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自古养成空余恨 作者:四藏 文案: 温江雪厉害了,朝中第一大奸臣,这辈子只被坑过一次——被陈家小姐陈从善用酷刑坑到立地爆炸。 他发誓要将陈从善娶进府中慢慢折磨。 然后她跑了。 他报复陈从善全家,干了一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将陈家唯一剩下的“私生子”收在了府中,养在了身边。 没想到这个“私生子”厉害了,玩的一手好酷刑,在变态满地走的大理寺混的风生水起。 ‘私生子’:大家好,我就是他要找的坑死他‘死敌女主’。 温江雪:???!!! 内容标签: 甜文 主角:温江雪、从善 ┃ 配角:皇帝和满朝文武 =================   ☆、第1章 一 楔子 “将芦管细细的插||进他的耳孔之中,要深些,像是要穿过他的脑仁儿一般,然后慢慢的在芦管中灌污水,人的七窍相通,那污水穿过耳朵流到口鼻之中他必定会呛到,你要将他的口鼻捂紧,让他咳嗽都不能,吞下去呛到肺里,他会咳的恨不能将肺掏出来。就这样一日灌两次,不出五日他会耳鸣,头痛,七窍连带着肺都会溃烂发炎,那时候他喘口气都如同在吞刀刃,他听到水流声都会害怕,你再问他,他必定会招供坦白。” 这招逼供的法子在当时名动京都,不止是因为不见血的歹毒,更因为这法子出自三代忠良,当朝清流陈知秋陈大人十一岁的千金之口。 而这法子要对付的正是陈大人的死对头——佞臣温江雪。 果然不出五日,温江雪在狱中撑不住险些咬断审问官的脖子与他同归于尽。 可惜没死透就被当时的三王爷,如今的圣上救了出来。 他出狱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托人去陈府传话,让陈大人看好了女儿,等他康复他会亲自上门来提亲,迎娶陈小姐过门。 当时这件事可谓是京都第一大热门,京都上下人人都知,陈小姐小小年纪心肠歹毒。而温大奸臣不止歹毒,还是个变态。 ===================================================================== 一 “小姐到了。” 马车停在陈府后门,马车内从善从袖子里摸出一面小小的镜子,在昏暗中照了照,煞白的脸,幽黑的眼,吓了她一跳,令她感叹:哎,她可真好看啊。 她握着镜子唏嘘,想她也是刚刚十六的年纪,如花似玉的年纪啊,正该思思春绣绣花,偏她少年忧思,满面愁容,这愁的白头发都冒出来了。 “小姐。”外面的丫鬟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她忙应了一声,对着镜子鼓励自己:陈从善,你这么美,你不能老死在静心庵里,所以要做个好人,父亲喜欢好人。 收起镜子,她端出一张和蔼和亲的笑容下了马车。 这夜里下着大雨,淋的她发端尽湿,让她想起五年前她也是在这样大雨的夜里被送出了京都,送到了满是疯子的静心庵中。 一别五年,她再次被接了回来。 她被带到书房,见到了她五年没见的父亲。 两个人,一盏灯,生疏的陷入尴尬。 她正琢磨着该如何表现,她如今已经从善,是个好人了,该不该热泪盈眶的抱着她父亲的大腿表示亲昵? 陈知秋却望着墙上挂的两幅画像,是她父亲的父亲和她父亲的爷爷身着官服的画像幽幽的开了口,“为父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然后她的父亲神色凝重的同她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她爹一直养在外宅的私生子陈楚玉并不是他的私生子,而是先帝的! 先帝当年看中了一个舞姬,宠幸了一晚,没想到竟一击即中,怀孕了。可舞姬乃是贱籍身份根本不可能入宫,即便她生了个儿子。先帝便让她爹暂且背了这个锅,养在外宅,这一养就是十四年,人人都当那私生子是她爹的风流债,就连她娘当初也为了这件事郁郁成病。 她爹为官清廉,为人正直,即便她娘死了十年也从未纳妾,一身之中唯一的丑闻便是这个养在外宅的私生子,却没想到是先帝的锅…… 她心情有些吃惊,有些复杂,她与这个陈楚玉没有什么情谊,从小到大也就见过一面,他一直养在京都之外的宅子里,鲜少露面。 她吃惊的是——这可真是一个要命的大秘密啊! 她复杂的是——通常知道太多的人都活不长,她还小,她长的这么好看还想多活几年啊…… 一别五年,她第一次归家,她的父亲就这么沉重的告诉她这么个秘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她只想好好的回来当个陈家大小姐,学学绣花,思思春,怎么一言不合就跟她讲惊天大秘密啊。 她好愁。 陈知秋又说:“你跪下,在你祖父画像前立誓,这个秘密你到死都要带进棺材里,若是你告诉第二人你将生无门路,死后下拔舌地府。” 活着好累,这是她的亲爹。 她噗通跪下,觉得发髻中白发又多了几根,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并不想知道这个秘密,不经过别人同意就讲秘密,讲了又要人发毒誓。 她别无选择的发了誓,陈知秋才满意的点点头让她起身,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了另一件让她想跪下的事。 她的父亲说,先帝死的蹊跷,是被三王爷也就是先帝的胞弟,如今的圣上连同温江雪那个大奸臣害死的。 他们处心积虑害死了先帝的三个儿子,又害死先帝,谋权篡位,赶尽杀绝,天地可诛! 陈知秋讲的情绪激昂,恨不能亲手诛之。 从善却听的如履薄冰,忧愁的要死,她觉得她可能活不长了,可怜她才双八年华,好容易从那疯人庵里逃脱,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要香消玉殒了。 天地诛不诛杀三王爷和温江雪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被人知道她晓得了这个秘密,这两位一定会诛了她。 更要命的是,陈知秋一把抓住她的手,激愤的跟她说,三王爷和温大奸臣已经得知了陈楚玉是先帝的私生子,他们如今逼他交人,要赶尽杀绝! 她的父亲是忠良之后,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保住先帝唯一的血脉!所以他经过几日的沉思苦想决定让她女扮男装,冒充陈楚玉。 所以她才会在被送走的五年之后被急急接了回来,怪不得还特地带了簇新的男装让她换上。 从善愣了愣,看着她父亲那张已经苍老了的脸,低低道:“父亲是要让我代替陈楚玉去送死?”且不说女扮男装这么智障的计策能不能糊弄到那两位大人物,就算他们暂时被糊弄住了,把她当成先帝的私生子陈楚玉,她还有命活?? 陈知秋深深重重的看她一眼,一撩袍跪在了她的脚边。 这一跪可是要折她的寿了,她也忙跟着跪下,心中同自己说,要理解要明白,父亲乃是当世清流忠臣,为了保全先帝血脉牺牲小我,是大义,是大忠!就如同那程婴救孤,可敬可佩,令人敬仰。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舍着亲生的上。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骂娘,端端正正的跪着道:“恕女儿难以从命,若是父亲今日遇难要女儿舍命,女儿自当将这条命舍了权当还生身之恩,可那陈楚玉与我无亲无故,无恩无情,我为何舍命救他?” “他是先帝唯一的……” “那又与我何干?”从善将袖中的小镜子扣在掌心里道:“父亲要为您的君王尽忠,女儿由衷的敬佩,可女儿只是个无知小民,这天下谁当家与我并无所谓,女儿只想苟且偷安的聊度余生。”她不等他开口一头叩下道:“还望父亲成全。” 她的父亲很失望的看着她,良久苦笑一声道:“你果然本性难改……在那静心庵中修行了五年你依旧难以从善,你与从郁一胎双生,同是我的骨血却天壤地别,他至纯至善,你却天性自私好恶。”他松开从善的手,悲悲道:“若是我的从郁还活着就好了……” 从善攥紧手心皱起了眉,是啊,从郁当初就不该救她,该死的是她,而不是舍身忘己的从郁,她这一世活在从郁的影子之下,难以脱生。 陈知秋没有再劝说她什么,而是起身出了书房。 她跪在昏暗暗的书房之中跪了也不知道多久,只听到窗外夜雨渐大,屋子中不知哪里有只老鼠在低低的啃食什么,咯吱咯吱的响。 她有些冷,腿也有些疼,便想揉一揉膝盖起身,却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尖叫,那乱嚷嚷的声音透过大雨挤进屋子来。 几个下人在喊:“快找大夫!老爷!老爷醒醒!” 她在黑暗里站起身,双腿发麻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寻着那声音穿过大雨的庭廊,在小祠堂外看到了父亲。 他跪倒在祖先的门前,用一把长剑自刎了。 血流了一地,已经不热了,几个年长的下人和之前那个小丫鬟围着他慌乱的在哭。 从善浑身淋透了,站在廊下冷的有些发抖,上前探了探父亲的鼻息,喉头哑了一下道:“已经没气儿了,大概不用找大夫了……” 有人一把推开她,将她推进了雨里,她站不稳的摔了,抹了把脸看清那人是一直在陈府的老管家。 他正满脸泪水气的发抖的指着她骂:“小姐……我叫你一声小姐是念在过世的夫人份上,你从小就心肠坏,本以为你在静心庵可以学好,没想到……你心肝坏透,没有一丁点良心!陈府如今蒙难了,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念着他是你爹,你也该和我们陈府共度难关!你……”他一哽悲痛的哭了出来,“你逼得老爷去死……从郁少爷当初就不该救你……” 她在大雨里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低声道:“我没有,他是为了向他的君王尽忠……” 他们还在哭乱做一团,要去找大夫,但还没跑出庭院就被逼了回来。 一大队的官兵冲进来,将整个陈府围了住。 有官兵上前来吃惊的查看了陈知秋的尸体,扫了众人一眼,看了一眼雨地中的从善,快速跃过她跑向官兵之后的一个人。 她听到那官兵大声禀报道:“相爷,陈知秋自刎了,已经断气了。” 有人无比轻佻的“哦?”了一声,随着一声冷笑,那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陈大人畏罪自杀的倒挺快。”他好不失望的叹了口气,“死透了吗?” “是,身子已经冷了。”官兵回答道。 那声音便有些厌烦,“这种鬼天气。” 然后从善听到脚步声和雨滴打在伞顶的声音,有一顶四人抬着的青顶碧檐肩舆停在了她身侧,却没有落在地上,肩舆上那声音问了一句,“陈楚玉何在?” 府中的下人和老管家齐齐看向了她,老管家先叫了一声:“少爷快逃!”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活着太难了,她不想做人了。 肩舆里那人微微探头瞅了她一眼,像看烂泥一样。 她也抬头看那人,碧碧的青顶檐衬着一张白生生的脸,她看到一双说绿不绿,说蓝不蓝的眼珠子,猫儿一样,而且那微微散在脸侧的碎发居然是卷的,小小的卷,有点可爱,十分好看。 最好玩的是,这样入夏的夜里他竟然扣着白狐皮暖耳,严严实实的将两个耳朵罩了起来。 “也死了?”这位卷毛相爷开口问。 “还没呢。”她诚实道。 他将眼一眯,说了一句,“看来没死。”下令道:“带回去。”他细白的手指在肩舆上敲了敲,那四人便抬着他稳稳妥妥的转身离开。 她明白自己在劫难逃,只求稍微舒服点,便配合那些来押她的官兵,跟着他们走,忍不住好奇问:“劳烦打听一下,这位绿眼睛耳朵特别怕冷的相爷是谁?我刚回京,不太对的上号。” “耳朵怕冷?”那官兵没听懂。 她比了比耳朵,“那一对暖耳想必很暖和。” 那官兵噗呲乐了,也是惊奇她心大如此,便道:“你不熟,你家小姐应该熟得很哩。” 她心头一颤,“谁?” 那官兵低声笑道:“温大人啊。”他也比比耳朵,“不是怕冷,是怕水声。” 温大人…… 她两眼一闭,心中悲恸,她想她命不久矣,要香消玉殒了。   ☆、第2章 二 什么叫冤家路窄?什么叫自投罗网必死无疑? 她现在就是。 她被带到大理寺的刑房中。 这只有一扇天窗的小室中昏暗腥臭,她被捆在铁架上,左边的墙上挂着一溜花样百出的刑具,右边放着火焰噼里啪啦的火架。 而她的对面坐着那位绿眼睛的相爷,他正将暖耳摘下,带的两侧头发散出来一些,一卷一卷的散在耳侧。 这小室深幽听不到外面的雨声,他这才将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看向了从善。 从善心中悲伤,她的父亲告诉她那么多要命的大秘密,却独独没有告诉她如今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就是当初她得罪的大奸臣温江雪,她不知道她父亲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这分明就是没有给她活路啊! 温江雪将暖耳撂在小案上,起身走到左侧的刑具前,手指慢慢的一件一件拨过。 他的手指又白又好看,玉石一般,触在那些带着血污黑漆漆的刑具上有一种惊心的美,看的她有些兴奋…… “陈楚玉。”他开了口,声音有些倦,“是你?” 她本在欣赏他的手指,突然被他这样一问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答是不是都得死啊。 他便转过头来又确认,“是不是?” 她看着他,“是吧……” “恩?”他像是没听清,也像是不喜欢她这个回答,蹙了眉。 她到底是不是!她也不敢确定啊! 他却也没有再问,而是从那刑具中摘下一件钢鞭,拎在手中冲她笑了笑,“你同你那位突然消失的陈家大小姐陈从善熟吗?” 从善浑身一凛,忙道:“不熟!半分都不熟!她从小被送走早就跟陈家没什么关系了!我见都没见过!”他手里那件钢鞭可不是一般的钢鞭,是带倒刺的,一鞭子下去连皮带肉都没了。 “哦?”他掂量这钢鞭,碧不碧绿不绿的眼睛微眯看她:“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儿了?” 从善心中悲凉,这位相爷也太小气了一点,这都过去五年了怎么还这么记仇啊…… 她嘟囔道:“也许她早就死在外面了……” 他眉头一皱,不悦的道:“大点声回答我。” 你耳朵背啊……从善暗骂一声,提高声音又重复一句,“我不太清楚她的下落。” “真可惜。”他幽幽叹了口气,“我本想好好问一问你,打听一下,看来如今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他将手中的钢鞭啪的一甩,那声音动人心魄! 从善立马便道:“相爷且慢!” 他手下却一丝未停“啪”的一声就抽了下去,一鞭子抽在从善的右肩上,皮开肉绽就在一瞬间。 从善只听耳边冷风一带,顿时她就骂娘了! “哦日!”她疼的浑身一抽抽脚底板都要痉挛了,就觉得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扭头一看就要昏死过去,“我日|你……”亲娘! 偏那拿鞭子的相爷一脸兴奋惊讶的瞅着鞭子上的血肉,又瞅她,兴奋的眼睛都绿了,笑道:“原来抽你这么过瘾。” 她要哭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变态太多了,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要活不下去了。 “你刚才要说什么?”他问。 说日|你。 她喘出一口气,疼的哆嗦小声嘟囔着骂:“日|你。” “恩?”他居然当真没听清,有些烦躁的动了动手中的钢鞭,“我说了大声点。” 从善便忙大声道:“好说好说!我是说我有法子找到陈从善!” 他没动鞭子也没说话。 有门!看来是真恨她啊,很好! 从善吐出一口气道:“法子是有,不过这法子得我亲自去办才有效,所以相爷您暂时得将我的小命留一留。” 他眉头一挑,笑了,“你在跟我谈条件?”他甩了甩手中的钢鞭。 “怎么敢?”她忙道:“相爷要杀我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只是我对相爷来说还有些小用处,暂时可以留一留,相爷说是不是?” “陈楚玉。”他叫了一声这个名字,“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世,也该清楚你这样的身世是不能活的。” “清楚,当然清楚,先帝私生子,要斩草除根。”她坦然道:“但我也有一些些清楚,相爷并不打算杀我。” 他眼睛一抬,“哦?我为何不打算杀你?” “我是这么分析的啊,相爷听听对不对。”她道:“相爷如今权倾朝野,是圣上最得力的人,圣上器重您,仰仗您,但是也忌惮您,我读过的书不多,但有个故事还是听过的。” “什么故事?”他倚坐在小桌上。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她笑道:“相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留个自保的筹码呢?” 他不说话的看着她。 她也看他,一双眼睛又亮又黑,“我自认为是相爷最好的筹码。” 当今圣上是以‘先帝无子,只有他这么一个胞弟’的理由,装着万般无奈才接任了这个皇位,十分的理所应当,委曲求全。 但她的父亲可跟她说了,先帝的儿子都是被温江雪和这位三王爷搞死的,他为了顺理成章深明大义的谋权篡位装了这么久的白莲花,所以一听说还有个私生子,才会如此紧张的让温江雪除掉。 所以说这个私生子是多么好用的筹码啊,只要皇上想动温江雪,温江雪就可以拿私生子出来——你要是再搞我,我可就将私生子的身份昭告天下,让你装不成白莲花了。 要知道像她父亲一样誓死为先帝效忠的忠臣还是不少的,知道先帝还有个骨血势必会让他归还皇位,虽说不一定能将三王爷拉下马,但肯定会让他十分麻烦十分头疼,白莲花肯定装不下去了。 “相爷认为我分析的如何?”她能想到,这位变态肯定早就想到了。 果然他把玩着钢鞭道:“你倒是挺自信。” “自然。”她对于夸奖自己这件事从来不客气,“也许相爷手中有许多筹码,但我肯定是身世最有分量,最聪明,最懂事,也最好看的一个。” 温江雪诧异的抬头看她,“好不要脸。” “过奖。”她冲温江雪眨眼,“相爷考虑一下,我还能帮您找陈从善,多划算啊。” 他将钢鞭撂在了小桌上,“那你说说看,我该以什么理由将你保下,圣上想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单是罪臣之子就可以要你的命。” 她眨了眨眼道:“在下愚钝,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但相爷如此人物,想保下一个人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温江雪看着她笑了一声,他愚钝?他可太有心思了,该坦白坦白,该分析时夸夸其谈,如今是故意藏拙向他表示“我还是不如相爷聪明,相爷绝对可以掌管我”。 鬼心思太多,可他看着那双黑幽幽的眼倒是不讨厌,他讨厌蠢人,真正愚笨不堪的人,比如陈知秋那群老臣,顽石不化。 他却是很好奇陈知秋那样顽固愚忠的人,怎么会生出一个陈从善那般古怪的女儿。 “我倒是有个法子。”温江雪很喜欢看他那双眼睛,黑的像藏着无数个鬼主意一般,“你不如拜我做义父,脱了罪臣之子的身份,我将你收在府中,保你小命。” 个王八蛋。 从善在心中将他骂了一遍又一遍,这不是让她认贼作父吗?她父亲的那些朋友,甚至这京都上下肯定会将她骂死,她几乎都能想象到会怎么传——陈大人以死明志,一世忠良。其子认贼作父,不如狗。 “你不愿意?”他故意问。 他笑的恶趣味极了,看的从善牙根痒,却只能道:“愿意,得相爷庇佑怎会不愿意。” 他抬手一拍,有两名守卫进来,得了他的示意上前来将从善解开。 从善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扯了衣服先将肩膀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压住,虽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松,按压止血,她熟。 温江雪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笑道:“磕头吧。” 这小室里火架快燃尽,明灭的映着他的脸,又美又恶毒,果然是长的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在心中叹口气,按着肩膀跪下,叫了一声,“义父。” “大声点。”他说。 她提足中气,“楚玉拜见义父!”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忍。 他一脸恶趣味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乖,从今以后你要听话。”他有一种莫名的复仇快感,折磨不到陈从善,他就将陈家人一个一个折磨够。 她忍。 却听温江雪语带笑意的道:“你今日在这里好好思过,我明日派人来接你。”说完转身就走。 她呆在当地,泫然欲泣,她思过,她最大的过错就是生而为人,和年少无知的时候得罪了这个变态王八蛋。 他走的快极了,走到刑房门口还故意停下,侧过头来对她勾唇一笑道:“我的好义子你可别死在这刑房之中。” 门外灯色照他的侧脸,眼睛绿的像翠石。 他心情大好的离开,刑房门咔哒一声上了锁。 从善心里一惊快步走到门口,透过小窗一看,果然上了锁,忙喊道:“义父大人!”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走出了甬道,“好歹给张被子啊……” 她扒着小铁窗看那两侧的守卫,两人得到了指示根本不理她。 她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好容易活下来,身受重伤还要蹲牢房,连个被子都没有。 红颜薄命,红颜薄命啊…… 她唉声叹气的缩在椅子里收拾自己的伤口,忽听到外面有人声,还有开门声,顿时精神一凛,回头就瞧见门被打开,门口站了个人。 那人竟是雪白的发,雪白的脸,冷若冰霜的眉目,提着个灯笼站在那里鬼魅一般。 从善一愣,他也一愣,随后不悦的开口问:“何人?”是问守卫的。 守卫忙道:“他……他是相爷带回来的,说在这里关一晚上……属下不知,不知大人今夜会来这间刑房睡觉,所以……” 她没听错吧?这位是来刑房里睡觉的???这是得多变|态啊……比温江雪还变|态!   ☆、第3章 三 “大人……要不您换一间睡觉?”守卫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意思是他实在是不敢把相爷关着的人给挪出去。 那位白头发的冷美人就在门口极其不悦的“啧”了一声。 守卫噗通就跪了下来,“大人饶命!” 乖乖,从善在椅子里看着那满头冷汗跟得罪了天王老子一样害怕的守卫,心中惊讶,这位白头发的冷美人是什么来头啊?怕成这样? 守卫只差没哭了,相爷与这位爷,他都得罪不起啊! 那位白头发的冷美人似乎困倦至极,眼圈乌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的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高高瘦瘦的随从小哥,长的勉强秀气,却垂头丧气一脸衰相,抱着被褥枕头也进了来,看都没看从善一眼,直接走到最里面的天窗下,铁架旁,手脚利落的将被褥铺好,对那白头发道:“铺好了大人。” “恩。”那白头发冷美人挥挥手。 随从小哥就又垂头丧气的往外走,路过从善的时候不经意的看她一眼,抿了抿嘴,皱了皱眉,十分小声的说了句,“小心椅子。” 啊? 从善没明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想在问那随从小哥已经快步离开,牢门“咔”的一声关上却没再上锁。 室中顿时寂静,随后一声细微的“咔吧”声,从善就觉得屁股下的椅子突然“爆炸”了。 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坐在一堆坍塌的椅子腿儿中摔懵了,什么??刚刚还好好的椅子怎么突然自动炸裂了?? 脊椎骨疼的她坐在地上“哎呦”一声抽冷气儿。 就听一声极其极其不悦的咋舌声,“啧。”那白头发冷美人扭过头来忽然一把拎起她,乌黑的眼圈冷冷道:“我要卧眠了。” 那你卧啊!从善被他吓了一跳。 他又冷冷道:“闭紧你的嘴,不要让我听到一丝声响,否则……”他抬手一挥,身侧的小桌子轰然炸裂。 哎呀妈的!从善算是明白了椅子为什么炸裂,现在的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动不动就搞威胁,变不变态! 她忙点头,不与变态起争执,因为她打不过。 那白头发的才松开她,将她甩到一边转身一头就倒进了被褥之中。 不出五秒钟,她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秒睡啊!厉害厉害。 从善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无语泪两行,她冷,她疼,她也非常困……今夜一定是她的亡命之夜,她流了好多血,还要冷飕飕的站一夜,香消玉殒就在弹指间了。 他的被子雪白雪白的,金丝面,细绒里,看起来又柔软又暖和,从善慢慢蹲下坐在地上,看那可贵的被子,看那被子里的人。 他发髻未解,抱着枕头将脑袋缩在被子里,只一双骨瘦嶙峋的脚露在外面,他这种睡姿是典型缺乏安全感和母爱的表现,比较容易攻略。 小室寂寂,她忽然听到牢门外两声极轻极快的“咔吧”声,她浑身一凛,那声音她熟悉,是扭断颈椎骨的声音,手法干脆,一击毙命。 完了。 她脑中飞快的过滤信息,扭过头看着那牢门被轻轻推开,黑影闪动的一瞬间她当机立断扑身包向正在熟睡的白头发,登时喊道:“大人小心!” ——白头发武功很高。 ——白头发地位很高。 ——不管来的黑影人是谁,是不是冲着她,她都难以幸免,所以不管了!先强行拖白头发下水!假装是一伙的! 果然那白头发被惊醒,反应敏捷的卷着她侧身一闪,只听“铛铛铛”的三声三枚闪着寒光的梅花镖就钉在了从善刚刚的位置。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顿时抓紧那白头发的衣襟,低声道:“大人小心,他们有至少两个人。”门外两个守卫同时被扭断脖子,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干的。 那白头发头发睡的散乱,一双眼睛却已经清明的闪着光,厌烦的将她甩到身后,盯着那黑影人问道:“何人?” 那黑影人果然是专业的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从善,毫不废话直接拔出匕首就上。 白头发也毫不示弱出手又快又狠。 从善缩在墙角紧盯着四周,果然趁着他们激战第二个黑影人冒出来,一匕首就朝她而来,她立刻再次朝白头发扑过去,大喊:“大人小心暗算!” ——她要做到混乱战局,火力集中在白头发身上。顺便让白头发误解黑影人冲着他来,她是为了扑身救他! 可惜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奔跑速度,她刚扑到白头发身后就被黑影人一匕首扎在了后背。 真是要了她的亲命了。 她跌撞上白头发的后背眼泪就下来了,生而为人,我|日|你|娘! 白头发回头看她显然是吃了一惊,反手一把短刀就掷了出去,一声惨叫那捅她一刀的黑影人被钉死在墙上。 后面的动作戏她没看清,反正就是黑影人一死一残的被白头发踩在脚下,她被白头发单手拎着。 “究竟是何人?”他脚下一用力踩的那半残的黑影人险些吐血。 这怎么可能问的出来,黑影人一看就是专业的,被擒的下一步肯定是服毒自尽。 从善心中腹诽,果然听一声闷哼,黑影人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死了。 白头发很是懊恼,“啧。”了一声。 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队迟来的守卫冲了进来,看到一地狼藉呼啦啦跪了一地,“属下来迟,大人恕罪!” 要你们何用。从善一阵阵的打颤,背后上还插着匕首,这感觉很不妙。 白头发低头看了她一眼,扭过她的身子要帮她拔匕首,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颤巍巍道:“我……觉得我还是需要个大夫抢救一下……这匕首上……有毒。” 开玩笑,你个不懂医术的万一拔死她怎么办? 白头发一蹙眉,拎着她就往外走。 到门口那守卫想拦,“大人!这人……是相爷的人。” 白头发只是一脚踢开他,连停都未停道:“让他找我来要人。” 够强势!她喜欢。 ========================================================================== 回廊外还在下雨。 从善就被那么拎着昏昏沉沉的进了一个大院里,开门的还是之前那个一脸丧气的随从小哥,看到他拎着从善居然也不惊讶,只是看着他的衣服叹气道:“大人怎么又把衣服搞成了这样……” 白头发不理他,径直走进去,问:“薛雪呢?” “睡了。”随从叹气,嘟囔道:“衣服沾血很难洗哎……” 从善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白头发拎着她大步穿过院子,走到一间房子前,一脚踹开进去。 从善有气无力的抬眼看了看,顿时吓的精神一凛,这屋子……是停尸房???摆着一具具盖白布的尸体和几副棺材,冷气森森的点着一只白蜡烛,还上着几柱香。 怎么个意思啊! 从善一把抓住白头发的手,挣扎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他也不搭理从善,而是快步走到头前的一副上好沉阴木棺材旁,一脚将棺材板给踹了开。 从善抱着他的手痛哭,“我还这么年轻,我这么美,我不能死……” 然后她听到那棺材里传出一声咒骂:“要死没棺材的少白头!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在睡觉的时候找我!不要踢我的棺材!他妈的踢坏了把你的骨头拆出来你也赔不起!” 从善低头一看,棺材里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她两眼一闭就要吓死过去,她胆小,亏心事做多的人都格外胆小,她要死了要死了。 那白头发却拎着她往棺材里的人怀里一塞,“伤在后背,匕首上有毒,再有半刻就死了,抓紧时间。” 他说了好长的一句话!从善痛哭中惊奇,有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就摸上了她的后背,又凉又软,跟蛇一样,吓得她抱着白头发的胳膊就往他怀里钻,后背突然一冷一疼,“噗”的一声轻响,匕首就被拔掉了。 那靠在棺材里的人手指夹着匕首嗅了嗅,当啷一声丢在地上道:“哇,这毒||药可贵了,上头那位才用得起,你确定要救?” 白头发厌烦的看她一眼。 她反应过来忙道:“大人,你我共过生死,情深义重,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棺材里的人“咦?”了一声,柔软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嗤之以鼻的道:“封崖,你断|袖也断的太没眼光了吧。” 休要胡说!她一向以美貌自持,可以侮辱她,不可以侮辱她的美貌。 白头发却不搭腔拎着她将她搁在旁边一个空着的停尸板上,对死抱着他胳膊的从善道:“松手。” 她抵死不松,抱着道:“我害怕!” 白头发耻笑她,“怂货。” “我是。”她坦然承认,就是不撒手。 那棺材里的人笑了一声,从善看过去,只见那人赤着脚跨出棺材,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只簪子抓着一把黑发利落的挽了起来,等走到她跟前时她看到一张阴柔美丽到雌雄莫辩的脸,柳眉凤眼,唇角带勾,不笑也是笑颜。 她败了!她的美貌输给了一个男人! 他走过来在一个小药箱里摸了摸,摸出一只琉璃的小匣子和一个小白瓶,从小白瓶中到出一粒丸药手指灵巧的一挑就塞进了她的口中,入口即化,挺好吃。而后他过来扒她的衣服。 从善一紧张,一把攥住衣襟,完了,这是要脱衣服上药了,她不能在剧情一开场就暴露女儿身啊!这还怎么混! 那黑头发的以为她不明所以,便道:“你放心,我不是断|袖,把衣服脱了给你去毒上药,我的药可是很贵的,要不是看你是我们封大处|男的姘|头我才舍不得给你。” “闭上嘴!”白头发一手刀就砍了过去。 他轻轻巧巧的躲开,笑着伸手又去拉她的衣襟,看她又抓紧了,他那笑容就顿了住,抬眼看了一眼白头发,那脸上分明写了——你带回来的这个人有古怪。 “怎么?你的身子看不得?”他问。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娇娇媚媚的人简直是个人精啊!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她干不过他啊! 她能说“你们先转过身,我脱了衣服趴在板子上,你们再扭过来上药?” 不能啊!这个人精势必会当场怀疑她,撕开她的衣服看!她不想死,可她在这两个摸不透底的人面前暴露女儿身说不定也会死啊,他们万一是皇上的人?相爷的人?天要亡她! 白头发不耐烦的抓着她的衣襟,“不想活了?” 想!那就……不管了!对不住了少白头大人!   ☆、第4章 四 白头发不耐烦的抓着她的衣襟,“不想活了?” 想!想活的不得了!那就……不管了!对不住了少白头大人! 她抱着他的手臂爬起身,面对白头发跪在停尸板上,一双幽黑的眼睛看着他,扑身扎进了她怀里。 封崖一愣,对面站着等着给她上药的大美人也是一愣,搞什么? 谁料还不等封崖推开她,她就开始脱|衣|服了,前身紧贴着封崖,手脚麻利就两下已经把衣服扒|光,赤着臂膀紧紧搂住了他,恨不能将自己裹进封崖衣服里一般。 封崖一僵,那大美人眉头一挑。 她的动作太快了,一扑两脱,一眨眼她就狗皮膏药一样前身紧紧贴在封崖怀里,死命的搂着他。 被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紧紧搂着,这种感受封崖第一次体会,登时头皮一麻,浑身毛骨悚然,一掌就要推开她,“滚开!” 却听她哆哆嗦嗦厉声道:“封……封大人!念在我是为了救你差点没命的份上你就让我抱一抱吧!” “撒手!”封崖收了掌,改推她,可入手是赤|裸的肌肤,又热又滑,那触感让他……不自在,而且一想到是个男的,他更不自在,“滚下去!”他改去推她的脸,入手却碰到凉凉的泪水,一低眼发现她哭了。 她的脸白极了,眼又黑,满眶亮晶晶的泪水,看的他手指一顿。 “封大人。”她死命抱着他,可怜兮兮的哭道:“我实在是害怕极了,您就借我抱一抱,行吗?” 这人……好生难缠,跟个娘们一样可怜吧唧的哭。 “怂货。”封崖鄙夷至极。 “恩。”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封大人说的对,我是,我就是。您就当可怜可怜我……” “娘炮。”封崖又鄙夷她,却是没有再推她,而是举着一双手瞪那看热闹的大美人,“上药,快点。” 大美人挑了挑眉毛咂舌称叹,“乖乖,封崖你不会真断袖了吧?你不是冷若冰霜,冷漠无情吗?今日怎么了?老|处|男心动?” “再多说一个字,我将你的棺材拆了!”封崖额头青筋暴跳,“快点上药让他滚!” 大美人果然抿着嘴不说了,却把气全撒在了从善身上,上药那叫一个狠啊,堪比刮骨疗伤。 从善抱着封崖,咬紧了牙哽咽,忍不住悲从中来嘟囔了一句:“做人太难了,我不要做人了……” “???”封崖满头青筋,完全听不明白她说什么玩意。 她却也自顾自的哽咽嘟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竟还有什么,“我日|你|仙|人……”到后面居然开始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美人忍不住问道:“你嘴里叽里呱啦的在说什么?吵死了。” 她哽声道:“金刚经。” “什么玩意儿?”大美人没搞懂,“你超|度自己啊?” 从善想把白眼翻到脑后,谁超度念金刚经啊,没文化。可她不敢,只是道:“我给自己壮胆……” 大美人呲的一声笑了,笑声里充满了鄙视,挑眉看封崖,“不是我说封崖,你怎么看上了这么个货色?” 这话她就不乐意听了,什么货色?她怎么说也是上等货色,美貌可观。 封崖骂了一句,闭嘴。 大美人道:“不然你为什么要救他?你可从来没带人回来让我救活过,都是往死了治,这次是为什么?” 这地方太可怕了……从善抱着封崖哭的再可怜一点,希望唤醒封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封崖被哭的心烦,吼她,“闭嘴!” 她乖乖闭上嘴,吐出一口气,就听封崖跟大美人道:“我有话问他。”所以他暂时不能死。 她叹口气,她差点就以为这个少白头被自己的美貌打动了,失败啊失败。不过他能问什么呢?问她的身份?和那卷毛相爷一样的意图? 她细细盘算,听身后大美人道:“好了,口子不大,不用包扎,每日上药拔毒就死不了,肩膀上的伤……” 还要每日上药?从善心中哀嚎。 “不用。”封崖道:“不关我事。” 那意思是肩膀上的伤不是为了他受的就不管了??冷酷无情,从善腹诽。 “滚开。”封崖不留情面的推她。 从善吐出一口气却不松手,在他耳边低低道:“封大人,今日真身相对,您若明白,还望高抬贵手,饶我薄命,先行谢过您了。”抱着封崖,单手去拉脚边的上衣。 她讲的又低又呢喃,热热的气吹在耳边,让封崖耳朵发红,想推开,她已披好上衣松开他,弯腰一揖做到底。 “多谢封大人。”她故意将身子俯在板子上,飞快的将衣襟系好,穿好,吐出一口解脱了的气,希望封崖什么都没看出来。 封崖皱了皱眉,手指暗自摸了摸她刚离开的前襟,还是热的,她说……真心相对?什么意思? 她作揖的几秒已将衣服穿好,直起腰来对身后的大美人也是一笑,“也多谢薛大人。” “你认识我?”薛雪笑着看她。 她笑道:“在下刚回京都,怎么有幸认识薛大人,是之前封大人提起过你的姓名。” 对答沉稳老套,毫不露怯,一点也不像方才那个痛哭流涕的样子,薛雪看着她的眼,觉得这个小矮子不是一般人,便笑着伸手道:“我再为你诊诊脉,看看伤势如何。“ “不劳烦薛大人了。”她收回手爬下停尸板,不给他机会。 薛雪还要再说,便听门外有人道:“大人,温相爷来了。” 卷毛相爷?来的这么快?从善一惊,已听见院子里呼啦啦的脚步声,那个垂头丧气的随从站在门口,一侧身,那抬着相爷的四人肩舆就已停在了门口的回廊下。 外面雨小了些,他换了另一副暖耳带着,一双绿眼睛盯着从善笑了笑,笑的从善发憷。 薛雪不乐意的对那随从道:“长安你怎么不拦着啊,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随从长安叹口气道:“薛老爷,我只是个杂役。”我哪里拦得住堂堂相爷,他又叹口气,“而且大门我刚修好,太难修了……”再撞坏了怎么办? 薛雪对他哼了一声,“那个烂大门就不要修了,连条狗也拦不住要那门何用。”扭头对封崖道:“拆了换新的。” 哇哇,厉害了。这话摆明了是骂卷毛相爷是条狗,从善看着薛雪肃然起敬,前辈。 偏偏那封崖居然一本正经的应了,“好,换门。” 哎呀,夜雨霏霏下从善竟听出了一丝丝的宠溺,再看相爷,他坐在肩舆里带着暖耳,似乎没怎么听清,只是心情很不愉快的皱着一双眉,冷冷道:“封崖,我来要人了。” 她想起封崖带她出刑房时跟看守说了,让相爷找他要人,他竟来的这么快,看来看守是他的人,那他应该也知道黑影人的事了。 “过来。”他很不愉快的瞪着从善。 叫她?从善一愣,看了一眼封崖。 封崖果然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对温江雪道:“他是你的人?” “当然。”温江雪将一边的暖耳摘下一点,露出耳朵来,可被那雨声烦的频频皱眉,“难不成还要我拿出证据来?封崖少用你那一套来对付我,我今日没心思陪你玩。”手指一叩肩舆,两侧的兵卫便呼啦啦涌上前来拿从善。 封崖拉开架势就要动手。 啊,两个大人物为了争夺她而动手,她有点沉醉了,可理智让她拉住了封崖,如今她身份微妙,好容易和卷毛相爷达成关系,可不能惹恼了相爷,少白头和他基友不怕,她怕,她身份卑微谁也不敢惹。 “封大人切莫动手,我确实是……”她垂着眼道:“相爷的义子。” 她能感受到封崖和薛雪的惊讶,哎,她混的委实不易,她也不想随便认爹。 “义子?”薛雪先笑出声,“温相爷今年二十有四吧?这么年轻竟学起了那些老宦官的把戏,收养义子玩?” 他的嘴着实的欠,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了。 温江雪大抵这次听清了,唇角拧出了一丝笑道:“薛雪,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知道收敛了。” 薛雪有恃无恐,“相爷看不惯我大可以找个理由杀了我啊。” 从善诧异,她还没见过这么骄纵的人啊,跟皇上的爱妃一样,真不怕相爷动怒杀了他?为啥? 温江雪笑了一声,“你们这院儿里的人我确实暂时杀不得,但是……”他抬起眼来,绿绿的眼睛里满是碧波,“我可以教训你。”他一挥手道:“将屋里的棺材给我砸了。” 此言一出薛雪登时变了脸,棺材就是他的命啊! 卫兵一涌而上。 封崖护着薛雪就要上前动手,却听温江雪幽幽道:“封崖,我听说你最近想讨一个重刑犯的命,让他入你这院子,这折子圣上交给我处理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封崖一顿,竟反手将要冲过去的薛雪叩了住。 然后从善听到了噼里啪啦木板碎裂的声响和薛雪的怒吼,“少白头我|日|你|仙|人!” 从善捂着耳朵扭过头不敢看,太暴力了。 却见封崖低头在他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什么,他竟渐渐缓和下来,只是咬牙切齿的道:“你要赔给我!” 封崖点头,他才闭上眼气的发抖扶墙。 从善对他有些敬佩了,太能忍了!厉害厉害。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温江雪突然冷声喝她。 从善幽幽叹口气,放下手慢腾腾的就往外去,相爷的眼神简直催命一样,她这不是来了嘛。 她刚跨出门槛,就听封崖道:“站住。” “过来!”温江雪又吼她。 哎,她真是红颜祸水,一个两个都想留她,可她好想死。 她在门槛踯躅,封崖已几步追过来,往她的手里塞了个东西,冰冰凉凉的,她低头一看是个小琉璃匣子,这是……去毒的药。 “一日一次。”他说。 从善抬头看他,他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又冷又酷的对她道:“我问话之前不许死,滚吧。”讲完就扭头走了,酷的她心头一阵发麻。 母亲大人,他好像看上我了。 也许他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她这么自作多情的人怎么能放过他! 然而还没等她春心荡漾完,有人就“啪”的抽了她一鞭子,正抽在她的手臂上,她吃痛险些摔了小匣子,低呼一声扭头就要骂:“我|日……”在看清那人时,她将剩下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日|谁?”那端端站在她几步之外,把玩着手中鞭子的卷毛温江雪冷笑着看她,“恩?” “日|我自己。”她谁都日|不起,她日|自己。 “我叫你过来你没听见,是吗?”他问。 “听见了。”她道。 “听见了为什么不听话呢?”他又问,低垂着眼瞧着手指里的鞭子,“你这样不听话让为父很头疼。” 为父……她的头也很疼,不止头,她肝儿都疼。 “你说,为父该怎么罚你呢?”他抬起眼来,瞳孔里一点绿意无限碧波,带着笑意看她。 她心里“咯噔”就是一颤,母亲大人我真的遇到变态了,金刚经也镇不住……   ☆、第5章 五 “你说,为父该怎么罚你呢?”他抬起眼来,瞳孔里一点绿意无限碧波,带着笑意看她。 她心里“咯噔”就是一颤,就只是躲不过了,只得拿出恭顺的模样道:“义父开心就好。” 温江雪笑了一声道:“拿绳子来。” 卫兵不知在哪儿搞出来一条麻绳。 温江雪接在手中,冲她笑了笑。 笑的她头皮发麻,这是要搞什么???? 沉浸在悲痛中的薛雪也好奇的看了过来,封崖也冷着一张脸注视着。 温江雪就故意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她的双手紧紧的捆了起来,他用细白的手指牵着绳头一拉,将她拉到身边,盯着封崖笑道:“你既然不愿意过来,那为父只有牵着你走了。” 她忍,没事她忍得住,不就是羞辱嘛,在静心庵中羞辱多了去了,这点羞辱算什么,不过她觉得这羞辱是有针对性的,而且针对的很明显。 从善偷偷看封崖,温江雪这是为了羞辱她给封崖看啊,他以为封崖喜欢她?虽然她也觉得封崖被她的美色打动了一点……可封崖分明一张冷酷无情的脸毫无表情。 倒是薛雪冷哼一声道:“温相爷要打孩子自回你家里去,不必打给我们看。”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长安送客!” 温江雪这会儿心情好了些,对封崖一笑,“多谢封大人今日对我这不听话的义子照拂,人我就领回去了。”一拉绳子,拉着被捆着手的从善转身就走。 从善回头看了一眼封崖,想说句感谢啊告辞啊之类的,却被绳子拉的一踉跄,几步就下了回廊。 这雨还在下,倒是不大,细细霏霏的落在发端衣襟上。 温江雪坐回肩舆中将暖耳扣好,将从善拉到肩舆侧边,低声对她道:“你若是再敢看他一眼我就将你的眼珠子掏出来。” 哎,封崖长的好看她就不能多看两眼啊?活着太没有人权了。 从善将眼睛垂下,心中一片戚戚然,嘴里忍不住嘟囔道:“这话酸的,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爱看谁……呸。” “你说什么?”温江雪没听清皱眉问她。 她忙道:“我说我谁也不看,我的眼里只有您。”哇,她好恶心。 “你真恶心。”温江雪也一脸受不了的别过头,脚下一踏,抬肩舆的人得令抬起肩舆起身离开。 怎么没恶心死你。 从善恶狠狠的想,抓着绳子快步跟在了他身侧,哎,没当恶人就是好,他舒舒服服的坐在肩舆里,而她只能淋着雨被牵着跟着。 为什么要当好人?她问自己,却又忙摸着放在胸口的小镜子,从善啊从善你可不能这么想,人性本善,不要堕落。 肩舆行到门口,温江雪忽然抬手让停了一下,招卫兵上前,笑了一声道:“这扇破门也给我拆了。” 卫兵领命下令,拆门。 从善紧跟了几步出了大门,往后一看就见长安幽怨的站在门口叹气道:“哎,说了今晚厄运当头偏不信……唉卫兵大哥,门上的锁头别砸坏了,那是新的,很贵啊……” 大门轰隆一声就被拆塌了。 从善缩了缩脖子跟上肩舆,看了一眼肩舆里的卷毛侧脸,这人还真是有够小气,睚眦必报啊,那如果让他得知她就是那个害他的陈家大小姐……她打了个寒颤,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她觉得心里不踏实开始背诵金刚经,壮胆。 温江雪在肩舆上侧头看她,她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掀起一点暖耳仔细听,才听明白,好像……是在背诵经文?还真是新鲜。 ==================================================================== 他们一路这样一牵一拉的回了相国府,没把从善给累死。 偏那温江雪一路拉着她到正厅中,将她丢在正厅自己去换衣服收拾去了,从善就站在那里站得脚底发软摇摇晃晃觉得自己不行了,要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额头滚烫,难受至极。 她趴着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闭眼呼吸,她耳朵里全是嗡嗡的鸣叫,有人在喊她—— 从善从善别怕,大哥来救你! 从善快跑!从善别回头!跑!快跑! 从善从善…… 她听到有人在哭,是她的母亲,她一直在哭,叫着一个名字—— 从郁,从郁,我的从郁……为什么死的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为什么…… 有人踢了她一脚,她猛地一颤,往事皆如洪水将她灭顶淹没,她不能呼吸,难受极了,她抬起头看到一双碧碧的眼,她伸手抓住飘在眼前的袍角,像唯一的救赎一般,紧紧的抓着,抱着,她开始哭了起来,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哭的惨极了,双手抱着那个人的大腿死活都不松手,那双绿绿的眼睛就看她,问道:“你哪里错了?” 哪里错了? 她浑浑噩噩的烧着哭着,糊糊涂涂的说:“都错了都错了……我不该让从郁救我,不该……马贼要抓的是我是我……从郁要是不救我,他就不会死了……我太坏了我一直在喊从郁救我……从郁那么好我害死了他……我坏透了……” 那个人就托起了她的脸,手指又冰又滑,绿眼睛看着她问:“马贼杀了从郁?” 是,马贼杀了从郁,满地的血,满地的手指头……她哭着点头。 “那为何是你的错?”那人问她,“你没有杀从郁,你也是受害者,坏的是马贼,你在忏悔什么?哭什么?” 她木呆呆的看着那双绿眼睛,她脑子里发烫,无法思考无法转动,她只能本能的哭着说着:“我的错……所有人……”都再说是她害死了从郁。 然后她听到那个人不耐烦又冷冰冰的对她说:“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那句话仿佛是一道口令,一束光,一个救赎,赦免了她所有的救……那么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样同她说过。 她得不到宽恕。 忽然之间她感激涕零,得到安慰一般的抱着那双大腿昏了过去。 温江雪看着昏在脚边还不松手的这个人,皱起了眉,手指上还有他的泪水,他的背后是一大片血污,像是刀伤。 他拿手指按了按那伤口,渗出一片鲜血,好在是红色的,没毒。 她疼的抽|泣一声,仍在昏迷。 温江雪动了动脚想抽出去,她却抽泣着不撒手,“陈楚玉你给我松开。”他道:“你若是再不松开,我打断你的手。” 她像是没听见,还死抱着。 他咬牙切齿无可奈何的喊管家傅伯进来,让他找大夫来,又让小丫鬟搬了椅子过来,他索性坐在她旁边,任她抱着。 大夫匆匆忙忙而来,一进屋看到这么副景象也惊了惊——温江雪一脸阴沉的托腮坐着,脚边昏着个人抱着他的腿。 “是在等我请你过来吗?”温江雪冷飕飕道。 大夫忙道:“小人不敢!”提着药箱过来,跪在地上要去给从善把脉,谁只从善拼命挣扎,死活就是缩着手不让把脉。 大夫急的一头汗,无奈的请示温江雪,“相爷这……” 温江雪也烦躁的很,这陈楚玉一发烧脾气倔的很,他要是有办法,腿找就拿出来了,便心烦的道:“你就随便给他看一下开个药把烧退了,让他别烧死就行。” 这……要怎么搞哦。 大夫一脸愁容的勉强摸了摸她的额头,看了看眼珠子,又看了看背后的伤口,勉强的开了一剂药,煎好了端过来。 可她就是不张嘴喝药,急的大夫不行了。 温江雪恼了,弯腰一把扣起她的下巴,一字字道:“陈楚玉,少给我装死!把药乖乖喝了!” 手掌里的那人哽咽了两声,似乎是听见了。 温江雪端过大夫的药碗,塞到她嘴边,“张嘴!” 她委屈的哽了哽,竟是真的乖乖张开了嘴,就着温江雪的手将那碗药喝了,看到大夫和傅伯是目瞪口呆。 大夫惊讶,居然会有人烧糊涂了还能听进去话? 傅伯惊讶,他家少爷居然亲手给人喂药了!可对方是个男人!这情况于温家香火不妙啊! 温江雪看着她乖乖的将那碗药喝下心中却升起了异样的……成就感,这小东西麻烦是麻烦,倒是很听话很知道谁厉害。 只是喂完药她也不撒手,任凭温江雪打骂威胁,连拖带拽,,她自抱着巍然不动。 最后温江雪也折腾累了,让人抱来了毯子和被子,无可奈何的坐在正厅里看着她睡了一夜。 ======================================================================== 这一夜从善睡得可谓是乱七八糟,梦境不断啊,她浑浑噩噩的就觉得有好多人跟她说话,还有人给她喂药,然后有个人时不时的骂她两句,什么陈楚玉你这个小王八蛋,你以为我当真不敢砍了你的双手? 吵吵闹闹的烦死个人,但她睡得很安心,仿佛抱上了一个金大腿,不会死了,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然而,天光亮起来,药|劲儿散发过去,她迷迷糊糊的睡醒一睁眼,顿时吓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场景是这样的——她盖着一张被子抱着卷毛相爷的脚脖子,卷毛相爷裹着一张毯子靠在椅子里托腮盯着她,绿幽幽的眼睛下黑乌乌的眼圈,一脸‘你想怎么死’的阴沉表情。 她将昨夜的梦境一回想,两眼一闭欲哭无泪,她完了,她抱着个阎罗王睡了一夜,这可怎么办…… 卷毛相爷在那毯子里森森一笑,道:“我的好义子,这一觉你可睡得好啊?”   ☆、第6章 六 她慢慢松开抱着大腿的手,然后眨了眨眼,扶着头道:“啊头好疼……昨晚发生了什么?我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好像烧傻了……” 他冷哼一声,“啪”的一拳就击在椅子把手上,怒道:“我看你是烧的反了天了!” 她在一瞬间后退,跪倒,动作一气呵成道:“义父息怒!”有话好好说,别动鞭子! 他霍然起身就要收拾她,傅伯却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少爷,圣上急召您入宫。” 召的好!从善大喜。 卷毛相爷将眉头一皱,“可有说什么事?” “没有,只说是急召,小公公还在外面候着少爷呢。”傅伯道。 对嘛!急召急召,显然是很着急,耽误不得,还不快去!从善乖乖跪着,暗自鼓劲儿。 卷毛相爷只得瞪她一眼,冷冷道:“给我跪着,等我回来收拾你!” 她忙道:“义父慢走!” 卷毛相爷匆匆回房换了正装又匆匆出门而去。 她跪在地上目送相爷离去,松了一口气,又躲过一死,啊……生命真可贵。 她坐在地上揉了揉睡麻的膝盖,发现她盖着个被子,地面上不知道是谁还贴心的给她铺了床被子垫底,怪不得她没觉得冷。 她坐在垫子上裹着被子四处看了看,温江雪可真是个大贪官,府邸大的要死,屋子里的摆设也贵的要死,富丽堂皇的看着就有钱,比她爹不知道有钱多少倍。 贪官,就是好。 呸呸呸,堕落!她往怀里摸出小镜子,安心的照了照,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的脸色憔悴的跟要死了一样,满脸泪痕,头发散乱,活像个小鬼儿。 太影响她的美貌了,她裹着被子起身,往外走了走,看见有个小丫鬟的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这前厅的院子里种了一棵大槐花树,如今花时已过,一串串的槐花落在大雨后的青砖路上,回廊下还种着一棵粉红海棠,回廊两侧放着两张老长的青石条案,上面摆着各样盆景。 小丫鬟正在摆弄的是一盆菖蒲,养的极好,幽绿长条,青苔铺满盆。 温江雪这大贪官还挺文雅。 她走过去,赞叹道:“你将这菖蒲打理的真好啊。” 小丫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这么个小鬼儿似得脸又吓的心头一突突,“哎呦”了一声,手中的菖蒲就摔了,摔在青石路上青苔斑驳,泥土散了出来。 小丫鬟吓得登时脸就白了,“完了!”跪在地上就去收拾那菖蒲,“这可是少爷最喜欢一盆了,少爷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从善也忙帮她去收拾,一边安慰她道:“你别慌,这菖蒲只是散了些泥土,重新种好不会死的。”她又捡起散落的青苔铺在泥土上,“你看,这样铺上看不出来,和原来的一毛一样!” 小丫鬟被她逗乐,瞥她一眼道:“少爷要是发现了,我就说是你弄的。” “是我是我。”她不迭道:“都怪我,吓到姐姐了才失得手。” “呸!谁是你姐姐!”小丫鬟嗔她一声,“我有那么老吗?” “没有没有,你看起来才十六吧?”她柔声道:“只是我见你莫名的亲近,像自家的姐姐一般,所以才唐突了,不然我叫你妹妹?”她潮潮的手去轻轻握那小丫鬟的手指,“天仙妹妹。” 那小丫鬟被她握的脸一红,忙抽回手,“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可是不会喜欢你的,我是要嫁给大老板的!”却是羞红了一张脸不敢看从善。 小姑娘春心动又可爱又逗趣,从善正逗的开心,身后有人猛地一脚踹在她屁股上,将她踹的一头栽在地上。 “呀!”那小丫鬟吓了一跳,要来扶她。 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不许扶他。” 小丫鬟抬头一看,忙跪下行礼,吓得结结巴巴,“公公……公……” “闭嘴,滚下去。”那声音又甜又娇蛮,一听就不是一般人。 小丫鬟看从善一眼,咬着嘴唇有些无措。 从善爬起来对她笑了笑,小声道:“没事。”示意她不要担心先下去。 她这才像从善身后那人行了礼退下。 从善没有急着起身,而且索性垫着被子坐下,看着襟前粘上的泥水,心情很不好。 身后那人走到她眼前来,海棠红的春裙下面坠着一圈嫩生生绿的穗子,穗子下是一双金丝织锦的鞋子,再往上腰间红宝石璎珞带子,嫩红的衫子,暗光浮浮,应该是走了银丝线,再再往上是嫩藕一样的脖子挂着一条金丝线坠红宝石,托出一张又嫩又娇丽的脸,大大的眼,尖尖的下颚,一对小虎牙若隐若现。 嘿,看着就贵气,这样的派头和装备,和那小丫鬟结结巴巴的公公公,从善大约就猜出了来者是谁,她也知道以她现在‘先帝私生子’的身份,上头那位圣上大老爷是不会放过她的。 只是她没想到先来的竟是‘公公公’。 “你就是温哥哥新收的那个义子?”娇丽小姑娘开口问她,眼神鄙夷又没礼貌。 温哥哥……没得肉麻死她。 她让自己顺顺气,端出一张笑脸道:“正是在下。” 哪料她刚说完,那姑娘一抬手“啪”的一耳光就扇在了她脸上,还道:“果然长的细皮嫩肉娘娘腔!” 从善有点懵,怎么个意思??伸手就打笑脸人啊? 那姑娘还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道:“我听说你爹畏罪自杀了?你为了保命死皮赖脸的求温哥哥收你为义子,好让他保护你?”她冷哼一声,“不要脸。” 她忍,她忍。从善深吸一口气,淡声道:“是相爷抬爱。” “你也配,又脏又丑,连温哥哥府中的下等杂役都不如。”那姑娘将帕子一丢,啪啪一拍手道:“抓了他带走。” 她身后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婆上来就拧住从善的手腕将她提溜了起来,力气之大,从善刚一挣扎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从善忙往四周看,发现傅伯不在,而那些下人和小丫鬟根本不敢上前来拦,她心中就有了计较,这个‘公公公’和温江雪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她怎么敢公然从他府中抓人走,那些下人还不敢拦。 打不过,叫也没用,她下了定论。 “这位姑娘,想去哪儿你直说,何必动手动脚的?你说去哪儿我跟着走。”她道,好歹问清楚去哪儿,给这些个下人们留个信,让他们回来转告温江雪,虽然他也不一定去救她…… 然而小姑娘脾气暴,啪的就又给了她一嘴巴,“我动你怎么了?” 呵,还真够辣,够骄纵,她用舌尖顶了顶嘴角,疼的她心头火一涌一涌的,这可是她逼得,可不是她陈从善不做好人,先动的手。 她不再讲话,乖乖的被那两个婆子拧着往府外去。 方才那收拾菖蒲的小丫鬟在回廊下,着急又担心的看她。 她冲她笑了笑,跨步离府,呀,今天天气阴沉,适合睚眦必报啊。 =================================================================== 她被押上停在府门外的马车,镶金坠玉的,她被丢进去两个婆子就扭着她的手给她捆上了。 “老实点!” 她被丢到马车一角,她动了动捆在背后的手,乐了,真不专业,这种绳结她八岁就会解了。 那姑娘倚坐在软垫里拿脚踹她,“老老实实的,不要指望温哥哥来救你,你不过是他突然心软救回来的窝囊废而已,他才不会为了你惹我不高兴。” 果然是老相好,看来指望不上温江雪了,她也就不该指望那个王八蛋救他,他今早还恨不能将她活剥了。 她不说话,那姑娘就故意踢她,“陈楚玉,你爹都自杀了,你为什么不死啊?” 她心头一顿,你为什么不死……这句话她十一岁时就听过了。 “你一个大男人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还认义父。”那姑娘很鄙夷她,“可真够窝囊的,狗都不如。” 她淡淡道:“是啊,我贪生怕死。” “你还真是厚脸皮。”那姑娘又踹她,“陈家世代忠臣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 嘴可真脏,她眨了眨眼看她道:“因为,我是私生子啊。” 那姑娘一愣,显然是不知道私生子这件事。 “你竟不知道我的身份。”从善笑了,“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要来害我呢?” “身份?什么身份?”那姑娘一脸诧异,“你勾|搭温哥哥我看你不顺眼就能收拾你。” 哦,原来只是为了这个,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是把她当情敌了?可她如今是男儿身啊,可真是够小心眼的。 “谁跟你说我勾|搭你温哥哥了?你有证据吗?”她故意套话道。 “我七哥说的就是证据!”那姑娘理直气壮,气汹汹的道。 七哥?她记得当今圣上排行老七,恩,皇上够阴的,惯会借刀杀人。 “你七哥骗你的,我是男人,相爷不喜欢男人。”她道。 那姑娘就气的踹她,“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乱说我七哥!他才不会骗我。温哥哥是不喜欢男人,但难保架不住你这么个娘娘腔故意勾|引他!” 她也不恼,反而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你七哥为什么骗你?” 那姑娘果然一皱眉。 这种小姑娘用这种粗略的递进问话方式最容易对付了,比如你跟她说某某不喜欢你。她不信。你再问她,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她立马就会忘记刚才的否认,而相信他不喜欢我,关心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小姑娘嘛,脑子里只能处理一个信息。 从善笑眯眯的道:“因为我不是陈大人的私生子,而是……”从善示意她附耳过来。 她果然往前靠了靠。   ☆、第7章 七 从善笑眯眯的道:“因为我不是陈大人的私生子,而是……”从善示意她附耳过来。 她果然往前靠了靠。 马车猛地一停,一个婆子拉住了她,低声道:“小姐小心点,别靠他这么近,这狗东西狡猾的很。” “到了小姐。”另一个婆子跳下马车,打开了车门。 那姑娘踹她一脚愤愤道:“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你们陈家没一个好东西,你姐姐害了温哥哥,你又来勾|搭他!怪不得陈家断子绝孙了!” 从善看她一眼,她不喜欢牵连上陈家的话,她得罪了温江雪她受着,可陈家不该被她带累。 那姑娘气冲冲的要下马车,被婆子拦了住。 “小姐还是留在车里,别脏了您的眼。” 可真他|娘|干净。 从善被婆子拽了下去。 冷风扑面,从善放目四望,她被带到了一个非常适合杀人灭口的郊外,荒僻无人,四周全是树林。 有三个蹲在大树下等着的男人走了过来,流里流气,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 从善被往前一推,婆子道:“下手干脆点,别留麻烦。” 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道:“您出钱我办事,就放心好了。”伸手就拉抓从善,“就这儿小白脸啊。”伸手往她脸上摸。 从善厌恶的躲了躲,扭头看扶着车门往她这边看的那姑娘,叹了口气,这可是那姑娘将事做绝的,杀人灭口,她再不反击就活不了了,不能怪她不是好人。 “走远点,别让我们小姐看见。”婆子道:“等断了气儿我们看过之后就付钱。” 那三个歹人往马车里看了一眼,看到娇滴滴的小姐,彼此猥|琐的笑了开。 婆子骂了一声,他们才推着从善往林子里去。 到了林子里,他们将从善往树干上一推,拔出了腰间的柴刀道:“小白脸,你做了鬼别找我们兄弟,找那如花似玉的小姐去,是她买了你的命。”一刀就要劈下。 从善将背后捆着的绳结一解,扭身躲了开,那刀“当”的砍进树干中。 三个人一愣,上前要来拿她。 她道:“她给你们多少钱买我的命?” “十两。”一人嘴快道。 说完啪的就挨了一巴掌,另外一人骂道:“跟他啰嗦什么!直接办事拿钱,还能再去赌两把。”催促拿刀那人快动手。 赌徒啊。从善笑了,她最喜欢和要钱不要命的赌徒打交道了,“我有个能赚至少一百两的法子,你们要不要?” 那三人一顿。 从善也不卖关子,爽快道:“买我命的那小姐身上的穿戴就不止一百两,她那两个婆子身子除了买我命的十两,还有两袋金子。那辆马车,少说也值百八十两。她们只有两个婆子一个娇小姐,而你们有三个人。”她故意顿了顿,“反正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哪个划算你们想一想,况且……那样娇滴滴的美小姐你们这辈子怕是连摸一摸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人就在你们眼前……” 她不继续说了。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大哥,金子,做这一次我们就发财了……” “而且那小美人确实好看。”另一个道。 “可万一她是什么大官儿家的呢?”拿刀的担忧。 从善幽幽道:“我是温相爷家的义子。” 三人一惊,那可是个得罪不起的阎王爷啊! “你们在这荒郊野外,人一杀一埋,带着金子远远的走了,谁知道?”从善道:“富贵险中求,你们自己想一想,不过别想太久,免得她们生疑。” 三个人又在哪里鼓鼓囊囊的计较,最后一咬牙,干了。 先是其中一人借着让她们来看尸体将一婆子引进林子,手起刀落给解决了,果然在婆子身上摸出了一袋金子。 三人顿时胆大,又去引另一名婆子,那婆子起了惊醒,在林子外与他们起了争执动起了手。 从善趁机钻出林子溜到马车外,偷偷从怀里掏出一块烂布包裹的东西,是一把匕首,那把含有剧毒差点要了她命的匕首,她当时想着剧毒难得说不定可以防身,就趁封崖和薛雪不注意将匕首偷偷藏在了怀里,如今果然有用。 她拿出匕首在那马的背上轻轻一划,血口子瞬间翻涌出来,马嘶鸣一声开始乱晃摇摆。 马车里的娇小姐本就害怕,如今更吓了一跳,抓着车门一脸泪水的乱喊,低头看见从善忙道:“救我!救我!我……我不为难你了,我让温哥哥好好待你!救我!求求你……” 从善看着她,嫩生生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我见犹怜,她抓着缰绳按住乱蹦的马道:“你放心,等一会儿它就死了,你也就跑不了了。” 娇小姐在马车上惊愣愣的看她。 从善看着毒发慢慢没力气的马,勾唇一笑道:“小姑娘,以后啊,嘴不要太坏,事不用做绝。” 那三个歹人已经砍死另一个婆子冲过来。 从善丢下缰绳转身朝大路上跑去。 那马在身后轰然倒下,娇小姐逃无可逃被堵在马车中,三个歹人哪里还顾得上从善。 她跑远了还听见那又娇又甜的惨叫声,她掏出小镜子,喃喃道:世人逼我,我无路可退,我会改会改…… ========================================================================= 她一路跑上大道,又顺着大道回城中,却发现自己不认识相国府的路,偏又乌云压顶闷雷滚滚的吓人,她好容易问着路,却是在那行人匆匆的长街上站住了脚步。 往东是相国府,往西是陈府,她曾经的家。 这大雨将至的时分人人都匆忙的往家回,可她,无家可回。 她若是现在回去怕是连陈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她逼死了她爹,她认贼作父,不是个好东西。 一道闪电劈在她头顶,仿佛要将她五雷轰顶一般,她吓得抱住脑袋,就听见有人喊道:“陈楚玉!” 她被雷声吓的惊魂未定,回过头就在长街之中看到行色匆匆的温江雪,他骑着马,正装未换,暖耳未带,带着一对兵卫停在她眼前。 她喉头就有些发哽,是来救她的吗?还是……路过? “你在这街上发什么傻?”温江雪眉头皱的又深又重,他匆匆赶出来没料到在这街上就找到了她,她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泥点,像个无路可走的小鬼儿一般傻愣愣的站在街上,又可笑又可怜。 “相……义父。”她干干的叫了一声,抬起脏脏的小脸同他道:“我,我不认识回相国府的路……”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将哭未哭的模样,说出这样一句话莫名的让温江雪有些……心软。 “你没有长嘴吗?”他冷冷的讥讽。 从善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嘲笑她不会问路,她“哦”了一声,不吭气儿了,却听温江雪道:“跟着我。” 她一抬头就见温江雪骑着马往前走了,走了两步还回头瞪她,“连腿都残废了吗?” “哦……”她委屈的跟上,这人太刻薄了,自己骑马让她跑着,好歹让她一块坐,或者一块走嘛。 好在他骑的并不快,她埋头走始终跟得上,没多会儿就到了相国府。 傅伯出来接他们,迎上了相爷,低声问:“相爷,公主呢?” 从善跟在后面不小心听到,心中戚戚然,好嘛好嘛,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是去找公主的,不是找她这么个便宜义子的。 温江雪径直去了正厅。 从善慢吞吞跟着,冷不丁被一个冲出来的小丫鬟抱了个满怀,“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相爷都要急死了,还以为公公……公……” 他会急死?他是着急他的公主殿下没玩她玩过瘾吧。 从善心中不痛快,摸了摸小丫鬟的手道:“没事,我命大着呢。” 小丫鬟还想再问她什么,就听相爷在正厅里喝她,“滚进来!” 哎,她身心疲惫还要挨骂。 她垂头丧气的进了正厅,小心翼翼的站着,等候发落。 温江雪就端坐在正厅,一双绿眼睛幽幽的盯着她问:“说说吧怎么回事,我的好义子。” 能说什么啊?她不信府中的下人没跟他说来龙去脉。 故而她道:“义父还是问府中的下人吧,免得我一面之词有失公允。” 温江雪眉头一挑,哎呦她还有情绪了。 他将桌子“啪”的一拍,吓得从善浑身一颤,黑溜溜的眼睛满是惊怕,活像个受惊的兔子。 “我不是问你府中之事,我是问之后的事情。”他道:“你怎么搞成的这样?九公主呢?” 她在那里非常夸张的一惊诧,“公主?哪个公主?楚玉没有见到什么九公主啊?” 那表情浮夸至极,虚假至极。 温江雪就冷笑着看她装傻,“你没有见到九公主?” “没有啊。”她还问:“九公主来府中了吗?” “哦?”温江雪笑了,“你不认识九公主,那我来问你,将你带走的那个姑娘呢?” “她啊……”从善忽然扯开袖子掩着面哭了起来,“义父啊,实在是太吓人了啊,我们……我们遇到劫道的了,那些劫道的哟丧尽天良,太可怕了!我九死一生才逃出来,小命差点就没了……” 她嚎啕大哭,哭的温江雪心烦,啪的又一拍桌子,才将她吓得止了住,“她现在在哪儿?” 她捂着脸小心翼翼的看他,“被劫道的抓了……” 温江雪霍然起身,一脸阴沉的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哪儿被抓了?抓了多久了?” 她痛的微微皱眉道:“在城外的树林里,有一会儿了……” 温江雪瞪着她,冷飕飕道:“你闯祸了。” “与我何干。”她心中难受,“是她抓的我,又非要带我出城杀人灭口,遇上了劫道的,怪我?” “你知道她是谁。”温江雪冷道:“少跟我装傻。” “我不知道。”她道:“又无人与我介绍她是谁,她冲进府中先动手打我,又强行抓我,我连什么状况都没搞清就遇上了劫道的,别说相爷怪罪,就是圣上要怪罪,那也只能去拿那些劫道的,我一无伤她,二无还手,她命中有此报应是她活该。”她抽回手,将话讲的冷冷冰冰。 温江雪这会儿近了细看才发现她白白的脸颊两侧两巴掌的红肿格外明显。 他冷哼一声道:“你最好祈祷她别出什么事,不然我也难保你。”绕过她就往府外去,一边吩咐备马去城外。 从善站着冷笑一声,去吧去吧,这会儿怕是连尸体都被分光了,无凭无据,她又确实未曾动过一个指头,怕个蛋蛋毛。 可温江雪还没走出府外,她就听到呼啦啦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伴随着细细的哭泣声,令她一惊。 不是吧,这样都没死? 她惊讶的回过头就见府外涌进来一些官兵,头前的是个带刀侍卫,怀里抱着个娇娇怯怯哭着的姑娘,那姑娘被披风裹着,但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还有青紫红肿的印子,显然是挨了打,吃了苦头。 从善叹口气,没用的赌徒。 “九公主?”温江雪叫了一声。 那侍卫怀里的九公主便楚楚可怜的叫了一声,“温哥哥……”哭的更为可怜了。 “这是……”温江雪惊讶问道:“怎么了?” 他这一问,九公主当即一眼扫到了从善身上,痛哭厉喝,“把那个狗东西给我拿下!活剥了!” 侍卫乌泱泱的朝她涌来。 她心中疲倦,活着咋这么多麻烦事啊,一波又一波,连个换衣服的时间都不给她。 她计算对策,还没等转换好表情就听有人冷喝一声:“什么时候我的府邸也是随便进入,我的人也是随便动的了?” 他言语一落,府邸中他的守卫便整肃而出,将那些侍卫挡在庭外,将从善护在了刀剑之后。 而温江雪慢慢走到她身前冷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等会我再收拾你。   ☆、第8章 八 府中气氛剑拔弩张。 现在的局面是这样的——两队兵卫刀剑相向的聚在庭院中,一队是公主带来的侍卫,不多十几个,一队是相爷府中的守卫,乌压压老大一片,剑拔弩张,只等一声令下。 而相爷站在正厅中,背对着从善,稳如泰山。 那边带刀侍卫抱着的九公主显然是有些慌了。 别说她,从善都有些慌了,相爷自己手中竟有这样多的兵士……而且相爷这是在护她???夭寿哦,相爷转性了! “我倒是要看看今日谁敢在我这府中动手。”温江雪冷笑一声道:“连圣上进我这府邸也从来不带侍卫,九公主可真是好派头,带着侍卫直闯我府邸。” 九公主慌了,“温哥哥不是这样的……” “谁先拔的刀?”他打断问道,绿幽幽的眼在庭中扫了一眼,“将先拔刀的给我斩在庭外。” 他身侧的兵士巍然领命。 从善只见兵卫涌动,还没看清哪个方位就听到一声惨叫,那庭外冲的最前的一个侍卫顷刻间就被斩杀在卫兵之中。 哎呦,好血腥。 从善探头看着咂舌,再看那九公主苍白的小脸吓得青紫,眼泪都忘了掉。 “第二个拔刀的是谁?”温江雪又问。 侍卫纷纷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慌张失措的忙下到地上,抓着披风就朝温江雪奔来,“温哥哥别生气……” 却被相爷的卫兵拦在庭外。 那名带刀侍卫就要上前护着公主动手,哪料公主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扇在那忠心耿耿的侍卫脸上,“谁让你动手的!滚下去!都滚下去!” 那带刀侍卫毫无情绪,点头应是的退后了三步,一挥手让那些侍卫都退出了府邸。 看来是个不小的头儿,长的还不错。从善留心偷瞄着感慨,这公主可真爱打人脸。 “温哥哥……”九公主又放低身段的叫了一声,“你别生气,我不是要惹你生气,我只是……只是……”她一低头哭了起来,青青紫紫的小脸上挂满泪水,“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都不帮我……” 又娇又可怜,好生让人心软。 温江雪果然抬手让卫兵退下,缓了语气道:“九公主何出此言?” 卫兵一退,九公主便如小鸟一样跑过来一头扎进了温江雪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从善看到温江雪的脊背僵了僵,听那九公主呜呜哭着道:“温哥哥我好害怕,我差点……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嬷嬷都被杀了,他们还想……还想杀了我……要不是飞羽来的及时,我怕这辈子都无脸见你了……” 飞羽?从善看了一眼庭外的带到侍卫,原来还有个护花使者,她记下了,下次绝不犯这样的错误了。 温江雪不着痕迹的瞪她一眼,从善假装没看到,想着该她了,便换出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惊呼道:“你……原来你是公主???”她还故作惊慌的后退半步,“天啊,公主……” 九公主此刻看她,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剐了,当即怒道:“你还敢回来!今日我定要将你剥皮抽筋!”抓着温江雪的衣襟就道:“温哥哥就是他!就是这个狗东西联合那些歹人加害我!将他抓起来!杀了替我报仇!” 从善惊叹道:“九公主您怎可如此污蔑在下?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联合歹人加害于您?” “就是你!”九公主怒喝道:“那些歹人明明要杀的是你,你不知道给他们灌了什么*汤让他们反过来害我!” “九公主怎知他们要害的是我?”从善问她,“你我共同遇上歹人,他们无论劫财劫色,于情于理瞄上的都不会是我啊,我一个布衣大男人,他们劫我作甚?更何况,是您强行抓走的我,那条路也是您选的,您的马车强行带我到那荒郊野外,我没有怀疑是您要加害与我,反而您污蔑上了我?我冤枉。” “你……”九公主被她一顿辩白气的哑口无言,她总不能当着温江雪的面说是她安排的人在那等着杀陈楚玉,当即又气又急,伸手就要去扇陈楚玉。 从善刚想往后躲,就见温江雪一抬手抓住了九公主的手,她与九公主皆是一愣,两人心中都是惊诧—— 这个大奸臣居然当真护着她?太可怕了! 温哥哥居然护着这个狗东西!要气死她了! “行了。”温江雪有些不耐烦的轻轻推开她道:“陈楚玉已经同我说了,你打了他,将他抓走,带出城遇上了劫道的,他并不知道你是公主,贪生怕死的先逃了,我已责骂过他了,好在公主并未有什么事,以后做事切莫如此任性了。” 什么?劫道?贪生怕死先逃了?责骂过?他这样轻轻巧巧的将这件事下了定论,还怪她任性……九公主又气又委屈,双目通红挂泪,“温哥哥……你知不知道那些歹人有多可怕?他们……杀了嬷嬷,还差点非|礼了我……”她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抖的后怕,要不是飞羽来得及时,她的清|白…… “确实可恶。”温江雪道:“那伙歹人呢?可有拿下?” 庭外的飞羽道:“已按公主吩咐就地斩杀。” 好样的,没有留活口!从善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九公主的表情语气,一定疯了一样大喝:杀了!杀了!全都杀了! 温江雪点头,对九公主道:“既已杀了,九公主也该报仇雪恨,出了这口气了。” “还有他!”九公主恶狠狠指着从善道:“他和那些歹人是一伙的!不杀了他我难出这口气!” 从善也不服气,冷言冷语道:“在下不知哪里得罪了九公主,惹的从未谋面的九公主一而再的欺辱在下,冤枉在下,要置我于死地?” 九公主怒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姐姐心肠歹毒害温哥哥,你爹处处和温哥哥作对,你如今竟舔着脸赖上了温哥哥!你们陈家没一个好东西,都该死了才好!” “所以九公主就故意安排那些歹人害我吗?”从善贴近了她,一字字道:“我们陈家该不该死乃是圣上说了算的,什么时候公主也能妄议朝政,草菅人命了?您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冤枉呢,今日这事我们就追究到底,那几个歹人公主已经杀了灭口也没关系,我们将尸体悬赏认尸,看一看在死之前谁见过他们出现在哪里,与什么人有过接触,就看看是谁的同伙!”伸手抓着她的腕子就要拖她往外去,“我们现在就去报官,告到大理寺!” 她一通话说的九公主无言以对的心虚,那三个人是嬷嬷在赌坊门口找的,若是查起来定能查到她身上,当即慌了挣扎,要挣脱她的手,急道:“飞羽飞羽!” 庭外的飞羽掠身而来就要拔刀去擒从善。 从善还没看清招式就觉有人勾住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一个消瘦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眼前,是卷毛相爷。 飞羽的刀就堪堪停在温江雪眼前,九公主吓得大喝:“飞羽停手!不许伤了温哥哥!” 飞羽霍然收剑,埋头跪下。 温江雪一脚踹在他肩头将他生生踹出庭外,跌跪在地。 “温哥哥你没事吧!”九公主忙扑过来看他。 温江雪拨开她的手,盯着飞羽冷声道:“九公主,今日我留飞羽一命是看在你的份上,下次若是哪个人胆敢在我的府中拔刀动我的人……”侧头看九公主,“我绝不容情。” 九公主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红着眼睛叫了一声,“温哥哥……你竟然要护着他……” “他叫我一声义父,就是我的人。”温江雪冷冷道:“打狗还需看主人,九公主今日打了他两巴掌,我没有计较,可若是你再胡闹下去那我只能计较到底了。” 九公主委屈至极,珠泪盈盈挂满腮,哽道:“怎么?温哥哥还要为了一个狗东西与我翻脸,打还我吗?” 温江雪低头看了一眼勾在他身后的陈楚玉,他黑溜溜的眼也红着,也不知是气还是委屈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臣怎敢动公主殿下。”温江雪对庭外道:“飞羽过来。” 飞羽看一眼九公主,低头走了进来,在温江雪眼前跪下,“相爷。” “主子犯错,下人领罚,你打了我的人,总是要还回来的。”温江雪抬手啪啪两耳光打在了飞羽的脸上。 九公主一愣,飞羽一愣,从善也是一呆。 这……是在给她报仇??? “是两巴掌吗?”温江雪问她。 “是……”从善忙道,抬头看了一眼气呼呼的九公主,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活剐了,又看一眼跪着的飞羽,叹了口气,对不住啊大兄弟,只能怪你的主子太爱打人耳光了。 “行了,这事到此了结。”温江雪松开他,厌烦的皱着眉道:“飞羽,送公主回宫,找御医给她好好检查检查,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九公主原想回来杀了从善出气,万没有想到温江雪不向着她,反而护着个外人来打她的脸,一时又气又委屈,却无计可施,狠狠的一咬牙扭头就跑了出去。 飞羽忙跟了出去。 从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呆愣愣的立在正厅里,有些……受宠若惊。 十一岁之后再也没有人护着她过,温江雪……脑子坏掉了??? 她偷偷的回头看温江雪,正对上他一双阴嗖嗖的绿眼睛,她吓得忙一低头,就听温江雪冷笑道:“你也知道怕?” “知道的。”她安分的道。 温江雪看着她,瘦瘦小小的人,红红白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方才跟九公主对阵还嚣张的很呢。 “先去将你这一身换了。”温江雪道:“我看着心烦。”挥手叫来个小丫鬟带她去洗澡换衣服。 她乖乖的“哦。”了一声低头走了。 出了大厅才敢松出一口气,一看带自己的小丫鬟更是松了一口气,是那个天仙妹妹,好糊弄。 她就糊弄着天仙妹妹独自将澡洗了,换好衣服,才让天仙妹妹帮着把头发洗了,洗的过程中问清了天仙妹妹的身世背景,原来她叫绿灵,和傅伯一样打小就跟着温江雪,所以叫他少爷,寻常后来的下人都尊他老爷或者大人。 等她收拾完,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阴雨绵绵,天色沉沉。 傅伯说温江雪在正厅等她。 她便将湿发松松挽着,跟傅伯去了正厅。 ============================================================================= 正厅里已经摆好饭菜,温江雪换了软袍坐在正坐上等她。 她上前行礼,叫了一声,“义父。” 温江雪抬眼看她,她穿着他少年时的旧衣服,有些宽大,袖子挽起了一截,露出白白的腕子,湿发挽着,脸也洗干净了,白的没有血色,衬得两侧的淤青格外明显。 他示意让她坐下吃饭,随意问道:“你今年十四?” “恩,十四了。”陈楚玉十四,她已经十六啦。 他又道:“可真矮,我十四的衣服你穿着竟大了这么许多。” 矮怎么了,她还在长个子呢。 她低头扒饭不吭声,却听他又道:“十四,小小年纪倒是心狠手辣,和你姐姐一样。” 她顿了顿,温江雪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她,淡淡道:“九公主那匹马是你毒死的?” 他果然去调查了。 从善知道隐瞒不过,道:“是。” “为何?”他问:“九公主任性,你给她个教训便是了,何必赶尽杀绝,连个逃生的路也不给她留?”傅伯告诉他时他也有些吃惊,蛊惑了歹人反击公主可以理解,可她竟然还毒死了马,连逃生的机会都不给她。 从善又扒了两口饭吞下才道:“她也未曾给我留过活路,我既要动手就要永绝后患。”可惜还是漏算了飞羽。 温江雪看着她,慢慢的笑了,“你不怕圣上怪罪与你?” 从善想了想,“我就算不反击圣上也不会放过我,不然九公主也不会来了。” 是啊,九公主显然是被人怂恿来的,那个人也只能是圣上了。 温江雪倒是越看他越喜欢,他喜欢聪明人,更喜欢办事爽快的聪明人,若非他身份敏感,温江雪倒是真的想好好培养他。 从善也没忍住问道:“那义父今日护我,就不怕得罪圣上吗?” 温江雪笑了,“他如今还需要我,所以容许我肆无忌惮,等到有一日他不再需要我了,无论我得罪不得罪都是罪人。”他又给从善夹肉,“等到那一日,你这个保命牌可要好好报答我的看护之恩。” 从善看着碗里的肉想叹气,相爷府的伙食就是好。 “还有。”温江雪又问她,“等过几日你就开始着手给我找陈从善。” 从善咬着那块肉含糊的应了一声,府中规矩不好,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还说那么多话。 从善吃完饭在给她安排的厢房里美美的睡了一觉,天还没亮就被绿灵急急忙忙的摇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就听绿灵道:“快起来,圣上宣你进宫呢!” 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这哪里是宣她进宫,是宣她进坟啊!她才睡了一天安稳觉!   ☆、第9章 九 这天才蒙蒙的亮透,从善就被皇上宣起来,她的心情犹如清明上坟。 可是她没有办法,相爷去早朝了,圣上派来的公公就等在外面,抬也要抬她入宫面圣。 她觉得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她唉声叹气的跟着公公坐上来接她的马车,一路往宫门去。 许是她唉声叹气的太厉害了,那公公听不下去道:“小公子为何总是叹气?今日入宫可是件大好事。” 好事?入宫自投罗网也算好事? 她只好道:“在下只是在发起床气,公公不必在意。” 那公公笑呵呵的倒是和善,同她道:“小公子今日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了相爷的极力推荐。” 什么?卷毛相爷极力推荐她?什么意思?卷毛相爷推荐她入宫?什么好好表现?为什么推荐她入宫? 她不明白,便谦虚求教,“敢问公公此话何意?” 公公掩着嘴呵呵的笑道:“小公子可真是认对了义父。”然后马车停了。 公公请她下车,一挥手,有两名小公公过来引她入宫。 到底是什么??就算送死也让她做个明白鬼啊! 可哪里还有她问话的机会,两个小公公一言不发的引她入宫,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偏殿中。 一进偏殿她就更诧异了,这富丽堂皇的偏殿中已经候了不少人,皆都恭恭敬敬的站在殿中,低声的说着话。 她这厢一进去,小公公就提声道:“温相国义子陈楚玉已到!” 好嘛,这下子满殿的人齐齐转过来看她,她这才注意到殿中十几个人,皆是年纪轻轻的少年,各个衣着讲究,相貌堂堂,虽然不认识,但她从那衣着配饰大约看出这些个年轻人皆是有来头的。 站得最前的那个尤为有来头,因为他佩戴在腰间的玉佩世上只有一对,一飞鹤,一青鸾,飞鹤玉佩当今圣上赏赐给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大奸臣温相爷。 青鸾玉佩圣上赏赐给了护国大将军之子,霍少游。 她为什么知道?因为她的父亲与霍老将军皆是大忠臣,是世交,而她在十一岁之前一直是霍少游指腹为婚,未入门的……娘子。 可惜十一岁她得罪了卷毛相爷,被急急忙忙送出京,送出京前霍少游就亲自来退婚,说他不喜欢心肠恶毒的女子。 冤孽啊冤孽,她与霍少游也算一起玩到六岁,后来男女大防便很少见面了,一别十年两人面貌皆非,虽无什么情谊,但当年她被退婚沦为京都的一大笑话,而今日再见霍少游他再次耻笑了她。 他嗤的一笑道:“什么陈楚玉,既已摇尾乞怜的认了温相国做义父,那就该叫温楚玉,陈大人的姓怕是配不上相爷的义子了。” 哎,她再次万众瞩目了。 她冲诸位礼貌的笑了笑,进入殿中站在了一个角落中,她只希望大家不要注意她,让她低调一点。 可霍少游那个冤家偏不放过她,冷嘲热讽的对身侧的同伴道:“傅兄,你可只认贼作父,苟且偷生这两个成语的典故?” 那傅兄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着道:“哦?倒是请霍兄讲一讲。” 霍少游便声情并茂的道:“书中的典故不值得谈,眼下倒是有一个极好的典故。”他拿眼望她,“可以请我们温相爷的义子来给诸位讲一讲。” 众人看她,低低议论。 有人说,他就是那个陈大人的私生子陈楚玉啊?我听说陈大人被温相爷逼死的当天夜里他就投靠了温相爷。 有人说,是啊是啊,陈大人现在还未下葬,他倒是住进了相国府,连回去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己的亲生父亲。 又有人说,我还听说他是自|荐|枕|席才求得温相爷饶他一命的,入了相国府就天天跟温相爷睡在一块!怪不得他并无功名今日也来了。 有人低低笑他,长的细皮嫩肉的,估计功夫了得,才入了那位相爷的眼。 有人小声骂他,畜生,丢尽了陈家的脸,天下男人的脸。 …… 她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天下男人的脸与她何干?一群大男人嚼舌根胡说八道,倒是不丢了男人的脸。 可她好生站着那霍少游偏找她麻烦,过来一伸手拉扯她,“温楚玉别光站着啊,同我们说说这两个成语的典故,这不是你深有体会的吗?” 从善被他拉的一踉跄,众人便都起哄故意问他,认了义父滋味如何。 她被推推搡搡,霍少游力气极大,她挣扎没挣开,便听殿外公公报了一声:圣上驾到。 有人一边入殿一边笑道:“什么事情如此热闹?” 众人忙都跪下,霍少游没反应过来手还未松开,抓着她一同跪下,随着尊了一声:参见圣上。 圣上和和气气的让众人平身起来。 霍少游还没来得及起身,一个人已走到他身侧,同他道:“霍少爷这样抓着我义子不放,莫不是看上了他?” 霍少游一愣,忙松开手,抬头就瞧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心里一虚。 温江雪低头看了一眼从善,淡声道:“起来。” 从善站起身,他已从她身侧走过,径直走到了端坐在殿中的圣上旁边。 从善一抬头,发现那双碧碧的眼睛还在看着她。 “过来。”温江雪对她道。 她愣了一愣,低着头穿过众人走了过去,站在了温江雪的右手边。 众人瞩目,这次别说大家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自|荐|枕|席得到了温相爷的宠爱…… 圣上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你就是楚玉吧?温卿这几日总是同朕说起你。你长的……倒是同你父亲不太像。” 她很惶恐,圣上在暗示什么…… 圣上在那边幽幽的叹了口气,“你父亲的事令朕很心痛,原本只是让你的父亲暂时配合大理寺的调查,谁料陈爱卿他竟会……哎,你们陈家三代忠君之臣,朕一定会彻查此事还陈家一个清白。” 圣上就是圣上,话说的好听,漂亮。大意是:朕只是按照流程让你的父亲接受一下调查,你的父亲就一言不合的自杀了,不管朕的事,朕还是爱你们陈家的。 哎,圣上说什么都对。 她跪下谢恩。 圣上却没有让她起来,而是转头开始和大殿中那些青年才俊说话了。 她跪着听着,大概就是这些青年才俊皆是今年文武双榜,榜上有名的,都是很厉害的,圣上表示很欣慰,很爱你们,你们要好好为国家为圣上出力,发光发热。 然后有公公端了名册进来,开始点名分职位。 从善此刻才知道原来今日圣上召这些人来是要亲自给他们分配官职啊,厉害厉害,圣上钦点,御赐走后门。 她听了一会儿,就数那个霍少游的官职大,一上来就是大理寺寺副,那可是从六品啊,这后门开的。 可叫她来干什么? 她正疑惑着,就听圣上叫了她的名字,“楚玉你觉得大理寺如何?” 问她?这让她如何回答…… “楚玉不明白圣上所知……”她不敢乱答。 圣上笑眯眯看温江雪道:“你的好义父让朕给你个一官半职,说让你历练历练,你觉得大理寺如何?” 她很惶恐! 她听到殿下的惊讶声和嘘声,还有霍少游的磨牙声,下面站着的可都是榜上有名还有高官之爹的青年才俊啊,就这样爹最厉害的霍少游才进了大理寺,而她,一个无功无名的毛头小子,就因为她的好义父,圣上居然要给她开这么大的后门……这不是让她被鄙视致死吗! “楚玉……”她刚开口要谦让回绝。 圣上已打断她的话道:“正好暗部那里还缺一评事,你就先去那里吧,好好的历练历练,也不辜负你义父对你的一片期望栽培之心。” 她又听到底下一片嘘声,有人小声说:“暗部……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暗部?” 又听到她的义父有些不悦道:“圣上,他还年幼,去暗部恐怕……” “恐怕什么?”圣上打断他,笑道:“你十四那年已经独立办完第一个大案子了,他是你的义子,虎父无犬子。” 这她娘的也说得通???也太勉强了! 圣上却不给温江雪拒绝的机会,拍着他的肩膀道:“年轻人就要多历练,朕卖给你这么大一个人情,你还要跟朕挑肥拣瘦?” 温江雪抿了抿嘴,皱紧了眉不说话。 结果这件事就这么拍案定板了。 ========================================================================== 从善跟着温江雪出了大殿才明白来前那公公说的好事,原来卷毛相爷给她谋了个差事。 好好的给她谋什么差事是何用意? 她心事重重,相爷也心事重重,脸色还很难看,出殿一停步险些让她撞上,她堪堪停住脚步,就听相爷沉重的道:“你先坐我的马车回府,等我回去,我有话同你讲。” 说完就被一个小公公带走了。 她只得自己先行出宫,刚出宫门,在宫墙下就被人拦了住。 拦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要死的霍少游。 他还带了那几个官宦子弟,挡住她的去路道:“温大义子可当真有个好义父,动动嘴就为你谋了一个这样好的差事。” 几个人佞笑,配合道:“那可不,大理寺暗部,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进了的也都不是一般人。” 暗部是什么部门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她不想理会道:“劳烦让路。”侧身要走,又被霍少游给拉了住,她一挣扎,力气使猛了,将袖中的小镜子给甩了出来,当啷啷落在地上。 她忙要去捡,却被霍少游一脚踩了住。 “让开。”她冷声道,伸手去推他的腿。 霍少游抬脚一踢,将那小镜子踢的远了一些,等从善再去捡时他一个探身先行捡了起来。 “还给我!”从善被他同行的几个人推搡在宫墙上。 霍少游拿着那面小镜子对着太阳看了看,皱眉道:“这不是陈从善小时候老拿的那面破镜子吗?你哪里来啊?”霍少游看她,“陈从善那个小恶魔可是宝贝的很,摸都不给人摸,你怎么得来的?她如今人呢?” 从善被按在墙上盯着他,又说一遍,“霍少游,把镜子还给我。” 霍少游却故意笑道:“想要镜子?可以啊。”他一脸坏笑,“我们方才打了个赌,赌你三日之内就会死在暗部里。” “我不会,还给我。”她伸手去夺,却被几个人按住了肩膀。 “急什么。”霍少游晃了晃镜子道:“看来这镜子对你很重要啊,那我们不如来玩一玩。”冲那几个人一笑,阴阳怪气的道:“你今天晚上,去暗部偷一件东西出来,你要是能平平安安的偷出来就算你赢,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她看着霍少游,多少年没见了,他一点少年时的影子都没有了,眉目俊秀,却惹人讨厌,“霍少游。”她道:“你可千万反悔,是你要玩的。”   ☆、第10章 十 太阳阴淡淡的挂在天上,她被几个人堵在墙上,说了一句:“霍少游,你可千万别反悔,是你要玩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深,带着笑意看的霍少游一愣,这眼神他太熟了,小时候陈从善那个小魔王但凡要作恶时就会这样看着你。 “楚玉少爷。”有人喊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从善越过他们看过去,略微诧异:“傅伯?”傅伯怎么来了? 傅伯跑过来,看了众人一眼,恭恭敬敬的道:“相爷让我来接楚玉少爷回府,马车就在前面。”又对几位堵着从善的人笑道:“几位小少爷可要就着相爷的车一同回去?” 几个人看霍少游陆陆续续的松开手。 霍少游却一把勾住从善的肩膀将她勾过来道:“急什么,今日楚玉贤弟得了好差事,我们几个打算请贤弟去一品楼里好好庆贺庆贺,晚点再回府,傅伯就先回去吧。” “这……怕是不妥。”傅伯道:“相爷让老奴来接少爷,接不回去怕是要受责罚的,若是诸位小少爷想庆贺便请稍后,等少爷回过府中,再庆贺也不迟。” “好生啰嗦,不过是聚一聚,还怕我们吃了他不成?”霍少游不放从善,暗自拿小镜子对从善摆了摆道:“楚玉贤弟,去不去你自己说了算。” 从善低头看了一眼,那镜子印出她一只黑黑的眼,她抬头对傅伯笑道:“没事的傅伯,你就先回去,若是相爷早回来你就同他说我与同僚相聚,一会儿就回府。” “楚玉少爷……”傅伯担忧的看着她,还想再说什么。 从善对他笑了笑道:“无事,安心回去吧。” “莫要再啰嗦了,去晚了一品楼好就没好位置了。”霍少游勾着从善便走。 四五个人拥着霍少游和从善推推搡搡的上了马车往一品楼去了。 ========================================================================== 从宫中出来已是午时,磨磨蹭蹭的到了一品楼,点了一桌子佳肴,几个人拿着从善取乐下酒喝到酒意正浓时已是暮色微黄。 从善一只就坐在霍少游旁边,任他们说笑,不理不答也不动筷子,他们点了歌姬进来,唱些娇媚的曲儿,开些荤素不忌的玩乐,搂搂抱抱的从善只作没看见。 只看着外面暮色沉沉,感慨物是人非,想这霍少游小时候面团一样的可爱,老跟在她屁股后面玩,说:长大了你就我媳妇儿,我爹说的,你现在就得听我的。 那时他还不敢欺负她,那时她还是娇滴滴的陈家小姐,那时从郁还爱买糖给她吃…… 有人推了她一下,洒了她一身的酒,她回过神那人就伸手来给她擦,一脸醉笑的道:“哎呀,看我这不长眼的,竟然洒温大义子的身上了,来来我好好给你擦擦。”手上不规矩的往她身上摸。 是那姓傅的,叫傅谨,是大学士的儿子。 她抬手打开傅谨的手道:“不必。” 同坐的便醉醺醺的笑道:“傅兄你这讨人嫌的,人家可是只给温大相爷摸的人,你算什么人物啊。” 傅谨也不恼,坐下倒了一杯酒递给从善,“那我就敬一杯酒给楚玉贤弟赔罪,我看你这半天不吃也不喝的,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陪酒的啊?” “我不喝酒。”从善道。 旁边有人揶揄道:“那是,人家可是陪相爷的,我们才几斤几两啊,哪能得楚玉少爷赏脸,是不是啊少游兄。” 霍少游啧的笑了一声道:“楚玉贤弟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好心好意来为你庆贺,你连杯酒都不赏脸?” 傅谨又把酒递到她脸前。 她避开道:“我不能喝酒。” “不能?为何不能?”霍少游看着她白生生的小脸就想欺负她,“喝了会死?我还就不信了。”伸手拿过傅谨的手中的酒杯要逼着从善喝。 霍少游也是喝的大发了,伸手抓着她白白的下颚就往她嘴里灌,她又瘦又小的,脖子又细又滑,仿佛一用力就捏断了一般,她挣扎起来也是娘们力气,看起来好欺负的很。 从善挣扎不动就被灌了一脖子,呛的猛咳。 她越这副样子这群人就越起哄,抓了酒壶要灌她,这样的嘴脸让她想起静心庵中的地痞流|氓,他们就爱欺负无力反抗又爱哭的女人,满足他们变|态的快|感。 她曾经是被欺负的对象,后来她把一个地痞的喉咙咬破,将喉管细细的抽出来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了。 她咳的眼圈通红,抓住了霍少游拿酒壶要灌她的手,夺下酒壶仰着脖子一气自己灌下,将酒壶当啷啷撂在桌子上道:“满意了吗?” 一桌子人被吓的一愣,霍少游也一愣,见她又抓起桌子上剩下的最后一壶酒咕咚咕咚的喝下去,酒壶抬手撂在他桌子上。 “诸位还要喝吗?”她的一张脸越喝酒越白,只嘴唇和眼圈晕红,令人惊讶。 一桌子人倒有些下不来台,外面的小二便进来道:“诸位爷,外面有人找。” 傅谨忙道:“可算是来了,这闹的都把正事儿给忘了。”伸手拉了拉霍少游,“别闹了,你忘了我们今儿请楚玉贤弟来是为了干什么吗?” 旁些人应喝,“对对对,我们可是等着见识见识暗部的!快把人带进来!” 不多会儿小二就带着一个皂衣打扮的小二进来,“这位就是专管给暗部送饭的小菜。” 那叫小菜的向众人行了礼,低声问道:“诸位爷真的要冒充小的去暗部送饭?” “怎么说话呢。”霍少游道:“我们能冒充你?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只是借用你的身份,帮你去送个饭而已。”一使眼色,傅谨便又拿了几张银票给那小菜。 “规矩你懂。”傅谨道。 “是是是。”小菜道:“小的一定不乱说话。”又道:“只是那暗部刑房实在是可怕的很,又血腥又阴森,乱看一眼都会被挖了眼珠子,小的们要不是看在送一次饭多发一份工钱的份上是死也不肯去的,诸位爷要是去了可千万要当心,千万别乱看!” “我们比你知道。”傅谨对从善笑道:“贤弟,我们对你不薄吧?为了让你混进暗部,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是吗?从善抬头看了一眼那小菜,原来还特地找了个送饭的让她冒充混进暗部,真周到,她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众望。 霍少游看向她,她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像在发呆又像是不知在想什么,卷长的睫毛窝着一双黑眼珠,瘦瘦弱弱好像有点可怜,便道:“你若是怕了现在跪下也叫我一声义父,并且去陈世伯灵位前上香认错,我就不再与你为难,将那破镜子还给你。”他原也是恼怒陈家的儿子居然认贼作父,所以想好好教训一番,如今便给她一个台阶下。 毕竟那暗部实在恐怖,据说进去里面的犯人没有撑过三天的,剥皮抽筋,堪比十八层地狱。 傅谨看了霍少游一眼,晓得他的意思,便也道:“也是,那暗部中当差的历来都是大恶之人特赦之后替朝廷卖命的,本就是杀人越货的变|态,楚玉贤弟去了万一有个闪失……我们也不好向相爷交代。” 其余的人却是不同意了,起哄叫嚷着这就没意思了,来就是为了看陈楚玉会不会死在暗部里,会不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霍少游看从善,等着她认错,他也不想做太绝。 谁知从善一抬眼对他道:“既已开玩,哪有反悔一说,霍少游,我们待会见。”走到小菜面前对小菜道:“你带我过去,然后将衣服换了,我替你送饭进去。” 霍少游那个气啊,想着给脸不要脸,那你就去找死吧! 窗外天色已经黑尽,几个人喝的酒意上头,全都起哄跟着小菜,从善他们一块过去,说要等在暗部外,看陈楚玉屁滚尿流爬出来的样子。 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在大理寺外的一个小巷里停下,躲在这里等着看。 从善脱了外袍换上小菜的衣服带上小菜的帽子,提上饭盒听小菜说,到门口有人领着进去,让她别乱看,别说话,放下饭菜就行。 那傅谨还故作好意拉着她的手道:“贤弟进去可要小心,偷不到东西就算了,出来给少游兄低个头,我们也不会太为难你,这暗部里全是圣上特赦的杀人犯,可怕的很,而且先帝曾有旨说暗部里杀人无罪,所以那些人杀人不眨眼,可千万别逞强把小命折在里面。” 从善厌恶的抽出手,转身就走。 一群人便哄笑,霍少游阴阳怪气的道:“傅兄你莫不是看上他了吧?这般关心。” 傅谨嘿嘿笑道:“少游兄玩笑了,我只是看他怪可人怜的。” “轮得着你可怜吗?”霍少游笑他,“人家可是有温相爷这个大靠山。” 从善走了两步,又走了回来,走到霍少游眼前,对他笑了笑。 众人不明所以。 她忽然伸手抱了抱霍少游,在他耳边叹气道:“霍少游,好好享受这个小游戏。”然后转身走了。 众人惊愕,霍少游也惊愕不已。 ================================================================== 今夜无星无月,温江雪被圣上拖到晚上才放出宫,他匆匆回府,进府便道:“让陈楚玉到书房来,我有话说。” 傅伯忙道:“楚玉少爷被霍将军家的少爷在宫门外带走了,说要去一品楼庆贺,现在还未回来。” “什么?”温江雪蹙眉,“霍少游那小子?又是他,”有些心烦道:“我不是让你接他回府吗?你连个霍少游都应付不了?” “老奴该死。”傅伯忙道:“是楚玉少爷让老奴先离开的,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办。”又道:“少爷要是不放心,我这便差人去接楚玉少爷回府。” 温江雪在椅子中坐下,笑了一声道:“不必,我倒要看看他的本事,若连个小小的霍少游都对付不了,那他这枚棋子留着也没多大意思。” 傅伯端了茶递给他道:“可若是楚玉少爷出点事,那……就没人能帮少爷找陈家小姐了,这人不找了吗?” 温江雪将茶撩在桌子上,冷冷道:“找,找到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也要将陈从善给我找出来!”   ☆、第11章 十一 从善打了个喷嚏,谁在骂她了? 这今夜无星无月,冷冷清清。 大理寺的杂役领着从善进去,她一路低着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被领到了刑房那个走廊,这条路她熟悉,之前温江雪就是抓她来的这儿。 再往里走,直到走到刑房走廊的尽头,有一扇不大的铁门,那杂役敲了敲门,说送饭的。 里面有人开了门。 从善一进去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惨叫声。 里面是一条一人多高的甬道,不长,甬道的尽头是个黑咕隆咚的地方,好像是院子,甬道两侧各有两间刑房,锁着铁栅栏门,昏昏的灯色透出来。 领她那人不往里进,让从善往左侧的一间送饭。 还没进去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 她偷偷抬头看过去,看见偌大的刑房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灯色昏暗下墙壁上挂着两排刑具,地上还堆着许多,对面似乎放着一个铁床,有个比她还要矮一点的小少年正压着一个人往那床上坐,还一边问:“说!你把信物藏哪儿了?那个人是谁?快说快说!让你不说!让你不说!”猛地将那人往下按,“气死我了!” 信物?那个人?从善暗自计量。 惨叫声连连,她再仔细看,发现铁床上一片一片的血流下来,流了一地,而那黑乎乎的铁床竟是个“钉子床”。 上面千百根生了锈的钉子竖着,那个惨叫的人正被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压着下|半|身往钉床上“坐”,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娘呀,好血腥,她喜欢。 刑房里只有两个人,那个坐钉子床受刑的,和那个施刑的矮子少年。 那矮子少年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呀,送饭的来了!” 从善忙低下头,就听见那少年脚步轻快的跑了过来,吩咐她道:“摆桌上。”然后跑过她身侧径直往外去了,她听见他吆喝道:“封大哥送饭的来啦!我们可以开饭了!” 封大哥? 从善忙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到被钉在钉子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人,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只是如今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了,下半身烂成肉泥一般陷在钉子里。 她低声道:“有人让我来帮你。” 那人微弱的眼神果然一亮,盯着她,嘴巴一张一合。 从善又道:“那个人没有办法救你出去,但他说可以让你解脱。” 那人看着她,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嘶哑道:“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很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信物呢?”她方才是听到了矮子少年逼问‘那个人’和‘信物’就是说这个人有个同伙,还有个信物。 那人嘴唇微动,从善附耳过去,就听见他微弱的说了一句,“在我……肚子里,让她放心去享她的荣华富贵……我会带着它去死……”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藏物之地啊! 从善言而有信,从怀中掏出那紧裹着的匕首,这把毒匕首可真是好有用啊!她在血液里沾了沾,然后将那混了毒的血抹在了那人身旁的钉子上,道:“记住这根钉子,你若想死了就将手往上一按,大约半个时辰内毒发身亡。” 那人颤巍巍的伸手,从善一把抓住道:“别啊大哥,等我脱身,你撑一撑再死,免除了我的嫌疑,也好不连累你的那个人。” 外面传来脚步声,从善忙将匕首收好,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飞鹤玉佩,这是她最后一抱霍少游从他身上摸来的,偷东摸西这些小把戏她可是静心庵一绝。 她丢在钉子床角下,快步回到桌前,将饭菜刚刚摆好,外面就有两个人进来了。 先进来的是矮子少年,“封大哥快点,我快饿死了,我们先吃,不等那些个偷懒不干活的死人了。” 另一个人走进来,从善听他“恩。”了一声,顿时心中一喜,没错了,就是他。 她低头要退下,刚走到门口就有人叫住了她。 “站住。”那人声音冷冷,语调冷冷。 从善脊背一僵,站在了刑房门口,心想完了,不会被认出来了吧?她明明低着头,就差把脸埋怀里了! 就听他幽幽冷冷的道:“豆花呢?” 什么??这么紧张的时刻叫住她就为了一碗豆花?? 她不知道怎么答,听身后那矮子少年狼吞虎咽含糊不清的道:“这不是吗?封大哥看这里。”他敲了敲碗。 然后那位封大哥冷声道:“那是豆腐脑。” 有区别??从善诧异。 “不一样吗?”矮子少年又塞了一个鸡腿进嘴里,噎的干呕,“都……一样嘛。” “不一样。”封大哥坚持,“豆花是甜的。” 哦,那碗豆腐脑的咸的,洒了芝麻油,卤子,小葱和细细的香菜,十分的香,吃了不会死。 “哦。”矮子少年傻呵呵的笑了一声,“那封大哥不吃我就吃了。” “恩。”封大哥应了一声。 从善听到狼吞虎咽风卷云残的声音,心中捏着汗,她可以走了吗?? 然后,她听到那位封大哥道:“补送一份,豆花。” “是。”她含糊的应了一声,如蒙大赦,拔步就走,脚步不停的出了甬道,一路快步走出刑房。 到门口前,她停住,沙哑了嗓音问那引路的守卫,“敢问后门在哪儿?小的往后门出去就好。” 那守卫只当她是被暗部吓到了,随手一指道:“你从那儿走吧。” 她便顺着那方向往后门出去了。 ================================================================== 外面空气中裹着湿湿的潮气,似乎又要下雨了。 她绕到那条小巷后,果然还看到霍少游一行人在那里翘首以盼的等着她从大门出来。 且等着吧。 她溜到大街上,先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打扮齐整又用剩下的银子买了一坛子酒抱着往大院儿去了。 凭着记忆七拐八拐,她摸到了那大院儿门前,哟,换了崭新的大门,还是漆红的,铜钉和门环都是新的。 她上前拍了拍门,有人慢腾腾的开了门,果然的那叫长安的小哥。 长安依旧垂眉丧眼的,看着她死气沉沉的。 她便笑道:“是我呀,那次被封大人带回来那个。” 长安看着她,“砸门那个,哎。”他叹气,“你怎么又来了?我们的大门今日才刚装上……” 这么不欢迎她。 从善依旧笑眯眯的,摸了摸大门道:“这新大门装的可真好,小哥放心,我今日不找麻烦,我是来向封大人表示感谢的。”她举了举怀中抱着的酒。 长安小哥看了那酒一眼,又看她,垂头丧气的道:“不是你不找麻烦麻烦就不找你。” 没看出来啊,小哥还挺有哲理的。 他盯着从善说:“你今日有血光之灾,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她惊讶,“小哥居然还会算命?”多才多艺啊。 “不会。”他道:“只是看得出你今日很倒霉,你还是回去吧。”缩进去就要关门。 从善不罢休的挤进去嘿嘿笑道:“我不信这个,今日我诚心诚意的来了,你就让我进去嘛。” “封大人不在。” “我进去等着。”她道:“外面这么冷,小哥总不会让我在门口等着吧?”她挤眉弄眼。 长安小哥没办法的叹了一口气,让她进了院子。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今日一看还挺大挺居家的,有树有花,角落里还有一块菜地,种了些瓜瓜果果。 没想到少白头和薛变态这么有生活情|调。 她往停尸房看了看,长安道:“薛老爷已经睡了,他有起床气,你不要吵到他,不然他砸锅摔碗的又得收拾了。” “哦哦哦。”从善应下,就在那棵大枣树下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抱着酒对长安道:“小哥去睡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不乱跑。” 长安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她坐了一会儿,抬头看头顶的枣树,又大又密的叶子里结了好多青青的枣子,她将酒放下,踮起脚勾了勾。 “现在还不熟。”有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吓了她一跳。 “青的。”那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她,眼圈黑黑,银发有些松散,一脸疲倦。 从善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封大人……你回来啦。” 封崖看着她“恩”了一声,问道:“你还活着。” 呸,怎么说话呢?虽然世道艰难,但她活的好的很。 “多亏封大人出手相救在下才能保住小命。”她客气的恭维,弯腰抱起脚边的酒,“所以在下特地带了好酒来感谢封大人。” “不必。”他道,冷冷淡淡,“我只是有话问你。” “那我也要感谢封大人。”她死皮赖脸的过去拉封崖道:“我们坐下,喝喝酒,慢慢问。”拉封崖坐在藤椅上,又小声吆喝长安拿杯子来。 长安拿出来两个碗,提醒道:“大人你该就寝了,不然你明天又该发脾气了。”哎,他好累,工钱没多少还要侍候一群臭脾气的,一位是有起床气,一位是睡不够就发疯,还有一位吃不饱就打人,一位不爱理人。 “还早嘛。”从善接过碗倒上酒,“这样好的夜色才刚刚开始,睡觉且不可惜。” 长安抬头看了看无星无月的夜色。 封崖道:“我不喝酒。” “不喝啊?”从善坐在小凳子上,有点矮,“那……我喝。”她端起来也不客气,对封崖道:“这一碗酒感谢封大人的救命之恩。”她咕咚咕咚灌下,又端过封崖那碗,“我替封大人喝。”一仰脖又灌了下去。 然后又道了两碗酒,她道:“这一碗呢,感谢封大人今日赏脸让我感谢您。”一口闷下,又道:“我再替封大人干了。”又灌了下去。 封崖蹙眉。 长安有些懵,这人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的挺开心啊。 从善就这样咣咣灌了六大碗酒之后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拉着封崖的手诉衷肠。 封崖不让她拉,她就改拉袖子,借着酒意感谢他,“封大人你是个好人……除了您再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了,我太爱您了……” 封崖恶心的皱眉,要抽出袖子,她忽然拉着他的袖子哭了起来,哭的他头皮发麻,“你喝醉了。” “我知道。”她哭着说,“可我难受,我心里难受,我想做个好人……” “你……”封崖抽了抽袖子,“放开我。” 她却不撒手,拿他的袖子捂着脸哭道:“可是他们老是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他们,封大人我能报官吗?您能替我做主吗?”她抬头,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怪可怜的。 长安在旁边幽幽叹气,衣服又脏了。 封崖不喜欢看她哭,皱着眉撇开头道:“若是那些人犯了律令,你可报官,但不归我管。” 她就又哭起来,“可霍少游他爹是大将军,他们都有靠山,我没有……” 封崖皱眉,“他们打骂你了?” “那倒没有。”她哭道:“可是他们伤害了我的心,比打骂我还难受……” 封崖头疼,这人……醉的不清了! “他们羞辱我,灌我酒,还贪图我的美色……”她哭道:“我太痛苦了……” 长安听不下去,“恕小人直言,你可能是多想了。” 她哭的一脸眼泪鼻涕的看长安,又要哭起来。 封崖烦气的道:“闭嘴!”看一眼她,她的脸白极了,眼又红,像个兔子,“不要哭了,你报案,我明日受理。” 什么什么? 从善惊呆了,长安也惊呆了,“大人不要乱说话。”哪有受理这种案子的啊?? “闭嘴。”他瞪长安一眼,又对从善道:“现在放手。” 从善乖乖的放手。 他刚收回袖子就听有人喊了一声,“封大哥完了!” 那矮子少年从院子一角的甬道里跑出来,急跑到他身边吼道:“死了死了!景春死了!” 封崖猛地起身,“不是让你留活口吗?” “不是我!”矮子少年急吼吼道:“他是中毒死的,不关我的事!”   ☆、第12章 十二 那个暗部里饱受酷刑的人死了。 封崖猛地起身,“不是让你留活口吗?” “不是我!”矮子少年急吼吼道:“他是中毒死的,不关我的事!” 封崖眉头蹙紧,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从善,对长安道:“送他回去。”带着矮子少年风风火火的离开。 从善趴在桌子上看他们离开,摇摇晃晃站起来。 长安叹气:“你家在哪里?远不远?太远了我叫不起车。” 从善眨了眨眼道:“我没有家啊。”她转身摇摇晃晃离开,对长安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长安将她送出巷子,看她走上大路,上了一辆马车,这才转身回了大院儿。 =================================================================== 夜里的街道又静又空。 从善在走远了才下了马车,她喝了太多酒,如今酒意上头令她飘飘然的有些兴奋。 她拍了拍脸,她喝了酒就爱兴奋,身体里的阴暗面就蠢|蠢|欲|动的要跳出来,可她不上脸,越喝脸越白,眼睛越亮。 她又叫了一辆马车,一路驶到一品楼门前。 一品楼快要打烊了,她让车夫下去找一个叫小菜的小二。 车夫下去,不多会儿就带着小菜出了来,她让小菜上了马车,让车夫往城外去。 马车中黑漆漆的,小菜不明所以又忐忑的看她,“您是……方才那位替我送饭的少爷?” 从善点头,“看来你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小菜道:“霍少爷他们在巷子里等您很久呢,您怎么出来了?他们还以为您……” “死在暗部了?”从善笑道:“我怎么会死,我才不会死,我要好好的活着。” 小菜觉得她那双眼亮的吓人,便不敢看她,“暗部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多大官儿老爷都出来了,我们还以为您出事了,就赶紧散了……” 从善忽然问道:“小菜,你还有家人吗?离开京城可以投靠的?” 小菜嘿嘿笑道:“没啦,小的是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从善便不讲话了。 马车驶出城,小菜诧异道:“少爷这是要带小的去哪儿?” 从善道:“霍少游在城外等你,说有话对你说。” “霍少爷?”小菜诧异,“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驶出城,停在荒郊密林外,从善付了车前,让那车夫离开,带着小菜进了密林。 夜半的密林又黑又吓人,小菜胆小,却也不敢说什么,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到了林中间从善忽然站住,对小菜道:“霍少游就在里面,你去吧,我在这里把风。” 小菜只当那纨绔少爷又要玩什么游戏,需要用到他了,便小心翼翼的跃过从善往里面走。 从善抽出袖中的匕首慢慢靠了过去…… 她知道,这把匕首只要划个口子就行了,小菜会死,没人作证是她顶替小菜去了暗部,杀人灭口,一干二净。 只要轻轻的一刀…… 她贴过去,那匕首碰到小菜后背的衣服,林中寂静,只有夜鸟时不时的鸣啼声,她掌心生出潮潮的冷汗,她在最后一步收了手。 她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了就真的做不了好人了…… 林中夜鸟忽然惊飞而起,振翅鸣叫,扑棱棱的吓了小菜一跳,他尖叫的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从善又吓了一跳,她的脸太白了,嘴唇太红,像个鬼魅,“少……少爷,这太黑了,您陪我进去吧。” 从善将匕首收起,叹气道:“不必了,我们……” 话未说完,她只听耳边风声一紧,一道寒光直逼小菜—— 她只听到小菜的一声惨叫,热热的血喷在了她的脸颊上,小菜被一支羽箭钉在身后的大树上,一颤颤的,死了。 那双眼犹自瞪着她,不瞑目。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侧嗡嗡鸣颤。 有人在她身侧冷笑一声道:“既然做了坏事,就要将事做绝,永绝后患。” 她吓了一跳,转身还没看清来人就先下意识的往后退,手腕被那人一把扣住,她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相爷…… 温江雪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后退,拿下她手心里的匕首道:“你知不知道心慈手软会要了你的命?” 她喉头里反酸,呼吸发涩,心口突突的乱跳,她张口就有些想吐,“我……我不想杀人……” “那你为何害霍少游他们?”温江雪伸手轻轻捏着她煞白的小脸问道:“你可能不知道,封崖带人将霍少游抓到了暗部,就在方才。” 酒意翻涌,她头疼想吐的厉害,“那是他们自找的,他们逼我的……可小菜……” “是无辜的?”温江雪扭过她的脸让她看小菜,“他是无辜,但等到封崖顺藤摸瓜找到他身上,他供出是你替他进去送饭的,你就不觉得他无辜了,你会后悔没有除了他。” “你怎么知道?”从善脊背发寒,这件事她刚刚才做,他为什么知道。 温江雪抬了抬唇角一笑,“你忘了,刑房中全是我的人?” 她哑口无言,是啊,他第一次将她带到刑房的时候她就该知道,那里全是他的人…… 小菜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她,放佛还活着,她胃中翻涌,推开温江雪,扶着身侧的大树就吐了出来。 温江雪厌弃的掩了掩鼻,皱眉道:“为父今日就教你做坏人的第一堂课,作恶一旦开了头,就要心狠手辣。”他抬手让身后的守卫将小菜的尸体处理了。 从善吐的天昏地暗,吐的心肝儿都要出来了,好容易止住,晕头转向的跟温江雪上了马车,回府连洗漱都没有,栽在榻上就昏睡了过去。 夜里发了梦,梦到刚被送到静心庵时的景象,她被剪了头发,她哭着求父亲不要留她在这里,她很害怕。 她的父亲只跟她说,你若是改过了,我便回接你回府。 马车辘辘而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在庵中挨打挨骂,抢不到吃的,那些尼姑让她做活。 她夜里饿的睡不着听到外面女人低低的哭声求饶声,和男人的打骂声。 她看到白天里一起做工的那个小姑娘被脱|光了扛走,那些男人议论她可以卖几个钱,卖到窑||子里,还是卖给傻子当媳妇…… 她怕极了,她怕明天轮到她,她便在夜里不敢睡觉,藏了一把剪刀在枕头下。 她想做好人,想做好人的……从郁说她是个好人的…… 她浑浑噩噩的有人伸手给她擦脸,她猛地一颤醒了,霍然坐了起来。 吓得旁边给她擦脸的绿灵一跳,“少……少爷你醒了?” 她转过头来呆愣愣的看绿灵,哑哑问:“我爹来接我了吗?” “什……什么?”绿灵被她黑森森的眼睛盯的有些害怕,“少爷你……你醉糊涂了吧?陈大人已经过世了……他怎么来接你呢?” 她呆呆的看着绿灵,“死了?是我害的吗?我……我不是好人……”她心中害怕,伸手去摸怀里的小镜子,却摸了个空,浑身一激灵,“我的镜子呢?” 绿灵实在怕她这副样子,忙后退半步道:“少爷……我……我去找少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没有点灯,黑昏昏的,她坐在那里半天半天才浑浑噩噩的回过神来,低头捂着脸道:“我的镜子被霍少游拿走了……他真该死。” 她一头倒下又昏睡了过去。 温江雪一脸烦躁的跟绿灵进来时就看到那缩在床角的一团,她缩的像个虾米一样在昏睡。 等他过去就听到她在梦呓,啰啰嗦嗦的再说什么,我做好人,我改过,接我走接我走…… 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蹙眉看她,也不知是酒意还是发烧了,她素来煞白的脸红红的,像擦了胭脂,倒是没有哭,只是皱着眉睡不安稳。 “少爷,楚玉少爷刚才可吓人了。”绿灵道:“他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疯了吧?” “胡说什么。”温江雪让绿灵去端热水来,伸手摸了摸从善的额头,密密的汗水,有些发烫,不由啧了一声,“没用的小东西,这就吓成了这副样子?” 她猛地一颤睁开眼,黑溜溜的眼睛,眼角微红的看着他,似乎只是发梦,不太清明。 她梦呓一般的对他道:“我杀了人,我爹再也不会来接我回家了……” 温江雪不知为何心头一软,好像是自己故意欺负了她一般,便道:“不会,人是我杀的,作恶的是我,不是你,你不必害怕。” 她只低低梦呓,“从善从善……要一心从善……” “什么?”温江雪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你在叫从善?她在哪里?” 她却不再说什么,只浑浑噩噩的昏睡着。 温江雪几次想唤醒却唤不醒她,这一夜看着绿灵给她敷额头降温,到天蒙蒙亮他才一脸黑气的走出房门,上朝去了。 这小畜生又搞的他心绪不宁一夜未睡! ================================================================ 从善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窗外太阳明晃晃的照进来,她坐起来一感受,嚯!头昏脑涨,天动地摇啊! 她忙又趴下,捂着脑门开始回想,昨天她干了什么——她喝了很多酒,她进了暗部,她见了封崖,她……果然是见了血光之灾。 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气。 绿灵跑了进来,小声问:“楚玉少爷醒了吗?” 她应了一声,“醒了醒了。” “那可好了。”绿灵过来道:“霍老将军在大厅里等了少爷好久了,你快起来吧。” 霍老将军?霍少游的爹,霍青云。 从善松开手微微睁眼,来的挺快。 她明知故问道:“霍老将军来找我做什么?” 绿灵端水进来道:“说是来给你赔罪,我也不太晓得,带了好些东西呢,天刚亮就来等到了这会儿了。”又低低道:“我听说霍少爷和傅家的,李家的王家的几个少爷全部给暗部的人抓走了!说是犯了什么罪!关在暗部里连霍老爷去了都不给见。”她走过来声音压的低低,“暗部很可怕的,说是进去的人就没有完整出来的!拔舌头挖眼睛……说起来就害怕……霍少爷他们……” “你要是不听话把你也送进去。”从善逗她,看她一脸害怕便摸了摸她的脸,笑道:“逗你玩呢,我们绿灵这么可爱,谁舍得啊。”她又捂住了额头,道:“我头疼的很,再睡一会儿。” “啊?”绿灵不解,“那霍老将军呢?你不见了?” 她道:“你去同霍老将军说,我昨天喝了太多酒,如今难受的起不来,不好见他,让他恕罪。” 绿灵惊讶,“那可是霍老将军啊!我们少爷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你要是不去见,他生气怪罪下来怎么办?你还是起来吧!” “他怪罪就让他怪罪。”从善翻了个身,“他想见就见?我偏不见,让他来怪罪我,杀了我好了。” 如今他儿子在暗部,他求到门前,还想让她客客气气的去见? 做梦。 绿灵一肚子小心的出去回话,又一脸惊讶的进来,同她道:“天啊,霍老将军脾气好好,他居然没有生气,还说让你好好休息,他就在外面等着,等你休息好了再进来向你赔罪!” 从善闭着眼睛笑了笑,“随他的便。”   ☆、第13章 十三 不知道是不是再听到故人名字的缘故,从善这短短的回笼觉里接连梦到了这个故人,故家。 她梦到十一岁之前的陈府,府中也有一棵大枣树,每年结出小青豆的时候她和从郁就会翘首以盼的等着打枣儿,每天都会蹲在树下看着今天青枣有没有红。 后来霍少游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中,蹲在他们身边抓耳挠腮的同她说:“我会爬树,可厉害了。” 她那时不太爱搭理他,因为他个子小小还黑黑的,她不喜欢,她喜欢从郁这样的,又白又爱笑的,从郁一笑还有一对梨涡,可好看了。 霍少游便又跟她说:“我爬上树给你摘枣儿,你亲我一口成不成?” “男女授受不亲。”从郁就护着她。 “什么亲不亲的,我爹说了她以后就是我媳妇儿,迟早是要亲的。”霍少游死皮赖脸的看她,“反正我肯定会娶你,你现在亲我一口又不吃亏。” 从郁因为这个跟他吵起来,霍少游那个混账还打了从郁,她替从郁报仇把霍少游骗上树,拿弹弓将他打的摔了下来,险些没摔断腿。 就因为这个她爹将她关在房中整整一个月,差点没憋死她,霍少游那小子还整天拄着个拐杖来嘚瑟,说他今日去哪儿玩了,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可好玩了。 那时候从郁还跟她爹正儿八经的谈过,说他不喜欢霍少游,霍少游不好,不能将她嫁给霍少游。 他那时也才七八岁的年纪,小小的人煞有介事,他说霍少游不是良配。 她又梦到十一岁那个夜里,温江雪刚将要娶她的话放出的那天夜里,她被罚跪在祠堂,跪了两天两夜。 她爹进来跟她说,要将她送到远一些的静心庵避避风头,让她好生在那里修行改过。 她知道那里,那是个尼姑庵,她听霍少游说过,好多府中犯错的小妾都会被送到那里剪了头发做姑子。 她不想做姑子,她就求她爹,她爹说,自己做的恶就要自食其果。 她爹又说,就是让她做一辈子姑子,他也不会容许他的女儿嫁给温江雪那个奸臣。 她害怕,哭着求他,跟他说,她不是可以嫁给霍少游吗?已经订下了婚事温江雪还能强娶吗? 她爹坐在椅子中双眉难以抬起,跟她说,霍少游已经退婚了,就在刚才,说他们霍家要不起她这样了得的人物,说他霍少游不喜欢心肠歹毒的女子。 她爹在祖宗排位前痛心疾首的跟她说,她是陈家的耻辱,当初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她却是知道的,半个月之前他的儿子,他最引以为豪纯善智孝的儿子,为了救她死在马贼手中,死无全尸。 