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药香 作者:络缤   文案:   宋云娘嫁入沈家五年,任劳任怨的伺候一大家子,终于等到丈夫金榜题名,却被以无子为由给休了。   她想不开上吊了,鬼门关转了一圈再次醒来,脑子里多了一世的记忆。   重活一次,她不想死了。   她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   【种田金手指流,制药方向,架空,纯属YY,经不起推敲,也当不得真,只以舒爽为目的】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业界精英 爽文   主角:宋云娘   一句话简介:弃妇当自强   立意:奋斗使人快乐 ======== 第1章   清晨的阳光洒在院落里,幼小的宋云娘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小脚丫子荡啊荡啊。小巧的鼻子轻轻一吸,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药香让她心安。   一个颀长身影朝她走来,手里举着两个枯草。   “云娘,你过来看看,哪个是白茅根哪个是白草?”   “爹爹怎么不考些难的,这可难不倒我。”宋云娘看着递过来的两根枯草,扬着小脑袋得意道。   “白茅根中心有小孔,如同车轮。白草断面中央有白色髓,无车轮状空隙。所以左边是白茅根,右边是白草。”   宋父捋须,表情甚是得意:“我的女儿就是厉害,男儿郎也比不过。”   宋云娘扬着脑袋:“那是当然,我可是爹爹的女儿。”   “你们父女两又在互相吹捧了,也不嫌害臊。”一个容貌温婉,面带微笑的妇人也走了过来。   “娘——”宋云娘从秋千上跳下来,拉着娘亲的胳膊撒娇。   宋父佯作不悦:“有了娘亲又忘了爹爹了。”   宋云娘连忙另一手拉着爹爹,两手拉着双亲,整个人幸福极了:“云娘才不会忘了爹爹和娘。”   突然,宋云娘胳膊上一空,她的娘亲不见了!仓皇寻找,只见娘亲竟是躺在了一口大棺材里,闭着眼面色苍白。   宋云娘心底一紧,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连忙冲上去拍打棺木:“娘,娘!你快出来,别躲进去和云娘玩了。”   可是不管她怎么祈求,那棺木的盖子还是合了上去。   “爹爹,他们要带走娘亲,您快……爹,您要去哪里!爹爹,您不要丢下云娘!”宋云娘连忙转身赶紧找爹爹,刚才还笑着考校她的爹爹却漂浮在空中,面色青白,朝着她挥手。   “去,云娘,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要来这里,快去……”   “这里才是我的家,你们让我去哪啊。爹爹,娘,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好好活着,别忘了曾经你答应爹的话。去吧,快点回去吧。”   爹爹的声音越来越远,娘亲的棺材也不见了。   别走,别走,宋云娘拼命的追逐却是徒劳,她痛苦极了,眼泪不停的流下,想要拼命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没法抓到。   “爹,娘,你们别走,不要抛下云娘,爹,娘——”   宋云娘想要大喊,可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叫不出声,猛的叫了一声却突然惊醒了过来,引入眼帘的是破旧却洗得很干净的帐子。   她一脸茫然的坐了起来,喉咙传来的疼痛让她逐渐找回了意识,眼角还挂着泪水。   脑子渐渐清明,她全都想起来了。   这里不是她的宋家,也不是她嫁进去五年的沈家。   爹娘早已经撒手而去,她现在因无子被迫与丈夫和离。说是和离,实际上是被休。   丈夫金榜题名时,却是她被休弃之日,何其讽刺与悲惨。她连一句辩驳也无法说出口,‘无子’二字压下来,所有的反抗都变得如此的可笑与无理。   拿到和离书,她被赶出了婆家,连丈夫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若非同宗的嫂子收留,她连个去处都没有。   她觉得没有脸面也没有勇气活在这个世上,选择了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想要上天去寻找自己的爹娘。   没有想到,她没有死。   睡梦中爹娘的叮嘱历历在目,宋云娘无声大哭。   “爹,娘,孩儿错了。”   她不该轻贱自己的生命,她的爹爹是个大夫,最是看不得别人不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救人一命难如登天,能活着就是幸运。   而她,却不知珍惜。   “娘,姑姑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很快招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娘子一听到动静,连忙冲进了屋子,看到宋云娘坐在床上痛哭,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哪能就这么去了啊!”王娘子又气又恼,“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死去的爹娘想想。他们泉下有知,肯定不希望你年纪轻轻的就走了。”   “嫂嫂,我错了。”宋云娘声音嘶哑,她是用麻绳上吊自尽的,没要了命却伤了嗓子。   看到她这个样子,王娘子很是心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嫂嫂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世道谁都不容易。嫂嫂也是女人还是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哪里不知道你的艰难。可就是因为不容易,咱们才更应该好好的活。”   王娘子的眉目中充满了疲惫,比同龄要苍老的脸庞透露着生活的艰辛,可她的双目清明,从未因为暂时的困苦就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见她这般,宋云娘惭愧极了:“嫂嫂,我给你添麻烦了。”   四年前,王娘子的丈夫上山打柴的时候,不小心给摔死了。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只留她一个女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可想何其艰难。   即便如此,她得知宋云娘被休了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把她接回了家中。   两家从前就一直互相照应,而且王娘子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难产了,是宋父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大女儿也是宋父慢慢调理,才没有夭折。能有第二个孩子也是宋父的功劳,他们一家都记得这个情。   两家关系一直很好,宋云娘出嫁的时候,因为没有兄弟,还是王娘子的男人将她背上了花轿。   可到底两家还是隔了一层,王娘子还是个寡妇,即便不出手帮忙也不会被人说道什么。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管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可她依然这么做了。   “你知道给我添麻烦就别给我干傻事,还不信咱们没了男人还活不下去了!”王娘子声音铿锵有力,这话对云娘说也是对自己说。   宋云娘抹掉泪水,目光透着坚定:“嫂嫂,我不会再干傻事了。鬼门关走一圈,我想明白了。”   王娘子看她的模样不似作假,心中暗想若真想开了,这般折腾一番倒也是值得。   宋云娘自从被接回来之后,就如同行尸走肉。她性子软和,又遇到这样的事,很容易想不开。果不其然真找机会轻生了,还好一直盯着她的动静,才没有酿成大错。   “你昏睡了一天现在肯定饿得不行,你等等,堂嫂给你整点吃的。”王娘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宋云娘连忙拦下,这几天她一直沉浸于自己的哀伤之中,整个人糊里糊涂的。被人好心收留却什么活也没干,还给王娘子添了这么多麻烦,现在哪里还敢让王娘子伺候自己。   “嫂嫂,我不饿,你不用忙活。”   “少给我胡说八道,你自从归家就没好好吃过东西,现在又饿了一天,真把自己当铁打的啊?”王娘子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并将一旁的小豆包扔给她:“你想做事,就帮我照看这个小的。他就是小豆包,你之前见他的时候,还在襁褓里呢。”   看她还想说些什么,王娘子又道:“你现在也别着急,先把身子养好。家里活多,以后有得忙,你就是想躲懒都不行。”   宋云娘这才没有坚持,她现在确实浑身没有力气。自从拿到休书,她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之前太过伤心倒也不觉得,现在只觉得饿得头晕眼花,整个人虚得很。   很快,堂嫂将一碗稀饭送到宋云娘的跟前。   白米稀饭被熬得烂烂的,上面还撒着翠绿的小香葱,清淡却香味扑鼻。   “你现在的身子骨不宜大补,怕没法克化,先用白粥养几天。”   宋云娘确实饿了,道了声谢也没再客气,将一碗粥给喝了下去。暖暖的粥在肚子里绽开,嘴齿间还残留着白米的清香。   整个人这才缓了过来,便是发现一旁不满五岁的小豆包不停的吞咽着口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云娘手里的碗。   小豆包长得很瘦小,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眼巴巴的看着很是可爱。   宋云娘的心顿时柔软下来,捏了捏他的嫩嫩的小脸:“小豆包是不是也饿了?姑姑给你盛一碗好不好?”   “你别惯他这毛病,整一个小馋猫,好似没给他吃似的。”王娘子没好气的瞪了小豆包一眼,小豆包瑟瑟一抖,低着大脑袋不吭声。   宋云娘笑道:“小孩子能吃是福。”   王娘子却坚持不惯这毛病,别人教子,宋云娘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云娘刚醒来,喝了一碗粥又困倦了,她深知养好身体才能打算其他,没有硬撑着又眯下继续休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宋云娘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已经夕阳西下。   晚上的山风比较凉,她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屋子,看厨房那有声响便是走了过去。   她的动静并不大,因此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她已经醒来。   正欲张口打招呼,宋云娘却眼尖的发现了锅里的食物,她顿时哑了声。   王娘子母子三人吃的竟是刮嗓子的糟糠饼子,配着完全没有一点儿油水的水煮菜,看着简直令人难以下咽。   可母子三人却很习惯的将这些饼子咽下,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明显就是平常吃惯了的。   对比中午自己的那碗白米粥,这一顿实在是磕惨极了。   即便如此,一只小手朝着装着糟糠饼子的筐子伸去,被王娘子用筷子狠狠的打了一下。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一个不够还想拿,也不怕吃撑了,真是饭桶投胎!”   王娘子嘴里骂骂咧咧,却将手里的饼子撕成了三份,给两个孩子一块。   刚才伸手想要拿饼子的大丫头宋桃儿连忙摆手拒绝:“娘,您吃,我已经吃饱了。”   “饱了你刚才拿什么,赶紧吃,一会天黑了家里可不会点灯吃饭。”王娘子直接将饼子塞到两个孩子的手里,孩子们还想说什么,被她又给凶了回去。   两个孩子这才小口的吃着手里的饼子,表情并没有因为能多吃而愉悦。他们虽然还小,却很清楚这是娘亲饿了自己,才挤出口粮喂他们。   宋云娘知道这个家并不富裕,却不知道原来已经贫困到了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幼苗生长不易,求爱抚~~求收藏~~   YY文,消遣之物经不起推敲,一切为了跟着女主发达而服务,披着装模作样外衣的瞎扯文,若是不喜不用勉强。 第2章   “云娘,你醒来啦?”王娘子看到宋云娘,连忙起身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挡住她的视线。   “饿了吧,粥一直放在锅里给你温着呢,我这就给拿去。这里烟大,你先回屋,我一会送过去。”   宋云娘看着两个孩子,一个刚八岁,一个不到五岁,他们连难以咽下去的饼子都没法吃个饱,自己哪里有脸独享白米粥。   “嫂子,我不饿,这几日都躺着中午喝的粥还没克化呢。”   王娘子却是不认同,硬是把碗塞入宋云娘怀中。   “你刚遭过大罪,得好好养身子。这些粥都快稀得见底,根本填不了多少肚子。”   “嫂子,真的不用。若不然给我些饼子也好,省得肚子里都是水。”宋云娘将白粥放到两个孩子面前,“还是给孩子们吃吧。”   两个孩子下意识往后缩,眼睛忍不住瞟着那碗白粥,却不敢动半分。   “给孩子吃什么!他们哪里缺吃的。”王娘子才不信她的话,“你现在莫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先养好身体才是。以后这个家还需要你出力呢,病恹恹的可是不成。”   宋云娘知道她的性子,退了一步道:“那加点水,我们分着吃吧。”   “就是一点白米粥,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用不着分来分去的。”   宋云娘态度坚决,也没吭气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王娘子无奈,只能依了她。   家里四口人,每人分了一碗能见底的白米稀饭,可两个孩子依然开心极了。   王娘子看着两个孩子小口小口抿着白稀饭确切说是米汤,生怕吃太快回头忘了这个味,她的眼眶不由红了起来,嗓子眼直发酸,转过身遮掩不想让人看出来。   自从她男人走了之后,两个孩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宋云娘见状心里也很是触动,她虽然也不是富裕人家出身,可状况要比这里好得多。   她的父亲医术好,经常有殷实人家找他医治,因此虽然经常免了或者少收穷人的诊金甚至药钱,但是家里一口饱饭还是有的。   沈家更是殷实之家,否则也没有财力供她的丈夫……不,是前夫沈云书读书科考。这世道,读书花销跟流水似的,穷人家根本读不起书的。   虽然后来因为供沈云书读书,让家里越来越难过,也依然不会到这步田地,家中甚至还有奴仆做帮手。   在沈家操持家务虽十分辛劳,也为钱财发愁,但远不到这个地步。   “嫂嫂,以后咱们一起干活,会越来越好的。”宋云娘握住王娘子的手,给彼此打气。   她这次在鬼门走了一遭,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不仅让她了想起了很多往事,还夹杂了一些新鲜的经历。   梦里,她有了了另一段完整的人生。那个世界和这里完全不同,人类真的像故事里说的一样可以跑到月亮上去。   在那里她从小是被爷爷带大的,如同这世一般从小与药材为伍。后来考上了大学,学的也是制药。   只可惜那一世她命薄,才正式工作两年就车祸而亡了。   这些不一样的经历让宋云娘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整个人豁然开朗。   她不想死了,想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   晚上两个孩子都睡了,宋云娘到王娘子跟前,将一支精致漂亮的步摇交给了王娘子。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还不到这地步呢!”王娘子连忙往外推,脸色沉了下去。   “嫂嫂,你先听我说几句。”宋云娘并不着急,缓缓开口。   “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若不把我当外人,也得让我出出力。这步摇是那负心人从前送给我的,如今前尘已断,也就没有留下的价值,倒不如换些钱,让我们暂时把这一阵子熬撑过去。孩子们都还小,若是天天吃这些,根上就长不好了,以后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补不回来。”   寡妇带着两个孩子本就艰难,沈家距离这里可是不近,他们住在府里,坐驴车也得要五天。她被接过来的来回开销,还有寻大夫肯定都花了不少钱。如今家里空空,宋云娘担心王娘子恐怕还有外债。   之前混混沌沌想不到这些,如今清醒了可就不能混过去。   王娘子依然不愿意,宋云娘严肃道:“嫂嫂,你别忘了我爹爹可是大夫,我从小耳濡目染很清楚这多要紧。”   这么一说,王娘子犹豫了。   她为了一双儿女才能撑下来,哪里会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现在家里确实已经揭不开锅了,虽然不至于像宋云娘想的有外债,可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甚至还打了自家铁锅的主意,真可谓一贫如洗。   “可是……”   “嫂嫂,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当是我给孩子们的见面礼。这些年我都没给家里捎过什么东西,是我这做长辈的失职。如今我身无长物就只剩下这么个簪子,若真的细细计较,我可是占了好几头的便宜。”   宋云娘这话不作假,她完全不知道王娘子一家的日子如此难过。当初她大哥在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境况。   王娘子最终将簪子收下,心里不安的同时,也确实舒了一口气。   这只银簪很是精致,上面还有金丝勾花,上头的珍珠虽是不大但是又圆又匀称,估摸可以换七-八两银子。如此,好一阵子都不愁了。   最重要的是可以买些鸡苗和小猪仔。之前他们家都养的,为了凑钱没长好就给卖掉了,无疑又少了重要的进项。   这边安排稳妥,王娘子便是跟人一起到县城里将那步摇给当了,可比预计少了许多,她好说歹说才死当了四两六钱银子。   回来的那天晚上就给家里整了一顿像样的饭菜,其实也就是一些猪下水和大骨头汤再配上下等米熬的稀粥,配上没那么刮嗓子的蔬菜杂粮饼,可对于这一家人来说已经跟过年差不多了。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表情,宋云娘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心中却在盘算着今后的生计。   现在还剩下三两银子,二两宋云娘让王娘子拿着,用于平日花销,还有一两她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农家人来说,这么多钱省吃俭用能撑好一阵,可没进项很快会坐吃山空,她必须要找到挣钱的法子。   王娘子平常就靠着伺候那两亩薄地,还有织布和饲养家禽维持生计。他们家没有壮劳力,也没法租种更多的田地。   这次王娘子到县城里听说收布的价钱又跌了,她只会织那些寻常的布匹,不会弄图样,卖不出什么价还容易被压价。   宋云娘不会织布,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织布机,家禽又不敢饲养太多,否则很容易得瘟病。如今的数量两个孩子就已经能够伺候,无需多一个人手。   她能做什么呢?   “嫂嫂,这村子附近的大山,咱们能去吗?”   靠山吃山,山上应该有不少药材,当初她父亲就经常在周边的山脉去找草药。   另一世的炮制药材水平要比现在高得多,虽然后来极少亲手炮制中药,可小时候和爷爷学的童子功从不曾忘却,有时候回家也会亲手炮制一些药材当练手。   兴许靠着卖药材,能让她可以安身立命。   “能,只要不去随意砍伐里面的大树,就不会有人管。”王娘子想到什么又道,“你可别乱入山林,里面都是豺狼虎豹,非常的危险。算了,你还是留在家里吧,那地方没什么劲。”   村子附近虽然是荒山,但是也不代表可以随意砍伐和狩猎,都是要经过官府和附近村寨人的同意,且需缴纳一定费用的。不过上去摘野菜、拾树枝当柴火和猎一些小动物等却是没人管的。   原本寻死觅活的一个人,如今竟然想要出门闲逛,虽然瞧着好像是想明白了,可王娘子依然会担忧,生怕只是做戏。   宋云娘明白她的担忧,道:“嫂嫂放心,明儿我跟着两个孩子一起,不会乱跑的。”   大丫头宋桃儿现在已经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了,每天领着弟弟在山林边缘地方捡柴火、挖些野菜蚯蚓什么的,乡下孩子这么大的基本都会承包家里这些活。   王娘子这才点头,心底琢磨着回头让桃儿多看着点人,要是瞧着不对劲,就让小的赶紧回来通风报信。   第二日,宋云娘换上王娘子的旧衣裳,跟着桃儿和小豆包一起出门。   宋桃儿得了王娘子的嘱咐,一直紧紧的跟在宋云娘身边,生怕一个不留神人就给跑了。   想要去后山,需要经过村子,原本想要绕着村子走,以免被太多人看到让宋云娘心里不自在。可走到岔口,就听到村子传来哭嚎声。   “我好像听到小霸王在哭。”小豆包停下脚步,竖着耳朵眨了眨眼。   小霸王是村长的孙子,小小年纪最是闹腾,性子霸道古怪,村子里的孩子没一个不怕他的。小豆包没爹的孩子更是怕了,每次一听到动静就跑得跟兔子似的,求生欲极强。因此,大老远而且在这么混杂的声音里听出了是小霸王在哭。   这么一号人物,谁能把他给惹哭了?   宋桃儿也很是好奇:“这倒是怪了,有什么事让他竟然哭成这个样子?最近他好像挺老实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都没出来祸害人了。”   “会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家里人给打了?”小豆包眼睛亮晶晶的。   “听着不像啊。”   两个孩子到底孩子心性,都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还和他们不喜欢的人相关,若是平时肯定早跑过去了。   宋云娘看出他们的想法,笑道:“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啊好啊!”小豆包开心的拍手。   宋桃儿大些,已经知道很多事了,明白宋云娘的尴尬,心底很是犹豫。她又不敢丢宋云娘在这里,自己去瞧热闹。   “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宋云娘直接领着小豆包往那里走去,生活在这个村子,总是要和人打交道的。她又没有做错事,不过是日子过不下去和前夫和离而已,没什么不好见人的。   三人闻声而去,现场已经围了一圈人,大老远就能听到里面哭嚎的声音。   “我的祖宗啊,你是惹了什么东西,眼睛怎么肿成这个样子!这是要瞎眼啊!” 第3章   宋桃儿凑上前,询问相熟的人:“婆婆,这是怎么了?”   “富贵这孩子又在胡闹,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溅到眼睛里去了,整个眼睛又红又肿,瞧着越来越不好。偏偏今天他们家的马车又给带出去了,正到处找车子进县里头找大夫呢。”方婆子啧啧叹道。   从村里到县里需要一天的脚程,坐牛车也要大半天,骑马能快些。可马匹昂贵,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整个村也就村长家里有一匹。   村子里能拉车的牲畜本就不多,现在都是在忙活的,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快能找到。现在情况紧急,所以闹得村长一家乱得不行。   “这是云娘?”方婆子看到宋桃儿身边的人,表情透着诧异和怜悯。   宋云娘被休,村里早就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唏嘘不已。   宋父是个好大夫,医术好心又善,在这十里八乡的口碑都非常好。虽已经过世了好几年,可大家现在还时不时的提起他。   从前谁有个头疼脑热的,用些地里的东西或者帮几天工,就能找他开药,大病也不怕花冤枉钱。   现在小病只能硬撑着,撑不了的送进县城里,都会被刮掉一层皮。而且从前宋父还会隔三差五的下到村里,避免了有些人不便进县城,耽误了瞧病。   因此宋云娘与丈夫和离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她只是因为无子而不是品性不端,她被接到村子里并没有被反对。要知道有些村子会觉得晦气,觉得影响村子里未出阁的女孩,是不允许被休弃或者和离的女子回村的。   大家都念着以前宋父的情,王娘子能大老远顺利将宋云娘接回来,也是因为村子里有人帮忙。否则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接人。   宋云娘被接回来之后,还有之前受过恩惠的人家送来东西,否则之前她也喝不到白米粥。   “是我,方婶,几年没见,您现在可好?”宋云娘出嫁前也经常跟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因此对村子里的老人并不陌生。   “好,好,都好着呢。”方婆子知道之前宋云娘曾想不开,村子不大,什么事都传得快,现在瞧着她愿意出门见人,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只是眼神里难免会透着怜悯,毕竟对于女人来说,无疑是要人命的打击。   现在的宋云娘对此并不在意,她没法控制别人的想法,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就得自己想得开。   “对了,云娘,你能不能帮忙去看看,我记得以前你爹都夸你聪慧,也跟着他学了几手。”方婆子想到了什么。   宋云娘也正有此意:“我进去瞧瞧。”   方婆子一听这话,连忙将前面的人拨开,将宋云娘带了进去:“让让,都快给我让让,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一听这话,大家都主动的分成两行,正好奇怎么会有大夫来得这么快,就看清楚了来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这……这好像是宋大夫的女儿?”   “对,就是她,以前我去找宋大夫看病的时候见过她。”   “我记得她当时也跟着父亲学了一些的,当时宋大夫在的时候,还说过她要是个儿子,肯定会青出于蓝,兴许还真能给富贵治眼……”   大家伙的注意力顿时从肖富贵身上转移到宋云娘。   宋桃儿见状暗暗焦急了,她娘在家里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低调,莫要招人眼。毕竟她姑姑这个情况,宁可让人忘记,也莫要一直惦记,省得有闲言碎语。没想到还未出村,姑姑就成了焦点。   可事已至此,宋桃儿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便让小豆包赶紧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给娘亲。   村长的老婆李婆子看到宋云娘,先是愣了愣,立刻反应道:“云娘,你救救我这孙儿,这不知道是怎么了,眼睛肿成这个样子。现在男人们都不在家,马车也没有,真是能把人给急死!”   ‘小霸王’肖富贵是长子长孙,平常最是受宠,现在出了事全都乱了方寸。   “我方才听是眼睛进了东西?”宋云娘看着肖富贵的眼睛,不由皱起了眉头。   肖富贵的眼睛又红又肿,瞧着跟个桃似的,沾染的东西肯定是有毒的。   “你是叫富贵吧?我是大夫,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进了眼睛?”   肖富贵顿了顿,将脸转过去躲闪,只喊疼不愿意回答。   宋云娘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这孩子肯定知道些什么,沉声道:“你若是不说,你这眼睛就算是到了县里,也是没法治好的。若到时候瞎了,你这辈子都没法看到东西了。”   肖富贵毕竟年纪小,被这么一吓唬,哭得更是大声了:“我不要当瞎子,我不要当瞎子!我是被癞□□身上的汁水溅进眼睛了。”   癞□□也就是蟾蜍,其耳后腺及表皮腺体的分泌物是有毒的。若是不小心入眼,会引起红肿,重者甚至会失明。   “你这孩子真是造孽啊,怎么又去玩那癞□□!”李婆子气得直跺脚,想要动手打他,可看他这个样子又下不去手。   得知原因,宋云娘心底舒了一口气,她会炮制药材却并没有系统学过如何治病。只不过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一些常见的头疼脑热会瞧一瞧,更多也就不会了。   蟾酥是非常重要的药材,人工提炼有时候难免出岔子,因此蟾毒入眼该如何治,她是知晓的。   “你们赶紧去找找哪家有紫草,用紫草煮水点眼或者冲洗方可治愈。”   “我们家就有!上次我家狗子被毒虫咬了,整条腿都给肿了,带去去城里医治,大夫让我用油浸紫草然后涂上去,我当时买了不少,现在还剩下不少呢。”人群中有个大婶子嚷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家拿去。”   趁着这个空档,宋云娘用清水不停的给肖富贵冲眼睛。眼睛进水的感觉不好受,肖富贵嚎嚎大叫,可不管是谁都不敢心软,压着他不让他乱动。   紫草水很快被制出来,凉了之后给肖富贵不停的冲洗眼睛,最后又点入眼养着,果然很快就看到他原本红肿的眼睛渐渐消了下去,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   李婆子激动的在肖富贵面前晃手:“富贵啊,我的心肝儿,能看见奶奶吗?眼睛还疼不疼?”   “奶奶,我看见了,我没瞎,呜呜呜——眼睛也没那么疼了。”   肖富贵眨了眨眼,发现眼前景象不似方才那么模糊,顿时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不过也才十岁出头,又被家里宠着,完全是孩子心性,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着实吓了一跳。   宋云娘给他进行检查,道:“富贵中毒不深,治疗得及时,所以瞧着厉害却也还好。后头再点几次,就会没事了。”   “云娘,今天多亏你了。若不是有你在,我这孩子的眼睛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李婆子激动的握住宋云娘的手,“你就跟你爹一样,是个聪慧能干的。以后村子里有你在,我们心里踏实多了。”   李婆子是村长妻子,在村子里也有极高的威望。李婆子的话就能代表了村长的态度,这话代表着他们不仅愿意接纳宋云娘,还非常的欢迎。   一个人立于世离不开宗族的保护,尤其女子更是不易。虽然之前没有反对宋云娘入村,却也没有这么明确的表明态度。这一句话,无疑是给宋云娘一个保障。   宋云娘心中感激,口里谦虚:“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是富贵福大命大,正好我知道怎么治。”   “那也是因为你有真本事,否则这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李婆子想起刚才的慌张,火气就冲上了脑门,恶狠狠的瞪向自己的孙子。   “以后不准给我瞎胡闹!今儿是运气,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村子里有这么多好玩的,你偏偏去惹这毒物!”   肖富贵缓过劲,熊脾气又上来了,梗着脖子顶嘴:“我没胡闹,我是在弄蟾酥呢,那东西可值钱了。”   “啥,啥玩意?弄个啥?还卖钱,你这孩子怕不是糊涂了吧!”李婆子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想看看他是不是病了,开始说胡话了。   肖富贵连忙闪到一边,顾着嘴很是气恼:“你们就是不信我!你去药铺问问,或者你问问这位姐姐,蟾酥是不是很值钱!”   “什么值钱不值钱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刚才差点就给瞎了!”   李婆子虽然平时不舍得对这个孙子说一句重话,但是惹出这么一出,她现在还是后怕,难免语气就重了些。   手艺不好学,若是听几句就会了,那这些东西也就不值钱了。偏偏自个孙子这次不知道怎么跟着了魔似的,非要折腾这让些玩意。   “我懒得跟你们说!”肖富贵冷哼一声,直接就给跑了,完全看不出刚才狼狈恐惧的样子。   “嘿!你这孩子……”李婆子气得跺脚,拿自己孙子毫无办法。   她朝着宋云娘叹道:“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成天想一出是一出,成天没个正形。等他爷他爹回来,非要教训他不可。”   宋云娘笑道:“没想到富贵还有制药的兴趣?他刚才说的没错,蟾酥确实是很紧缺的药材,它的用处又大,有解毒、消肿、强心、止痛等功效,所以很容易卖出价。”   “他哪里懂什么制药,咱们家祖祖辈辈就没出过这样的人。他不过是觉得好玩,又正巧之前在哪里听了几耳朵,就在那瞎胡闹了。”李婆子摆摆手,根本不当一回事。   药哪里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捣鼓的,这可是关乎人命。这种手艺活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外人根本没法插手,就连女儿都没这资格学,想要拜师都没门路。 第4章   李婆子给宋云娘塞了一条腊肉作为谢礼,这一条肉约有三指宽、十来寸长,在村里已经算得上是厚礼了。   宋云娘连忙推辞:“不过举手之劳,婶婶不用这么客气。”   “我孙儿的一双眼睛难道还不值这一条猪肉的?”李婆子态度强硬,“这是规矩,就算是那破落户,也没有白占便宜的。从前你爹在的时候,若是没钱给诊金,也是要人干活抵的。”   “多谢婶婶。”宋云娘见她认真,便是收了下来。   未曾想,竟然这么快就靠着自己挣到了报酬,让宋云娘对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   “嫂嫂。”宋云娘从村长家里走出来,在拐弯处看到了王娘子。   王娘子得知消息就赶了过来,一路听到大家议论宋云娘,却也没有什么不中听的,让她心底舒了一口气。她没有冒然进去,只是站在人少的地方等着。   王娘子看到宋云娘手里的腊肉,笑道:“不愧是你爹的闺女,是个有本事的!”   “嫂嫂,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宋云娘笑道,将手里的腊肉给递给她,“今晚就吃这个吧,家里正好没肉了。”   王娘子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昨儿才吃肉,今天又吃!家里有多少钱能这么祸祸的?咱们村最有钱的也不敢天天吃肉。”   “嫂嫂,你就当我是嘴馋,今晚就吃这个吧。”宋云娘摇着王娘子的胳膊,像那小姑娘似的撒娇。   王娘子不为所动,语气冷硬:“不行,锅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骨头汤,想要吃至少要等到明天。”   宋云娘知道王娘子不是抠门,而是穷怕了,总担心好东西一股脑吃了,后头就遭罪,倒也没有坚持。她将腊肉递给王娘子,继续跟着宋桃儿和小豆包一起去后山。   