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美味佳人 作者：艺洁 　　文案： 　　京城督察院侍郎家的孟小姐，德言容功四德兼备，是上京各家小姐的榜样、楷模。 　　孟清彤“扮演”楷模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尝遍了京城的酒楼、饭馆，唯有八珍楼的饭菜能满足她挑剔的味觉。 　　—— 　　八珍楼的老板来求亲？！ 　　孟夫人：不好吧，毕竟是商户之家，我们...... 　　孟清彤：我嫁我嫁！ 　　洞房花烛夜，说好的八珍楼老板怎么变成了魏王殿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美食 甜文 　　主角：孟清彤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桃花糕 　　京郊，平郡王府别院的后院里，清风吹过，粉粉白白的桃花漫天飘散。 　　桃树下的绸布上，东倒西歪的卧着几名衣着华贵的少女，像是醉在这宛如仙境的美景里。 　　“喂喂，你们两个。不过是吃了两块桃花酥用了些桃花蜜，怎么像是喝了一坛桃花酿喝醉了一样？！”兵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董玉吐槽道，“诶诶诶，你不是上京女子的楷模，待嫁闺秀的典范吗？这么坐没坐相的，在露天野外的就躺在了地上。要是被人看到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那不都是装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察院御右史之女孟清彤挑了挑眉，无所谓的说道，“更何况萍儿说了不让人进来了，怎么会被别人看见？” 　　孟清彤如今十六岁，天生一副好颜色。一张惹人怜爱的脸蛋，只那么静静的看着你，就让你觉得甘愿奉上一切博她一笑。只不过这张脸平日都隐藏在老气横秋的发型和严肃的表情之下，让旁人一看过来就挪开视线，生怕被这老古董一样的孟家小姐说教。 　　孟清彤随手理了理脸边落下的碎发，眉眼低垂，旁边的秦楚萍看着她的侧脸直看的呆了。等缓过神来就抱着她的胳膊，喊着要娶她，让她嫁给自己。 　　“真是......阿妍你快看看她们，这一个两个的疯疯癫癫的。我本来是过来想找个清净的，结果有这两个人在，竟然比在家里还闹人。”董玉拉了拉季江妍的袖子向她求援。 　　跟在外演戏的清彤不同，季江妍是真正的内宅淑女，大家闺秀。说话永远都是和声细语的，让人听了心情就好。 　　“你说谁吵呢，刚刚划船的时候明明你最吵了，吵的我头都痛了。”秦楚萍不服气的说道。 　　秦楚萍是平郡王的孙女，平郡王世子的独女，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平时在上京城里，不说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也是个直来直去不怕得罪人的。 　　这些天平郡王别院里的花开了，这要搁在别的人家，非要邀了半个上京城的人来个花宴。可平郡王小心谨慎，最怕别人说他结党营私。秦秦楚萍快言快语没什么朋友，最后就只邀了三位密友来和她一起赏桃花。 　　“要不是你把船划的乱晃，我又怎么会叫？”董玉反驳她。她们两个自小就认识，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见面总是吵吵闹闹的，越吵架感情越好。 　　只不过苦了季江妍，要听两个都及笄的大姑娘跟个孩童似的吵架。 　　“都是你大喊大叫的吓到我，我才把船划歪的。” 　　“你，你血口喷人。” 　　“你无中生有！” 　　“哟，都会说上成语了。”清彤跟季江妍说道。 　　季江妍无奈的看了看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眼前热闹的清彤，再看那边两个...... 　　“你污蔑！” 　　“你诽谤！” 　　“你你你......”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秦楚萍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以后多看看书。”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气的董玉都要吐了血。她们两个当年明明是一起被夫子扔到外面罚站的，被秦楚萍说的她自己倒像是个好学生似的。 　　季江妍看她们越吵越不像样子，赶紧出声制止了两人的幼稚行径，“好了好了，今天不是来赏桃花的嘛，怎么又吵起来了？” 　　“都怪阿玉。”秦楚萍恶人先告状。 　　“明明是你的错。”董玉不甘示弱。 　　“啧，水准太低的吵架我可不爱看。”清彤在一旁凉凉的说道，激的两人差点压不住火气又吵了起来。 　　“你就别再煽风点火了。”季江妍看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有些无奈。明明她是年纪最小的，偏偏每次跟这三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像个大姐一样。 　　“阿妍你说得对，清彤她惯会煽风点火然后看热闹的。”董玉瞪了清彤一眼，偏偏她每次使完坏后都一脸的良善，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怎么，你又想跟我吵架了？”孟清彤挑了挑眉毛，“你确定吵得过我？” 　　董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快人快语的说道：“等哪天我非让上京城里的人都见识下你的真面目不可。我娘亲还让我多跟你学学，学会你这样表里不一的，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开心。” 　　今天她出门前又被母亲拉住讲了一番大道理，主要内容无外乎还是让她跟清彤多学学规矩、做派。不用学的那么夸张，有个三两分就够了。她听到这话简直想要吐血，恨不得将清彤的光辉事迹一桩桩一件件的掰着手指头跟她娘亲说个明白。 　　“你要学成我这样也好，至少我觉得你娘亲会开心。”清彤伸手接着飘下的桃花花瓣，漫不经心的说着 　　董玉抿了抿嘴，有些后悔。自己怕是说错了话惹了她伤心。 　　“诶，我家厨子做的桃花糕差不多好了，要不要去尝尝？！”秦楚萍转移了话题，董玉感激的冲她笑了笑，也多亏她还有这么机灵的时候。 　　“去。”有吃的清彤从来不会犹豫。抬起手，董玉殷勤的握住将她拉了起来。 　　清彤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扶了扶头上的发钗，端庄一笑。 　　“你别这么笑，我害怕......”秦楚萍弱弱的抗议道。每次她看到清彤这么笑，都觉得她在憋着坏水。 　　“我怎么了？”清彤眉心微蹙，目光忧郁的看着她。 　　“别看我。”秦楚萍抬手挡住了她的眼，“我怕我把持不住。” 　　“没见过世面，”清彤摇了摇头，“走吧。比起你来，我还是对你家的桃花糕更感兴趣。” 　　“真不给面子。”秦楚萍小声嘟囔着。想她在上京城里没什么怕的，偏偏就愿意纵着清彤。想了半天，也只有“恃宠生娇”这四个字符合清彤对她的态度。果然女人宠不得啊，宠不得。 　　“怎么样？”秦楚萍看着清彤。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还有些紧张。 　　清彤优雅的吃着手里的桃花糕，一举一动都堪称大家闺秀们学习的模板。吃完后还捏着帕子秀气的擦了擦嘴，喝了口茶。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不错。上京城里八珍楼老板第一，八珍楼大厨第二，你们家的厨子可以排第三了。” 　　“这八珍楼怎么还占两个名额啊。”秦楚萍不满的嘟囔着。 　　“还是清彤会吃，我吃着都是一个味儿的。”董玉的吃相跟清彤形成了对比，一口半个桃花糕就下去了。说是粗鲁倒不至于，就是性子爽朗。 　　“啧啧，牛嚼牡丹。”秦楚萍摇摇头。 　　“你！” 　　“好了好了。”季江妍又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么美味的糕点不安静享用不是浪费了？！” 　　“就是啊，你们现在吵架也不怕噎着。而且吃着糕点说话的话，点心渣喷的到处都是，多难看啊。”清彤一手捏着桃花糕，一手挡在前面，像是担心她们把点心渣喷到自己这块上面。 　　“清彤，”董玉看着她，“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两种状态中转化自如还没疯掉的？” 　　“嗯......”清彤摸了摸下巴思考着，“就是熟练工吧，你多做几次就好了。” 　　“还是别了吧，”董玉一张小脸皱在一起，上面写满了拒绝，“我怕我还没做熟练就疯了。” 　　“你会疯是因为压力还不够大罢了，”清彤用过来人的语气分析着，“我这也不过是生活所迫。” 　　“我觉得全上京城里，清彤是唯一一个表里不一还不让人讨厌的了。”秦楚萍说道。 　　“色令智昏。你这么说也不过是看上了我的模样。”清彤并不领情，一派高冷的说道。 　　秦楚萍挠了挠头，“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三人笑作一团，连季江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午，季江妍和董玉分别乘了自家的马车回府。清彤在门外看了看，却没看到孟家马车的影子。 　　“你不想让我走？”清彤看着秦楚萍，像是在看着什么危险的人物。 　　“......是你家的车夫说府里有事情。我让他先回去了，说晚上有郡王府的马车送你。”秦楚萍委屈啊，清彤是把她当成什么趁虚而入的恶霸了不成？！ 　　“啧，如果你不是个姑娘，我肯定觉得是我父亲故意叫走了马车。然后借口我跟你独处，逼着让你娶我进平郡王府的门的。” 　　“孟大人，也不至于的吧......”秦楚萍没什么信心的说道。 　　“这么说确实低估他了，”清彤点点头，“他应该能做的更隐蔽更狠一些，让人完全抓不到把柄的。” 　　“我如果是个男子的话，孟大人什么都不用做。我肯定天天去孟府点卯，求着你快点嫁给我。”秦楚萍笑道。 　　“也只有你喜欢我这个表里不一的。” 　　“你怎么不说你都能被我当做朋友，可见你人品、模样在上京城里都是数得上号的了。毕竟我这么挑剔的都看你顺眼了，别人就更挑不出什么错儿来了。” 　　清彤想了想，“你说的好像也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求收藏《听说你曾暗恋我》——好巧我也喜欢你 　　25岁的许清颜，才貌双全，事业有成。是已经博士毕业的超级学神，A大化学系最年轻的副教授； 　　20岁的电竞冠军队王牌选手黎鑫宇，少年得意，荣耀加身。眼前唯一的遗憾，就是已经大四了，无机化学还没有过。 　　久别重逢，全国冠军追到了手游里打起了回合制游戏，誓要成为许老师身边的第一保镖。 　　—————— 　　游戏外的世界冠军黎鑫宇淡笑有礼：老师，请问这道题应该怎么做？ 　　游戏里的小徒弟黎鑫宇死缠烂打：师傅，我啥都会做，你可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游戏外校园女神方清颜倨傲自矜：这位同学不好意思，老师不玩儿师生恋的。 　　游戏里的排行榜大神放我自我：徒弟，要做为师的童养婿吗？ 　　1.姐弟恋，小甜文，师生关系存续期间没有感情； 　　2.女主双商持续在线，男主智商偶尔上线，情商经常下线； 　　3.游戏现实，双向暗恋。 第2章 千层圆白菜 　　两人又是一番笑闹。 　　清彤看了看天色，估计再不回去，马车回来时天就要擦黑了。这才告了别，在秦楚萍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上了马车。 　　才进到车厢，清彤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问道。她鼻子比常人灵敏，能闻到一些别人闻不到的味道。但想到马车是平郡王府的，以为是车上的味道自己闻不习惯，也就没再多想。 　　“劳驾，去八珍楼。”清彤对马夫交代道。 　　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出门，还没有自家的车夫跟着，不用费尽心思的找借口。她当然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要去八珍楼里好好享受一番了。 　　刚刚在别院里吃了桃花糕，那她一会儿去八珍楼是吃杏仁酪呢，还是奢侈点来份豌豆黄呢？！哎呀，还真是令人苦恼呢。 　　车夫应了声是也没多问，架着马车就向着上京城的方向驶去。 　　马车越走越远，车里奇怪的气味儿越来越重，清彤的眉心也越皱越紧。 　　即使是透过的熏香的馥郁香气，她还是清楚的辨别出了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 　　“小姐，怎么了？”清彤的婢女丹心问道。 　　清彤向她做了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的站起了身，一使劲拆下了发簪上的一颗东珠。 　　“咚咚咚。” 　　珍珠在地板上弹跳，弹到车厢最后方时传来了空洞的回音。 　　这底下一定有一块密闭的空间！清彤了然。 　　才打算转头去叫外面赶车的车夫，就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肩膀一个使力。清彤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直到撞上身后坚硬的胸膛。 　　“嘶，”身后人被她撞的倒吸了口气，抬手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差点尖叫出声的丹心。“闭嘴！” 　　丹心看着被坏人挟持的小姐，捂住了自己的嘴，吞下了几欲出口的尖叫声。 　　“这位大侠，有事好商量。”清彤向后看了看，看到车厢后方的底部的木板翻了起来，看来他之前确实藏身在那里。 　　她现在还能冷静自若的跟他沟通，一是因为清彤从小就知道遇事慌乱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二是因为这人的手虽然放在她脖子上，但却没有使劲儿，看来并不想杀她。 　　清彤低头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线条流畅。指腹上的薄茧触碰着她的肌肤，看起来是个惯用兵器的。 　　“咳咳，在下刚才听小姐说，要去八珍楼？”身后那人气息有些不足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清彤戒备的看着他，这人不会是要找八珍楼的麻烦吧？！ 　　“在下想让小姐带在下一程。” 　　“你也要去八珍楼？！” 　　“正是。”那人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在下就是八珍楼的老板魏城。” 　　“不可能。”清彤不敢相信的喊道。 　　“孟小姐，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车厢外赶车的马夫听到她的声音关切的问道。 　　“没有，没什么事。”清彤敷衍了车夫几句，打量着身后面色苍白仍旧不掩清俊的青年。 　　长的还是不错的。清彤点点头。五官端正，眼神清亮，带着一股坚毅之气。只不过作为她第一崇拜的人，好像还差了点。特别是劫持了她这点，不可原谅！ 　　“你真的是八珍楼的魏老板？”清彤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八珍楼老板不应该身负重伤出现在平郡王府的马车上。 　　要说起上京城里达官显贵们奢侈享受的地方，那就不得不提上京最有名的酒楼——八珍楼了。 　　八珍楼在上京城已有近百年，以前不过是家普普通通的小酒楼。可是自从几年前被一位神秘的老板接手后，整家八珍楼就大变样。里面的装潢变得高级上档次了，食物变得美味精致了，连小二们都各个能说会道精神气儿十足。 　　除了经营有方，更令人称道的是那位老板在整个上京无人能出其右的高超厨艺。 　　八珍楼客人最多的时候，就是每个月的初十。每月初十，八珍楼的魏老板亲自掌勺下厨。那天去的客人不能点菜，老板做什么就吃什么，饭菜的价格还比往日还要高上十倍不止。 　　可就算如此，初十的位置还是几个月前就被预订光了。实在是魏老板的手艺太好了，足够让人念念不忘。每月初十能在八珍楼品尝魏老板的手艺，不仅是清彤这种吃货的追求，现在俨然还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这也造成了初十的位置越来越难订，清彤每次想去不仅要攒钱不说，还要预订，等到了当天在找借口出府。 　　看到清彤不敢相信的眼神，魏城一笑。“孟小姐可是我们八珍楼的常客。上个月初十的时候，您还是唯一一个尝出来那道千层圆白菜不是在下掌勺的客人。” 　　清彤一愣。上个月初十她去八珍楼的时候，小二告诉她今天有特别的玩法，发现了能有奖励。她不懂小二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尝过所有的菜品后觉得其中那道千层圆白菜和其他菜色味道有些差异，于是就问了小二。 　　小二笑了笑没说话，然后带了一个男人过来。她是偷偷出府的不敢见外人，那人就站在屏风外，告诉她说自己是八珍楼的老板，今天的千层圆白菜确实不是他掌的勺。清彤是这一天唯一一个尝出来的，所谓的奖励就是以后可以免费使用八珍楼的包厢。 　　之前清彤一直以为能有如此高超的手艺，魏老板肯定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结果那天从屏风另一边听到的却是一个好听悦耳的男声，声音一听就是个年轻人，身形也是个挺拔的年轻人。 　　“你怎么知道是我？”清彤戒备的看着她。上个月的时候她可没露脸，再想到他说自己是八珍楼的常客，估摸着八珍楼的人怕是早就摸清了自己的身份。 　　“孟小姐放心，我们只不过是一家酒楼，跟上京的达官显贵都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您常来，我们也对一些常客的身份心中有数。”魏城耐心的解释着。 　　“呵，”清彤冷笑，“跟上京的显贵没有关系的话，你一个酒楼老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回孟小姐的话，在下今天是带了两个下人出城选购食材的。结果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劫道的匪徒，钱都被抢光了不说，下人们也丢了性命，只有在下一个人受重伤逃了出来。后来看到马车，就想到躲在马车里跟着马车一程回到上京。” 　　“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别院里求助。”清彤还是不信。 　　“在下也这么想过。但是后来绕到后院的一处断墙外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都是年轻的小姐们。在下不过是一介商人，不敢冒犯。”魏城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看见什么了？”清彤紧张的问道。 　　“在下就看到了一院子的桃花，还有桃花树下孟小姐放松肆意的样子。跟平日里端着的样子可真是，天壤之别。” 　　“你！”清彤瞪着他。 　　“当然，孟小姐比桃花还要娇艳的容貌，也是往日板着个脸时无法比拟的。” 　　“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清彤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问道。 　　“呵。”魏城轻笑，提醒道：“现在是在下挟持了孟小姐。而且在下如果死了，以后孟小姐就都吃不到八珍楼里最美味的料理了。” 第3章 豌豆黄 　　清彤瞪着他，她承认，她被威胁到了。 　　魏城老神在在的看着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清彤心里有气，想要给他个教训，结果还没开口，魏城就又说道：“只要孟小姐帮了我这一次，以后你就是我们八珍楼的恩人了。每月初十孟小姐不用预约，只要您来，就可以在属于您的包厢里享用美食。当然，不只是初十，以后孟小姐在八珍楼消费费用全免，都记在我的账上。以后有什么新出的菜色，尝鲜的美食，八珍楼都会紧着孟小姐的需要来的。” 　　清彤听着他开出的条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我记得今天楼里做了豌豆黄，一会儿等我回去，让人给孟小姐多装几盒带回家。”魏城继续说道。 　　咕咚。清彤还是没能忍住，吞下了一口口水。听着身边男子的低笑，清彤羞愧的低下了头。她丢人了，她丢大人了。 　　“麻烦孟小姐了。”魏城笑眯眯的说道。 　　“我向来是善良又有正义感的，跟魏老板也算是熟人，哪能见死不救呢？”清彤挤出来一个笑，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 　　“孟小姐说的是。” 　　“魏老板放心吧。”清彤看着他脸上碍眼的笑意，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把魏老板好好送回去的。” 　　“孟小姐，八珍楼到了。”车外马夫提醒道。 　　“还要请孟小姐让马车停在后门。”魏城在清彤耳边小声说道。 　　清彤不耐烦地拨了拨耳边被他吹起的碎发，“麻烦绕一圈，帮我将马车停在后街。” 　　“是。”虽然不知道这位孟小姐吃个东西怎么还走后门，但车夫一句都没多问，毫不犹豫的领命。 　　“多谢了。”清彤回了一声，然后看向魏城，“你怎么出去？” 　　魏城笑了笑，无所谓的答道：“自然是跟着孟小姐一起出去了。” 　　“你，你疯了。”清彤压低了声音，“会被别人看到的。” 　　“被谁，车夫？！”魏城一笑，“这不是孟小姐家的马车吧？” 　　清彤点点头，这没什么可瞒的。刚才车夫管她叫“孟小姐”，而非“小姐”，就足以说明这点。 　　“是我好友家的马车。” 　　“自然是好友，那肯定就会照顾孟小姐的面子，不会多加声张的。” 　　这个清彤相信，如果真有什么时候，秦楚萍肯定是要站在她这边维护她的。 　　“可是......”秦楚萍不会大肆宣扬是真，但下次见面她肯定会追着自己问清缘由也是真。清彤还是有些犹豫，她要怎么跟秦楚萍解释，马车里下来一个陌生男子呢？！ 　　“孟小姐大可以跟马车的主人如实相告。”猜到清彤心中所想的魏城说道：“毕竟孟小姐这是做救人性命的好事，也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也是......”清彤点点头。人是躲在马车里的，又不是她带进去的，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起身整了整衣服，让丹心撩开车帘。清彤跟车夫道了声谢，踩着他摆在地上的凳子目不斜视的下了马车,仿佛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个人一样。 　　魏城看着她的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跟在她的身后也下了马车。 　　站在一旁的车夫垂着眼低着头，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男子的鞋子。车夫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清彤。 　　结果发现清彤正走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仪态端庄，裙面上的玉质禁步纹丝不动。让人忍不住相信，她根本不自己知道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车夫正在犹豫该不该开口，就感觉到身边有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车夫疑惑的抬头看了过去，等看清那人的相貌时，瞳孔一缩。问安的话才要说出了口，就触到对方警告的眼神，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车夫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前面的清彤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发现车夫果然没有出声，还感叹平郡王府家教严格，下人素质就是不同。却不知车夫心里是何等的心思百转，各种念头都涌上了心头。 　　等到清彤一行人进了八珍楼的后门，车夫才直起身子，抬手抹了把汗。 　　这魏王殿下，刚才怎么会跟孟小姐一起从马车上下来？！ 　　八珍楼里，早就等在门口附近的董掌柜一看到魏城就迎了过来。 　　董掌柜是八珍楼对外主事的掌柜，清彤之前也见过不少次。 　　“东家，您可算是回来了。”董掌柜看着魏城激动的说道，“我还以为，还以为......” 　　董掌柜看了清彤一眼，后面的话就没再说出口。 　　“不过是遇到了劫匪，董掌柜也未免太小题大做太过担心了。”魏城接下话茬说道。 　　“对对对，那些丧了良心的劫匪，合该被人千刀万剐。” 　　董掌柜的样子太过狰狞，看的清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发现自己失了态，董掌柜赶紧笑了笑调整了下表情。不愧是上京城第一酒楼里八面玲珑的掌事掌柜，不过才一瞬，董掌柜就又恢复了之前和善亲切的样子，让清彤恍然觉得刚才不过是她的错觉。 　　“还要多亏了孟小姐。”魏城有气无力的说道。刚才在外面他一直撑着一口气，现在回到八珍楼，那口气总算卸了下来。腿一软踉跄了两步，多亏董掌柜扶着他才没有摔倒。 　　清彤这才看清他身上的伤有多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魏城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外衫，整件衣服已经被深红色的血液浸透。只有从袖角处，还能勉强辨认出它原来的颜色和花纹。衣服已经被砍得破破烂烂的，像是随便一个用力，就能将它撕成破碎的布条。 　　“你这遇到的到底是什么劫匪？”清彤忍不住问道，“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都是些亡命徒，自然狠了。”魏城无所谓的笑了笑。 　　董掌柜那边着急的招呼着人去外面请大夫的请大夫，扶魏城上楼的扶他上楼。而魏城本人却还并不在意，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不急不缓的回答着清彤的问题。 　　清彤看了看一旁担心的等着魏城跟她说话的董掌柜，嘴唇动了动。最后也只说出了一句，“那你多加保重吧。” 　　她跟魏城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是一场意外的相逢，多说无益。 　　“多谢孟小姐了。”魏城笑得灿烂。这位孟小姐看似有两副面孔，却意外的好懂。 　　低头又跟董掌柜交代了几句，董掌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催促着魏城赶紧上楼。 　　“孟小姐，请。” 　　董掌柜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清彤笑了笑，上楼去了那个已经成为她专属的包间。 　　“孟小姐，今天吃点什么？”董掌柜亲自在门口等着清彤点菜。 　　清彤不知怎么的心里乱的不行。往日无比熟悉的八珍楼的菜单，现在竟然一个都想不出来。鼻尖萦绕着魏城身上的血腥味儿，还没有散去，竟然难得有些没胃口。 　　“要不我让他们看着上些您平时爱吃的，怎么样？”董掌柜问道。 　　“好，麻烦董掌柜了。”清彤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清茶。 　　刚才魏城浑身是血，却谈笑自若的样子始终印在她的脑海里。清彤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自己聊天的。她平时装模作样的，也不过是装出一副端庄无趣的样子。他竟然能掩住所有的情绪和痛意，跟自己不紧不慢的聊着那些废话。 　　除了高超的厨艺之外，这位魏老板又多了一个让清彤感兴趣的地方。 　　吃完饭结账时，董掌柜怎么都不肯收清彤的银子，只说老板已经交代过了。 　　“董掌柜，刚才魏老板跟我承诺。说以后初十只要我来，就能有我的位置对吗？”清彤笑问道。 　　“正是。这间包厢本来就是上次您猜对问题的奖品。每月初十，您不用预约，都可以在这包厢里品尝我们东家的手艺。” 　　清彤点点头，“这就够了。” 　　“可是......”想到刚才魏城的交代，董掌柜还是有些犹豫。 　　“如果您不收银子，那我以后可不敢来了。”清彤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这出来吃饭不给银子，我还没厚脸皮到这么占便宜的地步。” 　　董掌柜看了看清彤的神色，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没有作假，于是点了点头。 　　“好吧，但是这盒豌豆黄是我们东家特别交代的，您可一定要带回去。” 　　“好，替我多谢魏老板了。” 　　清彤一个眼神，身后的丹心从董掌柜手里接过了打包好的盒子。 　　“该我们整个八珍楼多谢您才是。” 第4章 苦莲心 　　“走了？”听到门口的动静，坐在桌边的魏城转过了头，看到正在关门的董掌柜。 　　“走了。”董掌柜点了点头，看到魏城要抬手倒茶，赶紧跑过去抢过茶壶。“我的主子爷诶，您就消停会吧。” 　　看着他担心的样子魏城笑了笑，顺从的接过他倒好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您怎么会遇到孟小姐的？”董掌柜好奇的问道。 　　“我跑到了平郡王别院附近，看到有架马车停在那儿，以为是一会儿楚萍回京的时候用的。嘶，”魏城倒吸了口气，按住胸前的伤口。“却没想到那臭丫头今天住在别院，马车是给别人准备的。” 　　“所以您就碰上孟小姐了？” 　　“嗯。”魏城点头，“本来我是藏在车板下不打算出来的，没想到那丫头鼻子这么灵，竟然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儿了。” 　　“孟小姐的五感是比常人要灵敏些。”之前尝出来菜不是魏城亲自掌勺的不说，但凡哪天八珍楼里进的材料不够不新鲜，这位孟小姐一口准能吃出来。 　　“什么五感敏锐，就是贪吃罢了。”魏城好笑的说道。董掌柜也跟着笑了笑，毕竟东家这话说的也没错。 　　“您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要回敬一二了。不然咱们宽容大度的皇后娘娘岂不是要把我当成随她捏扁揉圆的软柿子了？！”魏城冷笑。今天他本来想将计就计让皇后跌个大跟头的，却没想到这么多年皇后娘娘也精明了不少。不过也说不准，谁知道这次有没有他那位好父皇的手笔。“这次是我托大，太掉以轻心了。” 　　“这也怪不得您。只有终日做贼，哪有终日防贼的。”董掌柜劝道。看着魏城带着几分心疼，他这位主子这些年太过不易了。 　　“董掌柜，上次查到的那些东西可准备好了？”魏城问。 　　董掌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您放心吧，随时备着呢。” 　　“那正好。”魏城冷笑，“总要回敬一二，让他们有些事做，才不至于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那我去安排。” 　　“还有，派人去宫里把太医们都到王府。等我把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回去好好陪他们唱上这一出。我如今这副样子，不让宫里的那两位知道，岂不是浪费了他们的心思。” 　　董掌柜领命，下去自是一番安排。 　　那边马车上，清彤跟丹心两个将豌豆黄分成了两份，熟练的包好。丹心将一份儿拿在手里，另一份儿装在袖子中。 　　“孟小姐，到孟府了。”车夫提醒道。 　　清彤坐在马车里深出了口气，等眼睛再睁开时，就又变作了往日那副一板一眼的样子。 　　清彤下车后跟车夫道了声谢，车夫摆着手直说不敢。再等丹心拿出打赏时，却是说什么都不要的。说自己不过是奉了自家主子的吩咐，断不能再拿客人的赏赐。 　　清彤也没强求，再一次感叹平郡王府下人的高水准。却不知道刚才这位车夫一番脑补，已然把她想成假借出游去平郡王府别院跟魏王私会的人了。 　　去孟夫人院子的路上，清彤小声问丹心，说道：“你猜父亲现在在哪儿？” 　　丹心是清彤奶娘的女儿，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两人感情说是亲姐妹也一点都不夸张。 　　“估摸着老爷现在正在夫人院子里等着您了吧。”丹心答道。 　　“我猜也是。”清彤嘲讽的笑了笑。也只有这个时候，父亲才会愿意到母亲院子里去。 　　孟夫人的慧园里。夫妻两个正站在梧桐树下赏花，两人身形紧靠，树下的人影交叠，若是不了解的，怕会误以为是什么恩爱佳偶。 　　“父亲、母亲。”清彤一板一眼的行了个礼。 　　“嗯，今天出去玩儿的怎么样？”孟大人问道。 　　“回父亲的话，一切都好。” 　　“好，你要好好跟在郡主旁边，别惹她生气知道吗？” 　　“回父亲的话，女儿知道了。” 　　清彤心里觉得可笑，明明她跟秦楚萍是好友，在他嘴里却像是个下人、跟班一样。 　　“季小姐呢，她有没有提起东宫的事情？”季江妍的姐姐是当朝太子妃，故而孟大人才会有此一问。 　　“回父亲的话，未曾。” 　　孟大人不满的皱了皱眉毛，只觉得这个女儿愚钝又死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旁敲侧击的多问问，懂吗？” 　　“回父亲的话，女儿懂了。” 　　孟大人敷衍的点了点头。这一趟过来没套着话儿不说，还被她这一口一个“回父亲的话”弄得心烦。心里觉得真是晦气，自己就多余浪费功夫过来看这对母女。强压着心下的不耐烦又随口交代了两句，便不管孟夫人的一再挽留出了院子。 　　孟大人头也不回的出了慧园，直到人走的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了，孟夫人才恋恋不舍的转过头看向女儿。 　　“彤儿今天留下吃个饭吗？”孟夫人期待的问道。 　　清彤摇了摇头，她今天并不想听孟夫人抱怨丈夫，也不想听她说他们的情谊，还有当年刚成亲时的甜蜜旧事。 　　“对了母亲，这是我从萍儿那儿带回来的豌豆黄。”清彤接过丹心手里那个盒子递了过去。 　　“这可是好东西，送到二夫人那儿去吧。”孟夫人看都没看直接吩咐着。 　　“母亲，我觉得不能都送给二夫人。”清彤说道。 　　孟夫人一愣，“那你是什么意思？” 　　“平姨娘刚生下弟弟。他跟添哥儿他们一样，都是父亲的儿子，您可不能有所偏颇。” 　　“对对对，你说的对。”孟夫人握着清彤的手拍了拍，“果然念过书的，就是跟娘亲不一样。” 　　说完就吩咐人将点心分成了两份，分别送到二夫人的院子里和平姨娘的房里。又想起自己白天刚得了些布料，还是如往常一样直接送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忽视了平姨娘。正想着怎么补救才能让府里的人说不出话，因此连清彤说要告退，也不过是摆了摆手。 　　清彤还是恭敬地给她行了个礼，带着丹心出了慧园。 　　“丹心，你说上京城里还有比孟府更寒酸的人家吗？”清彤讽刺的笑了笑。父亲如今好歹是上京的二品官，可府里连得了别人白送的一份豌豆黄都要分成两份，真是小家子气的可以。 　　孟府中现在掌管中馈的还是清彤的祖母孟老夫人。不仅是中馈，孟夫人为了讨好婆母，连自己的嫁妆都交给孟老夫人保管。孟老夫人嘴里说着这些不过是暂时存在她手里，等清彤出嫁后都会添给清彤做嫁妆。可孟夫人嫁妆里的东西，却总是变成了赏赐出现在孟老夫人侄女二夫人的院子里。 　　孟夫人敢怒不敢言，每次在二夫人房里见到眼熟的东西，都催眠自己不过是样子差不多的罢了。 　　孟夫人是将门之后，父亲董将军也做过正一品的光禄大夫。孟夫人也算是世家贵女，只是正在少女含春的年纪遇到了跨马游街的新科探花。自此一颗芳心沦陷，二十载为君欢喜为君忧。 　　当年董将军提及亲事时，孟大人分明说自己在老家未有婚约。等到迎娶孟夫人进门后，孟老夫人却从老家坐着牛车赶来，指着身后的姑娘说她才是自己认定的儿媳。 　　董将军大怒，斥责孟大人是个只知钻营的伪君子，喊着要女儿和离将她接回家中。董将军大动肝火，无奈自己女儿却早就被哄得神魂颠倒的，不仅不愿回家，还主动提出让孟老夫人的侄女进府为她分忧。 　　董将军闹了半天，结果女儿却并不领情，倒把自己弄得跟个笑话一样。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女儿就只流着泪说这辈子就认定丈夫了。倒是弄得董将军夫妇二人，变成了棒打鸳鸯的恶霸。 　　孟大人说自己爱女子娴静知礼。此后小二十年里，孟夫人就愣生生的把自己从一个爽快自在的将门小姐，闷成了如今小心翼翼的孟家夫人。连带着女儿的一举一动都按照女四书上面的教养，少有不妥就是一顿责罚。 　　孟夫人觉得自己此举真是用心良苦。毕竟天下男子都如丈夫一般喜欢恪守规矩的女子，自己费尽思心的让女儿不要变的和自己当年一般，全都是为了她的以后着想。 　　可惜清彤天生反骨，被罚了也不知多少次，还是没像孟夫人期待的那样，变成个一举一动都能作为女德典范的淑女。 　　反而成了一个会伪装演戏，可以随时戴上面具的让她自己都有些不齿的虚伪的人。 　　清彤以前最瞧不上孟大人那样门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却没想到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只能说他们不愧是父女，或许她身体里本就淌着那样虚伪的血液。 　　这府里，孟夫人是当年孟大人的老师牵的线，他不愿忤逆老师娶进来的。二夫人是孟老夫人从老家带来的侄女，他为了向母亲尽孝抬进府的。平姨娘、莲姨娘是上峰送的，他不好推辞。 　　府里的女人各有各的来路，唯一的那个男人倒是清清白白，像是被人强迫了一样。 　　孟府如今有四女三子，清彤是孟夫人所出的嫡长女。孟夫人生下清彤后几年无所出，后来被诊出来伤了身子。孟大人本来一直给姨娘们喂着避子汤，直到知道孟夫人无法为孟府诞下嫡长子，这才跟她商量过后无奈的停了诸位姨娘的避子汤。 　　之后，二夫人为孟大人生下了府里的大少爷、二娘子和三少爷。莲姨娘进府后颇为受宠，接连生下了两个女儿。一起跟她入府的平姨娘模样不如她娇艳，一直少有恩宠，却在前不久一举得子，在府中的地位隐隐有要超过莲姨娘的样子。 　　如今孟府住的宅子还是当初董将军给女儿的嫁妆，也不知孟大人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在岳父送的宅子里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 　　孟大人出身不高，当年孟老夫人守寡后倾家荡产也要供着儿子读书，后来总算是有了回报。孟大人高中探花，娶了上京高官之女为妻，将家里的老母亲也接到上京享福。孟夫人刚嫁进来时，每每在孟老夫人那儿受了委屈，想要丈夫怜惜一二。孟大人就会跟她讲起当年母亲为了供他读书，让他在书院里吃得饱穿的暖，自己却差点冻死在破屋里的事情。 　　久而久之孟夫人听从了丈夫说要多体贴母亲的话，习惯了在孟老夫人面前一让再让，最后等她将自己手里那点嫁妆都让出去的时候，她在这府里，说话也就没了一点分量。 　　按理说督察院也是个好地方，督察院右御史是里面的二把手，也是个有实权的差事。家里除了孟大人的俸禄，其他进项应该也算不上少。只是孟老夫人可能是原来过惯了苦日子，手里攥着银子一分都不想多花。如今府里的主子们早膳、晚膳都在孟老夫人屋里一起用。连大带小的也有十来个人了，桌上就只有六菜一汤。姨娘们都在自己院子里用，每人四菜一汤，是从大桌上每道菜拨出去一点凑的。 　　大桌上除了孟老夫人和孟大人、孟夫人，还有二夫人和几个孩子。 　　孟老夫人说要培养孙子孙女们勤俭、自立的品质，不让丫鬟们在后面伺候用膳，而是让孟夫人和二夫人照顾。 　　二夫人要照顾自己的三个儿女，剩下莲姨娘生的两个女儿都要孟夫人看顾。一顿饭下来，经常孟夫人还没怎么动筷，桌上的盘子就已经见底了。 　　说起来应该府里除了孟老夫人外，手里银钱最多的就是清彤了。不然凭着府里发下来的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她怎么消费的起八珍楼的东西？！ 　　当年清彤的外祖母董老夫人在去世前把自己的体己分给了几个孙子、孙女和外孙女，清彤也得了一分。董老夫人还还专门交代清彤要把东西放在自己手里，就是不相信孟老夫人这个亲家，也怕在女儿手里再被对方骗走。 　　后来董老夫人过世还没半个月，孟老夫人果然将清彤传到自己院子里，一开口就直接讨要她手里的东西。清彤只说这些东西是外祖母给自己的，如果祖母非要拿走，被别人听到了难免会议论祖母贪财，连孙女手里的银子都不放过。 　　孟老夫人是个不要脸面不怕出丑的，可孟大人这个伪君子最在乎的就是颜面。况且他当时正是被考察能不能入督察院的关键时刻，担心惹恼妻子那边弄得几位舅兄参自己一本，就劝着母亲收手，把那些东西当做董府送给清彤的添妆了。 　　孟老夫人嘴上答应着儿子，心里却因为银子没到手里怎么都不得劲。为了让人无话可说，干脆让孟夫人出面讨要。 　　清彤对自家糊涂母亲就没这么客气了，直接说外祖母明确交代着这些东西不能给她。孟夫人闹了个没脸，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对待生母连对婆母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心里惭愧，难得违逆了孟老夫人一回。 　　那次事件最后以孟夫人被孟老夫人罚跪在院子里告终。清彤看到母亲的表现本以为还不算太糟，专门让人从外面买来了上好的活血化瘀药膏。结果去了慧园，却被母亲旁敲侧击的暗示着东西分一半出来也无妨。 　　清彤木着脸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替孟夫人涂好药膏揉完膝盖，出来就把那瓶上好的伤药扔进了花园的湖里。 第5章 绿豆糕 　　清园里，清彤正跟丹心坐在桌边分着提前收起来的豌豆黄。 　　“还是小姐有远见。”丹心夸道。这东西不管她是值一文钱还是一万两，在丹心看来都是自家小姐带回来的。夫人问都不问小姐一句就把他们都分了出去，实在让人寒心。 　　“一盒豌豆黄罢了。我也不是吃不起，只不过不愿意都进了别人的肚子。” 　　“就是这么个道理。”丹心点点头，倒了花茶递给清彤。 　　“怎么是花茶，之前的乌龙没有了？吃豌豆黄的时候还是配乌龙茶最好，解腻爽口，两种味道相得益彰。” 　　“我的好小姐，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再喝乌龙茶您也不怕睡不好？！”丹心无奈的说道。 　　“那也别喝花茶啊，都是甜腻腻的，一起吃岂不是浪费了这上好的点心？！”清彤不满的嘟囔着。 　　丹心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我给您倒杯清水？！” 　　清彤想了想，勉强的点了点头。 　　两人将这一盒豌豆黄分食一空，又聊了一会儿。 　　第二天大早，清彤打着哈欠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丹心给她换衣上妆。好像脸有些肿了。清彤看着镜子，暗示自己肯定是晚上甜的吃多了，而不是发胖了。 　　等着一会儿去孟老夫人的寿园请安，还要顺便陪老夫人用个早膳。这些年孟老夫人年纪越来越大，早晨醒的也越发的早了。吩咐下去的请安时间一再的提前，颇有她睡不好别人也别想休息的架势，弄得各院的主子们叫苦不迭。 　　清彤出院子时天才刚蒙蒙亮，深吸了一口早晨的新鲜空气。打起了精神，新一天的一场场大戏，又要开唱了。 　　去寿园的路上，清彤遇到了独自一人从二夫人的丽园过来的孟添。清彤看他没跟二夫人一起，身后也只带了一个小厮。心下了然：他是专门等在这儿跟她找茬儿来了。 　　“听说昨个儿你的豌豆黄还送去谨园了是不是？”一见到清彤，孟添就先发制人气势汹汹的问道。 　　“是又怎么样？”清彤目不斜视的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正好迈出一个脚掌的距离，不疾不徐，从容不迫。 　　这府里最清楚她真面目的，除了丹心就是孟添了。孟添从生出来就跟她犯克，最爱跟她找茬打架。清彤刚开始还克制自己表现出往日的样子，后来被他弄得烦了，干脆也不掩饰了，在他面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现在还记得起孟添第一次被她挖苦讽刺，因为吃惊而表情呆滞的样子。 　　“你凭什么送过去？！孟绍牙还没长出来了，他能吃些什么？”孟添不服气的问道。 　　“凭什么？”清彤冷笑，她自己的东西，送谁不送谁竟然还要被质问一声凭什么。“我不管他能吃还是不能吃，或者是以后会不会吃。总之他跟你一样，也是我的弟弟，所以我对你们两个一碗水端平，也是应该的。” 　　“你竟然说他跟我一样？！”孟添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你竟然是我跟他一样。他凭什么跟我比？” 　　“他怎么就不能给你比了？”清彤冷笑，“你是李姨娘的儿子，他是平姨娘的儿子。你们都是姨娘的儿子，在我眼里并没什么不同。” 　　“你，你这个两面人，我要把你今天的话告诉父亲和母亲。” 　　“去告诉吧。”清彤无所谓的说道，眼睛依旧没有去看他。孟添嘴里的母亲肯定不是清彤的生母孟夫人，而是孟添的生母二夫人。 　　整个孟府，只有清彤一个人管孟夫人叫李姨娘。孟老夫人为此还专门训斥过她，结果清彤直接搬出了本朝律法。律法里明明白白的说了本朝官员不得娶平妻、立如夫人。这既然是本朝律法明令禁止的，那孟府里又怎么能有二夫人的说法？！ 　　孟老夫人出身乡野，最怕这种官面上的东西。被孙女一口一个律令条例问的没了话，回去还跟儿子打听了两句。知道清彤说的是实话而不是诓她后，就再没提起让清彤改称呼的事情。 　　于是二夫人在这府里最恨的就是清彤，甚至在她心里，对清彤的恨意早就超过了窝囊废一样的孟夫人。毕竟她在孟府，向来是人人尊敬的二夫人，唯独在清彤面前，才会现出原形变回李姨娘。 　　孟添这话清彤已经听烦了，他每次来找自己吵架时，最后总离不了那么几句。 　　“我要把你的真面目告诉父亲。”孟添继续威胁。 　　“去吧。”清彤还是满不在乎。她一点都不怕孟添把她演戏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别人，毕竟他之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只不过是没人信罢了。 　　或许是清彤的戏演的够久了，连孟老夫人都忘了她原来任性妄为的样子，觉得自己这大孙女一直都是这么古板无趣的。 　　结果就是孟添之前去告她的状，别说孟大人和孟夫人了，连最疼爱他的孟老夫人都不信他说的。打开自己的箱子让孟添把喜欢的拿走，想要哄他开心。可惜孟添却因为祖母怀疑自己而并不领情，说了一句孟府的人都是蠢货，就不管不顾的跑回了院子。这件事最后以孟添被孟大人罚抄十遍道德经为结局。 　　“那我就天天说天天说，不怕没人相信。”孟添咬着牙不服输的说道。 　　听到他的话，清彤停下了步子，这一路以来第一次看他。 　　“你说说你，如今都八岁了，怎么想出来的做出来的，还是那么幼稚呢？！”清彤一脸不解的问道。 　　“你！你才幼稚呢，你幼稚你幼稚，你最幼稚！”孟添被他气得跳脚，指着她大骂。 　　清彤无语的看着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同样都是兄弟，怎么差距会这么大呢？！ 　　她记得孟添的哥哥孟杉八岁的时候，已经会跟李姨娘一起，给当时并不算精明的清彤下套了。 　　怎么哥哥长了一身的心眼和一副黑透了的烂心肠，弟弟年纪不小了还大大咧咧的一副没脑仁的样子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懒得再去看他，清彤转过身继续向寿园走去。 　　身后孟添围着她乱跑，一路嘲讽。清彤不为所动，一句都没有回他。 　　“添儿！”孟大人跟二夫人到寿园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儿子指着姐姐骂她年老貌丑的样子。 　　看着孟大人脸色阴沉的样子，二夫人心里一沉。老爷虽然偏疼添儿，但同样看中孩子的教养，如今让他看到添儿如此无礼，怕是会惹得他厌烦。 　　“父亲......” 　　孟添还在愣神的功夫，清彤已经过去规规矩矩的给孟大人行了礼。从屈膝的角度到低头的弧度，都像是被精心计算过一样，一分一毫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李姨娘。”给孟大人行过礼后，清彤又冲着二夫人点了点头。 　　二夫人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侮辱。 　　“添儿，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跟姐姐如此无礼？！”孟大人斥责道。 　　孟添是孟大人和李夫人的第二个儿子，比哥哥孟杉小了整整六岁。平时老夫人跟二夫人甚至是孟大人都难免偏疼了一些，宠得他有些任性。只不过宠孩子归宠孩子，孟大人却不想宠出个拖累全家的败家子来。所以对孩子的教育也是严格的，孟添五岁一过就被送到了上京最有名的书院念书。现在看来，还是没把他的性子扳回来。 　　“父亲，不是我的错，是姐姐......”孟添看到父亲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姐姐先骂的我，她说，她说我是小兔崽子！” 　　孟添今年八岁，除了学堂也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故而绞尽脑汁也只想出这么一个听起来不怎么厉害的骂人的话。 　　孟大人看了一旁的女儿一眼，看到她低着头垂着眼，正如每次聆听他的迅训诫一样。孟大人虽然心长得是偏的，但也不相信木偶一样的女儿能做出辱骂弟弟的事情。再加上他对儿子的任性妄为也有所了解，之前他每次被抓到之后也是这么不由分说的栽赃给姐姐的...... 　　孟大人觉得有些头疼。就儿子的这般心智，以后书读的再好，进了官场没点子阴狠心思，还不是会被人踩在脚下？！ 　　要说还是大儿子更优秀，至少他栽赃别人的时候，不会说出这么让人不相信的理由。 　　“行了快走吧，别让你们祖母等久了。”孟老爷转移话题想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清彤倒是无所谓，只是孟添又一次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郁闷的发现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脸上不见一点波动。 　　孟大人看着二儿子不成熟的举动无奈地摇了摇头，先迈步进了寿园。二夫人跟在他身后，然后是清彤。路过孟添身边时，清彤抬起头冲他眨了眨眼，气的孟添恨不得冲过去抓着她的领子。 　　寿园里，今天孟老夫人似是难得的好眠，还没起床。孟夫人站在屋外，看到丈夫热情的迎了过去，一点眼神都没有给身后的女儿。 　　莲姨娘的两个女儿年纪尚小，如今正被奶娘抱在怀里。平姨娘的儿子刚刚满月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大早风吹得还有些凉，丹心小声问清彤用不用回去取个披风。清彤摇了摇头，紧了紧自己的衣襟。 　　一旁孟添看到她这个样子，又闲不住的过来挑衅。 　　“我看你们这些姑娘就是没用，一个个娇娇弱弱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说着还抬起了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清彤抬起脚，悄悄在裙摆内侧蹭了蹭鞋底的泥土。蹭完了还偷偷低头看了一眼，确认本来就只是从清园走到寿园的鞋底干净的踩在白布上都不会有什么痕迹。放心的一脚踩在了孟添的黑色靴子上。 　　清彤这一脚来的突然，孟添忍不住直接喊了出来。整个院子的人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就看到孟添用手指着清彤，一副将要破口大骂的样子。而清彤似是也被他那一嗓子吓到了，难得不是板着个脸，而是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孟夫人刚打算过来打打圆场，就听到屋里孟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吼道：“到底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恒哥儿媳妇儿，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 　　被点到名的孟夫人羞愧的低下了头，清彤心里冷笑，这个家母亲哪曾当过一天，不都是孟老夫人自己把持着嘛。 　　“母亲恕罪，是儿媳没照看好添哥儿。”孟夫人绞着手中的帕子，后悔不已。 　　里面孟老夫人听到吵醒自己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沉默半晌说了一句，“罢了”。 　　孟夫人如蒙大赦，感激的跟孟老夫人道谢。 　　“还不进来伺候？！” 　　屋门打开，孟夫人跟二夫人赶紧进去伺候孟老夫人起身。只不过二夫人干的都是擦脸、净手这种轻松地事情。孟夫人端着脸盆一趟趟打水、倒水，比孟老夫人屋里的丫鬟还要不如。 　　早膳时，孟夫人看孟添气哼哼的看着清彤，就知道早晨来时清彤又惹孟添生气了。讨好的夹起一块绿豆糕递了过去。 　　“添哥儿，今儿绿豆糕味道不错，快尝尝！” 　　“拿走，谁要吃你夹的东西。”孟添用筷子一档，绿豆糕直直的掉进盘子里，还溅起几滴菜汤。 　　清彤手上一顿，睫毛轻轻地抖了抖。然后又像是根本不知道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冲突，继续一板一眼的用着自己的早膳。 　　以前她以为母亲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没少替母亲出头，结果换来了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后来她想清楚了，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亲，跟她没有一点的关系。既然母亲不是为她做的，那自然也轮不上她去心疼。 　　“你看看你看看，吃个早饭也不安生。”孟老夫人率先发难，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其余人看到她的动作，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沉默的低着头。 　　“他年纪也不小了，想吃什么自己知道。哪用得着你在那儿表现宽厚，在饭桌上夹来夹去的？！平时不见你关心，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的。”孟老夫人训斥着儿媳。 　　“母亲，我没有......”孟夫人满腹的委屈说不出口。身为嫡母她倒是也想去关心添哥儿，可分明是他们怕她使坏不许她去管的。家里的庶子庶女哪个不是跟着生母长起来的，她哪有机会插手。 　　“算了算了，”孟大人开口，“母亲别气了。难得我今天休沐，添哥儿学院里也放假，您就别动肝火了。” 　　孟夫人感激的看着丈夫，心里想着果然他心里有她，还会替她说好话跟母亲请求。 　　孟老夫人不屑的哼了一声，但好歹没驳儿子的面子。孟大人又劝了几句，看向孟夫人：“虽然这几个孩子都养在生母院子里，但你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嫡母，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放开手脚去管教他们。知道吗？” 　　“妾身知道了，夫君放心吧。”孟夫人甜蜜的笑着，被孟大人几句话哄得又愿意为了他去受一切的委屈。 　　清彤低着头眼睛空洞的看着身前的粥碗，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她真是好奇父亲到底给母亲吃了什么迷惑心智的东西，明褒暗贬的几句话都能让母亲脑补出丈夫对她的偏心和维护。也难怪父亲能从一个没有背景的新科探花一点点的爬到如今的位置。想必蛊惑人心的这一套东西，他在家里练熟了在外面也正好用得上。 第6章 夹心糕 　　早膳后，孟添不依不饶的还想跟着清彤。被忍无可忍的孟大人拎着回书房去考教功课，刚才还上蹿下跳的孟添一下子脑袋耷拉下来了。不情不愿的跟在孟大人身后，那小步子迈的比清彤刚才迈的还要小。 　　孟夫人轻轻拽了拽清彤的衣角，清彤看了过去没有说话。 　　“彤儿，母亲有事要跟你商量。”孟夫人笑得讨好，小声跟清彤说道。 　　清彤点点头，跟着孟夫人回了她的慧园。 　　孟夫人拉着女儿进了内室，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清彤看着她又是倒茶又是给自己端点心，东拉西扯的半天没进入正题，就知道今天她要说的准不是什么好事。 　　清彤将糕点拿在手中把玩着，并没有吃下。身边孟夫人端起茶杯又放下，心神不宁的偷偷打量着女儿。 　　清彤垂着眼，想知道母亲究竟能让她失望到什么地步。 　　“咳咳，彤儿。”孟夫人清了清嗓子，“你今年也有十八周岁了吧……” 　　清彤抬起头看着一脸慈爱之色的母亲，声音平静无波：“回母亲，我今年过完生日就十七了。” 　　孟夫人尴尬的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结果被呛得一阵咳嗽。 　　清彤不紧不慢的帮她拍着背。等到稍微好些了，孟夫人感激的冲女儿笑了笑，嘴里嘟囔着这茶真是不好。 　　“那你年纪也不小了，”孟夫人继续说道，全然没有一点搞错女儿生日的愧疚。“昨天你祖母跟我提了提，我觉得眼前有门婚事倒是不错。”孟夫人说着抬眼偷偷看了看清彤，看到她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有些没底。 　　清彤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却为自己悲哀。孟老夫人因为出身不高，进京后担心给儿子丢脸，是从来不出去应酬赴宴的，所以她在京里根本没有相熟的人家。她提起的婚事，还能是什么人家，显而易见。 　　果然，孟夫人看她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老家表舅舅你还记得吗？他的小儿子，就是你祖母亲哥哥的小孙子。你以前也见过的，小时候还曾玩儿在一处，也算是有些感情基础。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不是外人。” 　　清彤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小时候玩儿在一处有感情基础？！她小时候只被孟老夫人带着回过一次所谓的老家，去的时候带了不少的行李，回来的路上一身轻松？带去的东西全都被瓜分一空不说，连她奶娘绣给她的香包都没被放过。头上只剩下她在当地买的银素钗，身上的衣服连绣花都没有。 　　“不记得了。”清彤摇了摇头。 　　“哦，就是俊哥儿。人如其名，长的也是俊，还有文采，以后肯定能够高中。” 　　“母亲见过了？”清彤问道。 　　“这倒没有，只是……” 　　“没见过怎么知道人长的英俊？！”清彤追问。 　　“是你祖母说……” 　　“媒婆说媒的时候，还会把歪果裂枣说成青年才俊，母亲都不自己去确认一下？” 　　“那是你祖母说的，怎么能跟媒婆一样。”孟夫人不愿意，仿佛自己的婆母受了多大的侮辱。“我知道你看不起老家人穷，但也不能目光短浅只放在当下。本来你的婚事我大可在订下来之后就知会你一声的，这还是你祖母说你是个有主意的，让我先跟你说清楚。” 　　孟夫人解释了一大堆，就是想要向女儿证明孟老夫人提起这门婚事是为了她着想，并没什么私心。清彤垂着眼抚着袖口的花纹，并不作声。她不会看不起别人穷，只看不起那些道德败坏脏心烂肺的东西。 　　说起来老夫人给老家的兄长一家在老家置办了不少田地农庄。可惜他们一家管都懒得经营，全都租了出去，每年就收点租子，其他吃穿用度全靠孟家接济。如今祖母把她嫁过去，是打定主意要接济兄长一辈子了？！ 　　孟夫人看女儿没有反应，再接再厉继续规劝：“你别看人家现在日子过得不好，就心里瞧不上。咱们家原来不也是乡下的，当时日子过的还不如你表舅他们家了，但是现在又如何了？！你别看俊哥儿现在没功名，但他可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以后肯定能成大事的。你看看你父亲也是靠自己努力打拼上来的。我们一直相互扶持、相互敬重，如今过的不是也很好嘛。” 　　清彤实在是不懂母亲怎么想的。她竟然说自己现在跟父亲现在过的挺好的。 　　什么是好？是拿出自己的体己帮他养小妾、照顾庶出的子女还要被嫌弃是好，还是为他孝敬母亲却得不到一句赞同是好？！ 　　在清彤看来，这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下人过得都比母亲舒心，母亲还觉得这是很好的。当年她在将军府的时候，明明也是被父母宝贝、兄长爱护着长大的。怎么就像是没被人爱过一样，父亲随便看她一眼，就觉得是对自己好了呢？！ 　　“表哥今年多大年岁了？”清彤问道。 　　“二十一了。”孟夫人以为女儿被自己劝的动了心，脸上也轻松了不少，总算是能完成婆母的吩咐了。 　　“过乡试了没？”清彤又问。 　　“这个……俊哥儿才二十一……” 　　“上京的官家子弟，二十岁还没中进士的，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青年才俊的。” 　　听到女儿的话孟夫人有些尴尬，“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你现在跟了他，他记挂着你的好，对你感恩，以后肯定会加倍对你好的。而且他们家是你祖母的亲戚，以后婆媳问题什么的统统不用担心。男人的感情不过的是过眼云烟，他家里的人敬重你才是真的。” 　　清彤听着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会儿说要男人感恩，一会儿又说男人的感情不重要，他家里人对你好才重要。看着母亲为了劝她竭尽全力的样子，突然就没了争辩的心思。明明小时候母亲对自己也很疼爱，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在她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的呢？！ 　　如果能够骂醒她母亲，清彤肯定会跟她据理力争。但她如今已经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处。还不如随她去了，母亲在这府里过的已经够艰难了，自己何必还跟着欺负她跟她难受呢？！ 　　“夫人，老夫人院子里的王嬷嬷来了。” 　　门外，慧园的丫鬟小声禀报道。 　　“快请。”孟夫人赶紧起身理了理衣服 ，就算是婆母院子里的下人，她都要表现出十二分的尊重。 　　“夫人。”王嬷嬷进了屋看到孟夫人取了屈膝，孟夫人赶紧扶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 　　“大小姐。”王嬷嬷又看了眼清彤，请安的动作倒是比对孟夫人时还规矩。 　　“王嬷嬷，有什么事儿还要劳烦您过来一趟的。”孟夫人脸上带笑，客气的问道。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请大小姐过去。”王嬷嬷答道。 　　“这，这可是母亲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孟夫人担心老夫人要跟清彤提她的婚事，她现在还没做通女儿的工作，怕女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惹恼了老夫人，让老夫人觉得她没用。 　　“大小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老夫人也是想跟她多亲近亲近吧。”王嬷嬷不动声色的打着太极。 　　“王嬷嬷，”清彤声音清冷的开口，“那就走吧。” 　　“是。” 　　“彤儿……”孟夫人还想再交代几句，碍于王嬷嬷在不好开口，只能眼神恳求的看着女儿，希望她能顺了孟老夫人的心意 。 　　清彤没有去看她，而是向王嬷嬷点了点头。 　　王嬷嬷在前面领路，清彤带着丹心跟在后面，三人一路无话。等到寿园门口的时候，王嬷嬷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掌事嬷嬷，这府里哪个不给她两分面子的。每次去请主子的时候，都能听到两句讨好的话，就为了拐弯抹角的从她嘴里打听打听老夫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唯独这位大小姐，从来都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那双眼只冷冷的看着就让人发怵。自己刚才带路走在前面的时候，腿都紧张的有些迈不好了。也不知道夫人那么没心眼的面团性子，怎么生出来个这么吓人的女儿的。 　　清彤对王嬷嬷点点头算是道谢，王嬷嬷弓着腰谄笑着替清彤撩开门帘。 　　清彤进了屋，孟老夫人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的婢女替她按着头。似乎还因为早晨被吵醒的事情心里烦恼，老夫人的眉心依旧是紧皱着的。 　　“给祖母请安。” 　　清彤这一声中气十足，正被婢女按的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的孟老夫人一下子醒了过来。呼吸急促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身边的婢女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赶紧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清彤依旧曲着膝、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作死啊你！”孟老夫人一缓过来，嗓门可比清彤大多了，“喊什么喊，叫丧啊？！”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清彤刚才是在跟自己问好，说她叫丧岂不就是…… 　　“行了行了，先坐下吧。”孟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没办法，死板无趣油盐不进，跟她说点什么能把人活活气死。 　　“我给你提的婚事，你母亲跟你说了吗？”孟老夫人问道。 　　清彤点点头，“说了。”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亲和母亲都同意了，我就没有意见。”清彤一板一眼的答道。 　　孟老夫人大喜，没想到孙女的这份死板还有变成好事的时候。 　　“那我现在去就让人去给老家回信。” 　　“敢问祖母，父亲同意了吗？”清彤问道。 　　“你父亲能有什么意见，”孟老夫人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这不过是后院的事情，你父亲向来是不爱管这些琐事 的。” 　　“祖母是说，孙女的婚事是琐事？”清彤问道。 　　孟老夫人被她问的一哽，坐直了身子不满的看着她。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的，怎么，倒让你找到借口编排长辈了？！” 　　“孙女不敢。” 　　“行了，这事儿我看就这么定了。我让人去老家回话，顺路把俊哥儿也从老家接来。老家的夫子怎么比的了京城的好，到时候替他在京城请个师傅让他在上京好好读上两年书，以后不怕不出人投地。只不过他既然是你的未婚夫婿，这请夫子的钱就该你自己出才是。不然如果走了公中，以后你的弟弟妹妹们怕是心里有疙瘩。” 　　清彤眨了眨眼，问道：“请问祖母，这位表兄不是连乡试都还没过，那来京城读书做什么？！” 　　“京城名师多，哪是那些小地方能比的？在上京读书，等到乡试的时候再回去不就好。”孟老夫人不客气的说道。 　　清彤点头，“那我没什么可说的，只要父亲也同意就好。” 　　孟老夫人一再说孟大人一定没有意见，清彤却死咬着要知道父亲的想法。孟老夫人被她烦的没了办法，吼着让王嬷嬷从书房里把孟大人请过来。 　　看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清彤，孟老夫人气的拍着胸口，觉得这孙女简直跟自己犯克，果然应该早点嫁出去才是。 　　一会儿，孟大人进了屋。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却并不如孟老夫人所想的那样一口应承下来，而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事儿不行。”孟大人用不能商量的语气回绝了母亲。 　　孟老夫人本来以为把这个儿子也不喜欢的孙女嫁出去不是大事，却没想到一向顺她心意的儿子竟然会开口拒绝，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母亲。”孟大人看母亲大受打击的样子心里不忍。 　　“你这个不孝的，你这是嫌你舅舅他们给你丢人拖后腿了是不是？”孟老夫人质问道。 　　“母亲，您如果想要帮助舅舅他们，儿子可以多替舅舅一家置办家产，多给他们些银子，但却不能搭上清彤的婚事啊。” 　　孟大人像是一个事事为女儿着想的慈爱父亲，说着还看了清彤一眼。可惜清彤正低着头认真研究眼前的瓷砖，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给银子、置办产业？！你这是把你舅舅他们当成乞丐了不成？！