牺牲他的儿子换来她这么个败坏门风,被退婚的女儿确实让他难以接受。 只是,她那时怨极了霍少游……在静心庵中挨一次打就恨一次霍少游,饿一顿就怨一次…… 她理解霍家,体谅霍家,但是她心肠狭隘就是没办法不怨霍少游,因为那时他是她最后的希望。 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她再也睡不下去了,便翻身坐起来,自己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梳好头才出了房门。 绿灵刚从外院过来,瞧见她起来眼睛一亮的小跑过来,“少爷你可算醒了!这都下午了!霍老将军等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哦,已经下午了啊。 她看了看天色,太阳明朗,万里无云,真好。 “我有点饿了。”她道:“绿灵还有饭吗?” 绿灵着急,“你还要吃饭啊?霍老将军等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呢,不然你先见了他?” “不妥不妥。”她摆手道:“我这人饿不得,一饿就容易想死。” 绿灵惊讶,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饿了就想死? “可是……”绿灵好生为难,小声道:“那霍老将军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我不好意思跟他说你又去吃饭了呀……” 从善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叹息道:“行吧行吧,看在绿灵妹妹的份上我就……去正厅吃饭,霍老将军不是也没吃饭吗?多添双筷子,我与老将军一同用饭。” 绿灵惊讶,又忙问:“那可要吩咐厨子多做几道大菜招待霍老将军?” “不必。”她摸着肚子慢腾腾往前院正厅去,“有什么上什么,不必另做,霍老将军如今吃山珍海味估计都不是滋味。” 天真好啊。 ========================================================================== 她慢慢走到前院,跨入正厅还是略微的惊讶了一下,正厅里着实放了不少礼品。 大大小小的礼盒大约有十几个,霍老将军霍青云就坐在正厅偏坐的椅子中,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大盒子和一个小匣子。 霍青云一见她就站了起来。 她便端着笑过去,“让霍老将军久等了,真是在下的罪过罪过。” “哪里的话,贤侄身体不适也是犬儿的过错。”他似乎当真等的有些着急了,直接道:“所以老夫才特意代犬儿来向贤侄赔罪。” “岂敢岂敢。”她过去一边堆笑一边坐到了厅中的圆桌旁。 绿灵和两个小丫鬟便端了饭菜进来,两碗白米,一叠红油猪耳朵,三个素菜,当真是没有再做什么好菜。 她端过米饭便扒了一口饭。 霍青云有些尴尬,他一个老辈儿低三下四的来同一个毛头小子赔罪,一等一天,等来了他却坐在那里开始吃饭了。 从善夹了一筷子猪耳朵,这才恍然看霍青云,“啊……霍老将军也没用午饭吧?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在下实在是饿的厉害了,就失礼了。”又对绿灵道:“快给霍老将军添双筷子。” 霍青云尴尬一笑,道:“无妨,贤侄睡了一天也该饿了,你吃着,不必拘礼,我们两家本也不是外人。” 从善笑了一声,低头用心吃饭。 霍青云有些尴尬的站了一站,为了儿子还是弯腰拿起桌子上的小匣子走过去,坐到她身侧,将小匣子推了过去,“这是昨日犬子在贤侄那里借来玩的,我替他还回来。”打开了是她那面小镜子。 她看了一眼,也不急着去拿,只是吃着菜道:“可不是借去的,是抢去的,霍老将军可不好乱说,这镜子对我极为重要,我是不会借给不相干的人的。” 霍青云很尴尬,歉意的道:“昨日的事我听犬子说了,是犬子荒唐欺辱了贤侄,还望贤侄海涵,念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怎敢?”她笑了一声道:“我认贼作父,苟且偷生,早就不配做陈家的子孙,不配姓陈了。” “贤侄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不不,这是霍少爷昨日的教导。”她叹息道:“霍少爷说的对,我确实不配做陈家人了,还望霍老将军不要再拿陈霍两家世交来羞辱于我了。” 霍青云被噎的无语,他心中也是瞧不上陈楚玉这样认贼作父的,可他如今有求于她,不得不低头。 他叹气,“看来犬子昨日确实荒唐的厉害。”他起身将那些礼盒一个一个打开,有上等燕窝,老大个儿的人参,各种名贵药材,还有一把极为精致的匕首,“贤侄如今虽在相国府中不缺什么,但这些是老夫的一点心意,贤侄瘦弱要好好补补身子,等少游出来,我再带着他亲自来给贤侄赔罪。” “不敢不敢。”她放下碗筷道:“霍少爷教导的对,怎么有错,霍老将军还是将东西拿回去吧,我人小福薄实在不敢收。” 霍青云有些脸色发黑,他没想到这陈楚玉这么水米不进,他一个护国将军亲自登门赔罪,还要如何?若不是少游如今身在暗部那样的地方,一个丢进陈家脸面的私生子,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从善将饭吃完,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起身笑道:“霍老将军要是没事,在下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霍青云无可奈何道:“陈贤侄,你何必要将事做绝?” 哟,忍不住要跟她摊牌了?礼完了开始兵了? 从善乐了,面上却疑惑道:“霍老将军这是何意?” 霍青云强压着火道:“陈贤侄也不必同老夫装傻,昨日少游戏耍你是他的过错,你打骂还他都可,何必要陷害于他?” 从善就不乐意了,沉着一张脸道:“霍老将军说话是要讲证据的,红口白牙您就说我陷害他,我实在委屈。” “昨夜他与你在一品楼中开玩笑,让你冒充一个叫小菜的小二去暗部送饭,是不是?”霍青云问:“你进暗部送饭,出来后暗部就出了事,事发当场发现了少游的飞鹤玉佩,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从善惊讶道:“这些都是霍少爷同您说的?那他可真不是个老实人。”她道:“昨日我是被霍少爷连同几位高官之子截到了一品楼,他们确实拿我开玩笑,要让我冒充小菜混进暗部送饭,可是我并未同意,在去暗部的半路就逃了。” 她笑了笑又道:“至于暗部出事,出了什么事,案发现场为什么有霍少爷的飞鹤玉佩,我怎么知道?也许是霍少爷觉得好玩,自己冒充小菜溜了进去,不小心把玉佩落下了也未可知啊。” 霍青云脸色铁黑,看她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简直气死。 偏她还惊讶道:“那这么说,暗部出事,会不会牵连霍少爷啊?他如今怎样?” 她还敢问!昨天夜里霍少游慌慌张张的回府他就知道不对,没过一会儿封崖便带着暗部的人冲进府中将他押走,一夜里抓走了五个人,抓到暗部,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偷偷见了一面,只是被抓走短短的几个时辰,少游就被酷刑折磨的不成样。 暗部是什么地方,人间炼狱,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他将事情问了个清楚才知道少游可能是被陈楚玉这小子阴了,少游说陈楚玉进去送饭就没有再出来,他们几个人在外面等到暗部事发,封崖带人出来才慌慌张张的逃离回府。 他们几个还以为是陈楚玉在暗部出了意外,没想到会闹出这样大的事。 那死的犯人可是圣上亲自交给暗部调查处理的,如今还没调查明白人就被毒死了,而少游的玉佩又在案发现场,他们几个小子还鬼鬼祟祟的围在大理寺外,说他们与此事无关都没人信! 他回府后将事情仔仔细细的想过了,他倒是没想过是陈楚玉毒杀的那犯人,毕竟他才十四岁的年纪,不会有这样的心机和狠毒。那犯人怕是被别的什么共犯灭口了。 他想的是,陈楚玉确实摸走了少游玉佩,想要丢在暗部报复一下少游,毕竟暗部重地,无令是不得随意出入的,他只当是个恶作剧,偏赶上少游他们倒霉遇上了这事,所以他才这么低三下四的来赔罪。 霍青云索性道:“陈贤侄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老夫念在与你父亲的交情上才想大事化小,你若是肯念着情分,现在与我去暗部将事情说清,只需说你确实偷了少游的玉佩,只是你随手给了那小菜,小菜进去送的饭。”他已将这些安排好了,“这样既解脱了少游他们一行人的嫌疑,也不会牵连你。” 他又硬|了语气,“你若是不顾情分,那暗部早晚会查到你这里,到时候贤侄被抓入暗部免不得受刑,你吃得住?” 从善十分无所谓的笑了笑,“霍老将军可莫要吓唬我,我若是有嫌疑那暗部早来抓拿我了,何以只抓了霍少爷和他那群好兄弟?”当她傻?她昨晚去找封崖喝酒是为了什么?可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她低头拿起桌子上匣子中的小镜子,低笑道:“也不必扯什么情分不情分的,陈家与你们有情分,但我与你们没有。”早就没有了,十一岁那年就没有了。 霍青云急怒攻心,近前一步道:“少游与你有什么死仇你要做的这么绝?要他的命!不过是昨日戏耍了你,少年人之间玩笑玩笑需要记这么大仇吗?” “戏耍?”她看霍青云,“霍老将军我这个人呢,心比针尖小,开不得玩笑,更经不起戏耍,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她看那小镜子,镜子里印出她一双黑魅魅的眼睛,带着愉快的笑意,她可开心极了,她说过了,让霍少游千万别后悔,是他自己要玩的。   ☆、第14章 十四 霍青云急怒攻心,近前一步道:“少游与你有什么死仇你要做的这么绝?要他的命!不过是昨日戏耍了你,少年人之间玩笑玩笑需要记这么大仇吗?” 她看霍青云,“戏耍?霍老将军我这个人呢,心比针尖小,开不得玩笑,更经不起戏耍,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她看那小镜子,镜子里印出她一双黑魅魅的眼睛,带着愉快的笑意,她可真开心,她说过了,让霍少游千万别后悔,是他自己要玩的。 霍青云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你当真要将事做绝?你一介黄毛小儿,我若想对付你,你还有命活吗?” 她抬眼看他,“霍老将军这是在威胁我?” 霍青云阴沉着脸道:“少游若是有事,你也活不了!” 她便笑道:“那就试试看,是我死的快,还是霍少爷断气早。” 霍青云气的眼冒金星,擒着她的腕子就将她往外拉,一边道:“今日你愿意不愿意都要跟我去暗部,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让暗部的刑具来问你!”他是认定了是陈楚玉陷害的少游,重刑之下不怕她不招! 从善知道他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了,她也不挣扎,刚被拽了两步,有人在门口笑道:“霍将军不去暗部捞你的儿子,在这里抓着我的义子做什么?” 她一抬头就瞧见卷毛相爷从厅外走进来,一身官服,青丝高挽,托出一张小白脸和一双绿眼睛。 “温相国。”霍青云没松手,看着温江雪沉声道:“你这义子与暗部之事牵扯甚大,我正要带他去问个明白。” “哦?”温江雪走过来笑道:“我竟不知暗部一事也归霍将军管了。”伸手抓住从善的手腕,将她的手从霍青云手中一点一点抽出来,“要抓人也该暗部的人亲自来,还轮不到霍将军。”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向圣上讨了便宜护着他?不然暗部早就来拿人了!”霍青云乃是习武之人,手指一用力就让从善挣脱不得,痛的皱眉。 “断了断了断了……”从善疼的弯腰,什么讨便宜护着她?难道不是她的聪明智慧摆脱了嫌疑不来抓她? 温江雪微微皱眉,抓住了霍青云的手腕,“霍将军这可就欺负人了。”又道:“我不过是向圣上讨了几个时辰,霍将军连几个时辰都等不得了?” 几个时辰?他儿子在暗部几个时辰就要死几次过去!霍青云气极! “我这没出息的义子昨日被你儿子灌的吐了几回,昏迷不醒。”他瞥了一眼从善,“我不过是请示圣上等他清醒了再带过去问话,合情合理。” 恩?从善有点听明白了,暗部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来提审她,是因为温江雪这个大奸臣徇私舞弊的跟皇上说她昏迷不醒,让她多睡了几个时辰? 她有点失落,说实话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凭借着卓越的智慧和突出的美貌迷惑了封崖,为自己摆脱了嫌疑,万万没想到,是温江雪给她开了后门。 她不是很服气。 霍青云更不服气了,冷哼哼道:“那他如今可清醒的很,老夫送他去暗部!”拉着她就走。 温江雪抬袖一拦,厅外的护卫便呼啦啦涌进来围住了他们。 霍青云扫了一眼,听温江雪幽幽道:“不劳霍将军,温某亲自押送他前去。”伸手拉住从善的手。 霍青云并不想在这里与他起争执,便松了手,紧跟着他们一路出了府邸。 温江雪与从善上了一辆马车,霍青云的马车就跟在后面。 马车驶向大理寺。 而马车之中,从善有些恐慌,因为温江雪盯着她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你昨夜说的话吗?” 她……不是太记得了……她就记得她吐了,噩梦连片,有人跟她说,人是我杀的,作恶的是我,不是你,你不必害怕。 这句话和当初发烧时有人在梦中跟她说:不是你的错。并列为她人生中最美的美梦。 她偷偷看温江雪,是他说的? 温江雪眉头一皱,“你耳朵是聋了吗?” 不是不是,肯定是自己做梦梦糊涂了,是那梦中的救星跟她说的。 她叹口气,揉着手腕道:“我昨夜说了什么吗?” 温江雪皱着眉,“你说了从善。” 她一惊,“从……从善?”她说自己就是陈从善了??? 温江雪眉头皱的紧,慢慢贴近她,一双绿绿的眼睛盯着她,呼吸全在她嘴唇间,害的她以为这变|态要对她下手了,忙抿了抿嘴,却听他问道:“她在哪里?你是知道她在哪儿对不对?” 她有些失落。 “我……不知道。”她道:“当真不知。” 卷毛相爷盯了她一会儿,有些失望的又坐回去,“等暗部的事解决了,你便去找,找不到我就剥了你皮。”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看他一眼,又忍不住问道:“相爷对陈从善好生执着,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便是找到她又如何?” 温江雪冷笑一声,“找到她……我就将她娶进府中。” 从善又是一惊。 他那双绿眼睛里满是兴奋的道:“做妾做小,慢慢的,一天一天的折磨她,让她求着我杀了她。”他看从善,“陈家不是高风亮节吗?那就让她丢尽陈家的脸,让她死都无颜面对陈家列祖列宗。” 我|日|你个|死|变|态。 从善闭嘴不讲话,心中万马崩腾,她好怕!死都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就是陈从善! ========================================================================= 马车很快停在大理寺外。 从善跟着温江雪进去,一路垂眉顺眼的不看旁边冷气哼哼的霍青云。 到了暗部门前,温江雪亮了令牌道:“圣上准许我旁观审案。” 那守卫就放了他们进去,拦住了霍青云。 温江雪回头看一眼,低头看一眼从善,恶意的笑了笑道:“霍将军和我是一起的。”他十分想看,陈楚玉与霍青云撕起来,那肯定有意思极了。 霍青云便随着他们一同进了暗部。 还是那两间大刑房,还是左边那间,如今里面关了五个人,霍少游和他的四个好伙伴,各个都非常精彩,精彩的她一进去就乐了,暗部果然非同凡响,下手真不客气。 什么手夹,银针,小刀子削皮,五个人全轮了一遍,此时此刻那矮子少年正拎着倒刺鞭子挑人抽呢。 霍青云一见就崩溃了,两眼一闭就老泪纵横。 从善偷偷将刑房里的人扫了一遍连同正在抽鞭子的矮子少年,还有坐在桌子旁冷眼看着的封崖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薛雪,以及一个从善没见过的……女人。 那女人高高瘦瘦,也穿着与封崖他们一样的绛紫官服,头发一丝不苟的高束在纱帽之中,胸脯高高的摆在桌子上,手中拿着笔,面无表情的坐着,最稀奇的是她带着一副西洋的圆眼镜! 这西洋眼镜可是藩国贡品,极为罕见,也就是圣上有,这女子竟带着一副,可见不是一般人。 所以从善多看了两眼,就听到身侧有人阴阳怪气道:“收起你那下作的眼神,封崖是不会看上你的。” 她忙收眼,卷毛相爷正满怀恶意的嘲笑她,她低声道:“我没有,我是看……” 封崖已转过头来,看到了她,眉头就是一蹙。 她有些尴尬,怕封崖听到了卷毛相爷的话,便忙对封崖虚虚一笑。 封崖立刻转过了头去,特别的高冷。 温江雪讥笑她一声,“献殷情献到了老虎屁股上。”他贴下去,在她耳侧低声道:“人家懒得理你。” 你管得着吗!从善十分气恼。 那矮子少年便回过头来,一见她便活力十足的道:“封大哥那个麻烦精来了!” 说谁!从善更气恼了,这才第二次见面就乱给她取外号,谁允许了?谁! 封崖冷冷的“恩。”了一声,转过头来再次看她,依旧冷冷淡淡的开口问道:“酒醒了?” 她一愣,脸顿时有些红了。 母亲大人,这个人一定被我的美色所打动了,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关心我?不管,一定是如此。 她少女怀|春,春|心|荡|漾,回了一句,“已经没事啦。” 封崖冷冷的道:“醒了就过来跪下,录口供。” 她春心一凉,就听落坐在旁侧听审的卷毛相爷“啧”的耻笑她道:“愿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的好义子快去好生跪在你封大人的脚下。” 当年她为什么没有献计将他的舌头也割掉?她悔恨。 那矮子少年已扛着鞭子笑呵呵的过来,“过来麻烦精,让老子好好审审你。” 毛都没长全就自称老子。 从善一肚子腹诽的过去,跪下,“封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在下知无不言。” 封崖还没说话,矮子少年就挤坐在她眼前的椅子上,故作沉稳的表情问道:“说,是不是你昨天晚上假冒送饭的,进来把犯人毒死了?还陷害他们几个。”他抬鞭子一指对面血淋淋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忙挣扎道:“是他!定是他!是他怀恨在心陷害我们!” “闭嘴闭嘴!大老爷问话你们插什么嘴!”矮子少年啪的将鞭子一挥。 吓了从善一跳,捂着耳朵缩了缩脖子。 封崖便抬手按住了那矮子少年的手,“丁丁,别吵。” 原来他叫丁丁啊?好名字好名字。 丁丁便乖乖的坐好。 封崖垂眼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你?” 从善捂着耳朵看他,一脸冤屈道:“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什么假冒送饭的,什么杀犯人啊……我昨夜不是一直跟您在一起吗?哪里还可以分个身去干这些个事儿啊,您要给我作证啊!” 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封崖,连那趴在桌上睡觉的薛雪也猛地抬起头看封崖,唯独那戴西洋眼镜的姐姐依旧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第15章 十五 从善一句话,惊的众人侧目,眼神各异,极为的耐人寻味。 除了那西洋眼睛姐姐端坐不动,一屋子的人都看封崖,尤其是霍老将军,他先前想着封崖冷漠无情,一向不留情面,那陈楚玉进了暗部,若是不坦白必会先招来一顿酷刑,他小小的身子就不怕他不招,所以他等着封崖的态度。 而封崖看着从善,从善跪在那里捂着耳朵特别冤屈的看他。 “昨天晚上的事你都忘了啊封大人?”从善委屈。 有几道冷飕飕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霍老将军的,霍少游的,和卷毛相爷的。 薛雪从桌子上托起脑袋,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封崖,“封大人,这是怎么个情况?昨晚你和嫌疑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就嫌疑犯了?从善看薛雪,“薛大人可千万别误会。”一定要误会,“我与封大人昨夜什么都没干,只是我带了酒去感谢封大人的救命之恩,一不小心喝多了。” “哦?”薛雪挑了挑眉笑道:“封大人,我记得你是滴酒不沾的,昨晚破戒了?” 一屋子人等着封崖回答,封崖只是淡声道:“我没喝。” 谁想知道这个啊!众人失望。 从善道:“是是,封大人滴酒未沾,是我一个人在喝。” “这么说昨晚你们确实在一块?”薛雪问他,“封崖想清楚再回答,你现在所说的将是他的证词。” 封崖垂眼看她,她跪在那里捂着耳朵的可怜样让他想起昨晚她喝多了哭的不成样的情景,开口淡淡道:“确有此事。” 哎呦可要把人急死了!字贵如金,话不说清楚! 霍青云先耐不住了,起身道:“封大人将话讲清楚,他几时和你在一起?可有别的证人?”他冷笑一声,“我看封大人似乎与他有些私交,这证词不见得能作准。” 丁丁啪的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下来道:“是我问话你问话啊!暗部审案你个小老儿插什么嘴?” 霍青云被个毛头小子呵斥的脸色一青,当场就要发作却又硬生生忍下,这里是暗部,圣上给了特权的地方,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变|态,他忍。 温江雪在旁边笑了一声道:“霍老将军不亏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如此的有度量,被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言语不准的呵斥还面不改色,温某自愧不如啊。”又道:“是我,我就宰了那小子。” 霍老将军那个气哦,温江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的轻巧,这暗部的人圣上都动不得,他能动?有本事你去宰了! 丁丁又瞪温江雪一眼,气哼哼的转过头看封崖,“封大哥,你好好说,不然我没法审这麻烦精。” “封崖。”薛雪难得正了脸色,柔弱无骨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旁边端坐着的西洋眼镜姐姐终于动了,拿着笔低头开始在面前的记录薄上写什么,“昨夜几时你与陈楚玉在一起?” 封崖想了想道:“子时,我从暗部回去,他坐在院中树下等我,子时三刻多一点的时候丁丁来报,犯人已死,我随丁丁回暗部,让长安送他回府。这期间他并未独自离开过。” 封大人不亏是封大人,时间,地点,人物,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西洋眼镜姐姐飞快的写下。 丁丁蹲在椅子上,蹙眉沉思了一下,转头看薛雪道:“所以这意思是还要不要审麻烦精了?” “你能不能用用你的小脑袋瓜?”薛雪白他一眼,道:“犯人毒发身亡是子时三刻那会儿,按照我的尸检,毒发需要半个小时,那也就是下毒的人是在子时一刻的时候下的,那个时间点他。”薛雪手指点了点从善,“正好跟你封大哥在一块,所以……” “哦!我明白了!”丁丁握拳在掌心一敲道:“那就是说人不是他杀的,不用审的,他有那个什么什么……”他抓耳挠腮想了想,“你们经常说那个什么证据来着……” “不在场证词。”一直沉默不语,埋头记录的西洋眼镜姐姐简短的开口道:“智障。” 从善惊讶,原来她会说话啊!还这么言简意赅。 丁丁不乐意了,一拍桌子道:“你才是。” 那姐姐将眼皮在西洋眼镜下一抬,看着丁丁唇角一勾,“恩?” 丁丁立马一怂,缩到封崖身边不满道:“封大哥你看她,她又要变脸了……” “别闹了。”封崖冷声道。 西洋眼镜姐姐便又低头开始记录。 丁丁冲她吐了吐舌头,又对从善道:“那行了,麻烦精你可以走了。” 四座惊讶,就这样??? 痛快!她就喜欢这么干脆果断的办事效率! 从善一甩袖子就要站起来,那边霍青云第一个不乐意了,登时跳出来道:“原来暗部就是这样徇私舞弊办案的啊!” 从善看了一眼封崖,封崖皱了皱眉,卷毛相爷将双臂一环,开始看戏了。 “你这小老儿怎么这么多事啊?”丁丁也不高兴,“什么徇私舞弊的,听不懂。” 霍青云几步上前,逼到从善跟前,抬手指着对面挂在墙上血淋淋的霍少游,“我儿子被抓进暗部不分青红皂白你们就用酷刑逼供,而他!”他又一指从善,“你们只是简单的询问两句,就放人了,老夫不明白这是因为他是温相国的义子,还是因着他与封大人有私交?” 他的手指快戳到从善脸上,从善便往后缩了缩,就听卷毛相爷先撇清道:“霍老将军可莫要乱说,暗部一向与温某不对付,封大人更是对我恨之入骨,可没有什么情面可言。就是不太清楚,我这义子是不是与封大人有些私|情了。”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王八蛋!就恨不能她与霍青云厮打起来! 从善瞪他,然后又听到封崖冷冷淡淡的撇清,“我与他,并无私交,暗部从未徇私。” “就是就是,封大哥怎么会和这种弱不禁风的麻烦精有交情。”丁丁补刀道:“这种人封大哥躲还来不及呢。” 薛雪讥笑一声,连那沉默的西洋眼镜姐姐也冷笑一声。 是在讥笑她,她知道。从善叹气,好嘛好嘛,她自作多情,她就是一厢情愿的要抱封大人的大腿,怎么着了吧。 “既无私|情为何不严审他?”霍青云冷声道。 “他有不在场证据啊。”丁丁不解,“摆明了不是他干的,为什么还要费力气审他?” “我儿子也有。”霍青云道:“他昨夜一直与我在一起。” “你是他爹,你说的证词不算!”丁丁有些焦躁。 “我的证词不算,那为何封崖的就算?”霍青云不善罢甘休道:“封崖与陈楚玉先前认识,背地里有没有私交,会不会为他做假证谁知道?” “你这小老儿好生胡搅蛮缠!”丁丁焦躁的跳到地上,气哼哼的要上前。 从善觉得这个时候她该维护封崖,于是先道:“霍老将军,你究竟为何一定要为难在下呢?就因为在下不肯按照您的吩咐替霍少爷顶罪,所以您就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 丁丁一脸震惊,“哦!原来你这小老儿还敢让人顶罪,糊弄我们!” 霍青云脸面一僵,瞪着从善便道:“黄口小儿,本就是你摸了少游玉佩,假冒小菜混入暗部,故意留下玉佩陷害少游,如今倒是反咬一口!我看说不定就是你下的毒。” “对对!就是他!”霍少游挣扎开口,“我们让他冒充小菜混进暗部,之后就出事了,定是他怀恨在心要设计陷害我们!” 薛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封崖也看她。 从善幽幽叹口气道:“两位可有证据?没有证据这么红口白牙的诬陷我,是见我陈家落难,无人可依,欺负人了。”她看封崖,撩袍又跪下道:“封大人可还记得我昨夜仗着酒意说的那些话吗?” 封崖掀着卷长的睫毛看她。 “昨日霍少爷与他的朋友一再欺辱于我,更是要逼我冒充小菜混入暗部偷东西,我虽软弱不敢反抗,但自知偷盗乃是什么罪行,所以半路逃了,之所以会昨夜去打扰封大人正是因为我怕霍少爷追到我,所以才借着感恩的借口逃到了封大人那里,只为了借着大人避一避。”从善讲到此处哽了一下,十分可怜道:“我人微言轻,无依无靠,想着忍一忍躲一躲便是了,没想到霍少爷和霍老将军还是不肯放过我,竟要污蔑我,置我于死地而自己脱罪。” “你这……”小王八蛋!霍老将军简直想撕烂他胡说八道的嘴。 卷毛相爷也忍不了的“啧”了一声。 从善才不理会他们,只自我沉醉的道:“我也不敢连累封大人,昨夜我子时到底在哪里,霍老将军若是不信封大人说的,可以传召另一位证人来为我证明。” 霍青云一惊。 卷毛相爷乐了,这小子留的后路挺多啊。 “哟,看来不是单独与封崖在一起啊。”薛雪笑眯眯看封崖,“可真是遗憾。”   ☆、第16章 十六 “哟,看来不是单独与封崖在一起啊。”薛雪笑眯眯看封崖,“可真是遗憾。” 当然,她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多人不在场证明。 从善抬头道:“麻烦封大人将您院儿里的长安兄弟传召来,我去找封大人就是他给我开的门,我几时到,等了封大人多久,子时一刻我有没有机会离开去下毒,一问便知。” “对啊,当时长安就在旁边!”丁丁一拍脑门,“我去找他过来。”丢下鞭子就跑了出去。 不多会儿便带了那垂头丧气的长安小哥进来。 长安一进来看到从善就叹气,遇到她准没好事儿,第一次是停尸房被砸,大门被砸,他收拾了好几天,大门也刚刚修好。 第二次,也就是昨天,封崖一晚上没睡,今天一早回去发脾气把屋子里的碗摔了一遍,现在他还没收拾完。 哎,他垂头丧气的将昨日几时看到她,她做了什么,有没有离开说了一遍,气的霍青云手指发抖,心中暗自想着这没可能,不是她偷的玉佩还能是谁?可是他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从善看了一眼那‘钉子床’,他们判断出了毒发时间,所以认为作案时间肯定是子时一刻,却没想过是提前下好的毒。那钉子床还好好的摆在那里,说明他们到现在还没查出毒是下在钉床的,他们只以为是那犯人中毒毒血染了钉床。 啊,她可真棒真聪明!她在心中狠狠的称赞自己。 就听霍少游在身后好死不活的道:“是他……就是他,真的是他冒充小菜混进的暗部!不管我们的事!不信找小菜来作证!” 从善匆忙看了一眼卷毛相爷,他泰然自若的对她眨眼笑了笑,仿佛在说,感谢我替你杀人灭口吧。 从善低下眼道:“那便请封大人传召小菜来,还我清白。”她很心虚,很内疚。 封崖道:“小菜失踪,正在追查。” 查不到了,人死如飞灰。 她跪在那里不讲话了,封崖看她一眼道:“你先行回府,若有事会再行传召你。” 她应了一声,站起身低头要走,听封崖又冷冷淡淡的道了一句,“下次你可报案,我会受理。” 她僵在那里呆了呆,抬头看封崖,他并不看她,也依旧是那副冷冷冰冰的表情,但她……很感动。 她想起那夜她故意假装喝醉和封崖说的那些话,其实她每一句都是为了为今日脱罪做铺垫,她要让封崖知道霍少游与她不对付,故意欺辱她,她逃了,所以今日霍少游说她冒充小菜混进暗部是报复她,有动机有理由。 她处心积虑,可是封崖当了真,他说让她报案,他会受理,像是在说,你只管报案,我会罩着你一般。 有生以来,除了从郁,再没有人会罩着她了。 “多谢封大人。”她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低头走到温江雪身侧。 霍青云还在垂死辩护,丁丁的咋咋呼呼的与他争辩。 “昨夜你儿子与那群吃货少爷们鬼鬼祟祟的围在大理寺外面我们都亲眼看到了!现场又有他的玉佩,他又解释不清,这么明显我们当然要审他!”啪的就又抽了一鞭子。 霍少游嗷嗷惨叫。 卷毛相爷叫她一声,她有些失神,一回神便瞧见卷毛相爷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她,讥笑道你:“一句话就让你魂儿都飞了?”看到她,笑容顿了顿,“竟还要哭了。” 她哪有哭,她就是感动的眼眶充|血了一下。 “没见过世面的小童男。”温江雪耻笑她,“可真让人丢脸。”起身对封崖与霍青云道:“没什么意思,温某告辞了,霍将军就继续旁观吧,毕竟多看一眼是一眼,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看到霍少爷了。”撩完转身便走。 留下眼冒绿光要冲过来打死他的霍青云。 从善怕留下殃及池鱼,也忙跟了上去,到了刑房门口又回过头来同封崖道:“封大人,我就先走啦。” 封崖没回头看她,只是“恩”了一声,倒是薛雪笑眯眯的回头看她道:“这就走啊?不留下吃个晚饭,再与你封大人干点什么有意思的?” 讨厌,从善羞涩的低头,就听温江雪在身后不耐烦的连名带姓的叫她道:“陈楚玉。” 她脊背一寒,忙转过身瞧见相爷已走出暗部的甬道,走到回廊正不耐烦的回头看她。 “来了来了。”她心中哀叹,走那么快干嘛,忙提着袍子追过去,却在刚跑了两步,被斜刺里冲过来的一个人拦了住,险些撞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抓着她的肩膀猛地一用力就将她按到了甬道的墙上,“哐”的一声,她突如其来的霸道给按懵了,就见眼前那人是个个头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尖尖的脸,一脸稚气,一双凤眼阴恨的瞪着她,俯身几乎贴到她脸上,道:“陈从善,你过的很开心嘛。” 那刚刚变声,略带沙哑的嗓音叫她的真名让她浑身一颤,“你……” “嘘。”他让她别说话,“我还以为你这相爷的义子过的太自在,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掌,她想挣开,那掌心里就感觉被塞了一个小东西。 他极低极低的道:“杀了温江雪,不然我就揭穿你的身份,让你死的很难看。”说完他便松开她,冲她勾唇一笑便走了,穿过甬道往甬道尽头的大院儿里去了。 他来的凶猛,去的飞快,全程只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留下从善又惊又愣,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一支小药瓶。 谁?认识她?可她又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陈楚玉!”温江雪等的要发火了。 从善忙将那小药瓶收起来,快步跑了过去。 温江雪已是怒气隐隐,问道:“你还真是处处留情啊陈楚玉,连个刚到暗部的毛头小子都已经勾搭上了。” 那小子是刚到暗部的?她忽然想起之前温江雪威胁封崖时说过,封崖向圣上讨一个重刑犯入暗部,就是这小子?可他怎么会认识自己? “相……义父大人认得他?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她满脸堆笑的问道。 “他啊……”温江雪眯眼笑着对她勾了勾手指。 她忙附耳过去,就听温江雪贴在她耳侧低低的笑道“叫死断袖的。” 他将袖子一挥,负手而去。 从善站在那里骂了一句王八蛋,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不说就不说,还这么直截了当的骂她,不是个东西。 ======================================================================= 一路上从善心事重重的没怎么搭理他,回了府就借口头疼先行回房去休息了。 她进了屋子将房门一关,拿了一块桌子上放的点心,掏出那小药瓶将里面的透明药水洒在了点心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点心放在窗台上。 她坐在榻上冥思苦想,依旧想不起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既然他逼她杀温江雪,那肯定是温江雪的仇人,可温江雪那个大奸臣仇人可太多了…… 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她看到两三只麻雀落在了窗户上,一跳一跳的围着那块点心分食…… 有人忽然敲门,吓了她一跳,就听绿灵在门外道:“楚玉少爷你睡着了吗?我们少爷叫你去前厅说有事。” 她忙应了一声,说马上过去,再回头那窗户之上躺了三只麻雀的尸体。 果然是毒||药。 她将麻雀的尸体连同点心丢出窗外,净了手往前厅去了。 ==================================================================== 到了前厅她瞧见温江雪已换了软袍坐在正坐饮茶,旁边还坐着个老师傅。 “义父。”她恭恭敬敬的行礼。 温江雪应了一声介绍,“这位是刘裁缝,让他给你做几件新衣。” 不对劲不对劲,温江雪居然给她做新衣服了! 刘裁缝起身向她行了个礼,客客气气道:“请小少爷将外袍|脱|了,我给小少爷量尺寸。” 她一惊,那怎么行!脱了衣服一量胸她不是就暴露了吗!虽然她穿了束|胸,但也保不齐鼓|出来一点。 她忙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道:“我有些着凉了,能不|脱|外袍吗?” 温江雪从茶盏里看了他一眼,“人矮闲事多。” 刘裁缝笑呵呵道:“那小少爷就穿着量吧。”拿了尺子上前在她身上比划。 她很忐忑的伸展双臂,含|着|胸,听那刘裁缝量到前襟时道:“小少爷委实有些太瘦了,膀背和前|胸瘦的都有些佝偻,凹进去了。” 胡说八道!她那是故意含|着的! 她挺了挺|胸,听刘裁缝又道:“小少爷瘦的可怜,没有半两肉。”他连连叹气,“小少爷定是吃了不少苦吧?这个年纪正是发|育的时候,您可得好好吃饭,我瞧您连喉结都未发|育出来,不过不打紧,您才十四,还来得及。” 她心里有些慌张了,吞了吞口水看温江雪,“相……义父十四岁的时候也不见得已经长喉结了。” 温江雪冷笑一声,“我十二岁时喉结就比你的鼻子还要大了。” “哦,好了不起哦。”她冷漠的道。 只见温江雪放下茶盏,慢慢的起身走到她身侧,一双绿眼睛似笑非笑,笑的特别奸诈讥讽,道:“我听人说这男人啊,喉结和那|活|儿是一同发|育的。”他眼睛望下溜。 从善脸登时一红,合身猛地转过身,恼道:“我……我……我只是营养不良,起步有些晚而已!相爷休要胡说!” 温江雪在她身后一笑,贴过来在她耳侧低低道:“喉结都未|发|育的小童|男,竟然学会断|袖了,你爹要是知道,定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她不就是多看了封崖两眼吗!至于这么总是挤兑她!温大奸臣小肚鸡肠!还不如真毒死他。 “相爷可不要乱说,我被人误会了不要紧,封大人位高权重传出这样的话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她不高兴道。 温江雪冷哼一声道:“一个身份不明的皇家私生子,混到如今也只是个替皇室擦屁股的暗部头头,有多位高权重?和他那些传言比起来,断|袖好听多了。” 哎?他和陈楚玉一样也是皇家的私生子?   ☆、第17章 十七 哎?他和陈楚玉一样也是皇家的私生子? 从善很感兴趣,便想问问是何传言,哪知温江雪根本不接话茬,一挥袖道:“量好了就下去好好收拾收拾,等会儿带你入宫赴宴。” “啊?”从善诧异。 “今日是九公主生辰,有个小夜宴,请了我。”温江雪不太在意的道。 “圣上果真是宠九公主。”一个公主生辰,身为哥哥的圣上还搞个小夜宴,从善赞叹。 温江雪冷笑一声,“不过是为了宠坏她当枪使。” 她不太懂,温江雪也懒得解释让她快些去换衣服。 她有些不愿意道:“圣上请了您,我去多不好,还是义父自己去吧。”她和圣上以及九公主可都是死敌,还是少见面的好。 温江雪却道:“你当真不去?”他将一叠帖子丢在她手里,“你不随我入宫,看你怎么应付这些。” 从善低头一看,拢共是个帖子,什么傅大人,李大人,全是那些被拿到暗部的少爷们的大官儿爹,都请她过府赴宴,这可都是鸿门宴啊,她去了还不知道让她怎么给那些儿子们脱罪呢。 “去不去?”卷毛相爷眯眼问她。 去吧去吧,应付两个总比应付四五个要好得多。 刘裁缝量完,揣着银子走了。 怎么说呢,从善有点庆幸又有点失望,她以为自己还是比较女人的……怎么可能一点都没露陷? 她回到房中换衣服,在镜子前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美丽动人,只是在静心庵有一顿没一顿的,耽误了一点点发|育而已。 哎,她才十六,正是青春的好年纪,若非每天操碎了一颗心,早就发|育的特别丰|满了。 红颜薄命啊。 她唉声叹气的换好衣服,随温江雪出府,刚一出府就被府外一群人围了住。 一口一个“陈贤侄”的喊她,吓的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先前她可是被骂认贼作父,丢尽陈家脸的。 这些个人她都不认识,但他们自我介绍,大概都是傅少爷李少爷他们那一群的高官爹,大概是霍老将军跟他们说了什么,比如就是她害了那一群儿子,要从她突破,所以这些个爹们一合计齐齐来邀请她,过府吃个便饭。 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热情拥戴,有些羞涩慌张,温江雪便拍了拍她的脊背,她一抬头看到温江雪对他们道:“各位大人好生热情,我这义子没见过世面,礼数不周了。”又道:“今日实在不巧,他要随我入宫赴宴,只能改日再赴各位大人的约了。”推着她的背让她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而去,从善在小窗里偷偷看那群急的团团转的诸位大人们。 温江雪忽然道:“你这次可是得罪了许多人。” 她转过头看他。 “想来是霍青云故意将你抛出去,那群人才闻风而来,你若是见好就收救了他们的儿子还好说,若是驳了他们面子不救……”他将黑黑的睫毛一抬,“怕是以后有你好过的了。” 从善点了点头。 温江雪便靠在软垫上问道:“那你可要见好就收,救了那群小子?” 从善想了想道:“不救。” 温江雪挑眉,听她道:“我想过了,就算我如今救了他们这梁子也结下了,等他们休养生息再次耀武扬威起来时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我,那不如就这样吧,听天由命。”反正这么多人想她死,她不介意多那么几个。 “好个听天由命,赶尽杀绝你都讲的这么动听。”温江雪笑眯眯的看她,“我倒是真有些喜欢你,有些小聪明,又够狠心,我可以考虑等你帮我找到陈从善之后,让你改姓温,正式收你做我的义子。” 从善尴尬的笑了两声,我谢谢你,我就是陈从善。 ========================================================================= 马车到了宫门外,她跟着温江雪入宫,一路被带到后花园的一处白玉小亭子里,彼时睡莲盛放,花灯流转,清风徐徐吹来,美的令人沉醉。 可是一到凉亭中她就沉醉不起来了,这可真的是个小夜宴,在座的只有圣上,九公主。 九公主热情洋溢的拉卷毛相爷坐下,叽叽喳喳的表达着喜悦之情,从善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她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圣上闻人寻倒是同她说了几句话,让她落了坐,可一坐下圣上就道:“方才霍卿还来同朕告了你一状。” 她便又起身跪下,表示诚惶诚恐。 闻人寻便道:“暗部的案子朕一向不会插手,封崖断案朕也是放心的,你若当真是清白的也不必紧张。” 九公主就冷哼一声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若当真是清清白白的,那些人怎么会不污蔑别人就污蔑她?” 看来圣上和九公主很关注她啊,见她的案子了解的清清楚楚。 她坦然道:“九公主所言极是。” 温江雪适时的道:“今日是来为九公主庆贺,还是来审我这义子了?” 九公主便转移了注意力,娇嗔着讨要礼物。闻人寻也让她起来落了坐。 她低眉垂眼的坐着,看着温江雪取出来之前让傅伯准备的礼物,是一套富丽堂皇的首饰,倒是合理,却显然不走心。 可九公主像是得了天大的好东西一般,开心的不得了,一口一个温哥哥最好。 她听着实在无聊,就听见小公公道:“圣上,封大人来了。” 哎?这私宴还请了封崖? 她忙望过去,只见徐徐晚风中封崖一身降雪色官服,高冠白发的走了过来,有一股遗世独立的高冷美感。 再看,他身后还带了个人,小个子,尖下巴,抬眼将她一望,她顿时扭过了头。 冤家路窄,红颜薄命啊!怎么是那小子! 温江雪看她一眼,贴过来低低道:“我特意带你来见你的两个小情人,怎么样?开心吗?” 日|你|个王八蛋!原来带她入宫不是为了帮她避开那些大人们,而是为了搞|她!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就听封崖进到亭子来,行了礼。 闻人寻笑呵呵的说他晚来了,让他罚酒落座,又询问他身后的少年。 封崖便介绍道:“莫少离,之前向圣上讨的重刑犯,今日带来向圣上谢恩。” 九公主眼神明显又畏惧又厌恶的扫了扫两人,不悦道:“你是非要赶着我生辰带个犯人来吗?真恶心。” 封崖眉头一蹙,忙道:“我并未如此……”又不善言辞的抿了嘴,“是我考虑不周了,九公主别生气,我的错。” 从善坐在那里有些惊慌,这封崖……对这九公主有意思??他如此高冷的人,怎么这么卑微!这还是她的封大人吗! 圣上其乐融融的笑着让九公主别这样说,又让两人坐下。 封崖便从那莫少离手中接过礼盒,奉给九公主,“生辰礼,愿你岁岁平安。” 九公主接过,看都没看一眼交给了宫女。 从善看到封崖失落的神色,她也有些失落,她觉得她可能要失恋了,她刚刚萌芽的暗恋就要死在襁褓中了。 她无心吃菜,温江雪突然给她倒了一杯酒,笑吟吟道:“一醉解千愁,我先去可是提醒过你,他不是你能喜欢的。” 她看了温江雪一眼,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他阴了,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他就是要给她找不痛快。 她一口将酒灌下,那九公主不乐意了,娇嗔道:“温哥哥好生偏心,我生辰,你却只同他说话喝酒。” 她倒了杯酒又自己喝了下去,喝一口就在心里骂一句,温江雪王八蛋。 她就这样自顾自的喝了一壶,伸手去拿另一壶的时候手腕被人压了住,她一抬眼就对上封崖淡漠的眼。 他道:“再喝便醉了。” 她看着他,心中无限情愫翻涌,母亲大人这个人又撩我,我又要自作多情了。 “封大人多心了,我义子酒量好的很。”温江雪那王八蛋夺过封崖的酒壶给她又倒了一杯酒。 封崖看她一眼,“别再醉了。” 哎,她很难不自作多情,毕竟她是这么容易心动的如花少女。 她心中戚戚然,想圣上告醉说是要去小解,跟着个小公公离开了那凉亭,她在后花园里走了一走,在一株海棠树下坐着说醒醒酒,便让小公公先去知会一声。 小公公离开,她靠着海棠树发呆,没想什么,纯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人在她身侧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那先前威胁她的莫少离。 他一双凤眼咄咄逼人的盯着她,“你莫不是爱上了他?舍不得动手了?别忘了你父亲是被他逼死的!” 又是一个胡说八道的! 从善有些生气,“你到底是谁?我杀不杀温江雪与你何干?你着什么急?” 他逼近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字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揭穿你的身份,让你活不过明日?” 从善登时就怒了,好啊,一个王八小子都敢欺负她了! 她将眼一眯道:“好啊,我现在就过去下毒,毒死温江雪然后自首,坦白说□□是你给的,我们一起同生共死。”抓着他的腕子将往外走。 他有些慌了,拉住她道:“你敢!” “反正都是死,我有何不敢?”从善生气,你个王八小子敢威胁别怕死啊! 他一把甩开她,怒道:“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 从善乐了,居然还嫌她胡搅蛮缠了,刚想继续说什么,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那小子一把捂住她的嘴蹲了下去,然后从善就看到了令她叹为观止的一幕……   ☆、第18章 十八 有两个人走进了后花园中一间紫藤缠绕的小凉亭中,站在了亭子里。 莫少离捂着从善的嘴蹲在了矮树丛中,就听到了“啪”的一记耳光声,从善看清那两个人眉头就是皱了皱。 那两个身影是……圣上闻人寻和封崖。 那一记耳光是闻人寻扇在了封崖脸上。 夜色昏昏,从善看不清封崖的表情,只看到他被扇的偏过头站在那里,白发散了一些在耳侧。 “封崖,别以为你抱着那块免死令朕就真的拿你没办法了。”闻人寻压低了声音道:“人交到你手上,该查的你没有一丝进展,倒是将人给我查死了,你们暗部那帮废物就是这样为朕效力的?” 封崖静静的站在那里道:“我会将案子查到底。” “你当然要查到底。”闻人寻一反往日谦和仁善,满脸都是暴戾,“三日之内,这个案子要是查不出朕想要的结果……”他捏着封崖的下颚让封崖看着他,“朕虽然暂时没法让你死,但你知道阿九的幸福和小命可是捏在朕手上的,我想你一定不想让阿九和亲到蛮荒之地,孤苦而亡。” 封崖的表情一冷,道:“不要动阿九。” 那语气那表情让从善心头一沉,他们口中的阿九显然是九公主,圣上居然拿九公主来威胁封崖,他不是最疼九公主了吗?可那口中的语气听不出半分宠爱,而封崖……居然真的被威胁到了。 他真喜欢九公主? 闻人寻笑的阴冷,“你乖乖听话,替朕办事,朕自然会保阿九一生荣华宠爱,你也看到了朕多疼阿九,阿九多依赖朕这个皇兄。” “你从来都没有将阿九当成你的妹妹,你只当她是枚棋子。”封崖站在那里没有动。 闻人寻一耸肩笑了,“这天下谁不是棋子?若连做棋子的价值都没有,那还有何存在的意义?”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一个废妃所生的便宜妹妹,能活到今日已是朕仁慈了。” 封崖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 “暗部之事朕一向不插手,你抓什么霍少游放什么陈楚玉都随你,只是景春一事你必须查出朕想要的结果。”闻人寻低声道:“你知道朕的意思。” 封崖不应答。 闻人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朕还是信任你的,不然也不会将景春交给你,只是你从未出错,这次却出了这样大的错,让朕委实失望。”他将封崖的衣襟理了理,“行了,去陪一陪阿九吧,你也许久未见阿九了今日就多留会儿。” 封崖也不行礼,转身便走。 闻人寻忽然叫住他,“对了,你和那陈楚玉很熟识?” 封崖没回头,答了一句,“不熟,只见过几面。” “哦。”闻人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就好,朕将他安排到了你那里,他的来历想必你也清楚,你要,好好的招待他。”好好招待故意加重了音量。 听的从善一寒。 “明白吗?”闻人寻问道。 封崖答了一句,“明白。”抬步而去。 夜风习习令人发寒。 闻人寻在凉亭中等封崖走远了,笑容凉透,低骂了一声:“没用的下贱种,和他娘一样。”而后离开了凉亭。 等两个人都走远了,从善才拉开莫少离的手,皱眉站了起来。 “没有一个好东西!”莫少离似乎很震惊,恨恨道:“这样表里不一,佛口蛇心的人也能做皇帝!表面装的那样伪善,背地里却是这样的嘴脸!这天下在他手中迟早是要完了!那封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原以为他可以信任,如今看来也是那皇帝的走狗!” 从善看他一眼,不能理解这样幼稚又色厉内荏的毛小子怎么会被封崖看上收到了暗部中?他真是重刑犯?中二病重刑犯? 从善心中烦乱,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 他却快步又拦住她,“谁准许你走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还没完没了了。 从善抬眼看他,笑了一下,“给你一个杀温江雪的机会。” “什么机会?”莫少离狐疑的看她。 她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回酒宴,找个机会将毒|药下在酒壶里,这样不但可以毒|死温江雪,还可以毒|死那狗皇帝和那走狗封崖,一次毒|死一桌子为祸苍生的混蛋,且不快哉?” 莫少离将眉头一皱,竟当真的思考起来问从善,“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怎么找得到机会下|毒?下|毒后我又如何逃脱?” 从善一本正经的道:“你为苍生除害,自当舍命,你一命换得三条大恶人的狗命,天下太平,多么划算,上吧。”她拍一拍莫少离的肩膀,转身便走。 “哎!”莫少离又拉住她,“我不能死,这条计策太冒险了。” 从善甩开他的手,“爱死不死。” 他还想拦,从善一回头冷声道:“你若再烦我,我立刻将你要下|毒之事喊出来。” “你敢!”他威胁道。 从善将眼一眯,扬声喊道:“来人啊!抓刺客!义父有人要毒死……” 那声音洪亮的吓了莫少离一跳,忙上前去一把捂住她的嘴,慌道:“别喊!你……你还真敢喊!” 为什么不敢喊?温江雪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她目前唯一的靠山,她搞死这个要毒死温江雪的小子,温江雪也只会当她在表忠心。 但她轻易不想再杀人,只想给这小子一个警告,她可不是随便就能被利用威胁的。 她眼皮抬了抬,在他手掌下道:“松开。” 莫少离被她这种不按套路走的性格吓的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看着四周还没有惊来什么人,低声道:“那你别喊!” 她算是默认。 莫少离小心翼翼的松开她。 她啐了一口,擦擦嘴道:“以后离我远点,滚。” 莫少离又怒又慌的瞪她一眼,实在怕她再喊,愤恨道:“你会后悔的!”一甩袖子匆匆离开。 从善又站了会儿,约莫他回了晚宴有一会儿了,才慢悠悠的抬步往湖心亭去。 天上月儿弯弯,月晕温柔的让人心碎。 从善抬头看着那弯弯月儿,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唯一一件后悔的事情就是对从郁喊了救命,她不该让从郁救她,她该死。 她曾发誓,再也不做让自己悔恨的事情,再也。 =================================================================== 她回到湖心亭时大家都已经吃吃喝喝,哈哈哈笑的差不多了,封崖和那莫少离已经先行告退了,九公主不胜酒力喝的抱着温江雪撒娇不肯回寝宫,硬是被圣上哄着送回了宫。 她站在那儿看着圣上和九公主离开,才上了前。 温江雪正擦着身上被九公主蹭到的地方,看到她一脸厌烦的道:“小便到现在?你是掉进茅厕里了吗?” 她一副温顺的样子道:“义父教训的是,我错了。” 她如此乖顺的认错倒让温江雪顿了一下,抬眼看她,她喝了酒之后一张小脸白的没有血色,眼睛又黑亮亮的,像个小鬼儿。 “怎么?见到了你的大情郎小情郎还不开心了?”温江雪站起身,贴近了笑道:“死了这条心吧,封崖不是你这等人吃得消的。” 她不应声。 温江雪也不再刺激她,带着她出宫,刚上马车就被人拦住了车。 挑开帘子一看,温江雪笑了,“果然虎父无犬子,霍老将军和你家少爷真一样,都爱拦路堵人。” 霍青云不理他,横冲直撞,硬生生挤上了马车,坐在从善对面。 从善被他吓的往后缩了缩,他这一夜之间苍老百倍,赤红着一双眼,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尽显。 “霍将军这是要动手了?”温江雪伸手托了托从善的后背。 那感觉……还真像是我是你靠山,不要慌! 霍青云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从善道:“楚玉,我霍家与你陈家世代相交,你刚被抱回来的时候,我就是第一个抱你的外人。” 温江雪“啧”的冷笑一声,搞的气氛有点尴尬。从善也想乐,这是又来讲情分了。 霍青云却的情到深处,眼眶一红道:“我这辈子唯一做过一件辜负朋友之事就是当□□着少游退了与你姐姐从善的婚约。” 从善心头一顿。 他继续道:“从善这个孩子虽然性格差一些,但少游是真心喜欢她,愿意等她长大慢慢改正,当初若不是温江雪逼到霍家门前,逼我们退婚,我也不会逼着少游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他抬头眼眶通红而愤恨的瞪着温江雪。 温江雪无所谓的笑了一声,“霍将军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当日也说了,你霍家若执意要娶陈从善你便承担她为霍家带来的麻烦,我会针对霍家,整垮霍家,将她抢过来。是你觉得无法承担她带来的麻烦才决定退的婚,倒说的是我可恶非常似得。” 从善看他,他竟觉得自己不可恶??? 霍青云沉默后又道:“是我老来懦弱,干出了这等背信弃义之事,陈家怪我,怪我们霍家是应当的,但是少游当日真的是被我打骂,以断绝关系相逼才去退的婚,他这些年来一直很自责,也一直在打听从善的下落,只是你父亲与我们冷淡了,不肯告诉……” 从善默默的听着,开口问道:“所以呢?” 霍青云握住她的手道:“若陈贤侄不嫌弃,老夫愿履行当年的承诺,风风光光的迎娶从善过门,也算是弥补了你父亲的遗憾与少游的心愿。还望陈贤侄看在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给我留个后。” 怎么说呢,从善有点恶心,这是拿娶她当条件来交换她救霍少游了。 从善抽回手,还没开口就听温江雪冷笑一声道:“霍将军为了救儿子可真是豁出去了,这陈从善人还没找到,就先被嫁了。可霍将军,我还没说要放过陈从善,谁敢娶她,我依旧会不择手段搞垮他。” 从善嘴皮抽了抽,禽兽!败类!无耻之徒!就为了那么点过错就要让她一辈子都不能嫁人吗! 霍青云却大义凛然的道:“那温相爷就试试看!” 从善笑了一声道:“霍老将军可千万不要如此,陈从善实在受不起。” 霍青云一愣,温江雪也蹙眉看着她。 她淡笑道:“那陈从善从小作恶,就不是个好东西,被父亲送走时就是已经与陈家断了关系,她如今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与我,与陈家无关,霍老将军拿她来作为条件与我交换实在是有些可笑了。”她抬眼看霍青云,“霍家可千万别娶她,小心她祸害你们府邸不安,鸡犬不宁。” 她黑魅魅的眼盯得霍青云一寒。 “至于霍少爷嘛。”从善笑了笑,“他死不死,活不活与我无关,审案的是暗部,霍老将军这样苦苦相逼的求我,还不如去求暗部,求圣上呢。您说是不是?” 霍青云还要再说,温江雪已不耐烦的道:“霍将军你实在是想求,就去求一求九公主吧,让她帮你去求封崖,说不定比求菩萨快一点。”扬声道:“顺风,送霍将军下车。” 车夫将帘子一掀就将霍青云请了下去。 马车一路驶回相国府,从善一路上都沉默的坐着。 温江雪以为她是为那封崖与九公主之事而失落,讥笑了她一声,放她回了房。 从善却坐在厢房中,沉默的坐了半宿,只黑亮亮着一双眼睛,在想着一些事情。 已死犯人景春之事,封崖与圣上之事。 如果封崖查不出这个案子,圣上会怎么对他?杀不了他,那……会用九公主来折磨他? 她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又想了想,直到天亮才方睡着一会儿,又醒来,看着外面阳光明朗,她起身洗漱,穿好了衣服就出门了。 ====================================================================== 相爷早朝去了,她直接出了相国府往暗部那个大院儿去了。 开门的还是长安,还是那副垂头丧脸的表情,一见她就叹气,“哎,你今日会带来灾祸……你能不能回去啊?” 从善甜甜的笑了笑,“不能,我自己进去。”一挤身就挤进了门。 大院儿还是那个样子啊,枣儿还都青着。 她四处看了看,回头问长安,“那个叫莫少离的呢?” 长安垂眉道:“他在前头办案,你找他何事?” 前头?从善看了看,原来院子里头的那个拱月门里面就是直通暗部刑房的甬道啊,方便。 从善道:“我啊,来跟他谈谈心。”   ☆、第19章 十九 长安显然不是多么欢迎她,却是也没拦她,只是跟在她后面唉声叹气,碎碎念道:“说了老不听,出门必有灾祸,还添麻烦……” 从善只做没听见,这长安小哥就是不阳光。她左右看了一圈问道:“那个……莫少离呢?” 长安叹气道:“在前头帮忙审案,你找他何事?” 从善往拱月门里面看了看,“我啊,来找他谈谈心。”转头对长安小哥笑道:“能不能劳烦小哥进去帮我叫他一声?” 长安看着她。 她笑的诚恳,“不然……我自己进去?有些不好吧?”毕竟是暗部重地,她还没有来上任,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长安叹气,“你在这里等着。”垂头丧气的进了拱月门。 从善溜达到大枣树下,抬头望着那一粒粒的青枣,伸手想去摘。 有人吆喝了一声:“枣儿还是青的,不能摘!” 她吓了一跳,忙缩回手,一扭头就看见长安带着莫少离过了来。 长安走过来,抬着下垂眼看她,无奈的叹气,“你咋老想摘枣儿?说了是青的嘛。” 从善摸了摸自己的手道:“我就是想看看熟了没有……” “七月十五红枣皮,八月十五枣打了。”长安跟她说了这么一句,好像是在说她没常识。 她摸摸手“哦。”了一声。 莫少离走过来讥笑道:“吃青枣长犄角,我摘一个给你试试看?” 幼稚,她八岁的时候就不信这种骗小孩儿的话了。 “什么事?”莫少离问她,“难不成你后悔了,来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从善看着他,笑眯眯道:“是啊是啊,我想了一晚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莫少离眉头一皱,刚要生气,从善拉住他,在他耳侧飞快道:“给你一个整垮狗皇帝,让他身败名裂的机会。” 莫少离一惊。 从善已松开他,整了整衣襟道:“我还未吃早饭,莫少爷请我吃笼包子?” 莫少离看她,又看长安,道:“好!”拉着她的手腕,气势汹汹的就往外走。 从善连跟长安小哥打声招呼都来不及就被拽出了暗部大院儿,刚一出去就被莫少离一把怼到了墙上。 “你到底想搞什么鬼花样?”莫少离压低声音问她。 年轻人就是心急,吃不了热包子。 她推开他道:“着什么急,先请我吃包子,我饿不得,一饿就想死。”揉着肚子便往前走了,“现在有点想死了。” 莫少离只好跟在她后面,一脸阴郁。 ============================================================================ 等到了城中包子铺,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豆腐脑放在面前,莫少离就又忍不住问了一次,“我的耐性可是很有限的!” 从善呲的笑了,这句话温江雪或者封崖说她都能接受,可他一个毛头小子撂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好笑,好笑。 他被从善耻笑的有些恼怒,“啪”的一拍桌子,“陈从善!” 从善拿了一个热包子就塞他嘴里了,烫的他呲牙咧嘴,“小子,别再叫这个名字,不然你和我,都会死的很难看。” 莫少离吐出包子,被烫的一心火。 从善却毫不客气的开始吃包子喝豆腐脑了,还一脸沉醉,哧溜哧溜的! 他最看不惯陈从善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一怒之下对她道:“噎死你!”一双眼睛瞪着她,等她被噎死。 从善也不理他,等吃完两笼包子,一碗豆腐脑后,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审霍少游。” 莫少离看着她,并不明白她是何意,“什么?” 她对莫少离勾了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已死的犯人景春到底犯了什么罪,有什么秘密不肯招认被圣上特意交给暗部审讯吗?” 莫少离皱了皱眉,“不想,我只想杀了温江雪,整垮狗皇帝,至于什么暗部,什么景春与我何干。” 从善有点高兴,这小子有点笨,她掌握得住。 “你还记得昨晚我们在后花园听到的话吗?”从善循循善诱道:“圣上让封崖查出他想要的结果,这句话什么意思?” 莫少离皱着眉,“你能有话直说吗?” 她就喜欢跟这种没脑子还不爱思考的人打交道了,显得她聪明绝顶。 “这句话就说明,景春一定知道什么圣上想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也一定上不了台面,不然圣上也不会私下将这景春交给暗部处理。”从善道:“我初来乍到不熟悉这暗部的意义,你还不明白吗?” 莫少离想了想,暗部在京都之中可谓是臭名远扬,因为它属于独立的部门,不需要经过大理寺,甚至不需要经过任何官员,直属圣上,任何案子它只需独立处置将结果呈报圣上即可。而他们也是专门处理那些见不了人,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事,比如曾经最著名的太后私|通一案,那当初审的精彩纷呈,结果更是令人惊叹。 封崖也是因为这一案而出的名,手段极其的肮脏啊。 所以圣上将景春交给了暗部,而不是大理寺,确实说明了这个案子上不了台面。 从善补充道:“圣上还如此看重这个案子,私下小花园警示封崖,那肯定是个关系重大的秘密。” “圣上,秘密,不可告人……”从善继续循循善诱,“你想想看,如果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你知道了……” 莫少离眼睛一亮,若是被他掌握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复仇计划的成功就指日可待了! 他手掌攥紧,眼神凛冽。 从善扫了一眼,又重复道:“我可以帮你审霍少游,我与他也算是旧相识了,他的软肋我很清楚。” 他亮着一双凤眼看从善,“是啊,你与霍少游可是老相好啊,他小时候最怕你了。” 从善眉头一蹙,这莫少离究竟是谁?不但知道她的身世她的名字,还知道她与霍少游的事情……应该是与陈家很相熟的,可是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你要如何审?”莫少离问她。 “偷偷审。”从善答道:“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才越珍贵,若是让封崖先审出了结果,禀报圣上,那这个秘密你知道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莫少离点头,蹙着眉道:“可人在暗部大牢中,这几日封崖他们寸步不离的守着,你要如何混进去偷偷审?” 从善笑道:“这就要你的本事了,你只需要单独让我见霍少游一面,不用半刻,我便能将秘密审出来。” 莫少离惊讶的看她,“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从善笑的神秘莫测,当然,景春那个秘密她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下毒的真相,要借用审霍少游这个幌子来遮一下。 不然她这么费劲来糊弄这莫大傻子。 莫少离还在暗自思考,一拍桌子道:“好,我想办法,你今日留在暗部大院儿,等我将人引开,你就立马进去。” “有效率!”从善很欣赏,说干就今晚干,免得夜长梦多,傻子再琢磨出什么来。 从善正高兴着,那莫大傻子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一皱眉问道:“我有个疑虑。” 从善心里一沉,居然还思考出疑虑了啊? 莫少离警惕的看着她,问道:“你……为何突然想要帮我?” 从善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疑虑问的好,她诚恳的道:“因为昨夜我梦到了我的父亲,我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做个好人。” 莫少离盯着她,仿佛在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继而冷笑一声,“你倒是没有大家口中那么坏。” 恩,她如今学乖了,尽量装的像个好人。 两人一拍即合,起身就要走,却被那卖包子的老板拦了住,“两位少爷还没付钱。” 从善看莫少离,莫少离摸了摸口袋看她,“我没钱。” “什么???”从善震惊,“没钱你请我吃包子??” “是你非让我请的。”莫少离不满道:“我又没答应,况且那些都是你吃的,我一个没吃。” 从善气的扶额望天。 那老板“啪”的就讲桌布甩在了桌子上,一副“今天不付钱就打断你们的腿儿”的样子。 从善摸了摸口袋,她也没钱啊,只能没底气的道:“老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留一个人在这儿,那个去取钱。” 老板擦了擦擀面杖,“快去快回。” “行行行。”从善满口应下,刚想对莫少离说他留下,她回去取钱,莫少离已走开了两步。 “我不留下。”莫少离道:“你这人太奸诈,要是你一去不回我可怎么办?我去取钱。”说完就跑,也不给从善反驳的机会。 从善只能坐在那儿与那老板和擀面杖大眼瞪小眼。 等了好半天,就见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她面前。 莫少离从车上蹦下来,后面是挑开车帘蹙眉看她的封崖。 她在心中哀嚎一声,将脸埋在了手掌里,个杀千刀的莫少离,取个包子钱为什么要惊动封崖!太让她丢脸了! 莫少离将钱付了,封崖在车中看她,冷淡道:“上车。” “哦。”她应了一声,低眉垂眼的爬上了车,不敢看封崖。 封崖却开口问道:“温江雪不给你月钱吗?”   ☆、第20章 二十 封崖却开口问道:“温江雪不给你月钱吗?” 马车之中有些尴尬,他这话问的,温江雪那个王八蛋怎么会给她月钱,她又不是他真儿子,还给零花钱。 她含糊的“恩”了一声,又补道:“等过些日子我就把钱还你。” “不必。”封崖扭过头去看那车窗之外,神情冷漠的让人看不透。 从善愤恨的等莫少离一眼,都怪这小子,让她陷入了拿人手短的尴尬当中! 莫少离却视若无睹,还笑道:“不必还钱,你今日就去给我们扫大院儿干活抵债吧。” 从善不说话,心中是不乐意的,她留下的话如果暗部刑房里出点什么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这个外人,她不想冒险,可是她要是离开的话,莫少离那脑子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让她混进暗部。 她自顾自的沉默,很快到了暗部大院儿,要下车时封崖忽然抬手丢给她一个布袋子,沉甸甸的,她低头一看是一袋碎银子。 “预支给你的月薪。”封崖丢下一句话跳下了马车。 从善拿着那袋银子有些愣怔。 “暗部居然可以预支月薪?”莫少离探头看了看她的银子,“好多啊,这得有十几两啊!我一年的月薪才十二两,封崖好偏心。”莫少离挤兑她,“封崖是不是看上你了?可他不是喜欢九公主吗?拿你消遣玩?” 她看他一眼道:“他亲口说了吗?他没说喜欢九公主,你就不要乱说。”她将袋子一系,跳下了马车。 她这个人,从来不会知难而退,喜欢就要想办法搞到手。 她跟在封崖身后进了大院儿。 长安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她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头洗衣服。 她原想在院子里找点什么事情做一下,拖延一下时间,没料到莫少离快她一步追上封崖。 “大人!”他叫住要去刑房的封崖道:“不如让陈楚玉也跟我们一块去审案吧,反正她晚两日也要来报道,先让她熟悉一下。” 从善心里哀嚎,你搞的这么明显,等会儿霍少游那边出了事可真是众望所归的——凶手就是我了。 封崖看她一眼,她忙道:“封大人不必听他的,规矩我懂,办案重地,我就不……” “无妨,你跟来吧。”封崖打断她,直截了当道。 她有点懵,这么随意就可以近暗部?这么好说话???她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再看封崖,他已往甬道去了。 莫少离过来拉她一块进去,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封崖这么好说话不可能是真的看上她了,毕竟她的美貌还是没到一见倾城的地步,那就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莫少离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拉着她进了刑房。 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惨叫声,嚯!那就一个亲切啊。 霍少游他们五个人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了,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她都没认出来谁是谁,惨叫却是洪亮有力的,一听就还可以玩很久。 她进去,里面坐着的几个人纷纷望向她,有正在挑霍少游指甲盖的丁丁,正在趴着睡的薛雪,和那高冷寡言的西洋眼镜姐姐。 可奇怪的是丁丁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看她一眼慌忙的扭过头,故作镇定。 西洋眼镜姐姐低头继续记录。 薛雪开口戏弄她。 她盯着丁丁越发觉得不对,这里面最好看穿的就是丁丁,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丁丁居然是假装没看见,这是一种很心虚的表现,说明……他知道她要来? “哟,封大人还真的上街将你给捡回来了?”薛雪托着脑袋调|笑她,“你花了我们封崖多少银子啊?” 她换出一张笑脸过去,道:“薛大人心疼了?” “那当然。”薛雪也笑,“封崖的钱还要存着给我买棺材呢,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你们这些小白脸花。” 从善羞涩笑道:“我可不是一般的小白脸。” 薛雪哼的一笑,“你比一般的小白脸不要脸。” “薛大人过奖了。”她毫不示弱。 薛雪骂了她一句不要脸,就又趴桌子上睡觉去了。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子旁,看丁丁用刑,看沉默坐着的封崖,他的侧脸可真好看,线条明朗而秀气,眉飞入鬓,银白的发高束着,冷的像个冰做的人。 也不知坐了多久,封崖忽然开口道:“先吃饭吧。” 丁丁高兴的应了一声,“是啊是啊,我快饿死了!”丢下手中的刑具就过来,对封崖道:“我要吃盐酥鸡,要多加两碗米饭。” 封崖“恩”了一声,忽然转过头来看从善,“你去一品楼买饭。” 从善心头一跳,在他说出第二句的时候完全确认了自己的怀疑——封崖已经怀疑她了。 封崖说:“加一碗豆花。” 没有说甜的咸的。 那天夜里她冒充小菜来送饭,错将封崖点的甜豆花送成了豆腐脑,封崖这是……在试探她? 她装作不知道的问:“封大人是要甜豆花还是咸的?” “你不知道吗?”封崖问她。 她抬眼正对上封崖的一双眼,他一直盯着自己,用那种冰冷的审视的眼光。怪不得他会这么随意的让她进来刑房,怪不得丁丁不惊讶而是假装掩饰没看见她,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她要来,封崖要试探她。 封崖已经怀疑她冒充了小菜。 刑房中静了下来,只听到霍少游几人苟延残喘的声音,她站在那里觉得不知封崖在看她,而是所有人都在暗自审视她,等待她的回答。 她低了低眼,刚想说什么,忽听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着火了!停尸房着火了!” 是莫少离的声音。 她一惊,随后在心里骂了一句,要完的莫少离!怎么一点儿脑子都不动!居然用这么蠢的方式来引开封崖他们! 薛雪第一个跳起来,眉头一紧快步就往外去。 “哇!薛雪你的棺材屋着火了啊!”丁丁也一脸兴奋的跟了过去。 西洋眼镜姐姐沉默的将记事簿一收,夹在腋下走了出去。 刑房中只剩下她与封崖两人,四目相对。 封崖紧皱着眉,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与她擦肩往外去。 封崖会蠢到将重要的嫌疑犯丢给她这个外人? 不会,他只是为了给她机会,试探她。 她有些冒汗,这些人都是人精,他们既然已经怀疑,她就很难再洗脱嫌疑,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证据而已,因为小菜已死。 她决定赌一把。 “封大人。”她回过头喊住封崖。 封崖在刑房门口停了脚步,回过头来。 她攥了攥手掌道:“我可以帮你吗?” 他将眉头一皱,不说话。 她撩袍跪下,看着他的眼睛道:“犯人不是我杀的,但我那晚确实进了这刑房,将霍少游的玉佩留下了,我愿意认罪。”一句假话两句真话,这样最容易令人相信。 封崖有些吃惊,看着她半天,开口问道:“你,为何认罪?” “因为我想帮你。”从善道:“那日我只是为了报复霍少游出这口气,没想到犯人会突然死了,闹的这么大。那晚,犯人曾让我帮他传一条口信出去。”她紧盯着封崖,观察他的每个表情。 “什么口信?”他问:“传给谁?” “传给那晚等在大理寺外,要来救他之人。”从善半真半假的道:“他说,那件东西……在他的肚子里。”封崖的眼神果然一沉,她忙道:“我当时怕的很,并没有去找他说的那个人,而是直接去找了您,想向您坦白,却不敢,当听说犯人死了,吓得更不敢坦白,可是这几日我……看您为这案子心力耗尽,实在是于心不忍,我不想你为难,所以决定今日坦白。” 她吐出一口气道:“事情就是这样,封大人要抓要罚,楚玉绝无二话,只愿这条口信可以帮到您。”她赌封崖会不会信她,她只坦白陷害了霍少游,若是封崖信她,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无论如何总是比继续原计划要好一些,坦白自首,总是要比杀人逃逸要好的多。 封崖在那里沉默了许久,久的从善要冒冷汗,他才开口道:“你随我来。”转身出了刑房。 从善起身跟着他,他走的又快又快,从善几乎是一路小跑,跟他到了停尸房。 ============================================================== 停尸房的火已经扑灭,看起来不是多大,只是烧黑了门和柱子。 薛雪在那里发脾气,长安灰头土脸的在泼水,丁丁跳上跳下的在看热闹,莫少离在一旁无辜的跟着长安泼水。 一看从善跟着封崖过来,愣了一下,这和计划的不一样啊,从善不是该留在刑房偷偷审问霍少游吗? 从善不看他,跟着封崖进了停尸房,嘱咐薛雪道:“守在外面,谁都不准进来。” 薛雪表情严肃的应了一声,拦住要跟进去的丁丁,将熏黑的门关了上。 房门在身后关上的一瞬间,从善心头狂跳起来,封崖这是……第一次与她二人共处一室啊!之前的都不算,从她动心开始算! 封崖走到一具尸体旁,转过身来看她道:“你当初为何替我挡刀?” 啊? 从善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关键时刻,封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你早就认识我吗?为何第一次相见就替我挡刀?”封崖又问一遍。 “这……很重要吗?”从善有些为难,毕竟当初挡刀……是故意迷惑他的。 “重要。”封崖道:“若不是为了等你这个答案,我早就杀了你。” 从善心中一寒,她看不透封崖,有时候明明他有意对她好,可很多时候他又这样绝情。   ☆、第21章 二十一 满是焦木气味的停尸房中,封崖又冷又无情盯着她。 “你早就认识我吗?为何第一次相见就替我挡刀?”封崖又问一遍。 “这……很重要吗?”从善有些为难,毕竟当初挡刀……是故意迷惑他的。 “重要。”封崖道:“若不是为了等你这个答案,我早就杀了你。” 从善心中一寒,她看不透封崖,有时候明明他有意对她好,可很多时候他又这样绝情。 为什么呢?为了活命,为了利用他。 从善低了低眼,再抬起时眼眶红了,她看着封崖,认真而真诚的道:“因为我想活。” 封崖蹙眉。 “封大人大概已经将我的身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我的真实身世您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吧?”她问封崖,自我讥笑了一声,“一个卑贱的皇室私生子。” 不知道是不是皇室私生子这句话刺激到了封崖,他难得有些动容的攥了攥手指。 “我也不瞒封大人,温江雪之所以会收我为义子,是想多一个日后保命的筹码。”她无比坦诚的道:“那日我被他带到刑房,封大人来时我刚为了活命认完义父,他留我在那里是为了给我立个规矩,那些黑衣人冲进来时我以为是冲着我来的。” 封崖并不诧异,陈楚玉的身份他早已调查清楚,而那夜的黑衣人他也调查清楚了,是大内的人,处了圣上谁还能调运大内的人? 而当时他以为圣上是要除掉他,他的身份对于圣上来说终究是个眼中钉,后来查清陈楚玉的身份时才怀疑那些黑衣人或许是冲着她去的。 “一个可能威胁到圣上地位的先帝私生子,圣上要杀我合情合理。”她低头笑了笑,“当时我怕的要命,可您突然出手相救……”她抬头看封崖,“我真的很感激您,也很愧疚,所以当时看到那一刀刺向您的时候,我冲了上去。” 封崖紧抿了嘴。 从善盯着他不放,“您若是问我理由,当时我只有两个念头,一是不想您因我而死,二是……您若是死了,当时那种情况我必死无疑,救你是我唯一的生机。”她顿了顿又道:“我当时……把你当成我活命的唯一救星,所以我才替你挡了那一刀。” 封崖盯着她沉默着不说话。 从善苦笑一声,“这个理由是不是让您很失望?您大概想听到我舍身取义?对您有种特殊的情感所以舍命相互?” 封崖睫毛颤了颤落下了眼皮,轻声说了一句,“是,很失望,我以为……你是我母亲的人。” 什么?母亲的人?封崖的母亲? 不知道是不是从善的错觉,她看到封崖站在那灰蒙蒙的细尘光雾之中极轻极轻的笑了一下,满是苦涩。 他呢喃一般说了一句,“她说过会回来救我们,我以为……” 什么什么?从善悲伤的内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封崖这是……要跟她袒露身世?这是他的一个秘密??这说明……封崖快要被她攻略了! 然而她高兴的太早了,只是一瞬间封崖再抬头又是那副冰冷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刚才真的她的错觉。 他转过身,走到一具尸体旁,冷冰冰的对她道:“如果他的腹中什么都没有,霍少游的现在就是你的下场。” 从善脊背一寒,封崖翻脸之快令她心慌,而且她……也不能确定那犯人景春临死前跟她说的对不对啊! “薛雪。”封崖叫了一声。 薛雪推门而入,看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封崖身旁。 封崖将那盖着尸体的白布掀开,是被冰镇了的景春,还冒着冷气儿呢,像个冰镇大西瓜。 “剖开他的腹部。”封崖看她一眼,“东西应该在他腹中。” 薛雪一惊讶,“啊……这可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景春还真是对自己够狠的啊。”薛雪伸手一指,“麻烦精把我的工具箱拿来。” 呔!她还没来就职呢,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用她!她怀疑麻烦精这个绰号就是薛雪这个刻薄鬼给她取的。 她忍。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拖出一个药箱一样的箱子,抱起来没重的岔了气儿,红赤白脸的好不容易给他抱过去,刚要放地上,薛雪却道:“抱着别动,放地上我还得弯腰拿,不方便。” 什么玩意儿?她是苦力吗? 想一想还真是……圣上安排她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让这群变态折磨她吗? 她忍着。 薛雪“啪”的将箱子挑开,表情在开箱的一瞬间严肃而认真,半分平日的懒洋洋都没有。 箱子中是一排排的刀子,大的小的,宽的细的,还有弯的,样式多的从善惊叹,总共有四层,第二层也是刀子,第三层是镊子剪子之类的小工具,最后一层是一些她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 特别专业。 薛雪利落的将袖子挽起,柔弱无骨的手指在一排排小刀子上拨过,检出了一把银光寒寒,又薄又窄的小刀子。 他转身先划开尸体的衣服,将小腹袒露,手指按了按,小刀子一下划过腹部。 那刀快的像切豆腐一般,从善只听到细细的声响,没有血,就像是一块冷冻的肉被切开。 薛雪用手指压着两侧一掰,那小腹翻开,切面是颜色寡淡的肉,内里是一些黑黑紫紫的器官。 封崖看了从善一眼,“转过头。” 恩? 从善看的正来劲儿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薛雪已嘲讽的一笑道:“封大人可真是关心的细致入微,看个解剖还怕她害怕啊?怎么不担心我会恶心的吃不下饭呢?” 是这个意思?从善看封崖,他冷的像块冰,半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她便笑了一声道:“多谢封大人关心,我不怕这些个。” 薛雪看她一眼,突然从那腹中掏出一团黑紫黑紫的器官举到从善眼前。 从善被那腐臭的气味熏的皱了皱眉。 “你既然不怕,就替我拿着。”薛雪道,笑着将器官递到她面前。 她是看出来了,薛雪就是爱玩|弄她,个王八蛋。 “薛雪。”封崖出声道:“快找。” 薛雪扫兴的撇了撇嘴,将那团器官丢在一旁的白布上,从工具箱中取出一把镊子,在那尸体的腹中淘来淘去的,掏了半天,越掏神情越严肃。 直到他几乎要将那腹中的东西掏干净,他抬起头,冷气森森的看了从善一眼,对封崖道:“没有,没有那件东西。” 没有?从善一惊,刚要探头去看,封崖忽然快如飓风一般闪到她眼前,抬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一用力就攥的她呼吸一窒,“我警告过你,不要对我撒谎。” 从善呼吸不畅,手中的箱子“铛”的一声就落在了地上,她忙伸手抓住封崖的手指,拼命喘出一口气道:“不可能……你放开我,我……” “你认为我不会对你用刑吗?”封崖低声喝她。 不会,当然不会,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自信和自负,她一直活的战战兢兢,处心积虑。 她抓住封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他的手指细微的松了松。 “我本打算放过你。”封崖不想看她的眼睛,总让他狠不下心。 从善喘了一口气,刚想说话,门被人一脚踹开。 有人在门外极其厌烦的“啧”了一声,低骂了一句,“自作多情的小东西。” 那声音……是卷毛相爷……哎,让他看到这一幕,又要每日嘲笑她了。 她扭不过头,只听到丁丁气呼呼的道:“封大哥他带了好多人来,长安不让我动手,说会打坏家具!” 哎,长安又要说她带来灾祸了,从善叹气。 封崖皱了皱眉,对走进来的温江雪道:“滚出去。” 薛雪也冷冷的道:“温相爷,陈楚玉与案件有关,暗部之事轮不到你来插手,还请你出去。” 她听到脚步声从背后过来,走到她身边,然后她看到一张轮廓分明,卷毛散在耳侧的侧脸,卷毛相爷绿幽幽的眼睛看她一眼……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中。 温江雪将衣袍弹了弹,将腮一托道:“你们审你们的,我没想插手,我只是来看看,我这自作多情的义子是怎么玩死自己的。” 那绿眼睛里啊,充满了嘲讽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从善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她自己的命,她想玩,管得着吗?况且不下狠心怎么泡到封崖? 封崖手指上没有多用力,只是在攥住她的一瞬间力气大的让她吃不消,只是他很生气,却说不出话,他怒气腾腾的看了薛雪一眼。 薛雪便道:“此案是黑案,圣上下令处暗部人员不得透露,温相爷不会要抗旨吧?” 黑案?见不得光的案子?这黑话说的,从善完全听不懂。 温江雪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卷轴,托了托道:“你放心,不问圣上掏个特令,我怎敢进你们暗部啊。”也不打开,托给薛雪,“从现在开始,此案将由我与暗部,共同审理。” 薛雪不信,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就蹙了眉,对封崖道:“是真的。” 厉害厉害,从善感叹,不愧是皇上的红人。 “审吧。”温江雪靠在椅子里道:“我听着。” 封崖与薛雪恶狠狠的盯死了他。 从善觉得还是自己先开口比较好,便慢慢道:“封大人,您可否让我一试?”从善指了指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若是我亲自找,没有找到,我愿意听凭封大人发落。” 薛雪不乐意了,“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不不不。”从善道:“只是封大人想岔儿了,指令下错了,薛大人只是按指令办事。”她又看封崖,“封大人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第22章 二十二 停尸房中,从善慢慢道:“封大人,您可否让我一试?”从善指了指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若是我亲自找,没有找到,我愿意听凭封大人发落。” 薛雪不乐意了,“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不不不。”从善道:“只是封大人想岔儿了,指令下错了,薛大人只是按指令办事。”她又看封崖,“封大人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封崖看着她,慢慢的松开了手指。 从善揉了揉脖子,弯腰在那箱子里捡出一把小刀,走到尸体旁,将他的上衣剥开,然后摸到胃的位置,一刀切下。 那声音让温江雪不适应的皱了皱眉,但看从善一脸平静,手法又快又利落,几下就将一个青紫的“胃”掏了出来。 薛雪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封崖,“你说在腹中。” 封崖皱紧了眉看从善,她的一张脸又白又平静,手中的小刀子利落快速,下的毫不犹豫,镇静的让人吃惊。 温江雪有些想吐,那气味腐坏的令人作呕。 从善却托着胃,单手拿刀将胃剖了开,浓稠的黑水混合物从那胃中流出…… 温江雪实在忍不住的撇开了头,就听到“当啷”的一声,那胃中粘着一团没被消化的东西掉出了一个东西,他忙扭过头—— 是一枚珍珠。 封崖,薛雪,连同从善自己都愣了一下。 封崖是没想到居然在胃里,薛雪是感叹果然是在胃里,从善是没想到这么多人追查的一个重要罪证居然是一粒珍珠??? 从善拿了镊子弯腰将那珍珠捻了出来,是一条系着软金丝线的珍珠,指甲盖那么大,拿进来才看见上面极小极娟秀的刻着几个字——如珠如宝。 “是这个。”薛雪表情凝重。 温江雪啧的笑了一声,“你们暗部人的脑子……也是令人失望啊,还不如我这自作多情的小义子。” 封崖看着从善。 从善捻着那枚珍珠递在他眼前,“封大人要找的可是这个?” 封崖看着她那双黑魅魅的眼睛,有些挪不开视线,又有些……愧疚。 薛雪用白布裹了那枚珍珠接过来。 从善心中哼哼的,面上却平淡,嘴中道:“在下就算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封大人。”她说的好棒!感人! 封崖一抬眼看她,抿了抿嘴,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那犯人只与我说东西在他腹中,是我忽略了他的意思是吞进了腹中,不在肠子里,就只能在胃里了。在下误导了封大人罪该万死。”从善便将袍子一撩跪在地上道:“此事已证明,楚玉死而无憾了,封大人抓了我秉公处理吧。” 温江雪看不下去的又“啧”了一声。 封崖被她这一跪跪的心头一跳,低眼看着她脖子上刚刚被他攥出的一圈红印,心中感觉……很不好。 “你起来。”他道,动了动想伸出去扶她的手,却终究没有伸出去。 “楚玉不敢。”从善心道,你好歹哄哄我,我才能起来,不然这个冤枉白受了。 “起来。”封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从善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叹了一口气,“只要能帮上封大人就好,就当我还了您的救命之恩,我不再欠您了。”她拨开封崖的手道:“我去刑房等候封大人审讯处判。”一拱手就走。 封崖拉住了她的肩膀。 她心头一跳,肢体接触,这就是进步啊! 封崖语气淡了淡道:“让长安帮你敷一敷脖子,会有淤血。”讲完他先行一步,带着薛雪赶去了刑房,那步伐是有些慌张的。 从善站在原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印,望着封崖离去的背影,觉得值。 温江雪忽然冷笑一声,吓了她一跳,扭头就看到他绿幽幽的眼睛挂着笑,“可以啊陈楚玉,不但解除了嫌疑脱了罪,还帮了你的老情郎,让你的老情郎不怪你,反而对你愧疚,感激于你。”他语气带笑却让人发寒,“喉结都没长全的小子,勾||引男人倒是有一套,比你那被霍家退婚臭名远扬的从善阿姐强多了。” 从善也冷笑一声,心道:你要是见到如今的‘陈从善’怕是会惊讶到崩溃,疯人庵中几年,是白待的吗? 温江雪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起身道:“走吧,回府。”跨步往外走。 从善跟了出去道:“我不回去。” “恩?”温江雪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眯眼看她,“你再说一次?” 从善有些心虚的缩了缩,小声道:“我……还要配合封大人办案,就暂时不跟义父回去了,义父先行回府休息,等办完案,我立马回去!” 温江雪眯眼望着她冷笑道:“陈楚玉,你知道现在办的是什么案子吗?” “黑案。”她刚刚听说了。 他伸手将从善的手腕一抓,在她耳侧冷声道:“这件案子比你想的复杂多了,牵扯到圣上和后宫那位,你不想死就不要跟着参和!”他有些生气。 从善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只得道:“我自有分寸,义父不必担心我……” “哪个在担心你!”温江雪恼怒道:“我只是担心你会牵连到我整个温府。” 从善一听就不乐意了,“哦”了一声道:“那义父只管放心,我要是死了绝对不牵连义父,犯事儿了第一句话就跟圣上表明,我一人犯事,与我那义父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长安小哥也拿了个鸡蛋过来,一脸丧气的看她,“陈少爷是要回去敷还是在这儿?不然回去吧?” “不!封大人好不容易给我煮了鸡蛋,我怎能走呢。”从善猛一用力就挣开了温江雪的手,“义父保重。”一行礼就快步越过他走了。 温江雪看着她毫不矜持,毫不犹豫的背影气的肾疼,骂了一句,“你就死在这儿吧!”怒气冲冲的出了大院儿。 从善一探头,人已经上了马车去了。 长安拿着鸡蛋在她脖子上揉着叹气,“我一月工钱才一两,要管这一院子大大小小的吃喝拉撒,还要替你们收拾烂摊子……停尸房三天两头被砸被烧,这大门也是……” 从善心不在焉,拿过他手中的鸡蛋道:“不劳烦小哥了,我自己来。”刚接过鸡蛋往外探头去看刑房那个方向,有人就横冲直撞的挡在了她眼前,她一抬头对上一双怒气冲冲的凤眼。 是莫少离。 他气的脸色煞白,瞪着她要发火,“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是你太蠢了。”从善先一步道:“我不想跟你继续合作自掘坟墓,我选择坦白从宽。” 莫少离气的啊,言而无信还骂他蠢,伸手拽了从善就要拉她出去,“你这个……” “嘘。”从善拉住他不让他开口,低声道:“你想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异心吗?”眼神指了指去停尸房收拾的长安,她俯在他耳朵旁低低的道:“年轻人,凭你现在的这个……”她点了点莫少离的脑袋,“是根本斗不过那狗皇帝的,要静下心,多用脑子。” “你!”莫少离大恼,还没待发脾气,身后有人喊了一声陈楚玉。 “在在。”从善忙应了一声,探脑袋就看见拱月门里丁丁在那儿不耐烦的喊她。 “麻烦精,封大哥叫你过来。”丁丁对她招手。 她也顾不上与丁丁计较,快步走了过去,留下一脸愤恨的莫少离在原地咬碎一口牙,也跟了过去。 ============================================================= 刑房中,霍少游和那几个公子哥已被解了下来,一人一个担架的往外抬。 丁丁在那指挥道:“就隔在大理寺院里就行了,让他们家里来领人。” 从善看了一眼,五个人遍体鳞伤,连呻|吟都气若游丝的,可真是有够惨的。 霍少游最后一个被抬出去,路过从善身边时看了一眼从善,在从善落下眼看他时,他吓得忙扭过头,见鬼一般避犹不及。 从善乐了,故意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霍少爷,好玩吗?” 霍少游浑身剧烈的颤抖,被烫了一般甩开她的手,扯的伤口剧痛,惨叫连连。 他这一遭可当真是下了一趟十八层地府,看到从善跟见到索命的无常一般。 从善也懒得再逗他,侧身进了刑房。 封崖站在那里,薛雪与那西洋眼睛姐姐坐在桌子旁,低低的说着什么,桌上盛着那枚已经擦干净的珍珠。 从善进来行了礼。 封崖转过身,道:“跪下。” 从善一愣,这咋又翻脸了??拉着袍子跪了下来。 封崖垂眼看着她,道:“陈楚玉,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在暗部上任,官职评事,与丁丁一样。” 她一惊,这么快就让她就职了?她以为好歹得此案了结,彻底解除了她的嫌疑,才会让她进来就职。 丁丁有些不乐意的道:“封大哥偏心,我进暗部来做了两年多你才给我做评事,她个新人小子一进来就和我平起平坐,不公平,我不同意。” 薛雪笑了一声,对丁丁招手让他过来。 丁丁过去,趴在桌子上问:“干嘛?” “这次你不同意也没用了。”薛雪含笑瞅着从善,“我们的新人陈评事可是能单手剖胃,面不改色,还没来上任就给我们封大人立了个大功。” “哇!单手剖胃!她好恶心好变态啊!”丁丁惊讶,一脸恶心的瞧着从善。 从善对他们的阴阳怪气只做没听见,她现在……高兴的很,她有了官职,有了月薪,再也不是那个求着父亲不要将她送走,期盼着霍少游会如约娶她解救她,疯人庵里如草芥一般死了都没人知道的陈从善了。 她恭顺的行礼,“陈楚玉领命。” 封崖垂眼看着她,道:“起来吧,从今日起景春一案你也参与,让不识丁将案子与你说清。” 不识丁?谁是不识丁? 从善起身看了一圈,看丁丁,看薛雪,最后落目在西洋眼镜姐姐身上……她叫不识丁??她不是负责记录案件的主薄吗?怎么会不识丁啊……这暗部不止人变态,名字也够奇怪的。 她走过去,恭敬的笑道:“不识丁姐姐?” 西洋眼镜姐姐抬手将眼镜推了推,将案件薄往她眼前一放,让她自己看。 从善便低头去翻看那案件薄,不识丁姐姐写的字还真是好看,可她越看越想冒汗……这案子也牵扯太大了…… 薛雪在旁冷幽幽的笑了一声,“并不是复杂的案子,就是皇后娘娘和太监景春私通,我们要查明,找到证据,并且,保守秘密。”他贴近从善耳朵低低道:“谁若是走漏了案情,圣上会秘密处决她。” 从善缩了缩脖子,温江雪说的没错,这案子……是道要命案。 皇上居然会被个太监带绿帽子???   ☆、第23章 二十三 从善将案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中热血沸腾。 这案子说复杂也不复杂,但是狗血啊!牵扯的人都是足以写部小说的人物。 比如案件最主要的人物——皇后萧无双。 不识丁姐姐将她的背景写的十分简略——太傅萧博庸之女,曾与前太子闻人烨定亲,太子薨后与三王爷定亲,三王爷继位,立为后。 这短短的一句话令从善惊叹,这就是天生的皇后命啊,死了一个备选皇帝,立马就嫁给了另一个皇帝! 这样一个命好的女人,从一入宫就开始当皇后,而如今的这个圣上形象一直是和善深情,当皇帝以来后宫之中只有两个妃子,其中一个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自己人,圣上也对这位皇后相敬如宾,那条珍珠链子就是圣上当初亲手做来送给她的,按理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日渐冷淡争风吃醋。 可这样荣华平顺的生活,皇后娘娘居然和个太监私通了!并且差点被圣上拿了个当场。 为什么说差点? 因为事发地点是在一间废弃许久的宫殿中,圣上听人密报带着人过去抓了个正着,什么衣衫凌乱,什么呻|吟声响彻宫闱,可是一片漆黑中那私|通的太监景春舍身相护,让她给逃了,自己被拿下了。 圣上只看到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无法确定就是皇后萧无双,等赶到皇后的寝宫时她好整以暇的正在睡觉。 没有证据。 严刑逼供景春他也依旧不说,死保到底。 但是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圣上发现他送给皇后那条亲制的珍珠链子不见了,这条链子皇后一直贴身佩戴,几乎从未摘下来过。 所以圣上断定那链子定是在那太监奸夫手中,让暗部秘密彻查,一定要找到链子,找到那淫|乱|宫|闱之人,找到证据。 事关圣上和皇后,以及皇后那一族,萧太傅可是当初辅佐圣上登基的第一大功臣,势力大的可以随便给解除太子婚约,重新选个皇帝嫁。这案子审错了一步后果都不堪设想……确实难办。 从善看的心潮澎湃,将心中的疑虑问出:“为何圣上当初怀疑是皇后娘娘,而不是其它两位娘娘,或者什么宫娥?” 封崖示意薛雪解答。 薛雪无奈的道:“因为当初有宫娥来密报圣上,说看到皇后娘娘和一男人在废宫中苟|合,而且那两位娘娘有不在场证据,只有皇后娘娘没有。现场遗留下的衣物是秀水缎,这种料子是贡品,圣上只给了三位娘娘,一般的宫娥根本不可能有。” “这样看来确实嫌疑最大的是皇后娘娘……”从善有些想不通动机,皇后娘娘会喜欢一个假太监?那景春她见过,也不是多么好看,平平无奇。 薛雪顿了顿又道:“最大的嫌疑是景春这个假太监厮混入宫,是经过了皇后娘娘的许可,景春是太傅府上的训马师,与皇后娘娘是相识的。” “所以封大人认为皇后娘娘与那个假太监早就有私情,在府上就有,后来进宫也余情未了,偷偷将景春弄到宫里来私|通!”丁丁接嘴,洋洋得意的看了一眼不识丁,“对不对?封大哥就是这么分析的。” 不识丁瞧着他,有些困惑的蹙了蹙眉,拿过记事簿翻到最前一页,上面是暗部人员的名字,她的眼睛落在了评事——丁丁的名字上,再抬头看丁丁,“哦,丁丁。” 从善目瞪口呆,不识丁……真的不识丁丁??这样都得查名字??? 丁丁似乎习惯了,不以为然的看封崖,“那现在我们也找到证据了,是不是就能结案了?结案是不是就能放假吃顿好的庆祝了!” 封崖严肃的皱着眉道:“陈楚玉你随我入宫将案件禀明,等候圣上结案。” 也对,这案子谁敢判?还是得圣上发令。 从善应下,封崖又上下扫了她一眼道:“跟我来。” 从善不知道他是何意,便跟着他,谁知他一路领她到了他的厢房中。 他在柜子里不知道翻找什么,从善有点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封崖的厢房中呢! 看起来……干净整洁而贫穷……封崖住的地方居然还不如她在相爷府的那间,可见温卷毛是个大贪官。 封崖拿出一套衣服来递给她,“换上吧,这是丁丁的官服,有些旧了,但你应该能穿,穿上随我入宫。”又补道:“明日给你做新的。” 从善接在手里心中是不高兴的,丁丁那个小矮子的衣服她能穿?摆明了是看她矮喽。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晃当屏风后去换,封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负袖站在那里等她换好。 她一穿,嗨,她还真的挺矮……正好合适。 她一脸失望的出来,封崖点了点一个凳子示意她坐下,手中拿着一顶乌纱的束冠帽。 她乖乖坐下,就感觉封崖轻轻解开她的发,细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来去,利落又温柔,她想抬头看看封崖,刚一抬手,封崖就按了按她的脑袋,“别动。” “没想到封大人还会梳头发。”她脸有些红,这还是第一个给她梳头发的男人。 封崖轻声道:“小时候给我妹妹梳过。” “妹妹?”从善惊诧,“封大人还有个妹妹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不在京都中?” “在。”他答:“你见过。” 之后从善等了半天,他都没在开口,她想问,却莫名的觉得……他在不开心,他不喜欢提起妹妹这件事。 “好了。”封崖松开她的发,让她起身。 她起身翻出袖中的小镜子照了照,别说梳的还真好,比她自己梳的都好,“封大人好手艺啊。” 封崖将她耳侧的碎发挽在乌纱冠中,道了一声,“走吧。” 她跟在封崖的身后,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 两人上了马车就往宫中去,一路上从善都想找些话题来说,可她不知为何就是想问那个问题。 “封大人喜欢九公主吗?”她问的直截了当。 封崖一愣看她。 “我听莫少离说的,您好像格外的喜欢九公主,生辰礼送的很用心。”她解释道,反正莫少离不在。 封崖看了一眼窗外,在从善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开口道:“我与她的感情,不是喜欢或不喜欢。” “那是什么?”从善不懂。 却等不及他回答,马车突然猛地一震,外面马匹惨叫一声。 马车“哐”的一声载倒在地。 从善随着马车一头就要栽出去,封崖一把托住她,低喝一声:“闭眼。”抱着她从车顶破车而出。 她来不及闭眼只见飞屑漫天,木板碎裂,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她忙抱紧封崖,低头望地上一看,马车竟不知何时驶入了一条没有人的死路小巷,马被一刀斩断了头,倒在地上抽搐,而马车旁堵了一群黑衣人,各个都拿着刀。 封崖想落在旁边的青墙上,墙上突然冒出一排黑影人,齐齐挥刀而来,封崖一闪身抱着她就落在了残破的车顶。 车的黑衣人便挥刀朝他们涌上来。 从善不会武功,只觉得封崖抱着她左闪右闪,夺下一把刀就砍杀了过去,热热的血喷了她一脸,她浑身一颤,封崖就被另一批黑衣人围了住。 一批更替一批,那样多的黑衣人,寡不敌众,封崖几个厮杀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从善看着还在涌来的黑衣人手心冒汗。 封崖却突然将一件东西偷偷塞在她掌心里低声道:“我护你出去,你往宫里跑,把它交给圣上。” 从善一惊,掌心里是那枚珍珠链子,她抬头看封崖,他额头是密密的冷汗。 他搂着从善就往前厮杀。 从善只看到刀光剑影,血光四溅,短短的一个小巷寸步难行,将将要杀到巷口,一把刀朝着从善就砍了下来。 从善连喊都来不及那刀已经斩到了头顶—— “噗”的一声,刀刃斩入皮肉,鲜血顺刀留下,从善心头一跳,抬头看着封崖,他用自己的胳膊生生的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血流到她脸上,封崖拖着她的背将她往前一推,她踉跄的就被推出了巷子。 封崖拦住要追过来的黑衣人喝道:“跑!” 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她要快点快点,不能拖累封崖,要尽快找人来帮他! 她跑上黄昏嬉闹的街上,跌跌撞撞的撞开行人,朝皇宫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停下,不不,她现在不能入宫,凭她一个小评事的身份根本入不了宫就被拦在宫门外了,不但耽误时间,说不定会惊动宫里那位——这些黑衣人应该是冲着珍珠项链来的,不然封崖也不会交给她让她进宫交给圣上,现在在找珍珠项链的除了圣上就应该只有皇后了,这是她私|通的证据,她要毁尸灭迹。 所以她不能独自进宫,进不了,也怕见不得圣上就被灭口了。 她在原地剧烈的喘|息,然后转身朝相国府跑去。 她跑的又快又急,像是要把肺给跑出来,跌跌撞撞的冲进相国府中时把在门口的傅伯吓了一跳,“楚玉少爷你……你怎么一脸血?你这是……” “相爷呢?”她忙问:“可在府中?” “在在,就在书房。”傅伯刚说完,从善就推开他冲了进去。 从善几乎是撞进书房的,跌在大理石板地上摔的眼冒金星,也吓了温江雪一跳,“你……撞鬼了?” 从善手脚并用的到他桌前,一把就抱住了他的大腿,“相爷快快,快去救救封大人!” 温江雪一听就气,冷哼一声道:“哦?封崖要死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我早就盼着了。” “他们也在追杀我!”从善往大了说道:“迟早会杀到府中,您也躲不过!” 温江雪冷笑一声踢开她,“那我倒要看看谁敢杀到我府中来。” “皇后!”从善不管不顾先说个大的吓唬人的,“是皇后的人!他们要抢夺证物,杀人灭口!义父您不知道他们杀的多凶!您不动手就迟早会被灭口!” 温江雪果然将眉头一皱,冷声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参与这个案子,你既不同,就不要怕死,我不会管你。” 他果然很难说动! 从善一咬牙一横心,亮出最后的绝招道:“义父还想找陈从善吗?你若是肯出手相救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 “你知道?”温江雪冷眉一蹙。 “您救了人我就知道。”从善毫不要脸皮道。   ☆、第24章 二十四 她不管,只要能达到目的,多不要脸都干,谁都可以利用,更何况她只是利用利用她自己,她确实知道她自己在哪儿啊。 “相爷只要帮了这一次忙,救了封大人,我立刻就告诉您陈从善在哪里。”从善搂紧了他大腿,信誓旦旦的发誓,“我发誓我若是失言哄骗相爷,陈楚玉就不得好死!” 温江雪紧皱着眉看她,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一字字道:“陈楚玉,你要是敢骗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毫不胆怯,不迭的点头,“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相爷您啊!” 温江雪终于满意的松开她,“人在哪里?有皇后的多少人?” “在后巷!”从善爬起来扯着温江雪的袖子就拉他往外走,“好多人!一批又一批!不然封大人也不会打不过啊!” 温江雪冷哼一声,“可真是个除掉封崖的好机会。” “相爷这样除掉他多没有成就感啊!您应该等救了他,让他有恩与你,你再利用他,利用完了再除掉才过瘾啊!”从善心急如焚。 温江雪看她一眼,“你小子心挺坏啊。” “是是是我最坏。”从善只求他快点,“快点行吗相爷?再晚点去人都死了……” 温江雪也不与她废话,召集了一批护卫就骑马带她赶了过去,一路上她催的几次温江雪想将她丢下马。 好容易赶到了那条后巷,她跳下马一冲进去就傻了。 没了,成批的黑衣人没了,封崖也没了,只留下一地鲜血狼藉,一匹断头马和一辆乱成渣的马车。 连之前被封崖砍死的黑衣人的尸体都已经被收拾走了。 从善愣在原地,有些慌神,封崖死了?还是被黑衣人带走了?或者是官兵赶来救走了封崖,带走了尸体? “晚了。”温江雪勒马在巷口,扫了四周一眼道:“你的封大人应该是被劫走了。” 从善猛地回头看他,快步走到他马前道:“带我去大理寺。”抓着温江雪的手腕就要往马上挤。 温江雪看她一眼,终究还是伸手拉她上马,吩咐护卫回府,他独自策马带着她去了大理寺。 一路上从善心事重重的想着什么。 到了大理寺,马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去,险些栽倒在地,他刚要伸手去捞她,她已爬起来提着袍子就冲进了大理寺。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温江雪不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他的义子为别人这么紧张匆忙,他看换成是他这个义父出了事,她只会拍手称快。 他翻身下马跟了进去,就听见从善在询问大理寺有没有接到报案,有没有见到封崖。 大理寺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后巷出了事,一脸迷惑的表情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来不及解释又直接往暗部跑去。 这个时辰暗部的人都在大院儿里用餐,她跑出甬道冲出去就看到薛雪,丁丁,不识丁,长安和莫少离坐在院中的大石桌上吃饭。 她如今一脸血,很是狼狈,吓了丁丁一跳,赶紧把鸡腿塞进嘴里。 薛雪却一蹙眉,“你不是和封崖入宫了吗?出事了?” “封大人没回来?”从善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完了,他们一定是将封崖带走了…… 薛雪起身,“出了什么事?” 从善看了众人一眼,没有先说,只对薛雪道:“我与封大人在后巷遇袭,麻烦薛大人带人去后巷查一查。”然后转身就走。 薛雪还要去问她,她已一溜烟儿跑远了。 从善跑出大理寺就看见温江雪牵着马在等她,心中莫名的安了安,真奇怪,她居然在危急的时刻觉得他这个仇人最可靠,因为他们互相利用,他们狼狈为奸。 温江雪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没与暗部的人说?”不然他们肯定会和从善一起行动去救封崖,只有从善一个人出来了,那显然是她没说明情况。 “没有。”从善走过去。 “为何?”温江雪问她,“暗部是封崖的人,他们找封崖定会尽心尽力,总比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好。” 从善皱着一双眉,摇了摇头道:“暗部一定有人走漏的风声,我们刚拿出珍珠,知道的人只有暗部的几个人,外人肯定不知道,怎么会一出门就遇袭?除非是暗部有人将此消息泄露了出去。” “你怀疑暗部有皇后的人?” “不一定是皇后的人,但一定有人泄露了消息,在不确定之前我不能轻易信任他们。”从善攥紧袖子里的珍珠,这物证在她手上,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封崖的舍命相护就白费了。 温江雪看着她问:“你怎么就确定是皇后的人,而不是你或者封崖的仇家要你们死?”他十分喜欢看她皱着眉思虑的样子,像是千百条诡计在她的小脑袋里滚来滚去一般。 从善道:“我的仇家只有圣上,我现在还不值得他动用那么多人在京都之中杀我,至于封崖的……我不确定,我现在就去确定。” “去哪儿?”温江雪问她。 她抬头看着温江雪,黑幽幽的眼睛里藏着所有秘密,“相爷可以带我入宫见圣上吗?” “你为何会认为我会继续帮你救封崖?”温江雪道:“我只答应了帮你去后巷救人。” 从善看着他,道:“因为义父也需要我帮你找人,我们互相利用,算是利益交换。” 好个互相利用,利益交换,她就像个小狐狸,心中将一切算的清清楚楚,叫他义父时心里就在盘算他,一点亏都不肯吃。 温江雪越看她越看不透她,“你真的喜欢上了封崖?”他忍不住问。 从善也是吓了一跳,这种关键的时刻怎么可以问人家这么害羞的问题! 她脸一红,没回答。 温江雪便翻身上马,对她道:“上马吧。” “多谢义父。”她拉着温江雪的手上马。 =========================================================================== 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宫,见到了圣上。 圣上正在莲妃娘娘宫中陪着莲妃娘娘种花,莲妃已有六个多月身孕,大腹便便的拿着小勺子给芍药花浇水,圣上伴在身侧,她笑的娇憨明艳。 莲妃就是那皇后萧无双的表妹许颜。 从善随温江雪候在园子外,小公公进去通报,没过一会儿圣上便召他们进去,在凉亭里见了他们。 莲妃还在不远处的园子里剪花。 从善看了一眼,怕她会听到,圣上便道:“无妨。” 她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给圣上,从胃中掏出珍珠项链,到她与封崖遇袭,并且有意透露出可能是珍珠项链的主人想劫走证物。 说完之后,园子里剪花的莲妃忽然身体不适的回了大殿,圣上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笑了笑,问从善:“那珍珠呢?” 从善垂着眼道:“微臣不知,珍珠在封大人身上。” 闻人寻果然皱了皱眉,从善想这样就算为了证物皇上也会全力找出封崖的,从当日花园偷看到圣上与封崖的对话来看,她实在不确定圣上会不会救封崖,只能如此了。 闻人寻皱着眉想了想,道:“无双是一宫之后,朕无凭无据要如何去问她要人呢?况且你也只是怀疑。” 从善心头一紧,听他幽幽道:“这可如何是好……温卿你认为该如何?” 装傻充愣,圣上是人间无敌手。 温江雪幽幽道:“此事确实难办,臣一时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推卸责任,温江雪京都第一。 从善在心中默默骂他们,然后听闻人寻问她道:“这样吧,朕将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朕给你个特权,由你去查问无双。” 去你妈的!让她一个小小的评事去查问当朝皇后,查不出来惹怒了皇后她得死,查出来皇上怕家丑外扬要灭口,她还得死! “封爱卿的性命可就交托在你手上了。”闻人寻叹息道:“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爱卿你妈个脸。 从善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计量。 就听温江雪道:“圣上,这怕是不妥,她一介小评事去查问皇后娘娘,只怕……” “那不如温卿主审,同她一起负责?”闻人寻笑着看温江雪。 从善偷偷看温江雪,他皱着一双眉,似乎在做挣扎。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一叩头道:“此案既由暗部处理,便不好再劳烦相爷,微臣虽官微人轻,但愿意为圣上鞠躬尽瘁,尽力一试。” 温江雪垂目看她。 闻人寻笑了笑,“那便由你去吧。”挥手招来小公公问清皇后现下在哪儿,又对从善道:“你且在殿外候着,片刻后让小公公带你去见无双查问。” 从善应是,随着温江雪推出了园子,在殿外的长回廊上候着。 已是黄昏,昏昏的天色下,那蜿蜒的围墙森然,有一种压制的美。 从善看着那黄昏下的宫闱,愁眉难展。 温江雪忽然又问她,“你喜欢封崖已经喜欢到了愿意为他不要命的地步了?” 从善侧头看他,发现他正看着她,那双绿盈盈的眼睛里映着她,啊,她可真美。 “恩?”温江雪等她回答。 她想了想道:“也没有,我只是认为这一次,我赢定了。”她看着温江雪微微眯了眯眼,“凭此一案,我在京都之中必定会名声鹊起,暗部与封崖也会真正的接纳我,这样之后想除掉我,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这样的回答似乎让温江雪惊讶,看着她就皱紧了眉。 “相爷不必如此看我,我的目的虽然不单纯,但我确实在拼命相救,我活着很不容易的。”她笑了笑道:“今日就算是相爷遇到这样的危险,我也一定会如此。” 温江雪心头一震,看着她冲自己眨了眨眼道:“因为您可是我唯一的靠山呐。” “是吗?”他问。 从善忽然一伸手抱住了他,他浑身一僵就要推开她,却听她低低道:“劳烦相爷帮我保管,这是我活命的稻草。”掌心被她攥住,一团带着她体温的小物件塞在了他的手中。 她松开手,退开半步,叹息道:“等我活着救出封大人,定会帮相爷找人,只望相爷好生保管着我的‘命’。” 小公公从远处走来。 从善看了温江雪一眼,觉得只有交给他比较放心,至少她若是被抓后,还会逼问她珍珠项链的下落,不至于一上来就要她的命。   ☆、第25章 二十五 小公公跑过来,向温江雪行了礼,然后请从善随他去。 从善对温江雪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了一声,“那我去了义父,您多加保重,等我回府。”可要好好保管我的证物啊。 她随着小公公离开,温江雪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里的小物件——一条珍珠项链,上面写着如珠如宝,是闻人寻没做皇帝时就送给萧无双的定情信物。 如珠如宝,这四个字如今看来分外可笑。 他将珠子收在怀中,转身又去了莲华殿。 圣上还在亭子里坐着,手中抱着一只小猫儿,看见温江雪走过来,并不惊讶,只是逗弄着小猫儿让两侧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温江雪等人退尽开口道:“我要保陈楚玉。” “朕知道啊。”闻人寻抓着小猫儿的两只肉爪子捏来捏去,“当初你收他为义子的时候就说过了,朕也答应了你,在他为你找到陈从善之前不会要他的命。”他抬头对温江雪笑了笑,“我们兄弟多年,陈从善这个仇总是要给你报的。” 温江雪皱了皱眉道:“我希望圣上收回成命,不要将他牵扯进萧无双这个案子中,您借刀杀人用谁都可以,但他得罪了萧太傅一族就很难脱身了。” 闻人寻抬头看着他,笑了,“他不过是你的小小棋子,你竟为他考虑这么多,莫非……你这袖子要断了?” “圣上。”温江雪毫无调笑的对他道:“牵扯进这个案子里,连封崖都难以自保,何况是他个毛头小子,他已答应我救了封崖就带我去找陈从善,在这之前我不希望他出事。” 闻人寻揉捏着小猫儿的爪子,也不知是太用力惹恼了猫儿还是怎地,小猫儿低叫一声探出了爪子挠在了他手背上。 他吃痛一缩手就看到手背上被抓出了三道印子,眉头便是一蹙,抬手抓着小猫儿的脖颈将它一把摔出了凉亭。 就听小猫儿一声惨叫,候在外面的公公吓了一跳,就听他冷冷的道:“将这小畜生的爪子给朕拔了。” 温江雪皱着眉,却是见怪不怪,他就是如此,伪善之下是一颗冷到可怕的心,他从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就算是他海誓山盟过的爱人,也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丢弃的小猫儿。 包括他温江雪,他们再生死与共,一起走到今日,只要威胁到他的帝位,他绝不手软,所以温江雪才会留下陈楚玉。 “是他自己要逞能,掺合进来。”闻人寻接过小公公奉过来的冰帕子,“朕没有逼他,你若是不放心,你就替他去担。” 温江雪笑了一声,带着嘲弄,“圣上这是在逼我。” “朕怎会逼你?”闻人寻拿着帕子看他,“你与我,是君臣,也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我知道这件事你不脏了手,想要独善其身,所以之前你拒绝的时候我并未强求,是不是?” 是,他没有强求。 “朕交给了封崖去处理,毕竟要得罪太傅一族,你不愿意朕理解。”闻人寻道:“后来你的义子插手,是你自己问朕要了监案之权,如今你不想继续插手,朕交给了你自告奋勇的义子,何来逼你一说?” 温江雪笑着,他还是这个样子,永远不做坏人,坏人由他温江雪来做。 闻人寻幽幽叹口气,“虽然此事朕还是希望你来解决,放眼朝堂也只有你令朕放心。” 是啊,只有他温江雪将他帝王之路上的那些肮脏事解决的完善无缺,让他看起来是一代仁君。 闻人寻从旁边小公公手中接过一卷圣旨,递给温江雪,“这是朕授权给你的,让你有随意处置案件中任何人,可以先斩后奏的圣旨,你拿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帮帮你那小义子,你若是愿意,这案子就由你全权负责,你若是不愿意……”他叹气,“就当这圣旨作废。”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明白。 温江雪慢慢接在了手中,转身出了莲华殿,他不想掺合进这件脏事里,不想得罪萧太傅,可是……陈楚玉那小子…… ============================================================== 韶华殿外,从善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谁在骂她? 她看了一眼昏下来的天色,揉了揉鼻子,这韶华殿可谓是富丽堂皇,金雕玉琢的,宫娥太监站了一回廊,廊下掌起来的宫灯都是琉璃的,灯光流转,千变万化,美不胜收。 可偏偏这宫殿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美则美,却没有生气,不如莲妃的宫殿生机勃勃的,这里就像是一座金屋冷宫。 宫娥太监,沉默的站在那里,宫殿中听不到一丝人声,只听到回廊下的青铜铃声,声声沉闷。 太压抑了…… 她探头往殿里瞧了瞧,就听见有一女声骂了一句,“滚!”跟着一阵茶盏碎裂的声响。 不多会儿从殿里出来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被个小宫娥搀扶着。 “娘娘快不要哭了,不然肚子里的小皇子就不漂亮了。”小宫娥扶着那女子,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低低道:“奴婢就说不让您来,她不识好人心就让她自生自灭去。” 哎?莲妃娘娘?居然是莲妃娘娘!她怎么会来? 从善忙躲到一边偷看,就听莲妃娇娇弱弱的道:“可她是我表姐,我怎忍心看着她被圣上误会责罚。” 小宫娥替她披好披风带上兜帽,扶着她下了回廊低声道:“什么误会,咱们这位娘娘就是自作自受,好好的皇后不当,偏要和个太监……” “琼儿!”莲妃低喝了她一声,打断了她,“我不喜欢你这样背后说表姐,她定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琼儿不服的低低嘟囔,“就是被咱们太傅老爷宠坏了,不懂得珍惜幸福,闹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还敢说您肚子里的小皇子。” “别说了。”莲妃不愿听,扶着琼儿快步离开了韶华殿。 从善躲在柱子后面蹙了眉,看来这个莲妃娘娘是把方才她像皇上禀报的那些事情跟皇后说了,不过也无妨,反正案件已查明,只等救出封大人之后定罪了。 殿中有个小公公出来,叫她过去道:“皇后娘娘说她身子乏了,要小憩一会儿,让你在外面等着。” 嘿,还真是皇后娘娘的架子,没事,她等。 她笑眯眯的袖着手等在外面,看着夜色黑透,琉璃灯辗转,殿中有个小宫娥捧着一兜的碎茶盏低头走出来,瘦瘦小小的脸,低声抽泣着。 好机会。 她便跟了过去,看到小宫娥将碎瓷倒在大殿拐角的一个笼子里,靠着墙小声哭了起来,她就走到了跟前,惊讶一声,“啊,这位姐姐你的手流血了啊。”忙掏出帕子去给她擦。 小宫娥吓了一跳,转过身忙擦了眼泪道:“你……你不好好在回廊候着,跟着我做什么。” 从善拉过她的手,抓的紧,不让她挣扎,细细的替她清理伤口道:“别动,这样好的手,要是留疤多可惜。我见姐姐哭着过来,有些担心就跟过来看看。” 小宫娥盈盈的泪珠便又落了下来,“有什么可惜的,一双做奴婢的手,主子不高兴说砍就砍了。” 从善一惊讶,抬头看她道:“姐姐这手……是皇后娘娘扎的?” 小宫娥落着泪,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皇后娘娘为何要这样?”她问。 “还能为什么?不高兴呗。”小宫娥愤恨的道:“她就是看莲妃娘娘受宠,还怀了身孕,她看谁都不顺眼,莲妃娘娘好心好意来提醒她圣上已经生气要查她了,她非但不领情,还骂了莲妃娘娘一通。” 哇,这小宫娥嘴也太不紧了吧,她还没说几句,小宫娥就自己先把主子卖了,可是够不喜欢这位皇后娘娘的啊。 从善心里惊讶,嘴上却温柔,“骂了莲妃娘娘?” “可不是,骂莲妃娘娘猫哭耗子假慈悲,还咒她怀里的小皇子!”小宫娥卖起皇后来毫不示弱,“说什么让她护好自己的胎,说不定会和她一样生个死胎,还说就算生下来也会和她的儿子一样活不过一岁,你说她恶毒不恶毒?” “恶毒,真恶毒。”从善惊讶异常,替她轻轻包扎伤口问道:“皇后娘娘有过孩子?” “有过。”小宫娥一点都不隐瞒,“有过两次,第一次八个多月早产,生下来个死胎,后来又生下个小皇子,小皇子天生羸弱,没过一岁就夭折了,说起来怪可怜的,宫里人都说是因为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作恶太多,杀戮太重。” “这便是胡说了。”从善笑道:“皇后娘娘一个大家闺秀能作怎样的恶?还能杀人啊?” “我没胡说!”小宫娥看她不信,拉着她低低道:“这些事宫里人都知道,咱们这位娘娘可了不得,从小就被太傅娇惯的没有姑娘样子,当初前太子刚死,咱们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就跟着上过战场,听说杀了好多人,后来先帝被五王爷逼宫,也是她带兵和咱们圣上一起入宫救驾,铲除了五王爷,宫里的老人都说是她亲手斩下五王爷的头向咱们圣上邀功,圣上登基才封她为后的,这可不是我瞎编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问这宫里的嬷嬷们。” 还有这等事??从善叹为观止,这位皇后娘娘厉害啊,怪不得敢私|通旧|情|人。 “还是算了,这等宫闱秘密也只有姐姐心善与我说,其他人怎敢告诉我。”从善道。 小宫娥羞涩的笑了笑,却是道:“也不是这样说的,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不得人心,这宫里的人都不喜欢她,常常背地里说她这些事,我也是听来的。” 哦,怪不得呢,一个小宫女就敢这么随随便便跟外人说皇后的事情,原来这韶华殿里都是如此,皇后娘娘也忒不得人心了。 小太监在回廊叫她,她匆匆告别小宫娥赶了过去,被带进一间亮堂堂的大殿,从大殿又进了内殿。 重紫纱幔一遮,内殿中光线便是一暗,像是被乌云盖住的一片昏暗天地,只有纱幔外映出来的光。 她在过了纱幔一两步就跪下行礼,“微臣陈楚玉拜见皇后娘娘。” 无人应答,内殿里静的像没有活人,只听到不远处青瓷水缸中金鱼游动的声音。 她又说一声,“微臣陈楚玉拜见皇后娘娘。” 一片寂静,她偷偷的抬头看过去,看到窗下的软榻上半躺着的那人时是有些吃惊,不,太吃惊了……   ☆、第26章 二十六 重紫纱幔一遮,内殿中光线便是一暗,像是被乌云盖住的一片昏暗天地,只有纱幔外映出来的光。 “微臣陈楚玉拜见皇后娘娘。” 一片寂静,她偷偷的抬头看过去,看到窗下的软榻上半躺着的那人时是有些吃惊,不,太吃惊了…… 窗户开着,窗外的灯色一晃晃的照进来,照到窗边榻上人的脸,轮廓秀气而消瘦,尖尖的下颚,飞扬的眉眼,唇红脸白,是个美人的轮廓,可是……那白生生的侧脸上一道极长的刀疤从鼻梁斜贯到她的脸颊之下,几乎要到脖子上,黑红黑红,像条黑蜈蚣…… 她不知道当朝皇后娘娘竟然脸上有这么大一块疤,看样子还是已经三四年的疤。 “怎么?本宫的脸让你很震惊?”皇后娘娘在那窗下转过头来,冰冷的冲她一笑,扯的疤痕有些狰狞。 从善忙低头道:“微臣不敢。” “不敢?有何不敢?这宫里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背后取笑本宫,你有何不敢?你不是皇帝派来审讯本宫的吗?”皇后言辞冷淡而刻薄,“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从善将头贴在掌心里道:“微臣惶恐,微臣只是奉令来请示娘娘几个问题,怎敢审讯。”她希望尽量不惹怒皇后娘娘,毕竟她在传言里那么的……凶残。 她“啧”的笑了一声,念了一句,“陈楚玉……你就是那个剖开他的胃,找出所谓证物的陈楚玉?” 她心中咯噔一响,她不确定这些事情是莲妃偷听来告诉皇后的,还是暗部的卧底说的,但这显然对她不是很有利,若是皇后知道景春是她给助杀的…… 她决定掌握主动权,不然只会被皇后步步逼问,牵着节奏走。 “这么说来,皇后娘娘是认同那件东西是证物了?”从善语气恭敬的问。 皇后笑了一声,“本宫承认不承认你们不是都已经给本宫定罪了吗?不然皇帝怎么会容许你一个小小评事来审问本宫?” “皇后误会了。”从善抬起头道:“圣上派我来,是情非得已,是因为暗部的少卿封崖封大人被人劫走了,微臣来也并非是为了景春一案,而是关于劫走封大人一事有几个问题请示娘娘。” 皇后没料到她来不是为了私|通一案,而是为了封崖一事,有些吃惊的看着她,正对上她那双又黑又亮的眼,坦诚的看着自己。 “是吗?”那双眼直视着她,反而让她有些在意起脸上的疤,微微侧过头道:“封崖被劫?本宫在这深宫之中,消息闭塞,竟是不知。” 