小豆包被留在山脚下挖煮菜,宋云娘跟着宋桃儿爬到半山腰上,在草丛里、山石后、大树下等地方漫无目的的翻找着。   “姑姑,你在找什么?用不用我帮忙?”宋桃儿此时已经捡了一小捆柴火,看到宋云娘在那不知道翻找什么,很是好奇。   “找到了!”宋云娘眼睛一亮,蹲下来查看一处灌木丛。   宋桃儿好奇的凑过去,只看到她跟前有一颗野草没甚特别的,整个人不明所以。   “这是紫草。”宋云娘解释道,“咱们运气好,这个季节正好是挖紫草的时候。药材也是分季节的,若是节气不对,药效就会受到影响。”   “就是刚才治小霸王眼睛的紫草?”   “对,刚才用的是它的根部。除了能解蟾毒,紫草还有凉血、活血和解毒透疹的用处。可用于血热毒盛,斑疹紫黑,麻疹不透,疮疡,湿疹,水火烫伤等等。”   “哇,有这么多用处啊!我娘之前被烫伤,不舍得花钱去治,有了它,以后若有什么意外也不担心没药了。”宋桃儿听了非常开心,拿起锄头就想要动手挖,“用它的根煮水就成了吗?”   “还要除去杂质,洗净、润透,然后切成薄片,干燥才能使用。紫草多是生用,不过加以炮制更容易储存和提高效用,更便于调剂和制剂。若是我们炮制之后再送到药铺,能卖出更好的价。”   “炮制?这是什么?”   “炮制就是制药的过程,目的是为了加强药物的效用,降低减除毒性等等,炮制之后还便于贮藏和服用。手法有炒、炙、煅、蒸、煮、燀等,不同的炮制方法常常还会改变药性。”   宋云娘深藏的记忆开始浮现,变得越来越清晰,有些是小时候跟父亲学的,更多的则是另一世的记忆。   “比如咱们常说的何首乌,大家最常听说它能乌发。实际上乌发之效是要经过炮制之后才有的,称为制何首乌。未炮制的生何首乌,有解毒、消痈、润肠通便之效,经过炮制之后,才由泻变补。”   宋桃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很多听不太明白,比如这何首乌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不妨碍她知道她姑姑是个厉害的人,懂得非常多。   “哇,姑姑懂得好多啊!”宋桃儿眼底尽是崇拜,“那这紫草该怎么炮制?若是容易,咱们可以卖好多钱呢!”   宋桃儿刚才听得真真的,刚才给村长家送紫草的婶子可是说了,这紫草她花了三十几文钱买的呢,才那么一小点儿。   宋云娘想了想道:“这里的紫草大多用蜡水炮制,先用蜡水蒸,待水干了,取头和根须,细锉用。”   “蜡水?”宋桃儿兴奋的小脸顿时蔫了大半,依然不甘心问道:“要用多少蜡水啊?”   这世的蜡烛非常的昂贵,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就算是大户人家,都不敢成天烧这东西。民间形容哪家有钱,就说那家人晚上都是点的蜡烛,一宿都不熄灭。   “一斤紫草约用三两蜡。”   宋桃儿彻底垮了,耷拉个脑袋:“难怪药铺里卖得这么贵,这光蜡都得好多钱了,除了用蜡就不能换成其他吗?”   “还可以用酒。”宋云娘印象里这类炮制法也有人用。   宋桃儿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也还是很贵啊。”   宋云娘闭上眼,想要从另一世的记忆里找到什么。她虽然拥有另一世的记忆,可大约是因为才刚刚恢复,因此很多东西还比较模糊,需要去细想,才能将记忆调出来。   宋云娘果然从记忆里找到了方法:“还可以用甘草水!甘草适应性极强,最是易长,咱们看看这里有没有。就算没有,在药铺里买也不贵。”   宋桃儿一听,顿时又来劲了:“甘草是长什么样的?我现在就去找!”   “我也不知怎么形容,你先找紫草吧,我去找甘草。”宋云娘教导宋桃儿怎么挖紫草根,自己去附近找甘草。   没过多久,宋云娘就找到了甘草。只是她们只有一把锄头,另一把小的被小豆包拿去挖猪菜,她只能用坚韧一点的树枝慢慢挖,本就干不惯这样的活,因此速度非常慢。   与其相反,宋桃儿速度又快又好,而且对这山里熟悉,记得紫草的样子之后,很快就能把它们都给翻出来。   她做得利索还好,完全没有伤到药材。于是宋云娘干脆跟她分工,自己去捡柴,她去挖草药。   等到时间回去的时候,背后的竹筐都差点装满了。宋云娘背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打晃。   “姑姑,还是我来背吧。”宋桃儿想要接过来,被宋云娘躲了过去。   “你身上还背着那么一大捆柴呢,我比你大这么多,这点东西都背不动,岂不是惹人笑话。”宋云娘其实非常勉强,虽然她以前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嫁到沈家,都不是那娇生惯养,都是要干活的,可这种纯体力的却是很少。   可她现在也要咬着牙挺着,她都二十来岁的人了,哪里能自己两手空空,让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把所有的担子都接了去。   “我是干惯了的,跟你不一样。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送了柴火再过来接你?”   宋云娘推着她:“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两人下山,小豆包也挖满了一竹筐的猪菜。他人小背不动,宋桃儿背上背着柴火,一只手跟弟弟一起提着猪菜,宋云娘倒是想帮忙,可她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体力活,加上之前伤了身子骨还没完全好,背上又一堆东西,根本没有余力。尝试了一下最终只能作罢,不敢逞强。   两个小虽然也吃力,不过都是做惯了的,倒也勉强能前行。两个孩子一路摇摇晃晃,嘴里却没叫一声累。   王娘子看到宋云娘背了一箩筐草根回来,很是诧异:“这是什么?怎么挖了这么多草根?”   “娘,这都是草药!这个是紫草,就是刚才把小霸王眼睛治好的那个药,这个是甘草,是用来炮制紫草的。娘,你知道什么是炮制吗,就是……”   宋桃儿噼里啪啦的把今天从宋云娘那听来的,听懂的没听懂的,都跟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王娘子听明白了,问道:“云娘,你是想要卖药材?”   “我认识药材,以前经常帮我爹炮制药材,也学了几手,所以想要试试能不能靠它们换些钱。”   宋父没有教给宋云娘医术,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传男不传女,而是女子为医到底多有不便。行医需要抛头露面,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终究是不妥。   早在宋云娘小的时候,就已经和沈家二郎沈云书订了亲。两家有渊源,宋云娘的母亲是沈云书母亲娘家嫂子的妹妹,宋父又救了沈云书爷爷的命,所以才会有这婚约。   沈家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家里出了不少读书人,规矩多重名声,宋父也担心她嫁过去被瞧不上,所以虽然会教她医理,却不会带她去行医就诊。   想要成为大夫,光知医理、药理是远远不够的,最关键还是要实践,否则都是纸上谈兵,因此宋云娘只能治个头疼脑热。   “那你就试试看,也不过是多废一些柴火而已。就算卖不出去,咱们留着也能用得上。”王娘子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的鼓励。   看到宋云娘开始有心思寻摸着找事做,她就知道那坎是真的过去了,不管做不做得成,都是好事一桩。   王娘子心里打好主意,就算一开始卖不出去,她也假装给卖了。这么想着,王娘子手里的动作更快了,现在家里多了个人,必须得多织一些布才行。 第5章   宋云娘并不知道王娘子的心思,却也知道不容易。这世道都有自己的门路,想要入行并不容易。   虽然宋云娘娘家里从前也是这一行里的,可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宋父离开之后就彻底断了。而且宋云娘从前在闺阁之中,又能知道些什么。   不过她依然充满信心,紫草是最为常用的药材,它的功效是不管平民还是权贵富裕人家,都经常会用到的,药铺用量不小。   而且紫草因为这世炮制手段多以蜡居多,炮制过后的价格也就比较高,她用甘草会很大程度降低了成本。甘草水炮制紫草,在这里还并不盛行,虽知甘草有调和诸药的功效,但是并未用于炮制药材。   “姑姑,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是先拿去河边清洗吗?”宋桃儿问道。   宋云娘摇头:“紫草怕水,不可用水洗,以免褪色,咱们得用手慢慢的将上面的泥土清理掉。紫草用的是这茸,先去根取嫩茸,然后在清理上头的脏东西。你先看着我怎么做,然后再动手。”   话说得容易,真要做起来却需要很大的耐心。想要卖出价,这第一步清杂质就不能马虎。   宋桃儿却不觉得麻烦,只要想着能挣钱,她就充满了动力。小豆包也过来帮忙,别看他人小还是个男孩,做得却是不比宋桃儿差,甚至于更好,只是速度会比较慢。   宋云娘看两个孩子做得不错,就去处理挖回来的甘草。   她将甘草拿去清洗,除掉杂质及芦头,并将大小条分开,用水浸泡,等其至三四成透,再拿出来切片晒干。   现在天气好,直接太阳晒干即可,不需要废柴烘干。   “大姐,甘草该怎么炮制呢?”宋桃儿好奇问道。   宋云娘道:“炮制甘草有十余种方法,酒制、盐制、姜制等等,主要是为了提高药物的净度,其中蜜炙甘草炮制后药性甘温,以补脾和胃,益气复脉为主。多用于脾胃虚弱、小便短赤,热痛和口舌生疮等症。”   后世基本上只用生甘草和蜜炙甘草,其他方法不再沿用,因为各方面原因被淘汰。而蜂蜜昂贵,所以宋云娘也就干脆不再炮制,直接用生甘草。   “两个孩子哪里知道这些,你说这么多不过浪费口舌。”王娘子知道宋云娘说得这么仔细,无非是想让孩子跟着学点东西。可这些东西都是各家的宝贝,哪里是能外传的。   两家虽说是亲戚,关系又好,可关乎手艺总是要谨慎的。   宋云娘笑道:“我看桃儿很是聪敏,今天不过说一遍,她就能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现在刚接触不清楚其中道理实属正常,以后听多了、看多了就渐渐明白了。还有小豆包也是,瞧他做得多好。若能以此为生,可少不了他们的帮忙。”   听到这话王娘子心底也高兴,谁不希望自个孩子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宋桃儿还罢了,她是个女儿家,以后找个好婆家,这辈子就能稳妥。   最要紧是这个小的,刚生下来他爹就走了,家里日子变得艰难,从小就没吃过饱饭,身子骨到底是给亏了。以后怕是干不了重活,若能学点手艺,也能有口饭吃。   现在虽然前途未明,可多学点东西也能傍身。即便卖不了钱,自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去医馆了,一些常见的药材也可以自己备着。   “都听到没有,好好学,可别枉费了你大姐的一番心意。这手艺可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这都是你们福气大!”王娘子严肃道。   宋桃儿和小豆包都认认真真的点了头,宋桃儿想到能赚钱就不会怠慢,贫困的家境一直让她很想做些什么挣钱,可她人小又没什么特别的本事,现在终于找到一样,当然积极。   小豆包现在还不懂什么,可他是个乖巧的,因此也非常的认真。   折腾了几日,宋云娘领着两个孩子将紫草和甘草料理清楚,紫草全都进行了炮制,而甘草则只是净制和切制晒干,并将甘草梢分拣出来。   这几日宋桃儿去捡柴的时候,还会顺带着挖草药,因此到了要去县城那天,家里已经囤了不少。   因为情况未明,有些还需要多晒一些时日,宋云娘只带了一半去县城,可也有一竹筐。   “云娘,要不还是我去吧,你告诉我什么价就成。”王娘子心里还是觉得不妥当,出门前将宋云娘拉住。   宋云娘知道她的担忧,可这事还是得她去办。药材是救命的东西,药铺收得都比较谨慎,不是内行人不好出手还容易被压价。   “嫂嫂,昨晚上不是说好了,这药材的事你不懂,还是得我去才成。我从前就在县里长大,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回来,却也还是熟悉的。况且你不是跟着一起去吗,若是有什么不是还有你在。”   话是这么说,王娘子心里还是很不安,毕竟宋云娘这才刚和离。这坏事传千里,宋大夫从前又有些名气,县城里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   宋云娘直接将装满药材的背筐背了起来,王娘子连忙上前去抢:“哪里用得着你,我来就好。”   宋云娘笑着躲开:“嫂嫂,咱们赶紧走吧,再纠缠下去,驴车就走了。”   王娘子这才连忙将织好的布背了起来,带着宋云娘一起去村口坐车。   村子到县城路途遥远,因此有专门的人坐着拉车生意。只要提前约好,就会到村口接。一个村子进县城没那么多人,还有些人不舍得掏这一文钱,所以一般还得去别的村子接人。   宋云娘她们这次运气好,这次只载了她们两人,其他都是托运的货物。虽然位置小点,也省得和其他人挤着,还被人闲话。   天未亮就出门,到达县城已经过了申时。两人不敢耽搁,一同先赶往布庄。   “这位小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个月之前送来的布比现在还少三成,怎么现在拿到的钱比之前还少了五文?”   “你也说了是一个月前,现在早没那个价了。你们这些粗布都没人喜欢要,根本就卖不出。”伙计没好气的白了两人一眼,“若不是我们东家心善,怕你们这些贫苦人家少了这个进项没活路,连收都懒得收。你要是嫌少,那就自个拿回去穿吧!”   “可是,可是这也太低了啊……”宋云娘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家最大的进项就是这个了。   “爱卖不卖,少收一点,我们东家还能少亏一些。”伙计想要将钱都收回来,王娘子连忙将钱抢了回来。   伙计嗤了一声,转过身低声啐了一句:“瞧那穷酸样。”   宋云娘闻言很是恼怒,想要讨个说法却被王娘子给拦住了。   “咱们县里就剩下这家布庄了,开罪不得,否则以后我们的布就没地方收了。”   谁不知道这家布庄不厚道,可又能怎么办。   宋云娘诧异:“我记得之前不是有好几家吗?怎么就剩下这一家了?”   这家布庄是宋云娘出嫁之后才开的,短短五年,别的老字号都没了,唯一家独大,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王娘子低声道:“三年前咱们县新调来一个县令,这布庄的东家就是这县令的妻弟开的。自从这布庄开起来之后,其他布庄都被挤兑没了。不光是布庄,还有米庄、酒庄等等,现在都被新县令沾亲带故的人把持着,现在的日子比从前难过多了。”   “若是这般,不想个出路的话,只怕以后布价还会跌。”宋云娘皱紧眉头,“府里的布价一直在涨,这里反倒在跌,当真是……”   “谁不知道啊,不说府里,就是卖给县里的人,那价钱都不知道翻了多少。”王娘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这真是绝人路,偏偏府里这么远,又没有商队从咱们这过给捎货,只能吃这亏。”   两人心里藏着事,路上的话都少了。   依照记忆,宋云娘领着王娘子走到一家药铺前。看着已经改头换面的医馆,难以再找到曾经的痕迹。万般思绪从脑中闪过,怅然若失。   “云娘,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吧。”王娘子欲言又止。   这里曾经是宋云娘家的医馆保安堂,宋父去世之后就将医馆转给了他的大弟子周九明,招牌则给了二弟子胡松柏。虽说没什么太多的值钱物件,可对于行内人来说都是用得着的,有的是钱都买不到的。   宋父在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正式收过徒弟,只是把人带在身边教导。宋父去世的时候,都是两个弟子帮忙张罗。宋父出殡,因为无子是由胡松柏来摔盆的。   宋云娘以为王娘子是担心她想到从前伤心,将心里的酸楚压下,道:“去别家哪有去自家好,一会我会先试探店里缺不缺这两种药材,若是不缺我们再找别的地方也不迟。”   宋云娘和周九明的感情虽然没有和胡松柏那么好,对方大她一轮,平常接触得比较少。可到底相处了好几年,还是很有感情的。   她过来虽也是想要找个方便,却也不是占人便宜。若对方需要,只需要按照市价收即可。她敢说她炮制的药材都是上品,于对方来说绝不会亏。   大夫救治病人,有没有成效除了要看大夫的治病的本事,还看药材的成色。若是药材不够好,那么开的药方子再好,效果也是大打折扣的,那时候病人肯定只会觉得是大夫能力不足。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和周九明也算另一个意义上的兄妹,她既然想要以此为业,不好绕过自家人。   重游故地,宋云娘心中难掩激动,并未注意王娘子的脸色很是难看,抬步走进这熟悉又陌生的医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章   医馆现在颇为冷清,与从前保安堂时期的繁忙完全不同。店里的伙计宋云娘从前不曾见过,他此时正撑着脑袋在打瞌睡。   宋云娘假咳了一声,伙计这才醒来,一看到来人,顿时露出大笑脸。   “这位娘子是来瞧病的还是抓药的?”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宋云娘问道:“你们这里收药吗?”   一听这话,伙计态度顿时大变,跟扫垃圾似的将宋云娘往外赶,态度极其恶劣。   “怎么什么人都往这来啊,把我们这当慈安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想过来骗钱。赶紧走开,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宋云娘脸色有些不好看,即便不收药也不至于这般恶语相向,如此态度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王娘子看到这情形,连忙将她拉走:“咱们换一家吧,这医馆已经还是别人家的了。”   宋云娘原本就觉得是否有什么隐情,听到这话不由猜测:“周大哥把这医馆转出去了?”   王娘子一脸为难:“倒也不是……”   “嫂嫂,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宋云娘这时候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回想一开始她就不乐意自己进去。   王娘子眼神躲闪,宋云娘道:“嫂嫂,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哎,这周九明以后就当做不认识了吧。”王娘子明白隐瞒也不是办法,终究有一天会让宋云娘知道真相。   宋云娘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找过他。”王娘子顿住了,斟酌着怎么说才让宋云娘没有那么难受。   宋云娘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她之前沉浸在悲伤中没有细想,后来又一心想着挣钱立身,也忘了琢磨,如今经过这么一提,就察觉到了异样。   她的父亲虽然没有正式摆台收徒,可临终前的分配,相当于收下了二人为徒。   周九明拿的是实物,虽然医馆门脸是租的,可里面还有家当,医馆开了这么长时间,里头的伙计、师傅等都是做惯了的,不需要安排什么就可以很好的经营。   最重要的是,虽然医馆更了名,可也是一脉相承的,不需要进行关系打点。虽然缺了宋父,可只要好好经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宋云娘之前也没想过挟恩图报,毕竟当初她爹走的时候,她因为嫁为人妇又距离遥远,父亲生病的时候没法长居家中尽孝,都是两位师兄帮忙照顾和打理她父亲后事,如此安排也是应该。   不过宋云娘心底清楚,自己的父亲这么做,除了师徒情谊,也是希望两个未来得及正式收下的徒弟,在他走了之后,在有事的时候能够帮衬一下,不至于让她没了娘家,无依无靠。家中无子,家族又凋零,只有拐了好几个弯的同宗侄子,势单力薄,善待两个徒弟也是希望多些人照应她。   可是在宋云娘在最困难的时候,却不见周九明的身影,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他是何态度?”   王娘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一副事外人的样子,说什么此事与他无关,两家又没什么关系,他过去不是惹人闲话,早就忘了从前的情意。”   “两家没什么关系?”宋云娘无可思议的惊呼。   她原以为周九明为人迂腐守旧所以不能接受她这么一个被休弃的女子,所以才不想沾染这些事,心中虽然难受,却也可以理解,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王娘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朝着她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周九明的婆娘还指桑骂槐。说什么被休的女子哪里有脸回来,还不快找个庙待着,省得回来让祖宗也丢脸。找她说理,那婆娘说这是他们村一个被休的烈女说的,她不过是跟人八卦而已,又不是特指谁。   这些话她如何好和宋云娘提起?不是刮人心吗。   王娘子一开始还不明白,她是个寡妇,平常除了农忙的时候出门,大多都是窝在家里织布,很少和人来往,以免招惹是非。   碰了钉子之后,她心中莫名其妙,以前觉得周九明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便是找了村子里关系交好的人打听,这才知道周九明早已经不是跟在宋大夫身边那个老实人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贪心二字,旁人看着非亲非故就能继承这么个医馆,那真是做梦都笑醒。可周九明却觉得宋大夫没有将招牌留给他,压根就没把他当做徒弟。   他明明比胡松柏先入行好几年,可医术却不及胡松柏,肯定是他师父区别对待,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了胡松柏,自己不过是被待在身边当做苦力使唤。所以胡松柏拿走了招牌,继承了医术,他却拿了个破旧还是租的医馆。   看似占了便宜,其实里面完全没有当用的东西,早就该翻新重修了。他平时干的活完全能挣回来的,都是他应得的,根本不是外头传的受赠得来的。若是在外头给人做坐堂大夫,挣得比这多多了。   周九明心中有怨,对外只说他们从前只是雇佣关系,并不承认是师徒关系。   “这人真是忘恩负义,他也不想想当初他没有跟在你爹身边,谁会找他当坐堂大夫?那三脚猫的医术做铃医都不够格。现在倒好,学了医术,得了东西,还招来了埋怨!”王娘子很是愤愤,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她算是亲眼见识了。   宋云娘眉头紧皱,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周九明的天分不如胡松柏好,又比较迂腐固执。他年纪也比较大,跟在宋父身边已经成年,从前跟他的父亲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工夫,虽然也算有些功底,可比起正经大夫却差远了。   周父凭借胆大会治疮刮腐肉,根本谈不上会什么医术。他知道宋父没儿子肯定是要找徒弟继承自己医术,就将周九明塞了过来。宋父看在周九明又是个勤快好学的,便带在身边教导。   胡松柏胆大心细,学习能力极强,心思活跃,不盲目的听从也不会自傲的排斥。宋父在世的时候,赞叹胡松柏极为有天赋,是个学医的料子,就是性子不稳,还需要磨练。   因此将家业留给周九明,将衣钵传给胡松柏。不管谁看了,也就理所当然。   宋父并没有大肆宣扬这些事,可只要长眼睛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也曾有人到王娘子夫妇面前说些闲言碎语,他们可才是真正的宋家人。徒弟虽然顶半个儿,到底不是一个姓的。   可王娘子两口子都很清楚,他们又不懂这些,就是拿了这些东西也没有用处。宋大夫这么做,也是希望宋家的医馆、医术能够传下去。   宋父在世的时候,经常关照他们,死后也没忘记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了,也就没搭这一茬。   哪里晓得有的人得了便宜,还觉得别人对不起他!   “现在医馆找不到从前保安堂半点影子,医术不怎么样不说,还坑人得很。闹不明白多问两句,就给人下脸。本来生病就不痛快,过来花钱看病还受气,谁乐意来?而且诊金药钱都不便宜,来一次就被刮一层皮,没用的吃不死人的药给人开一堆。连以前店里的伙计、师傅都受不了跑了,这生意更是越来越差。”   周九明本事不大,自尊心却强的很,不能提从前医馆如何如何,尤其谁提胡松柏,更是触了逆鳞,直接对病人下脸。   话已经说到这里,王娘子也不再藏着,又道:“我听说你爹另一个徒弟就是被他挤兑走的,起初他还在这医馆坐堂,你爹走了之后,医馆还是跟以前一样。你爹虽然是这么分,可只要两兄弟不拆伙就还是以前的保安堂。   可后来因为什么事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那个徒弟就离开了,现在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周九明的医术又不行,又不善经营,就成这个样子了。”   宋云娘心中百感交集,她实在无法想象原本老实憨厚,有些木讷却勤勤恳恳的周大哥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娘子看她脸色这么难看,劝道:“咱们还是走吧,当年你爹病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力。你爹留给他们的东西,就当是他是替你尽孝,别去计较那么多了。”   村里到县里不容易,家里又有两个小的,他们两口子实在顾不上这边,多是宋大夫这两个徒弟出力的。   “我得去瞧瞧究竟。”   王娘子怔住了,没想到说了半天,宋云娘是这话。   “哎呦喂,我的妹子,咱们何必再去自讨没趣呢。毕竟你爹没正式收他为徒,也不好说理。真闹起来,咱们也落不着什么好。”   宋云娘摇了摇头:“我要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娘子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也就没再多说跟着一起折了回去。   “你怎么又来了!说了我们这里不收药,快走快走!”那伙计看两人又来了,脸色更加难看了,没让她们踏入店铺就开始赶人。   宋云娘:“我找周九明,周大夫。”   伙计翻了个白眼,嗤了一声:“我们东家只看病人,怎么你也病了?看诊五十文起,先收钱再就诊,概不赊账。”   王娘子拔高音:“五十文?!你怎么不去抢啊,县里最大的医馆平安堂从府里请来的大夫也不过是这个价!”   “穷还看什么病,滚滚滚,别在这耽误我们做生意。”   “你——”   宋云娘将王娘子拦下:“我是宋盛的女儿宋云娘,劳烦这位小哥通传一声。”   伙计这才抬眼看人,眼神里却透着不屑,啧啧道:“你就是那个被休回家的娘子?丢这么大的人还到处乱跑,真是不知廉耻,难怪被人休回家。”   “你个兔崽子胡咧咧什么!你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王娘子这时是真的恼了,抢了他手里的鸡毛掸子直接开始抽人。   伙计四处逃窜:“你干什么,你敢动手我就去报官了。”   “去啊,正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周九明是个什么货色,忘恩负义,良心都被狗吃了!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在这柳河县里待下去!”   “大家都来看看啊,就是这家医馆,都是些狼心狗肺的黑心货色!”   王娘子扬声高嚷,还故意朝着大街上叫唤,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一时间鸡飞狗跳。   这个时候有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一脸不悦道:“这是做什么,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这是医馆不是集市。”   伙计赶忙溜到来人身边,愤愤告状:“表姐夫,有人故意来我们医馆闹事!她们仗着自己是女子,强买强卖想让我们收下她们送来的药材。我不同意,这就想要打我,还故意造谣。”   宋云娘走向前去,并未理会那伙计:“周大哥,好久不见。”   “你,你是云娘?”周九明这才注意来人,一脸诧异。   宋云娘微屈膝行礼:“周大哥安好。”   “好,好。”周九明喃喃开口,随即转头冲着那伙计怒斥:“你这小子越发没有眼力劲了,这位是宋大夫的女儿,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你口中的无礼之人,你莫要学那小人张口就胡来。”   伙计直接哭了起来,委屈的控诉着:   “她一来就让我高价收药材,就算是女子也不能让我违背原则啊,表姐和表姐夫对我的好我都铭记在心的。这医馆撑起来不容易,咱们家里想要吃一顿肉都得盘算好几天呢。我若是知道她是谁,就算她拿来的药是坏的,用我自己的钱贴了,也不会多说一句,只为全了姐夫您的名声。” 第7章   原本瞧热闹的人,听到这话望向宋云娘的眼神都变了。县城就这么大,什么消息都传得飞快。走到这里的基本都是附近的人,他们基本都认识宋父,也就认出了宋云娘。   这年头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的人都很少,少有的几例都会传得沸沸扬扬。即便从前不认识的,也听过从前西街拐角医馆大夫的女儿和丈夫和离的传闻。   一个无父无母没有宗族保佑的被休女子不去庙里,如何过活?   知情的不知情的,听到伙计这么说话,不免觉得宋云娘以弱者身份惨胁迫他人慷慨,甚至还有些别的不堪猜想。   被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王娘子直接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逼着你高价收药!你再胡乱咧咧,我撕烂你的嘴!”   伙计梗着脖子回击:“我刚是不是说了不收药材,你是不是赖着不乐意走?大家伙刚才可都看见的,你们一直在我们店铺赖着的。”   “闭嘴!”周九明沉下脸训斥,“跟妇孺争执,非男子所为,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该让的要让。”   “可是这不该让啊!咱们又不是开慈安堂的……”   周九明摆摆手打断:“别说了,宋大夫与我有恩,从前宋家医馆也是开在这里的。宋家娘子让我们收点药换点钱怎么了,就是拱手让我们你送上银子咱们也没话。”   伙计心里不服气,嘟囔着:“可你跟我说过,药材是救命的东西,最是要细致。咱们就算舍钱,也不能拿自己的招牌开玩笑啊,总不能为了情意,什么乱七八糟的送过来咱们也收吧?”   “莫要再说了,我有分寸。”周九明转过身对着宋云娘道:“云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孩子就是实心眼,不知道变通,他也是为了药铺的名声着想。”   宋云娘扯了扯嘴角,心底失望至极。这人看似关心自己,实际上是把她挟恩图报上推。   周九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孩子有一点说得有道理,千万不能拿药材开玩笑,这东西一个不好就是要要人命的。你若是缺钱就跟我说,虽说我现在处境也不好,可你只要开口,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不会推辞,也不枉从前您的父亲对我的情意。只是,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带的东西就拿回去吧,我绝不会因为情意而放弃原则。”   宋云娘欠身行礼:“周大哥对药材谨慎是应当,不需要不想收也是理所当然。是云娘唐突,原本想要前来叙旧,未曾想医馆毕竟是医馆,只接待病人不宜见客。我还不识趣的多嘴问了一句是否收药材,耽误了生意,还请周大哥莫要责怪。”   宋云娘在沈家五年,受那书香门第的熏陶,原本就是个娴静的,如今更添一份气度。穿着素淡,面容姣好白皙,一瞧就是好人家出身。   现在又一副诚恳模样,言语清晰谦逊,不骄不躁,瞧着也不像那胡乱撒泼之人。   世人容易被言语误导,同时也很以貌取人,围观之人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和善了不少。   况且附近的人也知道这医馆平日做派,那伙计最是势利眼,态度十分恶劣,被宋云娘这么一提醒,不免想着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医馆怎么就不能接待客人,别人问一句收不收药材又有什么错。恐怕是这伙计跟平时一样,狗眼看人低,这才闹的乱子吧。   “都是误会,我这伙计……”周九明连忙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被宋云娘插话。   “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宋云娘表情认真,“周大哥收不收药材不能强求,却也不能在没有看一眼之前,就诋毁我的药材是坏的差的,这未免太过武断。我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深知身为一个医者的原则底线,这么多年也一直谨听教诲,绝不会因为我让亡父的名声受损。”   见宋云娘抬出宋父,周九明不由皱紧眉头:“你一个女子,哪里来的药材,莫要为了一点小利就学那商贾,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   “周大哥这话是觉得卖药材的人,没一个是好的?”宋云娘笑了。   周九明心中暗恼这丫头如今竟会给人挖坑,这种话传出去,以后他还如何开医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这些药材是我从山林之中挖出来,亲自炮制而成,周大哥无须担心。”宋云娘又道。   周九明脸色更沉了:“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炮制可不是玩的,其中大有讲究。你莫要自以为是,半桶水摇摇就胡来。”   “周大哥莫非忘了我曾经一直帮爹爹打理药材,虽我未习得爹爹医术,可我的炮制之术却不下于我爹。你刚到我父亲身边时,连药都不认识,望江南和决明子分不清,茯苓和土茯苓混为一谈。   后来还是我领你辨识药材,带你入门,教会你何为烘、炮、炒、洗、泡、漂、蒸等等。时过境迁,周大哥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空口一句有恩,哪里比的上如此直白的指出你现在所学就是我曾经教过你的话。   这年头想要学门手艺并不容易,大多都守着不愿意传给外人,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因此师徒关系也如同父子关系一般,被世人所维护,最是不屑那忘恩负义之人。   周九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本就想和宋家掰扯关系,结果却被宋云娘这么当面指出,还道他曾被一个女子教导,若是传了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偏偏他无法反驳。   