑到医馆待着,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就不怕被鹰卫一锅端? 秀瑾说被官赶走了。 别人不知晓,她还是能不知道吗?那些人哪里是想赶便赶的走的,必定是自行离开。 他们能去哪?客栈?还是野外? 看着之后问秀瑾,她都干脆的摇头,她当自己真是个傻子么?当这药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此事吗? 罗溪玉知道第一日来了,第二日也来了。 第三日,第四日,每天准备报道,使得医馆这几日人都跑光了,看病的轿子到门口都拐弯离开去了别处。 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看病?真是可笑,葛老就是神医,还需到她的小医馆里看病? 来找自己?自己就非得去见他? 罗溪玉憋着一口气,无事般撑到了第六日,便再也撑不下去了,他们这般风雨无阻,却不知让自己少赚多少钱,再这么下去,医馆的客源都被人抢走了,谁还敢来,看到他们没病也要吓到阎王殿了。 他们这是要逼她出来吗?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这是不容她躲避啊,那她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样? 在罗溪玉穿着一身最为鲜亮的衣衫,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画出一脸的好气色,带着两个丫头出现在医馆时。 馆里此时冷冷清清,一些伙计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周围,大夫都到了后堂,显然没人敢惹这些人,而这些人的周围都充斥着冷意。 可是将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守在黑棺周围的黑袍人顿时目光看了过来,而坐在桌边喝冷茶,满头花白的苍苍老者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伙计们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黑气沉沉的棺木中,突然被掀开了棺盖,透出满眼的光亮,伙计们不明状况的将目光看向罗溪玉。 罗溪玉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她甚至还扫了一眼,当年的十二剑走了剑十二,还有十一人,可是此时在此的只有六人,而剑五也不在其中。 她不知为何心里一紧,手竟有些紧张的在袖中攥住。 这时大概是听到消息,秀瑾与哥哥苏天南从内堂急忙出来,“夫人,你怎么来?” 罗溪玉走了进来,不再看向葛老与黑袍人,只是对几个伙计道:“把门关上。” “夫人……”秀瑾担心道。 罗溪玉回头看她:“让几个大夫休息半日,明日再来,还有,这些伙计也都放假半日,好了,从后门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夫人……” 罗溪玉水汪汪的丹凤眼此时不由一竖,“我说话不好用了吗?” 苏天南急忙拉了下自己妹妹,招呼几个关上门的伙计从后门走了出去。 待门一关上,罗溪玉才看向葛老与众人。 葛老此时很激动,几个月不见的老头子老了十岁不止,头发都白多黑少,脸色黝黑,似乎隔老远都能听到他不断的叹气声。 而此时他有些不受控制的盯着罗溪玉的肚子,其实他早已知道她有身孕的消息,虽然圣主当初留有小银蛇在她身边,没人能伤害得了她,但是这又怎么能让圣主放心。 找了两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远远在后面跟着。 可谁也没想到在船上时失散了,不过,这两人却是有地图,一路追了过去,又在附近住了下来,这两个普通人虽然不会武功,但个个机灵,混进了药铺当伙计,就近守着。 从五洲到东狱有多远,传递个信息难以登天,但葛老还是得知了罗溪玉有身孕之事,他有多高兴,日日算着日子,有些睡不着觉。 这是圣主的孩子,这是下一代圣主,老头子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此。 他们不是不能去直闯程宅,但罗姑娘肚子里是圣主的孩子,惊到了她怎么办?吓到孩子如何是好? 所以他们才会行如此办法,待着罗姑娘想通,自行前来。 罗溪玉见堂内无人,深吸了口气看向他们:“你们还来干什么?来取我的命吗?我就站在这里,想拿就拿走好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变了脸色,屋里一时静得连针掉地都能清楚的听到。 葛老急忙上前两步:“罗溪玉,你现在有身孕,怀着圣主的孩子,便是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动你分毫,老夫这次前来……” “好了,既然不是来取我的命,那请你们离开,我不想听你们说什么,更不想见某些人……”罗溪玉抬手指着门口:“你们走吧,这里只是个小小医馆,做不了你们的生意,另请高明吧……” 几个黑袍人见罗溪玉情绪激动,都有些纳纳的移动脚步,来之前葛老千叮咛万嘱咐,无论罗姑娘说什么,千万不要回嘴,也不要露出平日吓人的表情,要笑,要态度好,不能惹她情绪波动,否则七个月也可能流产,到时情况更糟糕更危险。 而十二剑中的六人从一生下就是一副面孔,从来没有笑过,此时逼着自己笑着,看着就像滑稽的木偶剧,若是平日的罗溪玉,可能会笑出来,可是此时她只是激动的喘着气。 她告诉自己要平静,不能情绪起伏太大,不能激动不能生气,但是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从来不说重话的她,一串串话就像未过脑子一样的冒出来。 “罗姑娘,我们走可以,但是你不要生气,别影响到肚子里的小圣主……”剑二不由小心的说。 “小圣主?”罗溪玉点点头,“哦,原来你们来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她明白一般的一直点头。 “不过想都别想,你们圣主根本生不出孩子……”罗溪玉笑了笑:“别想孩子想疯了,看着孕妇肚子就叫小圣主,这让人很困扰。” 十二剑不由的看向葛老,他们真是面对敌人从不退半步,可是眼前这个,可真是…… 没想到罗姑娘生起气来这么可怕,嘴巴这么毒,气势也这般吓人,愣是说得他们一群人不知如何是好。 葛老抬手撸着胡子停顿了下道:“罗姑娘,你已有七个月身孕,算算时间,孩子是圣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当初圣主所做所为,老朽也不想替圣主多作辩驳。 因当初老夫就劝过圣主,不如将事实告知,一切都由罗姑娘自行选择,总好过那般伤害与你,可是圣主是个嘴上不说,心中却极为固执执着之人,在他知自己已是必死之局时,绝不愿意在自己完全无法保护你的时候,让你受到一点伤害,所以宁愿赶你离开危险重重的东狱,忘记他,在别处活下去,也偏要如此。 唉,老夫这么说,并不是替圣主推脱,只是告知罗姑娘事实,眼晴看到可能是假的,耳朵听到也不一定是事实,罗姑娘只需打听南域的圣女便知,圣女是因生死纯净,一生不婚不娶才为圣女,那时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剑五也是奉命行事,罗姑娘若不信,便可回东狱问送包袱的老奴。 圣主一直只有罗姑娘一人,罗姑娘仔细想想便知,以他的为人性情,如何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上心……” 葛老口口声声说不为圣主辩驳,可是每一句都在为圣主解释,每一句都透着偏坦之意,以为她听不出来吗?以为他们说什么自己就全信吗? 如何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上心?罗姑娘想呵呵,当初不就是见了一面便将她从苑子里买了来吗? “葛老,你以为这样说我便能信吗?那些都是你们的人,我一个女子还是你们想如何糊弄便糊弄的,你这般说,我还能找人对峙?就为了这个千里迢迢跟你们回东狱?剑五?” 罗溪玉看向周围:“剑五根本就没来,只凭口中几句话我就要信么?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又一轮的阴谋诡计?” 屋时一时静静的,连葛老都未开口,六剑低下了头,最小的剑十一不由开口道:“罗姑娘,对不起,剑五不能与你对峙了,他已经到下面与剑十二团聚了……” “不止是剑五,剑一,剑三,剑四,剑八,剑十,他们也都不在了……” 这话一说完,剩下的六个人不由都眼眶发红,邪教又如何?是人就有感情,不是草木能无动于衷,他们十二个人从小到大,一直是形影不离,可是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个,想想为了他们生还死得那般惨烈的同伴,几人没有落下泪来,已经是铁血硬汉。 大概是怀孕,罗溪玉的情绪十分的不稳,加上心中有绝望与旧怨,口中的话无法控制的说出来,但她不是一个真的心恨之人,听到熟悉的那几个,最爱吃她做东西的那个几人,经常夸赞点心做的好吃,拿着碗说:“罗姑娘,再给一碗吧。”这些人都已不在时。 一时之间她张了张嘴,再无法说出一言一语,所有那些准备好的话,带着情绪的话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与人命的消逝比,她的恨仿佛只如一股烟般轻飘。 此时的葛老也是沉默不语,半晌后,他轻道:“罗姑娘,当初的一切都是圣主的错,可是看在圣主活不了多久的份上,看看他吧……” 说出这句话,葛老苍老的脸上,疲惫之色极浓,几个月间他寻遍了好友,只为救圣主一命,可是三位神医皆是摇首,少不过半年,多不过三年,必死无疑。 因没有人在全身经脉都爆开的情况还活着,没有人在全身都只剩下空壳子还能活着,他现在还活着,已是生命力极强的奇迹。 可是也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圣主本应该已去的,是葛老不舍得,葛老想尽了办法只为挽留他一条命,留了他一天,一星期,一月,几个月,可是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沮丧。 神医毕竟不是神仙,也有穷尽之时,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带人走这么一趟,让圣主再见见最想见的那个人,了了他的心愿,然后让他安心的去吧。 这一路,圣主已经很累了,他不断的在圣主耳边说罗姑娘又遇到了什么危险,罗姑娘又爱了什么伤,每当这么说时,主的脉博就会变得有力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撑到现在吧,在圣主的心里,下意识的还想要保护她,即使自己生死不明。 这一次,罗溪玉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拒绝,她似乎听出了葛老的话外之音,脚步有些机械的跟着葛老向“棺材”处走,走到门口脚还扭了下。 待进了“黑棺”看到上面躺着那个人时,她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而葛老却还在旁边带着丝感激的道:“说起来,圣主能活这么久,还是罗姑娘的功劳,若不是罗姑娘教老朽的缝补术,恐怕老朽也无法将人拼凑完整。” 第九十七章 人在自己臆想的时候,在心底存着怨恨的时候,总是能狠的下心来,觉得自己千万种的不争气,对方千万种的可怨可恨,可是当再一次见到的时候。 在见着那个她埋怨的人,皮包骨真的如一具尸体躺在那里,看着那身上如葛老所说,缝补旧衣般的针线痕迹,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她曾想过,她定要活的比他好,要开心幸福要保养,让自己容颜不老,到时十几年,二十几年,如果有机会再见面,他已白发苍苍如老者,而自己却仍如少妇般,在街头相遇的那一瞬间,她可以解气而又从容的走过。 他越是过的不开心,不幸福,比自己过的惨,她便更加的要幸福,更加的高兴的活着每一天。 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太快,让她措手不及,在见到人的那一瞬间,什么解气,什么从容,什么幸福,通通都没有,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中再也没有自己所爱的人的存在,她永远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幸福,活着的人会比不幸的人更痛苦。 她一边落泪一边用手按住胸口,只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受,心口痛得喘不上气。 葛老在旁边道:“圣主当时的情况,因为经脉延着皮肉全部爆开,模样实在可怖的不成人形,老夫已来不及细缝,几条擦着动脉的边,若是不缝合止血,恐怕便止不住了,所以这缝得有些丑,待后来长死便留了这些疤,不过这一个多月老夫用了圣药紫髓修肌膏,已经好了一半多了……” 好了一半多?这还只是好一半多了?那以前的样子还能看吗? 看着眼前像一条条蚯蚓般的丑陋疤痕,罗溪玉忍不住走前几步,然后慢慢蹲了下来,她目光不知所措的四下看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像尸体的人,会是那个被她养的玉树临风,用眼角看着她,让她滚蛋的男人? 那时的意气风发哪去了?现在躺在这儿要博谁的可怜呢?罗溪玉泪眼婆娑,不由喃喃道:“以为谁会可怜你啊,你去找南狱那什么圣女啊,以为我会可怜你吗?我一点都不可怜你……” 说完就吸着鼻子,眼泪糊在脸上。 她有些贪婪的四下看着,低头,便见到他露在衣外的手背,手背上三条缝疤连缠着手指,疤口泛着缝补的白痕,此时正紧紧握着。 “圣主手里握着一物。”葛老见状也看向圣主的手,他解释道,“圣主胎毒复发后,老朽探得圣主还有一丝呼吸,没有被胎毒完全夺去生命,只是胎毒乃是圣主在母胎中所带,缠绕这些年,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想要彻底将其除去,圣主必也要元气大伤,就如割肉去骨,挖臂断肢般,甚至还要严重,却没想到代价竟会如此惨痛。 老朽以为,配制出的上古解邪毒的药方,总会有两分把握,加上老朽连做了两份配以两份玉玲膏,这两份解药叠加起来总能有三分把握。 可是老朽却料错了,原来这邪毒去不去,都是要圣主的命罢了,只不过是去的早一些与迟一些的区别而已。 胎毒与圣主便如连体之婴,一个身体两种精神,共生共享,去一而死双,因此,即使老朽拼尽全力,集尽好友相助耗无数珍膏,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如今罗姑娘看到的圣主,只不过是用了好友的半瓶续命膏,才撑得这些许时间,而便是有这般逆天之药,也保不得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圣主便去了。” 葛老不舍的流下泪:“其实,老朽心里都清楚,药医不死人,人若留不住,仙药也枉然,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圣主将胎毒彻底去除,却无法活下来,明明圣主那么努力,那么坚持……”葛老声音哽咽起来,“罗姑娘,老朽无用啊,枉有神医之名,却无法留住圣主,在最后只能带来见罗姑娘最后一面。 老朽只是想告诉姑娘,圣主心中只有姑娘一人,你看圣主这只手,他一路上一直紧紧握着,里面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雕玉兰花的掌梳,是姑娘给圣主梳头用的。 每次圣主将手松开,老朽就拿着梳子放到他手上,圣主的心跳就会快上一些,生命力就会强一点,他一直是靠着这把梳子强撑着。 罗姑娘,圣主的脉博越来越弱,如果若有什么事,老朽手中再无续命膏可用了,老朽求姑娘,能不能,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最后的时候对圣主好一些,圣主一辈子痛苦挣扎,无欲无求,除了姑娘,再没有什么念想了……” 罗溪玉听着不由的伸出手,拉他的手。 结果却是怎么也拉不动,那手攥着死死的。 她将他的手翻过来,可能是太用力,掌心似乎有些渗出血来,从两边能看出木梳的样子。 罗溪玉见了,眼泪默不作声的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她用手摸着那梳子的柄。 这是一把桃木梳,是她从苑子带出来的,罗溪玉不喜欢那些银制,琉璃制的梳子,倒不是为着其它,而是圣主不喜凉,那些金银琉璃梳子虽是精美异常,但却入手冰凉,为圣主梳头他不喜欢,所以她便一直用着自己的这把桃木梳。 后来变成两人一同用的,自己用完再给圣主梳头,时间长了上面便缠绕着两人的发,虽然梳子样子普通,但跟着她的时间最为长久,也沾了她的香气,罗溪玉那次走的匆忙并没有将它带。 她想起在自己走前的早上,自己为他挽发,每次挽发前都会用梳子给他梳一会头发,因为这样对头脑好,可顺理气血安神助眠,已经养成习惯。 罗溪玉的力道早已练就的让眼前这个男人很舒服,一绺又一绺的她又梳得细心,连扯一下头皮都没有,那时是圣主第一次在没有梳完头的时候,回头突然握着她的手,连同梳子一起亲吻着她的手指,眸子是那么的深,笑着看着她,动作是那么温柔,细细的轻啄,一下一下,就像她为他梳头一般。 这是圣主从来没有过的。 也正是这样,才让后来变脸的圣主那么的陌生,也让罗溪玉那样的绝望。 可是现在想起来,圣主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神情,更像是不舍的留恋…… 像是对自己要离开的最对告别与依赖。 罗溪玉想着,想着,双手握着圣主的手开始发抖,想到她从黑洞离开,想到他每日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与小银蛇玩耍,想着包袱里的地图与腰链,她不由的坐在旁边嚎啕大哭。 外面听到女子哭声的十二剑不由相互看了看,然后目光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 这个女子那么善良,怎么会真的见到圣主视而不见,葛老这几日让他们在这等是对的,他们也领悟这一切,都知道在她见到圣主的那一刻,一定会原谅的。 而此时的葛老却是慌了神,在旁边连连劝道:“罗姑娘,可千万不能大哭,大哭伤身,孩子也会受影响的……” “孩子,孩子,葛老你眼里只有孩子吗?这孩子是我的,与你有什么干系,圣主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讲孩子,我走时明明好好的人,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你们是怎么保护圣主的? 啊,现在他不行了,要死了,你们抬到我这里来,说什么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为什么抬过来,没救就抬出去,抬出去……”可是说完就趴在他身上哭:“你快醒醒啊,就兴你赶我走,我就不能赶你走吗?你要不醒我就将你丢到门外去,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会理你啊,又丑又难看,可没有美女多看你一眼了,你快醒醒,你若不醒我便真不要你了……” 罗溪玉一边哭一边气急攻心的直摇晃他。 葛老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罗姑娘,小心些,小心些你的肚子,哎呀,小心摇晃,圣主有些伤口还没好利索,圣主暂时醒不过来了,他神识一直是昏迷的,怎么唤都不会醒的,罗姑娘,你可小心些,你……” 罗溪玉听罢大怒,她像护崽子一样护在圣主身上,脸上挂泪,扭头却对葛老冷冷道:“你真是枉为神医,口口声声说着圣主圣主,说什么我尽了全力,就是这么尽的吗?左一句圣主不行了,右一句最后一面,现在又咒他永远醒不过来,要不是你年纪大,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你是什么意思?见圣主醒不过来就打我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吗?你休想,我没你们那么冷血无情,你说他不会醒,我偏就不信,你们走开,我就要他醒来看我一眼,我就要让他醒过来……” 罗溪玉有些激动的用手臂挥开葛老,让他离远点,随即回过头四下看着圣主,然后用手摸着他脖子身上手臂的伤,又轻轻摇了摇他手臂,掰着手指,可是仍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不是鼻间尚有气,真的便像死了一般。 她目光急急的四下看着,心口不由又怜又痛,她口里喃喃道:“你别想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你要死了我找谁算帐去,你以为握着把梳子我就会感动吗?我才没那么傻呢,除非你醒过来告诉我,否则我才不会相信呢,你一定是被人家抛弃了才回来找我,我误会你了吗?那你告诉我啊,你亲口告诉我,别睡了,别睡了……” 罗溪玉抽咽的跪在那里,抱着他念叨着。 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罗溪玉,加上生死不明的圣主,葛老错算一着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到罗姑娘会伤心,却没想到她会这般不管不顾的伤心伤身,足可见她对圣主的感情,不比圣主少一分。 老头既是欣慰又是焦急,生怕因些真伤了肚子里的小圣主,他可就千该万死了啊。 “罗姑娘……”他忍不住张了张口。 罗溪玉突然起身,直朝外面大叫:“伙计,伙计,秀瑾,天南……” 本来就在隔壁揣揣的人,听到声音,顿时打开门冲了进来,然后便见自家的夫人擦着泪的跪坐在一个……恐怖的人,应该是人吗?不是骨架吗,跪在他身边。 这情景惊得几个人一震,顿时收住了脚步,一时面面相视。 便是外面身惊百战的十二剑,在听到罗溪玉突然的大叫,都吓得一哆嗦。 能不怕吗,里面的人若有任何好歹,哪怕掉一根发丝,那都是不敢想象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把人给抬进家里……”罗溪玉怒斥着缩手缩脚的几人。 秀瑾顿时反应过来,急忙让伙计上前。 “罗姑娘……” “不用你们管了,既然你们放弃了,那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来接手……”罗溪玉擦干了眼泪,冷淡的扫了他们一圈,然后指挥着人将里面的男人小心的连板子抬到轿中。 十二剑看着他们搬动圣主,不由上前想阻止,葛老却是在后面对他们摇了摇头,几人这才又缩回了手。 医馆离程宅不过才两条街,很快就走到,她让人将男人送到自己房间,一到房间便赶了她们出去,她开始慌乱的去找桌上的水壶,水壶里一直是热水,下人知道她爱喝花茶,定时的会换水。 慌乱间她不由打翻了一只茶杯,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情绪来。 她凭什么质问神医,又凭什么说出由她来接手这种大话,是因为她看到了圣主胸前她以为不会看到的白芒,是的,是白芒,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芒的意思,他需要自己的帮助。 圣主身上从来都没有过白芒,她确定过无数次,她知道圣主杀过不少人,这种人身边无善人,恶人连鬼神都怕,谁会敢帮他,谁又会求他帮忙,恶贯满盈的人怎么可能有白芒,便是死了也不会有的。 可是圣主胸前却出现了,从来没有白芒的人,现在出现了是什么意思,是代表着他还能活着,他还有未消耗完的因果功德在身?是代表还有救吗? 罗溪玉回来的路上一直看着,就怕自己眼晴看光了,确实是白芒,很小很的白芒,小到要凑近了看,可是确实是白芒,那心情被冰透了心又用热水浇灌,冰火两重天。 连杯子打翻都不自知。 怎么能救他,怎么能救他? 圣主不缺钱不缺物,甚至不缺药…… 罗溪玉想到了,她自己比别人多什么?无非是多了心中一枝玉兰花,对对对,她的功德玉兰花已经有五朵了,每天能得一小瓶粘稠有些发白的花露,只要喝一点就会觉得精神清爽,无论是有多精疲力尽,都如一股暖流抚过,还有玉兰,玉兰花五朵中有一朵不是白色,而是带着浅浅的水蓝色,不知是变异还是吸收了什么功德白芒,总之吃这朵玉兰时,即解饥,又会觉得身体状态好,感觉连皮肤上都像布了层温润的油光。 罗溪玉手忙脚乱的将玉兰花摘了下来,她的玉兰果外人是不能吃的,只有她自己吃,玉兰果是自产自销,完全是功德白芒所化,不可转接别人,而玉兰花可治她身上的伤,对她最有效,只是别人喝了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的功效,并不十分明显。 可是露水却是所有人都可用的,安神,提神,又能缓解负能量,罗溪玉怀孕情绪低落的时候全靠着露水,才能睡着,熬过一日一日的不眠夜。 她将今天还未采的五朵玉兰摘下放到桌上,然后打开柜子里的一只木盒,里面整齐的码着圆肚子五只的玉瓶,里全是装着她积攒下来的白色花露。 其中一只还是早上接的,她伸手将其取了出来,又匆忙盖上盒子,拿着瓶子与盘中玉兰返回到床上,此时的她先将那蓝色的玉兰花摘下一瓣到嘴里,嚼动几下间便化成了一团细碎的花瓣肉,然后捏着那人的下巴,凑上前连着花汁将口中的花肉喂进去。 “不疼,不疼,吃了就好了……”罗溪玉不断的揉着他那只紧握梳子的手,看着他手背用力的筋,就如同忍受着巨大痛苦一般,虽然表面看着圣主似乎陷入昏迷的沉睡着,可是谁又知道他是否是不能动,是否与什么在争,在斗。 是否一直在痛苦的挣扎,总之,不会像眼下这般平静,罗溪玉喂一瓣花,便含几滴花露,花露已是淡淡的白色,入口即化,和着花汁一起喂进去。 一边喂,她一边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感觉着那脉动,很慢很无力,如同拉不动的轴带,没有电力的机器,看着那微弱的白芒,似乎随时会消失般。 罗溪玉慌乱的取了一朵,一边喂一边哽咽道:“景狱,景狱,你别走,好不好,你再留一会儿…… 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怀孕了,已经七个多月了,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你摸摸看好不好?”罗。 溪玉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你不想看看他吗?他会叫你父亲,叫爸爸,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她一边眼泪含眼眶,一边抖着手将瓶子里的露水往他嘴里滴,一滴,两滴,直到一瓶光了,又取来一瓶,如此反复。 不知过了多久,葛老与十二剑一直没有离开,而宅子的人也不敢赶他们走,个个战战兢兢,秀瑾更是团团转,夫人怎么能与一个男人单独在屋里呢,虽然那个男人病得快死了,但是这等损坏名声的事如果走漏出风声,可怎么办啊,她熬啊盼着程老爷子回来,甚至找人到书院去了两次。 可是待程老爷子回来,却是对葛老又是敬茶又是行礼,还让人收拾几间房子出来,宅子里别的不多,就是房间多,供这些人居住。 这是怎么回事,秀瑾一头雾水,难道那是程家的亲戚?或者是夫人弟弟?还是什么亲人?可是见些状况,也总算明白这些人是程老爷子和夫人认识的人,不知道便罢了,知晓便不得待慢,眼瞅快要做晚饭,自然让厨房多做一锅米饭,饭菜丰富些。 可是这些人哪能吃得下半粒米,个个都望着房间,可是夫人不让任何人进,还让人送进两盆热水,这是干嘛?秀瑾大惊失色,这单独在一个房间,还勉强可以说是治病,可是这水和布巾?这是清洗伤口?还是要如何? 就算是亲爱,就算是亲弟弟也得在男女大防,如此,如此……实在是与理不合。 可看向程老爷子与葛老,却是只见焦急不见阻止或冲进去。 这是怎么回来?秀瑾完全摸不着头脑,难道,难道……她看看程老爷子,似乎又不像的样子。 时间便是这样而过,这些人都没有去休息,几个黑袍人只是抱剑坐在地上放着的藤垫上倚墙坐着,而葛老一直在喝茶,频繁的程度与紧张成正比,几个伙计去休息,只剩秀瑾与哥哥,最后也被程老爷子撵去休息了。 一夜的时候过得极快。 罗溪玉将玉兰花泡在水中,热水一浇,玉兰花瓣便变得透明起来,慢慢的融化在水中,用那水罗溪玉给圣主一点点的擦身,那些花瓣她喂了不少,也许用花瓣水擦身伤口能好的更快。 她累的满头大汗,就如同又回到在天渊山脉的崖下时,为了救活他,为了让他苏醒,她所做的所有的事一般,在擦在后背的时候,肩膀那一片银色的鳞片,此时都掉的光了,只剩下入肉贴骨光秃秃的疤痕,她小心用着玉兰花水不断的擦洗,连他握着梳子的手都擦着。 擦完又给他干净的挽了白衣,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边给他把着脉,脉像好了点,真的好了点,感觉到有一点点平稳,似乎有力了点,她极为高兴,她看他握梳子的手,虽然还是握着,但没有那般用力了,只是牢牢拿着不放手,她是无法抽出来的。 她只得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然后用脸不断贴着他的手背,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而门外的黑袍人一夜未睡。 天刚刚亮,便见那门突然被打开,罗溪玉头发有些乱,衣服有些皱的走出来,“秀瑾,秀瑾,厨房的人起来没有,把火升起来,我要做点汤饭,还要做糕点,他饿了,他饿了,快点快点……”女子不知是高兴还是有些神经质的念念道,脸色竟是出人意料的红润,脸侧还有几丝睡痕。 第九十八章 罗溪玉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开心心的做饭了,自从来到程宅,加上她怀有身孕,厨房基本都不用她动手,而此时谁也说不动她,她挺着肚子进了厨房,高兴的挑拣着新鲜的蔬菜,拿来最好的白面,买来最鲜嫩的豆腐,摘来最新鲜的荷叶,让人将火给升起来,她挽起袖子鼻尖带汗的做起那人最喜欢吃的荷叶蒸豆腐丸。 还顺手弄了什锦蜂窝豆腐,有营养补身又补脑的奶汤鲜核桃仁,还有他喜欢的金丝小酥饼和拔丝苹果,本还想弄些粉蒸肉,但想到想身体虚弱,便将厨房昨夜炖的猴头菇炖竹丝鸡,用营养的鸡汤装了一小碗,然后急匆匆的端了去。 端进去的时候,她的房间里外面站着十二剑,见到罗溪玉不由转过身叫了声罗姑娘,个个面似有愧意,毕竟为着圣主罗姑娘这般挺着大肚子,操心忙碌还要忙里忙外,可能一夜都没睡。 要说东狱,历任圣主的夫人有孕,只要是怀上了小圣主,他们都要比对圣主还要恭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都是最低标准,夫人的任何要求都要满足,可是换成罗姑娘,真是让人无脸又愧疚,不仅怀着孕被赶出了东狱,一个人长途跋涉的回到五洲,现在还要是亲手照顾圣主,比之历任夫人连百分之一的待遇都没有。 罗溪玉本来是要对他们视若无睹的,但是他们这般一局促一开口,她就又心软了,明明这些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高人,可偏偏在她面前像一个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让人怎么气得起来,一时间心口的憋气也不知不觉消散个空。 她不由撇了他们一眼:“不吃饭那就一顿也别吃了,待着成仙吧,还有你们这一身黑袍要吓唬谁啊?这里是五洲,不是东狱,就算你们不怕官府,我们还想安心吃口饭呢,这里是程宅,赶紧换身衣服,想继续待着就别给人家惹麻烦。 还有,厨房给你们留着饭呢,猴头菇炖竹丝鸡我让她们装了一盆,赶紧吃去,别让厨房的人热一遍又一遍,当自己是大爷啊?” 以前罗溪玉被圣主买下来的时候,这些黑袍十二剑个个拿鼻孔看她,当她是蚂蚁一样视若无睹,路上她还伏低作小各种讨好呢,现在呢?完全反过来,大有一种由奴到王的雄起感觉。 看着他们瞬间不见踪影,估计听到猴头菇炖竹丝鸡,那肚子就跟雷响似的,她这么一说都跑去厨房吃了,能不饿吗?一天一夜都没吃了,武功再高有什么用,那也是人,也得吃饭。 罗溪玉端着木盘转开眼,看着程老爷子正抱着宝儿呢,宝儿刚睡醒,见到罗溪玉就要伸手要抱,罗溪玉急忙过去亲亲他的小脸蛋儿,“老爷子,厨房我都给宝儿留着饭呢,你让刘婶看着点,别让他光吃点心,让他多喝点汤。” “哎,我晓得。”程老爷子低声道:“快进去看看吧,半天没动静了。” 罗溪玉这才点点头,又亲了亲宝儿这才进了屋,她刚醒来的时候,是听到那人的肚子响,那饿的肚子响,罗溪玉不知道人有多饿,才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想到一群男人着急赶路,自己都不吃上了,未必每顿都让圣主吃点,一天能让圣主吃上一顿都是好的,他们的习惯性情,她早就清楚了。 再见圣主躺在床上,睁开了眼晴,罗溪玉当时有多惊喜,她把着脉,脉相不似那么无力,与昨夜似有似无简直天壤之别,她当时高兴极了,摇晃着他叫圣主的名字。 圣主的目光向她看去,她简直高兴的语无论次,急忙让他休息,然后说去弄吃的便出了门。 而此时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进去时,便见葛老正站在床边扒着圣主的眼皮,然后看着耳朵,然后摸着他的喉咙和脑后的几个穴位,接着面色极为凝重的反复把着脉。 罗溪玉见到此,本为喜悦的心,顿时一沉,她看到圣主仍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似乎没有反应,虽然睁着眼晴,但状态似乎不对劲,此时也顾不得之前与葛老说的重话,她急忙走到床前,将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然后看向葛老。 葛老正一手捻着胡子,一手摁一会脉象,一下松一会再摁,反复的确认。 难道脉象有问题?罗溪玉的脉是葛老教的,因有药铺,她也经常会给人把脉,技艺也已算是成熟了,但仍无法与葛老这样神医相比,一样的脉象,葛老所能看到的更为深远。 半晌他才睁开眼晴,放下手,脸色显色十分不好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沉思着。 罗溪玉忍不住摸着床沿道:“葛老,圣主怎么样?我之前把过,觉得脉象平稳多了,昨夜你不知,那脉仿佛要随时消失一样,把我吓坏了……” 葛老在医人时最是投入,旁若无人,此时听到罗溪玉的话,才清醒过来,看了她一眼,这才点点头:“罗姑娘,真的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老朽虽不知道你如何做到的,但确实是你将圣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圣主撑到昨日已是极限,在见到姑娘后心愿已了,失去那一股劲力,很容易就去了,但是老夫把脉象,圣主此时的脉极为平稳,身上的经脉也恢复了不少,心脏血液也流通有力,应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这般一说,罗溪玉并没有立即松一口气,她看着葛老凝重的表情,这根本不是告诉她圣主无恙该有的神情。 她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睁着眼晴,此时看起来像是无什么焦距的圣主,加上葛老说完的沉默,让刀顿觉得一股压抑的气氛蔓延开来。 她意识到什么,不由有些颤的伸出手,然后放在圣主的眼前晃了晃,慢慢离得近再晃了晃,可是那眼晴却无任何反应,只是直直的看着上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这绝对不正常,这是怎么回事,她伸手把着脉,可是把不出来,脉虽然是极度虚弱,是大病大损之后的脉象,补一补养一养应该无事吧,那其它呢,她把不出来,如何都把不出来。 她不由反手握住圣主无力的手,刚才她光顾着看到他睁开眼晴了,光知道他饿了,只看到他目光动了动,无焦距的看向自己了,他没有说话,可是她以为是大伤过后,没有力气,她当时太高兴,只顾着只想着给他做吃的,却没有发现异样。 “葛老,葛老,怎么回事……”罗溪玉有些颤抖着问。 葛老叹了口气,“罗姑娘不要太伤神了,先坐下吧,容老朽慢慢跟你说……” “圣主的五感是从出生便有的,他的习性与胎里母体所服的一种银鳞蛇极为相似,五感强而畏冷怯热怕水,却是一种爆发力极强的罕见蛇种,四狱如今这种蛇已经灭绝了,他的生命力极强,但每爆发一次便是缩短一次寿命,满十二次就会爆体而亡,是万蛇之王,也是最为短寿的一种蛇王,而越是蛇王,繁衍力便越弱,这种习性也决定其灭绝的命运。 而圣主之所以是残次,便是因蛇毒无解,以毒攻之,最后一毒抗过后,便是发自身,化蛇力为已用,天下无敌,若是失败便会当场毒死毫无存活的可能,但有一种可能比成功更罕见,那便是圣主这种情况。 