从善笑了笑道:“娘娘在这宫中定是不清楚此事,微臣便先与娘娘将清楚来龙去脉。” “此事与本宫何干?”皇后有些厌烦的皱眉,“本宫不想听。” 从善不疾不徐道:“此事与娘娘关系重大,那些歹人劫走封大人为的正是娘娘所说的那件证物,那件证明娘娘私|通的证物。” “你在怀疑是本宫做的?”皇后蹙眉看她。 “微臣不敢。”从善道:“娘娘安居宫中怎会做出这等事,微臣只是在怀疑是萧太傅所为。” “大胆!”皇后厉声喝她,一巴掌拍在软榻上就坐起了身,横眉冷肃,“萧太傅也是你这小小的评事可以随便猜测怀疑的!” 看来她还是很在意萧家的,这就好办了。 从善做出惶恐之色道:“娘娘息怒,微臣怎敢随便怀疑,微臣是亲眼所见,封大人被劫时微臣就在现场。” 皇后脸上怒色一凝。 从善看着她的表情继续道:“微臣亲眼所见那些袭击封大人的黑衣人身上有一件只有萧府才有的东西。” 皇后盯着她,一瞬不眨,半天才道:“是吗?那你为何不直接禀明皇帝,皇帝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搜查萧府。”她讥笑了一声,“你若是有证据,还会来与本宫费口舌?” 哎呀,不上当啊,果然是有点厉害。 从善也不急,道:“因为微臣怕死,微臣不想得罪皇后娘娘和萧太傅,微臣只想留着小命救一救封大人。” “哦?”皇后冷笑看她,“你怕死?你若怕死怎敢插手这件案子,还替暗部找证物。” 从善叹气,“娘娘误会了,当时微臣并不知此案关系娘娘,微臣只是……想脱身。” “脱身?”皇后看她。 从善也在看着她,恭恭敬敬的跪着,低声道:“因为微臣当初,不小心成全了犯人景春。”皇后神色一震,她继续道:“微臣怕被查出来,所以才会自告奋勇的帮忙找证物,只想此案快些了解,微臣尽早脱身,没想到……惹出了这样大的麻烦。” 皇后盯着她,“是你杀了景春?” “不。”从善任她盯着,“是他自己求死,微臣只是成全了他。”毒是擦在钉子床上的,是景春自己要死,不是她动的手,她没有撒谎。 皇后仍旧盯着她,盯的从善心里没底时终于听到她极低极低的苦笑了一声,“成全了好……成全了就不用受折磨了,进了暗部活着不如死了好……”她忽然转头看窗外,不知是在看琉璃灯还是天边月,呢喃一般的说了一句,“死了好,活着比死还痛苦……” 她的下颚紧紧绷着,竟像是……想哭了。 从善松出一口气,这一把赌赢了,死不了了。 “你为何告诉本宫这些?”她没有扭过头来,依旧看着窗外,“你就不怕本宫告诉皇帝,让皇帝治罪与你。” 这个……她还真不怕。 从善道:“微臣既没有动手杀人,又找到了圣上想要的证物,就算圣上知道了也该记功不是过。”毕竟在圣上眼里景春迟早是个死人,关键的是要证物,“况且娘娘不会。” “为何?”她扭过头来看从善,眼角是有些发红,“本宫可不是好人,你难道没听外面那些嚼舌头的奴才说本宫吗?” 原来她都知道啊?那还挺能忍的。 从善笑道:“娘娘是不是好人微臣不知道,也不敢妄自判断,微臣只是知道,就算娘娘说了圣上也不会信您的,只会愈发怀疑娘娘,娘娘又怎么会干这等的蠢事?” “是啊。”她冷笑道:“皇帝从来不曾信过我,他怎会信我。”她靠在软榻上,曼声轻笑,“我倒是该感谢你这个小评事,成全了他,不让他再受苦。” “娘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从善道。她没有自称本宫,说明是有所进展的。 皇后侧过头来看着她笑了,“你这小评事倒是有趣,但你不必在本宫这里耗心思了,封崖一事我确实不知。” “微臣知道。”从善确实也想到了,皇后深居宫中,不太可能自己动手,那就只能是萧家人,“微臣进殿时便说了,微臣只是来请示娘娘几个问题。” “哦?那本宫倒是也想问问。”皇后托起头问她道:“你为何要救封崖?据本宫所知封崖……可不是个好东西,大概处了他暗部那几个人外,其他人都巴不得他早死。” 是吗?封崖为人居然这么不好??和卷毛相爷一般?人人得而诛之?她觉得……封大人很好啊! 从善想了想道:“因为微臣爱慕封大人。” 这个答案委实让皇后有些吃惊,睁圆了眼睛上下打量她,“你……和封崖又断|袖|之|癖?” “没有没有。”从善忙道:“是微臣一厢情愿的爱慕,封大人并不知晓,微臣也不断|袖,只是爱慕封大人这个人,如果他是女的我也这般爱慕他,微臣对他的爱意与性|别无关。”她说的可真好,自己都要信以为真的感动了。 皇后似乎也有些动容,消化了半天说了一句,“暗部果然都是变|态之人。”也不与她计较,叹气道:“问吧。” 从善心中一喜,道:“微臣想问,娘娘可否要听犯人景春临死前留下的一句话。” 皇后眼睛一亮。 从善继续道:“微臣还想问,娘娘是否愿意出手救一救封大人。” 她再道:“最后微臣想问,娘娘想要拿回那条珍珠链子吗?” 皇后坐起身来看着她,她跪在那里瘦瘦小小的,背后透进来的光将她笼在阴影里,只看得清极白的脸和极黑的眼,让人看不透。 “微臣也可以向娘娘坦白,那珍珠链子不在封大人身上。”她道:“在微臣这里。” “你不怕我杀了你?”皇后问她。 “怕。”她抬起手掌亮了亮,“微臣一手心的冷汗,怕的要命,所以微臣一进来就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微臣坦白了景春之事,微臣也表明了来意。” 她无比坦率,“微臣想救封大人,微臣不想与您作对,微臣想拿珠子跟您换封大人,还望娘娘考虑考虑。” 皇后看着她,终于低声问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 从善大喜,成了成了,跟厉害的人就得坦诚,不要让她觉得你跟她玩心眼,这是挑衅,会完蛋。 从善抬头,恭恭敬敬的道:“他说东西在他肚子里,让您放心去享荣华富贵,他会带着它去死。” 并不是多么重要又特别的一句话,那时候从善听他说,就觉得作为临死遗言有些太普通了。 “是吗?”皇后忽然问她,“他真……这样说?” “是。”从善道,一抬眼发现皇后做在那榻上细微的发颤。 窗外的琉璃灯一晃一晃的折进来光,落在萧无双的发端,侧脸,她消瘦极了,抓在榻上的手指骨骼分明。 她在那灯色下,忽然一低头哭了,又轻又低,听来像在苦笑,是让从善吃了一惊。 从善没想到这样一句普通的话能让那么……传闻中的皇后失态。 却听萧无双低低道了一句,“他是怪我的……到死都在怪我……”   ☆、第27章 二十七 萧无双低低道了一句,“他是怪我的……到死都在怪我……” 她低着头,从善看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在苦笑,只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她不太擅长,便开口安慰道:“娘娘怕是会错意了,他到死都想着藏好珠子护着您,那句话的意思也许就是他想成全您,让您安稳的当好皇后,荣华富贵,好好活着。” “你明白什么。”皇后抬起脸来看她,眼睛是晶亮的泪水,“荣华富贵?”她笑了一声,“他知道我从来不稀罕这些,我生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是闻人寻,也不是这个皇后之位成全的,我当这个皇后从来都是因为我爱闻人寻。” 从善有些懵,她不是太明白,隐隐约约觉得皇后说的有理,她生来就是萧太傅之女,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可她要是爱闻人寻怎么还会和那景春搞在一起? “他让我去享荣华富贵……”她侧头看窗外,“是在怪我选了闻人寻,是在祝我到死都只得到荣华富贵……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这里面有故事啊! 从善心潮澎湃,却是不敢开口问,她得先救人先自保,不能再知道什么秘密了,知道秘密太多的人绝对活不长。 她便不再开口,等着皇后将挂在下颚上的泪水擦掉,扭过头来问她,“珠子在哪儿?” 从善道:“微臣存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娘娘放心,只要救出封大人,微臣定将珠子物归原主。” 皇后对她伸手,“扶我到桌前。” 从善忙过去扶她,一握住她的手臂也是吃了一惊,太瘦了,一把的骨头,都不敢用力。 她扶着从善吃力的下了榻。 从善发现她走路都费劲,消瘦的脚背,纤细的脚踝,踏在地上颤巍巍的,袍子在她身上宽大的不着边儿,从善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就是那些宫娥们口中那个凶残爱杀戮的皇后…… 她坐到桌前,喘出一口气,让从善取了笔墨来,提笔写了一封短笺,大意是——珠子在来者手中,凭珠子放人。 落款是一个‘珠’字。 从善有些诧异,“娘娘闺名一个珠字?” 她没开口,将信笺吹干递给她,又摘下发髻上的一把南珠簪子交给从善,“我父亲认得我的字和这把簪子,你拿着去救人吧。” 从善接过。 她忽然攥着南珠簪子不松手,“告诉父亲我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担心,还有……”她眼眶一红,竟像个小姑娘一般,道了一句:“我很想念他……”她松开手,扭过了头。 从善拿着簪子应了一声好,躬身退下。 挑开纱幔要出去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还坐在那里,这空落落的富丽堂皇之中只有她消瘦的一个人。 ========================================================= 从善出了皇宫时已是夜深,沿着宫墙往正街上匆匆忙忙的走,路上没有灯笼,只凭着月色和星光,实在有些黑。 她坏事干多了,就有些怂,一路上念着金刚经急匆匆的往相爷府去,谁知道刚过了宫墙,就有人在眼前一窜,挡住了她的路。 她吓了一跳刚要后退,脖子后就猛地挨了一闷棍,那叫一个痛的天昏地暗啊,她那句:“别动手!我是自己人!”都没来得及说完就抽着冷气儿昏了过去。 昏天暗地里,她被像麻袋一样狠狠的丢在冰冷的板砖上时就醒了,疼醒了,头疼,浑身疼,身体像是被掏|空。 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扒她的衣服,这还了得,她可是个女的!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摸! 她一激灵醒了,一脚就踹在正在搜她身的那人脸上,直踹的他哎呦一声就后滚了两圈。 从善忙抓住衣襟,手脚并用的往后推开,摸到还藏在袖子里的簪子,信笺和小镜子时松了一口气。 有人冷哼一声。 从善望过去,才看清自己现在身处在一间兵器房中,左右两侧放着各样兵器,她对面站着五六个黑衣人,和那人袭击她与封崖的黑衣人打扮一模一样,而黑衣人当中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看起来大概比霍老将军大一点,可精神好啊,那双眼睛毒蛇一样的看着她,看的她像没穿衣服一般。 可怕,肯定是辅佐两代皇帝,一个前太子的萧太傅,啧啧,她觉得卷毛相爷将来老了也是这副样子,老奸巨猾。 他冷冷下令道:“打断他的手脚给我搜。” 妈的这么狠! 从善往后一缩,喊道:“太傅别动手!我是自己人!”从怀中掏出南珠簪子,“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的。” 萧太傅一抬手,让黑衣人停下,盯着她手中的南珠簪子,“珠儿让你来的?” “是是是!”从善忙将信笺掏出,忍着后脑勺的疼痛端出笑脸道:“这是皇后娘娘写给您的信,您看了就明白了。” 黑衣人夺过她手中的信笺和簪子,奉给了萧太傅。 萧太傅展开信笺飞快的看了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确认了一下簪子,再看从善,“珍珠链子在你手上?” “不在我身上,我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所以她的命很重要,从善故意声明,又道:“只要太傅放了我与封大人,我立即将那珍珠链子交出。” 萧太傅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的评事也敢与老夫谈条件。” 哎,她个小小的评事怎么不能谈了,歧视。 她也笑,“我一个小小的评事能劳动您老亲自伏击动手,说明还是有些价值的。” “老夫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萧太傅不屑于她交谈。 她后脑勺热热潮潮的,疼的厉害,她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伸手一摸后脑勺,一手的血,干他娘的,“小评事不够格跟您谈,那陈楚玉可够格?” 萧太傅眉头一皱,“你就是那陈楚玉?陈家养着的楚玉?” 看来陈楚玉这先帝私生子的身份重要的皇亲国戚都知道啊。 “在下陈楚玉。”从善抬头,“不知现在够不够格和萧太傅谈一谈?” 萧太傅皱着眉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他其实并不想与这先帝私生子弄的太僵,因为世事难料,谁能料到他将来会不会成为新君主,就像当初的闻人寻,一个不受器重的小王爷,翻身一跃做了皇帝,凡事不能做绝,指不定以后还可以为他所用。 “你与封崖是什么关系?”萧太傅问她,“老夫记得你刚被圣上拨到暗部,不过几日,你为何要插手这件事?还要救他。是谁指使你的吗?温江雪,还是……”上头那位圣上,他最担心陈楚玉已与他们联手。 哎,怎么人人都这么问她,就不能因为她善良吗?她想做个好人,好评事。 后脑勺渐渐开始发麻,她眼前有点晕眩,她晃了晃脑袋道:“萧太傅放心,无人指使我,我掺合进来纯粹是为了讨好封大人,如今这样卖力救他也是因为……我喜欢他。” 萧太傅到底见多识广,没有太吃惊,只是又打量她一番,冷笑一声,“不堪器用。” “哎,楚玉只想平平安安的当个小评事,可以日日见到封大人,并不想惹事,也不敢。”从善委屈道:“所以太傅您老人家能不能成全我?” 萧太傅看着她思量了片刻道:“老夫的目的也只是拿回珍珠链子,并且给封崖一个警告,让他少不自量力的插手此事。” “是是是,封大人就是爱逞能,我回去后一定会好好劝告他的。”从善从善如流。 萧太傅吐出一口气靠在椅子里,“拿来珍珠链子,老夫便放人。”他也确实没有想杀封崖,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圣上都不敢要他的性命,何况的他个太傅。而这陈楚玉……原本他想一个小评事杀了就杀了,可如今看来,他的身份也是个好棋子,可以留一留。 从善忙起身,到他跟前,讨好的笑道:“太傅您老人家能不能先放人啊?”又忙道:“您放心链子我肯定不敢耍花样的!您可以派个人跟着我去取链子,我要耍花样就就地正法。”她笑的献媚,“您先将封大人放了,让他回暗部,我定然不会向他透露一丝咱们俩的事情,我实在是担心封大人多吃苦头……还望太傅您体谅体谅我这颗苦恋的心。” 笑话,她要是拿出珠子,这老奸巨猾的太傅不放人怎么办?而且她也没打算拿出珠子,她要赢就要赢全面。 萧太傅瞧着她那张小脸,怎么看都不像先帝,他忽然一笑,“也好。” 从善没料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顿时大喜谢恩。 萧太傅却道:“不过你要替老夫做件事。” 从善心头咯噔一声。 “老夫听说,你得到圣上特许可以随意出入皇后的寝宫?”萧太傅问她,从私|通一案开始,圣上就软禁了珠儿,任何人没有特许是见不得珠儿的。 从善道了一声是,听他幽幽笑道:“过来。” 从善起身过去,萧太傅附在她耳侧低低道了一句什么,然后塞了一支小瓶子在她掌心里,冰冰凉凉的让她一颤,“杀了……她?” 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萧太傅的脸,她想起皇后的名字,无双,珠儿——举世无双,如珠如宝。 这该是太傅亲自给她取的吧,可是…… “此事办妥,老夫立即放人,以后也不会与你为难,怎样?”萧太傅问她。 她抿了抿嘴,道:“那可否让我先见封大人一面?” ============================================================== 她被个黑衣人左拐右拐带到一间出了太傅府的密室前,再三警告不得与封崖说有关太傅的话,才被放进去。 原来封崖一抓来就被关在了这里,到如今还不知道谁抓了他。 从善进去,就看到密室里有个高大的铁笼子,封崖就被锁在里面,双手锁着铁链扣在铁笼上,眼睛还被黑布遮着。 他在铁笼中听到声音动了动,像在挣扎。 她近前才看清封崖身上许多的伤口和血迹,是被用过刑了,一头银发粘着污血散了一背。 他在铁笼中抗拒的挣扎全身戒备的像要随时攻击一般。 “是我。”从善喉头有些发涩,“是我封大人。” 封崖一愣,猛地扑到笼子旁,寻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低低哑哑的道:“陈楚玉,你怎么……他们抓了你?对你用刑了?你……还好吗?” 他话那样少,却讲了这么多句问她。 从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将碎发拨过去,轻声道:“我没事,我很好,封大人不同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不。”封崖贴近她,低声道:“是太傅的人,你自保,不要救我。” 从善在那昏昏的灯色下莫名的心悸,她开口问道:“封大人,若是我做了坏事,你会……原谅我吗?”   ☆、第28章 二十八 “不。”封崖贴近她,低声道:“是太傅的人,你自保,不要救我。” 这密室中密不透风,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火摇曳。 说实话从善是感动的,从十一岁之后就没有人再为她考虑过,疯人庵的岁月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信任任何人,要自救,要不择手段。 就算她的父亲接她回来也是为了让她替他去完成他的忠义,要牺牲她。温江雪护她留她也是为了利用她。 但这个人,从来不曾利用过她,从一开始皆是她在利用他,可他如今让她自保,不要救他。 她早没了爱人之心,却又渴望被爱。 她的手指慢慢的探在封崖的脸庞,却不敢触碰到他,只是轻声道:“封大人,若是我做了坏事,你……会原谅我吗?” 封崖侧了侧脸,不小心碰到从善探在脸侧的手指,从善忙缩回手。 封崖皱了皱眉道:“何等坏事?” “很坏很坏的事。”她低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辨是非,伤人性命,为了自保不择手段……的事。”她的父亲若是知道会打死她的事情。 封崖皱着眉道:“你不会。” 从善抬眼看他,“若是我做了呢?” “你不会。”他还是这样道:“你是个善良的人。” 她是个善良的人吗? 从善蹙了蹙眉,没有讲话,片刻后笑道:“不说这些了,我有一事要跟封大人说。” “何事?” 从善忽然伸手探过铁笼勾住封崖的脖子,隔着牢笼亲亲的吻在了他的耳朵上。 封崖浑身一颤,抓着铁链的手指收紧,整个脖子瞬间红了,就听从善在耳侧用气息道:“有人在偷听,封大人别动,假装我在亲你……”封崖被那气息拂的浑身战栗。 她又道:“封大人被放出去之后回到暗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暗部有太傅的人,你不要惊动任何人,去找相爷,那东西在他手里,你取了东西去见圣上。” 她感觉到封崖在战栗,忍不住笑了笑,亲了一口他,低低道:“封大人多加小心。”松开他,看到他遮着眼整个脸从脖子开始红透,像要熟了一般,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那我走了。”起身要走。 “陈楚玉。”封崖忽然叫住她。 她回过头就见昏昏的灯色下,他在牢笼里遮着布的眼睛‘望’她,抿了抿嘴,对她道:“你是暗部的人,做任何事我都会原谅你,替你承担。” 啊,她又要感动了,她为自己感到可怜,她太久没被人好好对待过了,所以变的这样容易被感动,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转身出了密室,夜风中潮潮的气息吹的她心头蠢|蠢|欲|动,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点。 ========================================================================== 出了太傅府,她感觉到黑衣人一直在跟着她,监视她。 她也没有耽搁,一路直往皇宫,凭着皇帝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宫,还没到韶华殿就见宫中噤若寒蝉,像是出事了。 她忙躲着去了韶华殿,果然出大事了。 韶华殿中灯火通明,宫娥和太监皆跪在外面的回廊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悄悄摸摸的溜到殿门外,一个小宫娥一把拉她跪下,“你怎么又来了??” 是先前那个被割手的小宫娥。 从善跪在她身侧,探头看见大殿之中皇后娘娘坐在桌子前,对面站着怒气冲冲的闻人寻。 “出什么事了?”从善小声问宫娥。 宫娥拼命摇头让她不要开口,只用手比了比肚子,比着嘴型,“莲妃,孩子掉了,小产了。” 什么?莲妃小产了?不是已经快七个月稳定了吗?之前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小产了? 她还想问,大殿里闻人寻已开口,“是不是你做的?” 他问萧无双,语气又怒又无奈。 萧无双并不看他,只玩着桌子旁青瓷缸里的金鱼,她瘦的嶙峋的手指穿梭在艳红的金鱼之间。 “她白天刚来过你这里,夜里回去就小产了,不是你做的还有谁?”闻人寻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朕在问你话呢萧无双!” 萧无双这才抬眼看他,“你不是都已经给我安好罪名了吗?还问我做什么?”她讥笑一声,“哦,我忘记了,你还要做样子给那些奴才们看,给天下人,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十恶不赦,我坏事做尽,而你闻人寻第一大善人,你这副嘴脸可真让我恶心。” 闻人寻怒急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啪”的一声,吓得殿外的从善都是一颤。 萧无双带倒了椅子摔在地上,脸颊上登时红肿了一片。 她太瘦了,那一巴掌仿佛将她打散了,她撑着地半天才坐起身来,苦笑一声,“闻人寻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许颜为什么会小产你我心知肚明。”她抬头看闻人寻,一双眼睛又亮又狠毒,“你做的恶事休想让我来认!” 闻人寻伸手攥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起来,从善以为他要将萧无双掐死。 却见他恶狠狠的攥着萧无双的脖子半天,终是松了手。 他一松手,萧无双便绳子一样虚脱倒在地上,抓着地毯剧烈的呼吸着,一张脸白的没有血色。 “萧无双,莲儿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活不了!”闻人寻道。 萧无双趴在地上喘|息,直将眼泪喘了出来,一粒一粒的砸在地毯上,她哑哑的开口,“闻人寻,你不得好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闻人寻蹲下身去看她,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吗?” 萧无双看着他,眼里的泪就止不住,这个人曾经是她愿意赴汤蹈火来爱的人,她为他背信弃义,为他杀人,为他扫平帝王路上的一切障碍,为他换血为他死……可是他一步步设计她,一步步设计她…… “闻人寻,我当初救你时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萧无双眼泪落的无声无息。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闻人寻伸手细致的替她擦眼泪,“我说,我这条命是你的,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以君王身份来对待你,伤害你,我会永远爱你,若违背诺言……” “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萧无双恶狠狠打开他的手接道。 闻人寻笑了笑道:“朕没有违背诺言,你看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包括私|通,朕都没有杀了你。”他抱住萧无双的脸,轻轻的亲在她的眉眼上,极低极低的说了一句,“朕会等你自己死……” 从善没听清,只听到他说:“我永远爱你,这宫中三个女人我最爱的只有你,到如今还是不减一分爱意,可是无双,你太不听话了……” 萧无双浑身发抖,这个人让她害怕也让她心寒,她颤抖着问:“就因为我生下了洛儿吗?” 闻人寻一顿,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就因为我没有如你的意,乖乖的被小产,而是将洛儿保了下来,所以你就害死了他!”萧无双忽然疯了一般抓着闻人寻的衣襟就嘶吼着去打他,“闻人寻!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圣上小心!”侍候皇上的小公公忙过去拉开萧无双。 闻人寻脖子上被抓了一道,他站起身摸了摸那道血印,皱眉睥了发疯的萧无双一眼。 “闻人寻你不得好死!” 殿外有嬷嬷急急忙忙而来,扑到殿门外就道:“圣上快去莲华殿吧,莲妃娘娘……怕是,怕是不行了……” 闻人寻一惊,“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转身就匆匆忙忙出了大殿。 从善不想被看到,忙缩了缩身子。 闻人寻急着离开,也没留意。 等他走远了,小公公也匆忙出来,吩咐道:“看好娘娘。”就走了。 大殿里萧无双还坐在地上,将头抵在地面上哭泣,哭的撕心裂肺。 殿外的宫娥太监皆都推搡着不愿意进去,说是她从小皇子死了之后就一直时不时的发疯,一发疯就胡言乱语,还打人,连圣上都敢打,何况是她们这些奴才呢。 从善接过宫娥手中的热水和帕子道:“我去吧。” 宫娥感恩戴德,忙交给了她。 从善端着热水进去,走到萧无双跟前,将热水放在桌子上,蹲下身子轻轻道:“娘娘擦把脸吧。” 她又瘦又小,跪在地上将整个身子缩着,将额头抵在地面上闭眼哭着,哭的太狠了有些发懵,被从善的声音惊的一颤。 “娘娘,我扶您起来。”从善伸手去扶她。 她吓得一抖,将身子一缩,扭过头来看她,苍白的脸,红肿的眼,哭的像是真的疯了一般,看了半天没认出从善。 “是我,陈楚玉,娘娘不要怕。”从善不忍心看她,她曾经也是千娇万宠的太傅之女,任性跋扈,做了寻常女子不敢做的事,上战场,替闻人寻杀敌,那时候她该多么英姿无双,芳华绝代,可是如今她苍老脆弱的像个疯女人。 “你……”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怎么回来了?我爹……没有放人?他……他出事了吗?” 从善扶她起来,她瘦的像一把骨头,这样轻,从善将她放在椅子里,拧了帕子道:“娘娘放心,太傅很好,一切都好,我只是……”她该如何说她进来的目的……她的父亲让她进来了结了萧无双…… 她说不出口,这个女人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只是进来感谢娘娘的。”从善拧了帕子道:“我给娘娘擦擦脸。”她轻轻托着帕子给她擦脸,又低头给她擦手,发现她的手腕上各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娘娘这是怎么伤到的?” 萧无双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 从善被她的眼睛看的一颤,“什么忙?” 萧无双伸手从发髻中拔出一支小银管,放在唇上一吹,低低的呜咽声从那银管中传出。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内殿的纱幔之后,吓了从善一跳。 就听那黑影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小姐可是打算好了逃出宫?” 从善一惊看萧无双。 萧无双苦笑道:“这是景春留给我的,说我改变主意了随后可以带我逃出皇宫。” “那娘娘……”从善私心里觉得她逃走了也好。 她却摇头道:“我不走,我要替我的儿子报仇,我的洛儿……”她眼眶又是一红,抬头看从善,“你没有见过他,他特别可爱,他十一个月就长牙了,他……”她眼泪落下来,“他马上就满月了,马上……我给他做了好多新衣服,新鞋子,他都没有来得及穿……” 从善心中酸楚,丧子之痛大概一辈子都好不了。 萧无双将眼泪擦干,抬头对那黑影人道:“我要你去将许颜流掉的死胎偷过来。” 什么?偷死胎??   ☆、第29章 二十九 什么?偷死胎?? 从善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何要偷个死胎过来? 那黑影人也是诧异的叫了一声,“小姐?” 萧无双道:“你可是答应了景春只要我吹响银管,你便死而后已的为我做一件事?” “是,我的命是小姐和景春少爷的,拼死也会完成诺言护着小姐。”黑影人道:“可是景春少爷是想您出宫……” “我只此一愿。”萧无双毫不动摇,“若是你不肯,我便亲自动手。”扶着桌子要站起来。 “小姐!”那黑影人忙道:“若这是您的心愿,我自当誓死完成。”他一叩头,说了一声,“小姐保重。” 那帐幔一抖,黑影一闪,他已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内殿中。 从善探头看了看,好快的身手。 “我曾经和景春在战场上救了他,他无依无靠便一直跟着我们,直到我入宫。”萧无双坐在那里笑了笑,“陈年旧事了。” 从善回头看她,她低着头,脸上难得有笑意,不知为何她忍不住想问:“娘娘……喜欢景春吗?”既然与他私通定是有情意的,况且她脸上的表情瞒不住,可是她又说过她爱闻人寻,从善想不明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我们从小一处长大,他教我骑马练剑,我们一同上战场,并肩作战,我当然喜欢他,但我对他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她抬头看从善,看到从善诧异的表情,笑了笑,“现在说了你也未必理解,你会喜欢很多对你好的人,但当你遇到你爱的人时才会明白,你这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从善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就像她对封崖一样吗?她喜欢对她好,对她有价值可依靠的人,但若说是爱,却有些牵强了。 “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她说,“但这个人总是让我很难过。”她苦涩的笑了笑,“不过我也让他很失望,他大概没料到我会真的背叛他,真的和景春私|通。” 她和景春私|通是为了报复闻人寻? 从善想问,可是又开不了口,怕触及到伤心人的伤心事,最后只能问一句,“娘娘为何要偷死胎?”又让她帮什么忙? 她没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床榻底下,“床榻底下的暗格里有个小匣子,你帮我取过来。” 从善过去,蹲下身子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暗格,手指一探从那暗格里掏出一只小匣子,不太重,她回去递给萧无双。 萧无双没有接,只是对她道:“打开吧。” 从善诧异的依言打开,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时吓的啪一声又合了上,抬眼盯向萧无双,“这是……” “是我的洛儿。”萧无双伸手拿过匣子,打开,消瘦的手指从里面轻轻的托出一截小小的手骨,一截手臂连着细细小小的手骨,上面已经干枯的皮肉像木屑一样一碰就簌簌掉落。 从善头皮发麻。 萧无双递到她眼下,煌煌的烛火映着挂满皮肉碎屑的小手骨,“你仔细看看。” 从善低眼看过去,只见那截小小的手骨上是六根指头,并且……骨头发黑。 “看出什么了吗?”萧无双问她。 “小皇子天生六指?”她再细看,蹙眉道:“小皇子是中|毒身亡的?”并且还是特定的毒|药,不然骨头不会变黑到这种地步。 萧无双手指有些颤抖,问她,“你信我吗?” 从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一把抓住从善,“是闻人寻干的,是他毒死了我的洛儿,他的亲生儿子!是他!” 她太过激动抓的从善有些疼,她仍激动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大家都不信我,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所以我要证据,我要证据!” 从善疼的微微皱眉,扶着她的手道:“娘娘您别激动,也许是别人下的毒?” “别人?”萧无双忽然笑了起来,她扶着桌子,笑的眼眶通红,“我在第一次小产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那时候这宫中除了我,只有淑妃一个,她常年住在偏远的西宫,从不与人来往,她如何下得了毒?” “也许她……” “也许她心机了得,手眼通天。”萧无双道:“我也这样安慰自己,所以在第二次怀孕后我就搬出了宫,回了太傅府,直到生产后才回宫。” 从善惊讶异常,她从未听说过皇后出宫回娘家安胎生产的,但一想她是萧无双,太傅的女儿又觉得合情合理。 “闻人寻因为这件事第一次和我争吵,我那时以为他是觉得我任性,大题小做,后来才明白,那是心虚,是为没有下手的机会而恼怒。”她枯瘦的手指扶在小腹上,“你知道我生洛儿时有多痛苦吗?” 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 “我从给闻人寻换血解毒之后就身体羸弱,生洛儿时几次昏厥过去,我那时怕极了,我怕洛儿会死在我的腹中,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她抓住自己轻微颤抖的手指,“我从不信神佛,但生洛儿时我开始求菩萨,我求菩萨救救我,救救我的洛儿,我愿意折寿二十年来换……”她抬头看从善,“我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我请薛雪来,告诉他若是我再生不下来就将我剖开,只要洛儿活下来。” 从善听的心惊,剖腹取子,这是真的不要性命了。 “只要他活下来……”她手指颤的厉害,一低头眼泪就砸在了手心里,“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我对洛儿的感情,他在我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我九死一生的将他生下来,看着他那么小的一团,像个猴子一样在我怀里哭……” “他生下来羸弱,我一直对他很抱歉,是我身子不好,才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我每天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小小的孩子长的快极了,一天一个样。”她看着手心里的眼泪,“他眉眼长开,小手小胳膊胖乎乎的,他晚上睡觉爱躲在我怀里,抓着我的手指,我一动他就醒了,他不哭不闹,乖乖的看着我,他是个好孩子……他若是长大了一定又听话又懂事……” 从善看着她细微颤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的青瓷鱼缸,“他死的时候只差六十七天就满周岁了,他那时已经在学说话学走路了,他就扶着那鱼缸走来走去,不让人扶,走两步就抬头看我,嘴里咿咿呀呀的叫我娘娘……”她笑了笑,“他学会的第一句话是跟着宫里的人叫我娘娘,是不是很可爱?” “是。”从善答了一句,这大殿里曾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蹒跚学步,依依学语,她想那时这里肯定很热闹。 “可惜他没满周岁就死了。”她依旧盯着那个鱼缸,“就死在鱼缸前,眼睛鼻子耳朵里只往外冒血,太医没来他就断气了。”她说的平静又可怕,“他疼的厉害,哭的去抓自己的眼睛,跟我说娘娘疼,娘娘疼……”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低了低头,再开口声音有些发抖,“你知道当时太医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洛儿是因为我身体里的余毒根深蒂固,所以他生来就羸弱多病活不长。”她抬头看从善,一双眼睛赤红,“他明明一直好好的,我照顾的他好好的,不是我害死了他,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从善道。 “闻人寻连查都不敢查,匆匆将洛儿下葬,我不信,我让景春将洛儿的尸体挖出来去调查。”她看从善,“你猜他查到了什么?” 从善不敢乱接口。 她抬手朝不远处指了指,从善看过去,不远处的案几上放着一个碗,碗中盛着白白的乳|液。 “洛儿长期服用慢性毒|药致死。”她道:“我将洛儿平时的所有饮食查了一遍,发现毒|药下在他每日服用的羊乳之中,而羊乳是闻人寻亲自派人挑选送来的,从我第一次有孕开始,他就给我补身子,一直到洛儿死我才发现……” 这样长期而缓慢的给一个人下毒……实在是太令人心惊了,从善不敢信,低头看着萧无双形销骨立的样子,联想到那慢性毒|药,“那娘娘既已知道,为何还要服用?” “我没有证据。”她看从善,“我要等着机会,保留证据,终于被我等到了。” 她枯朽的眼睛放出光彩来,看的从善心颤,“娘娘……是什么意思?” 她道:“许颜也小产了,和我那时一样,突然小产的,她从怀孕开始也每日服用羊乳补身子,从她怀孕我就开始在等,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从善想到先前在殿外偷听到,莲妃的宫娥抱怨萧无双咒她肚子里的孩子,原来不是咒,是早就预料到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萧无双抓着她的手问。 从善想抽出手,“我人微言轻,如何帮得了娘娘。”那是皇上啊,她如何帮得了。 “不,只有你帮得了我,你在今日此刻回来,这是天意。”萧无双道:“你是暗部的人,只有你能帮我。” 从善想抽回手,内殿忽然传出一声极重的脚步声,她忙看过去,只见黑影晃动。 “小姐。” “拿到了?”萧无双一喜,抓着从善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扶着从善往里走。 从善扶她过去,挑开帐幔就看到那黑影人,他面容冷峻,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个锦被裹着的东西。 “拿到了。”他说,气息有些不稳。 萧无双将从善向他一推,“现在带着死胎和洛儿的骨头,连同那碗羊乳,和陈楚玉一块逃出宫,去找薛雪,让他验证这死胎和洛儿是不是被羊乳中的慢性毒|药毒|死的!”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证据…… “娘娘我……”从善想拒绝。 萧无双忽然噗通跪在她眼前,那消瘦的身子跪的人心颤,“算我萧无双求你了,你的暗部的人,只有你能说动薛雪让他帮我验证,也只有薛雪可以验证骨头里的毒,这天下只有他可以……”她抓住从善的手,“你不必冒险,你只用带他去见薛雪,让薛雪验|毒,其余的时候交给我爹,他会替我做主的!”| 听到这句话从善如鲠在喉,她该如何告诉萧无双,她的父亲已经不会为她做主了,她的父亲要她死…… 像当初她的父亲抛弃她一样,权衡利弊之下,她与萧无双都被唯一的亲人舍弃了,唯一不同的是,萧无双如今还不知道,这大概……是一种幸运。 “求你帮一帮我!”萧无双抓着她的手指又紧又发颤,“我苟延残喘到今日,放弃和景春逃出宫,就是为了替我的儿子报仇,我撑到今日……”她喉咙一哽的哭了出来,松开从善就将额头抵在地上砰砰的给她磕头。 “小姐!” “娘娘……” 她哭着给从善磕头,像求菩萨那样求她,“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只需要带他去见薛雪,我不会连累你,我的父亲他一定会替我做主……求求你,求求你……” 那么一刻,从善真的有在心里想,也许太傅要舍弃她只是因为私通之罪祸连整个萧氏一族,若是没有了私|通之罪,而又有了毒|死他外孙的证据,他一定会替萧无双做主的吧,至少不会想要舍弃她了吧? 毕竟这是他宠大的女儿,天下无双,如珠如宝,看到她如今跪在眼前,磕头哭求的样子一定会心酸动容…… 她在犹豫,殿外已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喝喊声:“刺客就逃到了这!将韶华殿围起来!” 从善一惊,身旁的黑影人已身形一动将外殿的手骨和羊乳倒在了锦被之中,抓下内殿的一件披风将从善一裹,道:“小姐保重!”夹|着从善就跳窗而出。   ☆、第30章 三十 从善被黑影人裹在披风底下挑出窗口,惊的不远处的宫娥尖叫,指着喊:“刺客在这儿!” 她听到赶过来的脚步声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就算她现在被黑影人松开放走,她也没办法解释清楚了。 “抱歉,求你帮一帮小姐,我定会护你平安。”黑影人将她的脸遮了个严实,不让暴露,将怀中的锦被和手骨塞进从善怀里,懒腰将她抱起,掠上屋檐飞快的往宫外冲。 她在一片漆黑之中看着怀中的锦被,那锦被之上散发出羊*和血腥气,这是两条命,那样小的孩子,怎么就……狠得下心。 抱着她的黑影人猛地一颤,闷哼了一声。 她听到身后急追而来的众多脚步声,忙问:“怎么了?” “没事。”黑影人将她抱紧,又往前冲,脚步却是慢了不少。 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禁军头领在喝令,“圣上有令就地正法!杀无赦!” 黑影人剧烈的喘|息着,从善不知是跑到了哪里,轻轻的挑开披风一角往外看了看,一口冷气抽进了肺腑——身后禁军如洪水,滚滚而来,他们张开了弓…… “放箭!”禁军头领下令。 那羽箭如雨水般来,黑影人将她在怀中一搂,整个身子护住她,猛地向前一冲左右躲闪。 从善却在一片漆黑中听到闷哼声和羽箭入骨的声音,三支冷箭刺穿他的肩膀探在了她眼前,冷冷的箭尖上还挂着血珠。 黑影人的身子一晃抱着从善就从墙上摔了下去,临落地之前他抱着从善一滚,将她护了住,一个翻身吃力的又站起来,“你,没事吧?” 他的胸膛穿出一支冷箭。 从善盯着那箭尖上的血,轻轻答了一句,“没事。” 他抱着从善全力往前跑,从善听到他胸腔里急跳的心和开始颤抖的手指,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一步未停。 几个起落,像是跑了很久,又跑了很短,身后的呼和脚步声远远近近,他终是咚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抱不住从善一般的一松,从善滚落在地上,掀开披风发现已在宫外,天上一轮牙月隐在阴云之中。 “快跑。”黑影人跪在她眼前,身上的血已多的分不清哪里有伤,背后密密麻麻是冷箭,他浑身都在淌血,嘴唇发紫,费力的呼吸着,“小姐就拜托你了。” 禁军从身后的宫门追出来。 他拔出腰间佩剑,拄着剑站起来,一字一喘的道:“请你可怜可怜小姐……” “放箭!”禁军呼和而来。 那羽箭疾飞,破风刺来。 他将剑一挥,“快跑!” 从善紧抱着怀中的锦被转身就跑,她听到身后的厮杀声在这夜色里像孤军奋战的悲鸣。 她不敢回头,她拼尽全力往前跑,她听到身后已经有脚步声追来,她又听到那声令下,“放箭!不要留活口!” 那羽箭在背后冷风一样袭来,从善来不及多想在地上一滚,却觉得右肩一痛,一只冷箭已经洞穿肩膀而出,挂着她的血肉。 她疼的发汗,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拐。 不能死不能死……她咬紧牙,右手臂又疼又麻渐渐提不上力气,她单手抱紧锦被,看了一眼天边月,从郁……这次我想做一次好人,你保佑我吧…… 她喘|息的快要昏厥,心脏在胸腔里噗通噗通乱跳,身后传来禁军的声音,“好像往小巷跑了!” 巷子出口就在不远处,她一咬牙猛地往前跑,刚跑出巷子口忽然有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拦腰一拽—— 她吓了一跳,抱紧了锦被就拼命挣扎,张口就咬住那捂住她嘴的手,只听那人抽了一声冷气,压低声音道:“别动,是我!” 那声音熟悉…… 她一抬手就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一瞬的愣怔之后她眼眶一红就瘫软在了他怀里,“相爷救我……” 她一身的血,肩膀插着个箭还在淌血,脸色煞白像个已死之人,可偏紧搂着怀里的东西,吊着最后一口气。 “你就是自己找死!”温江雪又惊又气,但凡肯他的话就不会弄成这样!拦腰将她抱起钻进了马车中,马车在禁军赶来之前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马车疾驶在夜色里。 温江雪一直看着从善,她从被抱上车后就一直缩在车角,紧抱着怀中的锦被,一声不吭一言不发,沉默的可怕,尤其是带着那满身的血。 吓着了? 温江雪想伸手拉她过来,看看她的伤势,刚一探手,她就是往后一缩,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又冷又静的盯着他。 “吓傻了?”温江雪没有收回手,强硬的落在她左手臂上,却是不敢用力,“过来,让我看看你死不死的了。” 她没有动,只是用晶亮的眼睛盯着他,“相爷,那颗珠子呢?” 温江雪被她那双眼睛盯的不愉快,“怎么?不信任我?” “不。”她道:“毁了它,立刻毁了它。” 温江雪一蹙眉,“毁了?那不是你们暗部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证物吗?你不是要凭它救封崖,论功行赏吗?” “毁了。”她眼睛几乎不眨,“封大人已无事,我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不需要它,马上毁了它。” “为何?”温江雪问她,“你这一身血,和那禁军又是怎么回事?你又做了什么?”他听宫中眼线来报,莲妃小产宫中打乱,想起她还在宫中,刚要进宫去找她,就在宫门口看到被禁军击杀的黑影人和逃跑的背影,本想着去拦下交给禁军,没想到竟是她,就顺手捞了她。 “相爷不要多问。”她脑子有些缺氧的发懵,“毁了珠子,带我去暗部。” 温江雪不乐意了,“陈楚玉,你又闯了什么祸?” 从善一直盯着他,像在分辨他可不可靠,该不该相信,最后慢慢的将怀中的锦被打开,道:“相爷,我想做一件我认为对的事情。” 那锦被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微弱的光线下温江雪看到里面一团血迹斑斑,黑紫黑紫的……婴孩,裹在胎盘里,手脚眼睛都已经长全,却是那么点儿大的死|婴…… 他猛地一惊,想起莲妃小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陈楚玉!是你做的?你不要命了吗!” “我什么都没有做。”从善费力的呼吸,她觉得她快要昏过去了,硬是撑着,“我……可以信任你吗?” 温江雪看着她,冷冷道:“这天下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信任,陈楚玉你记住了。” “好。”她应了一声,抓着温江雪的手腕跪下,“那求相爷带我去暗部,我不会连累你。” 温江雪觉得胸口一噎,又问:“我最后问你四个问题,莲妃滑胎可与你有关?” “与我无关。”她道。 “这死胎可是你偷抢出来的?”他又问。 “不是。”她答。 “禁军或是宫中人,可有人看到了你的脸?看到你带了这死胎出来?”他再问。 “没有。”从善答道。 他盯着从善道:“你如今在做的事情,非做不可?” 从善也看他,“非做不可。”没有回头的余地。 “好。”他便不再问下去,吩咐马车赶往暗部。 马车很快赶到暗部,从善抱着锦被裹好披风趴下马车,却有些站不稳的晃了晃,温江雪伸手扶住她,“要我带你进去?” “不必。”她在那里缓了一口气,抱着锦被从后院儿大门进去。 温江雪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小小的一个人,却总有一股不认命的劲头,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门没关,院子里只有长安一人。 她浑身是血的进去吓了长安一跳。 “薛雪呢?”她问。 长安看着她道:“薛老爷去找封大人了。” 她的心在一瞬间沉了下去,抱着锦被转身就跑了出去。 温江雪还等在门外,看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伸手托住了她,“怎么……” “去太傅府,相爷,带我去相爷府。”她抬头看着温江雪,薛雪那么聪明一定已经查出是太傅绑走了封崖,一定在太傅府。 也好也好,人都在,一次解决清楚。 温江雪将她往马车一抱,只说了一句,“好。” ====================================================================== 马车在夜色里来去匆忙。 温江雪将她看定,她死撑着眼不肯闭上,一句话都不说。 “此事与皇后有关?”他问。 从善看他,终是点了点头。 “你要救她?”温江雪又问。 从善这次答了一句,“我救不了她,我只能帮她做这一件事。” 温江雪大概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了,看着她又问:“你能告诉我,为何要做这件事吗?你与皇后并无交情。” 她黑晶晶的眼睛看着温江雪,“因为我可怜她。” 温江雪没料到她的答案这么……简单,“可怜就豁出性命?你什么时候变成个大善人了?” “我非善良。”她不知该如何跟温江雪讲,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帮忙,但皇后跪在地上磕头求她的时候,让她想起了自己……她也曾那么求过人,但是没有人可怜她。 “只是……我想救救我自己。”她轻轻说了一句,“你不会明白。” 马车停在太傅府外,薛雪和一大帮暗部的人正从府中走出来,还扶着脸色苍白的封崖。 她被相爷扶下马车,他们就在那高大的门府之前碰了面。 昏暗的夜色下,封崖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天,在她上前时终于开口问道:“你已经杀了皇后?你答应了太傅杀皇后?” 从善心顿时一沉。   ☆、第31章 三十一 昏暗的夜色下,封崖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天,在她上前时终于开口问道:“你已经杀了皇后?你答应了太傅杀皇后?” 从善心顿时一沉,他怎么会知道?她与太傅的交谈封崖怎么会知道……封崖怎么会现在被放出来? 却是来不及多想,她不想耽误一刻,只对封崖道:“我没有。”转头看向薛雪,“薛大人求你帮个忙。” 薛雪先是看了一眼封崖。 封崖却又问她,“太傅为何突然放了我?” 她如何知道太傅怎么会提前放了他? “我没有。”从善又对他重复了一次,伸出发麻的右手拉住薛雪,“人命关天薛大人!” 封崖抓住她拉薛雪的手,“珠子呢?太傅说你答应了拿皇后的命和珠子来换他放了我,这是真的吗?” 从善那只手早就因失血发麻没有知觉,却仍是被他抓的皱了皱眉,不是因为疼。 温江雪在她身侧抬手‘啪’的一声打开封崖的手,冷笑着说了一句,“珠子在我手中。” 从善猛地抬头看他,她不知道温江雪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应该知道这句话会让封崖彻底的不信她,因为那珠子对封崖来说极为重要,是他用命护着交给从善的…… 果然封崖眉头一紧的看从善,几乎是发火的语气质问她,“你将珠子给了他?” 她心底里异常焦急,抬眼看着他道:“封大人,之后我再向你解释行吗?现在真的人命关天,我需要薛大人帮忙。” “现在将珠子交出来。”封崖盯着温江雪,“我要带着证物入宫面圣。”伸手攥住了温江雪的衣襟。 “封崖!”从善拉住封崖的手,几乎哀求道:“我保证,我用项上人头保证,等薛大人帮完我这个忙,我定将珠子交还给你。”但现在不行。 封崖低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受伤了,冷箭还在肩上,只是方才裹着披风,看不太真切,他有一刻心软。 温江雪却笑了一声,从怀中慢慢掏出一条珍珠项链,悬在指尖晃了晃,“好啊,还给你。” 从善在那一刻几乎想要先杀了温江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封崖伸手去拿,从善甚至来不及多想拉住温江雪的胳膊就将那珠子夺到了手中。 温江雪站在那里,他明知道她现在想救皇后,让他毁了珠子。 他也知道封崖一心想要拿了证物去给皇上。 他都知道。 “拿来。”封崖伸手来拉她的手。 她攥紧了珠子急退两步,她看到温江雪不怀好意的笑,她突然明白温江雪的意图,他就是要逼封崖和她决裂,和她站在敌对面。 “陈楚玉拿来。”封崖对她伸手,“那证物对我很重要。” 她知道,她知道皇帝用九公主威胁他找到证物交差,可是…… “封大人,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今晚一夜的时间。”她求道:“只要让我做完这件事,明日一早我便将珠子还给你,任由你处置。”就算皇后真要死,也至少……让她完成这最后的一个心愿。 但封崖站在那里容颜冷峻的跟她说,“你将珠子交给温江雪时可有想过,那是我对你的信任?” “是,是我的错。”从善无从解释,“但至少再给我这一次……” “拿来。”封崖上前一步。 他还是这么又冷漠又不留情面,像是之前重重都是错觉。 从善后退两步,眉头一皱,狠下心将珠子塞进口中—— “陈楚玉!” 封崖与温江雪皆是一惊,快步过来就要抓她。 她就含着珠子急退喝道:“再过来我就将珠子绞碎了吞下去!”谁也别想要! 两人止步在几步之外。 从善退到马车旁,与他们保持距离,含着珍珠道:“薛大人麻烦你过来。” 薛雪看了封崖一眼,朝从善走了过去。 从善将车帘一掀,“进去。” 薛雪迟疑了一下,“陈楚玉,你想……” “进去!”从善又喝了一声。 薛雪怕她伤了证物,跳上了马车,就见她将那个一直紧紧抱在锦被包裹递给了他。 他一打开顿时一惊,“这是……”一个死胎和一截骨头。 “劳烦薛大人验证一下这死胎中的毒和那手骨上的毒是不是和锦被上浸着的羊乳之中的毒一样。” 薛雪看向马车外的封崖,“这死胎……” “不要问,你只需要验证。”从善道:“我不会连累你们任何人。” “陈楚玉,你是暗部的人。”封崖道:“暗部从不允许私自行动。” “我知道。”从善看着他道:“封大人今日就可以将我剔除暗部。” 温江雪在一旁看着她暗暗心惊,他不知道她为何愿意为这件事做到这种地步。 “薛大人请快些。”她又提醒了一句薛雪。 薛雪低头先检查了死胎,对从善道:“没有工具我无法验证。” 从善一皱眉,“工具在哪儿?” “在大院儿停尸房中。”薛雪道。 从善毫不犹豫退到马车前,翻身跳上马车,夺下车夫的鞭子,一鞭子抽下—— 马嘶鸣一声扬蹄而去,从善听到身后人在喊她,着茫茫夜色里她极速前行,不曾回头。 ===================================================================== 不过片刻间就到了大院儿。 从善跳下马车,伸手将薛雪拉下来,裹着死胎和手骨就拽着薛雪进了大院儿。 她一脸血的冷肃,让薛雪心惊,他先前是打听到了她独自入宫又去太傅府救封崖的事,他也是跟着她的脚步才找到了封崖。 他那时以为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了封崖,不然非亲非故她怎么会为封崖做到这种地步,可是她如今又不惜和封崖对立…… 看不透,实在看不透。 从善推他进停尸房,将锦被交给他,“快些,拜托薛大人快些。” 薛雪接过放在案桌上,拉出工具箱开始检验。 她就站在旁边,看着薛雪迅速的将它们摆开,用液体消融……她脑子有些发昏站不住,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薛雪以为她要昏倒了,忙伸手去拉她。 她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别管我,你快一些,快一些……” 薛雪看了她一眼,踢过一张软垫给她,又道:“药箱里有止血药和补血的,一个白瓶子一个红瓶子,一个一粒。” 从善缓了缓才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去药箱里摸出来,各自一粒倒在口中,缓了缓才道:“多谢。” 薛雪手上不停的道:“不必谢我,我是替封崖报还你。” 从善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他。 “你从大院儿匆匆离开我便派人跟踪了你,知道你是为了救封崖。”他叹气道:“你不要怪封崖,他不是不感激你,也很担心你,他只是顽固又不善于表达,况且那证物对他真的很重要……” 从善将口中的珠子吐在了掌心里,“我知道,是我的方式令他不能接受。” 薛雪笑了一声,“也并非方式他不接受,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手段没用过,只是这次……情况特殊,他必须得交出证物,让圣上处置皇后,你可能……不能理解。” 理解,她理解,为了九公主。 “我理解他的苦衷。”从善道:“但我也有我的目的,我并不会为了他的苦衷而改变我的目的。”他为救九公主,她与九公主非亲非故并不会为了九公主改变自己要做的事情。 薛雪看了她一眼,眉眼一弯的笑了,“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呀,说实话我并不赞同他为了那个‘苦衷’一而再的委曲求全,我希望那‘苦衷’死了好。” 他说的轻飘飘的,从善看他却是有些惊讶,她以为薛雪会支持封崖。 “人要活的自私才快活。”他叹气道:“封崖活的太累了。” 她看着薛雪说了一句,“抱歉,之前我与封崖遇袭,我怀疑你的太傅的卧底。”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那时候我也怀疑你是卧底。”薛雪冲她眨了眨眼,“我也从来没有信任过你。” 从善不知为何安心的笑了,还是不要彼此信任的好,太累了,就像封崖信任她将珠子交给了她,她如今就像个背信弃义的罪人一般。 薛雪从角落里提出来三只白色的老鼠,然后将溶解出来的三样液体各自灌进了老鼠的嘴里。 “怎么样?”从善扶着桌子站起身,就听到外面赶过来的脚步声,放眼望去是封崖和温江雪他们。 他们急急从门口而来。 从善还没来得及将珠子吞回去,就听薛雪抽了一口冷气,“怎么?”她一扭头就看到三只老鼠同时瘫在笼子里抽搐,眼鼻嘴出血,爪子一下一下的抓着眼睛…… 萧无双说过,小皇子死的时候就是眼鼻嘴出血不止,他一只在喊眼睛疼…… 一模一样。 三只老鼠在同时断了气。 “是百夜香……”薛雪有些吃惊,“这三个皆是百夜香之毒。” “百夜香?”从善问。 “是一种慢性毒|药,是极为罕见的一种植物,其根有|毒,据说一日一米粒大小的分量,连服百夜才会毒|发|身|亡,这种毒|药早就被先帝销毁管制,已经数十年不曾出现了。”他吃惊的看从善,“你究竟从何得来这个死胎和手骨?” 果然果然…… “百夜香大概只有圣上可以轻易弄到手吧?”她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惊的薛雪不敢多言。 “你……”薛雪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封崖与温江雪已赶到门前。 从善一把拉住薛雪往外走道:“请薛大人陪我到太傅府一趟,将这个验证告诉太傅,将这些证物交给他。” 薛雪一挣扎道:“可太傅不在府中。” 从善一愣,“不在府中?” “我赶到太傅府时,他已要去宫中。”薛雪道。 “他去宫中做什么?是为了莲妃小产吗?”从善问道,毕竟莲妃是他的外甥女。 “莲妃小产了?”薛雪和封崖几乎同时发问。 薛雪先反应过来,“那这死胎……” “他不是为了莲妃小产进的宫?”从善先一步问道。 薛雪皱眉道:“不是,他说你用珠子和皇后的命来换封崖……”他看了一眼封崖,“他要进宫时就放了封崖。” “什么意思?”从善心中一惊,所以封崖问她已经杀了皇后的意思是…… “糟了。”温江雪先反应过来道:“你被萧太傅那个老狐狸利用了!” 从善愣怔看他。 “他怎么会觉得凭你一个无名之辈就可以对皇后动的了手?”温江雪看着他道:“他不过是要让你和暗部来替他承担罪名,他一定派了更信任的人去动手,皇后一死,罪名就是你与暗部的,所以他才会先放了封崖,将此事告诉暗部所有人……你这个替人背锅的傻子!” 所以……他在放了封崖时就已经动手了吗?他进宫是为了……皇后已经死了? 从善提着那装着三只老鼠尸体的笼子就往外冲—— 等等她,再等一等,不用牺牲萧无双也可以保住萧家!她已经有证据了,再等一等…… “陈楚玉!”温江雪一把抱住她,低喝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第32章 三十二 亮堂堂的停尸房中,从善提着那装着三只老鼠尸体的笼子就往外冲—— 她已经证实了,有证据了,只要给她一点点的时间,一点点的时间……太傅就这么急着要自己的女儿死吗! 却是被温江雪一把拦了住,将她拦腰在怀中一抱低喝道:“陈楚玉你疯了吗?如今进宫不要命了!” “放手。”从善异常冷静,在他怀中一阵挣扎,无法挣脱,口中一直在重复,“放手,放手,温江雪你放开我……”挣到最后像是急了一般厉喝着瞪他,“温江雪!我有我的计划,你放开我!我不会连累你,你若是不信现在就当着暗部这么多人的面和我断绝义父子关系,我与温府没有关联,是死是活皆是我命。” 她将话讲的又冷静又刻薄,温江雪盯着她那双黑幽幽的眼顿时就恼了,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一用力就将她按在了门扉之中。 “哐”的一声响,门扉撞在墙上,从善痛的一皱眉。 封崖在一瞬间上前单手在她脊背上一托,伸手去抓温江雪的手。 “滚开!”温江雪眉峰一抬呵斥封崖道:“我教训我的义子与你何干!封崖你少他妈插手我的事,不然我会让你的阿九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封崖抓在温江雪胳膊上的手指就是一顿,他知道温江雪可以做到,因为阿九喜欢他温江雪,他轻而易举就可以让阿九愁肠百结。 温江雪一把打开他的手,盯着从善道:“陈楚玉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记了我温江雪是个什么样的人?恩?” 他是真发火了,一双幽绿的眼睛里的光小刀子一般盯着从善,从善就被他按|在门扉上,脊背垫着封崖的手,但肩膀又麻又冷,令她瑟瑟发抖。 她小脸惨白抵在门扉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太过可怜了,可怜的温江雪怒火消了一半,没良心的小畜生,若非为了他的小命他会站在这里?参与进这等麻烦事里?还不得好了! “相爷。”从善深吸进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求您放手,让我将这件事做完,我有圣上的令牌,我会小心行事,我不会死。”她抓着温江雪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苟且偷生,我不会让自己死。” “陈楚玉我真想不明白你这脑子里装了什么?”温江雪气的想将她脑子打开看看,“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为何不明白这件事已成定局,就算你豁出命也不可能转机。” “有。”从善抬眼看着他,“我想过了,并非不可能,只是输面大而已,我愿意尽力一试。” “你不要太过天真了,你以为你能从圣上和太傅手上救下她?”温江雪怒的压低声音,“你拿什么跟圣上斗?连她是父亲都放弃她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怎么不明白,她的父亲已经放弃她了,“那又如何?只要她还想活,就有生机。”就算天下人放弃她,只要她自己想活,就能活。 温江雪被她的执拗和偏执气的又惊又无可奈何,“你究竟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刚见过几面的人不要命到这种地步?难不成你看上了她吗陈楚玉?” 从善望着他,“我也被我的父亲放弃了。”她说:“我被放逐到一个遍地疯子的千万里之外,自生自灭,可我没有死,只要我不放弃我自己,我就活的下来。”她又说:“相爷就当我是同情同类的自我救赎吧。” 温江雪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是愣了一下,手指一松,从善已经推开他的手挣扎了开。 她提着笼子就跑,连头都没有回。 温江雪转身看着她的背影,气的咬牙“啧”了一声,骂了一句道:“小王八蛋……”猛地疾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拉她往外走。 从善一惊,抬头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相爷你……” “闭嘴!”温江雪气的愁眉不展,“既然你一心找死,那为父就送你进宫去死。”一低头瞪她,凶狠的道:“我会看着你带着那傻透了的同类同情心去死,绝对不会出手救你。” 他的手指又大又热,将她的整个手都裹在掌心里,从善看着他恶狠狠的表情忽然冲他笑了笑,“我不会死,我最擅长死里逃生。” 这小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活的这么顽强?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 “你最好给我找到陈从善再死。”温江雪瞪她一眼,一腔的火气全被她傻兮兮的笑给灭了火,拉着她出了大院儿。 ==================================================== “封崖。”薛雪叫了一声,“我们可要入宫?” 封崖一直站在那里,手还垫在门扉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直看着从善离开,他在那一瞬发现自己自始至终他都说不上一句话,他一点也不了解陈楚玉,她的行为,她的方式,她的目的,她要做的事……可温江雪明白,他们像是一条战壕中的,他们每句话都像是在打暗语,而他不过是个局外人,明明之前他与她共同遇险,同舟共济…… 他的手指抓在门扉上一点点收紧,几乎要将门扉攥断,“你将那些证物都收好,若是陈楚玉需要你,你就带着过去,如实回禀,免死令给你,你什么都不用顾忌。” “那你呢?”薛雪看他。 他松开手指,一手的木屑,“我?我不能。”他不能像薛雪一样无所顾忌,他不怕死,却有比死更让他害怕的事。 薛雪将眉头一皱,在他背后道:“封崖,你为她牺牲了所有的快活,你就不能为自己活着吗?” 封崖低头看着手中的木屑,“我答应过我母亲要保护她,让她开开心心的长大。” “你就死在她手上吧!”薛雪道:“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了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 马车一路疾驶,温江雪仗着令牌连车都没下直接入了宫,过了甬道才下马车,带着从善匆匆往韶华殿去。 夜里忽然响起了闪雷,电闪雷鸣,隆隆的滚过头顶。 从善走在那黑暗的进宫小路上就吓得缩了缩脖子,脚步僵了僵。 温江雪走在她身侧,一顿步看她,“你怕打雷?” 从善抱着笼子埋头往前走,“有什么稀奇,坏事做多的人都怕五雷轰顶。” “啧。”温江雪嘲笑的看她一眼,“不要为自己的胆小如鼠找借口。”他坏事做绝也不怕这区区打雷。 “是,您好了不起。”从善无心与他打|嘴|炮。 温江雪又看她一眼,她小小的一个矮子抱着个笼子几乎要缩成一团,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她十分懂他心思,也还算可爱。 “过来。”温江雪伸手抓住她提笼子的手背,将她拽到身侧,将她的手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别说为|父不疼|你。” 从善一愣,抬头看他。 夜色里一道闪雷劈下,轰隆隆的炸在头顶,从善吓的抱住他的胳膊往她手臂里一钻。 像个小老鼠。 温江雪忍不住笑了笑,半拉半搂的带她往前走,“你这样米粒大的胆子能干什么坏事?” 从善在他臂弯里抿了抿嘴,道:“杀人。” 温江雪也是略微吃惊,“你杀过人?”可她当初在杀小菜时心慈手软的可不像杀过人的样子,“你这样的身手……杀的了人?” “是。”她道:“我将他们引到山中陷阱,吊在树上,隔开他们手腕,用血引来豺狼。或者灌醉了,分解开丢在其他人的门前,床|上……” “为何?”温江雪心惊,低头看到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前方。 “因为我要让他们怕我,不敢再欺负我。”她说。 这话……听的格外可怕。 “他们怎么欺负你?你要如此?”温江雪想再问。 她忽然松开手。 韶华殿就在不远处,殿外竟是没有一个人守着,殿中灯火通明。 从善心一沉,太傅已经支走了所有人,下手了吗? 她提着笼子就冲了进去。 温江雪没有立即跟上,而且取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亮晃了晃,有个小太监模样的人便从拐角里跑出来跪在了他眼前,“相爷有何吩咐?” 这是他在韶华殿的眼线。 “圣上现在在哪儿?”他问。 小太监答道:“太傅入宫来看莲妃,圣上如今和太傅都在莲妃那里,莲妃死胎被偷,宫中大乱,圣上方才来过,询问了不是皇后偷的死胎就匆匆走了,一时也没有人留意得到韶华殿,太傅送了吃食来安抚韶华殿的下人,大家如今都在小厨房那里吃东西。” 所以太傅才有机会支走所有人。 温江雪听到殿内传出一声巨响,忙快步过去,“带几个人跟我来!” 小太监一招手,夜色里隐藏的三个小太监一起出来跟了过去。 温江雪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大殿,在进去的一瞬间心就是一空,一口冷气抽进,“陈楚玉!”   ☆、第33章 三十三 温江雪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大殿,在进去的一瞬间心就是一空,一口冷气抽进,“陈楚玉!” 大殿之中,地上碎着一碗甜汤和那只从善提的笼子,不远处萧无双倒在地上,而从善扑挡在她身前,双手紧攥着对面小太监朝萧无双刺下来的匕首,满手的鲜血顺着她手指流了她一脸,她就那么恶狠狠的看着那小太监,口中道:“萧太傅已取消计划,他要保全皇后,你还不滚开!”手掌里的鲜血越攥越多。 她真的疯了!不要命了!那手指是不想要了! 温江雪怒喝一声,“将他给我拿下!” 那行刺的小太监没想到还有人会冲进来,一惊,松了匕首就要逃,温江雪身后的小太监已掠身上前在窗下将他按了住。 温江雪两三步急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撒手!” 那匕首陷在她的手指里,她一动就疼的冒汗,“动……动不了了……” 温江雪便攥着匕首从她手指里拔下来,从善疼的眼前一黑差点就昏过去,咬着牙闷哼一声硬生生忍出了一头冷汗。 “动动你的手指,看有没有伤到手筋。”温江雪抓着她的手腕喝道。 动不了,太痛了。 从善从指间到四肢百骸都在颤抖,她紧咬着的牙齿咯咯作响,她费力的喘出一口气,颤巍巍道:“帕子,找张帕子来。” 温江雪转身在软榻下扯下一块帕子,从善伸手想接,抓了几次也没有拉住,她疼的厉害,一头栽在温江雪的见肩膀上低低道:“劳烦相爷帮我绑紧,一定要绑紧……才能止血……” 温江雪抓住她的手,那手血肉模糊,他莫名的心窒,喘出一口气道:“你忍着点。”咬牙撕开帕子抓紧她的手开始一圈圈的缠紧,从善脸抵在他肩膀上脖颈间一声一声痛苦的呼吸着,几次忍不住闷哼出声,血从她的手心里挤出来,流满他的手,他满头的冷汗,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颤…… 一只缠完,他与从善皆是冷汗淋淋。 从善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急|促的呼吸着,他一刻不停抓起她另一只手将帕子裹紧伤口。 从善终是疼的叫出了声,“啊”的一声又忙抿紧嘴,疼的受不了一扭头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一张口咬住了他的肩头。 他细微的一颤,只觉得那疼痛之中夹杂着她潮潮的呼吸和汗津津的脸,分不清是汗是泪,是她的汗水还是……他的。 她紧紧咬着他的肩膀细细微微的闷哼出声,带着哭腔,血腥气蔓延。 那感觉微妙至极,他觉得四肢百骸都敏|感的张开了毛孔,头皮一涨一涨……等到好不容易包扎完,从善松开他的肩膀,小脸埋在他脖颈间颤|抖着喘|息时他发现自己汗流浃背,心绪难平,他居然…… 他一把推开从善,冷着一张汗津津的脸道:“陈楚玉!你能不能有一日不找麻烦!你脑子里……你居然还学会挡刀了!怎么不拿你的胸膛去挡?!” 从善完全搞不懂他突然发火为什么,被他推的跌靠在身后萧无双的身上忙侧身躲开,爬起来去查看萧无双,“娘娘?娘娘你还好吗?” 萧无双昏迷在地上,脸色青白。 从善有些慌了,明明她进来的时候已经推开了小太监强行给萧无双灌进嘴里的糖水,那应该是毒|药,没有灌成功小太监才动了匕首,难道已经灌进去了? 她想扶起萧无双,可手指用不上力。 温江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暗骂了一句‘该死’,他居然对一个毛头小子……起|反|应了! 一脸阴沉的上前替她将萧无双扶起,他让小太监端了一壶冷茶来,给萧无双灌了下去。 萧无双被呛的一阵猛咳醒来。 “娘娘!”从善大喜,来得及了来得及了,她看到萧无双猛咳着睁开眼,忙伸手将那笼子勾过来,推到萧无双眼前给她看,“娘娘我已经证实了,三份毒|药是同一种叫百夜香的毒|药,百夜香京都之中只有圣上才可以轻易得到,小皇子,莲妃娘娘的胎全是死在百夜香之下!你看,这就是证据,薛雪可以证明!” 萧无双愣愣的看着那笼子里的死老鼠,听着从善无比兴奋的同她讲,她证实了,有证据了,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抬眼看着从善就落了下来,“真好,谢谢你,可惜现在没有用了……”她问从善,“我爹派你来杀我的对不对?他不会为我做主了对不对?他已经……舍弃我了对不对?” 从善所有的话就哽在了喉头,她看着萧无双苍白的脸,无声无息的眼泪,道:“对。” 萧无双忽然一笑,坐在那冰冷的地面上越笑泪越多,“那你为何不早点杀了我?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还要帮我!”她声嘶力竭,想将从善推开却推的自己瑟瑟发抖,“为什么要救我?”她紧攥着从善的衣襟,“我现在如同废人,连我的父亲都将我视为废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消瘦的十指如同枯木,从善被她推的后仰,温江雪伸手托住了她,她靠在温江雪臂弯里,就听到温江雪冷声道:“你帮不了她。” 从善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踢到她眼前,“你想死可以随时去死。” 萧无双满眶眼泪的低头看着那把匕首,上面全是从善的血,就在她眼前,她只要抓起来轻轻一送,就可以结束这痛苦,她伸手颤巍巍的抓住了那匕首…… “我只是不明白,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能把这条命豁出去替你儿子报仇?”从善低头看着她道;“你不是苦苦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替你儿子报仇吗?你牺牲了自己,牺牲了景春,牺牲了那个守护你这么久的黑影人,难道就是为了现在自尽一了百了吗?” 她抬头看从善,发现她一双黑色的眼睛冷静的可怕。 “现在你已经证明真相,你已有证据,你却要自尽了吗?”从善问她。 她眼睛颤了颤眼泪就落下去,“可我还能怎样?我一无所有,我爹让我保全萧家去死,我拿什么来报仇?” “怎么不能?”从善蹙眉道:“你爹要你死是因为我的私通之罪已经被封崖查实,他怕祸连萧家。”从善从怀中掏出一条珍珠项链,压在她掌心里,“现在没有证物了。” 那是她的珍珠,上面的四个小字格外讽刺——如珠如宝。 “没有证物,景春也死无对证,你一口咬定是景春陷害你,圣上无凭无据能拿你怎样?”从善道:“你休养生息,从头再来,当好你这个皇后,你对萧家还有用,你爹就不会轻易舍弃你。” 温江雪有些心惊,低头看着从善只觉得她可怕至极,她太冷静了,说出咬定景春陷害的时候就让人心惊,对她来说只要活下来什么都可以利用吗?爱恨情仇,她一步步安排分析,冷静的可怕。 “只要活下来就有翻身的机会。”她将珠子压在萧无双的掌心里,“只要翻身就有报仇的时候。” 萧无双眼泪流的看不清她的手背,喉头一哽就哭出了声。 殿外忽然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圣上驾到!” 从善一惊,温江雪已一把将她拎起来,一边拉开她的披风一边道:“别动我轻点。” 从善只觉得肩头一痛,“咔吧”一声那刺在肩头的羽箭已被温江雪掰断,他抓着断箭和地上的死老鼠笼子往萧无双的床榻底下一扔,过来拉过披风就将从善全身裹住,低声道:“别多说,就说你随我入宫,救皇后受的伤。” 从善被他拉着刚跪下,殿外闻人寻就带着一群护卫匆匆而来,跟着的居然还有萧太傅。 萧无双将匕首和珠子收在怀中。 闻人寻一进来看见温江雪先是一愣,“你怎么在这里?”又看从善,“还有她。” “臣被圣上传召入宫,带着义子来,半道看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进了韶华宫,臣怕是什么歹人,便暗中跟着,果然看到他要行刺娘娘,臣的义子便冲上去救了娘娘。”温江雪拉开她的双手给闻人寻看。 闻人寻看了一眼,落目在地上的萧无双身上,疾步过去蹲下身扶住她,“无双你没事吧?朕听说韶华宫遇刺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你有没有伤到?让朕看看。” 萧无双抬头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看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他们曾经同生共死,他们曾经海誓山盟,他似乎那么爱她,可是他又对她毫不留情。 她轻轻靠近闻人寻怀里,哽着喉头叫了一句,“圣上……” 闻人寻愣了愣,她很少这么叫他,从他当上皇帝以来,她总是改不了口,直呼他闻人寻,或者阿寻。他并不喜欢她直呼其名,他希望她像其他人一样尊他为圣。 他轻轻抱住她,才惊觉的发现她好瘦,瘦的像一把骨头,他的记忆中她只有在为他换血解毒后的一段时间里有这样瘦过,后来他将她养胖,他记得那时总抱怨胖的骑不动马了,再后来她就有孕了…… 他们最美好的时候止于那时。 “圣上……”她又叫一声在他怀里哭了起来,“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从来不想惹你生气,让你不开心……” 她哭的让人心软,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低过头,示过弱,就连当初洛儿死的时候她也只是发疯一般将宫中掀了一遍找证据,找凶手,从没有在他怀里这样哭过。 闻人寻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发,“过去了,都过去了珠儿,只要你真心知错,乖乖的听话,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她在他怀里颤了颤,抬头看他,泪盈盈的眼,紧紧蹙着的眉,她看了许久许久,低下头细微的笑了。 萧太傅在那里喝问,行刺的人在哪里,他急急忙忙走到窗下被按住的小太监身边,一把拎起他恶狠狠的问,是何人派他行刺,说出来饶他全家不死。 温江雪还没来得及拦,那小太监已咬破舌尖服毒而死。 萧太傅走过来,老泪纵横的跪在萧无双眼前,说他有多么多么担心,多么多么心疼,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做父亲的也活不下去了…… 萧无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那里听着听着,忽然低低说了一句,“我做不到……”她抬头看了一眼从善,眼眶里满是眼泪的对从善笑了笑,“我萧无双做不到。” 从善一愣。 萧无双忽然埋头在闻人寻的怀里,极轻极轻的道:“你的珠子还给你。” 闻人寻手中被塞进一件热热的东西,还没待低头去看,就听萧无双贴在他怀里低笑一声道:“我儿子的命你也还给我!”胸口猛地一痛,他一低头就看见萧无双笑的无比畅快的脸,眼眶里满是泪水,嘴角却是笑。 她病态一般的对他道:“闻人寻,你永远别想找到你的阿鸾,就算找到她也永远不会看你一眼,再也没有人像我一样爱你!”她将匕首猛地往里一送。 闻人寻猛地后仰一掌将她推开。 侍卫蜂拥而来,从善又惊又愣,被温江雪一把扣住,紧按在怀里。 “圣上!”侍卫拔剑,萧太傅惊愣之下先一步去扶闻人寻。 “不许动手!”闻人寻喝退侍卫压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脸色苍白的问她,“阿鸾在哪里?你知道……她在哪里?” 萧无双就握着匕首在那里笑,笑的泪痕满面,“我当然知道,只有我知道,闻人寻,你一辈子都别想找到她。”猛地抬头一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萧无双!”闻人寻推开侍卫疾步上前,“你不许死!” 从善心口猛地一紧,抓住了温江雪的手臂,温江雪在那一瞬间扭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按在了怀里—— 眼前天昏地暗,她一阵阵的晕眩,只闻到温江雪身上热潮潮的气息,听到他极轻极轻的道:“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样不顾一切只为活着,有些人为爱而生,为爱而死,不要强求。” 她贴在他的胸膛上一颤一颤哭了。   ☆、第34章 三十四 宫中大乱,皇后死了,圣上重伤,萧太傅被暂押在韶华殿中,圣上下令禁闭韶华殿,任何人不准出宫,不准将今夜发生之事走漏出去,违令者斩立决。 一时之间宫中噤若寒蝉,人心惶惶。 此事关系重大,圣上没有脱离危险之前谁都不敢多讲一个字。 圣上昏迷之前将宫中事宜暂时交由温江雪处理,温江雪将韶华殿所有人禁闭,下了禁言令,他一时无法脱身去照看从善,也无法送从善出宫,便将她安置在偏殿里,让自己的人去给她料理伤口。 他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从善,她坐在偌大的偏殿中,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小镜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如今不哭了,倒是比哭的时候还让人担心。 “陈楚玉。”他叫了一声,从善闻声愣愣抬头看他,一双黑黑的眼睛还有些发红,他喉结动了动道:“不要乱想,等我回来接你。” 从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温江雪匆匆离开,心里有些烦躁,他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放在这个小王八蛋身上了,这让他非常不爽。 =================================================================== 等他走后,从善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小镜子,她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气愤,为景春,为死在她面前的黑影人,那些牺牲在萧无双最后的自我毁灭中毫无意义,她明白,她理解,却无法接受。 她想若是她的父亲不是在十一岁的时候舍弃她,而是现在。霍少游也是在现在退婚不要她。她曾千娇万宠,忽然之间一无所有,爱人背弃,她大概也会想死……但死之前一定会将冤仇报尽。 她输了……输的很不甘心。 有小太监端了热水进来,恭恭敬敬的来为她宽衣解带,处理伤口。 她挥手让他下去,关上了殿门,灭了灯,就着那廊外宫灯的一点微光在昏昏的大殿里,自己摸索着一点一点除去身上早就被汗和血浸透的衣服。 那衣服黏在身上,她双手疼的无力,好容易脱光后已是一身的冷汗,她伤在肩膀的箭伤,双手的刀伤和后脑勺的棍伤。 之前在静心庵中都是自己处理伤口,她倒是会处理手上和后脑勺的伤,只是箭伤一时不敢自己动手,便勉强先将后脑勺和手上的伤给简单处理了。 那伤口疼的她眼前发黑,她咬着碎布硬生生处理完之后已是虚脱的出了几层汗,就那么光溜溜的坐在一堆破衣服里,重重喘|了两口气。 忽听窗户“哒”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轻微,却在这极静的大殿中格外明显。 “谁!”从善一惊,转头望过去顿时心里一沉。 那窗下站了个人,灰扑扑的一道影子打在地上,那人正站在窗下看她,浑身赤|裸的她。 完了。 她猛地抓起衣服就裹在自己胸|前,那人忽然在原地转过了身去,“是我。” 那声音让她一愣一惊,在细看那背影,银白的发,坚||挺的背,居然是……封崖! 这下真完了。 她在那一瞬间想封崖有没有看到她的身体,但他转过身去的这个动作就说明了,他肯定看到了,知道了。 她将衣服披好,盯着那背影想,或许……她可以杀了封崖?她在那一片狼藉的衣服中摸索她的那把毒|匕首…… 封崖忽然道:“你……没事吧?” 她顿了顿。 封崖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有些不自在的道:“将衣服穿好,我救你出去。” 救? 从善有些不明白,“你来救我?” 他在那窗下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句,“穿好了吗?”他没听见从善回答,慢慢的转过头,看她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站在殿中,细白的两条腿在袍子下若隐若现,又忙撇开头,不可察觉的脸红了。 “得罪了。”他快步过去,一把抓起从善的手腕拉她往窗下去。 从善挣了挣手拉住他道:“封大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封崖一顿,低头看她,“你不是被温江雪软禁在了这里,等候处置?” 从善一时惊诧,封崖在她那惊诧之中慢慢的松开了她的手,一脸尴尬的撇开头道:“我以为你……” 被软禁在了这里? 从善仰头看着他,那晃晃的宫灯照进来一点光,落在他的眉端,“你是来救我的?”她又问:“你……不是对我很失望吗?” 封崖不敢低头看她,“我说过你一日是暗部的人,我就会护你一日。” “就算我是个女的?”从善跨步到他眼前看着他问。 封崖躲不开她的眼神,一落眼就看到她白生生的脸和那一对莫测的眼睛,她看着他,毫不躲闪,身子往前贴了贴,轻声问:“就算我是假冒的陈楚玉?你也会护着我?” 她身上热热潮潮的气息从襟口散出,封崖忙退开半步,喉头紧了紧道:“我……早已知道。” 从善袖口中要出鞘的匕首就僵了僵,她蹙着眉看封崖,“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陈楚玉?” 廊外刮起夜风,吹的宫灯款款颤动,灯色一晃一晃的落在两人之间。 封崖看向了她,轻轻的“恩。”了一声。 “什么时候知道的?”从善又惊又后怕,“怎么知道的?你为何……没有揭穿我?” 封崖在那微弱的灯色下注视着她,却不回答她。 她心头急的突突直跳,想再问,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有个侍卫道:“陈评事可在里面?霍将军召你前往韶华殿问话。” 从善心里一沉,霍老将军霍青云也入宫了?他负责审案?那她……不是完了?? 她一抬头看封崖,低声问:“霍老将军入宫了?” 封崖点头,在她耳侧道:“圣上怕有人趁虚而入,也怕温江雪独掌大权,召了霍青云入宫。” 完了完了……没想到闻人寻都快死了还这么心机! “陈评事?”外面的侍卫有些不耐烦道:“还请速速开门随我们前去。” 外面的小太监同侍卫争执起来,说是温相爷嘱咐没有他的命令,陈评事不得离开此殿。 然后,从善就听到了霍青云的声音。 他在殿外勒令撞门。 从善知道躲不过了,便忙去将衣服穿好,封崖却一把拉住她,“跟我走,我带你出宫。” 从善却挣开他的手,“我若是走了,罪名就落定了。”她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好。 封崖站在那里自知说服不了她,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东西递给她——是一块令牌。 从善接在手里抬头看他,他云淡风轻道:“免死令牌,你拿去吧。” 她愣愣的看着令牌,又看封崖,他将他唯一的保命符给了她……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不必感动。”封崖冷冷道。 从善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收下令牌,抬眼看他道:“那我便不客气的借用一下。”她将头发束好,应了一声门,便要出去,却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 封崖还站在那里看着她,眉目紧蹙着,担忧写在眼睛里。 从善快步过去埋头将他一抱,闷声道:“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动你能来救我。”讲完便松开,扭头就走。 封崖站在那大殿之中僵着双手,怀里的温热还在,她已走到门下,一把打开了门,亮堂堂的灯色照进来,她跨步出去,从不回头。 ======================================================================= 殿外的灯光晃的从善一瞬间眯眼,就听到霍青云冷笑着道:“好久不见陈贤侄。” 从善缓了缓看清眼前的阵仗,嘿,好多的侍卫,各个严阵以待,霍青云还真看得起她。 再看霍青云她是有些吃惊的,几日没见他苍老了许多,头发都快白完了,“几日没见,霍老将军憔悴了不少啊。” 霍青云冷着一张脸道:“押他去韶华殿审问。” 身后的侍卫应是上前,要来拿从善。 从善叹口气,刚要说,轻点……就听有人娇喝了一声:“住手!” 从善一扭头看到九公主也是吃了一惊,怎么她也来凑热闹? 一群人忙行礼。 九公主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霍青云面前道:“霍将军暂时不能带走她,我要借她一用。” 从善与霍青云都是一惊。 霍青云刚要说什么,九公主已挥手让她身后的飞羽将从善一擒,转身就带走。 “公主!此事您不能插手,圣上下令只由我与温江雪……”霍青云追上一步急道。 九公主蹙眉回头道:“我插手了又如何?等我皇兄醒了你去向他告我一状,让我皇兄处置我便是。”讲完毫不理睬他,带着从善就走。 再有理的霍将军也干不过不讲理的九公主……从善在心里一盘算,觉得九公主比霍青云好对付,便不挣扎的跟着飞羽走了。 ===================================================================== 却没料到九公主竟将她带到了莲华殿。 莲妃娘娘的小宫女琼儿正等在殿外,九公主将她交给莲儿道:“人我替她带来了,跟莲妃说,我可不欠她人情了啊。” 琼儿忙应是,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九公主。 九公主只白了从善一眼撂了一句“以后再收拾你!”就走了,善良的让从善不敢相信,她以为九公主会借机报仇,对应的计策都想了几百条了…… 从善有些发懵的跟着琼儿入了莲华殿,在寝宫中见到了正半卧在榻上低头看着什么的莲妃娘娘。 她如今容颜憔悴,眼眶微青,纤白的手腕托着腮,低头看着手中的一页信笺,两行清泪挂在下颚之上,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摸不透莲妃为何会突然动用九公主召她过来,在殿中行了礼。 莲妃一晃神的转过头来看她,虚弱的挤出一个笑,擦掉腮上的眼泪道:“陈评事不必多礼。”让琼儿搬了椅子来请她落坐。 这让从善更心神不定,她与莲妃没有打过交道,若说有交集就是帮皇后偷过她的死胎,可她看起来客客气气的不像是追究这件事情…… “不知莲妃娘娘召微臣来……”她试探性问道。   ☆、第35章 三十五 “不知莲妃娘娘召微臣来……”她试探性问道。 莲妃让殿中人都退下,琼儿守在殿外,这才同她道:“表姐留了两封信给我。” 从善愕然,表姐?皇后娘娘留了两封信给她?什么时候? 莲妃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她,“在一个时辰前差人偷偷送来的。”又拿出一封未拆的递给她,“这是表姐让我转交给你的。”她没拆开过。 一个时辰前?那时候皇后还没死,她刚被那个黑影人带着死胎护着逃出宫,皇后那个时候送信给莲妃娘娘……会是什么信? 从善接过信笺,先将拆开的一目十行看下来,心中越看越吃惊,这信完全是萧无双向莲妃坦白的啊,信中将萧无双流产,大皇子夭折后她的怀疑和这些年的苦心查证写的一清二楚,包括她几次提醒莲妃不要喝那羊乳和莲妃小产,以及是她偷了死胎并且让从善去查证一事也说了!还让莲妃要信任从善,有机会脱离皇宫。 坦白的……让从善胆战心惊,如果莲妃不信,或者怀恨她为何不直接阻止她服用羊乳……那从善不就死透了?? 她看的浑身冒汗,却听莲妃幽幽问了一句,“表姐信中所说可是真的?” 从善一惊,忙跪下道:“微臣该死,微臣只是想帮皇后娘娘查证您小产的原因……” “你别怕,我并不是怪你。”莲妃靠在榻上柔柔又问一句,“我是问表姐说……她的孩子,和我的孩子都是被圣上害死的……可是真的?” 从善如履薄冰,坦诚的道:“是真的,微臣已找人验证过了,您与皇后娘娘的小产皆是慢性毒|药百夜香所致,娘娘若是不信,微臣可向您证明。” 莲妃在那榻上低低的哽咽了一声,半天半天没有讲话。 从善偷偷抬头看她,她连哭起来都是柔柔弱弱的,不敢放声。 她掩着嘴,低低哭道:“不必了……不必了,就算证实了又如何?我能怎样呢?如今连表姐都……”她捂住脸哭了起来。 “娘娘……节哀。”从善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样的真相确实残酷,连萧无双那样烈性的人都承受不住,何况是莲妃这样娇弱的女子。 却是松了口气,没想到莲妃这样信任萧无双。 莲妃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红肿着一双眼看从善,忙道:“陈评事快快起来,我……我失态了。我是很感激陈评事能帮表姐的。” 从善起来,却是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您不怪娘娘?” “怪表姐?”她泪眼婆娑的看从善,蹙着细细的眉,“表姐也是受害人,我小产与她没有关系,她还几番提醒我不要喝羊乳,是我……是我没听她的话。”她眼泪又滚下来,“是我对不起表姐,她心里一直是怪我的,我知道。她到最后肯对我坦白,我心底里是很开心的。” “为何?”从善不懂。 她苦笑道:“当初洛儿刚刚夭折,表姐那时大病一场,我在这个时候被姨父安排入宫,被圣上宠幸了……”她抬头看从善,“表姐对圣上情深是海,那时候她想必对我很失望……我从小父母双亡,被姨父带回府,表姐待我如同亲姐妹,有什么好的都想着我,我生病了她就整夜整夜陪着我,这世上她是我最亲最爱的家人……”她有些说不下去,低头落了一会儿泪,带着浓浓的鼻腔又道:“我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想伤害表姐,可是……我没法违背姨父的安排,他希望我进宫帮表姐留住圣上的心……” 是帮他自己保住权势吧,那时候萧无双丧子,怀疑圣上,发疯了一样找证据,圣上对她日渐冷淡,萧太傅才会想送一个自己的人进宫留住圣上。 可这对萧无双该是多大的伤害,她最亲的妹妹分夺了她最爱的男人。 “我一直想弥补表姐,求她原谅我……”她低低道:“最后能帮她验证洛儿之死也是好的……只可惜我没能帮到她,让她这样的……走了。” 她的大度让从善吃惊,便开口道:“您已经帮到娘娘了,娘娘验证了多年的怀疑,也算是……心愿已了,她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大概是她认为最让她轻松的吧。”毕竟像最爱的人复仇是一件极其艰辛痛苦的事情。 “希望如此。”她轻轻叹出一口气,低低的问道:“陈评事,我的孩子……能不能拜托你将他好好安葬了?” 她如此卑微,让从善手足无措,忙道:“您放心,我定当将小皇子好生安葬,您若是不放心,我……将他送回来?” 她忙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不要再让我见到他了,我怕我会……更难过。”她眼眶又红了一圈,“是我没有这个福分做他的母亲。” 从善忍不住问道:“您以后打算怎么办?”不恨闻人寻?还可以好好和他同|床|共|枕? “怎么办?”她低着头,眼泪落的无声无息,“还能怎么办……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我的命,我谁都不怪,我认。” 从善看着她,觉得她与萧无双真是两个极端,一个那般决裂不信命,一个如此卑微任由摆布,只认命。 “多谢陈评事。”她道了一句。 从善万分内疚,莲妃便擦了眼泪对她道:“光顾着说我的,陈评事受了这样重的伤,可要叫太医来?或是让琼儿帮你清理一下?” “不必不必。”从善道:“娘娘已是帮了大忙了,这些伤已经不碍事了,您只要让我在这儿躲一躲便好。” “躲一躲?”莲妃不解的歪头看她。 从善苦涩的笑了笑,“我与霍老将军不对付,他正要拿了我去审问逼供呢,多亏娘娘召我前来。” 莲妃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忙转身从枕头下摸出个小锦囊递给从善道:“这是小时候姨父给的一对簪子,我与表姐一人一支,意义特殊,陈评事拿着这支簪子,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便拿着簪子去找姨父,说是我给的,我会与他说你帮过我,让姨父尽力帮你。” 从善接在手里,打开就看到一只和萧无双一模一样的南珠簪子,心中是有些惊喜,萧无双已死,莲妃就是萧太傅宫中唯一的筹码,就算他以后肯定不会帮她,但至少看在莲妃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她了。 从善谢过莲妃,想起手上的信笺还没有拆开,便撕开去看,这是萧无双给她的,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大意是莲妃许颜是至纯至善之人,她不会伤害从善,让从善将实情都告诉莲妃,莲妃会信她的,并且让她转告莲妃,往事已过,她早已不怪莲妃,望她日后早日脱身,不要步她的后尘。 “表姐说了什么吗?”莲妃问。 “娘娘说,她早已不怪您了,望您能早日离开皇宫,不要步她后尘。”从善将那信笺递给莲妃。 莲妃接过先是匆匆看一眼,眼眶一红,眼泪断了线一般一珠一珠的落在信纸上,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哽咽着道:“表姐真的原谅我了……” 从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封撕了,却在撕开时一顿,那信封里面还有字。 她忙将信封展开,只见信封之上写着几个小字——八里桥,拱月楼。 这是个地址?什么地址? 从善还在疑惑,琼儿就已进来匆匆道:“娘娘,温相爷在外面非要进来找陈评事。” 从善忙将信封攥成一团起身道:“是我义父。”对莲妃行礼,“我义父找来了,那微臣便先告退了,娘娘可还有吩咐?” 莲妃哭的眼睛红彤彤的,让琼儿将她送了出去。 ======================================================================== 从善一出去就看到等在回廊下的温江雪,他紧蹙着眉负袖站在辗转宫灯之下,一看到从善,眉头便是一松。 从善忙过去,他又蹙紧了眉冷言冷语道:“你那么聪明,怎么说被带走就被带走?这个时候怎么不动动你的脑子留在偏殿等我?” 从善低着头道:“是我无能。” 不知为何她这样乖乖低头认错反而让温江雪心头一揪,软了语气道:“怎么?一个萧无双就将你打击成这样了?没出息。”他拉过从善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在她耳侧低低道:“圣上已醒,他会借着萧无双行刺一事打压萧太傅,虽无法彻底铲除却也可以消弱势力,萧太傅暂时没有功夫与你为难,圣上目的达到也不会为难你的封大情郎。死胎一事不要再提,圣上顾忌自己也不会再追究。萧无双虽死,但你要救封崖,化解暗部危急,太傅麻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算输。” 那宫灯一晃一晃的照在眼前,琉璃万千异彩,她看着温江雪落在红柱上的影子,听着他低低同她说。 “我让圣上给你升官奖赏。”他有些无奈,“你个小王八蛋别太贪心,一次就想赢个高官厚禄怎么着?” 那宫灯被风吹的轻轻摆动,流光溢彩,从善伸手将他一抱,“多谢义父。” 温江雪脊背一僵,忙伸手推开她,却见她眼睛里满是诡异的坏笑,心里一颤,“你在打什么主意?” 她好像意外收获了不得了的东西。   ☆、第36章 三十六 这夜里风起,吹的宫灯摇摆,琉璃万千异彩,那宫灯之上的青鸾飞凤展翅欲飞。 从善攥着手中的信封小纸团笑意藏不住,她想起萧无双临死前的最后那句话,她对闻人寻说,他再也不要想见到阿鸾,只有她知道阿鸾的下落。 她若是没猜错萧无双最后留给了她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你在打什么主意?”温江雪被她那坏笑搞得发毛,这小王八蛋笑的这么阴险奸诈,准没有什么好事。 从善忙收了笑意,一脸寡|丧的道:“我有点饿了,义父。” 温江雪搞不透她是真饿假饿,负袖道:“你倒是心大。”转身往前走。 从善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口中嘟嘟囔囔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心情好……” 温江雪一顿步,她一头就撞在了温江雪的脊背上,只听“哎呦”一声,温江雪回过头就瞧见她抱着后脑勺在那儿呲牙咧嘴,小声道:“相爷的背……可真够|硬的,铜墙铁壁。” 温江雪被她那倒霉相逗的禁不住笑了,道:“过来。” 从善不明所以,就见他从袖子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膏药? 他上前一步,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拿膏药在她后脑勺一拍,疼的从善“哎呦娘……”一声就想骂娘,他已退开,站在那里擦擦手冲她笑道:“御赐膏药,一贴就秃,反正你也没几根头发。” 你才秃!她只是发量偏少而已…… 她伸手去摸那膏药,温江雪一巴掌打开她的手,“敢撕就将你的手剁了。” 不讲理。 她闷闷不乐的跟着温江雪去了菁华殿,被安置在小厨房里吃东西,温江雪便又去了正殿办事。 她胡吃海塞了一通也没顾上品一品这圣上吃的山珍海味,只顾着吃饱了,等吃的差不多了她又累又困,便趴在小桌上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是隐约感觉有人走到她旁边推了推她,跟她说:“陈楚玉起来回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回哪儿?” “回家,回府。”那人弯腰将她抱起来,骂道:“小王八蛋还挺重。” 她往那怀里钻了钻,又睡了过去。 ================================================================ 她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膏药的作用,她昏昏沉沉的连个梦都没有做,等再醒来外面天光大亮,她缓了缓神看到窗外的那棵海棠树,心里莫名的安稳。 这是相爷府,她的屋子,她的床|榻。 绿灵进来给她洗漱时她有些恍如隔世,她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像是……死了一次一般。 绿灵端了热水进来,让她沐浴换衣服。 她将绿灵赶出去,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时觉得又活过来了。 绿灵拿了好几套衣服进来给她放好道:“这是前些日子少爷给楚玉少爷做的新衣,昨天刚送来。” 她坐在榻上看着满满当当的衣柜全是她的新衣,突然有一种奇妙的……归属感,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她就没有自己的衣柜,自己的新衣,如今竟然在这里拥有了一个塞的满满的衣柜。 这可如何是好……温江雪可是她的仇人!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骂了一句:温江雪个王八蛋。 心安理得的去前厅吃饭了。 温江雪却不在。 “相爷呢?”她问。 傅伯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道:“少爷将您送回来就进宫去了,这两日都没有回府,只托人带口信回来让您醒了在家休养,不必急着回暗部,也不必见客。” 她居然睡了两天…… 她有些吃惊的将饭喝光,才又问傅伯,“我有客吗?” 傅伯放下花草,擦了擦手去那偏房中端了五六个小匣子出来,一一放在她眼前道:“这是大理寺的那些评事,主薄,小官吏孝敬您的。” 从善打开惊呆了,里面全是一些银票和银子,虽然不多,但最少的也有十两,十两啊!莫少离一年的俸禄才十二两! 从善数了数,一共四个十两的,一个十二两的,还有一个二十两的!这是四十二两啊!娘啊好多钱! 她呆呆的看傅伯,问道:“他们……为何要孝敬我一个小评事?” 傅伯笑眯眯的道:“恭喜楚玉少爷,您升官儿了,少爷替您领了圣旨,如今您是暗部寺副,从六品。” “什么什么?”从善惊喜之情难以言喻,她睡一觉起来就升官儿了??她以为相爷只是随便说说的! “我如今是从六品的京官儿了?”从善不敢置信的问道。 傅伯笑看她道:“是的,楚玉少爷大喜呀,相爷吩咐了等他回来给您加个菜庆祝一下。” 从善摸着那匣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心里开心的要开花啊,寺副啊,她记得暗部里最大的是封崖——大理寺右少卿,暗部少卿,正四品。薛雪第二——暗部寺丞,正五品。 下还有大理寺左右寺正,正六品。之后就是左右寺副,从六品。 再下面就是评事,主薄这些没有品级的。 现在,她已经是比薛雪差一个等级,比丁丁等级还高的寺副了! 还有人开始孝敬她了! 升官发财来的太快,让她一时无法理智的判断她要不要拒绝当个贪官…… “这些孝敬楚玉少爷要收吗?”傅伯问道,“还是要老奴退回去?” 她摸了摸那银子,笑道:“收,一片好意为什么不收呢?以后总是要打交道的,既然同僚示好,我就得给面子不是,再说了……我这寺副本来也是靠着相爷才得来的,装什么明正清流呢。” 她这个人,最识时务了。 她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傅伯,笑道:“这是感谢傅伯近来的照顾,傅伯千万不要推辞,我还有事要拜托傅伯呢。” 傅伯也不矫情,笑呵呵的结果道:“楚玉少爷有事只管吩咐。” “还请傅伯将这些同僚一个一个记下来,孝敬了多少,姓名官职,记好了交给我。”从善道:“我初来乍到还不太熟悉这京中官员,请傅伯多多费心了。” 傅伯极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个陈楚玉倒是真有点他家少爷年轻时的影子。 他道:“便是楚玉少爷不交代老奴也已经记好了,等下便交给您。” 不亏是大贪官的管家啊!这种事情熟门熟路的!从善很满意。 她又叫来绿灵,给了绿灵五两让她买新衣买首饰,绿灵喜滋滋的收下差点没亲她一口。 待她将银子收好后,傅伯又来道:“还有一事要同楚玉少爷讲,暗部的封大人来过两次,您一直没醒,他等了一会儿便走了,说您醒了让您回暗部。” 听到封崖这个名字从善心里就是一沉,她太开心了,把封崖这茬儿给忘了……那天夜里,她在封崖面前,是暴露了身份的…… 她想了想道:“那我去一趟暗部。” 傅伯道:“可少爷让您好生休息,暂时不要回暗部。” 还是要回一下的,她答应了莲妃娘娘好生安葬小皇子的。 =============================================================== 她收拾了一下,备马车往暗部去,却在一出府门就撞上了在门口踯躅的丁丁。 他环臂靠在墙边,气哼哼的看着从善,“麻烦精!” 别说,还真亲切。 从善笑眯眯的过去道:“你是在这儿等我啊?” “谁乐意等你,要不是封大哥命令我来,我才不来!”丁丁气道:“现在你没死,快跟我回去办事。”扭头就走。 从善便跟着他,一路打趣他,气的他几次要拔刀砍她,等到了大理寺门前,冤家路窄,她碰到了霍少游。 霍少游今日刚来大理寺报道,他如今是左寺副,与她官职一样。 两人在刑房甬道里狭路相逢,霍少游伤还没好利索,一张小白脸上青青紫紫的,看到从善嘴角就抽抽。 从善笑道:“霍少爷别来无恙。” 霍少游眼皮一跳,快步的跃过她,逃似得走了。 丁丁哼了一声,“大理寺的人就是瞧不上我们暗部,一群草包只会找麻烦,你还跟他打招呼。” 从善也觉得霍少游委实无趣,要往暗部去,却被丁丁拉看住。 “这边。”丁丁指了指大理寺的审讯司,“封大哥他们在那儿等你呢。” 不在暗部在大理寺审讯司?暗部不是一向不插足大理寺吗?封崖怎么会在那儿? 从善满心的疑惑跟着丁丁去了审讯司。 一进去就看到封崖与另外一个年级略长的胖老爷坐在堂中,看官服应该是大理寺卿,他手边还坐着一个和封崖差不多大的美男子,样貌只比封崖略微差那么一点点,一身官服穿的赏心悦目,却是让从善看的一惊,忙将头低了下去。 冤家路窄啊!要说她苦难命运的开端从她十一岁时说了那个酷刑法子折磨温江雪开始,那眼前坐得这个美男子就是推波助澜之人。 如果从善没有记错的话,那美男子姓林,单名一个律字,人如其名,严纪守法,铁面无私。当初就是林律负责审理的温江雪,而她当初,就是把那酷刑告诉了林律…… 结果刚正不阿的林律从不说谎,将温江雪一问之下就将她供了出去…… 从此她开始了苦难之路…… 她万万没想到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温江雪混的如此权势滔天居然还没将林律给搞下去!还让他做了大理寺左少卿!他不是睚眦必报吗!怎么会放过了林律偏找她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公平了! “你就是那个立了大功的陈楚玉?”大理寺卿问她,语气十分的和蔼,“没想到如此年轻,倒有些像我们林大人,年少有为啊。” 从善行礼应是,就听林律冷声道:“温江雪的义子,刚刚靠关系升到了寺副之职,暗部可真是藏污纳垢之所。”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这审讯司里站着的,可还有霍老将军之子霍少游,他可是一来就是寺副,凭什么就说她一人,她不是很服。 丁丁率先不乐意了,张口便道:“你们大理寺一群草包笨蛋还好意思说别人,一个小小的案子都处理不了,需要向我们暗部求助,倒还有脸!” “小小评事谁准你插嘴!”林律喝了一声。 眼看着丁丁就要拔刀了,从善忙拉住他,就听封崖道:“陆大人,我们来,是为了办案。” 那大理寺卿陆大人便忙道:“大家和和气气的,都是同僚不要吵,不要吵,现在我们来说说案子。”对从善道:“陈寺副起来吧。” 从善便起来,拉着丁丁站到了封崖的旁边。 这审讯司中一共就她,封崖,丁丁,和那陆大人,林修与霍少游。 陆大人开始介绍案件,从善低头看封崖,他蹙着眉在听陆大人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以为……封崖找她是为了那夜之事,为了看她是不是还安好,没想到是为了案子。 她心中忐忑难安,将案子听了个大概——说是什么地方发生了连环惨案,一个月内死了五个人,皆是被吸干了血而死,有男有女,却全是年轻人。 当地衙门查不出来,镇子里人心惶惶都传言是吸血的妖怪在害人,呈报大理寺,大理寺林律亲自带人去查也没有查出来,还又多死了一个人,死的那个还是前去游玩的长公主的小儿林瑞阳。 长公主哭着告到圣上那里,圣上这才让暗部协助大理寺去查此案,理由是——暗部擅长这种案子。 你说说,一个皇亲国戚,你好好的跑到那种死人的地方游什么游,那不是找死吗? 陆大人几经考虑决定派封崖带一个人去协助林律调查,封崖几经考虑居然决定带她去。 从善听到这个决定心就一沉,忙要拒绝,林律却先道:“此案关系重大,封大人带一个无用的关系户随我们前去,是帮忙还是添乱?为何不派薛雪前来?” 从善也道:“林大人说的对,楚玉实在难当重任,还是薛大人合适。” 封崖却道:“她有没有实才我比你清楚,我要如何安排轮不到旁人指教。”他看林律,“我也没有管你林律带了霍少游这个蠢材。” 厉害啊!封大人骂起人来也如此的冷酷!从善抬头偷偷看霍少游。 霍少游脸色青青白白的很是好看。 林律也被呛的竖眉,还要反驳被陆大人打哈哈打了过去。 陆大人说,“不要吵不要吵,大家有事好商量嘛,封大人自有分寸,林大人也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就先这样,先去了,若是不行再调派人手嘛,就这样定了,你们都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动身去吧。” 和的一手好稀泥啊。 从善还待要婉拒,封崖已起身离开。 她不得不跟着丁丁一起离开。 ================================================================== 是在出了甬道,进入大院儿时从善才追上封崖,急急跟上道:“封大人,封大人且等一等……” 封崖在院子里站住脚步。 从善追到他跟前,喘了一口气道:“封大人能不能带别人去?我实在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她伸开双手,两只手缠满了纱布。 封崖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拉着她就往停尸房去,一进去就挑开了一只沉木棺材的棺材盖。 果然薛雪在里面睡觉,披头散发一脸戾气的爬出来怒道:“少白头你要死啊!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好好睡觉?!” “你的疗伤药在哪儿?”封崖问。 薛雪这才看到从善,一脸不满,骂骂咧咧的爬出去,赤脚下地在药箱里翻出一瓶药丢给封崖,“赶紧擦完滚蛋!” 封崖拉从善坐在窗下,拿了匕首刷刷两下将她的纱布全挑了开,对她道:“忍着点。” 从善看着他将那药小心翼翼的涂在她的伤口上,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封大人,我……真的不想去。” “你非去不可。”他断然道:“我需要一个解剖尸体的。” “薛大人啊!他可是解剖第一啊!多好的助手啊!”从善道。 “我不去。”薛雪倚在棺材里道:“我才不要和林律那个榆木头一块查案,无趣又刻板,能气死我。” “那我也……”不想去啊!她才刚刚喘了一口气,她申请休假。 “你非去不可。”封崖将她的手指细细的一点点包扎上,略一抬眼看她道:“我有话同你讲。” 从善心里“咯噔”一声,来了来了,终于要来了。 “你可以在这里说。”从善道,反正要来,一次解决了痛快。 封崖将她的手指包扎好,起身走到棺材旁,足尖一点将薛雪盖在棺材里,就听薛雪闷声怒道:“封崖!你他娘的要谈情说爱就滚出去!” 从善坐在那里,看着封崖脸色沉沉的走过来,影子压在她头顶,心突突要跳出来。 他在眼前停下,道:“衣服解开,我看看你的箭伤。” 从善一愣,忙道:“不用了,已经包扎好了,就不劳封大人……”话没讲完封崖已将她扭过身去,让她背对着他,伸手拉下了她的衣襟…… 窗外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她眼皮上,她肩膀凉飕飕的裸|露在细风里,封崖站在她身后,手指冰凉的解|开她肩膀上的纱布。 箭头已除,那伤口惨烈,看的他蹙眉。 他一言不发的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她坐在那里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忍着痛,忽听封崖在身后道:“会留疤。” 她愣了愣,吐出一口气笑道:“无妨,不在乎多这一个疤。”她身上的疤痕多了去了。 封崖紧了紧眉头,道:“随我去,我可以帮你换药。” 她又愣了愣,“就因为这个?”一定要她非去不可? “不,有些话到了八里桥,我会跟你说清楚。”他道。 从善在那明晃晃的太阳上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说八里桥?案子发生在八里桥?和萧无双给她留的地址一样的——八里桥? 她想了想道:“好。” 无论如何,她是要去一趟八里桥,拱月楼的。 封崖耐心的为她包扎好伤口才离开。 ============================================================== 从善在暗部混了一顿午饭,是长安做的,几样时令的小菜和一道回锅肉,全是自己院子里新鲜的蔬菜,还多加了一锅鸡汤,说是特意给从善补身体的。 这让从善受宠若惊,狠狠的吃了三大碗米饭,喝光了鸡汤,一点菜都没剩,把丁丁气的蹲在封崖椅子旁委屈的掉眼泪,暗部的菜一向是紧着他吃的,鸡腿从来都是他的,可如今鸡腿全给了从善,他就吃了个鸡头,她还傻能吃,他都没吃饱。 封崖无奈,又让长安给他烙了个肉饼他才勉强好受点。 从善是很想尝一尝那肉饼,长安的手艺很是不错,肉饼看起来油滋滋的,可是她怕丁丁跟她拼命,就扫兴的去了薛雪那里,将莲妃娘娘的孩子讨了来,坐马车独自去了京都郊外的林子里,选了一块风景幽静的地方将他安葬了。 还凭着记忆给他勉强的念了一段往生咒。 等到回了相爷府时已是夜深,她匆匆进府,就看见绿灵在回廊下拼命冲她摆手。 “怎么了?”她比着口型问。 绿灵指了指前厅,比口型道:少爷生气啦。 为什么? 她不明白,却揣着小心的进了前厅,果然温江雪一脸阴沉的坐在前厅桌子前,桌子上摆着好多菜,鸡鸭鱼肉,还有鸡汤,但看起来都凉了。 哎呦,她忘了傅伯说相爷要回来给她庆祝的! 她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义父您回来了?” 温江雪抬起绿幽幽的眼睛看她,唇角一勾的笑了,“陈寺副回来的够早的啊。” 哎,这语气真像个满腹怨气的空巢老人。 她便忙笑道:“暗部有点事儿,给耽误了,相爷莫怪莫怪……相爷这是在等我呀?” 温江雪冷笑,“这刚刚升为寺副就会打官腔了,可真是了不得。”他拍的一拍桌子,吓得从善噗通跪下,捏着耳朵就听他了冷飕飕道:“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寺副竟敢让我等你?” 她又没有让他等啊……是他要等的,这还要怪她。 可真是有够厉害的,一个堂堂的相爷在自己府里拿官职来欺凌弱小,没有活路了。 她委屈道:“是,楚玉错了,楚玉罪该万死,请相爷不要气坏身子。” 温江雪冷冷的瞧着她。 傅伯很是时候的端了酒进来道:“今儿是楚玉少爷升官儿的好日子,少爷就不要同她生气了,楚玉少爷也是封大人来了好几次,实在没有办法才去的。” 她感激的看傅伯一眼,顺杆爬道:“是这样的,我实在是推脱不开,我说了要在家等相爷,可封大人确实有急事,傅伯可以作证。” “是是,楚玉少爷所言属实。”傅伯给温江雪倒酒,“这菜都凉了,我再去热一热,少爷快让楚玉少爷起来吃饭吧。” 温江雪没说话,眼神却是缓和了。 从善便扶着椅子起身,献媚的笑道:“我今日收了好些个‘孝敬礼’,正要给相爷呢。”一挥手招绿灵来,“去将银子都取来。” 绿灵忙小跑着去,小跑着回来,怀里捧着六个匣子。 从善一一摆好推给温江雪道:“最少的也有十两!” 温江雪看了她一眼,笑道:“多大的出息,才这么点儿嘴就合不拢了。”又推给从善,“既是孝敬你的,你就收着吧,我也不缺你这一点儿皮毛。” 是是是,谁有你贪啊。 从善将银子收好,交给绿灵,刚要坐下吃饭,温江雪忽然道:“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下午你带我去找陈从善。” 从善手中的筷子就没有拿稳,掉在了桌子上。 这……还得从长计议啊……   ☆、第37章 三十七 大厅里一片寂静,静的从善几乎可以听到回廊外的蛐蛐叫声,那筷子掉的很尴尬,一眼就被温江雪看出了她在心虚…… 温江雪个老狐狸将眉一挑,捡起她的筷子一根一根塞回她手里道:“我的好义子,需要义父帮你回忆一下你求我救封崖时说过的话吗?” 不……怎么需要,她记得。 她说,只要温江雪帮她救了封崖,她就带他去找陈从善…… 她虚笑道:“我记得,我怎会不记得呢,我答应的事自是会守信的,我答应了要带义父去找陈从善是这样没有错,但是呢……现在有一点小小的问题。”她抬头冲温江雪笑的很心虚。 “哦?”温江雪靠在椅背上,绿幽幽的眼睛将她望着道:“说说看是什么小小的问题。” 从善双手紧张的攥着筷子道:“事情是这样的……恩,今天下午我被召回暗部,发现封大人居然在大理寺里,这可是很稀奇的,毕竟暗部从来不鸟大理寺的,而且我见到了右少卿林律林大人,义父还记得他吗?当年听说就是他主审的义父您,没想到他如今活的这么好,还做了右少卿……” 温江雪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给你两句话的机会。” 从善忙闭了嘴,攥着筷子,低头道:“圣上派暗部协助大理寺出京办案,我明日就得跟封大人出京。”她偷偷看温江雪,他果然拉了老长的脸,“义父可以等我办完案回来再去找陈从善吗?” “不可以。”温江雪毫无还转余地道:“明日早朝我会去找圣上替你推掉,给你告一个月的假,你就待在府上等着我回来动身去找陈从善。” “义父这实在是不妥。”从善道:“如今大理寺人人都认为我是靠您的关系才升到寺副,刚上任第一个案子我便推了请假,这日后在大理寺我还如何……立足。” 温江雪看着她,歪了歪头道:“你要立足最好的方法是讨好我,而是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人物。” 从善语塞,“可是……他们会说闲话……” “今天为父教你贪官之路的第二条。”温江雪俯身过来看她道:“既走小道就莫理犬吠,若是连一点闲话都受不住就尽早的去做你的好人。” 她知道,她明白,但她……去哪儿给他再找个陈从善啊! 她想再说,温江雪已拿起筷子道:“吃吧,吃饱了就去睡觉,明日不必起早去暗部。”一副没得商量,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 从善拿着筷子如同嚼蜡一般的往嘴里塞饭,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心越塞,胃口越大。 她将一桌子菜全吃了,傅伯来收拾的时候叹为观止,连连赞叹她胃口好,不浪费,好养活。 然而那壶酒一滴没喝的还放在桌子上,相爷生气了,吃完饭就去了书房。 从善也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卧房,她躺在榻上想了半宿,终于将心一横,闭眼睡了。 ==================================================================== 第二日天方透亮她就起来了,问过相爷已经去早朝了,便火速回房收拾了几件衣服,揣上匕首和银子,又将莲妃给的簪子带上,偷偷摸摸就往府外溜。 哪知撞上的绿灵,绿灵一脸紧张的同她道:“你要是偷跑了少爷会很生气,会打断你的腿的!” 从善心道:她要是不偷跑断的就不止是腿了,而是头。反正别无他法,先拖一时是一时。 便哭着求绿灵,说她好容易有机会证明自己了,她想好好的努力,做一个不靠相爷的人! 绿灵是个没主意的,被她三言两语就哄的眼泪汪汪的嘱咐她小心点,早点回来。 她亲了绿灵一口就出府,傅伯在院子里,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的转过身去修花了。 她笑嘻嘻过去,低低说了一句,“谢谢傅伯,回来给你捎好吃的。”转身出了相国府。 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大理寺,封崖带着丁丁,林律带着霍少游和几个兵卫已经在等了。 林律一张臭脸摆给从善道:“大理寺不是你们暗部,可以不守规矩迟到早退。” 封崖却翻身上马对她道:“出发。”根本不鸟林律,带着她与丁丁就出了大理寺。 林律气的要炸,硬生生被陆大人给劝下了。 ================================================================== 一行人便一前一后的打马出了京都,等彻底出了京都郊外后,从善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这下温江雪追不上来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温江雪一下朝回府发现她不在了,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肯定会摔杯子拍桌子。 从善在马上脑补了一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乐的“桀桀桀”笑出声。 一旁的丁丁嫌弃的瞪她一眼,对封崖道:“封大哥我觉得她肯定就是咱们暗部那个卧底,你看她笑的多奸诈。” 怎么可以以笑取人? 从善不服的看他道:“我若是卧底第一件事就是将你包里的肉饼给偷吃了。” 丁丁一惊,伸手往背后的包袱一摸,“你怎么知道我有肉饼??” 包袱都流油了,那股子肉香味浓郁的她饿了半路,能猜不到? 她对丁丁勾勾手指,压低声音道:“因为……”丁丁俯身过来听,从善瞄准了时机抓着他的包袱一拽,将那包袱拽到手中,策马就跑,“因为我饿了。” 丁丁一惊随即大怒,“麻烦精你找死!你把肉饼还给我!不然我砍死你!”他策马就追过去。 丁丁来势汹汹,从善自知骑艺不精,便往封崖旁边一躲,险险抓住他的胳膊道:“快快,拉住我的马……” 封崖伸手拽住她的缰绳,又伸手将要杀过来的丁丁一拦,道:“别闹了。” 丁丁怒不可遏,“她抢我的吃的!我定要杀了她!” “什么叫抢,这叫分享。”从善躲在封崖后面,快速的打开包裹,拿出肉饼就是一口,“好吃的要一起分享,我吃一个,给你留一个。” “啊啊啊我要杀了她!”丁丁铮得就拔了刀,被封崖一把按住。 “丁丁,不许胡闹。”封崖低喝一声,将他的刀推回鞘中。 “封大哥!”丁丁气急,委屈的眼眶都红了,“那是我的!” 封崖看了从善一眼,从善正在拼命往嘴里塞肉饼,噎的直翻白眼,他实在是……从未见过这种人,颇为无奈道:“让她给你留一个。”伸手拍了拍从善的背。 “我不要!”丁丁又怒又委屈,“我要杀了她!” 从善捶着胸口好容易将那一口肉饼顺下去,喘出一口长长的气将最后一口肉饼递给丁丁,“别动不动就杀人,我就只吃一块,回去后让长安多给你烙几块嘛。” 丁丁一把夺过,眼眶就是一红。 封崖叹气道:“等到了八里桥给你买好吃的,别闹了,好好赶路。” 丁丁捧着最后的一块肉饼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看了封崖一眼道:“你变了封大哥。”勒了马头扭头就走。 竟是当真生气了。 封崖回头看从善,从善忙可怜的道:“我实在太饿了,我都没吃早饭……” 封崖只觉得头大,无奈道:“擦嘴。” 从善忙擦嘴,听封崖无奈的道:“你不要总是欺负丁丁,不要抢他的吃的,他会生气。” “好嘛,我等下去跟他道歉,给他买好吃的。”从善从善如流。 封崖点了点头,牵着她的缰绳往前走道:“他说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卧底之事我心中有数。” “封大人知道卧底是谁?”从善惊问。 封崖点头,“是莫少离,你以后小心他就是了,不要声张。” 什么?? 从善这就不明白了,“既然封大人知道他是卧底,为何还留着他?”不杀了他??留在身边还行? 封崖只是道:“我自有我的理由,日后再告诉你。” 又是日后,这人怎么这么爱憋着不说啊…… 从善想再问,身后林律的人马已吆喝道:“林大人说在前面的茶铺休息,吃过午饭再走。” 这就休息? 从善看了一眼天色,确实已经快正午了,想着反正已经脱离温江雪的掌控,多休息也好。 便和封崖先行在茶铺下马休息。 丁丁一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不理他们。 从善看着茶铺里居然有卖包子,便取了自己的银子去买了两笼包子,端到了丁丁桌前,十分诚恳的道:“方才是我错啦,我现在跟你赔礼道歉,请你吃包子,一笼肉的一笼素的,不够再加,吃到你不气为止。” 丁丁看那热腾腾的包子,又看从善,哼了一声道:“吃了包子我也是不会原谅你的。”拉过包子就开吃。 从善笑眯眯的看着他,觉得小娃娃很可爱嘛。 这午时天阴,沉闷的人发困。 从善喝了口茶靠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打瞌睡,听到林中马蹄声渐进,想着林律他们可真慢,便转了个身趴在桌子上睡觉。 刚刚闭上眼就听马蹄声疾奔而来,一声马鸣,丁丁喊了声,“小心!”伸手将她一扯。 她在“啪”的一声鞭响中摔在了地上,整个脊梁骨生疼,惊魂未定的一抬头,就见方才的桌子被人一鞭子抽的晃三晃,眼前一匹黑色大马立着,在往上是一张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的脸,那脸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她,几乎要将她吃了。 “义……义……义父??你怎么……”她惊的结巴。 马上的温江雪冷飕飕笑了一声道:“你猜猜我敢不敢打断你的腿呢?” 她要死了……要死了! 林中林律的人马紧随其后而来,封崖过来将她扶起。 温江雪冷喝一声道:“跪下!” 从善没出息的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捂着耳朵道:“我错了,义父。” 封崖眉头一蹙,抬眼看温江雪道:“温江雪,她如今是我暗部的人,你要管教等她回府之后慢慢管教。”伸手去拉从善,“起来。” 温江雪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卷轴,对封崖冷笑道:“圣上有旨,八里桥一案由我协助审理,不好意思了封大人,她现在也是我的,下属。”他低眼将从善一瞧,“陈楚玉,你跑啊,你再跑一下试试看。” 从善跪在地上觉得天地无光,日月昏暗,这世道艰难,都没有人管管温江雪这个大奸臣吗! 林律下马过来接了旨,眉头就是皱到了一块,本来与暗部合作他就十二分不愿意,现在又来了个死对头温江雪,案子没办,他先要郁结而死了。 他狠狠瞪了从善一眼,都怪这个惹麻烦的陈楚玉! 从善心里苦啊,眼泪往肚子里淌啊,她还得跟温江雪这个王八蛋说好话,“义父请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清楚。” “我不听。”