宋云娘一副了然模样,“既然如此,无需强求,以免还惹得人误会,告辞。”   说罢便是带着王娘子离开,不欲再多争辩,有时候话说多了,反而不美。   周九明脸色铁青,冷声道:“云娘既然不听为兄的劝,还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也无话可说。若你乱来吃了亏,莫要来找我。”   “放心,绝对不会连累你。”宋云娘头也不回的走了。   伙计朝着两人背影啐了一口:“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打不了秋风就那装模作样,我就看你那药材能不能卖出去!”   一路上,宋云娘未言一语。   方才周九明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朗,不痛不痒的训斥污蔑她的伙计,不停暗示她就是上来打秋风,卖药材不过只是个借口,都证实了传言属实,他早已经忘记曾经的情意。   “咱们的药材好,就算那白眼狼不收,我们也能卖掉的,不用灰心。”王娘子安慰道。   宋云娘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因为这个难过,只是没有想到爹爹收了这样一个人。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又如何能传承我爹的医术。医者父母心,方可尽心尽力,才能更加精进自己的医术。”   宋父精心培养的徒弟竟然是这样的人,泉下有知得多失望。   “你爹不是还有另一个徒弟?那个徒弟医术好,人也很是不错。你爹走后,他跟你爹一样,常常免费给穷人家看病,为人很实诚。大家都说他跟你爹特别的像,医术也非常好。”   宋云娘点了点头,也算是得了一些安慰:“胡二哥是个有天分的,人也很好,只是不知去了哪里,希望他一切安好。”   “我听说是去更大的地方,说是这小地方难以精进医术。”   “胡二哥是这样的人,当初我爹还担心他太冒进,总是压着他学基本功。一开始他不理解,还跟我爹大吵了一架。后来学稳重了不少,实际依然还如从前一般你,不过也好,多出去看看确实能增益。”宋云娘回忆过去总总,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方才的阴郁也散去了不少。   “你爹生前就最看重他,说他以后肯定会青出于蓝。”   宋云娘深以为然,只希望他一切安好。   “现在咱们去哪?再过两条街就是平安堂,咱们要不要去那里?”王娘子问道。   “咱们试试吧。”   两人走到平安堂,不愧是城里最好的医馆,门脸比方才的医馆大得多,来往看病抓药的人络绎不绝,抓药的伙计都有三个。   不过一切都井然有序,并不会慌乱。脚刚踏入,就有专门的人迎上来。   “两位娘子是来看病还是抓药啊?”   “请问,你们这里收不收药材?”宋云娘直接开门尖山,并将框里的紫草和甘草拿出来,“我这里有上好的已经炮制过的紫草和甘草,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伙计只下意识扫了一眼,并未接过来,道:“我们医馆的药材有专门的药商供货,外头没有身份的,我们都是不收的。”   “我炮制过的紫草都是极好的,不若小哥拿去给掌柜的掌掌眼,肯定能瞧得上眼。”宋云娘硬是将一块紫草塞到伙计的手里。   “我们掌柜哪有这功夫,我都说了,外头的药材我们不收,娘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宋云娘却坚持:“那就等他有空的时候瞧瞧,我是保安堂宋家云娘。”   说完便是转身离开,让伙计没法将手里的紫草还回去。   “云娘,这样能行吗?恐怕那紫草进不了掌柜的手。”王娘子总觉得这么做太不靠谱,不过是浪费了一块紫草罢了。   宋云娘道:“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些,咱们这么一走对方肯定很快忘了这回事,留下东西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反正药材都是自己挖自己做的,就那么一块也值不了什么钱。”   两人又走了几家,依然没有什么进展,大多看都不看就直接拒绝了。宋云娘又跟在平安堂里的一样,将东西留下才离开。   “怎么都没人收呢?东西不看,价钱也不问一问,从咱们手里收走肯定比倒腾了几道的药商划算啊。”王娘子虽然早就做好卖不出去的准备,可依然难免失望。   “药材是有时效的,很多药铺都已经提前跟药商订好量了,咱们半道过来,他们不需要也就不会收了。”   很多药材不宜保存,搁的时间长了药性就差了或者直接不能用,为了不砸自己招牌,医馆药铺都会控制药材的数量。   宋云娘早就明白不容易,所以才坚持跟过来亲自拓展市场。每一行都有规矩,其中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想要中间插入并不容易,万事开头难。   现在虽然开局不利,她并没有灰心,只要有利可图,总能够找到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刷剧太开心,就没有更ORZ。晚上还会有一更,弥补昨天的~~~ 第8章   “云娘,前面就是最后一家医馆了。”王娘子心中已经不抱希望,小心翼翼的观察宋云娘的脸色,生怕她想不开。   她们已经将整个县城的医馆、药铺都跑遍了,结果都是一样,无人愿意收药材。最后这一家医馆很偏僻,店面也很小,若非本地人根本就寻不到。   医馆大夫从前是个铃医,后来有了点积蓄才刚租了店面正式开了医馆,至今也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其他医馆药铺都没收下药材,这一家恐怕更难。   “咱们跑完这一家,就找个地方吃饭落脚。若还是卖不出去,明天你先回去,我还要在县里多待几天查看情况再回去。”   宋云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现在已是黄昏,背着重重的药材将整个县城跑了一圈,宋云娘觉得非常的吃力,现在都是强撑的。   县城和村子距离遥远,途中经过山林,夜晚赶路太过危险,无法当天去当天回,因此必须要留在县里住一晚。家里两个孩子虽然不大,却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两个人一起到县里开销会大不少,可王娘子不放心宋云娘,所以坚持要跟过来。可若她要继续留在县里,就不好让王娘子也一起,花销大不说还耽误事,更不放心家里的孩子。   “你一个人留下,这不妥当吧。”王娘子犹豫。   宋云娘笑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最是熟悉不过。落脚的地方又有相熟的人,不会出事的。”   县城里的客栈就算是大通铺,一个人也不便宜。王娘子每次到县里都会在一个孤寡的老婆婆家里留宿,一晚上只需大大通铺一半的钱,安全又便宜。   “可是……”   “嫂嫂,不管成不成功,五天内我肯定会回去的。”宋云娘保证道。   王娘子看她神色并未透出沮丧,整个人依然充满了干劲,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却也没再反对。   两人来到最后一家医馆,若不是王娘子确定是这里,从外头看还真有点瞧不出来是医馆,不过走近就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   店铺里只有一个宋桃儿一般大的小男孩,看到她们连忙热情的招呼:“两位娘子是来看病还是抓药的?若是看病可能就不太方便了,我爹被人叫出去就诊了。”   “你爹什么时候回来?”王娘子问道。   小男孩摇了摇大脑袋:“他刚走不久,匆匆忙忙的被人拉走,什么话也没留下。”   宋云娘问:“那你知道你们家收药材吗?”   “收的,不过不是什么都收,而且得我爹看过才行。”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到竟然意外得到这样的结果,让宋云娘和王娘子非常高兴。虽然不一定收她们的药材,可好歹不像之前那样直接被拒绝。   宋云娘将背上的框里拿出紫草和甘草,递给那小男孩:“这是我自己炮制的紫草和甘草,你爹回来可不可以给他看看,问问收不收,明天我再过来。”   “好。”小男孩仔细打量了一番,将药材收了起来。态度认真,不似之前医馆那般敷衍。   “你知道你们医馆现在最缺什么药材吗?”   “缺蟾酥,如今蟾酥的价钱太高了,比从前贵了一倍,我们买不起。”小男孩摇头晃脑的叹气,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宋云娘暗暗记下,正打算与王娘子离开,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捂着脸走了过来。   “爹!你回来啦!”小男孩看到男人扬起大笑脸迎了上去,随即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爹,你怎么了?为什么捂着脸啊?”   “倒霉遇到个不想要命的,救她不领情就算了,还打我!”高长海一脸郁闷,手拿下来就看到脸上有个清晰巴掌印。   小男孩瞪圆眼:“哇,这巴掌可真够使劲的!”   “你这孩子不心疼你爹,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白养你了!”高长海恼得想要抽自个亲儿子。   小男孩连忙闪开,将宋云娘刚才送的紫草和甘草拿了出来:“爹,这两位娘子问我们收不收紫草和甘草。”   高长海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两位娘子,看到宋云娘,目光定住了。   王娘子顿觉恼怒,挡到宋云娘面前一脸不善:“看什么看。”   高长海连忙收回视线,拱手道:“是我唐突了,敢问这位娘子可是保安堂宋大夫的之女?”   “我是,请问您是?”宋云娘从王娘子身后走出来,打量眼前人。为了附和沈家规矩,她十岁开始,就不常出门了,出门也多半戴着苇帽,因此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能认出她的,应该是经常与他们家来往的人才是,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娘子不记得我了?我叫高长海,十二年前,我因为给人治病开了乌头,那人吃完药碰巧第二天就没了。死者家属说我是庸医,用了有毒的药材将人毒死,并将我打得鼻青脸肿。当时你的父亲不仅医治了我,还站出来为我作证,炮制过的乌头毒性会降低很多,我开的药方子剂量也没有问题。”   乌头毒性极强,药用需极其谨慎。当初他年轻胆大,虽是铃医却自视甚高,很是自信的开了这一味药,且没有特意交代。出了事,就连他自己都以为剂量有误将人给毒死了。   后来才知道,那人确实是被乌头毒死的,不过是他家人故意所致。因为看到他开的方子里有乌头,干脆将计就计,害他差点吃了大亏。   若非宋父,他现在怕是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这件事给他很大的阴影,当时就离开了这里,直到去年见家中父母年迈,这才带着妻子孩子落叶归根。   当初宋父去世的时候,他也回来奔丧。只是当时宋云娘太过伤心,他又是男子不好上前攀谈安慰,宋云娘没有记得他这号人也不为奇。   “原来你就是那差点被冤枉的大夫啊!”宋云娘记起来了。这件事闹出了人命,现在还经常有人提起,所以她印象深刻,而且这件事还让她对炮制之术有了更深的了解。   炮制,不仅仅能保证药性,便于储藏,还能改变药性,减少原本药材的毒性,让更多的药材可以入口。   “是啊,当初还是娘子给我上的药呢,那时候你也就跟我家这小子差不多大。”高长海笑道。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一开始宋父为高长海说话也被死者家属责骂,全都围到保安堂外头讨公道。保安堂的人都去维护秩序,没人顾得上受伤的高长海,因此就让小小年纪的宋云娘帮忙上药的。   宋云娘也笑了起来,其实莫说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最近的事,她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当时的高长海被打得太厉害,完全瞧不出模样了。   虽然多年未见此人,不过宋云娘一直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她父亲在的时候,每年都会捎来东西,是个记恩的人。   高长海知道她的来意,很是干脆道:“你带了紫草和甘草?我全都收了。”   “高大哥你千万不能这般,若你需要并且认可我的要,那咱们可做这买卖;若你只是为了照拂我,那大可不必。”   宋云娘并没有因此而忘乎所以,熟人之间可以行方便,却不能占对方便宜。哪怕她现在艰难,也不能开这个头。   高长海还想说些什么,又想到宋父为人,便是道:“我先看看药材吧。”   原本心里琢磨着怎么用比较适合的方式将药收下,可当仔细打量的时候,不由微微一愣,掰开又放在前嗅了嗅,态度变得认真起来。   “宋娘子,你这些药材是哪里来的?”   “都是我从山上挖下来并亲手炮制的。”   高长海更是诧异,眼中透着赞叹:“宋娘子好本事,炮制的手艺实在了得,这些药材都是上品。不过,这紫草好似不像平常制法?”   原本还想着做好事帮衬一把,宋云娘的境遇他也清楚,没想到东西真的非常好。技艺纯属,绝不比那些老师傅差。甘草也被制得非常干净规整,还分成了两种规格,方便调剂制剂,非常的仔细,收下绝不会亏。   被行内人肯定,宋云娘心里也很开心,解释道:“紫草是用甘草水炮制的,可增强紫草的解毒作用。”   “甘草?妙!”高长海惊叹,现如今并无人这般炮制紫草,仔细一想确实秒得很。甘草能调和药性,解百药之毒,与紫草并不相冲,确实很适合。   “亏得你能想到,这么好的药材,我全收了!”   宋云娘拦下:“高大哥,我知道你想要帮衬我,但是不能这般。药材有时效性,多拿了用不完是浪费。你觉得我的药材好,那更不应该暴殄天物才是。”   “我确实有帮衬你的心思,不过紫草和甘草常用的两味药,用量一直很大。我医馆小又是新开的,一切都还在规整中,平常都不会进太多药材。我这常常因为药材不够,让病人带着药方子别的去药铺自个抓,因此我现在就能吃得下这么多药。不过这两味药的价钱都不高,紫草现在是当季,即便都收了,钱也不多。”   宋云娘这才没有坚持,最终以三十文钱的价格,将所有的药材都卖了出去。   两大竹筐的药材卖了三十文听着颇为磕惨,还要扣除来回成本、柴火钱等,但价格已经算是不错的。几天功夫就能赚到这些钱,对于现在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容易的。   宋云娘和王娘子拿到钱都非常开心,这几日的辛苦没算白费。   “以后还有吗?”高长海问道。   “有的,一直到季节过了才会停。”   “我都收了,以后一个月收一回,数量暂定这么多,具体我看看头个月的情况。我经常也要到村里头去,到时候我自个去拿吧,只不过价钱会比现在便宜一些。”   宋云娘并无异议,虽然价格压低了,实际上却是赚的。来回奔波费力又费钱,如今他们一文钱都要掰开花,实在不易这么奔波,如此倒是省了功夫。   “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今天是没法回去了吧?今晚就到我家里吃饭,尝尝你们嫂子的手艺。”高长海热情邀请。   “多谢高大哥,我们就不打扰了……”   高长海却不容拒绝:“那可不行,今天你们必须跟我回家。若是我家中老父老母得知你来县里头,竟然连一顿饭都没在我家吃,肯定会大骂我一顿,还会拖着老寒腿亲自去接你们。你就当行行好,不让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被老父老母骂。麦冬,还不快把你两个姑姑带回家里去!”   宋云娘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有人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嚷着:“高大夫,救命啊,赶紧去救人啊!”   高长海一看到来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怎么又是你!我这巴掌印还没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9章   来人哭丧着脸哀求:“高大夫,你行行好赶紧去看看吧。刚才是我那妹子不对,被吓得神志不清,但绝对不是故意的!您是大夫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啊,附近就你们这一家医馆,你不去救命,我妹妹就真的会没命的!”   “怎么就没命了,刚才还使那么大劲儿给我一巴掌呢,不过是溺了水,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您不知道,您走了之后没多久,这丫头就趁着我们不注意,撞到柱子上了了!”来人又气又无奈,拉扯着高长海,“求求您赶紧去瞧瞧吧,那血呼喇的,真的是太吓人了。”   “一个年轻娃娃,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老想要去死啊。麦冬,去把我的药箱拿来。”人命关天,高长海不管了乐不乐意都不敢撒手不管,只是一脸歉意的望向宋云娘二人。   “真是不凑巧,我得去一趟。一会麦冬带你们回家,家里距离这里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你们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留下。”   说完,高长海也不管宋云娘如何反应,就火急火燎的跟着来人一起离开了。   麦冬是个实诚的孩子,领命之后就非要将人带走。他是个孩子,拉拉扯扯也不需避嫌,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既然如此,咱们就过去吧。这高大夫是个热心肠,自从他开了医馆,村里人都喜欢来这里瞧病,他的行事作风就跟你爹一样,还经常跟人提起你爹当年的恩情。你今天若是不登门,他心里肯定会不痛快。”   此地民风风热情好客,交好的人家经常互相走动。若是过门不入,被对方知道了,能念叨一辈子。觉得对方看不起自己,所以才会连家门都不进。   宋云娘听这话也就没再拒绝,高长海有娘子和父母在家,她们两个女子前去做客也不会被人念叨。   高家距离这里确实很近,拐个弯就到了。   “娘,爷,奶,看我带谁回来了!”麦冬还没到家门口就开始大声嚷嚷。   高家是个一进的院子,大门敞开着,一眼就看到里头的光景。院子并不大,瞧着也有些破旧,瞧着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这位是宋家的云娘?”一位妇人看到来人面露惊喜,一边上前将宋云娘和王娘子拉进屋子,一边朝着屋里叫道:“爹娘,宋家的云娘子来了。”   两位老人很快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宋云娘,顿时眼睛都红了起来,满脸的激动。   高母握住宋云娘的手:“可怜见的,瞧瞧这小脸,竟是瘦了这么多。这世道怎么了,好人的命都苦。”   “娘,云娘子好不容易来咱们家,你说这些做什么。”高长海的妻子吴娘子道,一边给自己婆婆使眼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母也反应了过来,擦掉眼泪:“对,过去的事都不提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要是有谁欺负你了,就跟我们说。我们虽然不是什么能耐人,可谁要敢欺负到头上来,一身硬骨头也能把他们给膈死!”   宋云娘原本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善交际,对于她来说眼前的又都是陌生人,若非又嫂子陪着,她一个人是绝对不会过来的。可高家人的热情,让她感受不到生分。   高家人都是记恩的,这么久远的事,一直记到现在。她完全不认识他们,他们却一直记挂着她。   因为宋云娘的到来,晚饭非常的丰盛,他们将家里养的老母鸡给杀了,还专门让麦冬去买了一条鱼回来,一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这也太破费了。”宋云娘看到这一大桌子菜,心里很是不安。   她虽然不知道高家具体什么境况,可根据县里普通人家以及家里摆设推算,应该也不是什么宽裕的人家。这么一桌子菜,而且配的还是大白米饭,放在从前的沈家,也是一桌很不错的宴席。   高母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算什么,当初要不是你爹,你高大哥现在早就没了,他一条命还抵不上这一顿饭?”   “我爹也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况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不值再提,你们无需这么客气。”   吴娘子笑道:“就算不说这些旧事,你第一次过来认门认亲,按照规矩就是得隆重一些。以后你再来,想这般吃都吃不到了。”   这话让宋云娘稍稍松了一口气,若是一直这么热情,她可不敢再往来了。两家来往,也不能彼此有负担。   “来来来,赶紧动筷,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就夹什么。”高母将宋云娘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热情的招呼着。   还没开动,宋云娘的碗里就已经堆了满满的菜,王娘子这边也没有被拉下,都把她们当成了贵客。   宋云娘却没动手,望向门口:“高大哥还没回来呢,我们还是先等等他吧。”   “不用,都给他留了。他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他经常大半夜才到家,哪里等得了他,平常我们提前吃了的。”周母张罗着大家动筷,周父虽然沉默着,可眼神也透着这么个意思。   宋云娘这才跟着大家动筷,刚吃没两口,周长海就从外头回来了。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啊,刚走到门口就闻到味道了。”   吴娘子笑着站起来迎上去,将他身上的药箱拿下来安置好:“还担心你回不来呢,这下正好。云娘子第一次登门,全家都在才圆满。”   一顿饭下来,大家熟稔了不少,留宿也不会让宋云娘觉得太过别扭。王娘子跟吴娘子更是聊到了一块去,就一个晚上就好像认识多年了一般。   饭后时辰尚早,大家坐在院子里唠家常说闲话。   大家不想提起宋云娘的伤心事,也怕她难堪,因此都刻意不去回忆从前,而是说起最近热闹的事。   吴娘子问道:“范秀才家的丫头救回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是范秀才家的丫头?”高长海诧异,他第一次被拉走就诊的时候,并不知道是那个姑娘,后来也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   “我刚才去买鱼的时候,听人说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头早就传开了。”吴娘子解释,“这丫头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想不开?我记得前阵子还说范秀才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以后兴许是做官太太的呢,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高长海摇头:“不知道啊,她一心求死,先是跳河,后来又是撞墙的,现在虽然救回来了,可看情况恐怕还会去寻死。我第一次过去想给她诊脉,刚搭上手,就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死活不让我接近。第二次过去,也把我视为猛虎野兽,不让我靠近半分。”   “哎哟喂,真是造孽啊。孩子养这么大容易吗,这么不要命,家里人不知道得多伤心。”周母叹道。   王娘子悄悄瞥了一眼宋云娘,见她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其他异样,这才开口:“肯定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事了,否则一个小娘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性。不过再有什么过不去的,也不能这般,让活的人伤心。”   吴娘子很是不解:“能遇到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她平日里就不常出门,是个文静的。自从定亲了之后,更是大门不出,街坊邻居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莫不是对这婚事不满?”王娘子猜测。   “不能够吧,男方是范秀才的学生,现在也考中了秀才。据说长得是一表人才,而且学问好,未来是大有前途的。两人还是青梅竹马,订婚时候两家人都欢欢喜喜的,这过了大半年才不乐意,这说不通啊。不会是……”   吴娘子还没讲话语里的猜测道出,就被高长海打断:“你可别瞎猜。”   “我又没说什么,而且这不是自家里随便聊聊吗。”吴娘子讪讪道。   “那也不能说出口。”高长海一脸严肃,摸了摸胡子又道:“我倒是觉得不是遇到什么事,感觉更像是讳疾忌医。她知道我是大夫就使命的躲,生怕我给她看病似的。”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若真是如此,得了什么病,命都不要了也不想看病?也不是没有往一些脏病上想,可想到那娘子的为人,又觉得这是断然不可能的。   周父皱眉:“你问她家里人是怎么回事?”   高长海摇头:“他们也说不出个什么,说是平常瞧着都很好,也没听那娘子说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连挨近都没法子,更别说搭脉,所以也瞧不出什么。她当时就一直哭,问什么都不肯说,就是一味的想要寻死。”   大家都想不明白究竟,都忍不住唏嘘。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现在闹到这个地步,而且就连她家人都一头雾水。   明明之前高高兴兴的在家里备嫁,莫名其妙就想不开了,问什么都不肯说就知道哭。   “我倒是听到一个说法。”吴娘子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神秘秘。   “有人说是范家煞女人,范秀才早年丧妻,之前有人给他说了一个,结果没进门就病死了,于是就没有再娶。他的大儿子,大前年娶的媳妇,结果第二年就因为生孩子难产去世了,一尸两命一个都没保住,听闻那孩子还是个女孩。现在又轮到这小娘子莫名其妙去寻死,怎么想都觉得邪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章   众人闻言静默,话听着虽然离奇,可事事太巧,谁也不敢打包票没有这种可能。   “听得怎么瘆得慌。”王娘子搓了搓胳膊,“这范秀才就没找人算算或者驱邪?”   吴娘子平常经常和人话家常,对这些都十分清楚,道:“大儿媳一尸两命的时候有人跟他提了,说他们家可能风水或者沾了邪佞,让他去找人做法驱除。可范秀才说了一句什么不什么鬼的,那话怎么说来着……”   宋云娘:“子不语怪力乱神。”   吴娘子拍了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话,说一切不过是巧合,莫要胡扯其他。结果现在女儿也出事了,恐怕他得后悔死。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若是这般,那反倒还好了。”沉默的高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大家听到这话,全都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他,都这般倒霉的了,竟然还说好?而且若都是这么传,以后范家大儿子以后都没法娶妻了,这个状况,好人家的女孩谁乐意嫁进来啊,一来就是个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老伴高母,“这话说得也在理,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外头要是这么传,反倒还能让范娘子能活下去。”   这么一说,大家细细一想,顿时了然。   好端端的非要去寻死,而且就要和如意郎君成亲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外头人会怎么说道?肯定会觉得范娘子沾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想不开。   可若是大家觉得是中了邪,那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毕竟不是自家的事,不知内情也不好胡乱猜测,大家也不过随意聊聊,很快又说起了其他。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膳之后,王娘子就和吴娘子一同去逛集市。   吴娘子虽然正式在县城里定居也没多久,却比王娘子甚至比宋云娘更熟悉县城,知道不少便宜又好的地方。难得来一次县城,除了自个也置办些必需品,村里人也委托帮忙带回去一些东西。吴娘子知道这事,积极的要做向导。   宋云娘并没跟着,而是跟着高长海一起去医馆,想要趁机观摩学习。   她已经离开这个环境五年,且从前在家中不曾想过靠炮制药材立命,也就对这一行很多不了解。虽有前世记忆,却也与此世有很多不同。趁此机会多看看,兴许有什么收获。   高长海对此表示非常欢迎:“正好你过来也帮我瞧瞧哪里需要改进的,不瞒你说,我从前就是个铃医,走街串巷给人瞧病,只负责开方子就行。现在开了医馆,虽然也是给人看病,可还是有很大不同。我之所以没进太多药材,也是因为一开始吃了很多亏。”   高长海虽然医术不错,可没有正经做过坐堂大夫,所以对于医馆里的门道并不清楚。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缺钱置办门脸,可真有钱了才发现,很多东西是钱买不着的。   光是医馆里的药材,就将高长海折腾得够呛。一开始心里也没有个底,药材给进多了,结果不少都给坏掉了。后来干脆拿少一点,结果又太少了,时常缺这个少那个,让患者觉得很是不便,还得多跑一趟去抓药。   药柜也不会布置,一开始抓药都不知道哪在哪,经常不小心就给抓错了,还得细细分辨,特别的耽误时间。   他也想过请人,可那些熟悉斗谱的伙计都被攥在其他医馆药行里,一般不会轻易放手。他又没钱重金挖人,且撬人墙角实在不厚道,会被人唾弃死,因此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有时候我都不想开医馆,想着继续当个铃医得了。实在是太折腾人了,每次抓药的时间比看病的时间还长。坏掉的药材,也不知道扔了多少。”高长海叹道,很多事想的时候都挺简单,真的做起来就不容易了。   他没开医馆之前,觉得自己都挺懂的,不就诊断、开药、抓药吗,能有多难?。   开了医馆才知道,药材如何储存、置放等等,都是学问。他摸索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也没理出个条例来,只能凑合着进一些常用的药材,而且一次也不敢多拿。宁可不赚这药材钱,让病患去别的医馆药铺抓药,也不敢拿大。   只是这般一来,少赚钱不说,很多人嫌麻烦,干脆直接去可以一条龙服务的医馆了。   他倒是想去学,可各家斗谱也是别人立本的东西,是多年累积的经验,凭什么教给你?同行互斥,给你进医馆里观摩都已经算是厚道了。   宋云娘笑道:“不用着急,一开始是乱了些,慢慢摸出门道就好了。”   “还好我家这小还算机灵,现在抓药的事都是他管着的,虽然慢了点,可至今没出一点错。”高长海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一脸的骄傲。   宋云娘能想象得出高长海的艰难,这世很多医馆药铺并不像后世一样,药柜外头都贴着药名。因为很多抓药的伙计并不识字,完全是靠死记硬背记住每一味药材的位置,很多药柜干脆就省了这一出了。   高长海除非一个个去查看,或者每天蹲守着,否则是不会知道里面的门道。药材并不是分别塞到柜子里就完事,里头是有很多讲究的。   可等到医馆里,还是大大出乎宋云娘的意料,这药材存放得也太随意了吧!   昨天从她这收走的紫草和甘草,就这么大刺刺的随意堆在地上,旁边还有不少其他药材,也是这么扔着的。打开药柜更是乱得不行,毫无规律可言。   毒性药与普通药混装,性能相反者,配伍禁忌者,同居一斗,或是毫无关联的药物也拼凑在一起,杂乱无章,混乱至极。   “高大哥,你怎么能把□□这样的剧毒之物,和普通的药材放一块。”宋云娘看到吓了一跳,连忙将□□拿出,“这些毒性大的药材,要专柜加锁,还要登记清楚,进了多少卖了多少,谁买的时间又是几何,是何用处。以免出了事,掰扯不清楚。”   高长海也是吃过这种亏的,一听这话忍不住惊呼:“对对对,是得这样。瞧我这脑袋,怎么就想不到呢!”   他当然明□□霜等药物的厉害,可也不知怎么的放药材的时候,也没想着分开。现在被这么一提,顿觉自己宛若长了个猪脑袋。   “还有地上这些药材,切不可这样胡乱堆放,很容易走油发霉,甚至虫咬鼠啃。”   高长海连连点头:“是是,我前阵子刚进了一些药材,一时来不及整理,就这么先放着了,我马上收起来!”   “还有党参、泽泻、白术、天花粉等不宜单独装柜,容易虫蛀,最好是与丹皮同贮,可防虫保色。”   “原来还有这般讲究?”高长海瞪圆了眼,“年初梅雨季节的时候,这几样就坏了不少。偏偏当时我贪便宜又一开始不懂行,在药行里进了不少,结果大半都给扔了,真是把我心疼死了。”   “若这些药材你进得多,可以先在日头好的时候晒几个时辰,或者是去烤房烘干,然后用上好的丹皮装在缸底,上头隔着两层纱布,在放上党参、泽泻等药材,最后又用装着丹皮的纱布袋子放到最上面一层,密封缸盖。这样保存,就算是过了两年甚至三年也依然完好,不会出现虫蛀霉变的现象。”   宋云娘说得头头是道,高长海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起初也确实有讨教的心,毕竟宋云娘从小耳濡目染,肯定比他这个野路子懂得多。可不曾想到,竟然这般精通。   他之前也是去了解过的,即便是大药行里的药柜管事,也没有这么讲究的。   虽然这也是别人藏着掖着不愿意透露里头门道的缘故,可至少宋云娘说的这几样,那些药柜管事就不知其法。一到雨水多的时候,一袋一袋的往外扔药材。   每逢雨季过后,很多药材也会随之涨价,都是因为损坏得太多,导致货源不足,价格也就上去了。   宋云娘依然沉浸在其中,看到这里的乱象,脑子里也慢慢想起很多装斗的知识,让她很是兴奋,不吝的往外说道在脑子里逐渐呈现的知识。   “还有装柜要上轻,中实,下沉,还要尽量按体积大小,自内而外顺序放置,同时又不能违背将最常用的药材放置在第一斗格。组合的原则也要遵循功能相近、病用一族……”   “停!”高长海突然打断,让宋云娘和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麦冬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宋云娘不解:“是我说得不对吗?”   “不不不,你说得太对了。”高长海连连摆手。   “那您这是……”   高长海只不过一想,便是下定决心,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做礼,郑重道:“云娘子,我有一事相求。”   “高大哥无需这般。”