体内的蛇毒最后被一种蛇吞噬,形成了胎毒,胎毒虽欲取婴而代之,但因婴孩生命力强劲,使它无法完全占据,只能寄存在身体,从圣主未出生,这种争夺便已开始了。 圣主拥有历代圣祖无法匹敌的力量,但是相对要忍受历代圣祖无法忍耐的痛苦,而这种力量也与体内胎毒一样,用一次便与危险靠近一些,待十二次用完,便会像银鳞蛇一样爆体而亡。 这一点罗姑娘已经知晓了,老朽要说的是,圣主算幸运的,成功的去除了胎毒,存活了下来,相对的也要失去一些珍贵的东西,比如……五感……” “五感……”罗溪玉喃喃,一时间脑袋有些空白,但随即便清醒过来:“五感,失去?是什么意思葛老,不会是,不会是……”意识到什么她脸色“刷”的苍白起来。 葛老此时的脸色不比她好一分,“老朽也不知圣主这五感是胎毒所拥有,还是圣主融于胎毒之血自身所拥有,所以无法分辨到底是彻底失去,还是暂时封闭,从脉象中看,圣主体内因经脉寸断,数处血堵严重,而严重之处莫过于头颅……” “老朽虽有些医术,但头颅乃是人最神秘的所在,所有精神五感都聚集在其中,其中构繁复至极,其中最细只有牛毫般粗细,若有淤堵老朽也分辨不出,若是状况轻微,老朽的金针倒可代行一二,但圣主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严重,五感恐怕已彻底封死,如此严重的淤堵状况,恐怕损伤已造成,便是恢复也未有常人的百分之一……” 罗溪玉听着简直是摇摇欲坠,葛老拐着弯的说,极婉转的道,这些话她在脑中绕了数圈,才总算听明白了,就是圣主现在眼晴看不见了,鼻子闻不到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五感全部消失了,精神恐怕也受到了损伤。 可是,只是植物人便罢了。 但葛老所说,他也不确定圣主内里是否还存有意识,如果圣主并未完全丧失意识,如果还尚存一二分,那……那要怎么办?那种感觉比杀了自己还在难受,更难以想象,如果换成是她,她一定会疯掉。 如果罗溪玉此时手里端着盘子,一定会摔到地上,因为她现在手抖的厉害,做菜时的喜悦被此时巨大的悲意击打的支离破碎。 “圣主……”她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能哭,在她还是程兰的时候,她从不曾这般掉过眼泪,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眼窝子深,轻易是不掉泪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眼窝浅的要死,只要一点点,一点点的消息,都会泪如雨下。 “怎么办,要怎么办?”罗溪玉不知所措的用手摸着他的手指,那手指又恢复了无肉的骨架模样,甚至比初见他时还要瘦的皮包骨,全是骨头,那丰润如玉呢?那如玉竹般的节指呢?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她哽咽的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然后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里,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自己要怎么把心意传达到他心里,罗溪玉的眼晴这几日哭的都快化为了水,一滴滴的掉到圣主的手背上。 等到掉了六滴,那手竟似乎有反应的一动,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手指慢慢的动了动,然后微微的收拢起握住她的小手,她的手一直是那么柔若无骨,摸起来冬暖夏凉,圣主一直是很喜欢的。 罗溪玉感觉到那手动的时候,她声音微微一顿,都忘记擦脸上的泪,定定的看着,只见圣主仍然那样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晴毫无焦距,甚至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此时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只是手一直握着她的手,可能是许久不曾动过,指节动作极为慢又笨拙,摸索着手中的柔软,像是在分辨什么。 他慢慢的摸手腕,然后顺着手腕又摩挲到手臂,在小手臂处停了下来,然后用拇指慢慢摩挲着那里。 这样的情景,就像第一次在苑子里见到她那时,他也是这样的摩挲,那时他就是停在这里,被她从手中慢慢的抽出,罗溪玉看到此,看到那熟悉的手指在移动,做着无比熟悉的动作。 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然后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腰,哭得肝肠寸断,她哭着念他的名字,“景狱,景狱,景狱……” “葛老,他是圣主,是他,他还在的,他没有失去意识,他还是圣主,可是,葛老该怎么办?可是,怎么办,谁能来救救他……”她哭的哑然失声,不由痛苦的将手放在嘴边啃咬。 似乎只有痛才能让她有片刻的清醒。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已听不到,看不到,更说不出话来,他只能伸出勉强能动的手慢慢的摸着,摸到她的头,停顿下,摸到她的肩膀再停顿下,然后停在她的后背,然后缓缓的上下的抚着,像是以往习惯的动作一般。 他是不是知道她在哭? 那样类似于安抚的动作,彻底引爆了罗溪玉的泪腺。 为什么,他受了那么多的苦,老天你怎么忍心还要剥夺去他的眼晴,他的耳朵,他的一切,让他这样痛苦的活着,比死还要痛苦的活着。 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 而圣主的动作,葛老如何没有看到,当初在苑子见到罗姑娘时,圣主就是那样摩挲着罗姑娘的手臂,这一点因葛老未闭上眼,当时看得清清楚楚。 他震惊有余,不由一咬牙站了起来:“罗姑娘,你且照顾几日圣主,老朽要到老友那里跑一趟,看是否有激发五感的药物,便是没有,老朽也要寻一些去瘀的珍稀药草来一试,哪怕只能恢复三成也好……”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以往,葛老定是不能离开圣主半步的,但是现在有罗姑娘照顾,他极为放心,放心之余便想到好友那里还有一种可续筋续脉的稀少珍药,只是老友视之为命,可是此次也是没有办法,他必是要厚着脸皮再去一次,哪怕要花再大的代价也要取了来。 因这淤血寻常的草药根本无法彻底去除,且药效极慢,几年,十几年,到时便是去了,也丧失了很多知觉与功能,而这种淤血对于习武之人,却要容易得多,只需以内力冲动经脉,血活而淤消,可是偏偏圣主经脉全断,无法运行内力,比之正常人都不如,如此必得先续经脉才能通淤血…… 葛老片刻不敢有担耽误,而罗溪玉已是哭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她重新打起精神,从他怀里起身,然后伸手将他眼晴给抚上,一直这样睁着眼晴不眨眼,对眼晴的损伤极大,她不想等到葛老带着药回来,他的眼晴却又出现了毛病。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然后亲了亲他的瘦削的脸畔,然后伸手去拿桌上的粥碗,这是圣主最喜欢的鱼肉粥,她做的一点都不腥,鱼肉已经化进了米里,带着一点点鲜味,吃着很爽口。 不知圣主是否还能吃出她做的味道,以前他嘴巴刁的时候,吃什么都皱眉,嫌这个腥了,那个咸了,有时候挑剔的她都想将饭碗扣在他脸上,龟毛的惹人厌。 可是现在,她便想他能再挑剔些,也恐怕挑不出了,她难过抽了抽鼻子,尽管心头难受的要死,可是,她不想他挨饿,他现在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说不出,饿了,渴了,凉了,难受了,她通通不知道,孩子不舒服还能哭一哭,可是他连哭都做不到,那样的可怜,那样的难受,她几乎感同身爱,即使更难过,也不想他饿着肚子。 此时粥还温着,她用勺子舀了半口,粥放了一会已微微粘稠,口感正好,她将勺子轻轻送到他嘴边,轻触他的嘴唇,大概是闻不到也看不到,他不知是什么,并没有张口。 直到连碰了几次,嘴唇沾了粥,他才张开了嘴,吃到了粥,大概是饿了,他咽的极快,几乎没有嚼几下,罗溪玉为方便喂,移近了他,然后一口口给他细心擦嘴喂着粥。 喂完了粥又喂了几勺水,然后给他擦了擦嘴角,“慢慢吃,还有很多呢,饿了好,感觉饿身体就要恢复了,我还做了你爱吃的豆腐丸子,以前总嫌丸子的豆腐有点老,这次我用了嫩的做了,你吃吃看,看看好不好吃……” 罗溪玉喂完了水,便喂了一口丸子,以往圣主遇到美食,必是要慢慢的嚼多品味一会儿,因对于他苛刻的五感,这样的对口的美食对自己而言实在是难得的享受。 可是此时的享受,却是如嚼蜡一样,只嚼几下便咽了下去,什么都不挑剔,喂什么吃什么,这是多么省心的事,可是罗溪玉却是一边哭一边喂,圣主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了,无论好吃的不好吃的,以前她总想如果圣主不那么挑剔有多好,可是此刻到来的时候,她却又想要回原来的圣主,原来那个吃什么都嫌弃,遇到喜欢的不说喜欢,只叫她下次再做的龟毛圣主。 她将鸡汤一口口喂给他,伸手摸着他的腹部,还未饱,可是她不敢再喂,不知他多久未进食,喂得太多恐怕伤了胃,她擦干了眼泪,又敷了点粉盖住了眼角的红。 这才让人将盘子碗收拾下去,然后用布巾沾了水给他擦身体,让他好清清爽爽的,圣主只是失去五感,身体还是能动的,只是因这样长时间的躺着,恐怕一下子动不了。 她便叫十二剑进来,她不能只等着葛老,不敢将希望只寄托在葛老的身上,她也要想办法,哪怕帮上一点是一点,挽回一些是一些,即使他不再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至少也要像个正常人一样。 她让十二剑给圣主按摩,因为圣主全身经脉已断,无法输送内力,如果让他能尽快的起身,能下地,只得按摩,让他恢复的快些。 显然十二剑的手法好,罗溪玉因见过这种长期卧床的康复疗程,便让十二剑一点点的揉着手臂腿上的肌肉,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圣主全身紧崩有些紧张的绷起,手紧紧的握着,似乎是对未知的愤怒,又似乎是恐惧。 他拉着罗溪玉的手,似乎用力的往他的方向拉,似乎要保护她一般,随即又松开手,自己攥住,似要她自己走,不需要再理他。 别问罗溪玉如何知道,如何解读,她就是知道,圣主一直都是这样的,把生的机会留给她,自己默默承受,罗溪玉这一次绝不允许他逃开,双手用力的抓住他的手。 无论他怎样笨拙的要甩开,都无法得逞,随着十二剑的动作,他似乎感觉到身体一阵阵发热,似乎能动一下,腿甚至弯曲,才终于慢慢的松懈下来,也任罗溪玉握着他。 直到连按了两个时辰,僵硬的身体才终于柔软了些,罗溪玉让人抬进浴桶,里面兑了玉兰花溶水的汁,然后与十二剑一起将圣主扶进了浴桶。 罗溪玉不知玉兰花对圣主的身体淤血有几分作用,哪怕只有半分,她也要试,她将圣主泡在水里,给他擦洗着,然后用水给他洗着耳朵,眼晴。 泡到水凉,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的回到床上,罗溪玉洗干净手,将那朵浅蓝的玉兰挤出浅蓝的汁液,然后小心的滴入圣主的眼晴与耳朵里。 圣主极不适应,几次要移开头,罗溪玉无法解释给他听,他听不到,只得每每亲吻他,让他知道是自己,知道是自己后,他就会平静下来,一动不动的任她滴进水进耳中。 罗溪玉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待到晚上,她用布巾给他擦脸耳朵的时候,却发现白色的布巾上有一层浅浅的红色血汁,这是不是排出了体内的淤血,她心中不由燃起了希望。 晚上抱着他睡觉的时候,她抱着他手臂,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话,他一句也听不见,却只是不断的动着头,似乎要听清,又似乎想要摆脱这种听不清的状态一样,在罗溪玉看到他耳朵微微动了动,手握着她死紧,似乎知道她在说话,却不甘心听不清一般。 这样的反应,比昨日不知好上多少,她不由的又是喜极,又是哽咽,急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瓶子,又给他眼晴与耳朵滴了两滴花汁,这一次,他老实的躺在那里任她摆弄,弄好后,罗溪玉慢慢躺在他身边,忍不住的凑近他,有些贪婪的不断的亲吻着他的脸颊,眼晴,和耳朵,喜极而润的眼泪落在他脸上。 而他,却是一动未动,前所未有的平静,只是大掌用力的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不放松。 第九十九章 “鸭蛋玉兰”对自己的意义,很多时候她都认为是“累赘”的存在,不断的做好事,开出新鲜的花朵,用花朵来保护脆弱的身体,然后继续做善事,它的最终目地,似乎只是以自己为载体,半强迫着她去做善事。 她有时都会想,这个东西要怎么去除,自己才能不受其的枷锁,就算是没有这种倾城美色,只做一个普通的妇人,拥有了自由也是千好万好。 可是她却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谢玉兰的存在,那些一点一点积存功德白芒的鸭蛋,及她付出多少心血代价的五枝玉兰花,枝上的每一朵,上面每一滴露水,现在都珍贵无比,是她救回自己心爱的人最为宝贵的希望。 她从没有这么一刻,小心冀冀精打细算的每日接着露水,摘着玉兰,甚至以前特别惧怕的,长出新枝的那声音,此时却无比的期盼,从没有像这样感觉到玉兰的不够用。 玉兰花的修复功效用在别人身上极低,她只需吃一朵,可是圣主这么重的伤,要用八朵十朵才能看出效果,可是她积存的也不过只有那么一点,半小罐玉兰茶很快就要用光了,因为圣主的淤堵她不知道在哪儿,只能内服外用,给他泡茶喝,喂他露水,用喝剩下的玉兰茶水泡澡,最多泡半个时辰之久,只求水中的玉兰修复功效能起些作用。 她每日一早睁开眼,便要去看那朵浅蓝的玉兰,她到现在也不清楚这朵玉兰的具体用处,但是功效确是比白玉兰明显些,她用挤出来的花汁给圣主擦眼晴,滴耳朵,甚至按摩头部,哪怕泡了一片花瓣,放在他鼻下嗅,能做的都做到,就会发现,不久后,面上有些相对的穴位皮肤上,会有些汗珠冒出来。 一开始是浅浅的红色,随着每日早晚两次,慢慢由浅红变得暗红,接着有些黑色,似乎是藏在深层的毒血淤血,慢慢的渗透出来一般。 如此五日后,罗溪玉不由高兴的发现,圣主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微微有了一点点神彩,罗溪玉的手再放在面前摆动时,他能够感觉到那么一点点,比以前毫无所知时要好上不少。 罗溪玉那绝望的心情,顿时有如散开了阴霾,见了天一样。 为了他身体能快些恢复,她挺着肚子每时每刻都围着她打转,他睡着的时候,她为他摇着扇子,好让他多睡一会,睡醒了便喂他玉兰花水。 每日都在纸上记录他的状况,连每日的膳食都做成详细的表,由她一手包办,亲自下厨做。 开始时圣主全身僵硬,尚还动不了,待按摩了几日,便能尝试着坐起身,待他手能抓住人,手臂活动自如后,便又开始本性留露,虽然五感不在,但是尚还能摸索。 他只要用手一摸便知眼前的人是谁,清醒的时候反而不让罗溪玉走,霸道的拉着她,罗溪玉是哪里也不能去,以前她定是要埋怨的,但是现在反而极尽配合,对于一个失去五感的人,如被关在黑暗中困兽,无法与外人沟通,这是多么让人恐惧的事,而此时自己就是他的安全感,是他的依赖。 便是他赶她走,她也不走的,只在他睡着时,抽空去厨房做些吃的,只要一醒过来,便极快返回房间,怕他一时找不到自己会惊慌会怕。 而只在有她在时,圣主都会异常平静,便是连十二剑给他扳动手脚拉筋时,他都全身紧绷,也只有在她身边才会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安然入睡。 此时的罗溪玉正喂着坐在床边的圣主,今日他挣扎的下地,本来经脉全断的人等同于废人,便是连普通人都比不了,这样重的伤别说走,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也是正常的,结果他却硬是下地走了两步,大概是圣主一身骨头硬,又或者习武之人懂穴位,手法好,按摩的比一般人有效。 罗溪玉高兴坏了,给他炒了他喜欢吃的芝麻炒面,面里她放了五谷粮,搅了酥糖,特别有营养又好吃,虽然他的味觉吃不出来,但是她也不想糊弄他,而且他现在能尝出一点点的甜味,遇到甜的就会多吃两口。 “多吃点,这个有营养,来,吃口蛋,乖,再吃口青菜,别嫌青菜不好吃,这菜可是山上的野菜呢,能治眼晴,眼晴不好的人吃了都能看的清楚,多吃口,我还包了几颗野菜饺子,你尝尝,是不是有点苦?吃不出味吧?” 罗溪玉面前十来个盘盘碗碗,份量都不多,两三口的量,但是花样多,保证他每种都吃到,营养均衡,她一边喂一边高兴的念念道。 而此时的圣主还如以前一般,挺直腰坐在床边,宁折不弯的样子,手放在膝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些严肃,但是罗溪玉只要将勺子轻轻碰他的嘴,他就会张口吃,特别的乖,特别听话。 罗溪玉从来没有遇到过圣主这么听话,喂什么吃什么不挑食的时候,简直把她的喂食欲飚到破表。 “来,吃口甜面。”罗溪玉自己吃一口,再喂他一口。 他就像孩子似的乖乖张嘴。 “再喝口蜂蜜水吧,这蜂蜜可是纯野生不加糖的,对身体恢复很好的……”罗溪玉在碧叶瓷杯中舀了一勺淡黄香甜的蜂蜜水,吹温了给他。 圣主是不是味觉又恢复了点?她发现每当喂他甜的食物,他都会咬下勺子,而不是甜的从来也没有咬过,他是不是能分辨甜的食物了? 她高兴的取过琥珀般的蜂蜜水,一口口的喂他,他的样子喝起来很甜,喂了三口后,他便不再张嘴,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便是饱子不再吃的意思。 比起几日前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样子,现在这个样子,罗溪玉已经快要感动的热泪盈眶了,他能下床走路,他能对自己摇头,甚至还像以前那般,无论多美味的食物,在他饱了之后,都不会多吃一口。 罗溪玉放下了勺子,不由伸手去握他手背,圣主放在膝上的大掌慢慢的松开,反手摸索着将她的手紧紧的包裹,两人的手便这样无声的握在一起。 他虽然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但是心却彼此紧紧相连在一起,前所未有的贴近,仿佛永远也不要分开一般。 罗溪玉的肚子已经颇大,平常这样的孕妇,终日可能连翻身都需要人帮忙,可是偏偏她如此劳顿却是精神抖擞,这并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听话不闹她,正好相反,孩子在肚子里特别的闹人,好在她有露水,闹得太厉害就喝上一点,孩子就能在肚子里老实的睡一觉。 身体虽是疲累,但因她有书院与药铺两处辅助,书院多收的一些弃儿与流浪的乞丐,或者穷人家的孩子,这却对罗溪玉而言,一下子得不到太多白芒,但是却是可持续性发展的功德,可以改变他们未来的命数与命运,让他们吃饱,习得一些字。 罗溪玉便会有白芒收入,虽然极少,但每日源源不断,照顾他们一日,她便有一日白芒可收,聊胜于无,只是若是有一天,这些孩子中存善念的人变多,或者将来有大作为,大善者出现,那现在这一点点的白芒,就会曾几倍,几十倍,几百倍回报于她。 那将是一笔极大的白芒收入。 而现在,罗溪玉主要靠的便是药铺加上医馆所得白芒,因着她每天都会拿出五十两银子用作穷人无钱治病的备用费用,这部分费用完全是白送,换来的便是穷人的感激与白芒。 每日她都会有不少米粒大的白芒溶入到她胸口“鸭蛋玉兰”之中,使得她通体舒泰,便是疲累也因白芒充裕而减近大半,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使得她不似普通女子般的笨拙,精力也充沛的很。 可是她现在消耗的白芒量也极大,罗溪玉用完积存的玉兰与露水,便不时的计算着,没了积攒,以后每日只能取下五朵玉兰,四朵用作圣主泡茶饮用,为了节省,三遍茶后,茶渣也不扔掉,用开水再次熬煮,然后用作洗浴泡浴之用,看能不能修复身体。 浅蓝玉兰外用,露水用作饮食,这已经是最节省的办法,可是怎样她都觉得有些不够,圣主每日的洗澡水都有些浑,应该是有什么排出来了吧?他身上的疤痕也淡了一些,说明几十朵的玉兰花没有白用,而且他耳朵会动了,眼晴虽看不见,眼球却能转一下,便是精神都好了很多,甚至能尝出甜的味道。 无一不在证明玉兰的功效,可是现在大量的玉兰用没了,排淤血的效果又降了下来,她需要白芒,需要玉兰花,五朵不够,白芒出不够。 她有些绞尽脑汁,不由低头看向手放在她肚子上,脸靠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圣主,他虽然还是那般瘦,摸上一把全是骨头,但脸色却比之前好看的多,这几日晚上她一直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景狱,这是我们的宝宝,你摸摸它……”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有些疑惑的用手摸着,摸着摸着脸上不仅没有惊喜之类,还惊惶失措起来,罗溪玉后来才明白,他原来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肚子鼓了起来,一个劲的推搡着她,摸着她的脉博,像大夫那般,像是在告诉她去看病。 罗溪玉简直哭笑不得,可是又无法跟他沟通解释,直到他不再用她喂饭,甚至自己下床摸索的喝水,不再叫她,她才知道严重性,便一直一遍遍的教他摸着,尤其在孩子动的厉害时。 大概是想到什么,圣主慢慢平静下来,再每天他都会将手主动放在她的肚子上,有时还会脸贴着她肚皮睡。 而罗溪玉此时就见他手贴着肚子,搂着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睡的安详,在她怀里睡着的圣主一脸的无防备,睡得像个孩子一样,罗溪玉忍不住低头亲他的脸颊,幸福满满的感觉。 而心中更是坚定要多赚白芒,然后用她所有的玉兰救他。 第二日,秀瑾趁着她洗漱时,有些结结巴巴道:“夫人,这个……”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她匆匆洗了脸,便接过秀瑾递过来的帕子,擦干脸,顺手又润湿了,给坐端坐在椅子上的圣主仔细的擦着。 秀瑾极不适应的看着夫人给一个陌生男人擦脸,半天才道:“夫人,这个……人,真的是夫人的夫君?” 罗溪玉也不转头,只道:“怎么了?” “是程老爷子的儿子?” 罗溪玉给圣主擦手擦到一半,不由一停,“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没注意到此时端坐的圣主,耳朵微微一动。 秀瑾苦着脸道:“哎呀夫人,你这几日没有出门,外面都在传呐,说程老爷子的儿子在京城得罪了人,被打的半死,全身瘫痪在床,还说,对方连棺材都准备好了,还派了杀手来,要程家断子绝子,程家马上就要完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罗溪玉本来还高兴的脸,顿时一沉,“这事儿是谁传的?” “哎哟夫人,先别说是谁传的了,夫人在这城里又是施药又是收留乞丐,这固然得名声了,可是得罪的人也不少,那几家学院倒罢了,还有几家药铺呢,生意都因咱的医馆清淡了不少,夫人,这些人当初在医馆可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八成是为了祸害人,危言耸听的编出来,就想要夫人气着,医馆也开不了。 本来我也不敢跟夫人说的,只是铺子最近受影响了,不知是不是看程老爷子的儿子倒了,京城没有了靠山,这些做药铺的同行一起来挤兑着咱,药铺这几日已经抬来了六个差一口气咽气儿的,有五个当场死在了咱铺子里,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还有那药坊斋的徐老板,他……” “他怎么?”罗溪玉道。 “他,他毁夫人声誉啊,不仅抢咱铺子的病人,还放言说程老爷子的儿子要是不行了,夫人就成了寡妇,到时他就纳了夫人做小妾,到时即得了美人,又得了铺子,连书院都是他的……真是臭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咱家的夫人就算……也有的是人要,就凭他?” 转头看到夫人紧抿的嘴唇,便知失言,秀瑾也是气极,这些日子她一直忍着瞒着,可是这东西就哪纸包不住火一样,越传越盛,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夫人一人蒙在谷里,本来夫人有身孕,不好说这个,可是总不能因此事将名誉给毁了。 若是再任那徐掌柜如此说下去,夫人没有回应,那可就坐实了夫人与他有私情的事了,这可是严重至极,她思前想后不得不说。 “夫人。”秀瑾道:“现在外面的人疯传的厉害,有说程老爷子的儿子程前快不行了,有说程少爷在京城有了平妻,把原配撵回老家,结果被皇帝厌弃,打了上百大板,现在被押解回来了。 还有的说程老爷子的儿子根本没考上秀才,而是进了赌场,欠下大笔的钱,追债的上门讨要,很快程宅就不姓程了,连药铺的伙计都人心慌慌的…… 夫人……”秀瑾看了眼坐在一边那脸色难看的男子,暗道这样一脸疤,丑陋的男子怎么值得自家的夫人如些爱戴,他脸微微侧着,无神的眼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似不是那么平凡的样子。 秀瑾一怔,难道他听到话了?但随即便否定了,一个听不到看不到聋子一样的人,就是一个废人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反应,于是她调整语气,哀求道:“夫人,我便再不知,也能看出来这个男人不是程家少爷,那夫人何必瞒着不说出来呢,不管是夫人的亲人,弟弟或兄长,只要证明他不是程家少爷,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负人了,而夫人的声誉也保得住了……” 罗溪玉在听罢后,突然冷静了下来,程家儿子在京城此事如果能证明,早便证明了,可是他早就死了,死在了沙海销金窟中,连尸身都没有留下,如何证明? 如果长时间程前不露面,恐怕会引人怀疑。 而这样,反而好,能很好的替代,以后圣主便是程前,然后以这个身份住下来,自己更方便照顾,程老爷子不会说,十二剑不会说,她也不会说,那便谁也不知晓,而自己的声誉,及那些兴风作浪的人与圣主比,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圣主能恢复,大家关上门,顶多不开药铺了,这些都不算什么事儿。 只是想到白芒,罗溪玉有些隐隐头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眼前的情况只能忍一忍。 思前想后,只得道:“休要胡说,这就是我的夫君,程家的少爷程前,秀瑾,以后说话再不可这般揣测着说,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那我岂不是真成了你说的那般人?好了,你出去吧,若还有下次,我可不会轻饶你了……” 秀瑾是个脑子灵活的,她观察了几日便猜得□□不离十,她这般说也是为了程家好,也是为自己状想,但她却不了解内情,所以说出的话自然不合心。 待秀瑾欲言又止的离开后,罗溪玉又拿起帕子给坐在那里的男人仔细的擦着手,擦完不由的握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上面,难受的道:“景狱,你快点好,好不好,这样就没有人欺负我们娘俩没有靠山了……” 圣主一直坐着,没有回应,只是目光似乎往声音的地方寻着,却是模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罗溪玉难受的枕在他瘦的皮包骨的膝盖上,过了会才扶着把手费力的起身,然后将帕子放回到盆架上。 回头已不见难受,笑着道:“你先坐会儿,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带你出去晒晒太阳。”随即抚着肚子去了隔音,这一次圣主没有伸手,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等到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他才突然动了动手指,然后口中费力的,极力的,半天才发出一声“嘘……”的声音,接着又嗫着嘴唇连道两声:“嘘……嘘……” 此时如果有人看到,就会见到一个茫然的男人,手在膝上握成拳头,然后像是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般,不断的像婴儿学声般,发现奇怪的声音,而额头的青筋却是迸了出来。 一声“嘘”对普通人而言,不过是嘴皮一动而已,可是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却像是极限一般。 而这此,本来平静的柜子里,一处,突然传来了声响,接着顺着柜中的某处洞,突然钻出一物,此物筷子粗细,一出柜子便摇头摆尾,接着便是银色影子一闪,便窜向了男人缓缓向它伸出来的手。 罗溪玉换了衣衫出来时,男人还是那样的坐着,手中却已空无一物,她过去拉了拉他的手,然后轻轻拽了拽,这些日子自从他能走动,虽然笨拙但却能散一会步,她每日都带他到院子里走一圈,然后在阳光足的地方晒晒太阳,阳光是万物之阳,常晒太阳也可治病,可驱走身体寒气及污秽邪物,还能使人精神振奋,去除萎靡。 罗溪玉手牵着他,然后在院子里配合他的脚步,慢慢的走着,阳光晒在两人的身上,她不由仰头看他,男人还是那么瘦,虽穿着青袍,可是却像是一具骷髅在行走一般,大病一场,形销骨立,这很正常。 她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圣主脸色好看许多已经是好的开始,她不由的取了榛子果肉出来,然后伸手喂他,榛子果有营养也好吃,圣主很喜欢,果然他没有拒绝的轻轻嚼着,虽然可能不知是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是她喂的,他从来都没有犹豫的吃下。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报复你么?我要是喂你毒药,你该怎么办啊?葛老又不在,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罗溪玉见他吃的那么不犹豫,不由抽了抽鼻子捏着他手指轻道。 也不知圣主听没听到,但是说完后他的脚步一顿,手掌一动,更紧更用力的握着她。 不出一日,城里便传开,那药坊斋的徐老板昨夜竟然死在床上,听说是被蛇咬死的。 那徐老板平日没少干卖假药,多收钱,还苛刻伙计的事儿,药铺里经常有穷人跪着求赊一点药钱,别的药铺顶多轰出去,这徐掌柜竟让伙计给人打断一条腿,那家老娘不出三日病死了,而断腿的成了瘸子,没两年也死在外头,这事儿没少被人讲,都说姓徐的这事造孽啊。 所以这人死了还有不少人拍手称快,人都传说,这药坊斋的徐老板欺负人程家孤儿寡母的,程家人心善,帮穷人做好事,老天都护着呢,哪轮得到他这么欺辱,这就是遭了报应了。 一时间这话儿传得沸沸扬扬,罗溪玉的药铺和医馆也是名声大躁,而背后那些宵小被徐老板的死吓得缩了尾,这做亏心事的没一个不怕报应论,如此一来,便再也没敢有动静。 这事儿传到罗溪玉耳中时,她正端着汤往屋里走呢,因心情好,步子也轻松,一进屋便见圣主坐在窗口处,手中正有一条小蛇不断吐着信子在手臂与指尖攀爬着。 第一百章 小银蛇怎么出来了,想到从秀瑾那里听到已传的沸沸扬扬的徐掌柜之事,她心里微微一动,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让蛇给咬了,而这蛇自己家正好有一只,不过想了想小银蛇也不知道徐掌柜是谁?怎么可能找得到人?这实在是脑洞太大才能联想得出来。 她不由的放了心,手里拿着食物,里面还有些煮烂的手撕肉,吃点肉圣主的身体能好的快点,这些日子她摸着多少长了点肉,于是急忙往里走。 圣主的事,药铺的事,她嘴里说的轻松,可是心里能不急吗,连着几日没有睡好了,加上又里里外外的忙活,此时心里一松,迈着门槛时没来由的头一晕,脚下一绊,手里的汤差点撒了出来。 只觉得刚才绊的不知抻着哪根劲,肚子有些难受,不过她的体质好,加上之前怀着孕的时候就跋山涉水的走,这都没什么事,所以她也从来不让自己太娇贵,经常多活动反而好一些。 像这样以前也不是没有,一会卧床休息就好,于是她很快端正了餐盘走进去。 为了圣主的营养够,罗溪玉每日都绞尽脑汁的想着食材搭配,今日正好厨房有新鲜的鱼与羊肉,加上还有一盆鹌鹑蛋,她挑着大的取了大半碗,正好小银蛇可以吃些。 “圣主,吃饭了。”她微微摸了摸肚子,便将盘子放到桌上,然后回头笑着点了点圣主手上的伸长脖子看盘子里蛋的小银蛇,“就你精神头最足,隔这么远也知道这是你能吃的。” 小银确实如圣主所说,特别灵气,别看只有这么筷子粗的一根,但是感觉就像是五六岁的孩童,顽皮又通人性,每次罗溪玉叫它小银蛇,它都把头转向她,似乎知道她叫自己一样,此时说吃饭了,它不由的摆动尾巴,直到罗溪玉将筷子放到圣主手里,圣主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然后才弹了弹它的蛇尾。 它这才从手指上下来,羞答答的爬到了放蛋的碗边,也不吃,只是用身体盘啊盘,将碗都盘上,然后头竖的高高的,一会往罗溪玉方向移移,一会又移向圣主。 颇有点看人脸色东张西望的样子。 罗溪玉见了都不由觉得好笑,如果不是只银蛇,她还真以为是谁家的一个卖萌的小孩了,不过还是伸手取了五个蛋,然后才用筷子指了指碗:“吃吧吃吧,小吃货,不准剩,剩了下顿可就没有了……” 小银蛇听罢急急的吐了吐信子,总她摇头摆尾了一会儿,这才低头一口吞下个鸟蛋,蛇吃东西特别没意思,看着也挺恐怖,虽然它还很小,但她平时也不看。 将碗拿到一边任它自己吃着,然后她开始给圣主剥蛋皮,亲亲的给他喂到嘴边:“圣主,先吃个蛋吧,这个用盐水卤过,就饭吃滋味儿正好呢,你先吃一个……” 圣主嘴唇碰到了蛋,自然而然的张开嘴,罗溪玉开心的看他将蛋吃了,有滋有味的嚼着,急忙又开始给他布菜,这布菜也个体力活,各种食物取来,搭配着一口口喂,杂米粥配着新鲜的鱼肉,鸟蛋配着一块咸甜味的丝饼,还得接着掉下的酥面渣,还要给圣主擦嘴角。 真是忙的不矣乐乎。 自己只抽着时间喝点粥饭,迫着自己吃了点鱼肉就饱了,她又扒了一只蛋皮,往圣主嘴里塞的时候,圣主突然伸出手自嘴边接过来,然后慢慢往罗溪玉的方向摸过去,摸到衣服然后头发,然后眼晴脸蛋,最后是嘴,接着他有些笨拙的将蛋放到罗溪玉嘴边。 本来张罗的有些脸色有汗的她,此时见了嘴边的鸟蛋,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不由的哆嗦着唇张口将蛋吃了,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在这一刻化成了水,觉得诸多的辛苦都似得到了回报般,不由的笑着轻轻的倚在他怀里擦着眼泪。 这肚子本就有些不舒服,罗溪玉也没有在意,就着圣主喝剩下的花茶水喝了一怀,又喝了点花露,胃口不好也只怪到天气上,结果到了晚上,肚子疼的厉害。 她暗道了声坏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抽疼着,一阵阵的难受,她现在才七个月,绝不可能要生了,那这种情况就是动了胎气,怎么会动了胎气?之前那般劳作都没有,怎么只是抻了一下就…… 此时已经半夜,夜深人静,身边躺着圣主,她疼的身上一阵阵汗意,整个人蜷在了一起,如果常人定是要喊人,可是偏偏罗溪玉的疼痛与旁人不同,普通人有一分疼,她便有五分。 她也从来不知动了胎气会这么的疼,一时间疼的整个人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胸口如压着大石一般,只不断的在黑暗里重重的喘着。 “来人……”罗溪玉想叫圣主,可是她想到圣主听不到,便是听到,也不能喊人,只得满头大汗的用力撑着胳膊冲着门口:“秀瑾……来人……”却不知为何冲出口的话竟然小到如蚊子叫。 连她自己都似听不到。 “孩子,孩子……”她感觉到腿间有湿意,似是留了血。 人趴倒在床上,想起身却一时连腰都抬不起来,“救命……救救孩子……”她抓紧床单出声喊,可是不知道自己发没发出声音来,又或者只是哑声的叫。 她感觉到肚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往下坠,吓得她整张脸苍白如纸,她害怕的弓着身体,手紧紧的抓着绸单,孩子要没了,孩子要没了,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想到孩子,这般疼痛之下,她仍试着挣扎起身,哪怕起身砸碎瓷器也能引得人过来,可是她起不来,叫不出声,黑暗中她陷入到恐惧里,不由嘤嘤的哭出来。 