温江雪道。 从善不可思议的看他,他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还闹上情绪了。 就见温江雪坐在马上,一俯身看着她,眉眼里全是恶毒的笑意,道:“你的腿我就先留着,等找到了陈从善再打断。”一起身道:“在去八里桥之前,我们先找个人。” 林律一愣,皱眉道:“案情紧急,温相爷……” “那就快点找到人,我们就可以去办案了。”温江雪毫不讲理道:“陈楚玉,给你一天时间,带我去找陈从善。” 从善眼前一黑,天塌地陷,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温江雪逼到眼前,不死不行了……   ☆、第38章 三十八 没天理了,这是要逼死她啊。 温江雪个王八蛋简直油米不进,说什么都不听! 她说喝口水都不行,她刚一磨叽,“啪!”的一鞭子就抽在她旁边的土地上,黄土飞扬,得亏封崖动作快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到身边。 “上马。”温江雪鞭子一指,“现在就带我去找人,不要耽误了诸位大人办案。” 她躲在封崖身后小声道:“我不会骑马……” 林律,霍少游和丁丁目瞪口呆的看她。 有什么好看的,能拖一时是一时,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哦?”温江雪将眉头一挑,笑道:“原来你不会骑马呀。”他笑眯眯的俯身对她招手,“你过来。” 她不,她还想多活一会儿。 见她没有挪步,温江雪挂着笑阴森森道:“我数到三,一,二,”他笑容一冷,“三!”一挥手啪的一鞭子又朝从善抽过来。 从善就往封崖身后一躲,只见封崖抬手一抓就将那鞭子攥在了手中,横眉冷对的看着温江雪。 温江雪持着被封崖攥紧的鞭子,看了看封崖又看她,语气不善的笑了,“我说你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违背我偷偷跑了,原来是你这老情郎给你撑腰了啊,行啊陈楚玉。” “温江雪。”封崖蹙紧了眉道:“不要找麻烦。” “我找了又如何?”温江雪不要脸的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要么你滚开,要么我连你一块收拾了!” 封崖道:“你认为你打得过我?” 丁丁在一旁拔刀瞪着温江雪。 温江雪扫了一眼,冷笑,“封崖,你这是不想回京了?” 这气氛剑拔弩张,离了京都,没了守卫的温江雪就是个没牙的老虎,从善在心中祈祷:打啊!快打起来啊!最好打的半个月不能上路!不要含蓄! 她作死的又火上浇油的说了一句,“封大人不要为了我得罪义父,就让义父打死我吧。”说着委屈的抓了抓封崖的衣袖。 这一招以退为进可是她在疯人庵里跟幽草学的,嘿!还真恶心管用! 封崖一听之下便道:“我说过你一日是我暗部的人,我就会护你一日。” 那马上的温江雪一听气的眼睛一眯,将鞭子一扯,没从封崖手上扯出来,即刻怒道:“陈楚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 她鼻子一抽,假装作势要走过去,被封崖一把扣住。 温江雪登时脸色就黑了,瞪着从善恶狠狠的对封崖道:“封崖,圣上要将九公主指婚给我,你要是不想你的九公主日后独守空房守活寡,你就看着办!” 从善心中“咯噔”一声,不要脸的温江雪!一个大男人老是拿个女人来威胁人!没骨气!鳖|孙! 但封崖神情果然一顿。 从善心就凉了,封崖的软肋,她果然是敌不过。 她苦笑一声道:“封大人,别管我了。”伸手拉开了封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 封崖却又握紧,不松开,看着她激烈的挣扎着。 温江雪可没那个耐性,当即喝道:“霍少游!将陈楚玉给我押过来!” 霍少游一愣一惊,管他什么事啊……他好好的站着什么都没说啊!他忙看林律。 林律也早就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温相爷你和封大人要争风吃醋就回去慢慢玩,不要耽误我们办案。” 他是来办案的,不是来看两个死|断|袖争风吃醋的! 温江雪却丝毫不要脸面道:“林大人,我的下属不听指令,我好好的教育她,这有问题吗?”他又道:“可封大人这般阻挠,是我耽误办案,还是他?” 林律看封崖,不耐烦的道:“封大人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一个蛮横不讲理的温江雪就够了,就不要再闹了,他只想好好的办个案! 他又对从善道:“陈楚玉。”他一看陈楚玉就火大,这个关系户麻烦精,搅的鸡犬不宁,“马上带温相爷去找人,不要再耽误时间。”说完翻身上马,下令大家起程找人。 所有人都上马,等着她带温江雪去找人,不要耽误进度。 她看封崖,封崖也对她点点头,一副找到人早点解决麻烦的表情。 她再看温江雪,他在马上对她笑的很阴险……实在是太可怕了!她满腔的眼泪啊,她看阴沉沉的天,特别想死。 她上哪儿再给他找一个陈从善啊!天要亡她,天真要亡她。 她慢腾腾走到温江雪跟前,低着头说了一句,“义父,我错了……” “错了?你错哪儿了?”温江雪阴测测问她。 “哪儿都错了。”她心中哀痛,想着这会儿她摔断腿能不能拖延时间?要是坦白她不知道陈从善的下落……还能不能活? 抬头一看温江雪绝望的眼前一黑,显然活不了啊! 温江雪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提,拎小鸡一样将她横搁在马前,她脸朝下惊的一挣扎,温江雪就一马鞭抽在她的屁股上,疼的她“哎呦”一声。 温江雪就道:“你不是不会骑马吗?那为父就载着你,趴好了。” 马一动,她就觉得自己要栽下去,忙抓紧了温江雪的大腿,“义父义父……你让我坐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温江雪却毫不留情,一催马,大马扬蹄跑了开,她趴在马背上,颠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温江雪便问她,“陈从善在哪儿?” 她颠的眼泪横流,只是稍微一犹豫,马鞭就又抽在了屁股上,她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抱着温江雪大腿哭道:“在……在静心庵……”她不能撒谎了,今日是拖不过去了。 温江雪这才伸手将她拎起来,让她在身前坐好,她一脸眼泪好不可怜,看的他火气稍微消了些,小王八蛋还学会偷跑了。 他冷笑道:“乖乖带路,不要再惹我生气。” 她哽咽在马背上,天地不仁,温江雪是条老狗。 ========================================================================== 她盼着天下雨,阻挡行程,可天阴着偏不下雨。 她就故意东倒西歪的乱指路希望温江雪他们迷路,可偏迷了一会儿路温江雪就径直走上大道,抓了一个驿站官员问路,那官员还真他娘的认路…… 康泰山之上的静心庵,居然距离八里桥不是太远。 她勉强撑到深夜,却还是终于到了康泰山脚下。 山还是那座山,林森青岩青,一条青石台阶蜿蜒而上,仿佛要直上青天,一直通向云雾中的山门。 从善站在台阶前,一道闪雷轰隆隆的劈在山门之上,宛若金龙乍现,声响青山。 从善吓的一缩脑袋后退了半步,撞在身后温江雪的怀里,她忙道:“要……要下雨了,我们能不能在山下的茶铺里等一等再上山?” 温江雪看着那压在阴测测天色下的上山之路,笑容溢出眼角,“不,我一刻也等不及了。”他一把拉住从善就往上走。 从善被拖拽的踉跄,每一步都如走针毡,这是通往地府的死亡之路啊……十一岁那年她随着父亲一步一步走上去,那时也是深夜,却是朗朗月色照在脚下,她想去牵父亲的手,却是不敢。 几个月之前她再一次走这条山路下山,那时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踏上这条路,她连头都没有回,她只想快点离开,快点离开…… 可她还是被逼的回头,逼的走上这条山路。 雷声轰隆隆的响在头顶,她低着头一步一步往上走,她不敢抬头,她手指冰凉,她非常,害怕。 封崖他们跟在她身后。 封崖看着她,跨上两步与她并肩问道:“你不舒服?” 温江雪也闻言转过头,她确实在抖,手腕一片冷汗。 从善抬头看他们,她脸色苍白极了,碎发被汗水打湿,她点了点头,哀求温江雪,“相爷我……难受的厉害,我们能不能等不打雷了再上山?” 温江雪似乎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剩下的山路。 林律先道:“也快落雨了,不如先上山,在山上禅房借宿休息,这山下也无处可休息。” 温江雪便点了点头,伸手携住从善道:“马上就到了。” 她可真绝望啊…… 封崖上前拨开了温江雪的手,弯腰将她背了起来,“我先带她上山。”封崖背着她足尖一段,三两步的就往山顶掠去。 从善趴在他的背上,看着夜色里雾霭掠过,听着闪雷隆隆,轻轻抓住了封崖的衣服,低声说了一句,“你说你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 封崖一个掠身,轻飘飘的落在山门之前,他回头望看一眼还远在山腰的温江雪一行人,轻轻“恩。”了一声。 “你……只知道我是女儿身,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吗?”从善又问他,“还是……你知道我就是陈从善?” 他显然有些震惊,将她放下,发现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你……你不是陈大人找来的亲信?你是……他的女儿陈从善?” “是。”她吐出一口气,“我就是陈从善。” 他犹自震惊,“陈大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替陈楚玉……”送死? 从善苦涩的笑了笑,“他是个大圣人,他怎么会牺牲无辜的人,他只会牺牲自我,牺牲他最亲近的人。”她又说:“我不清楚你知道多少,但是……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第39章 三十九 电闪雷鸣之下,从善求他,“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他眼神有些动容看着从善,“我该如何帮你?” “帮我拦住温江雪他们。”从善抓着他的手道:“给我争取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够了。” 他垂眼看着从善的手指,那手指上有许多老茧,实在不想一个大小姐该有的,“好。”他说。 从善一喜,将他一抱道:“日后再谢。”松开他就绕过大门,往西边的院墙后面绕。 在西边院墙之后有个小门,是通向静心庵后园的,后园里关着的就是她们这些被人丢弃,被人惩罚,禁闭在这里忏悔的罪人门。 那小路又滑又陡,她每一步都走的心惊,她曾经出逃过,没有成功被抓回去打了个半死。 她走到那扇一人多宽的后门前,心口有些突突的喘|息,她猛喘了两口气,平复呼吸,伸手敲响了后门——三长两短的叩门。 这是那些人贩子和地痞山匪来买人或者来痛快时的暗号,守门的尼姑会给他们开门,收一些银子几个铜板,放他们进去消、个火。 这山林中寂静无声,唯有天外雷声隆隆。 她伸手摸了摸那门旁一块大山石,那山石上长满了青苔,有一些斑驳的红色印记,像是生了锈一般,那是血迹,她记得有个叫拂柳的姑娘被人贩子逃出去时一头撞在这里撞死了。 那时幽草还跟她说,这样真傻,宁愿当婊|子活着,也不要这样窝囊的去死,活着就有希望。 她那时每天在睡前祈祷,希望自己不要被从那扇门抬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睡眼惺忪的老尼姑打着哈气探头出来,“没听说今晚还有生意啊……谁啊?” 从善站在门口看她,“是我,一清师太。”闪雷在她头顶划过,轰隆隆照亮她的眉眼。 那老尼姑看清她的脸,被吓得一愣,‘小贱|种’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她一把扼住喉咙推进了门,她要尖叫一把冰冰凉的匕首抵住了她的喉咙。 从善擒住她,押着她的喉咙道:“不要挣扎,你知道我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清吓得浑身发抖,不敢乱动,“你……你……你不是被接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啊。”从善贴在她耳朵边轻声笑道:“回来报仇了。” 一清感觉那匕首一抖就要割进她的喉咙里,登时屁滚尿流的哭求道:“饶命饶……从善……陈小姐饶命!你……你从前在这里我也对你还好是不是?我从未让那些买人的看过你对不对?” “少废话!”从善没耐心同她说话,押着她往钟房走道:“敲钟,将后园里的尼姑都召集过来。” 一清被匕首抵着哪里敢乱动,颤颤巍巍的去了钟房,敲响了铜钟。 不多会儿便有六个尼姑衣|衫不齐|整的抱怨着进来,说这大晚上的突然敲钟叫她们过来坐什么。 从善就押着一清站在钟房正中,望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笑道:“好久不见啊师太们。” 六个人皆是一惊,看着从善面面相觑。 “你……你是那个陈小|贱|种?”她们不敢相信,如今从善一身男装,乍一看还真不太好认出来,但多看几眼却是认不错的,这静心庵里就属她和幽草长的标致,可她是个狠毒的,十四岁那年连杀几个人,毫不眨眼。 “是我。”她们一直这么称呼她“姓陈的小|贱|种”从善笑了笑,“召集师太们过来是来跟师太们确认一件事。” 她推着一清走过去,将门一关,道:“等下会有一些人来找陈从善,我希望师太们能够如实的同他们讲,陈从善在三个月前染疾病去世了,尸体丢到后山喂豺狼了。” 那些尼姑们惊诧的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三白师太指着她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快放了一清师姐!” 从善手一抖,一匕首割进了一清的喉咙里,鲜血喷涌而出,一清惨叫出声,从善一松手她就倒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喉咙剧烈抽搐着。 那匕首有|毒,她就在众人满前抽搐着断了气,七巧出绿血,血流了一地。 众人皆惊,四散着就要尖叫往外逃。 她站在门口,背抵着门道:“院子外就是我的人,你们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她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我想杀你们,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她们惊愣在原地,就见从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解开了将里面的碎银子呼啦啦倒在地上,个个都有一两的样子。 “这些是给师太们的见面礼,感谢师太从前的,照料。”她将袋子丢在地上,“我如今已回京都,只要师太们按照我说的去说话,以后好处多的是。” 几个老尼姑面面相觑,她们本就不是什么禅修的尼姑,穷苦出生来做尼姑讨口饭吃,被派来看守后园,便动了园子里小姑娘的心思,丧|尽|天|良的拿她们挣钱,刚刚被一清惨死一吓,如今又见到这一地的银子,哪里还有二话。 皆都点头,扑到地上去见银子,为了去捡最大的一锭银子在一清尸体旁就争夺了起来。 从善抬脚踩住最大的银锭子,低头问道:“我方才说的,诸位师太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陈从善死了!尸体都没了!”她们不迭道。 一群可恶又可怜的下|作|人。 从善松开脚转身就走,一开门却愣了一下——封崖站在门外。 封崖跃过她的肩膀看了她身后屋内的一清尸体,又看她,“你可以不杀她,买通了就好。” 从善一愣,抓着被喷上鲜血的衣袖,将满是鲜血的手被到了身后,“她罪有应得。” 封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袖子上被喷上了鲜血,她匆匆将外袍脱掉,擦干净匕首又藏进靴子内,快步跟着封崖出了院子。 她没留意,钟房外有个女人躲在柱子后,小心翼翼的看她。 ================================================================ 等她回到山门前时发现山门开了,温江雪几人已经进了静心庵。 她一惊,封崖道:“放心,我说你去小解了。” 封崖带着她进了山门。 这静心庵极大,有前山和后山,前山就是一些有名望真禅修的尼姑待的地方,佛堂,禅房,斋房已经藏书阁。 还有一排厢房是给进香的香客准备的。 温江雪他们几人已经在客房里等着了,小尼姑给他们奉了茶。 从善跟着封崖进去,温江雪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问道:“你怎么样了?” “好多了。”她道。 温江雪便道:“原来是被憋的?” 从善心烦意乱,听着外面电闪雷鸣,无心应答。 温江雪见她脸色确实不好,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会儿,一个年长的尼姑进来,是这静心庵的副主持。 从善看了一眼,放下心来,这前山的师太几乎不过问后园的事务,她被送来时只见过主持一面,剩下的就是后园的几个老尼姑,别的师太并不认识她。 温江雪几人见了礼,温江雪说明来意,他要找陈从善。 那师太道,后园的事务她并不是太清楚,她叫负责后园的一清来问问看。 温江雪有些没耐心,外面山雨欲来,他起身道:“我亲自去吧,还请师太引路。” 丁丁不想去就留在了客房,霍少游也留下了。林律却极为感兴趣,他说:他年轻时与这陈大小姐打过一次交道,对她印象深刻,后来听闻不见了还有些失望,今日能再见不能错过。 师太便亲自引路,带着温江雪,林律,封崖和从善去了后园。 ====================================================================== 后园一向都是园子里的姑娘们自己打扫,倒是干净,还种着腊梅树,只是显得十分荒芜。 那几个尼姑刚从钟房出来,正在数银子,听见有人过来忙收了银子,将钟房门关紧,一看到跟在温江雪身后的从善皆是一紧张。 师太过去看了一眼问道:“一清呢?” 几人看了一眼对方,三白先道:“一清师姐去后山了,副主持有什么事吗?” “这么晚了去后山可不安全。”师太给她们引见了温江雪他们,道:“这几位施主是陈家的故人,来找一位叫陈从善的小姐,你们可知道她现下在哪儿?” 几个人紧张的看从善一眼。 从善站在温江雪身后坦然的对她们笑了笑。 三白便道:“知道知道……陈小姐她……” 身后忽有人开了门,有人从一间厢房里走出来,轻轻柔柔的道:“哪位故人要找我?” 从善一愣,封崖也是一愣。 只见那夜风习习之中,一名女子拢着黑漆漆的碎发站在门前,一张脂粉未施的脸娇媚动人,被风吹的衣摆款款,蒲柳之姿,我见犹怜。 温江雪眉头蹙紧了看她,“你就是陈从善?” 她扶着斑驳的红柱站在那里,点点头道:“是我。” 从善在原地宛若闷雷过耳,这个人她认识,再熟悉不过了……可她为何要……冒充自己?   ☆、第40章 四十 黑云压在山外天,闷雷滚滚,闪电劈下来照亮每个人的脸。 那女子站在那里,被夜风吹的散发拂面,“几位找我吗?” 从善看着她错愕不已,是幽草,她在这静心庵里唯一的一位‘朋友’,她们住在一间屋子里,躺在一张床|上,互相倾诉苦难,互相安慰,她离开时还答应过幽草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回来救她。 可是她如今站在那里,成为了另一个陈从善。 幽草为何要冒充自己?她来不及想明白。 温江雪看林律,“林大人,是她吗?” 他们几人当中只有林律与陈从善有过一面之缘。 林律又打量了她一番,有些迟疑道:“我当初只是隔着马车与陈大小姐匆匆说过几句话,并没有太看清她的样貌,而且已经五六年了,女大十八变……”又想起什么道:“我倒是记得她曾与少游是青梅竹马,少游定认得的。” 幽草站在那里轻笑了一声,“几位是想证实什么?我是不是陈从善?我竟是不知如今我陈从善也有冒充的价值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不必叫霍少游来,我不想见他,几位有事便说,无事,请回吧。” 她低蹙着的眉头看的从善揪心,仿佛她真的是陈从善,自哀自怨不愿再见故人。 林律想说什么。 “轰隆”一声雷响,炸的从善一缩脖子下意识的捂住耳朵,紧接着大雨瓢泼而至,倾泻一般几乎要冲塌山石。 温江雪看着那雨皱紧了眉,他不喜欢下雨,他讨厌下雨,每每下雨听到水流声他的耳朵连着脑子就会一跳一跳的疼,这么多年了,每疼一次他就多恨陈从善一分,恨不能将她绑在大雨中鞭挞而死。 “进屋再说。”他道,转身要去推钟房的门。 几个尼姑吓得忙挡住,三言两语道:“不能进不能进……” “这个屋……太脏了!。”三白道:“不好请几位老爷进去。” 大雨落的声势浩大,温江雪眉头越皱越紧。 幽草便道:“几位不嫌弃就去我的房中吧。”一侧身坐了一个请的姿势。 温江雪一刻也不想站在回廊里,率先跨步过去,进了那间厢房中。 林律和几个尼姑随后要进去,被温江雪拦得住,他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对陈大小姐讲。”他看了一眼从善,“你进来。” 从善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她没有朋友,静心庵中人人自卫,为了一点吃的可以大打出手,这里没有朋友这种东西,可是她认为幽草是的,幽草教会她很多东西,怎样讨人喜欢,怎样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保护自己,怎样认命。 她与幽草进了屋子,封崖和林律以及几个尼姑被关在房门外。 封崖是想进去,见从善对他摇摇头便没有硬是进去,只嘱咐她小心。 她点点头进了屋子。 封崖很明显的感觉到她进屋子后浑身都绷紧了,她似乎……十分抗拒这个地方。 ================================================================ 雨声被关在屋外,这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屋子还是像从前一样,不算太简陋,和寻常的禅房一般,长床榻,得体的被褥床单,一张桌子,四条长凳,墙上挂着菩萨的画像。 多讽刺,她们就是在这菩萨眼前被一个一个男人强|暴打骂。 这里就像是一个粉饰成佛堂的地府,这里的姑娘被教育的从不敢像外人透露什么。 当初她被送来时她的父亲也特地来看过,看到这粉饰下的佛门净地很安心的将她留下。 “你是陈从善?”温江雪又问一次。 从善抬头看幽草,她并不看自己,而是看着温江雪蹙了蹙眉,她生的雅致,一颦一笑之间是与从善完全不同的弱柳风情。 “我是。”她站在那里问道:“请问你是?” 温江雪看从善,“是她吗?” 从善一愣,随后道:“我……与陈从善只有很小的时候见过面,并不认得。”陈楚玉一直被养在外面,只有幼年时见过,没有多大的印象。 “这位公子又是谁?”幽草看着她问。 这一问,问的从善无言以对,论演技她始终不如幽草。 温江雪看着她,他并不知陈从善长的什么模样,只是觉得……陈从善不该如此的娇弱……那样恶毒的小姑娘长大了也该是个鬼精灵,“你可还记得我?” 幽草抬头看他,蹙着眉,“我认识你吗?” “我是……你父亲的好友。”他看着幽草笑道:“你父亲托我们来接你回京。” 幽草一惊一愣,望着温江雪眼眶一点点泛红,随后苦笑了一声,“是吗?他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女儿了吗?那他为何不亲自来?” 从善站在那里看着幽草的小表情小苦涩,深深的赞叹,幽草果然是幽草,一如既往的厉害。 “他……发现了点事情,来不了了,所以拜托我来接你。”温江雪撒谎不眨眼的道:“你父亲叫陈知秋,你母亲姓谢,闺名玉儿,你还有一个哥哥叫从郁,幼年为了救你被马贼杀害,你若是不信,我可找人证明……” “不必了。”幽草道:“我跟你回去。” 温江雪倒是没料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陈小姐不怕我骗你?” 她苦笑了一下,抬眼望他,盈盈的眼波中全是苦涩,“我不过是陈府遗弃的一个不值钱女儿,有什么价值好骗的?”又道:“就算被骗,也比留在这里好。” “是吗?”温江雪望着她慢慢笑了,“希望以后陈小姐也这样觉得。”他起身道:“那今夜陈小姐就好好的收拾一下,等雨停了我们就动身。”他跨步要出房门。 幽草忽然有些慌张拦了一下,又忙收敛住,捋了捋碎发道:“我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我想快些回京,不如我们今夜就起程。” 温江雪低头看她,她一张清水瓜子脸,漂亮的杏眼和淡淡的眉,蹙起眉娇弱动人,让他有些恍然,当初那个折磨的他痛不欲生的陈从善居然是这副模样吗? “陈小姐倒是着急。”他伸手捏起幽草的下颚道:“但我不想雨天赶路,因为啊……我耳朵疼。” 幽草抬眼望他,眼神盈盈生波澜,我见犹怜的道:“那我可否今夜跟大人在一块?这屋子前天才死了一个姑娘……今夜又电闪雷鸣,我实在……实在怕的很,不想一人留下。” 外面闷雷轰隆,闪电划破夜空。 她一惊伸手抓住了温江雪的手,往他怀里缩了缩,胆怯的道:“就让我跟着您,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就好,我太怕打雷了……” 怕打雷…… 温江雪想到了小老鼠一般的陈楚玉,回头看了一眼,陈楚玉站在他身后低着头,缩着肩膀,也不看他,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的像个透明人。 她一害怕就格外沉静。 温江雪抽开被幽草抓着的手,拨开她道:“我倒是不知陈小姐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还会怕。”他一伸手将陈楚玉捞到身侧,“陈楚玉,你这姐姐怕打雷的缺陷倒是随你。” 从善一愣,抬头看他,又看幽草。 幽草脸色略微沉了沉,她是怕夜长梦多。 “陈楚玉?”幽草惊愕难当的看她,“你……就是那个私生子陈楚玉?” 从善叹气,“是我。”又道:“你若是当真怕,今夜就随我去前山休息,我也正好和你叙叙旧。”她看着幽草。 幽草眼神顿了顿,随后便道:“也好,我们虽没什么旧可叙,但我也想问你几个问题。” 从善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大雨磅礴,封崖还站在门外,靠着斑驳的红柱等她。 林律已经先行回前山客房休息了。 温江雪跨出房门,只对从善说了一句,“我在前山等你。”就沉着一张脸快步离去。 封崖过来,看了看幽草又看她,问道:“她是谁?” 从善回头看幽草,还没回答,幽草便笑道:“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伸手抱住从善,低笑道:“你不想当陈从善,那我替你当了且不是皆大欢喜?” 从善拉开她的手,对封崖说了一句:“你先回前山,我一会儿便到。”拉着幽草又回到了那屋中,伸手将门合上,转头对幽草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要来找陈从善?” 幽草靠在门板上,揉着手腕,轻轻对从善笑,“我当然知道,他是你口中那个仇人温江雪。他来找你做什么?”她笑了笑,“大概是报仇?无所谓。” 从善惊讶的看她,“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冒充我?你就不怕他杀了你?” “怕啊。”她靠着门望从善,“但我更怕一辈子都留在这个‘活墓|地’里,每天都被人蹂|躏|践|踏,活的不如一个妓|女。”她展眉笑了笑,“你应该很明白我的感受,就算死也要离开这里。” 她明白,她当然明白,可是…… “再说了,对付那温江雪一个人,总比对付一群臭|男|人和外面那些死尼姑要容易的多。”她拢了拢散发。 从善看着她,沉声道:“幽草,温江雪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早就生不如死了。”她道:“要出头总是会有风险的,我能不能搞定他,你就不要担心了。” “幽草,你不要自寻死路。”从善道。 幽草忽然看定她,“从善,你答应过要回来救我。” “我在京都自身难保,你等我……” “你不会救我。”幽草冷笑了一声,“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没有价值无关轻重的人,你不会为了浪费精力,所以我要自己救自己。”她伸手握住从善的手,轻轻柔柔道:“反正你也不想当陈从善,就借用一用又怎样?”   ☆、第41章 四十一 门外大雨吵的人心烦,雷声一声响过一声。 幽草抓着她的手说:“反正你也不想当陈从善,就借我用一用又怎样?” 她就站在那里沉默了,没有抽回手的问道:“幽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陈从善这个身份可以活,我为什么要假冒陈楚玉?” 幽草眨了眨眼,“当然是陈楚玉好活了,你不是说这个陈楚玉是你家私生子吗?那温江雪只想找陈从善报仇,又不会牵连陈楚玉。” “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说。”她要如何跟幽草说清楚陈楚玉的麻烦更大更难搞,她能选择假冒陈楚玉就说明陈从善这个身份真的很难活下去……“但冒用我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 幽草忽然转过身将衣服褪到了腰间,那赤|裸的脊背上青青紫紫,一道一道的鞭痕和……烫伤,满目疮痍,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从善吃惊的讲不出话。 “还有什么比继续待在这儿更可怕的?”幽草轻轻叹息道:“你知道这几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这屋里同住的清儿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从善伸手却不敢触碰。 “这两年附近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比山匪还可怕的地方兵,他们每两天就会来一次,八|九|个|人|折|磨一个姑娘,我算是好的,我逆来顺受他们抽两鞭,烫两下就腻了,可怜清儿年纪小……”她低着头,细白的脖颈上一圈青紫的掐痕,“越反抗他们就越开心,你知道有多可怕吗?” 门外雨声大的她的声音听不真切。 “他们七八个人将清儿吊在外面的树上轮|流|开心,两天两夜,我们将清儿解下来时她就已经不行了……第二天夜里就自己吊死在树上了。”她回头看从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我不如你,我不敢杀人,我也杀不了人……只能受着。” “幽草……”从善轻轻捧住她的脸,“我可以想办法救你出去,今晚就可以,你就逃出去,我有银子,都给你,你逃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小地方,好好的过。” “不,从善,我要回京都。”幽草那双盈盈脉脉的眼睛看着她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回京都,我要荣华富贵,要报仇雪恨,再也不要这么卑微的苟活着。” 从善蹙紧了眉,“可你当初是被九王妃亲自押出京,下令永不得入京的……” “是呀。”她贴着从善的掌心笑道:“那个贱婢幽草永不得翻身,再也不能入京,但你不同,你是高官之女,京都又没有几个认识你我的,所以……把你的身份借给我用用好不好?”她捧住从善放在她脸颊上的手,“从善,你可怜可怜我,救救我,我又正好帮你解决了这个麻烦,这不好吗?” “不好。”从善认认真真的道:“幽草,我不希望别人用着我的身份,替我活着。” 幽草看着她,冷笑了一声,“说到底你只是自私而已,什么为我好,陈从善身份不好活,我看那温大人好相处的很。”她拨开从善的手道:“你既然认为不好,那你就去说吧,去坦白吧,说我不是陈从善你才是。你敢吗?” “幽草,你明知道……” “你不敢。”幽草笑道:“那就只能如此了,你当好你的陈楚玉,不必管我。”她不想再与从善废话,伸手拉开了门。 就听从善扶着门框说了一句,“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从善侧身出了门,一抬头发现封崖还等在回廊外,这磅礴大雨,电闪雷鸣之中唯有他在等她。 ======================================================================= 他陪着从善走过回廊,穿过石阶进了前山,他们并肩走在长长的廊下,彼此都没有说话。 那回廊外大雨滔天,大雨扫进来淋湿她的裤腿与肩膀,让她想起许多年前的夜里,她那时多大?十二还是十三?第一次被逼着做生意。 是个山匪的头目,满脸横肉,浑身刀疤。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她将他伸进她嘴里的舌头生生咬断,拿剪子|插|进|了他的太阳穴。 她还能回忆起鲜血流在她手背上的感觉,热的黏的,比她想象中可怕…… “陈从善。”有人忽然叫她,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愣,抬头就看到了封崖紧蹙的眉头。 “你怎么了?”他问,她脸色苍白,手指一直在发抖。 怎么了? 她抽回手指,忽然轻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他没有回答,但那眼神里写满了犹疑。 从善笑了一声,笑的又干又哑,“怎么办?我本来想在你面前装个好人来着……却让你看到我杀人了。” 封崖皱着眉道:“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杀那尼姑吗?” “因为她罪有应得。”从善抬头看他,“若是我有能力,我会将后山所有的尼姑杀了,剥皮抽筋,割肉刮骨。”她又笑一声,“若我可以选,说不定我连我的父亲都不会放过。” 封崖有些吃惊,他吃惊她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仇恨? “我想跟你聊聊。”封崖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一间亮着灯的客房中。 ============================================================= 丁丁正在里面脱|衣服要睡觉,被突然闯进来的封崖和从善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就要拔刀,“封大哥??你进来也不敲门……” “你先出去。”封崖道。 丁丁不满的要抱怨,“外面正在下雨,我好困了……” “出去。”封崖冷肃着一张脸。 丁丁最怕他板着脸,虽满腹怨言却还是穿上衣服抱着刀出了门。 刚出门,封崖‘啪’的一声就将门关了上,留他站在那冷风冷雨中满心酸楚,麻烦精一来,封大哥就不喜欢他了。 屋中的烛火被窗外夜风吹的一晃。 从善站在那里也不挣扎,任由他握着腕子,问道:“你想聊什么?聊我为何女扮男装冒充陈楚玉?还是聊我为何这么心狠手辣?不仁不孝?” 封崖看着她,慢慢松开了她的腕子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从善不明白。 “我知道你假扮陈楚玉。”他看着晃晃烛火并不看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假的,是女儿身,因为……这计策你的父亲曾与我商议过。” “什么?”她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封崖。 封崖也看她道:“莫少离就是陈楚玉。” 窗外电闪雷鸣,她在屋内呆若木鸡,莫少离就是陈楚玉……怪不得他会逼她去毒|死温江雪,会骂狗皇帝……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封崖让她坐下,她却不肯坐,封崖无奈道:“先帝临死之前将陈楚玉交托给了我,他让我去找你父亲。你父亲为了保住陈楚玉就提出让他先去大牢中冒充重刑犯,找个人来代替他,等过了风头,再由我以需要人手的借口,将他带回暗部。” 他三言两语将这改变从善一生的事情讲完。 从善脑子有些乱的问他,“所以……第一次在刑房见面,你就知道我是假冒的陈楚玉?你是有意救我?” “不。”他道:“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陈楚玉,我以为你只是温江雪随意关押的犯人,救你……也出于意外,因为你为我挡刀,我以为是我母亲的人来找我了……”他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的解释,“我母亲是……外邦人,她在我六岁时丢下我和我妹妹回了自己的国家,她说以后她会回来救我们,所以……我以为你是她派来救我的人。” 先帝与外邦女子生的私生子? 从善扶着桌子慢慢坐下,“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二天打听了你的身份之后。”他说:“只是我没想到陈大人会让自己的女儿来顶替陈楚玉……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他找来的亲信,是今日才知道你就是陈从善……”他看她,眼神中充满了怜悯,“陈大人……一片忠心,你恨他?” 牺牲她来表忠心,她的圣人父亲。 “为何不恨?”从善极讽刺的笑了一声,“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抛弃我,又在他需要的时候想起我,他用他的忠心绑架我,逼得我无路可走。”她看封崖,“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 封崖有些吃惊。 “我没得选,他死在我面前,将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从善捧了捧自己滚烫的额头,她裤腿和肩膀湿的厉害,有些冷,“他明知道温江雪恨我入骨,明知道那夜温江雪会来抓人,他还将我带回来……”她有些难过,“那天他还特意让我换上新衣服,我那时开心极了,我以为他原谅我了,接我回家了,可发现那是套男装,陈楚玉的衣服……”她抬头看封崖,想笑笑不出来,“他明知道我要是承认我是陈从善,温江雪绝对不会放过我……他逼得我不得不按照他的计划走。” 她没有哭,她安安静静的跟封崖说:“好歹假冒陈楚玉还有一点价值跟温江雪讨命,他不会立刻杀了我。我有时太恨的时候就想,若是我当初承认我是陈从善就好了,虽然现在早就死了,但不如陈大人的愿,可以让他死不瞑目。” “你就这么恨……你的父亲?”封崖问她。 她撑着滚烫的额头笑了笑,闷声道:“大概比你想象中更恨他,在过去的五年里,在这静心庵中的每一刻,我都对他恨之入骨。”她抬头看封崖,“难道你就不恨当初丢下你和你妹妹的母亲吗?” 封崖愣了愣,是思虑了半天,才道:“没有,她是被当成礼物献给的先帝,她在那宫中每天都不快|活,我希望她能远走高飞,能快|活。”他又道:“我也不恨先帝,他在君王之位,用他的方式爱我的母亲,给她最大的自由,放她远走高飞,又尽最大的努力善待我与我妹妹。所以我才会帮陈楚玉。” 从善有些吃惊的看封崖,“你可真是个好人……”她是没想到封崖这样冷漠的外表下有这么一颗……无私的心。 封崖蹙了蹙眉,“我并非好人,我只希望我爱的人能快|活,即便牺牲我,牺牲旁人,只要我爱的人能平安开心。” 从善看着他,慢慢笑了,“又自私又无私,封崖你真是个古怪的人。” 她笑的沉闷,像雨夜里即将败落的花。 封崖禁不住想伸手摸她的脸,却在碰到她脸颊的时候顿了顿,只是将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我也希望你能开心。” 从善愣了愣,窗外雷大雨大,风雨飘零,她心口突突乱跳,她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像是……被人重新从大雨中捡回了家一般。 她像是发烧了,没有过脑便脱口问道:“那你能带我远走高飞吗?” 封崖的手指顿了顿,慢慢的,收了回去,没有回答她。 从善便有些慌了,起身道:“对不起……我,冒犯了。”她不该问的,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怎么会有人带她远走高飞?他还有他的九公主,怎么会……为了她舍弃这么多。她不该自取其辱。 她一定是发烧了,烧糊涂了。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封大人休息了。”她有些慌不择路的绕过他开了门就走。 封崖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 她太慌张,出门便撞上了丁丁。 丁丁“哎呦”一声,骂了一句麻烦精,看她埋着头往温江雪那间客房去,便喊道:“你要去哪儿啊麻烦精?刚刚有个叫什么从善的女的去温江雪房里了,你可别撞破人家好事情。” 从善在那回廊下顿住了步,回过头来问丁丁,“谁去了?” “好像是叫从善。”丁丁道:“那个林大人是这么叫她的,还跟她说了好些话,还有霍少游。” “说了什么?”从善又问。 丁丁“哼”了一声,“你问我就得回答你啊。” 封崖便道:“丁丁,不要闹她。” 丁丁如今失宠,生怕惹封崖生气,便道:“就说什么从前那件事不是他告诉温江雪的,让陈小姐不要误会,他一直想解释却没有机会什么的。” 十一岁酷刑那件事?原来不是林律说的?那是谁?她一直以为是林律耿直透露给了温江雪…… “还有什么?”封崖问。 丁丁想了想道:“就说很抱歉什么的,还有说温江雪不是什么好人,她爹被温江雪逼死什么的,让陈小姐三思啊谨慎啊……别的好像就没有了,那陈小姐说了多谢就进屋了。” 是吗? 想来是林律一片好意想提醒幽草不要跟温江雪走,可幽草怎么会听呢? 从善昏头昏脑的站在那里听完,转身去了温江雪房门口,在那门口站了站,没有敲门。 屋内点着灯,她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封崖还站在不远处看她,那副主持安排了三间客房,他与丁丁一间,林律与霍少游一间,温江雪与从善一间。 她在门口发愣,封崖推了推丁丁低声道:“跟她说。” 丁丁不情不愿的喊道:“麻烦精……你要不然今天跟我们|睡|吧,我们|睡|床,你睡|地。” 封崖拍了丁丁一巴掌。 丁丁捂着后背委屈的撇嘴,“你睡|床……” 从善回头想说什么,面前的房门忽然拉了开,她吓了一跳,就见温江雪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耐烦的看她。 她干干叫了一声,“义父……” 温江雪本想讥讽她几句,比如‘跟你那老情郎聊够了?’但看她身上潮潮的,脸色又难看至极,便忍了下去,说了一句,“进来。”就转身进去了。 从善对丁丁与封崖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屋。 丁丁忍不住抱怨道:“你看,人家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嘛。” 封崖转身进屋,冷冷道:“你今夜在外面守门。” 丁丁一惊忙挤进屋去,委屈至极道:“我不要!” ====================================================================== 这静心庵的客房是通铺,干净整洁,可以睡四五个人。 从善一进屋就看见幽草站在桌子旁,也不知是怎么了,眼眶有些发红,抬头看了从善一眼,轻轻一笑。 从善不知怎么个情况,也站在了桌子旁。 就见温江雪拿了张干净的毯子丢在她头上道:“淋成这个鬼样子,擦干净。” 从善拉下毯子,默默的将头发擦干,只是衣服和裤腿都湿了,一时也擦不干,她便将鞋袜脱了,光着脚站在那里。 温江雪今日脾气很是不好,坐在铺上,看她光着脚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心烦,“是在等我给你去打洗脚水吗?还不洗了睡觉!” 从善“哦”了一声忙去倒水洗脚,水还是凉的,勉强的洗了一下,脱了外袍提在手中过去。 温江雪半靠在铺上看书。 她过去看了看温江雪,试探性问:“相爷我……睡哪儿?” 温江雪眼都没抬道:“你想睡地上?” “没有没有。”从善丢下外袍爬上了铺,在距离温江雪三四个人的另一头,小心翼翼的躺下,盖上了被子。 温江雪将书丢在一旁,也躺下,又想起什么似得抬头对依旧站在桌子旁的幽草道:“差点忘了陈小姐了,麻烦你将灯吹了,我们要就|寝了。” 幽草站在那里又气又尴尬,她从进屋连个坐都没有,现在这个意思是要让她站一晚上? 却是硬生生忍下,笑道:“是我叨扰大人了,大人不必管我,快些就|寝吧。” 温江雪躺下,“那吹灯吧。”他压根没想管她,他恨不能将她绑在雨里,但他不急,等回京之后慢慢折|磨。 幽草将灯吹灭。 从善躺在那一片漆黑里,有些睡不着,外面大雨喧哗,她头昏脑热的难受,相爷在她身边不远处翻来覆去,啧啧个不停…… 她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侧过身去看他,昏昏的屋子里只见他几乎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只有乱蓬蓬的卷发散在外面。 她没敢开口问,便见幽草慢慢走到了铺边,轻轻柔柔的道:“大人哪里不舒服吗?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她的手指轻轻落在温江雪的腿上。 温江雪忽然从被褥里抬起头,一双眼睛又绿又亮的盯着幽草,猛地伸手攥住了幽草的脖子,一用力就将她扯倒在了铺上。 幽草吓了一跳,呼吸一窒,忙伸手去拉温江雪的手,“大人……” 温江雪手指收紧,阴冷的道:“陈从善,无数个这样的雨夜我都在想你,想抓到你后怎样折磨你,才不辜负我这几年的痛苦。” 幽草被掐的呼吸困难,在铺上挣扎。 从善第一次见这样阴森的温江雪,被那举动,那话语吓的坐起身。 幽草挣扎的眼泪落下来,伸手抓住了从善的脚踝。 从善一惊,看到幽草面目狰狞快要窒息的在望着她,向她求救。 她在那昏暗中伸手握住了温江雪的手背,叫了一声,“义父……” 温江雪浑身一颤,扭头看到从善,手指就是一顿。 她脸色苍白,满脸的冷汗,黑发黏在纤细的脖子上,心惊胆战的看着他,握着他手背的手指都在颤。 他吓到她了。 窗外一道闪雷照亮屋子,轰隆隆的如同山崩。 从善吓的缩手抱住耳朵。 温江雪便松了手。 幽草慌不择路的逃开,撞翻椅子和桌上的茶盏,捂着脖子开门逃了出去。 那门外的冷雨便吵吵闹闹的闯进来。 温江雪浑身冷汗的坐在那里喘了一口气,沉哑着声音道:“你不要怕,我只是……头疼的厉害。”他吐出一口气,被那雨声吵的耳朵里宛如细蛇爬过,发炎溃烂一般的疼到太阳穴。 他撑了撑额头,疼的脸颊都难受。 从善慢慢下了通铺,去将门关了上。 雨声被关掉一下在门外,他听从善又叫了一声,“义父……”他抬头就看见从善站在他的榻边,亮亮的眼睛胆怯的看他,轻声对他道:“我……我可以帮你揉一下。” 她拉着衣摆慢慢爬上床|铺,跪在他身边,先哈了哈手,将手搓热,然后试探性的伸向他,“义父别紧张,我……我懂一些穴位。”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太阳穴之上,热热的,有细小的茧子,她缓慢轻柔的揉着,一点一点加力,轻声问他,“好一点吗?” 他在那昏昏的光线下看着她,哑哑的“恩”了一声。 她便喜上眉梢,往前跪了跪道:“那义父躺下闭上眼,我帮您揉着,您试试看能不能睡下。”她托着他的脖子放他躺下,慢慢的揉着他的太阳穴。 他躺在那里看着她,也不闭眼。 她有些……不好意思,“义父闭上眼睛休息吧。” 窗外雨声缠|绵,温江雪看着她,开口道:“你多说几句话,我听着舒服。” 她脸一红,一边替他揉穴道,一边撇开眼道:“那……义父想听什么?” “都行。”他望着她,“说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封崖。”   ☆、第42章 四十二 窗外雨声缠|绵,温江雪看着她,开口道:“你多说几句话,我听着舒服。” 她脸一红,一边替他揉穴道,一边撇开眼道:“那……义父想听什么?” “都行。”他望着她,“说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封崖。” 哎,这还怎么好好聊天。 从善含糊道:“谁说我喜欢封大人了。” “哦?”温江雪看她,“你不喜欢封崖?” “也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 “不是您认为那种喜欢……” “我认为的哪种喜欢?” “断|袖|之|癖……” “你不是断|袖?” “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会喜欢封崖?他是个男人。” “都说了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喜欢?别跟我说你当他是哥哥,正常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哥哥对别的女人好就吃醋难过,也不会那么娘娘腔的喝多了拉着哥哥袖子哭。”他道。 干\他|娘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从善被他逼问的无可奈何道:“好吧,我是喜欢封大人,希望相爷不要说出去。” “为何喜欢他?”他还没完没了了。 从善有些无语,顿了手指问他,“义父头不疼了吗?” 温江雪一蹙眉,闷吟一声,“你想死吗?” 真麻烦…… 从善继续替他揉太阳穴,刚一沉默。 他又道:“说啊。” 说什么说啊,就不能好好睡觉? 从善看了一眼阴暗的窗外,雨还在下,她叹口气道:“因为他长的好看。” 温江雪一脸的惊诧,“没想到你是这样肤浅的庸人,这天下长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你要每个都喜欢吗?” “是是是,我就是个肤浅的庸人。”从善承认道:“长的像封大人这么好看的,我就遇到一个,喜欢他很正常啊。” 温江雪眉头一挑看她,“一个?” 那语调让从善一愣,看了他一眼忙改口道:“两个,义父也和他一般好看,不,比他还要好看。”拍马屁总是不能大意的。 温江雪笑了,“是吗?那我如此好看,怎么你喜欢他呢?” 就没见过这么聊天的! 从善有点生气,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她能说因为你是个变|态,你是我的大仇人吗? “陈楚玉。”温江雪忽然连名带姓的叫她,惊的她脊背挺直,“你嘴里可有过一句真话?” 从善一惊,“我怎敢欺骗义父大人啊。” 温江雪眼神不悦的看着她,看的她发毛,怕他突然跳起来掐死她,只能无奈道:“好嘛,我喜欢封大人除了因为他长的好看,还因为他对我好。” “他对你好?”温江雪怀疑她,“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想杀了你,在薛雪的停尸房中。” 记性怎么这么好…… 从善道:“可他不是没有杀了我吗?他在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我。”她又道:“封大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漠,但他其实……很温柔。”她想起当初她假借醉酒去像封崖哭诉霍少游欺辱她,封崖无可奈何说的那句——你报官,明日我受理,不要哭了。 她忍不住笑了笑,“他很罩着我,对我很好。” 温江雪看着她那一脸痴|汉的的笑容讥讽道:“真可怜,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对你好过?所以旁人稍微给你一点点善意,你就觉得是天大的情意?” 那话让她一愣,手指顿了顿。 窗外是连天的大雨,静心庵的前山夜里静极了,只闻雨声,哪闻后山的哭泣声。 她在那里低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碎发从耳后散到脸颊旁,温江雪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她在难过。 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她又动了手指,低笑道:“义父说的是,确实有许多许多年没有人对我好过了,所以我比较自作多情。” 她那笑容让温江雪不喜欢,像是揣着所有的难过撑出来的笑一般。他想起她私生子的身份,从小被养在孤独的山庄里,确实不曾被人疼爱过,长大后空有一个先帝私生子的身份,也没有得到过半点好处。 也是个可怜人。 他闭上了眼,故意结束话题道:“那你清楚封崖的身世吗?他不是可以托付的人,不要爱上他。” 这是他善意的提醒? 从善好奇的看着他,他闭眼躺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的,他是先帝与外邦女子的儿子。” 温江雪惊诧的睁眼看她,“他竟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从善眼睛一亮,“所以他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温江雪看着她冷笑一声,“你倒是给点希望就觉得可以翻天啊。”他又重新闭上眼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曾当着所有皇子的面,向先帝立誓,这辈子永不公开身世,永不离开大巽,永不掌握实权,已寻常身份活在京都?” 这倒是没有……怪不得他一直只是个暗部右少卿,没有什么实权,也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身份特殊,先帝在放他母妃出宫时就已经放弃了他这个儿子,先帝怎么会让江山落在一个有一半外邦人血脉的儿子手里?”温江雪同他解释道:“不过他也无心权利之争,他自小就沉闷,一心只想照顾好妹妹,等他母妃回来接他,可惜,他母妃从无音讯。先帝也对他仁至义尽,为了保全他,给了他一块特赦免死金牌。” 从善听他说着,心中有一个令她欣喜的猜测……他既是先帝的私生子,九公主是先帝的女儿,他不可能*喜欢自己的妹妹吧?但他对九公主那么好,只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太说不过去了,他又说过她曾见过他妹妹……是不是…… 她往温江雪旁边挪了挪,笑问:“那……义父,封大人那个亲生妹妹呢?可还在宫里?” 温江雪笑了一声,也不睁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道:“你是不是想问九公主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是吗?”她忙问。 “你以为九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你就有机会了?”温江雪睁开眼看她,“陈楚玉,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脑子里就只有情情爱爱?” 那不然呢?她应该考虑怎么争权夺位?她有那个本事还用在这儿给他揉脑袋?? “他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别忘了。”温江雪提醒她。 “是是是。”从善不迭声应和,又问:“那……九公主是不是啊?” 温江雪“啧”了一声瞪她,说了半天她一个字没往脑子里去。 “想知道?”温江雪将眼一闭,“自己问去。” 小气。 从善讨了个没趣,也不吭气了。 这屋子里静下来,屋外的雨声格外明显,温江雪被吵的头一突突又疼起来,皱眉道:“继续说话。” 说什么?他把能聊的都聊死了,还说什么。 从善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不如……义父给我讲讲那个阿鸾的事情?” 温江雪睁眼看她。 她随意道:“就是皇后临死前说的那个阿鸾,圣上如此紧张,我很好奇。” 从善已准备好了被温江雪拒绝,哪知温江雪今夜格外的好说话,闭上眼就开始同她讲—— 那阿鸾原来曾是闻人寻的婢女。 闻人寻生母身份卑微,在做皇子时就很不得宠,幼年在宫中常被欺负,这婢女打小就跟着他,一直到他十二岁时生母过世,他被养在皇后身边,这婢女也跟着他,算是他唯一的‘亲人’,她陪着闻人寻度过了最灰暗的时期,从幼年到成年,从未分开过。 一直到皇后的嫡子,也就是先帝登基即位,他在京中做了个不得势的闲散王爷,他都不曾娶妻,身边只有阿鸾这一个女人。 后来他开始筹划□□,为了笼络萧太傅,故意去追求萧无双。 那时候太子被废,投鼠忌器,为了除掉闻人寻,就绑走了阿鸾,用最拙劣的办法逼闻人寻自刎,不然就毒|死阿鸾。 闻人寻本想拖延时间暗中去救阿鸾,没想到阿鸾为了不拖累他,自己喝下了毒|酒自尽了。 这也是闻人寻痛下杀手将废太子射|杀的原因,他们一直认为阿鸾已死,唯独闻人寻不肯死心,因为尸体没找到,闻人寻就暗中找过很久,找到心灰意冷也没有找到,至此没有再提。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萧无双会重新提起,并且说她知道阿鸾的下落。 窗外雨声渐小,温江雪有些困倦的哑声道:“也许只是她为了气圣上,随口说的。” 从善“恩”了一声,心中却是惊喜的,这可是一道灵符啊!有阿鸾在手,她还怕什么! 她越想越开心,温江雪忽然侧过身抱住了她的腿,她吓得一惊,挺直了脊背,低头一看,他紧蹙着眉头居然睡着了。 “义父睡着了?”她小声问。 温江雪抱在她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紧皱着眉将额头贴在了她的大腿侧,像是被雨声吵到不安的抱紧了她。 从善僵着脊背不敢动,手指轻轻的落在他的耳侧,捂住他的耳朵轻声道:“义父睡吧。” 他在她的手指下安稳下来,一点点松开眉头。 ========================================================================= 窗外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是在天快透亮时才停。 灰蒙蒙的光线投进窗时,温江雪才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睁开眼一张苍白的小脸就落在他眼前。 从善睡在他旁边,没有盖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缩成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手臂里,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耳朵上,捂着他的耳朵。 她就这样睡了一夜? 温江雪轻轻拉下她的手,忍不住去看她,她的睫毛长极了,小扇子一般圈出一圈阴影在眼睑下,紧皱着眉,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不开心的梦?”温江雪声音轻了又轻,伸手想去抚平她的眉毛。 门外忽有人敲门,吓了他一跳,忙收回手。 就听门外霍少游道:“温大人可醒了?我们大人请您过去用早膳,用过之后我们好赶路。” 身边的从善被惊的眉头一紧,猛地坐了起来,迷迷瞪瞪的呢喃:“不要……” “什么?”温江雪被她没头没脑的呢喃搞的诧异,坐起身问道:“不要什么?” 从善像刚从梦中惊醒,惊愣愣的扭头看着温江雪,半天才缓过神来,捂着额头闷闷的吐出一口气,“相爷啊……” 温江雪整了整衣襟,问她,“做了什么梦?还不要不要的。” 从善捂着额头,闷哼一声,“没什么,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梦到山匪将她折断了她的手,让她跪在地上不许挣|扎。 温江雪下了榻,洗漱道:“收拾一下,去吃早饭。”他与她一早上躺在一块,很是不自在,感觉很微妙……他刻意避开从善,匆忙洗了脸先行出去。 ============================================================= 等他到斋堂时发现林律,霍少游和那‘陈从善’在一桌吃饭。 那陈从善见他进来,很怕他的躲了躲,林律便示意她不要怕。 可以啊,一晚上勾|搭上了林律,他倒是小看了这个陈从善。 他也不急着现在找她麻烦,坐在另一张桌子用了早饭,等吃完了还不见陈楚玉过来。 林律他们急着赶路,几人收拾好等在了院子里。 温江雪装了一块饼想去找陈楚玉,还没去就看见封崖扶着陈楚玉,与那叫丁丁的小矮子一起过了来。 他眉头不自觉的一蹙,再看陈楚玉脸颊烧红,精神萎靡的,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陈楚玉,你不舒服吗?”他开口问道。 从善头昏脑涨的,扶着封崖道:“不碍事,只是有点发烧,撑一撑就好。” “既然不碍事就不要劳烦封大人了。”温江雪伸手去拉她。 封崖伸手拨开,道:“她不舒服,我先带她下山找大夫,你们自行下山,我们在八里桥汇合。”说完也不管温江雪同意不同意,打横抱起从善,带着丁丁就走。 温江雪想喝止,话音还没脱口,三个人以消失在了静心庵之中。 他气的将饼一扔道:“下山。” 幽草经过昨夜怕极了他,躲在林律身后小声道:“我不会骑马,林大人可否载我?” ===================================================================== 封崖带着从善和丁丁片刻不耽误的下了山,又行了半天的路才在一处小山村找到大夫。 好在从善只是发烧,麻烦的是她又来了葵水……在那大夫家中耽搁了四天,她好的差不多了才又动身去八里桥。 等三人赶到八里桥时,从善发现情况有些微妙。 温江雪,林律,霍少游和幽草几人已经假扮寻常的过客住进了一间客栈中。 林律说,这是幽草的提议,为了不打草惊蛇不以官员身份直接去查案,而是扮成路过的,暗中调查。 他很赞同,温江雪也不管这些个事。 从善倒是意料之中幽草已经搞定了林律,但意料之外幽草居然插手这件案子。 她委婉的表示,这镇子如今已经是家家闭户,自从那个长公主的草包儿子在这里游玩被杀之后,官府也已经限制了寻常过客进入,他们这么多人,突然进入镇子,就算微服也很引人注意啊,那罪犯又不是傻,看不出来可疑之处,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的进驻镇子,搜查,解剖尸体查案。 但是那林大人对她这个关系户很有成见,他还是赞同幽草的提议。 从善无可奈何,本不想再开口,但令她崩溃的是,他们如今住的这个客栈正是那长公主的草包儿子被‘吸血妖怪’抓走干掉的案发地,并且上上一个受害者,也是这客栈中的过路客人…… 幽草提议他们住在这里,引蛇出洞,守株待兔。 从善简直惊叹,这摆明了是送死啊!这些人难道没听过那些鬼故事里,说了不要去的禁地就一定不要去啊,去了就是死啊! 可林大人觉得可行! 可行个鬼啊!这样完全将自己暴露于险境,等着那‘吸血妖怪’来抓啊。 从善一急要抓起桌上的冷茶去喝,被封崖不动声色的按住了手。 封崖拿过那茶道:“你不能喝冷的。” 温江雪坐在对面看了他们一眼,之间从善乖乖的丢了手,没有去喝,心中便是冷笑,倒是真听话,谁的话都听。 从善便去求问温江雪的意思,“相爷也觉得这样可行?让相爷住在这里犯险实在是不妥啊,不如我与封大人,丁丁陪相爷先去衙门?让林大人他们在这里引蛇出洞?” 温江雪坐在那里,拿绿幽幽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将她望住道:“我倒是觉得十分可行,不如今夜我们就派个诱|饵,去引那‘吸血妖怪’现身?” 从善心里咯噔一声。 温江雪恶意满满的道:“我看就让陈楚玉今夜献|献|身吧。” 从善目瞪口呆,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邪|火找她的麻烦啊???   ☆、第43章 四十三 温江雪这个王八蛋,居然当真让她去当诱饵! 从善抗议,“既然这主意是陈小姐和林大人想的,那合该他们去,我不同意这个法子。” “没问你同意不同意。”温江雪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道:“林大人是此案主审,他若是出点什么事你赔得起吗?至于陈小姐……”他眼神幽幽落在幽草身上,“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怎么能让她这样轻易就死了呢。” 幽草一寒,低下头不敢看他。 从善心中悲凉,敢情就她的命不值钱啊? 她辩驳道:“所以我才提议我们先去衙门弄清楚……” “案情不容耽误。”林律打断道:“我们怀疑长公主的小儿子林瑞阳还没有死。” 死不死与她何干? 林律继续补充道:“到目前为止被那‘吸血妖怪’所害死的已有六个人,每个死者皆是突然失踪,两天后尸体被丢弃在失踪的案发地,死亡原因也皆是双腕割开,放血而死,可林瑞阳已经失踪了七天,尸体还没有出现,所以他极有可能还活着。”林律认真严肃的看着从善,“那‘吸血妖怪’随时会杀了林瑞阳,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时间就是性命!” 可她的命也是命啊!总不能拿她的命去换林瑞阳的命吧! 她愤愤不平的道:“林大人怎么就能确定那‘吸血妖怪’会出现?也许它再也不出现了呢。” “不会。”林律道:“那‘吸血妖怪’害人有个规律,每七日会动手一次,抓走一个人,今日距离林瑞阳失踪已经是第七日,所以它极有可能出现,不是丢弃林瑞阳的尸体,就是再抓下一个人。” 分析的头头是道,很好很好。 从善心中气愤,刚想辩驳就听身侧的封崖道:“我去吧。” 从善一蹙眉扭头看他,有些气愤的叫了一声,“封大人!你……去什么去啊。”她压低声音道:“我们根本没摸透底,贸贸然是赶着去送死吗?” 温江雪看她和封崖交头接耳就来气,倒是挺护着她的老情郎。 从善又道:“林大人分析的很有道理,可封大人身为右少卿犯险实在不妥,我认为我们该找一个会功夫的人去做诱饵,这样就能在‘吸血妖怪’出现的时候擒下她。”她的眼睛扫了一圈落在霍少游身上,“我觉得霍兄很合适。” 霍少游一惊,怒瞪她。 从善也瞪他,“霍兄又年轻又会功夫,和我同为寺副,刚刚好。”官职一样高,她去得,霍少游怎么就去不得?她看谁还有理由否定。 “不行。”温江雪坐在那里幽幽道:“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会功夫的,可见那‘吸血妖怪’只会挑一些好对付的人下手。”他看着从善笑,“我们在坐的诸位还有谁比你更合适?” 去他娘的……温江雪今日就是铁了心的要搞死她! “怎么?这可是个立大功的机会,陈寺副不乐意?”温江雪笑问她。 让你去你乐意?! “陈寺副放心,你们封大人会在暗中好好保护你的。”温江雪又笑看封崖,下决断道:“此事就这样决定了,不用再议了,现在陈寺副就收拾一下,上街上晃一圈,引起‘吸血妖怪’的注意,然后回来住进林瑞阳之前住的那间房中。” 这他妈的是给她挖好了坟墓等着她躺进去了! 从善心里气啊,看温江雪起身要回房去,她起身追上去两步问道:“敢问相爷,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你这样坑我! 温江雪笑了一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笑的暧昧不明,道:“陈寺副何出此言?我给你个机会为你的封大人卖命破案不好吗?还是你觉得你的封大人不值得你卖命?” 封崖还坐在她身后,蹙着眉看温江雪。 从善气笑了,眯眼冲他一笑,一字字的道:“值,当然值得了,为了封大人我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温江雪也笑,冷飕飕道:“那还等什么?”扬声道:“霍少游,送陈寺副出客栈,游游街。” “不必,我自己去。”从善瞪他一眼,扭头进屋,扑过去伸手就拉住了丁丁的手,期期艾艾的道:“丁丁,我要是死了就没人给你买好吃的了。” 丁丁皱眉厌弃的看她,想抽出手道:“封大哥会给我买的。” 封崖起身拉起从善道:“我和丁丁会跟在暗处,不会有事的。” 她扭头就抱住了封崖的腰,“封大人你是个大好人!” 温江雪站在门外心烦意乱,扭头回了自己的客房中。 =================================================================== 这夜里阴沉沉的,月牙隐在阴云背后,光线暗淡的不行。 从善提着灯笼胆战心惊的走在黑漆漆的长街上,心中呕的要死。 一连发生了这么多起惨案,这镇子里的人一入夜就家家闭户,连生意都不做了,所以这街上没有一点儿人烟。 一路走过去,连个亮灯的屋子都没有,全是冰冷的房门紧闭。 夜里起了风,吹的从善手中的灯笼摇摇摆摆,忽明忽暗,吹的她襟前凉飕飕的打了个冷颤。 她拉了拉衣襟,心里发毛的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酒馆外酒旗被吹的呼啦啦作响。 王八蛋温江雪…… 她抓着衣襟继续往前走,越走风越大,卷的路旁的零碎物件咯噔咯噔作响,像是无数只老鼠躲在里面似得。 又行两步,风忽然卷灭她手中的蜡烛,光线一灭,她站住了脚步。 有什么声音在她身后,轻轻的,像风,像什么东西落地,“哒哒”的,像……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靠近她。 她脊背的毛孔张开,她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中的灯笼,鼓足气猛地转身回头—— 没有人,背后是黑漆漆的长街,招展的酒旗白帆,什么人都没有。 她吐出一口气,刚要回头,背后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浑身一颤,僵在那里,落在她肩膀上的东西慢慢的,缓缓的爬上了她的脖子——是一只手,又凉又苍白的手。 她一口气提到喉咙口,张嘴喊道:“封大人!丁……”字还没脱口就被那手扼紧了喉咙,捂住嘴。 她伸手要去摸袖子里的匕首,背后那人扣住她的手腕“嘎巴”一声就将她的手腕掰断。 从善疼的眼前一黑,在那冰冷的手掌下拼命的挣扎,想要喊封崖,可那漆黑的长街上风声呼啸,一个人也没有出现。 封崖呢?丁丁呢? 他们不是说就在身后吗…… 她浑身发颤,呼吸被攥的喘|息不上,就听身后有个哑哑的声音低低道:“不要动,我现在不想杀你,她不喜欢喝死人的血。” 手腕疼的从善一阵一阵打颤,脊背冷汗浸透,死死的盯着那长街。 没有人,没有人来救她。 她拼命喘出一口气,不迭的点头,低呜呜道:“我不动……我不动。” 背后那人伸手将她的头套进黑布袋子里,她眼前一黑,就被扛在肩上带走。 她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一阵阵发寒。 没有人救她,只有她自己救自己。 ================================================================== 只是过了片刻,扛着她那人停了下来,有推门声,那人似乎走进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从善被点了穴道丢在地上,浑身被摔的散架,却不敢吭气。 那脚步声离开她,似乎往里面去了,不多会儿她听到那哑哑的声音道:“姑娘,你饿了吧?我……我给你换了新的人,这个人长的好看,你喝一口吧。” 她听到有女人的声音,虚弱的说了一句,“不要……” 然后又听到脚步声过来,这次脚步声沉重,似乎是一个人抱着一件重物过来,停在她跟前时,她又听到那女人轻微的挣扎声,“不要……我说了不要……” “不行姑娘。”那人很坚定,在从善眼前蹲下。 从善只觉那冰冰凉的手抓起了她的腕子,她想起林律说的双腕割开,放血而死,心里就是一寒,她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 腕子被一拉,从善立即开口道:“我有|病!” 那拉住她腕子的手就是一顿。 从善抽着冷气,颤巍巍的飞快道:“我……我染了传染病,我还中了一种叫百夜香的传染病,若是姑娘喝了我的血,也会被我感染的!姑娘千万要三思!” 寂静的房间里,她听到那虚弱的女人气若游丝的吃惊道:“百夜香……你说百夜香?” “是是是!慢性剧毒百夜香!”她忙道。 忽然她的袖口一紧,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手指碰在她的手背上,不是那冰冷的手,是一只柔弱又滚烫的手。 她听到那女人急切的文她,“你……你是宫里人?百夜香不是宫里……才有的吗?你是宫里的人吗?” 从善一愣,脑子中顿时跳出一个名字…… 八里桥,百夜香……这个女人难道是……   ☆、第44章 四十四 这屋子里又静又空,空的那女人轻轻哽咽回荡在房中。 她抓住了从善的手指,急切的问从善:“你是宫里的人吗?你……认识珠姐姐……不,是皇后,你认识皇后吗?她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看我?” 从善那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老天总算还是给了她一线生机。 她吐出一口气问道:“你是阿鸾吗?”眼前风声一略,那双冰冷的手又攥住了她的脖子,攥的她差点昏过去。 就听那哑哑的声音厉声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姑娘的名字?谁派你来的!” 从善呼吸不上来,听那女人急声道:“云隐你放开她!放开……” 那叫云隐的却不松手,也急道:“姑娘她定是派来害你的!”抬手在从善脖子后一敲。 从善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 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那味道熟悉又遥远—— 她在月亮亮堂堂的夜里,看到那山涧上乱草丛中的一只断手,小小的,手背上有一圈浅浅的牙印。 她认出来了,那是从郁的手,昨天她和从郁吵架了,从郁总是唠唠叨叨的教育她,她被气狠了就咬了从郁一口,就咬在手背上。 如今那只手被丢在草丛里,满是鲜血。 她往草丛伸出去看,看到了从郁的头,从脖子被斩断,切口还连着血肉模糊的皮肉,皮肉下连着他没有四肢的身体…… 血腥味浓郁的她发抖,从郁就睁着一双眼睛,不看她,看着天,那眼睛充血,满是惊恐。 她想,他死前一定疼极了,怕极了…… 有人一把推开她,扑了过去,是她的母亲。 母亲像是疯了一样扑过去抱着从郁的脑袋崩溃的痛哭,她哭的大声极了,父亲过来僵在那里一步也不敢上前。 她坐在草丛里不敢动,不敢哭,她听着母亲歇斯底里的放声哭着,一声一声叫从郁的名字。 她想上前去扶母亲,却在碰到母亲的一瞬间被狠狠推开,母亲抱着从郁的脑袋扭过头来看她,满脸的泪水,眼睛里满是恨意,“都是你!” 母亲瞪着她,那眼神恨不能掐死她一般,厉声道:“都是你害死了从郁!你为什么要跑到山上来!你为什么就不肯听话!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跌坐在乱石中不知所措,她一张口就哭了,她说:“对不起……娘对不起……”她想去拉母亲的手,但母亲恶狠狠的让她滚。 她去拉父亲的手,哭的不能自已,“对不起,对不起爹……我不想害死从郁,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明,她很害怕,从郁死了,从郁因为她死了,她是罪人,她在昨天还跟他吵架…… 她想起从郁拦住马贼,拼了命的对她喊:“快跑从善!从善快跑!不要回头!快跑……” 她害死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从郁。 她的错,是她的错。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在梦里,可是她醒不过来,她梦到自己跪在从郁的屋子外哭,她不敢进去,因为母亲在里面,她抱着从郁的衣服在哭,哭昏过去几次,她不让从善进去,从善就跪在门外哭。 她难受极了,她害死了大家都爱的从郁,没有人理她,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父亲忙着调查凶手抓马贼,下人们忙忙碌碌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她是个罪人。 那天夜里打起了雷,电闪雷鸣的仿佛要将她劈死一般。 父亲急急忙忙的回来坐在书房里和林大人在谈话。 她想知道那害死从郁的马贼有没有抓到,就偷偷的溜到窗下,蹲在花丛里偷听。 她听到了林大人说,那伙马贼买通了温江雪,被温江雪担保放出了大牢。 她听到父亲推翻了桌子破口大骂。 林大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一个枉法之人,他定会和温江雪抗衡到底,只是如今圣上病重,朝中动荡,希望她父亲先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她那时不懂这句话,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比为从郁报仇更大的事情了。 可那之后父亲竟然当真不再提这件事。 母亲还是那样关在从郁的房中哭,哭的一病不起,没过几天母亲就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为的是陈楚玉。 她在门外听着母亲发疯一样骂父亲,骂他没用,骂他没良心,从郁惨死他要她忍耐,要她大局为重,如今为了个贱|人生的私生子竟变卖家中产业,送他远渡重洋。 父亲只是沉默着任由她打骂,说着他有苦衷,以后她自会明白。 那时她听不懂,以至于后来她被送到静心庵没多久,听闻母亲的死讯她恨透了父亲和那私生子陈楚玉,也恨透了自己。 是她的错,她让母亲失去了她最爱的儿子,令她一病不起。 她哭的发抖,明明只是在做梦,但她难过的睁不开眼,醒不来…… 她梦到她坐在马车之中等在大理寺外。 林律从车前路过,她急切的叫了一声:“林大人。” 林律就在那月色下回过头来,面目忽然模糊,扭曲,他张嘴说了什么,从善听不清,便急的挑开车帘,那张扭曲的脸就突然探在眼前,生生的撕裂,变成了温江雪的脸,伸手抓住她的脖子,一字字的道:“陈从善,无数个这样的雨夜我都在想你,想抓到你之后怎样折磨你,才不辜负我这几年的痛苦!” 她浑身一凛,猛地醒了过来。 这无尽的黑夜里,她剧烈的喘息着,如同溺水之人好不容易得救一般,下一秒就会死掉。 她满脸的泪水和冷汗,她看到窗外一轮弯月隐在阴云里。 她被绑着双手双脚,丢在一间……杂乱的废屋里,黑极了,她什么都看不清,手脚疼的厉害,她轻轻一动就疼的冒汗,闷哼一声倒在冰冷的地上,却压住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那‘东西’猛地一缩,吓的从善一激灵就挣扎着起身滚到一边。 却听到一个声音,“别怕别怕,我……我不是鬼,我是活人。” 从善缩到墙角,一身的冷汗,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靠着墙看她,只有一双眼睛发光。 “你压到我的腿了我才动……”那‘东西’有些委屈的道,“你哭了好一会儿,我都忍着没叫醒你。” 从善适应了光线才看清那团‘东西’是个人,胖乎乎的男人,样貌看不清,只看出来又白又胖。 “你是谁?”从善喘|出一口气,被折断的右手发麻难受,“这里是?” “你也是被那个怪物抓来的吧?”那胖子问她,“这里是他用来关我们的屋子,我是……” 那胖子还没说完,就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忙闭了嘴,缩在墙角。 从善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走进来,停在她眼前,蹲下身来,从善看清了那人影的样子,像是个十□□岁的男子,一身黑衣服,带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一双手白的像枯骨。 应该就是抓她那人。 他蹲在从善眼前,忽然拔出匕首,从善往后一躲,他挑开了从善手上绑着的绳子,抓起了从善的左手腕。 从善一惊,忙道:“我中|毒了!血不能……”话没讲完那人就隔开了从善的手腕。 从善疼的一咬牙,他忽然伸手抓过那缩在墙角的胖子。 胖子杀猪一般惨烈的叫着,口中喊着什么,“我太胖了全是油!不健康!你们不是说不喜欢我吗!不要喝我的血!” “闭嘴。”那面具男低喝一声,拉过从善的手腕就贴在胖子的嘴上,“喝一口。” 胖子被塞了满嘴的鲜血,咣咣灌了两口,被松开后趴在地上一阵的干呕,哭道:“我……我……我喝人血了,我不是人了……” 从善疼的躺在地上想翻白眼,去他妈的!这么阴!居然试毒! 那面具男等了一会儿,伸手抓起胖子的腕子,胖子又是一阵惨烈的叫声,听的从善恼火,只是把个脉,至于吗! 果然那面具男拿过一块烂布塞在了他嘴里,把了会儿脉又转向从善,“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居然骗我,你根本没中毒。” 从善躺在地上绝望了,天要亡她,对手不但武力值搞,居然还有脑子。 面具男蹲在她身边,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碗,抓过从善的腕子开始放血。 从善知道挣扎不了,也不挣扎了,只是抓紧时间道:“我是皇后萧无双的人,是她给我的地址,让我来找阿鸾,我并非要害她,我是来帮她的,如今京都派人来查这件案子,马上就会查过来,只有我能救你们……” 那面具男手一重就疼的她抽着冷气说不出口。 他放了大半碗的血,将从善丢在一边,冷冷说了句,“萧副将已经死了,你休想骗我,如今谁也别想将阿鸾姑娘带走。”说完跨步就走,哐的一声将门关上,上了锁。 从善躺在地上失血过多的头晕眼花,却硬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她没有时间了,一定要在下次他来放血之前想办法逃出去。 她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外面云阴的仿佛要下雨。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明明那女人就是阿鸾,而且她也似乎不知道萧无双的详细,并且很急切的想要知道萧无双的消息,可是那个叫云隐却又说他知道萧无双已死。 那为什么不告诉阿鸾?为什么要隐瞒? 他打昏她,是为了不让她说出皇后已死的消息?可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却忽然想起那被堵住了嘴的胖子,他在这里似乎很久了?被抓来又没有被放干血丢出去的,似乎只有一个,那他是…… 从善挣扎着坐起身,缺氧一般的眼冒金星,她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伸脚踢了踢那胖子。 那胖子呜呜的惨叫。 “别叫。”从善嫌他烦,闷声问道:“你是之前失踪的林瑞阳?” 那胖子呜呜的不停点头。 果然是富贵人家,长公主宠溺的儿子,一身的富贵。 “你在这里七天了?”她问,林瑞阳失踪了七天了。 胖子又不停的点头。 “那你可知道些什么?”从善问:“关于这宅子里两个人的事。” 那胖子呜呜个不停,从善也听不出他想说什么,无奈道:“你过来,我帮你把布摘掉。” 那胖子便像条肥虫一样一涌一涌的朝从善滚了过来,滚在了从善的腿边。 从善右腕被折断,左手被放了血,如今又麻又疼,吃力的想抬起都难,她试了几次,都疼的她没法动手指,气急,一俯身用牙咬住那胖子嘴里的烂布,给咬了掉。 那胖子惊的睁大双眼,看着她叼着烂布吐在地上,他才回过神惊道:“你碰到我嘴了!你……你是个男的!” 去你妈的,这个时候还叽歪! 从善喘口气道:“不想引来那怪人就小声点。” 胖子忙捂住了嘴。 从善又问一次,“你知道些什么?” 胖子捂着嘴想了想,放开嘴,小声道:“那个怪物很厉害。” “我他妈当然知道……”从善忍了又忍,“说一些,有用的。” “什么有用?”胖子问她。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跟蠢人沟通共事,天要亡她,居然在要死的关键时刻给她一个蠢胖子。 她深吸一口气道:“比如她们的弱点,她们为何要喝人血?我们怎么才能逃出去……” 胖子想了想道:“那个怪物不喝人血,他是给里面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喂的。” “白头发?”从善问。 胖子点点头,“特别吓人,声音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那个脸那个头发完全是皱巴巴的老太太,好像是喝了血才能活,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从善皱了皱眉,胖子又忙道:“但我知道那个女的不想喝血,还老哭,说什么不想这么痛苦的活下去,求那个怪物让她去死,又说什么要出去找什么珠儿姐姐的,被那个怪物打晕了,我也搞不是很懂。” 阿鸾想去找萧无双?那面具男不让她去? 看来阿鸾与萧无双的感情很好啊……面具男是怕她知道萧无双已死受不了吗? 那阿鸾怎么会弄成这样?是最近才这样?不然以前怎么不喝血,吸血杀人也是最近一两个月才发生的。 她满腹疑问,再问,那胖子已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说那女的挑剔的很,嫌他胖,不愿意喝他的血,那怪物也很听她的话,将他关了起来,又出去抓人了。 就抓开了从善。 那胖子还一脸疑惑的问她,“你怎么会被抓呢?这镇子不是已经限制路人进入了吗?你是京都来的,故意来送死?” 是啊,她来送死。 从善不想理他,“你不是也被抓了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胖子道:“不一样,我被抓是自愿的。” 哦,原来是个智障。 胖子沾沾自喜道:“我就是想看看那‘吸血怪物’长什么样,故意挂了牌子坐在街上等那怪物来抓,等了四个晚上呢!” 嘿,还真是个智障啊。 “你牌子上是不是写了‘我很好吃,快来抓我’?”从善鄙夷他。 他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是智障。 从善闭上眼不想搭理他,但他偏要啰啰嗦嗦的说话,躺在从善腿边就问她,“那你怎么被抓的?不要睡,聊聊天嘛,怪无聊的。我自愿被抓是因为我知道我娘肯定会派人来救我,我有把握。” 哦,还是个乐观自信的智障。 从善睁开眼望着他笑,“我就是你娘派来救你的。” 那胖子一呆。 从善继续道:“我被抓是为了来救你,林小王爷,你感动吗?” 那胖子呆愣愣的看她,“那……你被抓进来,是不是留了暗号,等你的人来救我们?” 从善笑了笑,“没有,我没有留暗号,也没有人会来救我。” 胖子顿时变了脸,“那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不可能!我娘肯定不会派你这么没用的人来救我!” 从善挑了挑眉,笑道:“真不好意思,你娘的确派了我这么没用的人来救你,你要是不服气就自己逃出去找你娘算账去。”从善缓了半天,感觉头晕减缓,便动了动身子将被掰断的右手夹在双腿之间,喘了一口气,猛地一掰。 只听“咔吧”一声,胖子看着都疼的眉头一跳,但只见从善咬着牙在墙上一靠,连叫声都没有,只一头的冷汗让人觉得她很疼……别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就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缓缓的抬起右手动了动,攥住了手指头,满头满脸冷汗的对他一笑道:“不好意思林小王爷,没用的我要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从善掏出怀中的匕首,将绑在脚上的绳子隔开,扶着左手就站了起来。 林瑞阳一愣,顿时往前一扑拦住了她的腿叫道:“不要丢下我!救我救我!” 从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低头看他,“林小王爷不是嫌我没用吗?” “有用有用!你最厉害!”他急急忙忙的巴结道:“你救我!我让我娘给你钱!给你官儿!你要什么给你什么!” 从善一挑眉,蹲下身看着他道:“我这个人,被人哄骗多了,所以不敢轻易信人。” “真的真的!”林瑞阳毫不犹豫道:“我可以发誓!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不然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我就……被那个怪物吸干血!” “也不用这么狠。”从善道:“这样好了,你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物?你留给我做个凭证。” 林瑞阳急的一头汗,“信物?”他想了想顿时道:“有有有!我脖子上有串珠子,是我皇帝外公传给我娘,我娘又传给我的!很有价值!” 那确实很有价值。 从善往他脖子上摸了摸,是一串青玉小珠子,珠子只有米粒大小,精巧细致,“那我可拿走了?”从善客气客气。 他忙道:“拿走拿走!” 从善解下来,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才满意的割开了林瑞阳的绳索。 林瑞阳爬起来就要说话。 从善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从善拉着他重新躺下,拽着绳索给他虚虚绑上,又自己躺下,伪装好。 那门外的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外,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出现在门上的小窗外,一双眼睛朝他们看了看。 林瑞阳吓的冷汗直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那面具男,他看了半天,时间久的林瑞阳以为要死了要死了,他才转身离开了。 等到脚步声走远了,从善才吐出一口气,“小声点,不要惊动他。” 林瑞阳蹑手蹑脚的起来,往外看了看,松气道:“走了走了,我们快逃吧!”一扭头发现从善扶着墙艰难站着,紧张道:“你怎么了?你还能不能跑了?” 从善头晕眼花,撑着墙缓了缓道:“你背着我。” 林瑞阳一惊,“我从来没有背过人!” “那你就别想出去。”从善抬头看他,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让他一寒。 林瑞阳委屈的道:“那好吧。”他过去先扶着从善到门前,“这门锁着,怎么办?” 从善扫了一眼四周,这屋子就是一间废弃的柴房,如今扔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窗户被封着,但是年代久远。 “你会撬锁吗?”林瑞阳将手从门上的小窗户伸出去,有些吃力的够不到锁,“啊……我手太短了,你怎么样?” “会,但是不用。”从善走到窗下,轻轻巧巧的拆下两块板子,让林瑞阳趴下,踩在他的背上就跳了出去。 她一跳出去,林瑞阳就急了,那窗户太小,他怎么都钻不出去。 从善看他急的一脑袋汗,转身就走。 “哎!”林瑞阳急了要喊她。 从善一扭头低声喝道:“闭嘴!” 林瑞阳看她走远,急的两眼通红,一屁股坐在地上,泫然欲泣道:“好看的人都是骗子,和幽草一个样……”却听门外咯噔一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一扭头就看到从善站在门外对他招手道:“还不快点!” 那一刻,他觉得她就是菩萨! 他爬起来扑过去就要抱从善。 从善躲开道:“你是跟我走?还是自己往外面逃?” “你要去哪儿?”他问。 “去搞清楚一些事情。”从善道。 “不要了……”林瑞阳拉着她急道:“先逃出去再说吧,你乱跑万一被那怪物再抓住怎么办……我们先逃吧!逃出去再带人来!” “那就晚了。”从善看了一眼四周的方位,这大概是后院,“那面具男发现我们不在就会带着阿鸾逃走,来不及。” “那逃就逃了!”林瑞阳着急。 从善转头对他一蹙眉道:“我受这么多罪,怎么能这样轻易让他们逃了?我要捞点什么。”她要阿鸾,要带她回京,做她最大的底牌。   ☆、第45章 四十五 这宅子布局不算太复杂。 从善摸黑带着林瑞阳绕到了后院的后门,找到了一个狗洞,缩在花丛里对林瑞阳道:“你从狗洞爬出去,顺着街左拐直走去你之前住的那个风悦客栈,几位京都来的大人就住在里面,他们会保护你的。” 林瑞阳看了看那狗洞有些担心的道:“为什么要钻狗洞,不走门呢?我有点担心我爬不出去……” 从善看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是杀人犯,进门不锁大门吗?钻不出去就死命钻,谁让你吃那么胖,这要是战乱时期死的都是你们这些胖子。” “为什么?”林瑞阳不服气,“我胖就得死吗?” 从善道:“你这一身肥肉跑得动?瘦子已经逃了,就剩你们这些胖子在垫后。”一巴掌拍在他后背,“快走。” 林瑞阳气哼哼的爬出去,在狗洞前看了看又扭头问从善,“你当真不走?“ “不走。”从善钻在花丛里对他摆手,“你快走吧!”她不走,她这样逃出去还是个关键时刻可以被舍弃的诱饵,她宁愿冒险一试,能收服了阿鸾这个人,她以后就有保命的底了。 从善让他快逃,自己钻出花丛,往回廊下溜,刚溜到回廊下,有只软绵绵的肉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没把她吓的三魂出窍!回头一看居然是林瑞阳那个大胖子! “你怎么又过来了!”从善低声道。 林瑞阳对她挤眉弄眼一笑道:“我这个人讲义气,你救了我,我也不会丢下你。” 从善简直痛苦,拉着他蹲在一边道:“你走吧,不要拖累我。” 林瑞阳有些受打击,委屈的低了低眉又道:“好吧,那我出去找人来救你!” “不要!”从善拉住他,“再没到要死的时候不要带人来。” “为什么啊?”林瑞阳更不明白了,这可是个吸血的妖怪啊!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带人来抓他们! 从善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笑话,好不容易让她撞上了阿鸾,她怎么能让阿鸾被别人抓走?这要是被林律他们抓走了,她又得想办法救阿鸾了,所以没有到不可回转,她必死无疑的地步,她不能暴露阿鸾。 从善看了一眼林瑞阳,觉得解释不清,便无奈道:“好吧,你跟着我吧。”拉着林瑞阳往厢房那边溜。 林瑞一头雾水,小声嘟囔道:“你太奇怪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根本搞不清你想怎样……” “闭嘴。”从善低喝他。 他便闭了嘴,乖乖的跟着从善往回廊下溜。 这府里没有点灯,又荒芜又冷清,冷清的有些阴森森的,枯木孤寂,花草疯长。 从善绕过一个拱月门后,看到西侧的一间厢房里亮着灯,便猜那阿鸾肯定睡在这一间。 从善溜到窗下,林瑞阳个死胖子腿脚不灵活,绊在草丛里一头就栽在了她背上,她在倒下的一瞬间只来得及捂住林瑞阳的嘴,她被压趴在窗下,差点死过去。 林瑞阳手脚并用的在她身上爬起来,忽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嘴在从善手下呜呜乱叫。 从善一个眼神让他闭嘴,她能感觉到刚才被他压到地方十分的疼…… 她捂着林瑞阳的嘴将他拉到跟前,贴着他的耳朵极低极低的道:“不论你摸到了什么就当不知道,出去后不要乱说话,不然我弄死你!” 林瑞阳也不知是吓懵了还是有些无措,愣愣的点了点头。 从善松开他的嘴又道:“蹲在这儿,别说话。” 她在窗下,小心翼翼的将那虚掩的窗户推开了一点点,悄悄摸摸的往里看——厢房里没有点灯,从善勉强看清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是个女人,却不是林瑞阳说的白发,而是黑发。 纱帐之外的外间还有一个人影靠在柱子上睡觉。 那应该就是面具男了。 这也太谨慎了,她还怎么单独跟阿鸾谈话啊。 从善扒着窗户,陷入了沉思。 却听榻上的人忽然翻了翻身,从善忙蹲下,借着一道缝隙看到榻上一个女子坐了起来,赤着脚小心翼翼的下了榻,又蹑手蹑脚的慢慢往外走…… 在挑开纱幔要出去的一瞬间被跃起来的面具男拦了住,“姑娘想去哪里?” “我要见那个人。”那女人推开他就要往外走,“我要问清楚珠儿姐姐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面具男伸手拦住了她,“姑娘,那个人是萧副将的仇人派来害你的,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萧副将最近只是无法抽身来看你,我们不是写了信吗?等过几日她收到信就会来了。” “你放开我云隐!”那女人委实太过娇弱,挣扎了两下就被面具男给打横抱起,抱紧了内室,重新放回榻上。 他跪在地上,按住那女人轻柔的道:“姑娘相信我,等你好一些了,萧副将还没有来,我就带你进京找她好不好?” 那女人居然真的信了,安静下来,问他,“真的?你会带我去找她?” 面具男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侧,低低道:“姑娘,我怎么会骗你,我拼了命都想保护你,我死都不会让人伤害你,只要你一句话,我死都甘愿。”他闭着眼,近乎痴迷的贴着她的手背。 那女人竟欣喜的道:“我马上就好了,云隐你一定要带我去。” 面具男又哄了她两句,她乖乖的躺回榻上去睡了。 从善蹲下身,心中已经有些底了,看样子这个阿鸾好哄骗的很,关键就是那面具男,他……就是个变|态啊! 得想办法引开他。 从善蹲在窗下想了想,忽然抬头看住了林瑞阳。 林瑞阳被她黑幽幽的眼睛盯的一寒,捂住嘴道:“我什么都没说。” 从善拉着他溜的远了一点才放心跟他说话,“我想了想,咱们俩都在这儿太不安全了,还是你先逃出去,去找人来救我好了。” 林瑞阳被她突然变卦给弄懵了,“你不是说……” “之前说的不重要。”从善打断他,伸手握住了他肉乎乎的手,真切的道:“我可以叫你林哥哥吗?” 她的手指又凉又紧,林瑞阳登时脸就红了,“你……你……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林哥哥,我的命就交托在你手上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从善柔情似水的看着他,伸手抱了他一下,“快点逃吧。” 林瑞阳被莫名其妙的鼓舞了,从来没有人将命交道他手上啊! 他一把抓住从善的手道:“好!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从善抽出手,笑道:“我等你。” 她亲自将林瑞阳带到狗洞前,看了一眼也不是太远的那间厢房,让林瑞阳赶快爬出去。 林瑞阳依依不舍的对她挥手,却被她硬生生被她扒了衣服,往外塞了出去。 那狗洞实在狭小,他差点卡住,还没待完全爬出去就听一声巨响——“哐!”的一声,他吓得大喊:“怎么回事!” “快跑!立刻跑!”从善一脚踹在了后门上,门上尘灰飞扬,铁锁当啷作响,整个后院差不多都听得到。 她看那厢房中人影一晃,将林瑞阳的衣服和自己的外袍丢在洞口,缩身躲进了一旁的花丛之中。 只见一道人影从那厢房之中掠出,朝着这边略了过来。 花丛晃动,面具男就站在了她眼前,低头捡起了洞口的衣服,只顿了一下,足尖一点跃上墙头就飞了出去。 机会来了! 从善爬出花丛撒腿就往厢房跑,希望林瑞阳跑快一点!撑久一点! 她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将那榻上的女人吓的往床角一缩,握着把剑就对着从善,“你不要过来!” 从善站住脚步,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道:“我是萧无双的亲信,我来带你去见她。”她从锦囊里掏出一把珍珠簪子,那是莲妃给她的信物,没记错的话,她和萧无双各有一支,一模一样。 果然那阿鸾见了簪子将剑放了下,过来一把夺过簪子道:“是,这是珠儿姐姐的……” “那就跟我走吧。”从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鸾被她拉的一踉跄,赤着脚下了地,“为什么?我们可以等云隐回来一起去找珠儿姐姐。” “等他回来就走不了了!”从善急的满头是汗,拉着她就往外走,“他向你隐瞒了一个真相,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阻止我跟你见面。” “为什么啊?”阿鸾不明白。 从善哪里顾得上解释,拉着她跑出厢房道:“想见你珠儿姐姐就听我的。”连拉带拽的跑出厢房,问她:“院门的钥匙呢?” 阿鸾有些发|喘,“在云隐身上。” 干! 从善在黑漆漆的夜里扫了一眼四周,刚想带她从狗洞爬出去,就见那墙上有人影一掠而入。 糟了!回来的这么快! 从善拉着阿鸾重新跑回房中,拉着她躲进了榻边的衣柜之中,衣柜关上的一瞬间,那人影就略进了屋子。 从善一把捂住阿鸾的嘴,她在漆黑的衣柜中屏住呼吸,透过一线缝隙看到那面具男奔到榻前。 “姑娘?”他在屋子里焦急的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从善听到他在院子里一声急过一声的喊叫,“姑娘?阿鸾姑娘!” 阿鸾拉了拉她的手,从善示意她不要说话,不要应声。 她却皱紧了眉,在她的手掌下呜呜道:“云隐是好人……” 人影猛地晃进屋子,“姑娘?” 从善一惊,脊背冷汗冒了出来。 她看不见人,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和那剑尖拖在地上的轻擦声,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姑娘?你还在屋子里吗?”那声音又低又哑,故意放缓了道:“姑娘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在哪里?快点出来,我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让人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从善不敢呼吸,脊背冷汗渗透衣服,那剑尖轻擦声忽然停了,没有脚步声,呼吸声,这屋子里静的让她害怕。 她悄悄的顺着那一线缝隙往外看,突地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出现在了缝隙外——那人就站在柜子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姑娘,你在这里对不对?”他盯着她,低低哑哑的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躲起来不回答我。”他伸手抓住了柜子的把手。 这他妈就是个变|态!比温江雪还可怕! 从善一口气吐出来,夺过阿鸾手中的簪子就抵住了阿鸾的喉咙,抢先下手的一脚踹开衣柜门。 外面的面具男一躲,就拔剑刺向了从善—— “再动我就杀了她!”从善将阿鸾押在身前,喝声道。 阿鸾被吓的低叫一声。 那剑就在她眼前一定,面具男盯着她,恶狠狠的道:“放开她,不然我将你剥皮抽筋!” “我死也会拖着阿鸾,你最好不要动我。”从善对他笑了笑,握紧簪子,压着阿鸾缓缓走出去,“退后。”她手一用力,簪子就陷进阿鸾的脖子。 阿鸾疼的低叫,“云隐……”脖子上就渗出一珠鲜血。 “姑娘!”面具男顿时慌了。 “还不退后!”从善喝道。 面具男再不敢僵持,握着剑恶狠狠的盯着从善后退了两步。 从善押着阿鸾出了衣柜,慢慢往外走,“往后退,往后退,不要惹恼了我,我杀人可从不会手软。” 阿鸾在她的手掌下吓的哭起来,低低哽|咽道:“你不是说你是珠儿姐姐的人……你要带我去见她吗?” 从善轻声道:“我确实是她的人,也确实要带你去见她,只是你的云隐不让,所以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你闭嘴!”面具男慌了一般喝住她,“你就是狗皇帝派来害姑娘的!”他有些激动,握了剑又要上前。 从善忙道:“别动!别逼我杀了她!”抓着阿鸾的脖子逼她抬了抬头。 阿鸾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看云隐。 面具男顿时就手足无措的僵在了那里。 “乖,你不动,我就不会伤害她。”从善押着阿鸾缓缓往外走,一双幽黑的眼睛盯着云隐笑,“你放心,只要你不为难我,我就可以替你保密那件事,但你要是逼我的话,我死也会让你的阿鸾姑娘伤心欲绝。” 云隐眼神惊恐的盯着从善。 从善眼角扫了一眼,快要到门口了,再有三步,她挪了挪脚步—— 门外忽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大喊道:“我来救你了!” 从善一惊,就看到林瑞阳风风火火的从狗洞爬了进来,他居然没有死又回来了! 她心道不好,大喝一声:“别过来!快跑——”却已是来不及,云隐拿着剑就冲了出去。 从善心里只来得及想——他是长公主最宠爱的小儿子,他是小王爷,他这要是死在她跟前,她回京长公主势必会迁怒与她……去他妈的!他回来做什么! 她一分神竟下意识的伸手去拦云隐……只是这一下,就输了。 云隐只是虚晃一招,趁她分神一剑绕过阿鸾朝她的肩膀刺了过来—— 那剑尖刺入肩膀的一瞬间从善伸手抱紧了阿鸾,带着阿鸾一起被那剑尖捅穿了肩膀撞在了柱子上。 同一瞬间,后门被人撞开,门外火光洞洞,一群官兵呼啦啦的涌进来,当前的那人黑衣黑发,一双绿幽幽的眼,急切的望了过来。 她没想到,会是温江雪第一个冲进来,她有那么一瞬间想,他是来救她。只是一瞬间。   ☆、第46章 四十六 那剑尖刺入肩膀的一瞬间从善伸手抱紧了阿鸾,带着阿鸾一起被那剑尖捅穿了肩膀撞在了柱子上。 同一瞬间,后门被人撞开,门外火光洞洞,一群官兵呼啦啦的涌进来,当前的那人黑衣黑发,一双绿幽幽的眼,急切的望了过来。 温江雪带人冲了进来,一眼就望到被刺在柱子上的从善,她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的看向了他。 那个眼神令他永生难忘,惊慌又脆弱,像是身陷陷阱之中的小兽,害怕走到她陷阱边的人,又渴望这个人伸手来搭救她。 万分可怜。 他登时怒喝道:“除了陈楚玉一概射|杀!放箭!” 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便开弓放箭—— 云隐一惊,伸手就抓住阿鸾想带她逃走。 从善死命的抱着阿鸾,她不能放手,一放手就再难找到了,死也不能让她逃了! 那羽箭飞|射而来,阿鸾吓的尖叫,云隐挥手挡下几支,厉喝道:“放手!不然杀了你!”抬手就要拔出刺在从善肩膀的剑要斩下从善死抱着阿鸾的手。 从善心中一惊,知道不能让他拔出剑,不然就死定了,一咬牙伸手抓住剑柄猛地朝怀里一带,那剑穿过她的肩膀就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中。 从善疼的浑身一抽搐,眼前发黑,只听到羽箭破空的声音和一个人的大喝道:“怪物放开她!” 林瑞阳带着一身肥肉扑身朝云隐撞了过去,一声大喊之下撞的云隐来不及拔剑,脱手就朝后倒去。 同一瞬间官兵涌入,一个人冲到了她眼前,一剑就朝她身边的阿鸾斩下。 从善来不及思考,抬手就攥住了那剑,急道:“不要杀她!” 那剑刃切入她的手指中,温江雪就是一惊,忙松手抓住她的腕子道:“好!我不杀她,放手。” 他的手指抓的她腕子发紧,从善看着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松开了手,那剑当啷一声落在脚边,从善撑不住的吐出一口气,一头栽在他的肩膀上。 温江雪托着她的肩膀不敢乱动,那剑陷在她的皮肉里,满是血,他听见从善虚弱的对他道:“相爷,留活口,抓那个戴面具的走,这个女人……是个无辜的人,她是我朋友,让她跟我走。”喘出一口气又道:“不要让林律审问这个女人……” “我知道了。”温江雪心里发慌的厉害,他抓着那剑柄不敢拔,手心里竟冒出了冷汗,他叫从善,“陈楚玉,我要拔剑了,你忍一忍。”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外拔。 从善疼的呻|吟一声,他忙停了手,不敢再动。 “你……”要快点啊! 从善推了推他,靠回柱子道:“相爷不要手软,快点□□我没有那么疼……□□止血就好,不要心软。”她握住温江雪抓在剑柄上的手指,发现他出了一手冷汗。 “我知道了。”温江雪有些厌烦自己的心慌,他怎么会手软,他杀那么多人从未心软过,现在怎么拔个剑都如此心慌,他伸手捂住从善的眼睛,道:“忍一忍。”他一咬牙,猛地拔了出去。 那热热的鲜血喷涌在他的手上,襟上,从善惨叫一声就要跪倒,他忙伸手托住,从善就一头倒在了他的怀里,他伸手捂住从善的伤口,感觉那血越涌越多,多的他发慌,是比他自己受伤流血还是发慌。 那感觉,糟糕极了。 他猛地将从善抱起,就往外走,“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忍一忍。” 从善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她费力的喘出几口气,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快要撑不住昏过去了,急忙道:“不相爷,你带面具男回去,我……我自己可以。”她不能昏过去被温江雪带走,不然他要是给自己看伤,发现了她是女的怎么办! “闭上嘴。”温江雪只想带她快点去找大夫。 “相……相爷!”从善在他怀里拼死挣扎,差点没摔下去,被温江雪慌慌跪下托住才没摔下去。 温江雪登时恼了,“陈楚玉你找死吗!” 从善也恼了,她来当诱饵变成这样不就是温江雪这个王八蛋和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搞得吗! “我不需要你救。”从善伸手推他,扭头往后看,看到面具男被制服,官兵正扶着林瑞阳,押着阿鸾往外走。 她忙道:“林瑞阳!” 林瑞阳听见声音,忙跑过来,“怎么了?你叫我?” 林瑞阳脸上被蹭伤一点,就见从善对他伸出了手道:“带我去看大夫。” 林瑞阳一惊一懵,温江雪也是一愣,顿时心中火冒三丈,行啊,这小王八蛋这么快就攀上了九王爷这个高枝了!居然敢拒绝他! “还愣什么……你不愿意?”从善蹙了蹙眉。 “愿意愿意!”林瑞阳忙伸手去扶她,不迭的道:“当然愿意,你的命交在我手上就放心吧!”伸手就拉她起来。 温江雪却按住了从善。 “相爷。”从善低眼看他,“有小王爷照顾我,你就放心吧。”低低说了一句,“松手。” 温江雪按着她,抬眼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怒火。 哎,气也没办法,她要昏只能昏在林瑞阳的怀里,好歹他好哄,还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从善挣扎不看只好看林瑞阳,“还请小王爷来抱我,我站不起。” 林瑞阳傻乎乎的以为她当真站不起来,忙拉着她的手过去抱她,一边对温江雪笑道:“温相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救活她的!”抱了一下没抱起来,就又使力扯了扯。 从善被扯的肩膀生疼,就低叫了一声。 温江雪一惊,忙松了手,从善就被从他的怀里抱了出去。 林瑞阳抱起她,喘|了一声,“你有点重啊……” “闭嘴。”从善抱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带着阿鸾一起走,快点带我去看大夫,我快撑不住了。”又不放心的道:“不要让人发现我是女的,尤其是温江雪,不然我就……” 她一口气撑不过来就昏了过去。 林瑞阳一急,也不管温江雪和什么阿鸾,抱着她就往外冲,喊道:“大夫!大夫在哪里!” =====================================================================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昏昏沉沉,被疼醒了再睡,发虚汗,做噩梦,最后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被一阵响亮的呼噜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自己躺在一间整洁的厢房榻上,而自己的脚边睡着一滩肉——林瑞阳瘫在她的脚边呼呼大睡,呼噜大的如同闷雷。 还抱着她的脚,抱的她小腿发麻。 屋子里没有别人,她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束胸被解了,衣服也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旧袍子,有些大,肩膀和手腕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竟也不是太疼,麻麻凉凉的。 她费力的拔出脚,踹了林瑞阳一脚,差点将他踹倒在地,惊的他一激灵就抓着床梆醒了,脱口就道:“怎么了怎么了?他又要冲进来了吗!” 从善费力的半靠在床榻上,扶着肩膀问:“谁?” 林瑞阳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她惊喜道:“你醒了啊!你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伸手要去看从善的伤口。 从善一把打开他的手,问他,“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包扎的伤口?”你他妈都看到了?还摸了? 林瑞阳捂着被她拍痛的手,委屈道:“不是我,你是女的我怎么会占你便宜,我让大夫的老婆给你换的。” 竟还是个老实人。 从善缓和了神色对他道:“那你可有替我保守秘密?” “当然!”林瑞阳坐在榻边道:“你特意说的我当然会为你保守秘密,我都没让温江雪进来,他气的要回京收拾我。” “哦?”从善很感兴趣,“你竟然还拦得住温江雪?” 林瑞阳哼哼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令牌,“我有这个,我娘问我那皇帝舅舅讨来的保命令牌,见令牌如见圣上,谁敢不听我的话。” “你好厉害啊。”从善啧啧赞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宝贝。”往自己怀里一摸,惊道:“我的锦囊呢?”她的簪子和封崖给她的免死牌都在里面! “没丢没丢。”林瑞阳忙从她枕头下摸出来一个锦囊递给她,“我给你放着呢。” 从善拿过,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没少才放心。 林瑞阳看了一眼她的锦囊又看她,好奇问道:“你到底是谁呀?为什么女扮男装不能让人知道?竟然还有免死金牌,我娘说这种令牌只有我皇帝外公发出去衣一个,给他最爱的儿子了,你怎么有?” 从善收起锦囊,看他一眼,敷衍道:“这是别人借给我的,我马上就要还给他了。” 林瑞阳不信,“谁会把保命的东西随意借给外人啊,你这人一点都不真诚,我都救了你,你还不给我说。” 从善被他问的心烦,捂着肩膀“哎呦”了一声。 林瑞阳忙扶着她问道:“怎么了?伤口又裂了?” 从善握住林瑞阳的手,真诚无比的道:“小王爷救我,我太感动了,无以为报,就日后再报吧。” 林瑞阳皱眉道:“因为你也救了我,又那么相信的把自己的命交给我,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 “你真是个好人。”从善温温柔柔的握了握他的手指,仰头对他一笑。 林瑞阳脸就红了,她散着发,宽大的领口露出纤细的锁骨,他有些赧颜道:“你真好看。” 感动!从善有些想热泪盈眶,她就说她很好看!终于有人懂得欣赏她的美了! “你真可爱!”从善真诚的道,又突然想起什么,忙问道:“阿鸾呢?就是那个女人呢?” 林瑞阳有些迷茫的道:“被温相爷抓走了啊。” “什么?!”从善大惊,“我不是让你带她一起走吗??” 林瑞阳更迷惑了,小心问她,“有吗?” 从善气的肩膀疼,也懒得同他解释,掀开被子下地道:“给我找件衣服来。” 林瑞阳从衣架上拿过来一套干净的旧衣服递给她,“你要去哪儿?你还没好呢。” 她要去哪儿?她当然是得去找阿鸾啊!不然她这些罪不是白受了吗! 她麻利的将衣服床上,想来是大夫找来的,有些宽大,袖子都盖住了手,她也顾不上,将头发利落的一扎,就往外走。 “我跟你一块去!”林瑞阳忙跟在她后面,有些着急的道:“你慢点,我跑不动……” “跑不动你怎么逃过面具男的!”从善没好气道。 “我没有逃得过啊。”林瑞阳委屈,“我刚跑出去就遇到了温相爷,他带着一大堆人来救我,那面具男就跑了。” 果然不是来救她的,幸亏她没自作多情。 从善急急忙忙下了楼,一打开门就吓了一跳。 门外守着近百的官兵,各个整装带刀,把手在街道之上。 林瑞阳哼哧哼哧的跑出来,那些官兵便齐齐行礼道:“参见九王爷!” 从善被那声势浩大震的往后退了半步。 林瑞阳就扶着她走出来道:“不必多礼,找辆马车来,我们要去衙门找温相爷。” 领队应是,不一会儿就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林瑞阳扶着从善上马车,从善挑开车帘看了一眼恭送他们离开的官兵们,赞叹道:“行啊,比温江雪的排场还大,你竟这么厉害。” 林瑞阳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令牌的威力大,我怕温相爷非得冲进来,就让他们守着。” 从善是又惊喜又想叹气,惊喜她居然无意间抱上了个了不起的大腿,想叹气是因为……这次应该把温江雪得罪惨了,他那么小肚鸡肠,肯定……不会轻易绕了她,更不会把阿鸾还给她了。 =============================================================== 她一路上心绪不宁,到了衙门直接就往里冲,却被衙门的官兵拦了住,不让进。 林瑞阳跟在她后面,拿出令牌冷喝道:“我的人也不让进?” 那官兵看了令牌,忙让路,毕恭毕敬的将他们请了进去。 刚一进衙门的院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和封崖,温江雪坐在一处纳凉喝茶,那身影笑吟吟的拿了一粒杨梅捧到温江雪嘴边,娇娇的道:“温大哥尝尝,可甜了。” 除了九公主,还能有谁。她竟然来了…… 她就有些愣怔的站住了脚步,林瑞阳追进来喘|息道:“你慢点嘛。” 那纳凉的几个人便闻声转过头来,看到了她。 不知为何,她在那一刻觉得,难堪。 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头发跑的有些散乱,手缩在袖子里,脸色也一定苍白极了。 她看到封崖紧紧的皱了皱眉。 九公主惊讶道:“陈楚玉?你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哎,这简直太尴尬了。   ☆、第47章 四十七 从善觉得,这世间最尴尬的相逢就是如今,现在,此刻了。 她如此狼狈,见到了九公主趾高气昂的与温江雪卿卿我我,封崖还坐在她身边。 而她陈从善,九死一生,身边只有一个小胖子。 “陈楚玉?你怎么弄成了这副鬼样子?”九公主十分惊讶。 哼,她为什么搞成这副鬼样子,不是应该问问你身边坐的那两个王八蛋吗? 从善心中气的很,她还以为封崖是出意外死了呢,没想到如今好好的坐在那儿,她不能输,输人不输阵。 她听到身后林瑞阳惊诧的看着九公主问道:“姑姥姥?你怎么跑来了?” 九公主一听就不乐意了,怒瞪他道:“不许叫我姑姥姥!叫我阿慈!” 林瑞阳哼了一声道:“我就不叫,我就爱叫你姑姥姥。”扭头对从善道:“她就是我那个不爱讲理的皇姑姥姥,脾气很差。” 从善就借机往他身上一昏,小声道:“扶着我点。” 林瑞阳忙扶住她,惊诧道:“怎么了?你不是伤到肩膀了吗?怎么站不稳了?” 从善咬牙道:“我头昏,扶着。” 林瑞阳也不敢再问,扶着她过去。 从善心道,好歹是个靠山,不用白不用。 扶着林瑞阳走过去,她还没行礼就听温江雪冷笑一声道:“我倒是不知道,那歹人竟也将你的腿个掰折了?路都不会自己走了?” 从善也笑道:“看来没掰折我的腿相爷很失望啊,哎,相爷应该晚来一会儿,等那面具男掰断我的腿再进来。” 温江雪笑容一冷,看着从善一字字气道:“是啊,我真该等那带面具的折磨死你再进去。”没良心的小王八蛋,他找了她一晚上,她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 从善又笑道:“只可惜啊,相爷还要及时救林小王爷,不得不尽快进来顺手救了我,想来相爷心中也是十分的懊恼啊。” 温江雪眉头一蹙,“陈楚玉你这是在跟我顶嘴吗?我去是为救林瑞阳吗?” “楚玉怎敢。”从善道。 林瑞阳皱眉迷惑:“温相爷不是来救我的?” “谁要救你这头猪啊。”九公主接话讽刺林瑞阳道。 林瑞阳有些生气,“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干嘛骂我。” 九公主笑眯眯的望着他道:“你本来就是,你胖还不让人说了啊?” “你……”林瑞阳气的语结。 这九公主可不止不讲理没礼貌,嘴还坏。 从善扶着林瑞阳,好奇问道:“九公主可是从小在宫外长大的?这言谈举止可真不像宫中长大的,倒像是村头长大的。” 九公主一蹙眉瞪从善,“你再说一次试试。” 从善笑道:“我的家教不允许我拿别人的缺点来说笑,比如您的,粗鄙。” 九公主蹭的站了起来,抬手要扇从善。 从善连躲都不躲,笑话,她就是为了和林瑞阳进一步拉近友谊,让林瑞阳和九公主彻底建立仇恨,不替林瑞阳挨这一耳光怎么拉仇恨。 那耳光劈手下来,从善约莫林瑞阳会替自己拦一拦,但当那一耳光被拦在眼前时她还是愣了一愣。 因为拦的不是林瑞阳,林瑞阳只是条件反射的捂住了她的脸,抓住九公主手腕的是温江雪和封崖。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几个人都是一愣,温江雪和封崖对视一眼,有些尴尬了,封崖先一步收回手,温江雪甩开懵了的九公主的手,冷声道:“九公主确实该学学礼教了。” 从善心中气恼,这些人搞的她要死要活的,置她于死地毫不手软,现在又来撩她了?畜生! “你怎么还打人啊!”林瑞阳捂着从善的脸气道。 九公主被温江雪和封崖两人一拦,站在那里又气又憋屈,不可思议的看着温江雪,封崖和林瑞阳,“你们都被她灌了什么*汤?!我打她怎么了?我堂堂一个公主还教训不了一个骂我的私生子了!” 哦,看来是已经知道她是先帝的私生子了。 “九公主。”封崖出声打断她,“不可乱说话。” 九公主愈发的气恼,扭头瞪着封崖道:“我说又怎么了?连你也敢教训我了?你算什么东西!” 闻人寻真是心机啊,将一个好好的姑娘教坏到这种地步。 从善直接道:“他可不算什么东西,他是你哥哥。” 所有人皆是一愣。 九公主猛地扭头看她,“你胡说什么?” 从善刚要继续开口,封崖快一步上前拦住她道:“陈楚玉!不许乱说!” 从善看了一眼封崖,笑道:“好啊,你让她不要再惹我,不然我可不管什么苦衷,什么用心良苦。” 封崖深深的看她一眼,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转身硬拉着要冲过来问她的九公主就走。 九公主犹在发脾气,什么粗鄙的话都骂的出口,封崖将她打横硬抱走了。 从善站在那里细细的品味这他那句对不起,笑了,去他妈的对不起。 温江雪又重新做回椅子里,看着从善,没有笑意,“你不是攀上了九王爷这个高枝吗?还回来做什么?” 她拉下林瑞阳的手,站在桌边问道:“那女人呢?” “哦,原来是回来问我要人来了。”温江雪冷飕飕的笑道:“杀了。” “当真?”从善问他。 那语气让温江雪很不爽,“我说杀了就是杀了,怎么?还要找我算账?” “我怎敢找相爷算账。”从善心中又冷又气,不就是都欺负她吗?不就是等着她来跪下求他交出阿鸾吗?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不吃这一套。 “相爷说杀了就杀了吧。”她拉着林瑞阳转身就走。 这让温江雪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愣之下看她当真走了,立即气怒攻心,一脚踹翻桌子冲那背影怒道:“陈楚玉!你是不想要人了吧!” 从善在那院子里顿步转身,冲他笑,“相爷不是说杀了吗?” 好个小王八蛋!翅膀硬了,胆子大了,敢跟他对着干了!这是要气死他呐! 他咬牙切齿,但看她一身狼狈小脸煞白,又不忍心做的太过,只是对她道:“你回来,跟我磕个头,认个错,我就告诉你人在哪里。” 从善站在那太阳底下白的发光,对他笑了笑道:“哦,那就留给相爷自己玩吧。”说完就走。 毫不迟疑,毫不回头,潇洒的很。 留温江雪在原地又尴尬又气恼,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撂下过,他都退步给了台阶,陈楚玉居然敢拒绝他! 他看着一地瓜果散落,心中的火气无法压下去,一转身朝那院子里的官兵问道:“陈从善在哪里?” 那官兵忙行礼,恭恭敬敬道:“那位陈小姐好像在后院厢房里休息。” 好的很。他转身就往后院厢房去。 ========================================================================== 从善走的远了,林瑞阳才小声问她:“你真不找那个什么阿鸾了?” “找。”从善出了院门直接往衙门正门去,“我自有我的法子找。” 她带着林瑞阳直接去了衙门,林律带着霍少游和县官正在提审云隐。 她在后面听了一会儿,那云隐死扛着什么都不说。 她让师爷将霍少游叫到了后堂,对霍少游道:“我有一事要禀报林大人,事关此案,非常重要。” 霍少游问她什么事。 她便低低道:“我猜犯人不止一个人,还有个女人和那面具男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为何相爷只抓了面具男,将那女人偷偷藏了起来。” 霍少游一惊,从善忙道:“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霍少游急急往前面去。 林瑞阳目瞪口呆的看她,“你怎么……那女人不是你让温相爷藏起来的吗?你不是说不能让林律发现吗?” 从善坐在椅子里把玩着茶盏道:“我不喜欢被要挟,既然不还给我,那我就上交给朝廷,谁也别想要。” 林瑞阳完全不能理解她,小声问:“那万一林律查出来她也是凶手,要处刑她呢?” “那样最好。”从善对他笑了笑,“我就可以去求圣上救她了。” “什么意思?”林瑞阳听不懂,“圣上为什么会救她?为什么求圣上救她最好?” “立功啊。”从善捏了捏他的脸道:“说了你也听不懂。”站起身。 那林律就急急忙忙的来了,开口就问:“你所言可属实?” “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问一问林小王爷,我们被抓在一起,亲眼所见,那面具男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并且还放了我的血给那女人喝。”从善拉林瑞阳过来。 林瑞阳点头,“她说的确实是真的。” 林律当即便带了县太爷和官兵冲去后院找温江雪。 从善拉着林瑞阳跟过去看热闹。 ====================================================================== 到了后院,是在幽草的门口找到了温江雪。 温江雪正擦这手从幽草房中出来,看到这么多人,眯了眯眼,“林大人这是做什么?” 林律没想到他在这里,马上就进屋去看,只见幽草跪在地上低低哭着在收拾地上的碎茶杯,手指被割伤一片的血红。 从善探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温江雪肯定是故意折磨幽草的,真是个变态! 偏幽草还不敢说,只低低哭着道,是她不小心。 林律无奈,却已是怒气腾腾,出来就问:“温相爷,还请你把女犯人交出来。” 温江雪愣了一愣,随后看向从善,怒急反笑了,“好个陈楚玉,真是了得了,居然敢跟我玩这一手!” 从善站在林律之后,笑眯眯道:“相爷这话如何说的,我只是将知道的,如实向林大人回禀。” “好个如实回禀。”温江雪眼睛里都能瞪出光,对从善道:“陈楚玉,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收拾你?” 从善一笑道:“为了天地正义,就算相爷如此威逼我,我也是不会退让的。”她看林律,“我要向林大人学习。” 她这一次倒是让林律有些刮目相看,他对温江雪道:“温江雪,包藏犯人你可知道是何罪?” “当处于鞭刑,□□三年。”从善瞧着温江雪补充道。 温江雪心中那根忍着的弦‘铮’的就断了,抬头盯着从善就朝她走过去,那眼神几乎要杀人,怒气腾腾的。 从善往后躲了躲,官兵想拦被他喝道:“谁敢拦我就地正法!”扭头看县老爷,却是不敢再拦。 县老爷也不敢惹啊。 林律却是将他拦了下,“温江雪……” “犯人在我房中柜子里捆着,要拿去拿。”温江雪一把推开林律,伸手就要去抓从善。 从善忙往林瑞阳身后一躲。 林瑞阳也被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吓了一跳,忙摸出怀里的令牌急道:“不许过来!不许动她!不然……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律也道:“温江雪也是要在我的面前行凶吗!” 温江雪就在她眼前站了住,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从善,一勾唇角笑了,“林大人放心,杀人是什么罪我知道,我保证,绝对,不杀人。”他微微歪头对从善笑的和善,“我只是要跟我的义子,好好的,谈谈话。” “我不想跟你谈。”从善躲在林瑞阳身后道。 温江雪继续笑道:“陈楚玉,你不想知道封崖为什么没有去救你吗?” 从善一愣,抿了抿嘴道:“不想。”半分都不想,她不想自取其辱。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温江雪一把拨开林瑞阳,伸手就抓住了从善的腕子,将她往怀里一带,“你以为这天下除了我,还有谁罩得住你吗?” 林瑞阳个草包被推的连退几步,扶着柱子差点没栽出去,举着牌子道:“放开她!不然我回京告诉圣上说你……” “你去啊。”温江雪看他道:“让你的皇帝叔公治我的罪,杀了我。”抓着从善就将她往一旁的屋子里拉。 从善挣扎不开,怒对林瑞阳道:“让官兵拿下他啊!你的牌子是摆设吗!” 林瑞阳反应过来,却是晚了。 温江雪已将从善拉入屋子,哐的一声关上门,上了锁。 林瑞阳一惊,趴在门上道:“你……你……你想干什么!来人啊!把门快撞开!” ================================================================ 从善被推入屋子“哐”的一声按在桌子上,腰被撞的疼到喘|息,没用的林瑞阳! 桌子上的茶杯“哐当当”的掉了一地。 温江雪按着她的左肩将她扣在桌子上不能动,另一只手就捏住了她的两腮,用力之大,捏的她嘴都闭不上。 他盯着她,幽幽的笑道:“说啊,你方才不是挺能说吗?处以鞭刑,□□三年?那你说说看,我将你的腿打断当处以何刑?”他抬起从善的腿架在了腰边的椅子上。 从善惊的一背冷汗,忙推着他往后缩,却被他按了住。 “陈楚玉,你是觉得有新靠山了?所以无法无天了?”温江雪十分的生气,狠狠按着她道:“你以为谁会救你?林瑞阳那个草包?还是你的情郎封大人?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他捏着从善的两腮,逼她看着他的眼睛,满怀恶意道:“那天夜里他没有如约出现救你,你还没有死心吗?” “放开我!”从善抓着他的手,一扭头就咬住了他的虎口,狠的登时就出了血。 温江雪疼的闷哼一声,却不松手,继续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他之所以爽约,弃你不顾,是因为那天夜里九公主来了,她偷跑出京,在不远处遇到了歹人,消息报到,你的封大人一听就急了,毫不犹豫的丢下你去找九公主。” 