宋云娘大致猜到他的想法,“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就是了,不用这般客气。”   高长海一家都是厚道的,宋云娘愿意与这样的人交好。而且如此一来,县城里她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往后也会方便不少。   “我想请你帮忙布置和整理药柜。”   宋云娘很爽快的答应了:“高大哥信得过我,我自然不会推辞。只是这事一时半会儿做不完,加上改动之后也会让你们一开始不适应,我还得留下几日带你们过渡,所以恐怕至少要打扰你们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住多久都没关系!”高长海连忙道,说完一脸的不自在,半响才犹豫开口:“今后我每个月给你三百文……不不,五百文钱如何?帮我打理药柜,掌管药材。对了,只需每个月我进药材的时候,你到县城一趟即可,来回车费和吃喝住宿我都包了。”   宋云娘错愕,连忙摆手:“哪里用钱,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高长海却一脸严肃:“云娘子,以后可不能对外人说这话,你可知道你这身本事在外头多值钱吗?莫说别的,光是防潮防蛀的法子,都能让你有立足之本。我若不是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也不会仗着彼此有交情,这般亏待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11章   宋云娘并非不知道其中利害,不过是把高长海一家当做家人朋友,他又帮了她大忙,愿意收下她的药材,所以才不想计较。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现在高长海这般说,她也就不再拒绝,毕竟此时她的处境确实需要钱。药材买卖一时半会儿的也赚不到什么钱,现在能找到一份活也能安定下来。   一个月五百文钱虽然对于一个药柜来说,尤其像高长海这种完全不懂行的人来说,月钱确实不算多,可在县城里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工钱了,女子想要找到这么高的更是难上加难。况且布置好了之后,一个月只需上两三天的班就行,宋云娘对此非常的满意。   宋云娘应下来之后,也没多废话,直接撸起袖子重新整理全部的药材。   一边重新归类归置,一边不忘教导麦冬。只有懂得其中原理,以后才能更加灵活的学会合理储存药材,而不是僵硬的死记硬背哪里在哪里。回头若是有新的药材,又会一团糟。   拿了工钱,宋云娘更是不敢怠慢,希望让大家看出付给她的工钱是值得的。加之自己的记忆也根据动脑和时间一一加载中,好像背书似的噼里啪啦往外抖,不仅是教导麦冬,也是在巩固自己脑子里的记忆。   “装斗是门学问,是有讲究的。花子果实贝通利,因此尽量要将花蕾、种子、果实及利小便、通大便和贝壳类的药物放在一个斗柜之中;阴阳气血消肿毒,热性药、寒凉药、滋阴补阳药、调理气血药以及清热解□□组合一柜;风湿脾胃肺动矿,祛风湿、治四肢、调脾胃、助消化和化痰止咳类以及动物类药、矿石类药组合一柜。如此分组找药容易,方便调剂。”   宋云娘抓了三味药材,放入一个柜中道:“打个比方,你看这丁香、柿蒂、刀豆就可以放在一起,它们功能相近,病用一族,同治呃逆,经常处在一个配方之中,放在一起,抓药就方便了许多。”   麦冬听得认真,连连点头:“难怪之前我就算熟知每味药材在哪里,可抓药的时候还是慢。原来不是我手脚慢,是药材放得不合理,害我东跳西跳的抓药,就那几味药就在药柜前转了个遍,也就把时间给耽误了。”   从前都那么放不会深想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开始学了才知道以前多傻气。   “合理的安排,不仅能事半功倍,减少不必要的失误,还可以让药材的寿命更长一些。现在调整虽然一开始可能因为不适应而手忙脚乱,可只要掌握了装斗的规律,很快就会适应。”   麦冬是个识字的,也就可以利用贴药名,更快和准确的掌握新的位置。而且他很机灵,年纪不大功底却很扎实,因此很容易举一反三。   “云姑姑,那是不是紫菀、白前和前胡可以放在一个柜子里?他们都有祛痰止咳、治疗咳嗽痰多的功效,也属于功能相近。”   “对,麦冬真厉害!”宋云娘夸赞道,对于拥有这么聪明的学生,也感到非常的高兴。   麦冬小脸发红,兴奋又得意。他从不曾想到装药也有那么多学问,还能巩固自己所学,对药材也更加了解了。虽然现在因为打乱了从前药材的所有顺序,办起事来一时之间很是麻烦,却依然非常的开心。   医馆里因为整理药材被弄得有些乱,可高长海此时心里非常熨帖,嘴角都是翘起来的。听着宋云娘教导麦冬,心中暗叹自己运气好,竟然挖到这么个宝贝。   若无人帮忙,光是靠他们自己,不知道还得吃多少亏花多少时间才能捋顺,如今是占了大便宜。   王娘子采购回来,听到宋云娘要暂时留在县里头做工,心中也很是高兴,更加肯定宋云娘确实是想通了。   “你在县里好好干活,要是有什么事就找人捎口信回来。我和孩子们在家里等着你,你有空了或者县里头住不惯了就回来。”王娘子临走前抓着宋云娘的手认真道。   虽说看高长海一家人不错,可谁也不好说以后会不会有矛盾,活儿也不知适不适合做,于是便有此话。   宋云娘心中感激,明白王娘子这番话为了让她安心,让她明白她是个有家的人。外头若是受了委屈,永远有个落脚的地方,无需在外头如同浮萍一般。   “嫂嫂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你们在家里也要好好的,多给孩子和你自己补补。”宋云娘现在很有底气说这话,一个月五百文钱,已经足够养活一家子了。   而且他们在家里可以继续挖草药,两个孩子已经掌握了技巧,不需要她在也能完成。虽是得到的钱不多,也能添点家用。   宋云娘很喜欢孩子,只可惜自己和孩子无缘,心中难免遗憾。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如今早已经把那两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希望他们健健康康的。   虽然王娘子不会收她的钱,但是她有的是法子让钱花在他们身上。   宋云娘留了下来成为一名药柜,每天都非常的忙碌,却感到非常的充实。   她每天闻到熟悉的药香,让她整个人都安定了不少。她这段时间遭遇了这么多事,脑子都是混乱的,只有药香让她脑子变得越发清明。   医馆一开始几天因为重整,使得店铺瞧着颇为混乱,可依然不会影响正常营业。宋云娘和麦冬两人一起,足以应付。   高家的医馆较小,又是刚刚建起来的,位置也不太好,虽然价格公道,但一般也是附近人家或者熟悉的人家会到这里,人流量并不算大。高长海大部分时间也并不是坐堂,经常会外出就诊,来医馆里抓药的人并不多。   也是因为如此,能给宋云娘一个月五百文钱的工钱,也是这个小医馆能拿出最高的价钱了,并没有刻意亏待的意思。   这日宋云娘下工,并没有着急着回去,而且到集市上去买了些肉、米面还有些糖果,让人给捎回去给王娘子母子三人。   “大叔,麻烦您跟王娘子说,这些东西都要在十天之内吃完的,十天之后还会有新的。若是我回去看到还有,可是要发火的。”   赶车的大叔就是之前将宋云娘送到县城的,常年来回奔波,经常帮人带话带东西。他也知道她的境遇,赞道:“娘子是个有心人,你放心,不管是东西还是话我都会一一带到的。”   “若是家里头有什么事,劳烦大叔跟我知会一声。”   大叔笑道:“你们姑嫂两人都是一样的话,得咧。”   宋云娘回去的时候,不忘给麦冬也买了糖葫芦,来到医馆的时候,就看到几个人呼啦啦的往医馆里闯,一路哭喊着叫大夫。   “高大夫救命啊,我孩子没气了!快救命啊!   宋云娘连忙赶了过去,只听到麦冬着急嚷道:“我爹出诊去了,他现在不在家,你们赶紧去离这最近的杨家医馆,别给耽误了时辰。”   话一落顿时有人哭了起来,这里距离最近你的杨家医馆走得快也得两刻钟,孩子如今已经这样了,送到那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回事?”宋云娘连忙挤进去,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脸色青紫,神志不清的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云姑姑,小冬子被噎住了,那现在已经没气了,偏偏我爹又不在!”麦冬也着急的不行,小冬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还在孕育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个孩子,然后看着他瓜熟落地。原本活蹦乱跳的小人儿,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也心疼得很。   “把孩子给我!”宋云娘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非常镇定的将小冬子从他父亲手里接了过来。   原本想要赶紧离开的小冬子一家人,脑子正因为孩子没气而乱了方寸,在医馆里听到这么一句话,也忘了分辨来人,下意识就给递了过去,抓住这救命稻草。   “被什么给噎住的?”   小冬子娘连忙道:“是枣仁!今天他爹买回来的枣子,就一转身的功夫,不知道怎么就被噎住了。”   小冬子是夫妻两个还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之前生了两个都没留住,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又早夭了,不仅是他们两口子,还有他爷爷奶奶也得疯掉。   “麦冬你赶紧去找你爹回来,若是不方便就把最近的大夫给找来。”   宋云娘一边交代,一边将小冬子放在自己身前,两手环绕他的腰部,左手保持握拳的姿势,抵在小冬子的肋骨下缘和肚脐之间,右手抓住左手拳头,然后快速的向里挤压孩子的腹部。   “你这是干什么!”小冬子娘看到这一幕,顿时急了眼,直接朝着宋云娘捶了过来。   急救在外行人看,动作显得非常的粗暴,这让心疼孩子的小冬子娘直接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孩子已经这个样子了,还如此折腾,原本崩溃的心再也承受不住。   背部挨了重重一拳,宋云娘忍不住皱起眉头,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厉声道:   “你们想要救孩子,就别打扰我抢救!我现在是帮助孩子将卡住的枣仁给吐出来!”   小冬子娘扑过来想要将孩子抢走:“你这是在救命吗,你是在害人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断更了这么久,这章有红包补偿~~~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850707 5枚、2018的夏天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2章   “冬子娘,你这是干什么!”幸亏被围观过来的街坊邻居见宋云娘被打,连忙将冬子娘给拦住。   “云娘子是高大夫都称赞的,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是啊,这一时半会儿也招不来大夫,如今只有她能救人了。孩子已经没气了,万一这么做有效呢。”   宋云娘已经在医馆里忙活了好几天,因为极少又女子在医馆里干活,整个县里独一份,大家路过瞧见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因此很快在附近传开。   大家原本就纳闷高家怎么有钱再请一个人,以为他是发善心,街坊邻居的,都知道高长海是个什么样的人。稍微一打听,也知道宋云娘的境遇,更合适这般认为。   虽然大家对和离女子心底是有些鄙夷的,不过宋云娘是因为无子,而且又不关自己的事,至少在明面上有太多的恶意,高家和宋家的渊源,不少街坊邻居也还记得,因此觉得他会这般做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后来看宋云娘主持着一切,又听高长海对她的夸赞,才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外行人虽不太明白究竟,可看她有模有样的,家里又是做这一行的,也就颇为信服。   尤其有一次,有人拿方子去抓药,宋云娘还看出了两味相冲的药。   宋云娘是个较真的人,一看房子不对劲,就询问抓药的人这药方子是谁开的,一查究竟就知道确实是出了错。   原本大夫开的方子被患者弄没了,他为了图便宜,不想继续花钱找大夫重新开一张,便是仗着自己记性好,直接就去医馆里抓药。他不懂药材生熟有异,以为都是一个东西,生熟价格又有差,便说的是生料。哪晓得这味药生熟正好属性相反,与其他味药相冲。   若非宋云娘懂行,这药吃下去非但没用,有可能还会加重病情。   有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更加相信宋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医馆里干活。尤其看着医馆被整理得越来越像模像样,更是这般认为。   宋云娘是个和善的人,虽然话不多,但是斯斯文文的很容易获得大家的好感。现在看她被人为难,都纷纷愿意出面拦住。   “冬子娘,让她试试。”冬子爹虽然也很心疼自己的孩子,可现在没有其他法子,也出手将自己的妻子给拦下。   宋云娘继续用力挤压,没用,再来!   没用,再来!   看到没有效果,围观的人都焦急不已,冬子爹也开始有些坐不住,想要将孩子抢走,不愿意被这样折腾。   正在这个时候,小冬子猛的咳了一声,嘴里吐出了东西,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最终落到了地上。   “是枣仁!吐出来了,吐出来了!”有人也不嫌脏,眼疾手快的将那沾满唾液的东西捡了起来。   “咳,咳——”原本昏迷没有动静的小冬子,不停的咳嗽着,脸色也由青紫变成了红色。   “活了,活了!救活了!”一群人欢呼着。   冬子娘这时候再也忍不住,扑上来将孩子抱住,嚎嚎大哭起来,就连冬子爹一个大男人也流下来泪水。   孩子被噎死的事从不少见,几乎每年都能听到这样的消息。孩子小不懂事喜欢乱往嘴里塞东西,喉咙又细,大人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所以经常发生意外,总有救不回来的。   原本以为凶多吉少,从前看过比这症状轻的都没能救下,没想到竟然活了,激动之心难以言喻。   宋云娘也舒了一口气,之前不觉得,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发虚,额头上还冒着汗。她从前虽然学过急救,可正经也没有实践过几次。而且具体什么情况也并不知晓,因此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成。   她想想其实也有些后怕,若是没把人救回来,就刚才这对父母的反应,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可当时她根本来不及多想,一看出事就下意识的冲了过去。即便可以重新选择,她依然还会这般。   宋云娘缓了缓这才开口道:“孩子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噎住的时间过长,刚才还没气了,也不知道是否有损伤,最好让大夫瞧一下。”   “大夫,刚才是我不对,您打我骂我吧,求求您救救这孩子,该开什么药我们绝对不含糊!”冬子娘也从激动中回过神来,整个人愧疚极了。方才不知好人心,竟然还把人给打了。   冬子爹直接让冬子给宋云娘跪下,被宋云娘连忙扶起来:“孩子才刚好,别折腾他。我也是正好会急救的法子,尽了本分,当不得这般。我也不是正经大夫,还是得找到大夫好好瞧瞧。”   “大夫,您是不是生我的气,求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瞧瞧吧。”冬子娘一听顿时更急了,以为是自己把宋云娘惹怒了,所以对方才不愿意治。   经过这么一遭,对宋云娘完全的信任了,让别人开药她不放心。   宋云娘摇头道:“我确实不会看病,刚才只是吃东西被噎住的急救法子,即便不是大夫也是能学的。以后你们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都可以用这个法子催吐,以免耽误了时间。”   孩子被噎死的古今都不曾少,若是家长慌乱不懂其法胡乱救治加重病情,又或者错过了黄金时间,就算是医疗先进许多的后世也无能为力。有时候救回来,也因为缺氧导致脑损伤。   “能教教我们吗?”有人一听急忙问道,谁家没个孩子,即便大人一个不小心也会被噎住,自然会对这法子感兴趣。   话一落,有那懂行的人连忙道:“娘子若是为难,也无需勉强。”   谁家没点秘法,逼着人小娘子外传,确实不太厚道。在场的人庆幸刚才都瞧得差不多,若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应该也可以效仿。   宋云娘却不在乎这些,急救知识本就该是常识。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却可能在紧要关头能救命。   “当然可以。”   于是乎,等到高长海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云娘已经将医馆当做了课堂,塞满了闻风而来的人。   “云娘子今日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等人都散去,高长海赞道。   不仅仅救回了一条人命,因为自己的大方,法子传出去以后还会救助更多的人。   “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救命的东西就该多传传。”   “难得你有这般胸襟,话是这般说,可实际上做到的又能有几个?不愧是你爹的女儿,和他一般大义。”   宋云娘会心一笑,没有比赞美她继承了父亲美好品质更好的夸奖了。   过后,小冬子一家又专门登门道谢,还给宋云娘送了礼,为之前的出手道歉。宋云娘也没有推辞,毕竟她确实挨了那么一下,总要对方长长记性。   只是这次之后,大家都觉得宋云娘是个会医术的,尤其这话传来传去的都变了样,不少人都以为她能把没气的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医馆里经常救死扶伤,这么一出也不至于传得沸沸扬扬,可宋云娘是个女子又有那样的经历,于是传得也就比较厉害了。   “大娘子,我真的不会看病,您还是得找高大夫,他出诊很快就回来了。”宋云娘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说这样的话,可寻她看病的人却一直不少,来的大多都是女子。   这世虽然不似封建后期一般对女性苛刻,可还是有很多束缚。女子瞧病,尤其是年轻女子,总是会觉得羞涩,一些话不好意思和异性大夫提起。尤其那大夫是个年轻的,更觉得羞耻。   县里头没有女医,只有一些有经验的婆子能看些简单病症,水平也参差不齐,最要紧的是不少人还嘴碎。很多女子觉得不严重都是忍着的,如今得知有个女医,医术还非常好,就有那害羞的女子登门求医了。   宋云娘一直言明自己不是大夫,可不知道为什么,依然不能阻挡女子们过来找她医治。有时候明明高长海也在,她们就是不乐意找他。   “你就瞧瞧好啦,我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就是……”妇人望向一旁的麦冬,麦冬识趣的躲到了一边,她这才低声在宋云娘耳边开口:“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头痒得很。”   妇人比宋云娘大不了几岁,说起起私密事脸不由的红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给听见。   宋云娘微微愣了愣,妇人担心她误解,又附耳道:“我绝不是放浪之人,除了我男人我绝对没有其他人,我男人也是个老实的,不可能得了那脏病。”   妇人也很是心焦,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忍着不是不行,可实在是难受,整个人坐立不安的。偏偏这种事又不好对外说,若是被人误解了,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   尤其大夫都是男人,她更不好意思去瞧病。但是实在是太难受了,那地方痒又不好抓,越抓还越痒,完全每个消停,真是能把人折磨死。有时候甚至想一刀下去,疼都比痒痒好舒坦。   如今连那事都办得没劲了,总是想法子避开,她的丈夫都已经开始有意见了。她如今忍无可忍,一听到有女大夫,医术还不错,父亲就是个医术很不错的大夫,立马就跑到这里来了。   “我现在真是快被折腾死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宋大夫求你行行好,给我开点药治治吧。只要能不痒了,就算是疼死了我也乐意。”   宋云娘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怎么检查诊断,不过同为女子她猜到了大概。   “你跟我到内堂里来。”宋云娘将妇人领入内,外头到底人来人往,虽然低声说话,依然不太妥当。涉及私密事,还是要隐蔽些好。进去之后,她不忘叮嘱麦冬没有她的允许不能让人入内。   妇人连忙跟了过去,来到内堂,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不少。可整个人很焦躁,东歪西扭的,好像椅子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妥的?”   妇人是个直爽的,所以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话,现在来到没人的内堂,也就更不会藏着掖着。   “我往常时不时也会痒几天,大多是在月信之前。不过都不严重,忍忍就过去了。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从上个月开始,痒得我真是想死,真是一刻都不得安生。”   “除了痒,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妇人看了看门口,有些难为情道:“有,味道比较重,上厕所还觉得特别疼,干那事也跟上刑似的,而且还更痒了。对了,有时候裤子上还会有豆腐渣状的东西害我好些日子没吃豆腐了,想着都觉得恶心。”   说完妇人很是担忧:“宋大夫,我不会是得了脏病了吧?我真不是那不知检点的人啊,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13章   妇人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自从开始不舒服,她心里就担忧不已。虽然知道自己是检点的,不应该得那种烂下面的脏病,可不良症状让她依然会惶恐不安,生怕万一不知道哪里染上的,到时候真是有嘴说不清,让她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你别着急,这和脏病没关系。”宋云娘连忙安抚,“若我没推断错,不过是普通的妇人常常得的病而已。女子尤其是已婚的妇人,很容易得这样的病,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都沾些,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妇人闻言停止了哭泣,粗鲁的擦掉脸上的泪珠,瞪大眼盯着宋云娘:“你,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安慰我的吧?”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拿这个与你开玩笑。”宋云娘笑着摇摇头,“不过我不是正经大夫,只能根据自己也是妇人的经验得到的结论而已。以防万一,还是得找擅长妇科的大夫确诊并加以治疗。病是有差别的,哪怕症状瞧着差不多,可具体情况往往有所不同。我只知大概,不知详情。”   妇人哭丧着脸:“宋大夫,不是我为难你,实在是这种症状怎么好意思找大夫啊。除了你,其他都是男人,让我可怎么开口?想想那场面,我都想要一头撞死,不愿意丢这个人。莫说在男人面前提起,若不是实在难受,我连你都不好意思开口。”   “可总不能讳疾忌医,这种病若是严重了很可能导致不孕,若是怀孕了还可能导致早产和胎儿畸形。”   子嗣是这里的人最为关心的事,哪怕这个妇人已经有了孩子,可依然会希望能生下更多的孩子。因此,宋云娘你直接挑她最在意的去说,不希望她因为羞涩耽误了治疗。   妇人听着也是吓了一跳,整个人惶恐不安。但是同时,心里又存着侥幸心理,之前生了孩子不是也没事,让她依然无法鼓起勇气去找男大夫。   妇人为难极了,原本擦掉的眼泪又开始溢了出来:“您就不能帮我瞧瞧吗?你既然这么清楚,应该知道该怎么治。”   “你还是莫要讳疾忌医的好,我真的不是大夫,只是会制药而已。”宋云娘不敢托大,也不好检查,只根据对方的只字片语描述推测而已。若是她自己,就直接先尝试配药,若是好不了才会去找大夫,可给别人诊断开药,就不敢出手了。   “会制药就成!我求求你,就给我开药吧,我现在真的难受死了。”妇人哀求道,“您就当是帮我这样的街坊邻居,治不好也不赖你。若是一直没效果,我就去看大夫。”   宋云娘想了想道:“那行吧,一会我先给你艾灸,然后再给你开一些清洗和熏□□的药,你自个回去熬制,用那药水清洗和熏□□。涂抹的药还得明天才能制出来,你明日过来再给你开。这般一套下来,至少能让你免受瘙痒之苦。”   “好好好,你赶紧开药吧,只要能让我尽快不痒了就成。”   宋云娘依然不忘叮嘱:“我这些都是万金油的外用药,很可能治标不治本,我劝你最好还是寻正经大夫的好,大夫面前不分男女,只分症状而已。”   妇人敷衍的应下,一瞧那模样就是不太乐意的。   宋云娘该说的都说了,对方不愿意她也不好强求。   “这个期间你莫要吃辛辣甜腻的东西,每天都要清洗□□,贴身的裤子需要每日换洗,最好用开水煮过并且暴晒在阳光之下。且不要泡澡,用专门的盆清洗,这病是会传染的。在没有治好之前,最好不要同房,会导致病情更严重。其实最好给你男人也用药,有时候不是女子闹不干净,而是男人带来的。”   “难怪我每次行房之后,那里更痒了!”妇人恍然大悟,“不怕你笑话,因为这个,我现在都不爱干这事了。可男人啥样你也知道,回头他出去小妖精,那才给气死了!每次只恨不得一下子就搞完了,害我家那位以为他不行了,反倒更使劲的折腾。”   面对妇人私房事的吐槽,宋云娘哭笑不得,只能转移话题。   “我先给你开一天的药,若你觉得有缓解了,明天再来。”宋云娘知道一天的药效果不大,可一套下来不便宜。为了避免让人误会坑人钱,所以也不急着一口气开很多。   “不用,我信得过你。”妇人却是个干脆的。   宋云娘却依然坚持:“先看看效果吧,若是觉得好,明天也是要过来继续艾灸的。一开始每天一次,七天一个疗程。”   医馆有专门给病人看诊的房间,宋云娘跟麦冬交代了一声,就将门关上,给妇人进行艾灸。带脉、气海、三阴交、足三里四个学位针灸,每次一刻钟。   针灸之后,宋云娘给妇人开了清洗和熏□□的药,有苦参、黄柏、紫草等,方子是另一世记忆中的。   上一世她有个非常要好的堂姐,怀孕的时候因为激素水平变化,染上了比较严重的阴-道炎。因为怀孕,很多药物不能使用,于是就找了他们相熟的老中医调理,给的就是这两个方子。   一洗一熏,既安全,又有效,可以很快缓解瘙痒等症状,大多数妇科炎症都能用。当时的药都是宋云娘去抓的,因此记得非常的清楚。   “肯定有效的,我刚灸完就觉得舒服多了!”妇人乐滋滋的提着药离开了,与来的时候一脸郁结完全不同。   高长海回来听到宋云娘给人治病开药,便是问了一句,得知详情便是道:“这两个方子开得好,错不了错。若以后还遇到这样的病症,她们不愿意找其他大夫的,你都可以给她们开药。”   “若是治不好呢?”   “没有哪个大夫敢保证自己什么病都能治好的。”高长海不以为然,却也不忘叮嘱,“不过你也不能乱来,除了这些妇人病,其他都莫要乱治,也不要开内服的药,并且告诫她们最好去看正经大夫,才好对症下药。你想要开的方子,最好也给我过目,如此能确保安全。”   宋云娘有了这话,心里更加有底。事实上这些药都属于非处方药类,并没有那么严格,只不过她这个人比较严谨小心罢了。   “我晚上的时候会在医馆熬制紫草油,涂抹也会有很不错的效果,因为需要一些菜油,所以得出一趟门。”   “紫草油?”高长海点了点头,“紫草油有收敛解毒透疹的功效,确实可以用得。”   “若我做得多的,可不可以拿到医馆寄卖?你可以看看品质再决定是否同意。”   宋云娘之前就有这个打算,紫草油用处大,除了治疗妇科炎症,还能治疗烫伤、湿疹等等功效,属于居家常备药。   前两天王娘子让人带消息,说两个孩子又在附近山上找到一大片的紫草,询问她要不要挖了。依照高长海收的量,明显就太多了,可若是放弃实在可惜。   这段时间她也到各个药铺医馆查探,依然没有人愿意收,因此她想着不若制成成药贩卖。高长海连药材都管不过来,因此更不会自己去熬制成药,所以不会相冲。   今天又恰巧遇到这样的事,正好可以借此打开紫草油的市场。   “当然可以,以后你接诊的诊金自己拿着,开药则另外算钱。”高长海没有不答应的,他让宋云娘放心开药,也是想着让她多赚一些钱。他给的工钱比起其他医馆还是太低了,心中总有不安。   这些天看下来,非常清楚的看到宋云娘的价值。如今药柜整整齐齐,比从前瞧着有模样得多,不似从前就跟个草台班子似的。麦冬现在越来越上手,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比从前抓药抓得快了,对药材的了解也更加深入。   而且药材得到妥善的储存,也减少了损失,更好的防止药效流失。给他带来的价值,和宋云娘收入不成正比。   “多谢高大哥,那就按照平常药铺的方式算吧。”   “不用这么客气……”   宋云娘打断道:“还是得按照规矩走,我其实已经占便宜了,毕竟我不仅占了您的地方,还要占用你的锅和柴火,这些都是成本。”   高长海见她这般坚持,也就没有再劝。   宋云娘这边交代清楚,便是回家请吴娘子带她去找便宜的陶制品铺子。   紫草油需要容器,虽然一开始怕是没什么生意,可包装也不能马虎。现在还不好大量熬制,所以不能定制专门的瓶子,但是可在外头贴上商标,形成品牌意识。   第一次买的并不多,只买了五个小瓶子和一个大坛子。因为用量不大,所以买的是最小的。   一回去,宋云娘就开始熬制紫草油,紫草油并不难熬制,用菜油或者麻油泡制、蒸制或者煎制均可。   方法有三种,优缺点各不同,煎制法用时最短,只需要将菜籽油或香油烧开,将紫草放入,然后晾凉即可,但是这也会导致紫草的药物成分流失比较大。   炮制法损失最少,可用时太长,需要提前泡制半个月以上,她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此宋云娘决定用蒸制法,先将紫草浸泡两刻钟,然后再用锅蒸半个时辰。等家里头的紫草送到,再用泡制法,如此不仅药效更好还能省柴钱。   为了增加药效,宋云娘还添了其他几位药材。方子都是上辈子学来的,经过了临床验证,药效非常的好。   宋云娘将紫草油制好,并分瓶装好。又提笔将云香紫草油几个字写在字条上,贴于瓶身,她这一世第一份成药就这般制成且上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黑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33162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4章   第二天,昨日的妇人又来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看到宋云娘就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满脸的感激。   “你的药真的太好了!现在跟重活过来似的,之前我难受的时候,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   容黎听到这话,心里也很高兴:“有用就好,现在没有之前那么痒了吧?”   “没了没了,现在基本不痒了,整个人都清爽了。”妇人开心极了,“我再开几天的药,是不是就能断根了?”   宋云娘摇了摇头:“这妇人病最是麻烦,没有断根一说,只能平时多注意,才能避免复发。”   “哎,做女人真是够麻烦的。”妇人听这话,原本的喜悦都散了不少,“不过还好有你在,至少难受的时候还能有人给我治。我今天来还想给我男人带药,省得我这边好了,又被他给过了病气。我可不想再遭这样的罪,以后做那事都没了兴致。”   “娘子是个有福的人,大哥是个体贴的人。”   妇人得病,男人愿意配合治疗的并不多,自个又没毛病,却要用药觉得晦气。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问题,甚至还会误解产生误解。   莫说这世了,就是后世有些男人也觉得妇科病是女人不干净不检点的结果,将妇科病和性病混为一谈。也不愿意配合治疗,觉得与己无关。   妇人扬起笑容,洋溢着幸福:“我家那口子虽然不比其他男人能干,可人是顶顶贴心的。”   宋云娘给妇人又如同昨天一样,给她艾灸且配了药让她带回去,这一次直接开一个疗程的,且多加了紫草油。   “这紫草油不仅仅能治疗你这病,若是烧伤、虫咬或是小孩湿疹和脸上长痤疮,都是可以用的。”   “竟是又这么多功效?”妇人原本觉得这紫草油有些贵,虽然她很感激容黎治好她的难言之隐,可一套下来却是不便宜,现在又多加了一味药,还有自己丈夫也需要治疗,全部算下来还是让她很是肉痛。   尤其现在不像昨日那么难受,也就开始斤斤计较了,心里开始犯嘀咕。她原本想着紫草油就算了,反正昨天没这东西效果也挺好的。可一听宋云娘这么一说,心里很是心动。   “紫草功效多,且都是治常见的皮肤病,可以囤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只要你每次用完将盖子封好,至少能放一年的时间。”   妇人听到这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买了。她家里人多,容易出现这样那样的事。之前她的孩子就得了湿疹,花了不少钱呢,现在弟媳刚生下孩子,兴许也能用得上。   “若是好用我以后会给你介绍亲戚朋友过来,你看我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价格能不能便宜点。”   宋云娘也很干脆,给了妇人最优惠的价格,并希望她用得好了能帮忙宣传。   原本宋云娘以为自己的药恐怕没有那么快卖掉,没想到第二份也很快卖出去了。原因依然如同第一份一样,有人从之前那妇人口里得知宋云娘能治妇人的病,于是有同样症状的妇人跑到了她这里。   很多妇科病并不能得到重视,可染上的人着实的不好受。从前很多妇人只能忍着,现在一听有治疗的方法,而且这并不是什么脏病,还说是妇人最是常常得的,只要稍有能力的人,都不愿意继续受折磨,都跑到宋云娘这里就诊。   这世虽然没有电话微信,却并不影响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原本羞耻的事,可能解决且明白究竟之后,也就不那么忌讳了,愿意和亲近的人分享。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上门来找宋云娘。加上每个疗程至少要一个礼拜,因此几乎每天宋云娘都需要给人针灸,内堂里都是艾灸的味道。   艾灸不仅仅能治疗妇科炎症,还能调理身体等。有些人身上酸痛、宫寒、月经不调等,也过来让宋云娘帮忙艾灸,使得宋云娘每天都非常的忙碌。   五瓶紫草油很快就给卖掉,宋云娘连忙赶制了第二批。   原本打算一个月就回去,目前看着状况,宋云娘便是捎信回去,推迟回去的时间,具体什么时候尚且待定。   