我今儿就问你这一句，清彤跟你外甥的婚事，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孟老夫人强硬的问道。 　　孟大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自己母亲向来孝顺，少有违逆她心意的时候。可如今这事儿他心里早有盘算，是万万不能应下的。 　　“清彤你先回院子吧，我跟你祖母单独说说话。”孟大人开口将女儿支走。 　　“是，父亲。”清彤仍旧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他们要讨论的不是自己的婚事一般。 　　屋外，清彤跟王嬷嬷点点头当做告别。王嬷嬷是知道老夫人心思的，本来她的想法跟老夫人相似，觉得老爷肯定会应下的，却没想到并非如此。 　　王嬷嬷殷勤的将清彤送到院门口，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惹到她头上。 　　丹心心里担心，怕小姐被不明不白的嫁出去。可在老夫人院子里不好开口，直到两人出了寿园走到花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小姐，怎么样了？” 　　“无事。” 　　丹心伸出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清彤倒是不担心父亲说服不了祖母。孟大人向来是个会钻营巴结的，连清彤跟秦楚萍交好都恨不得从里面找点能搭上的门路出来。清彤是他唯一的嫡女，他还不一定怎么盘算着能用她的婚事多捞些好处，怎么会让孟老夫人把清彤嫁给老家那些对他没什么用处的亲戚？！ 　　老夫人也是心疼孟大人的，只要跟她说明了利害关系，她肯定是会向着孟大人的。毕竟老家的兄弟侄子虽然重要，但又怎么比的上儿子的前程？！ 　　哎。清彤轻叹，本来以为自己还能再逍遥些日子，却没想到连老夫人如今说都开始打起了她亲事的主意，看来有时间要去趟佟将军府跟舅母商量一下。不然就凭孟大人想要钻营的心思，把清彤抬出门做小也不是不可能的。 　　事情正如清彤所想，那日之后，府里再没一人提起她跟老家那位表哥的婚事。老夫人也彻底歇下了这份心起，倒是孟夫人在早膳时又被训斥了一顿，说她不明事理只会盲从，不能帮长辈辨别是非也是一种不孝。 　　清彤冷眼旁观，看到孟夫人脸上并没有没有一分委屈和不甘，而是写满了愧疚和抱歉。心中不禁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孟夫人这辈子，还有没有能彻底清醒的那一天了。 第7章 燕窝酥 　　几日后，清彤正坐在院子里树下看着书打发时间。丹心抱着一个匣子走了过来，向她禀道:“小姐，刚才外面的下人说，这是从平郡王府送来的。” 　　“拿来吧。” 　　清彤接过匣子打开，本以为是秦楚萍送来的什么新鲜东西，结果却发现是一匣子燕窝酥。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这匣子一打开清彤就闻出来里面的东西是八珍楼出品，而且是魏城亲手做的。 　　这到底是萍儿托人买来给她的，还是有人借了萍儿的名义？清彤心里纳闷。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先取了一块尝了尝。 　　燕窝酥名字里有燕窝二字，但其实是用面粉和猪油、白糖做的，点心并没有放燕窝，只是因为形似燕窝而得名的。 　　因为用料简单、便宜，并不是什么精贵的吃食，街边的小店里就有人做来售卖。 　　只不过再简单的食物，越能检验出制作者的手艺。这本来平平无奇的食物，经过魏成的手就像是被施了什么神奇的法术一样，引的人食指大动。 　　清彤忍不住又吃了一块，这几天的烦恼一扫而空，心情一下就舒畅了起来。 　　在一旁看着清彤的丹心也松了口气，果然在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美食能给她最大的安慰。只是自己手艺欠佳，做不出能让小姐开怀的美食。 　　这府里烦心的事情太多，清彤陷在孟府这片烂泥滩里，还好有喜爱美食这一好。如果在没了这点喜好寄托，她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不会被逼疯。 　　享用美食后心情果然好了不少，清彤拿出盛着燕窝酥的盘子，在底下找到了一封信。 　　看着信封的样式，清彤心里已经有了数。 　　将信取出，拆开。坚毅挺拔的字迹让清彤确认这信不是萍儿写的，果然落款处写的是魏城的名字。 　　“竟然敢冒平郡王府的名头，胆子不小嘛。”清彤猜测他是查出了自己那天坐的是平郡王府的马车，故而推测出自己跟萍儿交好，然后假冒萍儿的名义来给自己送信的。毕竟平郡王府郡主秦楚萍，在上京城里都要比她祖父平郡王要出名了。 　　清彤仔细的读了读这封信，前面一堆辞藻华丽的废话，归结下来感谢清彤仗义出手救他一命。后面则是邀清彤三日后，也就是本月初十在八珍楼一见。 　　清彤将信纸捏在手里仔细的看着，想看看有没有忽略什么重要的东西。本来这个月初十她是一定要去八珍楼的，但是现在收到了他这封信，反而犹豫了。 　　算了，不去倒是像怕了他，总归魏城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恩将仇报的，她干脆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是初十一早，清彤穿了套靛紫色的袄裙，单看衣服一点都猜不出是年轻小姑娘的打扮，倒像是哪家的老太太要做寿。 　　清彤照了照镜子却十分满意，招呼着丹心把她的木匣拿过来。丹心心领神会的捧来一个木匣，打开里面是几件绣品，清彤手指在几件绣品上一一划过。 　　“上次我出去的时候带着哪个来着？”清彤问道。 　　“回小姐，带的是手帕。” 　　清彤看了看，决定道：“那这次拿荷包吧。你大哥准备好了？” 　　“回小姐，我大哥已经备好车了。” 　　清彤点点头，有丹心的大哥长顺赶车，比别的车夫要方便多了。 　　“走吧，咱们去向父亲禀报一声。” 　　这是清彤觉得八珍楼最不好的地方，每月初一、初十、二十是官员休沐的日子。如果是平日，只跟母亲说一声也就罢了，偏偏今天父亲也在家，出门还要跟他说一声。 　　清彤拿着荷包到了孟大人的书房。 　　“回父亲的话，之前郡主请女儿帮她绣个荷包，前两天绣好了，就跟郡主约在今日去给她送去。” 　　“哦，郡主让你绣的荷包？！”孟大人看了眼清彤手里的荷包，“很好，郡主相信你的手艺是把你当朋友，你没必要觉得心里委屈低人一等，知道吗；” 　　“回父亲的话，女儿知道了。” 　　“只是你这身衣服……”孟大人皱了皱眉头，觉得清彤穿的实在太难看了些。 　　“回父亲的话，郡主说女儿适合这个颜色的。怎么，是不好看吗？”清彤有些紧张的问道，难得表现出像个小姑娘的样子。 　　“不会不会，很好看。”孟大人马上换了一副嘴脸，“郡主从小好东西不知见过多少，品味自然比咱们这些人要强不少。” 　　清彤安心的松出了口气。孟大人却以为自己抓住了秦楚萍的心思，不过是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性格死板古怪，但模样长得还不错。郡主也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抢了风头，故而骗清彤说她适合这种老气的颜色。却不知秦楚萍是个爱好颜色的，不管男女都爱看，清彤要不是靠着这张脸，也不会那么快跟上京城里最倨傲的楚萍郡主成了朋友。 　　自觉明白了郡主的心思，孟大人琢磨着他应该投其所好，一会儿就吩咐妻子再送几匹颜色老成的布料到女儿房里，再给她打几只沉稳一点的钗子，务必让女儿站在郡主身边时，能把郡主衬托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别让郡主久等。今天晚上你也不用急着回来，陪着郡主到她开心了，我会跟你母亲还有祖母说的。” 　　“是，父亲。”清彤起身退出书房。 　　孟府门外，丹心的大哥长顺正备好马车侯在门口，看到清彤出来，替她放下凳子撩开车帘。 　　“小姐还去八珍楼吗？”长顺跟清彤相熟，说话也更加随便一些。 　　“嗯，去八珍楼。” 　　车厢里，清彤将手里的荷包递给丹心，丹心小心的将它收好。毕竟下次还要用的，不保存好了变旧了可不好。 　　要说出门跟父亲禀报不用去见母亲和祖母，也是有一定的好处。清彤每次出门都打得跟秦楚萍见面，给秦楚萍送绣品的借口。荷包、手帕、披肩、香囊，每次换着用。只不过东西其实就那么几个，每次清彤带着给孟大人看一眼，然后再带回去留着过几次再用。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孟大人竟然一直也没发觉都是同样的东西。这要是换成孟夫人和孟老夫人，怕是用过两次就要看出来了。 　　清彤吩咐长顺将马车停在了八珍楼的后街，这次她倒是也不用跟往日似的了，上个酒楼的偷偷摸摸的。下了马车大摇大摆的走到后门，董掌柜早就侯在那边，带着清彤上了之前许给她的那间包间。 　　包间里，魏城正一个人坐在桌边饮茶，看到清彤起身跟她打了个招呼，吩咐董掌柜先上菜。 　　“魏老板的伤怎么样了？”清彤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关心道。 　　“多谢孟小姐，伤势已经好多了。说来还多亏了孟小姐相救，不然魏某这条命，怕是要搭上了。” 　　“不过是顺路搭了魏老板一程罢了，魏老板不用太过在意。”清彤不在意的笑了笑。 　　“对孟小姐是顺手而为，对魏某却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对了，不知道魏老板有没有报官，官府对这件事又是怎么说的？”清彤实在不习惯被人谢来谢去的，干脆换了个话题。更何况她当时救他也是为了自己的舌头和胃，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善良的原因。 　　“报了。”魏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惜清彤正低头品茶没有发觉。 　　“官府怎么说的？”清彤关心的问道。 　　上次回来后她还专门给秦楚萍去了信，让她小心别院附近会有匪徒。可惜秦楚萍是个大大咧咧的，听到之后不仅不怕，还叫嚣着要跟匪徒决一死战。清彤无法，只能寄希望于官府已经将匪徒一网打尽，省的秦楚萍一说要去别院就听得她心惊胆战的。 　　“朝廷都已经将那群劫匪剿灭了，孟小姐放心吧。”魏城笑容和善的说道。 　　清彤松了口气，可算是没有让秦楚萍去瞎折腾的机会了。之前听到她还要主动去找匪徒，弄得清彤直后悔不该把这件事说过她听。 　　“孟小姐跟......跟郡主关系还挺好的。”魏城说道。 　　“嗯，我们也是多年好友了。”清彤不愿意跟外人多说她和秦楚萍的事情，笑了笑含糊的答道。 　　魏城也不介意，附和着赞美了两句她们的友情。 　　“还没请问魏老板，今日约我出来到底有何贵干？” 　　“城西的解语茶庄，是孟小姐的吗？” 　　“魏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清彤戒备的看着他。 　　“孟小姐别误会。您也知道，八珍楼以前是只在中午和晚上营业，其他时候不做生意的。最近我打算将八珍楼其他时间的生意也做起来，只不过不做炒菜，只做些点心，陪着香茶。给那些找地方谈生意的商人或者一起出游的小姐们一个聊天、歇脚的地方。”魏城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所以八珍楼之前考察了上京的各家茶叶铺子，想要找个合作对象，正巧发现城西的解语茶庄是归孟小姐所有的。” 　　清彤用手指转着手里的茶杯，思考了片刻。 　　“魏老板实在不用这么客气。当时我出手搭救，真的不过是顺势而为。而且您当时还劫持了我，我想不救您都不成的。再说那天我走的时候，魏老板不是送了我一份儿豌豆黄吗？我觉得就算我对魏老板有救命之恩，那份儿豌豆黄也能把这恩情都抵消了。” 　　这世上没有白占的便宜，跟八珍楼合作固然诱人，但还是安稳的日子更重要。八珍楼在上京能做到这个规模，背后少不得有权有势的人做靠山。而且清彤一直觉得她跟解忧茶庄的关系隐藏的足够深了，竟然还被他轻易查了出来。魏城此人绝不简单，之前跟自己说什么路遇匪徒，很可能也是骗人的。 　　魏城听到清彤的话，实在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变相损他。竟然说他的一条性命跟豌豆黄的价值差不多，这真是...... 　　“孟小姐不用多想，我找孟小姐合作，也不过是在商言商。”魏城不放弃的劝说道，“之所以发现了孟小姐和解忧茶庄的关系，实在是我前些天去解忧茶庄亲自品评的时候，见到孟小姐的贴身婢女从茶庄后院里出来。而且我跟茶庄提起合作的时候，茶庄掌柜只说要等他们老板决定。我问老板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说他也说不准，都是老板联系他们的。实在是掌柜形容的老板太像一位闺阁小姐，我又正好见到了您的婢女，因此才会有此联想。” 　　“丹心......”清彤回想，她前几日却是让丹心去茶庄里取这个月的账本回孟府。难道真是巧合？！清彤不敢确定，但心里对魏城的怀疑也放下了几分。 　　“因为这次做点心生意面向的对象主要是大家小姐们，所以我才想着应该置办些花茶。解忧茶庄的花茶上京闻名，尤其受年轻小姐们的喜欢。我会找到解忧茶庄和孟小姐，纯粹就是为了生意而已。” 　　清彤默不作声的打量了他一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多心了，对不住魏老板了。” 　　“诶，孟小姐言重了。您是年轻姑娘，对我这么一介商贾，有些戒心也是正常的。”魏城不在意的笑了笑，全然没把刚才清彤的怀疑放在心上。 　　“也是我小人之心了。魏老板虽然是商人，但我觉得能像魏老板这样做出如此让人心情舒畅的美味的，自然也是个心思敞亮之人。” 　　“多谢孟小姐夸奖了。咱们言归正传。解忧茶庄的花茶我个人十分欣赏，还希望孟小姐能帮帮忙，给咱们一个合作的机会。” 　　清彤权衡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她这间茶是当年外祖母留给她的，只是因为未嫁女不得置私产，挂在清彤名下难保不会便宜了孟家人，所以就记在了大舅母名下，等清彤出嫁后再过户给她。现在虽然挂着大舅母的名字，但实际事务都由清彤处理，大舅母从不插手。 　　魏城说欣赏解忧茶庄的花茶，这话倒也有几分可信。不是清彤自夸，茶庄里好几种花茶都是她想主意改良的，推出后很快就成了上京大家族里的小姐们聚会的首选。每个月光靠花茶就能让清彤赚个盆满钵满，可谁又会跟银子过不去呢？！家里老的少的都在打她婚事的主意，可她只有手里多掌着些银子，才能掌握婚事的主动权。 　　“还要麻烦魏老板拟个字据，咱们把该说的都说好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矛盾。” 　　“孟小姐稍等，字据已经拟好了。我估摸着饭菜差不多要上了，不如......” 　　魏城的话才说了一半，门口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说来就来了。”魏城笑着指了指门外，“请进。” 　　话音一落，董掌柜带着几个小二端着托盘，一会儿就将桌上摆满了。 　　玉米羹、鸡髓笋、粉蒸肉、松鼠鱼、东坡肉、佛跳墙，都是清彤喜欢的口味。最后还有各色点心装在一盘，实在让人不知该吃哪个为好。 　　“魏老板有心了。”清彤知道今天的菜色都是按着她平日喜好准备的，暗道难怪他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果然是个有心人。 　　“孟小姐客气了，您先尝尝。”魏城做了个请的手势。 　　“今天不是初十吗，怎么没见魏老板在厨房里掌勺？”清彤好奇的问道。 　　“不瞒孟小姐，我这伤看着没什么问题了，但短时间内在厨房里做菜怕是不行了。” 　　“不好意思魏老板，我无意冒犯的。”清彤愧疚的说道。想想也是，这做菜可不是件轻松地事情，厨房里又闷又热，一站好几个时辰。既需要体力又需要细心，实在不适合大伤未愈的人。 　　“孟小姐不用道歉，我伤虽然没好，但今天楼里有我掌勺的招牌照样挂了出来。” 　　“......” 　　“反正除了孟小姐，别人也尝不出菜不是我做的。”魏城理所当然的说道。 　　果然无商不奸啊，清彤感叹。 　　“难道上个月初十魏老板设下的谜题，为的就是今日？！” 　　“这倒也不是，只不过既然知道大家都尝不出来了，那不好好利用一下不是可惜了？毕竟如果今天掌勺的不是我，八珍楼这个月的收入可要减下去一半呢。诶，孟小姐怎么不吃了，快尝尝快尝尝。”魏城招呼着，“这些都是我们过阵子打算放在下午时卖的。孟小姐味觉最是灵敏，也能吃会吃。快尝尝点心，提提意见，看看还有哪几种需要改进一下。” 　　清彤看着足有二十几种堆成小山一样的点心，第一次还没动筷就有些饱了。 　　魏城看着她犹豫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直说刚才不过是玩笑话，清彤这才松了口气。 　　挑着自己喜欢的几样尝了起来，遇到合胃口的，眼睛就笑得眯了起来，分外讨人喜爱。 　　魏城在一旁给她端茶递水也不觉得厌烦。明明他最讨厌表里不一的女子，可知道清彤在孟家的事情却只替她心疼，从不觉得她讨厌。可能也是因为他先见到了她自然轻松的一面，再看到她克制谨慎的那面，就忍不住想她会这么做是因为受过了何等的委屈，心里又是多么的难受。 第8章 红豆糕 　　清彤挑这自己感兴趣的几样点心尝了尝，给了些意见。 　　“孟小姐果然会吃。”魏城夸奖道。亲自将清彤提的意见都记了下来，等过后让楼里的大师傅们聚在一起，好好研究一下。 　　“这又算不上什么优点。”清彤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 　　对于大家闺秀来说，再会吃也只会被别人嘲笑贪嘴，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怎么会，对于我们这些做菜的来说，有个像孟小姐这样的食客，能帮着我们少走不知道多少冤枉路呢。”魏城真心实意的说道。 　　清彤低着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这比别人要刁钻的舌头有用的。 　　“这是字据，还请孟小姐过目。如果有什么需要修改的，今天咱们在这儿正好一起商量着改了。” 　　清彤接过字据认真的看着。上面将双方合作的各种情况一条一条的列的十分详细，而且也足够公道。并没有占清彤的便宜，也没有过度让利，是张符合魏城在商言商说辞的字据。 　　“我没意见。”清彤点点头，拿起一旁的毛笔将自己的名字落在底下。 　　“孟小姐好字啊。”魏城感慨。 　　清彤的字不似其他闺阁小姐的俊秀，却带着一股自在洒脱。 　　“魏老板的字才是真的好字。” 　　清彤看着自己的字摇了摇头。魏城的字形神兼备，风骨不凡。而她自己的字...... 　　都说字如其人，字迹能从一定层面上表现出当事人的性格、心情。当年清彤也曾提笔苦练，仿的是前朝大师顾川。顾川的字就是以飘逸洒脱闻名的，清彤最是欣赏向往。可惜如今她早没了那份自在洒脱的心性，剩下的只有苦恼和憋闷。 　　“怎么会，”魏城却不赞同她的话，“孟小姐这字可是临摹的顾川大师的？！” 　　“魏老板好眼力，我写成这般样子都认得出来。我当年也是潜心苦练过得，只可惜如今不过成了个四不像而已。”清彤苦笑着说道。 　　“孟小姐不比太过自谦，在女子中，您摹顾川大师的笔体算是临摹的好的了。”魏城劝解道。 　　清彤挑了挑眉毛问道：“莫非魏老板的意思是女子不应该临摹顾川大师的字迹？” 　　“魏某绝无此意。只是世人大多觉得如簪花小楷这般清秀雅致的字体更加适合心思细腻的女子，所以倒是少有临摹顾川大师的。” 　　清彤对他笑了笑，提笔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下一句诗，用的却是跟刚才完全相反的簪花小楷。 　　“孟小姐真是深藏不露，魏某佩服啊。”魏城冲清彤拱拱手说道。 　　清彤这手簪花小楷还是被孟夫人逼着练的。孟夫人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出去骑马踏青，没跟文官家里的小姐一样学习过琴棋书画。要不是有这份洒脱，当年的孟夫人也不会在一眼相中孟大人后拜托父亲主动提起这门婚事。 　　只是在跟孟大人成亲后，孟夫人觉得自己言行举止处处不符合丈夫的期待，因此越发的没有自信。想要改变自己讨丈夫欢心，但那些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努力了几年却还得不到丈夫的认同，孟夫人干脆放弃，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小时候清彤一言一行但凡又一点不符合母亲的要求，就会换来孟夫人的一顿惩罚。若是清彤反抗不从，孟夫人就会跟疯了一样抓着清彤的肩膀大吼大叫。 　　后来清彤学会带起假面，努力做得符合母亲的要求。母亲说女子要写一手簪花小楷，她就放弃了自己的喜好去练簪花小楷。母亲说女子该会一门乐器，她就耐着性子跟先生学琴，直到练得手指被琴弦割伤出血。 　　虽然日子比之前辛苦了不少，但清彤心里却轻松了。不用听母亲崩溃的喊叫和痛苦的哭诉，她觉得自己戴起面具也是值得的。至少让她跟母亲，都得到了一定的解脱。 　　“还有一事。”魏城开口，将清彤从回忆中唤醒。 　　“哦，魏老板您请说。”清彤抱歉的笑了笑，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请问以后如果有什么急事，我该怎么把消息传给孟小姐？”魏城问道。 　　清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魏老板不是早就有了上好的主意了嘛。” 　　“不瞒孟小姐，在下也是急着跟您商谈合作的事情，这才冒用了平郡王府的名义，还请孟小姐原谅。平郡王府那边，也要请孟小姐帮忙解释一下。” 　　“我刚才是说笑的，魏老板不用太介意。魏老板如果日后还有急事找我，大可像今天这样，就说是平郡王府的人就好了。说出来还请魏老板别笑话，之前我每次出府，打的也都是这个借口。因我与平郡王府的郡主交好，如果家里有人问起，她也会为我遮掩一二的。” 　　清彤之前拜托过秦楚萍，让她为自己出府打遮掩。秦楚萍本来就是个不循规蹈矩的，再者也心疼她在府中不易，巴不得她能多出来逛逛，离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远一点。因此对清彤的拜托答应得十分痛快。 　　因为孟大人还没巴结到平郡王，再加上府里的女眷这两年都不怎么出来应酬走动。所以这借口清彤都用了小一年了，竟然连怀疑都没有被人怀疑过。 　　“那好，如果有事情，恐怕还要打扰孟小姐了。” 　　“大家一起做生意，哪说的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魏老板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这盒桂花红豆糕，孟小姐带回去尝尝。” 　　“总是又吃又拿的这怎么好意思。”清彤推辞道。她向来不爱占人便宜，因为担心总有一天需要加倍的还回去。 　　“我这身子还不能在厨房里待久了，这是我今天早晨专门在厨房里给孟小姐做的。您看。”魏城说着打开了盒子。 　　清彤看着里面晶莹剔透的红豆糕，不用魏城说，她闻都能闻出来是他亲手做的。 　　这个诱惑就有些大了，清彤看着红豆糕犹豫。 　　“孟小姐要是不带走的话，那恐怕就只能倒掉了。”魏城继续诱惑。 　　“魏老板可以自己吃啊。”清彤还在努力做着抵抗。 　　“不瞒孟小姐，我是个不爱吃甜食的，这些留给我可就是浪费了。” 　　“那您可以带回去给家里的女眷。”清彤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自己这话像是要跟他打探什么似的，交浅言深了。 　　魏城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魏某孤家寡人一个，府里只有我一个主子。别说女眷了，连丫鬟都没几个。这红豆糕要是被我带回府，能欣赏的恐怕只有花园池塘里的锦鲤了。” 　　罢了，不过是份红豆糕罢了，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清彤咬了咬牙，大不了自己卖茶叶的时候都给他些优惠就抵平了。 　　“那清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小姐客气了。还请孟小姐有时间多来八珍楼坐坐，楼里的大师傅们，可都盼着您呢。” 　　“魏老板放心吧，有时间我肯定会来的，到时候魏老板想赶我都赶不走。”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清彤便带着丹心出了八珍楼。想到之前孟老夫人提起了她的婚事，决定先去舅母家坐坐，跟舅母说说情况，省的被孟家人打个措手不及。 　　又找董掌柜要了一分舅母喜欢的桂花糕，带着一起去了董府。坐上了马车，交代长顺将马车停在了佟府的后街。清彤无奈，自己今天好像光走后门了。 　　长顺上前扣了扣门，守门的小厮打开门看了一眼，看到是清彤来了赶紧出来迎接。 　　“表小姐来了。” 　　“嗯，夫人今天在吗？” 　　“在在，奴才这就找人替您通禀。” 　　清彤跟着人到了大舅母宋氏的院子，才迈进院门，就正好碰到心急出来迎她的舅母，被一把握住了手。 　　“这么久都不过来，是让舅母去孟府看你不成？”宋氏嗔怪的说道。 　　“舅母恕罪，是清彤错了。不过今天清彤从八珍楼给您带来了桂花糕，还请舅母看在桂花糕的面子上，大人有大量的原谅清彤吧。” 　　“哼，说什么给我看来的。我看是你去八珍楼解馋，然后顺路来董府逛一圈吧。”宋氏不客气的戳穿道。 　　“嘿嘿。”清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被宋氏无奈的点了点鼻子。 　　“行了快进来吧。”说完拉着清彤进了屋子。 　　在这里，清彤比在孟府要自在不少。舅舅舅母都是真心疼爱她的，两个表哥也十分关心她。有时候清彤一来，都觉得自己再也舍不得走了。 　　“你说说你，现在回外家还要走后门。要我说你父亲、母亲，这些年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宋氏也是看着孟夫人长起来的，小时候明明是个活波可人的小姑娘，结果嫁人后变得越来越不像样。 　　清彤笑笑没有说话，心里也有些难受。 　　“今天来找舅母有什么事情？”宋氏替清彤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怜爱的问道。 　　“舅母，解忧茶庄有个合作，是和......” 　　“停停停，别跟我说这些。”宋氏拦住了清彤的话，“当年说好了解忧茶庄只是挂在我的名下，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平时不用跟我说些什么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来跟舅母说。” 　　清彤心里一暖，舅母是真的处处为她考虑。 　　“其实我还想跟您说......”清彤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孟老夫人想把她嫁给老家的侄孙，孟大人憋着打算拿她换利益的事情说给宋氏。 　　“天煞的老虐婆。她侄孙是什么文曲星下凡青年才俊，书都念不好只会靠女人往上爬。真不愧是一家人，跟老虐婆的儿子一个样子。还有你父亲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没见过世面的软骨头。天天自己到处巴结还不够，还要把女儿送出去巴结人，我看他是猪油蒙了心了。还有你母亲......”宋氏不客气的数落着孟府的三位主子，清彤听后觉得一顿解气。最后看到舅母情绪有些激动，赶紧替她拍背让她缓了过来。 　　“你说你也是，我当年让你嫁给你二表哥你就是看不上，不然现在哪有这些麻烦。” 　　“哪里是我看不上啊。”清彤小声嘟囔着。不说她只把二表哥当做兄长，就说她二表哥跟萍儿那一见面就吵，不见面还想办法见面去吵的样子。她哪好意思借着亲戚情谊横插一杠子，拆散了人家一对有情人呢？！ 　　偏偏萍儿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二表哥也是个没心眼的。就连舅母，也是个行事爽利没什么弯弯绕绕的。最重要的三个人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她这个发现的实在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不是你看不上你怎么不肯应下婚事？”宋氏只有两个儿子，一直把清彤当亲女儿疼爱。知道孟府的人不靠谱，早就打算着让清彤嫁回董府，跟小儿子成做一对。却没想到去年随口一提，就被清彤马上回绝了。宋氏对此一直有些耿耿于怀，想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哎呀舅母，您就没发现二表哥跟萍儿之间有什么不对吗？！”清彤无奈，实在不是她不想守住这个秘密，而是她要再守下去，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萍儿？！你是说，楚萍郡主？！”宋氏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跟你二表哥不是向来不对付见面就要吵架的嘛。” 　　清彤提醒道：“舅母啊，真的不对付的人，哪有十天半个月不见还要相互念叨的？！” 　　“你的意思是......这......要不要我今天就让人去平郡王府求亲？”宋氏向来是个行动派，做事从不犹豫。 　　“舅母，您也太心急了。二表哥跟楚萍还都懵懵懂懂的，您现在去，还不知道是好是坏呢。” 　　“真是的，你说，你说你表哥这人，怎么就跟你舅舅一样榆木脑袋就不开窍呢！”宋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二舅母不用着急，他们俩就是一直太熟悉了，都没发现罢了，总有一天会开窍的。”清彤劝道。 　　“这倒也是。”宋氏想起了当年丈夫和自己之间，不也跟现在差不多嘛。看来儿子这颗榆木脑袋是真随了他爹了，怕是没得救了。 　　“也罢，反正他们现在年岁也不大，就由着他们两个折腾去吧。”既然知道了清彤一直拒绝她的原因，宋氏也不再纠结于此。她对儿子们向来是放养的，不会去干涉他们的婚事，只要儿子喜欢那她都无所谓的。如果儿子眼神不好娶回来搅事精，那她马上就分家，留给儿子自己发愁去，反正是他选的人，是好是坏的都他自己负责去。 　　“你放心吧，你的事情也包在舅母身上了。孟家想不知会佟家就把你嫁出去，那是做梦。”宋氏眼中的冷色一闪而过。 　　“谢谢舅母。”清彤感激的看着宋氏，这世上总是还有真心对她的人在的。 　　宋氏又跟清彤交代了几句，让她有事马上就派人来佟府报信，千万别跟孟府的人去硬碰硬。 　　清彤乖顺的点点头，一一应下。 第9章 菊花茶 　　回到孟府，孟大人果不其然又等在孟夫人的慧园里。清彤估计孟夫人也挺喜欢自己出门的，毕竟她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心里应该也清楚，每月只有这种时候，丈夫才会来到她的院子里。 　　孟大人还是老几套，问了清彤跟秦楚萍相处的如何，有没有惹秦楚萍不快。 　　清彤一一答着，和之前每次并没有区别。只是在最后的时候，顺势向孟大人开口说道：“郡主今天约了我五日后一起喝茶，还有董小姐和季小姐也一起。” 　　“好啊，你能出去多交交朋友是好事啊。我准了。”孟大人痛快的说道：“如今东宫太子妃有孕，你跟季小姐是朋友，应该多关心一下才是。” 　　“知道了父亲，女儿晓得。” 　　“好，为父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孟大人笑的慈爱。孟夫人也在一旁含笑看着父女两个。如果是不了解的情况的，恐怕真要以为他们是什么幸福和谐的一家三口了。 　　五日后，清彤收拾妥当后去向祖母和母亲辞行。有孟大人先帮忙打好了招呼，这次出门十分的顺利。 　　地点约在了八珍楼，清彤的包厢里。清彤的马车才到楼外，就听到楼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抬起头一看，董玉正坐靠在窗边吃着苹果，看到清彤看过来手也挥的更用力了。 　　阿玉活的真是自在。清彤有些羡慕的想着。只不过这羡慕也只是一瞬间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与其在这儿泛酸水，还不如做好自己能做的。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清彤难得理直气壮的从正门进了八珍楼。 　　“孟小姐。”看到清彤进门，董掌柜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董掌柜。今天魏老板没在？”清彤随口问道。 　　“没，我们东家今天出去了。” 　　“这样啊。”清彤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董掌柜您先忙吧，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也行，那孟小姐这边请。” 　　清彤冲他感谢地笑了笑，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包厢门口，清彤还没推开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青色的人影冲出来扑在她身上，压得清彤差点断气。 　　“清彤，你怎么才来啊！”董玉勾着她的脖子问道。 　　“是你来的太早了吧。”清彤嫌弃的将她的手臂从脖子上拽了下去，总算又能重新呼吸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不是你的睿哥哥给你好脸子了吧？！” 　　“你说什么呢？”董玉不依的嗔了她一眼，“我家睿哥哥什么时候没给我好脸子看了？！” 　　得，找到原因了。清彤看着她一脸等着人来问的样子，绕过她进了包厢。弄得董玉跟在她后面一会儿拉着她袖子，一会儿拽一拽她的衣角，非要让她开口问自己才肯罢休。 　　“你跟你的睿哥哥怎么了？”清彤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没什么灵魂的问道。 　　董玉也不嫌她问的不走心，听到有人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清彤抬头看着窗外有些着急，萍儿跟阿妍两个怎么还没到，最好她们能一起，不然董玉这话她今天就要听三遍了。 　　果不其然，等到秦楚萍来的时候，董玉又说了一遍。季江妍进门时，董玉还想抓住她继续说，结果看到季江妍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阿妍你这是怎么了？”董玉担心的问道。 　　实在是季江妍的眼睛肿的太过厉害，连向来粗心的董玉都一眼看了出来。 　　“没什么事。”季江妍掩饰的用手帕按了按眼睛，“可能是被风吹到了。” 　　“你别想骗我们，我们也是刚才外面进来，现在哪儿还有那么大的风。”秦楚萍拿开季江妍挡着眼睛的帕子说道。 　　“来喝茶吧。”清彤没跟着追问，而是招呼着他们坐下。 　　“这是清彤铺子里的菊花茶吧，真好喝。”季江妍勾了勾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让朋友们安心，但是却失败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清彤握着她的手说道。 　　“好。”季江妍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哭音。 　　“愿不愿意跟我们说说？”清彤问道。 　　季江妍沉默了一会儿，调整情绪后开口了：“我家里，我父母他们让我嫁给太子殿下。” 　　“什么？”秦楚萍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姐姐不是太子妃吗，不是说太子对你姐姐情深义重吗？那你还嫁什么？” 　　“就是我姐姐今早来了家里。跟母亲说她有了身孕以后还要照顾孩子，不得空闲，想让我进宫替她伺候太子殿下。说我和她生的相似，太子没准会乐意。”季江妍哽咽着说道。 　　“还太子可能会乐意，他那么阴郁的人谁乐意去伺候他啊？！”秦楚萍不客气的说道：“那你父母是怎么说的？” 　　“他们同意了......”季江妍一直忍着的哭声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母亲说男人都没定性，与其以后让太子被别人勾走了，还不如，还不如我去。” 　　“为了太子就要把两个女儿都搭进去......你父母心肠也未免太狠了，他们是想做第二个魏家吗？”秦楚萍又气又心疼的说道。 　　“其实如果这主意是太子妃一人想出来的话还好，只要太子不同意就好了。”清彤分析道。 　　“可我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想法，他那么宠爱姐姐，应该不会喜欢我吧？！”季江妍不确定的问道。 　　“要不要让萍儿替你问问，反正他们是表兄妹。”董玉替她出了个主意。 　　“咳咳，那个我跟太子也不熟。”秦楚萍尴尬的咳了咳说道，“你们看我干嘛，太子性格那么古怪我可不敢跟他说话。对了，清彤的父亲不是以前当过太子的老师吗，你们熟不熟啊？” 　　“当然不熟了。”清彤连忙摆手，“只不过这么一说的话，我父亲没准儿也抱着让我进东宫的念头。” 　　“什么？你们这都是什么父亲，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秦楚萍不敢相信的问道。 　　清彤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 　　“诶诶诶，别算我爹娘啊，他们对我可好了。”董玉说道。 　　秦楚萍看了看清彤又看了看季江妍，也是，要比这两位的父母还差劲，也是不容易。 　　“不过这也不奇怪，”清彤无所谓的说道，“如果现在陛下说要选秀，我父亲怕是马上就会将我打包好送进宫里。” 　　“这还真是，真是。”秦楚萍气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太子性格这么古怪，没准儿就是被你父亲教的。” 　　“这倒是也有可能。”清彤认真的想了想点头。“毕竟小时候的夫子对人一生影响还是挺大的，不过还好他只是性格不好，人品倒没什么问题，毕竟他对太子妃还是真心一片的。” 　　秦楚萍无语，“你要求还真是低。” 　　“没办法，要是你天天对着我父亲这种人，看到别人的时候难免总是会先发现优点的。”清彤眼眸低垂，脸上带着几分清愁。 　　四人一阵沉默，秦楚萍跟董玉想要劝劝另外两个，但无奈都是嘴笨的，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 　　“你说你们俩这爹挺有意思的哈，东宫一共就一太子妃两良娣，他们俩倒是把这个位置一人一个，都替太子安排好了。哈哈......”秦楚萍憋了半天想出一句活跃气氛的话，结果好像反而起了反效果。除她以外没一个人笑不说，连董玉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好吧，我说错话了，原谅我吧。”秦楚萍耷拉着脑袋道歉。 　　季江妍摇了摇头表示无妨，清彤则是做沉思状，半晌问道：“阿妍，如果真像萍儿说的那样咱们都进了东宫。到时候你是会跟我一伙儿的对付你姐姐，还是跟你姐姐一伙儿的对付我？” 　　董玉无语，觉得清彤也犯傻了。竟然这么认真的思考了秦楚萍随口说的傻话不说，还转头去问阿妍。 　　董玉刚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却没想到季江妍同样认真思考后，答道：“我会帮你。” 　　“阿妍最好了。”清彤轻轻靠在她肩上，抓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董玉深沉的叹了口气。她觉得她才是四个人中最沉着冷静的那一个，常饱受因太过冷静而和姐妹们格格不入的困扰。 　　“其实如果这只是太子妃的一厢情愿，那你大可不必烦恼。毕竟这娶不娶的纳不纳的，不还是要看男人嘛。”清彤分析道。想起了自家父亲那副全都是被逼的样子，就觉得可笑。 　　“对啊。我跟你说，你别看太子殿下性格不好，但他对你姐姐是真的好。要不然这些年东宫没有别的女人怀孕也就罢了，太子身边连别的女人都没出现过，这也是难得呢。凭我对男人的了解啊，这男人大部分都......” 　　清彤无语的看着大谈自己对男人有多了解的秦楚萍。但凡她有自己说的一半了解男人，也不会跟二表哥吵了这么多年还没开窍了。 第10章 鱼片粥 　　东宫中，太子妃靠在贵妃榻上。小宫女染香跪在榻边举着盘子，任太子妃漫不经心的捏着里面的樱桃。 　　“还不把头低下！”太子妃斥道：“又没男人在这屋里，谁用你瞪着那双狐媚眼到处去看的？！” 　　“娘娘恕罪。”染香低下头。这些日子，她早就从开始的委屈不甘，变成了如今的逆来顺受。 　　太子妃看着她谦卑的样子，得意的笑了笑。 　　“娘娘。”太子妃的贴身宫女锦鲤端着粥碗走到她面前，“用些鱼片粥吧。” 　　太子妃点点头接过鱼片粥。 　　锦鲤欲言又止的看着染香，分不清自家娘娘到底是什么心思。 　　“有话就说，犹犹豫豫的坏人胃口。”太子妃不满的将勺子扔在粥碗里，两相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娘娘恕罪。奴婢是想说，是不是该让染香先退下，毕竟一会儿太子殿下就要来看望娘娘了。” 　　“呵，怎么，你也看出来这个小蹄子跟那个死丫头长得像了？！”太子妃捏着染香的下巴，尖锐的护甲扎的她生疼，可染香却不敢反抗。“更何况太子他哪里是来探望我的，是来探听消息的吧。”太子妃冷笑。“他倒是巴巴的来的殷勤，人家呢，人家说了不肯当小了。你听听，这是看上我这太子妃的位置了呢？！” 　　“娘娘怕是多心了吧。奴婢觉得二小姐可能只是不喜欢宫中拘束，也没准儿二小姐在外面已经有了心上人了。”锦鲤觉得自家娘娘这副钻了牛角尖的样子，早晚会出事，只能尽量去劝。 　　“呵，外面有心上人？那丫头可是个心野的，东宫良娣都看不上，外面还有什么能让她看得上眼的。” 　　锦鲤还想再劝，外面一个小姑娘躬身进到殿里。“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妃冷笑一声，绷着脚尖点了点染香的下巴。“你这张狐媚脸派上用场的机会，来了。” 　　说完让锦鲤伺候着她穿上鞋子，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又恢复了往日千娇百媚的样子。 　　“殿下~”太子妃娇笑着迎了出去，屈膝行礼。太子低头打量着妻子，神色莫辨。 　　“嗯。”说完太子就走过她身边进了内殿，太子妃在后面满目恨意的盯着他的背影。 　　“今早你回了孟府，事情怎么样了？”太子单刀直入的问道。 　　太子妃却是不紧不慢的开口：“殿下~非是臣妾不尽心，只不过是臣妾的妹妹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说不愿意给人做小，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一样呢。”说完还捂着嘴娇笑连连。 　　太子没说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直看得原本心里得意的太子妃心底发凉，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眼神飘忽。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胎肯定是儿子了？”太子看着太子妃隆起的肚子眯了眯眼。 　　“你......”太子妃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太子的样子气的直喘粗气，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强笑道：“殿下误会了，臣妾绝无这个意思。” 　　当年她和太子的约定是：她帮太子让季江妍嫁到宫里来，太子要在她诞下嫡长子之前不能跟别人先生下长子。 　　太子很守承诺，这几年东宫里别说生下别的孩子了，连侍妾都不见太子添上一个。可越是如此，太子妃心里就越恨。因为在她眼里，太子做这些与她无关，全都是为了季江妍！ 　　这些年她先后诞下两个女儿，如今肚子里揣着的已经是第三胎。才一诊出身孕她就找人看过了，宫里宫外的大夫都说肯定是个儿子。只要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她在东宫也就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太子妃摸着肚子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实在不该在这时撕破脸。 　　“殿下消消气，总会有办法的。”太子妃虚情假意的劝道：“染香，还不快给殿下上茶。” 　　染香端着茶托，将头抬成太子妃交代的角度，如太子妃指示的那样一步步的靠近太子。 　　太子看着染香似曾熟悉的样子，忍不住眯了眯眼。 　　“殿下请用茶。”染香觉得自己是被太子妃操纵在手里的提线木偶。笑是太子妃规定的弧度，步子也是太子妃规定的距离。可对于她来说，眼前的太子是唯一能将她解救出去的希望，她不得不听从太子妃的指示。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太子嘲讽的看着太子妃问道。 　　“这或许不是‘办法’，但做个‘消遣’还是凑合的。” 　　“呵，”太子冷笑，“我不需要‘消遣’，等你真能找到‘办法’再说吧。” 　　说完，也没了跟她废话的耐心。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子妃气的银牙紧咬，心中冷笑：殿下他怎么就不知道呢，他越看中季江妍，自己就绝不会让她有机会进到东宫来。 　　看着跪在地上发抖求饶的染香，看她眼角带泪那副熟悉的楚楚可人的模样。太子妃怒从心头起。毁了这张脸，毁了这张脸的话，太子就再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了吧？！ 　　太子妃俯身捏住染香的下巴，在她哆嗦着嘴唇向自己求饶时，拔下头上的钗子向她的脸上划去。 　　“啊！”东宫里响彻着染香凄厉的喊叫声。 　　在外面候着的锦鲤听到喊声赶紧跑了进来，结果看到染香捂着脸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里哗哗向外流，也被这恐怖的情景吓了一跳。 　　“快来人，”锦鲤自己跑过去将太子妃扶到榻边休息，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对不敢抬头的小丫头们交代：“染香她摔碎了茶碗割破了脸，你们快带她下去擦些药。” 　　小丫头们半拉半扯的将染香拖了出去，锦鲤看着地上那摊鲜血，一时有些发怔。 　　半晌后轻声对平静下来的太子妃说道：“娘娘，我先扶您回寝殿休息吧。” 　　太子妃点点头，扶着锦鲤的手回了寝殿的内室，靠在床架上。 　　“娘娘，奴婢僭越的劝您一句，现在天大地大，都不如您肚子里的小皇孙最大。您现在正该平心静气好好调养才是。”锦鲤柔声劝道。 　　太子妃冷笑。“季江妍这个小妖精，现在就勾的太子一刻都等不的要接她进东宫。等到我生了孩子，哪还有精力去盯着他们两个。我怕我一个没注意，他们两个还不马上搞在一起。” 　　太子妃愤恨的将手里的手串抛出，砸的一旁盆栽里的树枝弯了腰。 　　“娘娘，不是还有老爷和夫人，他们……” 　　“他们？！”太子妃冷笑，“我是父亲和母亲的女儿，季江妍也是父亲和母亲的女儿，哪个女儿当太子妃对他们并无区别。如果让他们知道太子对季江妍的心思……恐怕他们巴不得我马上死给她腾地方呢！” 　　“太子妃您消消气。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这东宫里早晚是要进人的。二小姐跟您可是亲姐妹，如果有二小姐帮忙，就算以后再有别的女人进来，您也不用担心在这宫里地位不稳了。” 　　“锦鲤啊锦鲤，你是不了解男人啊。”太子妃悠悠的叹道：“这对男人来说，只有得不到的才有意义。等到太子真把季江妍抬进东宫里来，肯定几天就腻了，还不如让我现在借着季江妍这个由头赶紧把嫡长子生下来。” 　　“那既然如此。您现在顺着殿下让二小姐进宫又有何妨？”锦鲤不懂，既然太子妃觉得太子很快会对二小姐腻烦，那为什么不干脆顺了太子的心意。 　　太子妃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冷笑。“太子如此对我，我凭什么让他如意。这东宫有多少个女人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是不是这东宫之主，以后的一国之母。我只在乎我的儿子是不是未来的太子，下一任的皇帝！”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锦鲤吓得跪在地上，小心的向四周看了一圈。 　　“怕什么，这宫里不就咱们两个人嘛。”太子妃无所谓的笑笑。想起太子刚才给自己的冷眼和斥责，眼中又浮出刻骨恨意：“我定要在我儿出生之前，将这些障碍全都替他扫清！太子钟意季江妍又怎么样，如果她和人私通失了清白，我就不信太子还会对她念念不忘，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抬进东宫，太子这位置怕不是不想做了。这辈子只要我活着，这太子妃之位就必须是我的，季江妍休想从我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锦鲤跪在地上身子发抖，觉得自家主子这是已经魔障了。 　　那边东宫的书房里，太子打开书桌上的锦盒，露出一封封保存完好的书信。将最上面一封小心的取出打开，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太子一向阴沉的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从出生起，他这辈子就是被人算计、被人控制的。小时候被宫中的其他女人谋害算计，长大了被季樱算计，从没有能得偿所愿的时候。 　　想到太子妃季樱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太子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恨意紧了紧手指，发觉信纸被自己抓皱又赶紧松开，小心的将信纸展平。 　　季樱冒认说自己是和他通信之人，哄的他头脑发热，迫不及待的用八抬大轿将她娶进东宫成了太子妃。后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被季樱哄骗，她并不是曾与自己通信的姑娘。他惊怒之下想要与她和离，季樱却威胁说真正写信之人是她妹妹，如果他们二人和离，他这辈子都别想和他心仪之人在一起。 　　他恨她骗自己，却又找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虽是储君却不够狠心，就算季樱骗了自己也做不出要她性命的事情。只能跟她订下荒唐的协议，天真的以为她真的会帮自己。两人就这么僵持到今天，季樱却仍旧是在敷衍他。 　　太子恨自己没用。像是蠢钝的被人骗了，后来又狠不下心做个了断。就这么一直自欺欺人的拖着。说来大夏建国三百年，应该再没有比他更窝囊的储君了吧？！ 第11章 晚一天的新春快乐 　　孟府里，清彤一回府就听说孟杉回来了，正跟二夫人在慧园里跟孟夫人请安。清彤沉着脸，本来就不算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姓孟的脸皮真是够厚的。也是孟夫人不顶用，想要害自己女儿的人她竟然也能好声好气的招待着。 　　孟杉这些年在外地的书院求学，三年都没回过上京。当初孟大人将他送走，并非是因为上京没有拿的出手的好学堂，而是孟杉意图谋害嫡姐。佟家两位舅母到孟府里大闹一场，抓着孟杉的领子说要将他送官治罪，倒是孟夫人在一旁跟着和稀泥，看着已经十岁的孟杉说他年纪小不是故意的。 　　孟大人最好名声，佟家又一副不依不饶要把事情闹大的样子。正是焦头烂额之际，落水后还没恢复的清彤脸色苍白的到书房里，跟孟大人说了一堆大义凛然的话。无非就是说孟杉年纪还小，分辨不了是非，被李姨娘教唆的对自己有了芥蒂。听说云省的云升书院是大夏第一，送孟杉过去读书既能远离李姨娘对他的干扰，也能让他识字明理早点把心性扳回来。 　　孟大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咬牙同意了清彤的提议。看到清彤出面劝退了两位舅母，还一脸感激的看着她，夸她识大体。 　　后来孟大人狠狠冷了二夫人一阵子，还抬了两房侍妾给二夫人不痛快。二夫人做小伏低了好一阵子，才让孟大人又对她有了好脸色。 　　如今孟杉回来了，怕是心性跟之前又是不同。只不过三岁看老，清彤不相信十岁的孟杉都长成歪脖树了，这三年还能被正过来。如果孟杉真长好了，她倒是可以考虑给云升书院送个大牌匾赞扬一下了。 　　只是清彤倒也不怕。三年前她能用计把孟杉赶出去，三年后她自然也能让他后悔回来。毕竟孟杉会长心眼，她这三年也不是光长的个子。 　　慧园正厅里，孟夫人正和二夫人还有孟杉聊的开心。看着气氛和乐的样子，不知道的要以为三人是什么关系亲密的亲戚朋友了。听到清彤回来的禀报，屋里三人氛围一窒，倒像是她来横插一杠子的。 　　“母亲。”清彤行了个礼，看着二夫人点点头，“李姨娘。” 　　“大小姐。”二夫人不敢怠慢的起身。这家里除了老夫人外，就属这位大小姐在她面前威风。 　　“大姐。”孟杉躬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清彤点点头，一副没怎么把他放在欣赏的样子，坐在了孟夫人下首。 　　二夫人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孟杉撩起下摆向前一步跪在清彤面前。 　　“弟弟之前不懂事，伤害了姐姐。这些年弟弟在外得先生教诲，对自己当年所做之事越发的羞愧。今天弟弟在这儿诚心道歉，还请姐姐原谅。”说着孟杉就伏在地上。 　　二夫人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心里心疼的要命，但又不能不忍。孟夫人刚想说些什么将这事儿岔过去，一直没言语的清彤开口了。 　　“巧灵。”清彤看向孟夫人的婢女吩咐道：“给二少爷端杯茶来。” 　　巧灵一愣，点头应是。 　　孟夫人摸不准女儿是什么心思，却没发现屋里的婢女听女儿的差遣比自己的还要尽心。 　　二夫人手攥成拳，尖锐的指甲插在掌心。孟清彤这是要让杉儿敬茶赔罪，如此折辱别人，哪有别人说的一点手足之情？ 　　孟杉倒是神色未变，接过巧灵手里的茶碗端过头顶恭恭敬敬的说了句请姐姐用茶。 　　清彤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又说了几句教导之言。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姐弟，如此不就好了嘛。”孟夫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做这个和事佬儿。 　　孟杉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浮土，浑不在意的回了自己的位置。有清彤在一边，孟夫人跟二夫人演戏都有些演不出来，倒是孟杉还和之前一样，说着外面的趣事哄二人开心。 　　“既然大小姐都回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夫人跟大小姐说心里话了。”二夫人起身告退，实在是清彤存在感太过明显，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在这儿如坐针毡的待着难受。 　　二夫人带着孟杉出了慧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身后清彤不紧不慢唤她的声音。二夫人心里恨的紧，却也只能停下步子等着。 　　“李姨娘。”清彤垂着眼看着她，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儿子回来了确实是件高兴地事情，但他能在这儿待多久，还要看李姨娘有几分眼色了。我今个儿把话说明了，就算我母亲要过继，也不会过继李姨娘养大的这两颗歪脖树的。李姨娘有这个功夫还是多跟孟杉去从老夫人那儿多哄些东西回来，别的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别想了。除非李姨娘今晚还想见我舅母，让刚回来一天的儿子卷铺盖卷连夜就回云县。” 　　“你！”李姨娘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清彤，往日那个死板不会变通的样子果然都是装出来的。她没想到这个死丫头这么狡猾，竟然把府里所有人都骗了！想到之前孟添的话，二夫人心里心疼，她儿子之前肯定是没少被孟清彤欺负了。 　　清彤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长高了不少的孟杉。孟杉也正看着清彤，一双眼睛发着幽暗的光，让她心里不喜。 　　平姨娘生了孟荫后，二夫人担心孟荫会被孟夫人过继记做嫡子，所以派人快马加鞭的去了云省让大儿子赶快回来。她知道二夫人的打算，却没功夫陪她演戏，如果不先警告她一番，让她哄住了孟夫人也是件麻烦事。 　　不再去看咬着牙恨不得对她破口大骂的二夫人，清彤转身又回了孟夫人的院子。 　　“这个死丫头，她当时是不是也这么骗的你？”二夫人气呼呼的看着儿子，却见儿子一直看着清彤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又消失在慧园的院门。 　　“怎么会？”孟杉轻笑，想起三年前清彤算计他时，也是像刚才那样孤傲又不屑的样子。虽然是仰着头，但冷冷的眼神却仿佛正在俯视着自己。“当时是儿子太冲动伤害了姐姐，不干姐姐的事的。” 　　“哼，就算你是一时冲动，恐怕也是被她激怒的。不行，我要跟你父亲说说，非要揭穿她的真面目不可！” 　　孟杉看着咬牙切齿的母亲，没有说话。 　　清彤可不怕二夫人去跟孟大人告状。孟大人是个聪明人，还是个自认为了解女人聪明到自负的人。 　　现在正在讨论过继问题的敏感时刻，二夫人那些话都会被他归咎为女人间争权夺利的小心思，偶尔说说他觉得无伤大雅，全当做撒娇，可说多了就烦了。毕竟对他这么自负的人来说，你要是告诉他这么多年连自己女儿什么心思都没有看透，等于是在质疑他，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最好二夫人跟她的两个儿子可以天天去说，添油加醋说的越夸张越好。反正他们越说，孟大人反而越不信。 第12章 莲子糕 　　等清彤回到内室，脸上的讥诮之色一扫而空，又换上了她那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 　　“母亲，女儿说句僭越的话，您也该考虑过继之事了。”清彤对孟夫人说道。 　　“过继，”孟夫人一脸迷茫，“这有什么可考虑的，不就是杉儿和添儿嘛。” 　　“那三弟呢？”清彤反问。 　　“孟荫他......” 　　“家里三个孩子都是姨娘生的。您过继两个到自己名下，就甩下孟荫一个，别人怎么想？”清彤问道。 　　孟夫人最怕听到的话就是别人怎么说和别人怎么想。这些年她被丈夫洗脑后，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行错一步，就落人口舌，让人议论她不识大体给丈夫丢脸了。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孟夫人习惯性的向女儿求助。这个家里她第一信任的是丈夫，第二就是女儿了。虽然清彤觉得这第一和第二之间差距未免太大了一些，但好歹有事孟夫人还是会最先问她的。 　　“一般的过继，为了双方感情亲近，都会过继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孟添都已经八岁了，孟杉更不用说过两年都要成亲了。过继他们两个过来......那不就等于替李姨娘养儿子。日后他们两个当了家，是该孝敬母亲，还是孝敬李姨娘？！” 　　“不，不会吧，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是明事理的好孩子。”孟夫人没什么底气的说道。 　　清彤看到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有数，只不过找不到个好借口。没准儿就等着清彤这个做女儿的想个法子，让她既全了自己的心思，又能在丈夫和婆母那儿有个交代。 　　“不如叫平姨娘过来先问问她的意思？我知道母亲是个心软的，如果平姨娘也像当年李姨娘一样不舍母子分离，母亲也定然不会强人所难的。”清彤提议道。 　　“对对对，你说得对。当年我提过将添儿抱到慧园里抚养，是二夫人说宁愿他做个庶子也不要骨肉分离的。”孟夫人一拍脑门，被清彤一提醒就想起了二夫人当年亲口说的话，于是赶紧派人去谨园将平姨娘请来。 　　清彤但笑不语。当年二夫人说这话是因为有恃无恐。觉得就算孟大人以后还有别的儿子，她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侄女，她的孩子也一定能被过继为嫡子，接手孟家的产业。既想将孩子养在身边，又想他以后能够成为嫡子。二夫人想要两边得利，就怕最后是得了一场空。清彤想着。 　　没一会儿，小丫头从谨园带回了平姨娘，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孟大人。 　　清彤心知这是二夫人已经跟他告过状了，他心里可能不信，但还是忍不住过来看个究竟。 　　“父亲。”清彤屈膝行礼。孟大人在一旁打量着，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和往日看起来并无不同，不像是二夫人说的那样心思深沉。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孟大人从心底不相信自己能被她欺骗这么久。 　　孟夫人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的平姨娘，又看了看丈夫。 　　“老爷这是去谨园看荫儿了？” 　　“回夫人的话，妾是在慧园门口跟老爷碰上的。”平姨娘心知这位主母最看重的就是老爷，生怕她误会自己。 　　“这样啊......”孟夫人笑了笑，脸色果然好了不少。 　　“你今天传平姨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孟大人坐在主位，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边喝边问道。 　　“这......”孟夫人有些犹豫。 　　“母亲是想问问莲姨娘，可愿把三弟抱到慧园来，由母亲抚养。”清彤说道。 　　“这，这如果能得夫人的照看，实在是荫儿三生有幸啊。”平姨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小姐这意思，难道是夫人要过继她的儿子？！ 　　要知道二夫人生了两个儿子，还有老夫人撑腰。平姨娘就算一举得子，也从不敢奢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嫡子。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以后分得一份家产，带着她立府养老。 　　“这是你的意思？”孟大人皱着眉头问孟夫人道。 　　孟夫人一看丈夫皱眉心里就没了底，犹犹豫豫的看向清彤。 　　“不，不是妾身的主意。是，是......” 　　“回父亲的话，是女儿的主意。”清彤说道。 　　“你的主意？”孟大人眯了眯眼就，难道这个女儿真的是个不简单的？！ 　　“是的。” 　　“你为什么要劝说你母亲过继荫儿，而不是杉儿和添儿？”孟大人问道。 　　清彤一脸迷茫的看着父亲，“当初母亲要过继的时候，李姨娘不是说死也不会儿子们分开吗？今天母亲也是叫平姨娘过来问问，如果平姨娘也是个死也不跟儿子分开的，那母亲自然也不会强求于她了。” 　　孟大人被清彤的话堵得一哽。回想起来当年表妹却是说过这样的话，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并不是真心想让两个儿子当一辈的庶子的。 　　“更何况，过继当然要过继年纪小的，这样养大了才能和母亲亲热。”清彤理所应当的说道。 　　孟夫人心里有些感动，觉得女儿事事为自己着想。 　　“可是杉儿是个懂事的，这次回来也成熟了不少。再说了，他还是这家里的大少爷。他如此懂事，以后也会好好奉养你母亲的。”孟大人说道。 　　“父亲，杉弟的话，我怕舅舅那边不同意。” 　　这过继孩子女方娘家那边是可以撑腰拿意见的，为的就是保证正妻不会被过继来的孩子和他的生母架空。孟杉脑袋上还顶着顶谋害嫡姐的帽子，清彤舅舅家同意过继他来才有鬼呢。 　　“更何况。杉弟他们是父亲的儿子，三弟也是父亲的儿子，过继谁对父亲不都一样，父亲为何格外偏袒杉弟？！” 　　清彤一脸的迷茫。孟大人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反而落了地。之前那些话看来无非是表妹使的一些小手段。她跟自己告状之后，自己也背着她问过孟杉。孟杉就说姐姐合平日一样，看不出什么反常。 　　如今孟大人在听到清彤的这番大道理。心里认定自己这个女儿，是个只知道规则礼法，却不懂人情世故的。这屋里除了她以外，恐怕连平姨娘都心里有数。虽然孟杉和孟荫他们都是他的儿子，但孟杉和孟添的生母是老夫人的侄女，孟大人的表妹，孟荫的生母就是个普通妾室。只凭这一点，孟荫就和孟杉他们比不了。 　　“行了，这事暂且不提，还需从长计议。”孟大人说道。 　　“父亲，再拖下去怕是三弟也长大了。到时候让母亲过继四弟吗？我看哪天将舅母他们都请来，赶紧把做个决断才是。”清彤却并不同意。 　　孟大人看到女儿反驳自己心中不喜，转年又想起这些天朝廷里有关跟蛮夷即将开战的传言。这一旦打起仗来，佟家两位舅兄没准儿又受到重用。 　　孟大人看着女儿半晌没有说话，最后点了点头。 　　“好。” 　　“那女儿就先告退了。”清彤起身说道。 　　孟大人点点头。 　　“平姨娘也先退下吧。” 　　“是。” 　　清彤行了个礼率先出了房门，平姨娘弓着腰，跟在她身后一步多的距离。 　　“平姨娘。”清彤停下了脚步整了整袖口。 　　“大小姐。”平姨娘弯着腰等着清彤的吩咐。 　　“我母亲不是个精明的，以后三弟养在她院子里恐怕她也照看不了什么。日后如果过继了，还希望平姨娘不觉得委屈，亲自在慧园照顾三弟才好。” 　　“这，这妾身哪敢觉得委屈。”平姨娘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还敢觉得委屈。更何况别的府里，姨娘侍妾住在主母院子偏房里的事情有的是。孟家不过是因为宅子大人少，再加上孟夫人不想见到丈夫其他的女人，这才让她们一人一个院子的。 　　“这样便好。”清彤满意的笑了笑。“我把路都给平姨娘铺好了，能不能好好地走上去，就要看姨娘自己了。” 　　“大小姐放心。妾身，定不会辜负大小姐的苦心的。” 　　这人啊，就算本来打算好浑浑噩噩的就这么过下去的。可一旦有人告诉她有一条更好的路可以走，他还是忍不住会生出了妄念，想要试试那条更好的路。就算是被大小姐利用又怎么样？！只要能让她的儿子过上好日子，就是豁出性命，她也要搏上一搏！ 第13章 红枣糕 　　对于过继这件事情，平姨娘这位生母肯定要比清彤这个姐姐上心。有平姨娘替孟荫操心，清彤也不管了，在自己院子里翻着账本，悠哉的吃着从八珍楼买来的点心。 　　别说，上次她提了几条意见后大师傅们还真改进了不少。连她这不爱红枣味道的，吃着红枣糕都觉得不错。 　　八珍楼也不愧是上京第一酒楼，解忧茶庄跟八珍楼合作后，还不到一个月，盈利就赶上之前一季的了。清彤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打着算盘。银子啊银子，都到她的口袋里来吧！ 　　看看日子平姨娘也该出手了，清彤琢磨着怎么去外面避一避。给平姨娘出个主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说的薄凉一些，如果平姨娘连一时扳倒二夫人都做不到的话。以后就算过继了孟荫，她照样也没法从二夫人的手段底下保住自己的儿子。毕竟孟夫人这个嫡母是指望不上的，如果平姨娘再看顾不好孟荫，那被过继给孟夫人，怕是就成了孟荫的催命符了。 　　想个什么理由呢？！清彤有些苦恼。孟夫人自己没个主意，一有事就让女儿站在前面替她挡刀。要想要真的清静，给找个让孟夫人想找她回来都不行的借口。 　　清彤手指轻敲着桌面沉吟了片刻，唤来了丹心。丹心听了小姐的吩咐后点了点头，打着替自己小姐买点心的借口大大方方的出了孟府到了八珍楼。 　　虽然门房的小厮们忍不住嘟囔大小姐一天还要去八珍楼买两次点心，但手里握着丹心塞过来的散碎银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口不提。 　　丹心出府之后，清彤将自己的屋子好好检查了一遍。把需要带走的账本字据都收拾好，最贵重的几件首饰饰品也提前放在一旁。 　　这府里除了丹心兄妹，清彤不再相信任何人。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在府里这段时间，不会有人来自己屋里乱翻乱找的。 　　“小姐。”丹心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锦盒。 　　“丹心你快来帮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收拾上。”清彤招呼着。 　　丹心将锦盒放在桌上，一边将里面的点心取出装盘，一边看着那边清彤都收拾出来了什么。 　　等将点心摆好了，伺候着清彤净了手，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自己又去把她疏忽的几件东西找出放好。 　　“丹心，要是你不在我身边了我可要怎么办啊？！”清彤感叹道。 　　“小姐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您的。”丹心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那咱们说好了，以后你嫁了人也不许离我太远。” 　　“说好了，小姐放心吧。”