从善看着他,不再挣扎。 “至于那个什么丁丁和林律他们被你那阿姐陈从善调虎离山的引开了。”他道:“陈楚玉,那天晚上只有我跟着你,我本要救你,但你张口却喊了封崖。” 所以他就没救她?故意让她身陷险境?让她吃些苦头,给她点教训? 从善慢慢松开了咬住他的手,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躺在那冰冰凉的桌子上笑道:“温江雪你真可怕。” 温江雪一愣,看到她在那桌子上任由宰杀一般的红着眼睛哭了,她的腕子挣扎的太猛扯掉了包扎的纱布,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血,流了他一手背。 那触感让他想起救她时的心慌,所有的怒火顷刻消散瓦解,他忙松开手去捂她的腕子,想为她止血,她却猛地抽回。 “不要可怜我。”她侧过身,捂住了脸,闷声道:“满意了吗?温江雪你不就是为了羞辱我吗?是啊,我自作多情,我被舍弃了,所有人都不在意我,要牺牲我……你满意了吧?” 她在那桌子上捂着脸一颤一颤的哭了起来。 她说:“温江雪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一定要欺负我呢?” 她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在自作多情吗?你以为……我不清楚九公主突然出现在这里,封崖没有去救我是为什么吗?我只不过想让自己好受一点……我害死最爱我的人,所有亲人都唾弃我,舍弃我,没有人爱我,这些……我不知道吗?我只是想自欺欺人活的不那么难过……” 她哭的伤心极了,哭的温江雪心里发颤,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伸手去轻轻拉她的手,“你手在流血……”他不能任由那血一直流,摸出怀里的帕子拉起她的手。 她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她看着他,红红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和难过,难过的让他心都被攥紧了。 “我并不知道你会……”如此难过。他握着她的手,第一次觉得愧疚,他觉得这一次,他真的做的太过了,“我是想让你绝了对封崖的念头。” “是吗?所以你置我于死地。”从善低低哭道:“我知不知道我有多艰难才没有死在那宅子里?” 他握着她的手心慌,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等他冲进去救她看到她那副样子时,他后怕的要命,这一次他真的失手了,他本只想借着面具男吓吓她,可没想到那面具男竟甩脱了他派去跟着的人,这才让她身陷险境。 他在找她的那一夜里,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和担心。 “是我的失策。”他伸手去给她擦眼泪。 她绝望至极的哭着对他道:“温江雪,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知道我这种人活的有多难过,你当然可以随意践踏我的感情,我想爱谁,我有没有自作多情,都得由你来安排对不对?” “是。”他低头看着她道:“我不允许你对封崖动感情。”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她气的哭狠了讲不出讲话。 温江雪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将她流血的腕子一圈一圈缠住道:“就算你恨透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陈楚玉你记住,只要我不放过你,你找谁做你的靠山都不行,我会一个一个让他们舍弃你,不想伤心就老老实实的听话。” “为什么?”她哭的发木,“为什么不能放了我……” 温江雪心烦意乱,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何说明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得她对封崖的样子,他抬头看她道:“没有为什么。” 她又气的掉眼泪,“温江雪你……还讲不讲道理!” “我说的就是道理。”温江雪蹲在她腿边,替她包扎好腕子,却不撒手,“你既选了做我的义子,就不能回头了。”   ☆、第48章 四十八 那门被‘哐’的撞开,林瑞阳冲进来就看到从善坐在桌子上,温江雪蹲在地上在给她包扎腕子…… 从善扭过头来看他,眼眶红红,满脸泪痕。 林瑞阳冲过去,气冲冲的盯着从善问:“你……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怎么样你?” 温江雪站起身,擦了擦手对从善道:“这几日在屋中好好待着养伤,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回京。” 从善没应声。 温江雪就看她一眼,到底也硬不起语气道:“我在跟你讲话……” 从善从桌子上跳下来,推开林瑞阳扭头就走,根本不搭理他。 温江雪一气,这小王八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却也无奈,追着说了一句,“回你房中,等会儿我会去找你。” 从善已穿过官兵走远了。 林瑞阳想追过去,被温江雪横臂挡了住。 温江雪瞧着从善走远的背影道:“九王爷还是回自己房中养身体的好,我已通知长公主来接你了,应该明后日就能到。” 林瑞阳脸色一白,“谁让你通知我娘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还有。”温江雪回头看他,眼神是冷的,唇角却带着笑,对他道:“我在此告诫九王爷从今以后离我那义子远一点。” “为什么?”林瑞阳被他瞧的胆怯,心虚的小声道:“你凭什么让我离她远一点,你又不是她亲爹……我又不会害她。” 温江雪微微侧头,贴近他耳朵低声道:“你是不会害她,但你忘了九王妃是怎么死的吗?为了九王爷安康,也为了我那义子平安,务必请九王爷不要再靠近她。” 林瑞阳脸色一青一白的,十分难堪,十分内疚,他张了几次嘴却无从辩驳。 温江雪拂袖道:“告辞了。”扭头就走。 ====================================================================== 从善走的又急又快,还没感到温江雪房中就见林律带官兵押着双手被捆,口中塞着白布的的阿鸾离开。 她想了想没有上前,她如今上前也拦不住,救不了阿鸾,得等一等,等阿鸾和面具男都撑不下去,她再去救人,这样更好让阿鸾信任她,感谢她。 她看着阿鸾和林律他们离开,然后转身去了后院,抓住一个下人问清楚封崖一行人住在哪里,直接去了封崖房中。 不知是不是封崖特意安排,九公主的房间和封崖与丁丁的房间是挨着的,她过去时正好在回廊下遇到封崖。 他正站在九公主的房间外,手中托着一些吃食,不知是已被赶出来的,还是没进去。 封崖看到从善神色一动,看着她眼神里有担忧有愧疚,很是复杂。 从善走过去,他刚要开口,从善一抬手止住道:“封大人不必说什么,九公主遇险您先去救她,于公于私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抱歉,我现在没法说‘没关系’,您的对不起我听过了,我不谅解。”她脚步连停都未停,直接越过封崖走去了封崖的房中。 丁丁正在房中吃饭,看见从善快步走进来,吓的一愣,口中的鸡腿就掉在了碗里,他忙一低头,心虚的起身要往外走。 从善‘啪啪“两声伸手将门关了上,脊背抵住,“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你不必紧张心虚。” 丁丁擦了擦嘴不敢看她,慌张道:“我……我……我已经领过责罚的,封大人已经责罚过我,还扣光我的月薪了。” “哦?是吗?”从善笑道:“这些与我无关,我说了我来不是为了找你算账,我只是想知道那天夜里为何你们会改变计划?” 丁丁抬头看她忙道:“真的是事出有因!我可以解释清楚!” “好啊,解释。”从善手指点了点让他坐下。 “你愿意听解释真的太好了!”丁丁忙拉了凳子坐在她眼底下,急急道:“我就说要跟你解释,但封大哥不让,他非说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们失约让你遇到危险就是错,解释更像为自己脱罪,但是我们真的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从善不接口,让他继续说。 封崖在门外敲了敲门,“先把门打开。” 丁丁看了一眼门外,从善道:“不必理他,你继续解释。” 丁丁“哦”了一声便继续道:“那天夜里本来我们是跟着你的,我,封大哥,那个林大人他们带人埋伏在远处等信号,可是突然就有官兵带着个重伤的丫鬟过来了,那个丫鬟就是九公主身边的巧儿!她说九公主在野外遇到了山贼!封大人一听就很急,就留下我,他……” “好了,我知道他去救公主了,你不必再说一次。”从善不想听,“那你呢?” “我一开始也听封大哥的话好好的跟着你,可是后来……我中计了。”丁丁很是懊恼道:“是我太笨了,可那林大人他们也都中计了,是敌人太阴险了!” “说清楚。”从善道:“怎么中计?中什么计?” “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丁丁道:“那吸血怪人居然有同伙,先去客栈里抓了那个陈从善,我们以为你没有吸引来他,他在客栈,就全部冲回客栈抓人了……”丁丁心虚的看她一眼,“我当时不知道他有同伙,还以为那吸血怪人不抓人,去找陈从善了,所以才冲回去要拿下他,没想到那林大人也带人冲了回去,我们都以为他人在客栈,怎么也不会去抓你了……没想到居然是个假的,真的吸血怪人把你抓了……而且事发突然我就急着往回跑了,忘了通知你……封大哥已经处罚我了,说我不该擅自决定改变计划。” “他自己好像很遵守约定一样。”从善冷笑一声,却是有些了然,原本她就是出去试着吸引吸血怪物的,而且他们全都认定吸血怪物只有一个,所以客栈里出现了一个吸血怪物抓幽草,大家以为那个就是吸血怪物,全部回去抓拿他,而她这边自然是安全的,自然不会留下人来保护她。 只是她不明白,那个假的,引开他们的吸血怪人是谁?云隐和阿鸾没有任何同伙和帮手啊…… “那个假的吸血怪人可抓住了?”从善问道:“你们知道是谁吗?” 丁丁摇头,“没抓住,只救下了陈从善,也没看清脸,但肯定是那吸血怪人的同谋了,一个负责引开我们,一个负责抓你,阴险。” 不可能,云隐当时在她身边,阿鸾根本不会武功,不可能多出一个人来抓幽草,那问题就只能出在幽草身上了。 从善又问一句,“你们赶到时确实见到有人在抓幽草吗?还是只是听幽草喊有吸血怪人抓她?” “当然是真看到了!”丁丁急道:“只听喊我们怎么会上当啊!是真的有蒙面人抓了陈从善,我还和那人过了几招,他武功很厉害。” 不对,这有些不对,那人不太可能是云隐的人,那应该是幽草为了害死她布的局?可幽草从哪里认识的武功高强的人?她才刚刚从静心庵出来。 从善蹙着眉,开门出去。 封崖还站在门外,看到她伸手抓住了她,“不求你谅解,让我看看你的伤。” 从善收手躲开,笑都没笑,“不敢再劳烦封大人,我还不想被害死。”错开他就走。 这句话让封崖一个字都讲不出口,是啊,他差点害死了她。 ===================================================================== 从善走在阳光一粼粼筛下的回廊里,低头蹙眉,脚步快又急,她必须要弄清楚,究竟是谁要害她,如果真的是幽草……她想不通幽草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这对幽草有什么好处? 她走到幽草门前。 幽草正坐在榻边低着头不知道做什么,听见脚步声忙将双手收拢在袖子里,一抬头看到了从善,先是一愣随后笑了,额前的碎发有些慌张,“你来了?你怎么样?听说你受伤了?”她忙起身朝从善走去,手却至始至终没有伸出。 从善看了一眼她的袖子,走进来,又看她,“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幽草一愣,困惑的对她笑了笑,“为何而来?我应该知道吗?” “你不知道吗?”从善盯着她问。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幽草愈发不解的对她笑,“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从善又上前一步,逼的她退到桌边,一瞬不眨的看着她,道:“幽草,你为什么要害我?” 幽草的脊背撞在桌角,桌上的茶盏当啷啷晃动起来,幽草忙扶住桌子,后仰看着从善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害你?我为什么要害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是啊,她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但她们又比任何人都深知对方,幽草知道她有多心狠手辣,从善也明白幽草就是如此,不到不得不承认的时候绝对不会坦白,撒谎如同饮水。 “幽草。”从善毫不容情道:“我已经全部知道了,你故意搞出个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丁丁和林律他们,不是为了借吸血怪人害死我吗?你是要逼我找来丁丁与你对峙,揭穿你的身份才肯承认吗!”从善抬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桌子上。 幽草吓了一跳,喘着气道:“从善……你揭穿我,你也会败露!” 从善低头对她笑了笑,手指抚着她细细的脖子轻声道:“幽草,你是见过我杀人的,我怎会不知道揭穿你欠我也会败露,但我能选择,杀了你啊。”她伸手攥住幽草的脖子。 幽草一惊,抓着她的手挣扎,那袖子底下的手一抬,一把剪子就挥了出来。 从善伸手抓住,那剪子尖就划破了她的掌心,她一蹙眉,看到幽草露出来的双手上满是鲜血和伤口,全是烫伤的血泡被剪破的伤口,她抓住幽草的手,“你这手……是你自己挑破的?”她记得方才温江雪只是用热茶烫伤了她的手,并没有破口,但她拿着剪刀自己剪开了? “你放开我!”幽草拼命的挣扎,但她力气没有从善大,又仰躺在桌子上使不上力,从善一使力就抓的她呼吸困难。 “回答我的话!”从善夺下她的剪刀就压在了她的脖子上,“你用着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这般害我!” 幽草怕极了从善真的杀了她,从善心狠手辣,她是亲眼见过她是如何杀死那人高马大的山匪,又不疾不徐的将他分尸,布置陷阱一个一个害死来替他报仇的兄弟们,她可怕极了,静心庵里没有人不怕她,她发起怒来像个冷静的疯子。 “不是我,不是我从善!”她眼睛一闭再睁开蓄满了泪水,悲痛至极的看从善,“我是被逼的,是真的有人抓住我,让我喊是吸血怪人来了,将林大人他们引来……我没有想害你,从善……”她血淋淋的手握住从善的腕子,“从善你想想我害死你有什么好处?我用着你的身份,我还想让你来接应我,我又与你无仇无怨,我为什么要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真的是被逼的,那人抓了我说我要是不将林大人他们引过来,就杀了我,我没想到会害死你……” 从善又问她,“是谁?谁逼你害我?” 她眨了眨满是泪水的眼睛道:“我不能说,从善我要是说了就活不了了,你想想还有谁手眼通天,要害你。” 从善脑子里立即跳出一个名字,但她不能确认,她又问:“抓你的是他?” “不,是他的人。”幽草不敢动,怕激怒从善。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的人?”从善盯着她。 她有非常短暂的愣了一下,马上却又落泪道:“他当时也出现了,他指使他的人动手,威逼我将林大人他们引来。” 不,她与那个人当中肯定有个人在撒谎,因为那个人跟她说,当天夜里只有他跟着她,始终跟着她,云隐出现抓人时他是想出来救她的,可若是按照幽草说的,当时他在客栈,怎么可能□□过来跟着她?幽草被抓,和她被抓,挨的时间太紧凑了,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两地。 其中一个人在撒谎。 从善松开幽草。 幽草扶着桌子委顿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 “你为何要挑破手指?”从善看着她血肉模糊的手指都觉得疼。 幽草哽|咽一声抬头看她,“为了活下去,你也看到温相爷有多可怕,和他在一起我只会被他活活折磨死。” 从善冷声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了,让你不要后悔,是你执意要做陈从善,自以为你能打动他。”做梦,温江雪要是能被打动被攻略,太阳都要吓出两个了!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但是我不后悔。”她看着自己的手道:“我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 从善一愣,随后惊讶道:“你说的新靠山……是林律?” 她低着头笑了,“他以为这些伤都是温相爷留下的,我就要让他看到更多伤,让他心疼怜悯,可怜我,他说了会保护我。”她抬头望着从善,“你不必如此看我,你有你的法子生存,我也有我的法子活命,我们是一路人。” “我永远不会做出这般作贱自己的事情。”从善既了解她的为人处世,她惯会可怜求得男人庇佑,又无法认同她的做法。 幽草冷笑一声,“是啊,你多高贵,我任人作贱自己糟蹋自己,可是从善,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是贱人,那你呢?” 一个杀|人|犯。 从善猛地攥紧了手指。 门外有人远远走了过来,阳光下,绿色的眼睛微眯着。 他走到门前,看了两人一眼,落目在从善身上,“我不是说过让你在房中待着吗?”他对从善伸手,“过来。” 从善走过去,却避开了他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温江雪一怒,转身快了两步抓住她的手臂,“陈楚玉,你不要得寸进尺!” 从善眯眼看他,“进了又如何?杀了我?” 温江雪气焰一湮,怒火却是噌噌而起,这他妈是吃定他不敢了?他手指用力道:“我怎舍得杀了你?我要留着你,慢慢调|教。”他拖着从善就往廊外走。 从善也不挣扎,任由他拉着,是走到院门前时,林瑞阳突然冒了出来。 他拦住两人,站在从善眼前,满头是汗的看着从善,抿了抿嘴道:“我……我娘想见见你。” “谁?”从善诧异。 “长公主来了?”温江雪惊讶,“这么快?” 林瑞阳紧张的拉了拉自己的手,“我说你救了我,她想见见你……你要去见她吗?” “她没空。”温江雪道:“她一个小小的寺副怎好见长公主,与长公主说,等会我去向她请安。” 从善看了一眼温江雪立即道:“见,长公主金口即开,我怎会不见。”一甩手,对温江雪道:“放手。” 温江雪不放,低声咬牙道:“九公主也一定会在,不想自讨没趣被欺负就不要去。” 从善看着他笑道:“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一个九公主而已,你让她再欺负我试试?”她可不管什么大局,什么封崖的苦衷,她分分钟将九公主是身世揭穿,让她看看她已皇帝最宠爱的妹妹活了这十几年有多可笑!她不好过,谁也别想痛快! 好啊!这小王八蛋和他杠上了!之前的温顺听话原来都是装的!   ☆、第49章 四十九 从善执意要跟林瑞阳去见长公主,她宁愿见长公主也不要和温江雪在一起! 温江雪气的不行,在原地站着半天,看从善和林瑞阳走远,终是也跟了过去,他只是要和长公主请安,别无他意,他在心底里强调。 长公主就在后院的长厅里,因来的突然林律和县太爷在前面衙门审案,一时无法过来,所以长公主也没惊动他们,就又封崖接了进来,九公主做陪着。 从善随着林瑞阳进去时九公主正在吩咐下人快点给九公主换新茶,嚷嚷着陈茶实在太难以下咽了。 小丫鬟惶恐的解释这茶已是府上最好了茶了。 小丫鬟被赶出来时正好撞上从善,忙连连道歉。 从善接过她手中的茶壶,低声道:“去冰些酸梅汤端来。” 小丫鬟忙点头下去。 从善便捧着茶壶进去,先见了礼,然后上前替长公主到上茶道:“这小镇子里没什么好茶,长公主别见怪,您赶路而来定是渴了,先用一些解解喝,等会让丫鬟镇些酸梅汤来给您消消暑气。” 长公主从那茶盏中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又转向九公主为她倒茶:“九公主就暂且将就将就。” 九公主将自己的茶杯一扣,不让她倒茶道:“怎么哪儿都有你啊陈楚玉,我不喝你倒的茶我怕被你毒死。” 长公主看过来。 从善依旧笑着道:“九公主既然不喜欢这茶就等一会儿喝酸梅汤吧。”将茶壶放下。 她倒好茶又退到正堂,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道:“在下暗部寺副陈楚玉,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坐在正堂,看着她,问道:“陈楚玉?你就是那陈大人的私生子,温江雪新收的义子陈楚玉?” 哎,果然她臭名远扬。 从善低着头道:“正是在下。”倒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大奸臣的义子也是她费气求着认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九公主便讥讽道:“温大哥收她做义子是可怜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长公主打心底里冷笑一声。 林瑞阳听不下去道:“私生子也不是她的错……你干嘛老是说她。” 九公主瞪他道:“她母亲不要脸面生下她这个私生子,我为什么不能说她?” “你……”林瑞阳气的说不过她。 从善便阻止林瑞阳道:“小王爷不必为我争辩,九公主说的对,我既为私生子就免不了被人非议,这是我的耻辱,也是我的命,我坦然接受,九公主喜欢说便说。” 长公主看着她道:“你倒是看得开,只是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认温江雪为义父?要知道你父亲陈老爷可是与温江雪势不两立,还因他而死了,你这不是认贼作父吗?” 这长公主倒是很八卦,很耿直。 从善笑了笑道:“我若是说我是被相爷的气度说折服,长公主想必是不信的。” “当然。”长公主挑眉。 从善便又道:“但我确实很钦佩相爷的处世,这朝中能做到他这种地步的也没有旁人了。”向他这么心狠手辣王八蛋的还有谁?天下第一王八蛋,“我希望我可以在相爷身上学习到为官之道,能认他做义父是我的荣幸,况且我父亲并不代表我,他有他的为人处世,我也有我的认知和喜好。” 温江雪在厅外站住了脚步。 从善继续道:“至于相爷害死我的父亲一事,估计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就算当时没有相爷,我的父亲生死也已经成定局。”要说他的死,归根结底是他的先帝,是如今是圣上,是他心中所谓的忠心害死了他。 九公主听的叹为观止,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可真没良心,好歹那是你的父亲,生养之恩重于山。” 从善抬头看她道:“希望九公主再见到你的母亲时也能有如此胸怀。” 九公主一愣,连长公主都愣了,看着从善惊讶至极。 温江雪适时的进来,行了礼,见过长公主。 九公主起身迎了过去,笑嘻嘻的拉着温江雪道:“温大哥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在前面忙吗?” “特地来见过长公主。”温江雪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 长公主却毫无察觉的道:“秋明,就是温大哥及时赶到救了林瑞阳。” 温江雪便笑道:“九公主千万别这样说,九王爷能脱险,全赖陈楚玉的舍身相救。”他看了一眼从善。 长公主便看从善道:“我听说,你救了瑞阳?” 从善还没开口,那九公主已道:“哪里是她救的,是温大哥救了林瑞阳,要不是温大哥赶到的及时,林瑞阳早就死了。” 长公主十分明显的蹙了蹙眉。 从善跪在堂下便道:“九公主所言极是,在下愚笨,全靠温相爷及时赶来,以及小王爷聪明机智才能脱险,是小王爷救了在下,在下十分感激小王爷。” 一旁站着的林瑞阳忙道:“不是的,是她救了我,她好几次都不顾自己性命救了我,娘她……” 长公主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我知道,救了你的娘一定会重重赏过的。” 九公主一心想为温江雪邀功,便又道:“那秋明你一定要好好谢过温大哥,救林瑞阳他功不可没。” 长公主蹙了蹙眉,扭头对她道:“九公主,我希望在我没有问你时候,你能不要插嘴。” 九公主一呆。 从善也是一愣,她没想到长公主如此的不喜欢九公主,不喜欢的这么……直言不讳,毫不婉转。 她偷偷看九公主,只见她脸一红,被尴尬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封崖忙进来站在她身侧低声道:“九公主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 九公主还没待答应,长公主先道:“等一下。” 众人看长公主。 长公主看着九公主道:“我听人说,九公主辱骂了瑞阳?不知道我儿子哪里得罪了九公主?” 哎呀,这事居然已经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了,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一定不能骂人。怪不得长公主不喜欢九公主呢,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啊。 从善看九公主,九公主十分的尴尬,站在那里说了一句,“我没有。” “没有?”长公主忽然看到从善,“听说当时陈寺副也在场,可有此事?” 从善明显感觉到封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众人都在看她。 林瑞阳不想让她为难,便道:“算了娘,一点小事而已……” “我并非要责怪谁。”长公主道:“只是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九公主对我儿子出言不逊?是他得罪了你?还是只是因为你看他不顺眼?”她又问从善:“是否如此?” 从善抬头道:“确有此事,不知九公主是不是在与小王爷玩笑。。”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连温江雪都没想到从善会这么直言不讳的……告状。 封崖眉头蹙紧,九公主更是又气又羞恼,“你胡说八道!” 从善抬头看九公主,“难道九公主没有骂小王爷是猪?” “我……”九公主哑口无言,看长公主又忙道:“我只是随口的玩笑话……” “哦,那是在下误会了。”从善道,不再说话。 长公主坐在那里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放下才对九公主道:“九公主当真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玩笑话?若是我让瑞阳过去扇你一耳光跟你说,只是开玩笑呢?” 九公主没料到一句随便说的话能让长公主如此大题小做,有些不服气道:“我身为他的姑姥姥,说他一句怎么了?我又不是恶意的……” “哦?”长公主笑了笑对林瑞阳道:“瑞阳,她既然骂你,你为什么不打还她?” 林瑞阳呐呐道:“我……我不敢……她是我姑姥姥……” “什么便宜的姑姥姥。”一个外邦弃妃生的杂种,是有多高贵的身份,仗着如今皇帝对她宠爱,敢欺负道她的头上来了,先帝在时她千娇万宠,谁敢大声跟她说过话?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一个,她既敢骂你,就应该知道后果。” 从善叹为观止啊,她万万没想到,这一位长公主也是个独霸惯了,毫不顾忌脸面的人啊! 长公主亲自起身,走到九公主面前。 封崖忙拦在九公主身前道:“九公主年小不懂事,长公主不要与她计较。” “年小?”长公主笑道:“也是到是定亲的年纪了,还年小?我看她只是觉得瑞阳好欺负而已。”她瞥了封崖一眼,“让开。” 封崖不让。 长公主便冷喝一声,“封崖温江雪退下!” 温江雪可是知道这位长公主的性格,从小娇宠,连先帝都不怕,所以他才不想从善来见她,就怕从善哪里得罪了她,以后不好过,如今看来…… 他看了从善一眼,退后两步。 封崖却不退。 长公主伸手一把拉开封崖,抬手就要扇九公主耳光,被封崖一把抓了住,“长公主!” 长公主微微眯眼看封崖,“封崖,想想你的身份,你今日拦我,改日回京之后九公主该如何自处?” 封崖最怕九公主在宫中树敌,当下一迟疑道:“封崖代九公主受过。” “好啊。”长公主手腕一转,啪的一声就扇在了封崖的脸上。 从善心里一惊,看封崖脸上浮出红指印,听那长公主道:“闻人慈,以后该学的规矩还是要好好学起来,没有人能一直护着你。” 长公主赏了一盒子银子给从善,又拿了一块白玉牌交给从善道:“这是我随身带的玉牌,你拿着它,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王府来找我。” 众人都吃了一惊,唯独从善不清楚这玉牌几个意思。 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就打发他们走了。 ====================================================================== 从善几人从正厅里退出来,封崖护送受辱的九公主回房,温江雪让从善回他房中,在路上笑道:“没想到你如此记仇。” 从善低头看着那块玉牌,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光光的一块玉牌,“我一向记仇。” “闹成这样你就不怕?”温江雪问她。 “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从善道:“长公主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她觉得长公主比九公主讲理多了,本来就是九公主先骂的人,敢骂就不要怕被打嘴。 “你不心疼你那老情郎?”温江雪又问。 从善掂着手里的银子,感觉沉甸甸的还挺多,淡声道:“他甘心情愿的事情,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温江雪还要再问,从善已嫌烦的道:“我累了,就不陪相爷了。”转身回了新安排的房中,将门一关。 温江雪站在门外,气着气着反而笑了,骂了一句,“小王八蛋,好好收着那块玉牌,能救命。”也转身回了房。 这个案子一直是林律负责,封崖他们只是来协助抓犯人,如今犯人抓到,所以主审一直是林律,几个人连过问都没过问,只等着快些结案,回京。 从善在房中数了数银子,竟有五十两银子和五十两银票,多的她心花怒放,将银子放好,便去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夜晚,她起身洗了把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过了饭点,门口的丫鬟说,相爷留了饭在厨房,让她醒了去吃。 她应了一声就往厨房去,走到半路就直接拐去了大牢。 她刚升寺副,还没有腰牌,她从丁丁那顺了一块过来,在门口将腰牌一亮道:“奉封大人之命,特来审问犯人。” 那官兵看了一眼腰牌便放她进去了。 大牢里又昏又暗,这小小的县衙里没有分出女牢男牢,只是将男女分开了关在不同的牢房里。 从善被牢头引着见到了阿鸾。 阿鸾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像是害了重病一般。 那牢头说,她进来就开始说冷说难受,捂着脸直哭,后来就不哭了。 从善让牢头开了门,她进去让牢头下去休息,讨了银子打赏给他。 牢头乐呵呵的下去。 从善便近前,那阿鸾像受惊一帮猛地抬头看从善,从善这才看清楚阿鸾鬓边的发全部变白了……她的脸也像苍老一般有了皱纹…… 这是……怎么回事? 阿鸾看到她,眼泪就落了下来,“血……给我血……”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还不到苍老的年纪,怎么会几天之间就苍老成这样?还有她为什么要喝血?听林瑞阳说,云隐抓的人都是放血给她喝了。 从善蹲下身,扶住她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阿鸾抖的厉害,抱着脑袋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见珠儿姐姐,我要见她……” 从善低声对她道:“我救你出去,带你去见你的珠儿姐姐和闻人寻可好?” 她愣愣的抬头看从善,一脸的泪水问道:“闻人寻?他是谁?” 从善一愣,她……不知道闻人寻是谁?还是不记得了?   ☆、第50章 五十 这牢中又黑又暗,灰蒙蒙的月色透进一点点光来,落在阿鸾斑白的发端,她实在是抖得厉害,像是冷也像是疼。 她愣愣的抬头看从善,脸上满是泪水的问道:“闻人寻?他是谁?我只想见珠儿姐姐……” 从善一愣,她怎么会不知道闻人寻是谁。 “你不认识闻人寻?”从善试探性的问道。 阿鸾有些困惑的看着她,“他是谁?我……应该认识他吗?” “曾经的三王爷,如今的圣上闻人寻,你……不认识?”从善不敢置信的又问一遍。 她低头抱住膝盖瑟瑟发抖,“当今圣上……他不是好人,他娶了珠儿姐姐却让她不开心,我讨厌他。” “你对他的认识只是当今圣上,萧无双的夫君?”从善吃惊,“你是阿鸾?”她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她似乎不喜欢从善这样问她,难受的皱了皱眉,“这世上我只认识珠儿姐姐和云隐。” 什么? “你怎么会只认识两个人?”从善吃惊。 她闷着头不愿回答从善,只是道:“你也不是好人,你欺骗我,还用我威胁云隐,害的我们被抓。” 从善想解释清楚她的误解,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只能道:“云隐杀了很多人,不是我要抓他,是朝廷要抓他。但我是来救你的。” “但云隐是为了让我活下去才杀的人……”她将脸放在膝盖上,闷声道:“我愿意承担罪责,你放了他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是吗?”从善低声问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是萧无双让我来找你,带你入京的?” 她抬起头看从善,白发越老越多,眼睛却是亮的,“真的是珠儿姐姐让你来找我的?” 从善便又拿出那支珍珠簪子,“信物还能有假?我原本只是想暗中带你走,可没想到被云隐抓到了宅子里,还差点放光我的血,我迫于无奈才会借你来威胁他逃脱的,你若是肯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回京去。” 她愣愣的接过簪子,这信物没错,珠儿姐姐从来不离身,“那云隐呢?”她问。 从善一顿道:“他杀了人,罪有应得,我救不了他。” 她眼眶一红,握着簪子埋头道:“那我也不去了,他是为了我,我不能丢下他。” “那你不要见萧无双了?”从善问她。 她握紧了簪子,红着眼眶不说话。 从善又重新问:“阿鸾,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萧无双吗?” “当然记得。”阿鸾握着那簪子闷头道。 她许是太难受了,脊背上出了一背的冷汗,湿透了衣服,她却不吭声,只闷着头掉着眼泪,“要不是珠儿姐姐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是吗?”从善道:“我听萧无双说,你那时……喝了毒|酒,中了剧|毒?”她记得温江雪跟她说,当初太子抓了阿鸾逼闻人寻喝毒|酒,阿鸾为了不拖累闻人寻自己喝毒|酒自尽了。 “我不记得了。”她费力的喘气,“我只记得我中了毒,被珠儿姐姐救了,她为了救我每天每夜的陪着我,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痛苦……我每天都要将毒|血放出来,再喝新鲜的血,泡药浴,喝药喝血……要是没有珠儿姐姐我早就死了,我讨厌喝血,讨厌活的不像个人。”她侧过头看从善,“可她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她教我骑马,射|箭,教了我很多很多东西,和她在一起就觉得只要活下去就是最幸运的事情。” 从善心里波涛汹涌,这似乎和她预料的太不一样了…… “她还带了云隐来陪我,照顾我。”她不看从善,看着簪子,有些气闷道:“可是后来她将我送来了这里,她做了皇后,很少有时间来陪我,有时候七天来一次,有时候半个月来一次,再后来她有一个多月没来,再来时她让我摸了她的肚子,她告诉我她怀了宝宝,我好高兴,我们还一起想好了名字,叫洛儿,洛水的洛……”她又将头埋下声音发闷,“我累了,我不想再说了。” 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般,她靠在墙上呼吸越来越艰难。 “在往前你就不记得了吗?”从善又问。 她却已是不回答她了。 从善走出牢门,心中翻翻涌涌惊涛骇浪,原来小皇子洛儿这个名字是阿鸾取的……她和萧无双不该是情敌吗?怎么会这么要好! 她找到牢头,让牢头将那面具男关押到阿鸾旁边的牢房中。 牢头有些为难道:“这……怕是不妥吧?林大人特意嘱咐了,两个犯人怕串供,所以要分开关押。” “有我在怕什么?”从善道:“这件案子乃是我们暗部与大理寺共同办理,我让你带人来自然有我的法子,出了什么事你就让林大人拿我试问。”她又压了一锭银子在牢头手里,低声道:“我这样也无非是想尽早将案子查出来立个功,有林大人在压着,我不夜里来审问,很难有我的功劳的,这其中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牢头看着那锭银子笑道:“懂懂,立功全是领导的,犯错全是咱们这些手下的。”他将银子一收,“陈大人也是个阔绰的人,小的就不打官腔了,我将人给大人先提过来,您审过了我再关回去,这样我也好交代不是。” “甚好甚好。”从善谢过牢头,又回了阿鸾那间牢房。 阿鸾如今已经疲倦的脸头都无法抬起,一头银发花白,手背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在阴影里渗人的很。 不多会儿,那牢头就将铁链锁着双手的云隐押了过来。 云隐的面具被摘了,面具之下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突地一见有些吓人。 他一过来,看见牢中的阿鸾就要扑过来,硬生生被牢头按进了旁边的牢房,上了锁。 牢头又嘱咐从善要快些,这犯人凶的很,千万别接近。 从善一一应下,又给了些碎银子让那牢头去买些酒菜和弟兄们吃点宵夜。 遇到个如此阔绰又懂规矩的人牢头也很是喜欢,高高兴兴的退了下去。 从善这才扭头看云隐,他扒在牢栏上一声一声的叫阿鸾,但阿鸾虚弱的抬不起头。 从善过去低头看他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救她吗?” 云隐猛地抬头瞪她,一双眼睛倒是黑通通的好看,“你会这么好心?” “我从一开始就跟你们在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是你不信我。”从善道:“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是害怕我将萧无双的死讯告诉她对吗?” 云隐忙看阿鸾一眼,怕她听到,可她如今连呼吸都在衰竭,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告诉她,我也希望她满怀希望的活下去。”从善道。 “你以为我会像姑娘一样天真,被你三言两语就哄骗住吗!”云隐恶狠狠道:“你若是肯帮她,怎么让她也被抓进来?” 这件事就很复杂了……她要从她和温江雪的恩怨情仇讲起,太复杂了,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 她便蹲下身道:“你现在只有我能相信了,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们,除非你想看着她就这么死在牢里。” 云隐紧抓着牢栏盯着衰老的阿鸾,只觉得每一秒都难捱,她一定很难受,一定难受的要死…… 他猛地抬头看从善,“说吧,你要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才会救姑娘?” 是个聪明人。 从善看着他道:“我要知道所有事情,关于阿鸾和萧无双的。” 云隐一愣,“只是这样?”他还以为……她会威胁他做什么要命的事情,但她只是想知道这些? “萧副将难道没有告诉你吗?”他诧异。 从善叹气道:“实话告诉你,萧无双临死之前只来得及将阿鸾的地址给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你为什么想知道?”云隐警惕的问。 从善道:“我要救一个人,肯定要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云隐皱着眉想了想道:“那你先救她。” “好。”从善无比爽快,爽快的让云隐吃惊,她又问:“那你总得先告诉我,她为何变成这样,我该怎么救她吧?” 云隐忙道:“放你的血给她喝了就好!” “为何?”从善走到阿鸾身边,取下她紧攥在手里的簪子,阿鸾有些挣扎的哼了一声,从善拿着簪子问道:“难道她以前中的毒还没有解完?” 云隐眉目深重的道:“那毒根本无药可解,萧副将请来的那神医只能用放血的法子缓解毒|发,毒|性入骨,姑娘的血液不能再生,只能依靠毒|发时饮用新鲜血液来抑制毒|性。” 从善蹙眉,“你的意思是,她只能依靠喝鲜血来活着?” “是。”云隐有些心急,索性道:“那毒、药叫‘朝生暮死’,毒发后会迅速的苍老而死,只有在毒发时饮用干净的鲜血压制身体里的毒|性才能缓解。你可以先救姑娘了吗?” 从善撇了撇嘴,很疼的啊……握着簪子一咬牙划开自己的腕子,疼的哎呦一声,忙将涌出来的血喂到阿鸾嘴边,扶着她的头给她灌下去道:“别浪费别浪费,我养这一身血可是很艰难的……”又问云隐,“这喝一次能撑多久?” “一两日。”云隐道:“喝一大碗可以撑快两日,若的不多就一天或者几个时辰。” 才几个时辰??这养她也太艰难了…… 阿鸾喝了几口鲜血之后立起头,自己抱着从善的腕子吸。 从善疼的说了一句,“慢点!”咬牙问云隐,“这是哪个缺德神医想出来的法子?这根本就是以命换命啊?他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云隐看着阿鸾手背上的皱纹和老年斑一点一点退掉,松了一口气道:“是萧副将找来一位叫薛雪的神医,他还在研究这种毒|药,说是研究出来好法子会回来的。” “谁?”从善惊讶。 “薛雪。”云隐道:“你认识他吗?” 何止是认识啊……居然又是薛雪这个变态,他不是解剖的仵作吗?怎么又变成神医了?他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隐藏的好深啊……不亏身在暗部。 从善咬牙忍了一会儿,看着她头发一点点退掉花白变回黑色,脸色也渐渐生出红晕,轻吟一声恢复生气,她一掌击在阿鸾后颈将她击晕了过去。 “你做什么!”云隐一惊。 从善托住昏过去的阿鸾,将她靠在墙角,呲牙咧嘴道:“你也不希望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一些话被她听到吧?” 云隐便不讲话,心急的看着阿鸾道:“你应该让姑娘再多喝一些,这样她能撑的久一点。” “那样我就撑不久了。”从善冷笑着将腕子拿帕子紧紧缠好,“好了,该你报答我,如实的说了。” “你什么都计较的这么清楚吗?”云隐问道。 “当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从善看着他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我帮你救你,就是为了让你来报答我。” 云隐冷笑一声,“你和萧副将真是天壤之别。” “是啊,所以我比她活的久。”从善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不要再废话了,抓紧时间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云隐问她。 她吐出一口气道:“阿鸾为什么会不记得闻人寻了?” 云隐也不隐瞒,冷冷道:“姑娘中|毒之后就失忆了,之前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这样也好,那个人渣记得也只会痛苦,不如快快活活的重新开始。” 哦……失忆了啊,怪不得阿鸾说她只记得萧无双和云隐两个人。 “那她失忆之后的事情呢?”从善又问。 云隐便将那些他知道的过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从善—— 原来当时阿鸾服下毒|药被太子丢下了悬崖,是萧无双带了人去救的,云隐也在,救下时阿鸾已经奄奄一息了。 萧无双也许是出于私心,告诉闻人寻阿鸾已经死了,带回了她的鞋子回去交给闻人寻,暗地里却将她偷偷藏到了自己的府中。 云隐说,当时萧无双救她,是因为钦佩她。萧无双跟云隐说,她为了不拖累闻人寻而选择服|毒,这样的女人她会尽力相救,但她不能再让她回到闻人寻的身边,因为有阿鸾在,闻人寻这一辈子都不会真心爱她。 从善听的只觉得一个为爱而生的大傻子,救了另一个为爱而死的大傻子,她钦佩,却也认同不起来,如果她们知道现在的闻人寻是什么样子,还会这么做吗?把性命交托给一个男人,实在是太孤注一掷了。 不过好在,那阿鸾醒来时失忆了,她谁都不记得,不认识。 萧无双找来薛雪给她治疗,也的重情重义的亲力亲为的照料她,直到她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将她送到了八里桥的这个宅子里,让云隐照顾她,一住就是几年。 这期间萧无双每周都会派景春来给她送个犯人来,供她解毒饮用,也经常来看她。 阿鸾很依赖她,把她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每次分别都要哭很久。 但从她第一次怀孕之后,就很久才来一次。 因为萧无双那时也正在经历小产和中|毒的事情,没有精力顾及到阿鸾这边。 从善问云隐,萧无双小产之事阿鸾知不知道? 云隐说知道,还替萧无双难过了好久。 后来萧无双生下皇子后还来过一封信,阿鸾高兴的每天让云隐念给她听。 再后来,萧无双来皇子就已经死了。 她和阿鸾在房中哭了很久,说了一整晚的话。 “说了什么?”从善问。 云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萧副将说,洛儿是被人毒|死的,她怀疑那个下|毒的人是闻人寻,可她没有证据。” 她竟将这个告诉了阿鸾,那阿鸾…… “阿鸾且不是很恨闻人寻?”从善问。 “恨,恨死了那个人渣,有时候会突然跟我说,想学武功,去杀了闻人寻替萧副将报仇。”云隐道:“所以我才不想让她知道萧副将已经被闻人寻害死,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 那确实会……对于失忆后的阿鸾来说,她的世界里最亲的人就是萧无双,可闻人寻害死了她。 “姑娘是个很单纯的人。”云隐道:“她从失忆后接触的人就只有萧副将和我,她都不常出门,除非是萧副将来陪着她,她才会出去转一转,她很怕生,她只亲近萧副将。”他叹了一口气,“她其实一直很抵触喝人血,只是萧副将每次会跟她解释,这个人犯了什么罪,该死,她才会喝。后来萧副将突然不来了,连景春也不再送人来,我想京中定是出了什么事,我迫不得已才在镇子里抓人给姑娘续命。” 从善根据他第一次抓人来判断,那个时候萧无双应该病入膏肓刚刚和景春在宫中私|通被抓,她被软禁,景春也被抓,自顾不暇了。 “我第一次抓人后镇子里传出吸血怪物的传闻,所以我就想伪装成吸血怪物,让官兵不要怀疑到我们身上。”云隐抓着牢栏看从善,“人都是我抓的,也是我放了血逼姑娘喝的,若要承担,全是我一人,与姑娘无关。” 从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她道:“我希望明日开堂受审时你也能这么说,你承担下所有的罪行,我会替你救下阿鸾,帮你好好照顾他。” 云隐顿了顿,“我可以信你吗?我不怕死,我只怕姑娘以后……没有人照顾。” “你现在也别无可信之人了。”从善道:“萧无双和景春都已经死了,这世上只有我会救她了。” 云隐紧紧的盯着她,放佛要将她看透看穿,“最后却是道,不,我不信任你,我宁愿和姑娘一起死,也不会将她交在你手上。” 从善一皱眉,就听他十分过分的道:“你要救就连我和姑娘一块救出去,不然,我会和姑娘一起死。” 一个不要脸的变态。 从善有些生气,她来帮他,他居然好意思跟她讨价还价!关键他态度坚决,就是不肯承担下罪行,一人去死。 他毫无还转余地的道:“我答应过萧副将到死都要好好照顾姑娘。” “所以你就狠心拉着她一起死?”从善不能理解。 “是,若是萧副将还在,将她交给萧副将,我会放心的下地狱,可是交给你……”他抬头看从善,“非亲非故,我很难相信你出于善意的救姑娘,并且以后会好好照顾她。” 从善知道说服不了他,看了一眼天色道:“那你就看着她受刑,和你一起死吧。”她转身出了大牢。 ======================================================================= 这夜里没有星星,只有半轮银月挂在阴云里。 从善低头走在回廊下,月色照不亮眼前的路,廊下连个等都没有点,她心事重重,也忘了去厨房吃饭,顺着回廊闲走了一阵子。 忽然看到了一个人提灯笼走了过来,她条件反射的躲进了柱子后面。 是林律,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还提着食盒,停在不远处的厢房外,放下食盒敲敲了门,叫了一声,“陈姑娘可睡下了?” 原来是幽草的房间。 房间里亮着灯,幽草应了一声来开门。 林律将食盒提起道:“可有好些了?长公主今晚夜宴还问起你了,说是听过你,想见见你,可惜你身体不适无法参加晚宴。” 幽草抱歉的道:“劳长公主记挂,从善没法亲自去向她请安实在是罪过,还请林大人代为请罪。” “陈姑娘放心吧,长公主并非小肚量之人,她还让我带着吃食回来给你。”林律将食盒递给幽草,“想来陈姑娘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我就带了一些清淡的温粥小菜,多少吃一些吧。” 幽草身后接过,她那伤痕累累,血迹还未结痂的手就露在了林律面前。 果然林律吃惊的问,是不是温江雪又折磨她了。 幽草收回手小声哭着说,“林大人别问了,是我自己有错在先得罪了温相爷。” 林律勃然大怒,说这事本就是温江雪咎由自取,行刑的也是他,与她个小小的姑娘有何相干,让他记恨这么多年,转身就要去找温江雪说清楚。 被幽草伸手拉了住,苦苦的劝住,说是她不想再惹麻烦了,她忍着就是了,她只想尽快的回京,回自己的家,给父亲上柱香。 林律听的很是感动,又有些愧疚的道:“此事我也有责任,当初若非我管教不严,让我的手下将此事泄露给温江雪,温江雪也不会找上陈姑娘,害的陈姑娘几年不得归家,连陈老爷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幽草又哭起来。 从善站在柱子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侧身走了出去叹气道:“没想到陈姑娘如此有孝心。” 林律和幽草皆吓了一跳。 林律看清是从善,喝道:“鬼鬼祟祟的偷听且是君子之为?” 从善过去道:“林大人可不要冤枉我,我只是路过,碰巧听了一耳朵。”又看幽草,问道:“陈大人那般狠心的将陈姑娘送去那受苦受难的静心庵中,一送多年,未曾来探望过,陈姑娘竟是不恨陈老爷?” 幽草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从善,只低着头拿帕子擦眼泪道:“我父亲当初也是迫于无奈,为了保护我不被温相爷寻仇才将我送走的,我……谅解他,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林律对她颇为赞赏,一是当年一事他确实心存愧疚,二是再见她亭亭玉立,知礼明事,又心存仁孝,体谅陈老爷的苦心,知道父亲过世她悲痛不已,并且执意要为父亲茹素,这几日荤腥不粘。再加上温江雪处处找她麻烦,她一个孤女实在是可怜,所以他有心庇护。 从善笑了一声鼓掌道:“陈姑娘当真是十分的大度啊。” 当即便对陈楚玉很是反感,问道:“陈楚玉,那也是你的父亲,他生你养你,你非但在他死后立刻认贼作父,如今连声父亲也不愿称呼了吗?”张口闭口陈老爷,毫无悔改之意,亏他白日里还以为她突然开窍,要向善了。 从善低头笑了笑道:“我们自家的事,恐怕还轮不到林大人插嘴。”从善讲完也不顾两人脸色难看不难看拱手道:“两位继续,恐夜深与小姐私会引人非议,有失君子所为,我就先告辞了。”扭头就走。 林律被她讽刺的脸一青一白。 幽草忙道:“林大人莫要与我这弟弟计较,她年纪小,又从小养在外面,难免对父亲有些怨气。” “当真是无药可救!”林律对陈楚玉失望透顶,从一开始听闻她认温江雪做义父时他就又惊叹又不信,毕竟温江雪与陈家的仇怨难以解说,又是温江雪逼死了她父亲,可她居然当真毫不知耻的住进了相国府,还靠着温江雪一路高升。 如今看来当真是半分陈老爷的忠义仁孝都没有学到。 =========================================================================== 从善懒得理他们,他们爱勾|搭就勾|搭着,只要不要惹到她就好。她对幽草如何保命,如何上位没有兴趣,她只想尽快解决阿鸾这件事。 她往自己房中回,却见自己房中点着灯。 奇怪,她出门时明明没点灯啊。 她推门进去就见温江雪坐在桌子旁在看书,抬眼撇了她一下,吓了她一跳。 再看桌子上摆了几样小菜和一叠酱牛肉以及饭。 “相爷……怎么在?”她小心翼翼的进去,估摸不准温江雪这王八蛋又抽什么风。 温江雪将书在桌子上一撂,吓的她一颤,温江雪便忍不住笑了,“你还知道怕我?” 你这么变态谁不怕。 她站在桌子,低头道:“相爷官儿这么大,谁不怕。” “坐下吧。”温江雪点了点身旁的凳子,“听说你没去厨房吃饭,让人给你送来了。” 这么好?有阴谋…… 从善在离他最远的凳子上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倒是真有点饿了。 “吃吧。”温江雪递了筷子给她。 从善接过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夹了酱牛肉就开始吃。 温江雪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托腮看她,她吃饭也很有趣,像个松鼠一样先塞了满满的一嘴肉才嚼着咽下去,像是怕人跟她抢一样。 从善知道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但也不敢问,只埋头吃着,刚吃的卖力,听他忽然问道:“刚刚去哪儿了?” 她一口饭菜就噎在了喉咙,捂着嘴一阵猛咳。 温江雪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笑道:“看来是去干什么亏心事了。” 从善好不容易顺下去,差点没噎死,灌了几口水道:“没有……我只是,出去散了散步。” “哦?”温江雪伸手拉起她的左手,一把扯下她缠腕子的帕子。 从善疼的哎呦一声。 温江雪笑问:“散步散成这样?” 从善呲牙咧嘴让他放手,他却幽幽道:“我听说,你去了牢房?” 老贼温江雪!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她!老奸巨猾! “你很不老实啊。”温江雪道:“去做什么了?”还提醒她,“不要试图骗我。” 从善哎呦了一会儿见他不上当,便不哎呦了,想了想那牢中应该没有他的人,没有听到,便半真半假的道:“我去见那女犯人和面具男了。” “为何?”他问。 “我想救那女犯人,她是我的朋友,在宅子里救过我,我跟你说过的。”从善道。 温江雪点头,是有说过,不假。 “我想让那面具男将罪行承担了,替女犯人脱罪,可是他不肯,非要我连他一块救了。”从善讲的是实话,没毛病。 温江雪‘啧’的笑了,“陈楚玉,你之前好好的求求我,还用如今费这么大劲儿吗?你不是说要将女犯人上交国家吗?” 从善委屈道:“我喜欢,我就爱折腾不行吗?” 温江雪看着她笑了,“行,怎么不行,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被那面具男一言不合划伤的。”她道。 温江雪没说什么,拉着她的手看了看道:“等下来让大夫瞧瞧。” “不用。”从善道。 温江雪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那你如今想出什么好办法救你的朋友了吗?” 从善摇了摇头。 温江雪往椅子里一靠道:“那救连他一块救了。” “说的容易。”从善又重新将手腕包好,“证据确凿怎么救。” 温江雪笑了一声,“那就推翻所有证据。” “推翻?”从善不解。 温江雪托腮望着她笑道:“叫义父,义父好好教教你怎么说黑为白。” 从善撇了撇嘴,勉为其难的叫了一声,“义父。” 温江雪道:“那面具男既然还没有承认,你就证明不是他干的。” “怎么证明?”从善问。 “再死一个人。”温江雪道:“今天夜里再死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死法的人,不就证明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吗?找个替死鬼承担罪行,面具男还愁脱不了罪?” 从善惊讶的合不拢嘴,这确实是个法子,如今今夜再死一个一模一样死法的人,就说明吸血怪物还没有被抓,还在犯案,那云隐就好脱罪了,只需要找个替死鬼,她与林瑞阳再改一下供词,就可以翻案啊,反正亲眼见他作案的也只有她与林瑞阳。 可是……这样不是害死了两个无辜的人吗? “不行。”从善蹙眉道。 “为何不行?”温江雪看着她,忽然笑了,“我这小义子居然下不了手,可真是善良啊。”他一俯身低笑道:“要不要求你的义父帮你解决?” 从善忙起身道:“不行,我会自己想办法,请相爷不要插手。” 她看着温江雪,黑黑的眼睛,坚定又执着。 温江雪看着她的眼睛,靠近椅背中道:“随你。” 从善摸着袖子里的小镜子,不停的跟自己说,从善从善,你不能放弃最后的底线,就算做过错事,也不能就此放纵,一错再错。 为了从郁,也不行,他拿命换来的她的延续,她要好好活,活的好。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温江雪问她,“你,不是杀过人吗?” 从善低了低眼,再抬起看他,认真的道:“我当初是被逼无奈,为求自保,但我如今可以选,我不想因为一次犯错就放任自己错下去。我可以回头的不是吗?” 温江雪很想告诉她,有些错只要犯了就没法回头,要一条路走到黑,但是看着她的眼前却始终开不了口。 最后只是说:“也许吧,也许你回头是岸。”   ☆、第51章 五十一 第二天天刚一亮从善就去找了封崖。 九公主自从被长公主训斥那一次后就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想来是给委屈病的。 封崖正在厨房给九公主煎药,从善过去时看到他蹲在那里拿着蒲扇一下一下的扇着火炉,发髻一丝不苟,眉头蹙的紧紧,不知为何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当初出宫隐姓埋名不当皇子,大概也是为了自由吧,本应该逍遥自在,在暗部有自己的天地,可被九公主牵绊着受制于闻人寻,受制于温江雪,一次一次的为她收拾烂摊子。 可能真的如薛雪所说的那样,他总有一天会死在九公主手里。 从善走过去,封崖抬头瞧见她,眉头松了松,说了一个,“早。”又问:“可吃过早饭了?” “还没。”从善道。 “那……与我和丁丁一起?”他问从善,低着头看火。 “不必了,我并不饿。”从善也不想废话,直接道:“这个案子我想参与,毕竟我是主要证人,我想从旁审案,可否麻烦封大人与林大人说一声。”她怕自己去说林律对她有成见,不乐意。 封崖点了点头,“好,你等我一下。” 他煎好药给九公主送去,从善就在回廊下等着,听见九公主在房中发脾气,无非是一些吃的不好,睡的不好,药哭天热,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所有人都欺负她的无理取闹。 封崖沉默的听着,等着她发够了火喝药。 从善靠在柱子上看着阴阴的天色,忽然听房中九公主不高不低的埋怨道:“封崖,你不是喜欢我,想让我开心吗?那你替我教训一下长公主和她那个猪儿子,打他们一顿,替我出出气,反正你有个免死金牌,她们也不能杀了你。” 从善皱了皱眉,听封崖慢慢道:“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九公主有些生气。 他道:“我替你受罚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不该罚,是因为我有责任替你承担,我不愿看你在我面前受伤,但我希望你知道,这次是你错了。” 从善听到屋子里摔碗的声音,九公主委屈的开始骂封崖。 她不愿意听,就走的远了一点,一扭头看到丁丁站在隔壁的门外,一脸的怒意。 他想来也不明白封崖为什么要自找这些气来受。 想一想封崖在暗部也是被人仰慕的人,可惜了,困在九公主身上。 她过去拉着丁丁进屋随便说了会儿话。 丁丁对她还有些愧疚,所以难得对她格外的好,将一些吃的喝的全推出来给她。 她也不客气,不吃白不吃,在丁丁一脸的心疼中吃了个精光。 等到封崖进来时,她已经吃饱了。 丁丁宛如见到救星,跳起来跑过去道:“封大哥你可来了!再不来她都要吃空我了……”看到封崖的脸却是一惊,“封大哥你的脸怎么回事?” 从善看过去,只见封崖侧脸上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一珠珠的渗着血。 封崖侧了侧头道:“不小心被瓷器划到了,没事。”他拿了块帕子擦了擦脸,对从善道:“走吧,带你去见林大人。”扭头出了屋子。 从善跟过去,听见丁丁小声抱怨道:“肯定又是那个缺|德公主干的!” ========================================================================== 封崖一路上沉默不语,从善也一言不发的跟着他。 他去林律房中与他打了个招呼,又对从善道:“我与林大人一起主审此案,你就做我的副手。” 从善应是,封崖对此案并不感兴趣,没有参与过审理,这次破天荒的一同审理,倒是让从善有一些惊讶。 林律用过早膳,换了官服就一同去了衙门。 县太爷早在候着了。 林律坐在正堂,封崖坐在他旁边,霍少游和从善各站在一旁。 林律下令将云隐押上堂来审问。 官差便将云隐带到堂中,压着跪下。 等到云隐跪好,林律刚要审问,从善先道:“这犯人大人已审过几次,审不出来什么,属下认为不如从那女犯人入手,先将她提来审问。” 云隐猛地抬头看她。 从善故意看着云隐道:“那女人吃不住苦头,将她提来先将这衙门中的刑具一道道用过,若她还不招,那就用我们暗部的刑罚,先将指甲一个一个挑了,再撒上食盐,不怕她不招。” “你敢!”云隐怒气腾腾就要扑过来。 被官差给按了住。 从善冷声道:“对待犯人,我们从不手软。”又冲林律道:“是吧林大人?” 林律实在不喜欢她,但她方才说刑罚时那种语气像极了……当初的陈从善,让他吃惊这陈家一个个都是如此? 封崖率先开口道:“我赞同,林大人认为呢?” 从弱的入手也确实是个办法。 林律便道:“将那女犯人押上堂来。” 从善看了一眼明显晃了的云隐,她就不信看着阿鸾受刑他会不心疼,不承担下罪行。 官差很快将阿鸾压了过来。 阿鸾有些虚弱,跪在堂下看着这样多的人有些发慌。 云隐想出言安慰,却怕引起怀疑,硬生生忍下了。 林律将惊堂木一拍,吓的阿鸾颤了颤,往云隐那边缩了缩。 “姑娘……”云隐终是于心不忍的往她那边靠,被官差按了住。 “你是何姓名?”林律问道。 阿鸾不敢开口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云隐。 从善便道:“属下与这女人在宅子里有过一面之缘,不如让属下来审问。” 林律看她一眼道:“不必,我自有我审案规矩。” 从善便不吭气退到一边。 林律又喝问一句,让阿鸾报上姓名。 阿鸾从未见过这样多的人,被喝的一颤,低着头哭了。 封崖看了从善一眼,对林律道:“此女子就交给我们暗部来审……” 林律一皱眉,喝令道:“将刑具抬上来。” 官差应是,将那刑具一件一件抬到阿鸾面前,不过是些夹棍,老虎凳一类的,却是将阿鸾吓的不清。 林律也只是想吓吓她,又问:“我再问你,你是何姓名,与旁边这人是何关系?你一五一十答来。” 阿鸾只哭个不住,往云隐那边躲,却被官差抓着肩膀一把押在地上,她又怕又惊哭着叫云隐。 “姑娘别哭,别怕……”云隐见不得她哭,连刑具都没上就受不了了,当下便道:“你们不必审了,全是我做的,抓人的是我,杀人的也是我,与她无关。” 从善看他一眼,心道在牢里他不是讲的挺硬吗?怎么如今刚刚一吓唬就全承认了?早该如此,现在她要替阿鸾脱罪,糊弄林律就有点麻烦了。 可林律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一拍惊堂木问那云隐犯罪动机是什么,为什么他要抓人放干血。 云隐还没待回答,师爷忽然慌慌张张进来禀报道:“几位大人,长公主和九王爷驾到,两位想要从旁观案……” 林律一惊,从善也是一惊啊,她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冒出来,还是这个时候!好好的在府中养着多好啊,为什么要来观案? 一干人还没来得及说行不行,长公主已带着林瑞阳进来。 众人忙行了礼,长公主摆手道:“各位大人审你们的,我只是陪着瑞阳来作证。” 她走到堂侧,看了一眼云隐和阿鸾,“这就是行凶害人的吸血怪物?” 从善心里一惊,她担心长公主会认得阿鸾……她可不想横生枝节,可是随后一想连与闻人寻走的那么近的温江雪都没认出阿鸾,长公主也不一定认得。 果然长公主看了一眼阿鸾后,落坐在师爷搬来的椅子上,说了一句,“还请几位大人明察秋毫,严惩歹人。” 没认出来。 从善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就知道坏里,她没来得及跟林瑞阳这小胖胖串供啊! 果然就听林律问云隐道:“你说全是你一人所为,那这女子你可认识?” 一旁的长公主就插话了,“全是他一人所为?我怎么听瑞阳说这歹人抓了他们去,就是为了放血给这个女人喝呢?” 哎,你说说,好好的插什么手啊。 云隐急着一通辩白,只说是阿鸾也是他抓来的,杀人的是他,吸血的也是他,阿鸾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 林律就开始问林瑞阳当初所见。 还没等林瑞阳开口,从善就抢先一步下堂道:“我与九王爷皆都被抓,关在一起,其实我们也只亲眼见到了这云隐放了我的血,至于他有没有逼着女子喝,这女子有没有参与,是不是共犯,我们并未亲眼所见。”她看林瑞阳,“九王爷可有亲眼见到见到这女人吸血?” 林瑞阳有点懵,她不明白从善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她,试探性的道:“好像……是……没有见过?” “确实未曾亲眼所见。”从善加以肯定,“犯人云隐将我们抓去关在废弃的屋子中,每日来放血,其余的我们一概没有见过,倒是这女人曾经想救我们出去,我想可能真如犯人云隐所言,她也是被抓来的,此事大人还需重新查过才是。” 林律蹙了蹙眉,又问林瑞阳,“还请九王爷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一次。” 林瑞阳忙看从善,“我……” 从善只恨不能钻进他脑子里先给他串个供啊! 偏那长公主又插嘴道:“瑞阳,大人在问你话,你只管如实说就好了,在顾虑什么?先前你不是同我说,这男人放血是为了给这女人喝吗?” 林瑞阳又看长公主。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道:“没出息。”对林律道:“我儿子生性胆怯,不如就由我替他说吧。” 林律却冷硬的道:“此案九王爷才是受害者,当有他自己讲述,还请长公主不要再发言误导九王爷。” 他倒是谁的面子也不给。 他又问林瑞阳,“九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 林瑞阳看看从善,小心翼翼道:“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长公主明显不满意了,客客气气的对林律道:“林大人容本宫再讲一句。” 哎,长公主一向随和不爱自称本宫,如今自称本宫,这话就非说不可了。 从善觉得不太妙。 听那长公主道:“本宫只想让犯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要逍遥法外。”她看林瑞阳,“瑞阳今日不知怎么了讲话畏首畏尾的,昨夜他曾与我说,他被那男人抓去的第一天,曾亲眼所见那男人要放他的血给那个女人喝,还说什么不喝就会死。” 从善便道:“微臣打断一下长公主,九王爷亲眼所见犯人云隐想要放他的血给那女人喝,那女人可有喝?” 长公主蹙了蹙眉。 从善问林瑞阳,“敢问九王爷那女人可有喝你的血?当时她可是拒绝了?” “是拒绝了,没有喝……”林瑞阳道。 从善便道:“这只能证明犯人云隐曾经想要逼迫这女子喝血,被这女子拒绝了,微臣大胆的猜测,犯人云隐可能只是想逼女子喝血来折磨她,并非是此案的共犯。” “倒也是可能。”长公主先道:“只是瑞阳还与我讲了一点,他说刚被抓见到这女人时她是一头白发,十分苍老的样子,这个男人说让她喝了血就能变回来?瑞阳再见她,她确实又变回了如今这副年轻的样子……我想,也许她靠喝人血来维持年轻?” 满堂惊讶。 从善心里一沉,知道完了完了,抓住这一点她就很难再狡辩了……而且这阿鸾……还能再撑多久? 林律当即宣了大夫而来,让大夫给阿鸾诊脉。 那大夫也证实阿鸾脉象奇特,有早衰之向。 从善又一番无力的辩驳,想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那长公主便又出主意说,可以将这女人关起来看看,看她不喝血是不是会变苍老,若是会,再给她喝血看看她是不是会变回来,这样不就证实了她确实饮血维持面貌,那云隐的犯罪动机不也就有了吗? 林律点头首肯。 从善知道,如今此案要想再给阿鸾翻案脱罪,几乎是不可能了,因为阿鸾不知道还能撑几个时辰…… ========================================================================== 林律命人将阿鸾捆在牢门口的空地上,亲自监视着她。 云隐被重新押回牢中,任他再怎么喊已是晚了。 从善找不到理由阻止,只怕越说越乱。 天色阴沉沉的压着云,阿鸾被捆在木柱上,哭着哭着越来越虚弱。 林律,霍少游,爱看热闹的长公主和林瑞阳就坐在回廊下等着结果。 从善站在封崖身旁心急如焚,她只恨昨夜没有让她多喝点血,也可以多撑一阵子。 封崖侧头看她,低声问道:“你很紧张?” 当然紧张,紧张的要岔气了。 她却只能佯装镇定,却见温江雪晃晃悠悠的过来看热闹了。 他瞅了一眼快虚脱的阿鸾,到从善身侧笑道:“你的那位朋友,看起来很不妙啊。” 废话!她当然知道! 他又俯在从善耳侧低低道:“放弃吧,长公主的脾气一向说一不二,她既然插手了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几乎不可能给你机会翻案。” 那怎么能行!放弃了她之前的罪不是白费了吗? 她低眉沉思,听见阿鸾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众人都没听清,但她知道,阿鸾已经意识涣散在要血了。 她说:“血……” 从善一咬牙终是决定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需要一个人帮她,要信任她,又得皇上信任的人,她看了一眼封崖又看温江雪,讲心一横,拉住温江雪的腕子道:“义父跟我来一下。” 封崖一愣。 温江雪只觉得腕子一紧就被从善拉住往厢房去,他没有挣扎,任由她拉着,看着她小小的后脑勺,发尾在脖子上一甩一甩的像个小马。 ========================================================================= 从善拉他进入自己的厢房,将门一关。 温江雪挑了挑眉,玩笑道:“怎么?要卖|身求我伸以援手了吗?” 可从善小脸煞白,认真的道:“是,还请义父帮帮我。”她一撩袍跪了下来。 温江雪一愣,没想到她这么……放的下身段,后一想当初她为救封崖也是这么不要脸的跪下求过她,她这个人,脸都不要,还要什么身段。 是啊!要什么身段啊,能抱一个大腿是一个啊! 从善一把就抱住了温江雪的大腿,言辞恳切可怜兮兮道:“义父,这次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可千万不能撒手不管啊!” 温江雪一脸尴尬,往后退了退,挣扎不开她的手,无奈道:“你起来说说看,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你这么逆子。” 从善不起来也不撒手,抬头对他道:“恳请义父现在立即回京,将圣上请来,越快越好。” 温江雪挑了挑眉,“你以为圣上是你家亲戚?随便一句话就能请来?我没那么大能耐。” “那若是为救阿鸾呢?”从善豁出去道。 温江雪眉头一蹙,低头看她,“阿鸾?哪个阿鸾?” “那个为圣上而死,圣上心心念念找了几年的故人阿鸾。”从善看着他道。 果然温江雪脸色沉了下来,看了一眼窗外,吃惊的道:“外面那个你要救的女人……是阿鸾??” “恩……”从善点头。 温江雪登时怒道:“陈楚玉!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偷偷隐瞒了阿鸾这件事!你知道此事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吗?你……”简直要气死他了,“不要你的狗头了?!” 从善任他骂着,委屈道:“我并非有心隐瞒,我只是想要将此事解决之后再告诉义父,好让义父给圣上一个惊喜……找到阿鸾,这可是大功啊!” 温江雪怒道:“惊喜?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功有多大,出了差池祸就有多大!你怎么这么自信你能万无一失的解决所有麻烦?” 从善抬头看他,“我知错了,我这不是向义父坦白了吗?” “你这叫坦白?”温江雪气的想踢开她,“你这是闯了祸兜不住了,让我替你来兜!” 外面吵嚷嚷了起来,好像在喊什么,她头发在变白。 从善心道不好,忙求温江雪道:“义父不能再耽搁了!全是我的错,我不求义父别的,只求义父快些回京将此事禀告圣上,让他来救阿鸾,若是出了任何差池,由我全部担着!” “小王八蛋你担得起吗!”温江雪又气又无奈,“若是我回京找圣上的途中这阿鸾死了,你要如何向圣上交代?他不卸了你才怪!” “不会!”从善道:“便是我死也会保住阿鸾,义父只管尽快回京,尽快赶来。” 温江雪看着她的小脸无语至极,叹气道:“我可以想办法先让林律将此案拖延。” “不行!”从善急了,若是拖延了,她还怎么苦肉计,怎么让阿鸾和闻人寻有一种不是她的话,阿鸾就死了我的感觉!可她不能这么说,她道:“林大人铁面无私是不会听您的话的,况且我不喜欢阿鸾的身世被太多人知道……” 温江雪低头看着她,有些明白了,“陈楚玉,你好大的野心,你知道独占这份功劳的危险有多大吗?” “我知道。”从善道:“可若是人人都知道她是阿鸾,将她献还给圣上,我冒这险还有什么意义?”她就是要让阿鸾信任依赖,让闻人寻对她感激,不然她早就将阿鸾的身世讲出去了。 不说别人,温江雪第一个就会护着阿鸾回宫。 温江雪盯着她终是默认的文道:“我问你,你可确定这就是圣上找的那个阿鸾?”他没见过之前的阿鸾,所以他也无法确认。 “就是她。”从善肯定道:“是皇后萧无双将她救下带到了这里。”从善将那来龙去脉大致的告诉温江雪。 温江雪越听越心惊,这小王八蛋竟是那么早就知道了阿鸾的下落,期间一直在试探他阿鸾的事情?现在瞒不住了才告诉他?? 从善看他又要发怒,抢先道:“义父要打要骂以后再收拾我,现在时间来不及了!” 温江雪将怒气压下问道:“可有那阿鸾的什么信物?”有个信物才好让圣上相信啊。 从善心虚的道:“没有……这一别多年,阿鸾又失忆了,早就没有什么圣上认识的信物了,只能依靠义父了!”不然她还用找闻人寻最信任的温江雪? 温江雪扶着额沉默无语。 从善弱弱的叫了一声,“义父……” “行了行了,你千万别叫我义父了,哪一次你叫我义父有好事过?”温江雪叹气道:“你可越来越有能耐了,我是受不起了。” “那……相爷可要救我?”从善问道。 温江雪低头看着她,无奈至极的道:“我还有的选吗!” 她一喜道:“多谢相爷!” 温江雪让她起身,也不耽误时间,只匆忙吩咐她千万要小心,若是真到万不得已就说出阿鸾的身份,林律虽然不见得信,但也会先请示圣上的。 从善一一应下。 他又不放心,嘱咐道:“这来去京都的路程快马加鞭也要两天两夜,若是我两天两夜没有回来,你就不要冒险了,懂吗?” “懂。”从善连连点头。 “你懂个屁。”温江雪无奈道:“你哪次不为自己的贪心铤而走险?”皇后那次就是。 他还是不放心的拍了拍手。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黑影,瞬间就跪在了温江雪的身后,“请相爷吩咐。” 温江雪道:“这是我的影卫张三,留给你。”又吩咐张三道:“保护好她。” 张三应是。 温江雪匆忙的离开,从善将他送出后门,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隐到了哪里的影卫,蹙紧了眉。 温江雪随身带着影卫,那……完全可以如幽草说的那样,他的影卫先抓了她,逼她调虎离山…… 却也暂时来不及想这些,快步去了牢门口,只求阿鸾撑久一点,不要这么快显身……   ☆、第52章 五十二 从善一路急急忙忙的赶到牢门口,一看那牢门之外的阿鸾一头银发的倒在地上时就知道晚了。 阿鸾已经撑不住的变苍老了。 林律,长公主,林瑞阳,封崖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官差,县太爷师爷围着阿鸾,惊叹至极。 现场闹哄哄的议论纷纷,大家看怪物一样围着阿鸾。 从善紧了几步走过去,就看到阿鸾捂着脸趴在一团白发中小声的哭泣着。 那些官差们小声的称奇:“还真是个怪物啊!” “那吸血怪物肯定是她没跑了。” “没想到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竟然是个怪物。” “快看她的胳膊上长出老年斑了!” 有个官差拿棍子去挑阿鸾的袖子,让众人看。 从善伸手抓住那棍子冷喝道:“封大人和林大人还没发话,谁给你的胆子动嫌疑人!” 那官差被喝的忙退开。 从善冷眉看向县太爷道:“县老爷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属下的?” 县太爷哪里敢得罪京都里来的大人,一立腰喝道:“都退下!好好的退到一边!没有林大人和封大人的吩咐谁也不准乱动!” 那些官差便都退开站到了一边。 长公主却率先开口道:“将她的衣服扒了,然后给她灌血,看她的皮肤是不是会重新变年轻。” 从善一蹙眉道:“长公主如此做未免太过了,如今还没有证明她就是吸血的犯人,一个姑娘家家长公主扒人衣服,若是洗清嫌疑,长公主让她日后怎么做人。”这长公主也太过了一点,虽然是阿鸾喝得血,觉抓人的杀人的都是云隐,她不针对云隐,怎么处处针对阿鸾?就是不肯放过她? 长公主冷笑道:“一个吸人血的犯人也配做人?” “如今不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就是犯人吗?”从善道:“即便她突然变成这样,也可能是她害了什么离奇的怪病,不一定就是吸血怪物。” “所以我才要证明。”长公主转头看向林律道:“林大人认为呢?” 林律也是吃了一惊,他俯身轻轻撩起头发看了一眼阿鸾的脸。 阿鸾吓的缩成一团越哭越微弱。 “脱衣服就不必了。”林律转头吩咐县太爷道:“去拿个碗来,我放一碗血给她喂下。” 那县太爷便忙道:“怎敢伤了林大人的身体!这等事就交给属下吧。” “也好。”林律点头。 县太爷一呆,扭头对师爷道:“师爷,去放你一碗血拿来给林大人,快去!” 师爷也是有些懵,怎么好好的拍着马屁他就遭殃了啊…… 却是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下去。 从善看着哭声越来越微弱的阿鸾,决定再试一次,对林律道:“属下认为即便她当真喝了血变回原样,这也不足以证明她就是罪魁祸首,或许是那犯人云隐处于什么目的强行逼迫她喝的血,她也是受害者,还望大人慎重定夺。” 林律还没吭气,长公主就先找麻烦了,“陈寺副为何总是偏袒这犯人?” “那长公主为何又要总是针对嫌疑人?”从善看她,“此女子曾在宅子里救过我与九王爷,她若是犯人怎会救我们?” 长公主看着她,忽然扶了扶额头道:“我有些不太舒服……” 林瑞阳忙扶住她,“娘你怎么了?是中暑了吗?” 长公主对林律众人说了句抱歉,然后对从善道:“劳烦陈寺副扶本宫回去。” 从善也想看看她突然想搞什么花样,便过去扶着她回了房。 ================================================================= 一到房中,长公主就放开从善的手,优哉游哉的坐到了桌子旁,精神奕奕的哪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她让林瑞阳下去,单独和从善谈。 林瑞阳有些不放心的出去,关上了门。 长公主便开口道:“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陈寺副救了瑞阳,这个恩我铭记于心,所以我给陈寺副一个忠告,这个案子你不要插手。”她抬眼看着从善,“那个女人非死不可。” 果然是在针对阿鸾。 从善心里有些打鼓,问道:“长公主可否告诉在下是为何?” 长公主闲闲的拨弄茶杯盖道:“此事关系朝堂和后宫,陈寺副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从善一听心里就是一顿,看了看她,几经揣测才开口道:“在下知道了,多谢长公主提点。”她行了礼出了屋子。 她觉得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如今已知的是——长公主肯定认出了阿鸾,并且她就是故意要置阿鸾于死地。 林瑞阳迎过来问她长公主跟她说什么了。 她抬头看着林瑞阳,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她在怀疑也许这个案子本身就没有那么单纯,为什么远在京都的九王爷林瑞阳会突然来这镇子?他真的傻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来看这吸血怪物长什么样子?可他真傻的话为什么他能在宅子里活下来?真的只因为他胖?阿鸾不愿意喝他的血? 而长公主怎么会来的这么快?温江雪的通知应该还没有到京她就来了,她那时应该还不知道林瑞阳的生死,见到林瑞阳活着,她也并没有多吃惊的样子? 难道……她早就知道林瑞阳没有死?她来也不是为了林瑞阳,而是……为了看着阿鸾死? 那是不是一开始她就怀疑阿鸾在这里,所以让林瑞阳先来打探,确认了阿鸾确实在,她就借着林瑞阳生死不明闹到皇帝那儿,让大理寺和暗部一块来,查出凶手,除掉阿鸾? 她不直接对阿鸾动手,她想借刀杀人?这样就算圣上知道了,追究起来也怪罪不到她身上来…… 从善越想越可怕,只觉得林瑞阳那张胖乎乎的脸越来越看不懂了,她匆匆打了个招呼离开。 ====================================================================== 她匆匆忙忙去了牢门口,发现人都已经不见了,只有封崖在那里等她。 看到她先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摸了摸脸问道:“人呢?” 封崖看了一眼衙门道:“已经证实她确实饮血会恢复,已经押到衙门去审了。” 来不及了,只能破釜沉舟了。 从善说了一句她不舒服,回房休息了,转身就走。 她回房将那些重要的信物和封崖的免死金牌,长公主的白玉牌都拿好,然后转身朝虚空喊了一声,“嗨张三?” 一个黑影从房梁上突的跳下来,跪在她眼前,“陈少爷请吩咐。” 真管用,她有钱了也要养个影卫! 她笑眯眯道:“劳烦你,等会儿去后院放把火,别伤人,吓唬吓唬人就行。” 张三应是点头。 从善便放心的直奔大牢。 =============================================================== 云隐还被关在里面,林律为防止他们串供,先单独审着阿鸾。 从善亮了暗部的腰牌,说林律让她来提云隐过去审问。 那牢头也不疑有他,将云隐押了出来。 到牢门口,从善说自己亲自押他过去就行,云隐锁着铁链,也跑不了。 她便押着云隐朝衙门走去,刚到转角从善将他压到墙角低声道:“你抓着我威胁开官差冲进衙门去救阿鸾。”袖子一抖,她手里就多了一串钥匙,那钥匙挂在牢头裤腰上,被她顺了过来。 云隐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些?”小偷伎俩。 静心庵几年她可不是白待的,什么偷偷摸摸的伎俩都学会了。 从善飞快的打开他的锁链,将他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别废话,快点去救阿鸾。” 云隐便抓着她喉咙就推她往衙门去。 两人走的飞快,在快到衙门口时从善就嚎开了,“救命!林大人快救我!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让开!快让开!我有个三长两短我义父拿你们是问!”从善咋呼开那些官差。 林律这边刚审的差不多,那女的已经开口承认了,还没问完就听见了从善的嚎叫,看见退进来的官差,和被押着进来的从善。 那押着从善的可不就是犯人云隐! 他登时起身,先下令官差将女犯人围起来,堵住云隐。 从善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林大人!林大人你要救我啊!我的脖子快断了!” 林律一蹙眉,对云隐道:“你可知伤害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云隐只是喊道:“将人放了!放了阿鸾我就放你们的人!” “你休想!”林律横眉冷肃道:“我劝你趁早认罪,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县太爷和师爷吓的不敢吭气。 云隐就押着从善又往前逼近,逼的那些官差拔刀也不敢乱砍,只能连连后退。 林律当即下令道:“不许后退!将犯人云隐就地正法!” 官差们面面相觑。 从善就哭嚎开了,“林大人你这是要害死我啊!虽然你我有点过节,但你也不必如此害我啊!今日若是霍少游,或者你那陈小姐被抓,你可会……” “我一样不容情!”林律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歹人!” 从善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有人喊了一声,“封大人来了!” 从善心道不好,封崖就冲了进来。 封崖当即便道:“放下陈楚玉!”扑身就要来拿云隐。 那云隐可不是封崖的对手啊! 从善一拍云隐,低声道:“推推推,把我朝封崖砸过去,你去救人!” 云隐便抓起从善朝封崖他们砸过去,扭头夺下一把刀就朝阿鸾杀了过去。 封崖险险的伸手接住从善,退了两步,扶住她道:“你没事吧?” “有!”从善抓住封崖的手就道:“封大人我中毒了!” 封崖一惊,忙拨过她的脖子去看,那脖子上只有几个红红的指印,连伤口都没有。 从善忙又道:“在手腕上!”她抬起手腕给封崖看。 果然手腕上有割开的伤口。 那些官差不是云隐的对手,云隐厮杀开冲过去拉住了阿鸾,眼看就要跑过来。 林律当即大喝:“封崖拦住他!” 封崖刚要动身,从善一把抱出他脖子就要往他怀里跳,哭着道:“我中了剧|毒!封大人快些带我去看大夫!我随时会死!来不及了!” 封崖低头看着她,蹙了蹙眉,已是心知肚明。 云隐拉着阿鸾往门外冲。 林律大喊,抓住他封崖! 从善死命抱着他。 封崖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动手去拦云隐。 从善一把抱住他,低声说了一句,“多谢封大人。” 云隐已拉着阿鸾跑出去,林律抓起怕死的官差喝令他们往外追。 从善心喜跑了跑了,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听见阿鸾一声尖叫—— 她猛地回头就看见云隐被一刀斩在了肩膀上,丁丁握刀拦在他们面前,“交给我把封大哥!” 从善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见丁丁手腕一转一刀切断了云隐的脖子…… 阿鸾吓的惨叫都变声。 丁丁朝她举起了刀。 “不要丁丁!”从善豁出命了冲过去,撞在阿鸾身上,将阿鸾撞到一边——那刀风呼啸在耳。 她只听到封崖喝了一声,“收刀丁丁!” 她抬头看到势不可挡的刀刃,心中悲伤——母亲大人,真如您所说,我罪有应得的可能要早逝了……死于误伤……憋屈。   ☆、第53章 五十三 “不要丁丁!”从善豁出命了冲过去,撞在阿鸾身上,将阿鸾撞到一边——那刀风呼啸在耳。 她只听到封崖喝了一声,“收刀丁丁!” 她抬头看到势不可挡的刀刃—— 耳侧忽然风声一紧,一只手突地出现在眼前溜着刀刃扼住了丁丁的手腕,那刀刃就险险的停在眼前,之上挂着一串血珠,不是她的…… “拿下女犯人!”林律喝着冲过来。 从善连句感谢都来不及说,拉起阿鸾就跑。 她听到身后林律再喊,“陈楚玉你勾结犯人是死罪!” 还有什么话她连听都没听,只听到有官差急急喊了句,“大人不好了!后院着火了!” 县太爷和林律登时慌了,问道:“长公主和九公主可救了出来?!” 从善一刻都不敢耽搁,拽着阿鸾就往衙门外逃,却见衙门口的四个官差拔刀来拦她。 她想起她不会武功,她有些悔恨,攥着阿鸾的手无可奈何的试着喊了一嗓子,“张三!” 一道黑影突地出现,身法快如飞燕,一来一去已将门口那四个官差放倒,落在了她身边,背对着她,面向涌过来的官兵道:“陈少爷先走。” 天啊!影卫好方便! 从善说了一句,“你小心。”拉着阿鸾就跑出了县衙。 街道上人不多,她看了一眼路线,心中已有了计量,出城! 她拉着阿鸾一路跑到城门口,将暗部的腰牌一亮道:“暗部办事,耽误了要你们脑袋!” 那守门的差役也不敢拦,忙毕恭毕敬的让开。 幸亏跑的快,林律还没来得及封锁城门! 从善带着阿鸾快步出了城门,阿鸾已是累的迈不动步,她本就虚弱,如今一通猛跑,浑身冒汗,脸色惨白,气|喘吁吁,连连摆手,一口气儿没上来昏了过去。 “再坚持坚持啊!”从善扶着她,拍了拍她的脸。 她怎么都醒不过来。 守门的差役探头在了她,她跑再耽搁别人生疑,林律他们追来,一咬牙将阿鸾扛了起来。 太重了,她险些没压死在路上。 一路凭着信念硬生生的坚持了下来,将阿鸾扛进了离城门不远的一片荒林之后的破庙里。 破庙残破不堪,正堂的石像坏了大半,也不知的哪儿尊神。 从善将阿鸾丢在破蒲团上,坐在一旁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略微缓过来,起身拜了拜那残破的神像道:“不知是哪位神仙,借您的庙宇躲一躲,您别介意。” 她看了一眼外面,她有点担心张三找不到她,那现在可是她的保命符。 她又蹲下身看了看阿鸾,她估摸着是惊吓过度,又累的,她脸上还有云隐的血,从善伸手给她擦了擦,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别怕,撑到相爷来救我们就行了,相爷会来救我们的。” 庙外忽然刮起大风,刮的快掉的门板哐当哐当的乱晃。 从善的心也哐当哐当乱晃,她不敢确定温江雪还会不会带圣上来,圣上会不会来,她也不确定林律多久能追到这里。 那一路上的行人和守门的差役都看到她们出城了,林律追过来只是早晚的事,她希望晚一点……希望温江雪能赶得上。 两天两夜,她不知道她和阿鸾能不能撑到,这才过了半天…… 带着这么虚弱的阿鸾继续逃,是不太可能的,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 可是老天从来不眷顾她,当天夜里大风不止,阿鸾发烧了。 她烧的整个脸都是通红的,不停的发抖说胡话。 张三还没有回来,林律他们也没有来,她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轻举妄动的出去。 大风刮的破庙中满是灰尘,从善将阿鸾挪到了避风的角落,将破旧的香炉给倒空了,抱着去外面找水。 会将庙建在这里,肯定附近有水源。 果然她在庙后面不远,找到了一条小溪,她将香炉洗净,抱了一香炉的水回去。 阿鸾烧的神志不清,她喂阿鸾喝了些水,她也全咳出来了。 从善只能撕了衣服,用水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擦手心脚心降温。 阿鸾一直在说胡话,有时是“珠儿姐姐来了吗?”有时又是“云隐把我的鞋子拿来我要去门口接珠儿姐姐”…… 反正说来说去离不开珠儿姐姐,她失忆后的生活何其单调,除了云隐就只有萧无双了,再没有被的记忆。 从善叹气对她道:“你的珠儿姐姐再也来不了了……” 她忽然睁开了眼,吓了从善一跳,她的眼神却是不清醒的,烧糊涂的,涣散的看着从善,哑哑的问她,“珠儿姐姐不来看我了吗?” 从善还没来得及答,她就一栽头又昏了过去。 后半夜她开始低低的哭起来,也不知是哭什么,就是很伤心的哭着。 从善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抱着香炉闷闷道:“哭吧哭吧,哭够了就快醒过来,为你的珠儿姐姐报仇,为你们的洛儿报仇。” 那庙外没有星月,这庙中梦里的人在哭泣。 从善也不知是怎么睡着了,梦里还梦到温江雪回来了,骑着大黑马远远的过来,她高兴的对他挥手,可快到眼前时他忽然开弓上弦一箭射|了过来…… 她吓得一激灵醒过来,有人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她吓了一跳,一扭头就看到阿鸾苍白的脸和亮亮的眼,她头发已经开始花白,脸上皱纹一点点生长出来。 “你做噩梦了?”阿鸾哑声问她。 她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烫了。 “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阿鸾拉下她的手,那手背上已经长出老年斑。 从善忙从怀里掏出珍珠簪子道:“我放点血给你喝。” 阿鸾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用了。” 从善蹙眉看她。 她躺在那里虚弱的笑了笑,“我已活够了。” 从善呆在那里,不知讲什么,她想过的所有解救阿鸾的对策里,都没有计划过如果阿鸾不想活了怎么办…… 她眼眶红了红,低声问从善,“云隐死了对吗?” 从善低了低眼,无法隐瞒道:“对。” 她闭着眼睛,喉头哽的发颤,鼻头发红,半天才又勉强开口问道:“珠儿姐姐……也死了,是不是?” 她……都听到了?听明白了? 从善喉头噎了噎,不知该如何答她。 她自己轻声说,“我梦到珠儿姐姐死了,她说她去陪洛儿了,再也不能回来看我了,我听见……你说为她报仇……她死了吗?” 从善终是道:“是,她被闻人寻害死了。” 她还是捂住脸躺在地上哭出了声,越哭越凶。 外面风声已停,天色阴沉的不知是什么时辰。 从善没有劝她,也没有安慰她,只等着她哭的不再哭了,才道:“她死前把你的地址留给了我,我想她是想让我来看看你吧。”她那时不明白萧无双为什么把阿鸾的地址留给她,如今看来……也许是想有一个人来看看她吧。 她躺在那里,只落泪没有哭声,眼泪珍珠似得一珠珠滑进发髻里,她声音发哑的道:“闻人寻不好,闻人寻对她不好……我跟她说,她总是不听我的……”她又闭了闭眼,红着鼻子问道:“她最后……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的都是说给闻人寻听的,没有说给阿鸾听的。 从善如鲠在喉,终于说了谎话,她说,“萧无双让你好好活着,不要为她难过。” 她扭过头去,一抽一抽的又哭了。 半天半天,从善听到一句,“怎么会不难过……这世上我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 从善低了低头道:“有的,闻人寻你不认识吗?” 她转过头来,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从善,“我死也不会放过他的!” “为什么要死了才不放过他?”从善问道:“既然你不想活了,那为什么不把命豁出去,为你的珠儿姐姐和洛儿报仇?” 她眼睛里是泪水,花的看不清从善。 只听她道:“你现在死了有什么用呢?云隐已经为你死了,萧无双也不能复活了,你当真以为死了下地府能找到她吗?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魂,人死了就死了。” 她哭的止不住。 从善道:“我等了从郁那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哪里有什么魂魄,那只是活人寻求的自我安慰而已,人死如灯灭,你死了大概真的没有人再记得萧无双的委屈了。” 她在泪眼朦胧的里看到从善起身,对她道:“生死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想清楚就好,我出去一下,希望我回来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她转身要出庙宇。 刚走到门口,就听阿鸾哽咽的喊她:“等一等……” 她顿步回过头去,阿鸾一头白发,撑着身子坐起,低低道:“你能帮我替珠儿姐姐报仇吗?” “不能。”从善道:“但是我能告诉你,这世上只有你最有机会杀了闻人寻。” 她抬头吃惊的看从善。 从善走回去,蹲下身道:“你有没有听萧无双说过你的从前?” 她摇了摇头,摇的泪水滑落。 “你曾经是闻人寻最亲近的人。”从善替她擦掉泪水,将她知道的那些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阿鸾,她不想隐瞒,她希望阿鸾清楚整件事之后再做决定。 虽然她十分想让阿鸾活下去,成为她的靠山。 阿鸾就那么听着,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般,从善讲的那些,她没有一丝丝的代入感……她甚至怀疑,她说的是真的吗? ============================================================= 等夜幕再次落下时,阿鸾已经喝了从善的血,她恢复了原样,靠在神像之下休息。 从善也发晕的厉害,在那里闭目养神。 庙外阴沉沉的夜色里忽然响起一声闷雷,从善惊的猛地醒来,就看外远处的林子外,火光洞洞,正朝着她们而来。 从善一惊,忙摇醒阿鸾,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有人来了,你能跑吗?” 阿鸾迷迷糊糊的勉强站起身,却晕的厉害,她已经两日水米未进了,又发过烧,实在是跑不动。 从善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火光,脱了阿鸾的外袍披在身上,将她塞进了破败的神像之后,正好藏下了她。 “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去引开他们。”从善拉过破布遮住她。 她忙拉住了从善的手,小心翼翼道:“你要小心,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她眼眶又红了,如今她唯一认识的能依靠的只有从善了。 从善点了点头,又对她道:“要是相爷,就是那个抓你们的男人来找你,你就出去,他是来救你的。”她拍了拍阿鸾的手,披着衣服奔了出来。 夜色里电闪雷鸣,她吓的缩着脑袋,埋头朝那火光跑去,等那群人发现了她,叫嚷着:“那有人!一个女人!就在那里!快追!” 她扭头朝破庙的反方向跑去。 林子里枝杈横生,她看不清路,又被雷电吓的不敢抬头,跌跌撞撞的只管往前跑,身后的人群越追越进,叫嚷着让她停下来,不许跑。 头顶一道闪电劈下,她脚底就是一空,在“轰隆”的闷雷声中摔进了一个捕野猪的陷阱里,杂草树叶兜着泥土扑面而下,她摔的眼前发黑。 然后,那些人就追上了她。 火光照进陷阱里来,她忙捂住脸趴下身子,就听人道:“小王爷,应该就是这个女人了!看衣服是那个女犯人!” 小王爷?林瑞阳? 她没敢回头,就听见林瑞阳的声音,他冷冷的下令道:“就地杀了,掩埋,不用带回去。” 果然他和长公主只是为了置阿鸾于死地…… 从善听到刀出鞘的声音,忙转身抬头,扬声喊道:“林瑞阳是我!” 那张胖乎乎的脸,衬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下来,他蹙了蹙眉,“陈楚玉?” “是我。”从善站起身,仰头道:“我以为是林律他们来抓我了,所以才逃,没想到是你……” 林瑞阳站在陷阱口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对她伸手道:“抓住我,我拉你上来。” 从善抓住他的手,被他拉了上去,脚踝不知何时扭伤了,如今一站立就疼的发软。 林瑞阳伸手抱住了她,问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女人呢?” 他的声音又冷又沉,半分都不像他平日里傻乎乎的样子。 从善抓着他的手,发颤道:“我们在城门外跑散了,她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她身子发软道:“你……能不能先带我回去?我脚疼的厉害。” 林瑞阳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又看了看她,她确实脸色惨白,浑身冒汗。 他弯腰将从善抱起,对跟随他的手下道:“你们在林子里继续找。”他抱着从善走到林外,停马的地方,将从善抱上了马。 从善在马上看了一眼电闪雷鸣下的林子,只希望温江雪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救下阿鸾。 林瑞阳翻身上马,在背后圈住了她,拉住缰绳,“你在看什么?” “没有,我只是怕打雷。”从善低声道。 林瑞阳催了催马,忽然低声问她,“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女人?” 从善脊背绷紧,“因为她从云隐手里救过我。” 林瑞阳便没有再开口,是在走远了才又低声道:“不要再插手这个女人的事。”他伸手拉下自己的披风盖住从善,往城门的反方向去。 从善一惊,问道:“我们不回县衙?” “你如今是共犯。”林瑞阳道:“不能回县衙,回去了我也不好护你。” 城中如今已经戒严,没有林律的指令谁也不准出入。 林律和县太爷带人在城中一家一家的搜查,长公主自己带了人,说是为朝廷出力,让林瑞阳带人去了城外搜查。 封崖和丁丁被限制在了县府之中。 “那我们要去哪里?”这电闪雷鸣的夜色里,马蹄疾奔,她根本看不清这是哪里。 林瑞阳拉上披风盖住她的脸道:“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从善动了动,忽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隆隆而来,她忙拉下披风,看到远处的路上有一队人马疾奔而来,她的心莫名的开始突突狂跳,那队人马来的方向……是京都! 她没敢声张,怕林瑞阳看出什么,却见林瑞阳一顿马,忽然勒马掉头转入了路旁的小道中。 从善忙扭头,就在那电闪雷鸣之下,透过小道的林木看到疾奔而来的人马当中,一人骑着黑马,快马加鞭,一双绿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明显。 “义父!”她拼命的大喊,还没挣扎就被林瑞阳捂住了嘴,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一点。 从善想再动,发现了一个让她心惊的事情,她动不了了,林瑞阳封住了她的穴道,林瑞阳……会武功。 林瑞阳捂住她的嘴巴,躲在密林之中,她看不见身后的大路,只听到那队人马,马蹄隆隆的从她身后呼啸而过。 她的心愈来愈沉,直到那马蹄声远去,林瑞阳才松开她,重新带她上了大路。 从善被带着走了一会儿,停下时她匆忙看到眼前是个庄子,门口的灯笼上似乎写着一个——林字。 还没等再看什么,林瑞阳已将她抱下马,一路抱进了庄子。 等拉开她的披风时,她已经在屋子里了。 林瑞阳站在她眼前,完全不是平日里的模样,对她道:“我让人来给你洗澡,看一看你的脚。” “林瑞阳。”从善开口问道:“我知道阿鸾在哪儿,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林瑞阳回过头来,看着她道:“放了你?我明明是救了你,你为什么想要走?你难道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从善心里一沉,她有些害怕,她感受到了一股……变|态的味道。 她忙道:“喜欢,特别喜欢。”   ☆、第54章 五十四 林瑞阳拿进来一套女人的衣服,说是没穿过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委婉的表示有没有男装。 林瑞阳便又蹙眉问她:“你不喜欢?” “不是……只是穿男装方便点。”从善心道,你个变态,把我抓来,给我穿女人的衣服,想干什么!不就是觊觎我的美色吗! “这里没人认识你,你可以恢复女儿身。”林瑞阳解了她的穴道,就出去了。 从善先将随身的锦囊啊匕首啊先藏在了枕头下。 有两个小丫鬟进来,沉默的扒了她的衣服,给她洗澡,洗头发,沉默的替她一层一层的穿上衣服和裙子,扶她坐在桌子旁。 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从善几乎怀疑这两位是个哑巴。 然后林瑞阳领着一个老大夫进来,给她看脚。 她的脚确实扭伤了,老大夫一通折腾,疼的她连连抓桌子。 林瑞阳还好死不死的说,“你可以叫出去,不用逞强。” 她不,万一她叫出来林瑞阳对她起了色心怎么办?她要警惕。 老大夫最后说半个月不要走动,没有什么大碍,就走了。 一间灯光暧昧的厢房里,只剩下她与林瑞阳两个人,她穿着女人的衣服,散着湿发,林瑞阳还盯着她看。 哎,都是她太美惹出的麻烦。 “你饿不饿?”林瑞阳问她。 她忙摇头。 “不饿?”林瑞阳又道:“是不饿还是不敢吃我的东西?” 何必明说呢…… 从善抬头笑道:“我确实不饿,小王爷今夜救我,我很感激,只是我实在不方便在此久留,还望小王爷……” 林瑞阳忽然过来弯腰将她抱起,朝着内室的床榻走去。 从善心惊如驴踢啊,这是要干嘛!她还没有想好要献|身啊!她忙道:“小王爷我能走!” 林瑞阳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她的手就暗中摸上了枕头下的匕首,抬头就撞上林瑞阳琥珀色的眼睛。 他俯身瞧着她,低声问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什么? 她对林瑞阳皱眉,“我不太明白小王爷指的是什么?” “那个女人的事。”林瑞阳问的直接。 她依旧皱着眉,“那个女人的事?什么事?小王爷是指你要杀她吗?”从善一脸诧异的看着他问:“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小王爷。” “问。”林瑞阳整个人都便的简洁明了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在林子里,小王爷错把我当成了那个女人,您说,要就地正法?”从善诧异至极的问道:“您……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女人?就算她真是罪犯,那也该交给朝廷处置啊。” 林瑞阳盯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眼睛,她这样问,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世?那温江雪为什么会突然离开,突然回来?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吧? “因为她差点吸我的血啊。”林瑞阳忽然笑了笑,蹲下身子看她道:“坏人都该死,对不对?” 他胖乎乎的脸笑的十分和善,眯着眼睛,唇角弯弯,一下子之间又变成了那个单纯的小胖子。 变脸之快,从善有些怕他,笑着说了一声,“也对。” 林瑞阳握住她的手笑道:“那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一件事?” “好啊好啊,我一定知无不言。”从善也笑的开心。 林瑞阳问道:“温相爷怎么会突然走了,又突然回来了?” 从善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便道:“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我也不想期满你,其实我救那个女人,是因为……相爷。” “温相爷?”林瑞阳蹙眉。 “是啊。”从善叹气道:“他在府衙叫我跟他回屋,然后说他有急事要回京一趟,少则两三天就回来,让我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保住那个女人,不能让她死,不然他就让我给那个女人陪葬。”她看林瑞阳,他半信半疑的望着她,她又道:“那个叫张三的影卫就是他留下来保护那女人和监视我的,哎,我的小命攥在他手上,我怎么敢不听他的?”管他信不信,先半真半假的给他灌一脑子,让他慢慢去分辨,就算不全信,他也会半信半疑的。 从善不等他开口就又先问:“你知道那女的是什么来头吗?相爷这么护着她……应该不一般啊?” 林瑞阳摇了摇头笑道:“谁知道呢,温相爷一向高深莫测。” 从善看他站起身往她这边靠,又忙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林瑞阳看着她往后仰的身子,知道她很抗拒他。 “小王爷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还阻止我和相爷碰面?”她问,她要看看林瑞阳找出个什么样的理由。 林瑞阳看着她,歪头叫她的散发捋到了耳后,捋的她浑身战栗,强忍着没有推开。 他道:“因为我喜欢你,我要保护你。” 他如此的坦诚,倒是让从善不好意思了,还没有人这么坦诚的承认过喜欢她!可惜是个胖子……还有点变态。 她躲了躲他的手,听他又道:“你现在是共犯,回去肯定少不了吃苦头,温江雪对你又不好,你不如就住在这里,这里衣食无忧,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你还可以恢复女儿身,这不好吗?” 呸,说的好听,不就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他怕自己回去乱跟人说吗?所以要将她关起来。 “好啊,当然好了。”从善笑道:“我早就希望能有人庇护,不用每天为活命发愁了。”她伸手握住林瑞阳的手,真真切切的问道:“小王爷是真心喜欢我吗?” “自然真心。”他手指轻轻摸着从善的脸,“你几次救我,无论你是真心假意,我都很感动。” 从善便又问:“那你愿意娶我吗?明媒正娶,做你的九王妃,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用自己硬撑了。” 林瑞阳手指一顿,看着她,慢慢收回了手,直起身道:“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你有伤在身,还是好好休息要紧。” 他扶从善躺下,替她拉下帐幔,走出了房门。 从善躺在榻上看着床幔上被窗外灯色印出来零碎的影子,笑了一声,现在的人啊,明明另有目的,还非要冠以爱的名义,糊弄傻子呢? 她实在是累极,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窗外还在打雷,像是要下雨了,她想起温江雪那个王八蛋,在心里跟菩萨祈求,求菩萨先不要下雨,等温江雪来把她救出去再下雨,不然他头疼起来万一恨起了陈家人,不愿意来救她可咋整。 她被雷声惊的时醒时睡的,睡不踏实,便蒙着头侧过身捂着耳朵,等雷过了再睡。 那朦朦胧胧之中她听见门吱呀响了一声,一只竹藤编的小球咕噜噜的滚了进来,哒的一声轻响撞在了床榻边。 谁? 她轻轻拉开蒙头的被子,透过一条缝隙往外看——她看见被风吹动的纱幔之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走过来,灰扑扑的立在了她的床幔之外,看着她。 她看不清脸,看不清是人……是鬼。 她缩在被子里不敢声张,然后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探过床幔,朝她伸了进来…… 她摸到枕头下的匕首,呼吸都窒住,那只小手就抓住了她的被子,拉了拉,像是要掀开她的被子。 窗外闪雷轰隆闪过,照出那小小的人一双灰扑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那拉她被子的手越拉越劲大,她屏住呼吸,刚要挥匕首出去,就听门外有丫鬟说了一句,“这门怎么开了?” 那小手倏的收回,床幔一荡,那小小的人扭头就跑了出去,只听到噔噔的脚步声和撞在丫鬟身上,丫鬟的低叫声,“呀!你怎么跑出来了!” 丫鬟‘啪’的合上了门。 从善掀开被子,一头的冷汗,是谁……那小娃娃是谁? ======================================================================== 从善一夜未睡,第二天捡起床角那个小竹藤球,出门找丫鬟。 丫鬟们见了竹藤球像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接过球行了礼就匆匆而去,她再问那个小孩儿是谁,丫鬟只说她看错了,庄子里没有什么小孩儿。 怎么可能? 从善等到晚上,林瑞阳回来,他带了好些小吃零嘴和胭脂水粉,和从善一块吃饭。 从善便问他,这庄子里可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娃娃? 林瑞阳低头吃饭,不动声色的道:“怎么会有小娃娃?这庄子里住着的只有你和一些下人,许是你做噩梦了。” 从善便不再提了。 她在这庄子里被困了整整三天三夜,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小孩儿。 这三天三夜里她只见到沉默的丫鬟,守在门口的家丁,和晚上才会回来的林瑞阳。 他每晚回来跟她吃吃饭,说说话,然后离开。 他什么话都说,就是绝口不提有关镇子里的事,从善几次试探,套话都没有套出来。 他有时候晚上回来还会给她带一些胭脂水粉和新裙子,他似乎一心想要让从善恢复女儿身,并且他很享受从善穿他送的衣服。 从善花了两天把庄子内的布局和路线差不多摸明白了,她的厢房在庄子东边,绕过一片荷花池和假山就可以到正院,正院直通大门。 最让她生疑的是,西面的一个小院子是上了锁的,锁头还是新的,是刚刚上的锁。 她留意过,每到饭点会有丫鬟开门送吃的进去。 那里面肯定关了人,她猜,是那个小娃娃。 可为什么要藏起来? 第四天夜里,终于下了雨,林瑞阳一身雨水匆匆进来,脱了外袍,直接换了衣服对她道:“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我来跟你说一声就走。” “去哪儿?”从善问。 他看了一眼从善道:“回京,圣上来了,他今夜要回京,我娘和九公主要一块回京,案子已了,大理寺和暗部也要撤回京,我送他们回去。”又补道:“送回京我就来看你。” 他的一句话让从善心猛地揪紧——案子已了,所有人要回京,他会再来看她。 她终是问了一句:“相爷呢?” 林瑞阳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你还在等他来找你?” 他……没有找过她吗?从善不敢问。 林瑞阳过来将她发髻上的簪子带好,笑着道:“他回来后倒是问起过你,林律说你逃了,他就没有再问过了。”他看从善,“他对你这样不好,你还惦记着他会来找你?” 他真的……没有找过她吗? “他今天一早就先行带路回京了,圣上只是有些事情耽误到晚上而已。”林瑞阳拍了拍她的背,“你,不会是喜欢上了他吧?” “没有,当然没有,怎么会喜欢他?”从善抬眼看他,惊讶道:“他是我的噩梦。” “那就好。”林瑞阳握着她的手指,“你好好在这里养身体,等我回来看你。” 从善一把抓住他的手,几乎哀求的看着他道:“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你带我回京,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我跟着你就好。” 林瑞阳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以后,以后我就带你回京,让你住进王府。”他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我对你虽有它意,却也是真心的喜欢你。” “是吗?”她看窗外落下的大雨。 所有人,都走了吗?阿鸾走了?温江雪真的,也走了吗?所有人都忘记有她这个人还在了? ================================================================== 林瑞阳匆匆离开。 丫鬟端了饭菜给从善。 从善不言不语,埋头吃了个饱,等到丫鬟收拾了,晚上来给她洗漱时,她佯装头晕,让丫鬟扶她上榻休息。 丫鬟扶着她进了内室,坐在榻上,她抬手就将匕首抵在了丫鬟的喉咙上,低声道:“别叫别说话,我不想杀你,只想借用一下你的身份。”她抬手一掌劈在丫鬟后颈,将丫鬟劈晕了过去。 她将丫鬟的衣服脱了,自己换上,然后在她腰上摸出一串钥匙。 将丫鬟捆好了盖在床榻上。 她提着空空的食盒低头出了房门,冒着大雨去了西厢房,她一个人出不去,她想被林瑞阳藏在这儿的小娃娃肯定不是寻常的身份,或许这是她的一线生机。 她在那雨中试了几次,才将门打开。 那西院里又荒僻又幽深,她关上门慢慢的走进去,一片竹林开辟出的鹅卵石小路,雨声莎莎的敲在竹林里,像是无数条细蛇慢慢跟着她一般。 这夜里黑极了,她看不清路,只透过竹林看到竹林不远处的一点灯火。 她朝着那灯火走过去,走上了一条回廊,回廊旁是房门紧闭的空屋子,一侧是个池塘。 她看到有个小小的女娃娃蹲在池塘边的回廊下,穿着大红的衣服,梳着娃娃头,身旁还放着个空了的茶杯。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那娃娃扭过头来,一双黑黑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笑道:“姐姐来给我送饭了吗?” 从善以为她将自己认作小丫鬟了,便道:“是的,你饿了吧?” 她起身一路小跑过来,一把拉住了从善的手,拉着她往屋里去道:“我不饿,姐姐淋雨过来辛苦了,快进屋休息休息。” 她如此热情……让从善心里发毛,尤其她笑的样子。 从善被她拉进屋,拉住在椅子上,她跪在椅子上爬上桌子,亲手给她倒了茶,推给从善甜甜的笑道:“姐姐快喝口热茶吧。” 从善看着那尚有余温的‘茶’,看了一眼外面放在回廊下的空茶杯,又看那小娃娃,问道:“你小小年纪就喝茶?” 小娃娃歪头道:“这不是茶,是糖水,姐姐尝尝。”她推从善的手,期待的等着她下去……   ☆、第55章 五十五 从善看着那尚有余温的褐色‘茶’,看了一眼外面放在回廊下的空茶杯,又看那小娃娃,问道:“你小小年纪就喝茶?” 小娃娃歪头道:“这不是茶,是糖水,姐姐尝尝。”她推从善的手,期待的等着她喝下去。 褐色的糖水?闻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 从善抬眼笑眯眯的看着她,“姐姐啊,不爱喝糖水,还是你喝吧。”她端着递过去。 “我不……要。”那小娃娃躲什么一样吓的猛地后仰,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果然不是什么‘好糖水’。 从善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手伸了伸托住她的小脑袋瓜,笑的和善道:“为什么不喝呀?小朋友不是最爱喝糖水了吗?” “我……我不爱喝,我喝了牙疼。”她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从善将把被子贴在她的手缝上,笑眯眯道:“喝一口,怕什么,来张嘴,姐姐喂你喝。”从善托住她的脑袋往她嘴里灌。 小娃娃吓的猛地一把将从善手里的茶杯打开,那茶杯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糖水撒了一地。 从善看了一眼,又笑着看她,“这样可不是乖孩子,姐姐可要惩罚你喝一壶了。”她伸手握住那一壶的茶水。 小娃娃吓得脸色惨白,按住她的手忙道:“你不是我家下人!你到底是谁!你是来害我的!你快走哦,不然我让人来抓你!” 从善挑了挑眉,小娃娃行了,先礼后兵玩的一套一套的,“你早就看出姐姐我不是你家下人了对不对?” 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瞅着从善,问道:“你怎么知道?” 从善不答她,提了提那壶茶水又问:“这壶糖水里有毒|药是不是?” 她惊的一双眼睛溜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闻出来了?还是看出来了?”她不开心的撇撇嘴,道:“我还以为这次一般人看不出来了,还是失败了。” 这次?这毒|药游戏还玩过好几次了? 从善也惊讶的看她,故意引诱她道:“你想不想知道你这‘糖水’怎么出了问题?” 她忙不迭的点头,“想想想!你会告诉我吗?” “会啊。”从善松开她坐在椅子上道:“只要你乖乖回答姐姐几个问题,姐姐也会如实的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这叫等价交换,成年人的世界里最好用的规矩。” 她看着从善眨了眨眼,想了想,道:“可我是小孩子,我才六岁半。” 六岁半?这心眼哪里像六岁半的,简直像十六岁半的。 “也对。”从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不用成年人的规矩,我们就用我自己的规矩?” “什么规矩?”她好奇。 从善冲她一笑,又拎起那茶壶,“我问你答,敢拒绝或是敢说谎骗我,我就将这整壶毒|药给你灌下去,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她终于有打得过的人了,舒服! 她委屈的看着从善,撇撇嘴道:“你不讲理。” “我又不是好人,讲什么理。”从善理直气壮道。 那小娃娃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只好委委屈屈的坐回椅子里,端端正正的扶着把手道:“那好吧,你问吧。” 居然很识时务啊,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你当真才六岁半?不是得了什么怪病,长不大的老姑娘?”从善还是很怀疑。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那些下人,或者去问林老爷。”她道,又看着从善坏笑道:“你不是他带回来的小妾吗?他说不定会告诉你。” “谁是他的小妾,你杀胡说!”败坏她的名声,虽然她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那些下人都这么说。”小丫头道:“她们还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都怪你,我才会被锁起来。”她又扬眉道:“不过林老爷也没有多喜欢你。” “谁说的?他可喜欢我了。”从善不服。 小丫头道:“他要是可喜欢你,就不会把你关在这里,他会带你回家,他家在京城,有个老大的宅子呢。” 哎呦,懂得不少啊。 从善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那他也把你关在这里,还怕被人发现的锁起来,看来他是很不喜欢你了?” 她脸色变了变,登时发怒的打了一巴掌从善的膝盖,“才不是!他是为了保护我!” “哦?”从善故作诧异道:“你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被人发现就会被抢走啊?” 小丫头紧皱着眉道:“你才不会懂!” “你说了我就懂了。”从善循循善诱,“莫非……你是他的私生女?见不得光?” 小丫头的表情一暗,低着头,开始抠手指玩,“我不是他的私生女,我是别人的私生女。” 别人的?别人的为什么林瑞阳会养着? “你父亲是谁?”从善试探的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林老爷也不让我问,问了他就很生气。” 还是个很让林瑞阳生气的人的私生女? “那你的母亲呢?”从善又问:“你母亲叫什么你总知道吧?” 小丫头抬起头看她,皱眉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问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啊。”从善对她眨了眨眼,不答反问:“你说出去吗?我是说离开这个庄子,去外面,想去哪儿去哪儿,或者去找你的母亲也行。” 她的眼睛果然一瞬睁大,晶晶亮的看从善,激动的一把扶住从善的膝盖,“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你会带我出去吗?林老爷同意了吗?” “他同意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出去?”从善问她。 她忙点头,“想!当然想!我想出去,去林老爷的家,看看他那个大宅子!” “你不想去找你的母亲?”从善觉得奇怪,怎么第一反应是去看林瑞阳的宅子,而不是找自己的母亲。 她便道:“我母亲早就死了,我找她干嘛。” 死了?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从善问她,“你乖乖的回答我,我就带你出去。” 她几乎毫不犹豫道:“她叫九王妃!我听那些丫鬟们偷偷说起她的,什么九王妃真可怜,九王妃是活该,她应该就叫九王妃。” 九王妃??? 从善惊讶的缓了一口气,九王妃不就是林瑞阳的妻子,那个将幽草押送出京的九王妃?她的私生女?? 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她给林瑞阳带了绿帽子生出了这个小丫头?然后林瑞阳怕丢人将小丫头藏在了这里? 倒是可以说通,只是……从善从未听幽草提起过九王妃还生了个女儿,只听幽草说,九王妃遭报应将她送到这静心庵没多久就病死了。 难道不是病死?是被……长公主处死了? 从善不敢确定,又问:“你为什么管林瑞阳叫林老爷?” 小丫头诧异的看着她,“他难道不叫林老爷吗?那些丫鬟都是这么叫他的啊,你叫他林瑞阳?” 原来她不知道林瑞阳叫什么啊……她所有的认知都是从丫鬟那里来的? “林老头常来看你吗?”从善问。 “常来啊,他每个月都来,还给我送好看的花和裙子。”她似乎很喜欢林瑞阳。 从善再问什么关于她身世的,她已经不知道了,问她那天夜里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房间里,她说想看看林老爷的小妾长什么样。 从善又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搞这些毒|药?这些毒|药你哪里来的?” 她眨眨眼道:“好玩啊,我一个人怪无聊的就把那些丫鬟放的老鼠药拿出来了点,想试试看能不能毒死人。” “你为什么要毒死人?”从善诧异。 她想了想道:“毒|死她们我就可以出去玩了啊。” 有时候小孩子真可怕…… 从善有些感叹,小孩子若是不从小教好真的很可怕,比如九公主,比如这‘好玩’的小丫头。 “你是怎么看出来有|毒的啊?”她好奇的问。 从善道:“我没有看出来啊,我只是从五岁起就懂得一个道理。”她对小丫头眨眨眼,“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她一脸失望的看从善,“没劲。” 从善看了外面的大雨道:“现在呢,我们准备一下要往外逃了。” 她眼睛一亮,“怎么逃?” 从善对她一挑眉,拉着她往外走,路过池塘时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池塘里的锦鲤全部翻白肚死了。 她看了一眼那小丫头,小丫头耸了耸肩道:“我只是试一下药效而已,只是倒了一杯。” 从善拍了拍她脑袋,“以后不许乱试了,锦鲤可是很贵的。” 她乖乖“哦”了一声。 一大一小就在大雨中走到了门边。 从善先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还没人发现,这黑漆漆的夜里又是大雨,丫鬟们早就休息去了,只是守门的还死死守着。 从善让她站在门后低声道:“我先出去,你等会要是看到失火了,你就赶紧往外冲。”从善朝外面指了指,“你看到那个大门了吗?冲出那个大门你就逃出去了,明白吗?” 小丫头点了点头,“那你快去。” 居然也不问问她怎么逃,果然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从善叹了口气,溜了出去。 ============================================================== 她如今是一身丫鬟打扮,低着头跑过大雨,也没人注意。 她跑回自己的房中,先将那被捆在床上的小丫鬟给扔出了窗口,丢在花丛中,然后拿起油灯将自己的床褥点着了。 她费了好大一番的功夫,才将屋子里所有易燃物品点着,浓烟滚滚冒起来,火光也越烧越旺,从善将脸抹黑,捂着鼻子跑出去大喊:“不好了!着火了!陈姑娘的屋子着火了!快来人啊!” 那些丫鬟便被惊醒,匆匆忙忙的披衣出来,门口的守卫也看过来,有两个跑了过来,剩下两个守门。 从善捂着口鼻跑过那些乱糟糟救火的人,看向那躲在西院门后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果然机灵,一溜烟的就跑出来,往那大门口冲。 果不其然,那余下的两名守卫被吸引了注意力,忙喊道:“那是谁?是那个私生女!快拦住,别让她跑了!” 两个守卫伸手就去拦她。 她小老鼠一样躲来躲去,窜来窜去,搞的两个守卫在大雨的扑来扑去——机会来了! “快拦住别让她跑了!”从善佯装作势要去逮那小丫头,扎头就往门口去,溜到门下,摸到了插门的门栓,猛地一用力拉开,推门就往外跑。 那两个守卫刚刚按住小丫头,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就看到门开了,一个小丫鬟跑了出去,都是愣了一下。 那小丫头急了,看到她跑出去了,知道自己上当了,登时喊道:“你个大骗子!你休想跑!”她冲那守卫喊:“她是林老爷的小妾!快抓她!她假扮成丫鬟逃了!快啊你们!” 守卫这才反应过来,忙吆喝了人去抓从善。 从善才刚刚跑出大门就听到那小丫头出卖了她,守卫眼看就要追出来了,她奔在茫茫的夜雨里,不知该往哪里跑。 镇子不能回去了,京都又那样的远,没有人来接应她…… 她埋头往大路上跑,身后守卫追出来,喊着让她停下,她好死不死的踩在被雨水灌满的小坑里,脚一滑就摔进了泥水里,刚好没多久的脚顿时又疼起来。 