不过短短时间,宋云娘就靠着这一门手艺在县里扎了根,误打误撞的开辟了新的挣钱方式,她给人治疗和卖药赚的钱比高长海给的工钱还多。   “嫂嫂,你怎么来了?”宋云娘从内堂里出来,就看到王娘子坐在医馆里。   王娘子看宋云娘现在红光满面,比之前还圆润了一圈,整个人充满自信,心里这才真的踏实下来。   “我过来瞧瞧你,顺便把炮制好的紫草带过来。”   宋云娘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嫂嫂,现在你放心了吧?我好得很,只不过这里活多,所以没法回去。等我赚了钱,在县里置办房子,到时候就把你们接过来。”   王娘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才好过几天,就开始找不着北了。”   “嫂嫂,我是认真的。”宋云娘将王娘子带到内堂说话,“现在织布挣不到什么钱,咱们又没有地,村子里找不到什么活干,还不如到县里头来。一来吧你可以找找杂活,二来也可以让小豆包进学堂。”   王娘子唬了一跳:“说什么瞎话呢,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敢想这些!”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小豆包就很聪明。之前我在家里头的时候,随口念了一些诗,只不过一遍他就给记住了,而且还能理解里头的意思。再说了,咱们又不是非要科考,只不过是去认些字,以后做个账房什么的也是使得的。”   王娘子听到这话,也开始蠢蠢欲动。她哪里不知道读书的好,只是他们这样的情况哪里敢想。莫说她是个寡妇,就是男人还在的时候,也供不起孩子读书啊。   不仅如此,县里的先生也很是讲规矩,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会收。   可是宋云娘的话着实戳中了王娘子的心,小豆包身子骨不好,干不得重活,这对于一个农家子来说,非常的致命。若是能做个账房什么的,那生活就有着落了。   “那得需要多少钱啊……我就算是到县里头找活干,也挣不到啊。”王娘子喃喃开口。   宋云娘知道她心动了,笑道:“现在肯定是不行,以后肯定可以。”   “我哪有什么赚钱的本事。”王娘子苦笑。   “这不是还有我吗!”   王娘子立马否定:“哪能用你的钱啊!”   “嫂嫂,我是小豆包和桃儿的姑姑,也是他们的干娘。我做这些也不是白做的,是想让他们以后给我养老送终。”   王娘子听到这话,顿时眼眶红了起来。   宋云娘是因为无子被休,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多么难过的事。如今又被休了,可真是要孤苦伶仃一辈子。看到她这个样子,王娘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云娘,你要不找大夫瞧瞧,兴许没有这么糟呢。”   宋云娘不在意道:“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看眼前呢,还是嫂嫂觉得小豆包和桃儿以后会不理我?”   “他们要是敢没良心,看我不抽死他们!”王娘子猛的站起来,一脸的恼怒,仿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一般。   “这不就成了。”宋云娘笑道,“况且也不是全靠我,到时候也是要你出力的。”   “只要有我能做的,我肯定好好干。”王娘子说完又底气不足,“可我没什么本事,只能给人打打零工干干体力活,挣不到什么钱。”   “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等差不多了我就同你说。”宋云娘虽是这般说,可明显看得出非常的有把握。   经过这些日子,宋云娘看到了新的商机。如今只等着再累积一段时间,时机成熟了她就可以启动自己的计划了。   她一个人独木难支,所以也确实需要王娘子的帮忙。   王娘子听到这话,心里也很是激动,只是压了下去,不想让宋云娘压力过大。   “不管成不成都没事,如今我们光靠这些草药,就已经足够嚼用了。”   之前听到宋云娘说紫草有多少要多少,王娘子也跟着一起去挖紫草,收获更大了。这一次过来,几乎占了大半个牛车。   “嫂嫂,你放心,我不会瞎逞能的。”宋云娘笑道,“你今天来得正好,帮我跑跑腿,我最近都忙不开,又不好老是麻烦吴嫂嫂。”   王娘子听到这话顿时来劲了,她心里一直不安,因为这段时间宋云娘让人捎回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虽之前在对方危难的时候将她救下,可白拿东西心里还是很不安稳,现在能帮上忙,她最是高兴不过。   “说吧,嫂子一定会给你办好的!”   宋云娘:“我现在做的紫草油很好卖,想要定制一批瓶子,瓶子的模子我已经画好了,你拿去谈价钱就成。你知道我最是不擅长讲价,劳烦嫂嫂帮我去谈,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把价钱压低一点。”   一开始紫草油买的人都是为了治疗妇人病,可等用在其他地方之后,就发觉它的好,渐渐有为了其他功效而上门购买。如今销量虽然也不算大,不过根据这个情形,会越来越好。   “这事交给我了,肯定会办得妥妥的!”   王娘子拿到画样,充满信心的离开了。未过多时,她就回来了,果然拿到一个非常好的价钱,比宋云娘预期的还要低三成,简直让宋云娘佩服不已。   王娘子回来之后,宋云娘并没有让她休息,而是让她给人艾灸。让她记住穴位,让后将艾条悬在上方既可。王娘子是个仔细的人,第一个穴位宋云娘在一旁盯着,后面就可以放心的交给她了。   下午,两人忙完打算回去吃晚饭的时候,来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5章   “小娘子,你是来抓药的还是看病的?若是看病,不是急诊的话得等明天,我们这已经关门休息了。”   宋云娘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日,医馆的位置瞧着有些偏僻,却是这附近居民打水必经的地方。因此她来的时日虽不多,却认识了不少人。   眼前的小娘子瞧着面生,宋云娘并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可等她注意到这位小娘子身后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便是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闹着自杀的范秀才家的女儿范娘子。而她身后的妇人,是范秀才族里的寡妇,专门被请过来守住范娘子的。   第二次自杀以后,消息给传开了。范娘子的未婚夫闻风赶来,想要查问究竟。范娘子当时拦着不想让其进门,还坚定的想要退婚约,说什么她配不上他。   这些事原本都是关起门闹腾的,外人理应不知晓。只不过闹得有些厉害,范秀才生生被气晕过去,高长海又被叫去,这才知道有这么一出。   具体详情高长海也不清楚,不过最后婚约还是没有退,只不过婚礼有可能会被推迟。高长海还感叹那未婚夫是个良人,事情闹成这般,范娘子一直语焉不详依然不离不弃,是个值得托付的。   只是不知道范娘子心结何时能解,若是错过这桩姻缘,这得多可惜。   自那以后,范秀才就找人守着范娘子,不让她继续干傻事,陪她说说话,希望能尽早解开心结。   过来做陪的人叫李三娘,她是个爽利的人,之前偶尔会过来抓药,所以宋云娘认得她。   眼前这位小娘子,衣着与附近的小娘子也有所不同,不管款式还是料子都要好得多,嫩绿色宽袖襦裙,一瞧就知道是个平日里不用干活的,家里头必是颇为殷实,因此宋云娘猜测她应该就是范娘子。   范娘子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李三娘走向前说道:“听说娘子治疗妇人病很是有一套,可否给我瞧瞧?”   李三娘音落,范娘子明显舒了一口气。   宋云娘顿时了然,这恐怕是范娘子自己不好意思,于是先让王娘子先回去,这里越少人,越不容易让对方尴尬。   宋云娘将两人领入内堂,这里已经被宋云娘稍稍置办过,放了一些小物件,看起来更加舒适和有趣味,容易让人放松。   “娘子,你是哪里不舒服?”   范娘子依然没有吭气,李三娘只能道:“若不然你直接帮我开药吧,就跟你给别人开的药一样。”   宋云娘不赞成道:“药是不能乱开的,总要对症下药才好。否则原本好好的,反倒因为胡乱用药闹出了毛病。”   她开的虽然都是外用药,副作用非常小,可依然不能乱来。总得明白究竟,才好对症下药,避免多了少了。   李三娘一脸为难,用目光偷偷瞄向一旁的范娘子。   “我们都是女子,而且到我这里瞧病的人,我都会严格帮她守住隐私,不会对外说的。我能有现在的名声,并非是我对外宣扬,而是在我这治好的娘子觉得好,自个对外说的,你们大可放心。”   “小娘子,你看要不你还是给大夫瞧瞧吧?”李三娘劝道。   范娘子抿了抿唇,正当大家以为没戏的时候,她这时候开口:“三娘子,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李三娘有些犹豫,可最终看宋云娘在这,叮嘱了几句,便是走出去等着了。   范娘子这才艰难的开口:“我,我是那、那里不舒服。”   说完整张脸都红了,一副想要钻到地缝的模样。   宋云娘一听顿时了然,心中大致猜到之前这范娘子寻死觅活的原因。   这范娘子之前一直不肯让大夫给把脉,很可能是得了什么不好见人的病。如今看来很可能和其他前来就诊的妇人一样,以为自己得的是脏病。   范家没有妇人当家,范娘子平日又窝在家里很少与外头人接触,产生误解没人开导,会误解也没什么奇怪。加之范秀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读书人最是讲究脸面,无法接受家里出现龌龊的事,范娘子心理压力也就更大了。   原先兴许还能瞒着,现在要嫁给良人,担心藏不住又或者害了人,也就只能选择放弃自己。   宋云娘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范娘子确实是这般想的。   虽然深知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不检点的事,可得了病只会在自己身上找理由,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她害怕因为自己丢了父兄的脸面,于是就想要一死了之。   宋云娘给她倒了一杯茶,柔声安抚道:“莫要紧张,咱们都是女人,没有什么话还是不能说的。不过是生了小小的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范娘子听了这话,扯着帕子,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可我好像是得了脏病,明明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六岁以后就知道男女不同席,可,可……”   宋云娘闻言更是断定这位姑娘和之前前来就诊的患者同样的问题,在治疗之前,最重要的事安抚她。之前来她这看病的多是已婚的妇人,比起未出阁的腼腆小姑娘,还是要大胆得多。   可即便如此,她们也是藏着掖着的。哪怕知道这种病并非自己不检点造成,可依然没法像看待正常的病症那样,依然觉得羞耻。   “若我没猜错,你那处是不是瘙痒难耐、有异味、如厕还会疼痛,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流出,甚至那处还有些红肿?”   范娘子一听,将埋在帕子里的头抬了起来:“对,对!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妇人病无外乎这几种症状。”宋云娘笑道:“娘子一瞧就是个正派的人,那里不舒服一般都是得了妇人常见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妇人病,十个女子九个得,娘子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只不过有些人症状不明显,所以不当一回事而已。”   范娘子原本觉得老天爷对她不公,她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却遭遇这样的事,可现在听到这话,心里着实舒缓了不少。   “当真?”   “我骗你作甚,若不然为什么短短时间里,我的事连娘子都听说了?这都是因为很多女子都受其困扰,从前没有女医,所以只能忍着,得知我有治疗的本事,都纷纷上门找我治疗,人多了这才让娘子知晓了。   我们县城才多大,才有几个人,能治得起病的又能有几个?可即便如此,我每日还是非常的忙碌,可见这病多常见。”   范娘子听到这话,原本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那我这病严重吗?”   “我并不是正经大夫,只能根据你们所说的表象去开药,而且只能用一些外用药缓解外部症状。剧情情况如何、内部症状想要治好还是得找正经大夫去诊断。这种病可大可小,我劝娘子还是莫要讳疾忌医。”   类似的话,宋云娘已经说了很多遍,可最后听的几乎没有。眼前的范娘子,明显也一副不想找大夫的模样。   宋云娘又细细的问了范娘子一些问题,这段时间她也同高长海讨教了不少关于妇人病的知识,除了询问患者症状之外,也会通过查看病患的脸色、唇舌等大致推敲。   不过这些都非一时之功,所以想要成为专科大夫还是非常艰难的,而且宋云娘更喜欢的还是制药。   “我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呢?我很是爱干净,每天都会沐浴,还用皂角粉清洗。”范娘子百思不得其解。   “可不能这般洗!”宋云娘连忙道,“那处很是娇贵,皂角效果太厉害,你这般洗会将原本保护它的东西给洗没了,结果反倒让脏东西进去了。”   范娘子诧异:“竟有这样的事!”   她最是爱干净的,所以更无法接受自己得了这样的脏病,结果没想到竟是因为太爱干净得病了。   “你平日洗澡是用盆淋着洗,还是洗澡桶?”   “用的是洗澡桶。”范娘子说完这话有些羞赧,因为像她这样奢侈的女子不多。洗澡水不仅得挑,还要烧柴,都是费钱费力的事。   可家里人宠着她,又觉得好干净没什么不好,所以并没有什么异议。从前不知,直到李三娘到她身边照顾她,这才晓得的。   “你的洗澡桶可是藏在不见光屋子里?”   “那当然。”   “现在就不要泡澡了,而且你屋子里的东西,都要拿出去在阳光下暴晒。洗澡桶长期放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很容易滋生脏东西,也会导致你得病。还有你还要多走动走动,强身健体才能从根上防止。会患上病有时候也是身子骨不够好,所以容易染上。”   范娘子越听眉间的郁结逐渐淡去,离开的时候,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不像之前若丧考妣。   她是个大方又不差钱的,信服了之后,不仅很干脆的买了药,还多给宋云娘诊金。宋云娘推辞,她道宋云娘不仅仅是治好了自己身体上的病,还治好了心病。   宋云娘知道范娘子心里一直过不去,觉得自己是个不洁甚至不祥之人。因此她费了不少口舌去让范娘子明白,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终宋云娘将钱收下了,在这世这种额外打赏是合情合理的,不会有人投诉医生收了红包。   宋云娘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非常晚了,饥肠辘辘的。大家都已经吃过饭,专门给她留了饭菜。   “瞧你这一天忙的,竟是连饭都不能好好吃。”王娘子心疼道。   宋云娘笑道:“今日也是比较特殊,平常都是约好了的。”   虽然她名声传开,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可每次过来治疗的时候,都会尽量的避开人。尤其医馆人来人往的,哪怕在内堂,听到外头有男人的动静,依然会觉得别扭。   “这范娘子也是个烈性的,竟然因为这事要死要活。还好给救回来了,否则为了这么点小事没了性命,这得多可惜啊。”王娘子感叹。   “女子不易,尤其这样的病症更是耻于见人。”   “哎,这倒也是,莫说别人,就是我自己也不会去瞧大夫的,尤其还是男大夫。”王娘子很是认同,“如今有你,也是造福了,免了这么多女子备受折磨。”   宋云娘笑道:“嫂嫂今天跟了我一天,觉不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rofhz 9瓶、小心 5瓶、陌上少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6章   王娘子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   “原本我想着八字没一撇,也就不着急同你讲。不过今日你也瞧见了,也就让你心里有个谱。”宋云娘原本也没有这么急,毕竟一切不过刚开始,他们刚解决温饱都没多久呢。   可范娘子的出现让她有了很大的信心,连这样的深闺女儿都这么快就听过她,还愿意前来治疗,这说明前景还是非常乐观的。   这里虽然不似后世那样,女人是第一大消费群体,可关乎自己的健康,还是不会吝啬的。尤其这种病实在难以忍受,且严重还会影响今后的生育,她们也就会更加看重。   县城虽然不算大,可她是独门生意,有着性别的优势,别人一时半会是没法抢走的,也就更加稳妥了。   “你是想要开医馆,专门治这妇人病?”王娘子明白过来。   “不是医馆,我毕竟不是大夫。”宋云娘摇了摇头,“准确说应该算是给女子保养的地方,到时候无需在大街上找门面,只需要租赁一个房子便成。娘子们害臊,如此反而让她们更加放松。”   医馆内堂虽然和外头隔开,而且艾灸也不过是掀了外层衣服,可还是有很多人不自在。若是不严重的,都不太愿意在那躺着艾灸,外头人来人往,让她们无法放松下来。   店铺的租金还更贵,她还不如租个住的地方,还能减少成本。然后在里面布置出一件专门给女子护理和保养,就如同另一世的理疗馆一般。而且那里男子不可入内,让女人可以身心放松下来。   原本想着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毕竟初来乍到的,主营内容又不好对外宣传。   尤其宋云娘觉得自个不是大夫,不过是会缓解妇科炎症的症状,让患病的女子不那么难过,让她们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而已,没有那么大的脸对外说自己是大夫能治病。这是她的固执和原则,不会为了生意就放弃。   这也就使得一开始大家不清楚是做什么的,也就没有了客源。   不过这段时间她发现,她之前还是低估了大家私下的传播速度和途径。不过短短时间,就有这么多人上门,尤其范娘子的到来,让她觉得可以尽早开始自己的计划。   到时候弄个女子会所,不仅仅可以让女子们过来治疗一些妇科病,还能给她们做身体、皮肤的保养,丰富内容,也就能吸引更多的顾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一世也不例外。城里的女子比乡下女子要更为讲究,即便是乡下的女子,也会再有限的条件里打扮自己。   宋云娘另一世也是个爱美的女子,根据古今的经验,也曾自己DIY过护肤品。不敢说和大牌相比,但是利用实验室检测,以及自己的亲自试验,安全且效果还不错。   按摩她也会一些,而且到时候可以与高长海请教,如此就更加多功能化了。   有这些幌子之后,也能让更多面薄的女子过来治疗。   宋云娘手里还有之前典当掉步摇的钱,再加上高家医馆那边每个月又有进项,可以先租套房子试试看。这里租房子并不贵,吴娘子认识人,能找到靠谱又划算的。   高长海这边就有药材,到时候需要多少抓多少然后结算便是,不需要自个囤。如此既不怕亏,也不怕一开始投入太大没有本金。   且即便是进货价拿,高长海也不会吃亏,而且进得多了,兴许还有折扣,不算占了他的便宜。   再加上有高家的医馆的工钱,不怕回头生意不好,连房租都付不起。   现在麦冬已经对新布置的药柜很熟悉了,这些日子宋云娘已经不会专门讲如何储存药材的知识,而且教导他辨别药材及其介绍它们的特性和功效。   不法商贩哪里都有,这个世界也有不少卖假药材的,或者对次品进行伪装贩卖的。手段极其高明,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之前高长海就吃过这方面的亏,还好损失不大,且及时的辨认出来了。   这也是医馆和药铺不敢收来历不明药材的原因之一,越便宜反而越发谨慎,生怕贪小便宜吃大亏。   宋云娘拿了工钱,再者看麦冬确实聪明,所以不吝的教导他。作为一名药师,最恨的莫过于假药和劣质的药了,多少人因此而被耽误。因此在这方面,她是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这些都占不了太多的时间,毕竟还有高长海在,她也就有更多时间做自己的事。   若是之前,王娘子心里会打鼓,可今天瞧了一天,觉得这事能成。而且面对的都是女子,也不怕抛头露面被人说道。   “若是云娘你想做,那就做吧。你这么本事,确实不能埋没了。”王娘子并不是那迂腐之人,觉得女子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很重要。   女人虽柔弱,却也不能想着依靠男人,否则遇到她和宋云娘的情况,那可就真是活不下去了。总是得自己立起来,才是最为稳妥的。   “嫂嫂,若到时候还跟现在一样,大家愿意来找我,就让桃儿到县里头帮我吧。”   王娘子睁大眼:“这,这合适吗?”   “只要娘子舍得,毕竟这么一来你们母女两就没法常常见面了,家里的活也都压在你身上。”   宋云娘虽是打算将他们都接到县里头来,可这代价太大,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村子里虽然没有什么生钱的活儿,但是可以自给自足,生活成本降低了不少,在县里头连柴火都是要买的。   “我哪里有舍不得的!就怕她不能帮忙,还给你添乱。”王娘子难掩激动,她很清楚宋云娘这话背后的意思。桃儿过来,就是来做帮工学徒的,是来学本事的。   如今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依照他们现在的状况,大的想找个好人家不容易,小的更是难娶到老婆,得多挣点钱。   王娘子一直想要找其他活干,可一直没有门路。若是桃儿到宋云娘这帮忙,就算没有工钱,也有口饱饭吃,少了一张嘴,也能少点花销。   现在布价被压得太低,辛苦还没钱,王娘子现在也暂时放下织布的活,一起去挖草药。只要不是农忙的时候,家里头的活她一个人就能完成。更何况有个小豆包,人虽小却也能帮着做很多事了,完全能够匀出一个人来。   宋云娘笑道:“桃儿极为聪慧,瞧她炮制的草药,才学了多少天就做得这般好。况且要做的事也不复杂,方才你不是什么都不懂就帮了我的忙吗?跟着我学一段时间,必是能独当一面。”   “可你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多个人手多了负担。县里头比不了乡下,什么都需要买,物价还高得很,多一张嘴开销看就大了不少。别看桃儿小,那饭量可是不大。”王娘子兴奋过后又有些犹豫。   宋云娘笑道:“不瞒你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做,这个摊子若是能支起来,需要专门的人负责。”   王娘子听到这话,想了想最终道:“那若是你这生意做得还成,我回头就让桃儿过来帮忙。你也莫要太逼自己,钱够花就行。现在有医馆的活,已经足够养活你自己了。”   宋云娘只是笑笑,她心底很清楚,医馆的活是暂时的。虽然高长海很厚道,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可这医馆盈利有限,麦冬又能撑事了,没必要多请一个人,她最多做个顾问而已。   她赖着不是不行,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她觉得自己有能力更进一步。五百文钱只能混个温饱,手里难有积蓄,一旦有个什么事,抗风险能力太差。   宋云娘心里打定主意,第二天就找高长海商量。她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可还是想要和别人探讨一番。毕竟她并没有这些经验,找个前辈问话,能少些弯路。   “能行。”高长海一听就肯定了她的想法,“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很多妇人确实会受其扰,又面薄不敢找大夫,你的出现也是给她们解忧。若不是医馆不方便,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女子来找你。”   “高大哥也这般说,我心里更有底了。”宋云娘听到这话心里更加踏实,毕竟一开始投入还是不小的。虽然比起其他店铺已经省了很多,也几乎将她掏空。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兄妹无需客气。”   宋云娘也确实没客气,委托吴娘子帮忙找房子,最好是距离这边近一点的。她毕竟一个单身女子,安全是首要考虑的,而且这一片房子也是整个县最便宜的。   还得单独的院子保证私密性,至少还得有两间屋子,一间睡觉的另一间则是用来给女子做护理的。最重要的是,房钱不能太高,她现在手头上的钱还是太少了。   吴娘子一听,心里就有数了,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我正好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这家主人要到府里去了,他们本是村子里的人,所以祖宅也不在这里,府里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舍不得卖掉,就打算给租出去。那家嫂子和我相熟,才刚给我提起,现在恐怕还没来得及找伢子呢。”   “真的?那我现在能去瞧瞧吗?”   “别急,我一会再去问问,要真有这个打算,我再带你过去。他们家不算太宽敞,可打理得很不错,瞧着特别的舒坦。他们也想找那靠谱的租客,省得糟蹋他们的房子还容易闹事。”   吴娘子风风火火的出门了,很快就递来好消息,这家人确实是打算出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枝不是枝 5瓶、陌上少年 2瓶、mqx83 2瓶、丛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7章   “你跟他们说了我的情况和用途吗?”宋云娘问道,居住和用来开店还是不同的,一般情况下都得告知房主。   在这里房子租出去并不代表万事大吉,若是有个什么事,房主也是有责任的。因此在出租之前,都会问清楚且要签订好契约。   租房还罢了,若是卖房子还得街坊邻居都同意了方可进行交易。   “说了,只要你别埋汰了他们的屋子,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吴娘子是个办事牢靠的,这些都是打听好了的。   “价钱现在开的还是很公道的,只不过若是一月一付,一次需要三百文,回头会有亲戚上门收。若是能一次性付清一年,则只需三千文,若是给的是银子还可以再谈。”   银子和铜钱兑换是没有个固定数额的,按道理是一两银子是一千文左右,可一直是上下浮动的,有时候能换到一千五六也不是没有的。而平常的流通以铜钱为主,市面上用银子的并不多。   一般来说银子更保值,不同的地方汇率也不同,越繁华地方,能兑换的铜钱更多。所以出远门的人,大多会兑换成银子,方便携带且有时候还能赚个差价。   “具体合不合适,你还得亲眼去瞧一瞧。这个价是不会亏的,这些年县里的房租一直在涨。他们的房子比较好,前几年刚翻修过。屋子不多,可后头还有空地种菜。”   县城里也有不少人利用空地种菜养鸡鸭甚至猪,之前还有人占用了街道,后来惩治了几次这才好转的。   宋云娘跟着吴娘子去看那房子,一进去就喜欢上了。虽然只是小户人家的小院,可看得出主人是个对美很有鉴赏力,细节之中透着雅意和美感,走进来就让人觉得放松感到舒适,很多地方都让人眼前一亮。   一问才知道,原来主人家里是手艺人,专门做绢花的。他们制作的绢花非常的精美,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能买得起的。因为手艺好,就被人请到府里去了。   原本宋云娘还有些犹豫,看到房子就想要立刻租下来。   租住这里不仅和高家来往方便,更重要的是她不用再动什么就可以开业了。   最后在吴娘子的帮助下,最终这套宅子以一年一次□□纳一两七钱银子拿下,可谓非常的划算了,在外头很难找到这个价位。   只不过屋子主人还要等一个月之后才能腾房子,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就给租出去,所以提前了比较长的时间将房子先挂出去。   宋云娘倒也不急,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做前期的准备。要给顾客宣传,还要定制专门的床、和各种用具,以及护肤的产品等等。   王娘子又多待了两天,专门帮她跑腿买相关物件,给她谈了好价钱。不过也就是一些大物件,小物件就没法了,她不敢留两个孩子单独在家太长时间。   不过有吴娘子在,倒也不怕宋云娘被坑了去。不得不说,在采购在这上头,宋云娘还真不太行,没有两位嫂子,她得多花不少钱。   实践和脑子里想的完全不同,宋云娘原本觉得自己不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在医馆里的时候也非常简陋。可真等自己要开店了才发现,这个没有那个得买,于是必须得有,手里的钱哗啦啦的往外流,口袋很快就空了。   高长海知道她缺钱,还提前预支了三个月的工钱。   虽然花钱如流水,每天忙得团团转,可一切都是值得的。房屋主人没到一个月就腾了房子,里头很快被布置好,之前花的钱现在都体现出来了。   “这地方还真是舒心,完全不像是医馆。”吴娘子虽然一路帮忙布置,可等成品出来,还是忍不住不停的赞美,“瞧瞧这个床,竟然还有个洞。”   这是宋云娘专门定制的床,头的地方挖了个洞,方便顾客趴着按摩或者艾灸的时候,不需要歪着脖子,那样时间长了太过难受。这是另一世美容院里常见到的,但是在这里就比较稀罕了。   “这个床是用来洗头的,嫂嫂,一会我给你洗头试试,包管你喜欢。”宋云娘指着另一张床道。   另一张床则是理发店常见的洗头台了,这里的人头发都很长,洗头也就比较费时间,每次脖子都酸疼得不行。从前习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何,可宋云娘有了另一世的记忆,反倒是不习惯了。   尤其若是用中药洗头,要慢慢的按摩、揉搓,需要更长的时间,一直低着头脑袋都要充血了。于是她就想到了这个,若是有人愿意来更好,若是不愿意自己用着也方便。   吴娘子一瞧就看出究竟了:“你这心思可真是巧,这么躺着确实就不那么累了!”   “到时候还给你按按头,保管舒舒服服的。用我配的药洗头,不仅能杀死虱子,还能养发、乌发和防脱发。”   这里很多人头发都有虱子,大家虽然习惯,可若是一派清爽,没人不喜欢的。   “那可真是好!那虱子最是讨厌,有时候痒得觉都没法睡。而且我最近还老是掉头发,年纪越大这头发也越发不好了。可又不严重到吃药的地步,只能天天看着掉发闹心。”   吴娘子原本也是这么一说,可等着躺上去洗头就发现它的好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头发就给洗好了,直不要太轻松。最后再用生姜搓一搓,感受头皮发烫的感觉,简直舒服极了。   这下她由衷赞道:“哎哟喂,真是太舒服了,以后我也到你这里洗头。”   虽然洗一次不便宜,可偶尔来一次还是付得起的。   舒服之余,头发上还留着一种淡淡的药香。一开始闻着有些奇怪,等缓过一会就会觉得闻起来非常的舒服,而且宋云娘还会慢慢用篦子清理头上的虱子和虫卵。   “嫂子觉得这生意可是能做?”   “能,怎么不能!”吴娘子肯定道,城里人稍有些余钱的人,都愿意享受。尤其这还能让自己头发变更好,爱美的女子从不缺的。   “回头我会帮你宣传宣传,这般好的东西,肯定会有人愿意来试试的。”   “那就有劳嫂子了。”   等真正开始营业的时候,吴娘子果然同她所说的那样,叫来了两个人捧场,开个开门红。其实她还能叫更多人来体验,可担心宋云娘忙不过来。   宋云娘心中感激极了,这店能顺利开起来,吴娘子帮了大忙,开店所需要办的手续都是吴娘子叫自己亲弟弟去跑的腿。   吴娘子的娘家是县城本地人,人脉比较广,她这弟弟有个哥们还是个衙役,所以办起事来十分方便。原本宋云娘是不需要办这些手续的,她也不对外挂招牌,只当是女人之间的来往变形。   可宋云娘是想要长久做这生意的,所以还是希望走明路,省得日后麻烦。   一切稳妥之后,宋云娘捎信让王娘子还有两个孩子都到县里,挑了个黄道吉日,便是正式开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8章   开业的这一天,捧场的人还不少,若非有吴娘子和王娘子帮忙招呼,宋云娘还有些忙不过来。   大家都存着感激的态度过来的,还带来了礼物。若非宋云娘,她们现在可还得难受着,身心都要受到煎熬。   有一位娘子,之前胎儿总坐不住,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太弱的缘故。在这里,孩子坐不住是常有的事。后来有了宋云娘的提醒,又找了妇科圣手诊治,情况好了不少。   现在换了个僻静的地方,她们更是喜欢,省得在医馆里哪怕关了门也觉得不太自在。   尤其再遇到个熟人,还得找个借口说明为什么来医馆。她们虽然私下会和身边的人提起,可也不代表什么人都能说的。   现在不用愁了,先不说这个女子会所就跟普通人家一般隐蔽,就算对外说也无妨。因为这里除了能治这难堪的妇人病,还能洗头和养护皮肤等,也就让她们有了幌子。   “这里可真真好,早就该这样了。”第一个来此就医的妇人走了一圈赞道,对此地非常满意。   这位妇人大家都唤她周八娘,她治疗时间最长,因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在调理中,做个艾灸护理等。   屋子被宋云娘重新布置了一遍,风格柔和温馨,让人觉得不像是来治病的地方,而是女子玩乐之处。一进到这里,就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堂屋是用来招待客人用的,即可坐着聊天喝茶,也可以躺在角落的贵妃椅上休憩片刻。   贵妃椅对着窗外的院子,院子里种植着很多花卉,房子的主人为了更好的制作绒花,在院子里种植了很多花卉,春夏秋冬开花的都有,因此每个季节都能看到赏心悦目的花卉。   虽地方有限并不多,却也足以让人感受到花朵带来的美。再加上设计得好,不大的空间里,依然非常有情趣。   宋云娘还在院子里摆了一个秋千,和常见一块板子的秋千不同,她让人用竹藤编制了一个箩筐一样的秋千,里面还铺了塞了鹅绒的褥子和枕头,能在里面靠着眯一会。   上房比较大,则是用来给人护理的地方,里面放了三张不过八十公分宽的床。一张是洗头的,两张是有圆洞的,中间还用帘子隔着,保证了隐秘性。   东厢房则是宋云娘住的地方,屋子还算宽敞,所以她放着两张床,也就不用和宋桃儿挤在一起了。而且王娘子过来的时候,也有地方住。   西边则是一个小杂物房和厨房,厨房多加了两个炉子,杂货房则先收拾干净空着,宋云娘打算以后专门用来炮制药材。   “都靠大家捧场,否则也做不起来。”宋云娘笑道。   之前宋云娘就做了一波广告,且还宣传了开业期间的优惠活动,今天只要过来的,都能免费体验一下新项目。只不过她现在只有一个人,所以得慢慢排队一个个来,今天来不及的,可以预约下一次。   大家并不着急,喝茶吃点小零食,在凑一块聊聊天,倒也不觉得闷。   今天能来的大多都是之前被妇科炎症困扰的,因此说起来既不会尴尬还有共鸣。这里又很是僻静,不会有人打扰,于是话就给扯开了。   大家互相交流,更加觉得宋云娘是个厉害的,若非有她现在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子。   “不瞒你们说,我之前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每天我都坐立不安,那滋味啧啧……”   “可不是吗,所以我就听了这么一耳朵,就赶紧过来找云娘子了。嘿,就用了一天,就没那么难受了!”   “云娘子就是太谦虚,明明是个神医,还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大夫。”   吴娘子正陪着这群娘子说话,笑道:“那是云娘子厚道,不愿意哄人,觉得自己本事不够,还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声。”   越是这般谦虚,反倒越让大家觉得宋云娘是个有本事还严谨的人,更愿意相信她。   护理室里也没有闲着,宋云娘给一位娘子洗头,宋桃儿则在帮另一位娘子艾灸,王娘子在一旁监督着,还有一个正躺着敷面膜。   因为只是隔着布帘子,虽然瞧不见对方,却可以互相说话,大家可以聊天,也就不会闷得慌。   正在洗头的娘子赞道:“这样洗头可真是太舒服了,平日里啊我最是讨厌洗头,实在是太麻烦了。现在这般,可就轻省多了。”   “我回头也试试。”正在艾灸的娘子道,“你一会可以试试这个床,也是舒服得很,不用扭着脖子了。云娘子,你可真是巧心思,这些小玩意也能想得出来。”   敷面膜的周八娘直接舒服的睡着了,因为在敷之前,还要脸部刮痧,敷好之后还要进行头部以及四肢按摩,让人放松促进血液循环。   周八娘是个好说话的,她做脸的时候,大家都好奇什么是做脸什么是面膜,都纷纷过来围观,她觉得还挺得意,并不会觉得不自在。   兴许在座的多是同病相怜,因此很快就能说到一块,场面热热闹闹的。直到开始其他项目,其他人才到堂屋里去了。   宋云娘不置可否,笑道:“你们觉得好就行。”   这边头洗得差不多,那边面膜的时间也到了,原本外头等的人也纷纷进来想要一看究竟,就连正在艾灸的娘子,都让桃儿拉开帘子,想要看看做了脸是什么样子。   “哎呦喂,这脸真的比之前瞧着光滑了很多啊!”   脸洗干净,大家眼睛都睁的大大的,纷纷忍不住惊叹,和周八娘熟悉的,还上手摸了摸。   “这跟刚剥的鸡蛋一样啊!我瞧着还白了不少!”   周八娘自己也摸了摸,连忙拿着铜镜瞧:“这什么面膜效果真是太好了,我觉得比之前年轻了好几岁呢!”   大家一致称赞,都夸宋云娘是个心灵手巧的,竟是做出这么个好物来。   宋云娘听着有些脸红,一次效果不可能有多惊艳,护肤是一个持续而漫长的过程。她的东西好,却也不至于神效。   不过因为周八娘从前从不曾护理,平常又喜欢用脂粉,洗面又不够干净,多多少少伤皮肤,因此她给她做了深层清洁和面膜,效果也就比较明显。   但是不管怎么说,被大家称赞她还是非常高兴的,而且只要大家愿意来,且坚持下去,肯定会有非常显著的效果。   原本只是因为感激而来捧场的女人们,见到周八娘不过那么短短时间,就有如此变化,都变得积极起来。有那条件好的,当场就给办了会员,因为新开业期间,前十名会员会有折扣。其中就有吴娘子带过来友情撑场子的,说明大家对宋云娘的认可。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也不怕宋云娘讹了她们。   只不过宋云娘只有一个人,又要洗头又要做脸还要指导艾灸,忙得团团转,大家等待的时间也就比较长了。   王娘子倒是可以帮着洗头,之前也跟着宋云娘学过,可到底时间太短,因此按摩部分还是得宋云娘亲手来,不能因为忙碌而偷工减料。   “你这人手太少了,得多请人才行。”有人建议道,稍微多点人,这就转不开了,现在还有好几个人排队呢。   不管是哪一种项目,每一个都至少要等半个时辰。   宋云娘笑道:“今天开业大家捧场人才会这么多,平时就不会这么忙碌了,大家若是担心时间冲突,可以提前预约,我把那段时间空出来就不会浪费时间了。”   “这般最好,不过还是得多请人。你这么好的手艺,以后生意肯定会好。而且以后来这叫上自己小姐妹,还能一起聊聊天,你一个人就忙不起来了。”   “我这不是有个小助手吗,她是个聪慧的小姑娘,很快就能上手的。”宋云娘望向宋桃儿笑道。   宋桃儿挺直了小胸部:“姑姑,我会好好学的,不会让你和娘子们失望的!”   宋桃儿年纪虽小,可在这里这么大的孩子就已经能干不少活了,所以大家也不觉得有何。   “瞧瞧这孩子,是个机灵的,方才我看她就是个干活仔细的,确实值得你好好教。”   开业第一天,宋云娘从早上忙到了晚上,原本想要自己开火做饭也没力气了,还得去高长海家里蹭饭。   “你们人少开火废柴又费事,以后就到我们家去吃饭。”吴娘子开口道。   “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要是没有你,我们家不知道还得损失多少药材,前阵子咱们县最大的药铺就扔了不少药材。更何况你教了麦冬这多东西,这些可都是各家私密,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不过多你和你侄女的两张嘴,又能吃得了多少?你也别跟我废话,就这么说定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以后我们就晚上过去吧,白天我们凑合吃就行。”宋云娘知道高长海一直觉得他给的工钱不厚道,若是拒绝他们心里肯定觉得过意不去,也就没有执意反对。   做生意时间不定,因此吴娘子也就不勉强的同意了。   她们正打算关门,范娘子姗姗来迟。   “抱歉,我又来晚了,恭喜云娘子开张大吉。”   范娘子送上一份礼,和之前苍白的脸色相比,如今红润了不少,眉间郁结已经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9章   范娘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宋云娘这里治疗,症状已经缓和了许多,不再受其困扰,更没有再要死要活了。   她的家人也从李三娘嘴里得知了大概,李三娘倒也没说得仔细,生怕范娘子面子薄又会想不开。   即便如此,范秀才也能从只字片语中猜到大概,不仅没有责怪她,还自责自己从小没给范娘子找个女性长辈教导,才会闹出这么多误会,是他这个父亲的失职。   虽然窗户纸没有捅破,可大家心知肚明,之前寻死的事也就此揭过。   为了避免误会,范秀才隐晦的和未来女婿提起整件事,那女婿不仅没有芥蒂,还觉得她是个贞烈的女子,婚礼也依然如之前计划的那样在这次秋试之后进行。   若能高中,到时候就是双喜临门。若是不能中,也能用这件喜事冲淡愁绪。   宋云娘笑道:“不晚不晚,范娘子能抽空过来,我就很高兴了。”   “哪里的话,是我该谢谢云娘子才是。若非是你开解我,我只怕如今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呢。”范娘子这些日子变得开朗了许多。   范娘子这次过来不仅送了礼,还将所有项目的卡都办了,还给李三娘也一起办了,非常的捧场,一次表示自己的谢意和信任。   第一天开业,就让宋云娘的口袋瞬间鼓了起来,短期之内不用担心资金的周转,让大家看到未来美好的前景,所有人都开心极了。   高家晚上为庆祝她开业,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好菜。   “我云娘能有今日,多亏了大家的帮忙。”宋云娘站起身一饮而尽,一切情意都在这杯酒里。   这酒是宋云娘专门到酒楼里打回来的,口感醇绵,价格也昂贵,平常都舍不得买。今天日子特殊,务必要配上美酒才行。   大家都知道今天开业很是顺利,都为宋云娘感到高兴。   “这就是你的家,要常常过来走动,别给生疏了。”周母道。   宋云娘在这里住了两个月的时间,早已经是一家人,如今她要搬出去,周家人还挺舍不得的。虽然也就在隔壁,可到底不比在同一屋檐下。   “若是伯父伯母不嫌弃,我唤你们干爹干娘如何?”宋云娘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当时觉得自己还不能支起,若是认了倒有点占人便宜的感觉。   现在她有了立命的事业,也就可以挺直腰杆来认亲。   高母高兴道:“好好好,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如今可算是儿女双全了!”   周家人自然没有说不好的,别人或许嫌弃宋云娘被休的身份,他们却是不会。从前是因为记着其父的恩,现在是觉得宋云娘是个重情义的。   这段时日她是如何教导麦冬的,他们看得非常清楚。   虽然高家行医也有几代了,可都是野路子出身,很多东西并不能只知表面不知究竟,所以医术难以精进。直到高长海是有个有天赋的,才能从铃医换了身份,可到底底子还是太薄了。   自从宋云娘开始教导麦冬,他进步非常的大。这些都是各家压箱底的绝活,他们一直忐忑不安,觉得占了便宜,偏又不舍得这个绝好的机会。现在认了干亲,接受这份心意也能踏实一些。   话不多的高父开口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就是跟我们全家人都过不去!”   晚上回到租住的地方,王娘子这下是彻底放下心来,明白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她握着宋云娘的手,情绪很是激动。   “真好,能看到你这般嫂嫂心底很高兴。”   宋云娘反握住她的手:“嫂嫂放心,等过些时日我就会把你和小豆包都接过来,省得你们父女姐弟分开。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到时候就让小豆包去读书,我之前已经跟范娘子说好了,范秀才愿意给咱们小豆包一个机会。”   “真的?!”王娘子听到这话又惊又喜。   “当然,这是范娘子亲口说的。”宋云娘笑道,“范秀才是个有本事的,瞧他对待范娘子态度,就知道不是个迂腐的,小豆包可以放心跟他学。”   范秀才教出好几个秀才,因此颇有名声,想要成为他的学生并不容易。他并不看出身,注重的是学生的人品和灵性。   范秀才因为感激,所以只要小豆包品性过关,就可以跟着一块上学。   “若是这般,那真是太好了。”王娘子激动极了,这些日子宋云娘不在,小豆包就一直复习着她之间教导的诗词,还经常用树枝在地板上练习宋云娘教他的字,明显对读书很感兴趣。   只是孩子虽小,却知道自家什么状况,从不曾提起过一句。   王娘子原本还不在意,可上次宋云娘跟她提起读书的事,这才发现自个小儿子的心思,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惋惜。   现在有范秀才的承诺,还看到今天开张带来的希望,让王娘子充满了希望。   “云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这话以后就莫要再提了,你们过来也是要来帮我的,否则我还真是忙不过来。”   宋云娘这话并不作假,开张当天的体验让大家非常的满意,很快就有新的人上门想要做美容项目。不管在那一世,爱美之心有之,谁不希望自己变得更美一点。   从前来找宋云娘的多是已婚的妇人,现在来的不少是那即将出嫁的女孩子。因为听说宋云娘会给人保养皮肤,于是就被自己娘亲带过来了,希望嫁过去的时候能美美的。   世人皆爱颜色,长得好些也能多得丈夫的宠爱。   顺便,还能过来调理一番。   如同宋云娘所说,有妇人病的人不少。尤其因为条件和观念的落后,使得女子们犯病率也更高了。只不过程度不同,有些人习惯了也就不太当回事而已。   现在有了宋云娘,大家就开始积极调理,这也是担心影响要孩子的缘故。最早在这里治疗的,其中有个妇人迟迟没有怀上孩子,来这里调理了一阵,又配合大夫开的药,很快就有了孩子。   因为这个,让宋云娘在妇人中又更加出名了,生意越发好起来。   如今宋云娘不需要每日苦哈哈的吃着刮嗓子的饼子,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一顿白米饭,肉也尝尝能吃到。宋桃儿到这里没多久,身量都长了一节。   也有医馆注意到了她,可这生意他们还真没法抢走,就算没有宋云娘,这些妇人也不会找他们的,因此宋云娘完全没有任何阻力,开店也就顺畅不少。   只是辛苦难免的,光是那水一天都不知道要挑多少次,虽然房子距离井口并不远,可这么来来回回也是很折腾人。   好在她有宋桃儿这个好帮手,让她轻松了不少。   宋桃儿勤快又聪明,很快就能上手帮忙做很多事。而且家里的杂活都被她包圆了,原本宋云娘更多是照拂的心,现在宋桃儿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值得。   宋云娘有时候看她太辛苦,想让她歇息,她都不乐意,就是个停不住的,而且整天都乐呵呵的。   “我觉得这些活比在家里做的那些轻省多了,还比织布有趣。”宋桃儿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劲头十足的。   “若是以后让你做这些,你可愿意?”   宋桃儿猛的点头:“当然愿意!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呢!”   “那就得重头开始学起,才能根据具体情况调节每一种药材的用量等。没有一个方子是万能的,每个人情况不同,用的东西也就不同。”   “姑姑,我不怕辛苦,就怕没钱。”宋桃儿坦诚道。   宋云娘也深有体会,只有钱进口袋,她才真正觉得安稳了下来,可以开始好好生活。   可老天爷偏偏不让她平静,这日,她从赶集归来,买了新鲜的鱼,想着晚上该如何好好烹饪。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云娘的前夫——沈云书。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两天更新不定,要带着闺女出门玩,我尽量不断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沈云书穿着月白色站立在门前,挺拔如松,风流倜傥,眉间却带着愁绪。   几月未见,如同隔世。   宋云娘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忘掉了这个人。曾经的甜蜜早已消失在记忆深处,带给她的苦楚也早已忘记。   她曾想过两人再见面的模样,可真到了今天,宋云娘才发觉,忘却一个人并不难。   “云娘!”沈云书看到宋云娘,面露惊喜,有些失态的跑到她的身边。   和想象中憔悴模样不同,宋云娘此时容光焕发,竟是比在家中还要明媚,仿若刚嫁入沈家时。沈云书有一瞬间的错愕,一时之间忘了现在是何时何地。   宋云娘微微颔首行礼:“沈公子。”   礼数周全,却格外生疏。   沈云书的笑容僵在脸上,面露痛苦:“云娘,休你并非我意,是我母亲以死逼我。我对的情意从不曾变过,天地可鉴。”   “沈公子还是莫要说这样的话才好,你我二人早已没了关系,你这般说话会让我们都难堪。”宋云娘很是淡漠,并非怄气才会如此,而是真的无悲无喜。   于她而言,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没有什么可提,也没有什么值得怀念。从前爱也好,恨也好,怨也罢,全都已经过去了。   珍惜现在,才是最值得去做的一件事。   “云娘,我知道你受苦了。”沈云书并未在意这份冷漠,只觉得宋云娘是不想他为难,依如从前一般关心着他。   “这次我过来,是要把你接回去的。你一个女人在外头终究不便,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句话倒是让宋云娘很是诧异,两人成婚的时候,沈云书对她确实百般宠爱,只是因为沈母作祟,才让两人经常分离。   他们也曾经有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沈母觉得她以美□□惑,使得沈云书无法安心功课,阻碍了他的上进。   成婚第二年,沈母就让沈云书到书房里住下。他们当时明明是夫妻,可一年想要同房一次很是艰难。   宋云娘当时也害怕自己耽误了沈云书,因此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尤其父母的离世,让她变得无依无靠,更是不敢有何意见。   在沈家,宋云娘生怕自己惹了沈母的眼,穿戴极为的素净,头上经常空空的,不敢惹半点颜色。反倒和离之后,她在外表上用的心思比从前还多一些。   在那个家,成天诚惶诚恐,整个人也更加憔悴。   哪个女子不爱美?况且她将收拾自己,也是为了让顾客们更加信服。若是一派老相,如何相信她一双巧手能让人变美。   因此沈云书再次见到宋云娘,才会觉得这朵鲜花竟是比从前更加娇艳了。   沈云书畏惧自己的母亲,因此不敢反抗,他说自己逼不得已将她休弃,宋云娘是相信的。她的前任婆母,早就在她肚子迟迟没有动静的时候,就有了想要休弃她的想法。   沈云书当时一直尽力的维护她,宋云娘不至于被太过刁难,直到沈云书提前赶往京城,为会试做准备。宋云娘才受到更多的磨砺。   原本她是以无子为由被休弃,后来也是沈云书书信坚决要求只和离,这才让宋云娘拿到的是和离书。   沈云书或许曾经努力过,可也只能到此而已。   而现在,他竟然敢违抗母亲的命令将她接回家?宋云娘很是意外。   “我若没记错,沈公子已经再次成婚了吧?”   沈云书连忙道:“云娘放心,秋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不会介意的。只要瞒过我的母亲,我们还如同从前一般。”   宋云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把我养在外室?”   “虽不如从前方便,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你一个女子在外头毕竟不方便,我听说你还需自己赚钱?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做抛头露面的事。云娘,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沈云书面露怜惜,心疼不已。   宋云娘笑了:“沈公子,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还不至于作践于此。”   “这怎么是作践,我们本就是夫妻,不过是换一种相处的模式而已。只要凡事小心,我们可常常见面,比从前还要方便。”沈云书一脸不解,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拒绝。   “这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恕我不能同意。从我接到和离书的那一天起,我们两人就再无瓜葛。沈公子若还惦记曾经我二人的缘分,那么就请从此一别两宽,再也不见。”   宋云娘朝着他行了个礼,越过沈云书往门口走去。   “云娘,你这是为何?”沈云书上前阻拦,“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曾经的情意吗?我知道这是委屈了你,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一个女人在外头该多么艰难,况且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什么苦你都能受得吗?”   “那是从前,从前你也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与我分开。结果,我收到了你亲笔书写的和离书。”   沈云书一脸歉意:“对不起……”   宋云娘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现在不愿意委屈自己了,你若真的对我好,就该就此离去。否则,一切不过是你想要时享受齐人之福,在这惺惺作态而已。”   “云、云娘,你怎么可这般说话。天地可鉴,我对你是一片真心。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沈云书一脸不可思议,完全都想不到宋云娘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宋云娘扯了扯嘴角:“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想回到那个泥潭里。沈公子,就此拜别。”   说完,宋云娘直接开门进屋,利落的将大门关上,将从前过往隔绝在外。   沈云书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五味杂陈,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   他一直以为宋云娘会理解他,虽然会觉得委屈,却是不想与他分开的。   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并且知道长大以后会成婚,可谓青梅竹马。成亲之后,两人更是浓情蜜意,经常一起吟诗作对,仿若神仙日子。哪怕他因为学业使得两人聚少离多,也不会因此薄了情意。   两人过于恩爱,于母亲所不喜,觉得会耽误他的功课。他们就故意面上尽少来往,私下暗度陈仓。彼此一个眼神,就能开心很长时间。   没想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的云娘离开了。   又或者说,这也是云娘的善解人意?不愿意他用这样的方式对不起自己的母亲,才会这般?   对,肯定是这个样子。   “云娘,我知道今日的话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只是不想我为难。我会听你的话,先行离开。日后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或者改变主意,记得来寻我……云娘……你愿意跟我走了?”   院门被打开了,露面的却不是宋云娘。   王娘子直接一盆水泼到沈云书身上,一手插着腰骂道:“我可去你奶奶的吧,竟然还有脸在这胡嚷嚷,真当云娘没有娘家人了!我告诉你个姓沈的,你要是敢再来,下次泼的就是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的事,历史上有人做出了另一种选择,同意成为外室,我说的正是陆游和唐婉。(至少我查到的野史上有这么一出)   在这里,绝不存在,也不会吃回头草的。   另外,这个文参加了“我和晋江有个约会”的活动,明天是四月的第一天,开始新的赛季,拜托大家可以的话多给我灌溉一些营养液。这个文成绩不太好,我希望能多一点曝光,让更多人可以看到,拜托拜托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院门再一次被重重的关上。   “嫂嫂,你可真威武!”宋云娘笑着朝王娘子翘起大拇指。   王娘子抱着盆一脸嫌弃:“瞧瞧说的那些话,听得让人恶心,真是好人都是他给做了,不觉得自己有半点不是。说得这般无奈,却连保护自己女人的本事都没有,说什么都是闲扯淡!”   “娘子说的是,这样没有担当还装模作样的男人,与他分开是我的福气,省得以后还会被带累!”宋云娘亲昵的挽着王娘子的胳膊。   王娘子听这话心中很是熨帖,虽然这段日子她看到了宋云娘的变化,可难免心里还是会担心,怕她会心软,毕竟夫妻一夜百日恩。   若非沈云书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她也不至于这般不留情面,不给半点余地。   和离的女子是会被人瞧不起,可这世道也多的是和离或者被休之后再成婚的,再嫁日子也不是都很难过。   况且宋云娘现在小日子过得就挺好,何必凑上去讨人嫌。   外室哪里是这么好当的,莫说那个难缠的婆婆,还有现在的妻子,有几个能忍下去的?回头上门把人打了,面子里子都给伤了。   宋云娘是个有本事的人,眼瞧着一天比一天好,如今那样貌比从前嫁到沈家的时候,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就跟未出嫁的时候差不多了。   宋云娘不仅给别人做美容护肤,自己也会试用,现在又没有压力,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伺候个刁妇,日子滋润模样也就更加娇俏了。   若非宋云娘是因为无子被休弃,早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提亲了。   哪怕没法生育,也不乏提亲者。只是宋云娘目前还不想这事,这才没有成而已。   王娘子和吴娘子也都觉得不需要太急,毕竟刚刚和离,如今宋云娘又有了自己的活计,多攒点钱存点嫁妆,那个时候再嫁也能底气足一些。   “你能想明白就好,嫂嫂并非喜欢拆人姻缘的,实在是这事太不像话。他从前就没法护着你,和离之后反倒还能护着了?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我听闻他现在的娘子是个高官的女儿,新婚燕尔的,哪里受得了自己丈夫还和以前的妻子有来往。”   宋云娘也不由叹道:“从前不觉,如今和离了才能看清楚。”   从前在局中,看什么都是好的,总觉得对方呢体贴、维护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婆母的关系,才会使得她在家中生活不易。   如今走出来才发现,关键还是男人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沈云书是有心却不够尽心,最终还是把矛盾推向了她,让她处境反倒更加艰难。   “现在明白也不晚。”王娘子拍了拍她的手,“他不知珍惜你这个宝贝,我们可稀罕了。”   “就是,姑姑这么厉害,从前那些人都瞎了眼了!”宋桃儿从里屋走了出来,一手牵着小豆包,笑得很是灿烂,整个人透着一种自信。   她进城没多长时日,完全没有了乡下丫头的土气。她现在也成了熟手,会的东西越来越多,腰杆也越发挺直了,精气神也就大为不同。   再者现在日子好转,也开始会打扮了。   王娘子之前也曾说过宋云娘,不能这般宠着宋桃儿,没得学了那些不好的毛病。   宋云娘笑道,宋桃儿身上穿戴是比从前讲究,却也都是最便宜的料子,甚至很多是她从前的旧衣服做成的。不过是花了些心思,所以才会觉得花枝招展的。头上戴的也就是些彩色布条或者一些花朵而已,都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重要的是巧心思。   她们做这一行的,是需要打扮自己,需要一定的审美的。若是自个土里土气瞧着不美,哪里能让顾客们放心。   宋云娘自打开了这会所,来这里洗头、护法和按摩占的比例越来越高,大家体验之后都成了回头客,而且还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真正有大变化的是从范娘子出嫁之后开始的,范娘子的未婚夫顺利考上了,且还是会元,前途一片大好。   范娘子出嫁的时候已经在宋云娘这保养护理了一阵子,她不吝花钱,所以宋云娘给她提供的都是最好的方子。加之除了心事,身体也康健,整个人如同鲜花一般娇艳,很是惊艳。   范娘子成为妇人之后,比从前要多了交际。妇人之间话题往往就那几个,有人夸赞范娘子的气色、皮肤好,范娘子毫不吝啬的分享自个也是在宋云娘这做了保养才会这般,从前脸色都是蜡黄的,时不时脸上还会起包,如今只要注意饮食,就不会再有了。   范娘子是举子夫人,交际圈都是县里有钱或是有权的人家,一听这话不管是真动心,还是为了巴结,都纷纷上门找宋云娘给自己护理。   县城毕竟还是个小地方,不似府里那般有很多底蕴深厚的大户人家。因此不少人就是手里有钱,也不知该如何保养自己,用的还是些陈旧的法子。再者宋云娘的方子都是经过千年进化而成,很容易就将这些人给吸引住。   有些人还暗暗私下塞钱,希望把她们和范娘子安排在一天。   这些客人都是有钱有闲的,让宋云娘的生意越来越好,钱包也越发鼓了起来。连带的从周长海那进的药材也越来越多,高长海虽然给她的是成本价,可因为药材拿得多,药材商那边有了折扣,也是另一种实惠了。   还好宋桃儿学得快,能帮不上忙,否则还真的有些忙不过来。家里的水都是请人挑的,王娘子知道的时候心疼得劲,偶尔来县里一次,都会把水缸装得满满的才舍得离开。   宋云娘捏了捏宋桃儿的鼻子:“就你嘴嘴甜!一会带着小豆包去买些糖果,今儿冬至没什么活,你可以好好玩一天,晚上咱们包饺子吃。不过上街的时候,可要将小豆包看好了,也别给跑远了。”   “哇呜,有糖吃了!”宋桃儿欢呼,小豆包也跟着腼腆的笑着,“姑姑,娘,你们放心,我一会拿着绳子将我们两个人绑起来,这样就不怕走散了!”   “就你最机灵。”宋云娘笑道。   宋桃儿跟小豆包两姐弟一蹦一跳的出门了,宋桃儿也是有工钱的,每次小豆包和王娘子来到县城,她都会把大部分工钱给自己的娘亲,然后留下很少的则带着弟弟一起去买糖果吃。   王娘子也没想着占她的钱,只是担心她是小孩子乱用,帮她存了起来以后给她当嫁妆。   “你真是太宠着他们了。”王娘子心底高兴,却也忍不住摇头,“就在几个月前,我们吃饭都每个饱的,现在竟然还费钱去买糖吃。”   “赚钱不就是为了花钱吗。”宋云娘不以为然,“嫂嫂,我瞧着现在生意还算稳定,收入也很是不错。不若春耕之后,你就到县里来帮我吧。家里头让赵婶子帮忙照看,回头给她一些米面。你就跟现在一样,时不时回家瞧一瞧,如此反倒更加划算。”   王娘子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会赶到县里来一次,一来至少住个两三天,若是宋云娘这里的活比较忙,还会住得更久。   家里头的事都是由赵婶子帮忙照看着,他们家人多地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人手却是够的,平日没少帮王娘子的忙。   王娘子每次到县里,就帮赵婶子带攒下的蛋、菜、布等等,拉到县城里卖,县里头卖价钱要比别人到村子里收高。而且每次回去,还会割肉送米面,所以赵婶子也很乐意帮她看家。   “你这才刚赚点钱呢,这活又不是忙不过来,哪里能这般花销。”王娘子却是不赞同,县里开销太大了,每次都觉得肉疼。   还好这里有种菜的地方,每次王娘子都会过来打理,足够她们平常吃的。有时候长的好的时候,还能送一些给高家。   乡下菜不值钱,可县里头卖得可是不便宜。   “嫂嫂,这要看怎么算。”宋云娘将她拉到一旁,慢慢跟她说道。   “现在收益还算不错,只要不大手大脚,还是能有些余钱。若是你来了,一天还能多安排一些活计,省得总是安排不过来一直往后排,隔得时间长了还会影响效果。   再来吧,小豆包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现在范娘子还在县里头,等明年肯定就会随着丈夫离开。虽说范秀才不会说话不算数,可有范娘子在,总是更方便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愚人节快乐~~~   另,日常求求求营养液,竞争激烈求投喂啊,嘤嘤嘤嘤~~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2章   孩子是王娘子最大的软肋,尤其是小豆包,他是宋家的唯一男丁,是要撑起整个宋家门楣的。   可小豆包身体不好,务农只怕是难以维持生计,王娘子一直希望他能学门手艺。现在宋云娘告诉她,小豆包可以去读书,她若说不愿意,那可真是太违心。   “嫂嫂,我知道你顾虑什么。”宋云娘抓着她的手拍了拍,“你是把我宋云娘从死里拉回来的人,我怎么做都不为过。更别说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理由我已经说了无数次。况且你们也不是来这里白吃白喝的,也是要给我干活的。”   王娘子见她这般态度,又实在想要为孩子谋出路,咬咬牙,猛的拍了拍大腿。   “好!就这么决定了,别的话我也不说了,若是以后两个小的不知感恩,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虽然距离春耕之后还有很长时间,可为了让小豆包顺利上学,宋云娘在范娘子到店里做保养的时候,向她询问该做什么准备。   如今范秀才因为范娘子丈夫中了会元名声大噪,不仅是本县,临县大户人家也慕名而来,想要将自己的子弟送给他教导。   范秀才挑选学生比从前更加严格,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家想尽办法,也没能敲开他的大门。   这也是宋云娘着急的原因,即便范家人一直非常感激她,可这事还是无法百分百的保证。早些提,他们还记得彼此情分,还有些许可能。   不过若小豆包资质太差,违背了范秀才收徒原则,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宋云娘也希望趁着范娘子还在的时候,给透个底,倒不是要作弊,只是不至于小豆包跟个没头苍蝇一样。   他们毕竟只是农耕之家,家里头就没有出个读书人,宋云娘虽然有另一世记忆,可到底有很大不同,因此连该准备些什么都不清楚。   宋云娘深信小豆包是个聪明的,可也必须要承认他现在是会比其他孩子基础要差些的。   “你说的是刚才那个出去的孩子吧?”范娘子问道。   小豆包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是个男性,平常有客人的时候,都是跑到高家去的。因此范娘子从前没有见到,今天小豆包出门时正好巧遇。   “对,就是他。他大名叫宋恒,是个很机灵乖巧的孩子。”   不管是小豆包还是宋桃儿,都是勤快又懂事的,不管在家里还是在这,都尽可能的帮忙做事。拿到了钱也从不会乱花,买了也是先孝敬长辈。   宋云娘会这么用心,实在是两个孩子太讨人疼。   小豆包尤为懂事,王娘子对他或多或少是偏心的,是个男孩又是最小的,他可从不因此而变得霸道不讲理,反倒更是体贴。   有时候家里东西少了,王娘子先匀给他,他都会主动分给宋桃儿。   也是因为如此,宋桃儿也处处想着他,姐弟两的关系非常的好。   “瞧着确实是个好孩子,还很懂礼。”范娘子也很是赞同,一个小不点,竟然还知道男女大防,因为出门迟了被她撞见,连连道歉,着实好笑。   “择日不如撞日,不若今日我就带他去给我爹瞧瞧吧。”   正在一旁帮忙的王娘子直接睁大了眼,又不敢插嘴,整个人非常慌乱,差点把水给打撒了。   “可他什么都不懂,去了怕是入不了你父亲的眼。”   范娘子笑道:“我父亲就喜欢这样,说是如此才能看出真性情,若是做好了准备,反倒瞧着失了灵性。我父亲收学生,一看品性,另外就是看是否有灵性,他说读书也是看天赋的。若不然需要花费太多力气,普通人家可熬不了。”   宋云娘心里没底,可范娘子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   范娘子离开的时候,宋云娘就将小豆包叫了回来,跟着范娘子一起来到范秀才的家中。   小豆包被领入屋内,宋云娘则和范娘子在外头喝茶等待。   “你不用担心,我爹虽然严厉,却是个讲理的人。”范娘子安慰道。   宋云娘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将一直忍不住探望的脑袋转了过来,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其实今天还有些事想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宋云娘看范娘子神色有些犹豫,又道:“我们两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这事不管成不成,你都不用为难。”范娘子声明道,“我明年就要跟着夫君去京城,你知道京城开销比府里还大。我夫君如今虽然中了举人,可从前读书把家里都掏空了,一时难以填补。我的嫁妆也不多,在京城那样的地方,虽说也不至于为衣食发愁,可若是想要交际却相形见绌了。”   宋云娘愣了愣,却并不急着发话,想要知道范娘子的用意。   “所以我想着,到了京城我也得做些什么。”   宋云娘诧异,猜到了一种可能:“范娘子,你是想要做我这生意?”   范娘子脸微红,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是你独门生意,我哪里能抢,这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我就是想着,你那些保养皮肤的东西特别的好,能不能制成成品给我带走?让我赚个差价。