丹心向她承诺。何止是小姐离不开她，她同样也离不开小姐啊。 　　清彤听到她的话心里开心，捏着块点心过去喂到她嘴里。 　　“事情拜托给崔掌柜了吗？”清彤问道。 　　“我去八珍楼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魏老板，魏老板问我有什么事，我就把您交代的事情都跟魏老板说了。” 　　“魏老板？！”清彤一愣，她知道魏城除了初十其他时间基本上都不在八珍楼，所以才让丹心去拜托了崔掌柜。没想到今天这么巧，魏城也在。 　　清彤一直觉得魏城这个人神秘又危险，越靠近这种感觉就越明显。清彤不敢让自己陷在里面，就只能克制着自己去探究的欲望。 　　“嗯，我进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魏老板。”丹心又检查了一遍东西，确定没什么遗漏了，回到桌边替清彤又添了半杯茶。 　　“那魏老板怎么说的？”清彤问道。 　　“魏老板说让您放心。您想要的东西，他明天就送到府里来。” 　　清彤点点头，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吩咐丹心把她前不久得的拿块徽墨送给魏城。 　　第二天上午，门房果然传话过来，说平郡王府的郡主派人送东西给清彤。 　　丹心到门口取了送给清彤的东西，又给了门房一点打赏。门房的小厮殷勤的想要帮丹心把东西送到二门，结果被丹心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小厮被丹心训斥了也不恼，将手里的银子美滋滋的塞进怀里。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啊，也就大小姐是个会办事的。给其他主子帮忙的时候，他们何曾见过一文钱的打赏？！ 　　清彤打开魏城借着萍儿名义送来的盒子，里面放着两包东西和一封信。 　　清彤先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看着纸上清隽飘逸的字迹，不仅再一次感叹这人必定不简单，也庆幸自己那块徽墨算是找到好主人了。 　　魏城在信中说她按照清彤的要求帮她找到了这种药粉，又在后面详细说了药粉的用法和原理，还附上了药粉的详细配方。方便清彤看看里面有没有她身体不适用的药物，如果有的话就让清彤回信给他，他再找人换个方子另配一副。 　　清彤觉得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明明是怕她生疑，却说了这么一番圆她面子的说辞。只是对方已经这么有诚意了，清彤也不担心他会趁机加害自己。既然都去请人家帮忙了，她就不会做出再去找人看药粉查配方的事情。 　　信的最后还提到了妙手堂的唐大夫。魏城说这副药为了不对清彤的身体造成损害，所以只会浮现表面的症状，并不会让她真的难受发热。告诉清彤服药后可以去找唐大夫，剩下的事情，他会替清彤遮掩过去了。 　　清彤将信点着后扔在地上，确认被烧的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了，将地上的灰烬捏在手里，打开窗户看着他们随风而去。 　　丹心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这不甚文雅的举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打开随信送来的两个纸包。一个是清彤需要的药粉，另一个则是魏城说给她喝药后遮苦味的。 　　清彤先打开明显不是药粉的那一份，看到里面装着一包糖莲子，于是捏了一颗放进嘴里。 　　唔，好吃。不仅糖霜甘甜，莲子本身也带着一股清甜，不带苦味。 　　清彤幸福的眯着眼睛，不知怎么突然想到魏城如此心细如发，想必应该很得姑娘们的欢心。想到这儿清彤突然觉得糖莲子也有些没了滋味儿，有些心烦的合上纸包，开始重新梳理自己的计划，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第14章 天花 　　到了夜里，清彤开始出了疹子。 　　丹心跑到慧园里禀报了孟夫人说清彤发了热，孟夫人赶紧吩咐院子里的巧灵让人去请大夫。 　　巧灵找到了在门房和小厮一起值夜的车夫长顺，长顺拿着孟府的令牌套上马车，直接到了妙手堂将唐大夫接回了孟府。 　　清园里，清彤正靠在床架上照着镜子。魏城给她的这药倒是不错，她手腕脖颈出已经浮出了红色的疹子，但却不觉得痒。刚才她又让丹心给她擦了些胭脂让脸色看起来红一些，看着像是在发热。如此这么一来，如果没有身体接触，别人光看是看不出破绽的。清彤满意的点点头。 　　孟夫人听到女儿发了热，赶紧起身穿戴妥当，急匆匆的到了清园门口，看到了在等大夫的丹心。 　　“彤儿怎么样了？”孟夫人说着就要进到院子里。 　　“夫人！” 　　孟夫人转过头不解的看着丹心，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叫住自己。 　　“夫人，”丹心有些犹豫的看着孟夫人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姐，小姐她发热了，还出了疹子。奴婢，奴婢觉得......” 　　丹心咬着嘴唇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啊！”孟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倒吸了口气，扶着巧灵步子微乱的从清园里退了出来。 　　“你是说，彤儿得的可能是天花？” 　　“奴婢也只是猜测。”丹心看到她这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替清彤不平，哪有这样做娘亲的。刚才还一副急到不行的样子，现在只是听到了女儿的病有会传染的一点可能性，马上就不肯进去了。 　　“我的彤儿啊。”孟夫人捂着心口，一副承受不了的样子。过了一会又道：“那我和你在这儿一起等大夫。对了，巧灵，你得过天花是不是。”孟夫人问自己的贴身婢女道。 　　府里的人生没生过天花入府时都有了记载，为的就是在有主子发天花的时候能马上安排好人手去伺候。 　　这也不是需要隐瞒的。巧灵抬头看了丹心一眼，低头应了声是。 　　“那你替我去看看清彤吧。你是我身边的贴身婢女，就算是代我这个做母亲的去看她了。”孟夫人说着就忍不住要掉泪，捏起帕子擦了擦眼睛。 　　丹心看不上她这副做派也就没应声，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巧灵则屈膝领命，转身进了清园。 　　等到巧灵在出来时，孟夫人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彤儿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小姐现在高热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奴婢看小姐身上，是要发天花的兆头。”巧灵回道。 　　孟夫人接受不了的向后退了两步，拿出手帕捂着眼，又继续哭了起来。 　　“大夫来了。”守在二门处的婆子将长顺接来的大夫带到了清园。 　　孟夫人不放心的交代了几句，看到大夫进了清彤的屋子，低头想了想。 　　“巧灵，你派人去寿园那边跟老夫人说一声。还有老爷那儿，也让人知会一句。彤儿如果真是发了天花那可不是小事，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个主啊！”孟夫人说着又要哭出来。 　　巧灵劝了两句，就找人去禀报孟大人，自己亲自去寿园禀报老夫人了。 　　老夫人半夜被吵醒，心情自然算不上好。这府里的主子们没一个出过天花的，现在清彤出了天花，若是传染到她的儿子孙子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带着一肚子的火气骂骂咧咧的到了清园门口，正看到委屈的对着孟大人低头垂泪的儿媳。 　　“哭哭哭，好好一个内宅被你管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脸面在这儿哭？！”老夫人训斥道。 　　“母亲息怒，此事都是儿媳的错。”孟夫人跪在地上，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得了得了吧。”孟老夫人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所以现在查出来到底是不是天花，又是怎么染上的了吗？不是我说，好好的府里所有人都没事，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带来的。我早就说过，人家大家闺秀都该整日守在房里，哪有她那样到处乱跑的。” 　　“母亲说的是。刚刚唐大夫已经确诊了就是天花。现在正在查看彤儿房里的东西哪个是有问题的。” 　　“真是晦气。”孟老夫人甩了甩袖子，“让人准备马车，一会儿就将她送到庄子里去。” 　　“母亲！”孟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孟老夫人，像是没想到婆母竟然会如此冷血。 　　“喊什么喊，这上京谁家家里有人出了天花不是送到庄子里去的？你让她留在这儿传上了别人怎么办，你不是要过继荫哥儿的，他年纪这么小传上了可如何是好？！” 　　孟夫人听婆母提起了过继的事情，刚才那点反抗的勇气一下就都散了。跪在地上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孟大人也到了。跟母亲一样，孟大人也是先皱着眉头说孟夫人有负自己的信任，把内宅管理的不像样子。 　　以前孟老夫人说的时候，孟夫人还只是委屈。等到这话换成了孟大人，孟夫人就光剩下惶恐了，生怕丈夫又对自己失望。 　　“孟大人，孟夫人，孟老夫人。”唐大夫从清彤房里出来，手里隔着手帕拿着一个挂在床前的香包。“小人刚才检查了孟小姐房里的东西，这只香包有些可疑。” 　　“香包？”孟老夫人眉头跳了跳，看着那只眼熟的香包没再出声。 　　“这只香包是哪儿来的，你可知道？”孟大人问丹心道。 　　“这只香包......”丹心看了看香包，又看了看老夫人。 　　“是我从庙里回来的时候捎回来的，怎么，你觉得是我要害自己的孙女不成？”老夫人反问道。 　　“母亲息怒，儿子绝没有这个意思。”孟大人没想到这香包竟然是母亲送出的。再看香包的样式，想起来表妹床边也有一只，恐怕是母亲买来给各院都送了一只。 　　“这香包我也是从庙里买来的，据说是可以宁神安心的。没想到别人用着都没出事，倒这个丫头这儿倒是出问题了。我院子里也没人出天花，这香包在庙里多少人碰过我就不知道了。”老夫人心里骂清彤晦气，连这点东西都受不住。 　　“老夫人，这香包当时是崔嬷嬷送来的。”丹心抬头看着老夫人说道。 　　“是崔嬷嬷送来的又如何，你这贱婢还要攀咬我加害自己孙女不成？！”老夫人怒目而视，对丹心吼道。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崔嬷嬷家的小孙子刚生了天花。奴婢想着，是不是崔嬷嬷从家里带来的沾到香包上了。毕竟如果是从庙里带来的，可其他主子怎么都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崔嬷嬷是老夫人到上京后买的嬷嬷。原来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后来因为男人犯了错一家人被发卖了。老夫人刚到上京，孟府里正缺个管事的嬷嬷。她不相信儿媳去娘家带来的人，于是找来人牙子打算挑一个。正好崔嬷嬷各项都合适，本来老夫人还忌惮她男人犯过错。但抵不住人牙子的伶牙俐齿，把崔嬷嬷一家说的别提有多冤枉了。哄的老夫人昏了头，将这一家买了下来。 　　这些年崔嬷嬷帮老夫人把持着内院中馈。老夫人平日闹腾生事，少不了崔嬷嬷在后面煽风点火。凭着跟老夫人的关系，崔嬷嬷在府里作威作福，等闲姨娘的面子都不给。 　　老夫人吼道：“去，去给我把其他院子里的香包都给我取来。我今天倒要看看是，是外面的人有问题，还是我院子里的人有问题！” 第15章 核桃酥 　　老夫人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就坐在清园门口，一副要把这件事说道清楚的派头。 　　那边孟夫人让人从自己房里取来了老夫人送的香包，二夫人也起了身亲自拿着香包来了清园。 　　“老夫人，这是有什么大事，让您大晚上的在这儿跟着受累？”二夫人将抱在手臂上的披肩展开披在老夫人背上，柔声问道。 　　“还不是咱们府里的大小姐。”老夫人看了孟夫人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咱们大小姐身娇肉贵的什么都沾不得，我这身老骨头跟她比起来算什么。” 　　“怎么说大小姐也不能让老夫人您这做祖母的待在院子外面，自己也不在这儿陪着啊。”二夫人说着向里面看了看，也好奇怎么没看到清彤。 　　“她在里面躺着了。你的香包带来了没，给大夫看看。”老夫人含糊的说着。 　　唐大夫接过孟夫人和二夫人房里的香包仔细检查了一番，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老夫人不相信的问道。如果别人屋里的香包都没有问题，那不就说明是她房里的人有问题？崔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可舍不得处罚崔嬷嬷。 　　“你们的香包都是谁送过去的？”老夫人又问。 　　“回老夫人的话，是王嬷嬷。”孟夫人答道。 　　“妾身房里也是王嬷嬷送去的。”二夫人也点点头。 　　老夫人咬着牙半晌没有说话，那岂不是只有清彤房里是崔嬷嬷送的，崔嬷嬷一下又成了最可疑的人了？！ 　　“这府里，还有别人有染天花的吗？”老夫人问道。 　　“天花？！”二夫人捂着嘴倒吸了口气，赶紧又往外退了两步。 　　孟夫人听到老夫人的问话茫然的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摇了摇头。 　　“回各位主子的话，最近只有崔嬷嬷家的小孙子生了天花。奴才刚让人把他们一家都送到庄子上去了。” 　　“崔嬷嬷怎么家里有人生了天花还来府里，这是要害了主子们才肯罢休吗？”老夫人恼怒于崔嬷嬷不够谨慎，差点牵连了自己。 　　“回老夫人的话，老奴听崔嬷嬷的意思，一家人刚开始只以为孙子是出了疹子，压根没往天花上面去想。” 　　老夫人瞪着管家，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 　　“母亲您可别生气。崔嬷嬷不过是个奴才，处置了就是了，不值得您为她生气的。”孟夫人看婆母气得不轻，上前边替她拍背顺气边劝道。 　　丹心低着头，想着夫人原来也有有用的时候。 　　老夫人被儿媳不合时宜的话弄得心里更烦，挥开了她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办？”老夫人问儿子道。 　　“我看先把清彤送到庄子里，省的病情扩散。至于崔嬷嬷，就让他们一家去老家守家庙吧。” 　　丹心心里不服气。孟大人这个处置方法实在是便宜了崔嬷嬷。回老家守家庙听着苦，却是有份殊荣在里面的。况且清彤被染上了天花，是会送命的事情。就算崔嬷嬷不是有心的，但总归是因她而起。 　　老夫人听后点点头。她有心死咬清彤的天花跟崔嬷嬷没关系，但又担心外人议论她不慈，说她把院子里的老嬷嬷看的比亲孙女重要。 　　还是儿子懂自己的心思，这个触发好。等过阵子事情平息了，她再找个借口把崔嬷嬷接回来就是了。 　　“我记得当年童老夫人留了个庄子给清彤是吧？！那就把清彤送到那个庄子上吧，都是她自己的人，她用着也放心趁手。”老夫人吩咐道。 　　孟大人想了想，看向唐大夫。 　　“这府里众人这些天跟小女都有所接触，还请唐大夫帮忙开个方子，让其他人服下预防一番，省的病情扩大。” 　　二夫人使劲点头，想到前两天自己和儿子还都见过孟清彤，回去一定要让儿子多喝两贴药。 　　唐大夫点头应下。 　　“行了，安排人送清彤去庄子上吧。”老夫人懒得在耽误时间，让身边王嬷嬷扶着她起了身。走之前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看向丹心问道：“你出没出过天花？”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没出过，但奴婢愿意跟着去别院里照顾小姐。小姐一直都是奴婢照顾的，没有奴婢她会不习惯的。”丹心说着真的泛上了几分泪意，也是想起了以前清彤年纪还小时吃的那些苦头。 　　“倒是个忠心的。”老夫人不怎么走心的点了点头。“行了，那就你张罗着给收拾去吧。” 　　说完也不再啰嗦，扶着王嬷嬷的手回了寿园。 　　孟大人跟二夫人问都没有多问一声，像是多待一会儿就会被传上一样，匆匆走了。 　　孟夫人倒是没跟他们一样马上就走，可也只是在院门外看了两眼，交代了丹心几句。又抹了一会儿泪，看没人劝自己，就也回院子了。 　　丹心按照清彤之前安排好的，交代几个出过天花的小丫头跟她一起去收拾东西，又把他们之前装好的东西放到这次出门的行李里。再让院子里的周嬷嬷将清彤裹在披风里抱到马车上。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才出二门，竟然遇到了孟杉。 　　“姐姐怎么样了？”孟杉问着就要去掀盖在清彤脸上的兜帽，还好周嬷嬷反应够快及时避开。 　　“我的大少爷啊，小姐现在可不能见风啊！”周嬷嬷说道。 　　孟杉还想去掀清彤兜帽的手一顿，放了下去。 　　“我陪姐姐去庄子上。”孟杉不容拒绝的说道。 　　丹心一看这边情况不好，使了个眼色跟给在后面的小丫鬟。小丫鬟也是个伶俐的，趁着站在最后没人注意就悄悄退了下去。 　　“大少爷，您可是没出个天花的，要是被染上了，倒是我们小姐的罪过了。”丹心挡在清彤身前说道。 　　孟杉看了她一眼，不喜的皱了皱眉头。 　　“我在云升书院读书的时候出过了。” 　　“这......” 　　“那可否让小的替大少爷请个脉？”唐大夫问道。 　　“我说出过了就是出过了，还用得着你在这儿质疑我？”孟杉训斥道。像是不管不顾的就要去陪着清彤一样。 　　“那我可不可以质疑你了？”二夫人带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刚才清园的小丫鬟只说是二少爷拦住了大小姐，她还以为儿子是要来找孟清彤的麻烦，却万万没想到他是想要跟她一起去庄子里。一别三年，这个儿子，连她也看不懂了。 　　“母亲。” 　　“你给我回去！”二夫人拉着他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想要离清彤更远一些。 　　“还不快送大小姐去庄子里，在这儿传上了别的主子，你们可担当的起？”二夫人斥道。 　　“咳咳。李姨娘看好了自己的儿子，可别往我身上乱泼脏水。”清彤虚弱的开口，声音含糊的说道。 　　二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怨儿子出去一趟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更恨清彤这个始作俑者。 　　“姐姐，姐姐身体可还好？”孟杉想要挣脱上前，却被二夫人死死地拉住。 　　“走吧，去庄子里，别在这儿耽搁了。”清彤不理他，转而跟周嬷嬷吩咐道。 　　周嬷嬷应了声是，抱着她向等在府门口的马车上走去。身后，孟杉似是挣脱了二夫人追了上来。丹心赶紧在后面拦着，最后还是二夫人喊来了侍卫才把孟杉拉回去的。 　　丹心掀开车帘，和周嬷嬷陪着清彤坐在长顺赶的马车上。其他的小丫鬟们则抱着行李，坐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马车行进了一会儿，丹心掀开窗帘还向外看了一圈，然后才小声的提醒清彤：“小姐，好了。” 　　清彤掀开脸上的兜帽，不好意思的从周嬷嬷膝盖上下来。 　　“辛苦嬷嬷了。” 　　“大小姐哪里的话，奴婢怎么担得上您的一句辛苦。” 　　清彤笑了笑，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欣喜于终于可以清静些日子。想到孟杉刚才的表现。也不知道刚才他又发什么神经，差点坏了自己的大事。 　　孟府里，孟杉正跪在二夫人身前，任凭她如何去问也不吭声。二夫人头疼不已，心里摸不准这个儿子是想跟去庄子里看孟清彤去死，还是突然讲起了姐弟情谊。只能跟他说自己这些年在孟府过得多难，平日没少被孟清彤欺负羞辱。 　　孟杉麻木的跪在那里，耳朵里听不见母亲的哭诉，只回荡着刚才清彤虚弱的声音。 　　孟夫人哭诉了半晌，也不知道儿子听进去了多少。看着他那副淡淡的样子，叹了口气，让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孟杉走后，二夫人派人传信给府里的侍卫，让他们这些天守在孟杉的院外，绝不许他出府一步。 　　那边老夫人派的人正将清彤房里用过的碰过的东西，放在一起一把火烧掉了事。 　　王嬷嬷摸着上好的云锦床单心中惋惜。听说这睡在云锦上就如同睡在云彩上一样，像她这样手粗些的，摸上都能勾起上面的细丝。就这么烧了，实在是可惜了。大小姐不愧是这府里最富贵的，这等子好东西，她在老夫人院子里可都没见过。 　　王嬷嬷看着清彤屋内奢华的摆设，想着自己如果能在大小姐院子里当差就好了。 第16章 花茶 　　京郊别院里，清彤正坐在院子里树荫下悠然的看着账本。清风拂过鼻尖，清彤手下一顿，微微勾起嘴角。 　　“还没多谢魏老板。” 　　“孟小姐怎么知道是我。”魏城停下了步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暗道难道是自己的功夫退步了不成，不然怎么连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听出自己的脚步了。 　　清彤转过身看着他，笑道：“这院子里没有种桂花，但刚才清风吹过，我闻到桂花糕的香气了。” 　　魏城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盒，哑然失笑，竟然是它暴露了自己。 　　“孟小姐好鼻子。”魏城夸奖道。 　　清彤但笑不语，其实不只是桂花糕，魏城身上的味道也很特别，比桂花糕更让她觉得熟悉。 　　清彤起身迎了过去。魏城看着她披散着头发带着与往日全然不同的轻松肆意，笑盈盈的向自己走来，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别了眼，不去看她艳如桃李的面容。 　　“你……” 　　“嗯？怎么了？” 　　清彤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听到他的声音停下步子，疑惑的看着他。 　　“……没什么。”刚才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 　　“魏老板坐啊。”清彤坐在石桌旁招呼着魏城。“上次魏老板说茶庄里的花茶味道太过单一，都是甜腻的，我这几天闲来无事，正打算改良一下。” 　　魏城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眼睛却始终无法从她被吹起落在自己手臂的青丝上移开。 　　“抱歉了魏老板”清彤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担心府里派人过来，我总给躺在床上装装样子，所以今天就没有束发。”戴上发钗发冠拆起来太麻烦，到时候孟府的人如果非要靠近去看，她可就藏不住了。 　　“咳，”魏城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无妨，本就是我不请自来，孟小姐随意就好。” 　　“魏老板言重了，多亏了魏老板出手相助，我才能有这么几天的清净日子。”清彤拿起扣在一旁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孟小姐太过客气了。孟小姐刚不也说了，打算趁这几天改良下茶庄的花茶。那魏某这次帮了孟小姐这点小忙，却是被孟小姐帮了大忙了。” 　　“魏老板还真是......”清彤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魏城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自己实在是说不过他。 　　“那咱们就不必相互客气了。难得孟小姐能有这么几天的清静，我也跟着沾光过来躲了个清静，咱们聊些轻松的话题。”魏城建议道。 　　“轻松的话题......”清彤没有什么跟年轻男子接触的机会，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想了半天开口问道：“魏老板既然是做生意的，那您这些年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也不算多吧。”魏城端起清彤刚递给他的茶抿了一口。入口有花茶的清香，却少了几分甜腻，很是爽口，想必就是清彤说的改良了。 　　魏城赞赏的对清彤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只不过我这人对食材的要求比较高。偶尔听说哪处有什么新奇的鲜美食材，总忍不住亲自过去尝尝鲜。” 　　“真好......”清彤羡慕的说道。不仅能出去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还能品尝美食，真令人艳羡。她从出生后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孟大人的老家，而且那次出行一点都不美好，留给清彤的都时不好的回忆。 　　“那，还请魏老板给我讲讲，您去的那么多地方，哪里最有意思。”清彤殷勤的给魏城又续了半杯茶，做认真聆听状。 　　魏城端起茶杯在手里转着，似是正在思考清彤的问题。 　　“江南的和风细柳，塞北的黄沙戈壁，甚至是南疆的密林烈日，实在说不出哪个最好。” 　　“那，那魏老板就先给我讲讲江南的风光吧。”清彤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期待的说道。 　　魏城看她乖顺的样子一时手痒，总想伸手在她头上揉一揉。 　　抿了口茶润润嗓子，也止住了自己荒唐的念头，将他这些年的精力娓娓道来。 　　魏城文采斐然，遣词用句不知道比清彤看过的游记要好上多少。寥寥数语，就将江南的风光描绘于眼前。偶尔还穿插着自己在旅行中的趣事，说到好笑处，清彤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出了声。说到凶险出，听得她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魏老板好文采。”清彤赞道，“若是您出本游记再请个说书的先生在八珍楼里讲，怕是八珍楼的生意比现在还要好上几倍。” 　　魏城笑着笑了笑头：“那还是算了吧。现在已经够了，生意再好，董掌柜怕是要忙不过来了。” 　　“魏老板倒是不贪财，还没听说过谁家做生意不想多赚些银子的。。” 　　“钱没有赚完的时候。我当年盘下八珍楼，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做菜，闲来无事去八珍楼过过瘾。就跟孟小姐如今在这别院里一样，躲个清闲。” 　　“魏老板果然是个有大智慧的。” 　　清彤跟魏城接触过几次，也猜出了他出身怕是并不简单，恐怕连名字都是假的。 　　大夏国有明确规定，商户人家不许参加科举。要说能识文断字有才学的商人不是没有，但魏城明显是有过名师指导，下过苦功夫的。一般商户人家就算让家里的子弟读书，也不会下这么大本钱，毕竟学做生意才是主要的。 　　而且大夏商人再富有也不许穿绸缎做的衣服，这点魏城在清彤面前从没伪装过。就像今天，他就穿着一身大夏士族才能穿的广绫的长衫。 　　魏城如今说他跟清彤一样是在躲清闲，等于是承认了清彤的猜测。 　　“还请孟小姐见谅，魏某的身份暂时还无法跟孟小姐言明。”魏城抱歉的说道：“并非是魏某不相信孟小姐，只不过其中涉及颇多，一时半会实在说不清楚。” 　　“魏老板不必介怀。我与魏老板相交，魏老板对我没有恶意，这就够了。至于身份不身份的，也没什么重要的。”清彤洒脱的说道。她的感觉跟她的嗅觉和味觉一样的灵敏，从她第一次遇到魏城被他拿到架在脖子上时，她就从没感觉到他的恶意。 　　“孟小姐好度量，魏某佩服。” 　　“行了，魏老板如果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就再给我讲讲你去塞北时候的故事吧。” 　　“好。”魏城拿出食盒里被遗忘的桂花糕，取了一块递给清彤，又给她讲起了他在塞北遇险的事情。 　　“真希望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塞北那边的游牧民族都是怎么生活的。”清彤有些向往的说道。 　　“他日如果孟小姐真的有机会，魏某愿为向导。”魏城看着清彤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那我就先谢过魏老板了。”清彤笑道。但心里却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么个机会了。从一个深宅大院换到另一个深宅大院，跟一批人斗完了再换另一批人接着斗。上京闺秀过的，无非就是这种生活。清彤有些悲观的想到。 　　“好说。”魏城不知道清彤为何情绪突然低落，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没懂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换了个她应该会感兴趣的话题。“北方游牧民族中有一种比较特别的饮品，唤做奶茶，不知道孟小姐听说过没有。” 　　“奶茶？”清彤摇了摇头。问道：“是用牛奶和茶一起煮的吗？” 　　“正是，还加了盐巴。” 　　“加盐？那味道岂不是会很奇怪？！”清彤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难以接受。 　　“味道确实挺特别的。我刚喝的时候也觉得难以下咽，不过喝久了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而且牧民们饮用奶茶不仅是喜欢那股味道，也是因为奶茶能补充营养。牧民们把奶茶当做迎接贵客的饮品，若是你去牧民家做客，是一定要喝上一杯的。”魏城解释道。 　　“这样啊......”清彤沉吟了片刻，又问：“我以前听大夫说牛乳对身体好，也喝过一阵子，但是觉得那味道略腥，喝不习惯。不知道那个奶茶喝起来还有没有腥味？” 　　“这个......”魏城略一思索，回忆起了奶茶的味道。他好歹也是位手艺精湛的厨师，虽然没有清彤的味觉那么夸张，但也比普通人强了不少。“孟小姐这么一说，那奶茶虽然味道怪了些，但确实尝不出牛乳的腥味。” 　　“如果这么说的话，或许可以试试把牛乳和茶一起煮。不加盐巴，加些别的调味料，没准能做出不错的东西来。” 　　“孟小姐心思巧妙，魏某佩服。” 　　“这算什么心思，”清彤好笑的摇了摇头，“都是别人做出来的，我不过是多想了一想。倒是魏老板，每次都能给我的贪嘴找个好借口。” 　　“孟小姐这怎么是贪嘴。能从发现改变细微小事上得到收获，孟小姐才是有大智慧的。” 　　清彤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咬了一口被她忽视许久的桂花糕。 　　“怎么样？”魏城期待的看着她，问道。 　　“香甜可口，细腻软滑。” 　　“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呵，”清彤抿嘴一笑，“魏老板可知，为何我每个月甘冒着被父亲发现的危险，都要去八珍楼尝一尝魏老板的手艺？” 　　“为何？” 　　“因为在我看来，魏老板的手艺毫无可挑剔的地方，至少是完全符合我的口味的。”清彤笑道。 　　魏城看着她的笑突然有些口干，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花茶入口，那些淡淡的香甜，不知怎么变得越来越浓烈起来。 第17章 上汤娃娃菜 　　自那之后，每天同样的时间，魏城都会拎着食盒翻过别院的围墙找到坐在院子里的清彤。 　　两人经常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上一整个下午。魏城见多识广，每每提起自己的经历都让清彤羡慕不已。清彤从小长在孟府后院那点方寸之地，能说的也不过是些琐碎无聊的事情。清彤找了几桩后院的趣事说给他听，无非就是自己戏弄二夫人或是孟大人的。 　　虽然是后宅女人之间的琐事，魏城听的却很认真，有时候还会跟清彤一起交流小时候恶作剧的经验。孟府的事情，他早就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清彤幼时经历的那些不好的事情，让他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再看到清彤从来不提起那些，只是说些逗趣好笑的，心里忍不住对她越发的怜惜。 　　开始时，清彤在树下或是算账看账本，或者是看话本解闷，并没有觉得自己每天在同一个地方是在等待着什么。等到后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但她还是会在同样的时间坐在石桌旁边。清彤这才意识到，自己每天坐在这里其实都是为了等待同一个人。偶尔那人来的晚了一些，她还会有些魂不守舍，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而魏城开始只是带一些糕点，后来身体恢复了些可以在厨房里久站了，就开始带些煲好的汤给清彤补身子。清彤每次都忍不住好奇，他是怎么把这些汤从京城里带来，翻过别院的墙壁还一滴没洒的。 　　等到了这几天，魏城干脆直接带着新鲜的食材过来。别院里都是清彤的人，偶尔有人在小厨房里撞见有陌生的男人，一看到坐在旁边跟那人聊着天的自家小姐，就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有时候魏城匆匆而来，做好饭菜和清彤一起用过之后又马上离开。清彤不好意思的劝过几次，魏城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应下。就算是只能跟她用上一桌午膳，在别院狭小闷热的厨房里聊上几句，他也是愿意的。 　　往日八珍楼的魏老板一个月才在楼里掌勺一次，不仅要早早排队，还要花上大价钱才能吃到。如今这种奢侈的消费，清彤在别院里却天天都能享受得到。心里知道自己这是赚大发了，但凡事本来就是有利就会有弊的。 　　“你以后还是别每天都来做菜了。”清彤咬着嘴唇，看了魏城一眼小声说道。 　　魏城手下一抖，勺子里的食盐比计划中的多撒出来了一点。 　　“怎么，不爱吃我做的菜了？”魏城故作淡定的问道。说完还往锅里多加了点水作为补救，免得被清彤尝了出来觉得自己手艺退步，更不爱吃自己做的菜了。 　　“也不是，就是......”清彤咬着嘴唇有些犹豫，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魏城一颗心随着她的话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外人说他从来都是温润有礼但却让人看不透心思。但魏城却觉得，现在只要长了眼的看到他这张脸，都能从上面看出现下他心里的忐忑和不安。 　　“就是我最近腰身怕是宽了一寸都不止，往日合身的裙子都有些紧了......”清彤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张粉面通红，低着头委屈的扁着嘴。 　　魏城松了口气，眼睛忍不住看向她说的地方，然后又赶紧收回眼神。 　　“咳咳。”魏城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觉得清彤说的不对，那里明明还是纤细的不堪一握。“你如今太过瘦弱了些，腰身宽上一寸也没什么的。”看到清彤还欲说些什么，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大不了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以后都做些美味却不让人发胖的食物。” 　　“......好吧。”诱惑实在太大，清彤努力了一上午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轻易被摧毁了。 　　第二天，魏城难得的没有翻墙从正门进来。而且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位妇人也随着他一起。 　　清彤不解的看着他，好奇这位妇人难道也是什么厨艺高手？！ 　　“咳，这是我府里的绣娘。”魏城简单的介绍道。“那个，你昨日说裙子不合身了，我让她来给你量一量尺寸做几件合身的衣服。” 　　“......”清彤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二人。饶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演技精湛能够随时入戏，现下也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反应，脸上带上什么样的表情了。 　　“你放心吧，她是我府上的人，绝不会在外面乱说的。”魏城看到她面无表情心下没底。以为清彤担心绣娘多嘴坏了她的名节，赶紧保证道。 　　清彤从他的话里得到了两个信息：一是，魏城要给她做衣服；二是，魏城果然出身大家族，府里还养得起绣娘。 　　“我还有衣服穿。”清彤想了半天，最后只是弱弱的挣扎了一下。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魏城解释道：“只是，只是最近府里刚得了几匹料子，府里没有女眷我又不认识别的姑娘。所以，所以就是凑巧，凑巧罢了。” 　　听到他的话清彤垂着头不好意思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她又不是什么傻子，魏城府里没有女眷，哪有人会凑巧送她姑娘能穿的布料。 　　“我们公子说的正是。这府里只有公子一位主子，我们这些绣娘一年大半的时间都闲着。如今正好有几匹合适的布料，孟小姐就当是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这些绣娘好好练练手了。”魏城身后的绣娘带着笑，好脾气的说道。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倒显得她有什么别的想法。清彤点点头也不再扭捏，带着绣娘去了内室帮她量体。 　　魏城则一个人进了厨房。这些天小厨房里的下人们都习惯了不用替主子准备午膳，正坐在一起闲聊。看到魏城进来，就恭敬地行了个礼，默默退下了。 　　魏城拿出食盒里的汤盅，里面的鸡汤是他早朝前收拾好炖上的。八珍楼的大师傅小心帮他照看了一上午的火候，按照他的吩咐将上面浮出来的油脂全部的滤去。等到他下朝处理完手边的公务，就去八珍楼取来直接带了过来。 　　将带来的娃娃菜洗净剖开，焯水备用。再将蒜和皮蛋爆香，最后一起加入熬了一上午的鸡汤里煮。 　　这边小火煮着娃娃菜，那边魏城又开始收拾起其他菜所需要的原料。等到四道菜全部出锅，又把鸡汤放到炉子上去温了温。最后唤来下人，将他精细准备的这四道看着是素的，却都带着肉香味儿的炒菜端到了清彤面前。 第18章 谨之 　　下人小心的将托盘里的菜在石桌上摆好，躬身退下。 　　清彤看着桌上的一片翠绿脸色一暗，冲着魏城笑得有些勉强。她虽然担心会变胖，但也实在不爱吃青菜。 　　盛好了米饭，本来是想着为了不辜负魏城的心意也要吃的跟往日一样多的。却没想到今天饭菜的口味不输往日就罢了，因为青菜比肉菜更加爽口还有肉的味道，清彤反而用的比平日更多。 　　“魏老板手艺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清彤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 　　“喜欢就多用一些。”魏城说着夹了一根娃娃菜放到她碗里。 　　“那可不行，会胖的。” 　　一想起早晨试衣服的情景，清彤马上就没了胃口。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后悔自己刚才用的已经有些多了。 　　“都是青菜，不会胖的。更何况明日我就来不了了，到时候......” 　　“明天你为什么不来了？”清彤心急的问道。 　　看到魏城一愣，清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表现又多么失礼。 　　“抱歉。”清彤拿起筷子端着碗扒了几口饭，想要掩饰自己的失态。结果却被呛到，一下子咳了起来。 　　魏城赶紧盛了碗汤，试好了温度递了过去，一只手还轻轻的帮她拍着背。 　　清彤接过汤碗喝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跟他道了声谢。然后低着头尴尬的摩挲着手里的汤碗，认真研究着上面的花纹，不敢去看他。她都想不起来自从自己学会戴上面具之后，有多久没有这么简单直接的表露自己的情绪了。本来她以为那张面具会在自己脸上戴一辈子，永远不会摘下来的。 　　“呵。”魏城被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逗得轻笑出声，有些强硬的拿走她手里的汤碗，让她看着自己。 　　清彤看着他，眼神中有他所不懂的复杂。 　　“我明天要出城处理下事情，所以要过阵子才能回来。”魏城解释道。 　　“这样啊......”清彤带着一声轻叹移开了眼神，虚无的看着远处的拱门。 　　似乎第一次见到魏城的时候，她就是没戴面具的本来样子。或许是因为已经被他看透，清彤也就渐渐习惯了用最轻松的状态跟魏城相处。那层面具就如同她保护自己的最后铠甲，原来她早就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他了。 　　“你，怎么了？”魏城不明白清彤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以后不能吃魏老板的菜了，有些遗憾罢了。”清彤马上调整好了情绪，对他回以一笑。 　　她现在十六岁，喜欢上哪家的俊朗少年似乎也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就算以后没有什么结果，再回想起来也算是她没什么无味的生活中的一点甜意。 　　想通了这一点，清彤整个人豁然了不少。 　　魏城闹不明白姑娘家的情绪怎么这么多变，心里估摸着清彤应该也是有点舍不得自己的，想到这儿也忍不住心情大好。来之前他交代了绣娘，如果清彤问起他的身份就据实以告。 　　魏城以为清彤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他现在好不好跟她细讲。却没想到刚才清彤跟绣娘只讨论了花样，根本没问他的私事。 　　“孟小姐放心吧，我这次出去也就两三个来月，很快就能回来的。”魏城安慰道。 　　“两三个月啊......”清彤喃喃的重复着。 　　两三个月后，她已经回到孟府那座牢笼里了。清彤双手端起茶杯，说道：“那我就以茶代酒，祝魏老板一路平安了。” 　　“多谢孟小姐了。”魏城也把自己面前的茶杯端起，却并没有喝。“魏某现在跟孟小姐可算得上是朋友了？” 　　清彤不知道魏城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点点头答道：“当然是了。” 　　“那还请孟小姐唤我谨之吧。” 　　清彤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恐怕是魏城的字。想到他让自己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唤他，俏脸一红，眼眸含水。抬起头看着他轻启红唇：“那就祝谨之一路平安了。” 　　“嗯。”魏城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最后也只发出了这么一个字。 　　这些天清彤早就习惯了跟他共进午餐，也被他高超的手艺养的嘴巴越来越刁。魏城走后，清彤觉得别院里厨娘做出来的饭菜简直让人无法下咽。每天只是随便吃上几口，倒是成功瘦了下来。 　　这天清彤本来是又随便用了几口，在丹心的极力劝说下正苦着脸喝粥。 　　外院的小丫头禀报说周嬷嬷求见，清彤赶紧让小丫头将周嬷嬷带来，自己则顺势把粥碗推到了一旁。 　　这些天，周嬷嬷打着向府里报告清彤病情的借口，一直在孟府和别院间往返。孟府里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被留在清园看院子的小丫头就会打听好告诉周嬷嬷，好让她传话给清彤。 　　周嬷嬷没有大事不会扰了清彤的清静，看来今天是有大消息了。 　　“哦，二夫人终于出手了？” 　　听到周嬷嬷的禀报后，清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思百转。 　　“正是。老奴回来的时候，平姨娘正在老夫人那儿哭的差点晕厥过去。” 　　清彤笑了笑。平姨娘这招玩儿的好，老夫人不把她当回事，却不会不把孟荫当回事。她这番闹腾，也不枉自己走之前还派人专门交代了她。 　　“你给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魏城走后清彤正是无聊的紧，如今有孟府的热闹可以解闷，真是再好不过了。 　　“是。”周嬷嬷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一切都要从孟荫过百岁的百家衣说起。清彤当日离开之前，曾经找人提示过平姨娘，让她多加小心有人可能会利用自己生事。平姨娘本来还没想明白，别人能用大小姐在她这儿生什么事的，等第二天听到清彤出了天花被送到别院才恍然大悟。 　　平姨娘一边心惊于大小姐有如此心计手段，竟然能假装天花而府中老爷老夫人都没有察觉。一边也明白了清彤是在提醒她，别人恐怕会用天花对付孟荫。 　　平姨娘一直提着心，处处谨慎着提防了几日也没发现异常，本来都要觉得是清彤太过杞人忧天了，却在送来给孟荫过百岁穿的百家衣上发现了问题。 　　“竟然用的是云锦，也不知道他们是自己太蠢，还是把别人想的太蠢了。”清彤讥诮的说道。 　　二夫人把自己用作床单的云锦剪下来一块缝在给孟荫的百家衣的领口处，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能让孟荫穿上染上天花，却没想到孟荫的奶娘一眼看出来那块布料与其他的不同。 　　平姨娘在孟府也是见过了世面，认出了那是块云锦，整个孟府用得起云锦的只有清彤。平姨娘拿着百家衣闹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唤来了清园的丫头，确认那云锦的花色跟清彤的床单一模一样。 　　这一匹云锦的价格比精细棉布都要高上百倍不止。二夫人把云锦跟细棉布缝在一起，是觉得别人都是瞎的不成？！ 　　“小姐，咱们要不要回府？”丹心问道。要知道出了这种事情，老夫人势必会把责任往夫人身上推的。没有小姐在府里，夫人怕是连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天花哪有这么快好的。”清彤笑笑，“更何况我总有一天要离开孟府的，总不能时时照看着母亲。” 　　清彤笑的微苦。她今年已经十六了，谁知道哪天就把亲事订下来了，还能护着母亲多久？！这次正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在她身边帮她出主意的。平姨娘是清彤为母亲挑好的帮手，正好借这次这个机会，让母亲看清楚了谁是可以信任，可以联盟的。 　　大夏有律，妾室不得扶正。平姨娘想要儿子有个尊贵的出身，就只能依靠孟夫人。也是多亏了这个条例，孟夫人才能好好活着，不然还不早被二夫人整死了？！ 　　二夫人的心思也好猜，孟夫人没心机还注定无子，就算把她害死了自己也成不了正室。反之如果孟夫人死了孟大人再续弦娶一个出身好还有心机，到时候再生了儿子，二夫人怕是根本斗不过的。所以还不如留孟夫人在占着这个正室的位置，让自己在府里为所欲为。 　　“这次咱们就且看着吧，看平姨娘到底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这场大戏估计能唱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落幕前咱们再登场就够了。”清彤叹了口气。 　　她终归是孟夫人的女儿，在出嫁前替孟夫人安排好一个相对稳妥的生活，也算是她向孟夫人尽孝了。 　　只是人心易变，清彤也不敢保证平姨娘会永远甘愿听她安排，而不是翻过来哪天就爬到孟夫人头上。 　　要说还是要孟夫人自己立得住，自己才能过的好，可惜啊…… 　　清彤盘算着回孟府的日子，也不知魏城这次还有多久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知道她回府之前，他们还能不能见到。 第19章 小黄花 　　之后的几天，清彤一坐在石桌旁就坐上一天，也说不起自己是在期待着什么。 　　“小姐，来信了。”丹心一路小跑到了后院，气喘吁吁的禀报道。 　　“哪儿的信？！”清彤一下子有了精神，会给她写信寄到别院来的，那就只有...... 　　丹心答道：“是魏老板的。” 　　“快给我。” 　　清彤心急的站起身，接过丹心手里的信拆开读了起来。丹心看着小姐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既欣慰又忧心。这位魏老板连她都看出来了身份必定不简单，小姐与他相交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丹心。”清彤唤道。 　　“啊？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让长顺替我传话给茶庄的杜掌柜，让他查一查最近朝廷有哪位官员或是哪家的少爷，有谁去了苏州的。”清彤交代道。 　　“苏州？”丹心不知清彤为何有此一问。但还点点头，领命退下。出院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清彤一脸的甜蜜。 　　丹心心中叹息，小姐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些年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时候，自己何必说那些煞风景的话呢？！ 　　清彤之所以会让丹心派人去打听苏州，是魏城的信里跟清彤提起了苏州的好风景和好气候，还夹了一朵小花在信里，说要跟她一起分享苏州的美景。 　　清彤将那朵小花从信封里取出，小心的捏在手里对着太阳打量着。 　　这是一朵橘黄色的小花，不像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像是会开在路边偶然遇到的。清彤很喜欢，小心的夹在旁边的游记里，打算研究着做成书签。 　　杜掌柜十分有效率，半天就传回了消息。这次朝廷派人去苏州查舞弊案，牵头的是魏王，跟着的还有魏家五少爷和其他几位官员。清彤自动忽略了魏王，跟杜掌柜打听起魏家的五少爷。 　　“魏家五少爷叫什么名字？” 　　“魏承。” 　　“魏承？！”清彤心跳如鼓。 　　“小姐，是承诺的承。”丹心提醒道。 　　清彤点点头，却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做是魏城化名时的掩饰。 　　“这位魏五公子，是魏元帅的儿子吗？”清彤又问。 　　“正是，是魏元帅家的小儿子。” 　　“这样啊......我记得魏家六小姐跟哥哥是一对龙凤胎对吧？！” 　　“对。一般龙凤胎生的都不算想象，但魏家六小姐跟五少爷倒是意外的像。只不过六小姐喜爱舞刀弄枪，五少爷却是个善文的，不爱学武。不少人都戏言两人投胎的时候怕是投倒了。”杜掌柜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有关魏府的消息一股脑的都说出来。“这位魏五少爷据说文采斐然，别人都说这将门中出了个文曲星，魏家怕是要出第一位进士了。” 　　清彤低头沉吟。文采斐然，这个符合魏城。他字写得好，文采也不错。只是不爱习武……魏城的功夫应该不错，不然也不能藏进马车里没被平郡王府的人察觉。只是虽说魏五公子善文，但好歹是武将之后，有点功夫倒也不奇怪。 　　清彤不会武功也没怎么见过，看不出魏城武艺超群，还以为就是一般武将子弟的水平。 　　魏家的人啊。清彤用手一下下的在桌上敲着，杜掌柜不明她心事听得心里也跟着咚咚直跳。 　　“这位魏五公子，我记得还没成亲吧？！” 　　“回小姐的话，魏家五公子还没成亲呢，也没定下亲事。” 　　如此便好。清彤笑了笑，吩咐丹心带着杜掌柜去领赏银，然后再送杜掌柜出府。 　　杜掌柜和丹心走了，清彤一个人坐在石桌旁想着魏家的事情。 　　清彤本来想着嫁给一般人家去过过安生日子的，可如果是魏家......那就注定得不了安生了。 　　魏家不仅手握兵权而且还是正经的外戚。今上有三任皇后，前两任都是出自魏家的。第一位魏皇后魏家的大小姐是今上在潜邸时的太子妃，为今上生下嫡长子。后来今上继位，封太子妃为后，长子为太子。 　　只可惜魏大小姐的后位只做了两年，就在生产时难产而亡。彼时平王、燕王正蠢蠢欲动，今上为了让魏家能够忠心护主，替自己卖命，提出要立第二位魏小姐为后。 　　清彤的外家佟家是魏家的下属。清彤以前隐约听外祖母提起过，魏小姐和魏家是不愿意去做这个皇后的。当年魏小姐跟人已经有了口头婚约，魏元帅也不愿意再搭进去一个妹妹，向今上立誓会永远效忠陛下。可今上却是觉得不安心一样，非把魏小姐接进宫里立为第二任皇后。 　　后来小魏后产下了五皇子魏王，魏家算是跟皇家紧紧地拴在一起了。本来嘛，如果故事发生到这儿倒也能写出一段帝后琴瑟和谐、君臣相互扶持的佳话。 　　可惜小魏后在四年后突发疾病去世，陛下守孝一年后又立了第三任皇后，就是如今的王皇后了。 　　王皇后是王丞相的孙女，与前两位魏皇后不同的是，自她一登上后位，这上京城里流传的除了皇后娘娘宽容守礼的美谈，还有她跟陛下之间相知相许的爱情故事。 　　据说陛下第一次见到待字闺中的王家小姐时，王小姐才十二岁，但已然是为端庄秀丽的少女，能看出日后的绝色。陛下对王小姐一见钟情，即便后来迫于形势立了小魏后为后，仍旧没有忘记王小姐。 　　后来小魏后薨逝，陛下守孝一年娶了等了他八年的王小姐为后。 　　当时王家小姐已经二十岁了。生生从上京城里的第一美人，变成了别人取笑老姑娘。但谁也没有想到陛下守完妻孝后，亲自下旨立这位老姑娘为后，一时间上京城人人称赞的陛下对王皇后的深情一片。 　　可惜清彤每次听到这通鬼话都觉得令人作呕。陛下虽然出身高贵，但在清彤眼里跟她那个巴结着老丈人爬上去又翻脸不认人的父亲没什么区别。 　　当年第一位魏皇后薨逝时王小姐已经十四了，陛下要是真心喜欢等上个一年半载又有何妨，何必去祸害魏家小姐？！还说什么迫于形势，明明是他逼着嫁的。明明是为了他自己的江山，为了让魏家忠心受他驱使毁了魏家小姐一生，反而说的跟自己受了委屈一样。 　　平王、燕王等先后被魏元帅铲除，陛下江山坐的稳了，皇位没问题了就又开始想要爱情了。 　　清彤觉得小魏后薨逝的时间这么巧，没准儿就有今上的手笔。对这种恶心的男人，清彤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的。 　　说来孟大人一步步升官做到现在的位置后，清彤也进过几次宫，见过王皇后。王皇后现在近四十岁了，可是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偶尔见到陛下时还会露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仗着她生的年轻，看起来倒也不算奇怪。 　　孟夫人每次看到陛下对王皇后的关爱都忍不住羡慕，跟清彤回忆着当年她跟孟大人的恩爱。 　　只是清彤每次听后都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是能看上十二岁小姑娘的今上不是什么正常人，能为了后位一直不嫁人的王皇后也不是一般人。可别说王皇后是真心仰慕陛下的风姿才等下去的，这种鬼话，就算听一千遍清彤也不会信的。 　　就凭这个故事里最可怜、无辜的明明是小魏后，现在传的她倒是成了横插一杠子的大恶人，清彤就觉得王皇后绝不是个简单的。 　　魏家如今虽然兵权在握，日子却一点都不好过。今上颇有些要卸磨杀驴的势头，等着找魏家的错处。 　　要是嫁到魏家的话......清彤冷静的思考着。除非太子或者是魏王荣登大宝，不然怕是没有别的好出路了。只是今上如今属意的，明显是王皇后所生的七皇子。而太子......实在太不中用了一些。 　　这些年朝堂上没少有弹劾太子折子，陛下都一副慈父之态给驳回去了。说是愧疚太子年幼丧母，自己又没给太多关爱，不忍心对他多加苛责。其实就是七皇子年纪还小，陛下担心他争不过其他兄长，反而被别人害了去。就留太子挡在七皇子前面，替他挡去那些伤害。 　　别看现在陛下说的这么感人肺腑，恐怕过几年就要亲自拿出太子的罪证，给他定下个翻不了身的罪名。 　　而魏王呢。魏王虽然也是皇后嫡子，但小魏后跟王皇后一样都是继后，魏王身上又没有太子的封号。论身份，他只勉强在七皇子面前占了个长，并没有别的优势。要跟如日中天的王皇后相争，实在不是件易事。 　　而且清彤听说这位魏王是个爱书爱画的，心思并不在争夺储位上。这么说起来的话，魏家前途堪忧，除非举兵谋反，不然都找不到别的出路了。 　　清彤一直觉得母亲为了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付出太多。无数次的发誓，说自己以后绝不会如此。她会小心权衡仔细选择，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一种，绝不会步上母亲的后尘。 　　说来她跟魏城认识的时间也不久，好像也没有什么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要说唯一跟生死有关的，还是他开始劫持了自己。按理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也好割舍。明知道这嫁到魏家九死一生，她合该放下才是。 　　只是......清彤看着被她小心夹在书册的那朵小花。 　　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理智。和魏城认识的这些天，他们不过是聊聊天吃吃饭，连彼此的身世都没有说起，她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对他情深一片的。可她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处，哪怕只是对坐饮茶，都是从没有过的轻松。 　　想到能和他长长久久的待在一处，就觉得本来没什么可期待的日子也精彩了起来。 　　也罢。如果以后的日子都跟孟府里那么无趣又压抑，还不如过几天顺心的日子，少活几天也不妨事的。清彤心里这么想着，却又清楚的知道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托词。她终究变得跟母亲一样，为了爱情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只是，她绝不会容许自己跟母亲一样，变的那么卑微，失去自我。 　　等下次魏城回来再跟他问个清楚吧，万一人家对她没什么意思，她想这么多岂不是变成了自作多情？！ 　　清彤最大的优点就是想通了之后就不会再纠结自寻烦恼，她在孟府的日子已经够憋屈了，实在不需要自己给自己平添愁苦了。 　　“小姐。”丹心急匆匆的跑进院子，“大少爷在外面了。” 　　“孟杉？！”清彤皱眉，这个阴魂不散的。之前孟杉来了好几次了，每次门房都没让他进来。二夫人也是没本事，她派人把孟杉送回去的时候提醒二夫人多少次了让她看好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怎么还能让他从府里跑出来的？！ 　　“还和往日一样，把他打发走就算了。”清彤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回小姐的话，大少爷现在晕倒了。” 　　“晕倒了？！”清彤第一反应是难道孟杉为了陷害她要假装被穿上了天花。“怎么晕倒的。” 　　“是……是被人打晕的。”丹心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谁打的？”别院的下人没她的吩咐不会替她惹麻烦的。清彤又想到了孟杉要陷害她出手伤人。实在不是她心里阴暗。沾上二夫人母子她实在没办法往好的方面想，更何况当年她跟孟杉也是斗过一阵子的，谁也不让谁。 　　“不是咱们别院的人打的。”丹心知道自家小姐心中所想，先行回道。 　　清彤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别院人打的别人她就不怕孟杉攀扯上自己。“那是哪来的人打的？” 　　“他们，他们说自己是魏老板的人。” 　　“魏城？！”清彤想到什么，心中有些甜蜜。 　　“正是。奴婢刚才正在厨房煲汤，突然有个黑衣人拎着大少爷的衣领进了厨房。说大少爷想要爬墙进来，问我可是认识的。我一看是大少爷，就跟他说明了情况。那人把大少爷放在了厨房，只说如果有事尽可以吩咐他们，然后就走了。” 　　清彤想到魏城走之前还留了人在别院周围保护自己，就觉得自己之前的犹豫都成了没必要的东西。她这辈子还从没被人这么细心的惦念过，为了这份惦念，她也愿意去赌上一赌。 　　“孟杉现在在哪儿了？”清彤问道。 　　“回小姐。还在厨房躺着呢。” 　　“行了，照例让人把他送回去，这次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就说孟杉遇到劫匪了，差点被打死，还好被别院的下人们碰见了。”清彤吩咐道，丹心点点头。“算了，直接把他送到我父亲那儿，别送到二夫人那儿了。” 　　想到二夫人这么多次都看不住孟杉，清彤觉得她实在靠不住。她在别院再逍遥几天就回去了，实在不想让孟杉坏了她的心情。 　　“是。” 　　“对了。”清彤喊住要退下的丹心，勾了勾手让她附耳过来。 　　“你刚才看到打晕孟杉的那人，像不像军队里的人？”清彤小声问道。 　　丹心回忆了下刚才看到的那人，脸虽然挡住没有看清，但一身的肃杀之气，让人胆寒。 　　丹心点点头，觉得出了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将士以外，别人身上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 　　清彤满意的笑了笑。看来魏城果然就是魏家五少爷魏承不假了。 第20章 入v公告 　　清彤又在别院里待了七天，估摸着再拖下去也不大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拾东西回了孟府。 　　孟夫人等在二门门口。看到她的第一句话问的是，大夫可确定天花已经好了不会传人了吧？第二句话问的是，脸上那些印子能不能消了不会留疤吧？ 　　等到清彤向她保证说大夫说病已经好了，也说过不会留疤。孟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边拉着清彤往院子里走边诉苦。 　　说的无非就是有人借着清彤的由头，想要孟荫得天花的事情。孟夫人念念叨叨的说着，说老夫人也不彻查，还想把责任推给自己，多亏有平姨娘帮着她说话。又说她打算把孟荫过继打自己名下好好抚养。 　　“那平姨娘呢？”清彤问。 　　孟夫人眼神飘忽神情躲闪。“平姨娘当然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我既然过继了孟荫，肯定要让他跟我亲才是。” 　　很好。清彤点头，看来是已经有人在她耳边跟她说过什么了，竟然知道要把孟荫母子分开了。 　　“但是母亲还要照顾父亲，怕是没什么精力照顾孟荫吧。” 　　“他一个小孩子，哪有什么需要照顾的，不是还有嬷嬷们了嘛。”孟夫人满不在意的问道。 　　“可要是又有人想象这次一样害他又怎么办？”清彤反问。 　　孟夫人一怔，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老夫人这次对二夫人都发了火，要是换成自己，那更是得不了好了。孟夫人有些犹豫，如果这孩子死在自己院子里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被迁怒了。 　　“母亲把孟荫过继了就足够让他在府里被人惦记了。依我看，还不如把平姨娘也接到母亲院子里，让她照顾孟荫肯定要比嬷嬷们尽心。这样既能显出母亲的宽容大度，如果孟荫真出了什么事情，老夫人也不会迁怒到母亲身上。” 　　“你说的也是......”孟夫人有些犹豫，“那他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只孝顺平姨娘，对我不好。如果这样，那我岂不是......” 　　“母亲多虑了。您是这府里的正经主母，除非他想要担上个忤逆的罪名失去所有前程。不然他定要对您好，奉您为母。他过继过来之后这些事情自有人教她，跟那些已经长大控制不了的是不一样的。” 　　孟夫人抿唇不语。有人跟她说不能让孟荫跟平姨娘在一起，省得被平姨娘养的跟她离了心。但彤儿说的也对，要是自己养的话，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就都是自己的错了。在这个府里，连彤儿都被人算计得了天花，自己怕是没这个能力照顾好一个孩子。更何况孟荫才刚过百日，别说被人算计了，就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可能没法长大。这各家府里夭折的小孩子还少吗，自己何必去担这个责任。 　　“你说的对，我去跟你祖母说。” 　　“母亲想的太多了，这有什么要禀报给祖母的。老夫人看中的只是孙子，而不是从谁肚子里生出来的。家里姨娘们怎么安排不过是母亲一句话，合该听母亲的安排，只是李姨娘倒是个特殊的。”清彤不着痕迹的跟母亲提着醒。 　　孟夫人没有说话。连她都能看出来，这次的事情肯定是二夫人做的。可就算这样老夫人也没责罚二夫人，只是默许了她过继孟荫的事情。还好她过继的是孟荫，要是二夫人的孩子......恐怕这府里真没有她的立身之地了。 　　这不管多麻烦的事情，只要一点点的开始做起来就会有进展。清彤跟孟夫人出主意说把过继仪式跟百岁宴一起办了，本来孟夫人还觉得时间紧有些犹豫，清彤却说这样更符合老夫人节俭的风格。更何况如果分开办的话，等到孟荫百岁的时候，其他府里来赴宴送礼的，是按着嫡子的规格，还是庶子的规格呢？！ 　　孟夫人觉得清彤说的也有道理，再加上也担心夜长梦多，怕事情拖下去老夫人反悔，又把二夫人的儿子塞给她。 　　孟夫人难得这么积极，跟清彤商量完了就去了老夫人院子里，跟她说明了自己的考量。老夫人睁着一双有些混沌的眼睛看了她片刻，点头应下来。 　　孟夫人还没来得及欣喜，老夫人又说自己年纪大了，操办不了这么大的事情，让孟夫人自己去办。孟夫人嫁到孟府还没掌过事，一下子慌了手脚，小意讨好了老夫人几句，结果被她不耐烦地呵斥了出去。 　　孟夫人这一路绞着帕子心里烦闷，最后也只能去找清彤帮忙。清彤无奈，给她出主意让平姨娘自己去办，她在后面把关即可。 　　孟夫人嘟囔着说平姨娘出身低没什么见识，可她倒是出身高，她不是也不会办么。 　　孟夫人不死心，还想让清彤出手。清彤推说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好，操劳不得。孟夫人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法，两相权衡之下只得把这件事交给平姨娘主理。 　　平姨娘来孟府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大丫头，这种办宴会的事情没少经历，虽然不是主事主办的，但也都跟着帮过忙，论经验不比孟夫人差。 　　这些天孟夫人过继孟荫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二夫人嘴角都起了水泡，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现在有多烦躁。现在府里的下人们看到二夫人都赶紧绕路，生怕被她抓住拿来撒气。 　　既然是要在百岁宴上办过继仪式，那百岁宴就自然要按着嫡子的规格来办。府里有孟杉跟孟添百岁宴的章程在前面，平姨娘只要照着上面的规格都加上了几分，很快就定了下来。 　　把章程拟好后，平姨娘邀清彤和孟夫人去仓库，一样样的对着流程将挑好的东西取出来给她们过目。 　　“这套餐具，好像孟添百岁还是周岁的时候用过。”清彤不确定的说道。 　　平姨娘听后赶紧让人去查，结果果然如此。要知道孟添虽然是兄长，但孟荫过继后跟他就有嫡庶之分，如果用了庶出兄长用过的餐具，以后肯定会被人笑话 　　平姨娘暗恨，心里清楚这一切绝非偶然。想起来当时来挑餐具时，她身边的小丫头一直撺掇说这套应景，这才让她动了心。 　　平姨娘一面跟孟夫人请罪，说是自己疏忽大意，一面下定决心回到院子里要好好筛查一番。往日她不敢惹事，就算知道对方有问题也装作不知。现在不同了，就算为了儿子，她也要将那些钉子都拔个干净。 　　准备东西的事情可以由平姨娘办，但招待客人就只能由孟夫人出面了。过继是家族里的大事情，除了孟夫人的娘家外，孟家的族人也要出面才行。 　　孟家不是什么大家旺族，自然也没什么家庙、族长之类的。清彤替孟夫人出主意从老家请来几位辈分高、跟孟府关系也亲近的长辈，将他们接到孟府观礼。 　　本来孟夫人还有些发愁，因为族里的长辈们跟二夫人都是同乡，有些还沾亲带故的，所以向来偏袒二夫人。对她这个正经的孟家媳妇反而多有苛责，动不动就说她摆上京的派头，瞧不起他们乡下人。孟夫人心里苦，她自认对老家的亲戚们已经够上心了，却还是被挑三拣四的。 　　这次孟夫人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忍受族里的长辈们对她百般挑剔了，却没想到那些长辈们一下子像是转了性一样。一个劲儿说她这些年打理孟府辛苦了，还说她也不容易，弄得孟夫人有些受宠若惊。 　　孟夫人以为是族里长辈们良心发现了，还跟清彤说对人好总归是会有回报的。 　　清彤但笑不语，对人好有没有回报她不知道，但对这几位长辈好肯定没什么回报。需得把他们的把柄、死穴紧紧攥在手里，这才管用。 　　不信你看，往日这些难伺候的长辈们，一下子都变得多平易近人啊。 　　等到百岁宴那天，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孟府的请柬。