她用力的抓住身边男人的胳膊,“圣主,圣主……圣主……孩子,救……”她如扼住喉咙一般,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甲都扣进了肉里。 而本来睡着的男人,此时手微微一动,大手抓住了她,看到他的反应,罗溪玉疼的不断的抽着气,在黑暗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的动静如蚊子一样,她只能用力推着他,她疯狂的掐着他,可是男人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的起身,因为他什么也看不到。 罗溪玉推他,掐他,甚至打他,可是他都没有反应,她感觉到腿间的湿意更重了,疼痛也太强烈,意识也有些昏沉,她用力的咬着唇,绝望的松开红,拼尽全力冲外面喊救命,来人。 可是力气全部用在了疼痛上,连嗓子都干涸的厉害,发不出声音来。 “孩子,孩子……”罗溪玉痛苦的抱住腹部,惊慌失措的喃喃。 而这时的圣主却是像感觉到了她的哆嗦,突然开始摸索着,待他摸到她脸上一脸的泪和睁着大大的眼睛时,圣主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第一百零一章 他摸索的下了床,他站在那里手用力的挥舞,可是罗溪玉怕他会摔倒,屋子里那些瓶瓶罐罐桌椅板凳,早就让人收了起来,只余一张放在一侧墙边的桌子与两只木椅,其它的装饰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在手用力挥舞之下,什么也没有碰到,他脚步不由有些踉跄,指节都有些发白,脸色焦急中带着愤怒,他用力的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听到一声类似于什么东西卡住嗓子的动静,到了嘴边却又噎了回去。 反复试了数次,脾气终于在担心与无力的愤怒中爆发,他杂乱的步子在屋子里走动,终于摸到了墙壁,他的手用力锤打墙壁,可是全身经脉尽断之下,又如何能如以前般将墙砸烂。 这种废物的感觉对于曾经武力值高到破表的人,是种残酷的折磨,这种折磨与床上那让支离破碎无所依靠的女人的痛吟相加在一起,简直是要让人疯狂。 圣主一向挺直的背,就算是受尽折磨也从不弯下的背骨,此时曲了下去,因为他无法长时间支撑着无力的腿行路,没有人扶着,他腿下飘忽无力,有几下趔趄的差点摔倒。 他停顿了下,便顺着墙壁慢慢跪了下来,然后跪爬在地上,手发抖的四处摸索,那种害怕失去最珍贵的人,及沦落为无用废物的恐惧感每每折磨着他,此时更是加剧,他紧紧的攥住拳头,一下下锤着墙,往前爬走。 平日屋子此时走起来显得格外的漫长。 直到他终于摸到了桌子腿,那一瞬间,他扣着桌沿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将整个桌子全力一甩,桌子上面放着水壶,最先飞了出去,整个壶摔在了对面墙上,碎得连一块完整的瓦片都没有。 而桌子被掀之下,沉重的摔在地是,那声音在半夜时分,如乍雷响起。 门顿时被打开,十二剑冲了进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借着月光,看到的便是一身白衣的圣主,他站在那里,眼角与嘴角慢慢的流出黑色的水来,看起来异常可怖,而垂下的拳头此时攥的死死的,往下滴着血,视线落在不远的墙壁上,只见上面一个又一个坑洞与血指印,竟是从床延续了六米远,看起来触目惊心。 *** 葛老日夜兼程的赶路,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问了圣主的情况不由松了口气,回来他背了个黑色的大袋子,里面装着一些腥臭的东西,弄得身上全是这种难闻的味儿,这边刚放下袋子,便听到一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的瓷器摔裂声.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匆匆赶了过去。 看到此情景时,眼皮子都发颤,顿时冲着十二剑吼道:“愣着干什么?先用温水给圣主洗伤口,你,快去取我的医箱来……”说完便急匆匆的一路小跑的跑到床上。 他这么一掀被子,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稳了稳心神,顿时将手指放到此时痛不欲生的罗溪玉腕子上。 把脉期间,十二剑将医箱取了来,葛老一把完脉,便伸手取来药箱从最里层的格子里取出一个白色瓶子,并将瓶子拔开急急倒出一粒白色丸子,一拿出来便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不知是什么神仙妙药制成,对于像葛老这样行了六十多年医,有神医之称的老者,手中压箱底的宝贝着实不少。 甚至于有人送上门来的好物,而他手中这瓶便是对女子极有好处之物,乃是用一种八百年的子乌草制成,温宫保胎养身其妙无穷,之前他把着脉象,罗姑娘的身体养的不错,胎也极稳,便也不需此药,却没想到只八日的工夫,怎地就会有落胎迹象。 葛老一转念的工夫便喂了罗溪玉吃了药,这八百年的子乌草,在葛老手里又放置了十数年,药性早就成熟的渗透整颗药丸,这便是灵丹妙药的好处,普通的药越放置药效越差,而这种堪称极品药,反而正好相反,年代越久,药越成熟药效越好。 并且吃进嘴里,并不觉得苦,反而有股淡淡的药香,此时的罗溪玉满头的汗,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用力的吞咽,待一股温热顺喉而下,全身的冰冷顿时回暖,腹中也变得暖融融,似乎疼痛也减轻了些许。 她低低的喘息片刻想起身,葛老急忙道:“罗姑娘不需动,就这样睡一觉,明日再喝些安胎药这一关就过了。” “孩子……”罗溪玉沙哑的挣扎问出口。 “孩子都好,有老朽在,小圣主绝不会有事,罗姑娘现在什么都不必想,好好养胎最是重要……”虽是这么说,却谁也不知道葛老心中的庆幸。 本来在他看到罗姑娘在床上疼痛的模样时,便眼皮直跳,心中暗道不妙,但在把了脉后又暗自庆幸不已,好在罗姑娘底子好,好在看起来只是痛的厉害,好在他及时赶了回来,手中又有极品的保胎丸,否则后果会怎么样,真是不堪设想,七个月流胎,恐怕母子都难以保得住了。 听到葛老的保证,罗溪玉这才舒了口气,之前疼的眼睛都模糊,此时不由稍稍缓解了些。 她的目光不由越过葛老四处寻找着,看到了此时靠着墙壁,在阴影中孤瘦的站在那里男人,他的脸上此时有着一丝无助。 “圣主……”她不舍的,声音虚弱的又叫了一声,并冲他伸出手。 此时的圣主离床有几步,葛老诊治时,他便有些木然的站着,在罗溪玉叫他时,他微微动了下耳朵,却仍是没有动。 “圣主……”罗溪玉不由又叫了声。 似被摁响了按钮一般,原本一动不动的他,耳朵又动了下。 接着令葛老及十二剑震惊的事发生了,圣主移动了脚,是的,移动了脚尖,而脚尖的方向,正是罗溪玉发出声音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无声世界的可怕,看不见听不到有多么令人恐惧绝望,而一道穿透重重迷雾的呼唤声音对他们而言,是什么样的震撼与渴望。 他慢慢的移动的脚步,害怕这个声音像以前一样,时不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掉。 那道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像一道指引的路灯,使他不断辨明着方向,直到他走到床边,伸出去摸索,然后摸到了熟悉的柔若无骨的手,不由紧紧的攥在手里。 此时的罗溪玉眼泪如瀑布一般,她紧紧偎在他的怀里,从没有这一刻,感觉到不能失去他,她需要他,便是在他听不到看不到说不出话行动不便时,都不顾一切的救了自己与孩子,这样的一个人,这样温暖又安心的怀抱自己怎么能失去?她用力,紧紧的抱着他,眼泪浸湿他的衣袖与衣衫。 圣主一开始有些僵硬,不过随后便伸出手,慢慢的摸索着怀中人的形状,似乎要知道她的安慰一样,从后背一下下,移到她的长发上,然后用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脸颊,摸到脸上的泪水,手不由的握紧,似乎那眼泪能烫伤心口。 直到罗溪玉不断吻着他的手指,才慢慢的伸展开来,掌心被她用脸蛋轻轻的蹭着,又温暖又安心,她哽咽着喃喃:“景狱,无论你变成怎样,都要一直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而此时的葛老与十二剑都极识相的离开房间,并将门给关上,这一次十二剑再不敢有半点疏忽,几人都守在门口,随时都要确认下屋里的情况,以防再有这种事发生。 此时,本来困意极浓的葛老,此时竟是半点睡意也没了,在见到圣主的耳朵动了,甚至能听到一点点声音,虽然似乎不稳定,但是这足以让葛老感动流涕,跪地拜祖。 他颠颠的回到屋,便开始打开他的大袋子,往外的拿着东西,里面是些什么,瓶瓶罐罐,甚至还有些刚扒下来不久的一些类似蟾蜍皮的东西,腥臭无比。 还有些不知什么虫的血,一股子怪味儿,被葛老摆了一地,然后便取了药碾子出来,开始亲自磨着皮渣兑药,一边磨兑一边抖着胡子。 而此时的罗溪玉,靠在男子身上,一只手还捂着肚子,脸上还有泪痕的睡着了,圣主却是睁着眼晴,茫然无距的看着,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惊醒的时候,便用手轻轻摸着身边依偎着自己的女子,手很轻很慢的慢慢抚着,在肚子上还停了停,然后又摸到了她的脸蛋,微微一顿,不由的凑过去,嘴唇摩挲着她…… 随即四处摸着扯来被子,给盖在身上,然后慢慢的起身,在月光之下,他摸索着在女子身边盘膝而坐,手放在膝上,闭上眼晴。 可是还没出一会儿,便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尽管全身筋脉断裂,尽管是废人一个,但毕竟是四狱第一人,毕竟多年的功力境界还在,甚至于,他比葛老更清楚自己的状况,因为习武到了入秦之境,能够清楚的自我内视,比之普通的武功运行周天更比清晰无比。 所以他知道自己体内经脉断裂的程度,甚至在醒来时发现五感全失时,他甚至是有些放任的,绝望的,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可是还是那双温柔的挽回了他。 他是东狱的圣主,说一不二,他是暴劣乖觉的王,无人不恐惧,他与蛇同在,与其习性相近,冷酷无情,自私,疑心极重,甚至不轻信于任何人,在他心中,蛇在都比人要来的可靠。 因为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他忽视着体内的伤痕累累,及破损严重的身体,任着人折腾,连葛老都不知道,胎毒其实并没有除去,胎里带出来的毒怎么会那般轻易的除去,葛老说的没错,他早已与胎毒混而一起,水中有油,油中混水,永远也分不开,除非水油同尽。 而他现在坐在这里,便意味着胎毒还存在着。 其实也可以说它已经死了,因为他所产生的神智已死,背后的毒鳞消失,是因为干涸的身体在无营养可吸收时,将其强制的吸收进身体。 从此,再没有另一个异人的存在,而他是自己与胎毒的主宰,并成为了真正的圣主,真正的圣主凭借着体内毒胎化为的蛇之黄精,完全可以重塑经脉,这也是历代东狱圣主无敌存在的原因,强大的修复力。 在圣主慢慢了解到这一点时,他开始沉溺在女子无微不对的温柔中。 他的秘密无人知晓,就是葛老也不清楚,在他们眼中,在这个女人眼中,自己是个废人,一个废人是没有要多看一眼,便是葛老也曾放弃过,这一点他清楚,十二剑是与他同生同死的存在,生下来便注定,唯有这个女人。 伤害过她后,她可以愤怒,可是驱赶,可是极尽嘲笑的说尽落井下石的话,可是最后,只有她将自己放在心在,只有她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在他已经是个废人之后,待他比最初更好。 对于一个多疑的蛇域之王来说,这是一种异样的能让干涸的心脏充盈起来的感觉,奇妙的让他无法做出任何举动。 彻底的被他所信任,葛老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十二剑被他所信任,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而这个女人,他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接受她,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就算自己聋了,哑了,瞎了,躺在床上,甚至缺手缺尾,她都不会弃他而去,她会在骂过哭过之后,留在他身边,照顾着他…… 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在两个人最情浓的时候,他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在沙海时,在天险崖底,甚至于赶她离开,也许在这个骨子里冷血无情的男人潜意识里,他利用着一切的死亡危险在无时不刻的试探一个人。 所有都逃不过他的掌控,一丁点假心假意都骗不过最冷酷无情的蛇目,一点一滴,一遍一遍,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彻底的相信,在自己一无所有之后,这个女人还愿意爱着他,不离不弃。 他生在蛇狱,未出生便服蛇毒,骨子里便有着蛇阴险又冷血的习性,所有人都知道蛇是冷血动物,却鲜少人知道它们只是不轻易相信罢了,如果一旦接受,那将是一生一世的牵绊,便是下一世都会执着的寻去。 一直寻觅寻找属于他们最信任的温暖。 尤其是对圣主,这种无所保留的感情,对于从来没有尝过任何感情的他来说,实在是宝贵之至,奢侈之极,所以他贪婪的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沉浸其中,便是知道自己的经脉可自行修复,他都强行使其连接不上,让那女子每日早中晚,一遍一遍的为他把脉,一心一意的扑在他身上,为他清洗为他安。 再没有比这种更让他放心而舒畅的事,带着那种自私与任性,圣主掩盖着一切,阻止的自己的恢复,拿着身体当儿戏,只求短暂的温暖,自私自大自利。 而这一切终于在今夜差点失去她后,清醒过来,若她不在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还有谁为他执汤勺亲密洗耳,这个一向自我为中心的圣主,便是想通后,也是带着自私的目地,想要长长久久的留住她的心意,来服务自己。 深情在蛇之血脉上,似乎永远也不存在一样,可是偏偏又是用起情来最深之人,这种劣根性隐藏极深,爱他的人也许用一生的时间也想不明白,但霸道的他们,只需将人留在身边,长久的奴役陪伴即可,只对他一心一意,任他予取予求,其它的他不会想,也全不在意,完全随心行事,喜怒无常。 这便是真实的蛇域的王,所有的人都被其外表所迷惑,而其自私的本质,复杂之极,最情深最冷血的一面,足以让所有人远离,却又使人前赴后继。 圣主吐出了一口黑血,一条经脉中的毒血让他吐了出来,在他不再压制那些疯狂修复的经脉,他彻底融入胎毒后,便可在短短一日全部恢复,这是连葛老不清楚的事,因为历来圣主的恢复力都要在五日以上。 不知是彻底融入胎毒之后性情大变,还是生死之间的看破堪悟,整个人都去除了死气沉沉,多了几分阴险,他伸手擦去嘴角的血,在黑暗中扯了扯唇角,眼中有光亮一闪而过,再无那如暮霭般的老者,也无胎毒压身的沉重,仿如用温暖与冰冷相融,获得新生一般…… 罗溪玉这两日每日服用一颗葛老给的白色丹药,连在床上躺了三日,把脉时都觉得脉象极稳,身体又恢得如初,而肚子里的孩更是动的频繁了,淘的让人牙痒,不知是孩子大了还是如何,月份小时还尚能用露水诱得它睡一会,这大了露水反而有些不买帐。 在肚子里时不是地的踢踢手脚,让她着实苦不堪言,她不知道别的孕妇难不难受,但对她这样的体质来说,简直是难受要命,“宝宝你乖一点,不乖妈妈不喜欢你了……” 在动的厉害时,她会抱着肚子半吓半埋怨道,孩子不知是不是听得到,竟是能停一会让她喘口气,不过很快来就又不耐烦起来,每日单是应付它,罗溪玉就得耗上大半精力,头痛的很,暗道这孩子没出生就这么折腾,可别跟他爹一样是个混世魔头才好。 秀瑾这几日和个小丫头一直在她身边伺候,都被吓坏了就怕真有什么事,厨房现在都不让进了,什么饭菜只要她说一声,保准一模一样的送了来,不让她沾一点手,受一点累了,笑话,这可是人命关人,可不敢再这么操劳孕妇。 罗溪玉在院子里四下走动,秀瑾紧跟旁边,两人边走边说着话,她想到什么不由道:“有个事儿忘记跟夫人说了,之前不是有处闹了灾荒,这破漏屋檐偏逢雨,又赶上暴雨,山石下落农户房子都塌了,现在那里听说灾民遍地,不少人无家可归吃不好穿不暖的,我与我哥还寻思,要不要夫人你说说,拉些粮食被褥去呢……” 秀瑾这么一说完,罗溪玉只觉得熟悉的一道:“咔嚓”声传来,第六支玉兰要开了…… 罗溪玉转过头,目光特别坚定,还带着一丝兴奋与振奋的道:“东阳城吗?去,必须去,你让你哥准备一下,手里所有的余钱全部买米买粮,布匹与药一样都不能少……” 这都是功德,这都是送上门来的大把的白芒,天知道她现在多么需要玉兰与露水,这东西是好物,不止圣主要用,自己也要用,而每日的那一点,就如几分钱掰着花一样,实在是不够用。 “东阳城外多少人受了灾?” “听说不少,这次挺严重的,连城墙都倒了五分之一,本来就是个穷城,城里的富人个个扣嗖的,掏个钱修城墙都跟割了肉似的,难民都没人管,只能上报朝廷,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那些农家的都没处可住,也没粮可吃,听说还压死了不少人,怪可怜的……” “有人掏钱救济了吗?” “听说东阳城每日只给难民发放一碗粥救济,枫家庄的一个永大善人捐了两车粮,但是只够吃几日的,其它都是说动一些商户捐些积压的旧布旧衣,毕竟如果不救济,那这些难民为了逃生,很可能进入周边的两大城,到时可就不止这点粮草打发了,九牧城出在也有动静了,估计隔两日应该会有善人捐一些。” 罗溪玉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早行一步,手里的余钱大概够买十余车粮,一车药材,两车衣被,这些也是怀水车薪……”是啊,撑死能顶着半个月,才能得多少白芒,可是再多钱也不够了。 罗溪玉想了想不由目光微微一动,看向了放置在另一侧屋中的黑棺,她可知道里面有不少好物,不由挺着肚子转了脚跟朝那屋子走去。 十二剑习惯布在黑周阴影里,他们想让你忽视,你是绝对找不到的,就跟人的影子一样,不过罗溪玉一进去,就都冒了出来。 “轿子里有没有金子?”罗溪玉问的理所当然,这些人在程家白吃白住,难道不用掏银子吗?况且没钱就罢了,偏偏圣主有钱,多的砸死人,拿点出来又怎么样,赚了功德有了玉兰,还不是全进了他肚子里。 本来以为要费些口舌,结果十二剑一听罢,二话不说,便把黑棺里的箱子全搬了出来,八口啊,一打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黄金,简直能闪花了眼,一箱箱的珠宝,那荧光都能当夜明珠使,有一颗大珠子快有半个拳头大,简直是无价之宝,连秀瑾都看傻了眼。 葛老早就吩咐过,罗姑娘已经是圣主夫人,当家主母,何况现在还揣着小圣,所有要求都要满足,一定要让她心情愉悦,别说是几箱金子珠宝,就是让他们趴下来当马爬着,他们都要照做。 罗溪玉哪能真拿那么多,不过是让秀瑾取了口袋装了二十来个十两金锭,她之前拿惯了钱去布施,做得倒也心安理得,想想他们住的都是黄金屋,吃饭都用翡翠黄玉碗装,连根筷子都价值连城,拿点黄金做好事算啥,吃她的住她的,还赖着不走,收点住宿费理所当然,至于这住宿费的价格太高,罗溪玉连想想都没想。 有了钱就让天南将钱换成米粮雇镖局往九阳城送,能得多少白芒算多少,尽量抢着先,别让好事都让别人做完了,还有送钱的事抢着干的,估计上天下地的只有罗溪玉这么一个了。 搞定玉兰的事儿,罗溪玉心虚的去看了看圣主,葛老回来,她轻松了许多,因葛老从好友那里带回些对圣主经脉有好处的药物,这些东西需要内服外用,尤其需要泡,葛老往浴桶里撒很多古怪的东西,还有皮屑之类,撒完那水都鼓泡,然后让圣主坐在水里,试图养气运功,吸收水里的物质,如此反复能起到修复经脉的作用。 那东西肯定不会是像泡澡一样舒服,看着圣主汗如雨下的样子,估计其疼痛绝不低于凌迟,罗溪玉看着都心疼,每每都忍不住进去给他擦汗,但只待一会儿就被葛老赶回去,说是这药气味对孕妇不好,以后罗溪玉都只能透着窗户看着。 一时间,就跟看着自家的孩子受罪一样,那心都跟小刀割似的,心疼着呢。 不过这药的效果真的不错,圣主现在能听得到声音了,虽然声音太低仍不行,但是正常的说话声他能听到了,而且眼晴能看到光,虽然看不清楚,但蜡光放在哪里,他的目光就会跟到哪里,可把罗溪玉高兴坏了,连连捧着他的脸看。 这一日,她与程老爷子逗完了宝儿,搂着他哄和睡了,便回到层里,圣主已经洗好换上衣服坐在床边,听到罗溪玉的脚步声,不由耳朵动了动,然后起了身来,朝她迈步走来。 罗溪玉抿着嘴笑了,扶着肚子走到他身边,随手自桌上倒了杯泡好的玉兰花茶,让他喝了,这才拉着他回到床上:“你在床上躺着,我给你滴药水。”像哄孩子一样轻声说完,便取了一只小瓶子,里面正放着浅蓝的花汁呢,“不要动哦,我会慢慢的,有点凉,唔,乖……另一边……” 罗溪玉习惯将他当孩子哄,有时真就当他是宝儿,都说男人跟孩子一样,此话真不假,她拿出这样的话儿来哄,圣主每每都听话的很,乖乖的让你摆弄,否则,别看他现在还看不见说不了话,耳朵尖着呢,小性子一点不少使。 上完了眼药水,罗溪主将瓶子收起来,然后便俯身看着不舒服在眨眼晴的圣主,见他这些日子微微长肉了些,在烛光下那脸庞似又恢复了君子的风采。 看着他微微拢了拢嘴角,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似乎不知罗溪玉在干什么,为何没有动静,此时这神情在她看来竟是说不出的孩子气,都有些看呆了。 在他伸手拉她手臂前,罗溪玉忍不住将樱唇凑了下去,不知是烛光,还是她太想,那薄唇此时对她有说不出的诱人与诱惑,她不由的伸出丁香小舌去亲。 男人身体一僵,但随即气息急促起来,待她亲了两口想收回,不由长臂一揽,翻了个身,将她轻放到被褥下,然后低下头,准确的封住了红润如樱桃的唇,随即右手一挥,顿时幔帐垂了下来,挡住了一片温柔的旖旎春光. 第一百零三章 罗溪玉一直伺候着圣主,如果有一天被圣主伺候了,那感觉简直美妙的上了天,虽然想起来有点羞涩又有点脸皮子贱,但是的的确确是心里又美又欢喜,温存的在看不见的圣主脸上一边印一个香吻,才带他去葛老准备的药室泡澡。 圣主泡澡那药桶,罗溪玉每每看到都想吐,因为药的不同,有时红有时黄,黄色药汁的时候,十分的粘稠,便是凉水放入桶里,放点药都直冒泡,也不知是什么药性这么腐蚀这般强烈,而且刺鼻的气味让人十分不舒服,也难为圣主每次都洗干净,无味时才进房间。 罗溪玉只看了一会儿,便被葛老给赶出了房间,到了外间,顺便给她把下脉。 葛老将手按在她腕子上,眼晴看向房梁,边把脉边摸着胡子。 罗溪玉知道自己的情况,没什么大碍了,倒也不担心,葛老把了会便收回了手,目光看向眼前这个女子,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平日不常见的妩媚之色,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肤色白中透红,面有光泽,极具倾城之貌。 女子怀孕面上多少都会有些斑点或丑颜,身材更是不必多说,可是此女身上仿佛无半点痕迹,甚至颜色反而更胜从前,便是腹部隆起,体态仍是纤细轻盈,不似有半丝阻碍,精神恬静,性子温和。 葛老看完面色,把完脉,脸上也是有三分满意之色。 此女的身体实在健康干净到极点,常人一般都会把出一些小毛病,但此女却半点没有,就算之前伤了胎,但才短短十数日,竟是丝毫也看不出来,不仅一点毛病也没有,更是极为干净的身体,从面色眼白看,连血液都似没有驳杂,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诞下小圣主,他为圣主选的这个女人,不仅正确,而且极为难得。 罗溪玉自己不知葛老所想,她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见葛老收了脉包,便不由高兴的问道:“葛老,圣主的五感是不是有恢复了些,昨日他能发出一些声音了,眼晴似乎也有些神采,听力也好似没问题的样子……” 葛老收了诊包,摸了摸胡子道:“老朽,没想到老友这次给的药如此有成效,照这样看来,圣主的经脉如果能修复,将里面的淤血清除,五感就算不能恢复十成,如常人一般是能够做到的……” “真的?太好了。”罗溪玉不由的又惊又喜道,她也不求圣主能像以前那样,有十里外一根草动都知晓的能力,只要能像常人一样就很好了。 可是葛老想到什么,却是收敛了面色,微微叹了口气。 罗溪玉见此,不由的怔了下,道:“葛老,圣主的身体可是有什么问题?还是药有什么副作用?” 葛老倒也不瞒着她,毕竟圣主身边最近照顾的,便只有他们二人了,罗溪玉又算是葛老指点过医术,半个师傅,葛老此时也是积压在心,不由的吐出忧虑。 “这药物虽霸道,其折损倒也其次,罗姑娘,你可知为何历代东狱圣主都极为短寿?最多不过五十,一般壮年时便已不在了,是为何?” 罗溪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好似葛老以前说过,是因服用蛇毒的原因……” “对,蛇毒……”葛老苦笑着说。“这世间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葛老,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历代圣祖会短寿?不是毒已经互相解了吗?”罗溪玉也感觉到一丝不妙,急急问道。 “你可知,为何喂毒成功的一代圣,从小就有极高的资质与天份,功法修炼一年可抵别人十年,十年可抵百年之功?” 罗溪玉面色有些白的看向葛老。 “初代圣主在发现以蛇能毒激发潜力的秘法后,将其传了下去,这个秘法确实可保东狱千秋万代,只是却没有想到,激发潜力实际是在透支生命,本百年的寿命,只能够活三十年,就算吃尽稀世珍药也活不过五十,短命二字就像阻咒一般,而圣主……” 最后三字让罗溪玉心里直发紧,“圣主会怎么样?也活不过……五十吗?” “五十?”葛老摇了摇头:“圣主又完全不同,活到如今已是拣来的命,何况他与体内的胎毒争身斗多年,潜力已挖掘的七七八八,再加上这次经脉大损,恐怕比之以前的圣祖,寿命恐怕更为艰难……” “怎么会这样?”罗溪玉心口发紧嗓子都打颤:“葛老,就没有什么办法化解吗?总有办法的吧?” “人的命天注定,身体的损耗是一个过程,迟早是要还上的,老朽虽为医者,有时却也无能为力。 若要关化解的办法,老朽所能想到的就是让圣主慢慢休养,尽量保持心情舒适,多食补以补充身体的劳损,老朽也会寻些温补身体经脉的功法给圣主修炼,或者心情好加上充沛的补药,及修复身体功法与些珍稀药材,或许还可以多延寿十几年,但这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漫长的时间,极大的毅力来慢慢一点一滴进行。 老朽之所以与罗姑娘说,便是因为这些可能以后都需要姑娘来完成了,老配已年近九十寿数,不知还能活多久,便是再活得十几年,年老体衰便是有心恐怕也无力,所以圣主老朽也只能交给姑娘了,也只有罗姑娘才能做到……” 罗溪玉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返回到房间的,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半响,心口闷脑子又乱的很,每一次在她觉得圣主又逃过劫,总还有大的劫数在后面,一个已经这么可怜的人,却还要无情的夺走他的全部,甚至他的生命,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她因为做善事积累许多功德,加上无事时也会翻翻善人集,佛经之类寻找功德高之类的事物参考,看得多了对功德,对因果也有一些清晰的了解。 为何有的人功德无量,为什么过得穷困潦倒需要人的帮助,却没有半点白芒,世间事都是一个因果,自己种下什么种子,会结出什么果实,这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解释,对别人的残忍,这种残忍最后会落回到自己身上,因果轮回便是这般。 而圣主,罗溪玉爱这个人,但她心里明白,这个人不是好人,可以说是一个魔头,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只有恶而从无善,这些罗溪玉都知道,可是,爱情便是这样,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好与坏来选择爱与不爱。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开,可是这种选择太痛苦,她宁可想办法去改变他,也不会想去放弃他。 她想,圣主因为过去的恶因,现在有了恶果,这也是正常的规律,可是在他只剩一口气时抬到她身边,在看到他胸口那一点点微弱的白芒,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天意,是她的使命吧,挽救这个男人吧。 为什么一直没有白芒的圣主,会有白芒呢?罗溪玉也想过,也许是那场大战虽然血染江河,可是比起这些死去的人,救回的也许是整个东狱的人,挽救他们国破家亡的命运,毕竟东狱太过富用,如果一旦被攻破,烧杀抢掠几乎可以想象,到那时整个东狱可能已变为人间炼狱。 也许是因此,也许是这一点点白芒,让圣主逃出了必死之局,她可不可以认为,圣主去除了过去的恶因,重新来过。 就算他现在不算一张白纸,但也有了机会救赎。 如果从现在起她帮他行善,她劝他行善,她助他行善,不再去做恶,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好事功德积累的多了,总能改变命运,改变即定的恶果,能将他多留在自己身边。 罗溪玉反复的想着想着,许久,目光才闪动起来,有些振奋,她想,自己也许不是个出色的穿越女,没有什么本事,也不聪明伶俐,但是她最不缺的就是毅力与韧性,只要她想做的,无论花多久的时间,无论要想多少办法,都要去做,并且要做的好。 不知想了多久,感觉到腹中有些饥饿才醒过神来,桌上有昨晚她用玉兰花瓣做好的点心,因葛老给圣主每日药浴,所以她的几朵玉兰能剩下一朵,如今每日保持精力,就靠着这朵玉兰了。 圣主伤时,她将玉兰花都用在他身上,自己因过度紧张疲劳未得到缓解,差点落了胎,这一次她不敢打马虎眼,平日倒也罢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再怎么样,也要保证体办与孩子的营养供应。 于是便有了用玉兰花做的点心,一直摆在桌子上,随时可以取用,点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清甜玉兰香,里面还加了露水,是她之前让铁匠铺按她画的图打出来的烘烤小炉子,专门用来做一些点心,烤饼,蛋糕类,即省事做出来的东西又香,圣主就很喜欢吃。 昨天有秀瑾打着下手,她烤了十个,做的是紫薯豆沙兰花小饼,一个个像小月饼大小,整个都像千层饼一般,咬一口淡淡的甜,香酥可口,伴着一股清雅的玉兰花香,简直好吃到爆,十个昨日圣主吃了三个,她吃了两个,此时还有五个,罗溪玉停不下嘴的吃了两口,才擦了擦嘴角,剩下的三个正好留着给圣主一会儿泡完药浴吃。 每次药浴后,圣主都会饥肠辘辘,食物吃的也比往常多,葛老说药浴会耗尽体力精力,需多休息,吃点补身之物,这么一提,罗溪玉自然是明白的,她本身就擅长药膳,明白此时若是能补好补对,对身体的益处平日如果说有三分,此时可能有九分,马虎不得。 想到此,罗溪玉急忙走到书桌前,除了要规劝圣主行善,膳食上以后也要下功夫了,于是便拿笔墨写下些温补有益的药膳,然后唤来秀瑾,让厨房搭配着变着花样多弄点吃食,随着圣主的人住进来,厨房如今人数已从两人增到了五人,是罗溪玉亲自挑的,个个都是厨房一把好手,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 又坐着想了一会,待到觉得疲了些,才到床上想微微眯了一觉,待闻着香味儿醒来,已是神彩熠熠。 见时间快到了,她换了身衣服,急忙让人将饭菜端进来。 然后在桌前布置了起来,炒芙蓉蟹这个圣主能吃一点,她摆在显眼的位置,羊肉汤锅必定要多让圣主喝一些,她放在离圣主近的地方,然后是一道银杏蒸鸭,已经被厨房手撕好,闻着极香,嗯,得让圣主多吃点肉,实在太瘦了,虽然……力道一点也不弱,但是摸起来还是有些皮包骨的感觉。 她微抿了抿唇,脸上有丝红晕,忙将肉菜摆得近了些。 随即凝思苦想着对身体有益的搭配,又取了复元汤放在中间,其它的布置在复元汤周边,又将开胃的小咸菜,甜酱萝葡和清爽的酸乳瓜放在近处。 还有圣主喜欢吃的蜂蜜小馒头与香酥果子,其它因为忌讳她是不能多吃的,但这个甜食还是能吃一些,便放在两人位置中间方便夹。 只这一番布置,便忙得她面上一层薄汗,待圣主换洗过的,她便转身带着笑容迎上去,将他慢慢拉在座位坐下,她坐在旁边。 大概是葛老的话,大概是太怕失去他,或者生怕自己以后会后悔未对他更好一些。 所以今日的她,特别的温柔如水又怜惜,又带着几分难掩的依恋。 她轻声道:“圣主,是不是饿了?先喝点汤好不好?”边说着边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侧未干的水珠,圣主现在已经能听到声音,而且还恢复了一点味觉,也能发出点声音了。 “嗯”他视线似乎在桌子上扫了扫,声音因药浴有些沙哑,随即点了点头,放在膝上握拳的手在女子给他擦汗时,就放开平放在膝上,脸上的神色也显得轻松愉快的多。 “那我们先喝口鸡汤暖暖胃。”罗溪玉见他乖乖的,喂什么吃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样,心中心疼之余,更加尽心尽力的为他好。 伸手用勺子舀了口鸡汤,用空碗接着亲手给喂给嘴边,他启唇毫不犹豫的将汤喝了。 “那再吃口鸭肉,特别温补,嗯,这块不错,来张口……”此时的圣主眼晴看不见,老实的坐在桌边等着罗溪玉喂投,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尤其是吃到他喜欢的,还会点点头嗯一声,暗示罗溪玉再喂一口。 他这般,就算罗溪玉自己不吃都开心的不得了,一时间精神振奋了些,开始高兴的张罗着,现在的圣主不再是以前一样只吃一口,吃三四口就放筷子的模样了,虽然仍嘴叼的很,但是还是会吃的多点。 “今儿做的酸乳瓜特别脆,解腻,快尝尝……唉,乖,是不是好吃?要不要再来一口?”罗溪玉边喂边坏心的自己赞颂咬一口,把剩下的半截再给圣主,两人一起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见圣主吃完还舔了舔嘴角,每次她咬过的食物给他吃,他都会这样,罗溪玉不由的笑了起来,粉唇凑过去亲他一口。 然后开心的转首继续布置菜色。 这一餐圣主吃得心满意足,罗溪玉也多少放下了心,待桌子被人收拾后,圣主伸手握着正在摆茶壶的女子的手,然后摸索着,将她小心的抱了起来。 罗溪玉下了一跳,“圣主,你别闹,快放我下来……” 可是圣主抱得牢牢的,一步步向床走去。 罗溪玉真有些慌了,虽然屋里多余的摆设都却除了,但是他毕竟眼晴没有完全恢复,也许能看到些影子,可是这不是开玩笑的,一旦摔着怎么办? 这么思索间,圣主竟是已走到了床边,然后就将她轻放在新换的被褥上,然后摸索着有些心急的去拉两边的幔帐,罗溪玉立即便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脸若朝霞。 不由的掩身半起道:“圣主,你也要注意身体,偶而……尚可,也不能这么频繁的……” 说话间圣主已经将幔子有些不耐烦的扯掉带了扔地上,然后脱鞋上床,根本无视她绵软无力的抗议。 “哎呀,别,昨日你就弄得狠了些,你……轻点……” …… “只准轻轻的,肚子里是你亲儿子呢,圣主……” 不一会儿,帐中隐隐人的影便动了起来,一时间惊慌的声音便不由的带了丝妩媚与娇柔,便如那水面上缠绵的鸳鸯戏水,带着柔柔又激荡的水波,圈圈散开。 第一百零四章 罗溪玉最近心情极为舒畅,并不只是在心情上,还有那源源不断融入到身体里的白芒,每融入一分便觉得心情空净了一分,以前一日能收到二三十个白芒,可是如今,却是突然多了起来。 此时她正侧躺在床上,吃着秀瑾用凉水镇过的荔枝,然后用手指剥一个吃一个,满嘴的清甜,而此时秀瑾却没看见,许多一点点的白光正朝罗溪玉飘去,这些白芒不知飘了多久,到她这里时,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使得本就满面□□,颜色鲜亮的女子,此时更加的惬意安然。 “天南有信儿了没?十几车粮被药材可是运到了?”她状似不经意的问。 秀瑾儿从温着的壶里倒了碗厨房做的芝麻核桃羊奶羮,加了勺子端给罗溪玉,这才道:“镖局已经送到了,米粮发下去后,我哥捎了信回来,不久应该就能回来了。 那信里啊,夫人可不知有多惨,一会儿我拿给夫人看,我哥说是死了不少人,有的双腿生生压在石头下,疼的哭叫三天三夜才流血而死,庄稼都被淹了,地里全是泥石,那房子塌得一片片的,城外全是哭声,很多人就在自己家门口附近露宿,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靠着官府一人一碗清水粥活着。 