她就知道不好了,这是跑不动了…… 她听着身后快追过来的守卫,绝望至极,但她死也不能再被抓回去,死也不能,她撑着站起来,就听到疾奔的马蹄声,她忙抹了一把脸就看清不远处的大雨里,有人骑黑马而来,大雨翻涌在他的披风之上,他绿森森的眼睛宛如夜枭过道。 “相爷……”她在那漆黑的雨夜里发愣的看着,就算是过了很久很久,她也无法确切的形容出她那时的感觉。 她以为这次也被舍弃,得不到救赎,她以为她又是一个人苦苦挣扎的活下去,她以为……他真的走了。 但他又出现在眼前,天神一般。 那一刻她觉得,相爷一定是回来救她的,一定是。 她在大雨里拼命喊他,“相爷!义父!”   ☆、第56章 五十六 温江雪来救她了。 她在大雨里像个泥人儿一般,拼命的朝他挥手大喊:“相爷!义父!在这里!看这边!” 她的声音被大雨压着,温江雪疾行在夜色里像支划破夜空的羽箭,她怕极了,怕极了温江雪这支箭从她身边而过,一去不复返。 “温江雪!”她往前跑了两步,又喊:“相爷!”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之前在八里桥时温江雪跟她说,引诱吸血怪物时,只有他一人跟着她,原本是想救她,可是听见她喊了封崖,所以没有去救她。 她不知温江雪处于什么心态,也许只是出于小肚鸡肠的王八蛋心态,但她此时此刻可是豁出命了喊他温江雪,他要是再不救她,她就真的要记仇了! “义父救我!”她脚疼的站不住,摔在泥里,被大雨刷的睁不开眼睛,抹了一把脸就看见黑夜里那双绿森森的眼睛看向了她这边。 温江雪看到她了!他真的看到她了! 从善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朝她打马奔来,他是真的来救她的! “相爷……”从善挣扎着要站起来,身后的守卫就追了过来。 他们吆喝了一嗓子,“那小妾就在那儿!” 从善心猛地就是一沉——她,现在是一身女儿装扮,妈的!阴险的林瑞阳!让她逃都不能好好逃! 她在一瞬间就转过身,对那追上来的守卫喊道:“快快!抓我回去!” 守卫已经追上来,显然懵了一下,从善拉着他的手就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宅子里去,急着催促道:“还不快点!没看有人已经追上来了吗!” 守卫抓着她,刚一抬头,就见一队人马踏着雨水扑面而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那带头的绿眼睛喝道:“放箭!” 他身后的人在马上开弓一箭|射|来。 从善只听到风声呼啸,身侧那个抓着她的守卫惨叫一声就倒在了她的脚边,鲜血混着泥水留了她一鞋子,她心就是一动荡,完了,追上来了,要露陷了! 紧接着又有两箭射过来,守卫们慌忙逃窜。 那马蹄声轰隆如山崩,逐渐停在了她身后,从善在一瞬间噗通跪下将脸埋着,学着幽草的声音哭腔道:“别杀我!各位爷别杀了!我只是被林老爷抓来当小妾的!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宅子里!” 那黑色的马蹄踏在她的眼底下,她听见了温江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一如既往的不耐烦,“不是你叫的义父?” 从善心肝儿就是一颤,哆哆嗦嗦的娇声道:“是小女子,但是那被关在宅子里一个叫陈楚玉的少爷让我叫的,他说让我逃出来看到个绿眼睛的就叫义父,让那个人来救他。”从善低着头往后指,“就在宅子里!大爷快去救他!他快不行了!” 那马蹄只在她眼前顿了一下,一声鞭响就踏过她眼前的泥水朝宅子奔去。 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温江雪又冷冷道:“拿下她,等找到人再审问她。”然后就有人拎小鸡一样将她拎上了马。 她被擒在马上,颠的一通混乱的又跟着他们杀回了宅子里,她颠的要吐,心里连连叹气,哎,你说说看,温江雪救人就救人,干嘛还要拿下人林瑞阳的小妾啊,都说了是个不重要的小妾,还有什么好审问的。 ====================================================================== 温江雪来势汹汹,连马都没下,带着人骑马踏进院子,谁拦杀谁,简直是要踏平整个庄子,跟蛮子侵略一般,吓得丫鬟们逃窜躲藏。 温江雪勒马在院子里,看着烧起来的几个厢房,抓了一个丫鬟问:“陈楚玉在哪里?” 丫鬟吓的语无伦次,“谁?谁……陈陈我不知道……” 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丫鬟登时就吓的昏了过去。 温江雪一脸煞气的对身边的亲随喝道:“问那小妾!” 从善就又被拎下马,提溜到了温江雪马下,她心里苦啊,她千算万算现在就因为一身衣服提心吊胆,明明是来救她的,她还不能抬头。 “你说那人在哪里?”温江雪越来越不耐烦,他带着披风上的兜帽,帽子下扣着特质的暖耳,可依然难受的要命。 从善捏着声音,怯生生的往着火的厢房一指,“就关在那里……” 温江雪脸色登时变了,一把拉下兜帽,打马往那着火的厢房奔了两步,又勒马喊了一声,“陈楚玉你在不在里面?” 整个厢房里都在往外冒火,根本无人应答。 他转头下令道:“进去找人!” 那些个黑衣人便都应是下马,灭火的灭火,冲进去的冲进去。 从善被捆了双手放在地上,那黑衣人也顾不上管她,被调遣去灭火。 从善偷偷看了一眼温江雪,他在大雨里的火光之前,背影被火光映的又明亮又阴郁。 他好像真的挺真心实意的来救她…… ================================================================== 从善偷偷摸摸的往一边的厨房里溜,趁着无人注意一头扎进了厨房,就看到躲在厨房的厨子和丫鬟。 她拔了匕首上前威胁道:“脱衣服,少说话,我可以让外面的人饶你们不死。” 那厨子只当她和外面的人是一伙的,忙将身上的衣服脱了,递给她。 从善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手忙脚乱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上了厨子的衣服,太大太宽,好在里面还有亵衣,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她又将乱糟糟的头发随手给扎在脑后,胡乱的擦了把脸,问那厨子,“看得出是女人吗?” 那厨子看着她,不迭的摇了摇头,小声道:“本来也看不出……” 从善一把匕首道:“不要乱说!” 厨子吓的闭口不言。 从善又确认了一番,确定看不出是女人,这才一瘸一拐冲了出去,大喊道:“义父我在这儿!” 刚一奔出去就愣了,温江雪不在了,他的黑马还在,那些黑衣人还在急急忙忙的救火,但温江雪不在了。 屋子烧塌了一大半,雨水一淋浓烟滚滚冲天,几乎看不清人,庄子里一片混乱。 她只听到黑衣人在喊:“快救人!大人压里面了!” 她心里登时就是一空,脑子一懵,她几步奔上前,拉住那刚冲出来的黑衣人问:“相爷呢?谁压里面了?” 那黑衣人满脸黑灰,呛的一阵猛咳,朝里面指着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大人……大人……还在里面。” 什么?相爷还在里面?相爷为什么要进去?! 她被灭火的黑衣人推开,踉跄了几步有些站不稳,她看着浓烟滚滚的大火被呛的睁不开眼,脑子里轰隆隆的像是闷雷砸过,相爷进去了……进去找她了,相爷被砸里面了…… 她……害的相爷被砸里面了…… 浓烟压过大火,四散的像是吞噬人的乌云,从善被扑面卷在里面,呛的捂着口鼻猛咳,她心里发慌,她拼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办法,可她脑子里阴魂不散的响起她母亲的哭泣声和咒骂声,她的脸从善已经记不清了,但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和涂着红蔻丹的手指清清晰晰的浮现在从善眼前——母亲指着她,手指在发颤,哑着声音骂她说:“从郁对你那样好……那样好……你却害死了他!今日我随从郁去了,留你和你那薄情寡义的父亲,让你们好好活,好好活!” 她被呛的眼泪直掉,一睁眼仿佛就能看到母亲临终之前的幽怨,她那时已经没有气力没有眼泪,那双红殷殷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脸,跟她说:“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可我控制不住……从郁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找全……他那样可怜,你为什么不听话一定要往后山跑?若是不能听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娘不该怪你……可是娘心里就是无法原谅你……” 无法原谅,无法释怀。 她明白她明白,她害死了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两个人,如今……她又要害死第一个肯来救她的……温江雪了……要不是她骗温江雪,她在里面,他肯定就不会被压在里面了…… 她慌急了,她抬头看着滚滚浓烟,抑制不住的发抖,张口喊的嗓子发哑,“相爷!相爷!”她站在那里又像是回到了当初从郁死的时候,她该回去救从郁,可是她不敢又告诉自己就算回去也没用……可是若是她回去和从郁一起死了,所有人就都不会怪她了。 所有人明知道回去也只会让她也死,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大家就是无法原谅她的贪生怕死。 “义父……我在这里……”她往前走了一步,有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猛地将她往后一扯,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就在那浓烟滚滚里看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他紧蹙着眉瞪着她道:“你是疯了还是瞎了?往里面走是要找死吗!” 他凶极了,从善愣愣看着他,脚底发软,脑子发空,被他吼的眼眶里的眼泪一颤就掉下来,呐呐的叫了他一声,“义父……”一头扎在他怀里,低低哭道:“对不起……” 温江雪原本心里是又急又怒语气就十分的凶,但人一拉回来,那张苍白的脸又可怜又可笑,像个吓懵的小老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也不知为何心头就是一酸,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凶,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僵僵道:“对不起什么?” 从善双手抱着他,眼泪就是止不住,也不是哭,它就是老往下掉,“你不是被砸里面了吗……” “什么?”温江雪没明白。 然后一个黑衣人急急忙忙的过来禀报道:“相爷,李大人被压在里面了!” 从善诧异的抬头,“李……李大人?” “我的亲随。”温江雪下令火速进去灭火救人,他拉着从善往外面撤,忽然想起什么的问道:“你以为是我被砸在里面了?” 从善低着头也不应声。 温江雪笑了一声道:“你是低估了我的智商,还是高估了你的魅丽?我有这么多人,我会自己冲进去救你?” 是是是,是她自作多情了,从善低着头恨不能将脸埋在泥里,她怎么想的啊,会觉得温江雪这个王八蛋会为她冒险,进去救她?他是傻子吗?不,是她被林瑞阳关傻了。 “所以你刚才是要进去救我?”温江雪又问她。 哎呀还有完没完了!从善有些生气的放开他,说了一句,“相爷没事就好。”一瘸一拐的就往外走,几步走出了烟雾范围,在大雨里擦了擦脸,哎,她怎么一直哭呢。 温江雪跟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她的脚,“林瑞阳打瘸的?” 她站在雨里,沉默不言的掉眼泪,也不知是为何,像是一块心病,碰起来就止不住掉眼泪。 温江雪皱眉看着她,问道:“你在哭?” 她抬手又擦了把脸。 温江雪身后捏住了她的下颚,扭过来看她的脸,“你在哭什么?” 她哽了一声,“相爷……不是回京了吗?” 温江雪看着她的脸,故意道:“是回京了,可突然想起来落了件小东西,就回来找找,突然又看见着火了,就顺路过来看看。” 从善“哦”了一声,又一哽一哽的开始哭了。 温江雪被雨声吵的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林瑞阳折磨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 “那你在哭什么?”温江雪不解。 从善拉下他的手,低头道:“看见相爷激动,感谢相爷还记得我这件小东西。” 温江雪“呲”的笑了一声,拉过她,拿袖子粗暴的抹了一遍她的脸道:“行了,别哭了,小王八蛋。”为救她没跑死他。 他拍手叫来他那匹大黑马,刚要托从善上马,忽有一个小姑娘疾步跑来,叫了他一声,“相爷把我忘了吗?” 他一低头看见那红衣服的小姑娘才想起来,方才就是这小姑娘跟他说,她知道人在哪儿,让他跟她过去。 然后就人小鬼大的跟他谈‘等价交换’,她告诉他人在哪儿,他就得带她去京都。 后来他听见从善喊他,跑出来一看,从善傻愣愣的要往火里去,他着急过来就将小姑娘给忘了。 “哦……差点忘了你。”温江雪低头看她,“人我自己找的了,我不能带你走。” 小姑娘登时不乐意了,拦在马前道:“你真不带我走?”然后看马上的从善。 从善坐在马上,心里那个日|了|娘啊,她居然忘了这个小人精!这下麻烦了! 小姑娘溜溜的眼睛看着从善,那眼神里写着,大骗子你不带我走,我就揭穿你。 从善也瞪她,想眼神示意警告她,但她又跟温江雪道:“我认识她。”她朝从善一指。 温江雪扭头看从善。 从善立刻就道:“义父,我们带她走吧!” “为何?”温江雪歪头看她,“她是何人?” 她……是何人呢……从善心里急啊。 那小姑娘一抬头道:“我是她的义女。” 从善一闭眼,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啊!个小人精还赖上她了! “义,女?”温江雪一字一顿的问从善。 从善低着头,虚声道:“是的义父,我给您收了一个干孙女……” 小丫头一抬头,冲着温江雪甜甜的道:“原来你就是我干|爷爷啊,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干爷爷很老呢。” 温江雪挑了挑眉看从善,干,爷,爷? “陈楚玉,你厉害了啊。”他道:“我什么时候同意当干|爷爷了?” 从善低着头抠手指,她也不想当干|爹啊……她这不是被赖上了吗!   ☆、第57章 五十七 雨越下越大,温江雪越来越没有耐性,翻身上马坐在从善身后道:“不行。” “为什么啊?”小丫头不服气道:“我很乖的,还不占地方,求求干|爷爷就带我走吧。”她可怜兮兮的,“我也是被林老爷抓来的,好可怜的。” “你是林瑞阳的女儿?”温江雪蹙眉。 小丫头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个孤儿。” 温江雪“啧”了一声,这小丫头片子三句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他不喜欢这种天生的油子人精。 “你既是林瑞阳的人,就好好待着。”温江雪拉了拉缰绳。 小丫头忙开口叫从善,“你说过要带我走的!姐……” “知道了知道了。”从善打断她,擦了擦脸,扭头看身后的温江雪,“义父就带她走吧,她被关在这里也怪可怜了,而且她也算帮过我。” 温江雪低头看她,她被雨水淋的睫毛湿漉漉的趴在眼睛上,眼睛都睁不开了,“陈楚玉,她是林瑞阳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麻烦……”从善有点不好意思往下讲了,这确实很麻烦,带她走是理直气壮的,她是被林瑞阳抓来的,可是这小丫头她是林瑞阳的人啊,带走了会很麻烦,至少林瑞阳不会善罢甘休。 她自己惹麻烦就算了,她不想给旁人增添麻烦。 小麻烦精,她低头想了想道:“反正这宅子也着火了,不能住了,我们就带她回京把她交给林瑞阳,也算帮林瑞阳个忙。” 温江雪惊讶,帮,忙?他不信这宅子的火是自己突然着起来的,以他对陈楚玉的了解,这火肯定是她扇的风,她倒是有脸说给林瑞阳帮个忙。 “义父还是觉得不妥?”她见温江雪不答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他。 温江雪垂眼看了看她,无奈道:“你想带就带吧,一个小娃娃而已,喜欢就留着。”反正与林瑞阳这梁子是结下了,林瑞阳敢对他的人下手,烧了他的庄子带走他的人又能怎么样。 从善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几日没见温江雪变是这么好说话了! “多谢义父!”从善想了想又道:“也多谢相爷顺手救我。” 温江雪看她一眼,吩咐随从另外骑马带上那小丫头,说了一声,“少拍马屁,坐好。”一扬鞭,圈着从善就打马而去。 ========================================== 这茫茫的夜色里,快马疾奔,大雨打在脸上,刷的从善睁不开眼睛,脑袋一直往下缩,可马毛又扎一脸,难受极了。 行出一半,温江雪忽然勒住了马,从善正捂着脸趴在下面,迷惑的抬头看,“怎么了?”不走了? 温江雪伸手托住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从善一惊,整个人已经被扭过身子面朝着温江雪坐在了马上,她愣愣的抬头看温江雪,正好看到他兜帽下的下颚,他似乎心情很不愉快,却伸手拉开披风将她裹进了怀里,对她道:“搂紧了,摔死了我不会拉你。” 一鞭策马,马蹄踏雨而去。 从善忙伸手搂住了温江雪的腰,雨水打在她外面的披风上噼里啪啦的作响,她的脸贴在温江雪怀里,听见他噗通噗通跳的心脏,她透过一点缝隙往外看,看到温江雪紧绷的下颚上晃着一颗雨珠。 这茫茫天地,黑漆漆的夜雨里,从善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又有了安全的感觉,她特别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安全的,她现在可以睡觉,可以闭眼,可以放松警惕,有人在。 这种感觉让她诚惶诚恐,她抱着温江雪,被他下巴掉下来的雨水溅的轻轻打了个冷颤,她感觉到温江雪单手又将她往怀里抱了抱。 那么一刻里,她非常莫名其妙的又想要哭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温江雪身边总是格外的,没出息。 ========================================== 温江雪带着她停在了一家客栈前,温江雪将她抱下马,看着她红红肿肿的眼睛还以为被雨水打的,便道:“进去洗个澡。” 他先快步进去,拉下了披风。 从善跟在他身后,一进去就有些惊讶——这客栈门口站着守卫,客栈大堂里只有两位客人,坐在正堂最大的桌子前,一个是闻人寻,一个是阿鸾。 他们居然还没回京?? 从善还没站稳,阿鸾就霍然起身跑了过来,伸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抱的她险些窒息,就听她带着哭腔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我好担心你,就怕你也……” “我没事我没事,我好的很。”她拍了拍阿鸾的背,她的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她以为阿鸾忘了她先走了,没想到阿鸾还在等她,“你呢?”她轻声问:“有没有人为难你?” 阿鸾低低哽咽了一声,“我很害怕……” 害怕?怕什么? 从善刚想要问她,就听温江雪咳嗽了一声,一双绿眼睛刀子一样看她,向她示意了一下一旁坐着的闻人寻。 闻人寻的眼神果然更可怕了,简直要活吞了她,还笑里藏刀的道:“陈楚玉你好大的魅力啊,让薄情寡义的温相爷为你奔走来回,还让阿鸾死守着不愿离开。朕也只好让长公主她们先行回京,留下来,等你。” 从善忙松开手,推开了阿鸾,大意了!她现在可是个男人,随便抱皇上喜欢的女人这可是要砍脑袋的! “微臣不敢。”她忙噗通跪下,“承蒙相爷和阿鸾姑娘厚爱,微臣惶恐。” “厚爱?”闻人寻故意拎出来两个字。 哎,你说说看一个皇帝干嘛非要这么咬文嚼字的计较啊。 她便又道:“微臣曾在八里桥一案中救过阿鸾姑娘,阿鸾姑娘是个重义之人,所以只是对微臣十分感激,并无它意。” 阿鸾站在她身边红着眼睛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你不要针对她。”她对闻人寻这么说。 这让从善有些惊慌又有些意料之中,阿鸾失忆之后接触的人不多,所以秉性单纯,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况且她对闻人寻没有什么好印象,肯定是不会婉转的,但闻人寻…… “阿鸾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奖赏她还来不及,怎会针对?”闻人寻语气十分的……倒贴。 他用我,不用朕,还笑眯眯的看着阿鸾,这简直让从善惊叹,没想到那么忘恩负义的闻人寻还有重情的一面……他对阿鸾是怎样一种感情啊! “起来吧陈楚玉。”闻人寻道:“你救了阿鸾这件大功,等回京再赏,如今你也刚刚回来,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吧。” 阿鸾亲手扶起了从善。 从善应了是。 温江雪便道:“我带她回房吧。”他向闻人寻行礼,“时候不早了,圣上也和阿鸾姑娘歇息吧。” 闻人寻点头。 阿鸾却有些惊慌的往从善身边靠了一步道:“我想跟陈楚玉住一间……” 这话说的从善差点噗通又跪下,忙看闻人寻的脸色,对阿鸾道:“阿鸾姑娘想和微臣说话,我们明日起来也可以,今夜微臣实在是疲惫不堪……”她有些圆不下去,叹了口气对闻人寻道:“圣上可否已经知道了阿鸾姑娘失忆之事?” 闻人寻看着她,点了点头,“温江雪已经同朕说了来龙去脉。” 从善便诚恳的道:“那微臣就直言了,如今与她而言圣上只是一个……陌生人,所以还请圣上慢慢来,给阿鸾姑娘点时间。”不要硬来啊,一上来就逼人家跟你一起歇息,你不吓死人家才怪。 闻人寻道:“朕知道。”他看着阿鸾,眼神顿时柔软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朕能失而复得已经没有他求了,只希望以后都能陪着她,弥补她。” 闻人寻确实没有想勉强阿鸾,阿鸾是单独住一间,就在闻人寻的隔壁。 从善好说歹说才安抚下阿鸾,让她先回房休息。又跟着温江雪回了自己的房间,好在温江雪和她不是住一间。 温江雪送她回房后,又对她道:“你先洗澡收拾,等会儿来我房中,我有话对你说。” 他说完就走了。 从善约摸着是问她发生的后续吧,也顾不上那么多,先脱了又湿又脏的衣服,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她泡的太忘我了,等泡好澡,洗完头发,穿好干净的衣服去温江雪房中时已经三更天了。 她怕温江雪已经睡了,就小心翼翼敲了敲门,叫了一声,“相爷您睡了吗?” “进来吧。”里面人倦倦的声音很快就道。 她推门进去,看见温江雪正半靠在床榻上揉着脑袋,脸色很不好。 “相爷头又疼了?”从善关上门走过去。 温江雪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月白软袍,松了发,如今这发未干,越发的卷了,像……卷毛狮子。 从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江雪抬手指了指桌子,“把姜汤喝了。” 还有姜汤呀。 从善过去摸了摸,还是热的,她端起来吹了吹喝了一大碗,身上热哄哄的想冒汗。 “过来。”温江雪靠在榻上道。 从善忽然生起一种……羞涩感,好歹她内里还是个女人嘛,被一个男人叫到床|边总是,有点害羞的。   ☆、第58章 五十八 “过来啊。”温江雪又不耐烦的叫了一声,“等我过去请你吗?” 从善忙过去,十分狗腿的道:“我给相爷揉揉头吧?”毕竟今天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她将手搓热,伸手去给温江雪揉太阳穴。 温江雪满意的“恩”了一声,道:“将我走后发生的事情说一说。” 从善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又问:“相爷怎知我被关在庄子里?” 温江雪闭着眼睛道:“我并不知道,只是张三看见你被林瑞阳带走,他来知会的我,我不想惊动林瑞阳就先行回京,趁着他送长公主她们回京,我才又回来找,看到那庄子失火,我想可能是你给我的信号。” 从善看着温江雪,感动的道:“相爷果然是专门回来救我的。” 温江雪皱了皱眉,小王八蛋又套他的话。 他转移话题道:“你与那阿鸾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从善忙道:“相爷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女人。” 温江雪睁眼看她,眼神古怪的问了一句,“你……是当真喜欢男人?还是只是喜欢封崖?” “当然是喜欢男人了。”她性|取|向一向正常的,从善肯定的道。 温江雪又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道:“你年纪还小,也许以后就正常了。” “不会,我确定自己只喜欢男人。”从善非常肯定。 温江雪冷哼一声,“不论如何,我知道你喜欢男人,可圣上不一定信,他对那阿鸾的感情超出你的想象,所以你和那阿鸾保持距离,最好不要接触。” 这怎么可能…… 从善有些为难的道:“不接触真的不太可能,相爷也知道阿鸾失忆后熟悉的人只有皇后和那云隐,现在他们都死了,她无依无靠,把我当成了唯一信任的人。” “那你就等着回京被圣上处死吧。”温江雪冷声道。 “这么严重?”从善问道:“我和那阿鸾只是朋友,圣上不会这么小气吧?” 温江雪冷笑一声道:“找到阿鸾那夜,阿鸾说要替萧无双报仇,刺伤了圣上。” 什么???她已经什么都暴露了? “你知道圣上是什么反应吗?”温江雪问她。 “圣上……生气了?”从善问。 温江雪叹气道:“圣上生生受了她一刀,将上前来拿她的守卫全杀了,并且下令从今以后任何人不许动阿鸾分毫,不论她做了什么。圣上对她……感情太复杂了,不止是旧日爱人,更是失而复得的唯一亲人。” 他又道:“圣上已经下令让林律结了案,定罪是云隐行凶,阿鸾是无辜的。还将此案的县官和师爷都撤掉了,连对阿鸾动过手的官差都没有放过。”温江雪睁眼严肃的看她,“回京之后圣上势必会因此事怪罪到林律他们一行人身上,封崖也不会例外,只长公主和林瑞阳没有直观的参与,所以不会有所牵连,为了一个阿鸾,他怪罪这么多人,你想想看,他会不会放过一个阿鸾如此依赖的男人?” 长公主她们也参与了……只是不好说而已。 从善认真想了想,“相爷说的对,男人吃起醋来也是很可怕的。” “你知道就好。”温江雪道。 从善又想了想,道:“那我让圣上相信我只喜欢男人,阿鸾对我只是感激之情,圣上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了?” 温江雪挑眉看她,“是不错,可你要如何让圣上相信你是断袖?去和他说?你以为他会信?” 从善笑了笑道:“我说了圣上肯定不信,但大家都这么说了,圣上肯定就信了。” “哦?”温江雪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鬼。 从善忽然冲他暧|昧的笑道:“相爷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啊?” 温江雪被她笑的浑身不自在,“滚,你打什么鬼主意?” 从善撩袍爬上了他的|床,一张脸贴近了道:“相爷能不能假装和我断个袖啊?” “滚!”温江雪一脚就要将她踹下去。 她伸手抱住温江雪的大腿,可怜兮兮道:“好相爷,好义父,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又不是真的,我们只用假装亲|热|亲|热骗过圣上就好了。” “陈楚玉!拿开你的手!”温江雪被她那贱皮样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要断袖找别人去,别来恶心我!” “我这一时不是找不到别人嘛。”从善不撒手,“和我假装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要是封大人在的话,我肯定不会来麻烦相爷了。” 那话听的温江雪心里火突突冒起,一脚就将从善踹了下去。 从善没料到他当真这么狠心的踹她,一个没防备‘咕咚’一声就后仰栽下了床,她“哎呦”一声一头磕在地板上,疼的发懵。 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端饭菜进来的守卫被这一幕吓的一呆。 从善捂着脑袋就冲温江雪埋怨道:“相爷不疼人,您要玩也轻|点嘛,次次都玩的这么狠,我怕疼。” 温江雪脸一红怒道:“闭嘴!”抬头就瞪那守卫。 那守卫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一白,低着头忙道:“属下该死!属下不知道……不知道相爷在办事,属下告退!”端着饭菜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又拐回来,死低着脑袋将那饭菜放在桌子上,“相爷要的饭菜,属下该死!”慌不择路的扭头跑了出去。 “啪”的将房门关了上。 温江雪是又怒又气,他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义子! “陈楚玉!你活得不耐烦了!”他怒喝。 从善捂着后脑勺,也是十分的委屈,只觉得掌心里热乎乎的,她摊开手一看,手心里都是血,她顿时更委屈了,“流血了……” 温江雪一惊,赤脚下|床上前托住她的脑袋一看,果然后脑勺磕流血了,他也懵了,没料到这么一脚她都能受伤。 他忙拿了帕子捂住她的伤口。 从善疼的去推他的手,“疼!疼!” “别乱动!”温江雪拖着她的头,按住伤口气道:“你就不能看着点吗!” “是你踹我的!”从善更气。 “你不乱来我能……”踹你吗! 从善气恼道:“我能怎么乱来?我连相爷的手都没有摸,是相爷你反应太过激了,你还……” “闭嘴吧你!”温江雪不想听她乱说话,他过激?笑话。 他扬声冲门外喊道:“外面的人进来!” 门外的守卫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进来不敢抬头,“相爷有何吩咐?” “叫大夫来,今日不是请了大夫给阿鸾姑娘看病吗?可还在?”温江雪压着从善的脑袋不让她乱动。 那守卫道:“是在,只是刚刚被请去圣上房中,给圣上换药了,可要去给相爷请来?” 从善一听就嚷嚷道:“请来请来,就说我在相爷房中玩着玩着不小心磕了头,请给圣上换完药,就过来。”她又伸手抱住相爷的腿,“相爷我现在特别头晕,耽误不得……” 温江雪心中悲痛,咬牙道:“请来。” 这下,不闹的满客栈非议才怪! 没多大会儿,那大夫就慌慌张张而来,连闻人寻和阿鸾都跟了进来。 从善和温江雪两人皆是洗过澡后换的单衣软袍,头发也未束。 从善一脖子的血,温江雪一袖口的血。 大夫来了帮从善迅速的包扎了后脑勺的伤口,倒是不大也不深,只是磕破一点皮,然后大夫又问:“小少爷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从善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温江雪,低声道:“旁的地方不好上药,我自己来就好了。” 大夫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嘱咐了几句这几日不可沾水,不可剧|烈|运动,要小心,就告退了。 房间里气氛很尴尬。 阿鸾小心翼翼看着从善的头问道:“你怎么弄的啊?疼吗?” “多谢阿鸾姑娘,已经不疼了。”从善又看温江雪道:“相爷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没有把握住力道,所以我就……” 温江雪沉默的擦着手。 闻人寻在灯火晃晃下,看着他,忽然笑了,“温江雪,没想到你好这口儿啊,怪不得你从少年时就对女人不感兴趣,拒绝了那么多次朕的指婚。”他又看从善,“你收这义子也是别有深意啊。” 温江雪低头擦着手,面无表情的道:“圣上就不要取笑我了。” 闻人寻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玩归玩,别玩的太过火,你将来可是要做驸马的。”转身伸手去揽阿鸾的腰道:“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不好,快回去休息吧。” 阿鸾忙躲开他的手。 从善便起身道:“阿鸾姑娘今日可是没有喝血?需要我放些血给你吗?”她挽起袖子露出那腕子上的伤口。 阿鸾忙拉住她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喝过了。”看了一眼闻人寻,“他给我了。” “那便好,日后阿鸾姑娘若是想喝血了,就找微臣。”从善说头晕。 阿鸾便让她好好休息,被闻人寻送回了房。 屋子里灯火曳曳,又剩下了从善和温江雪两个人。 从善心里有点开心,解决了这件事,头磕破点皮也是值得的,她坐在凳子上心满意足的扭头,就对上了温江雪直勾勾盯着她的绿眼睛。 她心里“咯噔”一声。 就听温江雪冷笑着问她,“开心了?” 从善摸着桌子不敢点头。 温江雪又问她,“满足了?” 从善心里发虚,“义父您别生气……” “你还怕我生气?”温江雪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双手架在她身后的桌子上,将她扣在眼下,“陈楚玉,你胆子可越来越肥了,欺瞒我?利用我?你就不怕我真的办了你?” 他眼里窝着一团火,盯的从善害怕。 从善扶着桌子往下滑,虚笑道:“义父我错了……您……您怎么会办了我呢?您不是,不是喜欢九公主吗?” 温江雪捏着她的肩膀将她又拎起来放在凳子上,低头冲她一笑道:“谁跟你说我喜欢九公主了?或许,我忽然想试试别的口味玩一玩呢?”   ☆、第59章 五十九 “陈楚玉,你胆子可越来越肥了,欺瞒我?利用我?你就不怕我真的办了你?” 他眼里窝着一团火,盯的从善害怕。 从善扶着桌子往下滑,虚笑道:“义父我错了……您……您怎么会办了我呢?您不是,不是喜欢九公主吗?” 温江雪捏着她的肩膀将她又拎起来放在凳子上,低头冲她一笑道:“谁跟你说我喜欢九公主了?或许,我忽然想试试别的口味玩一玩呢?” 他靠的极近,热潮潮的呼吸都喷在脸上,从善看一眼他近在咫尺的蓝色瞳孔,恶意坏笑的唇,只觉得心脏突突突突突的要炸了,嘴哆嗦的捂着脸道:“义……义义义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利用您了……您冷静冷静,我这就去解释!”缩下身子就要往桌底下爬出去,被温江雪一把攥住了后颈。 “怎么?你是嫌弃我不够跟你断袖?”温江雪就喜欢看她这副怂样,“我一朝相国,比不上暗部少卿封崖?” 从善被硬生生拽出去,又按到了凳子上,她如坐针毡啊,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她怎么受得了这么调|戏! “当然不是!”她捂着脸不敢看温江雪,“义父千秋万代英明神武!” “那你躲什么?”温江雪看着她捂着脸的样就想乐,“还不敢看我。” 你离那么近!看着就跟要亲上了一样怎么敢! “义父太……太耀眼了。”她毫不要脸的拍马屁,“我配不上义父……” “你是在拒绝我?”温江雪问她,语气似笑非笑,阴险异常。 从善要哭了,“义父……我们这是乱|伦!” “我不介意。”温江雪越逗越开心,“听起来倒是很新鲜,可以一试。” “我替义父介意!”她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圣上不是说了吗,义父以后是要娶九公主的,是要干大事的,不能被我累了名声……” “你介意我娶九公主?”温江雪看着她小小的脸包裹在手掌里,像个小老鼠,玩笑道:“她虽然任性但却是很听我的话,到时候你与她一大一小,共同服侍我也是不错的。” 从善在手掌下的脸就是顿了顿,她睁开眼,透过指缝看到温江雪正在眼前笑,像猫逗老鼠一般,“我宁愿死。” 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生冷,倒像是认了真。 温江雪愣了一愣,看她放下手掌,露出一张被捂红的脸和眼睛,她也没有在看他,只是低了低眼,又说一句,“若是有朝一日相爷想要羞辱我,逼我做小,我一定会与您同归于尽。”她看自己的手掌,想起温江雪之前说过若是找到陈从善就娶她做妾,羞辱她,折磨她,令她生不如死…… 她有些害怕的攥紧手指,自己安慰自己一般的道:“不会有那一日。” 温江雪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认了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啧”的一声冷笑退开,嘲讽道:“还真以为我会为你这小畜生断袖?强逼你做小?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 从善抬头对他笑了笑,“是啊,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畜生,还望相爷以后高抬贵手放过我。”她起身道:“我就不打扰相爷休息了。”一行礼就要走。 温江雪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冷声道:“我准许你走了吗?” 从善没回头,“相爷还有什么吩咐?” 温江雪心里很不爽,这明明是被她摆了一道,如今她还不高兴耍上脾气了。 他坐回榻上,道:“过来,给我继续揉,等我睡着了你才能走。” 从善“哦”了一声又转回去,看温江雪躺回榻上,她坐在榻边的凳子上低头伸手又去给他揉太阳穴。 窗外雨声吵嚷。 温江雪也不闭眼,就那么看着她,她的眼眶有些红,不知是累的还是哭的。 从善安安静静的低着头揉着,也不看他。 这屋中太静,窗外雨声太吵。 “说话。”温江雪开口道。 从善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像颗宝石,“说什么?相爷想听什么?” “说说你的事。”温江雪看着她道:“我想了解你。” 不知为何从善心突地一跳,他一直看着她,说想要了解她。 她忙错开目光,低声道:“我没什么好了解的,就是先帝私生子,被陈大人养在外面……相爷都知道。” “那就说些我不知道的。”温江雪道:“比如,你之前跟我说你杀过人,为什么?陈大人没有保护好你?” 从善心里慌乱的有些躲闪,却知道越不说越容易引起怀疑,只能扯谎道:“我少年时曾贪玩走丢过……” “走丢?”他等着她继续说。 从善“恩”了一声继续道:“我十多岁时贪玩不懂事偷跑出去玩遇到了……山匪,害死了看护我长大的奶娘,被山匪抓走了……” 温江雪看着她,“继续说。” 继续说吗? 从善动了动睫毛,轻声道:“我被卖到一个供人取乐的地方,那里很可怕,每天会有一些凶神恶煞的男人来挑选人玩乐折磨……” “勾栏之地?”温江雪问。 “比那种地方可怕多了。”从善想了想,“相爷去过斗狗场吗?有钱人将自己提选好的狗放在笼子里,让它们互相撕咬打架,有时两只有时一群,最后活着的那只狗就会得到奖赏。” 温江雪看过,但他不喜欢那种血腥场面。 “那个地方就像斗狗场。”从善道:“我们被关在一个院子里,供人挑选,挑出来后他们有些会在院子里……一群人比着看谁最厉害,先将自己挑选出来的人折磨的跪地求饶……” 温江雪一直盯着她,她在说这样不堪的往事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忽然笑了一下对他道:“当然也有运气好的会遇到比较和善的人,只是来找个人睡一夜就好。” “那你呢?”温江雪问她。 “我?”她抬了抬睫毛笑道:“我应该算是最幸运的,一开始她们怕我爹……陈大人会来找我,会找到我,所以没有让我被挑选,后来他们发现陈大人找不到我,才用我挣钱。” 她看了一眼窗外没有继续说,大雨打在窗棂上,确实吵的人心烦。 温江雪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她忽然道:“我就是那个时候杀的人。”她低下头来对温江雪笑了,笑的既逞强又佯装无所谓,“我用剪刀捅穿了那个人的太阳穴。”她替温江雪按摩太阳穴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就是这里,这个地方非常脆弱,刺的狠一点深一点,一会儿人就死了,他大概没料到我这样苟且偷生的人会有这种胆量吧,我一下子就得手了,杀人快的很。” 她像是在讲什么开心的事情,语气轻快,“他死后我就把他的四肢切开,丢在那些平日里打骂我的那些人的床|上,门口,衣柜里。”她低头看着温江雪笑着眨了眨眼,“你不知道当时她们吓的样子,我心里舒坦极了。” “后来我又杀了几个人,全是那个人的兄弟,他们要报仇,要抓住我折磨死我,我就在后山设了几个陷阱,小时候我经常和从郁……”她话语猛地顿住,笑容也没了,她像是犯了什么错一般低下头来,干透的发散在她脸侧,她不再开口了。 “怎么不说了?”温江雪轻声问她,她讲起这些来像个恶劣至极,睚眦必报的小恶魔,眼神又狠又狡黠,可一替从郁,她像是哑了一般,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温顺,有错就认的陈楚玉。 从郁,陈从郁?那个陈家早夭的儿子?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过?她……很在意这个人? “没有什么了,就是设了陷阱,引来豺狗害死了他们。”她低低道:“那都是过去犯下的错。” 温江雪想说什么,她却已不想再说,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道:“时候不早了,相爷闭上眼睡觉吧。” 他在她的手掌下动了动眼皮,终是没有再问。 这也又深又长,雨越下越大。 温江雪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他朦朦胧胧的梦到一只小猫在自己的手边哭,低低的,哭的人揪心。 他想抬手将那小猫赶走,一抬手碰到一张冰冰凉的脸,他一惊,睁开眼才发现是陈楚玉,她不知什么时候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 她小小的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脸颊上亮晶晶的全是眼泪。 他凑近看了看,确定她是睡着的,可是……她却在哭,这个人怎么做梦都会哭? 温江雪看着她,看着她,伸手将她的散发挽过脸颊,挽到了耳后,极轻极轻的问:“你在哭什么?” 她睫毛一动,猛地睁开眼醒了,迷迷糊糊的瞪着温江雪,“相爷……”惊觉自己睡着了,还哭了,忙要起身。 温江雪伸手托住她的脑袋将她又按躺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不是你的错。” “什么?”从善躺在榻上眼睫动了动,惊讶的看温江雪。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这并不是什么错。”温江雪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发,像抚摸着小猫,“他们欺辱你,伤害了那么多人,该杀,你是在替天行道,不必愧疚忏悔。” 从善震惊至极的看着他,他跟自己说不是她的错,就像梦里那个人一样,他明白她,宽恕她……梦里面那个人和眼前这个人重重叠叠融为一体,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不是梦,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有个人这么安慰她,救赎她。 她甚至想,这个人就是温江雪。 她不知自己是难过还是开心,她心中酸酸楚楚无以言表,她无措的将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里。 温江雪还在摸她的发,叹息一般的对她说:“你可以当一个好人,也可以成为一个坏人,但我希望无论是好是坏,你都是个快活的人。”她在他手掌下低低抽泣着,他的心里就柔软的像生了游摆的水草,“我希望你学会不怪罪自己。” 这夜那么长,雨那么大,但她在手边轻轻的抽泣声,仿佛盖过了雨声,他觉得无比柔软,无比安宁。 一夜无头痛。 ========================================================================== 第二天,到正午雨才停,他们一行人这才赶路回京都。 阿鸾不愿意离开从善,所以她,从善,闻人寻和温江雪共乘一车,一路上从善也不敢说话,只殷勤的给温江雪端茶倒水,希望闻人寻认定了她是断袖,她不喜欢女人。 好在一路上阿鸾也极少开口,闻人寻一门心思在她身上,根本没工夫搭理从善。 等到了京都,从善以为总算是喘口气了,没想到阿鸾不乐意了,她死活不愿意跟闻人寻进宫,要和从善在一块。 闻人寻怎么哄都没用。 从善只好硬着头皮道:“阿鸾姑娘失忆后从未接触过云隐以外的人,她十分畏惧生人,如今她认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对我信任,若是圣上放心的话,就让阿鸾姑娘先随我回相国府住几日?等她适应一下了,再接入宫?” 闻人寻瞪她一眼,“朕不放心。” 那你要怎样。从善心里翻白眼,有本事你把她绑进宫啊,你又不想让她难过,她一见你就难过,你说怎么办。 从善不想吭气了。 阿鸾在她身后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走。 温江雪没办法,开口道:“在我府中,圣上就放心吧,我自当照顾好阿鸾姑娘。” “不。”闻人寻盯着阿鸾,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那么多年失而复得,他不想再看不到她。 “让陈楚玉陪着进宫吧。”闻人寻道。 从善一惊,温江雪也是一惊。 “圣上这不妥吧……”从善忙道。 “有何不妥?”闻人寻问她。 “微臣一个大男人……进宫去陪阿鸾姑娘,这可如何使得。”从善道。 “让阿鸾住在两个单身大男人的府邸里就使得了?”闻人寻瞪她,“在朕眼皮子底下,朕放心。” 你放心我不放心。 温江雪忍不住道:“陈楚玉身份特殊,不可入宫。” 闻人寻挑了挑眉看他,“温江雪,你是在命令朕?” “臣不敢。”温江雪淡声道:“臣只是认为圣上应该再考虑考虑,他身为男人,又身份特殊,入宫恐是要引来事端,况且阿鸾姑娘此时也不适合入宫,圣上打算让阿鸾姑娘以什么身份入宫?” 闻人寻皱了皱眉,看向阿鸾。 “妃子?还是宫女?”温江雪道:“她无身份无家室,要想册封为妃圣上还要从长计议。” 闻人寻走到阿鸾身边,抓着她的手柔声问道:“阿鸾,给你做皇后好不好?” 阿鸾被握的一惊,忙抽回手退开一步,慌道:“我……我不要。” “你不要?”闻人寻皱了眉,“一国之母,皇后之位,阿鸾,从前我答应过要给你的,现在你不要?” 阿鸾低头攥着手,声音虽轻却坚定道:“以前的我都不记得了,现在,我不稀罕做皇后。” 从善心头莫名的一爽,几乎想冷笑,你以为你认为最大的赏赐,别人就会稀罕吗? 人家不要。   ☆、第60章 六十 阿鸾死活不愿意随他进宫去,从善也十分不想陪阿鸾进宫,毕竟宫里还有个九公主和闻人寻,简直随时都会死。 让从善略微惊讶的是,温江雪这次十分的帮她,仿佛他也不太乐意从善进宫一般,一连搬出了满朝文武和不能委屈了阿鸾姑娘,最后又低低对闻人寻道:“圣上若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带阿鸾入宫,不管不顾的给她名分,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圣上对阿鸾姑娘十分看重,您想一想当初阿鸾姑娘是为何丧命的。” 闻人寻眉头顿时就皱紧了,当初废太子为了逼他就范,抓了阿鸾,正是因为废太子知道阿鸾对他有多重要。 “若珍惜越不能大张旗鼓,这个道理我想圣上要比我明白。”温江雪看着闻人寻幽幽道,他慢慢的看向从善,她正在那里低头安慰着阿鸾,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越珍爱越要藏好了,保她平安。”从善似乎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冲他傻兮兮一笑,他就冷着脸收回了目光。 闻人寻再三思索,终是决定让阿鸾已温江雪表妹的身份暂住相国府,又再三勒令温江雪要照看好阿鸾,也要看好了他的人,不要骚扰阿鸾,比如陈楚玉。 他又不放心的派了一个嬷嬷和两个宫女去相国府照看阿鸾,这才勉强安心的回宫。 温江雪随着他入宫处理事情,将她们送回府,就匆匆入宫了,临走之前看到可怜兮兮的站在回廊下的小丫头,才想起来他还带回了林瑞阳的人,又拐回去嘱咐从善,“若是林瑞阳来,你就不见,等我回来处理。” 从善应下,又问:“那相爷什么时候回来?” 温江雪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晚,让傅伯多做几个菜,给你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从善不明白。 温江雪看她一眼,“庆祝你活着回来,并且没有被我打断腿。” 从善腿肚子一抽,这才想起来当初她是偷跑走的……她都忘了,温江雪个小心眼的居然还记着。 温江雪又吩咐傅伯给阿鸾安排了住处,匆匆离开了府邸。 从善这一路累的够呛,被绿灵哭哭啼啼的缠了半天,才给她打水洗澡。 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洗了头发,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阿鸾站在她门外,有些局促。 “你在等我?”从善问她。 她点了点头。 她确实怕生的厉害,进府来没跟人说上一句话,自己锁着门洗了澡,还穿着自己的旧衣服,就出来找从善了,等了她好一会儿。 从善叹口气,萧无双再造了她,去令她孤独的像被世界隔绝一般,“你饿不饿?” 她点点头。 从善带她去了正厅,傅伯端了些小点心和时令的水果来,笑眯眯的道:“楚玉少爷和阿鸾姑娘先吃些垫垫底,等相爷回来我们就开饭。” 从善拿了一叠杏仁酥递给阿鸾,边吃边给她介绍府里的这些下人,希望她能尽快熟悉起来。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杏仁酥,边看边点头。 绿灵提了药箱过来,脱了从善的鞋袜给她揉受伤的脚,小声抱怨,“你一瘸一拐的进来,我还以为是被少爷打断了腿呢。” 从善就指着绿灵介绍,“这位神仙妹妹呢,就是我们家的绿灵了,人特别好,就是有点傻。” “你才傻!”绿灵不服气轻轻敲了一下从善的脚。 从善假装哎呦一声,吓的她脸色苍白忙道:“怎……怎么我敲疼你了??” 从善就笑眯眯拉起她的手道:“没有,我是怕打疼了绿灵你的手。” 绿灵又气又好笑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走这么久还是这么爱调|戏人。” 从善嘿嘿对她笑着。 阿鸾在一旁看着,轻轻说了一句,“你们可真好。”她有些失落的笑了笑,底下了头。 从善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你要学会接受,接受你已经失去的,接受开始新的生活,这府中的人都没有恶意,只要你想你就能和她们相处到一起。” 她低头抓着手指,低低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像跟我说话一样,跟她们说话。”从善道:“绿灵,自我介绍一个。” 绿灵应了一声,站起身到阿鸾面前,先鞠个躬,又道:“姑娘好,我叫绿灵,是这府里的小丫鬟,我是个好人。” 阿鸾抬头看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小心翼翼道:“我……我叫阿鸾,青鸾的鸾。”想了想又补充,“我也是个好人。” 绿灵噗呲就笑了,“我看姑娘也不是坏人,你长的这么温柔。” 阿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从善笑道:“我就说绿灵有点傻吧,人不可貌相,温江雪还长的那样好看呢,可你看看,多坏。” “我们家少爷哪里坏了。”绿灵打抱不平,“他对你那么好。” “哪里好了?”从善问她。 绿灵想了半天,好像相爷平时对她挺凶的,还老说打断她的腿…… “我们少爷……还给你做新衣服呢。”绿灵好容易想出来一条。 从善嗤之以鼻,“他那是怕我穿的寒酸,出去丢他的脸。”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绿灵有些惆怅,“你这样说,少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我又没有当着他的面说。”从善嘟囔道,她哪里敢当面说。 阿鸾看着她,笑道:“那位相爷对你确实挺好的,他找到我时听说你被抓走了急的要杀了那个叫张三的。” 那个好多功能的影卫? “为什么要杀他?”从善不解。 阿鸾道:“他怪张三没有保护好你,他说张三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就算死也要替你死。” “这么不讲理?”从善惊讶。 阿鸾点点头,小声道:“他好凶,还说你出事了就把镇子给踏平,让那个林大人给你赔命。” 从善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她实在是无法想出温江雪会为了她说出踏平镇子这种话,她觉得温江雪只会说一句,“哦?被抓走就被抓走吧。” 她不太信。 她们三人聊着聊着,傅伯匆忙进来,低低对从善道:“楚玉少爷,你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不见了。” “不见了?”从善一蹙眉,“什么时候不见的?找了吗?” “刚才发现不见的,已经找了,门房的人说好像出府了。”傅伯道:“已经派人上街去找了。” 从善蹙眉想了想,她是林瑞阳的人,要是真在相国府走丢了,那……等林瑞阳来要人,势必会给相爷惹来麻烦。 她起身道:“你找几个人来,跟着我出去找。”府里的人不认识那小丫头,也只有她和傅伯和之前送她来的那个手下认识,还是她带人出去找好一点。 傅伯应是,找了几个家丁跟着从善出去找。 阿鸾想跟,但从善怕她再出什么意外,就好说歹说让她留在府中跟绿灵说话了。 ================================================================ 从善带着人匆匆出府,在街道上找了好一圈,都没找到人,她累的脚发麻,在一个茶摊坐下歇歇脚,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水果摊前站着个束两条辫子,穿着大红衣服的小姑娘,正眨巴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她。 可不就是那小丫头。 “在那!”从善起身一指,刚要追过去,那小丫头扭头就跑,从善瘸着腿跑不快,忙对家丁道:“快快,去追她!” 家丁们应是,呼啦啦全追了过去。 从善站在摊位前,看着他们追到街头,拐进了胡同里,忙要赶过去,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陈从善。” 她浑身一僵,不敢回头,那声音好像是…… “你还真是陈从善啊。”是林瑞阳的声音,他道:“你再不回头我可就要喊了,喊的满街都知道你是陈从善。” 卑鄙无耻! 从善转过头去,就看到林瑞阳那张胖乎乎的脸,让她吃惊的是,他身边还站了个人,一个女人,低着头,谨小慎微的跟着他——幽草。 从善顿时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幽草跟着林律和林瑞阳,长公主他们一同回的京,这一路上定然是逃不过碰面的,碰了面之后发生了什么,从善不难猜到。 幽草这样目的明确,不择手段的人,肯定是会为求自保将所有人当成交换的筹码。 想来她能站在这京都之中,是拿从善的真实身份和林瑞阳谈了条件的。 从善笑了一声,对幽草道:“我来猜猜看,想来小王爷已经知道我的所有事情了,幽草肯定也和小王爷达成了交易,她知无不言,小王爷留她在京都?还是不揭穿她?” 幽草不看她,只低着头轻声道:“走到今日我已经没得选了,从善,你恨我吧。” “好个没得选。”从善笑了,“我恨不恨你倒是无所谓,只是幽草你记住了,从你这个没得选开始,你与我不再是朋友,从今以后你要小心些,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幽草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复杂极了,有不舍有愧疚有难过,就是没有后悔。 她从来不后悔利用别人达到目的。 林瑞阳站在一边看好戏一般的鼓了鼓掌,“我还真是爱看恩断义绝,朋友成仇人的戏码,果然是没有留错幽草。”他摸了摸幽草的脊背,摸的幽草浑身一僵。 从善不再看幽草,而是看着林瑞阳道:“说吧小王爷,你想要什么?”特意带了幽草来揭穿她,他肯定不是只为了来看戏的。 林瑞阳看着她,笑眯眯道:“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她不讲话。 林瑞阳上前两步,站在她极近的距离,极低的道:“要你啊。” 从善被逼的后退两步,撞在了茶桌上。 小二和喝茶的好奇的看过来。 从善索性坐下,压低声音道:“林瑞阳,你就是这样报恩的?” 林瑞阳低头看她,“我想给你荣华富贵,可是你不要。”他叹气,“你烧了我的庄子,带走我的人,你说说看我要如何再向你报恩?” 好不要脸! 从善不看他,“哦,你是来算账的。” “当然不是。”林瑞阳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笑,“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一个庄子烧就烧了,至于那私生女……你要是喜欢,我们也生一个。” 生你娘的头! 从善越看他越觉得他阴险,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一堆肥肉里全是心眼儿呢? “直说了吧林瑞阳,你今天带幽草来想达到什么目的?”从善道。 “跟我回府。”林瑞阳也直接道。 “我若是不呢?”从善看他,“你就带着这幽草去温江雪那里揭穿我?搞死我?” 林瑞阳笑了,“我怎么舍得呢。”他要了一壶茶,慢慢给从善倒上,有条不紊的道:“我若是去揭穿你,温江雪和圣上大怒杀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我只想得到你,可不想害死你。又或者……”他想了想,“温江雪不杀你……他知道你是他一直在找的陈从善,留你在身边,我再想得到你可就难如登天了。” 是啊,温江雪会慢慢折磨死她,不会放她走的。 “所以呢?”从善问,带幽草来不揭穿她,来逗她玩? “所以……你要是不同意跟我回府。”林瑞阳抬眼看她,“我就会成为幽草的靠山,帮助她一点一点的将属于你的所有东西都抢走。” 从善笑了一声,“我一无所有,有什么可抢走的?” “你陈家大小姐的身份,你们陈家的所有。”林瑞阳道:“可能你对这些没什么感情,但是你的母亲呢?你是那个早夭大哥陈从郁呢?” 从善抬眼盯住了他。 “虽然人死了,但是灵位还在,骨灰还在。”林瑞阳眨眨眼,“或许我可以将他挖起来,给他娶个阴亲?” 那一口气在喉头翻涌,从善紧紧攥着茶杯,克制着自己翻涌的情绪,她不能让林瑞阳看出她的软肋,他也许只是在试探她,但一旦知道她会为这些就范,就完了。 她慢慢松开手指,笑了,“你随意,人死如灯灭,况且死了那么多年,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起身就走,在转过头的一瞬看脸色阴沉煞白,她一步一步走的艰难又隐忍。 林瑞阳看着她真能的走了,一蹙眉起身,喊了她一声,她连头都没有回,回头一巴掌扇在幽草脸上,阴测测道:“你不是说她最在意她大哥了吗?说什么让她大哥死不安生她就一定会就范,现在呢?你又在跟我玩什么花样!” 幽草捂着脸忙道:“是真的王爷!她这世上最对不起最在意的就是她大哥陈从郁,她跟我说过的!就算她对所有都不在乎,也一定会为她大哥妥协的!” “一个死人,一堆骨灰,她还会在意?”林瑞阳看她的背影已经远的消失在人群里,心中恼火。 “会的!一定会的。”幽草肯定的道:“她只是在伪装,想让王爷您误以为她不在意,不信王爷您试试看,让陈家鸡犬不宁,死人都不得安生,她一定会自己来找您的。” 林瑞阳皱着眉看那她离开的长街,道:“我怕逼的她破釜沉舟将我要除掉那个女人之事告诉圣上。” “她又没有证据。”幽草道:“不然王爷就直接杀了她灭口?免得破坏了您的计划。” 林瑞阳猛地瞪向她,冷声道:“在我没有下令之前,不许动她,听到了吗!” 幽草忙低头应是。 林瑞阳又看那她消失的方向,他是真心的喜爱她,如果不到非杀不可的地方,他只想将她囚禁在身边,让她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 他不想杀她灭口。 ========================================================================== 从善回到府中时已是黄昏,阿鸾和绿灵在大厅里等着她,见她回来就围了上来,担心的说,那小丫头回来了还不见她和家丁回来。 从善一愣,“小丫头回来了?”她往正厅里看,只见那小丫头正坐在厅里吃点心,看见她还冲她一笑。 从善火不打一处来,上前拎起她就往自己屋里去。 小丫头叫了一声,哭着喊着挣扎。 阿鸾和绿灵吓了一跳,忙跟过去要拦。 从善将那小丫头往屋里一丢,“啪”的就关上了门,对屋外拍门的阿鸾和绿灵道:“别管我。” 两人也不敢再拍门。 那小丫头也吓的躲在桌子下面不敢出来。 从善就拔出怀中的匕首往桌边的凳子一插“噌”的一声,吓的小丫头一哆嗦,从善道:“你猜猜我敢不敢杀了你?” 小丫头在桌底下哭出声,哆哆嗦嗦的解释道:“姐姐……姐姐别生气,我只是好奇所以跑出去转了转……那些大人来抓我的时候我害怕就跑了……可我一看天黑就自己回来了……我再也不敢乱跑了,姐姐别杀我……” 从善蹲下身子,看着她道:“我数到三,不说实话我就从手指头开始,一根一根,给你切断了,再缝上,我说到做到。” 她那双眼睛又黑又渗人,小丫头被她盯得登时就往了哭了。 “一。”从善数了一声。 小丫头忙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二。”从善看她,只是略微一顿,立刻数到:“三!”伸手到桌子底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拖到眼前,死死的按在了凳子上的匕首旁。 小丫头死命挣扎,眼看她拔了匕首,是当真怕了,眼泪唰的下来哭道:“我说我说!是林老爷!林老爷在府外让我引你出去!他说有话跟你说!” 从善顿了顿手,“还有呢?” 她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从善,“还有?没……没有了……” “是吗?”从善拿起匕首一下一下的点在她手指旁的地方,“没有了?没有了,你为什么要回来?”她看小丫头,“你回来干什么?” 小丫头是真被她吓傻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撒谎了,哆哆嗦嗦的不敢开口。 从善将匕首插在她手指旁,抬手拿过床榻旁的一把剪刀,在她的手指上就是一划,血珠子立刻涌了出来,她疼的哇一声就哭了,“我说!我说!我……林老爷让我回来给阿鸾姐姐下毒!” 好个林瑞阳,够阴的啊,利用个小丫头来害阿鸾,还一石二鸟的连累相国府! 从善撂了剪刀,松开她。 她捂着手大哭着又钻回桌子底下,就听从善冷冷道:“小丫头我警告你,不要在我跟前玩什么把戏,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怎么让人痛不欲生了。” 她开门出去,一开门正好撞上要拍门的温江雪,温江雪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脑门上。 两厢都是一愣。 温江雪看她一眼,又看她房中一眼,收回手道:“出来吃饭。” 从善捂着额头愣愣的“哦”了一声,她看着温江雪的背影,追了两步,道:“相爷……” 温江雪顿步回头看她。 她在那昏昏的夜色下,攥着手指问了一句:“相爷……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 “你骗了我?”温江雪皱眉看她,“你敢骗我?” “没有……我是说如果……”从善解释道:“假如骗了您……” “我不喜欢这个假如。”温江雪转身就走,“我警告你不要做欺瞒哄骗我的事情,不然你会生不如死。” 从善站在那昏暗的夜色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能坦白,他是温江雪,再温和的温江雪也是温江雪。   ☆、第61章 六十一 从善跟着温江雪进了正厅,一进去就愣了一下,闻人寻来了…… 他就坐在桌子旁,低头耐心的跟阿鸾说着话,阿鸾并不太理他,局促的坐在那里,一见从善进来顿时一喜的起身迎过来,“你刚才怎么了?没事吧?” 从善没敢让她拉自己,对她笑笑说没事,上前对闻人寻行了礼。 闻人寻坐在那里看着她笑,“起来吧,这是在相国府,朕是来做客的,不必拘礼。” 从善就不客气的起身,落了坐,阿鸾挨着她,闻人寻挨着阿鸾,温江雪挨着从善,坐了一圈。 菜都上齐,十分丰盛,等温江雪说了一句吃吧,从善埋头就开始吃,她这个人,天塌下来都会好好吃饭的,她不喜欢饿着自己,所以吃的格外不留情面,什么好吃什么,余光瞥见闻人寻在给阿鸾夹菜。 “吃些鱼,这个鱼是今日我让宫里才送来的,特别新鲜。”闻人寻道:“这块没有刺。” “我不爱吃鱼。”阿鸾挪了挪碗。 “那白切鸡呢?我记得你以为最爱吃白肉了。”闻人寻又夹了一块鸡肉。 阿鸾捂住了碗,“我现在不爱吃白肉。” “没关系,那吃些红烧肉。” “太油腻了。”她仍然不吃。 “蒸蛋?” “味道太淡了。” “那……多少吃些菜吧,这个笋特别嫩。” “我不喜欢吃。” “都不合胃口?”闻人寻问。 她不吭声。 闻人寻放下了筷子,气氛有些沉重,从善不得不吞下一口肉也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温江雪。 温江雪示意她继续吃,不必管。 她就又拿起筷子开始吃,边吃边听闻人寻叹气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如今喜欢吃什么?我差人重新去给你做,总是要吃饭的,你单喝血怎么行。” 哎,贱不贱,从善算是看明白了,人性本贱,萧无双对他那样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温柔对待。他的温柔和耐心全给了阿鸾,但人家,并没有多稀罕。 阿鸾冷淡的说了一句,“我喜欢吃面,珠儿姐姐煮的鸡丝面。” 从善嘴停了停偷偷看闻人寻,果然他脸色阴沉的很难看,要发火了?她忙暗自的端起了碗,怕闻人寻掀桌子。 哪料闻人寻只是脸色难看的沉默了沉默,语气都未变的开口道:“好,那就让下人去给你煮。”他对温江雪冷声道:“让你的厨子再煮……” “不必了。”阿鸾打断他道:“不是珠儿姐姐煮的味道不一样,我不喜欢吃。”她将未动的米饭推到了桌子上,不打算动筷子,“我不饿。” 温江雪看了阿鸾一眼,又看闻人寻。 从善不敢抬头的埋头吃饭,她觉得阿鸾是故意的……故意挑衅闻人寻,这太冒险了,毕竟他是皇帝啊!再爱你宠你,说翻脸那可就是要杀人的…… 闻人寻霍然起身,吓的从善一口饭就噎了住,咳了两声又赶紧忍住,哐哐锤了两下胸口,就看到温江雪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她忙放下碗要去倒茶,温江雪已将自己倒好的那杯推给了她。 她拿过一口灌进去,好不容易才将那口饭顺下去,就听闻人寻道:“我去给你煮。” 不止的从善,连温江雪都吃了一惊起身,“圣上这等事还是让……” “我来吧。”闻人寻望着阿鸾道:“我会做,之前……珠儿学*丝面是为了照顾我受伤后大病初愈,我常常看她做,知道怎么做,口味应该差不了多少,你等一会儿。”他转头看温江雪,“厨房在哪里?” 温江雪忙为他引路。 阿鸾极为冷淡的说了一句,“珠儿姐姐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 闻人寻在大厅之外僵了一下,终是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两人离去,留下从善和阿鸾。 从善咂了咂嘴,坐下问阿鸾你道:“你真的不饿?这些菜挺好吃的,你先吃一点垫垫底?” 阿鸾低着头,小声问从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怎会。”从善夹了一块肉给她,“若是你见过萧无双的绝望,你大概会比现在过分一百倍。”她如今只是对闻人寻冷淡,闻人寻当初是彻彻底底的击溃了萧无双,她那样骄傲的女人,最后像个崩溃的疯子。 “是我太笨了,我杀不了他,不能替珠儿姐姐报仇。”阿鸾轻轻道。 “不,你不是笨,也不是杀不了他,只是……”从善压低声音道:“太冲动了。” 阿鸾抬头看她,眼眶红红的。 “做他最亲近的人是杀了他最好最直接的办法。”从善低低道:“学着隐藏你的敌视,慢慢接受他,等他觉得你又回来了,等他对你放下所有戒备,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他性命,你甚至可以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阿鸾惊讶的睁大眼睛看她,“我……可以吗?” “只有你可以。”从善忽然搂过她的脖子让她靠过来,贴在她的耳侧极低极低的道:“就像我若是现在杀温江雪只有一半的成功把握,但等到他离不开我,完全信赖的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我就有绝对成功的把握,并且他会比现在痛苦一百倍。” 阿鸾惊的害怕。 从善松开了她,泰然自若的继续吃剩下的饭菜,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说过一般。 阿鸾看着她,既害怕又……惊叹,她忽然心生羡慕,要是她能像她这么隐忍又果断就好了,就可以为珠儿姐姐和洛儿报仇了。 她忽然抓住了从善的手,问道:“我该怎么做?” 从善看了她的手指一眼,轻声道:“再闹几天脾气,就跟他回宫去吧,不必太热情,但要让他感受到你在一点点的接受他。” 阿鸾有些怕了,“可我害怕进宫,那里我谁都不认识……” “那你就不要进宫了。”从善并非气话,她认认真真的看着阿鸾,“你要想清楚,对他的仇恨是不是足够你做这些,你若是真恨一个人,怎么还会害怕前路险阻?”只会想着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下地狱也要拉他一起。 阿鸾被她那眼神盯的胆怯,那眼睛里满是仇恨,滔天的恨意,她小心翼翼的问:“你这么恨的人是谁?” 是谁? 大厅外有脚步声过来。 从善看过去,看见温江雪和闻人寻走过来,温江雪看着她,目光自然而然却一直没有离开。 她低了低头,在抬起笑容满面,起身叫了一声:“相爷,这么快就做好了?” 温江雪看了一眼她面前已经空了的碗,讥讽道:“你吃的也挺快,饿死鬼投胎的。” 从善委屈的道:“我很饿啊……一直在等您回来吃饭,什么都没吃。” 闻人寻端了一碗面放在阿鸾面前,讨好的道:“你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要是不好吃就再做。” 阿鸾看了一眼从善,终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好吃吗?”闻人寻关切的问道。 从善也很关心,凑过去看她。 她拿着筷子轻轻点了点头,闻人寻顿时眉开眼笑,“那就好那就好,我第一次做也不知做的怎么样,你要是觉得好吃就多吃点,我以后多给你做。” 从善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萧无双如今还能够瞧见,那她该是会怎样心酸。 温江雪坐了下来,看她一眼道:“想吃?” 从善回过神才知道他以为自己是看着那碗面发馋……她忙坐下道:“还有吗?” 温江雪笑了一声道:“没了,想想就行了。” 从善有些扫兴的坐在一旁又吃了几筷子菜。 闻人寻看着阿鸾将那碗面吃的七七八八,心情大好,连带着看从善都有些顺眼了,同她道:“陈楚玉,你这次冒死救阿鸾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赏赐?” 从善想了想道:“微臣如今乃大理寺暗部寺副,从六品,圣上既然要赏,就赏微臣加升一品?”寺副上面是寺正,寺正上面是寺丞,寺丞上面就是少卿了,林律混到如今做到了少卿,她能赏个寺正做做已是破格了,毕竟她才升寺副没多久。 闻人寻看着她笑了,“你倒是不客气。”他听多了一说赏赐就表忠心,不要赏赐只为他效力的话,倒是第一次听人这么不客气的要赏赐。 从善道:“不瞒圣上,微臣在拼死救阿鸾姑娘时一大部分就是为了事成后的赏赐。”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不然我与阿鸾姑娘非亲非故也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险啊。” “陈楚玉。”温江雪出言提醒她,却是有些惊叹她三言两语就撇清和阿鸾有私情的小聪明。 “朕倒是喜欢你这么坦白的。”闻人寻笑着看温江雪,“朕原本是想给你更大的官儿当当,可是你这义父替你拒绝了。” “为什么?”从善看温江雪,有些哀怨,这不是阻止她升官发财吗。 温江雪冷眉冷眼道:“你小小年纪做那么大官儿也不怕命短。” “你义父倒是当真尽心尽力的护着你。”闻人寻有意酸温江雪,“他怕你升官儿太快,树敌太多,难以立足自保。”他对温江雪道:“朕看不如你砌个进屋子把她藏起来好了,谁也见不着,谁也伤不了她。” 温江雪自是知道他在讥讽自己,无所谓的笑道:“好啊,不如圣上赏臣一座金屋?” 闻人寻笑骂他一句,“不愧是从不亏本的当朝第一大奸臣。” ============================================================================ 一顿饭吃的磨磨唧唧,月亮升的老高时闻人寻总算是依依不舍的回了宫。 从善跟着温江雪送走闻人寻,忍不住问道:“相爷相爷……圣上之前想赏我做什么大官儿的?” 温江雪走在前面,回廊下掌了灯,光晕重重,温江雪不回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说嘛。”从善小跑着跟上他,“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温江雪侧头看她,勾着唇道:“圣上啊,打算把林律的位置给你坐。” 从善一惊,林律的……大理寺少卿?!给她坐??! 从善惊的站住了脚,走不动道,“当真?” 温江雪也顿步回头看她,“你敢坐?” “有什么不敢!”从善十分的心痛,那是大理寺少卿啊! 温江雪笑了她一声,“你也就有些小聪明而已,你也不想想林律混到今日坐上这个位置,单单只是凭着刚正不阿,断案神速?” 从善很困惑。 温江雪看她那傻兮兮的样子就想乐,“你以为林律当初对我行刑,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动他?” “对啊!为什么呢?”她也很诧异啊,以温江雪这么小心眼的性格,连她都不放过,怎么会放过动手的林律? “那是因为我现在还不能动他。”温江雪道:“他是护国大将军,当朝唯一的异性王爷林秀的侄子,而林秀是长公主的夫君。” 从善有点吃惊,原来林律是林瑞阳的堂兄??长的一点不像啊…… “林秀当年辅佐圣上有功,又在宫变时为圣上牺牲了,圣上一直对林家厚爱有加,又有长公主这层关系,林家的人一律不许动。”温江雪道:“这次圣上之所以会如此震怒的降了林律的职,一是因为阿鸾,二是因为他要警示林家和长公主,不要把手伸得太长。” 他看从善听的双眉紧蹙,缓和了语气道:“圣上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你顶替林律的位置,这不是摆明了要将你推于众矢之的,让你与长公主交恶,借着他们的手除掉你。”他叹气,“你个傻子还不明白吗?你还敢坐,坐上去不到一天怕是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没想到朝堂如此黑暗阴险……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 她有些丧气,这么复杂,那她什么时候才能调动大理寺重新彻查当年的案子,报仇雪恨…… 温江雪走过去敲了敲她的脑门,“把你的贪心收一收,脑子用一用,年纪小小,野心倒是不小。” 从善捂着额头叹气道:“哎,是我大意了,险些就中计了,还是义父想的周到。” 这个时候又叫他义父了?温江雪挑了挑眉,“今日你出府做什么了?” 从善心头一跳,道:“找那个小丫头去了。” 温江雪皱皱眉往前走道:“等明日带上小丫头,我陪你去长公主府上讨个公道。” 从善忙跟上去道:“不用了义父。” “为何?”温江雪不解,他这是要给她出气啊。 为何?她现在和林瑞阳这种关系,这种情况,太复杂了,温江雪要是一去闹,林瑞阳要是把她的身份抖出来,死的不还是她吗? “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等过阵子,林瑞阳自己找上门再说。”她道。 温江雪看着她,说了一句,“随你。”抬步走了。 从善看着朗朗明月下的温江雪,愁的要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人都在算计她。 ===================================================================== 她回了房中,小丫头蜷在她的桌子底下睡着了,脸上泪痕犹在,还捂着手,手背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她叹口气,将小丫头抱出来,小丫头一下就醒了,惊恐的看着她要挣脱开。 她将小丫头放在床|上道:“别动,不然我又要生气了。” 小丫头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看她,也不敢动。 从善拉过椅子坐下,拿了药箱给她包扎伤口。 小丫头忐忑的看了她半天,小声问道:“你……不会杀了我吗?” “那要看你听话不听话。”从善道。 “我听话,我一定好好听话,你能不能放过我,送我回林老爷那里?”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从善看她,“你以为林瑞阳会让你回去?” 小丫头一呆。 “他将你关在庄子里,就说明没想过让你大白于天下。”从善淡淡道:“你母亲与人偷情生下了你,你只是林瑞阳不愿意让人知道的耻辱。你才这么小,他就利用你来杀人,你认为他还会怜惜你,接你回去?” 小丫头呆愣愣的看她,她的话太直接太伤人了,她呆愣愣的掉眼泪,一把抽回手愤怒道:“我不信!他说只要我杀了阿鸾就带我回家,带我去见那个奶奶!” 从善看着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天真,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她让小丫头一起睡在榻上,半夜里小丫头总是哭个不停,这让她想起刚到静心庵的自己。 她拍了拍小丫头哭的颤抖的背,问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哽咽着小声道:“忍冬……” 忍冬?一个路边花草的名字……幼儿何辜。 她哭着哭着慢慢睡着了。 ====================================================================== 天没亮从善就起床去早朝,她还在睡。 她坐着相爷的马车被召入宫,满朝文武,闻人寻将林律降为大理寺左寺丞,霍少游降为主薄,封崖与丁丁扣了俸禄,一行人独独赏了从善,还官升两级,直接做了右寺丞,与林律平起平坐。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她耀眼的简直要被那些闲言碎语淹没了。 更是传出了她与温江雪断袖,吹了枕边风,床|上卖力才能连连走后门的谣言。 总之,十分的难听。 等从善到了大理寺令官服和腰牌一系列东西时发现自己被孤立了,那些同僚离的她远远的。 她倒是也不介意,令了东西之后就去了暗部。 在见到封崖之前,她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自在,发生了太多事,她先是和封崖冷脸成那样,可他后来又在关键时候救了自己,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可好巧不巧,一进暗部就撞上了冷着脸要去大牢里的封崖,两厢都是一愣。 她尴尬的叫了一声,“封大人。” 封崖略一点头,开口道:“进去吧,长安烙了饼。” 不知为何,从善心头一酸,想她在出发前与丁丁玩玩闹闹的争饼吃,如今…… 她应了一声低头进了暗部。 封崖忽然在她身后淡淡说了一句,“你既还在暗部,就依然是暗部的人,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第62章 六十二 封崖忽然在她身后淡淡说了一句,“你既还在暗部,就依然是暗部的人,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日光朗朗之下,风吹着树影晃动,她热的有些发汗,瞧着那树影轻笑了一声道:“多谢封大人之前出手相救,我很感激封大人。”她转过头来笑的奉承,“日后还请封大人多多照拂。” 封崖皱了皱眉,她是当真……与他疏远了。 “我会的。”封崖扭头去了大牢,“你进去吧。” 从善拱了拱手进了暗部。 =============================================================== 暗部大院还是那个大院,几个人都在树下纳凉吃饼,薛雪还是那副懒洋洋爱讥讽她的样子,丁丁也还是那副护着饼生怕她抢走的模样,不识丁姐姐也还是那副谁都不理的样儿。 一切都没有变化,她升不升官儿好像大家都依旧当她是个小评事。 唯独长安一见她便道:“陈少爷这几日要多注意些。” 啊?她升官赏了银子,不是该吉星高照吗? “注意什么?”她问。 薛雪靠在凉椅里看她道:“你可不要小看我们长安,我们这院里最可怕的不是封崖,也不是丁丁,是我们这长安。”他拿扇子扇了扇,“自带神算子技能,看谁谁倒霉,一看一个准。” 从善一惊,还真是啊,但凡长安说自己有血光之灾,她就真的有血光之灾…… 她忙拉住长安,问道:“那……我要注意什么?你给我算算我会哪里倒霉?” 长安看着她,叹气道:“我只看得出乌云罩顶,别的看不出。” 从善摸了摸她的头,薛雪慢悠悠的晃着扇子道:“乌云罩顶,那就是哪里都倒霉。” 从善心头有点发虚,坐在桌子旁拿了一张饼塞进嘴里,不管了,她先吃饼压压惊。 天太热,薛雪没什么胃口,一个人慢悠悠的喝了壶冰镇梅子酒,不识丁姐姐也不怎么吃,坐在那里不吭声的低头看书,就她与丁丁玩命似得将饼吃了个精光,剩下最后一块险些打起来,最后被薛雪给吃了。 丁丁不敢吭气。 从善对薛雪如今是刮目相看,他实在是太深藏不露,在萧无双和阿鸾一案中都至关重要,她就忍不住多看了薛雪两眼。 薛雪喝了口酒幽幽道:“我劝你不要爱上我,我可不是封崖外冷内热,我啊,郎心似铁。” 从善笑嘻嘻的凑过去,给他倒酒,“薛大人啊,你以前是不是做过大夫?” 薛雪睥了她一眼,“怎么?要死了找我看病?” 从善笑了笑,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道:“你认识阿鸾对吗?” 薛雪原本要推开她,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一顿,眉头蹙了蹙,就听从善低低笑道:“别紧张薛大人,我会替你保密的。” 薛雪一把扣住了从善的肩膀将她拉开,盯着她凝了笑容,“看来你想和我聊聊了。”他起身拉起从善就要走。 惊的丁丁和长安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们。 “继续吃你们的东西。”薛雪拉着从善就要走。 从善也没挣扎,跟着边走边道:“薛大人不要慌嘛,我若是想要对你不利,之前在上朝时就已经禀明圣上了,我如今说起只是有一事想问。”她上前两步拦住薛雪。 阳光晃的她睁不开眼睛,她眯着眼对薛雪笑道:“薛大人曾经帮过我,我铭记于心,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的。” 薛雪站住了看定她,萧无双之事他对她,并不讨厌。 “我只是真的有事想要问一问薛大人。”她说的诚恳。 薛雪略微松开眉头道:“何事?” 她勾了勾手让薛雪附耳过来,凑过去,在他脸侧轻声道:“我想知道阿鸾身上的毒|药如今有没有可解之法?”总是喝人血也不是个事啊。 薛雪眉头松开,也在他耳侧道:“无药可解,只听以命续命。” 从善有些失落,却也是意料之中,她刚想退开,薛雪忽然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她一惊,就听薛雪在她耳侧略微高了声音道:“礼尚往来,那我也有一个问题问你。” 他盯着不远处的拱月门,封崖站在那里,正看着他与从善,他搂着从善笑的满怀恶意问道:“你愿意不愿意救救我们的封大人?” “救他?”从善不解。 “救他。”薛雪盯着封崖,封崖的脸色难看极了,这令他开心,抚摸着从善的脊背道:“将他从那作茧自缚的兄妹情深中解救出来。” 从善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记得薛雪曾经说过封崖迟早会死在九公主之手。 “我救不了他。”从善推开他,除了他自己,谁也救不了他。 “不,只有你能救他。”薛雪被推开,抖了抖袖子,眯眼还看着封崖,“他这个闷葫芦,这辈子大概只爱过这么一个人,你不明白吗?” 从善笑了一声,“我不想明白。”转身要走,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拱月门下的封崖。 他……都听到了吗?看到了吗? 封崖只看她一眼,对薛雪道:“过来验尸。” 薛雪应了一声,懒懒的甩甩袖子对从善道:“就算要死我也希望封崖死在你手上,至少这样他是快活的。”他擦身离开。 从善在那太阳下面站了一会儿,也抬步跟了上去。 ================================================================== 暗部的刑房之中点着蜡烛照明,薛雪正在验尸,从善想要走进去看一看,却被封崖拦了住。 从善一愣,“这个案子我不能查看?是隐秘的黑案?” 封崖低头看她一眼,又忙移开了眼睛道:“是,我不希望你参与。” 从善心中一揪,这话令她不舒服,是因为他们的私人恩怨,所以封崖要隔离她吗? 她笑了一声,“既然封大人如此说,那我就回避了。”她转身要走。 薛雪忽然从那刑房里转过头来喊住她,又对封崖道:“你就是这样表达你的爱意的?” “薛雪!”封崖喝住他,“不需要你插手。” 薛雪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你对她好,也要让她明白你的好意啊。” “闭嘴!”封崖竟是有些恼怒了。 薛雪也怒了,将手一擦,丢了毛巾道:“我不舒服,这个案子我不接,你让她来验尸吧。”他冰冷着一张脸走过去,一把打开封崖的手,“她是圣上新提拔的右寺丞,此案她有权参与。”伸手拉住从善的手,将她往刑房里拉。 封崖却一把按住从善的肩膀,不准她进入。 两厢一拉扯,从善也是懵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案子怎么……还产生内部矛盾了啊。 “薛雪!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封崖是真的有些动怒,“放开。”一掌就要虚虚的挥开薛雪。 薛雪怕他真动手,忙收了手,怒道:“今日我还非要插手了!”他一瞪从善,“你可知此案死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从善一脸诧异。 封崖扭过她的身子就要将她推出去,就听薛雪扬声道:“死的是你们相国府上的那个小丫头!就死在你们相国府后门外!” 从善一僵,“谁?”哪个小丫头? “此案你不要过问。”封崖执意让她离开。 她猛地转身,挣了两下没挣开,抬眼盯着封崖道:“封大人,希望你公事公办,放开我。” 封崖愣了愣,她已挣开他的手快步走入刑房,他跟了两步进去,看到她站在那句小小的尸体旁脸色发白发青的僵了住,无比恼怒的瞪向薛雪。 他知道这个小丫头是随着从善回的京,入的相国府,他就是怕这小丫头和从善有牵连有……感情,她会难过。 薛雪只做没看见道:“你杀了我也没用,就算你想瞒她,这个案子也瞒不住,只会让她误会你。” 从善有些发僵的站在那里,再三的确认,那个小小的尸体,那张小小的脸就是忍冬,连她手背上的伤口都还在,没法作假。 可是……明明她出门之前她还睡在自己的手边榻上,昨天夜里她还在小声的哭着,告诉她,她叫忍冬。 怎么只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就脸色青紫的躺在了刑房里? 她不敢相信,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有气…… “她在三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死了。”薛雪道:“被路人发现死在相国府后门,报到了大理寺,大理寺那些怂包不想惹相国府这个大麻烦就移交给了暗部,你认识她吧?”薛雪问她。 认识,当然认识。 从善看着她,她还穿着那身大红色的小衣服,两条辫子已经散了乱了,小脸青紫,紧闭着双眼,小小的手紧紧的攥着,像是昨天夜里拼命忍着哭的样子。 她其实并非多么的难过,她只是……很吃惊,很难以相信,几个时辰前她还是活生生的人,从那庄子里缠着她,跟她来京都。 她才刚刚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就会死了? “你可以休假几日。”封崖想要抚平她的背安慰她,可他怀揣着那份心思,像个贼一样,只敢冷冰冰的让她远离这个案子。 从善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冰冰凉的,“她是……被毒|死的?”身上没有伤口,脸色青紫,指甲都有些发青。 她轻轻捏开忍冬的小嘴,里面有血和一些粘液。 “应该是。”薛雪道:“只是做了初步的检查,没有致命的伤痕,最直观的就是中|毒,我需要进一步的检查,但是那之前要搞清楚她的身份,你可知道她叫什么?” 叫什么…… “忍冬。”从善想起,她缩在自己的手边哽咽着说出这个名字。 “父母是谁?”薛雪又问她。 从善僵了僵,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和……牵连,她为什么会突然中毒身亡?谁会对一个刚来京都的小姑娘下|毒?还毒|死在相国府外? 她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只是她不敢相信他会下这样的毒|手,对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 从善张了张口,刚想要说话,刑房外一个守卫匆匆忙忙来禀报道:“少卿大人,长公主,九王爷和相国大人在大理寺,正要过来。” 封崖蹙眉。 从善心里就是一沉。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走来,从善一抬眼看到林瑞阳扶着长公主急急而来。 封崖带着她与薛雪行礼,长公主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他们,直奔那尸体而来,她看到尸体,忽然就捂着嘴哭了起来,“我的孙女……我可怜的孙女……”她哭的肝肠寸断,险些昏厥。 林瑞阳忙扶住她,哽声道:“娘……娘你别这样,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长公主哭的悲痛,忽然一把推开林瑞阳,转身就朝从善走过去,“陈楚玉,就是你将我可怜的孙女拐走带回了京都,你害死了她!”她劈手就朝从善扇了下去。 从善还没反应过来,封崖伸手抓住了长公主的手,冷声道:“长公主,这里是暗部。” 长公主盯着封崖,眼眶里的眼泪落的很漂亮,“暗部又如何?暗部就可以包庇犯人了吗?” 从善心中就越来越清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刑房外有人走进来,冷声笑道:“长公主说谁是犯人?” 从善一抬头就看见温江雪一身朝服的走了进来,他看了从善一眼,眼光落在封崖护着从善的手上,冷冷道:“陈楚玉过来。” 从善愣了一下,忙从封崖的胳膊底下钻出去,走到了温江雪的身侧,叫了一声,“相爷。” 温江雪很满意的看封崖一眼,又问长公主,“敢问长公主,谁是犯人?”欺负人欺负到了他家府门上,是看他最近修身养性,仗势欺人的恶事做得少了啊。   ☆、第63章 六十三 温江雪毫不客气的问长公主,“敢问长公主,谁是犯人?” 这刑房中静了下来,长公主看着温江雪,眼眶里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她哭的悲痛,摇摇欲坠。 “娘……”林瑞阳扶着她。 她眼中含泪看着从善道:“谁是犯人?本宫倒要问问你的好义子陈楚玉,八里桥时我儿子好意相救让她在林家的庄子里养伤,是不是她烧了庄子将我那孙女从庄子里劫走,带来了京都?又是不是她将我孙女关在相国府?我孙女死在相国府外除了她下的狠手还有谁?”她眼泪落到腮边,倒像是当真心痛。 从善想回答,温江雪抬手让她别说话,他先笑道:“长公主你误会了,庄子是我烧的,那小丫头也是我带回来的,因为她哭着喊着求我带她入京,至于关在相国府,我府中上下从未限制过她的来去,她什么时候出府,为什么会死在我府门外,如今还没有结论,长公主不要妄下判词。”他顿了一顿看林瑞阳,“我倒是想问一问长公主,您当真确定她是您的孙女?” 长公主眉头一蹙,“你是何意?我孙女惨死,你竟先质疑她的身世!” “长公主别动那么大的肝火。”温江雪道:“只是在这小丫头求我带她入京时,她说自己的母亲是被小王爷抢回庄子做小妾的,她也并不是小王爷的女儿,是母亲与人私通生下来的。” 从善心里一惊,她没想到温江雪已经知道了这小丫头的身世,还这么快给捅出来了。 长公主脸色一青,呵斥道:“温江雪,你为了给你义子脱罪竟造出这样的谣来毁我们林家清誉,你当真以为有圣上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是不是我造谣调查之后不就清楚了。”温江雪看了一眼封崖,“封大人,此案牵扯到林家,林大人不方便插手,就只能交给你们暗部了,还请彻查到底。” 封崖看他一眼没有答他,反而是薛雪懒洋洋笑了一声道:“不用相国大人操心,我们暗部自然会彻查到底。” 一直没说话的林瑞阳突然有些慌了,说了一句,“不用查了。” 长公主眉头一皱看他,他忙扶着长公主道:“娘,不要查了,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就早些让忍冬入土为安吧,不要再折腾她了。” 温江雪“啧”的一声笑了,“小王爷这是怕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长公主瞪向温江雪,一字字道:“查,彻查到底,等彻查清楚,本宫要温相爷为今日所造谣言当众赔礼。” 温江雪也看她,“那就查清楚再说,还请封大人尽快查明。” “娘……”林瑞阳为难的拉了拉长公主的衣袖。 封崖已不想再听他们争辩,下令道:“叫丁丁和不识丁来办案。” 刑房外的守卫应了一声。 薛雪又瞅了一眼从善,道:“陈寺丞还不过来帮封大人办案?” 从善应了一声要过去。 温江雪便道:“此案牵连到陈楚玉,她要避嫌,不方便参与此案。” 从善脚步一顿。 薛雪道:“方不方便得我们封大人定夺,还请诸位不要插手暗部办案。”又回头对封崖从牙缝里低声道:“争点气,不然人就跑了!” 封崖不理会他,看丁丁与不识丁进来,下令道:“丁丁与不识丁去审讯,其余闲杂人等退出刑房。” 闲杂人等。 温江雪知道指的是自己,他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道:“真不巧,刚刚圣上让我暂代大理寺少卿之职。” 满刑房的人皆是一愣,但看他手中确实拿着大理寺少卿的令牌。 从善心中更是震惊,林律被降职她还在想这个大理寺左少卿的位置会轮到谁坐,没想到竟是温江雪…… 封崖看了一眼,依旧不为动容道:“案子既交由暗部,大理寺就不必插手,丁丁,请左少卿出去。” 丁丁应了一声,从架子上抽出一支鞭子,“啪”的一甩,吓的从善她们几个一抖,他扯着鞭子道:“几位公主王爷还有相爷跟我到对面的刑房录个供辞。” 温江雪无比的配合,率先去了对面刑房。 从善不知道自己需要不需要过去,有些踯躅。 封崖道:“你过来。”他坐在桌子前,点了点对面的凳子。 从善过去坐下,他亲自问道:“你和那个小丫头是何关系?” 从善想了想,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封崖,她想尽快查清这个案子,她也不想牵连到温江雪,更不想让凶手得逞。 从她在庄子里遇到小丫头,到昨天夜里小丫头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以及小丫头自己说的身世——她是九王妃与人私通生下的私生女,全都讲了出来。 封崖听完皱紧了眉头,薛雪也是吃了一惊,笑道:“怪不得那胖子小王爷不想让我们彻查呢,原来是带了绿帽子,看来长公主并不知情啊。” “长公主知不知情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从善蹙眉道:“若是长公主不知情,认为她是林瑞阳的嫡女,怎么会准许林瑞阳将唯一的嫡女关在千里之外的庄子里?可若是她知情……又为何执意彻查?她不怕家丑外扬?” “我倒是认为她并不知情。”薛雪道:“长公主为人骄纵跋扈却不像是会做戏的人,她一向恩怨分明,当初她并不十分喜欢那位九王妃,强塞了一个小丫鬟给林小王爷做小妾,被九王妃一场大闹险些将那小丫鬟打死,闹的满城皆知两人不和,后来九王妃早产染病,长公主直接将九王妃送到了别院里养病,或许她是同意将嫡孙女养在庄子里的也未可知。” 从善心中有些吃惊,问道:“那小丫鬟叫什么名字?” 薛雪想了想,“谁还记得那么个小丫鬟的名字啊,她只是长公主与九王妃交恶的牺牲品。” 是幽草吗?从善越来越疑惑,当初幽草只和她说她与九王爷情投意合,被嫉妒成性的九王妃硬生生拆散,打了她半死送到了静心庵中,没有提起过长公主。 原来这一切都是长公主默许的? 封崖又问从善,“可有证人证明她是身份?” “庄子里的那些丫鬟们?”从善道。 封崖点了点头,“先将她的身世查清楚。”他吩咐薛雪,“我今日就动身去庄子里调查她的身世,你留在暗部验尸,查明她的死亡原因。” 薛雪点头,又瞧着从善道:“带上我们的陈寺丞去,她认识路,认识人,熟,你俩前去,就你俩。” 封崖看了从善一眼又转开眼,几经沉默才问道:“你想参与这个案子吗?我并不建议你……” “想。”从善打断他道:“封大人不必估计我的情绪,尽早查明真相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 封崖便不再讲什么,只说了一句,“收拾一下,随我上路。” 从善应是。 丁丁和不识丁已走了进来。 不识丁将案件记录薄递给封崖,丁丁蹲在椅子上道:“今天这几个人好老实啊,问什么说什么,除了那个林瑞阳窝窝囊囊的。” 封崖看了看,递给从善。 从善接过,一目十行,温江雪说的和她说的差不多,庄子里的私生女。 长公主说讲的和薛雪猜测的差不多,她坦诚自己不喜欢九王妃,却是因为九王妃曾在有孕初期想要流掉这个孩子,长公主盛怒之下才有了那出给儿子塞丫鬟,两人不和的闹剧。孩子虽然抱住了,却一直胎像不稳,后来早产生下来羸弱,有为大师说小丫头命数不好,承不住林家的大富大贵,需当个寻常人家静养在外,八岁之前不得见亲人才好活命,所以她与林瑞阳才将这个孩子送到庄子里养着,也没有对外声张,想着到了十二岁接回来再好好团聚。 还说了给这孩子取名忍冬,是希望她像忍冬草一样好养活。 这倒是说得通…… 再看林瑞阳,与长公主说的并无相差,只是多了几句对九王妃的评价——跋扈善妒,不识大体。 看来他并不十分喜欢这个九王妃。 “这个九王妃是什么来头?”从善问道。 薛雪道:“圣上指婚,是邻邦小晔国的郡主,两国联姻圣上指给了九王爷,这位碧珂郡主当初可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嫁给九王爷,她生的天姿国色,看到九王爷那副丰满的样子,当场就拒绝了,后来勉强嫁了过来,两人感情应该一直不太好。” 怪不得呢,长公主已是如此说一不二的性格,先帝最宠幸的女儿,怎么会有人敢跟她嚣张,原来是联姻的郡主,也是个娇宠的主儿。 一山不容二虎,郡主那么嫌弃自己的儿子,两个人交恶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这位碧珂郡主是怎么死的?”从善问。 “早产之后染了重病,没多久就病死在了别院里。”薛雪答:“也是个可怜的,和亲而来,孤苦的死在异乡。”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他看了一眼封崖,果然封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哎,他一直受困于闻人寻,就是怕他的好妹妹也落个这样的下场。 从善还想要再问什么,就听温江雪不耐烦的在刑房外道:“陈楚玉,我说过这个案子你不许参与。” 从善一抬头就看到他靠在刑房的大铁门上,一双绿眼睛不愉快的盯着她。 “出来,跟我回府。”他道:“我会向圣上请旨,放你个大长假。” 从善忙起身,对封崖说了一句,“封大人稍等。”快步出了刑房。 ================================================================== 温江雪不回头的往外走,从善小跑着追在他身后,小声叫道:“相爷等等我,我想……” “不要想。”温江雪不停步的打断她道:“你没看出这个案子是长公主在针对你吗?林家关系复杂,圣上如今都不敢动长公主,你不要跟着掺合。” 从善停了脚步,叫了一声,“义父。” 温江雪走了两步,听见身后脚步声停了,就顿步回过头,从善站在他身后的几步之外,看着他,问了一句,“义父当真觉得我不参与会好一点吗?” 他没有说话,其实他也细细想过了这个案子无论她参与不参与,她都会被牵扯进来,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她和封崖一块办案。 “是。”他道:“你不参与我会好办一点,免得我与你都不好脱身。” 从善看着他,低下头应了一声,“既然如此,就听相爷的,请相爷稍等片刻。”她转身又回了刑房。 温江雪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烦,她在妥协,委曲求全的听他的话,她不开心的太明显了。 从善很快出来,跟上了他,说了一句,“已经说好了,还请相爷给我告个假,我这几日就不出府了。”她抬头对温江雪笑了笑,“走吧。” 温江雪不再看她。 ================================================================ 两人乘一辆马车回府,一路上从善看着车窗外,也不讲话。 是路过陈府的时候,陈府门口吵吵闹闹的在搬东西,横在路上过不去,马车就停了停。 从善挑帘望出去,只见府门打开,出入的全是一些年轻陌生的下人,抬着一些家具往外搬,横在路上的是个雕花紫檀木的衣柜,四五个家丁正抬着一张粉色帐顶,水曲柳木的床榻,榻角上红绳子挂着一把桃木小剑一晃一晃的,出了府门就被挂断,掉在了台阶上。 从善手指就紧了紧。 “这是怎么回事?”温江雪问车夫。 车夫道:“回相爷,陈家的大小姐回府了,之前陈家无人主持,如今陈大小姐正在整顿陈府。” “整顿陈府?”温江雪看着从善,她似乎很紧张。 “是啊。”车夫道:“如今陈家就剩下她一个孤女也是挺艰难的,听说昨日她将府中的下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一个老管家,又请了几个家丁和一个小丫鬟。今日好像是将府中一些旧物给卖掉,说是大小姐睹物思人难过,也有说是为了维持陈府的生计,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 “哦?人刚回来就急着卖府中旧物了?”温江雪笑了一声,“本想着忙完这几日就来抬这陈大小姐进相国府,没想到这陈大小姐这么着急的为自己准备嫁妆了。”他看着从善,逗她道:“你觉得你这阿姐,以什么身份进相府的好?通房丫鬟?小妾?” 从善像是没听见,瞧着那车窗外吵闹的人群,有家丁一脚将那掉在台阶上的木剑踢到了一边,她抓在车帘上的手指紧了紧。 “陈楚玉。”温江雪又叫她一声。 她忙回过头,“什么相爷?” 温江雪看着她,又看那车窗外,问道:“那些是你的东西?” “不,不是。”从善忙道:“怎么会是,我从小养在府外,并不是我的东西……” “那你在紧张什么?”温江雪打量着她。 她……表现的如此明显? 从善摸了摸脸,低笑了一声道:“只是……我听陈大人提起过那些东西,觉得卖掉怪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温江雪问她。 她在袖子里攥着自己的十指,笑道:“那个衣柜是紫檀木的,是陈夫人的嫁妆……她娘家从她出生就开始找人做,雕花雕了许多年才完工,陈夫人……陈大人说陈夫人很喜欢这个衣柜,宝贝的舍不得用。”她声音低了低,又笑了,“那个小床我记得陈大人说过,是特意给陈大小姐做的,比寻常的床要矮一些,怕她摔下床……那把桃木剑是从郁做给陈大小姐的……” 她笑了笑,“买不了几个钱,可惜了这些东西。” 温江雪瞧着她,问了一句,“是吗?” 路上的衣柜被挪了开,马车晃悠悠的又继续前行。 从善低着头没有再往外看一眼,多奇怪,明明早就没有家了,可看到那些旧东西竟会觉得那是家里的东西,那些记忆如此清晰明确的翻涌出来。 她甚至还记得小床上哪里她偷偷刻了字,柜子上她磕坏了哪一点,险些挨揍…… ================================================================== 她回了相国府说是累了,就直接回房休息了。 圣上派人给阿鸾送吃的来,阿鸾在正厅里等着从善回来一块吃,可从善说没胃口就回了房。 从善进了自己的屋子,却在榻上坐不下去,小丫头昨晚还睡在这里……桌子底下还有她手背上留的血,桌子上还放着她吃剩下的点心。 可是她死了,如今就躺在暗部的刑房里,等着被验尸。 从善坐在桌子边,趴在桌上闭了闭眼,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那昏昏沉沉的梦境里,她梦到她自己的卧房,她的桌子,椅子,衣柜和那个粉顶小床。 从郁跪在床头拿着红绳系着的桃木剑给她栓在床头,问她:“阿善挂在这里怎么样?”他扭过头来,清秀稚气的脸上满是笑容,“这样你以后就不会做噩梦了,我听说桃木剑辟邪,以后你睡觉了看着它,它会替我在你梦里斩妖伏魔。”他挥手比划了一下,“要是不管用,我就多做几个,你肯定不会做噩梦了。” 她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腿,不满的道:“可是你做的太丑了。” 从郁就笑眯眯的跳下来,“我第二个肯定做的比这个好!”他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呀,阿善的头发长长了,都能扎辫子嫁人了。” 他说:“阿善要是嫁人了,大哥也给你做个衣柜,我亲手做。”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以后万一你的相公欺负你,你要跟他和离了可要把柜子带回来。” 她就问:“他要是不给我呢?” “他敢!”从郁严肃的瞪了瞪眼,“谁敢欺负阿善我就带人去揍他,把他的房子拆了给你出气!” 如今再也没有人替她出气,斩妖伏魔。 窗外天色暗下来,屋内一片昏昏。 她手臂发麻的醒过来,坐在屋里发了一会儿呆。 绿灵在门外敲门叫她,“楚玉少爷你睡醒了吗?相爷让你出来。” 从善应了一声,揉着手臂开门出去。 绿灵一脸神秘的冲她笑着,拉着她就往东院厢房那边去,温江雪住在那边,书房也在那边,她如今住在没人住的西厢房。 “相爷在书房等我?”她不解,“什么事啊?” “你去了就知道啦。”绿灵拉着她一路去了东厢房,路过书房,在相爷隔壁的一间厢房门口停下,“进去吧。” “搞什么鬼?”从善警惕的看厢房,房里亮着灯,关着门,不会温江雪知道了什么要收拾她吧? “进去啊。”绿灵推开门,将她推了进去。 她绊在门槛,踉跄两步就进了屋子,险些摔倒,刚要警惕的后退,一抬头愣了住——厢房里放着一些老旧的家具,紫檀雕花的大衣柜,粉顶的水曲柳木床,还有桌角刻字的桌子,小椅子…… 这些……全是她的,她母亲的衣柜,她的床榻,她们陈府的旧物。 怎么会在这里? 她猛地回头看绿灵,绿灵抿嘴笑道:“少爷说让你以后就住这间,这些家具好像是你们陈府的,我也不是太清楚少爷为什么买这些旧家具。” 从善摸着桌角的字,一低头眼眶就红了。 “相爷呢?”她问。 “少爷被宣进宫了。”绿灵道:“他说让你先吃饭,不必等他。” 她站在那桌前道:“我不饿,等相爷回来我们再开饭。” 她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坐了坐,还真的是矮,那个时候她好矮啊,床架上还刻有一道道的划痕,那是从郁和她的身高。 她摸了摸,一笑就想掉眼泪。 她让绿灵下去,她想在这里坐一会儿,绿灵应声退下。 可没过一会儿,她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楚玉少爷!”她冲进来喘道:“大理寺来人抓你了!” 大理寺?抓她? 从善猛地就想到了长公主。 果然她出去在府门外见到了林律带着官兵堵在了门口。 林律抬头对她道:“陈楚玉,我奉令来拿你去大理寺审讯。”   ☆、第64章 六十四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府外点着灯。 林律就在台阶之下带着官兵当众宣读了口谕,要抓拿她去大理寺审讯。 从善站在灯笼下看了一眼那些官兵,来了还真不少,看来今天是非抓她不可了。 傅伯跟在她身侧,低声道:“楚玉少爷先回府避着,我派人速速进宫找少爷回来。” “来不及了。”从善道:“圣上的口谕,就算相爷回来他还能抗旨?”她也不想相爷为了她抗旨。 她扬声对林律道:“不必劳烦林大人动手,我跟你们去。” 林律拿出搜查令一亮,下令道:“进去搜查陈楚玉的房间。” 官兵们应是要冲入府中。 傅伯喝了一声:“谁敢随意擅闯相国府!” 那些官兵们就都顿了顿。 林律冷飕飕道:“圣旨在此,谁敢抗旨不尊,就地正法!”一挥手让霍少游带着人冲了进去。 傅伯要拦,从善怕他吃亏拦住了他,低声道:“派人去找相爷,给他透个底,还有照看好阿鸾姑娘。”千万不要让人趁乱伤了她。 傅伯点头进了府,不多会儿他和阿鸾一同出来。 “陈楚玉。”阿鸾追了出来,拉住她的胳膊,看到那么多官兵有些慌了,小声问她,“他们……要抓你吗?为什么?”她认得林律,如今林律十分不善的瞪着她,她就害怕,忙低下头道:“他们要抓你去哪儿?我……我去找闻人寻来救你好不好?” “不用。”从善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担心,一点小事而已,你跟傅伯进去。”将她交给傅伯,跨步下了石阶。 傅伯不放心的对她道:“楚玉少爷要小心,等少爷去接你回来。” 从善摆了摆手,走到林律面前笑道:“走吧林大人。” 林律看着她一挥手让身后的官兵拿枷锁来,“抱歉了陈寺丞,按规矩你要带上这个。” 从善看了一眼,自觉的伸出双手道:“明白,林大人按规矩办事,拷吧。” 官兵上前将枷锁牢牢的给她拷上,从善掂了掂,别说还真有当犯人的感觉,心情都不太好了。 “楚玉少爷千万要小心!”傅伯又不放心的喊了一声。 她想回头跟他们挥个手,林律却一刻也不等,让官兵推着她就走了。 哎,林律嫉恶如仇还真是毫不遮掩,大概林律觉得她和温江雪是一丘之貉,除之而后快。 她甚至都想到了长公主是如何如何和他说,她是如何如何的恶毒,竟然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下此毒手。 她被押到大理寺的刑房中,不是暗部,由林律亲自负责审讯。 这大理寺的刑房她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是和温江雪初次碰面被他抓了进来。 她进去一看墙上的刑具就乐了,还是原来那间刑房,刑具还是以前那些,还真是有缘。 她站在刑房中等林律问话。 林律就坐在她眼前的椅子上,审视着她。 从善觉得这次不会太好过了。 果然林律先问道:“被毒|害的小丫头忍冬,死前可是跟你在一起?” “是。”从善老实答道。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林律又问。 从善想了想,“早朝之前,她睡在我床|上,我赶着去上早朝没有叫醒她,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可有人证明?”林律继续问。 “圣上可以证明。”从善不疾不徐道:“早朝时林大人不是也在吗?圣上赏赐我时您没看见我?” 林律盯着她依旧不动声色的问:“早朝之后呢?那段时间忍冬遇害,你那段时间在哪儿?” 从善想了想答道:“下朝之后我就来了大理寺领官服,报道,大理寺的同僚可以作证。” “是吗?”林律道:“抓拿你之前我已经调查过了,我将大理寺当值的所有人都审问过一遍,无一人说那段时间里见过你。” 从善眉头一蹙,随后就明白了,也对,她突然空降大理寺寺丞,名声不好,没有根基,怎么会有人为她作证,这次又牵扯上了长公主和林家,大家当然避犹不及,怎么会作证说见过她。 官场真黑啊,那么多人无一人说见过她,怪不得相爷说她敢坐少卿这个位置,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谁可以为你作证?”林律又问一遍。 从善又想了想,“封大人。”她道:“我从大理寺离开直接去了暗部,遇到了封大人,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暗部。” “你是什么时辰见到的封崖?”林律问。 从善估摸了一下道:“快正午。” “那个时辰忍冬已经遇害,巳时一刻下朝,你午时见到封崖,这之间的时间你在哪儿?” “在大理寺。”她答。 “有谁可以作证?”林律又问。 从善有些恼了,她在大理寺办理各种手续耽误了她很多时间啊,可是那群王八蛋说没见过她啊!林律就是这么审案的啊!还是他单纯只是想审她! “林大人,我记得这个案子是交给暗部审理了。”从善道:“您与林家的关系,难道不应该避嫌吗?” 林律板着脸道:“让你失望了,长公主悲痛不已,圣上怜悯,特批我与暗部共同审理此案,好尽早破案。” 怪不得这么嚣张呢。 “那我建议林大人先去查明死亡原因,和寻访案发地,再将死者的身份,仇家,得罪了什么人搞清楚,比不问原有的抓拿我来审问要来的快。” “不用你教我如何办案。”林律道。 她才不信林律没有公报私仇,更不信长公主和林瑞阳没有授意他故意针对她。 “我确实有极大的嫌疑,忍冬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除了犯人应该就是我了,可是林大人。”从善看着他,“我没有杀人动机啊,我为什么要杀她?我如果要杀她就不会带她回京了。” “你认为我在公报私仇的针对你?”林律问道。 难道不是吗? 从善没有答他。 林律道:“我在捉拿你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了,是因为你嫌疑最大才请旨捉拿的你,在被害人死亡之前的一天傍晚,你曾因她偷跑出相国府将她拉近房中威胁过她,还划伤了她的手背对不对?” 从善一愣,这件事发生在相国府里,林律怎么知道? 林律一挥手道:“带证人进来。” 他身后的官兵应是,没过一会儿押了一个老太太进来,从善仔细看了几次都没认出来她的谁。 老太太跪下行礼,然后自报了家门,她原来是那天来送鱼的,她说那天送鱼来,为了巴结相国府特意带了几瓜荷花藕苗,当时她按照傅伯的吩咐正在西厢房的池塘里种荷花藕苗,就瞧见从善怒气冲冲的提着忍冬进了自己的屋子,接下来传出小姑娘的惨叫声。 等到她种完荷花时从善正好被叫去正厅吃饭,她听见小姑娘在屋子里哭的可怜,就偷偷进去看了一眼,看见小姑娘缩在桌子地上手被划开了好大的口子,哭着说从善要杀了她,求这个老太太救救她。 老太太不敢救她,就赶紧离开了。 从善瞧着她,怎么也想不起那日有见到过这号人,不过她确实记得她屋外有个池塘,新中了荷花苗。 “她说的可属实?”林律挥手让老太太下去,问她。 从善沉默了沉默,这案子看来是早就布好的局,这个卖鱼的老太太出现的太巧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一定不止这个,林律一定还掌握了什么证据,才敢请旨抓人。 果然刑房的门打开,霍少游很是时候的回来,手中呈着在她房中搜出来的‘东西’,呈到了林律的面前,“大人,这是在陈楚玉房中枕头下发现的。” 从善看到霍少游手中的盘子里托着一支小药瓶,她忽然想起来忍冬曾说林瑞阳让她回来毒|死阿鸾,那她身上肯定有毒\药,那这小药瓶…… “里面是什么?”林律问。 霍少游道:“已找仵作查验过,是毒|药,和被害者所中之毒,是同一种。” 从善心中一寒,林瑞阳好狠啊……在派忍冬回来时就没有打算让她活着吗?真可怕…… “陈楚玉,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毒|药从何而来,又用来做什么的吗?”林律问她。 解释?这个时候她再解释什么都没有用了。 “这毒|药是忍冬身上的。”从善知道林律肯定会说,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种毒|药。 “忍冬六岁,一个娃娃她从何得来这样的要命毒|药?”林律盯着从善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从善叹气,不就是要收拾她呢,还用绕这么大一圈。 “看来林大人今日非给我定罪不可了?”从善问他。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如何脱罪?”林律反问她。 “我若是不承认呢?”从善看他,“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的,林大人要我拿出证据,好啊,你放了我,我找证据给你。” 林律冷笑一声,“陈楚玉,你以为大理寺是想出去就出去的地方吗?”他一挥手,下令将她捆在刑架上。 果然绕了这么一大圈要来了。 官兵们将她的枷锁解开,将她捆在了刑架上,冰冰凉的铁架让她想起第一次被温江雪捆着抽了一鞭子的往事,她有些肉疼,“林大人你这算是动用私刑……” 她还没讲完,那刑房的大门就轰隆关上了,将她那话生生压在铁门关闭的声音下。 她心头突的一紧,看着林律对她道:“酷刑之下,必吐真言,我再问你一次,忍冬可是你毒|害的?” 她被带来后心里第一次有些发慌,这就是一个为她设下的圈套,她避都避不开。 “不是。”她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就不止是她一人的事了,会牵连到相爷和相国府,她想要翻案也就根本不可能了,“林大人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林律示意霍少游,霍少游点了点头,从那刑具架上取下了钢鞭。 从善的肩膀开始疼,她对当初温江雪抽在自己肩头的那一鞭子记忆犹新,这鞭子可和寻常的不一样,它有倒刺,一鞭子下去一片肉啊…… 她再看对面的两个人,林律和霍少游,新仇旧恨两个人,今天她是逃不过了。 霍少游提着鞭子站在她面前道:“对不住了陈兄,我也是按规矩办事。”他扬手一鞭子就抽下。 “啪”的一声响,从善一侧头那鞭子溜着她的脸抽在她脖子上,连带着锁骨之上一片血红突突冒起,从善咬牙硬生生将痛呼咬下去,就觉得脖子上开始*辣的流血,那鞭子上挂着一片血肉。 “陈楚玉你现在招不招?”林律问她。 她疼的微微打颤,她咬牙道:“人不是我杀的,毒|药也不是我的。” 霍少游扬手又要抽鞭子,就听到刑房之外传来一声低喝,“让开!” 那声音…… 之外的官兵低呼一声,像是被挥开了,刑房的门“哐”的被踹了一脚,铁门震颤却是没有被踹开。 “林律开门。”那人在外冷声道:“此案由暗部与大理寺共同审理,你未经暗部私自审讯用刑,还不开门!” 是封崖,她有些失望,却惊讶,封崖不是下午就动身去林瑞阳的庄子上调查了吗?又回来了? 铁门又被踹了一脚。 霍少游看了林律一眼,林律道:“不必理会,继续审案。” 霍少游点了点头,一鞭子又朝从善挥下,撕开从善的衣襟一大片白肉被撕下,血登时就涌出,血淋淋的顺着胸口留下。 从善抽了一口冷气,疼的嘴唇发紫。 “忍冬可是你杀害的?”林律就是要逼她认罪。 “不是。”从善道。 霍少游紧跟着又是一鞭子要挥下,那门外忽然“哐当”一声巨响,铁门应声而倒,扬起一片灰尘砸在地上。 林律与霍少游惊的往后急退,就看到灰尘之内丁丁收刀推开,封崖踏在铁门上走了进来。 “封崖,我是奉令审讯,你……”林律怒气腾腾就要拦封崖,话开没完就看见温江雪在他身后走了进来,绿幽幽的眼里杀气腾腾。 他的眼睛落在从善的身上,从善看着他,颤巍巍的叫了一声,“相爷……” 他喉头动了动,看着她满身的血,攥紧了手指。 “温相爷是来旁观我审案的?”林律有圣旨在身,名正言顺,并不怕他们如何。 温江雪看向了他,笑了一声,又冷又阴,“我是来给林大人送真凶的。”他侧了侧身,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从善一惊,阿鸾…… 阿鸾有些胆怯的站在温江雪身侧,听温江雪道:“阿鸾姑娘来投案自首。” 林律和霍少游俱是一惊。 阿鸾低着头道:“那个小姑娘是我毒|死的,陈楚玉房中的毒|药也是我放的,不关她的事,林大人要抓就抓我吧。” 从善惊讶的看向温江雪。 温江雪道:“真相大白,林大人还不放了我义子?” 封崖上前去解开从善。 林律阻拦道:“单凭她几句话怎可证明她就是凶手!” “林大人你难道不是单凭那卖鱼的老妇几句话就断定了是我义子杀的人吗?”温江雪冷飕飕道:“怎么?你是在查案,还是故意针对我相国府?” 封崖将从善解下,从善栽倒在他臂弯里,发颤的吐出一口气。 温江雪看了一眼,怒从心中起瞪向了霍少游,他手中还拎着那条血淋淋的鞭子,“霍少游。” 霍少游心中一颤,忙应了一声,“微臣在。” “鞭子拿来。”温江雪道。 霍少游看了一眼林律,林律道:“温相爷今日是来寻仇的吗?大理寺办案一向如此,温相爷……” “叫我少卿大人。”温江雪打断他道:“我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命令你将鞭子拿来。” 霍少游不敢不从,双手将鞭子奉了过去。 温江雪拎在手里掂了掂,忽然笑道:“我来问你,今日早朝之后你可在大理寺见到我义子陈楚玉?” 霍少游不敢抬头,答了一句,“微臣当时在这刑房之中,并未见到陈楚玉……” 话刚讲完,温江雪猛地一鞭子抽下,“啪”的一声,惊的一旁的林律急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 霍少游痛呼一声噗通单膝跪了下去。 “温江雪!”林律喝道:“你以何原由像朝廷命官动刑!” 温江雪根本不听“啪”的又一鞭子抽下,抽在他的后颈和后背,血红的伤口一瞬间就撕了开,霍少游痛的摔在地上。 林律上前一把抓住了温江雪的手腕,“温江雪你这是……” “你要原由?”温江雪道:“作假供可以吗?早朝之后他根本没在刑房,而是在大理寺院中,还与我义子打了个照面。”林律要反驳,他先一步道:“我当然有证据,传今日守门的守卫进来!”他将林律的手甩开下令道:“将今日当值的,与林大人证明没有见过陈楚玉的大小官员全部带进来!” 他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林律笑道:“林大人,不是我不信你,是我方才也审问过了,守卫说早朝之后亲眼见陈楚玉进了大理寺,可是你问的这些官员又说没有见到,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他看了一眼被封崖撑着站着的从善,冷声道:“我今日要看看,是谁在作假供。” 官兵很快带了几个官员进来,大大小小的竟是有九个,其余的没有说没见到陈楚玉,只是说不在大理寺中不清楚。 那一排官员行礼跪在刑房中,霍少游跪在墙边,一身的血往下淌。 温江雪站起来,拎着鞭子问道:“今日早朝之后,诸位可在大理寺中见到过陈楚玉?” 众人噤若寒蝉。 他不温不火的道:“此事关系到案情,还望诸位考虑清楚再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一脊背血的霍少游,他们原本也只是为了不得罪长公主,却没料到温江雪撑腰撑的这么罔顾法纪,为所欲为,竟然鞭打了霍少游……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表示,好像是见到了,只是没注意是陈寺丞。 温江雪就笑了,“陈寺丞,当朝律令作假供是什么罪来着?” 从善扶着封崖,抽着冷气道:“杖一百,以示警戒。” 温江雪道:“将这几人带下去,杖刑一百!” 众人皆惊,连连求饶。 林律也想阻拦,温江雪却道:“林寺丞,你要是对本少卿办案有所不满就去跟圣上参我一本,不然,闭上你的嘴。” 他转身拉过从善的手就要抱她走。 封崖没有放手。 温江雪眉毛一挑道:“封大人还不放手?” 封崖低头看向了从善,“找薛雪给你疗伤。” “我相国府中有大夫。”温江雪抓住他的手臂道:“就不劳封大人费心了,放手。” 封崖还是不放。 温江雪便有些恼了,叫了一声,“陈楚玉,你是瘸了不能自己走吗?” “没有……”从善拍了拍封崖的胳膊,轻声道:“多谢封大人,我可以自己走,就不劳烦您和薛大人了,我自己回去。” 封崖看着她看着她,慢慢松开了手。 温江雪扭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对林律道:“对了林寺丞,这位自首的阿鸾姑娘,你可要,好好的审问。”敢动她,闻人寻不整死你们。 阿鸾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从善,从善过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我很快救你出去。” 阿鸾点了点头,笑道:“我不怕,你快回去疗伤吧。” 从善心头就是一热,跟着温江雪出了刑房。 封崖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疼的厉害,走路发虚,封崖站在她身后却是没有伸手扶,因为她让他放的手。 “封大人回去吧。”从善低声道:“我没有事。” 封崖不讲话。 温江雪就在那回廊下回过头来看从善,“过来。” 从善对封崖点了点头就快步跟上了温江雪,叫了一声,“相爷。” 温江雪看了她一眼,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抱的太突然了,吓了从善一跳,忙抓住了他的衣襟跑摔下去,“相爷……” “别乱动,不然扔你下去。”温江雪不看她往前走。 她抓着他的衣襟,抬头看他,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低低道:“多谢相爷……来救我,还有……那些家具。” 温江雪抿了抿嘴“恩”了一声,忽然又道:“还有一样东西,我随手捡了回来。” “什么?”她问。 温江雪道:“在袖子里,自己拿。” 从善就伸手去他袖子里摸,摸到他温热热的手腕,他颤了颤不耐烦道:“右手。” 从善又往右手里去摸,摸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她掏出来就愣了住——桃木剑,拴着红绳,从郁做的那把桃木剑。   ☆、第65章 六十五 从郁做的那把桃木剑…… “这是……”从善惊讶的抬头看温江雪,他今日穿着褐色的外袍,衬的脸色白如玉。 这回廊下三两个灯笼被风吹动,光晕一晃晃的照在他的发端,他并不看从善,冷淡的说了一句,“随手捡的。” 回廊外风声细细,从善仔仔细细的摸着那把桃木剑,上面的刻痕犹在,像是昨天从郁才将它挂在自己的床头,问她:阿善挂在这里可以吗? 她像是过了半辈子,又像是一直困在过去,从未走出来过。 明明……明明她也曾千娇万宠,被从郁当成宝贝一样长大,怎么如今她活的如此艰难。 她伸手抱住了温江雪的脖子。 温江雪僵了僵,听到她声音发哽的轻声说:“谢谢你相爷……”她身上热热的血黏在他的襟口,他觉得喉头发干,浑身发麻,像是被下了药一般。 她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哽咽了一声,抓紧了他的衣襟问:“就算我做了错事,我也受到了惩罚,可以被原谅了对不对?”从郁该原谅她了,她的母亲也该原谅她了,是不是? 他不知她在问什么,但她小声的哽咽起来,他就觉得天大的事也应当被原谅。 “对。”他轻轻侧头贴在她的发边,对她道:“他们会原谅你,爱你的人永远会原谅你。” 她便仰起脸来看温江雪,她眼睛里是泪水,模糊的她看不清温江雪的表情,只知道他在看着自己,“若是……我做了对不起相爷的事,你也会原谅我吗?” 温江雪看着她,叹气道:“会。”无论什么事。 她将脸埋在了温江雪的怀里。 “温江雪。”封崖在身后喊了他一声,快步追了过来。 从善惊愣愣的抬头看封崖,他伸手拦住温江雪,只看她一眼就看温江雪。 “温江雪,此案没查清之前她不能再待在京都。”封崖道:“你应该比我清楚,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圣上默许了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你今日利用了阿鸾,圣上若是知道了。”他看了一眼从善,“她如今不该再留在京都。” 温江雪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比你清楚。”撞开他的手就继续往前走。 封崖在他身后道:“让她跟我走。” 温江雪没有停步,从善偷偷看了一眼封崖。 封崖对她道:“我在暗部等你。” 从善没敢应声。 =================================================================== 温江雪抱她上了马,却不急着往府中回,慢悠悠的驱马,慢悠悠的走过长街,路边的店铺热热闹闹的点着灯。 从善坐在马前不敢说话,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直沉默着。 长街小巷,人声吵杂,从善靠在他怀里连动都不敢动。 他忽然开了口,“疼吗?” 从善一愣,随后明白他是问自己的伤口,“刚才的时候疼,现在麻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被他一把抓了住,“别碰伤口。” 他按下从善的手,又问了一句,“我第一次打你的时候疼吗?” 从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这茬了,谨慎的回道:“挺疼的……不过也还好。” 他的手指就落在她的肩膀上,隔着那薄薄的衣衫去触摸那道伤疤,那道疤那样明显,即便是隔着衣衫也能摸得出来,“这疤能好吗?” 从善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虚声道:“一道疤而已,男人在意什么疤嘛。” 他轻轻扭过从善的头,看了一眼霍少游新抽的伤口,两鞭子正好在前襟,第一鞭子从脖子到锁骨以下,血淋淋的一道大口子,看的他心惊肉跳,“疼吗?”他又问。 从善轻轻“恩”了一声。 那夜灯之下,他细细看着那道伤口,不敢触碰,只是用手指小心翼翼的触过她的脖子,叹息一般的轻声道:“若是你大哥陈从郁还活着,他一定很心疼……” 从善猛地一惊,盯着温江雪,他脸上没有表情,绿幽幽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懂,他……是在试探她?