孟大人现在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官居二品，也算是上京城里有潜力在往前面挤上一挤的，颇有些结交的价值。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孟荫将会是孟府唯一的嫡子。所以就连一直低调的孟夫人这次也卯足了劲儿，非要把孟荫的百岁宴办大了让所有人都看看。 　　孟夫人在前面招待夫人们，清彤则在后面招待各家的小姐。 　　刚才清彤出去吩咐人上点心，回来就看到屋里多了位英姿飒爽的小姐。实在是这位小姐气质太过特殊，让人在屋里也能一眼就看到她。 　　“那位是谁啊？”清彤好奇的问秦楚萍。 　　“是魏家六小姐魏凝。”秦楚萍答道。 　　“魏六小姐......”那不就是魏承的妹妹嘛。清彤心道。魏家六小姐因为年纪该议亲了，刚从边疆回来，之前赴宴清彤只听说过却没见过她本人，这次总算是见到了。 　　想到魏六小姐跟魏承的关系，清彤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怎么也应该好好表现上一番。 　　“魏小姐也喜欢这幅画？”清彤走到魏凝身边问道。 　　“不喜欢。”魏凝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应该说是看不懂。” 　　“只不过我跟其他人都不熟悉，与其在那儿对坐着一起尴尬，还不如我在这儿看画一个人尴尬。” 　　清彤被她的想法逗得忍不住笑出声。觉得魏承是个八面玲珑的，魏六小姐是他的龙凤胎妹妹，却是个不善交际的。 　　“可如果魏小姐在这儿一直一个人尴尬的话，那以后去别府赴宴就只能继续一个人尴尬了。”清彤觉得她性子直来直去，对她颇有好感。 　　魏凝表情有些犹豫，觉得清彤说的倒也是这么个理。 　　“平郡王府的郡主秦楚萍。她本人也是个爽快的性子，直来直去的，我觉得她跟魏小姐性子相投。没准儿魏小姐跟她聊过，就觉得一见如故，而不是两个人一起尴尬了呢。”清彤建议道。 　　魏凝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清彤向秦楚萍那边走去。 　　清彤所料不错，这两人都是爽利性子，聊起了十分投机。魏凝其实性格有些冷，远不像看上去这么和善，就如同一把软剑，看着和善，其实利着呢。只是你如果对她没有坏心思，她对你当然也以礼相待。 　　秦楚萍问起了魏凝边城的风光，魏凝倒是不像魏城有那么的华丽的形容词，就是写实。听得秦楚萍一愣一愣的，恨不得马上收拾行李就过去亲眼看看。 　　清彤看她们两个处的不错，也就腾出手去关照其他小姐。 　　清彤在上京城向来以为人板正得名，别家小姐总怕她开口说教，看到她过来赶着说一切都好用不到她照顾，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清彤心里觉得效果不错，正好躲个清闲。她嗅觉敏感，花厅里各家小姐身上的脂粉香气熏得她头疼。反正时间还好，清彤打算回自己房里待一会儿。 　　推开房门刚迈进一只脚，清彤就停在了原地。躲在房梁上的人拧身落地，有些无奈。 　　“果然瞒不过你。”魏城有些无奈的说道。 　　清彤抿嘴笑了笑，实在是魏城身上的味道让她记忆深刻。 　　魏城拽着袖子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难道是近来赶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他的嗅觉也算不错，但是也没闻出来有什么奇怪的。他今天手里也没带吃的，清彤是怎么知道他在房里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清彤关上门问道。 　　“早晨，更准确地说是半个时辰前刚进上京城的城门。” 　　“半个时辰？”清彤惊讶，“你不用回宫复命之类的吗？” 　　魏城笑了笑，摇了摇头。本来他听绣娘说清彤没打听他的身份，还以为她现在仍不知晓，看来是这次苏州行之后她倒是知道了。 　　“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我从苏州给你带来的礼物，本来想放下走就的。”没想到清彤正好回来。 　　清彤接过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对玉镯，玉质通透，入手温润，是个极品。 　　“太贵重了。”清彤将镯子包好想要还给他，却被他拦了下来。 　　“这可抵不上你送我的那块徽墨。” 　　“可是......”清彤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戴上让我看看。我当时看到它们的时候，就觉得一定会很适合你。” 　　清彤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觉得再推辞下去未免有些扭捏，于是就顺了他的意，将镯子戴在手上。 　　“好看。”魏城用力点点头，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够诚心。 　　清彤笑了笑，轻抚腕上的玉镯。 　　“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了。”魏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看的清彤忍不住害羞的挪开了眼。 　　“对了，还有这个。”魏城又拿出了几个锦盒，清彤看到盒子右下角都印着个玉字，猜测应该是苏州最有名的脂粉铺子臻玉阁出的胭脂水粉，一打开果然如此。 　　“这个味道比较淡，我觉得你闻起来会没有这么难受。”魏城细心的解释道。 　　清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谨之真会挑礼物，不愧是有妹妹的人。” 　　“妹妹？”魏城一愣。 　　“对啊，”清彤不解，难道魏凝不是他妹妹吗？“今天还来了孟府的那位魏小姐......” 　　“哦，对。”魏城点点头，想到了魏凝回来了。清彤说的没错，表妹也是妹妹啊。自己刚才没反应过来，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冷漠把？！ 　　“她今天如何？”魏城顺势关心起妹妹来，“她平时在边城住着，在上京没什么朋友，还要麻烦你多照顾她一二。” 　　“放心吧，她跟萍儿很聊的来。” 　　秦楚萍啊……魏城摸了摸下巴。说来秦楚萍也是他妹妹来着，堂妹。 　　两人就这么看似说的是一件事情，实则是各自聊着各自的，还以为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清彤觉得魏城亲口认下了他就是魏家五少爷魏承，魏城却以为清彤是知道了自己是魏王秦承霖。 　　两人又聊了几句，订下几日后在八珍楼详谈。 　　清彤摸着手上的镯子恋恋不舍的看了会儿，还是摘下放在了一旁。 　　回到花厅，拽了拽跟魏凝聊得兴致正高，嗓门都大了的秦楚萍的袖子。 　　“没什么事吧？” 　　“没啊，我在能有什么事啊。”秦楚萍一拍胸口大大咧咧的说道。 　　清彤没戳破，一般你都是事件的中心。果然，清彤往另一个方向一瞥，就看到了和秦楚萍交恶的几家小姐正围在一起，恐怕是因为在讨伐她而聊得格外合拍。 　　“你弟弟呢，怎么还没抱出来看看？”秦楚萍问道。 　　“一会儿我母亲会把他抱到前面，你如果不怕世子妃的话就大可以跑过去看。” 　　“算了吧......”秦楚萍母亲平郡王世子妃在秦楚萍面前说话比平郡王还好使，秦楚萍最怕的就是她了。“我母亲要是禁了我的足，你可就十天八个月的见不到我了。到时候你不想我？” 　　清彤敷衍的点点头：“想，想。” 　　“那就对了，这个给你。” 　　清彤接过秦楚萍递来的药品，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 　　“迷药，闻一下就倒的那种。”秦楚萍吓唬道。 　　“......” 　　“好吧，是祛疤药膏。” 　　“祛疤药？” 　　“对啊，你看看我。”秦楚萍说着在自己的脸上指了指，“我出完天花脸上一点痕迹都没留，就是用的这个。” 　　清彤恍然，心下一暖。 　　“多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秦楚萍摆了摆手，抱怨道：“我本来是想去看你的，反正我已经生过天花了也不怕传染。可是我母亲说家里还有小孩子在，说怕我带回来传上别的人。” 　　“世子妃说得对，”清彤笑笑，“天花可不是小事。” 　　“孟小姐之前生天花了？”魏凝问道。 　　“正是。” 　　“天花真的很恐怖，”魏凝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在军队，如果天花一旦蔓延传染开就很难控制了。将士们吃住在一起相互传染，军队里又缺医少药，得不到好的救治。” 　　“魏小姐很清楚军中的事情啊。”清彤好奇的问道。 　　“嗯，”魏凝点头，“我常去军中跟将士们切磋武艺，交流兵法。” 　　“魏小姐还会兵法？” 　　“读过罢了。”魏凝谦虚的说道，随后又补上了一句，“所以我母亲不让我跟别人说来着。” 　　秦楚萍道：“读过兵法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魏凝看了清彤一眼，“我母亲说上京城的姑娘都是端庄守礼的，平日看的也都是女德女戒，如果我跟别人说看兵书的话会被人瞧不起。” 　　“怎么会，我觉得看兵书很厉害啊。哪天你有时间跟我好好讲讲呗。” 　　“好啊。”魏凝看秦楚萍神色不似作假，欣然点头。 　　“还有阿玉，就是董玉。她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儿，你跟她讲兵法的话她也一定会感兴趣的。对了，清彤。今天阿玉跟董夫人出门了我知道，那阿妍怎么也没来？！” 　　“不知道，但是早晨我看到季夫人来了。” 　　清彤跟秦楚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季家让季江妍嫁到东宫的事情，一时有些担心。 　　“小姐，开席了。”清彤院子里的小丫鬟黄莺提醒道。 　　清彤点点头，招呼着厅里的各家小姐们入席。因为是百岁宴，所以来的未婚小姐们不多，基本上都是和孟家交好关系亲近的。各府的老爷、夫人们在前面逗孩子凑趣，清彤招待着后院的小姐闺秀们就坐了三桌。 　　对各家小姐们来说，往日出来赴宴都能跟几位密友凑在一起好好聊聊，松快松快。今日因为坐在主位上招待她们的清彤，弄得其他人倒是比在家里时还要规矩。 　　其实清彤一般是不难为别人的，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两次。第一次是对方太过跋扈，在孟家赴宴还各种阴阳怪气的说主人家不是。第二次则是对方欺负了季江妍，想让她在外丢丑。 　　到了这种时候，多读书的好处就看出来了。作为一个把女四书熟读于心的人，清彤各种引经据典，将对方说的哑口无言。本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管束也不算严苛。上京的贵女们更是少有读过女四书，更别说像清彤这样一开口就能引用两句的。 　　对方听清彤说的头都大了，偏偏清彤还要现场授课，亲切的为其他小姐解读女四书。 　　也就这么两回之后，每次清彤赴宴周围的格外的清静。世家小姐之间偶尔会出现些小摩擦、小冲突再也没再清彤身上出现过，毕竟谁也不愿意无事听人说教。 　　清彤对眼下的情况十分满意。她们怎么想她她不管，只要别在孟家给她惹事就够了。 第21章 情定 　　过继之后，孟荫正式为了孟府的嫡子。平姨娘收拾了个小包袱就住到了慧园，除了孟荫的奶娘就只带了个老嬷嬷，最后还是孟夫人指了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去伺候。 　　原先孟夫人害担心平姨娘在院子里会不老实，现在观察了几日觉得还算过得去。平姨娘每天除了去照顾孟荫就是在自己的厢房里，偶尔孟大人过来也是房门紧闭从不凑过来。 　　孟夫人心下满意，还跟清彤说了几次，说平姨娘有眼色。清彤感慨平姨娘一片慈母之心，愿意为了孟荫谨慎至此。两相比较下来，孟夫人这位只会找女儿求助出主意的，才更让人无语吧？！ 　　清彤跟魏城约在八珍楼见面。初十一早，清彤起身梳妆，结果在选衣服的时候却犯了难。 　　按理说她应该跟往日一样，穿的端庄老气些才是。可想到一会儿要跟魏城见面，清彤又想要穿的得体一些。最后犹豫了半天，选中了一件白色绣着兰花的襦裙。看着端庄素雅却不老气，也算不上太扎眼。 　　清彤捧着屏风去和孟大人说要出府见秦楚萍时，孟大人看着与往日不同的女儿也愣一愣，等到清彤躬身告退后才反应过来。 　　想到清彤刚才的模样，孟大人后悔没多说上两句，打扮的如此得宜，没准儿会惹得郡主不快。转念又想到女儿年纪也不小了，还生的如此标志，他这个作父亲的，也要为女儿终身大事多考虑考虑了。 　　这边清彤倒是不知孟大人正盘算着把她卖上个什么价钱才合适，只是跟着董掌柜上了八珍楼的包厢。包厢里没有人，董掌柜说魏城正在楼下的厨房里亲自备菜。 　　清彤摸了摸肚子，有些期待。自魏城走后，她之前宽出来的那寸腰身不仅复原了，还缩回去了一点。实在是胃口被养刁了，再吃府里厨子做出来的就没了滋味。 　　桌子上放着一直卷轴，清彤漫不经心的。 　　“这是......” 　　“顾川大师在苏州游园时留下的石碑的拓本，喜欢吗？”魏城问道。 　　清彤用力点点头，眼睛还黏在拓本上没有离开。 　　“等回去后可以慢慢看。” 　　“多谢了。”清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合上了卷轴。 　　魏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没想到顾川大师的字，倒是比镯子更讨你欢心。” 　　“那个啊，那是因为......”清彤摸了摸手腕想要解释，魏城却把桌上的包裹推到她眼前。 　　“看看。” 　　清彤看包裹的形状似乎是衣服，想起魏城离开前带着绣娘去别院里说要给自己缝衣。 　　“其实我这几天又瘦了一些，恐怕......” 　　清彤看着包裹里的衣服和头面一下子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不错。”清彤觉得她现在笑的一定很诡异，是个人就能看出不是真心的。 　　虽然她平日往老气里打扮，但也不会这么夸张。魏城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眼前的包裹里放着一身暗红色的衣服和一套赤金的头面。暗红色的衣服上绣着菊花纹，像是谁家做寿的老夫人穿的。赤金头面样式过时不说，看着还很重。 　　清彤的祖母孟老夫人今年五十多岁，清彤琢磨着等她老人家六十大寿的时候，穿上这么一身倒是挺不错的。华贵庄重，寓意还好。 　　“呵。”魏城被清彤口是心非的样子逗得轻笑出声。“这一套是有大用途的。” 　　“什么大用途？”清彤虚心请教。 　　“我要先问你一句。”魏城认真的看着她。 　　清彤看他像是有什么正事要说，也忍不住跟着郑重起来。 　　“你可愿和我成亲？”魏城问道。 　　“......”清彤脸色涨红，恨不得现在能有一张真的面具让她扣上，好掩饰她现下的窘迫。 　　“咳咳，”魏城清了清嗓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想了几天应该怎么说出口，最后决定还是直接个清楚。” 　　清彤低头揉着衣角，没有作声。 　　“我知你父亲，人品不大好。”魏城想了想，用了个比较委婉的形容词。“我父亲也一样。” 　　清彤听着他低落的声音有些心疼。都说魏元帅对夫人一心一意，身边连个侍妾都无。可看魏城的样子，这魏元帅分明也是个人渣啊，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我......你......”魏城无奈失笑，自己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我以后，定会一心一意待你，不会像他们那般。我会敬你爱你，绝不会利用于你的。”魏城诚恳的说道，看着清彤的眼里写满了认真。“你可愿意，信我？” 　　清彤看着他的眼睛深出了一口气，点点头。 　　“只要你一心待我，我自然也会回以真意。” 　　魏城嘴角不可抑制的勾起。清彤和他认识这些日子，他笑起来永远都是温润谦和，是让人看起来最舒服的那一种。还从没看过他像现在这般，全然的开心着。 　　“我让他们上菜。”魏城起身说道。 　　清彤抿着嘴笑了笑，她要是不答应的话，这人还打算饿着自己不成？！ 　　“对了，这个。”魏城指了指那身老气的装扮。“过几日会有宫宴，到时候你赴宴时穿。” 　　清彤有心问个清楚，魏城却已经下楼去招呼伙计们上次。 　　清彤有些嫌弃的翻看着眼前这身行头，心理嘀咕着难道魏城的母亲魏夫人喜欢这种打扮？！可她记得那天看到魏凝时，魏凝打扮的也挺正常的啊。淡绿色的襦裙，只是款式和上京小姐们爱穿的不大一样，更整齐干练些。 　　算了，不想了。既然魏城想跟她卖这个关子，那她就耐心一些，看看那天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两人吃饭时魏城又讲起了在苏州城的见闻，听得清彤止不住的羡慕。 　　“下次我在外出办差时，带你同去。” 　　“真的吗？”清彤看着魏城，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自然。”魏城点点头，“带家眷同往，也不是什么大事。” 　　清彤低头扒饭，她暂时还有些招架不住魏城的直来直去。 　　回府前，魏城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递给她。清彤本以为又是什么字画、拓本，打开之后却发现是建筑图。 　　“我府中后院的图纸，你看看有哪些不合意的地方，我赶紧派人去改。” 　　清彤觉得手中的图纸有千斤之重。人家议亲都是一步步来，慢慢试探的。他们这倒好，一句话就订下来了。 　　清彤心中有些担忧，总觉得有孟家人在什么好事都不会这么顺利。但看魏城期待的样子，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坏他心情。 　　“好。”清彤笑着折起收好。 　　“我从小一直都是一个人，以前都没有成家的念头。也是遇到你，才有了希望可以和一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念头。”魏城表明心迹道：“或许我是，心急了些。” 　　“这没什么的。是该早做准备，省的日后慌乱。”清彤看着他的样子，感慨传言不实。到底是谁说魏元帅府气氛和睦，兄弟都是一母同胞亲和友善的？！ 　　“不会让你觉得有压力就好。”魏城以退为进，引得了清彤怜惜。 　　“自然不会。”清彤用力的摇头，把自己自小的经历套在了魏城身上，把他脑补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还要受四个哥哥欺负的小可怜。 　　“魏元帅府也是的......”清彤小声嘟囔着。 　　“什么？”魏城好像听到清彤提起了舅舅，只不过没太听清。 　　“没事没事。”清彤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 　　魏城目送清彤上了马车，看着马车驶出了后巷，才转身又进了八珍楼。 　　“事情安排的如何了？”魏城问道。 　　“您放心吧，”崔掌柜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明天，就会有苦主一张状纸告到大理寺。到时候陛下自己会知道，承恩侯这些年到底在忙什么了。” 　　“很好。” 魏城满意的点点头。 　　王皇后这些年在宫里一副不争不抢遗世独立的模样。每次提起父亲承恩侯，也都说他在家含饴弄孙，逍遥自在。 　　陛下这辈子精明算计，偏偏就面对王皇后的时候跟瞎了一样，竟然也信了这些鬼话。总说做外戚就要跟王家一样，话里话外都指着魏家不愿放弃兵权。却不想以前明明是他自己要靠着魏家的兵权。而如今，魏家要是交了兵权，可还能有命活下去？！ 　　等到了明天，陛下就知道他信任有加的老丈人，平日里是怎么勾结恶霸，搜刮民脂民膏的。 第22章 赐婚 　　回到孟府后没过两天, 宫里就传来了皇后娘娘要办花宴的旨意。 　　清彤听到这消息后知道魏城所言非虚，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花宴当天，清彤换上了魏城送她的衣服头面，在孟夫人欲言又止的眼神下挺胸抬头的上了马车。 　　董玉出门在外还没有回来, 但是秦楚萍和季江妍都到了。花宴开始前三人围在一处, 另两个看到清彤这身打扮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往日清彤为了演戏确实打扮的老气了一些, 但也没有这么夸张过吧。 　　“清彤，你怎么打扮成这样？”秦楚萍忍不住问道。顺便狠狠地瞪了周围那些指指点点，嗤笑不屑的小姐们。 　　“不好看吗？”清彤看了看自己，“我觉得还不错。”怎么说都是魏城送她的。 　　秦楚萍脸皱成一团, 神色复杂的看着清彤衣服上绣着的菊花纹。 　　季江妍拉了拉秦楚萍，劝道：“好了，清彤这么做肯定自有她的打算。” 　　“还是阿妍了解我。”清彤这话说的俏皮，可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眼神肃穆。这股分裂的样子看的秦楚萍后背发寒, 实在担心她哪天憋出病来。 　　“诶，对了，你可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办起了赏花宴？”清彤问秦楚萍道。 　　王皇后的父亲承恩侯刚被捅出来圈占他人良田盖做别院，不仅分文未给, 还打死了人的事情。王皇后竟然还有心情在宫里开花宴, 宴请官员家中的女眷。难道是想要借此向大家证明承恩侯是冤枉的，所以她作为女儿心里不慌不担心？！ 　　“花宴花宴嘛，当然是为了赏花了。”秦楚萍说了一句废话，还挑着清彤的下巴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你说说, 就算你穿成这个样子，我还是觉得你容貌可人。” 　　“天生丽质，没有办法。”清彤边说边拍下了她的手：“上京城里已经有咱们两个的传言了，还有说你以权压人强迫于我的。如果你不想让平郡王亲自下令不许再跟我见面，那你大可再表现的夸张一些。” 　　秦楚萍反应了一会儿，“不是，你的意思是说，她们的传言，都是，都是哪个方面的？！” 　　“谁说不是呢。”清彤扶了扶簪子。 　　“这群人，”秦楚萍银牙紧咬，“怪不得之前还有人问我说你性格无趣我为何要与你做朋友。” 　　“那你怎么答得？” 　　“我说你生的讨我喜欢......”秦楚萍没什么底气的说道。 　　“很好。”清彤点点头。她跟秦楚萍的禁忌之恋的讨论程度，超过凌王世子跟他侍卫的已经指日可待了。 　　“好了，这种谣言我估计等你们许了人家自然就没人再提起了，不用放在心上。”季江妍劝道。 　　清彤点点头，又问起了这次花宴的原因。这次秦楚萍倒是没扯旁的不相干的，老实说是为了魏王选妃。 　　“魏王选妃？”清彤想起来这位小魏后留下的苦命皇子。说来他今年已经二十了，确实到了选妃的年纪，只是不知道王皇后为什么要办在这个时候。 　　“魏王选妃......”季江妍小声呢喃道。 　　清彤看了过去，就看到她脸颊绯红，神情娇怯 　　“你这是，动了春心了。”清彤判断道。 　　“瞎说什么呢。”季江妍没什么力度的反驳了一声。清彤和秦楚萍对视了一眼，清彤转身目不斜视的在前面走着，秦楚萍拉着季江妍的手腕做挟持状，两人就这么把她带到了湖心小亭里。 　　“快老实交代，你跟魏王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秦楚萍问季江妍道。 　　“哪有什么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不是总在一处么。”季江妍嘴里否认着，可她那神态，那动作，分明就是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才有的。 　　“你见过魏王？”清彤问道。 　　“见过一次。”季江妍老实答道。 　　“那魏王是不是十分英俊？”清彤又问。 　　“你怎么知道？”季江妍反问。 　　“看你这副样子猜到了。我猜魏王一定是英俊不凡，才能引得你一见倾心。” 　　“我才没这么肤浅呢。”季江妍嘟囔着。魏王确实生的不错，但他们是性格契合。“我又不跟萍儿似的，因为别人生的好才喜欢。” 　　“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季江妍羞的说不出话来。清彤跟秦楚萍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新奇，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着。直问的季江妍掩面起身，说了句跟太子妃约好要先去东宫，就再也不理会清彤两个，转身跑出了湖心亭。 　　“真是的，说了半天也没说个明白。”秦楚萍有些遗憾的说道。 　　“诶，魏王是不是真的生的如此出众？”清彤好奇的打听道。 　　“那是当然的。”秦楚萍用力点了点头，“要是到这上京城里，我觉得生的最好的就是你和魏王兄了。” 　　“这样啊......”清彤点了点头，能跟她比看起来魏王生的确实不错。不过魏城生的也好，看来是魏家血统出色。 　　两人正坐在湖心亭里聊着天，有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说季江妍在东宫出了事情，太子妃让把清彤她们两个请过去。 　　秦楚萍听后惊得站起身，拉着清彤就跟在小宫女后面。清彤心里疑惑，季江妍出了事为何不找季夫人反而找上她们两个。而且太子妃是东宫的女主人，还是季江妍的姐姐。有什么事情她做不了主，还要找清彤她们这两个做朋友的？ 　　前面小宫女不断促催着，回过头看到清彤正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被她吓得脚下一软，差点绊倒在地上。 　　“没事吧？”清彤冷冷的问道。 　　小宫女慌乱的摇了摇头，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清彤的眼神。秦楚萍却没想到这些，只是担心着季江妍的安危。清彤猜到这小宫女恐怕是要引她们去看什么，她们两个倒是不用担心。只是不知道季江妍...... 　　清彤想起季江妍之前说起太子妃想让她进东宫的事情，心里觉得两件事恐怕有些联系。 　　小宫女带着她们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处院子，两人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对视了一眼，也不再管小宫女快步走了过去。 　　“太子哥哥？”秦楚萍看着眼前的人倒吸了口气，有些惊讶的说道。 　　清彤听到她这么一说，赶紧屈膝向眼前穿着大红色蟠龙长袍的男子行礼，还拉了拉愣在原处的秦楚萍。 　　秦楚萍被她这么一提醒，也跟着向太子问安。 　　太子漫不经心的说了声起，然后指了指浑身湿透裹着一件披风的季江妍。 　　清彤心里恼怒，这帮人想要害人，就只有往湖里推这一个办法吗？！ 　　秦楚萍担心的看着季江妍，心急的问着她的情况。季江妍神情恍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愣那儿愣着。 　　清彤拍了怕秦楚萍的肩膀，示意季江妍的状况并不适合回答她的问题。 　　秦楚萍叹了生气，紧了紧季江妍身上的斗篷，小声安慰着。 　　清彤看向身后，领路来的小宫女正用头死命磕在地上向太子请罪。不远处还有一个侍卫，被其他侍卫压着跪在地上。 　　“他怀里那个荷包。”清彤眼尖的看到侍卫怀里露出的一点红色的绸缎。 　　听到她的话，太子亲自躬身过去，从侍卫怀里拉出那只荷包。 　　“果然是阿妍的。”清彤说道。 　　太子过来，将手里的荷包递给清彤，示意她转交给季江妍。清彤跟太子道了声谢，心里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太子虽然阴郁不爱说话，但至少心肠不坏。反之...... 　　清彤想到了那位总是轻声细语笑容和善的太子妃。东宫里就两位主子，一位在这儿了，那这局是谁设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看这架势，是要诬陷季江妍和这个侍卫私通，坏了季江妍的名声。可为什么找他们......是了，清彤跟秦楚萍和季江妍是好友，但清彤在上京里的名声和形象一直都是只讲理不讲情的。如果遇到季江妍与人“私通”的场景，恐怕会斥责于她。这时候太子妃再登场坐实了这个罪名，季江妍就只能回家等着被嫁给这侍卫了。 　　而清彤和秦楚萍都是季江妍的好友。纵然对她的行为不满，也不会做出到处宣扬的事情。阿妍是太子妃的亲妹，如果她被传出了品貌不端行为放荡，也是会影响太子妃的名声的。说的远一点，万一以后太子荣登大宝，有这么个妹妹，很可能被其他后妃当做把柄指责太子妃不配为后。 　　如此看来，太子妃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让季江妍进东宫的，不然就算对方不同意，也不会使出这种阴狠的招数。 　　清彤看向太子，发现他双手背后站在院门口，任凭身边的小宫女把头都磕破了，依旧不为所动。 　　真是一笔乱账。清彤想到了季江妍对魏王的倾心，没想到太子对季江妍也是...... 　　“何人敢在东宫喧哗？！”院外传来一道女声。 　　清彤心知，这是太子妃要粉墨登场了。 　　“这是......”清彤看向院外，看着那女人准备好的幸灾乐祸的神态一瞬间消失，变成了慌乱和无措。 　　“殿下......”太子妃脚下一软，如果不是被身后的老嬷嬷扶住，就直接跌坐在地上。 　　“将她送上马车。”太子转身对清彤她们说道。 　　清彤点头，知道剩下的就是东宫的事情，他们不好插手。于是跟秦楚萍一人一边，扶着季江妍起身。 　　宫门口，季家的马车听到吩咐已经等在了那里。马车上季江妍的婢女看到自家小姐狼狈的样子，眼泪没忍住哭了出来。 　　“照顾好阿妍。”清彤交代着。婢女点了点头，抹掉了眼泪。将季江妍扶上马车靠在自己身上，小声的安慰着。 　　季江妍这一路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清彤不免担心。可如今宫里还有皇后娘娘的花宴，她跟秦楚萍也无法脱身。 　　又仔细交代了婢女几句，清彤用力握了握季江妍的手，然后跟秦楚萍回了宫里。 　　秦楚萍也回过味儿来了，一路上都在愤愤不平的骂着太子妃。 　　两人回到殿里才刚坐定，门外就传来了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清彤跟秦楚萍闻言起身，跟着众人一起起身行礼。 　　皇后娘娘坐在上首，闻声的道了声“起”。 　　众小姐起身，坐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清彤相信这是一场魏王的选妃宴了。因为这次小姐跟夫人们分开了不说，王皇后没去招待各家夫人而是来见各位小姐了。 　　“给魏王选妃的话，你来做什么？”清彤小声问秦楚萍道。 　　秦楚萍跟魏王是堂兄妹，让她来参加似乎不太合适。 　　“可能是为了掩饰一二吧。”秦楚萍猜测道。 　　这倒也是，毕竟王皇后也没有明说。像清彤来之前，就是不知道的。只不过，除了清彤以外，这屋里怕是没几个人不知了。 　　清彤看了看周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家小姐们，恐怕有心人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今天魏王选妃的事情。 　　王皇后正跟离她最近的一位小姐聊着，身边她的表姐周夫人也跟着附和。 　　“那是哪家的小姐？”清彤听到王皇后温柔的语调直觉不好，抬起头发现她问的果然是自己。实在是这屋里姹紫嫣红的一片，倒显得清彤成了最打眼的那一个。 　　“回娘娘的话，家父是督察院右御史孟恒。” 　　“哦，是孟御史的女儿啊，过来给我瞧瞧。”皇后娘娘吩咐道。 　　清彤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走到王皇后身边。王皇后看她仪态端庄，跟身边的周夫人赞了一声。 　　“是个好孩子。”王皇后慈爱的说道。 　　“谢皇后娘娘夸奖。”清彤神色不变，看不出一点谢意和感激。 　　“皇后娘娘您别说，这孟小姐不仅行事规矩，模样也生的好呢，真跟天上的仙女一般。”周夫人说道。 　　周围其他人也都不能理解，分不出她是故意的嘲讽还是真心的夸奖。只不过碍于周夫人是王皇后的表姐，就也都跟着点头应和。 　　皇后听到她听到这话却是心里一动，拉着清彤的手仔细打量。看着清彤垂着眼，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记得之前问魏王想要个什么模样的王妃，魏王就说要个生的好的就够了。” 　　清彤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事情的发展和她所想的出了一些问题。 　　王夫人却笑着点点头，“是呢，我看孟小姐和魏王真是老才女貌的一对。这孟小姐的相貌在这屋里怕是没人能及，魏王若是这都看不上，那怕是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王皇后和周夫人一唱一和的夸奖着清彤。清彤心里着急，真不知道她们两个对着她这副模样怎么说出的那些违心的话。王皇后一直标榜自己待其他皇子犹如亲生，可清彤不相信，王皇后能给七皇子找个自己这模样的妻子。 　　皇后娘娘又跟清彤聊了几句，便招了其他小姐过来。可清彤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其后都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孟府，清彤越想越不对劲。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晚，决定转头写封信给魏城问个究竟。结果信没写成，皇后娘娘赐婚的懿旨就已经到了。 　　清彤麻木的随着来传话的小丫头到了正堂，随着家人一起跪下，听到传旨的太监宣读了皇后赐婚的诏书。 　　清彤冷眼看着。看着抑制不住脸上欣喜的孟大人向传旨的太监手里塞着银子相互客套，看着孟老夫人念叨着要把存在她手里的东西都给清彤做陪嫁，看身边的孟夫人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 　　所有人都很高兴，但是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真的高兴。清彤觉得自己的心，冷透了。 　　甩开了孟夫人的手，清彤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丹心跟在她身后早就哭了出来，看着自己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疼的要命。 　　清彤看着桌上摆着的魏城送来的头面，想到皇后娘娘刚颁下的她和魏城成婚的旨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趴在桌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 　　哭过后，清彤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吩咐丹心取了纸笔过来。 　　丹心领命，将纸笔放在清彤面前，替她研好了墨。清彤执笔，心中有千般言语，最后只问魏城是否愿意和她私奔。 　　抗旨逃婚是死罪，还是株连家人的那种，可清彤现在想不了这么多了，她恨不得孟家人全都和她一起倒霉才好了。 　　以前是她不是能忍，只不过是不爱计较。觉得他们都已经伤不到自己，所以对他们过分的行为有时候只做不知。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心里有一分的不痛快，就要回以惹她不快的人以十分！ 　　清彤将信纸装进信封，让丹心找人帮她送去八珍楼。那边寿园里派人传话，说孟老夫人请她过去。 　　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清彤也懒得装了，干脆破罐破摔。换上了往日不常穿的大红色衣裙，样式时兴的首饰，挺胸抬头的去了寿园。 　　一路上正在小声议论着皇后懿旨的下人，看到清彤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她从身边自己走过了，才反应过来那位竟然是家中的大小姐，而自己竟然忘记向大小姐行礼了！ 第23章 嫁妆 　　到了寿园, 老夫人看到清彤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毕竟这些年也没见过这个孙女这副打扮。只不过惊讶后又是一喜，本来她还担心孙女栓不住魏王的心。现在看来，就算单凭她的样貌, 多少也是能让男人宝贝上几日的。 　　清彤和往日的规规距距不同, 略带敷衍的跟孟老夫人行了个礼, 然后就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似是没有发觉孙女的失礼，亲切的拉着清彤的手，说着要把孟夫人的嫁妆都给她做添妆的事情。 　　孟老夫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嫁到王府和其他家不一样。她要是再想着克扣清彤嫁妆, 最后是整个孟府丢人。因此虽然心疼，但孟老夫人在被儿子劝过几句后，还是决定把手里这些孟夫人的嫁妆都做添妆让清彤带走。 　　只是要从府里公中再出一份再添上些什么......这个孟老夫人实在是舍不得，家里还有那么多孙子和其他孙女呢。他们不比清彤是嫡女，更要多留下些才有好归宿。孟老夫人自欺欺人一般的想道。 　　清彤抽回被老夫人握在手心的手, 接过王嬷嬷递来的嫁妆单子，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然后指了指单子上的物件：“这青瓷贯耳花瓶，我怎么记得在李姨娘房里见到过？” 　　“应该是差不多样式的吧。”老夫人尴尬的解释道：“这些摆件就那几种样子，光看名字也分辨不出来什么。” 　　“老夫人说的是。”清彤站起身拢了拢袖子, 笑道：“今天正好无事, 去库房里验验东西再好不过了。” 　　“你莫不是不信我？”孟老夫人沉下脸问道。 　　“也没什么信不信的。”清彤笑了笑，眼里却是没有一点温度。“以后嫁妆送到魏王府也是要核对的，当然要提前验一验，省得丢脸丢到王府里面。” 　　“你……”老夫人气急, 弯着腰喘着粗气，清彤却是不在乎，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你如此忤逆不孝，就不怕传出去让别人议论责骂吗？”老夫人威胁道。 　　“我又什么可怕的？”清彤冷笑，“老夫人喜欢的话，大可让人在外面传话。就说您身为老夫人，将媳妇的嫁妆扣在手里给了自家姨娘。也可以说我行为无礼，说皇后娘娘识人不清。” 　　清彤现在可没什么可怕的，她如今的做什么孟家人都要替她遮掩着。王皇后说她端庄娴静，那她就是端庄娴静。如果这时传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就是打王皇后的脸。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被你蒙骗了这么多年。”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清彤抬手理了理鬓发，“老夫人如果身体不适的话，让王嬷嬷陪我去就好了。反正今天无论如何，我是要把这单子上的东西核一遍的。” 　　“你当真要看？你是要嫁到魏王府不假，可是以后如果你没了娘家的支持，跟家里关系不睦，等到魏王有了其他的女人，谁来替你撑腰？” 　　听到老夫人暗含警告的话语，清彤有些哭笑不得。 　　“老夫人，您可别告诉我说如果我乖乖听话，以后我受了委屈父亲就会帮我讨回公道，这话我可是不信的。只要我还是魏王妃，就算只是个挂名的，恐怕父亲就舍不得跟我断绝关系的。” 　　老夫人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那等鬼话，她怎么还会相信。 　　“你当真是想好了？”老夫人不死心的问道。 　　“想好了想好了。老夫人快派人待会过去吧，要是再玩一会儿，我怕还能想起更多的东西来。” 　　“王嬷嬷。”老夫人唤道：“带大小姐去库房里清点夫人的嫁妆。” 　　王嬷嬷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结果老夫人只盯着清彤没给她半点指示。王嬷嬷无奈只能领命。 　　那库房如今已经空了大半，要清点的话去哪里清点？！王嬷嬷暗暗叫苦，烦恼自己领了个烂差事。 　　王嬷嬷领着清彤往仓库里走，一路上还在琢磨着老夫人是什么个意思，就听到身后大小姐开口唤她：“王嬷嬷。” 　　“大小姐有什么指示？”王嬷嬷站定，垂着头恭敬的等着清彤吩咐。 　　“听说我出天花出府时，是王嬷嬷去我房里整理东西的？”清彤问道。 　　“是。”王嬷嬷不知清彤为何提起此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那王嬷嬷可知，我那云锦的床单是从谁手里成了孟荫的衣领的？” 　　“大小姐饶命，老奴不知道啊。”王嬷嬷不曾想这事儿过了好一阵子了，今天又突然被清彤提起。慌乱的跪在地上，头上直冒冷汗。 　　清彤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直看得王嬷嬷浑身发抖，跪都要跪不住了。 　　“王嬷嬷何必如此惊慌。”清彤伸出手，王嬷嬷不敢让她弯腰扶自己，慌忙起了身。“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老夫人怎么能害自己的孙子呢。” 　　“大小姐说的是，说的是。”王嬷嬷擦了擦汗，分辨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只能跟着应和。 　　“只是我听人说那床单是被嬷嬷带走烧了的，看来是嬷嬷没烧干净被人捡去了。” 　　“正是，正是如此。”王嬷嬷悔不当初。自己就不该贪心，想把这千金难得的东西清洗一下低价卖出去。 　　“行了，咱们还是快去吧。省得一会儿天都黑了，这边事还完不了。”清彤不过是想给个警告让她心里害怕，也没有要一查到底的意思。毕竟王嬷嬷说到底只是贪心了些，留在老夫人身边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是是。”王嬷嬷擦了擦汗。别看这事儿大小姐不追究了，可嫁妆的事情大小姐今天怕是不会是善了了。 　　王嬷嬷抖着手打开了仓库上的锁头，带着清彤进了仓库。清彤环视着空了大半的仓库勾唇冷笑，笑的王嬷嬷腿肚子打颤。 　　“嬷嬷先说说吧，这里面东西都去哪儿了。” 　　“都……就是，有的不小心碎了，还有，还有的……”王嬷嬷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祈求老夫人快点派人过来。 　　清彤坐在也不催她，跟她一起等着看老夫人还要使出什么手段。 　　“彤儿……”仓库外传来孟夫人微喘的声音。 　　“母亲。”清彤冷笑。老夫人果然找了孟夫人过来了当救兵，想要她退让。 　　“彤儿，你祖母说你再逼她要东西？”孟夫人皱着眉头，似是不大赞同：“你怎么可如此失礼，让老夫人生气。我以前教你的规矩孝道，都被你们学到哪里去了？！”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清彤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俏皮，“是祖母说要给我的，可不是我说要的。不信您问王嬷嬷。” 　　“确，确实是老夫人说的。” 　　“母亲看看，连王嬷嬷都这么说了。您不信我可以，总不能不信王嬷嬷吧？” 　　“这……可能是我来得急了，没听清老夫人的吩咐。”孟夫人觉得女儿今天与往日不同，不只是穿衣打扮，更是行为举止上的。 　　“母亲可知道这是哪里？”清彤反问道。 　　“不就是你祖母的库房。”孟夫人答的略有些不在意。婆母的东西她是从来没有奢望过的，所以即使身在库房里也没有别的想法。 　　清彤被她单纯的答话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些年她没见过自己的嫁妆也算了，竟然是连放在哪儿都不知，孟老夫人有这么个儿媳真是福气。 　　“母亲，”清彤提醒道：“这仓库里放着的可是您当年嫁到孟家带来的全部嫁妆。” 　　“什么？！”孟夫人扫了一眼，心里大震。里面确实有几件眼熟的，像是她嫁妆里出来的。可这些……这些也太少了，连一半都没有。 　　老夫人说要把她的嫁妆给清彤做添妆，这她一直知道，而且也没有意见。她只有清彤一个女儿，她的东西不留给清彤还给谁？！而且她自认为在孟府早已站稳了脚跟，用不上嫁妆撑腰。所以这些年就算是听说了老夫人动用她的嫁妆，她也只做不知，没有追究。只是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动用了这么多。这些年孟府生活节俭，就算全家花费都用的她的嫁妆，剩下的也不止这些。 　　“青花贯耳花瓶、玉壶春瓶、紫檀香炉……如果只是一件两件的话，是凑巧。可这些都是这几年李姨娘房里新添置进去的，难道全都是凑巧了？”清彤笑盈盈的看着王嬷嬷，等待她回话。 　　王嬷嬷不知道该如何说，求助的看向孟夫人，孟夫人却还沉浸在被婆母欺骗的打击之中，听到清彤的话心里又是一落。她能接受婆母把她嫁妆里的东西补贴家用，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嫁妆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送给跟自己抢丈夫的二夫人。 　　“王嬷嬷可能帮我解惑？” 　　王嬷嬷勉强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好吧。这些年我也没进过李姨娘的院子，事情也都是听说的。正好借这个机会过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我冤枉了姨娘。” 　　“大小姐……”王嬷嬷想要阻拦，抬头看到清彤的眼神心下一凛，半举着的手又放了下来。 　　“彤儿……这不好吧。”孟夫人纵然心里怨恨，也不想跟婆母撕破脸皮，看清彤这副要去兴师问罪的样子，本能的就想要劝。 　　“母亲，我也只是去看看。这些年李姨娘不仅唬住了老夫人，还唬住了父亲，恐怕这些也都是她骗着老夫人拿走的。如果再放任李姨娘这么下去，等女儿嫁到魏王府被人知道咱们孟府的事情，怕是连祖母都要被人议论。” 　　清彤最能摸准孟夫人的心思。这话换了个说法，孟夫人果然就开始犹豫。思量了半晌，点了点头。 　　“那我就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吧。”孟夫人说着还看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巧灵一眼，这是她怕清彤把事情闹大，想要把自家夫君也喊来。 　　巧灵看了大小姐一眼，低下头装作没领会夫人的意思。 　　丽园里，二夫人正在跟身边的嬷嬷议论着清彤的婚事。 　　“没想到清彤这个丫头竟然能嫁的这么好。”二夫人语气微酸的说道：“都成了王妃了。也不知道以后我的榕儿会怎么样。” 　　孟清榕是孟家的二小姐，二夫人的女儿。 　　“二夫人放心吧。榕小姐姿容秀丽更胜过大小姐百倍，以后定能有个好归宿的。”嬷嬷劝道。 　　“可她终归是个庶女，托生在我肚子里了。早知道......”二夫人也不知道如果早知道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只是低人一头的庶女，儿子也没能被过继到正室名下的话，还会不会费尽心思来给表哥当妾。 　　“二夫人二夫人，大小姐过来了。”丽园的小丫鬟慌慌忙忙的跑进屋里禀报道。 　　“慌什么？！”二夫人嘴里斥责着小丫鬟，其实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慌神。 　　二夫人穿好鞋子站起身，刚理了理头发，清彤就已经带人进了正厅。 　　“大小姐。”二夫人有些不满，觉得清彤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您这带着人突然闯到我的院子里，不知道有何贵干。” 　　清彤看都没看她一眼，指着厅内正中央的粉彩大花瓶。“这可是母亲的嫁妆？” 　　孟夫人抿着嘴唇没有作声。这是她嫁妆里最贵重的一件，如今被二夫人这么大大方方的摆着，就像是明晃晃的打在自己的脸。 　　二夫人心里一缩，隐隐知道这次清彤来的目的，自以为隐秘的跟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神。 　　清彤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没有作声，随着那嬷嬷悄悄退出去找孟大人来给二夫人撑腰。按说也是该找个管得了事的来了，清彤都懒得再跟二夫人她们耽误时间了。 　　清彤拿着孟夫人的嫁妆单子在二夫人屋内正厅里转了一圈，里面的装饰摆设一大半都能对的上。二夫人出身不高，又是进来做姨娘的，当年和孟老夫人到上京投奔孟大人是什么都没带，所以压根就没有嫁妆。这屋里的之前的东西，都是这些年老夫人赏给她撑门面的。 　　清彤一样样的数着，孟夫人脸色越来越黑，二夫人手指紧握成拳不发一语。 　　“老爷来了。”门外的小丫鬟禀报道。 　　二夫人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等到了靠山。清彤看着她方向的样子讥诮的笑了笑，她还真以为孟大人是什么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孟大人进门后在屋内的环视一圈，面色不虞的问道。 　　“老爷......”孟夫人想要开口，结果被清彤拦住了。 　　“父亲，”清彤指了指二夫人房里的东西，“祖母说要把母亲的嫁妆给我做添妆，我来取我的嫁妆呢。” 　　听到这话，屋里其他三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孟大人沉着脸，硬要说这些不是孟夫人的嫁妆，恐怕女儿不会相信。可如果承认下来...... 　　孟大人觉得自己被架在这么个两难的境地上，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父亲恐怕不知道。刚刚女儿去仓库里砍了母亲的嫁妆，才知道如今连这单子上的一半都没有剩下。” 　　“王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孟大人问道。 　　“回老爷的话。老，老奴也不知道啊。”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孟大人这些年身居高位，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进退两难的感觉了。 　　“这样，”孟大人看着清彤软下了声音说道：“你先回去好好备嫁，这件事父亲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信父亲的话。毕竟女儿是要嫁到魏王府的，如果嫁妆寒酸了，别人也会笑话父亲的。”清彤笑道。 　　“你说的没错，所以父亲定然会帮你查个清楚的。”孟大人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憋屈。 　　看清彤这个样子，他之前分明是被她哄骗了。想到自己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骗了。孟大人不仅有些气闷。 　　清彤满意的笑了笑，也懒得再跟他们应付。跟孟大人行了个礼，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刚替清彤出门办事的丹心有些犹豫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声说道：“奴婢刚才八珍楼回来。崔掌柜说魏老板出城了。” 　　“出城了......”清彤坐在桌边垂着眼，心思烦乱。她不知是魏城出城是亲自去置办他们成亲的东西，只能在心里胡乱的猜测着，不知道魏城现在听没听到她被赐婚的消息。 　　“怎么办啊小姐。”丹心有些着急。 　　“无妨，那就等他回来再议。”清彤勉强笑笑。“信送到了吗？” 　　“送到崔掌柜手里了。” 　　“那就好。”清彤点点头。她信魏城，所以愿意等他。如果成亲等不到魏城，她就当自己瞎了眼，老老实实的嫁给魏王。到时候不光是孟家，就连魏城，她也非要他后悔不可！ 第24章 误会 　　今天赐婚的旨意如魏王秦承霖所愿的颁了下来, 秦承霖为了配合皇后的算计显得自己不太情愿，接旨后就去了城外。看似是不悦散心，其实是去亲自选了他们成亲那日的碗碟样式。 　　“主子，孟小姐的送信来了。” 　　秦承霖一回到八珍楼, 崔掌柜就上前禀报道。 　　秦承霖一笑, 接过信件上了楼上的包厢。崔掌柜看主子心情不错也跟着开心, 他这位主子也是少有如此开怀的时候。 　　秦承霖拆开清彤的信，本以为是满篇的甜蜜爱语抑或者是想跟他商量他们的婚事。却没想到信纸上只有一句，还是问他要不要私奔的？ 　　秦承霖拿着信纸疑惑不已，先在太阳底下照了照, 又放在蜡烛上烤了烤，结果信纸上也没有出现的什么别的痕迹，还是只有那一句。 　　秦承霖彻底懵了，不懂清彤为什么想跟他私奔，而不是和他成亲。 　　是什么特殊的情趣？秦承霖猜不透。虽然跟清彤私奔想想确实很刺激, 但是好好的都要成亲了，怎么又想去私奔了？ 　　在孟府的清彤不知秦承霖的疑惑，正在闺房里绣着荷包，想要平复下烦乱的心情。才觉得心情平静了些, 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烦人的吵闹声。 　　清彤起身, 想看看府里有谁敢在她院子里闹事的，结果刚走到正厅就看到有人冲了进来。 　　“大少爷，您别……”丹心追在后面拦着，却还是没能拦住孟杉。 　　“姐姐！”孟杉看到清彤停下了动作, 整了整自己有些乱的外衫。 　　“滚出去！”清彤皱着眉头不客气的说道。孟杉还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竟敢直接闯进她的院子。 　　“姐姐，”孟杉却像是没听到清彤的训斥，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姐姐不想嫁是不是？” 　　清彤皱着眉头看着他，觉得孟杉这次回来后脑子好像比以前还不正常了。 　　“管你什么事，滚回你的院子。”清彤不客气的说道。 　　“姐姐不想嫁的话，我带姐姐走好不好？”孟杉依旧自说自话，不管清彤的拒绝。 　　“你是不是疯了？”清彤看着他执拗的眼神，隐隐觉出了他最近反常的原因。 　　“姐姐，我想对你好的。”孟杉语带祈求的说道。 　　清彤咬着嘴唇，狐疑的看着他。两人僵持在厅里对面而立，谁也没有再开口。 　　“老爷，二夫人。”院子里传来小丫鬟请安的声音。 　　之前孟杉不管不顾的非要闯进来，孟杉身边的小厮怕出事去禀报了二夫人。结果老爷正好也在丽园，看他犹犹豫豫的什么都不说还发了脾气。小厮无奈，只能把大少爷硬闯大小姐院子的事说了出来。 　　孟大人带着二夫人一起进了清园，看到屋子里姐弟二人对峙的样子头疼不已，以为孟杉是来为他母亲讨公道的。想到女儿要当王妃，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来得及开心一下、炫耀一番，就被这一出出的变故搞的心烦不已。 　　“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孟大人问道。 　　清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父亲这是说的哪里话，是孟杉闯到我院子里来的，您不该问他要做什么，问他为何闯进来我院子里，又非要让我跟他走吗？” 　　“大小姐说的真是什么话。”二夫人心里一紧，儿子这次回来后她也觉得变了不少，几次反常都跟孟清彤脱不了干系。 　　“孟杉，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孟大人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父亲，姐姐不愿嫁给魏王，你们为什么要逼她。”孟杉问道，十足一个为姐姐着想的好弟弟的样子。 　　“诶诶诶，不愿意嫁给秦承霖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孟杉臆想出来的。”清彤解释道。就算她心里这么想，但她可从没说出口过的，她才不背这个锅。 　　“父亲，姐姐她不愿意的，您让儿子带姐姐走吧。” 　　屋内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二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甚至有了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的念头。 　　清彤皱着眉头，觉得孟杉回来后不仅精神不正常了，脑子也不好了。抗旨是要株连家人的罪名，她想去私奔逃婚，是因为她在乎这些家人。可孟杉竟然直接跟孟大人说，这不等于是在问孟大人：你愿不愿意去死吗？！ 　　“来人！”孟大人被儿子气的嘴唇发抖，大喊一声。院外的小厮应声而来，躬身等着他吩咐。 　　“把大少爷带回他屋里，好好看管。” 　　“是！”有了孟大人的命令，小厮们也不敢留情，抓着孟杉的胳膊将他拉出清彤的院子，拉回自己的屋里。 　　二夫人站在屋里还没缓过劲儿来，她想不通儿子怎么突然变成那个样子，有怎么突然有了那些荒谬的想法。 　　“还请父亲一定要让人看住孟杉，我可不愿意看他又闯进我院子里来。” 　　“放心吧。我知你们姐弟感情一向和睦，孟杉他之前三年没有回家，难免跟你有些话要说。可如今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再像之前一样随意行事肯定是不行的。” 　　清彤讽刺的勾了勾唇角，懒得跟他们在费口舌。 　　之后的几天，孟府里总算是清静了不少。清彤一直没有等到魏城的回复，每天一门心思的绣着荷包才能不让自己瞎想。 　　“小姐，郡主来了。”丹心禀报道。 　　“快带她进来。”清彤将绣了一半的荷包放回篓子里，起身整了整衣服，吩咐小丫鬟们上茶上糕点。 　　秦楚萍进门后难得没有笑闹，而是苦着张脸。这算是什么事儿，想嫁魏王的没嫁成，不想嫁的倒是要嫁过去了。 　　“清彤，你这些天怎么样？”秦楚萍问道。 　　“就那样吧。”清彤含糊的答道。让她在好友面前撒谎说自己很好，估计萍儿也不会信。 　　“萍儿，阿妍现在好不好？”跟自己比起来，清彤还是更担心季江妍。那天季江妍说起魏王来满满都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结果被自己姐姐算计了还不算完，喜欢的男子即将迎娶他人...... 　　秦楚萍摇了摇头，“我还没去季府，打算一会儿去看阿妍的。” 　　“那你帮我，跟阿妍说声抱歉。” 　　“你又什么好抱歉的，这婚事也不是你自己求来的。你放心吧，阿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迁怒于你的。”秦楚萍劝道。 　　清彤无力的勾了勾唇角，只能希望如她所说吧。 　　秦楚萍出了孟府直接去了季府。季夫人说季江妍病了不好见客，秦楚萍却不依不饶，弄得季夫人头疼不已。最后季夫人想着反正季江妍落水那天秦楚萍也在，对她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于是让人将秦楚萍带到季江妍的院子里。 　　“阿妍，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秦楚萍惊讶，如今不过才过了四五天，季江妍就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了下来。 　　“没什么。”季江妍挣扎着坐起身，秦楚萍赶紧去扶。“就是染了风寒罢了。” 　　她前几日落水染了风寒，本来就弱的身子更是吃不消了。再加上亲姐姐想要陷害自己，心仪之人要迎娶自己的好友。一连串的打击下来，季江妍这些日子吃也吃不下，瘦成了一把骨头。 　　“阿妍，清彤她……”秦楚萍看季江妍脸色不好，想着开导一下，不想让两人生了嫌隙。 　　“清彤也是不愿的吧。”季江妍笑道。 　　秦楚萍点点头。 　　“只能说命运弄人，清彤她现在心里恐怕也不比我好受多少。” 　　“阿妍，你为何会喜欢魏王兄。”秦楚萍忍不住问道。在她看来季江妍跟魏王并没什么交集，怎么会对他情根深种呢。 　　“我与魏王通过一阵子书信，自觉兴趣相投，故而......” 　　季江妍垂着眼，再也说不下去。 　　“通过书信？”秦楚萍惊讶，“你们是怎么通上书信的？” 　　“我在宫里做七公主的伴读时，有次在学堂外的假山下看到了有人写的书信。我，我一时好奇回了一封放在同样的地方。过几天再去看的时候，就又收到了回信。”季江妍语带回忆的说道。 　　“那些信是魏王兄写的？” 　　“应该是吧。” 　　“应该？”秦楚萍不解。 　　“嗯，我们两个通信一直没有署名，也没问过对方的身份。只是后来有一次他在信里约我见面，我本来想去赴约的。可正好那天姐姐让我帮她外祖母家取东西，我不好说跟别人有约，就只得先去了外祖母家。等我从外祖母家回来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魏王的马车离开。”季江妍没说的是，那人在信里偶然提起过“母后”，所以她才这么坚定地相信是魏王。 　　“这是多久的事情了？”秦楚萍问道。 　　“四年前了......”当时季江妍刚十四岁。 　　“你能不能把信给我看看？”秦楚萍问道。 　　季江妍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有此要求，但还是起身拿过梳妆盒，将里面被她妥善放置了四年的书信取出，递给秦楚萍看。 　　“这不是魏王兄的笔迹。”秦楚萍肯定的说道。同时心里也送了口气，总算免得阿妍跟清彤两人会因为赐婚一事起了嫌隙。 　　“不是魏王的笔迹？”季江妍反问。听到秦楚萍的话，一时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对，别的王兄的字我不认识，可魏王兄的我确实熟悉。我大哥有阵子还要了魏王兄的墨宝来让我二哥临摹当帖子来着。”秦楚萍的长兄秦冠荣与魏王交好，魏王的笔迹她之前没少见过，与这个相差甚大。 　　“不，不是魏王，那他为什么说......”季江妍瞪大了眼睛。想起信中提到的母后，还有那天姐姐突然将自己支去外祖母家。 　　“阿妍！”秦楚萍看季江妍失了魂魄一样差点跌在地上，赶紧伸手扶住了她。“阿妍你怎么样了？你别担心，如果你喜欢跟你通信的这人，我帮着你一起去找。”秦楚萍劝道。 　　季江妍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原来她的姐姐，从那么之前就开始算计她了。 　　季江妍头昏的难受，思路却格外的清晰。原来一直与自己通信的是太子殿下，恐怕那一日是姐姐让自己去了外祖母家，然后便假借她的身份，去赴了和太子的约。怪不得太子突然就说要娶姐姐为太子妃，也难怪姐姐前阵子提出要让自己也进东宫。怕是东窗事发，被识破了吧...... 　　“阿妍，你真的没事吗？”秦楚萍不放心的问道。 　　“我没事，萍儿你放心吧。我就是，有些累了。” 　　“那要不你好好好休息一下，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好。”季江妍点头，“带着清彤也一起来吧，我有话跟她说。” 　　秦楚萍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第25章 解惑 　　清彤等了几日也没见魏城的回信。手里的荷包绣完了, 她干脆又绣起了嫁衣。大红色的嫁衣明艳艳的刺着她的眼，看得她眼睛发酸。 　　丹心看着自家小姐这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反而忧心，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担心的看着她。 　　“怎么了？”感觉到丹心的眼神, 清彤转过头笑问道。 　　“没什么。”丹心摇了摇头, 笑得有些勉强。 　　清彤也没再多问, 继续认真的绣着架在绣架上的喜服。 　　白日的时候清彤尚且能够能够维持的住情绪，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本心。晚上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亮，思绪就忍不住越跑越远。等到最后，连清彤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干脆又坐回绣架边上，也不管夜里灯暗，继续绣起了喜服。 　　夜风打在半开的窗子上，发出轻微的响动。清彤捏着绣花针的手一顿，一时没有动作。鼻尖那股熟悉的气味越靠越紧, 然后清彤就感觉到有人从身后轻轻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怎么这么晚还在绣，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秦承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里面却带着几分对对方不知爱惜自己的心疼。 　　清彤没有作声，将手里的针插在了一旁。 　　“刚才是不是知道我来了？”秦承霖放下手坐在了清彤旁边, 笑道：“想给你个惊喜都不成, 我看我这辈子怕是逃不出你的手心了。” 　　清彤听到他提起一辈子。心中发涩，好不容易才忍住眼里的泪。 　　“这是怎么了？”秦承霖看她表现的反常心里奇怪。“绣喜服这种事情让别人来做就好了，你别太辛苦了。还是你太想嫁我了，所以这几天都等不及了？！” 　　清彤听他的语气轻松玩笑, 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抬起头看着他，心里猜测难道是他刚才外地回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赐婚了？ 　　“谁要嫁给你了。”清彤一想起这个心中就涌上百般的委屈，声音哽咽的说道。 　　“这是怎么了？”秦承霖将她轻搂在怀里拍了拍，“难道你是一定要跟我私奔不成？”秦承霖有些犹豫。“可是我觉得私奔虽然刺激，还是成婚名正言顺更好一些。” 　　“我，我被赐婚了你可知道？！”清彤问道。 　　“知道啊，”秦承霖点头。这还是他谋划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你是觉得我不够诚心？那我过些日子再来孟府提亲也是可以的，我之前没来，是因为......” 　　“可我被指婚给魏王了。”清彤忍不住放大了声音说道。 　　秦承霖一愣，摸了摸下巴，有些搞不懂清彤的思路，他不就是魏王吗？！ 　　“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秦承霖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清彤以为他是要撇清两人的关系，情绪有些激动的问道。 　　“你觉得我是谁？”秦承霖问。 　　清彤奇怪的看了看他，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的答道：“魏承啊。” 　　“哪个魏承？！” 　　“魏元帅府的五少爷，八珍楼的魏老板。” 　　“......我何时说过我是魏元帅府的五少爷了？！”秦承霖有些哭笑不得。 　　“魏元帅府的五少爷不就是叫魏承吗？” 　　“咳咳，只是音同而以。”秦承霖解释道。“我是魏王秦承霖。魏城是我盘下八珍楼做生意时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只不过一时偷懒就直接把表弟的借来用了。” 　　“你是魏王？”清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回忆起当时杜掌柜的回话，说去苏州查舞弊案是魏王带人去的……可她当时觉得魏城不像是皇子，直接把魏王这个条件否了，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也叫魏承的人身上。清彤回忆之前，好像确实有几次聊起过身世，但是都让自己直接想歪了...... 　　秦承霖好笑的看着清彤的脸越来越红，平时机灵聪慧的小姑娘，也有一时糊涂的时候。 　　“喏，我也是有证据的。”秦承霖说着拿出一块龙佩，上面写着“魏”和“秦”两个字。 　　“你要是还不信的话，我就把......” 　　“你就把什么？”清彤也不拦他，等着他去说。 　　“那我就只能把魏王府的地契提前交给他的女主人了。” 　　“谁稀罕你的地契了。”清彤小声的嘟囔着。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有些好笑，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承霖看着她笑的开怀，像是把近几日的憋闷全都一扫而光的恣意。 　　“对了，我给你的回信你有没有收到？”秦承霖又问。 　　清彤摇了摇头，这些天她没听说过有什么她的信件。 　　“怪不得......我本来约你初十在八珍楼一见的，结果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你。初十后我又等了几天，既没看到你也没收到你的消息。因为放心不下，所以才做出如此逾矩的事情，找到你闺房来看了看。”秦承霖解释道。 　　清彤这些天并没有收到什么信件，想也知道怕是被有心人扣下了。估计过两天，就要有人拿着秦承霖寄来的信件来找她发难了。 　　“还望王妃别怪我唐突才是。” 　　“哪个是你王妃了。”清彤口是心非的说道。复又想到还好秦承霖来了，不然他们还有三个月大婚，自己岂不是要在家再别扭三个月？！ 　　“你是怎么让王皇后赐婚的？”清彤好奇的问道。秦承霖跟王皇后不和是不用说的，想让王皇后赐婚，势必要让她觉得秦承霖会讨厌自己这个妻子，而不是中意自己。这么说的话...... 　　“你想到了？”秦承霖笑问道。 　　“是，周夫人？”清彤猜测道，可又觉得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 　　“没错。”秦承霖大方承认道：“我和周夫人有合作有交易，所以周夫人愿意帮我引诱王皇后下了赐婚的旨意。” 　　