信里面说,夫人这十几车粮送过去,不知多少人跪在地上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呢,现在夫人的名声在九阳城名声极响呢,不仅给的粮让灾民吃个饱,还有药材,现在那里受伤的太多,药材最是短缺,孩子生了病都没钱看,这一车药可解决问题了呢。” 罗溪玉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她得到的白芒一个个跟米粒大般,看着白芒的大小,也能猜测出那些药材和粮食救了多少人命。 人都说做好事,心情愉悦是治疗抑郁最好的办法,至于到底能不能治抑郁她不知道,但是每日想到救活这么多人,收到这么多的功德,确实是心情愉悦的,幸福感特别的强烈,感觉到整个心都厚实了起来,使得她整个人更加安逸平和。 “好啦,说得跟你亲眼见着似的,剩下的荔枝给外面几个丫头分一分,这从南边运过来的,尚还新鲜,几个丫头估计还没尝过什么味儿。”罗溪玉觉得吃得差不多,便擦了擦手,接过核桃羊奶羮喝了一口。 这一口便不由赞道:“不错,这个奶做的一点腥味也没有,刘嫂手艺越来越好了,这个奶羮还有多少?都留着,等爷回来给他先尝一碗……” 秀瑾不由的无奈的看着罗溪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家的夫人,一颗玲珑心处处为人着想,人又和气又善良,长得又是绝色美人,这样出色的女子,便是不配上那些京城高官,一辈子锦衣玉食,也总得有美人的傲骨现脾气吧,可是呢,平日倒还好。 只要一到自己夫君身上,整个人就变得一点骨气都没有,对夫君唯命是从的,一般不都是男子对女人宠爱有加吗?像夫人这样的美人,任何人娶回家都要揣在兜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偏偏,轮到夫人便全反了过来。 看在秀瑾眼里,自己家的夫人把夫君简直当成了掌心宝一样,她在遇见夫人之前,受母之教也是知道女人出嫁要服侍夫君,但是却也想不到会有夫人这样的女人,夫君简直宠得像孩子一样,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夫人都是又欢喜又忧愁,用饭时旁人很少见着,她却是见过几回,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在家都这样对自己丈夫。 那种宁可自己不吃,也要让夫君吃最好的,他吃的高兴她就跟着欣喜,比自己吃了都高兴,忙得一身汗还帮着夫君擦,每天兢兢业业的布着明白的菜单,为了给夫君做对身体补益的菜色,那几本药膳堂的书都翻得掉页了。 也难怪秀瑾会对夫人又爱又恨,爱的是,这是个心灵与容貌都纯净的如一块水晶一般通透,恨的是,没有尊言似的对丈夫好,就算丈夫欺负她,她都甘之若怡,让她看得牙痒痒,每次隐约透露一点,举一些把男人宠坏了的例子旁敲侧击,夫人微微一笑都当没听到,有一次她忍不住心直口快的直说了,结果夫人看着她许久,只道了句:“小孩子家家的,我不跟你说这些,待你日后成家就知道了。” 这种事当然不能与她细说,罗溪玉自然知道男人不能宠的,宠得上了天,最后无法无天,其实她的这种宠里也是带有些心计,自己对他那么好,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自己,就再也不会找不到比自己更好的女人。 有时候对别人好,也是一种心计。 而且葛老说圣主的情况,罗溪玉心疼的要命,她想有一天自己要比这个男人死的早,这样才是幸福,如果他走在自己头前,那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简直不敢想象,每每想到有一天他离开自己,不再待在自己身旁,她就觉得心慌的难受,所以,此时此刻哪怕拿出自己所有的爱来宠他,也半点都不过份。 罗溪玉故装作没有看到秀瑾“幽怨”的眼神,放下碗不由问道:“咱手里还有多少流动的银子可用?” “大概还有六百两,上次夫人从那些人箱子里拿到的黄金还剩两锭,大概有八百左右。”秀瑾不由医术跟师傅学得好,帐也跟着罗溪玉学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是罗溪玉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嗯,现在受灾的地方多,粮食价钱又涨了,只能让人从外面大批购粮食,八百两恐怕不够五车来回,再扣去镖运送的费用……嗯,等我想想办法,再弄一批粮食去。” 秀瑾不由的一愣,小声道:“夫人,我们已经用了两千两银子购粮食了……”我们尽力了,尽过大力了,这在几个城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试问哪家富商能拿两千两银子去白送那些灾民,数来数去也只有她家夫人好吗?真的已是仁至义尽,总不能为了可怜别人,掏空自己的家底吧?况且那些还是夫君的…… 罗溪玉却是毫不在乎,东狱可是个钱多到流油的地方,普通平民家的生活都比得上小富之家,再穷的身上也有几块传家宝,生活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更别提祖愧那里一片衣角都是什么什么绝种的蚕丝所制,扔掉的一个碗都是价值连城的□□,这种水平,几个金锭算什么,黑袍人不在乎,葛老不在意,圣主更是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罗溪玉也是一向自拿自取惯了。 稍微在圣主面前提了提,毕竟这一次她要拿着夫君的名义捐,给圣主也攒些功德,自然要他亲自答应拿钱。 圣主听罢,不仅没有问用途,还直接道了句:“那点银子够用吗?明日让人传信到东狱,到金矿拉几车来……” 拉几车来。 拉几车金子来…… 金矿…… 罗溪玉口半张着,她从不知道原来东狱还有金矿,果然,那些铺墙当砖的金子是真的,这么富得流油,难怪会被其它两狱虎视耽耽虎口博肉,不抢你抢谁啊? 好在她也是在祖狱见过世面的,脑子转了个弯又回了来,然后担心道:“圣主若离开久了,不会有什么事,或者动乱什么的?” 圣主不由冷哼一声不在意的道:“西狱现在群龙无首,内斗的厉害,没那闲工夫,北狱那个怕死的废物,用了一生只能用一次的逃命秘法,功力大降还断了一臂,不足为患,五洲……哼,这次的代价应该会让他们安份点……” 至于什么代价罗溪玉没有问,她是到后来才知道,罗浮洲被圣主与蛇窟放出来的蛇,将其毒杀得血染红江河,最后跪向东狱割舍了罗浮靠近东狱的一片万碧岛与北营三百里矿山,才总算停止这一面倒防无可防的毒杀。 笑话,连西狱的鹰群都死的只剩三三两两,何况是他们这些不能飞天遁地的人,蛇此物可隐匿可钻洞,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现在的东狱,更加富的流油了,几车金子就跟穷人兜里的几块铜板一样,都不是个事…… 当黑袍人毫不犹豫的将“棺材”里的箱子全部搬进了程家的库里时,秀瑾边记着帐边盘点着这些金银珠宝,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会这么有钱?在看到夫人这么一说,那男人便眼都不眨一下的让人将这些价值连城的箱子,像无用之物一样丢进库房,而夫人也淡定无所谓的把金子取出来让人再去外城拉粮与药物往九阳送。 秀瑾终于松了口气,一直替夫人不平的心,也算是放平了些,总算觉得夫人嫁得也不是那么不值得了,从这件事上看,也并不是夫人一味的付出宠溺夫君没有半点回报,其实夫君也是把夫人放心尖上的吧?否则怎么大方的将这些银钱给夫人呢,还是拿出去送人,没有信任与感情,没人会这样大方吧。 而这一点秀瑾倒是猜对了几分,对于蛇之人,付出程度是随着信任而增长,他所仇视之人,再好的东西也要全都烧掉不留下一根毫毛,阴险与小气的让人心惊胆颤,但是,反之亦然。 因白芒积攒的多,第六枝玉兰已经开放,是蓝色的,玉兰花充裕了点,她没事也会吃几片,得到了玉兰的好处,一日不吃都会觉得少点什么。 而这手里有了钱,罗溪玉也不好意思让葛老与十二剑住简陋的屋子了,程宅年久失修,房子虽多但败的漏雨的也不少,她便打算请一些工匠修缮一番,再打些家俱摆件,便是不能像祖狱那般奢华,至少也要让人住得舒服些。 一听说程宅要修正,不止是九牧城,临城都来了能工巧匠,来帮忙修正造家装都不要钱,这些人无不都是受罗溪玉恩惠过的,或免了药钱,或救了家人一命,都不要钱的往里挤,只求能帮上恩人点忙。 罗溪玉见此忍不住跟圣主教育道:“圣主,你看做好事总是有好报的,你帮忙了别人,等到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大家都会来帮你……” 圣主如今已经能吐出简单的字,他正盘腿打坐修完了一通养脉功法,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了一句:“太吵……” 罗溪玉:…… 人家来帮忙,还要嫌人吵,要想让这个人一心向善,真是路途遥远长路漫漫啊。 最后,罗溪玉还是选了些话不多的,老实本份手艺又好的,留了下来,工钱是双倍,只求声音小点,不要太嘈杂吵了圣主,惹了他心烦才好。 这些人不同以前干的活,一般大家都是糊弄着干,可是给恩人那是有五分力气使十分的,很多地方不用修正都给修了一番,一些家木都不浪费的做一些实用的小物件,其中不乏手艺好的,做的家什那叫一个精美惊艳。 这些工匠早中午要在这里吃两顿饭,有的远道而来暂时住宿在这里。 好在程宅屋子多,可随意安置,只是罗溪玉的房间十米之内是不能近人的。 这房子之事一直是秀瑾与几个管事打理,罗溪玉已经是近八月中的胎,寻常只是在屋子里走走,外面人多一般不出去,而房间也是圣主休息的地方,黑袍人断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 所以,十几个工匠想见恩人一面都不得,但心中对恩人更感激起来,因着他们这在里不仅做活轻松,还有好肉好菜好酒供着,那猪肉都是成扇的买,每天变着花样做菜色,都不带重样的,连点心都有箩子装,饿了就可以吃,随便吃,那些糕点他们连见都没见过,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一个个来这里做活,没累着不说,还胖了一圈,真是让人愧疚。 就在修缮后期,他们以为这次见不着恩人,都有些垂头丧气时,便见那主屋有丫头扶着一个女子走出来。 这屋子弄得差不多了,这主屋也该装置一下,因为之前圣主眼晴看不见,所以屋里的东西都移开了,可是现在圣主恢复的一日好过一日,屋里也就不能再这么空旷,今日就想趁圣主不在,让人给弄些家置进去。 于是这些工匠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只耳闻未见面的恩人,女子出来时,有几个年轻的工匠手里的锤子都落了地。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孕妇,在他们的印象里,女人怀孕多少都是有些丑的,可是眼前这位,便腹部高高隆起,却给人以干净之至,浑若天成的美感。 一袭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细腻如瓷,一头乌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珍珠在阳光下耀出浅粉的光芒,粉红的嘴唇微微上扬,整个人美得无瑕又不食人间烟火,似落入凡间的仙女,上至五六十岁的老翁,下至十几岁的小匠工都看的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闻中那个大善人罗娘子?居然是个仙子一样的美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呆滞的停了下来,手里的东西落了一地,跟做了梦一样。 毕竟男女有防,罗溪玉对他们微微一笑,便与丫头向另一间房间走去,一会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大概是搬了新屋,订做了新的家俱与精美的瓷器,罗溪玉高兴的情绪不稳了些,也可能是整个程宅都换然一新,新打置的那床又大又舒服,她贪睡后伸了懒腰,又或者这些工匠走了,她贪看多走了些路,总之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待午觉睡到一半,疼出了一身的汗醒了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 “夫人!”进来的秀瑾忙几步跑过去将疼的歪倒的罗溪玉扶了起来。 “秀瑾,快去把桌上的茶水拿来,我喝几口……”罗溪玉咬着牙根,脸色苍白的道。 秀瑾摸着她身上的汗湿,整个人也蒙了,听罢心头一颤,忙跑过去手抖的倒了杯花茶水给罗溪玉,罗溪玉趁着她转身,急忙取了朵玉兰花往嘴里塞,随便嚼嚼便就着水喝进去。 “夫人,要,要不要让接生婆来,我看夫人的肚子……”秀瑾就算再聪明伶俐,也毕竟是云英未嫁的闺女,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脚都有点软。 罗溪玉忍着疼冷静的摇了摇头,“你去,取件宽松的外衣给我换上……” “夫人……”现在这时候,还换什么衣服,上次的事就够她心有余悸,不赶紧叫人,哪还有工夫换衣服,秀瑾快急死了。 “支使不动你了是不是?快去!”罗溪玉疼得直抽气,冲她喊。 秀瑾一股烟的去翻衣裳给夫人换了,然后罗溪玉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平静的深吸口气,对秀瑾道:“去叫葛老来吧……” “夫人,我连稳婆一同叫来吧,葛老虽然医术好,但毕竟是……” “叫你去你就去,葛老来后,其它闲杂人等不要进来,还有葛老叫你进屋,你第一件事要给我喂一怀花茶水,听到没?” 秀瑾简直是摸不着头脑了,夫人的样子明显是要生了,可是偏偏吩咐的事一件也不着调,这个时候不去找接生婆,反而找葛老,这倒罢了,怎地意思好像是生完要给她喂茶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可是夫人的样子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只得又担心又惊吓的往外跑。 此时的葛老正在药室给圣主的浴桶里撒着药粉,待抓了两把,便听到外面守着的剑三低声道:“圣主,葛老,夫人的丫鬟刚才来过,说是夫人要生了,脸色很不好,疼的厉害,请葛老快些过去……” 什么?圣主才刚在浴桶里坐定,听到剑三的话,顿时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抬脚便跨出了浴桶,取衣服时还趔趄了下,差点脚缠衣服绊倒在地。 而葛老却是忙将手里的药放回了匣子里,然后掐指一算,数着日子:“这才刚满九个月,小圣主就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满了九个月,葛老松了口气时难掩脸上的笑意,胡子抖动着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工具。 圣主连身上的药汁都没有擦干净,便套上了衣服,“葛师,快走……”他对葛老道,没人比他更知道那女人有多怕疼,便是重捏了下都疼的直抽气,这生孩子有多疼,光是想着就让他心下一阵烦燥,多待一刻都不行。 “圣主放心,罗溪玉事先已与老朽打过招呼,老朽这段时间“勤加练习”,对此已颇为拿手,不会出什么事的……”对于神医来说,技能必是要纯熟的,这可是关系到小圣主,半点马虎都不得。 只是,怎么能让技术纯熟? 最近两个月城外有不少临产的妇人,莫名其妙的睡了一觉,肚子上多了一道寸长的口子,而孩子不知如何出来的,竟是放到了枕边,弄得人心惶惶,有的说是送子娘娘显灵,简直是传得快成了聊斋神迹。 而始作俑者,此时正呵呵笑的取了金针与才打制的匣子,跟着在走路如风的圣主后向兰堂走去。 此时,周围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罗溪玉疼的要死,但精神还算有余,只是见着圣主紧紧抿着嘴角匆匆走进来,见到她的大肚子,眼底一丝慌乱闪过,他抓着她揪着被子的手,那手冰凉显然有紧张在其中。 他咬着牙问道:“疼吗?” 罗溪玉其实情绪本来还算好,但是见到这个男人听了这话后,顿时忍不住就红了鼻子,眼泪直在眼圈里转:“圣主……”真是千万埋怨与害怕都在眼泪里,天知道她有多怕疼,天知道就算有神医在,但医疗条件这么差一旦发生意外怎么办,天知道她怕再看不见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看不见孩子。 圣主身体比她还僵硬,他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有些生硬道:“没事,没事啊,有我在,不用担心……”边说着边看向她的肚子,目光像杀人一样的盯着那团肉,之前还念在这是他骨肉的份上容忍一二,现在这东西居然让她这么疼,眼神都要射出飞刀一样,“是它让你这么疼?别怕,我这就让它消失……”说完将手放在她肚子上。 圣主在某一方面太过单纯,而且十分冷血暴力。 一听这话,罗溪玉本来痛不欲生,现在简直要泪喷了,葛老更是吓得差点膝盖发软,“圣主唉,我的圣主啊,你可不能再待在这里,夫人就交给老夫,老夫绝对安安全全的将小圣主取出来……” 圣主强烈的杀意,使得罗溪玉都感觉到他手放肚子的瞬间,肚子里的孩子都吓的不敢动了,肚子一时不疼了,可是她怀胎九月不是为了让他这般为自己出气的,她急忙赔上笑脸与葛老三劝九劝,才好不容易让十二剑将人劝了出去,屋里人也全部赶了去了。 罗溪玉这才一身冷汗的抚着肚子,看向葛老虚弱道:“葛老,开始吧……” 葛老从药箱里将东西一一取出来,然后又从瓶中倒出一丸药:“罗姑娘放心,老朽断不会拿姑娘与小圣主的命来开玩笑,必是有把握的,姑娘且先睡上一觉,睡来就可见到小圣主了,这颗天麻丸姑娘且吃下,半刻就能陷入昏睡中了。” 罗溪玉点点头,嗓子干的厉害,接过来看了看,顿时一闭眼一咬牙放进嘴里胡乱嚼了嚼咽了下去。 接着葛老又给她吃了三粒生血丹,以防万一。 天麻丸的药性很快发挥出来,罗溪玉已合上双眼。 葛老一直在准备着,待算好了时间,这才收起脸上的轻松,眼晴变得锐利起来,严肃又凝重的取了数根金针出来,然后双手一挥,数支金针便没入到穴位上,可暂时封住血流,将流血降至最低。 然后手一挥,眼晴都不必看的,便从工具袋中取来数件小且薄的工具在焰火上烤了烤,接着挟在手中,然后定了定神,用一尖刃轻轻划下…… …… 罗溪玉迷迷糊糊的,她仍能感觉到疼,只是那疼似隔了千山万水,又似蒙了几层纱一样的钝疼,她时疼时睡,在稍微清醒时似乎能听到有人说话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她想睁开眼晴,但眼皮重若千金,直到有水流进喉咙,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接着疼痛减轻了些,她又多喝了几口,直到身体好受些,便迷糊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睁开了眼晴,身体还是疼,但这种疼似乎是能够接受的。 接着她便听到有孩子的哭声,然后是葛老与秀瑾的笑声。 “哎呀,这孩子真是生的白白嫩嫩的,跟团雪一样,真是讨人喜欢,特别像我们夫人呢……” “胡说,这鼻子眼晴哪里不像他爹?嗯,也就皮肤像罗姑娘,别说,老夫见过无数婴孩,还是小圣主最是玉雪可爱,要知道我们……每代可是有血脉胎记,后脑的蛇型胎,老夫先看看……”葛老边说边去看婴孩后脑。 当看到那一小块蛇型胎,顿时高兴的胡子快要抖掉了:“哈哈哈,圣主,快看,果然是我的小圣主,是我们圣主的种……” 罗溪玉听到这话,不由觉得满头黑线,当初葛老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肚子里的是圣主的,如果说罗溪玉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因此对葛老更边敬重信任,结果…… 都跟他们主子一样阴险的很,说出来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哎呀,夫人醒了……”秀瑾急忙惊喜道。 顿时床边三道目光看过来,罗溪玉急忙挣扎着起身,倚在一片温热上,她也来不及回头,只是苍白着脸四下看着,最后目光彩夺目停在离她不远的小包裹上,急声着:“孩子,快,快抱来我看看……” 这话还未落,身后的手伸了过去,用食物像勾着一条鱼一样,拎到她面前,大概是嫌孩子哼唧声太烦,还用力抖了两下让他闭嘴。 那动作吓的刚刚醒过来的罗溪玉差点又晕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罗溪玉躺在床上怜爱的看着身边粉雕玉琢的小娃儿,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褓里的宝宝小脸又白又嫩,晶莹剔透的,听说刚生来的孩子皮肤都是皱的,偏偏宝宝是例外,大概是她的体质加上胎里一直用玉兰花,所以孩子才会这般像自己吧。 宝宝两只小手还握成一小团,可爱极了,大概在娘亲身边,之前还有些不舒服的憋嘴,现在便已是小嘴微微张着,边睡边吐着泡泡,脸直往娘亲身边拱,睡得正熟。 罗溪玉真是越看越爱,越爱越看,光看着他吐泡泡都能看老半天不眨眼,最后忍不住低下头,轻吻了下他的小脸,心里溢满了疼爱与柔情,那目光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秀瑾在一旁笑着用茶水给她冲了碗芝麻米糊,让她掂掂胃,边看边笑道:“小公子一开始哭得可惨了呢,把葛老都吓的手脚发软,后来是刘婶让奶娘过来给喂了奶才好的,夫人,小公子还特别挑嘴呢,有两个奶娘他都不吃,好在刘婶又找来一个第一胎的新妇,估计小公子是饿狠了,这才吃了几口奶睡了……” 罗溪玉听着听着眉眼都放开了,这正要开口呢,孩子便开始不舒服的动了动手,扭了扭头冲着罗溪玉的方向便开始张嘴就哭了起来。 “哎呀,是不是尿了?”罗溪玉身体不能随便移动,虽然醒来她吃了三朵玉兰,但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动弹,玉兰对她身上的痛感消除的很快,现在虽然有些疼,但勉强是她能承受的范围,等到明日更吃上三朵,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罗溪玉急忙伸手摸孩子襁褓里,里面是干的,秀瑾之前才换过尿布,还很清爽。 “夫人,小公子是不是饿了,我见它之前就没吃几口奶呢,要不我叫奶娘过来?”秀瑾道。 这地方有钱人家都请得奶娘喂奶,贫贱人家才会母亲喂,可是罗溪玉不是古代人,自然没有这个束缚,且母亲怀胎九个月,孩子早已习惯妈妈的味道与心跳,自己抱着喂他会最安心也舒服,而且母乳喂养对孩子最好,断没有不喂自己孩子的。 况且她正觉得胸涨的厉害,不由将宝宝拢在怀里,然后费力的半侧着身体,然后将单薄的衣襟拉来,便是同为女子的秀瑾都不由的脸红起来。 屋里没别人,罗溪玉倒也没在意的低头看着,都说使出吃奶的劲儿,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对于刚出生的婴儿,那真是使出全身力气在吃,不过很快,孩子一下下,用力全身都在颤抖,但是半天却是松开口又大哭起来。 秀瑾也顾不上害羞,不由的上前哄着,两个女人都没经验,一时手忙脚乱。 “怎么不出奶呢?”罗溪玉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见过奶娘用热布巾捂过,要不我去扭块热巾子来?” “嗯,可是孩子哭久了受不住,还是先去找奶娘过来吧。”罗溪玉急忙道。 “诶!”秀瑾听罢转身就跑。 罗溪玉不由的搂着孩子,心疼的要死,这么小的孩子哪来的劲哭啊,这么老哭都上火了,不由忍痛用手揉捏着鼓涨,然后又试着喂了下。 闻着妈妈的味道,宝宝直往前凑,用力再用力,还是没有奶,这次哭的更惨。 而圣主川景狱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美人长发铺在锦缎上,整个人通透如玉,而怀里还有个精雕玉琢用冰蓝薄绸包着的小娃,两只晶莹剔透如藕节的手臂正用力的向上伸着,似乎要抱,而女子正开着衣襟快哭了的模样哄着小娃,时不时的用手揉了揉喂着。 这么一副美景应入眼底,本来听着哭声极度不耐烦的他,此时顿时停了下脚步,随即想到什么,脸一沉,关上了门将栓搭上,然后迈步向床处走去。 罗溪玉焦急的抬头,见是他,也来不及羞涩,忙向门口张望:“圣主,别关门,秀瑾去叫奶娘了。”说完眼泪急得都快下来了,“宝宝哭的嗓子都哑了,怎么就不出奶了……”她不由自责的道,怕孩子再多哭,时不时凑给他,让他少哭一下。 圣主走近了,脚步缓慢起来,看着床上精致的一大一小,不由温和了目光,然后缓慢的坐在床榻上,眼晴盯着孩子与女子,时不时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这不是第一次,但是再次见到,只觉得喉咙不由自动的动了动,深邃的目光越来越沉。 “怎么办啊,秀瑾怎么还不来,莫不是奶娘回家了吧?”她不断亲着孩子的脸揽在怀里安慰着,可是宝宝哭的厉害,那小嘴薄薄的,嫩的似乎一触即破,哭的这么用力,罗溪玉心头都跟着疼,眼眶都红了。 “怎么能出奶……”圣主盯着问。 “我也不知道,奶娘都能下奶的,可是我这里孩子怎么吸都吸不出来,可是又涨得难受,圣主,你帮我叫下刘婶过来吧,她生了四个总有经验的……”罗溪玉眼泪汪汪的哀求道。 这一大一小两个都可怜兮兮眼泪汪汪的。 圣主目光闪了下,伸手自罗溪玉怀里取过婴儿,这次倒是好了点,没有像拎着一怀鱼一样,而是像抓着一只猫一样。 “圣主,小心点,别抻着宝宝……”罗溪玉惊呼。 好在他只是将孩子抓到一边,说来也怪,任是罗溪玉吓得心口一颤颤的,可是这宝宝一到圣主手里,顿时嘹亮的声音立即变成了猫叫,嘴巴动了动,像是害怕一样,手直朝着罗溪玉的方向伸。 “小心点放……”看着圣主将宝宝只移了下位置,罗溪玉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圣主!”这一落下来,她不由的生气看向他,看来以后得教他怎么抱孩子了,哪有那么拎着的,孩子那么软,骨头都没长好,扭到头怎么办。 “它不哭,你可以说,怎么不下奶?力道不够?”圣主带着一丝凝重的坐在她身边。 罗溪玉立即转移注意力,此时涨痛,也顾不上其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不通吧,也可能是力道不够,秀瑾说用热巾捂捂能好些……” “嗯,力道,我试试……”大概是闻到了诱人香味,眼晴紧盯着此时动人心魄的美景,喉咙都不受控的上下动着俯□。 罗溪玉:…… 第一百零七章 圣主你已经是大人了好吗?还是个孩子吗?像宝宝一样大么?怎么能这么幼稚呢?罗溪玉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是一时间被他抱得紧,脸上也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无奈?还是哭笑不得…… 她可能已经习惯了。 圣主毕竟是圣主,姿势娴熟动作到位,舌头压下卷了几下,用力便感觉到一股香甜沁心的香味进入口中鼻中,甘甜的如一道清泉,使得人浑身舒畅。 能不舒畅吗?罗溪玉的身体是玉兰花果改造,冰肌玉骨,一身的玉兰清香别说是圣主,别的男人凑近了闻都要移不开步子了,也难怪宝宝会嫌弃别的奶娘的奶水带腥气不肯喝,在她肚子里揣九个月,已经快跟他爹爹一样挑嘴了。 她身体底子极好,养份又足,奶水非常充足,如今被圣主这般一弄,顿时感觉通顺了,胸口也不是那么难受,这初乳可是最有营养的,她不由的推了推还在她身上的圣主道:“景狱,已经好了,可以喂宝宝了,快些起来,别等一会儿秀瑾带了厨娘来撞见……”“ 这个时候圣主能干吗? 当然不能干了,“门栓上,进不来。” “那也不行,到时人一推门推门,大白天的,像什么话?” “哦,我已经让十二剑将她们打发了……” “为什么啊?” “太吵!” 罗溪玉:“……” “那也得起来,我还得喂宝宝,它正哭着呢。”罗溪玉现在不能动啊,只能勉强侧身,伸手去抱宝宝。 “不需要,叫奶娘来。” “奶娘被你赶出去了……” “再请回来!”圣主的脸色已经有些不高兴了,直瞪着罗溪玉。 “我是他妈妈,我喂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罗溪玉也生气了,平时就罢了,现在孩子哭这样他都不知道心疼。 “你敢喂!”圣主眉尾都快打结了。 “怎么不敢?”罗溪玉以前真是惯着他的,什么都由着他的心意,可是现在不一样,她有宝宝,有孩子,孩子那么小,需要照顾,哪能再由着圣主任性。 罗溪玉将孩子抱进怀里,目光直视他:“圣主,你能狠下心,我狠不下心呢,他还那么小,喝口奶有什么错,你不当是亲骨肉,却还是我的儿子……”她从没有这样与圣主大小声过,经常都是在他的眼神下自己不由自主的屈从了。 当然屈从的原因也是因为心太软,他又太可怜的缘故。 习惯之后就很难再改变,可是,现在不同了,再弱的女人也是为母则强的,罗溪玉断不可能看着宝宝饿的直哭,自己能喂却推给奶娘的,没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这一点,像这个冷酷的圣主是绝对不明白的。 她着拢着孩子边说边喂着他,看着孩子一口口吃的那个劲,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要全吃进肚子里似的,紧紧的闭着眼晴,小拳手都在半空握着。 罗溪玉低头欢喜的看了会儿,一抬头,便见圣主脸绷的紧紧的,抿着唇角盯着她,目光倒是没有之前她顶撞他的怒意,反而有一种被忽略丢弃的那种死静与孤寂。 其实,罗溪玉不是真的害怕,他能怎么样呢?杀了自己?还是杀了孩子,在孩子揣在肚子里时,他就已经默认了他的存在,只要被他默认的,就是认可了,认可她,认可她生下他的子嗣,断不可能再出尔反尔,她清楚这一点。 而同样的他也不会伤害自己,所以怕他什么呢?他又能怎么样?之所以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很怕的样子,可能最深的原因是出于对他的爱吧,因为爱所以才会怕他。 而他也是因为爱所以才会容忍吧,那她还怕他什么?露出这种眼神又有什么?总不能吃人吧?她有些想笑,但看到圣主的眼神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那么直凹凹的看着她,像是被遗弃在阴影里可怜的小兽,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一下子想到什么,心里有那么一丝愧疚,不该拿正常人的态度去对待他,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从来不是一个心里“健全”的人。 一个从来没有过母爱,也没有过父爱的人,如何会懂得做一个父亲,连自己都不曾爱护的人,又如何会敞开心熟练的去爱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亲骨肉,在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没有过这种感情,也会像陌生人一样。 况且,这样一个男人,甚至是一个病人,身体那么破损过也许陪伴不了自己多少年,想到这里,罗溪玉的心都似被揪紧般,一记起这个,原则还是执着什么,都通通九宵云外,什么顶撞,埋怨还有生气,都敌不过她不想失去这个人的一个念头。 他身体破败着呢,他受过重创,不过就是想喝口奶,母乳确实是有营养对身体好的,喝一点又何妨,她奶水这么足,足够了,她心软了,想到会失去他,就心软了,为着他的身体,喝一点也有益处,而且为了这点事不值得让他生气,顺着他又不会怎样,何必惹得他不高兴,秉着这种想法。 她不由无奈又怜惜的伸手勾了勾他的衣袖,换上笑脸,“好啦,别生气了,这么大的人,怎么跟孩子似的,宝宝还小不知道笑话你,等长大了懂事了,看你这个当爹的羞不羞……” 圣主嘴角紧抿着盘膝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只是冷沉沉孤落落的看着她。 “好啦,我承认错误,刚才不应该跟你大小声,而且我也说错了,圣主你也是很疼宝儿的,我也因为宝儿哭才着急说错话,以后再也不了,你看,我奶水也多,宝宝也喝不完,怪浪费的,圣主你大病未愈,吃些也有好处,肥水不落外人田嘛,过来啊,和宝宝一起,你快摸摸他的小脑袋,都长头发了呢……” 罗溪玉再度拉拉他的衣袖,连央带求顺带转移注意力,圣主这人对外人一向软硬不吃,对自己则只吃软不吃硬,越是跟他硬着来,他越是火焰高涨,但几句软和话说着,便是她想要再多的金银珠宝,求再难的事,都能求得成,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有时并不需要言语,只是从一些小事就能看出男人的心中有没有自己,圣主的心思难以琢磨,以前她的自信来于圣主的五感,与他厌恶女人的态度,隐隐明白自己是对他而言特殊的。 而现在,她也正是从这里面来寻得他极小极淡隐藏心底极深的感情,如果真心爱一个人,会拿出自己的全部来给她,金银珠宝都不及她珍贵。 看着罗溪玉再三拉着他,轻柔着话说着,没人能在美人的轻言软哝中还能硬得下心肠,何况还是自己的心爱的人,圣主的态度总算软化了些。 虽然眼神仍然有些不悦,却也不抗拒她的轻拉,然后两人将婴儿夹在中间,圣主微微揽着她的腰,似怕弄痛她的伤口。 罗溪玉此时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睛一闭就当是养了两个儿子好了,谁让这个男人嘴馋又小心眼,恋她如恋母一般,其实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于是过了一会儿,她便坦然的轻轻摸着怀里婴儿软软的头发,还要不偏不向的给男人理着鬂间发,而此时一大一小两个,吃着那满口甘甜,没有一个舍得松开口的,就跟比赛打仗似的。 而罗溪玉本身就娇嫩,此时粗鲁了些,也有些刺痛,不由的手搭在圣主肩膀上,手指轻拉着他的耳垂,直道让他慢些。 她奶水充足,婴儿胃口又小,喝得肚子鼓起来,再喝不下去才吐了,动了动嫩得就一层小细皮,还有泡的嘴巴在罗溪玉怀里便睡了。 可是身边的男人却是食不知髓,顺手将孩子拨到一边,他霸占了所有地方,放肆的开吃起来。 “好啦,慢点,厨房还准备了一些点心和肉粽,留着肚子一会吃点……”罗溪玉轻推着他担心道。 圣主埋首搂着她,用手时不时揉着,希望能多一些出来。 而让罗溪玉窘的是,之前怎么都不出来,现在却是又是如喝不完似的,不过到底舒服了些,涨痛也没有了,便也没有再反抗,他爱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夫老妻倒也没有可害臊的,孩子反正也吃饱,他喜欢便吃了吧,喂一个是喂,养两个是也是养,罗溪玉也是希望他能找点肉的。 她手轻轻摸着他身上的瘦的骨头架子,不由怜爱的拢了拢,而圣主却是如狂狮出野,抢得了最后的胜利一般,将其压榨的一干二净,就算再没有那鲜浆琼泉可吃,便要凑上前接着,小气的跟土财主守着金匣子一般。 罗溪玉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今日这么一心软,付出的代价竟然是八年…… 第一百零八章 葛老给孩子取名为川景玄,名字由长辈取,她这个做母亲的倒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小名一直叫他贝儿,宝儿贝贝都是她的一对宝贝,宝儿虽然顶着名是她的弟弟,但她一直是拿他与贝贝一样。 显然贝贝这个名字葛老与圣主都是不屑的,但罗溪玉坚持已见,她一个母亲给孩子起个小名的不行了?于是天天贝贝的倒也叫了下来。 家里有两个孩子,但却没让罗溪玉操一点心,宝儿是程老爷子带着,稍大些,每日去学院都带着去,受到学院那风气与学子的影响,宝儿早早便会拿笔在纸上划拉,三岁的时候就会背足三字经,百家姓,每天还能写一篇七扭八歪的大字。 程老爷子在书堂上说的话,他坐在那里一边玩一边听,过后时不时的便能学着爷爷念出几句,让众人面面相视,惊喜异常,极是聪明才智,喜的程老爷子见眉不见眼,更用心的带着他,将一番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 宝儿也不枉老爷子的用心良苦,五岁的时候学堂的东西就已经难不倒他,说了上句便能接下句,字也写得像模像样,孩子极有毅力,每日花一个时辰来练字背书,风雨无阻。 与之相反的则是贝贝,贝贝是由葛老带着的,葛老喜欢的恨不得每天都来回举着给别人看,看小圣主玉雪可爱的模样,跟他一比,其它孩子就跟木头一样,这孩子一生下来就灵动,会睁眼了,那眼晴都会说话,把人的心都看得要化了。 稀罕的不得了,他经过三任圣主,两任是从孩子看到大,哪一个都没有这个孩子生得讨人喜欢,人老了更是要疼孩子一点,何况还是捧在手心的小圣主,平日罗溪玉想抱一下都得葛老倒出手了,要不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也亏得她信任葛老,晚上孩子还送回她身边,否则,她都要担心孩子要抑郁了。 两个娃儿,一个动,一个静,一个自小便稳重,一个见人就笑,边笑边抓人一手胡子的灵精灵,白天都不见踪影,晚上一大一小才会在一起叽叽喳喳。 