他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 “不会。”她压着情绪道:“我与他……并不太熟,关于他的事情我都是听陈大人说的。” “是吗?”温江雪望着她。 “是。”从善也看着他答。 两双眼睛在夜色里对视,两个人各揣心事,不动声色的审视对方。 马蹄慢慢往前行,两旁人声渐少。 温江雪松开了她,一勒缰绳道:“薛雪医术精湛,让他为你看一下吧,免得留疤。”他猛地一鞭甩下,马蹄扬尘狂奔。 从善被颠的吓了一跳,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他这是……要带她去暗部? 温江雪杨鞭策马,转入一条小巷疾奔在夜色里,只是片刻就停在了暗部大院儿的门前。 大门开着,封崖和暗部的几个人就坐在院子里。 温江雪勒马叫了一声,“封崖。” 封崖和丁丁就从大院里快步走了出去。 温江雪坐在马上忽然将她托起丢给封崖,从善吓了一跳,伸手抓住了温江雪的衣袖。 封崖忙伸手接住她。 “相爷……”从善叫他。 温江雪低头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指,冷淡道:“你带她走吧,去查案,去哪里都行,今夜就离开京都,不要等到明日,夜长梦多。”闻人寻发现阿鸾替从善顶罪,还不知道会怎样,越快走越好。 “那相爷呢?”从善问:“相爷……可以跟我们一块去查案吗?” 温江雪抬眼看她,毫不留情的扯出衣袖,“我不想再被你牵连,此案你自己解决。” 从善空空的手指攥紧,她在那夜色下看着温江雪,忽然看不透他,明明之前对她那么好……现在又要收回了吗? “对不起相爷……”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温江雪调转马头,扬鞭就要走。 从善急的追了一步,“相爷!” 温江雪按住马头,回过头来看她,“还有什么事?” 从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相爷……您不送我出京吗?” 温江雪抓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个小小寺丞还要我亲自护送出京?你有你的封大人,不需要我送。” 他一鞭抽下,马蹄在从善面前扬起,从善被封崖护着退后一步,他就在眼前绝尘而去。 漆黑的小巷里,他离开的又快又不留情。 从善那句“义父”就没有喊出口。 封崖扶着她,低声道:“进去让薛雪给你看看伤口,我们就动身出京。” 从善在那夜色里站了站,低头笑了一声,“封大人,作恶多端的人都得不上老天爷的怜悯,给你一点甜头,又全部收回,给你更大更难捱的惩罚。” 封崖不知如何答她。 她自己笑了笑道:“我随口一说,我们进去吧。”她推开封崖自己走了进去,声音愉快的对长安道:“长安你可真是神人啊!我果然有血光之灾了,都快疼死我了!薛大人你要救救我……” 薛雪剔她一眼道:“我救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从善笑眯眯的凑过去,扯着他的袖子道:“以身相许行不行。” “撒手。”薛雪抖开她的手,鄙夷道:“你这样的品相也就我们口味特殊的封大人喜欢,你以身相许他吧。” 从善笑道:“还是不要了,我是个麻烦精,只能给人添麻烦。”她看了一眼封崖,又郑重的感谢封崖,“今夜多谢封大人出手相救。”一礼到底。 封崖托住了她的手,“快去包扎伤口吧。” 她点了点头跟着薛雪进了屋子。 =============================================================== 薛雪点上灯剥开她的上衣给她检查伤口,边处理边咂舌,“可怜哦,胸这么平还被抽了一鞭。” 从善看着那一曳曳的灯光,不说话。 薛雪故意压了压她伤口,她才疼的皱眉。 “想什么呢?”封崖问她,“你这伤口太深了,是会留疤的。” 从善“恩”了一声,留就留了吧,也不在乎多这两条,她拿出桃木剑细细把玩在手里。 “这是什么玩意?”薛雪问她。 她在灯光下看那桃木剑,慢慢道:“这大概是他拿来试探我的信物……”温江雪找来这把桃木剑,大概就是为了试探她吧? 他忽然如此,是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可他既然怀疑为什么不揭穿?不报复? 她想不明白。 薛雪为她包扎好伤口,又拿了一些药给她。 ================================================================ 她与封崖趁着夜色策马出城,她在踏出城门事回头,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可这清静的城门口除了守门的官兵,哪里有什么熟人。 她往城楼上看了看,有一道褐色的身影下了城楼,是谁她没有看清。 “我们该走了。”封崖叫了她一声。 她再看一眼,回头跟着封崖策马离开。 等她走远了,那城楼之上才有一人慢慢走了出来,褐色的外袍,面如冰雪,衬的一双眼睛绿的像翡翠。 他第一次希望,那匹马带着她,一去不复返,不然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折磨她。   ☆、第66章 六十六 此去两天两夜,从善有伤在身也不敢耽搁,她想快点查明真相,回京结束这个案子,后来实在是累的不行,与封崖共乘一匹马再黄昏时分到了八里桥外的林瑞阳的庄子前。 庄子烧的一片狼藉,如今正有几个工人在翻修,却是不见了那些丫鬟和下人,只留了一个看门的老头子,从善没怎么见过。 过去问过了才知道,原先庄子里的那些丫鬟下人在庄子烧了之后就不在这里了,一部分从京都林家派来的丫鬟就回了京都林府,另外一部分是本地雇来的,就遣散回家了。 从善又问可知道被遣散的那些丫鬟的住处和名字,老头子糊糊涂涂的只说大部分都是镇子里的。 从善就跟封崖进了镇子。 从阿鸾一案之后这个镇子原先的县太爷被一贬到底,如今新上任的县太爷名叫沈修,好像是今年的探花郎。 从善与封崖商议了一番决定先去县衙看能不能请这位县太爷帮忙查一下在林家庄子做过丫鬟的,毕竟单凭她二人,找起来太耽误事了。 两人去了衙门,报了暗部的名号,等了好半天那新人县太爷才出来。 果然是个非常年轻的青年才俊,非常英俊。 那沈修出来看到两人先见了礼,然后笑道:“陈少爷恭喜高升,我记得我离京之时您还只是个寺副。” 从善一愣,“你认得我?” 他笑笑道:“温相爷跟前的大红人,京都之中谁人不知陈少爷。” 从善尴尬的笑了笑,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定是什么断|袖小\情|人的传闻。 “承蒙相爷提携做了这县官,陈少爷若有什么只管吩咐便是了。”沈修十分的会来事,“相爷进来可好?” 从善笑了笑,“好,相爷生龙活虎好的很。”原来是温江雪的人啊,现在这当官,一个探花郎没有靠山连个县官都混不上,真是世风日下啊。 他又像封崖行礼道:“今日得见暗部少卿封大人,也是下官的荣幸。” 封崖不想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道:“我们此次来办案,你帮我们查几个人。” 从善便上前将他们要找的林府庄子里的下人说了一下,案子故意隐瞒不表。 沈修也是识趣的,没有多问,当天就差人去查了,又给两人安排了住处,在镇子里最有名气的客栈里,特意开了两间。 连日来赶路也是累了,从善闷头便睡了,到半夜里又被雷声吵醒,窗外下起了雨,她蒙着被子坐在榻上睡不着了,她想不知道京都有没有下雨,相爷……有没有头疼。 有人敲门,她披着被子过去开门就看到封崖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进来放在桌子上道:“薛雪给的内服药,赶路来不及,今日记得喝。”说完就离开。 从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叫住了他,“封大人等一下。” 封崖顿步回过头来,见她跑回了房中,不多会儿又出来,手中拿着一块东西递给了他——令牌,他的那块免死牌。 “这个还给封大人。”她压在封崖手中,笑道:“我应该用不上。” 封崖没有接,看着那令牌道:“你留着吧,我最有价值的也只有这个了。” 从善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希望它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救你一命。”封崖转身回了房。 从善呆站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那令牌叹了口气,若是没有九公主就好了,那样至少封崖可以活的更轻松一些。 从善回房喝了药睡下。 ======================================================================= 第二日下午沈修才又找了她们,说查出来了,这镇子里在林府庄子上做过丫鬟的总共有六个。 从善问他能不能帮忙将这六个人请到县衙。 沈修无比爽快的应是,当天夜里就通知他们六个人已全部带到了县衙,请他们过去审问。 从善与封崖赶去县衙,在后堂暗中看那大堂下站着的六个丫鬟。 沈修一一指过道:“我已替两位大人问过了,这六个人其中三个是做杂活的,并不太知道什么事,还有一个伙房里的厨娘,余下的两个长的秀气是在房中伺候的。” 从善对这六人都不太有印象,想来之前伺候她的或者能去照看忍冬的一定是林瑞阳从京都派来的。 “是两位大人自己审讯?还是下官代劳?”沈修问道。 从善十分的惊讶,这沈修也太配合了吧。 从善怕被认出来徒增麻烦,就由封崖去审讯。 从善与沈修在后堂看着。 那沈修将从善看了又看,从善忍不住道:“沈大人看的太明显了,让我有些尴尬啊。” 沈修便轻咳一声道:“陈寺丞见谅,我只是有些好奇,被相爷如此宠|爱的究竟是怎样了得的人物。” 从善有点尴尬的叹气,“想来沈大人是有些失望了,我除了长好看之外并无过人之处。” 沈修便笑了,“陈寺丞还很幽默。”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想幽默。 沈修又道:“能被相爷看中,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是我们这些庸俗之人没有机会领略。” 从善忍不住道:“其实相爷也没有……多看中我,只是传闻夸张了而已。” “怎会?”沈修惊讶道:“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堂而皇之的住进相国府,并且一住这么久?”还是个男人,相爷可是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啊。 “那只是……一个意外。”从善有点窘迫,温江雪估计也是不想的……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她挂着陈楚玉的身份才留在了相国府。 沈修笑了一声,“陈寺丞别介意我说话直白,如今这朝堂之中能连升这般快的人也只有您一人了,您自然是实力过人,但这相爷的提拔也是关键原因之一。况且,当日相爷从这镇子回京请圣上赶来时可是以项上人头做担保的,我那时不明白什么缘由令相爷如此,后来被派来做这县老爷才明白……”他看了从善一眼,“冲冠一怒为,知己啊。” 是吗?温江雪当初为请圣上来这么豁出去?可是……也是为了阿鸾吧。 从善想了想道:“这其中还有些其他的缘故,总之,相爷他被传断袖,与我怎样怎样,都是被逼的。”被她连累的,“沈大人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沈修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温相爷那样的人物,若是他不愿意,有谁逼的了他?” 从善哑口无言。 他笑笑道:“陈寺丞别介意,只是随口聊聊,我还望陈寺丞回京后能与相爷美言两句,提拔一二。” 哎,原来这么配合她是为了巴结相爷啊。 从善应下道:“有机会我定会为沈大人美言的。”如果温江雪还能给她机会。 她专心往大堂上看,封崖不亏是暗部的人,阴森森冷飕飕的一番审问和恐吓那些丫鬟们便诚惶诚恐的全说了。 只是她们知道的并没有太有价值的信息,也就是听那些京都里来的大丫鬟们说的,无非是一些那小丫头忍冬是九王妃与人私通生下来的,几个月就送来这里养着,一直没有离开过庄子,林瑞阳也不常见,只是偶尔回来看一看,又说那忍冬从小就性子古怪,常常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恶作剧害人,庄子里的丫鬟都不太爱去照顾她,就怕被她捉弄。 这让从善想到第一次见那忍冬时她在鱼塘里试毒|药,小小的年纪,没有善恶,大概是想通过恶作剧来吸引人注意到她吧。 她口中林瑞阳对她很好,想来也只是自己夸大的吧。 再问就问不出什么了,九王妃与谁私通,她们全都不知。 倒是有个丫鬟被吓得想要脱身,便说了忍冬四岁之前有个奶娘,是当年从京都里抱着忍冬来的,听说是林府的老人了,被派来照看忍冬,四岁前一直是那奶娘照看的她,后来因犯了错被赶出了庄子,想来她知道的多一些。 可她们却不知那奶娘现在何处,只说叫秋娘,被打了一顿后送回了老家去。 问她们犯了什么错,老家在哪儿一概不知。 封崖放他们回去,回了后堂。 沈修问他们,“两位大人接下来要怎么查?” 怎么查? 庄子里能问的也就这些丫鬟,知道的更多的皆是被接回京的,是林府的亲信,几乎不可能问出什么,还会惊动林瑞阳,况且现在从善不能回京。 可是旁人也问不出这秋娘的下落,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太难了。 从善坐在那里咬着指甲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人。 她拉封崖匆匆出了县衙,在阴淡淡的月色下对封崖道:“封大人有一个人说不定是突破口,只是我们要回京。” 封崖蹙眉,“何人?” “幽草。”从善道:“那些丫鬟不是说秋娘是林府的老人了吗?幽草从小在林府长大,是在九王妃有孕时才被送出的京都,幽草应该认识秋娘。”她又想了想,“说不定……幽草就知道这九王妃私通之人是谁。” 封崖蹙眉看着她道:“你不能回京。” “封大人可以回京。”从善道:“或者我们偷偷回京,问出下落就好,不要被人发现。” “不妥。”封崖始终觉得回京太冒险,“如今京中不知情况如何,万一被发现……” “不会的。”从善道:“只需将幽草带出京,我亲自来问,若是你们去问,她估计着她如今陈从善的身份,一定不会承认认识秋娘的。” 封崖想了想。 “如今只有尽快的证实忍冬并非林瑞阳的亲生女儿,才有理由去查林瑞阳。”不然谁会相信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只有揭露了忍冬身世的真相,才能从林瑞阳这边下手。 封崖仍是觉得不妥。 回到客栈中,没多大一会儿沈修忽然来了,单身一人,直接找到从善道:“圣上急召陈寺丞与封大人回京。” 从善看了封崖一眼,知道这肯定是召她回京审讯,算账来了。 沈修又递了一封信给她,“相爷让您不要回京。” 从善一愣,相爷的信?她忙接过打开来看,却只有短短几句话,还都是写给沈修的,说让他转告陈楚玉不要回京,旁的再没有提起她。 “陈寺副还是速速离开吧,恐怕圣上会派人来请您回京。”沈修道。 从善将信笺还给沈修,犹豫道:“我若不回京,那就是抗旨不尊。” “可相爷吩咐……”沈修还没说完。 封崖忽然道:“我陪你回京。” 沈修惊讶。 从善抬头看封崖,封崖道:“不要被人发现,我们停在京都之外,我去看看京都的情况,再将那幽草带出来,我们尽快查明此案,你也尽早脱身。” 从善应下。 ======================================================================== 两人连夜赶回京,两天之后落脚在京都之外的一间小客栈里,当天夜里封崖就偷偷溜入了京都。 从善等在客栈了里,可没过一会儿封崖就回了来,一个人回来了。 从善惊讶,“出什么事了吗?人呢?” 封崖眉头紧蹙,沉默了一下才道:“幽草不在陈府。” “不在陈府?”从善不解,“那她会不会在……林府?” 封崖摇头看着从善,道:“她在相国府中。” 从善不知为何,心脏猛地一揪,“她……怎会在相国府中?”她心里有个答案,却又不敢确信。 相爷……真的将她纳进了相国府做小妾了吗?   ☆、第67章 六十七 “幽草如今在相国府中?”从善又问一遍。 窗外蟋蟀吵的人心烦。 封崖看着她,答了一句,“是,昨日被抬进了相国府。” 从善抓了抓手指又放开,“你知道为什么吗?”相爷没有猜出来她的身份?真的抬她进府做小妾了? 封崖摇了摇头,“陈府的下人说相爷忽然来抓人,强行带走的。” “那……”从善莫名的焦躁,“就没有人管吗?圣上呢?林瑞阳呢?他有没有什么动作?”他不是要庇护幽草吗?怎么还会允许相爷强行将幽草抬入相国府。 “我回暗部问了一下薛雪。”封崖道:“从我们走后圣上就亲自去了大理寺接阿鸾,但阿鸾执意认罪,不愿意离开。” “然后呢?”从善急问,“圣上不会迁怒相爷吗?” 封崖点头道:“圣上大发雷霆将温江雪召入宫中,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第二日他被送回了相国府,告病在府中,昨天昏黄时分将幽草抓入了相国府,一直带今夜圣上和林瑞阳并没有什么表示。” 是了,幽草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圣上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而对于林瑞阳来说她生她死无关重要,怎么会为她浪费精力。 “那……”从善终是没有忍住问:“有没有传出相爷要纳她为妾的消息?” 封崖看着她,说了一句,“薛雪说,京中这两日风言风语传的十分不堪。” 她笑了一声,她能想象到,陈家大小姐被第一大奸臣抬入府中一天一夜,京中大概什么样难听的话都传了出来了。 “是不是传陈从善罪有应得,败坏陈家家风,无媒苟合?”从善道:“或是说陈从善被强入府也是活该,谁让她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温江雪,毒蝎心肠就该有如此下场?” 封崖不说话。 那看来是更难听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封崖问她。 “怎么办?”从善笑了笑,“我这辈子怕是已经没有机会再做回陈从善了,他们骂就骂吧。” 她有些心不在焉,封崖看在眼里不说话,等到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封大人,你能不能带我回相国府?” 他知道她想回去。 她局促的解释道:“我对相国府比较熟,可以帮你在府中找幽草,这样方便些……” “好。”封崖应的干脆利落。 爽快的让从善吃惊,她以为……要找需要理由来说服封崖才行,她看着封崖。 封崖扭过头去不看她,“走吧。” ======================================================================== 这夜里又闷又热。 封崖早让丁丁在城中接应,他们非常顺利的就是驾马车混入了京,入京后弃了马车,封崖带着她一路飞檐走壁落在了相国府的后院里。 从善知道相国府基本上所有守卫的位置和时间,她带着封崖避开那些守卫溜到了西院厢房,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幽草应该被安置在西厢房,温江雪住在东院,他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东院连下人都很少。 她在西厢房看到两间亮灯的厢房,一间是绿灵的,那另一间是她曾经住过的,她看着那间厢房里点着的灯火莫名的心里不舒服,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了一般。 虽然她已经搬到了东院,这房子也不是她的…… 那厢房外站着一个守卫。 从善怕打晕守卫惊动了温江雪,便让封崖等着她。 她偷偷摸去了绿灵的厢房,蹲在花丛里推开一线窗,低低叫了一声:“绿灵。” 绿灵正洗完澡穿着亵衣要睡觉,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刚要嚷嚷从善忙道:“是我是我,陈楚玉。” 绿灵眨眼看了看,抓着衣襟惊魂未定的跑过来,推窗一看,更诧异了,“楚玉少爷??你……你怎么回来了?还偷偷摸摸的?” “说来话长,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从善道:“相爷将陈从善关在了哪里?” 绿灵有些不高兴的瘪瘪嘴道:“别提了,少爷也不知道怎么了,抓了那陈从善回来非要让她住在你之前住的那间厢房里,还不让我们伺候,他自己亲自伺候,那陈从善何德何能啊!” 从善有些泛酸,问道:“相爷……是打算娶陈从善吗?” “谁知道少爷怎么想的呢。”绿灵也不明白,“人就一直关在屋子里,少爷来看她的时候不让我进院子,他一待就是大半天,我看少爷许是真的要娶她,少爷可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府,还亲自照顾。就是那陈从善不同意,后半夜里老是哭。” 从善觉得有些难过,却又不知道在难过些什么,她明明知道温江雪说过会纳陈从善进府做妾好好折磨,可她……还是有些吃惊。 她以为相爷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以为相爷并没有那么的恨她陈从善了。 她喘\出一口气道:“绿灵,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楚玉少爷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回来?”她不解的问。 “说来话长,总之我和相爷闹了点小矛盾,我不能让他发现我回来了,但是我有急事要见那陈从善一面。”从善简短的道:“你明白吗?” 绿灵眨眼想了想,“楚玉少爷要偷偷见陈从善,不能被相爷知道?” “对。”从善赞赏的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引开那个守卫,我好溜进去,你……可以吗?” 绿灵想了想,点头道:“我试试看,楚玉少爷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她转身进去披了一件衣服,对从善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从善趴在花丛里看绿灵走到那守卫跟前,说了两句什么,太低了她没听清,那守卫便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院子外去。 等两人消失在拱月门外,从善爬出来挥手叫来封崖,两个人快步到那间厢房外,伸手一推,门竟然没锁。 从善推门带封崖进去,伸手合上了门。 屋中的烛火一跳,有人虚弱的问了一句,“谁?” 浓重的血腥气扑在鼻翼间,从善转过头去看清屋子里的人就吃了一惊——幽草被捆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双手绑在扶手之上,披头散发,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全是鞭伤,血污透过衣服流在椅子上,和她脚边的地毯上,地毯上还躺着一条带血的鞭子。 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她抬头看见从善,极低极低的笑了一声,“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从善是当真吃了一惊,她走过去,看到幽草被绑在椅背上的双手上横七竖八的鞭伤和烫伤,红红紫紫的触目惊心,这些……都是相爷打的?相爷当真这么的恨陈从善吗? “快些问。”封崖守在门边提醒她。 从善便收了心神问幽草,“幽草,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想办法让你少受些苦。” 幽草低头笑了笑,“你没有办法,除了温相爷肯放过我,谁也没有办法救我,也不会来救我。” 她身上也有数不清的鞭痕,从善低眼看着她淡声道:“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我早说过,温江雪……恨透了我。”她淡的像在对自己说。 她又问幽草:“你怕不怕死?” 幽草抬眼看她。 从善伸手将她的散发拨到耳后,扶着她的后颈道:“你若不告诉我,我现在就结束你的痛苦。” 幽草盯了她半天,终是在她那黑幽幽的眼睛下道:“什么问题。”她太明白,从善做事从来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会杀了她。 “你可还记得之前在林府有一个叫秋娘的下人?”从善问。 幽草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笑了,“你要找秋娘?” 从善被她的反应搞的一愣。 她又问:“你当真要去找秋娘?” “你知道什么?”从善攥住了她的脖子。 她仰着头对从善笑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找秋娘,我也知道秋娘的下落,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也都可以告诉你。” 从善只觉得不对劲,可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听那幽草道:“秋娘是九王妃进府时长公主拨给她的,秋娘与九王妃感情极好,处处护着九王妃,秋娘的老家就在京都外不远的千叠山脚下,一个小镇子里,那个小镇子叫临风镇,秋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已出嫁的女儿,叫秀姐,你们去找吧。” 她知道的如此清楚,回答的如此爽快,让从善第一个反应是这些是假的,第二个反应是,此事有诈。 她刚想要再问,封崖忽然竖指:“嘘!”闪身过来拉着她就跃出了西面窗户,花影一晃,他们躲在了窗下的花丛之中。 随后就听到屋外回廊下绿灵的声音:“少爷你去哪儿啊!少爷这么晚了你还去看陈小姐啊!”她大声的嚷嚷着。 温江雪不耐烦的喝道:“闭嘴,回前院去。” 绿灵“哦”了一声。 从善听到脚步声走进,门“吱呀”被推开,一双蟹青的鞋子踏了进来。 从善忍不住透过窗缝小心翼翼往里看,看到温江雪松松挽着发,一身宽大的袍子,脸色苍白了些,憔悴了些,可那双眼睛神采奕奕。 温江雪走到幽草的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脸,冷笑道:“陈大小姐,今晚我们玩什么游戏呢?你不是那么擅长刑罚吗?说个新鲜的。” 幽草看到他不自控的开始发颤,低低求饶道:“饶了我吧相爷大人……” “嘘。”温江雪竖指让她闭嘴,然后一字字的道:“陈从善,你折磨我这么多年,我做梦都想抓到你,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从善在窗外发颤,她想起那些噩梦来,温江雪抓住她的脖子,一字字的道:“陈从善,无数个这样的雨夜我都在想你,想抓到你之后怎样折磨你,才不辜负我这几年的痛苦!” 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鞭响,从善吓的一颤,就见温江雪拿着鞭子对幽草道:“既然你不说,那我们就还按老规矩来。”他甩手一鞭子抽下。 抽在幽草脖子上,幽草疼的痛呼一声求饶。 他手中的鞭子却一下未停,一鞭又一鞭,每一鞭都见血见肉,他像是发了狠一般,死命的抽|打幽草,那双绿幽幽的眼中狠的像野兽,口中一句一句的念着一个名字,“陈从善,陈从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陈从善……” 从善不自觉的在发抖,封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闷闷的夜色里就只听到鞭子的抽|打声,幽草的痛呼声,和温江雪口中恨极了的,陈从善。 她怕极了,她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发了狠的温江雪,他是这么的可怕,这么的……恨她。 那鞭子就像是抽在她身上一般,一下一下,令她发抖。 封崖捂着她眼睛的手掌忽然潮潮的一热,她竟是哭了,他低头看她,她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颜色。 封崖一迟疑,伸手抱着她掠身离开花丛,朝府外奔去。 惊动了守卫,守卫喝了一声,“谁!”蜂拥着就去追。 封崖几个闪身避开,掠上了屋檐,快速逃离相国府。 =================================================================== 屋子里,温江雪停了鞭子,拎着那条带血的鞭子喘了几口气,走到窗下对那要追出去的守卫道:“不必追,让他们走。”这次,就不要再回来了。 幽草已是遍体鳞伤,虚脱在椅子里,颤抖着问:“相爷,如您所愿了,您……现在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 温江雪看着那花丛,幽幽道:“我答应过的就不会食言,但你如今还不能离开相国府。”他丢了鞭子,走过去俯身看她。 幽草吓的一躲。 温江雪道:“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但我要警告你,乖乖的待在府中,不要再去糟蹋陈家。”   ☆、第68章 六十八 夜色又深又静。 封崖将她带出京都,丁丁已经等在客栈里。 从善一言不发的走进客栈,在屋子里看到丁丁。 丁丁正饿的百无聊赖,一见他们回来就迎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从善有些走神,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 封崖看她一眼,对丁丁道:“我们要去一趟临风镇。” 丁丁一喜,缠着他问:“人在临风镇?是不是?我们什么时候去?现在吗?我跟你们一块去!” 从善坐在桌边低头在想什么,她忽然抬起头对丁丁道:“丁丁你饿吗?” “饿!”丁丁几乎条件反射的答道。 从善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去让老板做些吃的,我也饿了。” 丁丁满心欢喜的拿着银子就下了楼。 封崖目送丁丁离开,关上了门,看从善,“你要说什么?”引开丁丁,要说的定是丁丁不能听的。 从善低头抓着自己的手指,抬起头来一双眼里难得见到焦虑,“封大人,我不能再回京都了,我在他身边随时会暴露身份,他……恨我。” “那你想去哪儿?”封崖问她,“你如今是朝廷命官,又扯上了这件案子,你若是离开就是畏罪潜逃。” 她低下头有些慌,她很害怕,害怕温江雪,他是那么的恨她……幽草的今日就是她暴露后的下场,甚至更严重,因为他警告过她,若是欺骗他,他会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她要去哪里?这天大地大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你有亲人可以投靠吗?”封崖问她。 她坐在那里握着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 “朋友呢?”封崖又问。 她笑了一声,自嘲道:“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了,封大人不要再问了。” 她的亲人都死了,就算父亲还在,她也依靠不了,从来都依靠不了。 她的朋友,如果幽草算的话,如今也没有了。 “那你要去哪里?”封崖走过来,看着她细弱的肩膀道:“我并不反对你离开京都,我会将此案查清楚还你清白,你可以干干净净的离开京都,可是,离开了你能去哪里?” 她被问的发慌,是啊,她能去哪里?哪里让她安身立命? “你父亲老家在何处?”封崖问她:“若是陈大人还在,你可以让他……” “不要再提陈大人!”她忽然打断封崖,声音尖锐又发颤,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恨的要命,“他在又如何?他不会庇护我,他不会,他只会惩罚我,让我改过,让我自己承担,他只会告诉我,我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我是做错了,可是我也受到了惩罚,五年,五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再忏悔,没有一日不再赎罪,我以为他会原谅我,他接我回来是原谅我了,可是他没有……”她发现自己声音发颤,手指也在发颤,她恨极了,恨极了,她从静心庵里被接出来那一日有多开心,如今就有多恨。 “他没有给我生路,他一直在怪我!你根本就不明白!”她满腔的怒火无处投放,这是她的父亲,他给了她这条命,怪她罚她,要牺牲掉她,她都应该理解,可是…… 她坐在那里抓着发颤的手指控制自己失控的情绪,又说了一句,“就算九公主做了天大的错事,你也会原谅她的,不是吗?他为什么会如此待我……”她托着自己发烫的额头笑的很难堪,“大概是因为从他儿子死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了我,不愿再给我半点爱了……” 封崖站在那里不再讲话,他多多少少知道她与陈大人之间的事情,静心庵的事情,和冒充陈楚玉的事情,她忽然失控让封崖第一次意识到她的敏感和脆弱。 他以为这些在她心里都过去了……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手指不再发颤,她才将脸埋在手掌里揉了揉,抬起头来看封崖,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只是太累了。” 封崖低头看着她,心中又酸楚又心疼,她也才刚刚十六,和阿九一样的年纪,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道:“从善,你若是愿意……”我带你走,这句话却是怎么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明白,他走不了,只要有阿九在一日,他就走不了。 他僵在那里,慢慢的收回手,他给不了承诺,给不了她远走高飞。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和丁丁去查秋娘,等将这个案子查清楚,你找一个喜欢的地方,我送你去。”他道。 从善看着他,笑了笑,“我明白的。”她明白封崖的苦衷,她只是非常非常的羡慕九公主,她可以任性妄为,因为有人为她的任性负责。 丁丁推门进来,苦着脸道:“太晚了,都没什么好吃的了。” 从善起身笑道:“等回京都我请你吃好吃的。” “当真?”丁丁狐疑的看她。 “当真。”从善吐出一口气又笑道:“只是那之前我们要先找到秋娘。”她转头看封崖,利落的道:“不过我对她所说秋娘的下落抱有怀疑,她那么爽快的说出秋娘的踪迹,怕是有什么陷阱。” 封崖看着她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将自己的情绪控制的这么好,再明白自己无处可逃,无依无靠之后,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她好像从来不会绝望。 “那怎么样?”丁丁问她。 从善对丁丁眨眼笑道:“所以需要你呀。” 丁丁被她笑的毛骨悚然,“你……要我做什么?”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从善道:“我与封大人去找秋娘太招摇了,你去。” “我?”丁丁惊诧,“一个人去找秋娘?” “不是找秋娘,是找她的女儿秀姐。”从善道:“你将她的女儿秀姐掳来,我们就等着秋娘自己来。” 丁丁看封崖,封崖对他点了点头道:“我会派薛雪去查出秀姐的下落,你明日去将她带来。” 丁丁点了点头,又看从善,“你可说了回京都请我吃东西。” “一定一定,我发誓。” ======================================================================= 当天夜里从善留在客栈,封崖带着丁丁回了暗部。 从善蒙头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丁丁踹窗进来时她才被吓得一激灵醒过来,掀开被子一看就见丁丁扛着个黑披风裹着的人跳了进来。 她一惊,猛地下地,快步走到窗下往外看了看“啪”的合上窗怒道:“你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给掳了来???” 丁丁将人在地上一放,道:“没事,封大哥会善后的,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人。” 封崖这个暗部少卿当的真不容易。 从善无语的走过来,掀开披风看到了里面的人,一个非常消瘦憔悴的女人,被点了穴道堵住了嘴,正惊恐的看着她。 从善对她笑了笑道:“别怕,我们不是好人,所以你要乖乖听话,不然我们真的会杀了你的。” 那女人愈发惊恐。 “我现在让你说话,你要小声点,懂吗?”从善问她。 她害怕的看着两个人,点了点头。 从善拔下她口中的布,她果然听话的没有出声。 “你叫秀姐?”从善问道。 她被吓得不清,怕丁丁动手,忙点了点头。 “你娘叫秋娘?”从善又问,“她曾在林府做过下人?” 她又点了点头,怯怯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从善笑道:“我们是绑匪啊,等你娘筹钱来赎你。”从善抬手吩咐丁丁,“放到床|上去。” 丁丁拎着她就将她丢到了床|上。 不多会儿封崖就进了来,对从善道:“这里的地址已经留下了,秋娘看到应该就会过来。” 从善满意的搓了搓手道:“那我们也别干等着了,吃点肉!”出去招呼小二将好吃的好喝的做一些送上来。 一桌子菜送上来,从善和丁丁吃的心满意足,封崖就看着他俩吃,等吃的差不多了才注意到那秀姐不知何时哭了,小心翼翼的求饶道:“几位老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家里没有什么钱,我娘虽然是在长公主手下做过差,可是……并没有什么钱,前几年还被林老爷打断了右腿赶了出来……我们真的没有钱……” 从善看她哭的可怜,问道:“林老爷为何打算了你娘的腿?” 她看了看几个人,小声抽泣道:“因为我娘……想送小小姐回家。” 小小姐就是忍冬了? “回林家吗?”从善问。 她摇了摇头,“林家不认她,我娘想送她回自己亲爹那里……” “她亲爹是谁?”从善又问。 她却是不知道了。 从善也没有逼问她。 ====================================================================== 等到月上中天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丁丁到秀姐身侧,拿大刀压住了她的脖子。 从善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瘦瘦的老太太,局促而紧张的拿着一张纸条看从善。 那纸条是封崖留下来的地址。 “秋娘?”从善问。 老太太忙慌张的点头,“是我,你们……” 从善让她进来,关上了门。 秋娘一看到被大刀压着脖子的秀姐就慌了,要上前又不敢,忙回头噗通给从善跪下,“大老爷饶了我可怜的女儿,你们要什么我都给,都给!” 从善看了封崖一眼,坐下道:“我们也不是为了要人性命的,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您问您问!”秋娘忙道。 从善便问道:“你伺候过九王妃,碧珂郡主?” 那秋娘脸色僵了僵。 从善道:“我们想知道她私通一事,说说吧。” 秋娘低着头忐忑的不敢讲话。 封崖便对丁丁抬了抬手,丁丁大刀一压,吓得秀姐一通求饶。 秋娘忙拉住从善的袍子哭求道:“我讲我讲!老爷别动手别动手……” 秋娘跪在那里,一边抹泪一边讲。 她说碧珂郡主是个好人,只是年纪小脾气不好,冲撞了长公主,所以长公主一直不喜欢她。 她也不喜欢九王爷,她嫁进府时才刚刚十五,性子傲,新婚第一夜就将九王爷关在了房门外,一直不让九王爷碰她。 九王爷两个月都没进去她的门,这惹怒了长公主。 秋娘有些吞吞吐吐,“长公主就……灌醉了王妃,让他们圆了房。” “灌醉?”从善惊讶至极,这完全就是强逼啊。 秋娘辩解道:“长公主也是想让他们圆了房,王妃就受了性子了,本就是夫妻哪有一直不同房的道理?让京中人笑话九王爷……” 从善笑了,“是啊,她一个和亲来的郡主,哪里有自己选择的权利。”那年碧珂郡主才是十五,比她如今还小一岁,她看了一眼封崖,封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大概想到了九公主。 “后来呢?”从善问。 秋娘叹了一口气道:“王妃性子太倔了,之后有一段时间里她和九王爷特别和睦,我们都以为她收了心,她还有了身孕……谁想到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人……私通了。” “你们如何发现的?”从善问。 秋娘道:“我们本来都不知道,只是王妃发现有个叫幽草的丫鬟勾引九王爷,就呵斥了一顿,那叫幽草的丫鬟就说出了……‘许你私通,不许我与王爷情投意合?’这种话,被王妃打了一顿送出了京。” 原来幽草当年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被送出的京啊,怪不得九王妃让她永不能回京,从善记得她十一岁到静心庵时,幽草才当到两个月,幽草年长她三岁,和她说九王妃嫉妒她与九王爷情投意合才将她送来这里,从未说过私通一事。 “可这话还是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秋娘道:“长公主派人暗中跟着王妃,将她和那人拿了个正着……” “后来呢?”从善问:“那人是谁?九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秋娘道:“后来长公主就将王妃关在了府中,想等她腹中的孩子落地,因为那时我们也不清楚王妃怀的究竟是九王爷的孩子,还是……那个人的,王妃为了保着孩子又死活不愿意说,所以长公主就想等孩子落地验亲。” “那验亲的结果,孩子不是九王爷的?”从善问。 秋娘点了点头,“生辰不对,合血验亲也不对……长公主不想家丑外扬,将王妃关在了偏院里,本来不想留那孩子的命的,可王妃寻死觅活的求九王爷,最终还是留下了,让我带到庄子里养着了。” “那孩子的父亲呢?”从善问:“长公主杀了他吗?他是谁?如今可还在?” “没有,长公主没有杀他。”秋娘摇摇头道:“不过他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从善看着她,她一直在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冷声道:“你女儿秀姐之前说你被赶出庄子是因为想将忍冬送到她生父那个,既然他已经不在了,你怎么送她?” 秋娘不抬头道:“是真的早就不在了,小小姐出世没多久,那个人就不在了,我当年是想将小小姐送回那个人的府中,他父亲还在,我想与其被王爷这么不见天日的关着,不如让她去自己爷爷跟前,说不定还可以健康长大……孩子总是无辜的。” “那个人是谁?”从善又问她,能让长公主没有动手杀了他,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她低着头不再讲话了,直到听到丁丁威胁秀姐,她才红着眼睛道:“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几位老爷就不要再问了,让死了的人安息吧。” 从善看着她,道:“你知道忍冬死了吗?” 秋娘忽然掩着嘴哭了出来,她从出生带了忍冬四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若不是九王爷不许她再去探望,她怎么会舍得不去看忍冬…… 她哭的压抑又伤心,求从善道:“小小姐已经……死了,你们就放过她吧,她已经够可怜了……” 从善叹气,从怀里掏出大理寺的令牌道:“我们是大理寺中人,来调查此事,我们是要找出杀害忍冬的凶手,你这条线索对我们很重要。” 秋娘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令牌,又看从善,呐呐问:“你们当真可以……查出凶手吗?” “只要你愿意配合。”从善道。 秋娘眼泪款款而落,捂着嘴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从善像是没听清,抓住她的衣襟脸色苍白的又问:“你说谁?” 秋娘被她吓了一跳,忐忑的道:“京中大官陈大人的儿子,陈从郁少爷……” 窗外忽然刮起风来,吹开窗扉“哐”的撞在墙壁上。 外面马蹄声隆隆响起,停在了窗下,有人扬声道:“封大人和陈寺丞既已回京,为何不遵旨入宫?” 是林律的声音。 从善恍若无闻,她一巴掌抽在秋娘脸上一字字道:“你胡说!”拔出袖中的匕首就要朝秋娘刺下去—— 窗外一支羽箭直|射而来,封崖喝了一声:“小心!”拉着她击退两步避开。 秋娘尖叫一声就脱开她的手,躲在了墙角。 “杀了她!封崖杀了她!”从善浑身都在发颤,“她胡说!”   ☆、第69章 六十九 ‘陈从郁’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在她最后的防线上。 “杀了她!”从善紧紧抓着封崖的手,“让我杀了她!” “从善。”封崖不松手,“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别冲动。” 几个守卫已跃窗而入,林律从楼下上来,踹开房门看着屋子里的人冷冷道:“微臣林律奉圣上旨意请两位大人回京。”又看了看墙角瑟瑟发抖的秋娘道:“看来封大人和陈大人已经深入调查了,这位就是秋娘吧?” 秋娘扑过去抱住林律的大腿,急道:“大人救命!” “你放心,我会秉公办理。”林律抬了抬手,下令道:“将此人也带回去。” 从善想拦被封崖按了住。 “不要轻举妄动。”封崖低低道。 他们在这深夜里被带回大理寺,原先那间刑房如今变成了一间卧房一般,阿鸾住在里面,是闻人寻特意给他添置的。 没人敢拦她,没人敢审她,她在这里如在客栈一般随意。 从善和封崖被带进了另一间刑罚中。 从善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站在那里想要思考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也静不下心,她扣着十指,她一遍一遍跟自己说不能慌不能乱,要冷静。 林律在一旁审讯秋娘,问她的来历,她与忍冬的关系,她所知道与忍冬相关的信息。 当秋娘一一答过,当说到九王妃与人私通生下忍冬时林律也是吃了一惊,在问那个人是谁。 “陈从郁”三个字又跳进了从善的耳朵里。 从善几乎在一瞬脱口而出,“胡说!从郁……陈少爷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 秋娘低低哭着道:“我怎敢胡说,陈少爷已死,我怎么会拿死人造谣,若是大人不信可以找别人来作证。” “还有谁知道此事?”林律问。 秋娘答道:“当年长公主秘密处理了这件事,只有我和一个叫幽草的丫鬟,还有长公主那些手下我不太清楚,但长公主和九王爷是知道的。” 林律沉吟片刻道:“此案看来没有那么简单了。”他看从善,“牵扯到九王爷和陈少爷的清誉,势必要查清楚忍冬的身世,还是要多谢陈大人找出了秋娘,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此事关系重大,林律安置好秋娘,入宫禀明圣上,从善因嫌疑未脱又有圣上口令被限制在刑房之中。 封崖不放心林律,也跟着一块入宫禀明此事。 这刑房中只剩她一个人,她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拼命的想捋清整个事件。 不是从郁,一定不是从郁,这一定是林瑞阳设计好的圈套……一定哪里有破绽。 从忍冬死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的事情就冲着她而来——所有证据指正她杀了忍冬,她不调查清楚就是死路一条。她和封崖逃出京调查此案,顺利的从丫鬟口中问出秋娘,又顺利的从幽草口中得知秋娘的下落,又再次顺利的从秋娘口中问出忍冬的身世。 然后林律就出现了,所有的线索落在他手里。 这一切都像是有人铺好的路,等着她走进去,可是……一切太顺理成章,忍冬五岁,五六年前从郁十四五岁,长公主发现私通没有杀了奸夫,因为奸夫身份特殊……十四五岁的陈家少爷,这太合情合理了。 这刑房太静,静的她发慌,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是从郁,不是从郁,她不能自乱阵脚。 她应该去审秋娘,去问幽草,逼问她们是不是林瑞阳设的局,可她被关在这里,束手待毙。 刑房外传来脚步声,身后的门被打开,她扭头就看见林瑞阳走了进来。 她猛地起身过去,抓住林瑞阳的衣襟问道:“林瑞阳是你对不对?是你指使了幽草和秋娘来陷害从郁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布好的局是不是!” 林瑞阳也不挣扎,只是伸手合上身后的铁门,低头看着她,轻笑一声道:“幽草说得对,陈从郁果然是你的命门,只要动了他你轻而易举的就崩溃了,你有没有想过奸|夫真的是你那大哥?” “你胡说!从郁没有私通九王妃。”她像是肯定的在说,又像是在确认,“林瑞阳,从郁没有私通九王妃,是不是?秋娘是你的人,你可以随便指使她撒个谎。” “你想知道吗?”林瑞阳伏在她耳侧低低的道:“你知道我要什么,你只要点点头我就可以让真相大白。” 从善心中怒火一寸寸烧着,她抬手一巴掌打在林瑞阳脸上。 林瑞阳侧了侧头没有动,片刻后揉着脸又笑了,“我不着急,我可以等着你慢慢崩溃再来求我。”他看着从善,满怀恶意的道:“这条线索是你查出来的,奸|夫是你那个完美的从郁大哥,你一定很吃惊对不对?我还可以告诉你,后面你还有更吃惊的。”他拨开从善的手,“我们来看看你可以撑到什么时候向我求饶。”他拉开铁门,转身出去。 从善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动,她慌的厉害,像是有人告诉她头顶悬着一把刀,但她不知道那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每一刻都胆战心惊。 她猛地抬头对门口的守卫道:“我要见封崖。” ======================================================================= 封崖匆匆而来时她正坐在椅子里发呆,封崖走过去,她惊的一颤,抬头看见了封崖。 “你放心,我已经将你不在场的证据禀报给了圣上,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脱身了。”封崖道。 从善伸手抓住了他,低低道:“封崖,去审秋娘,她是被林瑞阳指使的,你抓了秀姐,秋娘就一定会说实话的。” 封崖蹙了眉头道:“秀姐已经被带回了长公主是府中。” 从善的心就沉到了底,“那去找幽草!她一定也是知情的,一定能逼问出真相。” “若是那样你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封崖道:“当年的幽草知情,她如今顶了你的名字是陈从善,她若是被逼你了,泄露你的身份……况且她如今还在相国府中。” 她坐在那里抓着把手不讲话,无路可走,没有生路,她若是惊动温江雪让幽草身份暴露,她自己……也就保不住了,温江雪那么恨她,恨之入骨,若是知道她欺瞒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封崖抓了抓她的肩膀,她肩膀紧绷的厉害,“你放心,明日先救你出来我们再解决这些。” 从善不再开口。 ============================================================================ 天亮时从善听到刑房外一阵阵的脚步声,和长公主的声音,长公主情绪激动,不知在说些什么,隔太远她听不清。 她站在铁门前等着,等着那把刀落下。 没过多久,封崖过来放她出来,却是神色凝重。 从善问他如何了。 他只说,让从善先回暗部休息,这个案子圣上已经不让她再插手了。 封崖让丁丁送她回暗部。 这是要将她隔离吗? 她站在那里刚想追问封崖,就见薛雪从那审讯司里走了出来,看见两人脸色沉了一下,过来对封崖道:“我有话对你说,你过来一下。” 从善一把抓住了薛雪,问道:“什么话?与案子有关?我不能听的?” 薛雪看了一眼封崖不讲话。 “封崖,你知道此案对我很重要。”她盯着封崖,“不要隐瞒我。” 封崖不知该如何答她。 审讯司里一个小丫鬟就扶着憔悴的长公主出了来。 长公主看到了她,扶着丫鬟一步步走过来,盯着她,故意与薛雪道:“薛大人,林大人提出的滴骨验亲之法还请你尽快实施,好还林家清白。” 从善身子一僵,猛地看薛雪,“滴骨验亲?什么滴骨验亲?滴谁的骨验什么亲?” 薛雪欲言又止。 长公主先道:“滴陈从郁的骨,好验证忍冬究竟是不是他与碧珂的女儿。既然你要坏我儿子清誉,执意要证明忍冬不是我儿子的亲生女儿,又找来秋娘,找出私通的奸夫,那我就如你所愿。” 那一句话像是闷雷滚滚劈过她的脑子,她呼吸都乱了,“陈从郁已死多年……” “那就将他的尸骨请出来。”长公主道:“我们已经禀明圣上,陈家唯一当家的大小姐陈从善也已经同意了,这样证实一下对我林家和你们陈府都有好处,缓各自的清白。” 这就是林瑞阳说的惊喜……开坟掘墓,要将从郁挖出来。 “我不同意!”她呼吸都乱了。 “你?一个私生子,轮得到你同意吗?”长公主冷笑一声对薛雪道:“还请薛大人不要再耽误时间。”扶着丫鬟离开。 从善站在那里四肢发僵,她猛地将薛雪推在墙上,抓着他的衣襟道:“我不同意滴骨验亲,你若是敢动从郁的身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薛雪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同意,封崖也不同意,可是圣上同意了,陈家同意了,如今林大人和林瑞阳已经带人去陈从郁的坟前了……” 她脑子轰的一响,封崖怕她干出什么傻事,上前一把拉住她,道:“林律是带了圣旨,请了陈家人一同去开坟,你阻止不了,我们都阻止不了。” “是。”薛雪忙道:“人死如灯灭,陈少爷早就轮回转世,那不过是一具白骨,若是能证明他的清白……” “薛雪。”封崖让他闭了嘴。 从善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她低下头愣了半天,再抬起头时竟是对封崖笑了笑,“薛大人说的对。”她拨开封崖的手,“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干,我累了,我想回暗部休息。” 封崖不放心她,亲自将她送回暗部,看她在房中躺下,闭眼睡着,他才离开。 他轻轻关上门,嘱咐长安不要吵醒他就离开了。 那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从善睁开眼,眼泪落在锦被里,落的无声无息。 她推门出去,长安叫了她一声,她像是没听见,在马棚里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疾奔而去。 那街道吵闹,她奔过长街时路过一辆马车,那马车慌慌勒马让路,她一刻也未停扬鞭策马,奔过马车,奔出城门。 马车里的人挑帘怒喝:“不要回府,直接去暗部!你在愣什么!” 那车夫挠了挠头,“相爷,刚刚过去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去暗部!快!”温江雪在车内一刻也等不了的喝道。 车夫不敢迟疑,挥鞭赶往暗部。 ====================================================================== 那坟立在郊外陈家的田地前,从郁未成年,早夭不能入祖坟,只能在地头立坟。 从善赶到时林律和林瑞阳刚祭奠完,幽草跪在坟前捂着脸低低哭着。 林律扶起她,道:“时辰已到,陈大小姐,我们开坟吧。” 幽草点了点头。 林律便下令,“开坟!”官兵上前挖坟。 “等一下!”从善打马过去,几乎是撞开官兵,在坟前急急跳下马,没有站稳踉跄着摔在地上。 马惊的窜逃开去。 一众人吓了一跳,按住那马就看到脸色苍白的从善。 “陈楚玉?”林律惊讶。 从善摔在墓前,她伸手扶住墓碑,那碑上刻着从郁的名字,一字一字,墓碑顶上已生了青苔,她手指颤的厉害。 她曾害死了从郁,如今她不能再害的他被开坟掘墓,挖骨验亲,这是在侮辱他。 林瑞阳挑了挑眉,拦下要上前拉开从善的官兵,问道:“陈寺丞突然而来,难道是为了祭奠一下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天阴了下来,沉沉的阴云压在头顶。 从善站起来,走过去,跪在林瑞阳的脚下,颤声道:“我认罪,是我杀的忍冬,是我故意找来秋娘作伪证陷害九王爷,诬陷九王妃与人私通,都是我,我认罪,我求饶。” “是吗?”林瑞阳低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来,一张口眼泪就落了下来,“九王爷……”她声音实在颤的太厉害,她跪着上前一步,掏出怀里的一串青玉小珠子,珠子只有米粒大小,是那串林瑞阳给她的信物,“你不是说过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我求求你放过他……他已经死了,他已经……”她哽的说不出话。 都是她的错,她害死了从郁,她还害的从郁死不安生,被污蔑,被冤枉,全是她的错,她就不该被原谅,被饶恕,她是个祸星,她十恶不赦。 “林瑞阳……”她颤巍巍的抓住林瑞阳的手,“我求饶了,我真的求饶了,我求求你放过他,不要再糟蹋他了,我听你的,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要杀要剐,我决不再反抗。” 林律要说话,林瑞阳摆手让他退下。 林瑞阳伸手捏起从善的脸,轻声道:“再说一次,你要怎样?” 从善瑟瑟发抖道:“我求饶,我都听你的。” “乖,你早该如此。”他伸手摸了摸从善的脸,转头对林律道:“陈楚玉已认罪,这案子就结了吧。” 林律蹙着眉道:“可圣上那里……” “圣上也不过是想让陈楚玉死,你就说已验证他和秋娘诬陷于我,找个人顶替她死了就行。”林瑞阳道:“还需要我教你?” 林律低头应了一句是。 幽草忙上前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林瑞阳看她一眼道:“你放心,我会让林律娶了你的。” 幽草顿时一喜,看了一眼林律,林律只低着头不讲话。 阴云之中闷雷轰隆隆响起,从善跪在墓前再没有掉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太难写了……七夕写这么一章更难写……对不起今天看来是发不了糖了,但是这一章之后全是糖! 祝大家节日快乐~ ps:感谢相嗔的地雷!   ☆、第70章 七十 这天夜里忽然下了雨。 从善被带回,签字画押,认罪,秋娘也翻了供,说是从善逼她陷害的陈从郁少爷。 之后林律就上报圣上,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她就被定了罪,关进了大牢中。 闻人寻压根没想知道真相,他只是想尽快的除掉她,在阿鸾发现阻止之前除掉她,所以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从善就变成了死囚犯,关进地牢中,没有圣上的口谕不准任何人探视。 行刑时间定在午夜时分。 这夜里忽然就下了雨。 大牢里又暗又潮湿,从善靠在角落里看着那天窗外的一线天光,时不时露进来的雨。 她想起温江雪来,这样的天气里她总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他,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她从十一岁之后感受到最大的善意是在温江雪身上。 她靠在潮湿的墙上笑了笑,多可笑,她居然在仇人身上感受到善意,她的亲人厌恶她,她的仇人善待她。 真可笑。 她闭上眼等死,忽然听到牢门被打开的闷响声,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站在她的牢笼前,一头银发,脸色凝重。 “封大人。”她有些惊喜的笑了,“你如何进来的?”她起身走过来道:“你能来送我最后一程也好也好。” 封崖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着她,不讲话。 从善想他是为了自己偷跑的事情在生气,便笑道:“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封大人就别跟我生气了。” 封崖忽然抬手将一件冰冰凉的事物塞在了她手中。 她低头一看,是一把钥匙。 “走。”封崖低声道:“现在逃出去,我会引开那些官兵,你逃出去丁丁和薛雪会接应你,送你出京。” 从善看着那钥匙眨了眨眼,封崖能不顾个人安危和九公主的安危做出这样的事,她真的……非常感动。 “多谢,封崖谢谢你。”她握了握封崖的手指,将那把钥匙又塞回了他手掌中,“可是我不能走。” 封崖在昏暗的光线下抓紧了她的手指,眉头紧蹙,“他已经死了,死了那么多年,你为了一把白骨搭上你的命……” “值得。”从善打断他道:“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就像封大人守护九公主,他曾经保护我,如今换我来保护他,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这是我想做的,应该做的。”她看着封崖那样的神情叹出一口气,“我并不怕死,其实静心庵里那几年我有很多次想一了百了,可是……我这条命是从郁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活着就是为了赎罪。”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在那雨声下闷闷的。 封崖看着她,看着她,慢慢将钥匙攥紧,却不松手,“我希望你活着。” 从善看着他笑了,是没想过他这样的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贴近了一步低声道:“我不会死。” 封崖一愣,听她拉着他的手极低极低道:“别问为什么,我想求封大人帮我个忙,明日的这个时候去长公主的府中找我,给我带一样东西。”她的手指在封崖的掌心,飞快的写了三个字。 封崖的眉头一点一点蹙紧,刚想开口问什么,守在外面的丁丁探头急道:“有人来了封大哥,快点!” 从善松开手道:“封大人走吧。” 封崖在那昏暗里看她,她笑着对他说:“祸害遗千年,我死不了。” 封崖攥紧手掌,转身离开。 ========================================================================= 林律带人进来时看到从善还在墙角坐着,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什么人已经溜进来过了,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他挥手让守卫出去,只带了一个守卫和一个犯人上前来,开了牢门带着那名犯人进去。 从善蹙了蹙眉,还以为他要关另一个犯人进来,一抬头林律将一个包裹丢给她。 “换上它。”林律道。 包裹里是一套女人的衣服。 从善拿着衣服笑了笑,“我以前一直奇怪林大人得罪相爷那么久,居然还在官场上稳坐不动摇到底有什么样的秘诀,如今是明白了,不是靠秉公执法,刚正不阿,而是靠你的姓氏。”这官场果然没有一个干净的,大家的伪装神乎其神。 林律紧蹙的眉没有说话,只是吩咐身后的那个犯人道:“你换上她的衣服,之后到行刑前都不要开口说话,明白吗?” “是。”身后那个犯人应了一声,是个粗哑的男声。 从善望过去,在那幽暗的光线下看清了那名犯人的脸,绕是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那个人……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只是脸色白的像死人。 怎么会有人和她生的一模一样…… “快些。”林律催促她,“九王爷在外面等你,你换了衣服跟我出去。” 从善将外衣脱下,换上了那套女人的衣服,林律又让她将头发扎成了女人的发髻,这才放心的带她出去,吩咐她,若是遇到有人盘问,就说她是来探监的犯人家属。 她出牢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替她顶罪的犯人,换上她衣服坐在她刚刚坐过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样子和她……不差分毫。 林律带着她出了地牢,刚到门口就撞上一群前来的羽林卫。 从善忙低头躲在林律身后,就听那些羽林卫道:“圣上有令提前处刑陈楚玉,圣上亲自监刑,命我们来提陈楚玉。”亮了令牌。 闻人寻还真是急着要她的命…… 林律应是,请羽林卫进了牢房,对他的手下低声吩咐,“带这位家属出去,交给该交给的人。”转身跟着羽林卫去押送‘陈楚玉’。 是等羽林卫和林律押着‘陈楚玉’离开,林律的手下才敢带着她往地牢外去。 大雨的夜里,一辆马车停在地牢外的小巷中。 从善被押过去,挑帘上了马车就看到坐在马车中笑吟吟看着她的林瑞阳。 “恭贺你重获新生。”林瑞阳举杯为她庆贺。 ========================================================================= 这雨声大的让人心绪不宁。 温江雪被从大理寺刑房中的暗室里救出来时就看到了关心切切看着他的闻人寻。 他快步过来扶温江雪,担忧的道:“爱卿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落进刑房的机关里?这若不是有人路过听到了爱卿的声音,后果不堪设想。” 不小心? 温江雪看着他,心里明镜似的,他在下午赶来大理寺,被带进这刑房,然后他就‘不小心’掉入了这地道暗室中,一直困到如今才有人‘路过听见他的声音’。 是有多么巧合,偏在这个时候有人‘不小心’触动机关,困了他半日。 是他太大意了,没想到闻人寻为了除掉陈楚玉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困住他。 他也顾不上追究这件事,抓着闻人寻问道:“陈楚玉呢?” 闻人寻叹气道:“你那义子已经对她杀人嫁祸一事供认不讳,爱卿就不必再费心了。” 供认不讳……她认罪了? “她人呢?”温江雪紧抓着他的腕子又问:“关在哪里?” “已经依法惩治了。”闻人寻道。 “依法惩治?” “对。”闻人寻无辜的看他,“杀人偿命,林大人刚刚行刑完毕。” 行刑二字如同雨声入耳,温江雪推开他快步就往外走,却在门口绊了一下几乎踉跄。 “爱卿小心些。”闻人寻挥手道:“扶爱卿去为他那大逆不道的义子收尸。” 温江雪推开过来扶他的官兵,疾步往刑场去。 那夜雨大的让人心绪难宁,像是要将整个京都淹没一般。 他耳朵中,脑海里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太清,他快步出了大理寺,冒雨走去那刑场。 夜雨浇的他又冷又僵,他看到封崖和薛雪站在行刑台上,脚下是一具齐腰斩断的尸体,血被大雨浇的满地都是。 他在那里僵了僵,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那尸体躺在血泊里,就在封崖的脚边,被一张草席盖了住,他看不清模样。 “打开。”他手指发僵,不想去掀开那层草席。 薛雪道:“温相爷,陈楚玉已经死了,就尽快安葬吧。” “打开。”他只重复这两个字。 大雨太吵,这每一刻都让他煎熬,他等不及弯腰将那层草席掀开,那张脸就露在眼底下。 那张脸被雨水冲刷的像是褪了色一般,白的让人心惊。 他有些看不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看了半天无法确认,他像是忽然不认识那张脸了一般。 怎么会?一天之前她还活生生的溜回府中,半天之前……她不是还被封崖困在了暗部里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有官兵问他:“相爷,陈楚玉的尸首是您来收?还是封大人来收?” 那个名字刺耳的令他发怒,一抬头喝道:“滚!” 那官兵忙闭了嘴。 温江雪忽然伸手一把就攥住了封崖的脖子。 “温相爷!”薛雪要拦他,封崖抬手止住他。 温江雪几乎要被那大雨凌迟,他盯着封崖,问他,“你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封崖没有讲话。 “你为什么不带她走?”温江雪问他。 他依旧没有讲话。 温江雪忽然笑了,苍白的脸,绿幽幽的眼,笑的可怖,“好,好。”他看着封崖道:“她那么喜欢你,既然她死了,那你就去陪她吧!”猛地反手拔出旁边官兵的佩刀,一刀就要朝封崖砍下去。 “温江雪!”薛雪吓的双手抓住他的腕子,急忙道:“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他死死拉着温江雪的手,被他眼里的杀意吓的不敢撒手,拉着他往尸首上摸,“不要冲动……你放松,再看看陈楚玉,再好好看看!” 他那话…… 温江雪低头看那尸首,薛雪慌忙将他的手按在尸首的下|半|身上,那尚有余温的尸体,他在小腹之下摸到了一团东西。 男的? 他一愣,心脏突突乱了起来,男的……不是她…… ========================================================================= 雨越下越大,马车摇摇晃晃前行。 林瑞阳拿了一块帕子给她擦脸上和发上的雨水。 从善拦下他的手,接过帕子坐在一角,慢慢擦着自己的发。 林瑞阳收回手,笑了笑,“不着急,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培养感情。”他挥了挥手令车夫驾车回府。 这落雨太大,风灯在车角摇摇摆摆的看不清路,车夫不敢行太快,只能慢悠悠的驾着车。 车内悠悠晃晃,从善坐在车里专心致志的擦头发。 林瑞阳开口道:“你不想跟我说说话吗?我希望你能清楚,我救你出来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回馈我。” 从善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救她出来,好个救她出来。 她放下帕子,对他笑道:“说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林瑞阳托腮看她,“但最好不要扫了我的兴致,我如今心情很好。” 她便道:“那我可以问一问小王爷替我去死的那个人是谁吗?” “一个要死的犯人。”林瑞阳笑道:“你肯定很想知道他为何和你长的一模一样。”他对从善伸手,“坐过来,我告诉你。” 从善笑了一声,低头继续擦头发,她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林瑞阳手指僵了僵,却也不恼,而是叹气道:“你就不能装的对我有些兴趣吗?”从善不答他,他自己等了一会儿又道:“好吧,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一种绝技叫易容术,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将他易容成了你的样子,你应该好好感激我。” 从善无比顺从的说了一句,“多谢小王爷。”却连头都没有抬。 林瑞阳在那幽幽的光线下看着她,过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何喜欢你吗?” 从善没有答话,她并不感兴趣。 林瑞阳自顾自的道:“你很像碧珂。” 从善惊讶的抬了抬头,九王妃,碧珂郡主? “我说不清哪里像。”林瑞阳看着她,眼神痴迷的像在看另外一个人,“明明眼睛,鼻子,嘴巴和她都不一样,可是你总让我看到碧珂。”他问从善,“你还记得我们从宅子里逃出来,你昏迷后被我带到客栈的那一晚吗?” 从善心头一跳。 他笑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他拿了一件披风丢给从善,“就是那个时候你让我想起了碧珂,我想不通你们哪里像,但你昏睡时太像碧珂了,你们都在睡着后掉眼泪,那种濒临崩溃的样子太像了……你不知道有多像,我那时看到你几乎看到了第一次哭时的碧珂,我在得到她的那一夜,她昏昏沉沉的哭着,和你那时一模一样,脆弱的让人心碎……” 从善听的发寒,她从未想过林瑞阳出于这样的目的看着她,那种在别人身上找失去的人的影子,还是第一次强\奸她之后的样子……又恐怖又恶心。 “你真的爱过她吗?”从善忍不住问他。 “当然。”林瑞阳答的毫不迟疑,“若非真的爱她,我怎会如此恨她背叛,还会留下忍冬那个孽种,这全是因为我太爱她,她跪下求我饶了忍冬时,我几乎想过要原谅她,既往不咎,可惜她太不识好歹,执意要找死,她但凡有一点悔改之意,肯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都不会让她死在那偏院里。”林瑞阳笑了笑,“这一点你倒是比她乖觉,你肯听话。” 从善也笑了笑,“是吗?你若是当真爱她,怎么会舍得让她那么崩溃?林瑞阳,你那不是爱,是强行占有她。” 林瑞阳道:“我只是希望她接受我的爱,并且回馈于我。” “回馈?”从善抬头看他,“你的爱太斤斤计较了,你大概恨不能将爱称斤论两,计算好了让对方一定要接受,一定要回馈,若不然就是对方不识抬举,不知好歹。林瑞阳,你这爱真可怕。”她低下头苦笑道:“我大概明白了碧珂郡主为什么会与人私通,她只是在不恰当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不将她当成物品的人。”她那时也才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被当成贡品强制许给一个陌生人,那种情况下要爱上一个人太容易了,只要对方给她一点点的善意和怜悯。 林瑞阳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到眼前,“你明白?”他的眼神里满是凶光,“她与人私通奸|淫,你理解她?” 马车忽然停了,车夫在外道:“王爷,大理寺的人找您。” 林瑞阳松开从善,挑帘望出去,就见几个大理寺的官兵行礼道:“王爷,刑场出了点问题,林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林瑞阳眉头就是一皱,“出了什么问题?” “属下不知,请王爷速速前去。” 林瑞阳应了一声,放下帘子回到车中对从善低低道:“老老实实的回府等着我。”他抓过从善,托住她的脖子,在她额头冰冰凉凉的亲了一下,“这附近全是我的人,不要不听话。”松开从善就下了马车。 从善坐在马车里,听着林瑞阳和那些官兵走远,马车往前慢悠悠的行驶,她拿过帕子一下一下的擦着额头。 只是行了没多远,马车忽然又停了,停的突然,颠簸的从善扶住小案几才坐稳。 她听到外面吵杂的雨声中似乎有脚步声,林瑞阳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听不到旁的声音,她的心脏莫名其妙的突突跳的激烈,有人就在外一把掀开了车帘,冷风冷雨兜面吹进来,她打了个激灵望过去,就在那大雨夜中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绿幽幽的眼。 “相爷……”下一瞬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女儿身,猛地要转过头。 温江雪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将她往身前一扯,一字字道:“我放过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来送死!我让你远走高飞,让你跟你的封大人去逍遥快活,你明不明白!”   ☆、第71章 七十一 温江雪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将她往身前一扯,一字字道:“我放过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来送死,我让你远走高飞,让你跟你的封大人去逍遥快活,你明不明白!” 大雨落在车外,他一身一发的雨水,抓着她腕子的手指又凉又僵。 他看着从善,从善也看着他。 这是他第一见从善穿回女装,明明是第一次可脑子里那个记恨了那么多年的陈从善一下子就和眼前的她重叠,这才是陈从善该有的样子,小小的脸,黑黑的眼,像个无辜至极的小姑娘,可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坏透了。 从善胆怯心惊,在那大雨声里叫了一声,“相爷……你已经知道我是……” “陈从善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你既然回来找死,那就死在我手上吧!”他心里怒的很,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放她走,居然又回来找死,宁愿认罪找死都不去求他伸以援手,连封崖都知道她是假死……他一想起片刻前自己那副样子,就火的很。 他猛地一拉从善,“下车!跟我走!” 从善被他拉的一踉跄,几乎摔下了马车,被瓢泼的大雨浇的抽了一口冷气,险些跪倒在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挣扎道:“相爷放开我!” “你休想!”温江雪扯着她往马下走。 从善踉跄在雨里拼命挣扎。 她听到身后的大雨中有细密的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一群黑衣人冒了出来,是林瑞阳的人。 “相爷有埋伏。”温江雪的手下护着他道。 温江雪一挥手冷声道:“杀干净。”他身后的守卫拔刀迎上去。 一群人在大雨的街道中厮杀开来。 从善费劲力气猛地挣脱了他的手,用力太猛摔在雨地里,被大雨淋的发懵。 温江雪上前要去扶她,她却惊恐万分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一步退的温江雪心寒,压着怒火道:“陈从善,跟我走,我可以保住你这条小命和你那哥哥的一把骨头。” 从善在那大雨里扶着马车站起来,声音闷哑的道:“多谢相爷大发慈悲,但我不需要。”她抬头看温江雪,眼睛里尽是冷漠,“我这条小命和我大哥那把骨头,我会自己解决,不劳相爷费心。” “自己解决?”温江雪火气翻涌,看着她那一身艳丽的女装,气道:“你要如何解决?拿自己去跟林瑞阳做交换?摇尾乞怜求他放过你?还是宽衣解带哄他高兴饶你一命?” 从善看着他,被大雨淋的发抖,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声音发颤像是要哭,又紧紧闭上了嘴。 温江雪便笑的刻薄又愤怒道:“你既然愿意委身讨好那胖子,怎么不来求我?我也可以保你性命,护着你们陈家那堆烂摊子,你怎么不搔首弄姿的来讨好我?你知道我记恨了你这么多年,发誓要将你纳进府中做小妾,你与我虚以为蛇这么久,故意亲近我这么久,求我不比求那死胖子容易?” 他字字锥心,他就是要挖苦她,嘲弄她,看她哭着求饶。 从善紧紧抓着马车,将那眼泪咽下,冰冰冷冷的道:“相爷误会了,我留在相府,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找机会杀了你替从郁报仇。” 温江雪眉头蹙紧。 “您大概还不清楚,为何我当年会借林律的手折磨您。”从善苍白着脸笑,“您还记得五年前,您曾在大理寺颠倒黑白的将三名马贼放了吗?” “我颠倒黑白放走的人多了,区区三个马贼也劳我记得?”温江雪根本想不出这件事。 从善笑道:“您当然不记得,但我记得,我做梦也忘不了,那三个马贼是怎样抓住我,害死的从郁。” 温江雪在那大雨里呆了一下。 “他们是杀人凶手,你是帮凶,若是没有你,他们早就被绳之以法,替从郁偿命了。”她恨极了,“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你为从郁报仇,为我自己报仇。” 温江雪盯着她,张口问了一句,“那你为何没有动手?” 从善苦笑一声,“您不会以为我舍不得杀您吧?温江雪,你于我而言只是仇人,我没有动手是因为我动了手之后找不到脱身的机会,我在等着这个机会。” 那大雨冷极吵极,他的整个脑子都像被人挖出来。 他怒极,猛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脖子,一字字道:“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他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脖颈上发颤,他没有用力从善感觉的到,她看着他讥笑道:“我宁愿死在林瑞阳床|上,也不会跟你走。” 他一巴掌扇在从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大雨中又狠又响。 从善被扇的发懵,听他冷森森道:“由不得你!”扣住她的腕子就强拖她到跟前,要她上马。 从善挣扎不过,却在那大雨里听到一声,守卫的低喝:“相爷小心!” 一支冷箭划破雨夜急朝温江雪射来,直逼胸口! 从善几乎来不及多想,合身抱住他往后一推——那箭一声闷响就刺进了她的后肩膀,她一声闷哼摔在温江雪怀里。 “从善!”温江雪伸手托住她。 从善看到大雨中林瑞阳带着一队弓箭手从远处而来,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温江雪,“滚!” 温江雪被推的一踉跄,从善摔在雨里,他想上前却听从善颤抖着道:“你若是不想我死在这里就快走……” 他僵在那大雨里。 他的守卫飞快退回来,护着他道:“相爷,人太多了,再打下去会引来官兵,我们还是先撤吧!” 她如今的身份引来官兵就麻烦了…… 他在那大雨里看着从善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朝林瑞阳走了过去…… 他咬牙道:“撤退!” =========================================================================== 林瑞阳带人冲过来时他们就已经撤退的无影无踪了,从善脸色苍白狼狈的站在他眼前,一头栽在了他怀里。 他抱住从善,下令道:“不要追了,回府!” 是温江雪,他无比确定,他赶回大理寺时发现什么事也没有,是有人故意引他回来,他立刻就察觉不对,原本以为是封崖的人,但后来发现封崖还在暗部。 那就肯定是温江雪。 他带着从善火速回府,召来大夫为她看背后的箭伤,好在伤的虽深,但在肩膀上,性命无忧。 从善醒来时外面还在下雨,她光着上半身趴在榻上,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她微微扭了扭头就看见坐在她榻边的林瑞阳,她忙将被子拉过来。 林瑞阳就那么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细滑的肩膀道:“你喜欢温江雪?” 从善想往榻里面缩,却被他按住伤口,疼的一抽气。 “你为什么要为他挡箭?”林瑞阳语气冷的吓人,“这让我很不高兴。” 从善趴在榻上咬牙撑着,问道:“那你要如何才高兴?” 林瑞阳摸着她的肩膀笑了,“我想要如何你不清楚吗?”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肩膀慢慢往下滑。 每一寸都让从善发颤,是在滑到腰上时从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闷声道:“等我伤好了……” 林瑞阳没松手,却笑道:“不过你没跟他走,我很满意。” 有人敲了门,管家亲自来了,在外面道:“王爷,温相爷来了,非说有个小贼逃入了咱们府中,他带人来搜……” 林瑞阳皱了皱眉,“我没找他,他倒先来找我了。”松开从善起身道:“好好养伤,不要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他开门出去,吩咐丫鬟进去照看从善。 从善趴在榻上,听见他走远消失,听见丫鬟端了汤药进来,说:“姑娘喝药吧。” 从善抬手掀翻药碗,让她滚了出去。 ========================================================================= 等到林瑞阳好不容易将温江雪挡在府外,圣上急召温江雪入宫,他得以脱身回来天都亮了。 回到卧房,发现丫鬟全在外面。 他蹙眉问道:“为什么不进去伺候陈小姐?” 丫鬟忙跪下道:“陈小姐不愿意喝药将奴婢赶了出来。” 林瑞阳推开门就去,就见一地的汤汤水水和药碗,桌子上放着的白粥也没有动一下,“怎么?你是要等我亲自喂你吗?” 林瑞阳过去从善已经穿好上衣坐在榻上,脸色白的厉害,没有一点血色,他有些生气,“不喝药你是等着死吗?” 从善坐在那里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道:“我不喜欢这些丫鬟。” “那换人。”林瑞阳道:“不过是些下人,叫进来给你挑。”他要挥手让人进来。 从善按住了他的手,虚弱的道:“我要秋娘来伺候。” 林瑞阳眉头一跳,看定她,“你要秋娘?” “是。”从善也抬头看他,“你不是答应过要告诉我真相吗?我要听秋娘说,我要她来伺候我。” “你想……做什么?”林瑞阳总觉得她在打什么主意。 从善笑笑道:“我在你府中你还怕我做出什么事吗?你放心,我只是难过的厉害,我没本事找你报仇,但折磨秋娘总是可以的吧?”她看林瑞阳,“你不肯?” 林瑞阳想了想,握住她的手笑道:“一个下人而已,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要什么我都给。”他托住从善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你杀了出气又如何。” 从善坐在那里没有躲开,冷笑道:“好啊。”   ☆、第72章 七十二 林瑞阳果然言而有信,晚上就派了秋娘来伺候她。 从善也十分配合让秋娘服侍着吃了饭又喝了药,命令所有人下去,听到什么声音也不准进来。 秋娘从头到尾心里发憷,战战兢兢的也不敢多说话。 等到从善喝完药,她收了碗要退下时,从善忽然叫住她,惊的她浑身一颤。 从善便笑了,“你在怕什么?” “奴婢……奴婢怕伺候不好陈小姐。”秋娘不敢抬头。 从善和颜悦色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女儿秀姐可被长公主平安放回家了?” 秋娘听她提气秀姐更是心慌的厉害,战战兢兢的道:“回去了……已经回去了。” “那就好。”从善坐在榻上摆弄着一把小剪刀道:“不然封大人就扑空了。” 秋娘猛地抬头看她,“陈小姐……” 从善却不看她,剪着指甲道:“秋娘一定听说过我吧?陈老爷的恶毒女儿陈从善,小小年纪心肠歹毒。”她抬眼看秋娘,“我对付温相爷那个法子你也听过吧?我这个人,心肠特别坏。” “陈小姐!”秋娘忙跪爬过去,急道:“求您……放过秀姐!她什么也不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不要……” “那可不行。”从善冷冷淡淡道:“你把我害的这么惨,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对不对?” 秋娘眼圈一红,抱住从善的膝盖求道:“陈小姐我只是一个下人,我没有办法……我若是不那么说的话长公主会杀了我和秀姐的!我并不是要害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哭的伤心至极,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她们实在是没法活,她被长公主赶走后就一直靠秀姐养着,秀姐也是个可怜的,她丈夫酗酒赌博,喝多了就回来打秀姐,有时候连她一起打…… 从善听的厌烦,踢开她道:“既然她活的这么可怜,那我让封大人送她一程也是解脱。” 秋娘哭的一愕。 从善低眼看她,“你不想她死?” 秋娘眼泪落的可怜,“求求陈小姐放过她……” “好啊。”从善拿着小剪刀道:“不如这样,我心里实在是恨的厉害,你让我出出气,我就放了她。” 秋娘忙点头,“陈小姐只要放了秀姐,要打要骂,您要杀了我都行!” 从善拉过她的手笑了,“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一点一点的把你的肉给剪开,我还没试过这样……”她拿着小剪刀就扎进了秋娘的手腕里。 秋娘疼的一声惨叫就挣脱开,摔坐在地上。 从善蹙眉道:“怎么?这点苦都不能为你的女儿受吗?” 秋娘一身一头的冷汗,捂着手臂瑟瑟发抖,她实在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折磨人? “你不说她是无辜的吗?这全是你的错,你胡说八道陷害我大哥,又害我如此,你现在还要害死你女儿吗?”从善伸手道:“过来,我出了这口恶气就放了你女儿。” 秋娘不敢上前,抖的厉害,跪下“咚咚”磕头,哭着求她,“饶了我吧!陈小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人要为自己做的恶负责,你在陷害我大哥时怎么不想想会有今日?”从善拿着小剪刀剪着自己的袖口玩,“咔擦咔擦”的轻响,听的秋娘心惊肉跳。 “你是以为长公主权势滔天可以护着你,而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动不了你?所以你就欺负我和我大哥?”从善冷笑道:“秋娘,你没想到我今日会坐在这里吧?我陈从善再不济收拾你这个欺软怕硬的奴婢还是有办法的,我就算今日杀了你,林瑞阳也只会由着我。”她伸手去扯秋娘的胳膊。 秋娘吓的一阵哀嚎挣扎着后退,撞在身后的椅子上哭道:“陈小姐!陈小姐……饶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饶了你?”从善俯身盯着她,“给我个理由。” 秋娘胳膊上一股一股的冒着血,她吓的脸色惨白,抓着椅子腿急忙道:“我……我可以说出真相!只要您放了我和秀姐,我什么都说!陈小姐我什么都说!” 从善笑了一声道:“那要看你说的有没有价值了。” “有有!当年那件事我知道的!”秋娘毫不犹豫的急道:“九王妃根本不认识陈少爷!九王妃是和一个马夫私通的!不关陈少爷的事!只是……只是当年长公主命人去跟踪过陈少爷,所以我和幽草误会了陈少爷,当年幽草确实是因为说了九王妃私通陈少爷一事被送走的,这一点我没有说谎!” “什么?”从善心里一惊,“长公主派人跟踪过从郁?” 秋娘忙点头道:“确有此事!当年长公主派看府中的几个家丁扮成马贼去跟踪陈少爷,是我和幽草亲耳听到的!那时我们都以为九王妃私通的那个就是陈少爷……”又忙道:“可后来查清了!九王妃亲自承认那个人是府中的马夫!和陈少爷没有半点关系!” 从善起身几步到她跟前,一把攥住她的衣襟问道:“什么马贼?叫什么名字?如今他们在哪儿?” 秋娘被她吓的一阵哆嗦,慌道:“我……我当年只是无意中偷听到的,只知道这么多……” “原话是什么?”从善问她:“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秋娘被喝的一愣,忙想了答道:“我……我当时和幽草去给长公主送东西,无意中听到长公主在小亭里吩咐那几个家丁,说让他们扮成马贼将陈少爷引到后山,将那件事问清楚,一定不要被陈少爷发现他们的身份……旁的真的就没有了!” “哪件事你不知道?”从善逼问她。 她哭的哆嗦道:“老天爷在上我若是有欺瞒陈小姐的就不得好死!我们只偷听到了这么多,那时一直以为是长公主派人调查九王妃与人私通之事,所以误会了陈少爷……是在后来九王妃自己坦白奸夫是个马夫,我才知道是误会。后来……前些时候长公主找到我,说让我咬定奸夫是陈少爷,我那时想着陈少爷已死,再怎样也不能把死人怎样才答应的,若是我知道会害到陈小姐是万死都不敢的!” 她还说了些什么从善一概听不进去,她坐在榻上反反复复想着秋娘那些话,长公主当年派马贼去将从郁引到后山,问清楚那件事…… 马贼,后山。 她脑子里有个可怕的猜测,从郁当年惨死她一直以为是马贼所为,可是又不明白寻常求财的马贼怎么会对从郁下那么毒的手? 她想起当年跑到后山遇到马贼时,马贼问她,可是陈从郁的妹妹? 她那时怕的厉害一直没有多想,可如今想来,若是寻常马贼也最多是绑了她逼她爹拿钱来赎,会先问是不是陈老爷的女儿才对…… 除非他们就是冲着从郁来吧。 从善心沉的发寒,可是长公主为什么要害从郁?那件事指的是什么事? 她想不明白,忽然听窗户一响,有人推窗跳了进来。 秋娘吓的惨叫。 从善一回头就看到封崖一掌打晕了惨叫的秋娘,她看窗外黑透了的夜色,这才想起已经到了她越封崖来找她的时辰。 “药带来了吗?”她迎上去问。 封崖没答话将她上下看了一番,她才想起自己穿的是女装……她有些不适应的拉了拉襟口道:“假死药呢?” 封崖低下眼,从怀里掏出一支小瓶子,“直接喝了就行。” 从善接过,扒开塞子直接捏起秋娘的下巴就灌了进去。 封崖一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做什么?这药不是给你自己喝的?” “当然不是。”从善灌下去后,将小瓶子又递还给封崖,“你以为我是要假死逃离这里吗?” 封崖蹙眉。 从善笑道:“我要想走早就走了。”在温江雪要带走她时就走了,“我现在不能走。” “为何?”封崖不明白。 从善脚尖动了动秋娘,看她真的昏死过去,才道:“我不能让他们这样白白的糟践从郁。”她抬头看封崖,“现在我更不能走了,我有一件非弄明白不可的事情。” “什么事?”封崖问。 从善刚要答话,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走水了!快!快救火!” 从善眉头一蹙,走水?这个时候突然走水了? 有下人在她门外急急敲门喊道:“陈小姐!前面的厢房着火了,您快出来到东厢房躲一躲!” 从善应了一声,说马上。拉着封崖到窗下,低声道:“你快走,派人在府外守着,等林瑞阳以为秋娘真死了将她的尸体丢出去后,你带回暗部,她以为秀姐在你手上,会作证说出真相。” “那你呢?”封崖握住她的腕子。 从善拨开他的手道:“林瑞阳费了那么多心思将我弄到府上,是不会伤我性命的,快走吧!” 封崖不再多言,跃窗而去。 ================================================================== 从善关上窗,开门出去就被那浓烟呛的掩鼻,右边不远的两间厢房着了火,浓烟滚滚,下人手忙脚乱的在灭火。 “陈小姐!”有下人过来护着她道:“您请到东边的厢房躲一躲,别伤了您。” 从善掩着口鼻点头,又道:“秋娘在房里昏过去了,你们将她抬到安全的地方。” 下人应是,派了个小丫鬟护着从善往东院去。 这府中东西两院隔着一个小花园,从善被带着走上园子里的回廊,半路忽然撞上一个小厮模样的下人拦住了她们。 “少爷让我来带陈小姐到安全的地方避避。”那小厮道。 丫鬟看他面生,便问:“你是哪个院的小厮?叫什么名字?我之前……” 那小厮猛地上前一掌将丫鬟敲晕。 从善吓了一跳,刚要后退,那小厮上前说了一句得罪了,封了她的穴道就将她打横抱起,足尖一点就掠出了回廊,几个起落翻出了林府的青墙。 从善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等反应过来她就被塞进了林府后墙外的一辆马车之中。 光线一暗,她勉强看清马车里坐着一个人,一双眼睛盯着她,冒绿光。 她心里就是一沉,怪不得林府会突然走水,原来这把火在这儿呢…… 她那夜将话说绝,将脸彻底撕破,如今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没有开口,温江雪盯着她也没有开口。 片刻后,他冷声道:“回府。” “停下!”从善一惊,急道:“温江雪你……” “你叫我什么?”温江雪盯着她,绿幽幽的眼睛里满是冷笑,“你再叫一次试试。” 她打心里就是一怂,喉头一噎道:“温相爷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放过你?”温江雪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要杀了我替你大哥报仇吗?我给你机会。” 她心里气死了,她报不了仇,随便说说都不行啊! 她气的伤口疼,却听温江雪冷淡的道:“我今早无意想起来,当年我确实将那三个伤了你大哥性命的马贼担保了出去,但是我没有放他们走,也并非针对你大哥,而是另有原因。” 从善眼睛一亮,盯着他问道:“什么原因?当初那三个马贼呢?你将他们弄哪儿去了?你可有问清楚他们为何要杀从郁?” 温江雪瞧着她,慢慢道:“你想知道?” 从善不吭声,她知道温江雪这是要跟她开条件了。 果然温江雪幽幽道:“跟我回府,听从我的安排,我就告诉你。” 从善叹了一口气,“相爷,我如今真的不能跟你走,但我答应你,只要我做完这件事,我就去找你认罪,让你报这么多年的头疼之苦,行吗?” “不行。”温江雪冷声道:“我没有在跟你商量,我要报仇的心一刻也等不了。”脚踢了踢车厢,“开车回府。” “等一下!”马车一动,从善被封了穴道,身子被颠的一动,颠的后背的伤口疼的她抽了一口冷气。 温江雪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的后背摸了摸,摸到一手的血,脸色顿时一白,扭过她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膝上,伸手就去扒她的上衣。 “相爷你……”个王八蛋。 上衣就被他扒到了腰间,从善就感觉有冰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脊背上,让她战栗。 她以为温江雪怎么着也要感动一些,感谢她一下,好歹这伤是为他挡箭受的,虽然他也不一定领情。 却听温江雪讥讽道:“是你的林小王爷亲手为你包扎的?他对你这副……男人一样的身子满意吗?” 从善气的要死,恼道:“满意,满意的很!满意的恨不能死在我身|上!”肩膀上的伤口就是一疼。 温江雪按着她的伤口用力,疼的她眼前一黑,痛呼出了声,他才松手,“好好跟我说话,你现在是落在我砧板上的肉。” 从善又气又疼,一口咬在他的膝盖上,却咬了个空,气的声音一哽道:“温江雪你也太欺负人了!我当年是得罪了你,可你也害得我家破人亡无依无靠,我虽然欺骗了你,但我也为你挨了一箭,这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怎么就不能放过我……” 温江雪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哭了?”他抱起从善将她扭了过来。 上半身空落落的,从善惊的想动弹,却只能颤了颤,对上温江雪那双眼睛,她忙道:“你别看!” 温江雪只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眼泪,叹出了一口气,“我不想放过你。” 从善被他那双眼睛看的发愣,眼泪落在锁骨上,“为什么……” 她那双黑黑的眼睛看着他愣愣掉眼泪,他心里就骚|动|不|安,莫名其妙的燥|热,她让人可怜,又让人恨的牙痒,想要折磨她到乖乖听话。 这马车里又昏又暗,两双眼睛看着对方,多看一秒都让人心慌。 温江雪忽然托着她的后颈吻在了她的唇上。 从善浑身一僵,紧绷住了唇,却感觉他的舌尖撬开嘴唇,又深又用力的吻了进来。 他伸手拦住她的赤|裸的后背,将她贴在自己胸口,一下一下吻的痴迷又急促。 从善的肩膀抖的厉害,被吻的难以呼吸,想要挣开,他突然就松开将额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喘了两口气,“你明白了吗?” 从善低低的喘|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温江雪抓住她的手,拨开他的衣襟让她摸在了他的胸口之上,那滚烫的肌肤之下,心脏在她手掌下突突跳的厉害。 “你不明白吗?”他声音喑哑又问。 从善脑子是懵的,手指是僵的。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慢慢的又往他小腹之下按,“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从善感觉一片滚烫,吓的脸色通红僵着手急道:“我明白!” 温江雪顿了手,侧头在肩膀上眼睛带热的看她,“明白什么?” 从善浑身都要炸开了,脑子里嗡嗡作响,生怕他再往下按她的手,又慌又气,他故意的!他一肚子的坏心眼!故意玩她!   ☆、第73章 七十三 温江雪顿了手,侧头在肩膀上看她,“明白什么?” 从善浑身都要炸开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又慌又气,他故意的!他一肚子的坏心眼!故意玩她! “恩?”温江雪冰冷的手放在她腰侧。 她一激灵忙道:“你……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 “这样不能好好说吗?”温江雪拦着她的腰,可真瘦啊,没有半两肉。 这样怎么可能好好说! 从善浑身抖的厉害,又羞又恼,“我冷的厉害……” “现在是盛夏。”温江雪看着她,存心要逗她道:“要我帮你暖暖吗?”揽着她抱在怀里。 从善浑身一颤,“温江雪!你……”个老流|氓! 温江雪却搂着她叹了口气,她背上旧伤累累,触在他的手指下让他……内疚,这些伤大概都是在那个静心庵里留下的吧,“你恨我吗?” 从善一愣,顿了顿道:“恨,过去的几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恨你……” 温江雪忽然托着她将她放在了马车之中。 身下是细绒的小毯子,温江雪双手撑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我不介意你恨我。”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他单手托了托从善的脖子,又亲了亲从善的嘴唇,他低低道:“我也恨你,现在就让我偿还你,你偿还我吧……” 从善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人声,他们身在后巷,一墙之隔就是林瑞阳着火的府邸。 他手指不规矩的乱摸,她猛地一颤急道:“放开!相……相爷!” “放开?”温江雪松开她的唇,贴在她眉眼上看她,“你觉得我会放开?” 疯了疯了!温江雪今天疯了! 她急的要冒汗,只觉得他那只手像毒蛇一般的要害死她了! “相爷……相爷你冷静一点。”从善惊慌失措的看着他,道:“你喜欢我对不对?你喜欢我……就不要这样,我们好好说说话,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温江雪一下一下的亲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要和你,好好,商量。”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背上,托着她搂在怀里。 从善吓了一跳,慌道:“温江雪!你……王八蛋!” 温江雪用力捏了一下她,低声道:“不许连名带姓的叫我,叫我义父。” 从善又疼又气,眼眶一红就哭了,浑身怕的发颤,哭求道:“我不喜欢这样……相爷,义父,求你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 温江雪停了手看她,真哭了? 她哭的肩膀发颤,一抽一抽的,当真是恐慌至极的看着他,“放开我好不好?义父……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那眼神让他心软,慢慢的收回了手,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她穴道一通,立刻抓着衣服搂在怀里,抬手一巴掌打在温江雪脸上,“好玩吗?羞|辱我你就这么开心吗?”她搂紧了衣服想往角落里缩。 温江雪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她一颤回头就咬在他手背上,他疼的微微皱眉,开口道:“我没有想羞|辱你。” 从善挥开他的手缩到车角,也不知是气是羞辱,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哽咽的自己都控制不住,“你就是!” “我不是。”温江雪看着她道:“我只是……一时之间情|难|自|控。”她还在哽咽,像是真的伤心极了,一抽一抽的让他心软,“别哭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了,以后不会了。” 从善越哭越想哭,穿好衣服警惕的看他,问道:“那你放我走。” “不行。”他断然拒绝。 从善眼泪就又滚了下来。 温江雪看她哭的厉害,心乱如麻,叹气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林府?你喜欢那个胖子?” 从善哭的顾不上答。 “我在问你话。”温江雪伸手要拉她过来。 她如临大敌一般的躲开,惊慌道:“我……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温江雪问她。 她抽泣了两声道:“我查出那几个害死从郁的马贼是谁的人了……” “谁?”温江雪一蹙眉,“长公主的人?” 从善抬眼看他,睫毛上全是眼泪,“你知道?” 温江雪顿了顿道:“既然你查出来了,我也不瞒你,当初我将那三个马贼担保出去,是闻人寻的旨意。” 从善抽泣着看他。 他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递了个帕子道:“不要哭了,你再哭,我立刻下令回府,不告诉你这些事情了。” 从善委屈的撇了撇嘴,拿袖子擦了擦眼泪道:“你说吧。” 看她不哭了,温江雪才道:“当年长公主一直在调查先帝私生子陈楚玉的下落,想要借着陈楚玉扳倒闻人寻,所以闻人寻一直让我留意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他看着从善,“我们那时怀疑她派人出去假扮马贼,是已经知道陈楚玉的下落,要动手了。” 从善惊讶的坐在那里,她忽然想起被父亲藏在庄子里的陈楚玉,想起从郁死后没多久,他的父亲就想要变卖家中田产筹钱送陈楚玉远渡重洋,那时母亲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怪不得他会突然想要送走陈楚玉……原来是长公主已经知道陈楚玉在她们陈家了吗? 所以长公主派马贼去将从郁引出来,让马贼问清楚的那件事就是陈楚玉的下落?? 温江雪看着她的表情,伸手轻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吓的一颤,忙要收手。 温江雪攥住了她的手指,“不是你的错。”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从善发愣看他。 他便攥着她的手指又道:“你大哥之死不是你的错,他们只是借用你将你大哥引出来,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的法子将他引到后山。” 温江雪是在安慰她? 她愣愣的看着温江雪,温江雪始终没有松手,对她道:“他们都错怪你了,当年的惨案与你没有关系,如果硬要说是谁的错,那只是你父亲的错,你父亲太过愚忠,在连家人都没有资本保护好的情况下,试图要为他的君王效忠,赔上了你们一家的性命。” “是他的错。”温江雪跟她说。 是吗?她低下头去看温江雪的手指,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罪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认为是她的错,是她害了从郁。 她也恨过她的父亲,恨他那么狠心将她送去静心庵,不闻不问,可是每次她都会告诉自己,是因为她害死了从郁,她应当受到惩罚。 她忽然抬头看温江雪,问了一句,“这是真的吗?” 温江雪在那一刻又心疼又无奈,怎么会有人在知道被错怪之后不敢相信的问他是不是真的,她该生气,该愤怒,该伤心,该恨那些错怪她的人,而不是不敢相信。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当年和我一同审讯那几个马贼的人。”温江雪道:“当年我们已经逼问出那几个马贼坦白出他们是为了问清陈楚玉的下落才动的你大哥,只可惜后来他们被长公主的人灭口了,闻人寻那时刚坐上皇位,根基不稳,便将此事搁置,没有再追查。” 从善低头想了想又问:“那……他们为何要对从郁下那么狠的手?”他们只是为了查出陈楚玉的下落,为什么要杀了从郁? 温江雪道:“因为你大哥认出了他们的长公主府上的人,你大哥险些逃脱,他们问不出结果,又引来了你父亲的人,被逼的不得不痛下杀手,将你大哥……分尸后丢在了山里。”他留意着从善的神色。 她低头坐在那里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半天,忽然抬头看他,问道:“义父能帮我做件事吗?” 这个义父叫的他心头一颤,她忽然如此,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你说。”温江雪松开了她的手。 她自己就凑到了跟前,言辞恳切的道:“我要替我大哥报仇。” 温江雪低眉看她,她如今凑过来倒是不怕他对她动手了,果然是有求于他才会向他示好,“你想怎么报?要我替你杀了长公主和林瑞阳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点时间……” “不。”从善打断他道:“我要让他们自己遭到报应,不必义父动手。” 温江雪挑了挑眉,“你想做什么?” 从善眼睛一眯的道:“我只需要义父去向闻人寻通风报个信,三日之后,义父带着圣上来林府看出戏。” “你到底想做什么?”温江雪不放心的问她。 她笑了笑讨好道:“义父现在能放我回林府了吗?”怕他拒绝,又道:“只用三日,我就跟你走,任凭你处置。” 温江雪看着她那双黑黑的眼睛,问道:“任凭处置?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也可以?” 从善脸一红。 温江雪便笑了,打量着她道:“陈从善,你难得的很……纯情啊。” 他摆了摆手,让车外的守卫进来,“送她回……” “现在我要去趟暗部。”从善抓住他的胳膊,“既然出来了就一块办了。” “办什么?”温江雪看着她抓在自己腕子上的手指,“让我送你去见你的老情|人,总该给我个理由。” ========================================================================================================================================================================== 温江雪还是送她去了暗部,跟着她进去。 封崖一见她先是吃了一惊,迎出来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温江雪啧的一声笑了,“我救出来的。” 封崖看了他一眼。 从善没时间耽误,拉着封崖往屋子里去,一边低声问:“我来找你有事。” 温江雪一把拉住从善,不爽道:“在这里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长安,“让他出去。” 从善无奈。 封崖挥手让长安进厨房,在院子里问从善,“出什么事了?” 从善看了一眼温江雪,避无可避的道:“莫少离去哪儿了?他当初不是在这暗部吗?”那陈楚玉小坏蛋,当初坑了她,她从八里桥回到暗部就不见他了。 封崖也看了一眼温江雪,道:“他不适合留在暗部,我将他送走了。” “送去哪儿了?”从善急问:“今天能找他回来吗?” “你找他做什么?”封崖蹙眉。 从善笑了笑道:“帮他完成他未完成的大业。” 封崖一头雾水。 ========================================================================================================================================================================== 林瑞阳火急火燎的从宫中赶回来,府中的火已经扑灭了,只是到处灰烟,一片狼|藉。 该死的温江雪,这两日都是他搞的鬼,非要在宫中给阿鸾修建宫殿,让他来监工,搞的他整日整日在宫中脱不开身。 他心里不安,总觉得这火起的太蹊跷了,好像是冲着什么人来的,他慌慌张张的入府,问下人从善在哪里。 下人说请到了东院避火。 他匆匆忙忙就去了东院,却不见从善,心中顿时一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江雪。 他刚要命人在府中找人,他要去相国府,就见从善从园子里走了出来。 他一惊,迎上去一把抓住她问:“你去哪儿了?” 从善喊了一声疼,掰开他的手道:“没去哪儿啊,我就在园子里随便转转。”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糖,对不对→_→ 感谢:出来混的扔了1个地雷 htauto扔了1个地雷 好看的自然卷扔了1个地雷 桑扔了1个地雷 嘴炮陈司机扔了1个地雷 相嗔扔了1个地雷 相嗔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哥舒冰扔了1个手榴弹 htauto扔了1个地雷 玉生扔了1个地雷 这可真的是我写文以来地雷高峰啊!感谢你们!鞠躬!   ☆、第74章 七十四 封崖将真正的陈楚玉带回了暗部,说是最近长公主和九王爷一直在暗中派人找他,封崖怕他身份暴露有危险。 陈楚玉知道,封崖不喜欢他,要不是为了履行他那个先帝父亲的诺言,封崖才懒得保护他。 尤其是从萧无双那件事之后,他暗中找了萧太傅将封崖和那个冒牌陈楚玉已经找出萧无双私通的信物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他其实也不是想害封崖和那陈从善,他只是想拉拢萧太傅,为日后抗衡闻人寻做打算,谁知道最后被陈从善和温江雪交合了,萧无双一死,闻人寻趁机将萧太傅的势力消弱,搞得萧太傅最后连抱住萧家都吃力,更别提辅佐他了。 最可恨的是封崖查出是他泄的密,之后就将他送到了京都之外的一户农家里软禁了起来,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他。 他才不信,长公主找他只是为了拉拢他,借着他推翻闻人寻,在去找萧太傅的时候,他就摸清了在找他的人之中谁是敌谁是友,只是他当时认为萧太傅更可靠一点…… 不过这天下除了陈老爷忠心耿耿,是真的一心想让他认祖归宗,继承大业之外没一个忠心的,包括那个陈从善,既然认贼作父跟害得陈家死绝的温江雪搞在了一起。 这令他失望,他还以为那陈从善在温江雪身边是为了替陈家报仇。 他待在暗部大院里实在是无聊,但封崖如今已不信任他,不让他插手暗部的案子,他就想溜去大理寺那边看看,他来之前是听薛雪说大理寺关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让他不要随便过去。 刚到拱月门,长安就提着食盒火急火燎的过来。 他拦住长安问道:“这么急是要去给封崖他们送饭?” 长安焦急道:“封大人他们的饭没做好,我得先给刑房里那位姑娘送饭,错过了时辰圣上会怪罪。” “哦?”圣上会怪罪?里面关的人和闻人寻有关?陈楚玉挑了眉笑问:“一个犯人而已,晚点送饭圣上还会怪罪?” “可不是什么犯人。”张安忙道:“陈少爷莫要乱说,那位阿鸾姑娘是圣上的恩人,圣上很看重她,为了她连刑房都布置成了卧房。” 阿鸾?恩人?闻人寻很看重的人…… “我不明白了,既然是圣上很看重的人怎么会关在刑房里?”陈楚玉问。 长安急着要走,随口解释道:“是那位阿鸾姑娘执意要留在刑房等陈寺丞回来,她不回来她就不走,圣上怕她不高兴,就由着她住着。” 这么宠爱她? 长安绕过他急着去送饭。 陈楚玉忽然拉住他的食盒道:“我替长安大哥去吧,你先回去做饭,免得饿坏了封大人。” 长安有些犹豫,他已笑吟吟的夺过食盒道:“只是送个饭而已,谁送不一样,我只是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位怎样的美人。” 长安无奈,只能由着他拎着食盒去刑房,喊道:“陈少爷一定不要惊扰了阿鸾姑娘啊,圣上十分看重她!” 陈楚玉不回头是摆了摆手,瞧着食盒笑了笑,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帮他。 陈楚玉提着食盒说是暗部送饭的就被放了进去。 进了那间刑房他心里更开心了,房间里布置的比暗部的卧房还好,看来闻人寻确实很看重这位阿鸾姑娘。 阿鸾正坐在桌边摆弄闻人寻送来的小玩意,看见陈楚玉有些胆怯的起身,“你……是谁?”寻常来送饭的除了封崖就是长安,她看见面生的就紧张。 陈楚玉笑了笑,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上,看着她眨了眨眼道:“也不是怎样的绝色美人。”闻人寻竟喜欢这样的小家碧玉? 他语气阿鸾觉得不善,往后退了退又问:“你究竟是谁?” “我呀。”陈楚玉坐下问道:“你在等陈……楚玉?”想来她应该不知道陈从善的真实身份。 果然她一喜,“你认识陈少爷?” 陈楚玉托腮笑了笑,“何止认识,就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当真?”阿鸾大喜,扶着桌子忙问:“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这些日子也没人告诉我他的下落,我好担心他。” 陈楚玉皱了皱眉,摇头道:“不太好。” “怎么?”阿鸾上前一步忙问:“他怎么了?他不是逃走了吗?他怎么不太好?” 她那副急切的样子倒让陈楚玉觉得可爱,可真好骗啊。 陈楚玉叹息道:“我一时也跟你说不清。”他眼睛往外递了递,示意隔墙有耳,起身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真的??”阿鸾一脸惊喜,也压低声音道:“你真的可以带我去见他?” “自然是真的。”陈楚玉道:“就是她让我来带你去见她的,不过你出去有点麻烦……” “不麻烦!”阿鸾忙道:“外面那些人不拦我的,我就说我要去暗部大院,他们不会拦的,我们从大院里走,可以吗?” 陈楚玉犹豫了一下,他有些怕遇到封崖他们,惹麻烦,便道:“这样好了,等到晚上,暗部的人都休息后,我再来带你从暗部走。” “好。”阿鸾答的爽快。 陈楚玉心满意足的回了大院,封崖他们一直在审案,也没有回来。 到了晚上封崖,薛雪,丁丁和不识丁才回来,随意吃了饭就各自去休息了。 陈楚玉又等了一会儿,看月上中天,长安要去锁门时拦住了他,说一会儿他来锁。 长安没在意应了一声就去休息了。 大院里一下子寂静的像个空宅子,他已经打算好了,先抓了阿鸾,然后去找新靠山,借住新靠山的力量将闻人寻引出来。 他扮成送宵夜的样子去了阿鸾那里,然后带着阿鸾一起出来,阿鸾只说跟他去大院里吃点东西。 那些守卫也不敢拦,也不敢跟去暗部大院,这大院平日里只允许暗部人出入,便在拱月门等着。 阿鸾跟着陈楚玉去了厨房,换上陈楚玉准备好的长安的衣服,扮成长安跟陈楚玉出了大院,上了一辆马车,陈楚玉吩咐出京。 阿鸾紧张的问他,“陈少爷在京都外?” 他不答,只催促车夫快点。 却是在城门口被拦下,守城的执意要他们下车盘查。 陈楚玉怕他们认出阿鸾,还在犹豫之际只听身后马蹄阵阵而来,他心就是一提,回头一看是封崖,他带着人马追了过来。 陈楚玉推开车夫,一扬鞭回头从小路逃了去。 这夜又黑又静,身后的马蹄声远远近近,阿鸾吓的在车里叫他,他绕来绕去将封崖他们甩开,弃了马车拉着阿鸾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阿鸾以为他要带自己去找人,也不敢挣扎,就见他拉着自己跑到了一座府邸之前。 府邸之上的牌匾写着——林府。 “陈少爷……在这里吗?”阿鸾小心翼翼的问。 陈楚玉不答她,他想这应该是他目前能找的唯一靠山了,长公主怎么说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他跨上台阶,到门前敲响了门,一个小厮开门问他是谁。 他道:“去告诉长公主,陈楚玉找她。” 小厮迷迷糊糊的去禀报。 不多会儿,府门打开,长公主竟然亲自出来,看到他先是一愣,看到他拉着的阿鸾更是一惊。 陈楚玉对着长公主作揖道:“楚玉见过阿姐。” 长公主惊的蹙眉,“你……是陈楚玉?”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牌,递过去,“阿姐认得这块玉牌吧?” 长公主一把抓过玉牌,她当然认得,这块看着平平无奇的玉牌是难得的楚国美玉,当初她的父皇总共打了四块,一块给了太子,一块给了她,剩下的两块给了封崖和那个私生子楚玉,他的名字就是由此得来。 当初那个冒牌陈楚玉救了瑞阳,她在赏赐的时候故意将自己的白玉牌给了她,可是那个陈楚玉并没有认出来,那个时候她就怀疑她是假的。 她当初特意赶去,并不是为了瑞阳,而是为了陈楚玉,因为她早在陈从郁死的时候就确定看那个私生子在陈家,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藏在了哪里,后来冒牌陈楚玉回了京都,却住进了相国府,有温江雪和封崖在她不好下手,是费了好些心思才让瑞阳将她与封崖引到八里桥。 没想到是个假的。 更没想到如今竟有个‘真的’找上门来。 “我带了一份见面礼来投靠阿姐。”陈楚玉拉着阿鸾上前,“阿姐可要收留我?” 阿鸾惊慌失措的在眼前。 长公主有些头大,他竟把阿鸾抓了来…… “阿姐放心,没人看到我们来了这里。”陈楚玉道。 ===================================================================== 从善半夜被长公主的人叫了起来,带到了长公主住的南院。 一进大厅就见陈楚玉坐在那里,旁边坐在哭泣不止的阿鸾,正堂坐着长公主。 “陈楚玉?你怎么会在这里?”从善先一步诧异道。 陈楚玉看了一眼长公主,“如今阿姐确信无疑了吧。” “你们在搞什么鬼?”从善蹙眉看他们。 阿鸾惊愣愣的叫了一声,“陈……少爷?”她还是第一次见从善穿女装,第一次……知道从善是个女的。 “你们……将阿鸾抓了来?”从善眉头更紧。 阿鸾想过去,却被陈楚玉扣住了手腕。 陈楚玉笑道:“我可不是抓她来的,是她自己要跟我来找你。”他看从善,“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放开她!”从善要上前。 长公主一挥手就有小厮上前按住了她,“行了,就让你来认个人,老老实实的回西院待着吧。”她并不喜欢从善,就像当初她不喜欢碧珂一样,太不听话了,只是瑞阳喜欢,她不想惹儿子不高兴,就当养个宠物给他开心就好。 长公主挥手道:“送她回去。” 小厮应是。 从善忙道:“长公主,可以让我和阿鸾说两句话吗?” 阿鸾哭着要挣扎开,哭的长公主心烦,便道:“放开她。” 陈楚玉松开阿鸾,阿鸾就跑过来躲在了从善的身后,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小声哭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善握了握她的手道:“不要怕,他们是闻人寻的敌人,不会伤害你的。”从善盯着长公主很陈楚玉,对阿鸾低声道:“你不用怕,你只用记住什么都别管,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保护好自己,等着人来救你就好了。” 阿鸾怕的厉害,紧抱着从善的胳膊,“那你呢?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会。”从善盯着长公主笑了,“我们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等着。” 阿鸾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挥手让她退下,又让人将阿鸾押进了另一间厢房里,命人看好了,谁也不许出入。 ========================================================================= 从善回到房中,推窗就看到封崖早候在屋檐之下。 封崖跳进来,低声问她,“可来了?” 从善对他点了点头,“之后的事你就不必管了,他们会自己找上闻人寻的,你只需要保护好阿鸾的安全。” “那你呢?”封崖问她,“万一他们发现是你……” 从善一眨眼笑了,“你认为凭陈楚玉的脑子,他会怀疑到我身上?”一个会威胁她让她给温江雪下毒的人,他如今只怕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真聪明,把闻人寻的软肋掌握到手了,“况且我被关在这里,他们怎么会怀疑我。” “我怕林瑞阳对你……”封崖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善耸了耸肩道:“你放心,温江雪不会让他有空闲时间的。”一个盖宫殿的差事就将他困在宫里,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回来不到片刻就又被温江雪找各种麻烦引去了宫里。 “这之后他忙着他的江山大业,更不可能有时间了。”从善笑道。 果然林瑞阳被长公主称病急急叫回府,就去了东院和陈楚玉会面,商量他们的计划,一晚上都没有来从善这里。 从善乐得清闲,一觉睡到大天亮都没醒。 是听到外面丫鬟敲门给她送饭的声音,她才掀开了蒙头的被子醒来,一睁眼却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吓的她几乎叫出声。 温江雪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竖指低低的“嘘”了一声。 “陈小姐可起了?”丫鬟在外面问她。 她看了一眼温江雪,心突突乱跳的拉下温江雪的手道:“我困的厉害,先不吃饭,等我睡醒了再送来。” 丫鬟应了一声退下。 等到外面脚步声走远了,从善才搂着被子缩在床角警惕的瞪温江雪,“你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有一会儿了,看你睡得好玩就没叫醒你。”温江雪笑眯眯的看她,“陈从善,原来你睡觉打呼噜啊,那声音……” “闭嘴!”从善尴尬的脸红,“你偷偷摸摸的混进来干嘛!你要是被人发现,我就完了!” 温江雪坐在榻边,不开心的挑了挑眉,“怎么?你的老情郎封崖能来,我就不能来?” “你……当这里是客栈啊!”从善压低声音道:“我是在被囚禁!封崖来是有事找我。” “那我也有事找你。”温江雪道。 从善不信他,“你能有什么事找我?” 温江雪看着她,幽幽笑道:“我来看看我的‘义子’有没有被人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情’,不可以?” 从善脸顿时一红,伸脚踢他道:“不可以,滚出去!” 温江雪一把抓住她的脚,低眼瞧了瞧,她没穿袜子,脚又白又小,“陈从善,你脾气见长啊,你让为父滚,出,去?” 为父……从善浑身起鸡皮疙瘩,简直要让他这个不要脸的人气死! “陈楚玉才是你义子,我如今是陈从善。”从善挣了挣脚,“你撒手。” 他就是不放手,越抓越紧,笑道:“你跟我玩这套是吧?陈从善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她一紧张。 温江雪忽然拉着她脚踝猛地一拽将她拖倒在榻上,他翻身就躺了上来。 从善一惊,忙伸手推他急道:“义父义父义父义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温江雪居高临下的看她,忍不住笑了,无可奈何的气道:“陈从善,你有本事撂狠话,你怂什么?你不是挺能耐吗?” 从善心里气的啊,她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斗得过一个不要脸的老流|氓!她不怂就得吃亏啊! 嘴上却只能道:“我这不是……尊敬您吗?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撒个娇。”她伸手推他,“义父就不要跟我计较了,您说过,不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对不对?” 温江雪忍了忍,道:“我是说过,但我没说过你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我这不是认错了吗……”从善很委屈。 “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温江雪道。 还赎罪……从善压着火,就见他往下低了低脸,笑吟吟道:“你主动一次。” “什么?”她没明白。 “你的嘴只是用来道歉和撂狠话的?”温江雪问她。 “什么……意思?”她还是没明白。 温江雪又低了低,“它也用来讨好我,求饶的。” 从善脸一瞬间就红了,羞的无地自容,气的……手足无措。 “恩?”温江雪等着她。 她做了半天思想斗争,门外忽然有人敲门,“从善,出来吃饭,吃了再睡。” 是林瑞阳的声音,从善在那一刻如临大赦啊! 温江雪却一蹙眉,捂住她的嘴低声道:“说你不饿,让他滚。” 那哪儿行! 从善急忙摇头,她宁愿跟林瑞阳去吃饭,也不要对着这个老流|氓。 温江雪有些生气,便又道:“你不想知道闻人寻那边的动静吗?” 从善一顿。 他又挑眉,“还不让他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锁文没更,实在是抱歉,今天多更点,大家愉快看文哈~ 感谢:倾逝颜,htauto,阿腻的地雷!么!   ☆、第75章 七十五 他又挑眉,“还不让他滚?” 林瑞阳又在房门外敲门,“从善?你不舒服吗?” 从善内心挣扎了一下,扬声道:“没有,我……睡得太晚,困的厉害,我再睡一会儿起来在吃饭。” 林瑞阳仍是不放心的又问一句,“你不饿吗?” 温江雪的手就故意的在她腰上一捏,捏的她又痒又疼,险些叫出声,抓住他的手怒瞪他一眼,又忍着忙道:“不饿,你别管我了,我再睡一会儿。” 林瑞阳无奈的在门外说了一声,“好吧,你睡吧,醒了让翠翠热一下再吃。”转身走了。 从善应了一声,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渐渐消失才猛地推开温江雪闪身跳到了地上,将衣襟拉好,道:“说吧。” 温江雪翻身坐在榻上,望着她笑道:“那胖子对你挺好啊,怪不得你乐不思蜀,不愿意回相国府。” 他就爱这么阴阳怪气的讥讽她。 从善笑了一声,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哪有相爷对我好,除了抽我鞭子,打断我的腿,经常羞辱我以外都特别好。” 温江雪蹙了蹙眉道:“我什么时候真的打断过你的腿?”没良心的小王八蛋,“你若是非要把那些亲密举动当成羞辱,那就当吧,我就喜欢羞辱你。你是我的仇人,我羞辱你不应该吗?” 真的是没天理了!不要脸到这么理直气壮,她还能说什么? 从善很不服,可是她不知道怎么继续反驳,只能噎了噎生硬的问他,“你不是要告诉我闻人寻的动静吗?” 温江雪也不继续逗她了,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拿了个杯子让她倒茶,等她倒了,他十分拿捏的慢慢喝了一口放下才开口道:“闻人寻很着急,这次阿鸾的失踪让他想起了之前那次,所以他格外的慌张,将大理寺的一干人等,包括暗部的人都抓了起来审问。” 