“可是周夫人不是王皇后的表姐吗？”清彤不懂。周家和周夫人现在的地位靠的都是王皇后，她怎么会做出对王皇后不利的事情。 　　秦承霖解释道“周夫人本家姓李，是王皇后母亲的娘家。周夫人的弟弟以前是上京有名的才子，他跟王皇后之间的婚事是两人长辈们默认的。本来表哥表妹青梅竹马的，一切都很好。结果王皇后十二岁的时候，突然说不喜欢文弱的书生，而是喜欢浴血沙场的武将。”秦承霖嘲讽的笑了笑。清彤一想，十二岁，这不正是传言中今上跟王皇后第一见面的时候吗？！看来不是王皇后不爱书生爱武将了，而是她看上了坐拥四海的帝王。 　　“后来李少爷为了讨的王皇后的欢心，投笔从戎。结果不到一年边战死沙场。王皇后说是自己害死了表哥，要终身不嫁为表哥守孝。等到后来，连本来对她有些怨恨的李夫人都软下心肠，开始劝她早日嫁人，还说会为她添上一份上好的嫁妆。” 　　“结果等到的是皇上封后的诏书？” 　　“没错。本来因为她这么多年没嫁，李家人对她和王家一直心存感激和愧疚。平时在朝堂上，李家的人没少帮王丞相说话。结果这一纸赐婚的诏书，彻底击懵了李家人。再加上后来流传了满京城的帝后相识的故事，李家人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原来这些年自己一直被王皇后利用着。王皇后明明是在等着皇上来娶她，却非要用死去的表哥当借口，连死人都要利用个彻底。” 　　清彤听他称呼今上为皇上，跟自己管父亲叫孟大人时，估计是差不多的心情。 　　“也难怪呢......”难怪周夫人愿意跟秦承霖合作，去对付王皇后，原来是要为弟弟报仇。 　　“你看，我为了娶你可是费了心思的，你可不能再怀疑我才是。”秦承霖有些委屈的说道。 　　“不会了。”清彤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之前真是太过自作聪明了。两人又聊了一会，等到天色实在不早了，秦承霖才恋恋不舍的翻窗离开。 　　第二天一早，丹心叫醒了还在熟睡的清彤，跟她说是孟大人那边请她过去。 　　清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本来还在纳闷这个时间孟大人不是应该还在早朝么。结果撩开床帏，看到窗外日头正足，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中午，孟大人是已经下朝回来了。 　　都是因为昨晚秦承霖来了，弄得自己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等到天都擦亮了才睡着。 　　自从跟家里其他人摊了牌，这些天清彤也不用装模作样了，每天也不去给孟老夫人请安了，天天一觉睡到自然醒，日子别提多惬意了。而且往日府里人虽然惧她，但总有些私下耍手段的。这两日就好了，本来那些阴恻恻的在她面前耍手段的也不敢了，弄得她看孟府各处都顺眼了不少。 　　清彤听到孟大人的传唤，想起了昨天秦承霖提到过给他写信的时候，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心知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起床梳妆打扮之后，清彤不紧不慢的去了孟夫人的慧园。 第26章 管家 　　慧园的正厅。孟大人跟孟夫人坐在上首, 二夫人坐在了孟大人的下手。 　　“给父亲、母亲请安。”清彤行了个礼，也不等对方开口叫起，就直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孟大人呵斥道。 　　“咱们这样的家里还提什么规矩啊。”清彤嗤笑道：“父亲还是有话直说罢，如果没别的事情, 我还要回屋绣喜服呢。” 　　“绣喜服？！”二夫人冷笑, “大小姐绣喜服的时候, 想着的怕不是魏王殿下吧。” 　　“父亲您看看。主子说这话呢姨娘就能随便开口。所以我才说咱们这府里啊，早就没什么规矩可言了。” 　　“你！”二夫人瞪着清彤，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二夫人不是一般的姨娘，她怎么说也算是你表姑, 你......” 　　“呵，父亲莫不是糊涂了？！”清彤冷笑，“她如果没进府的话，自然是我表姑，是孟府的正经亲戚。可如今既然她已经进了府, 那就是府里的李姨娘。至于二夫人这个称呼......父亲都是督察院侍郎了，还要做女儿的来给您提醒咱们大夏律法里是怎么说的吗？” 　　“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孟大人咳了咳，一时有些尴尬。 　　“大小姐可先别忙着教育我，您还是先好好看看自己才是。”二夫人看着清彤, 想到了大儿子如今还被关在院子里, 昨日她去看的时候，还在口口声声的说着要带姐姐走。 　　“我有什么需要看的，李姨娘直说就是了，别在这儿绕弯子了。” 　　“好, 那我今天就让大小姐知道知道。”说着，李姨娘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在清彤眼前晃了晃。“大小姐看这是什么？” 　　“我说了，李姨娘自以为抓到了我什么把柄，直说就好了，我可没空陪姨娘兜圈子。” 　　“陪我兜圈子，我看大小姐是心虚了吧？！”李姨娘冷笑。 　　“行了，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还是先回院子里去了。”清彤漫不经心的说道。 　　“等等。大小姐不解释解释，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吗？” 　　“李姨娘在这儿故弄玄虚的也不说明白，我要如何解释？”清彤反问道。 　　二夫人看到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儿，暗道她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还请大小姐说说，这封约你去八珍楼一叙的信，是怎么回事？”二夫人问道。 　　“什么信？”孟大人也是一惊。他今天是来孟夫人的院子里找她商量事，被闻讯而来的二夫人堵在慧园的。二夫人只说清彤做了有辱门风的事情要跟她对峙，却并没具体提起是什么。 　　“就是这封打着楚萍郡主名义，跟一匣子绿豆糕一起送进来的信。”二夫人将信纸展开。“大小姐可别嘴硬说这信是楚萍郡主写的，这字迹可是做不得假的。” 　　清彤听罢，不禁有些心疼她没吃到的那匣子绿豆糕。 　　“我倒是好奇，既然这封信是打着萍儿的名义送进府给我的，那又怎么到了李姨娘手里的？”清彤含笑问道。 　　“门房觉得这东西有异，担心大小姐要做魏王妃了，是有人要算计大小姐。所以带着东西想要去禀报老夫人裁定的，当时我正好在老夫人院子里，怕下人们打扰老夫人午睡所以暂时接了过来。没想到啊......打开匣子却发现了男人写给大小姐的信件，发现了大小姐跟人有了私情还要私下见面的证据。” 　　“父亲看看。姨娘连送到老夫人院子里的东西都能拦下来了。这府里的大事小情，怕是都要由姨娘做主了。” 　　“大小姐别转移话题，还是跟我们好好说说，这信到底是谁写的吧。我记得大小姐最爱初十出去了，莫不是以前都是跟着人私会不成？！”二夫人咄咄逼人的问道。 　　“彤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赶紧解释清楚啊。”孟夫人看丈夫脸色不渝，心急的说道。 　　二人还嫌不够，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大小姐，您如今跟魏王有了婚约，还是皇后娘娘亲口赐下的，您如果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那就是把整个孟家都往火坑里面推！” 　　“二夫人如此含血喷人，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二夫人得意洋洋的拿出刚才那张信纸，“这还不算是证据吗？” 　　“哎，”清彤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本来我就要出嫁了，不愿意多生是非的。可既然是李姨娘自己提出来的，那我不为自己辩解两句，怕是姑娘家的名声都要被李姨娘毁光了。” 　　“父亲，”清彤看向孟大人，“这封信是魏王殿下托萍儿送来的。” 　　“不可能！”二夫人声音尖锐的反驳道。“魏王怎么会做如此不成体统之事。” 　　“体统？！”清彤冷笑，“二夫人私拆我信件，就是有体统了？！” 　　孟大人看她们两个一副要吵下去的架势，开口说道：“把信拿给我看看。” 　　“父亲，前几日萍儿来还提起了这件事。问我为何不去赴魏王殿下之约，还说魏王殿下觉得我是心里不满皇后娘娘赐下的婚事，故意而为。您说说，这信跟我就没送到我手里，结果让我平白受了这么个冤枉。” 　　“确实是魏王的字迹。”孟大人看着二夫人神色不明的说道。 　　“怎么，怎么会呢。”二夫人眼神慌乱，“魏王殿下他怎么会，怎么会约大小姐婚前见面的。” 　　“我听萍儿说，魏王殿下爱写诗作画，所以带着几分才子的随性而为，并不太在乎那些的。” 　　“没错。”孟大人点点头。“而且魏王殿下的字是圣上赞誉过得，满朝文武基本上都见过魏王殿下的字。这信，是魏王殿下写的没错了。” 　　“还好父亲识的魏王的字迹，不然我可就要平白被人冤枉了。我听萍儿说魏王和她大哥交好，所以才会托她送信过来的。本来是想在成婚前，见上一面的。”清彤说着，还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今可倒好了。魏王殿下觉得咱们府里对婚事有意见。女儿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平白惹了魏王殿下的不满，以后嫁到了魏王府，这日子该怎么过才好啊！ 　　清彤觉得现在自己应该要流两滴泪下来才应景，但是无奈挤了半天也没有挤出来，只能拿着手帕干擦了擦眼角。 　　“自作聪明的东西！”孟大人呵斥道。这些年儿子儿子没养好，家家没管好，只知道勾心斗角使那些后宅的手段，如今还惹下大祸。 　　“老爷！”二夫人跪在地上，眼含热泪的看着孟大人。 　　“父亲还是先想想怎么跟魏王解释一下吧。我之前托了萍儿，请她帮我跟父王解释一番，可是魏王相信与否，这女儿就不知道了。” 　　“明日上朝为父亲自去解释。”孟大人咬了咬牙说道。他向来是个豁的出去的，也不觉得未来岳父跟女婿解释求和丢不丢面子，只知道对方身份比他高，那他巴结起来就毫无心理负担。 　　“但愿魏王会信吧。”清彤叹道，继而话锋一转，“只不过女儿看着，这府里的事情，也不好再让姨娘管着了。老夫人年纪大了，府里的事情琐碎耗费精力，也实在不该麻烦她老人家。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孟府还让老夫人和姨娘管家，怕是要在背后议论咱们了。” 　　“那你待如何？”孟大人已经知道这个女儿是个不简单的，没应承她的话，反而反问道。 　　孟夫人则满眼期待的看着女儿。 　　“要说管家，母亲肯定是最名正言顺的了。” 　　孟大人皱了皱眉头，孟夫人管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不然孟府只会更乱。 　　“只是母亲要照顾父亲，还要抚养弟弟，确实也没什么时间。毕竟这两件事，才是孟府最根本的。” 　　孟夫人本来有些不悦，但听完后又觉得清彤说的不错，侧眼看了看身边的丈夫。 　　“女儿看平姨娘是个懂事的。锦姨娘原来在祖母院子里没少帮着祖母理事，耳濡目染的应该也学到了祖母的几分本事。干脆让她们两个管家，母亲最后把关也就罢。” 　　锦姨娘原名锦绣，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被老夫人送给了孟大人做了通房。二夫人怀孟杉时好巧锦姨娘也有了身孕，结果没想到在六个月时误食了堕胎的东西，孩子就这么生生的掉了，身子也毁了。 　　孟府的人都猜这事儿是二夫人干的，可是也没人敢明说。锦姨娘在老夫人门前跪着喊了几次冤，结果老夫人只是把她提做姨娘当做补偿。锦姨娘这才看清，就算她尽心尽力的伺候了老夫人那么久，她和她孩儿，却始终顶不上二夫人在老夫人心里的分量。 　　“锦姨娘么......”孟大人沉思，锦姨娘失了孩子之后开始一心礼佛，他都说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她了。“锦姨娘一直在礼佛，可愿意再碰这些俗事？” 　　“当然愿意了，毕竟锦姨娘也是孟府的人，哪有什么可不愿的。”清彤对着二夫人笑的灿烂。锦姨娘礼了十多年的佛不假，可惜就算如此也没能消去她心中的恨意。有这么一个能够报复二夫人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了。 　　二夫人被清彤笑的心里发凉，想要说什么让孟大人改变主意。 　　孟大人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那就让锦姨娘也搬到慧园来，跟着平姨娘一同管家吧。” 　　“是。”孟夫人听到丈夫如此给自己面子欢欢喜喜的就应了。说完还慈爱的看了女儿一眼，欣慰她能想出这种好主意来。 第27章 开解 　　这换了平姨娘跟锦姨娘管家后, 别说清彤了，连孟大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他好歹也是个是二品大员，之前还要管家里的琐事，这要是同僚们知道了, 还不定要怎么笑话他。 　　说到底是正妻软弱无能, 母亲和表妹抓着权柄没却什么心机, 嫡长女又太过聪明强势。导致后院常年失火，家里的女人们三天两头的起冲突让他来决断。如今换了平姨娘跟锦姨娘，倒是平衡的不错，至少她们两个处事明面上让人找不出问题。 　　清彤也提点了两人几句, 无非是让两人认清了形势。本来平姨娘不愿意掌家，想要一心照顾孟荫的。可清彤也对她晓以利害，后宅的手段本来就是防不胜防的，手里没有权力的话如何能护孟荫周全？！锦姨娘更不用说了，能有这么个报复二夫人的机会, 简直是求之不得的。 　　本来这两位管家，二夫人应该是最不服气的，但她之前刚被训斥了，现在正是不敢惹事的时候。晴姨娘倒是有些不服气, 可都被平姨娘跟锦姨娘处理妥当了。老夫人那边听孟大人说了二夫人办的糊涂事, 现下也正冷着二夫人。再加上锦姨娘以前是贴身伺候老夫人的，对她的脾气秉性自然了解，把老夫人哄得喜笑颜开的，也忘了替女儿主持公道了。 　　这几天孟府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和谐清静。清彤就每天躲在房里绣喜服, 一日三餐都有人问过她想吃什么后直接送到院子里。虽然秦承霖跟她说绣喜服这种事情不用她做，但她闲着也没什么事情，而且她也想自己亲手绣喜服。 　　秦承霖的事情清彤虽然还没和丹心明说，可丹心这些日子看清彤心情如此不错，也猜到了几分。 　　没想到孟大人倒也真的是舍下脸面的，镇去跟秦承霖赔礼道歉了。回府之后还干脆告诉清彤，说魏王下月初十约她见上一面。 　　孟大人不仅同意了外男婚前跟女儿见面，还大手一挥让平姨娘从公中拨了几千两，给清彤置办见魏王时穿的衣服和戴的头面。清彤觉得有些可笑，天底下竟然还有做父亲的来干这种拉皮条的事情。所以她就说孟府就是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老老小小没一个正常的。 　　正好清彤也不客气了，带上银子就跟丹心在外面痛痛快快的逛了一次，这银子不是自己的花着就是舒服。 　　等到初十那天，清彤如约到了八珍楼。秦承霖却带着她上了王府的马车，七拐八拐的在上京城里一通乱绕，然后从一处不起眼的侧门不知道进了哪家府里。 　　“这是我舅舅家。”秦承霖道。 　　清彤恍然，秦承霖竟然带她来了魏元帅府。 　　“这，我是不是该带些礼物来的？”清彤无措的问道。 　　“自家人，用不上这些的。”秦承霖脸上带着几许少见的温情说道：“舅母上次没去赴宴没见到你，听阿凝说了后对你越发好奇，便让我带你过来一家聚聚。” 　　清彤还有些犹豫，结果被他直接带到了正厅了。陛下为了彰显自己对魏元帅的信任，魏府阖府都住在边疆。最近魏凝跟魏承到了说亲的年纪，魏夫人带着一双小儿女和待产的三儿媳回了上京。 　　“这便是清彤吧，快来。”魏夫人冲着清彤招了招手，清彤不好意思的低着过去跟她见了个礼。 　　“这是个好模样。”魏夫人抓着她的手喜爱的说道。说完，还把自己的镯子摘下来往清彤手上套。 　　“舅母这可使不得。”清彤推辞道。 　　“都喊舅母了，还有什么使不得的？”魏夫人打趣道。 　　清彤涨红了脸，刚听秦承霖说舅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跟着叫了。 　　“舅母送的见面礼，你就收下吧。”秦承霖道。 　　清彤点点头，跟魏夫人道了声谢。 　　魏夫人又拉着清彤给她介绍屋里的其他人。六小姐魏凝她之前是见过的，五少爷魏承文质彬彬的，确实不像是武将之后。三少夫人袁氏跟魏夫人都是爽朗的性子，还有一位说是魏夫人的义女，姓董，名唤心婉。清彤冷眼瞧着，她跟魏承似是互有情意。 　　之前听人说魏元帅一家兄友弟恭，相处和睦。清彤以为秦承霖是魏家五少爷时，还觉得这些都是外面人瞎传的。可今日一见，才知果然不假。也难怪秦承霖爱来魏元帅府里，毕竟这种和乐的家庭气氛，是他们两个之前都没遇到过的。 　　清彤和秦承霖跟魏家人一起用了午膳。魏家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随意的聊着自己的见闻，听得清彤也多吃了一碗饭。 　　这一天，直到天色擦黑秦承霖才带着清彤又避人耳目的出了魏府。 　　“过阵子阿凝跟阿承要回一趟边疆，所以才今天带你过来的。”秦承霖解释道。 　　“回边疆？！不是来给阿凝说亲事的吗？”清彤不解。 　　“过阵子朝廷要送粮草到边疆。因为担心运粮官在路上做手脚，所以阿承跟阿凝找了个理由跟他们一起回去。” 　　“真是不容易......”清彤感叹。要不是陛下做的太过无情，魏府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我跟魏府都是一样的。进，尚有一线生机；退，就是万劫不复。”秦承霖说道：“清彤，你懂我的意思吗？” 　　清彤低头不语，半晌抬头冲他一笑。“要是如此的话，以后的日子倒也不会无聊。” 　　清彤回府后孟大人仔细的问过了她和秦承霖见面的情况。清彤只说两人聊了聊诗书字画，孟大人心里本来还有几分担心，等到看到魏王府下定的礼品后，那仅剩的一点担心也没有了。 　　这些天孟大人看清彤的眼神别提多慈爱了，清彤趁机提出了去看季江妍的事情。孟大人本来就对季家多有巴结，爽快的就答应了，还说有季江妍做媒介，以后清彤跟太子妃也能处的更加和谐一点。 　　清彤想起来太子妃对季江妍的陷害，笑了笑没去接他的话。 　　季府里，清彤乍看到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季江妍吓了一跳。这才明白为何她来时季夫人的表情那么不自然，语气还多有犹豫，似乎不希望她见到季江妍一样。 　　“阿妍，你这......”清彤想起了她中意魏王之事，还以为季江妍是因此消沉。 　　“清彤你来了。”季江妍坐起身理了理头发，虚弱的冲她笑了笑。 　　“阿妍，我......”清彤看着她，心里有愧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季江妍等了一会看她脸色哀戚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缘由。 　　“你误会了，我中意之人并不是魏王。”季江妍笑道：“准确说是，我误会了。” 　　季江妍笑的凄凉，看的清彤心里发酸。 　　“阿妍，你这是什么意思？”清彤不解的问道。 　　季江妍把写信之事告诉了清彤，还把与她通信之人是太子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清彤问道。 　　“若是别人，我一定要让她后悔的，可偏偏她是我姐姐......” 　　清彤轻叹，直觉命运弄人。季江妍外表柔弱却内心坚韧，唯一的死穴就是亲人和朋友。偏偏这次背叛她伤害她的还是她一直信任仰慕的姐姐，也难怪坚强如季江妍也有些受不住了。 　　“可我估计，太子已经知道了。” 　　东宫的事情不少人盯着，有一点风吹草动王皇后都恨不得让全上京都知道都议论。这几天关于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不睦的消息传了出来，还有人说太子妃长被太子气的差点小产。 　　“那是他们的事，不是我管的了的。”季江妍神色淡然的说道。 　　“那你自己呢，这总是你能管的吧？！”清彤看到她瘦到这副样子心疼不已。“我话说的可能有些不中听。但你如此作践你自己的身子，你姐姐别说愧疚了，恐怕知道后心里反而更加得意。” 　　从太子妃能下手毁了季江妍的名声就能看出来了。若是之前她只是自私的想要谋得太子妃的位置，那现在她就纯粹是恶毒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季江妍哽咽的说道。她终归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这一路上从没受过什么波折，一片芳心错误，良人成了自己的姐夫，这让她怎能不气不怨？！ 　　“若是你，会怎么做？”季江妍问道。 　　清彤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不懂季江妍的犹豫和痛苦，只是...... 　　“如果我到了没了他下半辈子都没什么意思的地步，那当然要争回来。” 　　“就算对方是你的姐妹吗？”季江妍又问。 　　“你可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清彤反问。 　　季江妍摇了摇头，“自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这样才算是姐妹。为了一己私欲夺走别人幸福的，算什么姐妹。血缘这东西，有时候是世上最难割舍的，有时候又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清彤笑的讽刺。“就如我父母对于，如你姐姐对你，血缘对于他们似乎只是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 　　季江妍低头沉思，想着清彤刚才说的话。 　　“我没有亲姐妹，不懂那种感觉，你也不用非听我的。”清彤又道：“只是你如今这幅样子却是万万不行的，你难道要把自己生生饿死，等着太子为你复仇杀了你姐姐吗？” 　　“我没这个意思......” 　　“你就算是有这个意思也成不了。你以为，太子殿下真会为了你杀了你姐姐不成？他们之间有了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太子殿下性子虽然阴郁，但我觉得他可不是个杀伐果决的，反而太过优柔，不然也不能让你姐姐哄了这么久。” 　　“他就是，心比较软。”季江妍想起了两人通信的内容，还开口帮太子说话。 　　“你啊，”清彤无奈。“你还是快养好身子其他的是都要从长计议。” 　　“你说的对，其实我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无非就还是心有不甘。”季江妍苦笑，“她假冒我身份在先，意图毁我名誉在后。我如果觉得自己作贱自己能伤到她，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只是就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也要在她心里扎上根刺，让她这辈子都过不痛快。” 　　“唉，”清彤轻叹，“只要你想开了就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季江妍轻笑，脸上的狠厉之色散去。“谢谢你，清彤。” 第28章 亲事 　　清彤还想问问清楚, 季江妍却只是一笑，说让清彤安心成亲，不要管这些事情。 　　清彤虽没问出个所以然，但看她总算是恢复了生气, 也放心了不少 。 　　等到清彤出门那天, 季江妍跟秦楚萍和董玉在清彤的闺房里陪着她聊天。此时季江妍早已经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正进退得当的帮着清彤招呼其他来凑热闹的各家小姐们。 　　清彤一大早就被打叫了起来，被喜娘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等到她出现在众位小姐眼前时，已经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 上了妆，整个人明艳又动人。 　　一众熟悉或是不大熟悉的小姐们凑在清彤身边，喜庆吉利的话儿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清彤任凭她们打量，嘴角微勾但笑不语，带着几分荣辱不惊的气势。今天来的除了和她相熟的几位, 还有孟大人同僚家的小姐，也都是因为她要嫁到魏王府才来凑个趣儿。 　　“魏王殿下来迎亲了。”孟府的小丫头喜气洋洋的来报。 　　“这时候就要看舅爷们的了。”屋内小姐们笑道。有几个年纪小的爱看热闹，已经跑到二门边上去看孟夫人要怎么为难来迎亲的魏王了。 　　清彤没有哥哥。岁数最相近的兄弟还是孟杉，孟大人怕他说出什么败坏门风的疯话, 根本不敢让他出来。再加上孟家族人那边也没什么像样的年轻人, 所以在外帮着难为秦承霖的还是佟家的表兄们和孟家的几位小姐。 　　“你二表哥坏主意最多，肯定能让魏王兄吃吃苦头。”秦楚萍说道。 　　“哎呦，原来你这么了解我表哥啊。”清彤说着用手肘碰了碰秦楚萍，调侃的看着她。 　　“去你的。真是要嫁人了什么都敢说, 你还是安心当我的堂嫂去吧。” 　　清彤看着她那副娇羞的样子觉得少见。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问道：“诶，你不来当我的表嫂，让我怎么才能安心啊？！” 　　“你瞎说什么呢。”秦楚萍嗔道。 　　两人在这边说着悄悄话，清彤淡定的都不像是个待嫁的新嫁娘，连秦楚萍看着都比她羞怯。 　　“孟小姐快坐好，魏王殿下要进来了。”喜娘将盖头盖在清彤的头上。 　　清彤眼前一暗，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看自己的闺房，眼前就只剩下了鲜艳的大红色。 　　清彤这才后知后觉有了个自己马上就要和秦承霖成亲，携手度过一世的实际的感觉。之前她心里只庆幸能够离开孟府，嫁的又是心中的良人。一直觉得大婚不过是水到渠成十分平和的事情，结果现在突然有了实感，也隐隐有了担心和忐忑。 　　可惜其他人理解不了她迟来的忐忑，喜娘没给她再伤怀的时间，扶着她起身走到门口，让她站在门口。 　　门外，她的二表哥佟国骁正弯着腰等待着。清彤伏在他的背上，被他轻轻背起。 　　“重了。”佟国骁笑道。 　　清彤无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二表哥说话还真是不会哄姑娘家开心，也难怪萍儿不待见。活该！就这么想着，清彤还在他背上掐了一把。 　　“哎呦哎呦，饶命饶命。”佟国骁小声求饶道。 　　清彤哼了一声，他上次背自己时都是十几年前了，还好意思说自己重了！只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清彤也忘了紧张，竟然心思飘散又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直到佟国骁将她稳稳的放在喜轿上。 　　“若是魏王敢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去狠狠的收拾他！”佟国骁道。 　　清彤抿唇一笑。“表哥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时候事情吧，小心萍儿跑了。” 　　“真是要嫁人了，都开始担心起当哥哥的来着。”佟国骁念叨着放下了轿帘。 　　清彤听他话说的都跟秦楚萍差不多，暗道这两人真是天生的缘分，也用不着自己再跟着瞎担心了。 　　孟府门口的鞭炮被点燃，外面都是闹闹哄哄的恭喜声。就算隔着这么多人还有刺鼻的火药味儿，清彤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秦承霖身上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 　　清彤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感觉到喜轿被抬起，稳稳的向着魏王府的方向走去。 　　下轿、跨火盆、拜堂，清彤在秦承霖的指引下一步步的完成了成亲的步骤。随着喜娘的一声“礼成”，清彤紧握着牵巾秦承霖被带进了喜房。 　　“快来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吧。” 　　“是啊是啊。” 　　喜房里的小姐夫人们哄笑着。清彤听出来里面还有几个熟人，甚至还分辨出从孟府跟过来看热闹的秦楚萍的声音。 　　秦承霖挑开盖在清彤头上的喜帕，清彤被烛光照的眯了眯眼。两人没有像一般新婚夫妻那样互相打量，而是转过头端坐着不去看对方，极力在装着不熟。生怕一个眼神，就在这群久浸内宅的贵夫人面前露出破绽。要知道现在新房里的，除了魏凝以外全都是皇亲国戚，谁知道哪个就是王皇后的眼线。 　　清彤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被人发觉，小脸比平时板的还要肃穆。秦楚萍看这两人一副互相看不上的样子心里着急。 　　有的人则是心里暗暗嘲笑，觉得皇后娘娘这招够狠，生生能恶心魏王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这孟小姐虽然性子不讨喜，但是皮相却实属不错。这也是平日没什么人愿意仔细看清彤的样子，今日一身大红的喜服让她身上的伪装淡去了一些，倒是更能看出本来的模样。 　　秦承霖揭开了盖头，喜娘端来了合衾酒。两人手臂交缠时都规规矩矩的垂着眼看着自己的酒杯，没有一丝喜气。 　　秦承霖喝完合衾酒后也不耽误，跟屋内的几名长辈们见了个礼，就回席面上敬酒了。 　　本来有几位长辈觉得他这么冷淡新娘的做法有些欠妥。毕竟也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婚事，他这般冷然倒像是对皇后娘娘的旨意不满似的。没想到这位新娘倒是不在意，直接招呼起了屋内的众人。就是一板一眼的像是个提线木偶，让人觉得挑不出错来，却也感受不到她的情绪。 　　本来来喜房里的都是些爱凑热闹的，想着来凑凑趣让婚礼更喜庆些的。结果这新郎新娘都是一副应付差事的模样，喜房里一时有些尴尬。 　　清彤就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弄的想打趣她两句的长辈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想出说什么是好。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夸赞了下清彤的容貌，然后便一起出了喜房。 　　清彤一看众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本来挺得笔直的背脊也放松了下来，脸上僵着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清彤揉了揉头皮，招呼丹心替她拆下头上华贵但沉重的凤冠。 　　喜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没一会儿，已经提为一等丫鬟跟着清彤陪嫁而来的翡翠端着一碗鸡汤面进了内室。说是魏王使小丫鬟送来的，还带来了一盒点心，让清彤垫垫肚子。 　　清彤一看都是她喜欢吃的，心里不由得一甜。先是就着清茶用了两块点心，然后将碗里的鸡汤面吃了个干净。 　　吃饱后人就犯困，清彤坐在床边头一点一点的。后来干脆靠在了引枕上，本来只想休息下，等听到秦承霖进屋就起来的。结果没想到太过疲乏，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直接睡了过去，连秦承霖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时候手掌触碰到额头，清彤才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秦承霖在昏暗的烛光下含笑看着自己时，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大喜的日子出了糗。 　　清彤不好意思的坐起身，拉了拉自己的身上的衣服，低头不敢去看秦承霖。 　　“累了？”秦承霖问道。 　　“就是起的有些早。”清彤小声说道。 　　“清彤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秦承霖柔声说道：“你可知我刚才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让自己没一直盯着你看的？！” 　　“我哪有什么好看的。”清彤被他说得脸色绯红，更加不好意思太透了。 　　“怎么会，”秦承霖抬手将清彤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再没人别清彤更好看了。来，让我看看你。” 　　清彤害羞带怯的抬起了头，一双眸子水莹莹的看着他。 　　“你喝醉了？”清彤看他脸色比平日添了几分红，倒是不显狼狈，更显得意气风发。 　　“酒是喝了，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着还往清彤身边凑了凑，“不信你闻闻，我身上可有什么酒味儿？” 　　清彤被他圈在怀里半靠在床架上，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熏得迷迷糊糊的，哪儿还闻的出什么味道。 　　“你，你让开一些。”清彤推了推他，害羞的说道。 　　“让开？”秦承霖故作不解的问道：“这床是你我二人的，我能让到哪儿去？” 　　“那，那我走好了。”清彤弯腰想从他手臂下钻出去，结果刚一起身，就被秦承霖环住了腰跌在了他身上。 　　“刚不是都累的睡着了，现在又这么精神了？”秦承霖凑在她耳边问道。 　　“我，我还没沐浴......”清彤说完了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说什么沐不沐浴的。 　　秦承霖低声一笑，诱人的声音听得清彤耳根发麻。 　　“王妃说的有理。”秦承霖用手臂勾住了清彤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王府里刚扩修了浴池，就等王妃来验收了。” 　　“你，你放我下来。”清彤拍着他的手臂挣扎道。“自有丹心会伺候我的。” 　　“诶，本王看丹心年岁也不小了，王妃是不该一直依赖着，该给她寻门好亲事才是。”秦承霖无奈的说道。 　　清彤这时候竟然还有闲心想了想，觉得他这话说的倒也不错。等到在缓过神来时，发现已经被秦承霖抱进了烟气缭绕的浴池。 　　清彤羞的不行，使劲的蹬着小腿挣扎着。 　　“王妃莫急。”秦承霖说着冲她一笑。清彤被他跟往日略有不同，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迷惑。可惜迷恋色相的结果，就是被人直接放进了温热的池水里。 　　———— 　　第二天早晨，清彤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外面有人小声回话的声音。虽然身子还累的很，但是习惯还是让她睁开了眼。 　　“嘶。”清彤倒抽了口气，觉得这一觉睡过别说休息了，反而比前一天更累了。魏王府的浴池虽然大，但也累人。 　　“醒了？！”秦承霖摸了摸她的脸问道。 　　清彤赌气的挥开了她的手，半坐起身，却让丝被从身上滑落。 　　看着秦承霖眸色一遍，清彤赶紧又躺了会去，紧张的将被子拉到脖子往上。 　　“是不是该起了？”清彤问道。 　　“嗯，差不多要到请安的时辰了。”秦承霖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有些心疼的问道：“昨日起了个大早，是不是还没休息好？！” 　　清彤听到他这话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外加转移重点。明明昨天她虽然起了个大早还折腾了一个白天，但却远远没有这么疲乏的，说到底罪魁祸首还不是眼前这个家伙？！ 　　“那快点起身吧。”清彤忍住没去跟他争辩，给他调戏自己的机会，推了推秦承霖说道。 　　“你先起。”想起自己身上没穿衣服，清彤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清彤想看我起身？”秦承霖嘴角噙着笑问道。 　　“哪个想看你？！”清彤争辩。 　　“此话差异。”秦承霖一脸不认同的说道：“清彤不能觉得昨夜已经看过了，就没什么可看的了。要知道昨夜灯光昏暗，清彤估计也只看了个大概。今日晨光正好，不如再来看个仔细？！” 　　“你，你快起吧，一会儿迟了就不好了。”清彤觉得这人一夜之后就变了个样子，让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秦承霖欣赏着她小脸绯红，羞的都闭上了眼睛，觉得逗清彤害羞实在是件享受的事情。要不是今天还要去向帝后请安，他真想就这么跟她待上一整日。 　　秦承霖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起身，穿好里衣。再唤了小太监进来帮他穿好外衫，伺候他梳洗。 　　“我先去查点一会儿敬茶时送的东西，你不用着急，慢慢的收拾。” 　　秦承霖说完后在清彤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然后出了卧房吩咐丹心带着小丫头们进去伺候。 　　等到秦承霖再回去时，清彤正看着眼前的几件衣服发愁。 　　“怎么了？”秦承霖问道。 　　“在想今天穿哪件好。” 　　“这件吧。”秦承霖指了指中间那件大红色绣着金丝牡丹的宫装，“你穿艳色好看，特别的漂亮。” 　　清彤看着那件衣服有些犹豫，这件衣服是秦承霖之前找绣娘替她做的，布料手工自然都比她自己带来陪嫁的那些要好上许多。只是...... 　　“是不是不太像是我会穿的衣服？”清彤有些犹豫，她往日外出赴宴很少穿这种颜色，都是打扮的老气横秋的。 　　“不用想这么多，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清彤又想了想，还是指了指旁边那件低调一点的。 　　“要不还是先穿这件吧，不惹皇后娘娘的眼。我表现得呆板无趣些，她也会少难为我一些。” 　　秦承霖想了想，点点头。“也好，那等你回来再换上我给你挑的那件。” 　　“怎么，咱们还要再出门吗？”清彤好奇的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我想看看。” 　　清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应了下来。 　　王皇后的长秋宫里。清彤跟秦承霖并排站在一起向皇帝和王皇后敬了茶，又跟太子和太子妃行了礼。因为有了身孕，所以太子妃昨日并没有去魏王府观礼。太子倒是去了，清彤觉得他跟秦承霖关系不错。毕竟血脉上比其他的兄弟更加亲近，也是有几分兄弟情的。 　　此刻太子妃正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眼角眉梢的张扬之色一点都不加掩饰。 　　“说来五弟妹跟我妹妹阿妍相处，我和五弟妹以前也见过几面，没想到咱们如今还做了妯娌，真是有缘啊。”太子妃笑着说道。 　　清彤也不知她怎么能有这么厚的脸皮，竟然还若无其事的提起阿妍。好在清彤平时也是演戏习惯了的，最是能忍，虽然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但也装作一副认真听着的样子。 　　太子和太子妃下手做的是二皇子夫妻和三皇子夫妻。这两位皇子出生不高，所以到现在也没有爵位，身份上比不上秦承霖，所以清彤只向他们行了个家礼也就罢了。 　　四皇子倒是被封了忠王的，只不过这是他战死沙场之后追封的。如今忠王只有一个身体孱弱的遗腹子，走两步都要喘上一喘。忠王妃连除夕宫里家宴都替儿子告假不让他出息，更别提如今的场合了。而忠王妃是个守寡之人，不方便露面，所以三皇子身边坐的就是秦承霖的弟弟们了。 　　清彤受了秦承霖弟妹们的家礼，将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他们。给皇女们的荷包都是清彤亲手绣的，清彤绣工超群，惹得见过好东西的公主们都忍不住的喜欢，相互的讨论着。旁边七皇子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 　　清彤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七皇子，他倒是不像皇帝那么威严外露，也不像王皇后心思深沉。就是一个让人没有办法生出恶感的清俊少年，带着一股在父母疼爱下长出来的天真。这是这股天真，在清彤眼里本来就是让人讨厌的。 　　清彤看着七皇子拿着自己送的见面礼在皇帝和王皇后面前夸赞，觉得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觉得有些刺眼。 　　清彤悄悄握住了秦承霖的手，安慰似的摇了摇。秦承霖早就不觉得这种画面会伤害到他了，只是清彤难得主动，他便将她的小手抱在了掌心。 　　任主位上那个名义是他父亲的男人对他的弟弟如何的偏疼爱护，他心里都早就没有了失落和嫉妒。他有的，只是恨意，和要为母亲和魏家报仇的决心。 第29章 回门 　　三朝回门那天, 秦承霖陪着清彤回到了孟府。孟大人跟妻子亲自在门口等着，看到秦承霖将清彤扶出马车时，脸上的笑意都要压抑不住了。 　　可惜孟大人脸上的笑是因为觉得魏王殿下对清彤心下满意自己能沾上光，而不是因为觉得女婿对女儿好心中欣慰而笑的。 　　清彤跟秦承霖先去见了老夫人。老夫人看到秦承霖笑成了一朵花一样, 往日的那点子刻薄劲儿也不见了, 倒真像是个慈爱的祖母。要知道对于老夫人来说, 能跟王爷结上亲戚，这在她当年待在乡下时，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孟大人很官方的关心了清彤几句，就让孟夫人带着清彤回慧园, 自己则请秦承霖去了他的书房。 　　清彤看孟夫人的表情就知道今天又没什么好事。现在孟夫人做什么她都不会失望、难受了，反而恶劣的看着她想问又不敢问出口的纠结样子，故意低头喝茶不去理会。 　　“那个，彤儿啊，你舅舅舅母对你一向疼爱, 你要不要去佟府也打声招呼跟他们请个安？”孟夫人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自然地。”清彤笑了笑，只是她不相信孟夫人说这话的理由那么单纯。果然...... 　　“按理说国骁年纪也不小了，你舅母怎么也不着急儿子的婚事。”孟夫人问道。 　　清彤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让孟夫人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已经无处遁形。 　　“母亲说什么呢。二表哥的婚事舅母自有打算, 自然是有了想法才不用急的。” 　　“有想法, 你舅母有什么想法了？”孟夫人心急的问道。 　　“母亲怎么想起来问二表哥的婚事了，莫不是身边有什么合适的姑娘想要介绍给二表哥不成？”清彤没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 　　“就......就是你孟家的堂姐。”孟夫人豁出去一般的说道，说完还抬眼打量了一下清彤的神色。 　　“堂姐？！”清彤皱了皱眉头。她出门那天确实来了几个堂姐妹, 但是清彤除了跟她们吃了顿饭之外，并没有什么交集。“哪个堂姐？” 　　“就是，就是你柔堂姐。”孟夫人答道。 　　“孟柔？！”清彤讽刺的笑了笑，“我想起来了，小时候非要要走舅母送我的玉佩，我不愿给差点躺在我房门口耍赖的那个对吧？” 　　“那，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柔儿现在不同了，已经是个端庄贤淑的大姑娘了。”孟夫人解释道。 　　清彤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觉得她这位母亲应该去做个言官，无论多没理的事情她都能找出理由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的。如果做言官的话，她胡搅蛮缠起来怕是皇帝都扛不住。 　　“母亲，我记得柔堂姐以前定过亲，后来因为看上了镇上的教书先生哭着闹着要跟未婚夫解除婚约嫁给那教书先生。那位教书先生有妻有子，还写信假称自己失了清白，让父亲以权压人逼迫人家娶她。弄得人家教书先生带着妻儿连夜逃走，生怕惹上事情，是有这么回事吧？”清彤问道。 　　这事儿曾被她当做解闷的话本，戏剧上的冲突连上京戏楼里的王牌剧目都比不上。孟柔当年为了嫁给教书先生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连孟大人都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这么豁的出去，还自己污蔑自己的。也是他行事一向谨慎，这才没被侄女利用。 　　只是清彤有些好奇，之前明明还看上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转头又喜欢上英气勃发的二表哥，孟柔的审美标准到底是什么。 　　“什么？”孟夫人果然一脸迷茫，显然是完全没听过这个故事。 　　“母亲，您什么都不了解就来说亲，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清彤笑盈盈的，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我，我这也是因为关心你表哥，不过是好心办坏事罢了。”孟夫人懊恼的说道，心里想着孟柔竟然如此不规矩，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清彤已经不对她报什么希望了，孟夫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说来可能也和在佟家是太过受宠爱有关，孟夫人永远都把责任推给别人，从来不知道自省。让她继续这么衣食无忧的过下去，对清彤来说就算是尽了孝道了。 　　“孟柔不行的话，还有你几位堂妹，她们......” 　　“母亲！”清彤打断了她的话。那几位堂妹都是小时候跟她耍过无赖贪过她东西的，清彤对她们完全没有一点好感。“敢问母亲，几位堂妹可有什么封号？” 　　“啊？！”孟夫人没想到她怎么突然有此一问，没反应过来。 　　“舅母属意的儿媳是楚萍郡主，母亲觉得孟家几位哪位可以争上一争的？”清彤干脆也不遮掩直接问道。孟夫人脾气就是如此，你跟她讲多少道理她都听不进去，还不如直接把事实摆在她眼前。 　　“楚，楚萍郡主？！”孟夫人有些吃惊，“那这倒是门好婚事，怎么你舅母也不提前告诉我呢。” 　　清彤听着她责怪的语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还提前告诉你，自己平时多不靠谱不知道吗？ 　　“楚萍郡主虽然身上有爵位，可是性格太过倨傲，以后跟国骁会不会相处不好啊？”孟夫人想起丈夫的拜托她时温柔相对的模样，不甘心的问道。 　　“今日是我三朝回门的日子，我看母亲怕时忘了吧？！”清彤冷笑着问道。 　　“不是的，我只是......”孟夫人还欲辩解，清彤却已经懒得听了。 　　“今天我三朝回门，连祖母装的都对我和善了不少。母亲却只知道从我这儿套话打听消息，让我帮着去坑佟家和二表哥。” 　　“不是，我是国骁的姑姑，我怎么会坑他呢。你堂妹她们确实不错，连你父亲都夸奖，说......” 　　“够了。”清彤起身，懒得在听她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既然母亲没什么跟我说的话，我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一甩袖子，也不管孟夫人在后面喊着她的名字。 　　前院书房，孟大人正和王爷女婿探讨书画聊得开心。突然王府的小厮来报说王妃要回府，已经坐在马车上等王爷了。魏王听到后都没给他挽留的机会，拱了拱手就出了书房直奔大门。徒留下孟大人站在书房看着女婿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强压住怒气打算回慧园跟妻子问个究竟。 　　马车上，清彤正拨弄着车帘上的流苏。明明说好不再会不生气的，结果她还是没做到完全不把孟夫人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怎么了？”秦承霖上了马车，将清彤一把抱到腿上问道。 　　清彤难得乖巧没有挣扎，将头轻靠在在他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以后都不回来了。”清彤有些赌气的说道。 　　“好。”秦承霖亲了亲她的头顶，说道：“你不喜欢咱们就不回来了。正好我假期只有十天，咱们在房里不出来才好了。” 　　“你都在想什么啊。”清彤无语。 　　“想跟你谈诗论画啊。”秦承霖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觉得咱们两个在很多方面有共同的见解，有时间可以互相探讨一下。” 　　“......”清彤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才几天啊，自己竟然已经都被他带歪了。 　　“刚才在孟府的事情，愿不愿意跟我说说？”秦承霖问道。 　　清彤扁着嘴，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岳母大人还真是......”就算作为一个男人，秦承霖也无法认同孟夫人在这份感情中的盲目，甚至因此都不把自己的女儿放在心上。“我记得我母后在的时候对我最疼爱了，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 　　“魏皇后？”清彤有些吃惊，没想到秦承霖对魏皇后还有印象。 　　“是母后。”秦承霖纠正道。 　　“对，是母后。”清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是真正应该被她叫做母后的人。“母后在世时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还有些模糊的印象。”秦承霖有些怀念。 　　“只记得她很美，对我也很好。不过后来她走了，宫里都说她性情暴躁，还说当年她死皮赖脸的嫁给皇帝。”秦承霖面露讽刺。 　　“都是王皇后让人瞎说的，你不用理会，别放在心上。”清彤劝道。 　　“你说得对，我不用理会他们。只需要让他们狠狠后悔就够了。” 　　“我信你肯定做得到的。”清彤轻轻包裹住他的手，摸着她手心的薄茧。“而且以后有我陪，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 　　“对，还有你陪着我。”秦承霖反手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将头埋在了清彤的肩膀：“还有我的清彤在，她会永远陪着我的。” 　　清彤看着他难得流露的脆弱，用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 　　“你说咱们是早些要孩子好还是晚些？”秦承霖突然问道。 　　“什么？”他的问题跨度太大，清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早些要孩子的话，咱们以后就多了个亲人。可如果生了孩子，就有人要跟我争宠了。而且你有了身孕，咱们就不好亲热了。”秦承霖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分析着。 　　清彤无语的看着他。 　　“你说咱们要孩子好还是不要孩子好，我都听你的。”秦承霖道。 　　“那我要说一辈子不要孩子你觉得怎么样？”清彤故意问道。 　　“好啊。”秦承霖点头，“到时候我去族里过继几个养着也是一样。” 　　“你刚不是很想要孩子吗？”清彤问道。 　　“我只是想到如果有一个孩子，身上延续着你和我的血脉，应该时间很让人期待的事情。但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也没关系，过继几个过来，我也会好好教导他们的。如果你不想要孩子的话，那我以后......” 　　“谁说不要孩子了？！”清彤问道。 　　秦承霖有些哭笑不得，刚刚明明是她自己说的。 　　“我只是觉得，不用非要做什么计划，顺其自然不是挺好的嘛。”清彤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王妃说得有理。”秦承霖弯着腰，直接抱着清彤出了马车。“我看现在日头正好，最适合在卧房窗前的软榻上聊聊诗画了。” 　　“你，你快放我下来。”清彤看着一路上惊慌低头的下人们小声说道。 　　“王妃不知，这聊诗画极为累人。”秦承霖说着加快了脚上的步子，“我抱着王妃回房，这样咱们能多聊上一会。省的跟洞房那天似的，才聊到一半王妃就顶不住了。” 第30章 东宫 　　十日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早上天还没亮, 清彤睡眼朦胧的看着秦承霖让小太监砚台整理朝服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 　　“还笑。”秦承霖张口在她鼻子上咬了一口，看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有气。 　　“别吵我。”清彤推了推他，翻过身背对着秦承霖打算继续睡下去。 　　秦承霖无奈, 舍不得她又不想再折腾她, 只能念叨着出了房门。 　　清彤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坐起身想起秦承霖上朝前的样子，觉得自己脾气倒是骄纵了不少。唤了翡翠和丹心进来伺候，问清秦承霖已经回到书房理事。 　　清彤不紧不慢的起身用了早膳，然后从秦承霖吩咐厨房给她炖的银耳汤里分出了一碗, 让人装在食盒里，借花献佛端到了书房。 　　“王爷还在忙着？”清彤问守在门口的砚台道。 　　“回王妃话，王爷正在处理公务呢。”砚台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回道。想起早晨时这位主子还如此不给王爷的面子，现在倒是又贤惠起来。 　　“那麻烦砚台公公替我通报一声。” 　　“您哪儿用通报啊，”砚台谄笑着替她推开书房的门, “王爷早就吩咐过了，除了他正在跟外臣议事的时候，您都可以随意出入这书房。” 　　清彤抿着唇跟他道了声谢，拎着食盒进了书房。 　　书房内, 秦承霖看着眼前的折子眉头紧锁。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头, 看到清彤的那一瞬，周边的阴郁之气烟消云散。 　　“过来。”秦承霖冲着清彤招了招手。清彤脚步轻巧的走过去，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了他身边。 　　“我来给你送银耳汤的。”清彤不忘正事，从食盒里取出了那碗银耳汤。秦承霖一看这还是他早晨炖上的,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清彤这就算是借花献佛，未免也太敷衍了。 　　“是我盛出来的。”清彤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特意给你剩下的。” 　　秦承霖无奈，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清彤看他情绪不高问道，“若是朝堂上的事，就罢了，我……” 　　“是关于太子的事。”秦承霖不想瞒她，说道：“今天早朝有人上折子说太子意欲谋反。” 　　“太子？！”清彤微微有些惊讶，说实话太子性子虽然让人不敢靠近，但绝对不是会谋反的人。 　　“嗯。”秦承霖和太子关系不错，幼时太子没少关照于他。“说他和朝臣勾结，欲起兵自立。” 　　秦承霖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太子已经如此颓废，在他们眼里却还是个障碍。 　　“那太子说什么了？”清彤问道。 　　“他什么都没说。”秦承霖将头靠在清彤肩上，叹气道：“这次是我大意了。” 　　他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发难。同样的，如此仓促行事，似乎有些不是他那我父王的风格。秦承霖嗅着清彤颈边的香气，抚着她的头发，沉思不语。 　　太子的事情在前朝越闹越大，往日那些似是而非的事情都被作为罪证扣到太子头上。无论别人说什么太子从不辩解，整个朝堂除了魏王和季大人愿意为太子说话，就只有几位拥护嫡长的老臣不支持废太子了。 　　清彤初一去长秋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又碰到了太子妃。跟她上次见到时的倨傲得意不同，如今的太子妃面色阴郁，连厚重的脂粉都掩不去脸上的疲惫。 　　“五弟妹。”太子妃唤清彤道。清彤弓着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五弟妹，太子和五弟关系亲近不比旁人。若是太子出了事，我怕五弟也得不到好。还请五弟妹把我的话捎给五弟，让他心中有数才是。” 　　听到她的话清彤不喜的皱了皱眉头。现在明明是她要求人，却还把话说的像是施舍一样。秦承霖这些天在朝堂上力保太子，为此不知道挨了皇帝多少训斥，清彤听到直觉心疼，太子妃却是理所当然还嫌秦承霖不够尽力。 　　“回太子妃的话，”清彤直起腰背，坦然看着她说道：“我们王爷已然是尽力了，太子妃还是多劝劝太子殿下为好。” 　　太子那副任人来泼脏水的样子，分明是自己都不想当太子了。太子妃不敢去劝太子，反而命令起不相关的人，真是可笑。 　　清彤说完也不管合不合规矩，转身进了皇后的长秋宫。 　　太子妃捂着心口咬牙切齿的看着清彤的背影，“不过是季江妍那个小蹄子的好友，跟她一样的惹人厌烦。” 　　旁边锦鲤低着头，觉得魏王妃说的倒是没错。太子殿下早就不想做太子了，可是太子妃娘娘却不愿承认，非要将太子架在那个位置上，圆了自己的皇后梦不可。 　　清彤进了正殿，二皇子妃并三皇子妃早就到了，正围着王皇后一起聊天凑趣。抬眼看到清彤来了，不冷不热的说着酸话。 　　“五弟妹真是好派头，都快赶上太子妃娘娘了。”二皇子妃冷冷的说道。 　　清彤恍若未闻，规规矩矩的给皇后娘娘行了个礼，然后又跟两位嫂嫂问好。 　　等到她才一坐下，小太监又禀报说太子妃娘娘到了，众人赶紧起身向太子妃问安。 　　“辛苦你了。”王皇后招手让太子妃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浑圆的肚子慈爱的说道。 　　“母后......”太子妃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俨然一副被王皇后打动的样子。 　　“太子是个好孩子，我跟陛下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养胎，不用担心那起子小人的污蔑。”王皇后拍着太子妃的手安抚道。 　　清彤抬起茶碗半遮住脸。要说不要脸还是宫里的人不要脸，明明是她跟皇帝算计的，如今还能反过来骂听命于他们的大臣。跟皇宫里这些腌渍事儿比起来，孟府其实也挺不错的。 　　“是啊，太子妃您不用担心，太子殿下的事情父皇自会有明断的。”二皇子妃道。她到并非是安慰太子妃，只是丈夫出身低微，到现在都没有个爵位。这些年她跟三皇子妃已经习惯了讨好皇后，自然是皇后说什么，她们就跟着说什么了。 　　“就是。太子殿下对弟弟们向来疼爱，这咱们都是知道的。还有太子妃，太子殿下跟太子妃鹣鲽情深，这上京城里谁不羡慕啊。”三皇子妃也跟着说道。 　　“要说夫妻情深，这上京城里又哪有人能比得上父皇母后。”太子妃虚弱的笑了笑跟着说道，她如今也知道了该要讨好王皇后了。 　　“是啊是啊。”二皇子妃跟着说道，顺便又讲起了皇帝和王皇后十二岁初见定终身的故事，讲完了还挑衅的看了清彤一眼：“五弟跟五弟妹新婚燕尔，合该以父皇母后为榜样才是。” 　　“榜样？”清彤抬头，眼神阴郁的看着她，“二嫂说这些坏母后声誉的谣言，还说要依次为榜样？” 　　二皇子妃听到她的话心里一跳，再一想全上京人都这么议论，哪有什么问题。 　　“五弟妹可别血口喷人，是谁坏母后的声誉了？！”二皇子妃反驳道。 　　“二嫂说母后十二岁就和外男私定终身，这还不是污蔑？！”清彤淡淡的看着她问道：“况且父皇后来还娶了先前的魏母后，魏母后薨逝后才又立了母后为皇后。二嫂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是把父皇和母后都置于何种境地了？！” 　　“你……”二皇子妃不敢置信的看着清彤，再看王皇后脸色果然沉了下来，慌慌张张的跪下跟她请罪。 　　王皇后没去看伏身跪在地上的二皇子妃，还是眯着眼打量着清彤，看她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分辨不出刚才的话是她故意为之还是她秉性死板。 　　“行了，”王皇后开口道：“以前你们随便议论，我只是不追究罢了，这种没影儿的事儿以后切莫再说了，也是对魏姐姐的不敬。” 　　“多谢母后，儿媳知道了，儿媳以后再也不会乱说了。”二皇子妃抹了把汗站起身。 　　殿中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只有清彤似是恍若未觉。反正她也不怕得罪王皇后，看王皇后那天赐婚的架势就能看出来，她对秦承霖的恶意是连掩饰都不愿意多加掩饰。想来她当年因为小魏皇后挨到了二十岁才坐上了后位，这份怨念实在是不小，所以必定不会给清彤和秦承霖什么好脸色看的。 　　太子妃看清彤惹了皇后不悦，心里骂着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打算哄一哄皇后娘娘，就觉得腹中一痛。 　　太子妃这一胎本来怀的就不稳，怀孕时情绪极不稳定几次差点小产。后来月份大了，太子妃整个人情绪越发的暴虐，整日都在发脾气想着陷害别人，结果又差点小产了几次。她虽看中腹中的孩子，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才八个月就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 　　本来以为这次疼痛和之前没什么不同，顺顺气就能挨过去的，却没想到小腹坠痛接连而来。太子妃已经生过两个孩子，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想到孩子才刚八个月，心下也没了主意。 　　“母后……”太子看着皇后虚弱的喊道。 　　皇后看到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发动了，心里骂了一声晦气，嘴里却吩咐着宫女将她送回东宫，顺便把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请到东宫去待命。 　　清彤她们宫也出不了了，直接跟着去了东宫，守在了太子的产房外面。 　　东宫的宫女们有眼色的搬来了椅子，二皇子妃三皇子妃还在推辞，清彤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圈，产房里的太子妃叫的撕心裂肺，清彤听得也是心惊肉跳的。她虽不喜太子妃，但这个孩子却是无辜的，清彤暗自祈祷产房里的人可以母子平安。 　　屋里太子妃正在产婆的帮助下生产，外屋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说太子殿下被陛下押在了书房。 　　院子里的人都慌得没了主意，二皇子妃跟三皇子妃脸上的表情倒是精彩，脸上的喜色掩都掩饰不住。 　　“慌什么慌？！”清彤斥道：“陛下跟太子殿下父子情深，留太子殿下说说话还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今太子妃正在生产，该做什么的都去做什么，不该说的，一句都别多说。知不知道？” 　　“知道了。”下人们对视了一眼，按着清彤的吩咐各自忙碌去了。 　　太子妃在里头确实不知道太子的事情，她费劲了力气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后，硬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不让自己昏过去。 　　“是男是女？”太子妃问道。 　　产婆的手一抖，这孩子早产出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可她的母亲却只关心她的性别...... 　　“是男是女？”太子妃又问，语气比之前严厉了不少。她不知道太子都要不是太子了，她就算生下个儿子，也成不了未来的皇太后。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是位小郡主。”产婆扑腾一声跪在地下，回话道。 　　这一晚上的事情对于清彤来说就像是一场闹剧。太子被皇帝扣留，太子妃产下第三个女儿后大出血，没有一个时辰人就过去了。 　　季江妍听到这个消息时坐在房里愣住了，她之前还说要让姐姐后悔，可如今她还什么都没做，姐姐却已经不再了。就像是蓄了一身的力气，最后却打了个空。 　　季夫人抱着她哭着大女儿命苦，还说太子如今要不好了，还好没把她们姐妹都搭进去。季江妍茫然的看着她，几个月前母亲明明还不是这般说辞。季大人也唉声叹气，只不过为的是太子被皇帝扣住，恐怕没有机会再翻身了。 　　太子被定罪后，东宫里的主子奴仆都被圈禁在京郊的别院里。太子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在乎，满眼只有自己才出生的女儿。可惜就算太子亲力亲为小心呵护，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没有活到满月就去了。 　　太子看着臂弯里女儿已经冰冷的小小身体，这么多日来第一次痛哭出声：为什么，他总是保护不了自己想要细心呵护的东西？！ 第31章 猪血当归汤 　　魏王府的书房里, 秦承霖将清彤搂在怀里，和她一起看着呈上来的折子。折子里说的还是太子的事情，只不过太子被废，现在已经是大皇子了。 　　“这些人真是, 大皇子带女儿放风筝他们也有上折子骂上一顿。”清彤无语。“京郊别院就那么大的地方, 大的小的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再不让他们找点乐子还要让他们活活憋死不成？！” 　　清彤觉得这些人纯粹就是落井下石，指责大皇子刻薄寡恩，妻女走了没有多久就开始作乐。 　　可大皇子又不是在跟其他女人寻乐，他不是在哄女儿开心么, 怎么这也有错？ 　　而且要说起刻薄寡恩，不顾大皇子苦苦哀求，将太子妃和早夭的孩子匆匆下葬的帝后，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刻薄寡恩吧。 　　这些天除了废太子的事情，其他皇子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朝廷上每天为了新立太子之位吵成一锅粥。本来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是想弄个王爷当当，结果现在太子之位空下来了，这俩人又开始觉得没准儿自己能当成太子了。也不想着现在皇后是哪一位，还以为自己能从她眼皮底下讨到什么好处, 竟然也都拉了不少人马开始替自己摇旗呐喊。 　　秦承霖倒是没什么动静。前不久孟大人还来了魏王府, 只是秦承霖没有理会孟大人的暗示，弄得孟大人觉得他没野心，还找到清彤唉声叹气了半天。 　　“你不想做太子吗？”清彤问道。 　　秦承霖笑着摇了摇头，“当太子有什么意思, 我只要最高的那个位置就够了。” 　　清彤一想也是，做太子还要看皇帝的脸色，何必呢。 　　“总之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万事都要小心，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清彤叮嘱道。 　　“知道了。”秦承霖亲了亲清彤，“今天起的这么早，要不要再回房休息一下？” 　　清彤也觉得的今天有些疲乏，点点头应了下来。 　　回到卧房后，清彤觉得小腹一阵坠疼，想起怕是要来葵水了，嘱咐丹心去帮着准备。丹心听到后表情难掩失望，但还是听了清彤的吩咐。 　　清彤侧卧在床上，刚才还不觉得，这一想起来身子马上就难受了。昏昏沉沉的一下午，晚膳也没用，等到感觉到身后靠过来一个人，才渐渐清醒过来。 　　“我不是让丹心告诉你今天歇在厢房吗？”清彤问道。 　　“无事，我陪着你。”秦承霖将她扣在怀里，手掌覆在她的小腹。温热的感觉让清彤舒服的眯了眯眼，本来还想再劝他几句。看到他眼底的青灰和疲惫，想起他近日的操劳，生生将话咽了下去。有了秦承霖这个暖炉在，清彤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晨，清彤洗漱完了还没开始用早膳，丹心就端着一碗汤过来。 　　“这是什么啊？”清彤看着汤碗里一偏暗红，味道也有些奇怪，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回小姐的话，是当归猪血汤。”丹心道。 　　“猪血？！”清彤有些接受不了。 　　“这是王爷上朝前亲自准备好了炖上的，交代奴婢等小姐醒了就伺候小姐先喝一点，暖暖身子的。” 　　清彤表情纠结的看着那碗猪血汤。 　　“小姐喝一点吧，是王爷亲自准备的，给小姐补气血的。”丹心劝道。 　　“给我吧。”清彤手一伸，一副要豁出去的架势。 　　丹心心里偷笑，就知道这么劝小姐保证管用。把汤碗放在清彤手上，看着她接过后憋着气喝了一口。清彤喝完品了品，倒是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儿，而且还另一种味道。 　　“是不是还不错？”丹心观着清彤的表情问道。 　　清彤点了点头，觉得秦承霖果然是不一般，猪血都能煮的这么好吃。 　　