也怪,贝贝最是捣蛋欺负人,但却从来不欺负他这个小舅舅,两个孩子也从来不打闹,在一起就是你说我说你再说我也说,有说不完的话儿一般。 宝儿最是懂事稳重,因他自小接触的便是学院的风气,加之那些书院都是努力上进的孩子,穷人家的或是乞儿都深知这得来不易的机会,拼了命的学习,受这样的环境影响极深,也懂得书中所说的谦恭有礼,不仅从来不与比自己小的贝贝吵架,更是处处让着他,好吃的让他先吃,好玩的让与他玩,贝贝自然喜欢他。 这个小东西最会看人脸色,在葛老那里无法无天,在罗溪玉面前又乖乖做个讨娘亲喜欢的宝宝,在圣主面前老实的连个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时常躲在娘亲身后偷看爹爹,有时看到爹爹进来,还会装睡,怕圣主怕到骨子里,差点到了拔小短腿就跑的地步,在宝儿那里又是个正常的三岁小娃儿,到了下人那里呵斥指使,还翻着白脸说秀瑾是个笨蛋,光罗溪玉听到就不止一次。 每次她狠下心要教训他,他都会装可怜,用水汪汪可怜巴巴的模样仰头看着她,然后用小短手抱她的腿,叫着:“娘娘,娘娘……”这样,她怎么能狠得下心来,每次都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越想越是想哭啊,这么小就知道毒舌欺负人,被葛老惯的不成样子,长大了铁定是个管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 事实就像印证着她的想法似的,这一日,不容易两个孩子白天都在家,宝儿认真的在练字,贝贝安静的在玩耍,罗溪玉很欣慰,隔一会儿拿着果盘进去,便见到了另一个画面,两个孩子,一个还是在拿笔认真写,一个却是抱着笔筒,拿着笔认真的折,地上必几只笔已经断了三四截。 身后的程老爷子见此景,不由对着宝儿露出满意之色,好似在说,唔,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此专心一意作一件事,此子将来必有大出息。 而葛老更是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他不似程老爷子的含蓄,连声赞道:“小圣主实在是聪明绝顶,这才几日便能将笔折断,有如此神力,将来必是习武的奇才,我东狱……有望了……” 罗溪玉的脸色青青白白,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了。 可是,无论罗溪玉如何不甘,姜总归还是老的辣,两个孩子的前途皆被他们一语命中。 孩子不需要罗溪玉操心,而罗溪玉便一心照顾起圣主,儿子弟弟将来长大成人,总要像能展翅的小鸟般,飞向属于他们自己的天空,而真正能陪伴她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罗溪玉并不是天生伺候人的一把好手,只是她想做的,必定用心来做,每日的穿戴,每日的饮食,温补的药膳及休息的时间都时时刻刻的注意着,每日都会给圣主把一次脉,争取一点点变化都能察觉出来,只要她想做,她会是个最好的妻子。 除去照顾圣主,她还要想方设法的赚取功德,慕名而来的穷人家孩子,乞丐的孩子,甚至邻近的几个城都前来不少,因为程家的学堂有免费的,实际也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赚取,并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只不是程家提供了进入的条件,她家的药铺越开越大,越开越多,孩子们会经常来帮忙碾药赚些笔墨纸砚用。 除去学院与药铺,罗溪玉还开了院子,专门收留些孤独老人,免费给他们住,食物也是免费供应,最后甚至于修桥铺路,建寺庙,庵院,捐米捐油,十年如一日,名声越来越大,九牧与邻城,甚至连京都都知道程家大善人。 为什么会连京城的人都知道晓?是因为学院这些年送走一代又一代的学子,而最初收留的那些乞儿现在都已长大,他们与宝儿称兄道弟,宝儿不嫌弃他们身份低微,他们喜欢宝儿热情好友,而这一批是在京城留下名望的一代人,因科举留在京师的十有□□,后来十年,上到二品,下到九品,遍布京师,再加上后来的师弟们,这些人是宝儿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最大助力,他们也是宝儿最结实的退路。 而罗溪玉无需教他什么,只需要教他如何做人,如何真诚待友,如何为大善,这些就算是她不必教,宝儿这些年耳濡目染也早已深入骨髓,罗溪玉在他第一次用稚弱的声音对自己说出理想时,微微怔了下。 宝儿坚定道:“姐姐,我将来一定要做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帮助很多人,做很多善事。”他眼晴亮晶晶,甚至有些崇拜的说。 罗溪玉怔然之后,便微笑起来,向他点头。 为什么宝儿会有那么多的白芒,她现在才知道,正是因为,未来的未来,他的正直无私,他的大善功德将是自己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可是最初的最初,他的模仿与善念是来自于自己。 这是何等的自豪感。 光阴冉冉,在宝儿与贝贝的童言童语里,时间从指间流走,转眼又过了十年,这十年,孩子也有了自己的世界与责任,宝儿在京师,贝贝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十二剑,留在祖愧。 圣玉也被她照顾的很好,甚至都不显得半分老态,他没有如葛老所说活不过三年,身体也没有留下任病根,除去发间的几根银发,并无半丝不同。 而反之,葛老却是因年纪过百,像风中摇摆的蜡烛,越加上无力,似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葛老是神医,自然有自己延寿养生的方法,但人力有限,与天争命有时也不过是个笑话,真到了那一刻来临,众人便是有准备也是措手不及。 可是葛老不喜欢这些人哭哭啼啼的惹人厌,将人赶了出去,可是在快不行的时候,却单独叫了罗溪玉进去。 她进屋时,屋里的被子都叠的整齐,葛老是坐在墙角的蒲团上,整个头发像是一夜间白了一般,如苍老了三十年,他听到动静不由的睁开眼晴。 眼中似乎有了一丝神彩,他道:“罗……姑娘。”直至今日他仍然维持着最初的叫法。 “葛老。”罗溪玉眼眶发红,忙走过去扶着他要倒不倒的身体,“怎么不到床上歇息,这里太凉了,对身子不好……” “人之将死,在哪里都是一样,老朽已习惯打坐了。”葛老冲她摆了摆手,他的话很慢,似说不动似的,但看向她的眼神却少了浑浊,多了丝清明,他道:“罗姑娘,老朽恐怕要不行了……” “葛老……” “你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清楚的很,老朽喜欢清静,本想静悄悄的走,但心中还有挂念的事……” “挂念的事?是贝贝吧?葛老,贝贝已经从东狱赶回来了,你再等等这孩子,他轻功好,赶回来很快的……” “不……”葛老摇了摇头,“不是贝贝。”他目光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手指不由剧烈的蜷了起来,急促的呼吸半晌,才看着罗溪玉道:“老朽要与你说的事,是一件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本来想一起带进棺材,但是……我怕走了之后,这件秘密再也没人可知,整个东狱都要沦为祸海……”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目光迸出不甘的光芒。 刺得罗溪玉眼晴一痛,心跟着不由的狂跳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葛老,是什么……秘密?”罗溪玉的嗓子有些干涩,说出的话有些干巴巴的。 葛老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是初见时如姣花照水,实际上却三十余岁的女子,嘴巴微颤了颤,半天才道:“罗姑娘,你可知圣主在什么时候离去……” “离去?”罗溪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此时蹲在地上,手扶着葛老,“圣主仍还在,怎么说离去……”可是在想到什么一瞬间脸上血色尽无,“葛老……”她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葛老,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葛老苍老的脸,褶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扯出一丝笑,但却无力的垂下,他的目光从罗溪玉脸上移开,看向不知名处,“此事说出来,罗姑娘必定是恐慌,但是此事老朽若不说出来,恐怕姑娘直到死的一天,也不明白,而老朽的时间已不多了,罗姑娘你听好……”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抓住她手腕,强撑的低低急促道:“真正的圣主早已经在东狱江畔与敌厮杀几天几夜时,就已全身经脉断绝死去,老朽亲自把的脉,生机全无……” “可是隔一日,圣主却突然有了气息,老朽本没放在心上,可是必死之人却能活二十年而不衰,体内经脉一日复一日的强劲有力,老朽在几年前便已开始怀疑,试探数次,终能肯定……” “不可能!”罗溪玉眼中露出一丝惊恐,有点承受不了葛老的话,“葛老是不是糊涂了?圣主怎么可能已经死了?我与他二十几年,他若不是,如何能相处二十多年,这一定是个误会……”她边说边摇头,人老了,总会有些神精疯魔,据说是脑神精萎缩,会有异有常人的想法与举动,她想。 “罗姑娘,老朽虽然临将就木,但却并不糊涂,罗姑娘若是不信,可细细想圣主的举止,总会发现蛛丝马迹,不过,此胎毒之厉害,便是将圣主从小看到大的老夫都骗了十几年,何况是罗姑娘……” “罗姑娘你且想想,圣主经脉全毁必死之局时,为何会好起来那般快……” “不是因为葛老的药?”罗溪玉哆嗦着嘴唇道。 “呵呵……”葛老发出一丝怪异的笑声,“老朽修复经脉的药根本就已经没有了,这才给了老夫这个方子,且试一下,虽然有些效果,可是何以如果见效?三日便能听得清楚,五日便可吐言,十日便已如正常人……” 这个罗溪玉没办法解释,她想说是自己的玉兰花的功效,可这般一想,如果她自己身受重伤,服用玉兰花,恐怕也要十来日才能好,可是玉兰只对自己有奇效,对别人,效果还不足十分之一。 “而初时最先让老朽怀疑的是贝贝……”葛老眼中似有一丝精光闪过,整个人如回光返照般,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能坐正了身体,他道:“贝贝自小便怕圣主,可是十几岁仍然连句话都不敢与圣主说,如今更是宁可在东狱也不肯回来一次,罗姑娘,你可知原因……” “圣主他……”只道了三个字,她便说不下去,脑子一时如浆糊,复杂又刺痛,不相信却又难以反驳。 而葛老似乎不待她说出,便一径的说着,“原贝贝这孩子虽古灵精怪,但毕竟是老朽带到大,他每次对敌时时小手指都会蜷起,可是,每次面对圣主时他都会如此,罗姑娘可知是为何? 那是因他感觉到了圣主的杀意,因为这股杀意,自小开始,这股杀意已经存在,可是老朽护得极严,轻易不会让圣主接手,而如今贝贝的惧意仍不减反涨,常年在东狱甚至不敢回来一次,这孩子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但老朽都已惊觉……” “葛老,你这些都只是猜测,不能便说圣主他,何况胎毒我见过,那是个无意识的怪物,他……”罗溪玉急忙辩解起来。 “呵……怪物?能在身体里待上二十多年,便是个怪物也是无所不知,没有人比它更熟悉圣主,若形成了自我,便是你我,都未必能寻出蛛丝马迹,罗姑娘跟我要证据,那老朽也能说上一个……” 葛老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罗溪玉:“罗姑娘可知每代圣主从出生起,脑后都会有一个银色的蛇形胎?” “这个……”贝贝便有,这一点罗溪玉是知道的。 “银色,代表着成功融和体内蛇毒,将蛇毒彻底化为已用,可是圣主出生的时候蛇形胎是血红,罗姑娘你可去查看圣主脑后的蛇形印迹的颜色,若是毒胎成功去除,颜色便会重新恢复为银色,那代表着圣主成功融和了胎毒,如果反之……”葛老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罗溪玉不知不觉中冒了一身冷汗,她怎么可能相信,怎么能相信,可是眼前老人是将死人之人,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容不得她不信,她从袖里掏出自己做的救命丸。 葛老却是摇了摇头,刚才眼中的神彩就如空中的烟光一般,一闪即逝,此时他的脸上灰白的厉害,他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却像是说不出,最后用尽全力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断断续续吐出声音:“罗……姑娘,老朽恐怕要走了,这瓶药……姑娘想通后……老夫试了,数次,圣主……只有你,姑娘,为了贝贝……为了东狱……姑娘一定…… 祖愧……只能有,一个圣主,就是……”葛老手伸在半空,眼晴往外瞪起,嘴半张着,却是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的停在那里,手中的瓶子也因失了力道滚落在地。 罗溪玉眼泪滚落了下来,那个平时和善笑眯眯的葛老,那个逗弄贝贝开怀大笑的葛老,那个吃食物时小气又贪食的葛老,此时……去了……身后没有留下一个子孙,一生都只为东狱为圣主。 她跪坐在那里,双腿都没了力气,纵使有心理准备,可是临到“葛老,一路走好……”她道。 不知过了多久,罗溪玉状着胆子闭眼将葛老的双目合上,手放回去,然后目光落在那个掉落在地的瓶子上面,缓缓的伸出了手。 待得她走出来时,眼眶发红,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东狱不像是五洲,人死需繁琐的殡葬礼仪,只需一口黑棺,撒入保尸去蚊虫特殊的药粉,静悄悄的抬回祖狱埋下。 人是贝贝送走的,贝贝待葛老如亲爷爷,风尘仆仆回来却要亲手送着爷爷的尸体回祖愧,其心情可想而知。 便是程宅的一干仆人都默默的擦着眼泪。 而一日的时间,罗溪玉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便是贝贝回来都有些浑浑噩噩,直到晚上,她回到房间,突然便头脑清明起来,她犹豫的伸手,推开了房间的门。 只见圣主正如往常一般坐在桌前,手中拿了一卷不知什么功法在看,十分平常,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对于此时此刻的罗溪玉而言,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她的手有点颤,只能藏于袖中,镇定了下心神走过去,“圣主……”缓步走到桌边。 “嗯。”圣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什么神色闪过,有些冷淡,目光又移回到书上。 “葛老的事……”罗溪玉看着他的神情道:“我们是不是跟着贝贝一起回祖愧一趟……” “不必!”圣主头也不抬道,看着书,神情是那么专注,仿佛葛老的死不过只是暂时出门一趟。 “毕竟是从小看着圣主长大的,总要给些尊重,圣主亲自前送,也不枉葛老生前对圣主的一片赤诚之心……”罗溪玉呼吸有些急促。 “不必!”他再次吐出两个字,随即目光扫了罗溪玉苍白的脸:“你脸色不佳,先休息吧。” “圣主……”她还想说什么。 圣主抬起头,面色有些不悦的盯着她:“人终有一死,不需这些俗礼,好了,你先睡吧!” 罗溪玉在烛光下认真的打量着圣主的神色,很好,没有丝毫低沉,真的如平常一样,甚至可能没流过一滴泪,眼中更不见半点红血丝。 葛老死去,对圣主而言就像死了一只猫猫狗狗,以前只觉得他无情,此时却觉得无情上面又多了什么。 似乎感觉到她的失神,圣主沉默了下,缓和了语气:“人死不能复生,葛老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祖愧有贝贝,放宽心,若是你想贝贝,便再等一段时间,我准备一下再与你同去。” 说完他放下了书,揉了揉额头:“好了,该睡了,泡杯花茶给我吧。”他半命令道。 “嗯……”罗溪玉应声后,有些木然的起身,为了他方便,桌上的壶里每天都会泡一朵花茶放在那里,她拿起壶,沉默往杯里倒着茶水,屋里只听得到茶水撞击瓷杯的声音。 没有准备好?何须准备?圣主为什么二十年来从不回祖愧?连葛老死后都不回,那时她以为他怕她的长途劳顿之苦,可是现在…… 准备好再回祖愧,在此时此刻似乎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贝贝…… 罗溪玉的心就跟缠在一起的丝线一样乱。 可是在将茶杯交与圣主手中时,她慢慢沉下了心,看他将茶水一口喝下,准备起身,她看着他轻声道:“圣主,睡前我给你梳一下头吧……” 每日都是她给梳理,圣主犹豫了下,并没有怀疑,点点头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罗溪玉随着走至身后,将他的发箍拿下来,解了髻,然后轻轻打散,有拨开脑后的发时,她的目光第一次看向了那一处掩在发中的蛇形印迹。 而在看到那刺目的血红色时,她的手忍不住开始抖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脑子一片空白,罗溪玉全身硬绑绑的躺在那里,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似乎是做了一个梦,又回到了那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中,那种血腥,如梦魔一样弓起身发出怪声杀人的身影,似乎是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在这种时候,突然的翻了开来,重新的恶梦一番,等到她再睁开眼晴,天色已经放亮,而身边位置早已空了,圣主似乎很忙,从几年前就一直在忙。 在忙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起过,罗溪玉也没有好奇,因为男人毕竟有自己的事情做,虽然不在东狱,也有必须要知道的消息与处理的事…… 罗溪玉躺了会儿,待外面传来伺候的丫头的声音,才起身,换了套珠白的衣衫坐在梳妆台前,小丫头今天才十六岁,花儿一般的年纪,此时正给她梳着发。 要说这奴仆奴婢进了程宅,那真是跟掉进糖窝里也差不多了,程家是大善人,无论老父子,还是夫人,还是公子少爷,都是极和善的人,脾气好又善待下人,福利还不用说,大家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天天心情好,都是开开心心,不像其它府里规距多,动不动打骂发卖。 所以小丫头也受拘束的边梳发边道:“夫人也别太忧心了,老爷子走的没病没灾,安安稳稳的这可比那些常年卧在床前受罪的可要强多了……” “昨天啊,我看到舅爷暗自让人扶着你呢,舅爷是真担心夫人的,经常询问夫人的身体,这不早上还让人给你和爷送来了燕窝,爷一早出去了没吃,还在炉子上温着呢,一会儿就让人给夫人送来……” 罗溪玉听到此不由的打起精神,“爷一早出去了?可知去了哪里?” “不知道呢。”这个程家爷脾气古怪,她们都不敢过问的,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不由犹豫的道:“夫人,咱家的小桃耳朵最好使,她说经常能听到地下有声音传上来,半夜的时候,会有那种,咚咚的声音,这几年几乎每天都有,她都睡不着觉呢。” “地下有声音?” “是啊,小桃都不敢跟别人说,怕传出去不好,又觉得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这两年,我听着有几个都说,半夜有动静,就像在地底有什么洞一样,一直发出石头落地的声音,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着可吓人了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说不清,总之我来这三年,就一直有的,但是仔细听又听不到了,附近也有人传呢,但是却找不到是哪里传来的,有人还说是山怪呢,不过最近没有再听到了,估计可能是风声吧。”小丫头手极巧,挽了几下就给夫人简单利落的挽了个飞仙髻,乌发层层堆彻,再插入牛眼大的珍珠簪子固定好。 罗溪玉在梳妆台前呆坐了半晌,连小丫头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看着铜镜中仍然绝色的美人,脸上却是秀眉紧锁,眼神中还有些迷茫。 一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她很了解,非常了解,性格脾性,甚至肌肤每一道纹路,可是在听到葛老去世前的一番话后,她又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了解,除了那些眼晴看到的外在之物与表面,内心想起来又显得遥不可及。 她觉得应该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感觉,圣主还在,他没有死,自己一直照顾着他,将他照顾的很好,她打起精神这样想着。 可是,葛老是圣主最亲近的人,他死的前话必是有七,八分的把握,否则不会这么轻易说出来,甚至于葛老怀疑已不止三五年的间。 如果这种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种在了她的心上,只要有土壤,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只要一想到,与她一起二十年的人,不是圣主,而是……那个,胎毒……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真相,那足以让铜镜中脸无血色的女人,崩溃及惊惶失措, 便是此时,她几乎都坐不住,一直告诉自己,要信任的想法像在风雨中摇摆,无数的念头与疑问,再加上葛老的话,与那夜在山裂缝中所见的影子,都在脑子中乱成一团。 圣主为什么不回东狱? 是怕回到那里露出破绽?还是有什么秘密怕葛老与十二剑看出异样?不不,它与圣主同体同胎,圣主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不是秘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会是什么? 罗溪玉目光看向桌上泡着玉兰花的水壶,突然觉得心在发抖,真相让她不敢再想下去。 葛老说,他对贝贝有杀意,有杀意…… 这般想来,贝贝确实自小怕他,连句话都说不全,长大后,也的确没有待在身边,她也曾埋怨过,可贝贝每次都笑嘻嘻的,她也只能无奈的想,孩子总要离开母亲的怀抱,有自己未来的人生和天空,可是现在这般看来,一切……是因为圣主吗? 不不,就算再冷漠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有杀意,那只有一种可能,除非,除非…… 不,绝不可能! 可是,半夜地下的声音,圣主经常不见踪影,似乎还有瞒着她的事,罗溪玉脑子乱的很,无法将事情串连在一起,只是感觉到有事情要发生,可是到底什么事,圣主又在准备着什么?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她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阴影攥住一般,有些喘不过来气来。 她不想再这般想下去,全是负面的能量,她开始想圣主的好处。 一直以来,她的话他从来放在心上,照顾他时,向来言听计从,哦,她想到了,谁说圣主不喜欢贝贝?在贝贝四岁的时候,他最喜欢玩飞飞。 圣主单臂抱着她,背上还背着贝贝,带她们来到离九牧最近的天渊山脉,飞了一天,他们来到了当初的那处天险,他还亲了自己的脸颊,目光那么温柔,贝贝喜欢的大叫,还伸手抓着圣主的衣袖叫爹爹…… 可是后来呢,贝贝莫名的哭了,她急忙的哄着,圣主背着手一直站在悬崖上,目光看向崖下,那目光…… 罗溪玉几乎不敢再想去,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同,那时只觉得圣主的无限孤寂,自己看着时心里带着柔情,可是此时想来那脸色在当时却又显得那么阴沉…… 罗溪玉忍不住抱着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她,应该怎么办? 相信葛老?可是她不甘,二十年的相濡以沫,怎么可能真的相信他竟是当年的抬毒顶替。 可是如果不是,那葛老所说的一切又是为何?还有脑后的蛇印,血红色,像要滴出血一般,还有圣主对葛老死时的冷漠,这是一个如父如友如仆的老人,再铁石心肠也会有伤痛,可是为何她看不出一丝一毫?是圣主将悲伤隐藏的太深?还是这种感情从一开始就根本就不曾有过…… 啊……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想到这里,她倏然起身,转身走到门外。 宝儿是个温善厚道之人,生平爱文又好交友,上至百官大臣,下至三教九流,只要有能帮上的忙,必是要帮一把,也是因为罗溪玉在他小时就灌输的人无贫贱贵富之分,加上在学院与多少来自各地各处环境的孩子相处,这种好客与尊重已深入骨髓。 因为与罗溪玉亲,几乎到了视姐为母的地步,每两三日都会捎一封家书给她,述说身边交的朋友及发生的事,其中就有一件,嘉帝后宫的一个妃子,弄到了一种陈年佳酿,与皇帝共饮,结果妃子在喝了此酒后当天夜里便服毒自杀,究竟是何原因,无人知晓。 偏偏宝儿知道内情,他曾当做奇闻故事在信中与罗溪玉诉说,讨她一个惊叹,而这个事儿,当时的罗溪玉确实也惊奇些,并记忆深刻,在当时,她也只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却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需要用这样一种无法让人相信,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去相信的外物,才证明人心。 无关其它,她现在只想知道真相,哪怕是怀毒酒,她也只想知道,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如果不弄清楚,她一夜都无法忍受,整个人几乎要崩溃,可是,她也清楚也许在知道真相后,她更加会心痛的要死。110 第一百一十一章 每一日,罗溪玉都会查看“鸭蛋玉兰”中的功德白芒,以前是一点点的积攒,自从她不断的开设学院,医馆,修桥铺路建庙之后,随着功德量不断的护张,受其益处的人越来越多,每天的白芒都以一片白芒来计量,虽然每一个都很小如荧火之光,但数量多聚集在一起也是很可观。 而此时的玉兰,早已不是当年零星的三五支花朵,而是成为一片花海,数不尽的多少枝节,晶莹剔透郁郁葱葱的细数之下足有百余朵,花未出香先溢,整间屋子里都是清雅玉兰香。 这枝玉兰每一朵都是罗溪玉做过的功德所化,而这些年,她就是用这些一点点积累的功德白兰,慢慢的渗透到圣主的生活中,用花制成玉兰纯净的花露,饮食,茶水,甚至泡澡都无一不在修复着圣主的经脉。 虽然效果可能不是那般明显,但配合着养身的药膳,如此长年累月的积累,圣主能活过二十年,无不有这些玉兰的功劳在,可是想到那个她用尽心意守护二十年的男人,到头来却不是她心中所爱的人,而是另一个,另一个让她厌恶痛恨的怪物,便觉得这二十年的时间就像一场笑话。 只要一想到圣主早已不在,而他的体内,是来自于同体同胎的胎毒伪装,她便会觉得心中恐惧,及难以忍受的撕裂般的疼痛,简直是让人坐立不安。 她看着那些玉兰,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再想这些,平日这些玉兰花都被她摘下,然后用在圣主的身上,可是今日她却没有摘,只是失神的看着,半晌目光才落到了鸭蛋上。 原来的鸭蛋通体浅绿,是用作玉兰果的养份,她每积一点功德,白芒便储存在鸭蛋里,甚至能在鸭蛋里看到四处飘荡的白芒影子,获得的功德白芒都可以在这里查看多少,这些年,玉兰花越开越多,白芒消耗的也厉害,可是,她做了太多的善事功德,且件件可持续性,所以不间断的的积攒,整个鸭蛋已经由浅绿变成了白荧,白芒都聚在一起,慢慢的由底部往上积累。 今日便见整个鸭蛋都被白芒笼罩,似乎整只已经被装满,罗溪玉微微转动看了看,差一点点的空隙便能溢出来,换往日必要有要成就感,好奇一番,这只鸭蛋装满了白芒会怎么样?也许会多一枝,也许是完成了任务,以后不必再做功德了,可是现在心中有事,哪还有这个心思,只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也许是心中有惊疑,也许潜意识里她对自己坚持的信任的不相信,所以本来夜夜好眠的她,这几日总是夜半惊醒,圣主虽然不是个欲,望强烈的人,但向来对她霸道又独占,几乎是每夜不落,罗溪玉为照顾他身体,一般是隔一日才会满足他,慢慢也养成了规律,可是这几日她满脑子是那胎毒弯曲的身体,拒绝数次。 圣主是个尊严极强人的,不得轻侮,更不能拒绝,只两次后,便几日不再碰她,两人一时间似乎陷入到了冷战之中,气氛显得更冷,这应该是罗溪玉往日心里的想法。 可是现在,惊恐却随着他的态度而蔓延,时常半夜醒来,一摸床铺,铺上冰凉一片,圣主不知去向,这么晚了他又去了哪里?为何从来没有与她说过。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加之他越来越冷淡的神色,使得罗溪玉心中惶惶难安。 这种冷淡是否代表往日的温情只是在配合她的伪装,如今葛老一死,自己也将他身体调养好,似乎于他而言已失去了作用,所以才会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而冷淡的气氛,一晃二十年,此时连敷衍都不屑,何来的亲热? 罗溪玉如同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真与假的漩涡里,一方面想理智的看清整件事,一方面却是无法阻止自己向着自己最担心,也是最可怕之处的假想。 原本静止的天秤慢慢开始摇摆起来,甚至向着她不想不预见的方向…… “夫人,宝儿少爷带了人回来,在西间等您呢。”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秀瑾,在十年前拿到了卖身契仍没有离开程宅,而是一直帮罗溪玉打理的宅中事务。 罗溪玉点了点头,整理了衣襟便走了出去。 如今已年过二十的宝儿,此时不再是在小时候憨态可掬的福娃,身长如玉,更是一身知文达理语带爽气的疏朗气质,极易让人生出好感。 见到罗溪玉进来,他最先站起来迎了上来,打量了一眼不由担忧道:“姐姐,宝儿不在这些日子你又清瘦了,可有仔细用饭?” 罗溪玉看着眼前的宝儿有一瞬间的恍然,突然便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又小又黑又瘦,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被父母抛弃,又差点被狗叼走的六指婴孩,如今出落的如此温雅如玉,气华高然。 她怔了下后,便冲他微笑的点头,“每餐都用,无妨……”随即她目光看向随宝儿站起的一个年轻的邋遢道士:“这位是……” “哦,这位就是我在信里提及的朋友,姓许,名思风,思风兄,这是我姐姐……” 此时看起来二十啷当岁的道士,已是盯着罗溪玉目瞪口呆。 他简直是不敢相信,程前兄说的这位已成亲二十年,侄子只比他这个舅舅小两岁,九牧城大善人的姐姐,竟然是个如此水嫩的绝色美人,而这个美人在他看来,竟然比他还要小的模样,便是十八,九岁的女子与之相比都要显老三分。 不过,在宝儿道了声思风兄时,他顿时回过神,顺手擦去了嘴边的哈喇子,就算再显小,毕竟面前这个是长辈,而且是朋友的长辈,可容不得他露出丑态。 顿时一本正经的作揖。 “坐吧。”罗溪玉先坐于上位,让下人上了茶点后,便将一干丫头遣开,然后目光落在这个邋遢的道士身上,胸前那团白芒,竟是不小,显然是个素来行善之人,于是心下了然,便带着笑容亲切的询问了下他的父母贵庚,热络的聊了半天,这才言归正传。 “我说听宝儿说赶起,许公子的祖上曾酿有一品酒,效果颇为神奇,前日正与朋友说起过,朋友也是好奇,想要买上一些,这才厚着脸皮想通过我家宝儿跟许公子讨要一些?”罗溪玉委婉的这般说。 “姐姐,思风兄为人特别豪爽,我刚与他说起,他一听是姐姐讨要,连犹豫都不曾,这便与我前来了……”宝儿给朋友添了茶水,笑着道。 “不敢不敢,程前兄所说的豪爽实在是虚言,只是许某平生最为敬佩有德善之人,程家的善人堂都已立了六处,名望连京城人听之都连连赞叹,九牧周边五城池,哪个都不知晓罗夫人的善名,所以别说只是一点祖上残遗之物,便是让许某奉出全身家当,都在所不措,不过许某现在落魄,恐怕全身的家当,罗夫人都嫌弃的太寒酸了……”许思风毕竟是江湖人,说话爽朗又带着些许自嘲。 连是罗溪玉都忍不住笑,一时间气氛正好。 “今日我便带了来,当初酿制时只偶得一坛,经过地下五百年的沉淀净纯,所得的甘酒大概不过三两,程前兄可能已与夫人说过,许某家祖上是酿酒第一世家,后来败落,传到思风手中,这酒也只剩刚刚二两,后不知传到谁人耳中,那宫中的宠妃托了我一同宗兄弟讨要去一两,现在许某手中只剩下最后的一两相思酒……”许思风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灰黑色掌大的泥封坛。 “夫人别嫌弃它丑,这保存陈酒最是这种地心的烂泥浆做的丑瓦罐好用,封好口,可保十年酒香不散……”说完将泥罐子交给宝儿。 罗溪玉犹豫了下,从宝儿手中接了过来,确实是丑瓦罐,但入手却清凉,本以为一两酒应该是极轻的,却没想到这么掌心一只,拿在手中颇为有份量。 许思风大概看出她的疑虑,不由解释道:“夫人可别小看这两三口的一两酒,那几乎是一坛子酒经过五百年的时间凝结的精华,酒液已经极为粘稠了,喝的时候需要在热水里轻烫一下,但千万不要烫的太久,这种陈酒只要一开盖子,散发的是非常快的,最好便是打开便饮用。” 罗溪玉本想开酒塞看一下,听到此却是打消了念头,想到什么随即道:“刚才听许公子说此酒名为相思酒?为何取得此名?” “这个说起来话便长了,相思酒是许某自己起的,为着名字好听,能卖上个价,几年前许某穷得差点沦为要饭的,确实缺钱用,打过此酒的主意,但都嫌此酒名字不好听,不愿意买,而到了后来许某日子过得下去,也就不想再拿祖上留的这点东西换钱花了。” “哦,那这酒原名是?” “因为年代久远,详细的许某也是不清楚的,只知道祖家曾得一古方,偶然寻到妙药,这才酿下一坛传世,酒谱上,此酒是写的轮回酿,可是这轮回两字在常人听来十分的不吉利,因此酒也属情酒的一种,便有祖人取了个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名字,可是许某嫌字太多,介绍起来颇费口舌,便只叫它相思酒了……” “那这酒效可是真的?”罗溪玉问道。 许思风不由苦笑,“这个,许某可就不保证了,祖上这酒都曾卖与谁,许某也不知道,具体功效也只是听说,要喝这酒,必要与心爱的人一起共饮,这样才会心灵沟通的功效,大概能知晓对方的真实心意吧,而其它的许某就不知了,听说有的喝了相安无事,恩爱到老,有的却是反目成仇,家破人亡。 而许某也只是交与那同宗好友一些,许某也不相瞒,那宠妃偷偷拿这酒与皇共饮,结果皇无事,她却是第二日吊死于梁下,可把许某吓的要死,索性并不是中毒,与酒本身无关,但具体她知道到了什么,许某也一无所知,所以,罗夫人留下此酒,也要想清楚才是。” 罗溪玉听罢,思索了半晌,这才看向许思风道:“许公子不必担心,朋友自会考虑清楚,也不会连累到公子半分。”随即她目光在他身上打转,落与他腰上挂的酒葫芦上。 “我在京城曾买下过一些地,本是想做药铺,但因人手至今还荒着,记中其中有一处颇大的酒坊与酒窖,若是许公子还未丢下祖上酿酒的技艺,那这酒窖便送于许公子吧……” 许思风顿时涨红了脸:“夫人这是瞧不起在下吗?不过是一点酒如何能要夫人一间酒坊,况且我与程前兄弟相称,如此岂不是让我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许公子,那酒坊已在宝儿的名下,宝儿在京城也需要大量的银钱打点,这酒坊虽给你,但每年也需要交一笔钱给宝儿,本我还愁这人选,既然如此,那便肥水不落外人田,也算是你帮宝儿一次……” 待得送走了人后,罗溪玉坐了半晌,才从袖中取出了那土罐,一时间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夫人,要换什么衣裳?”秀瑾翻着屋中四十多层的衣箱问道。 罗溪玉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木梳,闻言想了想道;“那件金色绣金线玉兰的云烟衫……” 秀瑾一愣,不由纳闷的问道:“夫人,今日是什么日子,竟要穿这一件?”