暗部被牵连在她的意料当中,而且封崖能混出来来看她,显然是没有什么事。 “不过暗部的人一致将莫少离供了出去,现在闻人寻在查莫少离的身世,可能会查到你们陈家。”他看了从善一眼,“好在你如今的身份也和陈家没什么关系,等此事解决后,你换个新身份随我回相府就是了,以后陈府再出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你。” 从善低头想了想。 温江雪看她沉思,以为她在为不能已陈从善的身份活着而难过,便开口问道:“你很介意不能当陈从善?” 从善愣了一下,抬头看他,随后笑道:“不,陈从善对我来说只存在在十一岁之前,那之后是不是陈家人已经无所谓了。”陈家也从来没有想过再接纳她,“况且如今陈家已经没人了,是谁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在想,也许等不到闻人寻查出莫少离的身份,莫少离就要先动手了,因为越拖对他越不利,我若是猜的没错,他与长公主已经将阿鸾送出京了,在预备动手了,不然林瑞阳也不会借着长公主重病待在府中不入宫。” 她分析的冷静,温江雪看着她,不由又问:“你当真不介意?” 从善望着他笑了,“我当真不介意,陈家现在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空宅子,是不是陈家人,陈从善都无所谓。”她想了想又道:“若是真的有一天我要换个身份出林府,那名字能不能我来决定?” “你想叫什么名字?”温江雪问她。 她眼睛一亮,说了一个名字,“皎。” “脚?哪个字?”温江雪不知她说的是哪个字。 从善便拉过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道:“皎皎如月的皎。” “皎?明亮洁白的意思?”温江雪看着她细细的手指,问她,“为何想取这个字?” 从善有些害羞道:“这是小时候想学男子取字,逼着从郁帮我取的……我很喜欢这个字。” 温江雪看着自己的掌心,又默念了一遍:“皎皎如月,阿皎。” “好吗?”从善问他。 温江雪攥住她还放在他掌心里的手指道:“好,寓意好,适合你,配上温姓,也不错。” “姓温?”从善一诧,温皎?好像……并不太好听。 “不然呢?你想姓什么?”温江雪笑道:“姓封?” 从善脸一红,抽回手指道:“相爷说了什么便是什么吧。” 温江雪看着她,又道:“只是,你换了身份要恢复女儿身,还要避开被闻人寻或者朝中人认出,是不能再回暗部了。” 从善神色果然暗了暗。 温江雪看着她的神色问她,“你很喜欢留在暗部?”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道:“我喜欢当官儿……升官发财。” 温江雪忍不住笑了,“小王八蛋官瘾不小,那以后相国府的管家给你当。” 她才不要,当个管家还得伺候他温江雪。 温江雪又在她房中赖了半天,直到林瑞阳又亲自来催,温江雪才好不容易走了。 从善松了一口气,开门出去,林瑞阳在外蹙眉看她,“你今日怎么这么贪睡?”往她屋子里看了一眼。 从善应付了两句,随他去前厅吃饭。 ===================================================================== 一进前厅从善愣了一下,陈楚玉居然还在,林瑞阳居然还没有将他与阿鸾转移出去。 从善过去,在陈楚玉的一脸坏笑中匆匆吃了饭。 然后林瑞阳开口道:“今天晚上我会派车送你和陈贤弟出京,我娘会随你们一块出京,你不用收拾什么,等会有人去接你。” 从善一愣,“为何?”也要送她出京? 林瑞阳握了握她的手指道:“京中最近不太安全,你还是先离开一阵子,等局势稳定了我会接你回来。” 长公主和她都要送出京,看来……林瑞阳是要闹大了啊,真要造反?? 她没说什么,吃了饭就回房。 等到晚上林瑞阳果然来接她,一路带她上了马车,马车里坐着长公主,却是不见陈楚玉和阿鸾。 林瑞阳一同上车亲自送她们出京,在城门被拦下要搜查,林瑞阳便开门出去道:“是我府上的车,我娘病了急着出京去找神医看病,已经向圣上通报过了,还不速速让开?”他亮了圣上的特批令。 那些守卫便也不敢搜查,匆匆开门放行。 马车一路出了京都,又走了许久,离京都远了才停下。 长公主起身,掀开了自己坐着的长榻,里面躺着陈楚玉和被堵了嘴捆绑着的阿鸾。 两人被放出,共乘一车,阿鸾被吓的一直在哭,从善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小声安慰她。 长公主厌烦的瞧她们一眼,冷笑道:“物以类聚,都是祸水。” 从善知道,她是在讥讽自己,她大概是对林瑞阳会送她出来避祸很不爽,说实话从善自己也没想到,林瑞阳会一起送自己出京来躲避接下来的乱斗,她以为她就是个替身玩物,看来林瑞阳对这碧珂非常喜爱啊。 果然长公主道:“瑞阳这次送你出京,你要记在心里,懂得感恩。” 什么样的娘交出什么样的儿子啊,都是付出了就得要回报。 从善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长公主教训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她说不定得单独跟长公主在一起,她可不想徒增烦恼,让长公主对付她。 林瑞阳看着她满意的笑了笑,对长公主道:“娘放心,她比碧珂懂事听话,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长公主这才缓出一口气。 ================================================================ 又行了好大一会儿,在午夜时分,马车停在了一座道观前。 林瑞阳带她们下马车,道观外有个小道士早就在候着了,迎着他们一路进去,安排了他们的住处道:“我师父说让你们先歇息,明日一早再见诸位。” 林瑞阳点了点头道:“打扰杜神医了。” 从善一诧,居然真是来了神医这儿?林瑞阳戏做的很全啊。 小道士送走,从善主动问林瑞阳能不能让她和阿鸾住一间,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林瑞阳却道:“你和我住一间,我明日就回京了。” 什么意思?从善一惊,陈楚玉笑道:“小王爷这是要她今夜安抚一下你的情绪啊。” 从善十二万个不愿意,可是实在是避不开,被林瑞阳拉回了房中。 她忙道:“林瑞阳,你不是答应过等我伤好了吗?” “还没好吗?”林瑞阳锁了门,走过去道:“让我瞧瞧好了没有。”伸手就要去抓从善的衣服。 从善急退两步躲开。 林瑞阳抓了个空,冷着脸道:“你不要逼我像对碧珂一样对你,自己过来。” 从善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下,她若是不过去惹恼了林瑞阳说不定他真会用强的,他可是连下药都干得出来的人。但自己主动过去,说两句好话,说不定还可以拖一拖。 当下她便强忍下不适,走了过去。 林瑞阳满意的笑道:“这才乖,你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少让你吃些苦头。”他抓住从善的肩膀,拉开了从善的前襟。 从善肩膀上包着白纱,她微微侧过身。 林瑞阳刚要解开她的伤口,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尖叫了一声,是长公主。 他一惊,松开从善说了一句,“你好好待着不要出这屋子!”转身开门出去了。 从善听到他“吧嗒”一声在外上了锁,又听到长公主受惊的叫声和他跑过去的脚步声,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护长公主的守卫忙道:“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豺狼冲进屋子伤了长公主!” 林瑞阳似乎扇了那守卫一耳光,骂道:“废物!这山上经常出没野兽,你们不好好守着是干什么吃的!” 从善扒在门后听着,这豺狼出现的还真是时候啊……这林瑞阳一时半会过不来了。 身后的窗户忽然一响“啪”的一声,她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一个人站在窗下对她冷笑。 她吓的没魂儿都出鞘,捂着突突跳的胸口惊慌的问:“你……你怎么来的?”这么阴魂不散! 温江雪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松松的衣襟,冷笑道:“我若是不来你还真打算献身了?” 从善攥着衣襟后退半步,撞在门扉上,“我只是……权宜之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温江雪冷声道。 “你跟踪我们一路??”从善吃惊,“那……那豺狼也是你……” 温江雪有些生气的捏住她的下巴,冷冷淡淡道:“与那胖子亲密接触你就不觉得是羞辱了?” 天地良心她没有,她都觉得是羞辱,可她不能这么说,她要是这么说了温江雪这个王八蛋一定会问:你拿我和那死胖子相其并论? 他那么小心眼一定会发脾气,她现在怕极了他一发脾气就羞辱她。 所以她一伸手就抱住了温江雪的腰,好言好语道:“义父是不放心我所以跟了一路吗?” 温江雪果然一愣,心里的怒火被她一抱抱的烟消云散,“小王八蛋……你也是这么讨好那胖子的?” 从善抬头冲他献媚的笑道:“我只这么讨好义父。”毕竟林瑞阳几句好话就行,温江雪这个王八蛋她完全干不过。 温江雪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不论真话假话,他确实……挺受用。 他托着她的后颈,在她额头亲了亲,叹息道:“我不讨厌你说假话来骗我,但我希望你偶尔能有两句真心话……好听的真心话。” 从善愣了愣,没有躲开,闭了闭眼道:“我很感谢相爷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她睁开眼看到温江雪绿幽幽的眼睛在看她,便对他眨了眨眼笑道:“这句是真心话。” 温江雪撑不住笑了,对她道:“谁跟你说我是为你而来?” 从善“哦”了一声,顺着他道:“那您是为了阿鸾来的?顺路可怜我来帮帮我?” 温江雪将她的脑袋拥在怀里,叹息道:“是啊,我连夜赶来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不是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前几天突然生病耽误了几天更新,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实在是很抱歉!现在终于把病解决了,私事也处理好了,今天开始恢复更新,道歉的话不多说了,我多多的加更补偿你们!鞠躬。 另外,我怎么会弃坑,相爷会杀死我的! ps:感谢洋洋,桑,千阙千晨,Alio,多更就给霸王票,20232067,htauto,Crier,潘辰的地雷!鞠躬!   ☆、第76章 七十六 窗外闹哄哄的,像是豺狼已经被赶跑了,只是长公主惊魂未定。 从善怕林瑞阳回来发现温江雪,催了两三次让温江雪快走。 温江雪确实有事在身,难得没有开口羞辱她,只是又将她看了一看,跟她说:“很快就过去了,你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这话的意思是……他与闻人寻都已经安排好了? 从善忍不住问道:“你们有十足的把握保证阿鸾的安全和抓住林瑞阳吗?” “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十足的把握。”温江雪对她道:“但这次闻人寻会竭尽全力保护阿鸾。” “他会用自己来交换阿鸾吗?”从善问:“林瑞阳和陈楚玉是想用阿鸾交换闻人寻,只要他愿意,就能有十足的把握保住阿鸾。” 温江雪望着她说了一句,“他是皇帝,他的命怎么会用来换一个女人的命?” 也对,他再爱一个人,也不会拿他的江山和命来换。 从善笑了笑没再问。 温江雪又嘱咐几句让她不要乱走动,保护好自己,等着他来接她。 她一一应下,看着温江雪从窗户出去,又叫住他,“相爷。” 温江雪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回过头来看她,绿色的眼睛幽幽深深。 从善对他笑了笑道:“这些日子承蒙照顾,我都领情,多谢相爷。” 她突然如此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温江雪有些……不适应,她却一摆手,关上了窗户。 温江雪在窗外无奈的笑了笑,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过了好一会儿,从善又打开窗,看着没有人的夜色,不知想些什么发了会儿呆,低低说了一句:“但愿你不要怨我。” ================================================================= 她关了窗,一晚上没睡,直到天快亮时林瑞阳才过来看她,脸色疲惫的跟从善说了几句话,嘱咐她在观中不要随意走动,不要惹长公主生气,就和陈楚玉匆匆离开了。 从善懒得理长公主,等他一走就闷头大睡,睡了整整一日才起来用了饭,等用完饭,终于听到窗外三声敲窗声。 她忙起身打开窗,就见封崖抗着一人跳了进来。 封崖跳进屋来,将那人放在了床上,那人难得叹了口气,一张俏生生的脸无可奈何的道:“你们非逼我重出江湖。” 是薛雪。 从善眯眼笑了笑,讨好的道:“薛老爷,来都来了,就再帮我一次吧。” “我是被封崖绑来的!”薛雪瞪了她一眼,也是无奈,“封崖个叛徒,都跟他说我发过誓绝对不再替人换脸易容。” “最后一次。”从善求道:“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给薛老爷添麻烦了。” 薛雪往桌上一靠,“你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嫁给温江雪,而是嫁给封崖我就替你换。” “薛雪。”封崖听不下去的打断他。 从善笑了笑,也不介意起誓道:“我陈从善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嫁给温江雪,不然我就不得善终。” 封崖一把按下她的手,蹙眉道:“誓也是随便起的?”瞪了一眼薛雪,“不要再闹了,时间紧迫,你要易容成谁的样子?”他问从善,从善离开京都时只说需要薛雪易容,却没说要易容成谁。 从善笑了笑道:“我要和阿鸾换脸。” 封崖和薛雪都是一惊。 从善解释道:“将我易容成阿鸾的样子,将阿鸾易容成我的样子。” “为什么?”封崖问:“你想做什么。” 从善只笑不答:“我自有打算,封大人不必担心。” =============================================================== 林瑞阳在第三日的早晨回来,那日闷雷隐隐,他打开锁着的房门将阿鸾抓了出来。 阿鸾难得的沉静,脸色苍白的跟着他上马车,也不说话。 他没来得及去看从善一眼,带着阿鸾急急往不远的千里山赶去,到时天色完全阴下来。 阿鸾从马车上被押下来就看到这大树参天的群山密林四周围着许多的兵马,她有些吃惊,林瑞阳竟隐藏了这么多兵马。 她被押到一间屋子里,陈楚玉就在那间屋子里等着,看她被林瑞阳拽进来忙迎上去,问林瑞阳,“我们现在只是等着吗?” 林瑞阳将她丢在角落里,说了一句:“等着。”他对外面的将领点了点头,那将领便下令所有兵马埋伏起来。 这四野兵马骚|动,片刻后一切归于宁静,阴云压顶,闷雷渐高。 阿鸾待在角落里一句话没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山林里传来马蹄声,林瑞阳和陈楚玉一起站起了身,快步到窗下。 林瑞阳往外一看,说了一句:“来了。”对陈楚玉示意,“出去吧,按照我们先前商量好的和他谈判。” 陈楚玉点点头,一脸兴奋的出了屋子。 阿鸾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听马蹄声停在不远处,似乎来人不多。 屋外有人开口说话:“你就是抓了阿鸾姑娘的陈楚玉?”不是闻人寻的声音,是温江雪。 “是我。”陈楚玉笑吟吟道:“温相爷,好久不见啊。” 温江雪没有接的话而是故意继续问道:“那之前死的那个陈楚玉是谁?” “她啊。”陈楚玉笑道:“温相爷明明心知肚明,为何还要问我?” “我既问你,你只管答,不要废话。”温江雪没有什么耐性。 陈楚玉顿了顿道:“温相爷是想我解释给闻人寻听吗?那就请我的皇叔露面吧。” 马车车帘掀动的声音,陈楚玉在外笑了一声道:“楚玉见过皇叔,皇叔可还记得我?我们曾在九公主生辰时见过一面,还是由封大人引荐的呢。” 阿鸾在角落里有些气闷,这陈楚玉是存心要拉所有人下水。 果然他又道:“封崖和陈大人都是受我的父亲,先帝所托,保住我,辅佐我继承皇权,所以陈大人牺牲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陈从善,让他顶替我去死,没想到她运气还挺好,活了那么久您都没有除掉她。” 温江雪不耐烦的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好了,不必再啰嗦了,将阿鸾姑娘交出来吧。”他想让陈楚玉亲口解释给闻人寻的话也都解释了,没必要再罗里吧嗦的废话了,“阿鸾姑娘在哪儿?” 陈楚玉拍了拍手,一个随从便开门进屋来,抓起角落里的阿鸾就押了出去。 林瑞阳躲在窗后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阿鸾被押到林瑞阳身边,看到马车上的温江雪和闻人寻,除了他们竟然只带了一个车夫。 闻人寻坐在车上没有动,只盯着陈楚玉和阿鸾。 陈楚玉拉着阿鸾的肩膀道:“没料到皇叔还真是如约没有带人来,倒让我不知该如何招待您了。”他一挥手,漫山遍野埋伏的兵士便齐刷刷的开着弓箭站了起来,“还请皇叔自己过来交换您的阿鸾,反正今日您也逃不出来了。” 温江雪扫了一眼四周,看了一眼闻人寻。 闻人寻忽然跳下马车,温江雪忙惊呼道:“圣上要三思啊!要以江山社稷为重!” 这台词让阿鸾皱了皱眉,只见闻人寻一言不发的甩开温江雪的手朝他们走了过来,一步一步。 在快走到他们面前,陈楚玉挥手让随从放了阿鸾交换之时,林瑞阳忽然冲出去,一把扣住了阿鸾的肩膀,“慢。” 阿鸾一愣。 温江雪和那闻人寻脸上的表情都是一顿,随后温江雪笑了,“还以为小王爷不会暴露身份现身呢。” 林瑞阳看了温江雪一眼,又看几步之外的闻人寻,也笑了,“怎么圣上今日如此沉默,一言不发呢?” 阿鸾心里打颤,盯着那闻人寻,他始终不开口说话,脸色苍白的盯着林瑞阳和阿鸾,忽然猛地上前,袖中的软刀一挥就直逼林瑞阳,顺势伸手去拉阿鸾。 却是晚了一步,林瑞阳早有防备,扣着阿鸾就疾步后退,同一时间他身侧的随从挺身上前,和那闻人寻厮打在了一块。 陈楚玉目瞪口呆的后退,反应过来看林瑞阳,“他……是假的闻人寻?!” “林瑞阳!”温江雪抢先喝道:“你连同叛臣贼子意图谋逆可知是何罪!还不速速放人伏法,圣上有令,若你肯放人认罪,念在长公主的份上圣上可饶你不死。” 林瑞阳扣着阿鸾冷笑道:“闻人寻可真够绝情的,既然他不顾旧情人死活,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一挥手下令道:“放箭射杀温江雪!” 那山林之间忽起一阵惨叫和羽箭破空之声,阿鸾惊的忙抬头四看,只见四野埋伏的兵士忽然一片片的中箭,他们身后一批禁军厮杀声破空袭来。 不远处有一小队禁军护着一人打马而来,那人正是闻人寻。 “林瑞阳,你好好看看你的人还剩下多少?”温江雪站在马车之上冷笑着问林瑞阳。 林瑞阳和陈楚玉惊慌四望,之间那阴云之下的山林里一大批的禁军将他的兵士包围,厮杀在了一块,闷雷之下兵戎交接,眨眼之间形势巨变。 “怎么办?”陈楚玉慌的跟着林瑞阳后退。 林瑞阳拔出匕首压在阿鸾的脖子上疾步后退,屋子后面他的一小队兵马涌出,护住他们,“先撤!”他对陈楚玉低声道。 他押着阿鸾就要上马。 闻人寻喝道:“林瑞阳!将人放了,不然……”他一拍手,他的身后一辆马车奔到他跟前,驾车的禁军将车帘一掀,露出里面被五花大绑的长公主和从善,“你的母亲可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林瑞阳一惊,他们怎么知道那道观的藏身之处…… 闻人寻挥手让禁军将长公主堵在嘴里的布条扯掉。 “快跑!”长公主声嘶力竭的立即喊道:“不要管我!他不敢将我怎么样!” “是吗?”闻人寻立刻抽出佩剑,一剑刺在长公主的小腿上,长公主那一声惨叫惊的林瑞阳一颤,也吓得车内的从善泪水涟涟。 温江雪跳下马车,过去将从善从马车里抱下来,蹙眉解开她的手脚…… “跑……”长公主依旧厉声道:“留得青山在……走啊瑞阳!” 林瑞阳将牙齿咬断,看着已经被厮杀殆尽的兵马,抓着阿鸾翻身上马,对陈楚玉喝道:“走!” 陈楚玉忙上了马。 同一瞬间,温江雪将从善口中的布条解开,那从善忽然抓住他的衣襟,哭着急道:“快,快救从善!那个才是从善!” 温江雪一惊,忙伸手摸了一把从善的脸,又冰又凉,像一张人|皮|面|具。 “从善代替我被抓走了!”她哭道。 温江雪猛地抬头看林瑞阳,他们已经上马带着一小队人马要厮杀出去,“拦住他们!”他立即丢下阿鸾,疾步要夺下一匹马追过去。 却听那林瑞阳忽然一声惨叫,身子一歪险些掉下马去,那被他压在身前马上的‘阿鸾’忽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冲他们喊道:“放箭!我是陈从善,不是阿鸾!” 温江雪心中山崩海啸,只见那兵马之中‘阿鸾’紧抓着林瑞阳手中的匕首,手指鲜血直流,林瑞阳的小腹插着一把匕首,挣出一只手来按住马头。 闻人寻愣了一下,看地上哭泣不止的‘陈从善’慌忙下马,伸手在她脸上一摸,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阿鸾一张素白的脸。 “救她!救救她!”阿鸾抓着他的手求道。 从善快要攥不住林瑞阳的匕首,被他按到在马上,拼尽全力喊道:“相爷放箭!不要放走他!不然我恨你一辈子!”她在马上一双眼跃过兵马死死盯着温江雪。 温江雪在那一刻慌的呼吸一窒,就听身后闻人寻下令道:“弓箭手放箭!” “不要放箭!”温江雪猛地喊道,一扬鞭就冲了过去—— 却已是来不及,弓箭在他身后破风而来,天际闷雷滚滚卷过,他在那一瞬间莫名其妙想起离别那一夜从善郑重其事的向他道谢。 她从那一刻起就计划着同归于尽吗…… “陈从善滚下马去!”温江雪厉喝冲过去。 林瑞阳已调转马头要跳马,从善伸手抱住他,痛快异常道:“林瑞阳,你和你娘都下地府去给从郁偿命吧!” 她大仇得报,不求活命,却听温江雪厉声叫她:“陈从善放手下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方!从善没有死!不要先想着殴打我藏,还要留着我藏发糖呢对不对! ps:感谢Crier,潘辰,一诺,超Ren,唯夏,桑的地雷!带上领带致谢!   ☆、第77章 七十七 放手?怎么可能放手。 他们害死了从郁,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先帝私生子,他们将从郁分尸丢在荒野里,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那些手脚出现在她眼前,从郁苍白的头颅抱在她怀里的感觉。 她所有的幸福从那一夜终止,她所有的苦难从那一夜开始,静心庵里的日日夜夜,从郁死后的日日夜夜,她被所有人抛弃,她成了罪不可赦的人。 连她自己都没有原谅过自己,愧疚和罪恶感没有一日不折磨着她,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从郁…… 她忍了这么些日子,面对着林瑞阳她无比的恶心,处心积虑这么多天,今日终于大仇得报,她死也不会放手。 那羽箭从林瑞阳的后背直捅出来,鲜血喷涌了她一身,她看着林瑞阳狰狞的脸,心中无比的畅快,她不止是为了替从郁报仇,也为自己,为这么多年苦苦挣扎的自己报仇。 林瑞阳口中吐出鲜血,割开她的手拔出匕首,一匕首扎在她的脊背上,挣扎着让她放手,去割她的胳膊,扯下了她的人|皮|面|具,一张苍白的脸探在眼前,像是讨债的鬼,“放……手!陈从善!” 她像是不知道疼一般,死死抱着他,毫不松手,“林瑞阳从我跪在从郁坟前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让你和你娘一起下地狱去赎罪!你放心你娘很快就来!” 那羽箭铺天盖地而来,贯穿林瑞阳,刺在她身上,她就那么看着林瑞阳被捅穿,体无完肤的失去力气,口中的血一口一口吐出,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她盯着她,最后两人都力竭的抱着滚下马去。 她看到阴云压顶的天,破开阴云的闪电,看到……温江雪冲过来失魂落魄的脸,他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她没太听清。 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她疼的痉挛了一下,他跟着也颤了一下,一双绿幽幽的眼竟红了一圈,恶狠狠的跟她说:“陈从善你到死都不跟听我一句话!”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口中吐出噎在喉咙里的血,跟他说:“带我过去……去见闻人寻……” 他咬牙切齿,抱着她几乎踉跄的跑过去,在马车前站住。 从善浑身是血的抓着他的衣襟,强硬着非要站在地上。 闻人寻吃惊至极,一个人能有多狠?豁出命同归于尽,还撑着一口气站在他面前,她浑身全是血,分不清哪里伤了哪里没伤,脸色也是血,唯独那双眼睛又亮又黑,盯着他。 阿鸾吓懵了,哭着站在她跟前却不敢碰她。 “圣上。”她摇摇晃晃的扶着温江雪站在那里,撑出一口气道:“我救了阿鸾,替你除了叛臣贼子,你不打算赏我?” 闻人寻惊的抽了一口气,“赏,你要什么赏赐?” 她一双黑亮亮的眼就看定了马车里的长公主,“圣上顾念亲情仁义,一定不好处治长公主,那不如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我替圣上铲除异党,作恶到底。” 闻人寻看了一眼嘶喊着叫林瑞阳的长公主,他确实不好处治她,她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带回去那些旧臣也会为她求情,最多也只是终身囚禁着她,倒不如借着陈从善的手铲除干净。 他抬手将手中那把剑丢给了陈从善,“这是你们的私人恩怨,朕不插手。”他抱着阿鸾上了马。 阿鸾执意不走,哭着要留下陪陈从善。 陈从善尽力对她笑笑说:“等结束了……我回去找你。” 阿鸾哭着拉她满身血污的衣袖,胆战心惊的问她:“你……你会死吗?” 她握了握阿鸾的手指,满手的鲜血,“我不会。” 阿鸾终是被闻人寻抱上了马离开。 从善看着她走远了,弯腰想捡起脚边的剑,却头晕目眩,手指生疼的怎么也捡不起来。 温江雪忽然弯腰捡起来塞在了她的掌心里,抓住她的手指问她,“报完仇你就跟我走吗?” 他那双眼睛好看极了,令她心碎,她张了张口说了一句,“是,报完仇,我就跟你走。” 温江雪终究是松开了手,他太清楚她了,她忍着这口气这些日子来一点情绪和风声都没有透露,只为了这一刻,他希望她得到解脱,永久的解脱。 他转身将长公主从马车上拖下来,拖到从善眼前。 长公主披头散发,厉声的骂着什么,从善没听清,也不想听,在她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抬手一剑就捅进了她的胸口,一下没捅穿,她挣出一口气双手握剑再一次贯穿,“杀人偿命,和你的儿子团聚去吧。” 长公主倒在她脚边,那血留在她衣袍上,她无比痛快,无比开心,她终于解脱了,她生不如死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她想笑一笑,可身上疼的她发颤,一口气吐出来昏了过去。 温江雪伸手抱住她,跳上马车急喝道:“去暗部找薛雪!” ======================================================================== 温江雪抱着满身是血的从善冲进暗部时封崖和薛雪吓了一跳,暗部的所有人员被闻人寻禁足在暗部不得随意出入,所以封崖和薛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直以为从善易容成阿鸾样子再安全不过,闻人寻怎么也会保住阿鸾,可是没想到她会伤的如此之重…… 薛雪将她的衣服剪开,止血包扎,仔仔细细的检查,对温江雪道:“她伤的太重,我没有把握……” 温江雪拽着他的衣襟几乎将他拽倒在地,“当初你可以为闻人寻换血救命,她只是……外伤,你一定有把握!” 封崖拦住他。 薛雪也是急恼至极,“她伤的太重,失血过多……” “那你也给她换血!”温江雪打断他。 “你以为换血那么容易?”薛雪怒道:“况且这也并非换血就可以救她!” “想办法。”温江雪推开封崖,“你不是神医的徒弟薛雪吗?你一定有办法。” 薛雪看了床上的从善一眼,叹气道:“我可以带她去我师父那里试一下。” “你师父在哪里?我派人接他入京。”温江雪直截了当道。 薛雪冷笑一声,“我师父绝不会入京的,他已不过问世事许久,我带着人过去求一求他,或许他会愿意出手。” “他不同意就抓他来。”温江雪冷声道:“她不能离开京都,死也不能。”若是他能再看着她一点,也许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薛雪恼道:“那你就看她死在你跟前吧!” 温江雪伸手就扼住了薛雪的喉咙,“我说了想办法!” 封崖抓住温江雪的手,“让薛雪带她去救命。” 房门外忽然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是个太监,恭恭敬敬的道:“相爷,圣上宣您进宫议事。” “我现在没空。”温江雪不回头道。 “圣上说您必须入宫,不得耽误。”太监不敢抬头。 温江雪在那一刻失控的想要掀翻整个京都,可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了无生机的从善硬生生忍下,京都里还有她,还有她拼死守着的大哥。 他要忍,要忍。 他一脚踹翻薛雪的药箱,一阵当啷啷响的惊人,他吐出一口气,松开薛雪,一字字道:“带着她在城门口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见你那世外高人神医师父。”说完扭头就走。 等他彻底消失在暗部门口,封崖弯腰将从善裹好,抱起,“收拾东西,上马车。” “不必收拾,走吧。”薛雪直接抓了一件披风就跟着封崖匆匆出大院门口,上了马车。 封崖将从善安安稳稳的放在马车上,道:“我送你们到城门口,闻人寻将我禁足,我如今不能出京。” 薛雪忽然一把抓住封崖的手,“封崖,你带她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封崖一愣,抬头看他蹙了眉,“你……是在骗温江雪?” “当然没有。”薛雪道:“她的伤确实太重,确实是找我师父比较稳妥,但我希望你带她去找我师父,你跟她,再也不要回京。” 封崖没有讲话。 薛雪忽然急了,“封崖,闻人寻收拾完陈楚玉,下一个就是你,你为了阿九束手束脚,坐以待毙还能活多久?不如带着她走,放自己一条生路,你不是喜欢她吗?往后的余生你可能会愧疚,但和她在一起,你会慢慢释怀。” 封崖看着从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脸凉极了,这让他想起从前的她,她总是生机勃勃,绝地逢生,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放弃求生了吗? 或许吧,或许和她在一起的余生里他会越来越快活,但是…… “我不能。”封崖终究是收回手。 “为什么!”薛雪气极,“就为了你那一声哥哥都没有叫过的九公主?你守护她这么久早该结束了!你为什么不学学你那不负责任的母亲,她就可以放下所有追求自己要的自由,你为什么要作茧自缚?!” 封崖看着从善苦笑了一声,“她喜欢的不是我。”他有许多不能带她走的原因,可最重要的一条是,她并不会开心,是他来带她走。 从他第一次为了阿九放弃她的时候起,她也就放弃他了。 他抬头看薛雪,“温江雪比我适合她。”他不想再听薛雪继续说下去,放下车帘,坐上马车扬鞭朝城门奔去。 她活的辛苦,他希望她往后的日子里能快活一些。 马车到城门口时忽然下起了大雨,满城风雨飘摇,他们坐在车里等了很久,等到薛雪几次喂给从善续命丹,温江雪还是没有来。 封崖挑帘却看到了远远赶来的禁军,他将马鞭递给薛雪道:“你带她走,快点出京离开,不然就走不了了。” 他跳下马车,薛雪忙问:“那你呢?” “我留下应付这些禁军,快走。”他在马屁股上一拍,马扬蹄朝前方跑去。 薛雪看着那追过来的禁军也不敢再耽搁,抓住缰绳一扬鞭奔出了京都。 雨下的大极了,从善躺在马车里无意识的叫了一句什么,薛雪没听清。 没人听到,她昏昏沉沉的说了一句:“下雨了相爷……” 作者有话要说:  相爷下雨会头疼。 下一章,争取发糖,不然我自己也胸闷……毕竟我是个糖心作者。 ps:感谢陈葑,htauto的地雷!   ☆、第78章 七十八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站在长长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她听到唢呐的声音和哭声,像是谁死了一样。 她寻着那声音走过去,走到了陈府的门前,她想了想,想起来这是她的家。 府门前挂着白色的灯笼和白布,真的是谁死了。 谁死了? 她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她怕,她害怕看到从郁死了,害怕看到她的父亲和母亲伤痛欲绝,怨恨她的眼睛,可她忍不住往府里看,她看到院子里好多人在哭,管家,下人,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从郁。 他们围着一个小小的棺材在哭,从郁跪在棺材前哭的那张俊俏的脸灰白,母亲也哭的险些昏倒在棺材前,父亲扶着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死了? 她忍不住慢慢走进去,站在人群之后,她往灵堂里看,看到了一块灵位上面写着——故女陈从善。 陈从善……她又看了一遍,那上面是写着自己的名字,她听到母亲趴在棺材上哭起来,说着:“我的从善……我可怜的从善……” 她死了吗?从郁还在,她死了? “是我的错。”从郁跪在棺材前,攥紧了拳头掉眼泪,“是我没有看好阿善,我应该冲过去救她……她那么小,我是她的大哥……我竟然没有冲过去……”他一拳砸在地上,砸的自己手背鲜血直流。 母亲突然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哭喊道:“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她!为什么你不救她!阿善才十一……你看着她被马贼带走,你怎么能看着她被带走……” 父亲忙过来抱住母亲,也哽了声音道:“玉儿冷静点……就算从郁过去他又能怎样?只会和从善一样的下场……” “不,母亲说的对。”从郁将额头贴在地上痛苦异常,“我应该替阿善去死,我是她大哥,她最信任的大哥……是我没用。” 那哭声凄惨的让人发寒。 怎么回事,从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如果从郁当初没有救她……她看着从郁像个罪人一样对母亲磕头认错。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熟悉的害怕,没死的那个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梦里画面闪的飞快,母亲一直在哭,哭的起不来床,从郁将她下葬的事里里外外都处理好,向父亲请罪,要带着母亲出京去乡下的庄子养病。 他十五岁的年纪,又瘦又高,骑在马上带着母亲离开了京都。 她梦到从郁在乡下照顾母亲,陪母亲说话,喂母亲喝药,母亲渐渐不哭了,催着他早日回京娶媳妇。 她梦到从郁真的在乡下娶了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母亲抱着那小娃娃笑的合不拢嘴,母亲给他哼歌谣哄他入睡,就哼着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歌谣。 母亲被照顾的很好,从郁照顾的很好,所有人渐渐忘记了她,她令他们痛苦,有一天他们终于不再痛苦了。 她甚至再也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梦到父亲将从郁接回了家,像当初接她一样在茫茫夜色里,独自接他一人回府,在书房跟他说了当初跟她说的那番话。 “楚玉是先帝唯一的骨血了,他不能断送在我手里。”父亲老泪纵横,“你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吗?” 从郁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儿子明白父亲的忠义之心,父亲生我育我,儿子也已为陈家延续香火,这条命愿意忠君报国,儿子愿意顶替楚玉。” 父亲抱着从郁悲痛的痛哭流涕,口中一直念着,“我的好儿子,不愧是我陈家的好儿子……” 她梦到大雨的夜里有人坐在肩舆上带官兵冲进了陈府将从郁抓走,那场景熟悉万分。 她在大雨的夜里冲过去叫了一声:“相爷!” 那肩舆上的人就回过头来,微卷的散发,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她,蹙眉问道:“你是谁?” 她愣在大雨里,张了张口却无从答起,是啊她是谁?这场梦境里没有她,没有陈从善,陈从善早就死了。 她很无措,又叫了一声:“义父……” 那肩舆上的人就冷笑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随意认我这门亲?义父是你叫得的!” 她在大雨里浑身发冷,他没有带暖耳,他也没有在大雨里头疼,因为没有她,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的母亲建在,她的父亲也支撑着陈家,从郁是陈家的好儿子,他将一切都做的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一切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她该死。 =========================================================================== 她昏昏沉沉的发梦,有人老是在折腾她,挖她的伤口,将她翻来翻去,往她嘴里灌苦药,还将她泡在滚热的药水里,她痛不欲生,她不知是因为太痛还是那梦哭了起来。 那人就厌烦的摆弄她道:“你怎么又哭了?哎,别哭了别哭了,这都快好了,哭什么哭。” 她听见那声音,叫了一声:“相爷……” 那人按下她拉扯的手叹气道:“我可不是什么相爷,我姓沈名青字神医,是你的救命恩公。” 她哭的实在难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好大年纪的中年男子。 有人拿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问:“看得清吗?是不是变傻子了?” 她看到薛雪的脸,哭个不住又叫了一声:“相爷……” 薛雪忙问那中年男子,“师父……她不会傻了吧?咋老哭不清醒啊?” 沈青将她丢在榻上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管救命,不管治病。”扭头走了。 薛雪坐在榻边看着趴在榻上昏昏沉沉哭个不停的从善,叹气问道:“你老哭什么啊,都过了这么久了,要是好了就醒过来,不要老是哭。”他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脸,“哭什么啊。” 她趴在榻上哭的难过至极,一哽一哽的梦呓。 薛雪凑近了才听清,断断续续的,什么该死,什么都错了,什么相爷不认识我了……乱七八糟的。 薛雪又叹口气道:“别想了,你的相爷不会来看你了,他要娶九公主了。” 她现在锦被里哽咽了一下,哭着哭着睡着了。 她在入秋那天夜里醒来,窗外是绵绵的细雨,无风无雷,她睁眼看到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夜色,宛若新生。 她慢慢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居然已经全好了,全是一些新新的疤痕,唯独右手手指僵僵的颤着纱布。 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她一愣,随后笑道:“你终于舍得醒了?” 是薛雪。 他端着一小碗药进来,递给她,“喝了,你可真能睡,你昏睡了快两个月了你知道吗?再睡你就要长白毛了。” 这么久?她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抬起右手,发现纱布下的手指僵的没法动。 薛雪就弯腰抓起她的左手让她端着喝。 她喝下去又苦又酸。 薛雪道:“你右手伤到筋脉了,虽然我师父替你接好了,但是要一点一点恢复,估计恢复了也不太灵活,你捡回条命算不错了,右手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以后学习当个左撇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薛雪坐下检查了检查她道:“说话试试看,你躺太久了,我怕你躺傻了,试试看还会不会说话。”他敲了敲她的膝盖,“来,陈从善叫恩公。” 她看着薛雪有些吃力的动了动嘴,哑哑的发出声音,“我……叫阿皎,陈皎。”她眨了眨眼,“我……忘了一些事情,一些我不想再提的事情。” 薛雪眉头皱了皱,又松开笑道:“行吧,既然再得新生,就不要想着以前的那些事情了。” 从善第二天才知道自己在这山谷里躺了近两个月,谷里有个很爱骂人的神医沈青,有一个受气包学徒,再没有旁人。 她很快适应了沈青的碎嘴跟薛雪的刻薄,在谷里住了三个月恢复了正常行走和正常恢复,唯独右手老是不太灵活,沈青每天让她练习捡豆子。 她捏不住,烦的要死,薛雪还老是说风凉话。 整个谷里只有受气包会好好说话,经常拿市集上买的一些好吃的给她。 熟了她才知道受气包叫半尺,是个男的…… 他长的实在秀气,不常说话,又爱哭,从善一直以为他是个姑娘,第一次跟他说话才惊讶的发现他是个很秀气的男人……这让从善不由怀疑沈青收徒只收娘炮。 她在第三个月半的时候,薛雪觉得这样不行,她每天在院子树下的躺椅里一趟,根本不跟人说话,跟个死人一样。 他就找从善谈话,说她这样活的太没有人样了,好歹要积极。 从善懒得理他,“我也没想活着,看你们这么千辛万苦的救活我,我才勉强活下来。” 薛雪气的将她拉起来,让她去院子里捡豆子去。 她也不拒绝,懒懒的在椅子里一坐,弯腰一粒一粒的拨拉着地上的豆子,那副好死不活的样子让薛雪更生气。 薛雪忍不住跟沈青商量,让她去找份差事干,不然呆在谷里她一天都不上两句话,救活了跟没救一样。 沈青无所谓,薛雪第二天就在当地的小衙门给她找了一份差事——仵作。 她女扮男装,说是沈青的徒弟,县老爷连嗝都没打就招她进来了。 她也没拒绝,每天就睡醒了去衙门,看天快黑了半尺就来接她回谷,小地方的衙门没什么差事,几乎就是报个道,她乐的清闲。 =================================================================== 小地方太太平平,也不管京都如何动荡,他们衙门每天照样撩鸡斗狗。 可这样的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小地方突然死人了。 从善被派去检查尸体的时候不由怀疑是不是薛雪为了让她干活,故意搞的大事件。 看她去一看,发现这案子不简单,死的不是本地人,是个京都来的人,还是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一尸两命。 经过调查发现这孕妇是个京都高官养在这里的小妾,因家中正妻凶悍,只能送来这小地方养着,想等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再带回京都中去,可谁只在这怀孕八个月的关头死了。 死因不复杂,是被毒|死的。 但下毒的人是谁却不好查,这小妾宅子里拢共四个下人,一个看门的,一个做饭的,一个婆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从善建议上酷刑。 几番审问下来,那个做饭的扛不住酷刑招了,说是京都里来的一个老爷,让她下的毒,问她是谁,她也打不上,只说在小巷的马车里碰的面,还没见到脸,只通过随从拿了毒|药,听到了那马车里是个男人的声音,京都口音。 从善就建议县老爷盘查最近入城的外乡人,找京都口音的就是了。 县太爷一喜将这差事交给了她,理由是就她一个人在京都待过,听得出来。 从善没办法,跟着捕快就开始满城跑了,好在这小地方最近来的人不错,就两个,一个是女的,一个是男的,还都住在城中最豪华的酒楼。 ======================================================================== 从善带着捕快过去,下令先将人都抓回去,然后再严刑逼供。 捕快上楼去抓人,她就坐在楼下吃花生,还没吃两颗就听楼上吵了起来,捕快连房门都没进,就被随从喝道:“你知道我们大人是什么人吗?还不快滚!” 张捕快灰溜溜的下来,问她:“咋整啊,对方太横了。” 从善将花生一丢,“这么横,肯定是犯人,走,上去抓了,再横就就|地|正|法。” 她带着张捕快上去,那随从还拦在门外,怒目圆睁的。 从善拿出令牌道:“我们是衙门了,让屋里的人出来,跟我们回去调查,不然动起手来……” 她话还没完,房门忽然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人惊慌失措的看着她,绿幽幽的一双眼睛让她心有一颤。 她忙转身道:“先抓另一个。”转身就走。 张捕快一脸迷茫,还没等追,屋里的人先追了出来,疾步追到从善跟前,扣着她的肩膀一拽,用力太猛险些将她拽倒,那人忙托住她的腰,叫了一声:“陈从善……”又哑又颤抖。 从善眨了眨眼,慢慢道:“你是谁?陈从善?你认错人了,而且你最好现在放手,不然我可以告你袭击朝廷命官。” 温江雪在原地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又问她一句,“你说什么?” 从善“啧”了一声,推了一下没推开,喝道:“张捕快还愣着干什么!” 张捕快目瞪口呆的过来,要拉开温江雪。 他的随从先一步上前将张捕快被堵了住。 温江雪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来,扭头就往屋里走。 从善怒道:“张捕快!你拔刀啊!要你……有什么用!” 张捕快哀嚎:“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 “你个废物!”从善怒骂,没骂完就被抱进了屋里,温江雪喝了一声:“关门!” 随从“啪”的就将门关了上。 屋里一静,从善就被丢在了床榻之上,她刚想动弹,温江雪俯身压住了她的双手,“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从善气的挣扎,挣了两下根本动不了,瞪着温江雪莫名其妙眼眶就是一红,怒道:“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这是犯罪!” “哦?”温江雪仔仔细细看着她,冷声道:“这就犯罪了?那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的犯罪!”他猛地伸手拽开从善的腰带。 从善一惊,伸手去抓,他已三下五除二的将她的衣襟撕开。 “温江雪!”从善又惊又慌。 他手下一听,看着从善笑道:“你不是不认识我吗?”他将从善猛地翻过来,按在榻上。 从善根本打不过他,三两下就被他将上衣剥了光,她趴在榻上又气又委屈又慌张,一下子就哭了,“王八蛋温江雪!你……你还讲不讲理了!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温江雪没有在动,只是看着她背上的伤痕,有鞭伤有箭伤,全都长好了,他伸手摸了摸。 凉的从善一颤,他忽然就合身从背后抱住了她,又低又悲伤的对她说:“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我找你找的快将大巽翻过来了,你竟然跟我说你不认识我……陈从善,你是要气死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更新完了!但是!终于虐完了!下面请收看《霸道相爷不讲理》 ps:感谢htauto和桑的地雷~   ☆、第79章 七十九 他忽然就合身从背后抱住了她,又低又悲伤的对她说:“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我找你找的快将大巽翻过来了,你竟然跟我说你不认识我……陈从善,你是要气死我吗?” 从善惊的一呆,趴在榻上不敢动,任由他抱着,眼泪无声无息的砸在被褥里,他没有预兆的亲了亲她的脊背,令她浑身一颤,惊慌的说了一句:“不要……”想要挣扎。 “我知道。”温江雪没有动,也没有再继续,只是紧紧抱着她,胸膛贴在她的脊背上,闷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想抱抱你,不要动。” 从善愣了愣没有再挣扎。 这屋里开着窗,窗外凉凉的风吹进来,吹的床幔皱了皱。 他一直没动,就那么抱着从善,像是累极了。 从善也没有动,她垂着眼一直在掉眼泪,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要哭,她只是……万般情绪压在心底无从表述。 她死了,又活了,她以为被丢弃了,却又被捡了起来,她不知该如何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闷闷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 从善轻轻哽了一下,哑声说:“因为……因为你也说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温江雪蹙了蹙眉,等了许久她一直在哽咽,就是不答话,温江雪便抱着她坐在榻上,将她转过来放在膝盖上。 她慌的伸手去拉衣服。 温江雪拉过被子裹在了她身上,看她眼睛通红,一脸泪水,又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认识你?” 什么时候? 从善搂着被子,将脸埋在被子里轻轻抽泣,光溜溜的肩膀一颤一颤。 温江雪不知她为何哭的这么伤心,摸着她温热的脊背,想拉她起来,“恩?为什么不回答我?” 从善不起来,在被子里闷闷的哽道:“梦里……” “梦里?”温江雪哭笑不得,强拉她起来,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她睫毛哭的黏在一块,细细的脖子一抽一抽的,伤心至极,他又想笑又心碎,又抱了抱她道:“怎么会,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不会不认识你。”他将从善搂在怀里,抚摸着她消瘦的背,问她,“你是在怪我没有陪着你吗?” 是吗?从善埋在他脖颈里问自己,是吧。她在夜里醒来发现一无所有,像是被丢弃一般。 “所以你故意说不认识我?”他捏了捏她的腰,“为了气我?” 从善颤了一下,拉开他的手,想问什么可那话在嘴边,她就是不敢问出口,终究只是说:“我确实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和你了……” 温江雪的手一顿,离的极近看她,“是吗?” 她点了点头,“我记得你是谁,有你这个人,却不记得……发生的事情了。” “是吗?”温江雪没有动,又问她,“那你哭什么?” “我……”从善看了他一眼,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令她心碎,她又忙低下眼,“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从前太怕你,如今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陈从善。”温江雪叫她的名字,捏着她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她看定他点了点头,又说:“我叫陈皎,你若是不信就是问薛雪。” “陈皎……”他呢喃的这个名字揣测着她,他忽然发现如今他摸不透她的心思,“我会去的,有笔账要跟他算清楚。”还想说什么,外面一阵打斗声,房门猛地被人踹了开。 冷风兜入,温江雪抱着从善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年,从善在他怀里动了动,叫了一声:“半尺!”语气惊喜又解脱。 他眉头就紧了紧,再看外面他的人竟然全被定身在了原地,从善在他怀里挣扎了挣扎,他强行抱紧她。 那半尺就走了进来,看了从善一眼,也没说话,手指间的银针忽然一闪。 从善忙道:“不要伤他!”半尺手指一顿,银针就转了方向射|在他的手臂上。 温江雪顿时觉得手臂一僵,怀里的从善就像鱼一样从他手臂里溜了出去,他想抓住她,手臂却使不上一分力气。 从善抱着被子就忙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快步跑到半尺身后,小声道:“封了穴道就好,不许伤他。” 温江雪没听清,只看到她躲在那少年身后对那少年耳语,猛地站起身就要过去。 半尺手指一动,那银针就又扎在他的腿上。 他腿一僵就又跌回了榻上,半步也站不起来,“陈从善!” 半尺快步过来拿过从善的衣服,递给从善。 外面的捕快吆喝着就要进来,她关上门,转到屏风后就利落的将衣服换好,出来时看到温江雪气的要吃掉她的眼神,“陈从善你敢跟这小子走我就杀了他!” 她气短的道:“你冷静冷静……我得回去了……” “回哪儿去?”温江雪瞪着她问:“你该跟我回京都,回相国府,你想回哪儿去!” 回哪儿去?她脑子乱糟糟的,忙拉着半尺就走。 “陈从善你再走一步!”温江雪气急,“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从善绊在门槛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半尺忙扶住她,她连头都不敢回的逃下了楼。 ================================================================== 她慌慌张张的让张捕快跟县太爷告个病假,带着半尺匆匆忙忙回了药王谷。 一回去就冲进了薛雪的房间里。 薛雪还没睡醒,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道:“你要死啊!大白天的打扰我睡觉!” 从善坐在他榻边,脸色很难看。 薛雪看了一眼她死白的脸色,忙起身抓住她的腕子要号脉,“你又不舒服了?怎么脸色跟要死了一样?” 从善任由他号脉,开口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温江雪真的娶了九公主吗?” 薛雪的手指就是一顿,一抬眼看她,“温江雪找来了??” 从善默认。 “动作还真快。”薛雪道:“闻人寻还没死透他就找来了。” “闻人寻死了???”从善震惊至极,她醒来后从来不过问京都中的事,这小地方也听不到什么京都消息,却不知京都中风云变化,岌岌可危 。 薛雪松开她的腕子道:“还没有,不过快了,按照我给阿鸾的毒|药|剂|量,应该这个月月底就死透了。” 从善惊的合不上嘴,薛雪这几个月确实偶尔外出,一走就是四五天,她猜是回京了,却从来没有问过…… “你们……要谋反??”从善意料之外,却又有些意料之中。 薛雪冷笑道:“是你的好义父找到封崖,说要帮他保住九公主,除掉闻人寻。也是他联合阿鸾,给闻人寻下的毒。这可全是他的计谋,不然凭封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他也无心去抢这个江山,要不是闻人寻开始动手铲除他和九公主,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还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善第一次问起京中的事。 薛雪下了榻,拿帕子擦脸道:“就是你义父联合入宫为妃的阿鸾暗中给闻人寻下慢|性|毒|药,又怂恿封崖恢复皇子之身,要辅佐他当皇帝,这当中朝堂政变很复杂,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明白,总之现在闻人寻气数已尽,过不了几日你义父就成功了。” 从善坐在那里不敢细想这件事,三个月,三个月温江雪就反了? “可是……为什么?”从善不明白,“相爷……温江雪为什么要帮封崖?要反?” 薛雪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其中有些原因,你之前没问,我也就没说。”他丢下帕子,“当初你重伤昏迷,我要带你来这药王谷找师父救你,当时温江雪也要一起来的,只是呢,他突然被闻人寻困在了宫里,闻人寻又趁机派禁军来除掉你,封崖为了救你挡住了禁军被抓回了宫囚禁,我就带着你逃到了这里。” 从善听的目瞪口呆,她是可以理解闻人寻为什么要除掉她,因为掺合陈楚玉的事情太多了,他要除掉一切后患,可她不知道当初发生了这么多事…… “闻人寻原本就想趁机除掉封崖和九公主,这样一来合情合理。”薛雪道:“你义父呢,那时候很生气,一怒之下就找到了封崖问他想不想做皇帝。你也知道封崖为了保护九公主,什么都愿意做。”他叹气道:“倒是那阿鸾让我吃惊,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一听说你被闻人寻的人害死了,立刻就答应入宫为妃,跟你义父里通外合的毒死闻人寻。”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坐在榻上情绪复杂,她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从听到薛雪说温江雪娶了九公主之后就开始有意逃避,从不提起,她甚至在见到温江雪时连问都不敢问,就怕得到不想听的答案。 她坐在那里沉默了半天,终究还是开口问:“那……相爷真的娶了九公主吗?” “是啊。”薛雪毫不犹豫道:“你以为我骗你呢?当初九公主险些被闻人寻指婚给寸草不生的蛮夷小国,你义父就是用他去请旨娶了九公主,保住她的这个条件打动了封崖。” 她心沉了沉,片刻后又笑了笑,笑自己,她在幻想什么,温江雪一直是温江雪,他为达目的从来不讲究手段,他会娶九公主合情合理,从一开始他大概就打算了要娶九公主,就算不爱她,这也是他最好的选择。 况且,他也从来没有许诺过什么,不是吗? 她没在问什么,说了一句,“我这几日不去衙门里,我要休息几天。”就出了屋子。 半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有衣服要洗吗?拿出来吧。” 从善“哦”了一声,回屋子将自己的脏衣服抱出来丢给半尺,坐在他旁边看他洗衣服,看着看着忽然问道:“半尺,你愿意娶我吗?” 半尺一惊,慌张的看她。 从善忙道:“你别怕别怕,我是说假装的,就是假装和我成亲了,让那个抓我的人,放过我,等他走了我们就不用假装了。” 半尺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从善一巴掌打在他背上,气道:“不想娶我也不用这么明显!我好歹是这谷里唯一的女人!” 半尺挠了挠被她打的发麻的背,勉强道:“我当你是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从善气道:“一谷的光棍,你们就相依为命到死吧!”她靠在凉椅里晃了晃的闭上了眼睛。 刚要睡着,谷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吓的她一激灵。 黄沙滚滚,一批人马就闯进了山谷,她率先看到温江雪下了马,脸色阴沉的带了一批人冲进来。 仔细看,是她们县太爷和捕快们。 “怎么回事,这一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薛雪懒懒的从屋里出来,一看到温江雪就明白了,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的温相爷啊,这么大阵仗来惊扰我师父,可不太好。” 温江雪自始至终盯着从善。 从善忙拉着半尺跑到薛雪身后,低声道:“我和半尺成亲了啊。” 薛雪惊的眼睛一转,瞪了从善一眼,“你要害死半尺啊!” “不会不会。”从善小声道:“温江雪还是不会那么害我的,我就说我好爱半尺,求他成全,哭一哭,他一定会心软的。” 薛雪咬牙瞪她。 温江雪已停在几步之外,开口道:“陈从善你过来,不要逼我动火,杀了无辜的人。” 从善忙抓住半尺的手,对他道:“我都说了……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我现在过的挺好的,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谁?”温江雪打断她,盯着她抓着半尺的手,“他吗?” 半尺僵着手也不敢动,从善掐了他一把,他才勉勉强强的道:“你不要在纠缠她了,我们……我们已经成亲了。” “成亲?”温江雪看定陈从善,“陈从善。”他抬手指了指半尺,“你跟这个小子成亲了?” 从善点点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一醒来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要不是半尺这几个月悉心照顾我估计早死了……” 薛雪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我很喜欢他,也想跟他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从善叹气道:“相爷你就放过我吧,我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捡回这条命,您就可怜可怜我,让我好好过日子吧。” 温江雪盯着她,忽然笑了,笑的又阴又冷,“行啊陈从善,你行啊,短短的三个月你就能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从善一咬牙,拉着半尺就跪了下来,哽声道:“相爷,我很感谢你千里迢迢来找我,但是我不想再回头了,过去的事情压了我那么多年,让我不能喘息,现在我好不容易得以重生,可以选择生活,我真的真的想忘掉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以陈皎的身份,好好的过日子,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那一跪,像是跪在温江雪心尖上,手指一攥,眼眶竟是红了。 “陈从善……”温江雪苦笑了一声,“你再见我后求我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求我放过你。”他看从善,“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从善不敢看他,“不记得了。”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道:“你答应我,报完仇就跟我回相国府。” “我忘了……”从善不敢抬头。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他,冷声道:“没关系,忘了我就让你重新记起来,你们成亲了?”他咬牙一字字道:“也没关系,我杀了他你就是寡妇了。你休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我让你活着就没想过放过你!” 他一挥手下令道:“杀了这小子!” 身后的随从应是。 从善忙护住半尺道:“你要是杀了他我就殉情!跟他一块死!” 半尺抖了抖,哭的心都有了。 温江雪气的想要掐死她,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半尺身上扯开,“你还敢威胁我!” “我说到做到!”从善毫不退让。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陈从善!”温江雪怒不可遏,“你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立刻要了他的命!” “你有本事要了我们两个的命!”从善伸手去拉半尺。 半尺往后缩了缩。 有人“哐”的推开门出来怒道:“吵什么吵!要吵滚出去!陈皎过来捡豆子!半尺去洗衣服!” 温江雪一抬头看到屋里出来个中年男子,一脸的怒气。 半尺如得大赦“哦”了一声扭头就跑。 从善看他跑了气的咬牙。 沈青快步过来,手指在温江雪手背轻轻一点,温江雪就手指僵,松开了从善。 沈青拎着从善就丢在身后,喝道:“还不去捡!等你的手真废了你就哭去吧!” 从善委屈的“哦”了一声。 温江雪扶着手腕,眉头一蹙,“她的手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看相爷被从善气的要爆衣的样子怎么办!还不能揍她,骂了自己还心疼→_→ 今天好多地雷!感谢—— Hessey扔了1个地雷 潘辰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魏晋归客扔了1个地雷 沁柚扔了1个地雷 哥舒冰扔了1个手榴弹 htauto扔了1个地雷 Echolory   ☆、第80章 八十 温江雪扶着手腕,眉头一蹙,“她的手怎么了?” “废了。”沈青看了他一眼说:“你就是那个她说的相爷吧?”抬手点了点不远处站着的人群,“让你的人都滚出去,你当我这里是集市?你随便带人来逛?”他瞪了一眼薛雪。 薛雪无辜的摊手道:“跟我没有关系啊师父。” “要不是你带那人回来,会有这么多人来烦我?”沈青一脚就踹过去。 薛雪一闪道:“多热闹啊,您老人家还没死都快过成仙儿了。” 沈青还要骂,温江雪一把拉住了他,“废了?你是什么意思?” 沈青看他的手一眼,“字面上的意思,先让你的人出去。” 温江雪挥手让随从和衙门的人退到山谷之外。 县太爷一脸为难的过来,先跟温江雪行了礼,又跟沈青毕恭毕敬的道:“沈神医,衙门里有个案子实在很急,我们就陈皎这一个仵作,我着急找她回去审案啊……” 沈青下巴抬了抬,“你进去跟她说吧。” 县太爷忙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去了厨房。 从善正坐在小凳子上,弯腰用右手慢慢的把地上的豆子捡到碗里去,那豆子又小又滑又不听话,专门和她作对,她右手使不上力,经常五六下捻不起一个豆子,好在她已经适应了,想她第一次捡豆子的时候挫败的简直一头撞在灶台上。 县太爷过去,她抬头看了一眼,道:“我不是让张捕快替我请假了吗?” “知道知道。”县太爷拉了一张凳子坐过去,为难道:“可是你不是也知道这两天咱们县衙里出了个大案子吗?小妾的那个。” 从善点了点头,颤巍巍的捻起一粒豆子刚想放在碗里,手指一颤又掉回了地上。 看的县太爷都急死了,“按照你说的盘查了最近京都来的,全镇拢共从京都里来了两个,一个是温相爷,这肯定不是,另一个是个自称做生意的中年男子,叫方圆,我已经给抓了起来,可是他不招,那个厨娘也没见过他的脸,不敢确认是不是他。” 从善抬头看县太爷一眼,他是真的着急,拿过碗替从善捡豆子,低声道:“你也知道这小地方太平,老爷我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人命案啊,偏偏还赶上京都里的温相爷来了……这要是让他看出来老爷我办事不利,这个县太爷我就不要想做了!陈皎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请假啊,你得帮帮老爷啊。” “可是我还得捡豆子呢……”从善努力的捡豆子,她也已经自顾不暇了…… “哎!这豆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捡,可老爷的命就一条啊!”县太爷着急的抱着碗。 从善想去那碗,一抬头看见温江雪一脸复杂表情的站在门外,慢慢将手收了回来,她不想让温江雪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温江雪转身去沈青房中找沈青商量什么去了。 她坐在那里想了想道:“行,我们这就去县衙。”她想去县衙里忙起来也好,不用在这里跟温江雪再说什么。 县太爷欢天喜地的谢过她,替她把豆子全扫到碗里,拉着她就走。 她出去时院子里只有半尺在洗衣服,温江雪去了沈青房中,她就跟半尺说回县衙一趟,晚上记得给她留饭。 ===================================================================== 到了县衙从善先将那京都来自称做生意的方圆的供词看了看,他自称是来做药材生意的,与这被害的小妾和厨娘根本不认识。 从善就乐了,京都跑来这小地方做药材生意?况且她早就查过,小妾中的毒是很难得的毒|药,这小地方的药铺里根本就不允许,也没有过这种毒|药。那肯定就是犯人自己带来的。 她在京都待了那么久,京都之中对有|毒的药物限制是很大的,每一种多少量都是登记在册的,寻常人很难搞来稀有的毒|药,除非他自己就有门路搞来。 据衙门里调查,小妾姓金名银儿,原是京都人,只是家境贫寒,就被买进了高进这个京官的府上做丫鬟,被高进看上了一来二去搞打了肚子,想收房做小妾却没想到正妻大闹一场,无奈之下将小妾送了过来。 而这高进的正妻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她是当朝内阁大学士李杜李大人的小女儿,她爹是从二品,高进才从三品,因着高进是李大人的得意门生,又两情相悦她才下嫁给了高进,所以高进一直怕她。 据调查她嫁给高进时,李大人给她的陪嫁极其丰厚,金银玉器还有良田和两个药铺。 所以从善一看那方圆自称做药材生意的就想到了李小姐的药铺,她猜方圆是李小姐派来的人。 “可是没有证据啊。”县太爷着急。 从善道:“你可以派人进京将此事禀报给高进高大人,将方圆也交给他,他一定会认得方圆,查明真相。” 县太爷很为难,“这……不合法啊,况且我第一次遇到大案子,老爷我也是想立个功,长长脸。” 从善想了想,“那不如老爷交给我?我今天下午就让他招供。” 县太爷一惊,“你打算做什么?下午就招供??” 从善笑了笑,“大人可能不知,我最擅长的不是验尸,是逼供。” ====================================================================== 方圆被暂时关押在牢房之中,从善让人找来了几根细长的芦管,让张捕快拎了一桶污水随她一起进了牢房。 方圆一见来的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子,立刻横道:“你们无凭无据乱抓人,信不信我回京告到大理寺!” “我还真是怕的厉害。”从善对他笑了笑道:“你不如告到暗部,那我会更怕。” 方圆愣了一下,打量着从善,“你知道暗部?你也是京都来的?” 从善没有答他,让张捕快将他绑在了一张椅子上,手脚手牢牢的捆在椅子上,然后坐在他对面,拿着一根芦管吹了吹,确定是通的道:“你是从京都来的,那你可有听说过当年温相爷被抓紧大理寺,害他险些崩溃的一道酷刑吗?” 方圆一惊,这件事在京都里住的人谁不知道,听说是陈家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想出来的,恶毒之极啊! “你……你想干什么?”方圆看着她手中细细的芦管,有些发憷的挣扎了挣扎。 从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对他笑了笑道:“我一直有个遗憾,就是当年没有亲眼看一看这个法子到底是个怎样的效果。”她伸手将方圆耳边的碎发捋到了他耳后,轻轻柔柔的说:“好在有幸遇见了你,今天我们就来弥补我这个遗憾,顺便我问你几个问题。” 方圆被她手指撩的心惊胆战,剧烈的挣扎,“你们……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从善伏在他耳朵根轻声道:“那又怎么样?”她起身吩咐张捕快,“扶住他的头,别让他动,等会我把芦管□□他的耳朵孔里面,往里面灌水的时候你就捂住他的嘴,因为七窍相通,耳朵里灌水肯定会流到嗓子眼,你捂着嘴别让他吐,让他呛到鼻子里。” 张捕快浑身寒了寒,“你咋这么恶毒啊……”伸手固定住方圆的头,对方圆道:“你看看,县老爷好好问你你不说,现在好了,你自求多福吧。” 方圆拼命的挣扎,带的椅子噔噔的响,破口大骂。 从善拿过一块布堵住他的嘴道:“你现在也不必说什么,等我看一下效果再来问你话。” 她拿着芦管□□方圆的耳朵孔里,方圆浑身一颤,挣着身子呜呜乱叫,她用左手捻着管子一点一点的往里插,“别叫,这得插的深一点,越深越有效……” 秋日的凉风吹的一地叶落,站在牢门外的温江雪看着这一幕,扭头就走。 “哎相爷……”师爷摸不着头脑,忙跟着跑了出去,“这……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要找陈皎吗?”还不让惊动她,要偷偷过去找。 温江雪站在牢房外的大桐树下,脸色不太好看的对师爷道:“我在这里等她,你下去吧。” 师爷哪里敢下去啊,忙点头告退,匆匆忙忙去禀报了县太爷。 一会儿工夫县太爷慌慌张张的搬了椅子来,让相爷坐下等,他们……陪着等。 也没有等多久,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牢房里的人叽里呱啦的一通惨叫,没多大一会儿,从善就率先出了牢房,一抬头看见坐在大桐树下的温江雪和一脸心焦的县太爷顿了一下。 然后走过去,行礼,“见过相爷。” 温江雪摆摆手,问她,“招供了?” “恩,招了。”她答。 “说说看吧。”温江雪瞧着她道:“正好县老爷也在这儿。” 从善想了想,言简意赅的道:“此人乃是李小姐也就是高进夫人的仆人,受了高夫人的指派来毒害小妾金银儿,原因是不允许别的女人为高大人生下孩子。”她对师爷道:“等下师爷可以去再录个供词让他签字画押,只是这案子牵扯到高大人,还是要上报大理寺才好。” “是是是是。”师爷不迭应是。 温江雪看着从善笑道:“我看不必那么麻烦,这个案子就交由……陈皎来处理,由陈皎带着卷宗先随我一起回京,报给大理寺,正好顺道。” 从善平心静气的道:“回禀相爷,陈皎恶疾缠身,不方便入京,况且陈皎只是个小小的仵作。” “没关系,让薛雪跟着照顾你,他也要回京。”温江雪道:“我看你似乎很喜欢……酷刑,不如跟我回京在大理寺寻个差事,你不是喜欢做官做大官吗?回京后,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县老爷和师爷在他身子一脊背的冷汗,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从善便又道:“陈皎已淡薄名利,只想跟夫君……” “你夫君可不承认有你这个夫人。”温江雪打断她,胆子不小,如今竟然敢骗他,要不是因为沈青救了她,碍着不好得罪沈青,他就将那半尺小子杀了。 怂包半尺!这么快就出卖她! 从善只好道:“我不想回京。” 温江雪摆了摆手,让县太爷和师爷先下去。 两人跟解放一般,一行礼扭头就逃了下去。 温江雪看着她,压着火气问道:“为什么不想回京?陈从善你这样跟我赌气总该给我个理由吧?耍脾气,使性子也该有个限制!”好好的,骗他成亲了,还不想回京,淡泊名利?她陈从善是这样的好人吗? 从善站在那里,沉默了半天,她不是不想问,她是不敢,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温江雪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喜欢她……更没有许过她什么,她要拿什么样的身份来问?只怕最后只是她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而已。 “陈从善,你到底是怎么了?”温江雪想要发火。 从善终是抬头,对他笑了笑道:“我还没有来得及恭贺相爷娶得九公主做娇妻呢。” 温江雪眉头一蹙,问她:“你知道了?” 这一句话让从善心沉的笑不出来,他没有否认,他确实娶了九公主。 “谁告诉你的?薛雪?”温江雪起身问她。 “这不重要。”从善低了低头,又抬起来笑道:“我祝相爷白头到老,举案齐眉,还请相爷高抬贵手,不要再逼我了。” 温江雪看着从善,忽然笑了,“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在跟我赌气……”他走过去,笑眯眯的捏起从善的脸,看着她的眼睛玩笑道:“怎么?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九公主可以与你和平共处,共同伺候我吗?” 从善心中又怒又冷,没有动,注视着他道:“刚刚那个案子相爷是听到了吧?正妻嫉妒小妾,毒死小妾与她腹中的孩子,一尸两命。” “听到了。”温江雪越看她越可爱,似乎又白了,胖了一些,脸上摸得到肉了,“你怕九公主欺负你,毒死你啊?” 从善冷笑一声道:“不,我怕我哪天忍不住了,毒死九公主。” 温江雪看她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原来你对我用情如此之深啊?居然深到要毒死抢走我的女人。” 她‘啪’的一声打开温江雪的手,“相爷还是请回吧,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回京做妾做小,共侍一夫的。”她扭头就走。 温江雪上前一把拉住她,将她按在怀里笑道:“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了?你就直接想到了做妾?” 从善气的发抖,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怒道:“温江雪你这个王八蛋!你放开我!”是她自作多情!嘴贱非要问!这下好了,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温江雪痛的一皱眉,将她打横抱起,看着她道:“谁跟你说要做妾做小了?谁又跟你说我当真娶九公主为妻了?小王八蛋你有亲眼看到吗?你就那么相信别人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啊,咋就那么快就嫌弃从善了!从善一开始就表明了不要做妾嘛,而且跟自己喜欢的人不作怎么行→_→ 感谢:沁柚,哥舒冰,htauto,Echolory,魏晋归客的地雷!爱的么~   ☆、第81章 八十一 温江雪痛的一皱眉,将她打横抱起,看着她道:“谁跟你说要做妾做|小了?谁又跟你说我当真娶九公主为妻了?小王八蛋你有亲眼看到吗?你就那么相信别人说的话?” 从善在他怀里顿了顿,抬眼看他,“那你有娶九公主吗?” 温江雪看着她,故意道:“有。” 从善“哦”了一声。 “哦?”温江雪挑眉,“你不再问问?” “我没什么好问了。”从善十分淡然的道:“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什么苦衷,被逼无奈相爷娶了九公主就是娶了。” “这么说只要是我娶了九公主,不论原由你都不打算原谅我,跟我回京了?”温江雪笑眯眯的问她。 从善也笑了,“今日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那我们就一次性说开吧。”从善拍了拍温江雪的胳膊,“请相爷放我下来,我们好好说。” 温江雪抱着她将她放在椅子里,手臂撑在椅子上,环住她,俯身看她道:“说吧。” 从善往后靠了靠,睫毛一掀的看定温江雪,“相爷是喜欢我吧?” 她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让温江雪愣了愣,桐树沙沙漏下来零碎的夕阳落在从善眉间发梢,她被晃的微微皱着眉,温江雪第一次发现她的瞳孔在阳光下是琥珀色的,真好看。 “相爷?”从善又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笑了笑道:“陈从善,你这么自信?我可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她就知道。 从善低头笑了笑,手搭在椅背上往后一靠笑道:“相爷嘴上是没说过,但相爷别的表现可是非常明显的,还不止一次。”她盯着温江雪,低声道:“第一次在萧无双宫里,我还是男儿身,相爷为我疗伤的时候,那个时候相爷就对我动感情了吧?” 温江雪脸上表情很复杂,“你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从善有恃无恐的笑道:“我每一次都知道,我只是配合相爷,装作不知道而已。” 温江雪手上一用力,抓的她膝盖疼的一皱眉,“陈从善,你可以啊,扮猪吃老虎,装的很无辜啊。” 从善按住他的手,“我哪里有说错吗?” 温江雪哑口无言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相爷为何不愿意承认喜欢我,这不重要。”从善笑了笑,“重要的是我也喜欢您。” 温江雪呆在那里,手指僵在她的手掌下,她的手掌热热的,像她那双眼睛,看着你像是带温度。 “因为我喜欢您,所以我不会跟您回京。”她在心里微微叹气,“因为我没有办法体谅您的苦衷,接受您娶九公主。您当然可以不给我任何承诺,但我不可能不奢求,我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住在相国府了。” 她已经不是陈楚玉,而是陈从善了。 温江雪自始至终看着她,等她说完开口问道:“你说完了?” “说完了。”从善吐出一口气。 温江雪托着她的脑袋,俯身在她轻颤的眼睛上亲了亲,轻声道:“我和九公主没有签婚书,没有办喜宴,没有三书六礼拜堂成亲,这些都是留给你的……她只是闻人寻指婚,我将她接进府中暂时住着。” 留给她的? 从善闭着眼睛,睫毛忍不住的颤抖,“那你说你娶了她……” “是啊,满朝文武都认为我娶定了她,只是在等闻人寻身体好转一些,再办这些事宜。”他像是离不开她一般,贴着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呢喃道:“可闻人寻好不了了……没有那一天。”他托着从善的后颈,让她抬头,又吻了下去。 从善被困在椅子里,轻颤着睁开眼,看到他微闭着的眼,卷长的睫毛,离她那么近那么近,近的她所有的挣扎都倾塌,她伸手轻轻的,抓住了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松开紧绷的嘴…… 温江雪猛地托起她,搂着她将她抱起来,他搂紧了从善抱在怀里,眼睛一刻都不离开她,又亲了亲她,喘出一口气,低声问她,“这一刻,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有多喜欢你?” 从善脸红的要炸开,埋头扎在他脖颈里,羞恼道:“你放我下来。” 温江雪托着她,侧头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一亲笑道:“方才大言不惭的是谁?”抬手在她腿上“啪”的打了一下,“小王八蛋你知道我为了找你奔波了多久吗?一见面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从善趴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闷声道:“我以为……相爷不要我了。” 温江雪心里就是一酸,搂着她,叹息道:“我怎么舍得。”伸手摸到她的手指,轻声道:“你的手还疼我?让我看看。” 从善头靠在他怀里,侧过脸,伸出右手给他看。 温江雪伸出自己的手说:“你握握我的手试试看。” 从善努力的使劲去抓他的手,可他轻轻一|拽就从她的手掌里拽|了出去,她的手指使不上力的颤抖。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单手托着她道:“没关系,我问过沈青了,只要以后多锻炼就会恢复正常的,等回京再找太医看看,没关系。” 从善她搂着温江雪道:“恢复不了也没关系,得到些什么总得付出点什么,我得到解脱,只是断了几根手指而已,我不在意。” 温江雪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在意,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他不知为何非常非常的难受,那手指上一道道伤痕,当初该是伤的有多深,“当初一定很疼……” 从善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那些个日日夜夜,她疼的不能安枕。 “你当时没有看到我,一定很恨我。”他在这一刻非常的内疚,“我该在的。” 从善没点头也没摇头,“没有恨你,我只是……有些难过。”那梦里温江雪问她是谁,那些睁开眼看不到温江雪的夜晚,那个薛雪说他不会再来了的夜晚……她一直以为她被丢弃了,像她父亲当年送走她那样。 她又被送走,自生自灭。 “我没有不要你。”温江雪开口道:“我现在不是来接你回相国府了吗?” 她在他怀里,埋着头轻轻的哭了。 ========================================================================================================================================================================== 温江雪和她一起回谷里跟沈青告别,顺便接薛雪。 薛雪也要回京去帮封崖,在这谷里带了几个月,他总算可以回京了,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袱,还装作依依不舍的跟沈青说:“若不是京中真离不开我,徒儿一定在谷中陪师父到死。” 沈青懒得搭理他们,只说了一句,“滚!”就将他们全打发了。 从善叩头谢过沈青救命之恩,又去像半尺告别。 温江雪不喜欢这个半尺,就在马车边等着。 半尺也不喜欢温江雪,就问从善,“你真要跟他回去?” 从善点点头,又跟他说让他劝劝沈青,以后跟他一块来京都里住,也好照应。 半尺也没在说什么,只说:“若是以后他不要你了,你就再回来,师父挺喜欢你的。” 从善对他笑了笑,眨眼道:“不会有那一天的,你不信?”她忽然伸手将搬出抱了个满怀。 半尺浑身一僵,就听温江雪在马车边冷声叫了一句:“陈从善!” 从善松开半尺,忙道:“来了来了。”又冲半尺挤眉弄眼道:“记得来京都啊,你来了我给你介绍男人,绝对比沈青要好。” 半尺脸一红道:“快走吧你。” 从善转身快步跑到温江雪旁边,被温江雪抱上马车,又对半尺挥了挥手。 马鞭一响,他们离开山谷,离开半尺,离开这个短暂的休憩地。 ========================================================================================================================================================================== 此去京都不到两天两夜的,到京都是快要落大雨的夜里,京都戒备森严,温江雪亮了牌子带着他们一路入了京。 温江雪先将从善送回了相国府,然后带着薛雪匆匆忙忙的去了暗部,封崖在等他们。 温江雪一再嘱咐从善就待在相国府中,哪里也不要去,现在京都之中不比往日,风云变化,变故丛生。 从善应下,送他走后就待在东院里,哪里也没有去。 绿灵过来陪她,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了许多这些日子京都中发生的事情,她才知道那之后幽草就被又送回了静心庵,相爷命人看着她,老死在静心庵都不得踏出。 又说起九公主,绿灵小心翼翼的跟她说,原来九公主根本就不是闻人寻的妹妹,而是那个外邦废妃的女儿,和封大人是亲兄妹。 九公主在宫中因为得罪了阿鸾,险些被闻人寻杀了,差点就被送给蛮夷小国和亲,后来被相爷求了指婚,接回了相国府,可九公主早就不是当初千娇万宠的公主了,她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从闻人寻最宠爱的妹妹,变成废妃之女的落差,入府之后郁郁寡欢,很少出房间。 只有在相爷回来时她才出来找相爷,只是有一次相爷不知与她说了什么,那次之后她就很少找相爷了。 “说了什么?”从善问。 绿灵摇头,说她也不是太清楚,又好奇的问从善怎么变成了女的。 从善和她没说两句,傅伯就请她去正厅里吃饭。 从善一过去就看见了坐在桌子旁的九公主,她不常出来吃饭,看来这次出来是为了从善。 九公主憔悴清瘦了不少,不复往日娇憨明艳。 从善过去,行礼叫了一声九公主。 九公主苦笑一声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你不用这样讽刺我。” 从善没再说什么,坐下吃饭。 九公主却不吃,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的从善发毛,放下碗筷道:“九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九公主便道:“温江雪说等闻人寻一死,他就送我回宫,他不会娶我,他要娶你。” 她如今直呼其名,看来是恨上了温江雪和闻人寻。 从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九公主像是在忍着什么,低下头,硬声硬气的道:“我知道我如今也不配要求温江雪什么,他喜欢你就喜欢你吧……我愿意做|小,只要让我跟着他。” 从善一呆,九公主今天特地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她,她愿意做|小?是要让她……同意? “我不明白九公主是什么意思。”她道。 九公主恼道:“你不明白?难道不是你逼着温江雪将我送回宫去吗?如今我都低下头来自愿做|小,你还不满意吗?”她眼眶一红忽然哭了,“我是物品吗?接出宫来,不满意了再退回去,连被休都算不上,以后这天下人该怎样耻|笑我?”她低着头,紧攥着手绢哭的愤恨至极。 从善想了想道:“九公主的事我并不很清楚,我也不太清楚相爷和封……你大哥的打算。” “他不是我大哥。”九公主冷冷道:“我没有废妃之子的大哥。” 从善看着她,替封崖不值,他这一辈子都在为了保护九公主而作茧自缚,可他这个妹妹从来没有一刻尊重过他。 “九公主也不必跟我说这些。”从善道:“你以后何去何从,相爷会不会娶你,都不是我说了算的,只是有一事我要跟你说明。”从善看着她,“我不会跟你共同服|侍相爷,与大小无关,要么他选我,要么他选你,如果相爷选了你,我一定不会纠缠,跟你分享相爷。”她起身道:“你慢用。”转身回了房。 ========================================================================================================================================================================= 她回了房中,吃了绿灵单做的饭,一时睡不着,起身在东院里溜达,她忽然发现东院里不知何时移植了一棵很大的枣树,就在院子里。 她站在树下看着,像是刚移植不久,还没有返过青来,叶子落了一地。 这夜里没有星月,她点了一盏灯坐在大树下,看着落叶里小小的青青的枣子,摸了摸树干上刻着的陈年老字,已经辨不出刻了什么。 她有些担心相爷,宫中瞬息万变,不知道相爷和封崖还有阿鸾怎么样了。 她也不知坐了多久,起风时她手指有些发僵,想起身去屋子里那件披风,一抬头看见相爷从回廊下疾步走了过来。 她一喜,扶着椅子起来,迎着相爷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温江雪被她扑了个满怀,心中紧着的弦顿时一松,伸手抱住她,感觉她身上凉凉的,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入秋了夜里凉,怎么坐在这里?” 从善抬头看他道:“我睡不着。” “怎么了?”温江雪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九公主找你麻烦了?” “没有。”从善在他怀里看他,“我想等你回来,我怕我睡着了你回来,又匆匆忙忙进宫去,见不上面。” 温江雪的心顿时化作绵绵细沙,捧着她的脸亲了亲,低声道:“闻人寻快不行了,这几日我怕是没有时间回来,我今日回来看看你就走,你要好好待在府里,不要让我挂心。” 闻人寻……要死了? 从善忍不住问:“阿鸾还好吗?” “好。”温江雪道:“她听说你平安回来了很开心,她让我转告你,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等她为萧无双和洛儿报了仇就来看你。” 从善点点头,又问:“那封崖呢?” 温江雪挑了挑眉,从善忙道:“我只是处于朋友的关心。” 温江雪拍了拍她的背道:“他好的很,破釜沉舟这一搏,他前所未有的痛快。” “那就好。”她希望苦命的人都有好报。 温江雪又抱了抱她,才撒手,“我要走了,你快进屋去睡觉。” 从善忙拉住他,“相爷。” “恩?”温江雪低头看她。 从善指了指大枣树问道:“这是……陈府的枣树吗?”她认得的,树干上刻着她和从郁的名字,从郁亲手刻的。 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作响,温江雪看了她一眼笑道:“是,我闲着无聊突然想种棵枣树,看你家有一棵就随手移了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从善在那一点点灯色下看着他,抿嘴笑了笑,过去抱住了他,“谢谢相爷。” 温江雪托起她的脸,低声道:“要谢我,可不能光说,要主动一点。” 从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一踮脚撞上了他的嘴唇,撞的嘴唇发麻,刚想挪开,温江雪托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来,吻着吻着慢慢笑了,“有待进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修文所以分割线有点多,对不起各位了…… 感谢:htauto的地雷!   ☆、第82章 八十二 相爷这一去整整四日都没有回府。 从善前三日睡在相爷隔壁那间全是她小时候家具的卧房里,总是失眠做噩梦,梦里梦到下大雨的夜里宫中传出丧钟,寂静的宫殿之中闻人寻躺在地上,相爷站在他身边,丧钟敲到第三声时闻人寻忽然爬起来一刀捅进了相爷的小腹…… 她夜夜醒来冷汗淋漓。 她不敢出府,怕给相爷添乱,这府中像个幽闭的山谷,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她也问过傅伯,傅伯也不太清楚,只说宫中传口信出来,相爷安好,勿用担心。 她在第四天夜里就睡去了相爷的卧房,相爷的卧房又大又空,一应的摆设全是古旧的物件,像她父亲的房间。 她枕在相爷的软枕上,抱着相爷的被子小心翼翼嗅了嗅,非常非常浅淡的皂角香,和他袖口熏的香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 她躺在榻上看着屋子里的边边角角,想象相爷平时就是在这个屋子里,可能睡前会在窗下的小榻上看会儿书,或者在书桌前处理一些事情。 相爷睡觉时也许还会打呼,说不定还说梦话。 她忽然发现,她对相爷一无所知。 她趴在榻上想着想着,睡着了。 那夜里隐有闷雷,她梦到相爷回来了,站在门口叫她的名字,跟她说:“陈从善,你怎么睡在这儿了?别把口水流我被子上。” 她叫了一声,相爷。 相爷忽然转身就走,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就是回来看看你,看你安好,我就放心的去了。” 她挣扎着要喊住他,问他要去哪里,可是他头也没有回的消失在回廊里。 她在那天夜里被雷声惊醒,莫名其妙的哭起来。 她怕极了,怕老天爷又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收走,像它带走从郁一样带走相爷…… ================================================================== 第二日下了小雨,阴沉沉的天色。 她起了晚了一些,披着外袍坐在正厅回廊下看下雨,那些菖蒲长的格外好,在小雨刷的绿幽幽的。 她不知道这样的小雨相爷会不会听了头疼。 绿灵不放心的过来看她,“从善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脸色特别吓人……”她伸手摸了摸从善的额头,惊讶道:“你好像发烧了啊。” “是吗?”从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有点烫。 “我……我去给你找大夫来。”绿灵有些慌了。 从善拉住她道:“不用,你让傅伯去抓些退烧药就好。” 绿灵急道:“可是傅伯不在啊!” “不在?”从善蹙眉:“傅伯去哪儿了?他不是整日在府中吗?” “傅伯昨晚就被宫里的人叫走了。”绿灵担心的又摸了摸她的头,“真的很烫啊……” “什么?”从善抓下她的手,心里一揪,“傅伯昨夜被叫进宫了?” “是啊……”绿灵看她脸色难看,小心翼翼道:“昨夜走的匆忙,傅伯没有让惊动你……” 从善猛地站起身,“为什么被叫进宫?出了什么事吗?是相爷出了事吗?宫里可有传出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吓了绿灵一跳,忙道:“我也……我也不是太清楚,就是只知道宫里来人叫走了傅伯……你别担心,咱们少爷神通广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你可不能生病啊,不然少爷回来一定骂死我。” 从善心里发寒,慌的冷静不下来。 有人在她身后冷冷的道:“她怎么会病死,她不克死所有人怎么会死。” 她回头看到憔悴的眼睛红肿的九公主。 九公主盯着她,像盯着一个瘟神,“你克死了你哥哥,你母亲,你们一家,如今又要来克死温大哥!温大哥要是出什么事你也别想活!” “你怎么说话呢!”绿灵不乐意的上前,“你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公主了,借住在我们府里,你说话还这么恶毒!怪不得少爷不喜欢你,你才是扫把星,你一来少爷就有事!” 九公主顿时一恼:“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也敢这么跟我说话!”伸手一巴掌就朝绿灵扇过去。 从善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绿灵拉到身后,右手被震的掌心一疼,她甩开九公主,冷声道:“少在这里耍公主脾气,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大哥封崖吧,他若成功还可抱你一世平安,他若是失败,你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九公主被她吼的一愣,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她那话里的意思,若是封崖真的成功当上皇帝,那她还是公主。若是封崖失败了…… 她忽然又笑了,“失败我就陪温大哥一起死,我不怕死,如果我现在和你一样可以随意行动,我一定进宫帮温大哥,就算帮不了他也要和他生死与共!” 从善冷笑一声,对她道:“所以封崖活的这么可怜。” “你什么意思!”九公主听不明白,只觉得她在讽刺自己。 从善看那回廊外的细雨,“不自量力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拖累别人,那些愿意被你拖累的人。”那雨细细无声,她苦笑一声,“相爷让我等着,我就等着。”她转身回了房。 她自知没什么本事,别说进宫帮温江雪了,她估计在宫门口就被抓住了,她能做的就是听话,等着。 相爷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 她回了相爷的屋子,坐在他的书桌前发呆,她看他写过的那些字,画过的那些画。 她在一堆画轴里发现一支包的格外仔细的画卷,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发现上面画着一个女人,坐在秋千上,巧笑倩兮格外生动。 画卷下写着一个名字——染画。 没有落款,没有其它的字。 这是谁?收的这样仔细,一定是个重要的人,是相爷画的吗?是他……重要的人? 她听见回廊外有脚步声来,她忙将画卷收好,重新放回去,站起来时绿灵端了一碗汤药进来。 “我抓了一剂退烧药,从善小姐快喝了,好好躺下出出汗。”绿灵吹了吹手中的药。 从善过去,接过汤药一口气喝了,苦的皱了皱眉,她得好好的,不然相爷回来还得挂心她。 “苦吗?”绿灵接过碗放下,去给她铺床。 她摇了摇头,在沈青那里再苦的药都吃习惯了。 绿灵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道:“从善小姐好好捂着出出汗就好了,你可一定不能生病啊,不然少爷该担心死了。” “是吗?”她拉了拉被子。 “当然!”绿灵道:“你不知道每次出事少爷有多担心,当初少爷把你从大理寺放跑,圣上就把他召进宫去,被傅伯接回来的时候一身的血!吓死我了!” “什么时候?”从善蹙了蹙眉,她竟然不知道…… “就是你被抓到大理寺,少爷带了阿鸾姑娘去救你的那个时候。”绿灵叹息的道:“那个时候少爷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害我难过了好久。” 就是他已经猜出她的身份,将她交给封崖,让封崖带她走的那个时候吗?闻人寻……对相爷用了刑? “就是我偷偷溜回来,看到相爷在打幽草的时候吗?”从善问。 绿灵想了想,“是那个时候,那时候少爷刚能下床,那个皇帝下手好狠,杖刑,少爷回来昏迷了好久才醒呢。”绿灵愤愤道:“现在还有疤!” 相爷……为何从来不告诉她? 她一直奇怪,相爷让阿鸾替她顶罪,放跑她,闻人寻怎么会忍得下这口气…… 从善拉了拉绿灵的手,“坐下陪我说说话。” 绿灵坐在床榻旁边的小凳子上,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你好好盖着,别乱动。” 从善笑吟吟看她,“你和我讲讲相爷以前的事情吧,就是他小时候,我不知道的事情。” 绿灵想了想,“少爷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我那个时候还太小了,被少爷从拐子手里买回来,后来他离开老家,我舍不得他,他就带着我和傅伯一块来了京都。” “老家?”从善好奇,“相爷的家不在这里?”说起来她从来没见过相爷的家人。 “不在。”绿灵道:“少爷祖籍扬州,后来和家里闹翻了,被打了一顿,从族谱里剔除名字,离开了扬州来了京都。” “为什么闹翻了?还冲族谱里剔除?这么严重?”怪不得相爷一直没有提过家人。 绿灵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就记得闹的特别凶,少爷在祠堂跪了好久,说要是老爷和老太太不同意,就当没有他这个庶子。” 相爷是庶子? 从善对相爷的过去充满了好奇,可绿灵一问三不知,相爷从家里来京那时才十三四岁,绿灵才三岁多,什么都记不清,只记得后来在京中过的很清苦,好在那时候的闻人寻经常接济他们,直到相爷十五高中,金榜题名,少年状元郎,才春风得意,一帆风顺。 相爷……也是一步一步走来的,当年他年少孤苦,一定吃了很多苦头,这其中酸楚他从来没有提过。 她慢慢睡着了,她迷迷糊糊的听见外面下了大雨,大的她也开始头疼,她挂心相爷怎么也睡不安稳。 有人忽然匆匆忙忙走到她的门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猛地惊醒,看到外面已是黑透了的夜。 傅伯在外面叫她,“小姐,快些醒醒!” 她心就是一提,掀开被子赤脚下地,快步奔到门下,猛地将门拉开,急问:“怎么样了?相爷还好吗?” 傅伯一脸着急道:“小姐别问了,快些穿好衣服随我进宫去吧!” 她的那颗心悬在嗓子眼,想问什么发现喉咙颤的厉害,她在那一刻非常非常想掉眼泪,心慌的像是要被掏出来煎烤了,她扭头去将鞋子穿上,随便套了个外袍,将发一抓道:“走,我们走。” 她这个时候不能慌,她要冷静下来,就算出什么事,她也不能自己先慌了。 傅伯带着她匆匆忙忙的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奔在大雨的夜里朝皇宫而去。 从善紧抓着自己的右手,不知是下雨还是九公主那一下,她的手指一直在疼,疼的她发颤,“傅伯……”她声音有些虚哑,一身的汗已经褪的干干净净,“你老实告诉我,相爷出什么事了?” 傅伯不看她,只是道:“小姐别问了,您进宫就知道了。” 她抓紧手,再不问一句。 ================================================================== 那路又长又慢,每一刻都难熬,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从善跳下马车,傅伯亮了牌子带着她惊直接入了宫。 有个小太监在等着他们,也不多话,带着他们一路往菁华殿去。 一路上禁军一队一队的巡逻,宫中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让从善害怕,这一定是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他们一路沉默的走到菁华殿。 菁华殿里点着灯,外面守着许多禁军,殿门紧闭。 小太监上前道:“圣上要找的人带来了。” 禁军便推开殿门让她进去。 她在那殿门口站了站,圣上?不是相爷找她来的?她回头看傅伯,发现傅伯已经不见了,再想看什么,禁军忽然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她踉跄着险些跌倒,在大殿中刚刚站稳,身后的殿门就关了住。 这大殿里没有人,连个宫娥都没有。 她站在那里不敢动,忽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去摸袖子里的匕首,忽然想起来自从去了沈青那里就没有再带过匕首…… 不等她下一步反应,背后人“噗呲”笑了。 是个女声…… “你怕什么,这里已经没人可以害你了。”那人松开她笑吟吟道。 是阿鸾的声音…… 她回过头就看到阿鸾一身缟素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她瘦了一些,可精神是好的,眉目含笑,竟是比从前精神奕奕的多。 “阿鸾……”从善看她那身打扮,惊问:“闻人寻死了???那……相爷呢?他怎么样?” 阿鸾拉住她的手,惊了一下,“呀,你的手怎么颤成这样?还这么烫?” 有人从那内殿里掀开帘幔快步走了出来,从善猛地回头就看到温江雪疾步走到她眼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那眉头就在她眼前紧紧的一蹙,蹙的从善眼泪一涌就砸了下来。 也是万万没想到她会哭。 温江雪抓着她的手,忙将她搂在怀里,“怎么了?哭什么?” “你吓死我了……”从善埋在他怀里,再难形容的难过,她真以为……相爷出了什么事,以为她又被老天爷惩罚了。 温江雪顺着她的背,抱着她哭笑不得道:“我好好的,不过是阿鸾想要给你个惊喜,逗逗你,没想到吓着你了……不哭了不哭了。” “怎么是我。”阿鸾也哭笑不得道:“明明是温相爷你要逗她,你看将从善吓哭了。” 她在怀里哭的伤心,温江雪又想笑又心疼,将脸贴了贴她的额头,忽然蹙了眉,“从善,你的头为什么这么烫?”又抓她的手,忙问:“你的手颤什么?冷?还是疼?” 从善颤巍巍的抓着他的手,只觉得头晕目眩,难受至极。 “从善?”温江雪捧着她的脸,“你发烧了?” 她看着他,看着他,心里万般的情愫无从表达,“你不能有事……相爷,你一定不能有事。” 他是她的救赎,如今唯一的救赎。 “我没事。”温江雪抱着她的脸,又贴着亲了亲,后悔到了极点,他不该这么大的雨还带她来,“你哪里不舒服?从善,你手疼吗?” 从善像是大劫一场,脑袋一栽,歪在了他怀里。 温江雪一惊抱住她,“从善!” “快叫太医!”阿鸾忙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快要完结了,开了一个比较新奇有趣的直播文,对,女主是古代土著,但是获得了一个‘直播器’,像你们直播她奸臣老公的黑化路,是宠文!你们来不来!收不收!可以一起发弹幕→_→ 感谢:htauto,桑,那那,多更就给霸王票,倾逝颜,落西,坠子的地雷!   ☆、第83章 八十三 太医慌慌张张的被宣进来,一通诊断说只是发烧了,开些药退了热就好了,手上的毛病他却看不出来。 温江雪不放心,封崖也不放心,没过一会儿就带了薛雪过来。 薛雪一进殿,看见坐在榻边的温江雪和站在榻边的封崖和阿鸾就笑了,慢悠悠的过去道:“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幕啊,新欢旧爱,红颜知己全到齐了,并且还是在这旧爱即将登基为帝的这天夜里,该找个画师画下来。” 封崖咸淡的看他一眼。 温江雪板着脸道:“你若是再多啰嗦两句,什么新欢旧爱,你连明天的朝阳都看不到了。” 薛雪撇撇嘴上前,坐下为从善诊脉。 大殿里寂静无声。 阿鸾在一旁将温江雪和封崖扫过,噗呲笑了,“原来从善以前喜欢封大人啊,现在喜欢温相爷了?我竟然什么都不知。” 温江雪看她一眼道:“我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喜欢过封大人?”什么新欢旧爱,她之前对封崖只是没有见过世面被封崖对她的一点点善意给迷惑了双眼,那不叫喜欢。 薛雪“哼”的笑了一声道:“相爷不知道的事情多的是,以前在暗部的时候,我们封大人可是为她上过药,第一个见到她女儿身的人呢。” “薛雪,少废话。”封崖打断他,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起给从善找麻烦,他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温江雪一眼,随口道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清。”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温江雪心里的火气噌噌的往外冒,语气无所谓的冷笑道:“从善跟我说过,那时候情势所逼她没得选,不过她小女儿心态,和我一起睡时还藏着那些伤疤不愿意给我看见。” 薛雪一惊,阿鸾也是一惊,连封崖都是微微蹙了蹙眉。 “你们……”阿鸾忍不住问道:“你和从善已经……在一起了?”睡一起了??? 温江雪看着昏睡的从善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正迟早是要睡一起的。只是笑笑道:“等封崖登基,接九公主回宫我就正式迎娶她。” “当真?!”阿鸾一喜,“我要去吃喜酒!”随后又道:“可是闻人寻刚刚驾崩,怕是不能办喜事吧。” 温江雪想了想道:“先一切从简迎她入府,等到过些日子再补办。” “这样……可以吗?”阿鸾不太懂民间的嫁娶,只觉得补办喜宴闻所未闻。 “怎么不可以?”温江雪却道:“她无父无母,我无长辈亲戚,一切随她喜欢,怎样都可以。” “那倒……也是。”阿鸾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什么规矩礼数,在他温江雪这里……似乎都不是什么。 薛雪哼了一声,“在世就不能免俗,你虽无所谓,但她可不一定这么想。她如今连个长辈都没有,你如何娶她?以义父的身份娶她,也不怕旁人取笑她。” 温江雪沉默了沉默,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过……他从家族里脱离之后就没有考虑过嫁娶和礼数一事,可是她不同,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 “我收她为义妹。”封崖在一旁忽然开口道:“等登基之后,我为她父亲平凡,再收她为义妹,赐婚给你。” 温江雪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封崖。 薛雪无奈的叹口气,封崖就是这样,永远只会守着,从不争取,就算他现在已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唾手可得,他也没有想过得到她。 薛雪收回手道:“发烧了,就按照太医的方子抓药就行。”又看了看她的手指,轻轻一动,她就疼的在榻上哼哼。 温江雪看薛雪的脸色,问道:“怎么?” 薛雪皱了皱眉道:“她这几日用右手拿了重物?” 温江雪并不太清楚,忙将傅伯传进来。 傅伯也说这几日没见她拿过什么重物,又道:“老奴也不太清楚,或许绿灵知道,她是贴身伺候小姐的。” 温江雪差人去带绿灵来。 薛雪摊开针囊为她施针,忙活了半天对温江雪道:“我认为她应该回药王谷住着。” 温江雪心就是一沉,“很严重?” 薛雪蹙眉道:“她这只手之前伤的太重,我师父费了不少力气才保住,通过这些日子的恢复已经勉强可以做些基本的活动,只是她如今像是又伤了筋脉,我也不太敢确定,还是回药王谷让我师父瞧一瞧的好。” 温江雪坐在榻前也不敢碰她的手。 太医没过一会儿就端了药进来,等温江雪给从善灌下去,绿灵也被带了进来。 一问之下,绿灵立刻就想到了今日与九公主起了争执,九公主那一巴掌是被从善拦下的。 温江雪没有说话,他在等封崖说话。 封崖太清楚自己这个妹妹,她从来……没有想过收敛。 “你们明日就走吧。”封崖道:“京中也没有什么大事了,你等明日就带她回一趟药王谷吧,在你回来之前我会将阿九接回宫,你放心。” 阿鸾忽然插嘴道:“我和你们一起走。”她看封崖,“闻人寻死了我也没什么好留下得了,你随便找个理由说送我和莲妃去什么尼姑庵修行,我们一起去药王谷,找药王给莲妃看看身子,她近来总是不舒服。” 封崖点了点头。 ================================================================== 这夜雨越下越大,从善再醒时已是在相国府中,温江雪的卧房里,她侧头看见温江雪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窗外天光已亮,他的侧脸又深沉又好看。 像是感知到她在看他一般,他从窗下回过头来,看到从善,眉头就是一松,撂下笔走了过来,“还难受吗?”他伸手摸了摸从善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叹气道:“我昨夜逗你一次,你就这样报还我,真是一物磨一物。” “相爷。”她伸手拉住他的手,问道:“你都解决完了吗?” 温江雪握着她的手道:“解决完了,你再睡一会儿,我把府中事务交代一下,就带你去药王谷。” “回药王谷?为什么?”从善不解。 温江雪摸了摸她的右手,“你的手指不疼了吗?” 从善动了动,“不怎么疼了。” 温江雪无奈的苦笑道:“那也得去药王谷。” 从善皱了皱眉,想说你不知道沈青给她治疗有多变态,最后却是没有说,只是“哦”了一声。 温江雪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又去处理那些信笺和事务。 从善睡不着,侧头看着他,忽然道:“相爷……我昨天看了你的画。” “怎么?要点评一下吗?”温江雪不抬头的笑道。 从善想了想,终究是问道:“我看到一副美人图,画着一个叫染画的美人,是相爷画的吗?” 温江雪手指顿了顿,半天半天才开口答她:“不是。” 他那语气冷淡的让从善心惊,看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她顿了顿没有再追问。 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不想说的,肯定是让他不开心的,那就不问了。 她又睡了一会儿,日上三竿时温江雪叫她起来换了衣服,用了饭,喝了药,扶她上了马车。 她一上马车就愣了一下,马车上还坐着阿鸾和……莲妃娘娘,萧无双的表妹。 阿鸾冲她笑了笑道:“我们陪你一起去药王谷,顺便给莲妃看看她的……”她伏在从善耳边道:“胎。” 从善一惊,忙看莲妃,她脸色不太好,可精神却好,笑吟吟的对她点头。 莲妃……有身孕了?是闻人寻的? 温江雪扶她上车,又回府中交代事务。 从善忙问阿鸾,“莲妃怀孕了?是闻人寻的?封崖……知道吗?” “小声点。”阿鸾看了一眼车外道:“不要告诉别人,温相爷也不要说。”又拉从善的手道:“你放心,我们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京了,不会碍着封崖的大业的。” 从善看了看莲妃又看了看阿鸾,好生奇妙,两个同样胆怯的人在一起,竟让阿鸾便的如此……可靠可依。 这样也好,也免得阿鸾一人在世上孤苦。 从善笑了笑,歪头看两人笑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这般要好的?” 温江雪上车来,马车一鞭而起,直奔出京。 封崖没有来送别,今日是他的大日子,他登上皇位,得到所有,也再今日送走所有。 一路上阿鸾和她将在宫中的事情,讲她刚入宫时多么害怕和无助,莲妃在那个时候常常来陪她,她们有时候会聊起萧无双,有时候莲妃就教她绣花。 她说若不是莲妃,她在宫中一日也撑不下去…… 从善靠在温江雪手臂里,听她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她不知为何梦到了那画中的女子染画,她坐在秋千上冲她笑,什么也没有说。 ==================================================================== 到药王谷那天天阴的厉害,半尺惊喜的接她进去,问她好不好。 沈青却一见她就骂她,一看她的手更是劈头盖脸的骂,说她浪费了自己的心血。 从善撇撇嘴小声道:“那我也不想……” 沈青在她手筋上一按,疼的她哎呦一声,温江雪就皱了眉,“沈先生可以轻一点……” “我比你有分寸。”沈青摊开针囊,封住了她的几条筋脉,然后拿出了小刀子。 从善一看就知道完了完了,又要开始接筋脉了。 温江雪却是第一次见,忙问:“沈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沈青道:“要么闭嘴,要么滚出来,别烦我,我手一滑她的这条胳膊可就废了。”小刀子一刻也不停就挑开了她的手腕。 从善疼的一扭头就扎进了温江雪怀里,咬着牙不敢看,闷声叫道:“轻点轻点……我要疼晕过去了!” “那就晕。”沈青手上不停。 温江雪从不知她的这只手是这样治疗的……抱着怀里的从善也扭过了头去,他不忍心看。 从善疼的在他怀里闷声掉眼泪,听的温江雪心惊,他忙道:“从善,你还记得你看过的那幅画吗?” 从善在他怀里闷声“恩”了一声。 温江雪道:“那不是我画的,是我的父亲画的。” 从善一脸冷汗和泪水的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看她。 温江雪捧着她的脸道:“那是我的母亲。” 从善愣愣的看着他。 “她是我父亲的……丫鬟。”温江雪擦了擦她的眼泪,“我是丫鬟生的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旁友们放心,说了是甜文一定不会让从善昏迷着被带走完结的,我会把该讲的讲完,让他们甜甜蜜蜜的和大家说再见。 新文改了名字《奸臣直播间》,好好的完结这篇我再开,一定会有始有终的,没有开《恶女为大》是因为我写奸臣没有写过瘾……请让我再写一次奸臣猴不猴! ps:感谢sarah,魏晋归客的地雷!   ☆、第84章 八十四 她听相爷讲了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相爷说他的母亲叫染画,是他父亲温大少爷温玉的丫鬟,两个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有了他。 温玉那时也是当真爱过染画的,一心要娶她做妻,可家中震怒,将染画关了起来,只等到她生下孩子就打发卖出府去。 温玉是个懦弱的人,经不过家里的责骂劝阻,在染画快临盆之前娶了知府家的小姐,只求将染画留下做个妾。 染画生下他之后,家中的太爷看在是个孙子的份上,同意了温玉的请求。 刚生下他那两年温玉还常常来,后来知府小姐也怀了孕,生下一对龙凤胎,阖府大喜,温玉乐的想了几夜给两个孩子取小名荣哥和锦姐,之后日日守着知府小姐。 再后来就不常来了,有时一个月来一次,有时三个月,他也记不太清了。 相爷说:“我母亲是个怯懦不敢高声说话的人,我自小也是个孤僻的性子,府上人并不怎么喜欢我,家中太爷也不喜欢我们母子,常常母亲带我去请安,太爷让母亲站在门外等着,我一人进去,跪下听太爷训斥两句就打发了出来。” 相爷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额头道:“我小时候特别羡慕荣哥和锦姐,因为他们可以坐在太爷的腿上,常被父亲抱着玩,还可以吃到许多好吃的。”他笑了笑,“我有次去给太爷请安,跪在下面看着荣哥坐在太爷腿上吃点心看的流口水,回去后缠着母亲要吃,她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小小的两块,包在帕子里拿给我,后来……荣哥跑来骂母亲偷了他的点心,是小偷,我和荣哥打了一架,被太爷罚跪在祠堂,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吃点心了。” 从善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一热就想落泪。 沈青将她的腕子缝好,嘱咐她一些乱七八糟的她都没听清,只见温江雪仔仔细细的记下,谢过沈青,抱着她回了房。 她疼的睡不着,一只手拉着温江雪不放。 温江雪合衣躺在她身侧,捧着她的右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我不好,没照看好你,又让你平白受了一次罪。” 从善靠在他臂弯里,轻声问他,“相爷……为了什么和家中闹翻的?” 温江雪顺着她的背道:“因为我母亲死了。”他讲的异常平静,“那年我十四,母亲病了一冬天,父亲忙着照顾小产的大夫人,没有来看过母亲,我去向太爷请给大夫人看病的刘太医,请了两次没有请来,母亲就病死了。” 从善搂紧了他。 “母亲死后,不能入祖坟,太爷只允许将母亲葬在家中的地头,我跪在太爷房中求太爷和父亲至少给母亲选一处清静的地方。”温江雪冷冷淡淡的道:“我那时年轻性子不够圆滑,看着父亲那副懦弱无情的样子,替母亲心寒,言辞过于激烈,惹恼了太爷,我不肯低头就请太爷讲我从温家剔除,我宁愿饿死街头,也不愿生为温家人。” 从善搂着他,不知为何特别难过。 温江雪一侧头,发现她竟埋在手臂了哭了,不由忙道:“怎么哭了?手腕很疼吗?” 那年相爷才十四,她想着那时候孤苦无依的相爷,觉得难过。 她在相爷手臂里摇了摇头,闷声道:“不疼,我是……替相爷难过。” 温江雪抱起她的脸便笑了,“陈年旧事了,难过什么?” 她泪眼婆娑的看相爷,他如今权势滔天,要什么有什么,丝毫看不出当年的模样,“相爷……那时候一定很难过。” 温江雪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我不难过,我只是恨,恨太爷恨温家的所有人,最恨的还是父亲,母亲总是他爱过的女人,我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能无情到这种地步。”他看着从善,她那样虚弱像个会化在他掌心里的糖人,柔声道:“我如今又很庆幸。” 从善不明白。 “庆幸我早就脱离那样的家族。”他轻轻吻了吻从善湿透的睫毛,轻轻柔柔道:“不然他们一定会为难你,身在那样的家族之中有许多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我不愿意让你为了我去讨好他们,做一个合格的温家庶子夫人。你只用做你开心的事情就好了,若是喜欢做官,你就继续在大理寺,我和封崖说好了,暗部少卿给你做。你若是不想再做官,那就只做我的从善就好了。” 从善在他的手掌下忍不住又哭了,抱住温江雪哑声道:“相爷这样好……让我害怕。” “怕什么?”温江雪笑看她。 她哭道:“怕老天爷觉得我贪心,把你带走……” 温江雪哭笑不得,“我不归老天爷管,我归相国夫人管。”伸手搂着她细细的腰,贴近了问她,“你愿不愿意做相国夫人呢?” “愿意愿意。”从善答的毫不犹豫,生怕他后悔一般,抱住他道:“我特别愿意。” 温江雪看她毫不矜持的样子,笑道:“你答应的这么爽快,怎么让我有些上当了的感觉?你从一开始是不是就打算将我套住?” 从善一脸的眼泪,哽道:“没有……我一开始觉得相爷……是变态。” 温江雪捏了她一把,看她在怀里动了动,托住她的右手不让她乱动道:“现在呢?” “现在……相爷是个特别特别温柔的人。”从善看着他,“只是旁人不了解。” 温江雪搂紧了看着她,轻声道:“亲我。” 从善一脸泪水的慢慢贴过去,轻轻的亲了亲他的嘴唇。 温江雪托着她的脑袋就吻了过去,半天才道:“我的心意和这份温柔,只给你一个人,你要收好。” 从善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 等到从善睡熟了,温江雪才松开她,小心翼翼出了房门,外面天色已经黑透,阿鸾和莲妃早就睡下了。 只有沈青房中还亮着灯。 温江雪走到沈青房门前,推门进去。 沈青在烛台下抬头看他一眼,冷淡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朝中事我不插手,你带了两个宫中来找我诊脉,是什么意思?” 他指的是阿鸾和莲妃。 温江雪走过去道:“我知道沈先生的规矩,这事不必您费心,您只用告诉我,那个莲儿所怀的,是男是女?” 沈青抬头看他,“你是什么意思?” 温江雪看了一眼他的诊方,“没什么意思,只是封崖和你的好徒儿想知道。”封崖太明白什么叫斩草除根,他就是从私生子爬到了皇位上,所以如果是男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的。 他们装作不知道,就是想先确定是男是女。 沈青看了他半天,叹气道:“是个女孩。” 窗外月色静静,温江雪“哦”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那就由她们去吧。 ================================================================== 温江雪陪从善在谷中整整住了半个月,等到她手腕上的线给拆了,没有什么大碍才带着从善回京。 阿鸾和莲妃决定留在这个小镇子里,等莲妃生产过后再做打算。 这小地方极为安定,她们留在这里从善也放心,便告了别,答应等她成亲一定请阿鸾回去,这才动身离开。 温江雪带着她一路走的悠闲,游山玩水,慢悠悠的回了京,到京都那日正好八月十四。 傅伯和绿灵老早就站在门口等他们,喜盈盈的将他们迎回府。 傅伯跟温江雪交代这些日子京中的事务,绿灵拉着从善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八卦,还说做了月饼,就等他们回来了。 当天夜里封崖偷偷从宫中出来,带着薛雪来看从善。 从善就在大枣树下支了桌子,让绿灵将月饼和一些瓜果小菜摆出来,又挖了一坛桂花酒招待他们。 温江雪频频皱眉,拉着她坐下道:“他们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让他们自己去,你的手才好一些是不是?” 薛雪倒了两杯酒递给从善和封崖,“从善,你是不是该好好敬封崖一杯酒,感谢他成全你,不止是他,还有九公主。”他看了封崖一眼,“他为了不让九公主纠缠她的温大哥可是煞费苦心,现在还想方设法的让九公主移情别恋呢。” “薛雪。”封崖自己拿过酒道:“你什么时候能不讲话?” 从善看了看封崖,笑着接过酒,笑着敬封崖,“今日再叫你一身封大人,多谢你往日的照拂和今日的成全。”从善先干为敬。 封崖将她看在眼里,看的久一些,久的所有的过往像身后的树叶一般沙沙作响,慢慢低下眼,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从善还要再倒酒,被温江雪一把扣下。 “喝一杯就好,你的伤才刚好。”温江雪道。 从善握住他的手指,笑眯眯的往他身上靠,“今日难得大家在一起,多喝一些也是无妨的,就今日一天嘛……” 温江雪看着她那副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也就由她去了。 几个人喝到月亮挂在树梢中。 薛雪忽然敲着杯子道:“我听人说,中秋之夜在百年老树上挂上写了心愿的红条,可以心想事成。” “当真?”从善眼睛一亮。 封崖道:“他瞎说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瞎说?”薛雪不服气,“你看那些庙里,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见树就挂红布条,见池子就丢铜板许愿,指不定真灵呢。” 从善想了想一拍手道:“有理!” 她酒意上头,吆喝着绿灵剪红布条,拿笔墨来,非要在树上许愿。 温江雪看着她好笑,只由她去,看她捂着自己的红布条偷偷摸摸也不知写了什么心愿,也拿了一个红布,慢慢写了一个心愿。 她写好了,也让封崖和薛雪写。 封崖只喝酒道:“我并无心愿。”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心愿啊?”从善不解。 他看从善道:“我的心愿,永远也不会实现的。” 温江雪不想让从善再问下去,拉着从善道:“行了行了,快挂上,挂上就去洗洗睡吧,你看你喝的。” 傅伯搬了梯子来,接过红布条,将从善和温江雪的心愿挂在一起。 从善抬头看着,月亮又圆又亮,藏在树叶之间,照的树影沙沙,人心沙沙,她靠着温江雪,摇摇晃晃的一埋头就醉了过去。 温江雪抱着她哭笑不得。 让傅伯送走了封崖和薛雪,抱着她回了卧房,轻手轻脚的替她擦了手脚和脸,脱了外袍。 她一翻身抱住温江雪的胳膊,醉醺醺的睁开眼直冲温江雪傻笑。 “你笑什么小醉鬼?”温江雪坐在她身旁,将她的发散开,让她躺好。 她抱着温江雪不撒手道:“相爷许了什么愿啊?” “你猜猜看。”温江雪捏了捏她的手指。 从善晕乎乎的摇了摇头,“猜不到。” 温江雪笑眯眯的问她:“那你许了什么愿?” 从善看着他傻乐不说话,过了好半天,温江雪以为她闭眼睡着了,想要去洗漱,她却拱在他的手心里,梦呓一般道:“我希望相爷平安康泰,百岁无虞……” 温江雪在那窗外漏进来的月色下呆了呆,心中像是树叶沙沙而过,安宁的难以言表。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笑道:“我许的是,愿我的阿皎得偿所愿,心想事成。” 她在他的手掌里动了动,抱着他的手掌安稳睡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不想跟你们说再见,挺伤感的……这算是我目前为止最甜的一篇文,感谢你们看到现在,虽然很舍不得相爷和从善,但总是要完结的。 还想看奸臣的,我们新文继续约!没了相爷,还有我藏!新文也是甜文,我保证,土著女主向你们直播大奸臣的宠妻日常→_→ 最后一次感谢:sarah,魏晋归客的地雷!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