喝完了汤后身子暖了不少，清彤用过了早膳，正打算去书房里找两本书解闷，丹心传话说季江妍到了。 　　“让阿妍在厅里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就去。”清彤交代了丹心，换上了一身见客的衣服。 　　季江妍坐在正厅喝茶赏着中间的字画，清彤看她神色不错，暗自松了口气。 　　“清彤，”季江妍笑笑，“看你最近气色这么好，想来魏王殿下对你应该不错。” 　　清彤赧然的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说我了，你今天怎么有空出府来找我了？”清彤问道。 　　“我想去陪他。”季江妍淡笑着问道。 　　“什么？”清彤拧着眉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阿妍这意思，是想要去京郊别院里陪大皇子？！“你，你这是何必呢……” 　　在清彤看来，大皇子是位宽厚的兄长，但却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储君，也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如果他今天没有身处困境，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恐怕也就彻底斩断这段孽缘，随便找个人嫁了。可他现在被圈禁在京郊别院里，连自由都没了，我总觉得如果我能陪着他，他心里也能好过一些。”季江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吧。” 　　“你这怎么是自作多情呢。”清彤看着她心里难受。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是秦承霖被圈禁了，她也愿意去陪着他的。 　　“你可想好了？别院里的日子，可不好过。”清彤心里不忍，不想好友去那边受苦。 　　“当然想好了，我清楚此去是要去坐牢的。”季江妍笑的凄凉。“清彤你知道吗。这两天我爹日日唉声叹气，我娘也是哭个不停。可他们不是因为姐姐死了太子殿下落难而伤心，而是因为自己押错了宝而后悔。这些天我父亲正想着怎么死皮赖脸的把我塞进七皇子府里，也不管我比七皇子还大了几岁，姐姐是先太子妃，皇后娘娘怎么会肯。” 　　清彤叹了口气，也知道她的处境。与其不知道被季大人塞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季江妍摇了摇头，“魏王现在身份尴尬，你帮我之后反而会惹出事断。皇后娘娘不最是宽厚慈爱么，那我就直接求到皇后娘娘的面前去。” 　　清彤看着季江妍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她一直知道阿妍身上有一股子韧劲和破釜沉舟的勇气，但却没想到她为了太子能如此豁的出去。 　　“你想通了就好。” 　　“我们的事情你也知道。这些年来他早成了我的心结和执念，如果我继续逃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甘心。还不如直接去面对，是好是坏的，我也就认了。”季江妍拢了拢袖子，眼神坚定。 　　清彤也知道劝不了她了，只希望大皇子经过这次打击，能够不再这么优柔，不负阿妍的一片真心吧。 　　几日后皇后娘娘的寿宴上。除了二皇子妃三皇子妃那等被冲昏头的之外，其余人都心中都有数，陛下属意的太子是谁。皇后娘娘喜气洋洋的坐在中央，各家夫人们围着奉承。 　　自从废太子被圈禁后，王皇后这个做母后的倒是不见消瘦，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 　　“皇后娘娘。” 　　清彤听到这个声音眼皮一跳，端起一旁的茶碗遮住自己的表情。 　　殿中，季江妍正俯身跪在地上，愣生生的打断了这一片和乐。 　　“季小姐有何事？！”王皇后面上不动如风，心里已是不喜，恼季江妍没有眼色坏了她的兴致。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自请去京郊别院，替姐姐照顾两位小郡主。” 　　“阿妍？！”季夫人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一时也忘了皇后娘娘还在场，只想拦住女儿捂住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这等子混账话。 　　“季小姐是要照顾小郡主，还是照顾大皇子啊。”王皇后意味不明的问道。 　　本朝男子在妻子死了续弦迎娶妻子的族妹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一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前头留下的子女，二是继续巩固两家的联姻。 　　只是在妻子死后续娶，和之前就跟小姨子有了首尾，这可是两码事。 　　“回母后的话。”清彤撩起衣摆跪在了季江妍旁边。“当日大嫂难产时蹭交代过儿媳，要把自己的孩子们都托付给季小姐。” 　　当日清彤的确进了产房，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她身份最高，而且魏王跟太子也一向交好，太子妃难产时清彤被喊进去做主拿主意。当时太子妃难得生出了片慈母之心，托清彤对自己的孩子多有关照，倒是没提前季江妍。向来太子妃当时也没有想到太子将要被废，只是希望清彤作为婶娘能够关照一二的。 　　王皇后眯着眼看着清彤，清彤任她打量。反正当时太子妃是跟她说话了，这点产房里的人都见到了。 　　“既然如此，是该圆了大皇子妃这个遗愿才是。”王皇后幽幽开口，一旁的季夫人听到险些晕了过去。 　　起初王皇后说得不明白的，似是只打算把季江妍当做一个随便赏下去的女儿。憋着她搅和了自己寿宴的那口气，不愿让她好过。 　　后来季大人看木已成舟，盘算着就算有点微不足道的好处也应该拿在手里。于是在前朝为女儿周旋，再加上有秦承霖暗中相助，让人都议论季江妍是个有情有义的，弄得皇帝开了金口将她赐予大皇子为正妃。 　　清彤听说大皇子在别院里倒是闹了几次，喊着说自己要替亡妻守孝，绝不另娶。可陛下哪管他的意思，给他赐婚本来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于是也不理大皇子的抗议，交代人继续准备婚事。 　　清彤听到大皇子的反应倒是松了口气。他如此这般也算是为了阿妍着想，想来别院里不管日子如何，总有个人能对阿妍真心以待。 第32章 别院 　　许是因为皇帝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能够彰显他慈爱的机会, 大皇子和季江妍的婚期订的又急又赶，都没什么准备的时间。 　　清彤从秦承霖那儿听来的，都是大皇子为了拒婚如何的上折子哀求，甚至想到了要自残拒婚。好在他为了季江妍的名声也没有闹大, 故而也只有像秦承霖这样一直关注着大皇子的才能知晓。 　　清彤有些无奈, 大皇子这副没担当的样子, 竟然还比不上阿妍一个姑娘家。最后秦承霖也是看不过去，亲自去京郊别院里劝了大皇子。清彤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秦承霖回来后说大皇子想通了，不会再抗拒这门婚事了。 　　清彤也只能寄希望于好事多磨, 他是真的想通了。不然阿妍以后在别院里，太苦了。 　　季江妍跟大皇子成亲那天，跟当日清彤出嫁时的热闹不同。季江妍的闺房里来送嫁的，除了清彤她们三个就只有季家的几位小姐，也不见其他人来庆贺。就连季家的几位小姐, 似乎也更愿意围着清彤和秦楚萍，把这次当做能够接近讨好她们的机会。 　　只有季江妍端坐在铜镜前，脸上还是如往日一般的端庄笑意，眼睛里却又多了什么, 让她整个人像在发着光。 　　外面传来了喜娘催促吉时已到的声音。没有吹吹打打的仪仗, 没有前来迎亲的新娘。季夫人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季江妍却只是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然后盖上盖头，让喜娘牵着她迈出了闺房。 　　清彤叫人备好马车，叫上了秦楚萍和董玉, 三人一起坐着马车跟在喜轿后面。看着喜轿出了城门到了京郊，又看着它被轿夫抬进不见一丝喜气的京郊别院。 　　“走吧。”清彤吩咐道。 　　车夫领命调转了车头，车厢里的三人无言相对，彼此都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清彤在想着心事，也没发现车夫回城的路走的和来时不同。等到马车被突然停下，三人不解的相视一眼，撩开车帘才发现被停在了一处密林里。 　　“这是怎么了……谨之？！”清彤看到旁边马上的秦承霖一惊，脱口而出道。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称呼不大得体，又掩饰的喊了一声王爷。 　　只是秦楚萍跟董玉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用手肘碰了碰清彤，戏谑的眼神看的清彤脸颊发热。 　　“来带你们去参加婚礼。”秦承霖倒是不在乎清彤对他的称呼，最好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夫妻关系亲密才好了。 　　“参加婚礼？”马车上的三人互相看了看。 　　“对。”秦承霖指了指旁边一架低调朴素的马车。“去参加大皇子的婚礼，去不去？” 　　“去去，当然去了。”秦楚萍率先喊道。 　　清彤也跟着点点头，期待的看着秦承霖。秦承霖看着她讨人喜欢的样子，强忍住在她密友面前触碰她的念头。虽然清彤害羞起来也让人心痒，但他还是不愿惹她不快。于是就只是伸出手，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 　　“魏王兄偏心。”秦楚萍一向是有些畏惧这位王兄的。虽则他看起来脾气很好，但她却总觉这位王兄太不食人间烟火，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危险。如今看到他在好友面前竟然也有了些烟火气，面对他也不觉放肆了些。 　　秦承霖挑了挑眉头。他和秦楚萍大哥秦冠荣交好，但这位据说很顽劣的堂妹在他面前一向老实，连秦冠荣都啧啧称奇，好奇他是怎么降服她的。 　　“这算什么偏心，”清彤红着脸却是握着秦承霖的手没有松开，“等你哪天当了我嫂子自然就懂了。这都是再自然不过的。” 　　“你……”秦楚萍脸色涨的通红，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姑娘家的羞涩。 　　“诶，清彤说的什么意思，你当她什么嫂子啊？”董玉一脸的兴趣，后知后觉的问道。 　　秦楚萍瞪了她一眼，跳下马车后上了旁边那辆朴素的马车。 　　“她这是欺软怕硬啊。”董玉有些委屈。明明前面的话都是清彤说的，她只是最后好奇问了一句。结果萍儿不敢去瞪清彤就把火撒在了自己身上。 　　“做人果然不能太良善啊。”董玉故作老成的念叨着，也跟着跳下了马车。她跟秦楚萍都是玩闹惯的，才不跟清彤阿妍似的，下个马车还要人扶的。 　　清彤看着她们两个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等到她上了马车时，秦楚萍好似还在跟她怄气，一看到她脸就扭向了一旁。 　　“还跟我生气呢？”清彤坐到她旁边带着几分讨好的问道。 　　“哼。”秦楚萍看到她来示好，于是气势更足了。 　　“这么打趣你是我不该，你别生气了。要不你打我吧，打我消消火。”清彤说着就把脸凑了过去，一副任她处置的模样。 　　可惜秦楚萍一看到清彤的脸，刚才心里的火气就去了一半。一时有些懊恼自己太过没有出息，最后在清彤脸上不怎么温柔的摸了一把。 　　“行了，我原谅你了。” 　　“噗。”秦楚萍的举动把清彤和董玉都逗笑了，她难得摆出这个姿态，清彤本来都打算要好好哄哄她的，没想到这么就算了。 　　“萍儿，我说了你别恼。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对我二表哥是怎么想的？” 　　“还，还能怎么想的。他，他就是个跟我作对的坏蛋啊。”秦楚萍有些慌乱的答道。 　　“只是如此吗？”清彤看着她问道。“我以前本来不打算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总觉得时间还早，你们有很多机会发现彼此的心意。可是如今……如今看到了阿妍的事情，我倒觉得相爱之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相互蹉跎上面。” 　　清彤看着秦楚萍，神色是难得的认真。她之前还劝舅母给他们机会顺其自然，可现在大皇子被废，诸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已经悄然展开。秦楚萍身为宗室，婚事上还不知会有什么变故。清彤觉得与其让这对欢喜冤家自己发现，还不如下一剂猛药逼上一逼，让他们尽快察觉对彼此的心思。 　　“是啊。”董玉点点头，笑的微苦：“我觉得你跟佟二少爷不错。你们自小相熟，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分。清彤这一提醒，我才想起之前每次佟二少爷出门都会记得给你带份礼物。这么专注的一份用心，实属难得。萍儿，你可能不知，这人要是能遇上个和你情投意合的伴侣，其实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阿玉，是不是你的睿哥哥又出什么事情了？”秦楚萍看到董玉笑的苦涩，也没工夫再想自己的事情，转而关心起董玉来。 　　“也没什么，其实睿哥哥也没说过喜欢我。” 　　董玉在所有人前都是骄傲又肆意的，唯独在迟睿面前，却变得小心翼翼的。 　　“阿玉……”清彤也跟着担心。董玉在迟睿面前的态度，总是让她不自觉的想起孟夫人。那种觉得对方一切都好，而自己却是浑身的毛病。在对方面前失去了全部的自信，束手束脚的想要不惹他不快…… 　　董玉强撑着笑了笑，“以前总在你们面前说个没完，恐怕你们也听烦了吧。不过没关系，我以后都不会再提他了。” 　　“阿玉，到底怎么了？”清彤握着她的手，不放心的问道。 　　迟睿身份复杂。他祖父是今上的老师，当年因为涉及储位之争被先帝赐死，全家都被降罪。后来今上继位，想要彰显仁德时想起了自己这位被牵连的老师。假惺惺的流了几滴眼泪，免去了迟家族人的罪责，只是迟家到底是回不到当年的煊赫。 　　迟睿是迟家的长子嫡孙，董玉的父亲曾经受过他祖父的恩惠。所以在迟家提起将迟睿送到京城读书，借住在董府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董玉自小认识迟睿。在她心里，她的睿哥哥是大夏最有才华能力的人，一旦入朝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清彤去董府时见过几次迟睿。她对迟睿印象不好，因为迟睿的眼神她在孟大人脸上也曾经见过。那种想要向上爬，渴望着建功立业的眼神。后来清彤略微跟董玉提过几次，只是董玉都不当回事，清彤也就不好再提。毕竟两人再好，这毕竟是私事，不方便多劝。 　　清彤一直担心迟睿会有负于董玉，毕竟迟睿太渴望恢复当年迟家的地位和声誉。而这些，只凭他一人之力未免难了一些。董大人虽然官居三品，但却是个武将，迟睿不一定看的上这点助力。 　　“没什么，别说我的事了。”董玉看到马车里气氛不好，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说道。“今天可是阿妍大喜的日子，咱们该高兴些才是。” 　　“对。”清彤笑的也有些勉强，“咱们该替阿妍开心的。” 　　“萍儿，我可能没什么资格劝你。但你好好想想，如果哪天佟二少爷娶了别人为妻，你可愿意？”董玉问道。 　　秦楚萍顺着她的话一想象，想到佟国骁牵着别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就觉得胸中怒气骤起。 　　“他休想！” 　　秦楚萍这突然一声先是吓了清彤和董玉一跳，再等到回过神来，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哎哟阿玉，还是你这办法好。”清彤摸了摸眼睛的泪说道。 　　“我也没想到萍儿这么实在。”董玉也没料到自己这么一句话那么多年没开窍的人竟然突然就醒悟了。 　　“你们别笑我，这不是人之常情么。”秦楚萍不服输的说道。只是一想起佟国骁敢和别的女人一起，就又是压抑不在的火。 　　“对对对，萍儿说的对。”清彤附和道。 　　“如果魏王兄跟别人一起了，你待如何？” 　　听到秦楚萍的问话清彤一愣，马车外却传来了秦承霖的轻咳。 　　“说你的事可别带上我，说这些不可能发生的猜测惹清彤忧心。” 　　“你，魏王兄你偷听我们说话。”秦楚萍撩开马车的窗帘控诉道。 　　“我可不是偷听你们讲话，我正大光明的骑马走在外面呢。” 　　“你！”显然秦楚萍也没想到她一直觉得过于端方的魏王兄还有如此无赖的时刻，一时有些词穷。 　　“况且我是担心自家妻子，这不也是人之常情？！”秦承霖含笑问道。 　　“咦……”秦楚萍衣服接受不了的样子，方下床帘后还搓了搓手臂，受不了这人成婚后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们两个还真是甜蜜。”秦楚萍看着清彤有些羡慕的说道。 　　“你也会幸福的。”清彤看着她笑了笑。“阿玉也是。就算，就算你的幸福可能不是你现在所想的那个人。” 　　“我知道。”董玉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看阿妍出门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等到今晚回府我就直接找他问个清楚。我一个大好的姑娘，没理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直等下去。” 　　“说得好。”秦楚萍拍手说道。清彤也点了点头，阿玉肯这么想就好了。 　　“你们放心吧。我又不是，又不是非他不可。”董玉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却语气坚定。清彤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在阿玉她却是不是孟夫人。 　　马车停在了别院的墙外。清彤她们下了马车，董玉眼尖的看到有一处角门，过去推了推，门却纹丝未动。 　　“咱们是在等人来开门吗？”秦楚萍问道。 　　秦承霖笑了笑，一手揽住清彤的腰，一个起身跃上了院墙。清彤起初被吓了一跳，等看到身边的人是秦承霖，就又放心了下来，跟着他站在院墙上还到处看了看，然后再随着他落在了院内。 　　“怕不怕？”秦承霖问道。 　　“不怕。”清彤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不仅不怕，她还觉得很有意思。 　　秦承霖看出了她眼中的意思，低头轻笑。 　　“那以后晚上我带你去上京城的屋顶上遛弯儿，保准更有意思。” 　　“好。”清彤点头应道。 　　“魏王兄啊，我跟阿玉还在外面了，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了？！”墙外，秦楚萍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想起。清彤看着秦承霖摇了摇头，无奈的替她们打开了角门。 　　“真是的，明明可以让清彤跟我们一起进来还非要炫耀下自己的功夫。”秦楚萍小声嘟囔着。 　　“想不到魏王这么有情趣。”董玉半是羡慕半是打趣的说道。 　　“行了行了，在取笑我恐怕要过了吉时了。”清彤看了秦承霖一眼，转移了话题。 　　秦承霖温柔的看着她，带着她们三个到了正厅。厅里除了并肩而立的一对新人，还有坐在主位上的魏夫人，和坐在桌边的魏凝魏承。 　　魏承玩笑道：“表哥，你们再不来的话，大表哥可就等不到你们就要入洞房了。” 　　“现在来也不晚。”站在季江妍身边的大皇子笑了笑。像是一下子褪去了周身的阴沉，变得温润谦和。 　　清彤三人都是以前见过他的，看到他如今的样子忍不住相互对视，俱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不敢置信。 第33章 醉酒 　　清彤觉得大皇子的这一番的变化,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这不过才几天，整个人就像是重生了一番。 　　看到阿妍对大皇子能有此影响，清彤之前的那点担心也淡去了。或许对他们两人来说，废太子的变故反而是一个契机。对于大皇子来说, 阿妍也许比储位更重要。两人互相都如此有心, 日子清苦一些也无妨。 　　虽然没有吹吹打打的仪仗, 新房布置的也不够奢华。可有魏夫人这位长辈在上，有秦承霖和魏凝魏承一干亲眷，还有清彤跟秦楚萍这几位好友。大皇子跟季江妍都不觉得这场婚礼有什么可挑剔的，两人拜过了天地, 由魏夫人身边的嬷嬷扶着进了喜房。 　　清彤她们也都跟了过去，众人卯足了劲儿的闹着，想让这场婚礼显得更加热闹一些。 　　等到晚上离开时，秦楚萍跟董玉的嗓子都哑了，还不断起哄让大皇子多喝上两杯。 　　马车上, 清彤饮了些酒有些犯迷糊，正靠在车厢上休息。听到身边秦楚萍哑着嗓子问道：“你说，阿妍会幸福的吧？” 　　另一边的董玉低声笑了笑，道：“一定会的, 能和心仪的人一起, 再多困难也都不是困难了。” 　　清彤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撩开车窗上的帘子，看着骑马走在旁边的秦承霖。月光下，秦承霖俊朗的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或许是因为今天心情十分的不错,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显得愈发的倜傥。 　　“怎么了，可是刚饮了两杯酒身子不适？”感觉到清彤的目光，秦承霖低头担心的问道。 　　清彤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含羞的心思，略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放下了窗帘。也不去看车厢里另两人半是羡慕半是调侃的眼神，用手扇着风想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些。 　　马车直接从后门驶进了王府，秦承霖担心清彤的身子，交代下人去煮醒酒汤，又让人取件披风过来。过了半天没听到车厢里的动静，还以为清彤靠在里面睡着了。撩开车帘却发现她正坐在里面，歪着头看着他，像是正等着他撩开帘子来接自己。 　　“怎么不下来，可是身子难受？”秦承霖问道。 　　清彤摇了摇头，起身要出马车。 　　“身上可有汗？小心受了凉。”秦承霖又道。 　　清彤又摇了摇头，出了车厢站在车架上。秦承霖伸手去扶她她也不理，张开手环着他的脖子等着他来抱。 　　秦承霖没料到她今天如此反常，心知她是看到大皇子跟季江妍的事情心中有感，也是因为饮了酒有些微醉。只是他也乐得看到她不同的样子，顺应她的心意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卧房。 　　两人一路无话，清彤环着秦承霖的脖子闻着他颈间衣领上清爽的熏香。是什么香来着？！清彤迷迷糊糊的想着，明明是她亲手为他挑出配好的，如今竟然想不起来了。只是这味道确实好闻，让清彤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些。 　　秦承霖往日从没觉得魏王府这般的大。在清彤紧紧靠在他身上，湿热的呼吸打在他脖子上时，他就恨不得用上轻功直接回到院子。只是怕她被风吹着，所以也只能加快了步子。 　　清彤听着他过快的心跳，在他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秦承霖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展示在她眼前，由着她在上面作乱。 　　“红了。”清彤指了指他的脖子憨笑着说道。 　　秦承霖无奈，想着明天上朝的时候要怎么遮掩，才不至于让别人看出什么痕迹来。 　　秦承霖本来想要亲手去煮醒酒汤，可清彤抱着他就是不肯撒手。秦承霖只能把她抱在腿上，接过婢女垂着头送进来的汤碗。 　　“喝碗醒酒汤。” 　　秦承霖用手臂拖着清彤一手端着汤碗，一手用勺子盛试了试温度。 　　“醒酒汤？！”清彤迷蒙着一双眼看着他，“我没有喝醉啊，不喝！” 　　秦承霖无奈，只能哄骗道：“不是醒酒汤，是鸡汤，我亲手熬的。” 　　“才不是，我都闻出来了，肯定是小厨房的张厨娘煮的，你骗人！” 　　清彤控诉的看着秦承霖，秦承霖摸了摸鼻子，怎么这人都迷糊了鼻子还这么好使…… 　　“不喝汤明早醒了头要疼的。”秦承霖试图跟她讲讲道理。 　　“没喝醉不会疼的。” 　　很好……秦承霖已经快相信她并没喝醉了，不然思路也不可能这么清楚。 　　“好吧。”秦承霖打算一会儿让人配些提神醒脑的熏香点上，省得她头疼，抬手将碗里的醒酒汤饮尽。 　　“诶，那是我的。” 　　清彤看着说好是替自己煮的被他喝了，不依不饶的凑过去，含住他的嘴唇想要讨回来……… 　　转天上午，清彤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丹心和翡翠几次进来看她有没有起身，都被她装睡骗了过去。 　　太丢脸了……清彤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就忍不住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敢去面对。昨晚她借着那五分醉意把秦承霖调戏了个遍，现在想起来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还好他今天有事下朝后出城了，不然想到马上就要面对他，清彤一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王妃……”眼看到了要用午膳的时间，丹心怕清彤再不醒是出了什么事，站在床边小声唤着。 　　“咳，倒杯水给我。”清彤坐起身，她又饿又渴的，只是不想起来罢了。 　　“您可算是醒了。”丹心松了口气，倒了杯茶递给清彤，说道：“王爷上朝前还交代奴婢了，昨个儿您醉了酒，今天仔细着您身上可有什么不爽利。” 　　丹心想说的是秦承霖忧心清彤醒后头晕，但清彤却是想歪了。听到她这话小脸涨红，心里越发的后悔。 　　丹心不知道她心里的心思，还一直念叨着王爷细心体贴，专门让人配了熏香。 　　清彤的握着杯子呆呆的坐在床上，她也分不清自己昨天是色.欲熏心还是酒壮怂人胆了，只是想着以后万不可再醉酒了。 　　“王妃，王妃。奴婢有要事要报。”门外传来翡翠的声音。 　　“王妃才刚起身，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丹心训斥道。 　　翡翠年纪小，做事不如丹心稳重。丹心把她当做妹妹平时多有照拂，可遇到事也是该说就说的，不然以后她没点分寸，在王妃身边早晚要惹出事端。 　　翡翠跟丹心告了个罪，拍着胸口顺了一会儿气，看的出来她是直接一路跑回来的。 　　清彤也有些好奇，看着她笑问道：“到底有什么大消息，让你这么心急？” 　　“回王妃的话，楚萍郡主今天带着人去了佟府，让表少爷给个准话到底要不要娶她！” 　　“什么？”清彤没想到秦楚萍竟然如此大胆，追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可是舅母派人来传的话？！” 　　“哎呦我的好王妃，现在可不用人来传话了，全上京都在议论这件事。”翡翠知道清彤喜欢听，于是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原来今天秦楚萍带着一群人到了佟府门口，叫嚣着让佟国骁出来。佟国骁最是爱和秦楚萍对着干，她越是喊，他偏偏就越不出来。 　　于是两人就跟着府门喊话。从小时候争清彤绣的荷包，到长大了骑射比试谁胜谁负。互相挑衅一步步的升级，最后就变成了秦楚萍问佟国骁敢不敢娶她。 　　佟国骁是个反应钝的，不然这俩人里但凡有一个早发现了自己的心思，也不至于蹉跎到现在这个年岁。秦楚萍如今是知道了，经过昨天季江妍的事情也想通了。可佟国骁突然被人点出自己对那位欢喜冤家报的是这么个心思，一时还没法接受。 　　结果事情就变成了外面叫板的起哄的喊的热闹，里面佟国骁吭哧吭哧的闷在那儿一句话不说。 　　秦楚萍看他半天没吱声还以为自己自作多情，转身就要走。佟国骁看她一走着急了，不管不顾的追了出来，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秦楚萍心中愤懑，逼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佟国骁也不管不顾的胡言乱语起来，喊着今天就要跟秦楚萍拜堂成亲。 　　于是这两位在上京佟府门口的大街上，热热闹闹的上演了一场上京城里几十年都没出现过的情感大戏。 　　翡翠讲的生动，模仿起人来也是惟妙惟肖的。清彤听的笑弯了腰，简直能想象出那副场面。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秦楚萍不讲义气，应该提前提前通知了她，那她肯定一大早就起来过去也要看这个热闹。 　　“让人准备东西，我要起身沐浴。”清彤吩咐道。 　　丹心领命退下，翡翠伺候清彤起身。对比秦楚萍的豪爽作风，清彤觉得自己昨天对秦承霖实在算不上什么，根本不值得太过害羞，毕竟他们还是夫妻不是。 　　抱着这种念头，清彤成功的催眠了自己。晚上秦承霖回来时本来还觉得能看到她害羞的样子，结果清彤靠在那儿绣着荷包，神色跟往日毫无不同。弄的今天处理公务时都忍不住想起昨夜的秦承霖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第34章 海棠酥 　　那天秦楚萍彻底爆发后, 她跟佟国骁的婚事总算是定了下来，佟夫人还专门找了清彤和她一起去平郡王府提亲。 　　清彤既是秦楚萍的好友，还是魏王妃，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交情, 都能让平郡王府感受到佟府的诚意。 　　世子夫人因为女儿之前闹得那一统气的不得了, 生怕女儿嫁过去以后被夫家看轻, 面对佟夫人是免不了有些尴尬。 　　佟夫人却恍若不知，来提亲时一句没提起当日的热闹，反而一直说儿子跟秦楚萍也算是青梅竹马，一直就对她有意。还说自己等他们成了亲就让他们分府出去过, 绝不会干涉儿子房里的事情。 　　世子夫人对佟夫人的人品还是相信的。听她像是对女儿那天的行为不怎么在意，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清彤在旁边看这一对要做亲家的在一起互相夸赞着对方的孩子，还越夸越真心的样子忍不住有些跑神。最后还是郡王世子妃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让她去后院找秦楚萍去玩儿。 　　清彤不好意思的告了声罪，然后就跟着领路的婢女去了秦楚萍的院子里。 　　秦楚萍这院子清彤早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院子里扫地的粗使小丫头她看着都有些眼熟。秦楚萍身边的贴身婢女早等在了院门口，看到清彤出现迎着她进了院子。 　　“怎么，你们家郡主今天有做什么了让你如此为难。”清彤看着她那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笑问道。 　　“王妃您一会见了就知道了。”秦楚萍的贴身婢女兰儿带着几分无奈的说道。 　　清彤心里纳闷，还想着秦楚萍又不知道有了什么突发奇想, 让下人们挠头。只是进了她的闺房, 看到她正难得规矩的坐在绣架前面。 　　这不是挺好的么……在看到绣架上的东西之前清彤一直这么想的。可是见到了绣架上那块皱成一团的红色绸布…… 　　“清彤你来了啊，你快看，我绣的怎么样？！”秦楚萍指了指喜服上看得出颜色看不出图案的一团。 　　清彤歪了歪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方向不对才没看出来这是什么的。结果围着那团东西看了一圈, 还是没看出到底是什么。 　　清彤尽可能不伤到秦楚萍的信心，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这个是什么图案啊？” 　　“花啊，”秦楚萍理所当然的答道：“我在绣花好月圆。等我这两天练一练，回来也自己亲自绣喜服。” 　　清彤总算知道兰儿为什么看着如此发愁了，想必是这两天秦楚萍没少的折腾。看看旁边扔着的一堆破布，还有绣架上乱七八糟的绣线…… 　　“我看舅母的意思打算把你们的婚期定在今年，你现在再学，还来得及吗？”清彤问道。 　　“今年啊……”秦楚萍一愣，低头含羞又甜蜜的笑了笑，“来得及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绣的有模有样了。” 　　秦楚萍期待的看着她，可清彤实在说不出太过违心的话，就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我绣的不好吗？”秦楚萍像是不能理解清彤的反应，仔细的看着绣架上的作品，还把扔在地上的一块拿起来给清彤展示。“我觉得已经很有进步了。” 　　清彤看着她拿起的那块布上全是线头，一时让人分不清哪是正面哪是反面。无奈点了点头，如果这么比较的话秦楚萍的进步还是挺明显的。 　　“真的不好看吗？”秦楚萍嘟囔着，“昨个儿我说要自己绣喜服，母亲也让我别糟蹋料子了。” 　　“噗，咳咳。”清彤轻咳了两声止住了笑意。“你们婚期这么赶，我想世子夫人是担心你自己绣赶不上。” 　　清彤猜测如果秦楚萍坚持，世子夫人肯定会放任她折腾，自己转头吩咐绣娘再绣一套，省的她出嫁时没喜服穿。 　　“算了，我可能没这个天分吧。”秦楚萍丧气的将针插到绣布上。 　　清彤知道她也不是真有多沮丧有多喜欢绣花，不然她也不会前十几年都不愿意学，偏偏这两天来了兴趣。说白了秦楚萍当天虽然是不管不顾的跑到了佟府门口，但现在婚事要定下来了，还是免不得心里没谱儿。 　　清彤拉着她的手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道：“不愿意绣了，就来跟我说说那天的事儿吧。” 　　“哪有什么可说的。”秦楚萍红这张脸，语气却半是羞涩半是迷茫。 　　清彤看着她情绪不对，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想不通的跟我讲讲。” 　　“你说，你说我那日是不是做的特别丢人啊。”秦楚萍眉心微蹙，眼神中是难得的无措。 　　清彤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怎么会呢，你那是真情流露罢了。” 　　一向大胆洒脱如秦楚萍，面对感情的事情也会失了自信，患得患失的。 　　“可是上京城里其他人肯定都跟你说的不一样。”秦楚萍这些日子没去赴宴，只是跟着母亲去了一趟外祖母家。那边的表妹们跟她本来也不怎么亲厚，那次去了眼神更是什么样的都有，反正都说不上善意。 　　“他们怎么说的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靠着他们的话活着的。你以前可不担心这些的，别人说你跋扈你听了不是还挺高兴的。只要你跟表哥以后日子过得好，他们再说起来也只会是羡慕。” 　　“那我们要是过得不好怎么办？”秦楚萍追问道。 　　“这个……那就要问自己了，为何要让自己过得不好。” 　　“可是……我那天看魏王兄对你颇为体贴关怀，你表哥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粗心大意的很……” 　　清彤失笑，没想到她这还羡慕起自己跟秦承霖来了。 　　“这，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上京城里恩爱的夫妻不知道多少，又不是每一对都是一样的。”清彤劝她道：“你看我舅舅对舅母二十多年都这么爱重，可我舅舅他根本就是个军中的大老粗。脾气秉性的跟王爷完全不同，这也不妨碍他们夫妻恩爱和睦啊。” 　　秦楚萍也知道清彤说得对，自己这不过是自寻烦恼。只是眼看婚事就要定下来了，她一时真不知以后该如何跟佟国骁相处，总不能还似城婚前那么吵吵闹闹的吧。于是也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确定，打趣清彤道：“还王爷呢，那天明明喊的是谨之来着。” 　　“喊王爷还是喊谨之又有什么分别，横竖他是我丈夫就是了。” 　　秦楚萍看着清彤挑着眉毛，脸上带着一股之前没见过的媚色，忍不住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哎呀，真羡慕魏王兄能娶到你。” 　　“行了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清彤也是被她调戏习惯了，顺手拍下了她作乱的小手。“你跟我表哥认识这么久了，可能开始做夫妻还有些不习惯。但你们两个都是心里有对方的，以后的日子一定能过的好的。” 　　“希望吧……” 　　“肯定会的。”清彤坚持道，“行了，舅母怕是已经等久了，我再不回去就要过来催了。” 　　“那你要记得来看我，过阵子找我出去，咱们好好地逛逛。” 　　“知道了，你好好待着，别胡思乱想了。” 　　清彤说完站起身，正厅里佟夫人跟世子夫人果然早就没了话，正对坐着喝茶。看到清彤回来了，佟夫人松了口气。 　　世子夫人将两人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看着清彤扶着佟夫人上了马车才回府。 　　“世子夫人人是不错，就是太热情了。”佟夫人松口气一般的说道。 　　清彤抿唇低笑。舅母跟世子夫人人都不不坏，只是性子称不上合适。好在舅母是要娶萍儿的，又不是跟世子夫人去做闺蜜的。一想起小儿子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拉着清彤的手让她帮着一起出主意。 　　清彤认真的听着舅母的安排，又按照秦楚萍的喜好跟她提了几个建议。佟夫人听后连连点头，直说就按清彤说的那么办。清彤想到秦楚萍终于要跟表哥成婚了心里也欢喜，这两人总算是修成了正果。 　　回到魏王府。本来以为今天秦承霖和往常一样正在外处理公务，没想到一问旁边的下人却说王爷已经回府了。 　　最近秦承霖在外面的事情多了不少。清彤知道他的谋划，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替他管好府里，让他少在别的地方操心。今天一听他难得回府回的这么早，干脆也没换衣裳，直接去书房看他在做什么。 　　书房里，秦承霖看着面前的奏折面色阴沉。他那位父皇真是好算计，为了能够除掉魏家，竟然把边疆城里的几千条人命都不当回事，就为了他那点阴狠的念头。 　　虽说成大事者，手里没有一个敢说没有无辜者姓名的。可要说今上这样，要用整个边城百姓和戍边将士的性命当做契机，就为了栽赃陷害魏元帅，那实在是不配为帝。 　　清彤进到书房时看到秦承霖情绪不好，一时有些犹豫。 　　“可是我打扰你了？”清彤不安的问道。 　　“不是。”秦承霖冲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抱抱你。” 　　清彤乖巧的跑过去坐在他腿上，任他将头埋在自己颈间。 　　秦承霖含含糊糊的问道：“今天熏的什么香，味道如此好闻。” 　　清彤小脸一红。她今天用的不是闺秀常用的花香，而是跟那天她为秦承霖配的熏香相似的味道。清爽淡雅，让人心醉。 　　“我刚才看你情绪不好，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清彤转移话题问道。 　　秦承霖轻叹一声，也不遮掩，将整件事一五一十的讲给清彤听。 　　“这，陛下也未免太过荒唐了。”清彤皱着眉头，对皇帝的行为颇不认同。 　　“他可不就是如此的荒唐。”秦承霖语气里带着嘲讽。当年魏家并不是非要坐到这么高的位置，是今上为了替自己夺嫡增加砝码，才逼着魏元帅不得不向前，到了现在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每天要提心吊胆的位置上。 　　“舅舅那边可有了应对的法子？”清彤问道。 　　“有了。我已经知会了舅舅，这次非要反倒让他栽个跟头才是。只是他如此心狠手辣……我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了，没想到……” 　　“这也是常理。”清彤知道他是对陛下不择手段的行为有些失望，轻声劝道：“我以前也觉得我母亲做什么我都不会受伤了。可每次她做决定一点都不为我考虑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的难过。这不过是天性使然，你我做不到他们那般自私无情，所以才会心里别扭的。” 　　“你说得对……但我以后不要再为他多费一点心思了，你也是。” 　　清彤被他略带赌气的话逗笑了，也算是看到了秦承霖的另一面。 　　“你以后只想着我，我也只想着你，咱们就都不会为那些不值得人伤神了。”秦承霖在清彤耳边低声轻语，看着她的耳垂一点点染上了粉色。 　　清彤想要躲开，却被他张口含住了耳垂，还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真可爱。” 　　清彤最受不了他贴着自己轻声说话，每次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像是有根羽毛在她心尖上轻挑。 　　秦承霖早知清彤最受不了这个，今天便起了坏心思，故意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往日不曾吐露的爱语。清彤光听他的声音就觉得要醉了，根本反应不出来他话里说的什么，最后带着报复的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换来他畅快的低笑。 第35章 董玉 　　清彤本以为魏元帅和秦承霖找到的反杀的法子, 不过是将计就计之类的，却没想到过了几天秦承霖说形势不妙，要亲自去一趟边城。 　　秦承霖握着清彤的手，交代道：“你一个人在府里要多加小心。无聊了就跟楚萍出去逛逛, 至于其他的邀请帖子, 尤其是宫里发出来的, 你就一概称病回绝了就是。” 　　“宫里的也称病，会不会有些不妥？”清彤有些犹豫，她知道秦承霖是担心她进宫会被王皇后他们算计。可是如果硬是不去的话，怕是会落人口舌, 给王皇后他们编排自己的机会。 　　“如果他们催得紧的话，你就说有孕了。我想母后这么仁慈大度，总不会强人所难的。” 　　“这，这怎么是能乱说的。”清彤红了脸，“到时候被戳穿了多丢人啊。” 　　“这有什么丢人的。到时候如果需要人帮忙遮掩, 你就去找太医院的唐太医，他自然会听你的吩咐。” 　　“唐太医……”清彤想起来妙手堂的唐大夫，估计他们应该是一家人。“我知道了，如果宫里那边传话过来, 到时候我能躲就躲吧。” 　　“不过你说的也是, ”秦承霖看着清彤笑道：“找人掩饰什么的毕竟不保险，不如咱们趁着这几日弄成了真……” 　　“我，我去帮你收拾行李。”清彤想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跳起来，慌慌张张的站起身。秦承霖也没拦她, 就坐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看着，看的清彤心底发慌。 　　三日后，秦承霖奉圣命率京郊大军奔赴边城支援。清彤听他的话没去送他，只是一个人窝在床上红了眼。 　　秦承霖走后，清彤深居简出，连孟夫人让回府她都找借口拒了。 　　整日在府里不是写字，就是抄经书。清彤前十几年在孟府过得不顺心，但也从来没求过菩萨什么。最近为了秦承霖，她开始每日抄写经书只求神明能够保她平安。 　　“王妃，楚萍郡主来了。”丹心禀报道。 　　清彤点点头，让丹心将秦楚萍带到了花厅，她则先去换了身衣裳。 　　秦楚萍一看到清彤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话里隐隐有些担心：“你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清彤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倒是没觉出来自己瘦了，只是这几天丹心也一直念叨着，说她吃的越发的少了。只是清彤心里悬着事儿，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魏王兄走之前让我大哥告诉我，说要我有空陪陪你。我在府里等了几日你也没来找我，我只能自己找过来了。”秦楚萍抱怨着：“你是不知我母亲最近有多难说话。我说要和你去云峰山的庙里祈福她才同意我出府的，还让我和你一起多拜拜送子观音。她也不想想，要是送子观音现在就把孩子送来，我还怎么嫁人啊。” 　　“呿，你现在真是订了亲了，什么都敢说了。”对于秦楚萍的口无遮拦，清彤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了，我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听说云峰山的斋饭不错，咱们动作快点还能赶上午膳再用顿晚膳。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心意？”秦楚萍问道。 　　“云峰山啊……”清彤有些犹豫，她并没什么出游的心思。 　　秦楚萍看出了她的犹豫，开口劝道：“去吧，我听说云峰山的菩萨很灵的。你在这儿整日替魏王兄担心，还不如去拜一拜，至少求个安心。” 　　“好吧。”清彤点了点头。一边吩咐丹心让长顺去准备马车，一边让翡翠把他们要出行的事情告诉王府的管事。秦承霖把王府的侍卫大半都留下保护清彤的安危，管家一听王妃要出行，赶紧招来了侍卫长仔细交代了一番。 　　万事备妥，清彤和秦楚萍上了马车。只是她们还没出城，在珍宝阁门口看到了有些眼熟的两个人。 　　“那个，是不是迟睿？”秦楚萍拍了拍身边的清彤有些犹豫的问道。 　　清彤顺着马车的车窗看了过去，正看到迟睿温柔的看着身边的女子，眼里说不清的柔情百转。那位小姐清彤也不陌生，正是督察院左御史邵大人家里的嫡幼女。 　　“这个迟睿……”秦楚萍看到迟睿那副样子气得牙咬，吩咐着让马车停下就要给他好看。 　　“你去做什么，这是阿玉自己的事情，咱们和她再要好，也不能替她做什么决定。”清彤冷静的说道，然后吩咐王府的下人，去董府请董玉过来。至于他们也不去云峰山了，直接让马车跟在邵府的马车后面，看看迟睿他们是要去做什么。 　　好巧不巧的，迟睿今天陪邵小姐也是要去云峰山。清彤看到他们似是同路，出城后让马车停在了城门口等董玉。唤来了王府的侍卫长，问他可有办法让邵府的马车坏在前面。 　　侍卫长听后一愣……这事儿倒是不难，但他好歹是魏王府的侍卫长，还这么干过这种，掉身份的事情。 　　“不行吗？”清彤以为事情不好办，一时有些失望。 　　“不不不，王妃放心，卑职领命。”不过是让马车坏。找准了位置一个石头子掷过去，就能办到。只是他们都是魏王精心挑选培养出的侍卫，以前都是陪着魏王出生入死的，突然被王妃吩咐干这种事情，让他们一时有些不习惯。 　　清彤可不知道这些，既然侍卫长说能做，那她就安心的坐在马车里等着董玉。 　　没一会儿，董玉策马而来。潇洒快意的样子，引得路上的人频频回头。 　　董玉冷着张脸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王府的下人。冷声问道：“他人呢？” 　　“先上马车吧。” 　　董玉点点头，上了马车坐在了清彤旁边。清彤看她手执马鞭心里有些犯怵，怕她一会儿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阿玉，一会儿不管怎么样，你要多想想董府，想想你父母。”清彤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小声劝道。 　　“对啊阿玉，只不过是个臭男人罢了。他要真不是个东西，早些看清也省的再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秦楚萍也跟着劝道。 　　董玉凄楚一笑，将马鞭扔在了一旁。“萍儿你说得对。只是我也不是个没皮没脸的，他如果不是表现的对我有意，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他那么久。本来我还想着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可前日我在府里花园碰到他的时候，他又跟我说他要为我考取功名，让我父母都对他认可。你说说，他这是不是骑驴找马，把我当成个兜底的了？” 　　看到董玉这副难过的样子，秦楚萍也没了往日跟她斗嘴说她不会用词的念头，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要多给她点力量。 　　清彤心里憋闷，想到董玉这么好的姑娘却遇到迟睿那么个没心没肺的，不过也好。 　　“现在识破了，总比被他一直骗下去好。他心里不看重你，就算你们日后成亲了，等到他功成名就了还是会把你甩在一旁，到时候你连后悔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清彤不禁想到了孟大人和孟夫人，这上京城里的贵女们，倒成了有些男人往上爬的捷径了。 　　“王妃，前面有人说马车坏了，想让咱们捎他们一程。”赶车的长顺禀报道。 　　清彤和秦楚萍对视了一眼，心知应该就是迟睿和邵小姐。 　　“问问他们去哪儿，就说咱们要去云峰山，不一定顺路。”清彤吩咐道。 　　长顺领命，将清彤的吩咐转达出去。邵小姐他们也是要去云峰山的，当然是再顺路不过了。可马车里现在坐的都是姑娘家，并不方便让迟睿上来。清彤本来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并没什么不合理之处，没想到那位邵小姐倒是不愿。 　　“现在谁还讲这么多的规矩。我和池公子就是共乘一架马车来的，谁敢说我们又什么不是？！大家心思透亮没有龌龊的心思，同乘一辆马车又怎么了？” 　　“邵小姐不必担心，池某骑马过去也好。”迟睿劝道。 　　“现在太阳这么大，你又是个文弱书生，骑马到云峰山还不晒伤了？不行，我不准！” 　　邵小姐带着几分娇蛮的话听的清彤牙酸。孟大人跟邵大人同在督察院任职，两边的家眷也常有来往。清彤倒是跟这位邵小姐的姐姐见过几次，就是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举止得宜，没想到这位邵小姐却如此不讲道理。 　　“小姐心思澄明，但也不是人人如此的。”迟睿顺着她的心思奉承道。 　　董玉银牙紧咬，恨得不行。这迟睿在自己面前一副孤高清傲的样子，转身到了别人就是小意逢迎，真是有两副面孔。想到自己被他那副隐忍上进的样子骗了那么久，她就觉得恶心！ 　　“不行，你刚跟我讲云州的趣事才讲到了一半，我还要继续听。”邵小姐不依不饶的说道。 　　清彤看董玉愤恨的样子，也知道这出戏看不看下去也没什么区别了。于是吩咐道：“既然小姐非要让这位公子也进到马车里，那你们就在这儿等着自家马车修好吧。长顺，继续赶路。” 　　“什么？！”邵小姐出身世家，又是嫡幼女，一直颇受宠爱。家里人人都让着，少有不如她心意的时候。 　　“你可知我父亲是谁？”邵小姐看眼前的马车上并无明显的徽章印记，料定不是什么大家族的马车，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我管你是谁，好狗不挡道懂不懂。”董玉忍无可忍的撩开车帘喊道。 　　“阿玉……”迟睿一时有些慌，没想到马车里的竟然是董玉。自己今天从董府出来时，明明看她还在府里的，怎么会…… 　　“咱们走吧，别为他们耽误了时间，错过了云峰寺的斋菜。” 　　“郡主……”邵小姐一时有些慌乱，秦楚萍这张脸上京城的闺秀们可是没几个不认识的。大家都说楚萍郡主跋扈还记仇，自己刚才那些话被她听到了，怕是以后要被使绊子了。 　　“走吧，长顺。”清彤吩咐。 　　这次邵小姐也不敢再阻拦，看着清彤她们的马车从身边驶过，心里猜着最后车里没露面的又是哪家的小姐。 第36章 计划 　　董玉回到马车里, 看着担心自己的清彤和秦楚萍僵硬的勾了勾唇角。 　　“不想笑就别笑了，怪丑的。”秦楚萍嘟囔着。 　　董玉刚才还不容易聚齐的勇气一下子就散了塌着肩膀弓着背，双眼失神的看着前面。 　　“不就是个男人，还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男人, 有什么好留恋的。一会儿去云峰寺好好吃上一顿, 还管他什么迟睿早睿的。” 　　“你一会儿你请客。”董玉要求道。 　　“我请客就我请客, 保准吃撑了你。但有一条，那你可不许没骨气的去做什么委曲求全的事情。”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董玉不满，“他迟睿不过是个借宿在我们家的客人, 还要我父亲帮忙才能进学堂的。我之前是喜欢他身处逆境还能积极向上，喜欢他品行高洁……”董玉越说声音越小，“现下知道他人品败坏都是假装的了，我还有什么可喜欢他的。” 　　“那就好，你这么想就好了。”秦楚萍松了口气, “我是担心你喜欢他的脸，这就不好办啊。” 　　“谁像你是的，看到俊俏的小郎君小娘子都想上去调戏一把。” 　　“你，我这是爱美之心。更何况喜欢脸不比喜欢什么品行高洁要好, 至少做不得假。” 　　“谁说做不得假, 我跟你说啊……” 　　清彤看到眼前吵吵闹闹的两人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不过看阿玉情绪还好，应该不会做什么糊涂事。 　　“有没有人要吃八珍楼的点心，我一会儿吩咐人买来, 咱们可以下午赏荷花的时候用。”清彤问道。 　　“有有有，我要吃。” 　　两人一听八珍楼的点心，也都顾不上吵架了。清彤揉了揉眉心，果然跟这两个心大的在一起，能让人感觉世上都没什么愁事了。 　　云峰寺里，清彤她们一到，早就候在门口的小沙弥将她们领进庙里。 　　董玉看着小沙弥，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师傅，你们今天午膳是什么啊？” 　　“……”清彤和秦楚萍对视一眼，也不知是该为董玉的表现松口气，还是更担心。可董玉显然没感受到他们纠结的心情，正和小沙弥聊的开心，已经到了吗嘱咐他一会儿上素斋时不要上蘑菇了。 　　“诶，你不爱吃蘑菇我可爱吃。小和尚别听她的，一会儿什么山珍蘑菇尽管上，今天是我结账。”秦楚萍插话道。 　　清彤直觉这两人又要吵，赶紧快走两步不让耳朵受苦。可惜现在季江妍不在，她们俩什么事都要找清彤评判，让她躲也躲不掉。 　　“小师傅，你们庙里有酒吗？”董玉问着把斋菜端来的小沙弥道。 　　“在寺庙里喝什么酒。”清彤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的对小沙弥笑了笑。 　　“在寺庙里不能喝，回府更不能喝了。我现在一口气堵在喉咙这儿，想起来就堵得慌。”董玉抱怨道：“我当初怎么会眼瞎至此呢？！” 　　“别想了，现在识破他也不晚。你要是在府里觉得憋闷就来魏王府找我，我陪你聊天解闷。” 　　“对对对，我也去。正好魏王兄不在，咱们也去陪陪清彤，省得她胡思乱想。”秦楚萍说道。 　　董玉看了清彤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道：“魏王带兵去边城支援，应该我多安慰安慰你的，结果反而让你替我担心了。” 　　“咱们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只是如果你们愿意来王府找我，我也是求之不得的。” 　　清彤跟秦楚萍陪着董玉在云峰寺逛了一下午，看她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只是董玉回到董府还要跟迟睿碰面，到时候怎么处理就只能看她自己了。 　　清彤回到魏王府，问过院子里的下人，意外的没有收到秦承霖送来的信件。听到这个消息清彤捂住胸口，觉得心里一阵发闷。 　　丹心看她神色不好，开口劝说：“王妃别担心了，可能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清彤虚弱的笑了笑，想到秦承霖走之前对她的交代，心里更乱了。这一晚，清彤辗转反侧不敢入睡，脑子里一直想着秦承霖告诉她的事。她觉得自己这种不安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秦承霖嘱咐她的那件事情，要发生了。 　　如果一切按着秦承霖和魏元帅计划来的话，他现在没法传信倒也是正常。可计划这个东西，就算布置的再周密也有个万一在呢。越这么想就越睡不着，清彤干脆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秦承霖说要她安心，就算外面有什么传言变故也不要信。清彤想着自己不说帮他多少，至少不能拖后腿才是。 　　第二天一早，丹心慌慌张张的跑进内室，告诉清彤说外面说王爷斩了监军，意图谋反。 　　清彤坐在床边按着太阳穴，思量了半晌。 　　“现在外面形势如何？”清彤问道。 　　“不知。刚才管家让我来跟您禀报，说咱们王爷在早朝上被人参了一本，请您有心理准备。” 　　清彤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请管家在花厅等我，让翡翠进来帮我梳妆。” 　　“是。”丹心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清彤起身深出了口气，现在整个王府都要指望着她，她一定要冷静。 　　管家将今天早朝上的事情禀报了清彤。说是边城的张将军上的折子，参秦承霖阵前斩杀监军，是藐视皇权，意图谋反。 　　“陛下怎么说？”清彤问道。张将军还是李将军谁上折子都无所谓，关键的是陛下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管家回复道：“回王妃的话，陛下只是命人彻查，并没有定下王爷的罪行。” 　　清彤转着自己手腕上那串昨天从云峰寺请来的佛珠，从管家的寥寥几语里试图分析出现在的形势。要说陛下想要保秦承霖，这是清彤绝不会信的。他现在之所以没有直接定罪，想必是因为秦承霖阵前斩监军这出是他没想到的。而且陛下可能也想看清楚，时至今日朝廷上还会有谁为秦承霖说话。 　　想通了这一点，清彤起身让丹心帮她换上衣服，让人去孟府送信，说她要回府。 　　孟大人好歹是秦承霖的岳父，如今他想冷眼看着没有动作，清彤是绝不会许的。 　　清彤一进孟府的大门，孟府的管家就迎了过来。说孟大人还没回府，孟夫人正在慧园里等她。 　　清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看的管家心里发慌，额头背上都是冷汗。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陪母亲说说话，再等父亲回府吧。”清彤不紧不慢的说道。 　　“您说的是。”管家谄笑着应道。 　　清彤没再理他，直接向着慧园的方向走去。孟夫人正在房里等着女儿，一看到清彤进来，几步迎了过去，握着她的手就开始哭，说她命苦。 　　清彤冷眼看着她没有说话。孟夫人这种整体窝在府里都不交际的，从来不关心上京城里什么大事，怕是如今丞相姓什么她都说不出来。如今竟然这么快知道了秦承霖的事情，要说这里面没孟大人交代什么，清彤是不信的。 　　“王爷怎么能这么冲动，坐着如此不计后果的事情。”孟夫人边哭边念叨着：“他如今也是成家的人了，做事前竟然一点都不替你这个妻子着想。枉我上次见到他还觉得是个体贴的，现在看来，也不顾如此。” 　　清彤蹙起了眉头。她不喜欢听别人说秦承霖的坏话，尤其是听孟夫人说。只是孟夫人没看到她的神色，还在那儿愤愤不平的念叨着。 　　“王爷也太过冲动了，这让你在上京可如何自处？！你看你父亲，就从来没让我陷入到如此难受的境地。” 　　清彤今天来孟府求助本来就是做戏。孟夫人不提孟大人她也就忍下去了，偏偏她竟然拿孟大人跟秦承霖做比。清彤忍了半天没忍住，开口反唇相讥道：“母亲自己觉得糊涂觉得日子过得不错，可千万别觉得旁人也愿意过您这样的日子。说来从我记事到现在，除了有事相求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对您做任何一件能称得上‘好’的事情。花着您的嫁妆养小妾……如果这都能算好的话。”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呢？！”孟夫人捂着胸口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父亲不是不想帮你。可他只是督察院御史，王爷的事情牵扯到了谋反上，你父亲他帮不上忙的。总不能为了你丈夫，把你父亲和孟府也都搭进去吧？！” 　　“我没说父亲。父亲是个只会靠女人出头的，这我早就知道了。我说的是母亲您，您好好一个世家贵女，沦落到整天自欺欺人的地步……”清彤看着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心里无奈。看了看时辰，反正她今天来孟府的事情有心人已经知道了，她也不必多留。 　　“母亲，我以前总想着您如果能过得顺心这么一直自欺欺人的过下去也不错。反正我会护着您，让您衣食无忧，不会担心受人欺负的。可这不代表您能把刀子捅到我身上，让我伤心难过。您懂吗？” 　　清彤看着孟夫人委屈的眼神心知她怕这辈子都懂不了了。也懒得再在孟府里纠缠，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等她去做。 第37章 夫妻 　　这七天里, 清彤除了去孟府还去了佟府和董府。 　　只是跟在孟府做样子不同，在佟府和董府，清彤说的都是让他们放心不用担心。佟家是清彤的舅舅家，此事如果完全置身事外反而让人怀疑。因此佟将军虽然人在西疆, 但也上了折子替魏王这个外甥女婿说话。 　　董大人本来撸胳膊挽袖子的要跟给魏元帅和魏王泼脏水的人说个清楚的, 被清彤劝了半天好歹拦了下来。不过清彤也理解了皇帝为什么非要跟魏家过不去了。 　　像佟将军以前是魏元帅的部下, 而董大人他们这些武将也都跟魏家有旧。不是被魏元帅提拔起来的，就是和他一起上过沙场。皇帝自己没本事，没有信心能辖制住魏元帅，就总是担心他做出什么谋逆之事, 非要赶尽杀绝才放心。 　　除了和魏元帅有交情的武将，还有秦楚萍的大哥秦冠荣也帮着活动。 　　这七天里清彤白天大多待在佟府，安慰替她忧心的舅母和在外打听消息的表哥。告诉他们这事儿秦承霖早有安排，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 　　可等回到魏王府，清彤就开始一夜一夜的睡不着, 梦里都是秦承霖浑身是血的样子。 　　佟夫人看到她日渐消瘦心疼不已，天天换着花样的让厨房做清彤喜欢吃的，可惜效果不大。 　　第七天，清彤终于等到了一直盼望的消息。魏王上折子说监军和押运官勾结外族, 在送来的粮草里放了药, 想要里应外合打开变成城门，让外族进来。 　　随着这本折子而来的还有详细的证据，魏王以退为进以请罪的名义上的这道折子。一时把之前蹦跶的最欢喊着要治魏王罪的大臣架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秦承霖一回京直接上朝请罪，说自己不该没先禀明父皇原委就斩了监军, 又说监军代表着父皇的权威，自己也是心怀敬畏的。 　　皇帝阴沉着脸扫过底下跪在地上犹自狡辩的大臣，看着嘴里告着罪脸上却毫无惧怕之色的儿子，眯了眯眼睛，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跪在下面的第五子。看来自己之前太小瞧他了，不亏是有魏家血统的，生来就不安生！ 　　秦承霖坦然的抬着头，不怕皇帝看出他的心思。 　　皇帝将手紧紧蜷窝在一起，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不能自主的感觉。可就算是心里再恨，他也只能言不由衷的开口命人彻查，搞清监军私通外敌的事情。 　　秦承霖感激涕零的俯首谢恩，出了大殿后谢过了几位替他说话的同僚，上了马车就命人赶回了魏王府。 　　王府里，清彤已经张罗好了一切等着秦承霖回来。热水烧好，白粥和小菜也备好了。炒菜准备好了，等他一进府就下锅。 　　结果没想到秦承霖还没回府，倒是孟府的管家先到了。孟大人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久，对风向把握的向来敏锐，不然光靠溜须拍马也走不到这个位置上。 　　看到秦承霖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孟大人顿悟：女婿这哪儿是淡泊不争啊，他这分明是留后手等着一鸣惊人呢。发现女婿其实很上进的孟大人兴奋不已，恨不得亲自跑到王府跟女婿商量着怎么夺下这太子之位。 　　孟大人什么心思清彤再懂不过了，厌烦的皱了皱眉头，见都没见就让人把孟府管家打发走了。 　　孟大人在朝堂上这么久，竟然会天真的觉得自己前几天还避之不及，今天看到好处想要分杯羹别人就会老实分给他。所依仗的不过就是他是清彤的父亲，可惜清彤一点都不看重这些。之前她派人去董府和佟府报了平安，至于孟府，已经被她直接跳过了。 　　王府的管家对孟府的管家照顾的殷勤又周到。可孟府人一提起来见王妃，管家就说清彤正忙着无暇分身。 　　孟府管家也知道对方再跟自己打太极，可无奈孟府老爷虽然是王爷的岳父，但官职却比不上王爷。再加上清彤在孟府尚有余威，孟管家灌了一肚子浓茶，最后也不得不无奈回府。 　　清彤吩咐人将万事备妥，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在孟府的旧衣，赶忙吩咐丹心和翡翠替她更衣梳妆。 　　这边清彤还在挑着首饰，那边秦承霖已经大步进了院子。守门的婆子一句王爷回来了话音刚落，秦承霖已经自己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清彤手里还捏着耳坠没来得及戴上，一转头，就被人拥在了怀里。 　　丹心和翡翠互相使个眼色就默默退下，留清彤和秦承霖两人在屋里独处。 　　半晌，秦承霖不舍得松开清彤，摸着她的脸心疼的说道：“瘦了。” 　　清彤回身看了一眼铜镜，镜子里的人确实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不过没关系，这半个月就让我亲手再把清彤喂胖。” 　　清彤失笑，想起了之前腰身宽了一寸的事情。别说，秦承霖如果想要养胖一个人还是挺容易的。只是…… 　　“你最近不用处理公务吗？”清彤问道。 　　“在父皇查清楚监军的事情之前，我也没什么公务可以处理了。正好可以好好陪陪你，咱们成亲之后除了休假那几天，我都没能好好陪你。”秦承霖语带愧疚的说道。 　　清彤一想觉得他说的确实，他们成亲之后秦承霖忙于公事，两人相处的时间不比她在别院的时候多。除了夜里…… 　　清彤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脸颊，想要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秦承霖却不知道她的心思，握住了她的手，将下巴放在清彤的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这次都是我的错，那你担心了。清彤原谅我这次吧。” 　　清彤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声嘟囔着：“咱们不是夫妻么，互相担心本来就是正常的，哪用得到这么外道。” 　　“你说得对。”秦承霖听到她的话眼神一亮，“咱们是夫妻，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我希望以后不让你前几日那样，担心我担心的都清减了……” 　　“哪有这么夸张，更何况你不是说要做好吃的给我么。”清彤不欲他太过愧疚，晃着他的手问道。 　　“也是，那就让我今天起好好伺候伺候王妃娘娘，以赎我心中之愧。”说完就把清彤抱了起来。 　　“诶诶诶，你，你这是做什么？”清彤看到他的样子，隐隐有了些不大好的预感。 　　秦承霖看着她邪气一笑，“沐浴。” 　　“你，你把我放下自己走。”清彤挣扎道。 　　“乖，让我抱你过去，你好省些力气在别的事上……” 　　 第38章 害羞 　　秦承霖如他所说的在府里好好陪了清彤几日, 让清彤彻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照顾起清彤来比丹心和翡翠还细致。毕竟丹心和翡翠照顾时清彤都是自己走路，可这几日秦承霖说走路费神，清彤去哪儿都变成被他抱着了。 　　太羞耻了……清彤将头埋在他肩上, 这几天天天在房里吃了睡睡了吃的, 清彤有些顶不住, 于是作死的主动提起要来花园赏花。她也没想到秦承霖脸皮这么厚，到外面都不放她自己走路。 　　清彤这边羞的不敢见人，秦承霖倒是挺胸抬头的毫不在意。偶尔低头看看清彤红透了的小脸，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两声低笑。 　　等到秦承霖抱着清彤到了花园湖边凉亭, 丹心带着几个小丫头低着头将茶点放在石桌上。 　　“你，你这么做多丢人啊。” 清彤半羞半恼的说道。 　　“会丢人吗？！”秦承霖想了想，觉得完全不会。府里的下人顶多会议论他们恩爱般配，有什么可丢人的。 　　清彤气鼓鼓的看着他，这几日她算是看透了秦承霖知道这人脸皮有多厚了, 什么话都好意思说，什么事都好意思做。这几日清彤的底线一次次的被他刷新、挑战。她现在完全有理由担心，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自己就要变得和他一样厚脸皮了。 　　“朝中的事情, 你不担心吗？” 　　这几日朝廷上为了秦承霖和监军、粮草官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每日都有人提供新的证据去撕咬对方。据说孟大人完全发挥了他身为督察院御史的监察之职，将监军的底子调查了个底儿朝天，不过几日就掌握了他家中有不明收入的情况。 　　清彤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她这位父亲在朝堂上的风采，只能说她之前见多了孟大人在后院掰扯那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都要忘了他其实也是位二品大员了。只是前朝孟大人和董大人他们为了秦承霖的事情跟受皇帝安排的王丞相他们吵得热闹，身为话题中心的秦承霖但是毫不心急。