现在眼瞅着天黑了啊,而且这件听说是从东狱带过来,是夫人最喜欢的一件,平日轻易是不穿的。 罗溪玉笑了笑,将握了许久的陈旧木梳放回到桌上:“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穿罢了,取来吧。” 秀瑾伺候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啰嗦,手脚极利落取衣选衣饰,金黄色的云烟衫,底下配着黄色古纹云形千水裙,云髻峨峨,再给夫人戴上一支镂空兰花的翡翠珍珠钗,轻点朱唇。 再无需多加装扮,此时铜境中的美人,便已有如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 便是看惯了夫人绝色的秀瑾,一时也觉得惊艳无比,暗暗道自己家的夫人年纪越大,人越仙渺了,平日不简单装束时就够让人自觉形秽,现在这般轻微一收拾,便人如玉兰,兰如玉,完全让人无法理解美的让人窒息。 穿戴好,罗溪玉站起身随口问了句:“老爷呢?” “老爷下午时,让人准备东西,明日说要与夫人一起回东狱,然后就一直在后院的野桑树下喝茶。”秀瑾还从没去过东狱,这次能跟着老爷夫人去一次,不知有多高兴,听说那里富得流油,在那里生活一段日子,再加五洲就跟进了贫民窟一样,去长长见识也好,边说边满面笑意的想着明日要带的行李。 罗溪玉闻言,顿了下,点点头,“我知道了,这边不用收拾,你且忙去吧。”打发了秀瑾,她站在原地半刻,犹豫了再三,一咬牙,从梳妆台的一侧匣子里,取出了一只白色的长颈瓶子,将瓶子放到托盘上,又取了一小碟点心放在上面,然后拢了拢颊边的乌发,向后院走去。 瓷瓶中,装的正是那许思风祖上传下五百年的佳酿,用什么材料酿制,不知,具体的效果也不知。 唯一可得知的,便是这酒无毒无害,需要相爱的人共同饮下才会有效果,而具体是什么效果,是真的有一丝心灵感应,还是只是酒醉的幻觉,许思风也不知,怕重蹈之前宠妃的覆辙,许思风走前甚至还告诫再三。 那宠妃已死,她喝了此酒后究竟感觉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再也没人知晓。 明知不应该这般心急的轻易尝试,可是罗溪玉心有如要崩溃般,充满怀疑的裂痕,她彻夜未眠,一次次想了又想,到最后,她宁愿冒着这种未知的风险,也要想尽办法弄清真相心情,连多一日都不想再忍受下去,否则贝贝陷入危险,葛老死不瞑目,她也再无安心可言。 她的脸上看起来一片平静,甚至与错身而过的老仆人微笑点头,可是贝齿却紧紧咬在一起,牙关开始打颤,想着可能要再一次看到那胎毒的真面目,忍不住手指用力的握着葛老死前给的藏于袖中的药瓶,心底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旦,一旦一切真如葛老所言,那个人再也不是圣主,而是个怪物,那么,她必须要狠下心来,杀死他,保护家人,保护贝贝,保护所有将来会因这个怪物而死去的无辜。 最重要的还有,为了那个她所爱的人,报仇! 即使让她放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意志从未有过的坚定,目光中隐含着锋芒与决绝。 这一路不过只是三个转角的距离,可是在她的步子中却仿佛踏着一条钢丝,永无到崖的一刻。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圆月挂于树梢,深秋之夜露已深重,一个绝色美人,缓步的神情肃穆的行在青石路上,这应该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可是美人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慎重,每一是步都仿佛踩到了人的心里般,一下一下沉重无比。 一进后院,便见那株没有被挖出的百年野桑树下的石桌前,一个黑衣男子正沉默的拿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会饮上一口。 在看到对方冰冷的脸色时,罗溪玉的心急促的跳了一下,移开目光后才平静下来,微微收敛了神情,换上了平日的温柔小意,然后深吸了口气,轻轻走了过去。 “景狱……”她放下盘子轻声道。 似思绪被人打断,圣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的冷淡,而今日更觉明显,只不过一个目光而已,却心连开口敷衍都多余,手中的茶怀中早已无茶,他却是放到嘴,仿佛不知一样。 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罗溪玉心中微微刺痛,自己如此打扮,却不能吸引他半丝注意,到底是从何时起,好像在葛老死后,不经意的,眼前的这个人就变了,不再似她心目中的样子,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陌生,难道…… 心底那丝侥幸,在此时此刻有如在风雨摇零,她心口难受,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轻声道:“景狱,宝儿今儿个托人从京师捎来了美酒,据说是埋于地下五百年的极品佳酿,实在是难得,今晚月色正好,难得也有兴致,特意取来与你尝尝。” 不知是她的话,还是五百年的佳酿似乎吸引了圣主的注意,他的目光落于了她手中的观音瓶上,想到什么,目中隐隐,面上的表情却更显阴沉,他没有言语,但手上的茶杯却是一顿,片刻,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即放了下来。 罗溪玉止住微微有些抖的手,沉了沉心,将观音瓶中的醇厚酒液,缓缓的注入到两个薄与纸的瓷杯中,一两酒能有多少?加之粘稠如蜜,合起来也不过只有两口半,而此时这两口却是重逾千金,世间仅存这些,再无处可寻。 这酒一打开塞子,便溢了满树下的清香,圣主自五感恢复后,不知是五感变得迟钝,还是耐受力变得强了,多多少少也能喝上一点酒,而这佳酿口感好,更是无半分辛辣,自是适合他。 圣主平日对罗溪玉做的吃食,通常看不出有半分防备,可是此时,却是没有将酒一饮而下,反而是把玩着瓷杯,看着里面挂壁的粘稠露液,眸光里的寒光一闪一闪,他看着酒轻道。 “溪玉……” 这样感觉上熟悉又陌生,声音冷淡又亲密叫法,使得罗溪玉手一颤,她以为他看出什么,想要摊牌,或者彻底撕破脸,神色间竟是探制不住的微微的紧张起来,她强作镇定,偏偏此时一阵风吹来,额间发乱的迷了眼。 等到再抬头,他却只是收敛了眼神,未看到他眼中的失望,只道了一声:“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可是坐下后,他仍没有动,只是沉默不语看着杯中酒液。 此时月上树梢,秋风徐徐,空旷的院子只有两人在树下,拿着酒杯相对而无言,显得那么凉薄,仿佛之间的感觉一夕之间回到了原点。 罗溪玉觉得她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能打破这种气氛,可是说什么呢? 她嗓子不知是因紧张,还是仍存有希望,有些沙哑。 看着他熟悉的举止,她仍然有留恋的眼神,她眸子有些朦胧道:“景狱,时间过得真快,说起来,我们相识也有二十年了,当初发生的一切,还有葛老,就仿佛是昨日的事一样,你说,是不是人年纪越大,就会越念旧,常常会想起我们相遇时的事,那时的你身上有胎毒,可是却数次舍身救我。 我记得,在那次在在天险的崖下,那个山洞里,你跟我说过话,你还记得吗?虽然你说的很小声,但是我听到了,那天夜里,那句话……” 罗溪玉呼吸急促,似乎急于唤醒他的记忆般。 对女人来说,这世界上最动人心的情话,其实不是我爱你,而是,永远陪在我身边。 而在那一夜,在她似睡未睡时,她听到圣主用下巴抵着她的发心,低沉的这般说着,你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不许食言。 那时的她,听到这一句时,睡意全消,感动莫名,觉得自己为他付出一切都是那么值得和幸福,那晚她就那样静静的一动不动的躺了很久。 不知为何,今时今日,想起那句话,她特别的想再听一遍。 只要他再说一遍,什么相思酒,什么心有灵犀,什么圣主胎毒,她可以通通不要,只活在当下,只珍惜眼前,不去想复杂的以后,甚至于不管明天。 她这样想。 可是,越是期望的事,越会事与愿违。 此时的圣主,却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留恋柔情,似再无那时的情意一样。 他的声音透着冷淡与隔离,沉默片刻,只道了句:“哪一句,我忘了。” 我忘了……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了她的心上,一时间也将她所有期盼与希冀击的粉碎,她睫毛颤了下,微垂着眸子,其中似含有水光,握在杯子上的手指抖了抖。 不过,很快又松了下来,她再次抬起目光,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对圣主温柔的笑了笑,“没关系,毕竟事情太过久远了,我也有些不记清了,圣主,酒还是快些喝了吧,这开了封的酒香很容易散的……”罗溪玉整个人如行为与思想剥离了般,仍笑着劝道。 这句话说完,圣主的嘴角动了动,似要对她说什么,但是看到她的笑容后,又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女子,这是这一天看她的第二眼,第一眼冷淡,第二眼才认真起来,握杯子的手指开始收紧,指节发白,似在控制力道一般,又或者是极度的失望与绝望。 他一直盯着她,似是第一次看她一般,又似才发现她的装扮与美,半晌,脸上才有了一丝缓和,手指也僵硬的松了松。 他向对面对他笑的温柔却又虚掩的女子举了举杯子,在这无人打扰的夜色中,动作有些僵硬又怪异,仿佛是离别的敬酒。 随即又抬头看了看这株桑树,与头上初升的圆月,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道:“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喝了这杯酒,以后不要再穿这件衣服,我会舍不得走……” 说完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丝疑惑在罗溪玉的心头闪过,转眼便见圣主将酒喝了下去,她没有时间多想,急忙紧张的也举起杯凑到嘴边。 这相思酒也是有时效,需得同饮,否则有可能空得一场。 杯里的酒液挂壁,流到口中,除去五百年的时间带来的醇香口感,还也带有一丝清甜,后味绵远悠长,便是不会喝酒的罗溪玉,也不由赞叹,的确是好酒。 因酒的清香,她的脸色玉白中带着一丝红晕,眼眸似水,目光不安睫毛微颤的稍稍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子,在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相碰时,罗溪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脑里如烟光一样炸开。 眼晴有些发刺,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晴,微直起颈子。 如果说罗溪玉的内心世界里,没有黑暗与痛苦,全部都是阳光与喜悦,而此时此刻,那一对视间,她的内心的阳光似被乌云遮住,她的喜悦有如没心没肺。 刺痛后,她用力的睁开眼晴,看着面前的男人眸子,脸上的表情微微动容,似乎透过对方的眸光深处,看到了什么真相一般,脸上的红晕消的一干二净。 不过只几眸间,她的眸间溢满了泪水。 这一刻,一杯酒仿佛通透了前世今生,所有的秘密再也荡然无存,她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脑中不断的闪过一个个晦暗的画面,让她震惊,震憾,难以接受,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泪水。 原来,葛老对她说的话,全是假的。 在她心中,一直觉得圣主虽不不幸,但还好有葛老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在身边照顾,可是却没想到真相会这让人难以忍受,原来,圣主真的从来没有被人爱过,即使是如父,如师,如友的葛老,在贝贝出生后的二十年间,也无时不刻的想要除掉圣主。 原来那些可是治好圣主的泡浴,有要命的毒副作用,圣主每天泡过之后,都要整夜整夜的动功驱除毒液。 原来,所谓与圣主同生共死的十二剑,最终听从的,并不是圣主,而是葛老的命令。 原来,祖愧的各位圣祖并不都是短命,而都是在下一代圣主出生后,在睡梦中被杀死,就算有活到五十岁,也只活到孩子满三岁的那一年。 原来,真相是如此的残忍又残酷,而圣主一直以来,每一天都生活在地狱中,所有的人都欲置他于死地,他逃过了十几次的暗杀,毒杀。 她想起了圣主看贝贝的眼神,想起为什么贝贝从来都怕圣主,去了东狱,再也不敢回来,原来真相让她心痛的要窒息,一切都与她所想的相反,她以为圣主不爱孩子,才会有那么冷酷的眼神,可是却没想到,他是那么的爱这个孩子,在得知她有孕的时候,在她在东狱被赶走前的那几日,他从来狠下心来除去它,只因为孩子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所生的。 因为这个,他爱乌及乌,而他所能带给它的一切,就是允许这个孩子的降生,在日后与自己同争一条命。 在这一刻,罗溪玉才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爱,并不是对你笑的有多甜,也不是对你有多好多么温柔,而是在明知你的存在,自己会死二选一的情况下,也仍然让你平安的长大,所有的黑暗,却都由自己一人承担。 罗溪玉坐在那里,看着他,眼泪“刷”的落了下来,心里如风箱拉扯一般,撕心裂肺的痛。 贝贝,她心爱的贝贝,她疼爱在心里的孩子,居然在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她的儿子,居然默认葛老杀死自己的父亲,让母亲守寡,为了那样的权利,不顾亲情,不顾人性,逃避到东狱不敢回来,不敢见到父亲,更不敢见自己的娘亲。 这是她疼爱的儿子吗?这就是葛老带出来的聪明伶俐的川景玄?她的好儿子…… 罗溪玉的嗓子有如被火烧,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同样在她身边长大,宝儿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可是儿子却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贪生怕死之辈,果然是蛇域的后代,果然不愧葛老的教导。 葛老,罗溪玉心中的恨意有如熊熊之火。 他在杀不死圣主后,又想借自己,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弥留之际,诱导她除掉圣主,活了百余年,人奸巨滑的葛老,这一招确实成功了,几乎要成功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酒,叫做轮回,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叫做相思,圣主所有的心思,她都明白了,明白了。 不会有人比此时的她还要明白的,她的泪流的不受控制,黯然而下。 她从来不知道,在他黑暗的内心世界里,自己是他唯一的阳光,唯一的救赎。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用尽全力的活了下来,守着保护她的信念,又准备着随时死去的孤独。 他只有睡在她身边,才能浅眠,也只敢吃她做的食物,他知道自己会死,无时不刻守在她身边,不舍得哪怕半日的离去,她爱着贝贝,将爱放到孩子身,有时忽略他,他却只能嫉妒的看着,默默的忍受。 他不回东狱,留在五洲,装做自己是个废物一样生活着,降低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可是却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人不是废物,而是死人。 他知道自己会死,他知道贝贝是蛇域的后代,自私又冷血,又自小葛回到东狱,自己在的一日会忌惮,若是不在了,未必会顾念母亲生育之恩,所以他斩断了与东狱的联系,让她在这里安身立命。 他知道她花钱如流水,做尽善事,怕自己死后,有朝一日用光了所有的钱,没钱可用,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每天夜里待她睡着后,在程宅之下敲碎下面的岩石层,不断的堆满了这些年由东狱运送过来的金银财宝,并不断的扩展,以足够她不断挥霍一直用到老。 有的人的情意,从来不会用口来表达,只会放在心底,做着一切他认为对你好的事情,可能,你直到死,也不会知道他的真实情意,圣主便是这样的人。 他是那样用心爱着一个人,在心底为她布置着每一步,从不想让她有一点点风险。 罗溪玉爱着他,却只是把他视作孩子一般,是啊,她有那么多爱要表达,对穷困之人的博爱,对儿子心头肉般的爱,对下人宽容的爱,却只给了他丈夫的那一份。 可是对圣主而言,他的人生只有一个人,他把所有都倾注在她身上。 把她当做母亲般依赖,当做妻子般宠爱,当做女儿一样疼爱,这些几乎就是他的所有,珍贵异常,一点一滴的收藏起来,沉甸甸的放在心里,贪婪的小心享受着这样的幸福,却从来不曾说出来。 看到她对别人的好,对贝贝的好,眼底那种酸涩的嫉妒与仇视,那种渴望而又卑微的感情。 他一直是知道的,知道葛老对她说了什么,甚至知道她那瓶只对针自己功法的讨命之药,就放在她梳妆匣的最底层抽屉里。 也知道她的犹豫。 这个女子是老天给对他的恩赐,二十年的时间是格外的赠与,他应该要满足,回到东狱也好,至少不必她再千里迢迢的将尸身运回,受这般苦。 是不是人一旦陷入到感情中,都会变得可怜而卑微,但即使如此,圣主也有他的自尊与傲气,他的自傲即使知道一切,也不屑于解释与辩解,他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了这个给他新生的女人。 可是,在这个女人拿着酒走来的时候,他的心却是无比的苦涩,醇香的美酒也无法掩盖心底不断弥漫的悲意。 他不敢看她一眼,怕自己无法真的放开手。 但,他是王,他是东狱的第十三任蛇窟之王,无人是他的对手,没有人能杀的了他,葛老与十二剑,不过只是几只跳梁小丑,伤不了他分毫,他挺直了背。 也好,就随了这个女人吧,只希望她将自己埋在这株野桑树下,让自己能时时看到她,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对她道出最后一句留恋,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爱情的酒,相连的心,用目光搭起一座无形的桥梁,通过彼此的醉人的情意 那一幅幅画面,那一种种坚定与绝望,罗溪玉感受到时,早已哽咽的发不出声音来。 她从来不知道,圣主的感情如日月光辉,纯净的如初生婴儿。 她用力的眨眼晴,想看清圣主,可是泪流的太多太多,眼前模糊一片。 但是此时此刻,她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一切还来得及。 是啊,一切都来得及,酒里无毒,圣主无事,她感谢上苍,感谢老天,感谢所有,她是圣主心中的月亮,而圣主何曾不是她心中的阳光。 那一刻,她既想哭又想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似乎都无法表达她的激动,仿佛只剩那三个字来表达了,她含着泪的张了张口。 我爱你。 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怎么回事? 可能是哭哑了,她努力的又说道,我不要你死,我爱你…… 可是这一次她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她看到了圣主脸上的惊恐,他死死的看着自己,甚至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她泪眼诧异的低头,发现心口似乎发出光来,有白芒溢了出来。 鸭蛋中的功德白芒在这一刻,终于满了,填满了。 可是,不…… 她听到圣主伤痛欲绝的声音…… 然后便觉得整个人向空中高高的弹起,却又重重落下,剧痛袭来,整个人一下子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又似乎是转瞬之间,她恢得了一点意识,觉得自己躺在一处,一动不动,可是,却很痛,全身有如被卡车辗过,心口更是痛的尖锐,耳边听到很多吵杂模糊的声音,眼晴用力之下只张得开一条缝,却是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清。 随即又陷入到昏迷中。 待到再次醒过来,彻底的睁开眼晴,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一样,甚至,惊呆了。 雪白的墙壁,点滴,病床,与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 “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醒过来……”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的问。 罗溪玉眼神有些涣散,慢慢周围变得清楚起来,然后看到有人走过来,看了看她的瞳孔,然后伸出手指问是几,又看了胸口的刀口。 “嗯,暂时没什么问题,再观察几日看看……” “谢谢医生,哎哟,阿弥陀佛……”女人说完,便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乖女儿啊乖女儿,你可不要吓妈妈,听到你出事了,妈妈腿都软了,你爸他知道你出了车祸,心脏严重破裂,当时不知被吓成什么样了,方向盘都不会转了,乖女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和你爸可就你一个女儿,这可是要我们的命啊……好了好了,这下没事了,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我女儿啊……” 罗溪玉听着听着眼角突然划下泪来。 为什么…… 那个人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可是睁开眼却不过是黄粱一梦二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绘一场生死契阔的游戏,为他们的故事写一个结局 挺住,还有最后一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两个月后,父母陪着程溪玉到医院复诊,主治医生看着片子半晌,心中暗道奇迹,要知道眼前这个病人当时送到医院时,心脏已破裂并大出血,血压下降到20-30,心率竟然达到每分钟150次。当时立即决定推入手术室,但是身为主治医生的他十分清楚,这是一场成功几率很小的手术,像这种情况的病人他遇到过很多,死亡率高达99%左右。 可是没想到,这次极为幸运,抓住了仅有的百分之一成功率,病人存活了下来,可以说堪称奇迹。 而如今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再看片子,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当初脆弱的像“豆腐”,不断的往外冒血,被他一针一线缝合过的心脏,现在,居然丝毫也看不出缝补的痕迹,恢复的完好如初。 他不由的看向面前这个脸色还有些苍白,眼中无神的病人,这是一个五官极出色的妙龄女子,皮肤清透白暂,一身嫩粉的淑女贴身半裙,黑发在脑后黄金线处扎成马尾,完全看不出这是两月前出了车祸重伤入院那个病人,母亲询问医生病情时,她一直低头看着膝上的手指,沉默不语。 显得有些恬静又有难以言诉的疏离,一般的病人对自己的病情都会很在意,可是偏偏她给人的感觉却发一字都未在听,神情完全游离在别处,那种娴静深处,落魄不安的模样,让人不由心生关心与好奇。 “医生,医生……”程母不由的出声打断他的出神。“我女儿手术恢复的怎么样?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吧?” 医生扶了扶眼镜,回过神来看向片子,肯定道:“当然不会,片子上看恢复的很好,平日注意下饮食,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基本上与正常人一样,不会有太大问题。” “太好了!”程母高兴的急忙双手合十,松了口气般的道:“我就知道没事的,菩萨保佑,老天有眼啊,当然也感谢医生你啊,救了我女儿一命……” “不客气。”医生看了看仍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女子,忍不住提醒道:“有些病人在重伤后,心情会有些抑郁,平日也不好太待在家中,可带着多出去走动走动,呼吸下新鲜空气,接触下人群,对恢复也有好处……” “感谢医生,谢谢医生……”程母这才起身,拿了包拉着女儿与交完款走上来的程父一起出了医院。 出来时,阳光柔和的照在脸上,程溪玉像是被封尘在黑暗中许久,突然见到光线一般,抬头看向天空,停下了脚步,看得有些痴了。 两个月中,她无时不刻的在寻找着自己曾经离开过的痕迹,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鸭蛋玉兰也无所踪,一切都与出车祸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仿佛她经历的二十年时间,真是就是她昏迷后的一场梦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 她记得那么清晰,一点一滴,所有的,还有那个男人的面孔,像深深刻在心里一样,痛苦不堪,忘不了,忽略不掉,无法忽视,一夜夜的睡不着。 难道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不知以前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意思是爱情就是,覆水难收,不能回头,不顾一切,不要生命,一生一次,刻在骨子里,死都不能忘。 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那这场梦太过幻觉,竟教会了她从未感受过的爱情,想来只觉荒诞可笑。 她看着天,一时间突兀的笑了起来,思绪似回到了最初,最初到的时候是哪里?时间太久记忆似乎模糊,可是想的时候却又是那么清晰无比,似历历在目。 黄梁国宁远城发大水,呵呵,黄梁国,黄梁一梦……她笑的有些喘不过气,原来一切真是梦吗?便是她穿过去的地名都是黄梁两字,代表着从一开始,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梦境。 “呵呵……”程溪玉看着天傻笑着,声音却带着丝沧凉,脚下虚软有些不稳。 旁边早觉得不对劲的程母与程父急忙扶着她。 “兰兰,你别吓妈妈啊,是妈妈的错,这两个月一直让你在家休息,不让出门,大夫说要让你多出去走走,妈妈这就带你出去,志国,你去把车开过来,慢点开,兰兰我扶着就行,你快去……”程母有些慌神,因着女儿从醒过来就一直不正常。 平日在她面前都叽叽喳喳很多话,此时却是沉默的整天听不到丁点动静,最多便是,妈,我没事,或者不要担心我之类的安慰的话,连笑容都是勉强,一开始程母只以为是车祸受了惊,但是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如大夫说的,有些抑郁了,程母这下慌了,急忙催促程父开车带女儿去散心。 就在罗溪玉回来后,不断的寻找了两个月,无法再找寻到那个世界半丝气息,也没有任何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一切真的只是她昏迷中的瘴想,在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终于有一丝绝望,甚至全身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再没有支撑自己的勇气。 让女儿散心的地方是哪里,周周转转,程父将车开到了佛缘寺,此时的佛缘寺不再是初建时的冷清模样,因地点好,修建的气派,又请的有德高僧主持住寺,每日人来人往,诵经声不断。 远道而来善男善女络绎不绝的来庙中上香顶拜。 程溪玉脚下趔趄的走着通向佛殿的台阶,穿过佛烟渺渺的青石院,目光都似被烟所模糊,她茫然的随着人群走进大殿,在看到佛主金塑身右侧的菩萨,她手中持着一只玉瓶,不知谁在瓶中放入一枝刚采下来的滴露玉兰,观音目光带着看透世事的清远神圣,却又带着怜悯目光垂下眸,似看向苦难众生般。 使得无力的程溪玉,不由挣开父母的手,然后一下子跪到了菩萨像面前的蒲团上。 这时,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穿透了层层佛烟传到了程溪玉的耳中,使得她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轻转过所有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 我磕长头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 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在那东方的山顶, 升起洁白的月亮。 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 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 …… 歌声是那样卑微祈求,就如同她的此时此刻心如刀割的疼痛一般,不知不觉间整个人跪着哭的如一个泪人,她双手合十,忍不住往前跪走了两下,手心急切不断的祈求的上下磨擦,哀求的泪眼看着菩萨的塑身。 “救苦救难的菩萨,求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不只是梦……” “您怜悯众生,让我用二十年的功德来换取生命,我很感激,可是我的心还是这么痛……” “菩萨,请原谅我贪得无厌的要求……” “我愿意用这一世的功德,来换取他,只求菩萨,只求菩萨能让我再见他一面……” “求求菩萨,让我再见他一面……” “求求菩萨……” 让她再见一面,她还有那么多的愧疚未来得及说,还有一整颗心的爱无法传达,还有想对他好的心意没有做到,让她有机会回报他,爱他,照顾他,这了这些,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换,用所有的功德去偿,只求把他还给她,只求与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整个佛缘殿来来往往许多人,在南面的观音像下,一直有一个女子泪流满面的跪在那里,赤诚的如将一切交出的信徒,心心念念,倾尽所有,只求再续一世情缘。 成为所有人心底一闪而逝,无法忘却的画面。 三年后。 程家当年的草药行当越做越火,好像是自从程家女儿车祸中死里逃生醒来后,便开始否极泰来,仿佛印证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儿。 程家确实是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财源广进着,短短几年内,总资产便翻了十数倍,并且成立了程氏集团,从原来的只勉强算中富之流,挤上了大富贾的排行榜。 但是程家人又向来低调,不张扬不显露,尤其程家的女儿,自大病初愈后,不久便挑起了家中重担,不仅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还将手里的余钱不断的在贫困区建立希望小学,投资建桥修路无数,捐款捐物运送灾区从来是先行者,资助贫困学生,还成立慈善基金,默默无闻的做着一切能做到的好事,极得圈里人的好感,为人与风评极佳。 人都说,这样的散财,便是有再多的家当都要散光了,可是偏偏无论怎么散钱做善事,程家的钱只会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旺,人脉越来越广,从不曾为资金愁半日。 这也便是有舍有得的典型,付出了钱,得到了名声,有了名声便收获了信任,得到了信任便有了合作,合作之后财路更宽广,也更加财源滚滚,一时间,就算再低调,也如一匹急驰的黑马,闯入了上流人士的视野中。 虽然程家从根里讲,也是暴发户,但却一直收敛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一家人建了三座佛寺,六所小学,钱物更是捐了无数,本来程母也是不舍,但自从女儿出了事,她信了佛后,甚至比女儿还积极行善,攒功德。 一家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之家,近善而远恶,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愿意与善人交往,善善得善之下,在圈中也日益有名气起来。 当然,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便是善人也有几门恶亲戚,眼前这位便是…… 此时恬静淡雅的一处咖啡厅内,靠窗的地方正有一位穿着长裙,气质绝佳,长相出众,肤白如玉的女子坐在那里。 咖啡厅里正放着悠扬的钢琴声,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带着干净的气息,舒畅似把天地间的一切空虚盈满。 女子正慢慢品着咖啡,眼中水盈盈有些迷朦的看向远处,似乎想什么正入神。 她正受着很多人的注意,但她却毫不知晓,也浑不在意,直到一个脖子上挂着牛眼大珍珠,臂弯垮着HERMES最新款的中年女子,摇曳的走过来,然后坐到女子对面,她才回过头。 淡淡的对着那中年女子审视的目光笑了笑,然后温柔的招来的服务生为中年女子上了咖啡与小甜品。 而这女子正是罗溪玉,或者是程兰,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中年女子是她的小姨,以前家中一直靠着程父,如今早已分出去单干,似乎还闯出些名堂,看着她这身打扮与穿戴,不低于三十万的样子,便知了。 小姨似乎对这种普通的咖啡店的排场与气氛不满,不过此时,也来不及不满,因为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这个外甥女身上,当年她车祸时还见过一面,却没想到,才三年的工夫,这个外甥女竟出落的如此之好。 皮肤何时如此好,细看之下竟是未画妆,却有如凝脂,面如白玉,一打眼便是惊艳满脸,单那气质便让人恍惚的如画中走出来的古代女子,美好的如同夜空明亮的月亮,便是她为长辈,此时也生起了嫉妒的念头。 这样的模样,难怪汪天宇的母亲看上了,想到能攀上汪家,心情不由的有些激动,要知道汪家的医药业根深蒂固乃是一霸,总资产是首富排行第九,便是连她都心动,想过将自己刚满二十三如花似玉的女儿推荐过去,不过…… 小姨笑的热情:“你妈妈说你精通药膳调理,果然不假啊,什么时候也给小姨调理下?最近老是熬夜,感觉皮肤都不如以前细嫩了。”她按捺住心情,撑起满脸笑容道。 罗溪玉微微一笑:“小姨看起来就像双十年华的少女,再多的药膳调整也不会有明显效果,何必折腾。” 女人本就没想要吃药膳,要的不过是别人的肯定与赞扬,顿时便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是外甥女最贴心,会说话,不像我们家鑫鑫,真是能气死我……” 罗溪玉又弯唇笑了笑:“小姨这么忙,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当然是有事了,而且是好事。”她想起正事,忙从包里取了照片出来,道:“兰兰,你今年也有二十六了,你妈妈经常跟我说起这事儿,这不,我今个儿就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儿,不是小姨没警告你啊,现在的女人光嘴上说婚姻独立自主,结果个个都拖的人老珠黄,越来越嫁不出去,聪明的女人,就要趁着自己花龄最美的时候,找个人嫁了,二十六岁也不能再拖了,否则好的就让人给抢走了……” 说着她将照片放到罗溪玉面前,“看看吧,这门亲事我可是选了好久,门当户对,且对方母亲对你也中意,医药龙头汪家的公子,现在是知名偶象演员,跟你多有缘份,不久前也是出了车祸,不过没什么事,只是骨折加脑振荡,他母亲也是急于给儿子找个媳妇,你先看看模样喜不喜欢,我不是夸,这孩子的模样,绝对一见钟情,我见了都心怦怦直跳呢,没有看不中的……” 是的,没有看不中的,她家鑫鑫就哭着闹着要,结果被她几巴掌打老实了,笑话!