这些天清彤跟他基本上每刻都腻在一起，真没看他处理什么公事。 　　“朝中的事情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天命吧。”秦承霖含笑说道。话里不是自暴自弃，而是算无遗漏的笃定。“况且过阵子事情多了，我怕没工夫陪你，像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你，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清彤看到他挑起了眉角，赶紧点头附和，他那副威胁十足的表情，她哪里还敢说不喜欢啊。只是清彤也知道，秦承霖说的不作假。这件事情解决之后，秦承霖就不再是寄情山水喜好书画的魏王殿下，他要正式将他的野心和抱负展露人前，开始踏入大夏国权利的旋涡。一步的差池，可能就要搭上几百人的性命。 　　想通了这个关节，清彤心里又酸又甜，还有彷徨和担心。“那你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以后……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是生是死都不例外。” 　　秦承霖看着她眼神清亮又坚定，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溢满了心口，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秦承霖哑着嗓子亲了亲清彤的眼睛，“我会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绝不会让你为我搭上性命的。” 　　“最尊不尊贵的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清彤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想要从他那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秦承霖一笑，道：“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不只是我的承诺，更是我心中所想。只要清彤别嫌我，太缠人就好了。” 　　听到他的话清彤忍不住低头轻笑，要说秦承霖这么缠人，是她以前也万没有想到的。毕竟以前提起魏王殿下说的都是他品行高洁，于书画上颇有造诣，听着就很有距离感。她才认识“魏城”的时候，他则是恶劣狡黠的让人恨不得揍上一顿。要不是脸长得好还是八珍楼的老板……清彤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可能在开始就使计策把他踢下马车了。从秦承霖的身上可以知道两点：一是长得好看是有用的；二是掌握一门手艺，譬如说厨艺，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转天，秦承霖告诉清彤，朝中的事情已经有了决断。监军通敌证据确凿，暗自判下来了，他转天就要去上朝了。 　　听到他这话，想到明天秦承霖就要忙了起来。清彤的心情虽有不舍，但隐约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弄得看透她表情的秦承霖直呼受伤，拉着她让她补偿。清彤补偿了一夜秦承霖才勉强接受，第二天他神采奕奕的起床去上早朝，留下清彤一个人睡到中午。 　　只是这几天习惯了每日都腻在一起，突然就剩下自己一个，清彤还有些不习惯，一个人坐在床边醒着盹，想着也不知道今天秦承霖什么时候回来。 　　“王妃，王爷派人回来说今天约了秦公子在八珍楼，楚萍郡主也在，问您要不要一起去用个午膳。”丹心躬身禀报道。 　　“萍儿也在？”清彤一下有了兴趣，“伺候我更衣。” 　　本来清彤以为丹心这个时候传话，是秦承霖刚下朝和秦冠荣一起，楚萍听到了也要跟着。以为他们他们要到午膳时间才到八珍楼，于是不紧不慢的收拾后还用了碗粥。 　　没想到到了八珍楼的包厢里，其他人早就到了，秦楚萍还冲着她挤了挤眼。清彤只好拿出久违面世的演技，假装没看到她调侃的眼神，泰然自若的冲着兄妹二人笑了笑。 　　“早啊。”这两个字一出口，清彤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刚才装淡定装的全破功了。 　　“噗 ，现在可不早了呢。”秦楚萍挤了挤眼说道。 　　清彤摸了摸脸颊，很好，只要面对的不是秦承霖，她脸皮就厚的很，一点都没红。 　　“我听到下人的禀报后梳妆多花了些时间，让你们等久了。”清彤笑的依旧得体。 　　“刚才魏王兄派人去请你，结果下人说你尚未起身，魏王兄就说等你起来再告诉你的，谁知道我们竟然等到了现在。哎，睡眠这么好真令人羡慕。” 　　“……”清彤无言以对。为什么没人告诉她秦承霖早就来传过话，她还以为丹心禀报的时候传话的小厮刚到府里，还悠哉悠哉的挑了半□□服…… 　　“呵，你年纪还小，等到自己也成亲了就懂了。”秦冠荣也跟着打趣，兄妹两个交换了个不怎么正经的眼神。 　　清彤觉得自己脸皮再厚，这时候也红了，偏偏秦承霖也跟着点头，说道：“你哥哥说的没错，等你跟佟家表哥成了亲就懂了。” 　　秦楚萍却不同意，道：“我是在外面野惯了的，没事儿就去京郊马场骑马，身体好着呢，肯定不会像清彤这么柔弱。” 　　“京郊马场骑马？这倒是个锻炼身体的好主意，哪天我教清彤骑马，教会了以后你们可以一起去。”秦承霖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提议颇好。 　　秦楚萍也深以为然，拍手赞同：“魏王兄这个主意好。以后我跟清彤一起出去骑马也不会没伴儿了，王兄也不用担心清彤的安全，我骑术好着呢。只是教她骑马的时候还要快点安排，王兄要是有公事，我来代劳也可以。” 　　“无妨，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而且教清彤骑马这种事情，我也不愿假他人之手。” 　　秦承霖说完，还跟秦楚萍相视一笑，本来只有五分相像的脸上露出了相同的猥琐笑容。 　　清彤无语的看着这对堂兄妹，不禁陷入沉思，姓秦的宗室，脸皮都这么厚吗？！而且清彤明明记得秦楚萍以前说过她不敢跟秦承霖说话，觉得他不好相处的，怎么现在又这么无所顾忌了？！ 　　好在秦冠荣可能虽然脸皮也厚，但在清彤面前还不怎么好意思展示，于是开口打断了秦承霖和秦楚萍的谈话。清了清嗓子，问道：“咱们是不是该点菜了？” 　　“对对对，点菜。”清彤马上应和。明明八珍楼的菜单都已经倒背如流了，还不嫌麻烦的打开门亲自下去找掌柜的要菜单。 　　屋内，秦楚萍看着清彤有些慌忙的背影，用手肘碰了碰秦承霖，说道：“清彤害羞的样子可真好看。” 　　秦承霖点了点头，“所以逗起来才最有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旁边的秦冠荣无奈扶额，你们两个其实才是亲兄妹吧？！ 第39章 自在 　　饭菜一样样的上齐, 秦承霖和秦冠荣也不避讳清彤和秦楚萍，直接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清彤则跟秦楚萍挨坐在一起，跟她说起了自己前不久去京郊别院里看望了季江妍。 　　想到季江妍如此柔弱却要被困在京郊别院，秦楚萍心里止不住的担心, 问道：“阿妍她还好不好, 京郊别院的日期会不会格外的清苦？” 　　清彤想到了那日看到的场景叹了口气, 心中半喜半忧，说道：“别院里的日子肯定比不得外面。阿妍和大皇子虽说过得不如在外面时舒服，可气色还不错。两人还一起开了一块地试着种菜，只不过我看他们两个把地翻得乱七八糟的, 浇个水都手忙脚乱的，还是写字画画的更适合他们。大皇子对阿妍也觉得称得上用心，处处照顾的妥帖。两位小郡主和阿妍也亲近，道真有些一家人的意思。” 　　秦楚萍听后也放心了不少。前太子妃对女儿们都不上心，倒是做姨母的季江妍以前就常带礼物进宫看她们。所以两位小郡主和季江妍关系一向不错, 如今看到季江妍成了她们的母亲也没生出什么逆反的心思，很顺畅的就接受了。 　　清彤和他们一家人一起用了饭，看大的小的精神都不错，也替阿妍觉得开心。这是阿妍自己求来的, 如今得偿所愿了, 他们做朋友的自然也要跟着高兴。 　　秦楚萍这几天除了在家里待嫁，还去董府看望了董玉。董玉倒是不见消沉，只是脾气比平时还要急躁。 　　“听说那个迟睿回去还好意思说是邵小姐缠着自己，又对阿玉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还好阿玉拎得清没有信, 反而拉着他说要去找邵小姐对峙，看看是谁缠着谁。听得那个迟睿落荒而逃，阿玉还问我她当时是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个虚伪的胆小鬼的。” 　　“还好，”清彤倒是松了口气，看董玉这样，总不会成为第二个孟夫人，“阿玉还年轻，以后会遇到好儿郎的。” 　　“没错。”季江妍也用力点点头，“咱们几个都会越过越好的。” 　　“那你自己呢？”清彤刚一件来就被打趣过了，现在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打趣秦楚萍了。“你跟表哥以后怎么打算的？” 　　清彤问的是佟国骁以后恐怕过阵子就要去北疆了，按理说在外武将的家眷都应该留在上京。只是佟府有佟夫人留下了，儿媳们也不一定非要留下，像清彤的大表嫂就跟着大表哥在北疆。只是秦楚萍是宗室女，就怕总是出面以不让她受苦为借口，反而让她留在上京，做违背她意愿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在大街上求婚这种事情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有人拦我，我就撒泼，看谁敢为难我。难得有机会出上京到外面玩玩儿，我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一旁秦承霖和秦冠荣早就不再聊天，听着清彤和秦楚萍在聊天。 　　秦冠荣听到秦楚萍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最近真是越发的大胆了，要是母亲却听到非给骂你。” 　　“母亲又没在这儿怎么会听到，”秦楚萍理直气壮的说道：“母亲但凡知道了就是大哥你打的小报告。” 　　“你……”秦冠荣被她一噎，梗的说不出话来。“也就佟国骁能治你。” 　　“谁说他治我了，分明是我把他治的死死地。”秦楚萍语带骄傲的说道：“更何况我这样怎么了，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不知道多畅快，谁也别想让我难受！” 　　清彤最羡慕的就是她的潇洒肆意，秦楚萍说的话没错，可是她那般的自在心性，本来也和她的出身分不开的。清彤以前在孟府时如果那么随心所欲的，还不知道会被孟大人和孟夫人打压成什么样子。只是她现在不用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了，或许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清彤看着秦承霖，秦承霖若有所感的看过来，回以一笑。 　　一行人吃了午膳后又去清彤的茶庄喝了茶，秦楚萍兴致不减，拉着清彤又买了好多首饰，最后等到实在没力气了，才放清彤回府。 　　马车上，秦承霖替清彤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柔声问道：“累不累？” 　　清彤第一反应就是摇头，等想到自己之前说的，又生生的止住了摇头的动作。 　　一头扎进了秦承霖的怀里，半是羞涩半是豁出去的说道：“累死了。” 　　秦承霖也没料到她的反应，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是止不住的惊喜。双手从清彤腋下穿过将她捞起搂在怀里，放在腿上。 　　“要不，我替你捏捏腿？”秦承霖问着，手就已经放到了话里说的位置上。 　　“这，这就不用了。”清彤在没喝醉的情况下还是有些不习惯，害羞的向后缩了缩。可惜一只小腿正被秦承霖握在手里，想要退都退不出来。 　　“不用这么客气，”秦承霖说着将清彤的小腿搭在自己膝盖上，“你我不是夫妻么。” 　　可能是因为被“夫妻”这两个字触动，清彤没在挣扎，而是任秦承霖帮她按着。要说她以前也是不怎么出门的大家小姐，被秦楚萍拉着跑了一下午还真有些吃不消。秦承霖帮她按摩的力度适中，恰好缓解了酸痛。清彤忍不住舒服的眯了眯眼，靠在他肩膀。 　　因着清彤突然地亲近，秦承霖先是一僵，感觉到她正全心全意的依靠着自己，总是空荡荡的心，早就被她一点点的填满。 　　清彤不知他的心思，靠在他身上随着马车的晃动昏昏欲睡。两人发丝交缠在一起触碰到她脸上，都被她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拨开。 　　秦承霖好笑的看着她嘟囔着听不懂的话表达自己不满的样子，亲了亲她睡得有些泛红的脸颊，结果不清彤当做打扰自己清梦的坏家伙，同样毫不留情的拍开。 　　“王爷……” 　　“嘘！” 　　马车停了下来到了王府门口，车夫才想禀报，就被秦承霖制止。秦承霖看到清彤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被吵醒，想了想她今天起身的时间，昨晚有这么辛苦，今天睡了这么久还不够吗？！ 　　秦承霖觉得秦楚萍刚才说的让清彤骑马锻炼很有必要，计划着最近一定要挤出时间但清彤去骑马。看她现在也没有要醒的样子，只能用披风把她整个包住打横抱起，抱着她穿过王府回到卧房放置在床上。 　　现在时间尚早，刚才在马车上气氛也浓……秦承霖无奈叹气，伸手捏了捏清彤的鼻子，如此花前月下的好时光，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也能睡得这么安稳。 　　认命的替她将外衣除下，盖好被子，不怎么甘愿的打算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临出门之前还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万一清彤要是醒了呢？！ 第40章 佟将军 　　之后的几天, 清彤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秦承霖的“忙”。 　　不是在外处理公事到天黑，就是和人在书房议事到半夜。清彤能做的就是让人准备好了宵夜，那边一有吩咐就派人送去。前几天清彤还想着秦承霖在外辛苦，自己晚上应该在房里等他的, 结果绣着花等睡着了两次, 秦承霖就不许她再等, 清彤只能每天到了点就按时睡下。 　　这□□堂上面，王尚书上本提起了立太子之事。王尚书是皇后娘娘的亲叔叔，王皇后登上后位后王丞相就上折子告病，王皇后的父亲得了个侯爷的爵位也不好再参与朝政。 　　王家也是上京大族, 在朝中做官的不少。可王丞相退下来后，告诫族人要低调，不能给皇后娘娘惹事。而且王皇后的父亲是嫡枝的嫡长子，王丞相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教导嫡长子上，对别的儿子用心上要差一些。而且本朝对外戚提防颇多, 除了像魏家那样是皇上必须要用的人才。其他家里除了皇后，国丈都只能领个三代而终的侯爵闲赋在家。 　　王皇后要做皇后这事儿，之前跟家里人都没商量过。王丞相本来还想趁着自己还在为拉扯儿子一把的，没想到一直圣旨下来, 孙女就成了皇后。开始王丞相还以为这是皇帝在告诫自己, 怕自己功高盖主，威胁到他的地位。后来看到孙女那副早已料到的表情，王丞相才知道是她自己的打算。 　　孙女有上进心，他并不反对, 可她的上进心是和家族本来要走的道路相反的。王丞相心中无奈，孙女却说只要有王家血统的皇子登上帝位，那荣耀不是更大吗？！ 　　王丞相不知道说孙女天真还是鲁莽，只是现在木已成舟，虽然这条路和他当初选定的不同，但他也要带着王家人走下去！ 　　是以在王丞相退下去后，王家现在朝中官职最高的就是王尚书了。王尚书只是提了一句立太子，身边同样依附王家的人就都跟着站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七皇子的好话。七皇子现在才十来岁，愣是让他们说的跟什么神童转世一样。 　　秦承霖在旁边垂眸听着，等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了，他也向前一步，说起了立太子的事情。 　　“启禀陛下，臣请立二皇子为太子。” 　　秦承霖话音一落，那边二皇子满脸惊喜的看了过来。他一直跟这个五弟不熟，没想到这么重要的时刻，只有五弟撑他。 　　二皇子这边心里已经感激的不行，秦承霖抬头冲着二皇子一笑，惹得二皇子险些热冷盈眶。 　　“魏王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立太子之事怎么都轮不上二皇子吧。”那边依附于王家的大臣说道。 　　“哦，还请于大人明示，二皇子怎么就做不了太子了？！”秦承霖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位于大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本朝向来是立嫡不立长的。大皇子犯错被罚，二皇子如今为长不假。可是七皇子是当今中宫嫡子，若论身份……” 　　于大人正说的热闹，看到秦承霖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这位也是嫡子。也不能怪于大人，实在是陛下本人也不太乐意提起这位小魏后，弄得他一时疏忽，竟然忘了魏王是小魏后的儿子，也是中宫所出。这么一来就尴尬了，七皇子还没入朝并无什么建树。他口口声声喊着立七皇子为太子，依仗的就是七皇子为嫡，而非他有什么建树。可七皇子是嫡子，魏王也是嫡子，且魏王年纪更长还入了朝，这么一比的话……于大人一时汗如雨下，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那边王尚书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事儿他们本来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的，所以今天就打算咬死了夸七皇子就够了。偏偏数他多话，被魏王引着说了不该说的，现在再替立七皇子为太子的事情怕是也成不了事了。 　　果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看众人都不再争论，开口止住了这个话题，说立太子之事以后再议。 　　王尚书因为拜拜浪费了这个机会心里可惜，但也只能接受。如果在僵持下去反而是他们吃亏，如此看来，陛下他应该也是属意七皇子的，没错吧？！ 　　这边王尚书心里还在盘算着争夺储位的胜算，那边大殿外的小太监慌忙来报。北疆战败，李元帅战死牺牲。 　　大殿上“哄”的一下子就乱了起来，这北疆安稳了好几十年了，怎么突然会起了战事？！如果不是北疆一向安慰，陛下也不会让自己的表哥去守城。 　　众臣悄悄打量着上首皇帝的神色，向来处变不惊的帝王也因为这个消息沉下脸色。 　　秦承霖暗暗叹气，这事儿不是他促成的，但他却是知道的。他曾派人乔装去给李元帅送信，但是李元帅并没当一回事，结果才找来今日的恶果。其实要秦承霖来说，就算当初李元帅重视了，结果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改变。 　　李元帅是皇帝的表哥，是个粗人，但不是武将。没有一点军事头脑，之前都没有真正领过兵打过仗。只是因为陛下不想用和魏家有关的人，于是就把他派到了看似最安稳的北疆。 　　清彤的舅舅佟将军在北疆守在后方的城池，而最前面的就是李元帅和他的下属们，里面多是李元帅率领的驻守军队，反而没什么百姓。 　　其实殿中大臣心中都有所计较，李元帅与其说是战败牺牲，还不如说是跑慢了没逃走。可是现在皇上刚死了表哥心情不好，众人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现在也不是数落李元帅的罪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不能让北姜人再进一步。 　　这时候再派人去已然是来不及了，佟将军临危受命接过虎符，带着将士们苦守边城。与北姜人战了半月后，终于将北姜人赶了回去。 　　一时间朝堂上为佟将军请功的奏折多如牛毛，皇帝就算心里对他再多忌惮，也不能不顺应人心将佟将军升为北姜军的元帅。一时间朝中大臣都注意到了本来不争不抢的魏王殿下，亲舅舅是元帅，亲家舅舅也是元帅…… 　　众人现在看着秦承霖，仿佛他做什么都别有深意。连皇帝都派人私下去查，当日北姜人突然攻城是不是秦承霖的手笔。可查来查去也不过是北姜人想要掠夺钱财而生了担心，李元帅疏忽大意导致城门失守。 　　本来皇帝想要将此事一笔划过的。没想到跟在李元帅旁边的另一位侥幸活下来的张将军却哭着到了大殿，一起带来的还有这几年李元帅克扣军饷的证据。 　　皇帝沉着脸看着这一笔笔的证据，冷声问道：“既然你早有发现，为何不报？！” 　　“回陛下的话，这并非臣发现的。臣下不过是个粗人，哪发现的了这些。这些证据都是李元帅身边的军事收集的，为的就是揭露李元帅的罪行。可惜……”张将军喉咙一哽。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哭起来，让殿中各位大臣心里格外的难受。“可惜军事他还没来得及揭露李元帅的罪行，就为国捐躯了。” 　　朝中的武将们听后都气愤不已，本来他们就看不上李元帅没有本事只靠关系，现在发现他不仅是没本事，还耽误事! 　　众臣群情激奋，皇帝看着跪在殿中的武将们，知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果然一查下去，李元帅这十来年没少做恶事。仗着是皇帝的表哥，北疆又一直平安无战事，李元帅俨然成了北疆的土皇帝，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等到折子交到手里，连皇帝都真生气了。 　　本来还想要尽量保下李家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第41章 胭脂 　　秦承霖向来不瞒清彤事情, 况且这次还牵扯到了她的舅舅佟将军。当然现在的佟将军，已经是佟元帅了。所以每天下朝之后，秦承霖都会在用晚膳的时候把今□□堂上的事情说给清彤听。 　　今天正说到了已经收集齐了李元帅和李家的罪状，陛下无奈降罪的事情。 　　清彤听后忍不住撇了撇嘴, “真不明白, 陛下怎么会这么纵容李家。” 　　李元帅没有本事, 这连他们这些偶尔听说一些朝中之事的闺阁小姐都知道，陛下除非瞎了才会不知道。可陛下明明知道，却偏偏还要对他委以重任，让李元帅镇守北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元帅倒是死有余辜，就是可惜了那些年轻的将士们。 　　提起这个秦承霖也觉得有些无语，他这位父皇有野心有能力，更兼心狠手辣。看他算计大皇子时的处心积虑，还有不留一点情面上就可以看出来。偏偏有时候他又会做出些和他性格不符, 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真的举动。 　　譬如说他对王皇后无条件的信任，又如他明明知道李家没一个中用的，却对李家的纵容。 　　“父皇可能是太过大意了。”秦承霖想了半天，勉强想到了一个能说的通的借口, “可能是北疆安稳了太久, 父皇太有自信觉得北姜人不敢开战了。” 　　毕竟北姜人是和大夏国紧邻的几个国家中国力最弱的一个，要搁在以前，北姜人想要破开大夏的城门无异于蜉蝣撼大树的举动。陛下太过想当然的觉得北姜人不敢有异动，却忘记了物产富饶的大夏在其他国家眼里就像是一块诱人的糖饼, 有时候明知不敌，他们也想要拼尽全力的去尝试一把。 　　清彤听后点了点头，今上在她看来还是个挺有谋略的帝王，只是她和秦承霖的看法略有不同，她觉得陛下不只是大意松懈，还太过狭隘自负。这点从陛下怀疑魏家人，顺便怀疑所有和魏家有牵扯的人上面就能看出来。 　　一般的帝王，如果怀疑臣子有不臣之心，可能先试探一二，再做决断。可今上没有，他单方面的认定魏家要谋反，又单方面的十来年一直提防着魏家。其他和魏家有交集的，他连收买分化都不愿，干脆将他们匆匆弃用。这就导致了和其他人想必，他更相信与他有血缘关系需要依靠他的李家人。要不是南疆一直不安稳，除了魏元帅又无人能够镇住，恐怕陛下早就要对魏元帅出手了。 　　“那你现在……”清彤有些担心，秦承霖这些年一直行事低调，虽说他也是皇后嫡子，论身份仅次于原来的太子。可这些年秦承霖似乎一直是个游离于权力中心的存在，这十来年每当朝堂上对太子有了争论，都没人会提起魏王，想起他似乎才是有资格一争的那个人。就算同是魏家的外甥，陛下忌惮的也一直都是太子，而非魏王。 　　秦承霖一直对外不显山露水，对内却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可现在他有了两个执掌一方帅印的舅舅，好像怎么都低调不下去了。虽然秦承霖之前说过不再遮掩，可他现在分明是把自己置于一个等着人来算计的境地，让所有有心争位的都要想把他斗倒。 　　“无妨，”秦承霖从容不迫的笑了笑，“这样才好，能够速战速决。” 　　清彤听到他的话心里一紧，担心的抓着了他的袖子。“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平安就好。” 　　“放心吧，”秦承霖轻吻她的面颊，“我不仅会平安，还一定会成功的。” 　　清彤靠在他怀里半晌，突然问道：“要是你失败了，我们会不会去京郊别院里陪大皇子和阿妍？” 　　“呵，”秦承霖被她的突发奇想逗得笑出声，抬头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怎么可能，换了咱们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大皇子能活着，不过因为他什么都没做，是被皇帝算计的。皇帝心里有数，为了他自己那点所谓的“慈父”心肠，假惺惺的留下了大皇子的性命。可如果换成是他……秦承霖想象了一下，觉得皇帝可能会在早朝上捶足顿胸长吁短叹的，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他问斩。 　　“哦，这样啊。”清彤被他一提醒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傻了，刚刚升起的其实京郊别院也不错的念头马上被她毫不犹豫的否决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一定要成功才好。” 　　清彤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在她和秦承霖的性命与陛下的性命之间，当然要选自己的。更何况陛下也不一定会死，换了他们两个可是一定会死的。 　　秦承霖笑了笑，侧过脸，示意她另一边又也要。清彤轻笑着凑过去，在他另一边嘴角也落下一枚轻吻。 　　半月后，北疆军带着俘虏大胜而归。帝后在宫中设下了为佟元帅和北疆军接风的庆功宴，清彤跟秦承霖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清彤坐在椅子上，看着丹心和翡翠举着的几件暗红、深青的衣服有些犹豫不决。秦承霖走进内室，身上已经穿上了属于亲王规格的冠服，显得他更加的长身玉立。 　　“还没选好？”秦承霖问道。看到清彤备选的几件衣裳，不禁又皱了皱眉头。“我之前让人帮你做的那些，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清彤赶紧摇头，“只是，只是我在外一直穿这种类型的，所以……” 　　“以后都不用穿了。”秦承霖摆摆手，“以后你喜欢穿什么样子就穿什么样子的。我让人给你做的那几件还不错，勉强配得上你。你如果还不喜欢的话，以后直接照着你的喜好吩咐府里的绣娘就好了。” 　　“好。”清彤听到他的话连一刻都没犹豫，开心的点点头。她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也爱俏丽的颜色，谁喜欢天天出去穿的那么奇怪让人背后笑话啊。既然秦承霖都说她以后不用再穿那些老气的衣服，那她当然乐得都照着自己的喜好来。 　　“既然这样的话……丹心，替我将那件丁香色的拿来。”这个颜色淡雅合清彤的心意，既不老气又不过分的招摇，最适合一会儿的场合了。 　　丹心领命退下，清彤拉着秦承霖给她做参谋，两人一起挑好了搭配的头面首饰。 　　等到清彤收拾妥当了，秦承霖又招呼她用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才擦好的胭脂。”清彤嗔怪的看着他，刚涂好的胭脂，这么一口下去又白涂了。 　　“无妨，”秦承霖眸色深沉的看着她的嘴唇，“一会儿我替你涂就好了。” 　　清彤想到他帮人擦胭脂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低笑。 　　秦承霖挑了挑眉头，“怎么，不相信我？” 　　“信，信。”清彤一边敷衍的点头，一边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唔，魏王府的厨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承霖亲自教出来的，手艺怎么都这么好。清彤享受的笑了笑，跟魏王府的厨子比起来，孟府的厨娘做的简直难以入口。 　　秦承霖却看着留在点心白皮上的胭脂红痕，眯了眯眼睛，抓住清彤的手腕，将点心从她唇边移开。 　　清彤的眼神直勾勾的跟着手上的点心，看着它离着自己原来越远，直到被秦承霖拿走。清彤看着空了的手指，不解的看向秦承霖，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抢自己手里这块。秦承霖有些邪气的勾了勾唇角，看的他这副样子清彤心脏一紧，悄悄看了看天色，盘算了下出门的时间，心里松了口气。 　　“怎，唔……” 　　唇瓣被人含住，厮磨。等到再被放开时，清彤觉得自己嘴唇都肿了。得到机会的清彤捂着嘴，控诉的看着秦承霖，绝不再给他机会。 　　秦承霖略带回味的舔了舔唇瓣，笑的一脸纯良的解释道：“我怕你的胭脂蹭花了，先帮你擦掉。” 　　清彤控诉的瞪着他，她信了他的话才有鬼呢！ 　　秦承霖不理她的气闷，顺着刚才她咬过的痕迹咬下。看到他这副样子，清彤小心脏直颤，端起茶碗将里面的水仰头喝近，总算平复了跳动过快的小心脏。 第42章 桂花羹（修BUG） 　　两人闹了一阵子, 等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才喊了丹心进来替清彤补妆。 　　清彤看着丹心打趣的眼神，和镜子中眼眸含波嘴唇红肿的样子，赌气的一路都没搭理秦承霖。等到两人一起进了大殿，周围人的眼神全都聚了过来。清彤有些不好意思才要低头, 想到今天的场合又抬了起来。 　　其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是因为她今天与往日太过不同, 并非是发现她脸上有什么异样。 　　皇帝还没有来, 但是皇后娘娘已经坐在上首开始招待众臣了。今天除了皇后娘娘外，上首还坐了一个眼生的女子。清彤看她的穿着规制，猜测她应该是久未露面的周贵妃。 　　周贵妃出身贵重，是长公主的独女, 陛下的表妹。当年周贵妃入宫时，人人都以为她会成为新后，没想到没过多久陛下就下旨立了王氏女为后。这些年周贵妃身体有恙，基本上不从自己的宫中出来。清彤和秦承霖行家礼那天都没见过，怎么今日…… 　　而且清彤观她面色神采, 实在不像是久病之人。 　　清彤随着秦承霖向王皇后和周贵妃请安。 　　“这位就是魏王妃吧。”周贵妃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与她年纪不符的轻快。 　　“回贵妃娘娘的话，正是臣妾。”清彤回道。 　　“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周贵妃笑道：“早听说皇后娘娘给咱们魏王选定的王妃是个德才兼具，还貌比洛神的大家小姐, 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周贵妃说着还向王皇后那边看了一眼。 　　清彤一看这形势, 看来皇后和贵妃之间关系不怎么样啊。她刚才还想是不是周贵妃不爱争宠，所以一直避其锋芒。现在来看的话，周贵妃可不是个低调不爱惹事的。想来也是，有个身份如此贵重的母亲, 女儿怎么可能是个甘居人下的。 　　果然，听到周贵妃的话后王皇后眼神一暗，看着清彤的表情沉了几分，幽幽开口道：“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相配，我也就放心了。” 　　王皇后在“相配”两个字上加重了音。王皇后眼里没有意思温度，之前这么多年把精力都放在太子身上了，竟然漏掉了魏王，还觉得他不成威胁。现在看来……当年他母亲抢了自己的后位让自己在府里痛哭了几日，如今他还要抢她皇儿的太子之位？！妄想！还有那个孟清彤…… 　　王皇后看着清彤，眯了眯眼。看来她往日的迂腐又上不了台面，也都是装的。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没想到被个小丫头骗了，倒把这两人凑到一起来。果然是“会叫的狗不咬人”，这夫妻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要不说皇后娘娘眼光好呢。”周贵妃意味不明的说道。 　　王皇后只是笑笑，便让清彤他们落座了。清彤坐在位置上才松了口气，觉得今天这仗怕是不好打。周贵妃跟王皇后打机锋还要捎上他们，简直是无妄之灾。 　　桌下，秦承霖的手掌包裹住清彤的手，用力握了握，像是在给她鼓劲。清彤轻轻回握，冲着他笑了笑。 　　“今天小心些。”秦承霖在清彤耳边小声说道。 　　“怎么？！”清彤一惊，难道宫中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也说不准。”秦承霖紧抿着嘴唇。他母后去的早，自己又早早外出立府，在宫中并没有很深的人脉。尤其是在皇后宫中，皇后身边皆是被王家精心培养送进去伺候的。他试过几次，都没能在皇后身边插进人。皇后有什么手段他不莫不图，今天周贵妃的突然出现也是他没想到的。 　　“总之，小心行事。”秦承霖叮嘱道。清彤点了点头，提醒自己多加留心。 　　约莫两刻钟后，陛下也来了。众人起身向陛下行礼，山呼万岁。 　　陛下坐在主位上，心情不错的样子。今天的主角是佟元帅和北疆军的将领们，陛下举杯向他们敬酒，皇后娘娘吩咐身边的宫女带人上菜，宫宴正式开始。 　　宫宴上的饭菜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冷的让人没什么胃口，口味也一般，但又不得不吃。清彤顺着动了几筷子，小口的吃着，吃相秀气。 　　清彤冷眼看着，陛下对周贵妃好像还不错。想来他们表兄妹以前也熟悉，周贵妃的母亲长公主是先帝爱女，先帝在世时周贵妃没少和母亲进宫，见过陛下也不奇怪。而且看陛下和周贵妃说话时，带着对妹妹的宽容和耐心，周贵妃和陛下相处起来比之王皇后多了几分轻松自在。看起来周贵妃和陛下关系不错，到不像是是因为陛下偏心。 　　清彤拉了拉秦承霖的衣角，凑过去问道：“周贵妃到底为何在宫里这么多年不出来的？” 　　“对外说是身体抱恙，但我之前派人查过，周贵妃宫里连太医都很少传唤。” 　　“那……” 　　“你可记得周夫人的弟弟。” 　　“周夫人的弟弟？！”清彤一下有了兴趣。“就是以前和皇后娘娘相好的？！我记得他姓李，难道他和周贵妃……” 　　秦承霖看她好奇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周贵妃心悦他。周夫人嫁给周贵妃的堂兄后周贵妃见过李公子一次。当时李公子已经准备和王皇后议亲，所以周贵妃并没有明说，只是把心意放在了心里。” 　　“周贵妃进宫……” 　　“周贵妃进宫的事情长公主在时就提过，父皇能够继位也少不了长公主的功劳。当时父皇还有太子妃，长公主不想让女儿做侧妃受委屈，据说拒绝过父皇的提议，说宫内不如宫外自在，还是不让女儿进宫了。后来长公主去了，这门亲事也没人再提起。” 　　“那周贵妃进宫是因为知道了王皇后和父皇之间的事情？” 　　“应该是，”秦承霖点点头，“她想要阻拦。但是父皇并没有立她为后，而是仍旧立了王皇后。” 　　“是不是因为当时长公主已经不在了？” 　　“这是一个理由，但也不全是。也可能是父皇受够了不能自助的婚事，想要追求所爱呢。”秦承霖笑得讽刺。 　　清彤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下去。 　　而殿中宫宴的气氛正浓，宫人们端上来一碗碗的桂花羹摆在众人面前的小桌上。清彤用手一摸，热的。 　　难得有些能暖胃的东西，清彤看到周边的夫人们都用起来。也端起来尝了一口 ，眉头微皱，将汤碗放在一旁。 　　没想到今天的喜庆气氛，最后是因为二皇子妃突然呕血而中止。不只是二皇子妃，还有三皇子妃和其他夫人，加上几位大人。呕血的呕吐的，突然起来的状况让大殿内乱成一团，往日端庄高贵的夫人小姐们都不顾礼仪的尖叫着。皇帝站起来高声呵斥，才止住了骚乱。 　　秦承霖抓着清彤，担心的问她有没有事情。 　　清彤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最后上来的桂花羹。秦承霖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眸色深沉。殿中出现状况的果然多是女子，男子只有几名，想来也是因为桂花羹这等甜腻的喜欢的大多是女子。 　　而这桂花羹，并没有出现在帝后的桌上。皇后不喜桂花这件事算得上是人人知道的，往日进宫的夫人们都会特别记得，头油熏香都不选桂花味道的。而宫中的宫宴中，更是从未出现过和桂花有关的东西。 　　秦承霖和清彤冷眼旁观，看到太医进来对二皇子妃桌上的所有饮食仔细查看，最后端起了那碗桂花羹。 　　“你刚才用了桂花羹吗？”秦承霖担心的问道。 　　清彤抿着唇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怪，就没再用。” 　　她的味觉远比一般人要敏锐，刚尝了一口觉得桂花羹虽然香甜，但是里面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锈味儿？！清彤不喜欢，所以尝了一口就没再用。 　　“还好……”秦承霖松了口气，没想到清彤的味觉灵敏还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等回去我给你做玫瑰膏吃。” 　　“好啊。”清彤心里开心，压抑着表情不让自己表现的太开心。 　　“殿下。”太医躬身走到他们桌前，行礼。秦承霖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医将桌上的桂花羹端起检查了一遍。 　　“请问二位可有用这碗桂花羹？”太医问道。 　　“王妃用了一点。”秦承霖答。 　　太医抬手为清彤请脉，沉吟片刻，说道：“王妃并无大碍，微臣开个方子服上两帖，将毒素清出来就好了。” 　　“劳烦太医了。” 　　“殿下客气。” 　　“可有不舒服的地方？”秦承霖担心的问道。 　　清彤摇了摇头，她估计自己喝的那点诊脉都诊不出来，不过是因为说尝了一点，太医为了稳妥才开的方子。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跟清彤所猜无二，毒被下在了桂花羹里，殿中所有人桌上都有，不过是有人喜欢就用了，有人不爱那味道就没喝。像是二皇子妃，就是因为用了大半碗才呕的血，其他用的少的则症状稍轻。 　　皇帝阴冷着脸听着太医的禀报，好好一场接风宴成了闹剧，而且还是用毒……这人能把毒药下在群臣的碗里，下次岂不是就能毒害自己？！涉及到自己切身安危，皇帝也不怠慢，因为事情发生在内宫，最后吩咐了王皇后和周贵妃彻查此事。 第43章 复仇 　　王皇后讨厌桂花的味道, 在殿中谁都可能中毒，就她不可能。而周贵妃称病这么多年，偏偏今天一出来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样一看的话，两人都各有各的可疑之处。而这件事如果不是这两人做的, 清彤还真想不出有谁在宫中有这个能力。 　　王皇后眼神死死地盯着清彤, 清彤说不准她是故意装的, 还是真的怀疑自己。可如果一定要怀疑一个人的话，不是应该怀疑周贵妃么，为什么怀疑自己…… 　　清彤觉得宫里的这两个女人都挺奇怪的，她一个都看不透。 　　回府的马车上, 清彤问出自己的疑惑，还专门和秦承霖说了王皇后那一眼，纳闷为什么王皇后怀疑她都不去怀疑周贵妃。 　　秦承霖听后神色复杂，看着清彤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清彤看到他的神色更好奇了，抓着他袖子让他别卖关子。 　　秦承霖反握住清彤的手把她抱在怀里。清彤要等他给自己解惑, 所以格外的乖顺。秦承霖觉得有趣，故意又是捏脸又是揉头的就是不直说。清彤也不反抗，顺从的坐在他腿上。 　　真是不能小觑人的八卦之心啊。秦承霖看到清彤为了满足好奇心可以如此隐忍，忍不住感叹。 　　“你可知道, 周贵妃这些年在宫里都做了什么？”捉弄够了清彤的秦承霖问道。 　　清彤摇了摇头。她进宫的机会不多, 在宫外连周贵妃这个名字都很少听过，更别说知道她在宫里都做什么了。在宫外，人们夸赞羡慕的对象永远都是王皇后。清彤现在竟然想不起来在外面听过的有关周贵妃的传言。明明她也在宫里，地位也不低。还是长公主的女儿陛下的表妹, 应该有很多可以被人议论的。可她偏偏待在宫里宛如一个隐形人，竟然十几年都没做什么可以被提起的事情。 　　这些年皇后娘娘虽然称得上独宠，但是什么张嫔、李妃的，还不时折腾点事情给宫外的夫人们闲磨牙。唯独周贵妃…… 　　“难道她是要替李公子报仇？”清彤猜测着。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像周贵妃这样出身高贵，在家里也受宠的女子为何要进到深宫。秦承霖说她开始进宫是为了拦住王皇后，不让王皇后进宫，让她在宫外继续像自己说的那样去给李公子守节。那既然没有阻拦成功，自然就会化为报仇的怒火，想为心上人报复践踏他的真心，利用他的人。 　　“差不多吧。她做的也算是这个方面的铺垫。”秦承霖说的有些含糊，好像还有很多没说出来的的。 　　“哎呀，你快别卖关子了。”清彤心急的推了推秦承霖，她是真的猜不到了。 　　秦承霖凑到清彤耳边说道：“她这些年做的最多的，就是让皇后娘娘相信，她喜欢的人是皇后娘娘。” 　　清彤瞪大了眼睛，秦承霖的话实在是超过了他的认知。周贵妃不想着扳倒皇后娘娘，反而要对着她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皇后娘娘觉得周贵妃喜欢自己……这个主意难为周贵妃也真想得到。 　　“你说，她她喜欢皇后娘娘？！”清彤磕磕巴巴的说道：“不对，她不是喜欢李公子么。” 　　“她自然是喜欢李公子的。可周贵妃在皇后娘娘进宫后没多久，就和她说自己进宫是为了守护王皇后。王皇后开始听到也十分惊讶，不肯相信。但是王皇后是什么人，是连青梅竹马的表哥死了都能算计的。周贵妃出身好，身份高，家里的哥哥也是有本事的。王皇后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要确认周贵妃能为她所用就够了。刚开始王皇后自然是不信的，可她怀七皇子的时候周贵妃日夜陪在她身边照顾，还为她试药。有一次周贵妃喝了王皇后的安胎药后没多久，就开始血流不止。太医诊脉后说周贵妃误服了大量的滑胎药，以后都不能有孕了。” 　　“是周贵妃自己做的？” 　　“显然。” 　　清彤叹了口气。周贵妃为了报仇对自己能下如此狠手，也是舍弃一切了。 　　“你可知道周贵妃醒来后说的什么？”秦承霖问。 　　清彤摇了摇头。 　　秦承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周贵妃失血过多。从昏迷里一睁开眼睛和王皇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还好你没事’。” 　　“……我能理解王皇后为什么怀疑我都不会去怀疑她了。”这样一副痴心无比，连生命都愿意舍进去的样子，还有谁能怀疑她的真心呢？！ 　　“所以王皇后是不知道周贵妃喜欢李公子？”清彤又问。 　　“没错。”秦承霖点点头，“王皇后确实不知道。我也是费了好大工夫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后来直接去问了周夫人，这才知道了真相。周贵妃进宫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复仇。” 　　“周夫人……对了，今天周夫人怎么没在？”清彤问道。周夫人和王皇后关系这么好，准确的说是装的和王皇后关系这么好，怎么今天这么大的场合没出现。 　　“不知道。”秦承霖摇了摇头，看到清彤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我和周夫人是合作，她并非受我驱使的。如果她觉得自己的打算不需要我知道，她不会告诉我的。所以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是周夫人和周贵妃姑嫂两个弄出来的。” 　　“周贵妃和周夫人……”清彤一时无话，仇恨的力量真的很大，能让两个女人愿意隐忍十几年，一心只为了惩罚她们恨的那个人。“我有点好奇，周夫人又是怎么骗住王皇后这么久的？！”清彤觉得天天假装是件挺累人的活儿。她天天骗骗孟夫人老夫人就算了，让她总对着王皇后不被看出破绽？难！ 　　“无所求。一心一意的，真心的为王皇后着想，就这么坚持十几年，应该没人会再怀疑，王皇后也一样。” 　　“就一直，这样对她？！” 　　“对。十几年都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从不为自己索要什么。隐忍蛰伏，为了一击即中。” 　　会不会一击即中清彤不知，但周夫人和周贵妃这次倒是真的打了王皇后一个措手不及。两个女人，为了她们的至亲至爱，耐心蛰伏了这么久，就等着一个亮出利爪的机会。 　　清彤感叹道：“其实王皇后不和李公子成亲也算不上多大的恶事。可她不该说谎吊着李公子，更不该在他死后还用他的死全自己的好名声。最后收获了一片的同情和愧疚后，转头又一盆冷水泼过去。” 　　“正是如此。”秦承霖点点头，说道：“是她太贪心了。”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清彤又消化了一会儿从秦承霖那儿听来的话，现在她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就不客气了。抬手将秦承霖环着她腰的手拍下，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坐回了马车上。 　　秦承霖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哑然失笑，清彤还真是，够干脆。 　　“这么绝情，用过就丢？！”秦承霖挑了挑眉头问道。 　　“是你先威胁我的。”清彤理所当然的说道，“这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怪我。”秦承霖一把又把清彤拉了过来，问道：“不想吃玫瑰膏了？！” 　　清彤咬牙瞪着他，心里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屈服于玫瑰膏的诱惑，主动坐到他的腿上，乖乖靠在他肩膀。 　　秦承霖摸着她的头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他在清彤眼里最突出的优点已经变成厨艺了。刚开始因为厨艺好在清彤这儿被救了一命，后来也是因此才得了青眼。这么一想，秦承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直接问了出来。 　　清彤捧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当然不止是厨艺，还有你的脸。” 　　脸加上厨艺，秦承霖不止是个厨子，还是个英俊的厨子。 　　“真是，你以后要是遇到比我厨艺更好的怎么办？”秦承霖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 　　“你放心吧，”清彤捂着鼻子，安慰道：“比你厨艺好的肯定没你英俊。你两相比较下来是最好的。而且我不是说了，你做菜是不是最好的不一定，但肯定是最合我心意的。” 　　秦承霖被她哄的嘴角勾起，面上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清彤心里得意，觉得自己嫁人后口才见涨，尤其哄起偶尔别扭的王爷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你说，明天皇后娘娘会不会找我问话？”清彤想起皇后最后那个眼神问道。 　　皇后今天看到她不再遮掩觉得自己受了骗很正常，可她也太抬举自己了。清彤要是能指使动宫里的人做这种下毒的事情，那肯定是下在帝后碗里，怎么会下在桂花羹这种王皇后肯定不会吃的东西里。而且，“周夫人和周贵妃心也是恨。为了报复王皇后竟然将这么多人牵扯进来。” 　　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周夫人和周贵妃飞了向王皇后复仇把毒下在了所有人都能吃到的东西里，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他们两个早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的，连自己的命都不会犹豫，更不会考虑其他人了。”这也是他和周夫人虽然一直合作但是没有深交的原因。周夫人这人太可怕，连秦承霖都觉得控制不住。只要她觉得你能帮她复仇，就可以不顾一切的利用你，反手就要了你的性命。“当年出了滑胎药的事情。宫中一阵血雨腥风，不知死了多少宫女太监，还有几个怀疑下药的妃子。周贵妃看着这么多人命眼睛眨都不眨，继续在王皇后面前扮痴情。” 　　“既然他们都能这么下毒了，为什么不直接毒死王皇后？” 　　“跟直接要了王皇后的命比起来，她们显然更想要折磨王皇后，让她在痛苦中死去。直接要命的话，不过瘾。” 　　清彤听到秦承霖的解释后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疯了。” 　　“谁说不是呢。”秦承霖把玩着清彤的发丝，目光悠远。周贵妃和周夫人是要王皇后众叛亲离，被陛下厌弃。要她为当年把李公子当成跳板，处心积虑的登上后位付出代价。她们，是要让她在一切希望落空后死去。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周贵妃周夫人和王皇后，到底是谁真正的恶人早就已经说不清了。 第44章 玫瑰膏 　　回到王府后, 清彤一直没有说话，坐在镜子前等着丹心和翡翠替她拆下头面，松快着紧绷的头皮。 　　“累不累？”秦承霖问道，说着还端来一碗汤药递给清彤。 　　清彤闻到那个味道就皱了皱鼻子, 没有去接, 反而嫌弃的把碗又推了回去。 　　“这是什么东西啊？”清彤受不了的问道。这味道闻着就又酸又哭, 喝到嘴里还不知道多奇怪呢。 　　“刚才太医开的药。”秦承霖解释道。“刚才我让人快马先赶回府熬的。” 　　清彤这才想起来刚才太医还给她开了一副清余毒的药，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说自己没喝过了。就说喝了一口，结果现在还要和苦药。 　　“那个, 我就喝了一口，应该不碍事吧。”清彤弱弱的反抗道。这汤药味道比刚才的桂花羹还怪，她味觉这么灵敏，让她喝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虐待。 　　“太医既然给你开药了，你就喝一点。不然余毒如果留在身体里, 对身体也不哈。刚才不是说要给你做玫瑰膏么，等明天我下了朝直接就回来给你做，你今天喝完先吃点蜜饯凑合下。”秦承霖耐心的哄劝着。 　　“好吧，”清彤深出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 “你明天还是去忙正事吧, 不用特意回来的。” 　　秦承霖听到她的话一笑，俯身在她耳边，声音低沉的说道：“你的事，都是我的正事。” 　　清彤含羞带怒的瞪了他一眼, 接过药碗仰头喝下。这人真是长了一副坏心肠，知道自己最受不了什么，就老这么逗自己。 　　“真乖。”秦承霖亲了亲她的嘴唇，吻掉她唇上沾着的汤药。 　　可惜清彤却不领情，推着秦承霖找他要蜜饯。秦承霖无奈的摇了摇头，捏起一颗蜜饯味道清彤嘴里，看着她本来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秦承霖不甘心，又吻下去，在清彤的嘴里搜刮着蜜饯的甜味儿。 　　如愿得到了蜜饯压盖住苦味儿，清彤这次很是乖顺，让刚才大受打击的秦承霖心理终于平衡了不少。 　　“早点休息，明天王皇后和周贵妃可能去找你问话。”秦承霖叮嘱道：“周贵妃此人我也还看不清。除了王皇后以外，别忘了也提防着周贵妃。” 　　今天宴席上除了王皇后和周贵妃，身份最高的就是清彤。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又都中了毒，就清彤没事，明天王皇后和周贵妃要查起来，肯定会先宣清彤进宫的。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明天进宫后，我会见机行事的。” 　　“万事小心。” 　　清彤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彤还在睡梦中就被丹心叫了起来。要知道自从到了魏王府，清彤从来都是睡到自然醒的。这府里就她和秦承霖两个主子，也不用起大早去请安，更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她已经好久没体会到睡的正香被人叫醒是什么感觉了。 　　只是今天是王皇后和周贵妃传召。清彤怎么说也算是王皇后的儿媳，今天还是有要紧的事情。是以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起身换好了衣服。用饭的时候心里琢磨了下一会儿可能被问起的，等到宫里传话的小太监来了，赶紧起身简单做了些准备，坐上马车又进了宫。 　　清彤看着宫门口的盘查比前一日严格了许多，心里不禁有些感叹。昨天进宫的时候，谁有能想起一个看似和往日没有去别的宫宴，竟然能够引起这么一场血雨腥风呢？！ 　　清彤下了马车又乘上了一旁等候已久的轿撵，抬轿的小太监们抬着清彤，到了皇后的长秋宫门口。 　　清彤整了整衣服和头饰，缓步走进了长秋宫。长秋宫的正殿里，皇后正坐在正中的软榻上，周贵妃坐在踏脚，仰头看着王皇后。 　　清彤看到周贵妃的神情心里一跳，没想到周贵妃面对王皇后时是如此的深情款款。 　　她坐在踏脚上仰望着王皇后，好似她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一切。那种带着爱慕和崇敬的眼神，如果不是清彤提前知道了周贵妃是复仇来的，真会相信她爱的是王皇后的。 　　“给母后和周贵妃请安。”清彤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去看殿中两人的八卦。 　　王皇后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心里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不过也不光是自己，这上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小看她，被她装出来的样子骗了。 　　看她现在行事稳妥，眼神清明，就知道现在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装的！自己聪明一世自觉算无遗漏，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个小丫头骗到。 　　“平身吧。”王皇后悠悠的说了一句。然后再也没去看她，由着清彤立在殿中，自己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吃茶。 　　半晌，觉得自己晾清彤晾的差不多了，王皇后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了句“坐吧”。 　　“我看魏王妃，身体倒是无事。” 　　“多谢母后关心，臣妾身子还好。” 　　“昨天那碗桂花羹，”王皇后故意顿了顿，想要看看清彤的神色。看她还是和之前一样，只能继续向下说道：“昨天魏王妃没用吗？” 　　“回母后的话，臣妾不大喜欢那个味道，所以就没用。”清彤淡笑着回复道。 　　“不喜欢？”王皇后挑了挑眉，似是不信。 　　“是。”清彤依旧淡然以对，就不信这样王皇后还能跳出什么错来。难不成还只许她自己不喜欢桂花，别人都不能不喜欢了不成？！ 　　正像清彤想的那样，不喜欢这个理由实在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王皇后自己就不喜欢桂花，要质疑别人这个理由，简直一点立场都没有。 　　就着她和周贵妃连夜发现的几个线索，王皇后又问了清彤几个问题。其实昨天她最早怀疑过这是是清彤干的，但仔细一想她并没有什么动机。如果是为了魏王的皇太子之位，那她下手的对象怎么也不该是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和一众大臣。二皇子和三皇子出身低，还没什么本事，根本没法和魏王抗衡。 　　王皇后想清楚这点之后，跟清彤问起话来也都不怎么走心。清彤似是没有察觉，依旧是有问必答。 　　“皇后娘娘，我之前还没见过魏王妃，等您问完话，我带她回我宫里聊聊天可好？”周贵妃仰头看着皇后，笑的有些娇憨。只是她本来长得就面嫩，所以看起来倒也不至于太违和。 　　清彤心知周贵妃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王皇后却觉得周贵妃是要帮自己问话。于是点点头说自己找清彤没事了，让清彤跟着周贵妃去她宫里。 　　清彤忍不住感叹，周贵妃果然把王皇后骗的老老实实的。私下找人传话可能被发现，周贵妃干脆大大方方的来。不仅没有被怀疑，王皇后还会自己动帮她找借口。清彤抬起头看了看走在她身前半步的周贵妃，感慨要是二夫人有她一半的算计，自己想要平安长大都难了。 　　“魏王妃。”周贵妃突然喊道。 　　清彤赶紧放下了自己的心思，几步上前，垂着头等她的吩咐。 　　“魏王妃，你回去告诉魏王，他想要做的事情，可以开始做最后准备了。”周贵妃说道。 　　清彤惊讶的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怎么，你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周贵妃笑了笑，带着几分天真。就像是被娇宠长大的小女孩，还不知愁滋味。 　　“看来你们夫妻果然恩爱。”周贵妃感叹。“昨天宫宴时，我看所有的大臣皇子，对妻子最好的就是魏王了。真好啊……”周贵妃叹了声气，带着几分感叹。“这样也好，跟魏王这样的人合作，心里有底。” 　　“贵妃娘娘，您？！” 　　“诶。说是合作可能并不合适，我们想做的事情，你们拦不了，但是不冲突，对不对？”周贵妃脸上笑着，眼神冷静，让人看了不敢反抗。 　　“贵妃娘娘，您……昨天的那些夫人们，她们……”清彤想要劝劝她，又不知怎么开口。她知道皇位下本就堆着不知道多少性命，她也不会天真的觉得秦承霖的多位之路上能不沾染鲜血。可昨天那些人都是无辜的，甚至她和秦承霖本来也包含在那些人里的。 　　“噗，”周贵妃抿嘴一笑，带着几分娇嗔的说道：“你把我当做什么杀人狂了，昨天那一次，你以为还扳不倒皇后吗？” 　　周贵妃说话中眼中冷意闪过，看的清彤后背发麻。 　　“放心吧，”周贵妃抬手替清彤理了理衣领，语气里满是从容不迫。“你让魏王好好准备就是，别浪费了好不容易的这个机会。” 　　清彤抿着嘴唇，没有答话。 　　“行了，既然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也不用跟我回宫了。快回魏王府吧，魏王现在，应该正等着你呢。” 　　清彤看着眼前周贵妃半仰着头，看着远处神色缥缈，猜测她可能是想起了那位李公子。心中一叹，也知道她十几年的执念自己也劝不了什么。只能低头告退。 　　“对了，”周贵妃突然有开口，清彤止住了步子。“我听姐姐说你们的亲事是魏王亲自求她帮忙得来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清彤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她说的“姐姐”是周夫人。没想到周贵妃不称呼周夫人为嫂子，而是叫姐姐……她对李公子，还真是深情一片。 　　“回贵妃娘娘的话，我跟王爷，是在外面偶然碰到的，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魏王殿下。”清彤低着头，有些羞涩的说道。 　　“真好，真好……”周贵妃看着清彤，眼里满是羡慕。“行了，我不耽误你了，快回去吧，省的待久了魏王担心。” 　　“臣妾告退。” 　　周贵妃摆了摆手，眉目间都是和之前全然不同的愁思。 　　清彤想着刚才周贵妃的眼神和话语，相见秦承霖的心思也越发的迫切。出宫的步子迈的越来越快，等到了宫门撩开马车的车帘…… 　　“你怎么来了？”清彤看着坐在马车里的自己想见的那人，惊喜非常。 　　秦承霖放下手中的书，握着清彤的手将她拉上马车。“本来是想在府里给你做玫瑰膏的，但还是不放心，就……” 　　清彤没等他说完，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秦承霖笑问道。 　　清彤摇了摇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想吃玫瑰膏了。” 　　“现在回府，马上给你做好不好？” 　　“好。” 第45章 梅香 　　“那个, ”清彤看着秦承霖的脸色，犹犹豫豫的说道：“周贵妃说，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可以做最后的准备了。” 　　清彤说完看着秦承霖, 他倒是不像自己那么惊讶, 神色一分未变, 似乎是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周贵妃和周夫人下一步要做什么吗？”清彤问道。 　　秦承霖摇了摇头，“过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们要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清彤听后没有作声，回想着刚才周贵妃决绝的样子, 这次王皇后怕是算计不过了。两个女人隐忍十几年的复仇，将王皇后所有的疑心消除，甚至愿意在她们面前展现出相对真实的样子。有了王皇后的信任，周贵妃和周夫人要想控制住她身边的下人，易如反掌。 　　果然, 第二天早朝上，有大臣说自家夫人在宫宴中曾经在外面透气，看到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在跟一个小太监交代什么。虽然那位大人的夫人也不认识那个小太监，但现在事情毫无进展, 也算是个切入口。 　　皇帝虽然相信皇后, 可也觉得知道了小太监的身份没准儿能发现什么。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派人找到小太监，就收到消息说御膳房上菜的小太监死了，中的就是那天宫宴上的毒。 　　皇帝眯了眯眼睛，觉得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倒像是引着他去查。皇帝也是在朝堂中的阴谋争斗中浸淫了几十年的，这点嗅觉还是有的。可现在的情况是并没有其他线索，他不得不顺着查下去。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带人去时，皇后娘娘的人围住了小太监的住所。李公公和领头的宫女梅香耐心解释了一番，就看到梅香脸上越来越深，眼神慌张。而梅香正是早晨后来那位大臣上的折子里，写明的在外看到跟小太监说话的宫女。 　　只不过皇后和其他人都只知道是她的贴身宫女，但却并不知道是哪一个。皇后娘娘刚才派人查的时候，梅香说自己在殿里一步未离，皇后娘娘也确实没想起她离开过自己身边。所以让她带人来小太监这边检查，自己则在宫里审问身边的几位大宫女。 　　“李公公，这是后宫的事情，昨天陛下也说交给娘娘处理了，您看……” 　　“哎呀梅香姑娘，您这是糊涂了啊。陛下昨天是交给了娘娘不错，可今天陛下又说这边由御前侍卫们搜证了。还请梅香姑娘跟娘娘说一声，别为难奴才们了。” 　　“公公别介意，咱们也都是为了陛下和娘娘办事。” 　　“哎呀，梅香姑娘可严重了。您也说了咱们都是为主子办事，哪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怎么着，您先请着？！” 　　李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似笑非笑的看着梅香。梅香勾起唇角僵硬的笑了笑，带着人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小太监的住所。 　　李公公若有所思的看着梅香的背影。要说这个梅香表现的也太不想走了，也不知道是这里面真有什么，还是故意为之。 　　算了，这也不是他一个阉人该想的。只要把他看到的原封不动的禀报给陛下，就够了。其他的，就让陛下去想吧。 　　李公公带着人进入了住宿，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皱了皱眉头。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不像是找线索，倒像是在寻什么特定的东西。要知道小太监就死在这里，翻得这么乱，之前没发现的一些线索，也都找不到了。 　　“分头找找，有什么线索没有。”李公公吩咐后，自己也开始在里面转起来。 　　这件住宿就只有几个破衣柜和一张大通铺，七八个小太监住在一处。上面最乱的一块，连褥子都被人翻起来的，估计就是死去小太监的铺位。 　　李公公走了过去仔细查看，这次发现不只是被翻开，被褥的线都被拆开了，里面被仔细找了一遍。 　　刚才梅香带人到底是找什么呢？！李公公疑惑地想着。不过好在，看梅香刚才的反应，应该是还没找到。 　　李公公带来的小太监们在里面一通翻找，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的东西。李公公漫不经心的在屋里溜达着，突然走到一处，眼睛一眯步子一顿。派人将已经被挪开的衣柜彻底搬走，终于在地上的砖块下，发现了被人埋在里面的东西。 　　“去，把他挖出来。”李公公一挥手，眼神兴奋，他到要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什么？！ 　　而回到了长秋宫的梅香，这一路都有些心神不宁。其他的宫女小太监都以为她是因为遇到李公公就带人走了，丢了面子不说，还会受皇后娘娘的责罚，所以都围着她开口一句句的安慰着。梅香却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之后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可是她突然也没有自己能够成功走下去的信心了。 　　回到长秋宫，皇后娘娘还在问话。看到梅香回来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梅香跪地请罪，说李公公派人过去了，他们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王皇后自觉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听到李公公去了也不在意。她之前觉得这件事可能是后宫女人为了嫁祸给自己做的，但是这几天她查出来的蛛丝马迹上看，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后宫的女人们这些年被她压制的，应该没人能有这么大的势力。而且最后抓住了个后宫的女人，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魏王……如果这次下毒事情查出来是魏王做的，那她的皇儿就是陛下唯一的嫡子了。她就不信到时候，朝堂上的大臣们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正好这次魏王妃并未中毒，也能当做指证魏王的证据。 　　王皇后细细盘算着。只是案子要断，她宫里的细作也要抓出来。不把那天被人看到的宫女找出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只是审问了这么半天，哪个都不承认。 　　“娘，娘娘。”跪下地上的梅蕊犹犹豫豫的开口打断了王皇后的沉思。 　　“嗯？”王皇后看向她，想听她到底能说些什么。 　　“会禀娘娘，女婢在宫宴当天，其实看到梅香姐姐出来了。”梅蕊瘦小的身子哆哆嗦嗦的看着好不可怜。 　　“你说什么？”王皇后拧着眉头。梅香和梅蕊是王家送进宫来的。梅香更加沉稳，对她的心思喜好掌握的更好，所以她最信任梅香。刚才审问时梅香说自己一直在殿中陪在她身边，她想不出梅香什么时候出去过，就也信了。可是现在……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王皇后呵斥道。 　　“皇后娘娘饶命啊。当时夜色黑，奴婢只看到那人的身形，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梅香姐姐。可是奴婢刚才在一旁瞧着，另两位姐姐的身形跟那夜在殿外那人并不一样，倒是梅香姐姐……” 　　“梅香呢？！”王皇后问身边的小太监。 　　“回皇后的话，应该是回自己的住处了。” 　　“现在去把他给我……” 　　“娘娘，李公公来了。”殿外的小太监禀报道。 　　王皇后心中一紧，辨不出李公公现在来和梅香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只能先稳下心神，应付李公公去。 　　“给皇后娘娘请安。”李公公进到殿里，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周围跪了一地宫女们。 　　“李公公快请起吧。”王皇后笑的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不知道公共今天来……” 　　“回娘娘的话，我是来带梅香的，陛下想要问她几句话。” 　　“梅香……”皇后手指缩紧，隐隐觉得事情在向不受她控制的方向发展。 　　“正是。陛下有些话想问问梅香，您看……” 　　“去吧梅香带来。”王皇后看了身边的小太监一眼。 　　“不用不用，哪敢劳烦娘娘。您告诉我梅香在那儿，我自己去把她带走就好了。”李公公笑道。 　　王皇后眯了眯眼睛，语气略有些不善的回道：“也好。” 　　于是让身边的小太监引路，将李公公带到了梅香的住处。王皇后看着跪在地下的宫女们，知道从她们嘴里也问不出什么话了。她只希望如果这事真的跟梅香有关，梅香能自己找个了断。 　　“回娘娘的话，梅香姑娘服毒了。” 　　刚才去引路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到殿里，王皇后心中一动，追问道：“那梅香她怎么样了？” 　　“不知，李公公派人去请太医了。” 　　王皇后很想请听命于自己的太医过来，可是太医是李公公让人去请的，她也插不上手。要说王皇后在后宫经营十几年，不说所有人都服服帖帖的，至少也都会卖她个面子。唯独李公公……这些年她不知道收买了李公公多少次，可李公公从来都不为所动，只效忠于陛下。 　　王皇后一边想着梅香最好就此中毒而死，一边起身屈尊去她的住所看看，到底这里面隐藏着什么，她总要心中有数。 　　到了梅香的住所，王皇后看到地上倒着一个瓷瓶，里面的液体流出，很可能就是刚才梅香想要服用的毒药。再看梅香……王皇后心一沉，梅香现在怎么也不想中毒很深的样子。 　　“皇后娘娘，这梅香好好地，怎么突然想要服毒呢？要不是奴才们正好进来，她死在这里，可就说不清了。” 　　王皇后看着说话的李公公一眼，脸色深沉，连带语气也不怎么好。“她为何要死，我怎么知道？！” 　　李公公听到她的话也不生气，无所谓的笑了笑，揣着手在梅香的住处到处看着。 　　一会儿太医来了，来的是陛下最信任的董太医。王皇后别说指使他了，连向他打听两句都做不到。 　　想到此，王皇后心里不禁有些憋屈。陛下说是独宠她，爱重她，可宫中到处都是他自己的人手，自己完全插不进去的那种。她可以安慰自己说那是陛下的习惯，是他和前两任皇后相处时留下来的，可他在这方面并没有对自己特殊。如果有了他的授意，李公公他们不可能对自己如此不假辞色。 　　王皇后看着董太医替梅香把脉，说她中毒不深，两副汤药下肚就全解了。然后看着李公公点点头，一挥手让人把梅香带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皇后突然有种所有事情已经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抬手捂住胸口，平复过快的心跳。看来她也要赶紧出手，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第46章 较量 　　只是人被李公公带到了皇帝那里, 王皇后就再也探听不到消息。王皇后不知道梅香到底跟下毒的事情有多大的关系，有心探听一二，又怕动作太明显了，引得陛下怀疑此事于她有关。 　　王皇后在长秋宫里百般权衡, 最后决定静观其变。所以她并不知道, 地牢里, 从房间里搜出毒药和信件的梅香正在被严刑拷打，而她口口声声喊着的就是此事跟皇后娘娘无关。 　　皇帝看着信件脸色阴沉。梅香是王家送来的，这些信件里得内容都模模糊糊的，可是如果带入下毒这件事情, 又很容易读懂。是王家和王皇后之间的信件，之所以在梅香手里，可能是她偷来自保的。 　　信件上的字迹皇帝再熟悉不过，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岳父。他们隐晦的通信内容, 就是要借机除掉魏王。 　　梅香为皇后的辩驳，听在皇帝耳中就是莫大的讽刺。他真心以对的皇后，他给了她无上的荣耀和宠爱，他本以为他是不同的那个…… 　　皇帝带着一身怒气出了地牢, 诺大的后宫似乎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他难得有些无措的环视着周围, 王皇后的背叛，让一直以为对方是一心一意纯粹的爱着自己的帝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脑中出现了后宫的各位妃嫔，最后他抬起步子, 向周贵妃的宫里走去。 　　长秋宫里，一直等着消息的王皇后听到皇帝去了周贵妃宫中，终于松了口气。陛下怀疑她不愿意见她，这是她之前想到过的。如今他去了周贵妃宫里，周贵妃定能不着痕迹的替她说些好话，抹去陛下心里的怀疑。王皇后颇有自信的想到。 　　周贵妃的宫里，周贵妃正坐在花园的荷花池边，身边的小宫女给她剥着新鲜的莲蓬。 　　看着她一脸的惬意，皇帝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脸上戴上了笑意。 　　“表哥？！”周贵妃转头看到皇帝，又惊又喜的喊道。似是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妥当的，站起身整了整衣摆，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陛下。” 　　“得了得了，跟朕还用这么见外？” 　　周贵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仰头看着皇帝，眼中是盛不下的爱意。 　　皇帝看着她的眼神，刚才在王皇后那儿受过打击的自尊渐渐恢复。当年周贵妃突然说要进宫，彼时姑母已死，他并不愿意跟这个表妹有什么纠缠，自觉给她哥哥的爵位已经够了，觉得她这是在得寸进尺。所以后来虽然还是把她纳入宫里，不过给她一个贵妃的位置，而且一直鲜有宠幸。可她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只愿意陪在自己身边，并不奢求别的什么。这些年下来，她什么都没求过，就这么一个人自在的待着，每次自己过来，她都幸福的像一个等待情郎的小姑娘。 　　看着身边人止不住兴奋地跟他讲着池子里的莲子有多香甜，皇帝脸上也挂上了笑意。或许真正值得他珍惜的人一直就在他身边，只不过他当时找错了。 　　王皇后听到了皇帝宿在周贵妃宫里的消息，虽然心里憋闷，但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早晨，其他嫔妃都听说了皇上没去皇后宫里，纷纷动了心思。皇帝下了早晨一进后宫，就已经被偶遇了好几次了，只有周贵妃还安安静静的，和之前并没有区别。 　　早朝堂上被群臣问审问进度问的心烦，回到后宫还要看这些矫揉造作的女人，皇帝心中不耐至极，一甩袖子，又去了周贵妃宫里。 　　魏王府里，正吃着玫瑰膏的清彤听秦承霖将宫里发生的事情听得手里的勺子都忘记动了。原来周贵妃不仅骗住了皇后，还连皇帝也骗住了。对比之下自己那点道行，拿出来实在有些丢人。 　　“周贵妃她是要连陛下也……可他们是表兄妹啊。”清彤不能理解的问道。 　　“我今天去八珍楼的时候碰到了周侯爷。” 　　“是周贵妃的哥哥？”清彤不禁紧张，“他们知道你和八珍楼的关系了？” 　　“应该是。”秦承霖点了点头，看小满担心的表情出口宽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上京的世家没少在外面经营买卖的，我不过是有个酒楼，而且房契上写的还不是我的名字。放心吧。只是今天周侯爷问了我一句话……”秦承霖皱起了眉头，似乎十分苦恼。 　　清彤好奇的追问道：“什么话？” 　　“他问我，先皇的遗诏需要吗？” 　　“先皇遗诏？！”清彤不敢置信的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巴，“他的意思是，他们手里有先皇遗诏？！” 　　秦承霖看到清彤瞪大眼睛的可爱样子，本来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对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当做暗示。 　　清彤收到他的按时犹豫了一会儿，用勺子挖了一勺玫瑰膏喂到他嘴边。 　　秦承霖无语的看着她，表示这个贿赂自己不受。清彤无奈，凑过去敷衍的亲了亲他，让他别卖关子继续说给自己听。 　　秦承霖收到了报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他只跟我说了这些。我怀疑长公主的死，其实也和父皇有关。” 　　“所以周贵妃不仅是为了心上人报仇，还是为了自己的母亲？” 　　“应该是的。因为这些年不只是周贵妃，周家暗中也有行动，而这些行动，都是针对父皇的。” 　　“他们夫妻两个还真招人恨。”清彤无奈的说道。 　　“换了咱们两个就不会了。”秦承霖替清彤擦了擦嘴。清彤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些天下来，他身上的威严更甚，虽然在自己面前时极力的收敛，但也能看出不足了。 　　“你，定好时间了吗？”清彤问道。 　　秦承霖一愣，然后据实已告：“下个月初十。” 　　“这样啊……那周贵妃他们那边……” 　　“这个时间应该刚好能配合上。”秦承霖之前没想过周贵妃会插上一脚，时机是早就商量好的。如今周贵妃既然想要帮忙，那也好，有了周贵妃和周家，至少能在上京城里少些血雨腥风。 　　有两位舅舅手下的两支军队，还有他在上京城里经营这么多年的人脉，他必定能够一击即中。 　　过了几天，上京城里开始传开了宫宴上的毒是王皇后下的。 　　因为这些年王皇后独揽后宫大权，无人能够插手，这次她自己没有中毒，而且陛下迟迟不说审问结果，倒像是在帮人遮掩。这么一想的话，似乎幕后之人是王皇后的可能性激增。 　　众臣在早朝上向陛下讨要说法。他们的妻子有的现在还卧病在床，有的被毒伤到了内脏，说几句话就会呕血。如果真是王皇后下的黑手，而陛下还要包庇她，那实在令群臣寒心。 　　皇帝下朝后在书房里发了一大通的脾气，质问是谁把消息传到了前朝。如今梅香已死，她死之前还说着事情和皇后无关。 　　现在的证据就只有一封信和从梅香住所搜出来的毒药。皇帝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想要继续彻查，可是宫中竟然再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而且他不想承认这件事是皇后做的，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十几年的真心全都是个笑话！ 　　前朝的是非传到了后宫里，王皇后跪在书房门口为自己喊冤。皇帝在书房里心烦不已，既不想在待在这里，又不想出去看到她。 　　这是周贵妃也来了书房门口，不知道说什么把皇后劝走了。皇帝松了口气，觉得还是周贵妃最好，从不让自己为难。 第47章 驾崩 　　清彤在王府听到这些时听的一愣一愣的, 周贵妃的手段果然不是一般人，苦心经营了十几年，滴水不漏。 　　朝堂上请皇帝主持公道的奏折越来越多，皇帝想要袒护皇后, 却又回应不了百官的质疑。现在被夹在两方中间, 上不去下不来的, 憋了一肚子火儿。 　　如今朝堂宫内，都带着一股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架势。稍微敏感些的，都小心谨慎起来，省的搭进去性命。 　　转月初八, 清彤已经被秦承霖偷偷送到了京郊别院，和大皇子季江妍在一起。这里面大多是都是秦承霖的人，如果真出了事情，帝后第一反应也不会来这里找人。至于魏王府里，如今只剩着一个空壳子, 里面住着的是替清彤转移视线的女护卫。 　　夜里，上京城寂静非常，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周贵妃劝说皇帝，让他去见见皇后, 体贴的说有什么事情说开了才好。皇帝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周贵妃宫里, 去了皇后的长秋宫。 　　皇后看到久未谋面的皇帝，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亲自端茶倒水，殷勤非常。 　　皇帝坐在寝殿窗边的软榻上，喝着王皇后亲自端来的茶, 听她眼泪连连的哭诉着自己的委屈和冤枉。 　　皇帝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想起来周贵妃永远都是带着笑的脸，一时觉得有些腻歪，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没有发作，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看王皇后还有什么可说的。 　　突然，皇帝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皇帝低下头，没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只有手中的那杯茶。 　　“你？！”皇帝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茶杯掷向王皇后。正低头哭诉的王皇后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皇帝痛苦的挣扎着，眼球凸起，神色骇人。 　　王皇后被吓的向后踉跄了几步，屋外的宫女听到动静，着急的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别进来！”王皇后吼道。外面的宫女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自然以为帝后只是在吵架，未免被迁怒，赶紧退到一边。 　　王皇后平复下呼吸站起身走过去，看着还在挣扎却发不出声音的皇帝，看他挥舞着手臂，似乎是在指控自己。 　　如果救了陛下，他会相信自己根本没有下毒吗？！王皇后不确定的想着。她站在软榻前一时有些犹豫，在她还没下定决心之前，皇帝彻底没了呼吸。 　　王皇后试过她的鼻息，闭上眼睛将他放到在软榻上，把一旁的被子拉起来盖在陛下身上。顾不上宫门已经下匙，吩咐身边可信之人出宫去王府找人帮忙。事已至此，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自己洗脱嫌疑。天亮后的早朝上，就是决胜之机，她要她的皇儿，成为大夏的皇帝。 　　只是她想不到，她派出去的所有人全都没能出宫。一直以为尽在掌控之中的后宫，其实一直在另一个人势力的笼罩之下。 　　周贵妃宫里，李公公正把一个圣旨样的东西恭敬的呈给她。周贵妃接过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在了一旁，在她眼里仿佛没有一点价值。 　　周贵妃温声说道：“这些年辛苦李公公了。” 　　李公公诚恳的说道：“您客气了。当初要不是长公主，奴才这条命早就没了。如今就算把这条命再还给长公主，奴才也是愿意的。” 　　周贵妃笑了笑，没去接他的话，问道：“下一步，您有什么打算呢？” 　　“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个安身之处就够了。至于别的，奴才是不敢求得。” 　　“公公放心吧。哥哥在江南给您置办了处宅子，环境清幽，最适合悠闲度日了。我和哥哥都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您就放心住在那儿吧。” 　　“多谢您和侯爷替奴才安排。” 　　“这也是您应得的。魏王也是恩怨分明的，绝不会为难您的。你就安生在那边住下，过几天有些日子吧。” 　　“是。” 　　“如果没什么事了，李公公回去收拾下行李吧。等剩下这点事情全了了，我就让哥哥送您过去。” 　　“奴才在此谢过主子了。只是临走前，奴才还想僭越的说上一句，您还有大好的时光，实在不该太过沉溺在过去之中。” 　　“大号的时光吗？”周贵妃神色复杂的笑了笑。 　　李公公退下后，周贵妃一个人坐在殿中。所有事情马上就要有个了结，可她却觉得心里一片空落落的。就像李公公说的那样，她这些年都活在过去之中，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也是该放下了。天大地大的，除了上京城她还从没去别的地方走过，或许到处看看也不错。多见识一些，也不算白活这一世。 　　长秋宫里，王皇后在殿中焦急等待着派出去下人的回话。几个时辰过去了，派去的下人还没有回来，这让王皇后心急不已。眼看就要到了早朝的时间，王皇后只得再派人出去。按理说如果派出去的人出了什么意外，也会有其他人回话的，可偏偏这么久了，一点回应都没有。难道是祖父他老人家…… 　　不可能不可能。王皇后摇了摇头，现在不只是和她有关系，和整个王家也有关系。陛下在她宫里毒发身亡，这件事怎么都解释不清的，再加上之前宫宴下毒的事情她还被怀疑着，她只能豁出去一搏了。祖父他老人家不可能不懂这些，这时候不出手，只怕会被别人反之。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回音，王皇后真的急了。长秋宫灯火通明了一夜，死去的帝王就躺在寝殿的软塌。王皇后这辈子不是没看到死人，甚至有的还和她自己有关。只是以前就算有人死在她眼前，她都是内心毫无波澜。唯独在寝殿的皇帝，他的死明明和自己没有关系，却让她惧怕不敢面对。 　　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王皇后记得在殿中走来走去。这时，外面小宫女禀报说李公公来了。 　　王皇后心里一紧，让人将李公公请了进来。 　　“李公公。”王皇后看着他笑了笑，先发制人道：“陛下今天身子不适，早朝取消。” 　　“陛下身子不适？！”李公公心急的向前走了两步，“那娘娘为何还不传太医来？！” 　　王皇后为他这带着质问的语气心里一堵，调整了片刻，脸上又重新带上了笑意，答道：“陛下说只是头疼，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愿意传太医。” 　　“皇后娘娘，请赎奴才僭越。陛下的龙体有恙不是小事，就算陛下不想请太医，娘娘您也应该劝陛下才是。”李公公一脸的不赞同，看的王皇后心里窝火。 　　“我如何劝的动陛下？！”王皇后看着他反道。心里隐隐升起了怒气，等到这边事情了了，她一定要这个老东西好看。 　　王皇后解释了半天，李公公才将信将疑的走了。眼看天都要亮了，怎么王府还没有回信？！ 　　再等一刻钟，如果再没有消息的话，恐怕事情有变，那她就要不管王府的回应，先出手了。 　　皇帝死的蹊跷，她现在成了最有可能的嫌疑人，而真正下毒的人还躲在暗处。王皇后只能暂且稳住，封闭皇帝已死的消息，让对方不敢妄动，自己先发制人。反正现在有资格竞争皇位的也不过就这么几个人，陛下的死讯未出，谅他们不敢贸然出手。 　　现在她只要装作一切如常就好，对方总不能杀进她宫里，看看皇帝到底有没有事情吧？！ 　　“梅蕊。”王皇后唤道。 　　梅蕊听到召唤躬身进来等着她的吩咐。 　　“去把周太医叫来，就说陛下身子不适。” 　　李公公的话倒是给她提了醒，陛下身子不舒服，怎么能不叫太医呢？！周太医是她的人，回去后怎么说自然也听她的吩咐。王皇后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只是没想到，梅蕊带回来的人却不是周太医，而且董太医。 　　“怎么回事？”王皇后看着梅蕊低声斥责道。 　　梅蕊心里一慌，没想到会被皇后娘娘斥责。她去太医院的时候周太医正好不在，董太医问她来做什么，她就如实说了陛下身子不适，娘娘派她来请太医。 　　董太医听到陛下身子不适后十分的紧张，说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来得及等周太医回来，如果耽误了陛下的身子，他们多少条命都赔不上。 　　梅蕊是个没主意的，以前都是躲在梅香身后听她吩咐的，现在梅香死了，梅蕊一时间还是学不会自己做主。被董太医吓唬了几句，就带着他回了长秋宫，没想到皇后娘娘却并不乐意。 　　王皇后假笑着看着董太医，说道：“劳烦太医跑一趟了，陛下现在身子已经无碍了。” 　　“无碍了？！皇后娘娘恕微臣直言，陛下的龙体可是不容有一点闪失的。就算现在没事了，那也应该请个脉才稳妥。” 　　“不用了，陛下正在休息，董太医现在进去，恐怕会扰了陛下。”王皇后银牙紧咬，不知道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难缠。有心赶快赶走董太医，还没来得及在说些什么，就听到宫外一阵嘈杂。 　　完了……不知道为什么，王皇后心里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第48章 尘埃落定 　　李公公带着侍卫保护着几位宗室的长辈, 隔开了长秋宫的侍卫和宫女们冲到了正殿。 　　隔着一群人，王皇后还是一眼看到了走在最后面的周贵妃。到现在她还能想起第一次在谁家赴宴时看到周贵妃的场景，倨傲貌美。因为身为长公主的母亲深受两代帝王的疼爱，使的她一出生就有了郡主的封号。当时后花园里所有的小姐都围着她打转, 争着奉承她, 而她站在中间, 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那是王皇后第一次知晓羡慕和嫉妒的滋味。她是丞相的孙女，从来都是别人巴结的对象。可是那一天，所有人眼中都只有那个小姑娘。她当时最清楚的感受，就是自己以后也要像她那样, 成为站在中间的那一个。后来她成了皇后，那个众星捧月的小姑娘只成了贵妃，站在一旁，和其他人一起围着她，看着她, 甚至目光更加的虔诚而充满爱意。 　　那是王皇后，最骄傲的时刻。如今不远处那个人眼里再也没有了那些情绪，有的只是生疏。她还和十几年前一样微抬着下巴，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里的。 　　突然就失去了再抵抗的心思, 王皇后任凭他们进了寝点, 发现了皇帝的尸体，一群人跪在软榻边上对着皇帝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 　　王皇后冷眼看着，周贵妃站在最后面色如常，而前面的宗室长辈们, 却隐隐都以她为先。 　　还是败了啊……王皇后感叹。或许昨天出事之后，她明知皇帝的死是其他人做的，不该贪心的想把这个当做一个机会，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一群人围在她周围对她兴师问罪，她只后悔昨天没有第一时间，把她的皇儿送走的。 　　后宫里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全上京已经都在传陛下被皇后毒害身亡。每条街道都能看到的神情肃穆的士兵，似乎也在印证这一点。 　　宫内皇帝死了，宫外魏王殿下带着南疆军和北疆军控制了整个上京。这皇帝是不是王皇后杀的，他们各有一番决断，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至少也不算是太坏。 　　魏王也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人品贵重，并没做出什么可令人指摘的事情。和尚未经事的七皇子比起来，隐忍内敛的魏王，似乎更值得信任。 　　这一天上京城里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的，直到皇宫内传来了钟响，众人屏气凝神的数着钟敲了多少声。确定是代表着皇帝驾崩的国丧后，一刻也不停的开始准备。 　　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府里听到了父皇驾崩的消息，赶紧派下人去把拥护自己的几位大臣找来，没想到他们全都打着太极，不肯应承。 　　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有些状况外，上京城的大户人家心里都有了决断。孟府里看不见一丝皇帝驾崩的哀切，孟大人脸上得意的表情都要掩饰不住了。老太太也是，在寿园里催着问现在魏王殿下有没有登基。这可是天降富贵啊，他们家里竟然要出皇后了。 　　这些事情秦承霖早就算好，应对突发情况的举措也都准备好了。除了和周贵妃的合作是他没想到的，不过这也不碍什么事情，相比他原来的主意，这样还能少些死伤，也不错。 　　等到第二天早朝时，皇后下毒毒杀皇帝的事情已经成了定案，众人在朝堂上一桩一桩的数着皇后这些年做的恶事，数着数着，就有人把话题提到了魏王继位的事情上。 　　清彤在京郊别院里和季江妍一起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季江妍现在有了身孕，大皇子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至于上京城里的血雨腥风，这三人是一点都没感受到。 　　上京城里的事情一尘埃落地，秦承霖马上就到别院来接清彤，捎带着把大皇子也接回了京。 　　“突然要走，还有点舍不得的。”季江妍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被两人精心打理，想到要离开一时有些不舍。 　　“你若喜欢这里，以后我在陪你回来就是了。我看这里，环境不错，真的改成个别院倒也可以。”大皇子说完看向了秦承霖，秦承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人在这里也住处感情的。 　　秦承霖点点头同意了大皇子的意见。季江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回头去收拾东西，留他们兄弟二人在这边说话。 　　清彤见状也要跟着季江妍一起走的，却被秦承霖喊住。秦承霖和大皇子说了几句，就带着清彤回了魏王府。 　　魏王府里的婢女们几日没见王妃，听说了自家主子要继位的事情心思本来都有些活络，结果今天就看到王爷亲自把王妃接回了府。之前那点子心思一下子都熄了，毕竟王爷对王妃的看中，她们有眼睛的就都看出来过了。 　　剩下的几天，秦承霖开始接国事，安排着先帝的丧事和继位的事情。清彤在府里也应该很忙的，可她不太爱管这些，秦承霖就派了崔掌柜进来帮忙。这些天清彤除了为册封大点的礼服量体选凤冠外，其他事情都点头摇头拿个主意就够了。 　　“王妃，夫人来了。”丹心看了眼正悠闲的吃着荔枝的清彤禀报道。 　　“夫人？！”清彤挑了挑眉头，她母亲现在来有好事才怪了。恐怕又是被孟大人挑拨了些什么，要来给她拿馊主意了。 　　抱着这个想法清彤点了点头，孟夫人果然不负所望，跟她提起了让孟家姑娘进宫的事情。 　　“进宫？！”清彤冷笑着问道：“让她们来给我做婢女，还是当嬷嬷？！” 　　“怎么，怎么这么说呢，她们毕竟是你的妹妹们。”看到女儿的表情孟夫人有些尴尬，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妹妹？心思这么大，我可不敢自称是姐姐。当初想巴结二表哥都没有成功地，如今竟然异想天开想进宫了。真是可笑。” 　　“彤儿，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孟夫人受伤的看着女儿：“王爷日后可是富贵不可言的，你到现在也没有身孕……以后若是让别人抢了先可怎么办，还不如让你堂妹们进宫帮你。至少她们会站在你这边，不会让你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我日后若是让别人抢了先，落得个凄惨的下场，那是我活该。至于堂妹不堂妹的……孟家的血统我是不怎么相信的，怕是一朝得势，先反过来咬我一口的反而是他们吧。” 　　“彤儿！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整个孟家的事情。”孟夫人痛心疾首的看着清彤，仿佛不能理解她怎么如此顽固。 　　“孟家的事情？！这是我的事情，孟家，不配。” 　　“你……” 　　“丹心，”清彤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耐心，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看着躬身进来的丹心，清彤吩咐道：“请夫人在花厅里休息一会儿，等王爷回来了，就说夫人有话要说。” 　　丹心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孟夫人，还是对着孟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夫人总归还是没留在府里等着秦承霖回来。回到孟府，孟夫人觉得女儿和自己离了心心中委屈，想和丈夫抱怨一下求得安慰。结果孟大人一听事情没成，一甩袖子转身就出了院子。 　　孟夫人站在门口看着丈夫绝情的背影，突然醒悟这些年，她可能从没得到过这个男人的一点真心。 　　魏王府里，清彤翻着手里的游记，对上午孟夫人来的事情心中毫无波澜。淡定的让本来听到消息一回府就来看她的秦承霖，觉得自己一肚子安慰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你回来了？”清彤看着站在门口的秦承霖笑道。 　　秦承霖看着她靠在窗边，夕阳的余晖照在她好看的侧脸，显得愈加的动人，不由得心中一软。 　　“再看什么书？”秦承霖好奇的问道。 　　清彤把封面给他看了看，“就是随便解闷的。” 　　秦承霖点点头，清彤看他和往日不大一样，笑了笑，问道：“你是听说什么，才这么着急回来的？” 　　“唔，是听说了一点。”秦承霖她说的是孟夫人来找不痛快的事情，点了点头。 　　“哦？”清彤将下巴搭在他肩上，问道：“是听说了孟家鲜嫩的小姑娘们？” 　　“鲜嫩的小姑娘？！”秦承霖一头雾水，他只知道孟夫人来了，并不知道她来是做什么的，反正她来肯定会惹清彤不痛快就是了，所以他就过来安慰安慰她，没想到会被问起什么小姑娘。孟夫人本人，应该和什么鲜嫩小姑娘什么的没关系吧？！“还请王妃明示。” 　　“母亲来说要从孟家族里选几个鲜嫩年轻的小姑娘过来，王爷怎么想的。” 　　“咳，”秦承霖没想到这把火还是烧在了自己身上，忍不住抱怨这位丈母娘实在没眼色。“要说鲜嫩，我还没见过哪家小姑娘比王妃鲜嫩的。” 　　“哦，真的？” 　　“当然了。”秦承霖恨不得把所有的真诚都写在眼睛里，认真的看着清彤，让她相信自己所言非虚。 　　“那过几年我老了呢？”清彤又问。女人就是这样，有些事情非要问个明白才甘心。 　　“那时候我更老了，也消受不起鲜嫩的了。”秦承霖说着侧过头亲了亲清彤，讨好的说道。 　　这个答案听着不怎么顺耳，但是好歹表明了态度。所以清彤点点头，勉强算是接受。 　　秦承霖将清彤打横抱起，向着旁边的浴室走去。 　　“今天让我好好服侍王妃，好让王妃看看我的真心。” 　　“怎么还这么油嘴滑舌的。”清彤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怎么是油嘴滑舌呢，”秦承霖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这浴室当初我费了好大功夫设计之后让人修好的，为的就是把王妃服侍的妥妥帖帖的。如今这浴室咱们还没怎么用过就要搬走了，实在是可惜。不过我听说宫里引得温泉水泡起来也很舒服，等过了这阵子我让人改一改，修的合咱们的心意一些。” 　　“什么合咱们的心意，明明是合你的心意。”清彤控诉道，“你，你可别忘了，自己还在孝期。” 　　“我自然是知道了。我也不过是因为最近辛苦，打算替王妃揉揉肩捶捶腿的。您，想哪儿去了啊？”秦承霖在清彤耳边的问道。 　　清彤脸色爆红，秦承霖这个坏心肠的，倒是让她显得跟什么急色鬼一样。 　　清彤气的不想理他，奈何魏王殿下服侍起人来太有一套，让清彤将满腔的控诉忘了个干净。 　　——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订在了同一天，清彤在还什么实际体会的情况下就搬到了宫里。 　　长秋宫以前是王皇后住的地方，她不喜欢。倒是以前小魏后住的坤和宫更和她的心思，只是现在还不好大兴土木，有些不习惯的地方只能过阵子再修改。 　　在魏王府时，只有秦承霖和清彤两个。等到了宫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清彤经常觉不出这其中的区别，恍惚觉得他们还在王府之中。她每天在寝殿里看书写字，等他回来后一起下棋聊天。除了住的地方有变化，吃的口味也不同，其他变化清彤迟钝的都有些察觉不到。可能是因为在她眼前最重要的那个人没变，他甚至没改称呼，在清彤面前仍然自称是“我”。他是清彤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没有变化，就让清彤觉得其他事物的变化太过不值得一提了。 　　秦承霖刚刚登基，前朝的事情多得很，他还是挤出时间陪着清彤。每天再晚也要回宫，新帝毫不掩饰的在意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在他心中的分量。 　　上京的大人们哪个不是人精，除了孟大人外谁会这时候去触霉头。帝后关系亲密，他们就多说些咱们的话，顺着陛下的意思来，至于以后，等陛下孝期过了再说就是了。 　　没眼色的孟大人被封了侯爷，虽然职位比以前大了，但是没什么实权，这让他还是有些不满。但世事本来也没有圆满的，权衡下来的话还是当侯爷好。毕竟孟大人不觉得自己的几个儿子里，有哪个像是有出息到官职能超过他这个督察院御史的，现在有了这么个爵位，至少他能少提孩子们操心。 　　不过就算做了侯爷，孟大人心中的算计却一点都没断。清彤没什么功夫放在他这边，倒是秦承霖派人敲打了一番。孟大人恍然发觉自己最近在上京城太过高调，有些不知道收敛。要知道他现在只不过是皇帝的岳父，行为稍有不慎，不只会惹得陛下厌恶，还会拖累皇后娘娘。等到他成了皇帝的外祖父，事情就会不一样了吧？！孟大人这么想着，恨不得孝期马上就过去，清彤立马就能怀上个孩子。 　　清彤不知道他的想法，在宫里打了个喷嚏，引得秦承霖一通关怀和担心。过几日有一场花宴，清彤正在确认着邀请宾客的名单和大致的安排。 　　秦承霖觉得这些费神，不想让她操心，要交代给下人们去做。清彤跟他说了半天这没什么可费神的，还能帮他解闷。虽然秦承霖最后看起来不太相信，但还是把单子换给了她。 　　这是第一次花宴，清彤不想出什么纰漏，等到以后办多了又了大致的流程，再交给下人们去做也不迟。 　　这是清彤成为皇后后第一场花宴，收到帖子的夫人们只要还下得了床，就算身子有些不适也都硬撑着来了。 　　现在正是夏季，清彤选的也就是荷花宴。花宴的地点就定在了御花园旁边的花厅。 　　现在的花厅里，清彤被一群夫人小姐们奉承着，夸的她自己都要记忆错乱了。 　　一群夫人说她从小就艳冠京华，小姐们说一直仰慕她文采斐然。清彤被夸的脑子都要不清楚了，想起以前他们分明都是议论自己古怪的，如今竟然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只是清彤也不是跟他们翻旧账的，就在一旁含笑听着。本意是想躲懒，但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就有些高深莫测了。毕竟清彤原来到底怎么样其他人心里有数，她现在变化如此之大，早就被背后议论是有心计了。不过这倒也不错，现在没人敢小看她。 　　清彤坐在首位上发着呆，其他夫人们觉得皇后娘娘心情不好，都转换了话题，开始巴结起一旁的孟夫人来。 　　孟夫人早就不出来交际，这次因为是女儿办的所以才来。她被一群夫人巴结奉承着，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在孟府都很近没有人对她这么客气了。 　　孟夫人一边和其他夫人们聊着天，一边偷偷看着女儿，看到她一眼没有看向自己这边，还有些失望。丈夫生气她没完成托付，女儿也不理解她，孟夫人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可她神色刚有一些变化，就被旁边人精似的夫人们发现了。 　　皇后娘娘的母亲心情不好，那她们可要哄哄啊。 　　其他夫人都是什么段位的，哄起孟夫人来不要太容易了。孟夫人被她们哄得喜笑颜开的，早忘了之前的心里的不痛快，还和她们约下了在宫外聚会。 　　孟夫人之前因为怕出丑很就没出去应酬了，没想到上京的夫人们人其实都这么好，以前是她误会了。孟夫人聊得开心，全然不知道其他人对她这么客气，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清彤的身份。 　　这场花宴说到底就是封后大典后和其他人见面的一个仪式场合，清彤应付了一天下来，除了累就是觉得无聊。这么想的话王皇后挺厉害的，坐在上面还能八面玲珑的将周围都照顾到了。一想到王皇后，清彤就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周贵妃。周贵妃已经离开了上京城，清彤去送她的时候我问过她要去哪里。周贵妃目光悠远的看着城门外那个陌生的世界，摇了摇头。 　　周贵妃从来没出过京城，也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想了半天说了句“随缘吧”。 　　随缘啊……清彤想起当时她的神情，她应该是放下了吧，放下了那些爱和恨，开始去迎接新的生活。 　　这么想着，清彤忍不住拿出她之前寄过来的信又看了一遍。周贵妃字迹娟秀，文采也好，一看就是在家里受过好教育的。清彤读着那份信，不知怎么的还读出了几分禅意，想必是经过太多事情的人，心里难免会有些感悟。 　　清彤读完把周贵妃的信又夹会书里，看着窗外发呆，心思似乎也跑到了皇城之外。 　　“累了？”秦承霖的声音打断了清彤的思绪，清彤扭过头，看到他脸上的疲惫。 　　“这几天事情很多吗？” 　　这几天前朝的事情多，秦承霖心疼清彤不让她等自己。每天清彤谁输了秦承霖才能回宫，等到她醒来时他又自己去上早朝了。 　　“还好吧。”秦承霖有些含糊的说道，“还是南疆那边，他们想要借机生事，舅舅已经回去了，不用担心。” 　　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休息，每天强打着精神上朝处理公事，可是一回到清彤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些天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要不要休息一下？”清彤看着他心疼的问道。 　　“嗯。”秦承霖点点头，毫不客气的枕在她腿上。“我就躺一会儿，你不舒服了就推我起来，别太心疼我了。” 　　清彤被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逗笑了，“我不心疼你还心疼谁？！” 　　“你说得对。”秦承霖搂住她的腰身，眷恋的蹭了蹭，“你只能喜欢我，心疼我，以后也要这样。我也只喜欢你，心疼你，我们就这么一辈子，好不好？” 　　秦承霖困得不行，说话间都有些口齿不清了，可他还是强撑着精神，抬着眼看着清彤，非要等她一个答案。 　　“好。”清彤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一辈子都这样。” 　　秦承霖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再也抵抗不住倦意，脸上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笑意，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49章 季江妍番外（上） 　　季江妍是季家第五个孩子, 第二位小姐。上面有两位嫡兄一位嫡姐，再加上一位庶兄。 　　在季家，季江妍总觉得自己是存在感最弱，又可有可无的那个。两位嫡兄得到了父亲尽心的栽培和母亲的关照, 姐姐由祖母亲自教养, 还有上京城最有名的女夫子教导。就连庶兄, 都有姨娘全心全意的爱护着，似乎只有她自己，是可有可无的那个。 　　长辈们把振兴季家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兄姐身上，一点都没分给季江妍, 对她的希望也不过就是别惹祸别拖后腿，因为他们没有精力再来培养她。 　　这些年她遇到最心寒的事情，一件是她的大哥出去骑马是摔断了腿，父亲知道他的腿以后都不能恢复后，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己的长子。因为身体有残疾的人, 无法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至于后来大哥帮助魏王成为了魏王的幕僚，最后帮助魏王继位后获封了爵位，这就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了。 　　还有一件，就是季江妍的乳母想要维护她不受欺负, 结果惹得一位有身份的小姐不快。母亲当场让她道歉, 季江妍本以为自己低头认错能够保下乳母，没想到母亲还是当场就把乳母发卖了。等季大人回来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唯一做的就是狠狠给了女儿一个耳光。 　　季江妍忍不住怨恨，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要生下自己。这些年她唯一做的和他们心意的事情, 就是成了公主的伴读。 　　那一日季大人专门把小女儿喊到书房里，对她小心的叮嘱着。本来听到父亲要见自己，季江妍心里还有些激动。可到了后来她在书房忍不住的就发起呆来，她想着自己这十年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才会因为能见到自己的父亲而开心不已。 　　进宫之后，她才知道季府里少爷小姐们之间的相互争宠，和公主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季江妍一直不是个有野心的人，甚至年少时还有些怯懦，她不愿也不敢去争些什么，每天在宫里过得如履薄冰，比在季府还要憋屈。有时候季江妍都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忍受不了奔溃？！但她的承受力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竟然一直的忍受了下来。 　　有次学堂下学后，季江妍觉得心里难受的要炸开了，就躲在花园的假山下哭了一会儿。起身时正好看到假山后不起眼的地方夹着一封信。她一时好奇拿出了那封信，带回了住的地方，打开了那封信。 　　这封信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就是一个人的抱怨和痛苦。看着信上的内容，季江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寂寞又痛苦的活着。季江妍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她犹豫了很久，开始回了第一封信。渐渐地，他们开始越来越频繁地通信，从互相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到主动聊些开心的话题，去宽慰对方，去为彼此的分担。 　　那是季江妍最轻松的时刻，可以肆无忌惮的跟一个陌生人倾诉她的痛苦，获得安慰。她不知道的是，东宫里性格沉闷的太子，第一次有了想要为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的想法。 　　宫外，季江妍也认识了她的第一个朋友，当时还是吏部侍郎的孟大人的嫡长女——孟清彤。 　　孟家的后宅的事情，可以说的上是整个上京世家圈子里的笑话了。季江妍偶尔听到过几句，对这位孟家大小姐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之前季江妍赴宴时也见过她几次，没少听其他家的小姐在背后嘲笑那位孟小姐死板无趣。可是她们也是只敢在背后议论，毕竟孟小姐是楚萍郡主的好友，楚萍郡主的跋扈护短，在整个上京城里都是有名的。 　　平郡王不爱掺和朝堂上的事情，可架不住他老人家辈分高，连陛下也多有敬重。平郡王对楚萍郡主这个孙女十分偏爱，养成了她有些娇纵的性子。 　　上京城的小姐们都怕楚萍郡主，所以没人敢在她面前得罪孟小姐。季江妍也怕她，所以即使心里有跟孟小姐相交的想法，却一直不敢上前。 　　后来有一次家宴上，楚萍郡主不在。一位姓周的小姐的父亲在朝堂上和孟大人不对付，她就鼓动着其他小姐来找孟小姐的麻烦。她们几个人站在孟小姐面前，对她极尽讽刺。 　　季江妍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就那么挡在孟小姐面前想要帮她说话，结果没说两句就开始磕巴了起来，被周小姐她们连带着取笑。季江妍差点被自己的不争气气的当场哭了出来，这时孟小姐拉着她的袖子，反而挡在了她的身前。 　　就看孟小姐张口闭口的用女四书上面的话反驳的周小姐她们无力招架。季江妍也没想到现在还有大家小姐看女四书的，听得也是云山雾绕的。 　　最后是孟小姐大展神威，一人说退了周小姐他们一帮人，彻底在上京闺秀圈树立了一个不好惹的形象。而季江妍自己，则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她以前一直觉得孟小姐恐怕和自己一样，过得不痛快，熟了之后她才知道，清彤和她不同。 　　清彤不会自我为难，即使在孟府后院那种环境，也要过得舒心。反观季江妍自己呢……她年纪比清彤大，但明白的道理还不如清彤多。 　　和清彤成了朋友之后，季江妍也开始学着不用别人的过错为难自己。而且除了清彤之外，她还和楚萍郡主也成了朋友。她知道清彤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死板无趣，也知道了楚萍并不是嚣张跋扈不讲道理。还有阿玉……和楚萍不打不相识的阿玉。 　　季江妍觉得她的人生并不是一片灰暗，她还有三个真心以对的朋友。 　　每次出门前听着父亲的叮嘱，季江妍就会想起清彤现在是不是和她一样，在父亲的书房里发呆听着说不完的废话。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和清彤的父亲孟大人一样，又不一样。譬如孟大人会希望清彤和楚萍玩儿在一处，觉得那样可以巴结到平郡王。可她父亲却不仅仅如此，她父亲觉得平郡王不问朝政，但有个宗室的身份。而让季江妍和清彤她们交好，也是为了结交孟大人和董大人。 　　说白了，孟大人巴结平郡王是想自己有个好前程。而自己的父亲呢，他是想做国丈，想做下任皇帝的外祖父。父亲这么多年对姐姐的精心教导，是为了让她在宫斗中立于不败之地，毕竟父亲的官职不高，他之前没想过太子会明媒正娶自家的女儿。 　　这么一比较的话，季江妍还觉得孟大人还比自家父亲有出息一点。 　　那时候，季江妍觉得是她人生最好的时候，在宫里有一个和她神交的知己，在宫外有三个至交的好友。 　　后来宫里的那人提出想和她见面时，季江妍才慌了。她之前从来都把对方当做一个知己，没想过其他什么的。而当时她刚有了一些少女的心思，听到这个提议后就忍不住乱想。从信中的只言片语里，她知道他是个男子，而且对他的身份也有了些猜测。毕竟会说“母后”的，在宫中只有三位。这人过得如此不快，肯定不是受尽宠爱的当朝王皇后生的七皇子了。 　　不是七皇子，那就只能是前两位魏皇后生下的太子或是魏王了。这两位在上京风评完全不同，一位被说阴郁无能，一个被说胸无大志。季江妍也说不清和她通信的是哪个。几经犹豫之后，她还是将同意见面的信件放在了假山后面。 　　约好的当天，大姐突然让她帮忙去外祖母家拿东西，季江妍百般推脱不成，又不敢让别人替她去约定的地点守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大姐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想着取完东西马上赴约的。只是她没想到，她上马车的时候就走进了姐姐布好的局中。她一直觉得家里对她最好的大姐，利用了她成为了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赶回去赴约的季江妍，只看到了正好离开的，挂着魏王府印记的马车。结果就是，她把魏王当成了与她通信的人。 　　回府后季江妍写了一封信放在了假山后面，向对方为自己的失约道歉。 　　而在季府，一道圣旨下来，姐姐成了太子妃，父母高兴地要发狂，一直说果然长女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希望。季江妍在一旁含笑的看着，还上前恭喜了笑的娴静的姐姐。 　　后来府里一直在忙姐姐出嫁的事情，公主也到了年纪不再需要她这个伴读。季江妍没了进宫的机会，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魏王府表明身份。等到她借着看姐姐的机会进宫时，发现那封信过了几个月还在原来的地方，并没有被人取走。 　　季江妍觉得对方是因为自己的失约而不快，心里遗憾，却又没有办法。她并不知道是因为那人觉得自己找到了她，所以才再没有去假山后面，看看那里是否还有没取的信件。 　　他们就这么错过了，因为一个人处心积虑的顶替。 第50章 季江妍番外（下） 　　后来, 季江妍总想去假山后面看看，看看那里有没有信件，想知道那人有没有原谅她。可是姐姐似乎并不喜欢她进宫，所以一直少有机会。 　　姐姐成了太子妃, 季江妍结亲的目标, 就成了能对姐姐和太子有用的人。 　　父母第一次重视起她, 母亲会为了她赴宴穿什么而花费心思。可惜季江妍却但他却一点儿都不开心，她想了很多摆脱的办法，但却都不敢付诸实际。 　　季江妍也想过，去魏王府找魏王, 表明自己的心意，告诉他自己就是一直和他通信的人。可是少女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她还做不到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豁出去。在加上魏王也不是常出门应酬的，季江妍平时也不怎么见得到。 　　仅有的几次偶然碰面，季江妍对魏王的印象, 就是觉得他整个人风清霁月的，倒不像信里说的那么愁苦。想必他和清彤一样，应该是个内心坚韧的人。把平时不能表现出来的痛苦，都写在信里。 　　在季江妍还在苦恼怎么才能摆脱被父母随便安排定下婚事时, 母亲有一天突然告诉她, 说季樱提起要让她进到东宫。 　　季江妍没想到她一直信赖尊敬的姐姐会提出这个要求，让自己去给她的丈夫做妾。母亲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劝着，说的无非就是不能忤逆姐姐和太子殿下之类的。 　　这几年太子这些年除了姐姐外，再没别的女人, 世人都说他对太子妃情深意重。可姐姐说她这胎生下男孩，以后势必要把精力放在小皇孙身上，对太子会有所疏忽。所以想让妹妹进宫，帮她拢住太子的心。 　　季江妍听罢心中发凉，父母把她当做工具也就算了，原来姐姐也只是把她当做可以利用的人看。 　　在她拒绝了母亲后，姐姐亲自来找了她一次。当时姐姐扶着腰挺着肚子，看着季江妍在她面前行礼，眼生冷淡能将季江妍整个人都冻住。 　　如果说季江妍之前觉得事情还有什么误会，后面季樱的一番话就彻底绝了她的念想。姐姐再也不是那个会护着她的姐姐了，眼里剩下的只有恨意。 　　季江妍心里难受，只说不愿进东宫是不想和姐姐生分，谁知季樱无所谓的笑了笑，说如果她们两个人都只有小皇孙这一个依靠，那以后当然就不会生分了。 　　季江妍不敢相信的看着季樱，不相信这种冷血无情的话是从自己的亲姐姐嘴里说出来的。她为了让自己能够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竟然想让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孩子，这样就能够永远以她们母子为先了。 　　性格一向有些怯懦的季江妍第一次言辞激烈的反抗，季樱冷眼看着，并不放在心上。 　　听过了父亲的责骂和母亲抱怨，季江妍本以为这件事能够翻篇的。没想到宫宴上，姐姐派人来找她过去，说要和她道歉。虽然季江妍觉得两人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但心里还是顾念着那点姐妹情分，以为姐姐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没想到却一脚迈进了别人的陷阱。 　　当时季江妍被太子救下时，她脑子乱糟糟的搅成一团。看着一旁跪地发抖的侍卫，季江妍不懂姐姐为何要如此栽赃自己。就算她不愿意嫁进东宫，姐姐也不该毁她的清白，让别人误会她和一名侍卫有私情。 　　季江妍被送回府后激动地跟父母说着宫里的情况，可父母脸上却都是满不在乎，并没当做一回事。被他们的态度刺激到，季江妍第一次有了想要激烈反抗的念头。可惜这股子劲头，在听到皇后娘娘为清彤和魏王指下婚事后，全部都散了。 　　她全部的念想和期盼，一下子都碎了。她倾慕的人，要娶她最好的朋友。季江妍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想着其实清彤不错，最起码比自己好多了。清彤她出身好，性子好，人还聪明，肯定比自己更适合魏王。可心里这么想着，眼泪还是不听使唤的都流了下来。 　　季江妍就像是花园里的花朵，失去太阳的光芒后，不可抑制的枯萎了。后来她实在没有忍住心中的苦闷，将事情说给了楚萍听。更让她惊讶的是楚萍说和她通信的人，从字迹上看应该不是魏王。 　　这个说法颠覆了她这几年认定事实。季江妍看着楚萍，想从她脸上找到她说谎的证据，结果看到的只是平静和担心。 　　会用“母后”这个称呼的，除了魏王还能是谁？！答案呼之欲出。姐姐对她的算计，甚至连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娶了姐姐，这些问题一下子都有了答案。 　　季江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和她通信的人，是太子殿下。而他现在，成了自己的姐夫。 　　这件事对季江妍来说，受到的打击比魏王和清彤的婚事要大多了。原来自己一直就是个被利用的小可怜而已。怪不得那天姐姐突然让自己去外祖母家取东西，她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自己的信件，并且知道对方就是太子殿下了？！ 　　这些问题除非姐姐亲口告诉她，不然季江妍就只能猜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象当年姐姐假冒自己的身份时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了自己在信中说的话博得他的信任，不然太子怎么会突然不计后果的要娶姐姐进东宫？！那她前不久为何又提起让自己进宫，还出手陷害，是不是太子已经发现了姐姐是顶替的，不然为何要出手救自己？ 　　季江妍觉得自己已经魔障了，每天每夜都在想着这些事情，让自己困在里面一刻也不得解脱。 　　后来还是清彤的一句话让她想通了，她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让自己难受呢？！ 　　季江妍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想要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一天天的好起来了，可那件事却永远成了她心里磨灭不掉的伤疤。她不想屈就自己嫁给不喜欢的男人，也不愿意放弃自尊去成为侧室，和自己的姐姐争宠。 　　人都是自私的，不得不说，当知道姐姐死讯的那一刻，季江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他是太子还是大皇子，季江妍不会在乎，她只想陪在他身边，想和他像信中说过的那样，一起分担苦涩。甚至季江妍觉得他不是太子了也好，毕竟他做太子时是那么的不开心。 　　在皇后的花宴上，季江妍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豁出了所有面子和尊严，想要陪在心爱的人身边，最后她也终于如愿了。 　　在京郊别院的日子清苦又平静。一直心仪的人成了自己的丈夫，他唤她阿妍，让她唤自己奕轩。京郊别院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是他们两个人的避风港。在这里远离了外界的纷争，没有欺骗和谎言。他们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一样，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当大哥护送着清彤过来时，季江妍看着大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她记得大哥在断腿后一直郁郁寡欢，往日的志得意满都变成了过去，她对大哥最后的印象，就是他冷眼看着怒骂废物他废物的父亲。 　　原来大哥比她坚强很多了。至少大哥有自己重新振作起来的勇气，而不像自己只知道依靠别人。 　　季江妍和大皇子心知肚明，这是魏王对他们的信任，也是魏王表明要介入储位之争的证明。大皇子和魏王是有兄弟情义在的，自然不会不管。季江妍是清彤的朋友，也不会袖手旁观。虽然平静的生活或许会被打乱，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在京郊还是京城，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了身孕。季江妍不在乎和大皇子一辈子待在京郊别院，但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还有两个小郡主也一辈子困在这里。 　　这次的皇位之争跟前朝比起来显得有些太过平淡，他们还没来得及多担心什么就结束了。魏王迅速登上帝位，清彤成了皇后。大皇子被封郕王，季江妍迷迷糊糊的就成了王妃。 　　新帝登基，所有人都费尽心思的想要和新帝打好关系。接触不到帝后，自然就把注意力放在皇后的娘家，还有和皇帝关系不错的郕王身上。 　　郕王全都闭门不见，和季江妍继续裹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如果来的是季夫人，郕王倒是也不好说什么。 　　季江妍教着两位小郡主识字，任季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季大人被新帝降职，想要季江妍帮忙说情。 　　季江妍看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让人将两名小郡主送回房间。 　　“母亲，父亲被降职是因为贪污被人抓到了把柄。这件事如果不是陛下仁慈，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如今这惩罚和父亲犯得事情比起来已经是轻的了，您还打算怎么样？”季江妍无奈。昨天大哥派人送信，说如果母亲来求情一概不理。她本来觉得母亲在大哥那儿吃了闭门羹应该不会这么快来找她的，没想到她倒是想错了。当年母亲如何的不重视自己，又是在大哥腿伤之后怎么无情的放弃了他，这些季江妍都没有忘，但是好像母亲忘了。 　　“既然都已经网开一面了，那为什么不干脆免去你父亲的责罚。要我说皇帝现在的帝位还是咱们王爷让来的，他可不能不记这份情分的。” 　　“母亲！”季江妍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想不通她怎么会说出这种糊涂话。什么陛下的皇位是让的，是谁让的？她是生怕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是不是，竟然说出这么没分寸的话来。 　　“我说的也没错啊，”被女儿呵斥的季夫人嘴里不服输，心里更是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咱们王爷才是原来正经的太子，你可不能……” 　　“来人！”季江妍觉得自己真是个沙子，就该像大哥说的一样，见都不见她就对了。“送夫人回府。” 　　“你！你怎么如此的不孝，信不信我让全上京的人都知道，知道你是如何的自持身份，对母亲不敬。” 　　“母亲尽管去说。如果全上京的人问起来，我自然也会把母亲刚才的话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我是为何对自己母亲不敬重的。行了，我今天身子不适，就不陪母亲了，母亲还是先回府吧。” 　　说完，季江妍也不再理季夫人，扶着肚子回了卧房。坐在软塌上绣花时季江妍忍不住想，怪不得清彤说让别人不痛快也不能让自己不痛快呢，这感觉还真是不错。 第51章 番外：董玉 　　董玉出身武将世家, 父亲是兵部侍郎官职做的不大不小，母亲也是将门虎女，性子直来直去的。 　　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董玉虽然上面有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 却是最受宠的一个。别说从小哥哥就护着她, 就算是弟弟, 也是打小被教育要好好照顾姐姐，八岁的时候把自己习武的目标就定做为了打跑所有欺负姐姐的坏人。 　　在如此和谐的武将家庭中长大，董玉也长直爽的性子。 　　因为周围认识的男子都是习武的，董玉从小对那些书生时的少年都有些好奇。虽然大哥总说读书读多了人就迂腐, 但董玉总觉得他说的不对。不然大嫂也不会总拉着她，抱怨大哥没有情趣又不细心，还不会心疼人了。 　　董玉的大嫂是大哥自己看中的，是军师家的女儿，姓秦。 　　秦氏也是个从小读书识字的, 刚嫁进来时担心自己和整个董府太过格格不入，日子久了会有摩擦。可等真正和董府的人相处下来，才发现府里人都是直性子，没藏着一点坏心思的。秦氏和婆婆相处和睦, 对董玉这个小姑子也像亲妹妹一样疼爱, 所以有什么事情都爱和董玉说上两句。 　　董玉不知道秦氏的抱怨里是带着甜蜜和爱意的。只是想到母亲有时候也会抱怨父亲不会体贴人，突然好奇那些文绉绉的书生，是不是会更加细心周到。 　　董母担心女儿性子太野，以后不好说亲事。跟董父商量后将她送到了上京最有名的女子学堂。能将她性子板一板最好, 就算板不过来了，日后说亲时提起她在女子学堂念过书，对方也能高看一眼。 　　抱着这种考量，董母难得不顾女儿意愿的将她送到了女子学堂。 　　入学前，董玉以为学堂的同窗都是规规矩矩的大家小姐，自己会是学堂里性子最跳脱不服管教的。等真正入学了，董玉发现原来秦楚萍才是最过分的那个。 　　秦楚萍性子活波，不服管教。按理说董玉也是个外向好动的，两人应该一见如故才是。可惜两人不仅没一下就看对了眼，反而开始闹出了不少矛盾。其中惹得两人大打出手的一次，起因不过是因为一场误会。 　　一天早晨，董玉进到学堂看到秦楚萍正在为难一个同窗，其他同学都站在旁边看着，没人敢去阻拦。 　　董玉出身武将世家，心里那点子锄强扶弱的心气被激了起来，以为秦楚萍在仗势欺人，于是过去想要保护被欺负的同窗。 　　秦楚萍本来是对这个同窗故意欺负另外一个性子弱的同学，还故意把对方的功课都毁了的事情看不过眼，这才出来训斥那位心思不正的同窗。可是董玉刚进学堂，对同窗的脾气秉性还都没弄清楚，自以为是的出来主持公道。 　　两人越吵越激动，最后干脆动起手来。董玉虽然称不上从小习武，但是也有些拳脚功夫。她本来以为秦楚萍是宗室郡主，肯定不会功夫，打算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不要再仗势欺人的。没想到秦楚萍也不是个花架子，真动起手两人倒是旗鼓相当。 　　秦楚萍和董玉两个从学堂打到后花园，其他小姐们担心被误伤都不敢插手。最后还是不知道谁看到孟大人家的小姐孟清彤来了，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把孟小姐喊了过来。 　　清彤看着这两个人在花园里厮打，明明是没什么水平的互殴，两人还都一脸的认真，像是在进行什么高手之间的切磋一样。 　　清彤弯着腰防止被她们乱挥的拳头误伤，一脚绊的董玉一个趔趄，然后又伸手扶住防止她倒地摔伤。 　　“你这是做什么啊？” 　　“清彤你别插手。” 　　董玉和秦楚萍同时说道。 　　清彤一句话都没说，用眼神示意他们转头。董玉和秦楚萍往她示意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了怒不可遏的夫子。 　　最后，两个人被留堂抄书。 　　董玉看着秦楚萍在一旁低声下气的求着孟清彤帮忙，不屑的嗤笑一声。秦楚萍被她笑的来气，想到自己就是因为她才被罚，两人吵吵嚷嚷的又要动手。 　　“哎呦，清彤你打我作甚？！”秦楚萍握着手背，委屈巴巴的看着清彤。 　　“还嫌抄的不够？！”清彤一句话，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两个人都变得垂头丧气的。“说说吧，怎么吵起来的？！” 　　董玉觉得自己平时听她的，故意装作没听到低头抄书。那边秦楚萍可不一样，听到清彤的话一五一十的把来龙去脉倒了出来。董玉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搞错了，心里不由得羞愧，但也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能把头越低越深。 　　清彤知道秦楚萍做的没错，劝了她两句以后不要太过冲动，别说要帮她分担抄书的工作。 　　“谢谢清彤，你对我最好了。”秦楚萍捏着嗓子撒娇道。 　　董玉听后撇了撇嘴，心说被夫子发现肯定罚的更惨。两个人的效率比她一个人快多了，董玉看着秦楚萍两人很快就抄完整理好了。秦楚萍拿着纸交给了夫子，一会儿就回来招呼着清彤回家。 　　董玉没想到夫子竟然没有发现，一时有些气闷，只能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越走越远。 　　董玉和秦楚萍也称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了。那天之后，董玉对自己误会秦楚萍之事心里愧疚，主动交好，三人很快成了朋友，再加上秦楚萍和清彤的另外一位密友季江妍，董玉一下子就有了三位挚友。只不过季江妍在宫中做公主的陪读，不能和她们一起上学。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秦楚萍带了不少话本小说到学堂和清彤董玉两个一起看。 　　董玉和秦楚萍经常交流话本里的情节和男女主人公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可是清彤是个会煞风景的，一会儿说这个情节不合逻辑，一会儿说这作者文笔不好故事太差，生生摔碎了董玉和秦楚萍的两颗少女心。 　　在所有话本里，董玉最爱的就是才子佳人那一挂。她对文质彬彬才华横溢的书生，有一种特别的向往和憧憬。最先打破她这些幻想的人，还是清彤。清彤将她父亲孟大人怎么娶的贵女，靠着岳父上位，上位后也虚情假意翻脸不认人的事情讲给了董玉。 　　董玉硬说孟大人是特例，也决不许清彤坏她心目中对那些才高八斗的书生的幻想。 　　后来一次董玉随着母亲去赴宴，宴会的主人公是位将军夫人。清彤她们三个都没来参加，母亲又带着大嫂和别人应酬。 　　董玉对和其他小姐结交没什么兴趣，一个人躲到花园去喝茶，结果不小心手抖茶水倒在衣服上沾湿了衣襟。 　　董玉是甩开婢女一个人出来的。现在如此狼狈，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当她打算看看能不能遇到主家的婢女帮忙传话时，在小路上和一位公子不期而遇。 　　那位公子面容俊秀文质彬彬，只看一眼就让董玉心中小鹿乱撞。可是想到自己眼前的狼狈，董玉心里又只剩下的郁闷。 　　那位公子看到董玉的窘态并没有出声嘲笑，而是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体贴的告诉董玉可以在凉亭里避一避，帮她喊来了被她甩在花厅里的婢女。 　　董玉一个人待在凉亭，握着手中的带着檀香味儿的手帕心中甜蜜。等到婢女找到她面前时，她问的第一句就是刚才男子的身份。可惜婢女说出的答案，却让她心中的甜蜜一下散去。 　　刚才那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季家的大公子，季江妍的大哥。 　　董玉和季江妍交好，自然也知道她大哥早有婚约，定下的还是外祖母家里的表妹。人家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从身份还是情分上都没有自己一点插足的机会。董玉刚燃起来的热情一下就被浇灭了。她看着手中的手帕扔又不舍得扔，看着又心里难过。 　　后来父亲将迟睿接到府里，赞助他读书科考。董玉看到同样举止斯文的迟睿，不自觉的而将他和季敏才联系在一起。董玉将她没能付诸在季敏才身上的热情全部转嫁在迟睿身上，有时候她甚至会疑惑，自己是真的喜欢某个人，还是喜欢所有能给她这个感觉的男子。 　　后来董玉知道了，原来她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某一个人，而那个人其实并不是迟睿，一直都是在她窘迫时给她关心的季敏才。 　　在看清迟睿的真面目那一天，董玉心如刀绞，哭的撕心裂肺。她不敢和清彤她们明说，自己哭的并不是迟睿的薄情负心。她真正哭的，是自己竟然把这样一个卑劣的小人，当做了季敏才的替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婷^”送的营养液~~~ 　　连载求收藏《听说你曾暗恋我》——好巧我也喜欢你 　　25岁的许清颜，才貌双全，事业有成。是已经博士毕业的超级学神，A大化学系最年轻的副教授； 　　20岁的电竞冠军队王牌选手黎鑫宇，少年得意，荣耀加身。眼前唯一的遗憾，就是已经大四了，无机化学还没有过。 　　久别重逢，全国冠军追到了手游里打起了回合制游戏，誓要成为许老师身边的第一保镖。 　　—————— 　　游戏外的世界冠军黎鑫宇淡笑有礼：老师，请问这道题应该怎么做？ 　　游戏里的小徒弟黎鑫宇死缠烂打：师傅，我啥都会做，你可千万不要赶我走啊。 　　游戏外校园女神方清颜倨傲自矜：这位同学不好意思，老师不玩儿师生恋的。 　　游戏里的排行榜大神放我自我：徒弟，要做为师的童养婿吗？ 　　1.姐弟恋，小甜文，师生关系存续期间没有感情； 　　2.女主双商持续在线，男主智商偶尔上线，情商经常下线； 　　3.游戏现实，双向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