那个汪天宇圈里人谁不知道,全靠家里人拉赞助才让他当上主角,空长了张俊帅面孔,一无是处,演技不入流,泡妹的本事倒不少,一夜情的黑历史怎么涂都涂不白了,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女儿往火坑里跳?就算她家是全世界首富,这种婚也不能结。 好在汪母指名是她这个外甥女,也不用她纠结了,她这外甥女别的不行,脾气一直是好的,想必嫁过去,也能忍忍过日子,不像她家鑫鑫那么娇贵。 罗溪玉听到是此事,倒也没有惊讶,因为她本就对这个连家里亲戚都坑的小姨没什么期待,也就没有所谓的失望。 汪天宇这个名字,倒是耳熟,就算她真的两耳不闻事,也知道这是个花花公子,仗着富二代的身份,横行霸道吃喝嫖赌谁又不清楚呢。 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心中有所爱的人,这一生可能都不想嫁人,不会因为小姨的一番话而改变主意。 她倒也无所谓的拿起照片,看了两眼。 前两张是生活照,确实是个俊帅的男子,也难怪被人称为是只长着一张脸的草包,不过这也算是优点,罗溪玉很快移开视线,扫了最后一张,这一张是坐在轮椅上,似乎是伤后拍的。 腿上有着绷带,穿着病服,大概是有人拿着相机拍他,他眼中不知为何有着愤怒与惊恐,他坐在那里,手放在膝上,手指紧张的蜷起,连额角都似有青筋爆出,而那个看着的眼神…… 罗溪玉突然的直起背,她紧盯着这张照片。 小姨见状立即道:“这张是我让汪母拍的,主要是给你看看他现在的近况,可怜见的,是个好孩子,我看着都觉得可人疼啊,兰兰,你觉得怎么样?” 罗溪玉没有说话,她一直看着这张照片,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贪婪的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直到那发白的指节,和那她看了二十年,熟悉的就算换个面孔也能一下子认出来的眼神与表情。 她只觉得心口激动的难以自已,却是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家里的亲戚太多,总有几个极品,小姨是做的最绝的一个,但这一次,她真的是由衷的感谢她。 她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照片,然后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花,却笑的格外温柔又灿烂,她满含感激的在对面女人诧异的神色里,轻声道:“小姨,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完结 ****************************************以下是番外***************************************************** 扶川/救君颜 番外 番外一 圣主在现代 罗溪玉身穿嫩白T恤与白色百褶裙,脚踩镶水晶限量款的细带高跟凉鞋,那笔直纤细的腿,简直是一道让人无法离开视线的风景。此时,微烫的黑发高高地梳着马尾,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摇摆。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高中的少女。 她手里正提着浅蓝色的三层食盒,嘴角带着笑意,轻哼着歌走进电梯。汪家的房产不止二十处,汪公子自己独门独院的别墅就有六七栋,更不用提他在这寸土寸金,住满金领、明星及各领域佼佼者的公寓买下整个上下两层楼了。平日只他一个人在此居住,因为环境好,也极是安静,很适合养伤。 此时,电梯里有个身穿意大利手工西服的三十余岁男子,无论站姿还是表情,都颇有金领成功人士的气势。见到女子进来,他眼睛里闪过一抹打量的目光。 罗溪玉极是开心,从内到外洋都溢着幸福的气息,这种幸福是能够感染人的,而且这在生活压力大,每日在为生活工作奔波的人群里更显得那样难能可贵。 她想到一会儿要见的那个人,不由得抿嘴一笑,然后又提起食盒看了看,这食盒里装着可是她花了一早上做的好吃的:有滋补的乌鸡煲;有用她早起到菜市场亲自挑选的新鲜食材,做的又新鲜又美味的白色农家鱼汤,不仅去了腥,还十分有营养,他一定会喜欢吃的;还有枸杞海参鸽子蛋,做的十分引人食欲,红的黑的白的,好看极了,对身体也好;还少不了她爱吃的甜品糕点,虽然简单,但他一定没有吃过,是蜂蜜香蕉小饼,和着芝麻,薄薄的一片,煎的两面焦黄,圆圆的两边微微翘起,入口又酥又软,香甜可口,还带着香蕉的清香。 电梯缓缓上升,金领男子将女子从头打量到脚:乌黑亮泽的直长发,似乎梳子放到上面便能毫无阻挡的滑下来,上面只有一只玉兰花样式,浅蓝镶钻的发卡,身上穿着一件嫩黄贴身T恤,看似简单柔软,却将女子的整个身形勾勒出来,那优美的S型,几乎能让所有男子停留目光;还有那乳白色的百褶裙下的美腿,更不用提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了,雪白如瓷,近看都看不见一点点的瑕疵。 他见过不少美人,但无一不是靠着化妆品来修饰皮肤缺陷,可是眼前这个,竟是一身白透无暇的肌肤,这是半点做不得假的;而且,她除了修饰眉型,竟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长长的睫毛,大而黑亮的眼睛,白玉的脸庞,樱红的唇。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天然无修饰的白玉美人! 这是谁家的女儿?他的心都不由得按捺不住,尤其是在她回眸看了他一眼时,看到那幸福的未消散的笑容,只觉得在职场打拼几十年练就的铁石心肠也不由得化为了粉末。 大概是看惯了职场女人精致面容下虚伪的脸,他对女人对爱情都有些麻木了,可是就在这时候。他竟然无意中在电梯里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子,他说: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五百次回眸才换来的擦肩,他若不能把握,这辈子也愧为男人了。 稍一犹豫,那张习惯于面对任何人的面孔竟也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扶了扶手工西装的领子,然后咳嗽了一声,温文有礼道:“你好,我姓肖,肖仁,不知姑凉何姓?” 罗溪玉此时心情正好,遇到搭讪的倒也不好不理不睬,只道:“姓程。” “咦,程小姐,这是我的名片,我就在航远公司人事部上班,程小姐以后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找我……”航远公司可是位占国际五百强前列的,公司的哪怕一个小职员,都是名校毕业生,是大学生毕业后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高收入高福利企业。 通常,他抛出这张名片,不用多说,就已经能达到预想的效果了。 可惜,眼前这个女子并不需要为别人打工,也没有什么升职的野心,这种航远公司的职位,就是老总,对她也没什么吸引力。 “不好意思,我没有带包,名片给我也无处可放,请将它送给需要的人吧……”听到叮的一声后,罗溪玉冲他笑了笑,“我到了……”说完,她轻松却又有些急切地向前走去。 自留学归来,肖仁就有着自己的傲气。他长得帅,收入高,又有着前途无量的职位,注定了他的眼光与品位高人一等,所以他从不轻易搭讪女人,就算主动,也都是简单礼貌地递上名片,接下来等对方主动联系他,无一例外。 而现在,他的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手里还拿着名片。他不仅没有递出去,还眼看着佳人翩翩离去,就像当场被人甩了个耳光。 他为自己找着借口,毕竟,在这座豪华公寓里住的,或是像他一样的金领人士,或是明星与各行业顶尖人物,甚至一些富豪老板…… 这个女子看着只有双十年华,面孔如此美丽精致,如果是明星,自己恐怕不会一点印象也无。那一身装扮,简单,雅致,又俏丽,虽然一搭眼看不出什么,但他毕竟在公司身居要职,鉴赏力与眼力不同一般。那女子发间的发卡是真钻镶嵌,再着她的衣服的质地与款式,及那双似乎刚上了某杂志封面的限量版高跟鞋等,足可见,这美女家中极为有钱。既然如此,航远自然对她没有吸引力。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然后维持着原来的表情,故作自嘲地摊了摊手,将名片放回西装内,这才随意地扫了眼楼层,心头已经打起再续约的主意。 既然被拒绝了,有必要吗?当然有必要! 像他这样的条件,能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不容易,怎么能轻易放手?自古帅哥追美女,他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有自信的,尤其是刚才那美女还给了自己一个笑容,他似乎已经能看到没人在怀了,甚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刚才电梯停在几层?哦,八层。嘿,好有缘,他是十八层。中间只隔十层,下次正好以这个借口邀请……等等…… 他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八层,住在这里的人鲜有不知道的,八层不是那个汪家给他家那个花花公子买下的楼层吗?想到此,男子一细想刚才自得,鼻尖开始有些冒汗,谁不知道那汪家公子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了?他进演艺圈,不就是因为圈里美女多,每天都有新鲜感吗?难道刚才那个看起来冰清玉洁的美人,也是那个花花公子床上玩物?不不,一定不是这样的!他不相信,那么美好的女子怎么会被那么脏的男人给……很快,他回想起女子手里提着食盒,传闻那位汪公子之前出了车祸,难道没有回别墅住,而是在这里养伤?那么那女子提着食盒孤身去探望……汪家又是独子没有姐妹……答案呼之欲出,就算再怎么找借口,也无法忽视这赤裸裸的真相,男子如受了打击一般,一拳打在电梯一侧。若她已名花有主,便罢了但若对方是汪公子,实在让他不可忍受——一个没本事、只靠家里的二世祖,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废物,凭什么可以招招手就能得到别人心中完美的珍珠?! 真是肤浅的女人! 此时罗溪玉熟练地按了密码,然后推门进去。难怪是有钱人也挤破头要买的豪华公寓,整体精装,奢侈大气,一看便知是大家之笔。之前汪公子住的是一层里最大的一间,足有五百多平方米,但平日只有他一个人住,地方太大,他的腿脚又受了伤,十分不方便,便搬进了另一处。 她一进门便张望,很快见到他在窗口拄着拐杖静静站着,看着下面蚂蚁一样的人流与车水马龙,也不知站了多久。 “景狱……”罗溪玉将食盒放在阳台处的餐桌上,然后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男人精瘦的腰。 男人并没有惊讶,仿佛早已知道她要到来了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女子环在他腰上的手上,然后紧紧地握着。 罗溪玉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像是贴不够一样来回磨蹭。要知道,当她第一次在医院见到这个人时,便知道她的圣主终于来了。 初到这个世界时,他不知道有多惊恐,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陌生而难以置信,而且他根本找不到那个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去找,只看到一群拿着针与各种器皿的人不断在他身上比划,甚至扎进了肉中,抽出了红色的血液。如果不是他的镇定,如果不是他的五官能判断出那个人是善意还是恶意,恐怕此时早已被关进精神院了,而她也恐怕再也见不着这个人了。 所以,她不知有多高兴,努力讨汪父母的欢心,几日后便以汪家未婚妻的身份照顾他,然后搬到这里来。圣主不喜欢陌生人,所以原来的阿姨也被辞退了,只定时请钟点工清扫。 她每天都会来照顾他,已经有一个月了。虽然父母极度反对她与汪家公子来往,把她看得极紧,更不准她夜里外宿,甚至还与小姨撕破了脸,但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的汪家公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吃喝嫖赌、祸害无数花龄女子、该下地狱的渣男了,而是她最爱的人。那种幸福的感觉让她整日笑逐颜开,便是听着母亲的责备,也是满面温柔的笑意,使得母亲每每说道一半就连连叹气,说不下去。 “圣主,我给你带好吃的了,快过来……”两人再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保温盒里的菜都要凉了,于是她拉着圣主的手,慢慢扶着他,引着他往桌边走——圣主的腿脚拄着拐杖多少能走一走了。 让他坐在椅子上后,罗溪玉开始张罗,将汤和饭菜一样样摆在他面前,一时间,饭香充斥整个阳台。 “吃吃这个,里面还有鸡肉,熬了很久,很有营养的。还有牛骨汤,你现在最需要补这个,快喝喝看,好不好喝?”罗溪玉将汤碗给他放好,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圣主。 圣主也是一脸柔和地看着她,似看不够一样,直到她将碗塞到他手里,这才低头拿起汤勺。 罗溪玉看着他一口一口认真地喝着,想到什么似的,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 两个人都换了容貌,一开始,看着汪家公子的脸,她真是各种不习惯。但是两人有着两世的情意,无论他外表如何,她的心都不会改变分毫,反而更加感谢上苍,也更加珍惜。 这才一个月她就已经很适应了,也不得不说,这个汪公子的容貌也确实不错——眉如墨画,眸如漆星,整个面容怒而若笑。 不知为何,这副面容生在原来那个汪家公子身上,总带着一种流里流气的邪气,笑面也成了不正经、估计也是这厮伤天害理的事做得太多,老天忍无可忍,将他回炉重造了,圣主才有了机会。而换了个芯子,一样的面容,不一样的人,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圣主本来八十分以上的面容,愣是以气势填满撑到了满分,简直让人无可抵抗。 “圣主,你觉得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哪一个让你更喜欢?”罗溪玉边看着他吃饭,边用手指亲昵地抚摸着他如刀裁的鬓角,忍不住问道。大概每个女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结吧。 圣主的手顿了顿,极认真地想了想,用有些不适应的嗓音别扭地道:“都……很好……” 都很好?罗溪玉只得换一种说法:“那哪一个容貌更好?” “一样。” 罗溪玉叹了口气,估计圣主这辈子也不会说出什么浪漫的话了,她应该知道的。 圣主吃了两口后,见罗溪玉不出声,似乎犹豫了下。然后,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他放下了筷子,然后伸手,略有些笨拙地拉过伺候吃饭的罗溪玉的手,看着她,半天才挤出一句:“饭菜很好吃,我吃不完,你也一起……” 这句话对现代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但对于习惯高高在上、骨子里既无情又卑微的圣主而言,说出一句赞美的话、一句不是同意而是肯定的、分享的话,是多么难得的事啊!这代表着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代表着让她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享一切——并不单指这一桌饭菜,还有他整个的人生。 此时的罗溪玉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浪漫的事了。 “嗯。”她急急地点头,不由得伸手去擦微红的眼角。 可是,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事——在她离开后圣主的失魂落魄。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失去她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天知道这些日子,他都是如何熬过一分一秒的时间,等待着她的到来。在她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窗口张望了。但是这些他不会说出来,这是他身为圣主最卑微的自尊。 他用力地攥着她的手,然后安慰有留恋地吻着她的眼角,只觉得死灰般的胸口似又涌出了新枝,似乎只要有她在身边,身在何处都心安。“溪玉……”他轻道,“溪玉……”他仿佛是松了口气般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即使已过了一个月,每次她的来到和离开,他还似那么不真实。 罗溪玉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破涕而笑,“景狱,在这里,我的名字叫程兰,溪玉只能咱俩私下叫。而且你现在的身份是汪家的独子,汪天宇,以后人前我就叫你天宇。这是咱俩的秘密……” “好啦,咱们练习一下,叫一声听听……” “兰儿……” “不对,在这里叫兰儿会显得不自然,嗯,那就叫我小兰也行……” “对了,乖,吃一口牛肉。”对于圣主难得的听话,罗溪玉很开心,“圣主,这个地方跟五洲和东狱都不一样,半点都不同,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听我的话,只有这样才能更快地适应这个世界。我现在跟你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世界是和平的,绝对不允许杀人,这一点十分重要啊,你一定要记着啊。”罗溪玉苦口婆心地说着,但她却不知道,圣人并不是愚蠢的只知一昧杀戮的莽夫,他比谁都懂得了解生存环境的规矩的重要性,因为只有弄懂这个规则,才能更好地生存。 本也不需要罗溪玉的劝说,但在失去之后,他终于懂得了这种心心切切被关心的宝贵,哪怕一遍遍地重复听,也不觉得丝毫厌倦。 “圣主!”罗溪玉喂了他两口牛肉,见他吃得慢了些,不由得问道:“牛肉好吃吗?” “嗯,有点腥……” “怎么会腥?跟以前都是一样的做法。”说完,她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很好吃啊。 “嗯,鱼还可以……”圣主一边捏着她的手不放,一边认真地道。 “其他几道呢?” “还可以……” 那就是不如以前的好……但罗溪玉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现代的食材肯定不如以前的天然新鲜,而且也没有添加玉兰花露,在圣主刁钻的口感下,自然是差了点。 不过,好在圣主身体换了,就算比之前差些也一样可以吃。 可是不对啊,换了身体,圣主原来的五感应该消失才对,怎么能一下子尝出来呢,总不会也跟着来吧? 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圣主将筷子放下,说:“五感有功法可以修炼,这具身体根骨很好。” 对圣主而言,每日修炼已经深入骨髓,甚至比吃饭睡觉还要重要。这具身体适合修炼,他灵魂的境界也在,这几个月他已经连续打通了不少经脉,等到腿上的伤一好,全身经脉一通,即使一下子恢复不了全部功力,恢复一半还是指日可待的。 “我吃完了。”圣主漱过口,抬头看着她,眼睛有些黑亮。 “要休息吗?”罗溪玉本就在家吃过,此时也只是陪着圣主吃一点而已,听罢随手放了筷子,细心地问道。在这个人面前,罗溪玉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下意识地关心他的毛病。 “嗯。” “那我扶你回房。” 可是,扶他到床上之后,她却没有能够出来。一时间,屋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嫩黄色的T恤和白裙也掉在了地上。 占有欲向来强烈的圣主在懂得爱情的滋味后,怎么能忍受心爱的女子在身边晃来晃去?何况还憋了三年零三个月,每晚还能独守床榻?三个字:不可能。 番外二 一条短裙引发的怒火 圣主在这处公寓养了大概五个月的伤,而罗溪玉则顶着家里巨大的压力,与这个汪家花花公子谈恋爱。程母对女儿又气又恨气她不争气,恨她被那花花公子的皮相所迷,已经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程父也是不同意的。可她又不能把圣主一个人留在公寓,每天都有大半天的留在那里,只有晚上才会回家。她家里的气氛可想而知,便是一向疼爱她的父母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爱情就是这样,为了幸福总要委曲求全。她觉得现在与刚回来时相比,已经是天堂一样了,处处都有希望,还奢望什么呢?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爱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宝宝,照顾好爱自己的父母,然后用一生赚来的钱帮助残疾人,尽量让每一分钱花得有意义,然后用一生的功德去菩萨面前还愿。这样,她的一生就功德圆满了。 所以,不管父母再如何拉长脸不理她,她每天也都笑嘻嘻的,勤快地给他们做各种好吃的。母亲同时数落汪家花花公子,说他怎么不知廉耻地乱搞,如何地声色马犬,尤其是听说还犯过法,后来不知怎么不了了之,跑到国外三年才回来,结果还是那副样子,甚至变本加厉,在娱乐圈简直就是臭名昭著,导演一听到他都连连摇头。他没前途,没脑子,只知吃喝玩乐玩女人。这就罢了,听说之前还吸毒,程母听人说完都要晕了,她的女儿那么漂亮,那么出色,那么温柔,怎么能嫁给这样的败类!她疼都疼不过来的女儿,怎么能跳入这样的火坑里? 罗溪玉不知道小姨现在怎么样了,可是从母亲的态度来看,这一次她是真的毫不留情。小姨是母亲最小的妹妹,当年她和丈夫卷了父亲的钱和家当落跑了,母亲都没有报警,念着是亲戚,自家人这种丑事能不张扬还是不张扬,虽然后来小姨走了运,拿着礼物来家里赔罪,将钱还了,也替自己成功洗白。但是,这一次母亲却是真的生气了,钱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但没有一个母亲会容许别人讲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而这个人还是女儿的亲小姨。 当然,母亲也没有做别的,只不过将当年他们夫妇两人卷走公司财产的事情与证据泄露出去,就使得那边人仰马翻。钱财受损,可以赚回,信誉一旦受损,多少钱都换不来。不说这件事情本就是真的,便不是真的也没有人会怀疑,程家的大善人形象这几年早已深入人心,何况当初也有很多知情人。 “兰兰,为了一个才处了几个月的男人,你就不听妈妈的话了吗?妈妈说这么多,操这么多心,为了什么,还不是都未你好!你那么聪明怎么就像不明白?兰兰,你就不能听妈妈一次,跟这个汪什么宇分了?”程母说着说着抹起眼泪来,女儿明明那么听话,现在不知被那汪天宇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对她说什么都笑嘻嘻的,要么不说话,要么只道自己有分寸,让自己不要操心。可是,眼看着都四五个月了,两人还没有断,好像还更好了些,她这做母亲的能不着急吗?她说不动女儿,又不能把女儿绑在家里,不知有多着急。 罗溪玉看着母亲的样子,也知道再不解决这个问题,母亲恐怕要急出病来了。她想了想,收了笑容,认真地说:“妈,好人还是坏人,不能光凭那些八卦报纸上所写的来认定,我如果说他好,你们一定会我一时被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或者太年轻,不能看透这种人的恶劣本质,所以我也不说他的好话。妈妈,说一万句不如见上一面,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像传闻里那么放荡不堪,还是你和爸爸来看吧,你们选个日子吧,大家见见,吃个便饭。如果到时,你们仍然不喜欢他,那我就听你们的,和他分手……” “这话可是真的?”本来还抹着眼泪的程母精神顿时抖擞起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妈妈。”罗溪玉揽着母亲的肩膀的说,嘴角有一丝无奈。 “好,就这么定了!”程母手一握,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光芒。 到时人来了,管他什么样,她都要说不行,必须得和兰兰她爸通好气。哪怕就是讨好到天上去,她也绝不会同意女儿嫁到汪家,给这种人渣做媳妇。等女儿和他分手后,她就和她爸挑一堆人好、长得俊、又有才干的青年才俊,就不信女儿会看不中。至于那些人能不能看上她女儿,这不是开玩笑吗?家里既有钱,女儿又长得跟天仙似的,哪个不喜欢啊,只有她挑别人的份儿! 想到此,程母心里美滋滋的。 罗溪玉此时也是半点都不担心,她看着母亲信心百倍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大概因为她也为人母过,明白父母对孩子的一片保护之心,知道他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对方的品性态恶劣,极有可能是在玩弄女儿的感情,这让他们担心与愤怒。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真正疼自己女儿,照顾好自己女儿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已经存在时,他们就没有理由再反对了。 当然,人总是在失去时才会感觉到曾经拥有的珍贵,圣主似乎比常人更甚,现在他对自己,那真的是如一轮暖阳,时时刻刻都要守着她,再也不会摆脸色,甚至她来晚了、他不高兴时,见了自己,脸色都会如冰雪融化一般。想到此,罗溪玉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红晕。 其实在三个月后圣主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之所以拖了五个月,更多的是因为她一直在引导圣主熟悉这个世界,熟悉平常的一切事物,等到伤好后,就不至于让人起疑,或者闹出笑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头脑聪明,过目不忘;还是因为圣主一直生活在一个对他没有过多束缚的东狱,他的思想和头脑,不迂腐,也没有那些围好的条条框框,尽管对这个世界的东西有太多的不明白,又觉得惊恐,但是他却能在这种情绪之后就、冷静地接受。 基本上,只要罗溪玉说过一遍,再问圣主都会一字不落地回答出来。一开始,是一一讲解房间里的生活用品及一些普通的事情,然后打开窗户,让他看下面那些经常让他警惕万分的车水马龙。当然,这些都是极简单的生活常识。能让他在屋子里更快的了解世界的,自然是书籍与电视,好在这个世界的字圣主大多看得懂。 当然,对于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来说,很多常识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比如地球是圆的,汽车是能跑的,煤气是一点就着的,电是一插就能用的,但是对于圣主来说,只要教他如何利用即可,至于原理与产生的原因,就算一辈子都不知道也可以活得很好。不过,她还是绞尽脑汁买了一些书回来,因为不可能让圣主到学校去上课。好在圣主记忆好,看完了就算不懂也存在脑子里,日后总会慢慢明白。 此时,罗溪玉正穿着粉红色半透明的衬衫,围着蕾丝围兜在厨房里做着香菇排骨汤,另一个锅里还有新鲜的大闸蟹。圣主以前的无感挺讨厌吃有腥味的东西,除了鱼去了腥后能吃一点外,其他是半点不碰的,但是自来这里后,虽然因功法无感比常人好,但是却又不似以前那么吹毛求疵了。 那次她弄了些海参,他不知道是什么,但吃了三个,似乎并不讨厌。她就陆续给他弄了些新鲜的海鲜,他都来者不拒。虽然口感不好的饭菜,像是外卖之类的依然会嫌弃,但是只要是罗溪玉弄的,也基本都吃得很香。 锅里只有三个大闸蟹,但个个肥大,快铺了半锅,足够两人吃了。她又炒了香喷喷的笋干烧肉,拌了个凉菜,边做边时不时的看向正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看电视的圣主。 当初,第一次打开电视给他看的时候,罗溪玉是心惊胆战的,生怕他见到电视里的剑啊枪啊什么的,感觉到危险,然后一个飞毛腿过去,救将电视砸出个洞来自卫。但是注定她要失望了,圣主异常的淡定,见到电视里的古装人物舞刀弄枪,或者恐怖片中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圣主都没有任何异动。这让罗溪玉很奇怪,不断追问他为何。 圣主肯定地对她说:“没有杀气。” 没有杀气!罗溪玉顿时觉得那些电视里描述的武功高手砸电视的帅气动作弱爆了,跟圣主这四个字相比,简直连渣渣都不剩! 圣主虽然不说,但她能看出来,圣主对电视里来来往往的人是好奇而有兴趣的。自从会打开电视换台后,他可以一看一整天,虽然他从来不说他喜欢。后来罗溪玉才发现原因,在她发现圣主经常看一些古装片后,她忽然明白了圣主内心的寂寞。他并不是在看电视,而是在从中找原来世界的影子。 是啊,怎么能不寂寞?离开了熟悉的世界,来到这个相隔千里也可以通话,坐在家中也知天下事的世界,这个连他这种武林高手都觉得无助又有些恐惧的地方,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要疯掉了。 为此,罗溪玉心如刀绞,她不由得抱住他,给他温暖。她如何不明白这种惶恐?那时自己有时候都在梦中无助地流泪,最好的办法救是让圣主尽早融入这个世界,让他做感兴趣的事,有了事情做,就会好很多,融入了之后,救不会再寂寞。 罗溪玉想过很多,圣主其实并不适合现代,他在很多常识方面都存在问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当然,就算是磨合好了,也只能算是适应生活,而要他接下汪家的产业,坐在办公室里打理生意上的事,她不敢想象。 而且,圣主在东狱的时候,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以他这种对金钱无心、毫不在意的性格,别提接下产业了,就是给他钱,他也不会花任何心思在上面…… 罗溪玉觉得还是算了,她不想让圣主变成超级败家子。 不过想想,她也觉得挺郁闷的,有的人在某方面真的受上天眷顾,圣主是东狱之主,那里富得流油,就从来不曾为金钱之物、柴米油盐发过愁,还有一干属下打理。到了现代,他竟仍然不必为生计奔波,毕竟汪家只有一子,产业和财富足以让他天天挥霍,三辈子都花不完。也确实让人羡慕又嫉妒的。奈何这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人自己却完全不在意这种优势,这才是最让人无言的。 罗溪玉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然后准备将锅里色香味俱全的菜盛起来。刚拿起铲子,她便感觉腰被一双手箍着,回头才发现刚才还在沙发上专注看电视的男人,此时竟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她的背后。 罗溪玉不由得拍了拍胸口,这男人就算腿脚不方便走路也像猫一样,不过她也早习惯了。 “饿了吧,饭菜就好了……”她拍拍男人围着她的大手,半嗔半肉地道。 不过,身后男人的脸色却是不好。他看着女人身上那薄薄的绸纱,连胸衣的带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剑眉飞张,眼睛不时不满地扫着她,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从她来时他就开始不高兴了,否则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闷声看一上午电视。 “你穿的是什么东西,不准再穿!”他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眼神越来越阴沉,直到她微微倾身,从宽大的衣领处,他看到了她的胸前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占有式地围着她,再次霸道地说。 罗溪玉当然知道他在生什么闷气,自从来到这里,看到她穿着裙子露着白玉双腿,他就开始表达不满了。可是夏天热,又是在热裤短裙遍地的城市,罗溪玉还是个爱美的,怎么能如他所愿天天穿着长衣长裙,以前的长衣长裙还没穿够吗?当然,一开始他身上有伤,自己还会顺着他的意,但家里那一排排新季名款的服饰每半个月就会换上一批,这种光看不能穿的感觉,对女人来说实在是种折磨。 罗溪玉此时也是有委屈的,不由得将铲子一放,“川景狱,你现在不是在五洲的时候了,这是现代,是二十一世纪,哪还像以前那么保守啊!你看看外面街头上的人,男男女女的,男的只穿裤衩,女的只穿吊带、短裤,我外面还罩了长衫了,已经很保守了,胳膊都只漏一截,哪里算过分了?你要知道入乡随俗,大家都这样就不会奇怪了。还有啊,我都跟你说过了,这里的法律也都找片子给你看了,你也应该知道,这里是男女平等的,男人要尊重女人,不能太大男子主意,什么都要随你的想法,一不如愿就拿什么威胁我。以前在东狱,那是我迁就你,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呢?”身后的男人已经是满面发黑了,眼睛牢牢锁着她,那目光阴沉沉的,像是要吃人。 罗溪玉回到现代三年了,慢慢从以前的习惯中走了出来,很快适应了现代的生活,但是这个男人毕竟与她生活了二十年,余威尚在,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宠她时,她自然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也都管着他,但是他一旦脸发黑情绪开始阴沉的时候,她的舌头救不由自主地打结了,就算有理,在他面前也似无理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可不是跟你讲道理、讲心灵美、讲宽容的现代人,他可是个魔头,真真正正地杀过无数人的魔头。不能因为这几个月他受了伤,来到了陌生的地方,一切都听她的,又显得温和无害了些,救真当他是个可以驯服地绵羊。若真是惹得他动起怒来,什么道德、理智、人性、法律,对他来说通通都是狗屁。 罗溪玉想到这里,真的很想摔碗。为什么啊?本来以为回到现代,终于可以与男人讲讲平等的条款,可是到了最后,还是他一拧眉自己就得顺从的姿态,真是逃不过的惨烈命运,他有些欲哭无泪。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从心里在乎这个人,又怎么会这般认命。 “也没怎么……”罗溪玉咽了咽口水,樱唇抿了抿,不想惹他生气,但又不想无止境地迁就他,“只是不想你老拿以前的旧思想来束缚我……”后面没什么动静,他拿起铲子,心里有些没底。毕竟爱着这个男人,在刚刚重逢的那些日子,她真是想过一切都顺着他,但生活中哪有可能一帆风顺不争吵的?就算以前在一起了二十年,他仍然时不时闹脾气呢,何况这还是事关未来几十年的自己着衣的权利,自然要争取。 而且,在东狱时,她明明经常就穿很贴身的衣服,虽然不像现在这般暴露,但在当时也算是极新潮又引人的,圣主也没有说什么。她以为东狱民风开放,不像五洲那般迂腐,却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圣主竟会这般反应。 “很好……”看着女人的反抗,似不将他再放在眼里,后面的男人终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两个字。又道:“胆子越来越大了……” 听着这个声音,罗溪玉有那么一瞬真的脚发软了。圣主的气势不是演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连武林高手都怕,别说她一个小女子。 兴许她现在认错,说以后不再穿短裙短裤,跟他妥协也就罢了,但偏偏一股劲儿撑着她,以前她是不敢,但自从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喜欢自己,在那一杯相思醉下肚后,她知道他那埋在心底的对自己的热烈情感,都不是假的,他伤害谁都不会伤害自己。所以,现在可怕的圣主再如何生气,在她面前都是纸老虎,她的身体虽然不受控制地怕,但心底却有恃无恐,硬是不向他认错,也不妥协。 她确实猜对了他不敢打自己,也猜对了他的用情至深,但猜对了开头和过程,却没有猜到结局。在圣主怒气冲冲地一把抱起她,走向卧室时,他才知道自己害怕得手脚发软。 男人气怒时惩罚一个女人,不一定要用言语,也不一定要用武力,只要在床上狠狠收拾,准保她服服帖帖、老老实实,下次再不敢犯。 罗溪玉很美,皮肤又白又嫩,身材也是好到爆,前凸后翘,让人爱不释手。圣主确实不屑于那些迂腐的条条框框,但不代表他不会嫉妒。也许他不迂腐,但他却是个男人,心爱的女人在自己允许的范围内穿戴得赏心悦目,他或许不会觉得如何,但是当这个女人露出白腻赛雪的肌肤让别的男人欣赏的时候,他心底嫉妒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有的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将腰身裸露在外人面前,那是因为他不够爱——越是爱一个人,越是想要将这样的美好遮掩,只给他自己一个人,而觉不会想与人分享。圣主就是这样的男人,但他不会用嘴巴对女人温柔地诉说自己心底的事,只会用行动来表达。 经过这次教训,罗溪玉终于深深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时,看着男人埋在他胸前睡得正香,她不由得又爱又恨。真是个口是心非地男人,嘴上说不喜欢,不让穿,可是在她穿着暴露,比如有时穿一些性感的半透的睡衣、内衣时,他的样子哪像一条蛇呀,分明是一头狼,眼睛都快放绿光了。还是不喜欢,不喜欢怎么会那么热情,那么激烈……罗溪玉微微抿着唇笑,心想:这男人也就嘴里说说,心里狠狠罢了,抱自己上来的黑脸样子,还不是在吓唬人…… 这样一想,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甜蜜与幸福,低头亲亲他的脸颊,伸手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搂了又搂,脑子里却不断琢磨:唔,感觉这么好,那下次穿什么样的衣服才能再惹得他大怒呢?当然这心思坚决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再不这样可如何是好。 当然,她担心的这种情况,永远也不会发生…… 番外三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罗溪玉的心里一直觉得圣主是个冷酷的人,不苟言笑,就算是笑也往往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不近人情,不讨人喜欢。带着他回家见父母,说实话她心中没底,所依仗的只是他不复以前花花公子汪天宇那糜烂的眼神,而是清明又有气势,就算不讨人喜欢,也绝对不会让人生厌,然后便是他对自己的真心。 她没有想到回家后,会是那样的一番情景,罗溪玉都有些精神错乱了。 她局促地与圣主说起今天跟她回家见父母时,圣主没什么言语,也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以他对圣主的了解,这就是答应了。根据以前养成的习惯,她拐弯抹角、小心翼翼地跟圣主说了下回家见父母背后的意思,中心思想就是让她父母改变观念,答应他们的婚事。 这具身体的各种恶劣行径她已经跟圣主说过,圣主听了连眉头都没皱,众人眼里的道德败坏,放在圣主眼中那就不值一提,一个连人都没有杀过的人,算什么恶劣?这大概就是圣主心中不屑的想法。当然,他没有在自己女人面前表现出来。 唯一让他厌恶的就是这个身体居然跟若干女子上过床,倒是让罗溪玉给洗了好几回,皮都搓皱了。圣主是个有洁癖的人,他不仅要自己的女人干干净净,便是自己,也容不得别人亵渎。生理洁癖与精神洁癖,造就了这么一个脾气古怪的人。这一点却让罗溪玉从心里对他好,这样的人不容易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一旦遇到就一辈子不会背叛,更不会花心。她相信,他会一辈子对她好。 别人觉得他古怪、不可理喻,她却认为捡到了一块宝。女人一生图了是什么?不就是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结婚若干年以后心里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一生都在自己身边,再没有任何女人入得了他的眼?想到此,她心里美滋滋的。 今日,罗溪玉只保守地在衣柜里给圣主挑了件纯黑色的修身衬衫,黑色手工剪裁的休闲西裤,没有扎领带,领口微微敞着,连修饰都没有。原主那些个带在耳朵上的耳钉、脖子上的狗链子,罗溪玉连拿都没拿出来。 就是这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身黑,圣主穿在身上,偏偏就显得冷酷又魅惑,让人直喷鼻血。圣主觉得手腕的扣子紧,不由得解开卷上去,动作慢悠悠的,看得罗溪玉都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 人说一样的衣服,十个模特能穿出十种感觉,这应该就是一个人的气场与气势所在吧,那个电视、杂志社流里流气的奶油小生汪天宇,根本无法与这个站在她面前,眸若辰星,让她帮忙整理衣领的男人相比,一丝一毫都比不得,就算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罗溪玉不由对他有了信心。 可是,她没想到父母这么快救被他收服了。 虽然她说过,汪天宇脑震荡,有些失忆,性格大变,要父母稍微照顾他,别说太刺激的话。却没想到,进门不到两个小时,程母居然兴高采烈地在厨房弄起红烧鲤鱼来,程父拉着圣主眉飞色舞地下起了象棋。 吃饭时,性格本来有些冷淡的父亲竟少见地热情起来,“小汪,来,你阿姨弄的鲤鱼不错,快尝尝……” 圣主吃鱼最讨厌鱼刺,通常要做成鱼丸或者将鱼刺挑干净他才会吃,圣主也根本不会动筷……毛病这么多,她不止一次地想,也只有自己吧,换其他女人哪个能有耐心这样伺候二十年,不过,便是这么想过无数起到最后她也心甘情愿地照顾着他。 罗溪玉连忙伸筷子给他夹了块白色的鱼肉,手腕不小心碰了汤勺,汤一下子溅在了手背上,她顿时嘶了一声,收回手。还没仔细看,一只大手便将她烫伤的手拉了过去,包在手里。 “烫着了?”程母见状急忙问。 待两口子看过去的时候,女儿的手已经被汪天宇拉过去了。 只见雪白的手背上有好几处红色的烫痕,他紧张地用拇指抹了下上面的水珠,惹得罗溪玉又嘶了一声,可见疼得厉害。毕竟他那手指皮肤不如女人娇嫩的手背细腻,再加上烫着的地方格外疼,几乎连犹豫都没有,他低头用嘴唇碰了碰,舔去手背的汤汁,然后一把抱起她。 在东狱和五洲时,圣主宠她宠惯了,他虽然在外人摆各种冷酷不爱搭理的模样,但在她面前却是完全不同,有些时候热情、亲密、火热得比旁人更甚几倍,这般抱着亲密都是家常便饭了,他也早就习惯成自然了。但是,此时她却觉得不好意思,家里还有爸妈呢!他才上门便在父母面前抱自己,让他们怎么想,会不会又以为他不检点不正派?可别这么一抱,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罗溪玉不由紧张地挣了挣,结果被男人搂得更紧了。他几步就到了厨房,抱着她坐在水槽边,冷着脸拉着她的手一下下地在凉水下面冲。 其实,并不是多大的伤。罗溪玉从小就娇贵,从来不做重活,皮肤嫩,烫一下确实看着比他人严重,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也不会留什么伤疤,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可偏偏,圣主就是这样,他自满身是血,全身是伤,半点都不在意,但是只要她受一点点伤,整个人都似绷紧一般,虽然有些小题大做,却每每让人心暖。 尽管罗溪玉知道此时这样不对,但是要冲出口的话却又咽了下去,坐在水槽边上半身靠在他怀里。他正专注地冲着水,她却看向他,眼睛中有着自己不曾见过的柔软与爱恋。 程父程母站在门口,看到那个汪天宇单臂抱着自己的女儿,小心地让她坐在水槽边,一边冲水一边仔细看,握着女儿的手,像捧着珍宝般小心,时不时亲两下又放回去冲,直到上面的红色渐退,再也看不到。女儿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他们如一对相知多年想交的情鹤,整个厨房似都成了他们的世界,外人再无法走入。 有那么一瞬间,程父程母目光复杂地相视。两个老人都是经历过大半辈子的人,在他们面前演戏,根本就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但这一刻,他们本来还存在怀疑的心,终是动摇了,不管这个汪天宇是真渣还是假渣,但至少对自己女儿是真心实意一片,尽管程母心里对他改观不少,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不安:一个人为何前后相差如此巨大,只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对自己女儿有如此深的感情? 但是,他们毕竟不是迂腐的父母,女儿真的喜欢他,汪天宇看着也不是那么差劲。他们当晚便没有回绝女儿,只说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结果,这么一松口,不久,两人就私自低调地举行了婚礼,并领了证,直接让程父程母怨言了三年。 新婚那夜,圣主的眼神都是亮的,他将洗漱好的罗溪玉抱到床上,俯身看着,不紧想到了当初两人的第一次,是那么懵懂,那么羞涩,那么激情。 罗溪玉光想着便觉得整张脸红成了苹果,不由得推着他去浴室洗漱——满身的酒气。以前的圣主是不喝酒的,现在竟然这般没节操地喜欢喝起来,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不过,他挺好地进了浴室后,她不由得抿嘴笑,想了想,便红着脸从衣柜底层,取出一件只有拳头大的性感睡衣,然后换了。看了眼镜子,只觉得脸红得更厉害了,她急急地想脱了。结果身后的浴门一开,圣主便只充湿了身体披了件睡袍出来了,一抬眼便见到了站在镜子前的尤物…… 事后,罗溪玉后悔了。她当然后悔了,圣主不再是那个对情事一无所知的圣主了,她被他折磨得够呛,云雨之间,她疲惫不堪,她却依然兴致勃勃……混混沉沉之间,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地想:这到底还是不是圣主,不会是从前那个风流的汪天宇回来了吧? 汪家与程家都是在医药行业,一个西药,一个中药,家里又只有一个孩子,父母百年以后,这些财产都是两个孩子的,几辈子都花不完。虽说程家近几年名声很好,但底子终不如发家几代的汪家,算是高攀了,但是程家的大善之名却是汪家远远不及的,能结这样的亲家,在名声上救给汪家带来了好的影响。 汪家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觉得儿子能娶到别人疼到心里,又漂亮又能干的女儿为妻,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汪家父母对程家女儿各种满意,觉得这样知情明理、心地善良的女子相夫教子,他们汪家将来才有希望躲过富不过三代的命运,所以,他们对这门亲事非常积极。 估计汪家人打心底也知道,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因此从来没有让儿子进公司的想法,只任由他在娱乐圈鬼混,还专门弄了个经济公司,砸大把的钱买剧本请导演拍戏。因此,在剧组是无人敢给汪天宇脸色看的,大家都指着他赚钱,必须当大爷一样伺候。 许导演手里接到个不错的剧本,投资人是汪家,而且资金相当丰厚,但有条件,就是汪家公子演主角,他一听不由得将本子摔到桌子上,气得仰倒。 “这么好的本子让汪家那个废物来演,还不跟他.妈.的一坨屎一样,还拍个屁!” 许导演显然气炸了。每一个导演心里都有一个梦,希望能拍出经典的流芳百世的作品,可是如果还没有拍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作品是个垃圾,任何一个导演都会失去兴趣。 “哎呀,许导……”制片人不由得苦笑道,“现在经济不景气,一时间哪能拉到这么多赞助?让人心甘情愿地拿出钱来投资,那多不容易?汪家向来出手大方,就算这部收视不行,但总也不算白忙一场。许导啊,想开点,世上的事不就是这样吗?好的本子多了,因为没钱不能拍的有多少?就算有钱拍了,但中间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最后红不了。你也不能把事情看得太死,谁也不能实现预料到不是。我看那汪家公子的脸也是符合这个剧本……” “狗.屁,光长着一张脸有什么用?他的演技连新人都不如,你知道这次的剧本是什么?”许导的怒火实在是太大——遇到一个好剧本不易,让这样的人演,不只是糟蹋编剧的心血,更是糟蹋导演与一干演员的心血,就算赚钱又怎么样?憋屈,愤怒,无望,如果都带着这样的情绪,那还不如不拍! 制片人小吴看了看桌上的剧本,上面写着“千里夜行”。这个剧本他倒是听许导说过一些,背景是历史上某个时代,是讲一群七八岁的孩子翻山越岭,被赶往一处人迹罕至的训练基地,经过十年残酷的生死训练,最后成为成功活下来的杀手的故事。几百名孩子,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十八个。至于这个故事为何叫做千里夜行,是因为主人公与最好是几个朋友得知这个组织的阴谋后,决心逃出去,最后几人千里逃亡,经历了残酷的追杀。过程中有亲情有爱情,最终所有的朋友都已死,只有他活了下来,千里夜行,最后他满脸血迹,跪在那里,眼神中带着同伴要他活下去的希望,看到了天边亮起的曙光…… 小昊想:这样一个精彩有扣人心弦的剧本,这样一个坚韧内敛的男主角,如果让那个汪家公子演,简直是一锅汤里扔了颗老鼠屎。也难怪许导会如此愤怒,如果换作他是导演,估计也不能心平气和。 “不行,别的剧本就算了,这本我宁可不拍,也不能糟蹋了……”许导咬牙切齿地做了这个认定。 小昊顿时一惊:这可不行啊,这本子要让别人拍了,钱就是别人赚了,许导不拍总有人拍,对投资人可没什么影响,而且汪家人钱给得痛快大方,就算没收视率,组里也能赚一笔,何苦跟钱过不去呢? “许导,那总也得上个镜在说,听说那个汪天宇前段时间出了车祸,人变了不少,而且他的脸也确实符合主角要求,不如先试一下镜,别那么早决定,况且,这演技不都是导演慢慢指导出来的吗?投资方不好找,但这演技是可以练的……” 小昊真是好话说了一大堆,许导才算是松了口,同意让他试下镜,但如果不行就滚.蛋。这次他非常坚决,好本子是用来拍成经典的,而且他是名导,不是为了点钱就拍垃圾片被人骂没有节操的三流导演。 《千里夜行》角色试镜的那天,许导的心情很不好,脸一直很长。 圣主是由罗溪玉陪着来的,成亲半个月,两个人已经是谁也离不开谁。圣主虽然对这个世界已经有所了解,甚至已经在学开车,以便将来能够自行开车,不至于露馅。但说到底,这些只是表层的生活方面的,专业性的一些东西他还有很多不懂。 他得陪同着,以防有什么事。虽然以两人的家世来看,要说他们没钱饿死,那真是件困难的事,但是人总不可能一辈子什么也不做吧?尤其是像圣主这样古穿今的人,孤独只会让他的内心更加封闭。她想要他活得更开心,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感兴趣的事,有与前世不一样的人生,不再痛苦压抑,他的上辈子火的狗痛苦了,这一辈子应该过更美好的生活。 这样一直平静的生活,对性子暴劣的他来说,恐怕有着难以忍受是压抑。在这方面,就算她再温柔也不可能满足他,男人是世界不只有女人,还有能让自己的女人过得更自信的事业。将一头孤狼关在笼子里,它只会渐渐消瘦死去,要让它活下去,就要将它放回它熟悉的世界中。可是,现代的社会几乎没有圣主的落脚之处,在这样一个和平的城市里,他无法放纵他无法抛开的戾气,而她更没办法让他远离自己,去那些灰色地带厮杀,于是她想到了汪天宇的老本行。 演员,是啊,一个剧本一个人生,可以是主角,可以是配角,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坏人。在演出中,圣主应该可以释放孤寂的内心,慢慢找到主角想做的事。正好公司有个试镜让圣主去试一下,是杀手的试镜。杀手,这样的角色对圣主而言再适合不过了,罗溪玉似乎也没有多想,就带着圣主去了。 试镜,只是简单地画个妆,然后穿上古代的黑色锦衣,将长发扎于脑后,在腰间佩把剑。化妆师化完都有些惊呆了。等他走到指定的镜头前时。制片人小昊不由得推了下闭目养神的许导,许导睁开眼睛,看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站在镜头下,完美的表情,完美的身形,天生的镜感。也许许导心中没有具体的人物形态,但看到他那一眼,那感觉就是:对了,就是这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浑如刷漆;胸脯横阔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对,就是这样的,《千里夜行》的男主角,何临风。 就算明知道这个人是传说中毫无演技的汪天宇,可是,看到汪天宇微微蹙目,眼神警惕地看向在他面前的镜头,下意识地露出一抹杀意时,许导整个人仿佛从燥热的夏日进入了寒冷的冬天,全身打了个冷战。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微表情,这样的一个人站在面前,就如同剧本中的何临风来到他面前一样。 不带一丝犹豫,他拍板,就是他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部由无名编剧写出剧本、由演技垃圾的人饰演男主角、由大多冲着钱来的二三流演员演配角、拖拖拉拉地拍摄了大半年有余完成的古装剧,最后竟成了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装大戏。在开播的十日内,它的收视率狂升到了让人瞪目结舌的地步,一时间红透大江南北——导演,主角,配角,他们无一不在这部剧中一炮走红。冷酷又柔情、邪恶又正义的何临风,也就是汪天宇,深深地烙印在这一代人的心中,成就了一代天王巨星的传奇。 就算这个人从来不接广告,从来不参加娱乐节目,从来不参加新闻发布会,除非遇到感兴趣的戏才会出现,否则一面难求,即使这样,也毫不影响人家对他的关注。这反而导致一大票人对他的前后转变产生好奇,竟是十年经久不衰,越扒越勇。 汪天宇每年都会接两部戏,不多不少,而且每一部必是经典,后来他的名字就已经是剧本质量与收视率的保证。 而自从他结婚之后,汪家的产业与程家相铺相成,竟是沾了财气似的越翻越旺,钱之一物对于小夫妻来说已经是身外之物。罗溪玉每年都会投入自己建的慈善基金里一大笔钱,其他捐赠也很多,最高时,她一年捐助了千万学生的学费,眼皮不眨一下。而汪家看她花完,马上再打进款供她使用。可不是嘛,自从儿子娶了这个媳妇,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胡混了,在娱乐圈也闯出了名堂,名声也越来越好,也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而且,罗溪玉年前还给汪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今天又怀孕了。两家人都喜欢得不得了,汪家把媳妇当女儿疼,程家把女婿当儿子疼。丈母娘哪还有开始时的冷脸?几年的时间,她是越看女婿越顺眼,直道电视、杂志害死人,把一个好男人给误导成强奸犯。 当然,人红以后,总会有爱慕者的前仆后继,但汪天宇似乎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从生活极度糜烂到极为自律,再不聚会,也不去夜店,除了到剧组拍戏外,再没有任何娱乐。听说他已经结婚了,但狗仔队从没有拍到过女方,她神秘得让众多狗仔转狂。 但这并不妨碍同剧组的女演员对他抛秋波,献爱慕。拍戏中场,女主角袁采蓝就忍不住借午餐之名要与汪天宇接近,但却被两个助手隔开,靠近不了,气得她差点没有将手里的咖啡摔在那个不长眼的助手脸上,扭身就走,高跟鞋踩得极响。 “蓝蓝,那汪天宇也太大面子了吧,他是天王巨星,可你也不说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啊,谁不说你是影坛一姐?怎么这么瞧不起人啊……”一个与袁采蓝要好的配角道。 不过,说完她就看向汪天宇那身价高达八位数字的“专业团队”,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光是助理汪天宇就有六个,跟黑社会一样,除了演戏,想近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 袁采蓝追求半个月毫无成果还被赶开,脸色很难看。 她不由得劝道:“你不必要太上心了,我听说汪公子对女人不感兴趣,要不那么多年,那么多的女明星,怎么没有一个与汪天宇传出绯闻啊,听人说啊……”她不由得压低声音道,“听说,那汪天宇自六年前那场车祸……就不行了……” “什么?”袁采蓝本来气得脸发白,听到此不由一愣,没明白,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你说他……不对,不是有人说他结婚了吗?” “可是,这么多年,你见过和他结婚的女人没有?” “是没有,那个女人好像从来没有露过头。只是,头一年他身边的助理是个女的,后来就都是男的,在没有一个女助理。” “那就是了,结婚根本就是个幌子,其实他早就废了,要不能突然就变了吗?你也是不知道,当年的汪天宇……哼,圈里谁不知道啊,这些年洗白了,却再也没绯闻,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是啊,袁采蓝恍然大悟,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所以汪天宇才会将精力用在了事业上。男人哪有在美人堆里却无丝毫兴趣的,如果不是柳下惠,那就是如传闻所说了。 正这么想着,不知工作人员哪一个道了句:“快去看啊,听说汪天宇的老婆过来了……” “什么,汪天宇结婚了吗?早听说了,没想到是真的!” “人家孩子都几岁了,你们才知道……” “什么传闻都有,信哪个的是啊,别是女朋友吧,只是过来看看……” “骗你干什么,最近有人爆出来了,六年前汪天宇就结婚了,是程家的独女,两家都是大财团,自然将儿媳妇、孙子保护好了……” “那现在怎么过来了?” “那谁知道……” 本来正在吃饭的人不由得都跑到场外。 只见从一辆新款豪华车上走下一个穿着裸粉色贴身真丝裙,肌肤如玉雪白的绝色美女,看着像只有二十岁,怀里却抱着一个一岁大,粉雕玉琢的婴儿。婴儿与她生得一模一样,肌肤如玉,眼黑如墨,正四处看看,可爱到极点。女子一头黑色披肩长发,明目皓齿,似乎是生产不久,胸口丰满,性感又纯真,简直秒杀剧组的一干明星。 罗溪玉看到众人好奇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笑。她藏了这些年,无非是不想生活被打扰,可是如果再不出来为丈夫正名,恐怕圣主真的要长八张嘴都说不清了。不想生活被打扰是一回事,被人传圣主的身体有隐疾,这又是一回事。 一个玉雪美人抱着粉嫩的女婴就够让人震惊的了,这时又从另一边车门下来一对六岁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男生,个个白白嫩嫩,身上穿着黑色的时尚休闲小礼服,也不怕人,从车座上跑下来,黑溜溜的眼睛四下看看,见到父亲后,顿时如小炮弹一样冲过去。 “爸爸……” “爸爸,抱……” 圣主从阴影里走出来,看到妻儿的时候,眼中不悦之余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像是温柔又像是惊讶,但他还是伸手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大人抱在怀里。父子三人简直一模一样的大小脸蛋,震惊了所以人。 “谁说他不行的?都有三个孩子了,还有对双胞胎,都六岁了!”有人道。 “还不是那些娱乐八卦报纸瞎猜乱写,差点被骗了……” “不少人幸灾乐祸,这下看他们有什么说的。” “我说天宇怎么改邪归正了,我如果能够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也愿意放弃整个森林。” “拉倒吧……” “不过他老婆可真漂亮……” 罗溪玉看到圣主抱着两个捣蛋鬼,脸上不由得漾起笑容,抱着粉嫩的女儿向他走来,背后映着阳光。 圣主站在那里,虽靠近阴影,却已走出阴影。他微笑着,看向带着一身阳光向他走来的女子——这个带给他两世温暖的女人,他不由得轻轻放下了手边的儿子,向女人伸出手。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里,将她连着自己的小女儿一起抱进怀里,然后对着她露出笑容来。 眼神中再没有默然,也没有冷酷,不会再有伤害,那笑容明朗如星,如驱走了心底所有黑暗一般,这一世的他,终于找到了心中的归宿。 只要有你,暖阳何处都在。 番外四 川景玄篇:高处不胜寒 在遍布各色水晶金碧辉煌的偌大寝室中,两道身影在光色下缠绵。待进行到尾声,男人毫不留恋地从女人身上起身,然后带着女人身上的气味,面色不爽地走入内室,引得高山泉水冲刷身体后,这才批了衣袍走出来。 这是一个得天独厚,俊美又狂霸的男人,天生嘴角微翘,或邪肆,又带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诱惑,偏偏他的眼睛里却是无情的冰冷。他的目光扫向床上那个还未离开的女人——这是个美貌的女子,身材丰满,手感也不错,很对他的口味,她的眼中是对他满满的爱慕。爱慕什么?他的身份,权利,俊美? 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这些,变成一个疤痕满身、骨瘦如柴的人,她是否还会用这种目光看他?想到这里,再看在他冰冷眼神下哆哆嗦嗦上不了台面的女人,他心中更加烦躁,原本的笑容顿时一收。 “滚!”他轻启薄唇,无比厌恶地吐出一个字。 那女人就像听到了什么能让人屁滚尿流的威胁一般,半点美人姿势都不见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他头也不回地向另一处歇息之地走去,仰首,目光带着丝未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狂妄。他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为他所有,没有人不怕他,他最尊贵。 川景玄不由得挑起嘴角,略有些得意地笑了笑。这个集父母长相优点于一身的男人,在短短十数年内就成了四狱的主宰。年少的轻狂没有使他吃够教训,反而越挫越勇,由轻狂变成狂妄,但是没有人敢质疑。 没错,他就是川景玄,独一无二的。他一个人在奢华的宫殿中行走,自由而又恣意,他将是这个世界的王,他曾经这样想过。 东狱,祖隗,蛇窟,是了,他不仅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更是拥有蛇足的冷酷无情,甚至遗传了父亲些许特殊的无感。他是上天的宠儿。 他不由得面露嘲笑,因为想到那个愚蠢的川景狱,竟然舍弃这样的生活,而选择窝在那么个小地方。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居然为了另一个人舍弃一切,千山万水,四处寻找,最后想个疯子一样死在崖下裂缝里,呵,真是愚蠢的父亲! 自己永远也不会像他一样! 很快,有一个十年过去,当初那个刚成年如雏鹰展翅的川景玄,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要显得稳重。他隐隐有着父亲的面孔,却又有着母亲不易老的体制,看起来如当年一般俊美,只是眼中的狂妄已内敛在体内,转而由动作散发出来。 他的眼中,有一丝让人难以发现的孤寂。 此时,他身着银金色长袍,头戴九蛇发冠,站在一个坐在地上失明老者面前。 “你就是五洲无所不知的大师?”川景玄手背在后,高高在上,低头俯看他道。 那老者双眼紧闭,似有缝合的红痕,面前摆着一张旧得发黄、几乎看不见字的八卦盘。他不卑不亢地道:“老道不过是天生薄命,用眼睛的代价换得几年苟延残喘罢了,担不得大师的名头。” 这般一说,川景玄很有兴趣,眯了眼,有些残忍地说:“无论大师还是神棍,不如先你面前的东西算算你今日能否活着出去!” 老者脸色平静,“无论大师还是神棍,都不能自算。不过,见到了东狱之王,老道却是知道今日断不会死在东狱了。” “哦?”川景玄嘴角一翘,“何以见得?” 老者道:“老道虽眼瞎,却自有清目在心中。纵观圣主,通身白红气缭绕,白气乃正善之气,红气乃残劣之气,百多而红少,可见圣主是受上天庇佑的人。” “上天庇佑?” “此气与前世功德身不同,圣主父母必有大善之德,功德无量,才会有如此多的善气凝聚。以老道所看,当属孕育之气,那这大善之人应该就是圣主的母亲。以善气孕胎,此胎终身受母亲善念庇佑,母亲福德越是浑厚,圣主一生便越顺遂如意,得享万人之福……” 老道还未说完,川景玄便呵斥一声:“一派胡言,本圣主的母亲早已死去,何来的功德无量?巫师的名头如此不堪一击。” 老道闻言,却并不显慌张,只道:“这也正是圣主心中的疑问,也是圣主今日找来老道所求之事吧?老道只是从圣主周身环绕的白芒来判断你母亲并未离世,但具体的老道需要预算一下。” 说完,也不等川景玄应言,他便念着一些完全听不懂的密语,随即手指一点盘中,只见盘中生锈的指针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川景玄本来愠怒的神情,慢慢化为一丝诧然与希望,同样看向盘中。 指针不知转了多久,久到老道额头布满了汗,整个人摇摇欲坠,最终终于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老道首次有些惊慌。 “你可知你母亲是生辰八字,还有你父亲的?快告诉我!”不知是什么结果,竟然使得老道对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翻眼不认人的东狱之王语气不敬。 川景玄目光中的不悦一闪而逝,想到什么,不由得克制着吐出了他们的生辰。 那老道坐在地上,两只手不断地点着,左手点右手,右手点左手,他的头也随着左右手而摇摆。算到最后,他竟是心神俱疲地吐出一口血,滴在了铜盘上,让它更显得斑驳不堪。 “不对,不对,你母亲先经死劫,你父亲三年后再劫,两人的生死劫,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行,必是三年时间。只有隔三年才有机会死而不僵,死地而生,都没有死,都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天道难测,因果轮回,老道虽知冰山一角,却参不透二世轮回。哦对,二世轮回!” 老道算得似乎有些癫赖,又想到什么关键之处,不由得仰头看川景玄,苍老的眼睛发亮一般,“难道父母还活着,可能已经轮回可能在未知的世界,但他们还活着,这是唯一的解释。果然,老道猜得不错,世间有十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不同的!谁说人不能参透天,谁说的?老道便参透了!这世界有十界,存在另一处,一定是这样!” 疯癫的老道的话语似还回荡在耳边,川景玄整个人却如钉在了地上。 一晃眼,又是十年,已近四十岁的川景玄,却有着不足三十岁的模样,但是,他眼中的少年轻狂早已所剩无几。他身黑色银边锦衣,坐在组祖隗的宫殿上,东狱如今让他管制得如一只铁桶,铁桶江山,没有人能反抗他,也没有人敢反抗他。他引进五洲的制度,建势力,封君王,立臣子,他已坐在这个金椅上又过了十年了,刚刚坐在此处时,他浑身热血澎湃,而如今不过只过了十年,心中的滋味已有所不同,他望向下面,空荡荡的殿中,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高处。 他想起那句话,高处不胜寒。 当他费尽心机算计了所有人,打败所有人爬到了这个位置,却发现,它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美好。 天色渐黑,宫殿仍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点灯。看着黑暗,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记得的与父亲的唯一一次接触——也是在黑暗之中,他害怕得四处跑,,叫着娘,最后抱住了一条腿,他仰着头看,那个人好像是让他畏惧的父亲。 在那时他的眼里,父亲是那么可怕,如无法翻越的高山,比黑暗更可怕,让他不敢靠近半点,父亲的目光是那么寒冷,他快不记得父亲的长相了,但是那种瘦的如骷髅的形状,仍深深烙在他的记忆里,他害怕地轻唤了声“爹爹”…… 他记得,月光下冷清的父亲的目光慢慢柔和起来,弯腰伸手要将他抱起来,可是,最终手只伸到了半空,没有再伸过来,因为葛长老寻了来。 此时想来,父亲也并不是如记忆里那般无情,也不似葛长老说的那般对他怀有杀意,否则他又如何平平安安地活到二十岁? 川景玄从奢华的黄金椅上起身,一个人无声地在宫殿中行走,所以的障碍物在他眼里都不算障碍,因为他太熟悉这里的每一处了,走到窗前,袖子轻轻一挥,窗便无声地打开。 站在窗前向下望,他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吹来。站得高,却更寒。 他看向天空中的星星点点,只觉得有一瞬间,心苍老了。 当年他觉得父亲是愚蠢的,母亲更是愚忠于父亲的,那时候的父亲眼里只有母亲,母亲也同样如此,他反而是外人。他年少轻狂,年少无知,年少叛逆,年少无心、无情,以为这种柔情、爱情毫无用处的东西,而只有权力,只有葛老所说的江山才是一生奋斗的目标。他拿父亲当敌人,将母亲的柔情视为洪水猛兽。 对葛老是死,他没有落泪,只是有些茫然;对父母的死,他也没有落泪,只是松了口气,心口似缺了一块,但很快被雄心、欲望所填补。 直到世间的一切富贵、荣华、权力都拥有、都尝过,他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了孤独的一点。无法逃离;才发现,原来他所追求的都是身外之物,而拥有这些东西后,心口更加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原来,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金银富贵,而是,一生只得一心人。 他用了四十年是时间才明白。 原来,母亲的情是那么珍贵。 而父亲更懂得珍惜。 可是,这又如何? 以为他会羡慕吗?不,不会! 川景玄的目光中有了一丝冷硬。 每个人的人生不同,追求也不同,如果拥有这种感情,需要他舍弃手中的一切,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只有爱情的人是可怜的,只有权力才是永远。自古英雄多寂寞,这世界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他只需紧紧握住手里的一切,因为以后还有更漫长的路要走。 他不会为孤独所止步,更不会在走上高山之巅的路上为一株花而弯下腰。他骨子里流着的是历代圣主的冷清冷血的血脉,他才是真正的圣主! 父亲,只是一个怪胎罢了。 他伸出手,去触摸高处的寒风,他想,他愿意孤独,他看着天空,这是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中,他只要在乎的自己就够了。 不需要任何人…… 他这样想,但看到天空最亮的两颗星时,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逝。 这样很好,一切都会过去,待明日早殿议事,又将是忙碌的一天 ……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