又或者送人当礼物,也是极好的。”   宋云娘听这话更是稀奇,一个秀才家的女儿,竟然还懂经济之事。   要知道这世商人的地位低下,虽然如今商人之子也可依可靠,可依然会带有歧视。   而读书人更是讲究,像范娘子这样的人家出身,一般都不会把这些生意挂在嘴边,会觉得太过粗俗。   “云娘子是个爽利的人,所以我也就不同你说那些虚的。”范娘子笑道,“我原本在家里当姑娘,虽然不常出门,却也都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我爹和我哥,是个不把钱财放在心上的,家里田地都不知道有多少。如我不盘算好,我们家根本没有现在的光景。成婚之后,家中也没个主事的人,自然都落在了我的肩上。”   范娘子这些日子和那些妇人交际,更加明白光是读书不经营是不行的,她的丈夫还是要走官场的,而不是像自己父亲一样闲云野鹤。来往就需要花钱,这都是摆在眼前的事。   再者是真的觉得宋云娘的东西好,即便不用来做买卖,用来敲开京城妇人的圈子,那必是事半功倍的。   也省得到时候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平白花了钱还被人笑话。   宋云娘了然,难怪范娘子主意这么大,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那般的决绝。   “你说的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两地路途遥远,这般来回折腾,只怕还不够成本的。”   范娘子也明白这一点:“若是能放时间长些,我一次多运一些呢?”   “这般倒也可以,可你才刚去,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这量如何把握得好?我这些东西都是时间的期限,过了效果就不好了,甚至还会坏事。到时候运输成本还有丢弃的,只怕能赔个倾家荡产。若是给京城贵人用,这里面的用料会更讲究。”   范娘子轻叹一口气:“是我冒进了,一想着去京城,就觉得那里有猛兽一般,整个人心生不宁的瞎出主意。”   “不若娘子先拿一批,莫要贪大,只当做是走亲访友带的礼物。东西若是真的好,肯定会有人再问起,你就成了那个必不可缺的中间人。我想娘子也不是真的想要做买卖的,只是想让我独一份留给你,又怕伤了我两的情分,才想着用生意做幌子。”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范娘子苦笑,“不过我也确实想要做生意,谁又嫌钱多,我们家也确实没什么闲钱。但是这对你来说确实不公平,因此你若是心中不愿,无需跟我客气。”   宋云娘笑道:“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求求求营养液和霸王票~~~~~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章   “你当真这么想?莫要因为我们的交情让你吃亏。”范娘子担忧道,生怕宋云娘不知如何开口拒绝她,才这般说的。   宋云娘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这小本生意现在哪里能做到京城去?也就是你跟我关系好,总想着我才会想得那么深远。”   范娘子却是不赞同:“你的东西好,名声迟早会传出去的。你瞧瞧你这店也没开多久,连其他县的人都慕名而来。我拿这些东西做礼,就没有一个不回头问我是哪里找来的好东西。”   “那也传不到京城去,就是坐船也得大半个月的,我这么个小玩意哪里来这么大的魅力。你啊,跟我还这般客气。”   宋云娘对自家产品有信心,可不管做什么保养都是日积月累的过程,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京城那么遥远,她这么个小玩意,哪里这么容易传播出去的。不过是范娘子面子薄,觉得占人独一份太霸道而已。   “你可别小瞧自己,你做的东西绝对值得!从前我哪里知道有这么多讲究,还有那些吃食的调理,这些都是世家里才懂的。”   不管是美容还是保养,内调才是关键。因此宋云娘还会教导他们吃食上的讲究,还会制作药膳。   宋云娘看她认真,想了想便是道:   “若你过意不去,给我的价钱比平常多一些便是。我给你的方子会重新调过,京城不比我们这里,听闻会更加干燥,所以用的东西也就会有所不同。用料也会更好一些,需要你给我一些定金。”   范娘子闻言哪里有不答应的:“这是应该的,我来回一趟不容易,要的东西多,当然不能让你先垫着。”   “这套东西在五年内,除了你我不会卖给别人,属于你的私人订制。只是希望在对外送或者卖的时候,不忘提一下来处。京城里喜好什么我也不清楚,所以外头包的盒子便是由你去到那里再请人想想,你要在这里头多上些心。”   宋云娘虽然觉得现在这情况,将她制作的东西卖到京城,那简直太遥远了。   她如今也不过是刚刚起步,解决了温饱而已。可心中依然希望有那么一天,所以从现在就开始一点点的打基础。任何物件想要卖出名堂,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既然范娘子开口了,她也就为长远做个铺垫。   范娘子也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是借她将名声打出去,若以后真有那些打算,便是容易了。这般一来,她心底反倒是踏实了,也省得占了便宜。   “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先算算成本,我再想想需要多少。我们虽然关系好,可也得按照外头的规矩来,找中人签契约和给订金,一个都不能少。”   “你放心,都会办得稳稳妥妥的。”   两人谈妥,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小豆包终于被放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蔫呼呼的。   宋云娘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莫不是没被瞧上?   县里秀才并不多,每个人都很是傲气,普通人家很难被瞧上眼,更喜欢祖上有读书识字的。觉得这样的出身,孩子多少也被熏陶。   若是范秀才瞧不上,想要另寻夫子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能找到也是学问不够好的。   “小豆包,没关系,若是你想要上学,咱们还可以有别的法子。”宋云娘心中失望,可面上却当没事人一样的安慰,担心他受到打击。   小豆包抬头,眼睛眨了眨:“姑姑,先生说我现在就可以入学了。”   “啊?!”   这个时候范秀才也走出来了,他穿着十分朴素,一派老学究的模样。   “先生安好,给您添麻烦了。”宋云娘欠身行礼。   范秀才道:“宋恒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依我所见让他越早入学越好,莫要再耽误下去。”   宋云娘没有想到范秀才会给这么高的评价,又高兴又有些不知所措,她稳下心神道:   “多谢先生,不过这事我得与她娘亲商量。他们住在乡下,原本没有打算这么早到县里。”   “是该如此。”范秀才点了点头,“不过读书之事宜早不宜迟。”   “是,是,我会同嫂嫂好好商量的。”   宋云娘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领着小豆包赶忙回家了。   王娘子正在给人洗头,宋云娘直接冲了进去,也不管还有人在便是道:“范秀才愿意收小豆包,还说他极有天赋,最好早些读书,莫要再耽搁。”   “真的?!”王娘子兴奋极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明明做惯了的活,这一下就给懵了。   正在洗头的娘子是个常客,笑道:“这可是大喜的事,范秀才可是教出了会元的人,他都说那孩子聪慧,孩子以后必是个能干的,兴许以后你还能做个状元娘子!以后我还能对外吹嘘,状元娘子以前还给我洗过头。”   “瞧您说的,我哪里有那福分。”话是这么说,可王娘子依然笑得合不拢嘴。她也反应了过来,稳下心继续给对方洗头按摩。   “不管未来成什么样,既然范秀才都这般说了,咱们还是早些把小豆包送过去,省得未来又有什么变化。”宋云娘提议道。   “孩子的前途是最重要的,是得抓紧。范秀才现在可不是一般人,想入他门下可不容易,莫要错失良机,这可是关乎孩子一辈子的事。”正在洗头的娘子也道,“正好王娘子也能留在县里,这样你们这人手也多些,省得每次都得等很久才能排到。”   王娘子原本的犹豫,顿时全都抛到了脑后,急匆匆的就要出门。   “桃儿,你过来给娘子按一按,我现在就去找车夫,让他给我们留个位置,今天我就回家!”   宋云娘连忙将她拉住:“嫂嫂,你也太急了,我们总得谋划谋划啊。”   “这还有什么谋划的,范秀才都这般说了,我还有什么犹豫的,我现在就回家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王娘子根本没法安静下来。   “你这一来一回这么麻烦,总得想好了再回去。况且你不是说还要帮村里人捎东西回去吗?现在也还没买呢。”   村子里很少会出门,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像王娘子这样来回奔波的非常少。   因此,想要买什么东西若是拖不到人,就得跟那走货郎买,价格也就贵上不少。自从王娘子来回奔波,大家就都委托她帮忙,王娘子会抽些钱当做辛苦费,但是依然比从走货郎那买东西要便宜。   如此,王娘子也省了路费,甚至还能赚点吃零嘴的钱。   “瞧我,一高兴脑子都不好使了。”王娘子羞赧不已,她一直说什么只希望孩子能识几个字就好,可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一时间就忘乎所以了。   正洗头的娘子笑道:“这有什么,等你孩子出息了,享福的还在后头呢。”   当天晚上,王娘子就拉着小豆包和宋桃儿到宋云娘面前,让两个孩子跪下。   宋云娘吓了一跳,连忙扶两个孩子站起来:“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王娘子却坚持:“这是认干亲必须行的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在4月5日入V,届时会有大肥章放送,留言还会送上红包。   -   这个文的总基调就是温温和和的做个美梦,没有太多的纠结,也比较细碎日常,比较平淡。可能不太符合很多人的口味,但是你们能看到这里,非常的感激。不管将来继续追还是放弃,都谢谢你们来过这里。 第24章   “嫂子,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是一家人嘛,哪里用得着这样。”宋云娘心底微颤,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一样。”王娘子摇头,认真道。   “我们是一家人,可说句不动听的话,你只是姑姑而且还不是亲姑姑。咱们两家的关系都不知道拐了几圈,只能算是同族。若是以后这两个小的真是白眼狼,还真拿他们没辙。这若是认了干亲,走了明路,若他们真敢有那样的心思,那可就是天理不容了!”   宋云娘失笑:“嫂嫂,两个孩子都是听话懂事的,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你这样说,他们得多伤心。”   “姑姑,我们不伤心!”宋桃儿和小豆包齐齐道。   宋云娘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两个小鬼头,知不知道我们说什么就跟话。”   “当然知道!”宋桃儿开口,“这是让我们不要忘本。”   王娘子看着两个孩子道:“我想着,你对两个孩子是打心里当做亲生的疼,比我这亲娘都要上心。只要你不嫌弃他们是个不成器的,不若就正儿八经认你做干娘,以后你不管是再嫁还是一个人,他们都是你最大的依仗。”   “我哪里会嫌弃他们,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宋云娘心底很是感动,明白王娘子是真心为她着想。   她成亲五年无子,来自另一世的记忆告诉她,并不一定是她的问题。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生不出来就是女人不行。   而且她这样的情况,想要再嫁,很难寻觅到良人。她除了真生个孩子,否则不能生这个帽子是摘不掉的。   王娘子也是害怕她以后孤苦伶仃,才让孩子认她做干娘。这认亲和普通的认亲不同,如同于过继一般,两个孩子在律法上就是她的孩子,以后是有义务赡养她的。   百事孝为先,若以后忘恩负义,为世人所唾弃,还能去官府告他们。   王娘子见她答应,催促着:“还不快叫干娘。”   “干娘!”两个孩子齐刷刷的叫道。   宋云娘红了眼,明明只是换了个称呼,可感觉却完全不同。她一直很喜欢孩子,想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哎,乖孩子。今日突然也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明儿给你们补上。”   “谢谢干娘。”   高家人知道两个孩子认了宋云娘做干娘,而且是走明路的,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加上得小豆包被范秀才看上,便是整了丰盛的宴席庆祝。   高母感叹:“好,真好,这样一来你也有后了,不至于百年之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宋云娘看着热热闹闹的你一大家子人,心中百感交集。前不久她还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转眼间什么都有了,命运还真是无常。   一杯酒下肚,整个身子暖洋洋的。   两日后,王娘子回村里安排家里头的事,小豆包则正式上学。   范秀才坚持不收他们的束脩,说是宋云娘之前为他们范家做的,足以抵这些身外物。不仅不要束脩,连贵重的礼物都一律退了回去。   推辞不过,宋云娘只能作罢。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他们节省了不少钱财。   但是束脩只是读书极少一部分的开支,在这里能上学堂读书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笔墨纸砚和书籍等等,每一样的都昂贵至极,而且还是消耗物,用量很大。   还未入学,光是准备书本、纸张笔墨等等,就花了一千多文钱,普通人家根本支付不起。   再加上开始读书就难以从事生产,又是另一笔隐形的开支。桩桩件件,都会阻挠平民百姓可以进入学堂改变自己的命运。   宋云娘现在生意还不错,已经足以温饱,可若小豆包要走科考之路,这些钱却是不足了。   好在现在小豆包年纪还小,倒也没有那么急迫。   会所有了王娘子,宋云娘总算不至于天天忙得团团转。宋桃儿虽然聪慧,到底年岁小,很多事还是没法帮上忙,有了王娘子就好了许多。   否则宋云娘又是自己配药制药又得去给客人护理,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王娘子来了,宋云娘终于可以腾出手来。   宋云娘为范娘子准备她要带走的东西,范娘子是个狠手,一次性差点将自个的嫁妆掏空,因此要的东西还不少。   宋云娘有些担忧:“你会不会买太多了?这些东西最好不要超过一年,否则就失了药性。你刚过去眼前一片黑很难做生意,这么多又能送得完?”   “我还只怕少了。”范娘子却充满了信心,“我们这次去京城,夫君不仅是去读书的,更是要去交际。我是他的夫人,总要有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世还算开明,女子间也是经常有来往的,尤其是妇人之间。如同后世豪门之间一般,同样有那圈子,与前头的丈夫同步,以加深彼此的感情。   宋云娘叹道:“这才多久,你现在还是新妇就有那当家主母的范儿了,哪里瞧得出从前那般腼腆。”   “我也是逼出来的。”范娘子笑道,“这段日子一直与人交际,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比从前加起来都多,哪里还能跟从前一样。   不过也因此,认识了不少人,回头去京城都方便了许多。还和京城那边的同乡搭上了线,也不至于刚过去两眼一抹黑。这也是我能带这么多东西的缘故,我心里都有数的。”   范娘子也是体会到了交际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现在也热衷于此。有些话男人不方便说,女人却是可以。   范娘子都这般说,宋云娘也就大胆的放手去准备。她从中赚钱的并不多,不过也足以让小豆包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发愁笔墨纸砚。   她依然通过高长海这边拿药材,通过他也就不需要跟那些药商打交道,她毕竟是和离了的女儿家,总是有诸多的不便。   “云娘,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呢。”高长海看到宋云娘,连忙迎了上来,他身边站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眉间透着惆怅。   “高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高长海介绍身边人:“这位是咱们安心药铺的曹掌柜,是他寻你有事。”   “云娘子安好,这事必须请您出手帮忙啊!”曹掌柜拱手哀求道,虽然宋云娘是女子,态度也十分的恭敬。   宋云娘了然,今年冬天很是反常,从秋收之后就开始不停的下雨,雨水也不大可一直湿漉漉的就跟春季回南天一样。   这种天气是药店最为厌烦的,若非他们提前准备,只怕有不少药材都要发霉。可即便如此,在储存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哪怕有现代技术也无法完全施展,再加上炮制水平有限也会让药材容易发霉,多少还是有一部分的损耗。   可这种损耗对于这里的药店医馆来说,却完全不算什么。高长海为此非常高兴,再一次觉得自个能找到宋云娘是捡了大便宜。   “曹掌柜无需这么客气,有什么帮忙的尽管开口。”   曹掌柜的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明了来意:“这次入冬我们药铺损失极大,近半的药材都给毁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过些日子回南天又来了,再这么损失下去,我们这铺子可真要关门大吉了。听闻云娘子在这上头有心得,因此老小儿厚着脸皮来讨教。”   高长海经常与这些人接触,会将自家情况对外说起也不为奇。宋云娘也没想着藏着掖着不让人知晓,她的会所如今固然做得不错,可更喜欢的还是和药材打交道。   现在王娘子来了,她也渐渐把重心放到了配置药材上,让王娘子给人去做护理。   王娘子是个心细手巧的,而且非常会说话。   做保养是个漫长又无聊的过程,她很会和人拉扯话题,让人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也就没有那么难熬,还能达到放松心情的效果。   宋云娘就没有这样的巧嘴,除非对方起话头,否则她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   会所卖的不仅仅是产品和技术,更重要的是服务,只不过现在没有竞争对手所以没有那么明显,宋云娘这一点还真没有王娘子甚至宋桃儿做得好。   “曹掌柜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平时没有什么养护的法子吗?今年怎么损失这么严重。”   曹掌柜叹道:“往年也是差不多,只是今年冬天反常准备不足,又进了太多的货,就砸手里头了。从前也只能认了,出货的时候将损失的成本都给算进去。可现在从高大夫这里得知,云娘子出手让他的店铺里损耗不及从前一成,所以斗胆过来讨教,还请娘子务必出手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大家有缘再见,留言会有红包哦︿( ̄︶ ̄)︿   今天要回老家做清明,心里是打算第一更在今晚12点,若是赶不及就是明天早上九点。   另,广西清明+三月三放假五天,大家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5章   “曹掌柜这般看得起我宋云娘, 我自然愿意效劳,只是不知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合作?”   有生意送上门,宋云娘自然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况且这活儿也不会触犯到她或者高长海的利益,也就更愿意赚这笔钱。   “不知云娘子所说的方式有哪些?”曹掌柜谨慎问道。   宋云娘笑道:“就看曹掌柜是想让我长久帮忙,还是只是度过眼前的难关了。”   “自然是希望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曹掌柜笑了笑,可随即话锋一转, 一脸愁苦道:“可你也知道我们这次损失太严重, 只能先请娘子帮我们度过现在的难关, 等到缓过来了,再与娘子谈后面的事。”   宋云娘点了点头:“那你们只需要付这次的酬金即可,单次价钱会高些。”   “应当的,应当对。”曹掌柜连连应和,态度很是恭敬,“不知多少才能请动娘子前去帮忙?”   “我还需要去瞧一瞧你们的库房多大,主要有些什么药材才能决定。”   “应该的,应该的。”   宋云娘又道:“药材储存效果牵扯多方面原因, 数量越大种类越多越复杂, 我先声明我不能保证能达到和高大哥一样的效果,不过我可以保证损失不会超过你们给我的酬劳。”   曹掌柜愣了愣,叹道:“娘子是个小心的人。”   宋云娘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她并不是对自己技艺没有信心,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高长海的事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可自从再次提起她就不曾忘记, 凡事都要更加小心。   她不过是个孤女, 无依无靠的,很容易被一些人盯着欺负。   约定好时间,曹掌柜便是离开了。   高长海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曹掌柜分明是想要偷师,所以才不愿跟你做长久生意。我瞧他们人品不行,要不还是算了?”   安心药铺是做这生意的,也还有自己的一套,心底明白想要学走方法并不难。只要以后多看看多瞧瞧,就明白里面的道理,或者以后直接套用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有人送钱上门,哪有不赚的道理?”宋云娘心中早有盘算,“高大哥无需担心,我早就料到会这般,这世上像你这样的厚道人可不多。”   “那可是你独门手艺,你就让人这么学走了?”高长海还是觉得很不妥当,为宋云娘打抱不平。   宋云娘不在意道:“我也是拿钱办事,并不吃亏。况且他们这般只能学其形不能学其神,到时候还是需要自己琢磨的,我顶多算是给他们启个蒙。”   “可是……”高长海还是觉得不妥,他们这些手艺人,可把一身的本事当命一样看的。   “高大哥,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宋云娘笑道,“别的不说,你看我在你这干了这么长时间,也就这段时间我忙一点,所以教导麦冬的时间少了,可隔三差五的还是要抽时间教导,即便如此他也没把我的本事都给学走了。”   高长海仔细一琢磨,这才放下心来。   “你心中有成算就好,我就怕你不知道人心险恶。”   “高大哥放心,我明白的。”宋云娘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谨慎,笑道:“我们两家关系和别人不同,我又和麦冬投缘,所以才放心把自己所学教给他,并不是个傻大方。我即便慷慨无私,也不会让自己饿死的。”   高长海笑了起来:“是大哥小瞧你了,总想着你是女子,就把你给想得太柔弱。”   “高大哥是因为心善!以后云娘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省得我怎么翻跟头的都不知道。”   ————   宋云娘带着麦冬来到安心药铺,虽说都一个县城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可就让宋云娘一个人前往总归不妥,有麦冬跟着才能放心。   倒也不是担心对方会做什么,只是省了一些闲言碎语。   宋云娘并没有拒绝高长海的好意,安心药铺的药材要丰富得多,有很多珍贵的药材,这是高家医馆里所没有的,麦冬跟着也能长长见识。   “云娘子,可算把你给盼来了,你瞧瞧,这么多药材全都用不成了。”曹掌柜看着一筐筐的药材从库房里搬出去往外扔,他就心疼不已。   这里面很多药材是花钱都难买的,不少药材本地没有,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现在直接毁了大半。   宋云娘看到这些发霉的药材,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可惜极了。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这么多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而且药铺因此损失大,就会将成本压在患者身上,百姓看病也就变得更难了。   “你们平时把药材运回来,就这么胡乱堆着吗?”宋云娘走近库房,眉头皱得更紧了。   原本以为高长海那已经够乱的,可想着他也是第一次开医馆,不懂也是正常,可没想到唐唐一个老字号的药铺也这么的不靠谱。   “是用袋子装起来的,只是现在趁着天气好,拿出来晒晒太阳,翻捡出里面不能用的。”   宋云娘看了一圈心里有了底,问题和高长海当初犯的差不多,只是数量和种类更多一些罢了。   好一点的地方便是,这里的库房够大,比较方便腾地方让她去重新布置。   “麦冬,你瞧出什么问题了吗?”   麦冬犹豫,宋云娘笑着鼓励:“但说无妨,若是说错了也没关系。”   “药材摆放毫不讲究,只是为了方便拿出来,有些直接放在地上,或是随便用个麻袋收起来。防潮防虫防鼠完全不到位,不知分门别类,不知利用埋藏、对抗、气调养护等方法养护。比如那泽泻,只是简单烘干储存,很容易受潮。”   麦冬回忆宋云娘对他的教导,指出不妥之处。   一条条的列开,有条有理,端看那架势就知道是个行家,并不是忽悠人的。年纪虽小,可说出来的东西都非常有道理,却并没有道出该解决的办法。   曹掌柜听他头头是道,不过一个黄毛小儿,便是知道那么多,对宋云娘也更是信任。   “云娘子果然是有能耐的,只是一瞧就知道这么多不对的对方,我这药铺就多亏你帮忙照料了。”   “好说。”宋云娘颔首,“若是要我帮你们整理,一次需要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曹掌柜惊叹,没有想到宋云娘竟然狮子大开口,“这也太贵了吧,我们这最好的炮制师傅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一千五百文钱。”   宋云娘笑道:“这价格乍一听确实不少,可对比你们扔出去的药材,却不值什么。刚才你们抬出去的发霉药材,就不止这个价了吧?”   “话是这么说……”   “曹掌柜,虽然我姑姑只过来帮你整理一次药柜仓库,可至少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真正整理好。之后还会留下来几天指导你们进出货物。你也该知道我姑姑办的女子会馆生意多红火,她出来接你这边的活,那边可就顾不上了。”麦冬张口道。   “况且,你们回头依葫芦画瓢,就能把我姑姑安身立命的本事学了去,你们也该交学费才是。”   麦冬人小,由他开口,反倒更加可以直白让人无法拒绝。   曹掌柜面露难色,还想要开口压价,宋云娘直接道:“曹掌柜若是有犹豫,可以再想想。我还是那句话,不敢说我的法子多厉害,可节省下的钱付给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宋云娘便是领着麦冬要离开。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衣食不饱的落魄和离女子,虽然依然缺钱,却不会这么急迫。   十五两这个价格很公道,安心药铺只算是个中小型药行,但是因为太过杂乱,毫无经验,所以才会是这个数。   “等等,好,十五两就十五两,我们这就立字据。”曹掌柜看着堆积在一旁,没有来得及丢弃的发霉药材,咬了咬牙将两人拦下。   宋云娘笑着点了点头:“曹掌柜莫用担心,这笔钱你绝对花得值。”   曹掌柜苦笑:“希望如此,若是再损失下去,我这店铺都要开不下去了。”   宋云娘笑笑,心底明白不过这么说说而已。心疼是真,开不下去倒也不至于。   接下了这份或,宋云娘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范娘子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白天就基本都在安心药铺这边,麦冬也一同跟着。   宋云娘教导他这么长时间,现在也到了检验的时候了。   麦冬果然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这阵子宋云娘的教导起了很大的作用,对药材更加的了解,知道原理一些没见过的药材,知道什么属性就知道该如何摆放和储存。   虽然难免细节上有差错,可大致方向都不成问题。   县城里没有秘密,安心药铺花重金请了个药柜,且对方还是个女子来整理自家药铺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高长海在县里名声不显,因此之前知道的人不多,可安心药铺大家却很是了解。   安心药铺不是县里最大的药行,却也是个老字号了。听闻有此事,纷纷好奇上门询问。   一听果然如此,那些药行的掌柜都忍不住啧啧摇头:“曹掌柜还真是个大方的,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干了这样一件大事。”   “我这也是被逼无奈,每一年损失这么多药材,我心疼啊。”   “果真有用吗?”   问起这个,曹掌柜想到这阵子库房里的动静。虽然现在还瞧不出所以然,可看那架势都是有模有样的,虽然有时候想不通,为什么要将两种药材放到一起,可听麦冬那孩子说他们家就是这么放的,确实霉变情况少了。   他又派人去高家医馆去抓了这两味药材,并没有出现串味或者影响药性的情况发生,才放心的放任宋云娘去折腾。   要说有没有效果,他现在也说不上来。不过经过这么两日的整顿,库房里变得清爽有序了不少倒是真的。   瞧着好像也不是多难想的事,可以前他们确实想不到可以那样摆放。   “这还没布置完,我也不好说。你们若是想要知道,也可以去试试。”   有些人心动了,只要是开医馆药铺的,都会为药材发霉虫蛀所头疼。安心药铺经营了这么多年,都愿意去尝试,恐怕东西是真的好。   可也有更多的人觉得不过是华哗众取宠的手段,不觉得有这么神奇。   药材损耗,已经是众人早已经习惯的事了。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高家医馆也就是运气好今年没损失罢了。   安心药铺自从少东家继承,这些年越发不靠谱了,这次肯定又是瞎胡闹。   虽然有安心药铺在前,可大部分人都抱着观望的态度,想要看看最后效果,再做决定要不要请宋云娘。   其中也不乏大胆的药行,这个人便是云丰药行的少东家。   云丰药行在县里根基较浅,据说来头却是不小。少东家邵前进是从京城来的,据说是个大家族的子弟,因为身份不高就被发配到了这里。   谁说邵前进不被家族重视,可到底背靠大山,因此在这偏远小县城也立足了。只是一直不温不火,没有什么起色。若不是财大气粗,只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他们会找上门,宋云娘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意外的是他们自个现在就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愿意出钱做一件前途未卜的事。钱财是小,若是没有效果,必是会被同行取笑。   云丰药行虽然来头大,可强龙压不倒地头蛇,更何况少东家还是大家族里不受重视的。现在虽然立足,却是经不起一点波折。   觉得是情理之中,是因为他们来自京城,那里信息更加发达,各种文化交融也更多,也就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邵前进虽是旁支,也会被环境所熏陶。   宋云娘被邀请前往查看他们的库房,比起安心药铺,他们明显更有章法,也有了一些朴素的存储方法,只是没有系统化。   这是大家族的底蕴,哪怕是个不受重视的旁支,得到的信息也要比根基浅的人家要多得多。   “你们的药行要折损率应该没有其他药铺来得多吧?”宋云娘看完如是道。   “是会好些,所以才能在这环河县有一席之地。” 掌柜并未隐瞒,捋须笑道,“不知娘子觉得,我们药行可否还有改进的余地?”   “虽比其他药铺要好些,可折损率依然不小,依然有很大的赶紧空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花在我身上的钱,绝对比 药材损失要低得多。”   云丰药行的情况要比安心药铺要好得多,因此她只收十两银子,价格很是公道。   “有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掌柜是个干脆的,当场就决定和宋云娘签订契约,不过他们要求要先到高家医馆去瞧瞧。   宋云娘并未直接答应,道:“我做不了高家医馆的主,他们是否愿意,得征求他们的意见。”   高长海得知之后,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我那医馆最大的私密,就是你帮我整理库房和药柜的法子,他们若是喜欢看就看去。”   掌柜在高家医馆转了一圈,在高长海应允下,时不时会翻动查看,最终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场道:   “我们药行决定和娘子签订长约,与高家一样的方式,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宋云娘你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看那掌柜的动作就是个懂行的,明白其中的价值。只怕他们的图谋更大,并不是眼前这点损耗的药材。   宋云娘并不在意,她早就做好被学走的打算。这种本事一开始用来赚些小钱还是可以的,却没必要死死拽在手里。   她首先是个药师才是个生意人,一名药师最看不得就是药材被糟蹋,若这些法子传播出去,也是对药材对声明的尊重。   只不过她也没法那么无私,若她家中有万贯家财还可行,如今这情况可没法摆阔。她会尽可能靠着门手艺换些钱,却又不会过度的保密。事实上,就算保密也没法维持太长时间,还不如给人卖个好呢。   “这是掌柜对我的信任,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这长约只为一年,若是到时候还需要我,再签订协议。”   掌柜想了想答应了:“好,就依你。第一个月娘子最辛苦,所以我会给你两千文钱,而后面一个月一千五百文,您觉得怎么样?”   这个价位和宋云娘心里所想的差不多,也看出这云丰药行不会在小钱上扣扣索索的,她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一下子接了两单生意,宋云娘更加忙碌了,直到安心药铺那边布置好,这才稍稍能够松一口气。   “你瞧你,才多长时间,就瘦成了这个样子。咱们现在境况比从前好多了,可你瞧你,比之前还瘦。”王娘子心疼不已,她现在很是大方,天天想着怎么做好吃的给宋云娘补补。   宋云娘自己就知道很多养身的药膳方子,所以这每天吃的都是很补的,两个孩子包括王娘子自己都胖了一圈,整个人变得红润不少,一瞧就是有福气的,和之前面黄肌瘦的样子完全不同。   反观宋云娘,精神头虽然非常的好,可瞧着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好像他们家的好东西都被他们几个占了,宋云娘一个没捞着似的。   “我瞧着瘦,可身上很结实,你瞧我精神头多好。”宋云娘毫不在意道,她觉得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况且她其实也没多辛苦,大多数情况都是动动嘴,别人负责跑腿。   只不过时间上也就比较紧张,精神上也会有一定的压力。   “你那还叫结实?现在就快年底了,你必须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把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否则过年回家,我可真是没脸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几个一起欺负压榨你呢。我们都养好了,你反倒越来越瘦。”王娘子板着脸道。   宋云娘哪里不知道是你王娘子心疼自己,若说辛苦,这里每个人都不轻省。   王娘子现在就是会所的主力军,家里的活也没拉下。他们现在人多了,也不好经常去高家蹭饭,得过自己的小日子。   店里生意一直很忙碌,除了给人做保养,客人离开之后打扫清洗工作就不少。会来这里保养的,家里头都是有些钱的,也就比较讲究,因此会所里的铺盖垫被都是要经常换洗的。   每天事特别的多,还都是一些细细碎碎的,看着不是什么大事,可每个环节都不能出岔子。即便如此王娘子还是会抽空种菜,就怕花冤枉钱。   哪怕现在境况好了,养成的节俭习惯依然保持着。   宋桃儿不用说,小小年纪干的活不比成人少,还要专门抽时间认知和学算术。宋云娘有意培养她,她自己也很喜欢,所以非常的用功。   剩下的小豆包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发愤图强。没有台子高小屁孩,心底就很明白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娘、干娘还有姐姐,以后都是要依靠他的,若是他太差劲,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天资聪慧加上勤奋好学,范秀才不知道夸了多少次。只是因为担心他会骄傲,变得盲目自信,所以只是背地里提一提而已。   小豆包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如从前一样,总会自己去找活干。   王娘子还曾想着不让小豆包做这些,觉得他都是读书人了,自然不能干这些粗鄙的活。   “现在还没怎么样呢就这般,小豆包虽然是个聪明的,可科考也是看运气的,咱们不能把孩子堵死在一条路上。况且就算能考上去当了官,那也不能从小培养他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对他的好。重要体验体验,才知道百姓的苦,才能是个好官。”   王娘子这次打消了念头:“你说得对,最近我因为小豆包被夸都有些飘了,还好有你提醒我。”   “应该的,谁让我是他们的干娘呢,当然要为他们谋深远。”宋云娘笑道,“再者让小豆包多动一动,也省得一直盯着书本不放,伤了眼不说,锻炼不够身体也好不了了。”   这个小插曲之后,小豆包依然如同从前一样,帮着家里做事,不觉得别人对他的好是理所当然。   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所能努力着,拧成一股绳想要把日子过好。   宋云娘知道王娘子过意不去,虽然认了干亲,还是觉得他们母子三人拖累了她。   “好好好,云丰药行那边已经差不多打点清楚,后面就没有这么忙了,我一定会把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   王娘子叹道:“你也太拼了,咱们现在挺好的,你不用这样辛苦。”   “嫂嫂,这才哪跟哪啊。我现在只是想要做这些事,并不像之前是因为缺钱。我并不觉得辛苦,相反我觉得更加精神,让我闲着反倒是容易出事。”   “那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若是人没了,啥都没了。”   宋云娘连连点头:“嫂嫂,我记着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一定会惜命的。”   临近年底,宋云娘总算将两家药铺布置清楚,后面即便要忙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一直要盯着。   范娘子那边的货也都准备妥当,直接带着回她丈夫的老家,然后直接从那里前往京城。   “我近几年都会留在京城,你以后要是来了京城,一定要记得来找我。”范娘子依依不舍,宋云娘不仅治好了她的难言之隐,更是开解了她的朋友。   “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蹭饭的,到时候可不能因为自己成了进士夫人,就瞧不起我这样的人。”   范娘子听这话,没好气嗔了她一眼:“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放心,你若是上门,我必是最大礼迎你。”   “好好好,你可记得今天这话,我也想知道被进士夫人恭维是什么感觉。”   吉利的话谁都爱听,范娘子笑道:“那就借你吉言,希望到时候我家相公得偿所愿,你也能品品被进士夫人奉为上宾是什么样的。”   范娘子离开之后,宋云娘感到有些怅然。   会所能有今日,与范娘子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大家知道她和范娘子的关系好,也不敢刁难她,让她这生意异常的顺利,少了许多波折。   她这些日子也和范娘子处出了感情,两人年龄虽然差了不少,却非常投缘很能说到一起。如今对方离开了,还真有些难过。   这种愁绪并没有为此多久,越临近年底,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看着鼓鼓的荷包,宋云娘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腊月十八的时候,宋云娘就停止了所有的工作,开始和王娘子他们一起整理家中,以及准备年货。他们要赶在二十三祭灶的时候,赶回村子里。   这次过年大采购,可是让一家子感受到了买买买的乐趣。   手里还有钱又没人管你买了什么,合不合适,只要是自己喜欢就能带走,这感觉很是痛快。   宋桃儿和小豆包这个时候也露出了孩子的一面,买了不少的糖果和小玩意,心想着等回到村里,分给小伙伴吃。也让大家看看,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好了!   村里的人虽然都还不错,不会怎么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不少人还会帮衬。   可一个大村子,总是会有不着四六的人,因此宋桃儿和你小豆包,平常没少因为没爹又穷受人白眼。平时还罢了,一到了过年,别的孩子手里总有一堆吃的,就他们能吃到点肉星就开心极了,对比难免寒酸。   两个孩子虽然听话,不会跟王娘子吵着要什么,可心里还是非常想跟其他人一样的。   这一次宋桃儿自己手里就有些钱,王娘子又有补回从前的想法,各种花色的糖果糕点都买了不少。其他东西更是不必说,每个人还早早的做了一套鲜亮的衣服。   用料都是最好的,因为他们也没空还是让裁缝给量身定做的。那做出来的衣裳要比他们自己的手艺高明得多,有很多小心思在里面,瞧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自从家里开始艰难,他们的衣服都是短了就拆了重做,身上很多补丁。王娘子虽然还算手巧,将补丁掩盖得好,可到底还是能瞧出来是旧的。   其实来到县里他们就做了好几身衣裳,毕竟开店的,接待的都是家里比较殷实的女子,形象还是得要好的。小豆包上学,若是太过寒酸,也难免被人轻视。   但是那些衣裳都不怎么讲究,又或者比较低调朴素,不像这过年时候的衣服,一看就很亮眼喜庆。布匹是范娘子之前从府里带来的,县里头都没有那样的样子。   原本王娘子想着回家时穿,也算是锦衣还乡了。可两个孩子不答应,路途这么遥远,把新衣服穿坏了怎么办,还是要等初一的时候,再穿上才更合适,这才作罢。   等回去的那一天,他们一家子直接包了一辆车,就浩浩荡荡的回村了。   车子上装得满满当当的,车子赶到村口,村子里的人瞧见都纷纷围了过来。   “哎哟,瞧瞧,这不是宋家的回来了,才多久没见,都快不认识了。”   “可不是吗,现在瞧着跟城里人似的,日子也过得好了,瞧瞧一大家子都穿着这么鲜亮的衣服。”   “还以为你们在城里不愿意回来了,你听说你们再县城里可是赚了不少钱啊?”   “……”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不停的打量着这一家人。   没有想到短短小半年,这一家子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之前吃饱饭都艰难,现在瞧这架势都快赶上小地主了。   “这些日子多亏了大家伙的照顾。”王娘子爽朗的招呼大家,从前在村子里她对方也没有这么大方,丈夫去世之后,就尽量的避开了人。   可现在日子好了,又做了这么长时间和人打交道的生意,这性子也变得自信大方了不少。   不过他们虽然开心倒也没有多嘚瑟,只是用笑容应付大家的一些敏感问话。   锦衣还乡让人知道他们活出了个人样,可也不能过了头,省得招人惦记。   一家人离开之后,众人还在议论着。   “看这个架势肯定挣了大钱了,你看那一车的东西,啧啧,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哦。”   “瞧那得意劲儿,不过就赚了几个钱,至于这么夸耀吗?”   “孤儿寡母的,做什么能挣这么多?你们瞧瞧那穿戴,瞧瞧那气度,挣得肯定不少。”   “是啊,两个女人还有两个小的,能做什么?县里头啥样子你们还不知道,哪有什么挣钱的活儿,我听说他们在县里偷偷摸摸的,怕是搞了暗门……”   “呸呸呸,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毁人名节的事。这宋家的你不知道,气性烈得很。你要敢这么说,她回头跟你拼命!”   “怎么就是我胡说了,要不然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才多久啊。”   “宋家的和云娘子不是这样的人,我听说是云娘子在做什么生意,而且做的都是妇人生意。”   “呵呵,他们说你们就信啊?谁知道背后干点啥呢。他们做什么本来也不关我们的事,可若是在外头丢了大人,败坏了咱们村的名声,以后不管嫁女娶媳,那可都要受到大影响了!”   其他人原本也不相信,可越想也越觉得有问题。实在是前后变化太大,都是地里抛食的,偶尔也会到县里打个零工,都知道钱有多难挣。   孤儿寡母还有个和离的女子,能做什么生意?   原本没影的事,却因为自己想不通的原因,说着说着都觉得是真的。   别人的议论,宋云娘一行人并不清楚。   此时他们开心的将车子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放进屋子里,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可王娘子时不时会回来瞧瞧,而且一直有赵婶子帮忙看着,所以倒也不会显得落败,只是灰尘厚了一些。   “娘,你不是说咱们家的鸡鸭还有猪都还在吗,怎么都瞧不见啊?”小豆包一回到家就关心之前养的小东西。   他们这次什么都买了就是没有买肉和菜,打算回头将之前养的鸡鸭和猪杀了吃肉。   “都在婆婆那呢,你们这里太偏僻,我怕会有山里下来的畜生祸祸,一会都给你们带过来。”赵婶子闻风赶来,瞧见他们忍不住惊叹。   “哎哟,瞧瞧,这是桃儿和豆包?怎么才几天工夫没见,竟然变得这么高了!婆婆都快认不出来了。”   赵婶子不停打量他们,不停的感叹着。   刚刚听村子里人说,他们一家子大变样了,她就知道肯定和以前不同。王娘子时不时会回来,每次回来赵婶子都觉得她变化很大,不管那说话还是做派都跟城里人似的。   现在看到两个孩子,更是感受到变化是有多大。   赵婶子是带着孙子小栓子来的,不过两三岁大的孩子,一脸怯怯的躲在奶奶身后,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小豆包。   宋桃儿拿出了糖果递了过去,小栓子想拿又不敢伸手。   赵婶子一看连忙道:“这糖果贵重着呢,可不能要,你们自个留着吃,不用拿来逗他。”   “就是用来哄哄孩子的,不值得什么,婶子别那么客气,让孩子都生分了。”王娘子抓了一大把塞进小栓子的怀里。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瞧瞧我们这么长时间没回来,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柴火也早早准备好,我们都不用做什么就能直接住进去。”   推了半天后来看孙子实在喜欢,赵婶子这才将糖给收下。   “都是些力气活,算不得什么。你每次回来给我的东西,都不知道值多少。你们看看还缺什么就开口,我们家人多准备起来也容易。”   “我们打算杀猪吃,到时候婶子还得帮我叫人。”王娘子道。   赵婶子点了点头:“这你放心,我二儿子是杀猪好手。就看你们什么时候杀,留多少肉,我们也好提前为你安排。”   村子里养猪杀猪都是为了年底卖钱的,也会留下一小部分,但是都不会很多。所以一般杀猪的时候,就会询问回家要肉,到时候先给分配了。   王娘子笑道:“除了之前说好给你们家的那些,其他的都不卖。”   “啊?都不卖啊?!”赵婶子瞪大眼,一头猪可是家里重要的进项啊,那么多肉都留着自家吃,这日子过得也忒奢侈了。   “不卖了,县城里什么都贵,回头吃不完做成腊肉,平时也能省些钱。”   赵婶子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啧啧叹道:“你们日子真是过得好了,这么多肉竟然都是要自己吃的。”   “没有没有,就是想给孩子们补补。从前亏得厉害,得好好养着。”王娘子面上谦虚,却难掩心中的得意。   虽然她也不是喜欢炫耀的人,可还是想要让大家看到她现在日子过得可好,和从前不一样了。   等赵婶子被塞了一堆东西回家,更是觉得有些晕乎。   “你们这是发了大财啊!”   宋云娘笑道:“大过年的总是要过得好些,来年才能更加红火。”   话是这么说,可谁家又不是如此,也没谁能跟他们似的。   很快,全村的人都知道,这宋家不一样了,在外头挣了大钱变得特别的气派。之前的传言,也因此越演越烈。   宋家这边依然平静,正忙着收拾屋子。之前有赵婶子帮忙打理,因此整个家整理起来倒也容易。   以前的被褥太旧太薄已经不太好睡了,因此他们这次全买了新的,之前就已经清洗晒好,只要打扫一下铺上去就行。收拾起来非常快,家里不大又人多,很快灶上就烧起了火,又找到了之前在家的感觉。   “县城里虽然好,可还是在自己家里踏实啊。”王娘子感叹道。   宋云娘也点了点头:“明年咱把屋子翻修加固一下吧,这样更加好住了。省得咱们在外头习惯了,回家反倒还觉得不好了。”   这里是他们的根,不管在外头多好,这里也是得要好好对待的。   “不用费这钱,房子还好着呢。”王娘子却是不同意,她现在虽然大方了许多,本质还是个俭朴的人。   平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花销,只是大过年的和平常日子不同。   “再说了,咱们要是跑太快了,会招人眼红的。你没瞧见刚才进村,多少双眼睛盯着,现在也不知道传了什么闲言碎语。”   宋云娘在这上头听王娘子的,她比自己生活经验更加丰富,也更加了解这个村子里的人。   可王娘子还是低估了一些人的品性,有些难听的话在村子里很快传开了。大家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不对劲起来,宋桃儿是最早发现的。   听到大家背后的编排,直接将那碎嘴的孩子给推了一把,就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家。   “娘,干娘!他们欺负人!”   王娘子和宋云娘停下手边的活,齐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宋桃儿又气又委屈:“他们说我们赚的钱不干净,都是卖身钱!” 第26章   王娘子一听只觉得眼前一黑, 恨得爆了一大串脏话:“娘西皮的,是哪个嘴巴烂掉的王八蛋胡说八道,老娘非撕碎他让他重新做人不可!”   说着直接操起了菜刀就要往外冲,被宋云娘赶紧拦了下来。   “嫂嫂,你别激动,我们先问清楚情况。”   “还有什么好问, 不就是那些长舌妇和没本事的汉子, 觉得自己干不成的, 别人也干不成,就见不得我们孤儿寡母有好日子过!云娘,这事你别掺和,我知道怎么让这些人闭嘴!”   王娘子气得全身哆嗦,寡妇门前十分多,他们村子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厚道的,可难免也有那些嘴碎的。   一开始她就吃了这样的大亏,尤其当时她男人走了没多久, 有人还找人跟她说媒, 虽然最后没谈成,可也提醒了大家她长得还不错,年纪也不,恐怕心里还有别的心思的。   于是风言风语一直不断, 她后来极少出门与人交际, 也正是这般。   有时候是她男人生前好友觉得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太辛苦, 也就搭把手做些力气活, 结果被传得很难听。哪怕在场的还有自己婆娘,都止不住有人胡乱说道的。   在这个世上,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太难生存了,因此不少人都觉得她肯定很快另找人家。   可带着两个孩子怎么嫁人?有几个愿意养被人的种,不带着依照王娘子性子恐怕也是舍不得,很可能为了生存就跟男人偷偷摸摸了,这种情况在别村里也是有过先例的。   王娘子也确实艰难,若非男人临走之前留下一些积蓄,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得到宋云娘父亲的扶持帮忙,这次勉勉强强的带着两个孩子活了下去。   村子里也有热心肠的人,所以日子虽然艰难,却也还是充满了希望的。   可王娘子也知道,不能靠别人,以后的日子要靠自己。   所以村子里谁敢出现闲言碎语,她直接操起菜刀砍过去,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全都因为两个孩子支撑下来。   如果名声被毁了,他们一家子没了活路,那她就光脚不怕穿鞋的,哪怕拉着一个人去死也不吃亏。   王娘子因为这狠劲,带着孩子安稳了这么多年。   同时也没人敢给她做媒,来一个轰走一个,跟人有仇似的。好像对方说的不是媒,而是骂人似的。哪怕有些人条件还是不错,王娘子也依然不客气,也就落得了个贞洁又厉害的头衔。   哪晓得这一次见他们一家子这么光鲜亮丽的回来了,又开始不长记性了,还连累了宋云娘。   “这些人哪个没有受过你父亲的恩惠,现在全都给忘了!杀千刀的,真当我们好欺负!”   说完再也忍不住,不顾宋云娘的阻拦直接操起菜刀冲了出去,宋云娘急的直跺脚。   “干娘,你别担心,我娘心里有分寸。”宋桃儿非常有经验道。   话虽如此,宋云娘还是担心,这刀可是不长眼的。   正打算跟着过去被宋桃儿拦下了:“干娘,你要是过去反倒还让我娘放不开手脚,还要分神顾及你。”   “你娘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宋云娘闻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王娘子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要不管不顾去拼的,所以怕激动之下把孩子也给伤了。   之前只是听王娘子提了几句,想要鼓励她活下去。现在才知道,背后藏了这么多的委屈,还好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   宋云娘也没有在家里闲着,将之前就备好的礼带上,牵着宋桃儿和小豆包一起去村长的家里。   “哎呦喂,这不是云娘子还有宋家的两个小的吗,瞧瞧,真跟大家说的一样,全都大变样了啊。”方婆子看到他们啧啧叹道。   宋云娘笑道:“承蒙老天爷关照,我捡回从前在家里所学的只要本事,靠这点本事做了些小生意,才有现在的光景。”   “娘子真是个能干的,上次你救了我家富贵的眼睛,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不简单。”方婆子真心实意夸赞道。   那天宋玉娘给肖富贵治好了眼睛,家里男人回来之后还是不放心,将他带到县里头去瞧。   结果发现眼睛已经没事了,而且大夫还一直夸赞这个法子好。还说若非及时,眼睛恐怕都会不好了。   “这些是我们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小玩意,不值当什么,还请婶婶莫要嫌弃。”宋云娘让宋桃儿将礼物给递了过去。   方婆子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这是做什么?按理说是我们欠了你的情,怎么反倒还给我们送礼?”   “一码归一码,我过来找婶婶,也是有些事要请您帮忙。”   方婆子想到外头的传闻,顿时了然:“娘子不用担忧,这事我会去找人说道。没得这样污蔑别人的名声,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多谢婶婶。”宋云娘笑道,“不过我今天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方婆子不解。   “我记得上次富贵对药材很感兴趣?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提起这个方婆子就觉得头疼:“还在胡乱折腾呢,家里被弄得乌烟瘴气。拦着他不去祸祸那些蛤蟆,那是咱们庄稼人离不开的,结果他就跑到林子里去找。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非要和这蛤蟆杠下去了。”   “蟾毒外行人不好提取,是需要技巧的,外行人很难做出来。即便提炼出来,东西也不太好,卖不出价格。”   “是啊,我也这么说的!若是这么容易,哪里会卖得这么贵。”方婆子也不知道自家孙子这次怎么这么长情,简直愁坏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点用都没有。   “你要不问问他是只对蛤蟆有兴趣,还是对别的药材也有?”   方婆子不解:“娘子是想要做什么?”   “咱们村附近有不少紫草,刚开始我们就靠这紫草谋了条生路。现在我们做的生意,需要大量的紫草,可我们也没空回村子里去挖,更没工夫去炮制。就想着富贵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炮制紫草,这个比制作蟾毒要容易,又不会有危险。若是他没有,还请婶婶帮我们找合适的人挖,回头我再想法子抽空炮制。”   宋云娘之前是打算让王娘子交好的人家去做这事,可王娘子觉得这种事还是找村长一家最合适,也能卖个人情。   他们现在虽然都在县城里,可这才是他们的根。想要立足,就要跟村长这样有威望的人家交好。省得出门时间长了,地和房子被人占了,都没处说理去。   方婆子哪有不答应的,他们家在村子里是还不错,可谁又嫌弃钱多?苍蝇再小也是肉,能赚一点是一点。况且就是他们不做,也好有交好的人家,可以让他们多一些进项。   至于肖富贵?就个孩子心性,哪能让他真去制药了。   “那自然好,回头带我们认认,一定会办得妥妥的。”   “我这紫草是用来做药的,因此收的时候会有些规矩要遵守,若是不合格就会不收的。”   “应该的,治病的东西就该谨慎些。”方婆子连连应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肯定会帮你办得妥妥的。”   “那就多谢婶子了。”   “我们之间哪里用得着说这样的话。”方婆子笑道,“只是你太客气了,上一次门,为了这么点事就带来这么多东西。”   宋云娘摇头笑道:“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不值当什么。既然这么说定了,那回头我让小豆包把注意事项写下来,以免回头说不清楚。”   村长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认识字的,所以能瞧得懂。   方婆子诧异:“小豆包现在还会写字了?”   “是啊,去了县城范秀才的学堂里读书。范秀才是县城里最有名的夫子之一,他还教出了举人老爷呢,而且还考了会元。我也没想到小豆包这么聪明,入了范秀才的眼,经常得到他的夸赞。”   方婆子这下震惊住了,原先也确实好像听了一耳朵,可也没太在意,没想到是真的,还跟了名师。能被这样的人教导,那以后可就大不一样了。   “小豆包竟然这般厉害,真是太给你们宋家争气了!若是以后能考上,谋个一官半职,那我们整个村子都要沾光啊!”   宋云娘笑着摸了摸一旁小豆包的脑袋,“这咱们也不敢多想,家里头就没出过读书人,哪能跟外头的聪明人一样。不过是想着多识几个字,以后找事干更方便而已。而且能和这样的夫子搭上线,兴许能被推荐给他那些学生打打下手什么的。”   方婆子越听越觉得这家人不一般,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家子会有这么大的造化。   当初宋云娘到村子里的时候,她还摇头叹说这一家子怕是日子更加难过,没想到反倒是越来越红火了!   宋云娘离开之后,方婆子就找了自己老伴提了这事。   村长跟方婆子不同,他对县里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尤其出了个会元,这是县里第一桩,所以非常的轰动,他也当然晓得。   “咱们村指不定还真能出个有出息的,现在想要被范秀才可不容易,不是那块料他都是不收的!”   这也就意味着,小豆包有那天赋。   况且正如宋云娘所说,有些人也是想要借着范秀才,跟会元老爷搭上关系。这样的人物,以后肯定是大有前途的。   本朝举人就可以为官,他们县老爷就是个举人出身。   现在小豆包小小年纪就近水楼台,只要不是太蠢的,被范秀才一手培养,感情也会比较深,也就会愿意出手帮忙。   “这家人真是要有大造化啊。”   正这时候,有个妇人大老远就开始哭嚎着,整个院子都给震了一震。不少人都围了过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村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王桂花那个泼妇,竟然冲到我家里把我全家都给砸了!”   村长皱起眉头,走出了屋子:“怎么回事?”   王娘子这时候也过来了,挺直着腰杆道:“是我砸的,你让我们一家过不下去,你们一家也别想安生!”   “是你们自己不知检点,怎么就来我们了!”   “你才不知检点,你全家都不知检点,我王桂花堂堂正正的一个人,今天就要在村长面前跟你掰扯清楚,我什么地方不检点了!你要是说不出来,我一会还会继续砸!”   那妇人并不怕她,斜着眼道:“你们才去县城几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哪里来的钱?你们两个女人两个孩子,能靠什么赚钱?我看现在连桃儿都变得妖气了!你要说不出来,就是做那暗门生意的。”   “我放你丫的狗屁!你没本事还看不得别人有本事了,你脑子就跟绿豆一般大,怎么知道就不能靠着堂堂正正的本事赚钱了。啊,呸!活该你一辈子穷!”   王娘子从前嘴也没有这么利索,更多就是强硬的动手,让大家怕她。   现在她是又动手又骂人,将人能气个半死。   “你就跟我胡扯吧,做了不敢认,还真以为大家不知道啊!”妇人喷到,看到村长指着王娘子鼻子道:“村长,这个女人在外头做了脏生意,这种人不能留在村子里,否则以后咱们村姑娘的名声都要被毁了!”   “给我住嘴!”村长怒道,“无凭无据的,胡乱毁人名节,你是要反了天了吗!”   “村长,我说的是实话啊。要不然怎么不敢说自己做了什么,不就是因为说不出来吗。”妇人哼哼。   王娘子心底也明白了,难怪这家人态度这么嚣张,污蔑她名声不过只是一种试探。若他们真的有别的法子发财,他们问清楚了,恐怕也是想要分一杯羹。   这妇人和村长是一个宗族的,若村长真要偏袒,那她还真不好办了。   谁说这生意他们很难抢走,生意可以复制,可手艺谁敢强硬夺走,那就是天理不容了。可若是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会步步退让,直至无路可退。   王娘子梗着脖子对峙,心底又有些慌。   若非万不得已,她不愿意离开这个村庄。没有根基的人家,如同飘萍,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也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从前她是光脚的,所以别人怕她不要命。可现在日子这么好,也就不会不要命,也就让这招不太管用了。   这种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绝对不能有一丝妥协,否则刚刚好的日子,又是一堆麻烦。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种地方。   “胡说八道!宋家的和云娘子都不是这样的人!”   那妇人却是不服:“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在村子里好的,出去学坏了也不一定。”   “胡说八道!村长怒斥,“宋恒是范秀才收下的学生,若是家中如此龌龊,那种自命清高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收一个暗娼出来的孩子?你这是在质疑范秀才的品性,还是嘲讽他有眼无珠,就你最能耐?范秀才可是举人老爷的老师,这污蔑的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这下子原先瞧热闹,还暗搓搓给妇人说话的人这下都哑火了。   举人老爷的老师收了宋恒,这不是意味着,宋恒距离举人老爷也近了吗!   “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些有的没的,咱们村兴许会出个有本事的人物,若是被你们的闲言碎语给搅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村长厉声开口,又转向王娘子,语气明显柔和不少:   “宋家的你放心,只要有我掌管村子一天,就不会让人胡乱嚼舌根影响你们的名声,否则就是跟我过不去!” 第27章   村长都这么发话, 谁也不敢再胡说,原本就是没凭没据的事。   “村长,就这么算了?这女人可是把我家都给砸了啊。”妇人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轻带过,她连一点好处都没得,和预想的太不相同了。   村长冷哼:“砸你点东西都是轻的,毁人名节把你给砍了闹到衙门, 你也站不住理。成天乱嚼舌根子, 早晚有一天舌头烂掉。”   妇人还想说些什么, 被自家男人给拉走了。   村长刚才都那样发话了,要是再敢多话,就是给自家找晦气。   在这个村子里,村长说话比县里头的大官还好使。   王娘子自个也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没想到村长这么帮他们说话。心底也更加明白,宋云娘为什么坚持让小豆包读书的原因。   真遇到事的时候,撒泼远不如有本事有用。她废了这么大劲,不如这一言两语。   “桃儿娘, 你们真是走大运了, 竟然能让小豆包去读书。”有人凑了过来羡慕道。   谁不知读书好,可这哪里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敢想的,饭都还吃不饱呢。   王娘子也没有藏着掖着,谦虚道:“是云娘子带来的福气, 自从把云娘子接回家, 这好运挡都挡不住。我们能在县城立足, 也是靠她的本事。否则就我那点能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一年到头饭桌上都不见点荤腥的,小豆包就是有本事也没这个命去读书。”   “当初宋大夫就说这个女儿比男孩都不差,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啊!”   大家纷纷附和,将宋云娘倒霉没法怀上孩子的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你们是在县城做什么啊?还需要人帮忙吗?”   有人忍不住问道,众人的目光都变得热切了。   现在确定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谁不想也沾点光?就看这家人那架势,从指缝里漏出点,他们这日子都好过不少。   “我们也就是小本生意,主要是云娘子是个有能耐的。她继承了宋大夫的制药的本事,所以专门做那妇人生意。县城里都是男大夫,妇人有些病不爱找男大夫,所以我们就专门做妇人生意,又稳妥又不会粘上乱七八糟的事。”   王娘子解释道,虽然有村长撑腰,有范秀才品性担保,可他们也得说明白究竟,否则背地里还是会被人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尤其在场的妇人,都觉得这生意能成一点都不意外。作为女人最明白其中尴尬了,生孩子难产都不敢让大夫来瞧,否则以后可怎么见人。   “这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跟我们这些就会卖力气的不同。”   “云娘子这么厉害,怎么不给自己治一治,若是有孩子也不至于……哎哟,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话的妇人连忙自己掌嘴。   王娘子斜了她一眼:“医者不能自医,况且有些是命,再好的大夫也不能保证什么病都能治,否则这个世上就不会死人了。”   “对对,就是这个理。我就是为云娘子这么好的人惋惜,并没有其他意思。”那妇人讪讪道。   王娘子并未理会她,管她恶意还是无意,这话听着就不想搭理。   与众人又解释了两句,就赶着回家了。就要准备过年了,他们今天刚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准备呢。   当天晚上,宋云娘就让小豆包将挖紫草的注意事项一条条列出来,小豆包虽然没上过几天学,却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会写的也不少。字虽然非常的稚嫩,可非常的工整,比同龄人都要好。   他每天都会花费一个时辰的时间练字,不舍得用笔墨,就沾着水在石头上写,干了又继续。   不会写的字,宋云娘写过一遍,小豆包抄上去。宋云娘虽然会写,但是这字必须由小豆包负责,让人瞧瞧他的厉害。   “赵婶子刚才过来说村子里已经没人说那些闲言碎语了。”王娘子道。   宋云娘点了点头:“那便好,今年咱们要过个痛痛快快的年,可不能为了这种事闹心。”   “是啊,所以说这世道女子不易。咱们就是挣了钱,别人也觉得来路不明,说得这么难听。”王娘子看着小豆包,心理安慰,还好她有个儿子,否则这日子更是艰难。   宋云娘笑笑:“人在世上哪能都一帆风顺的,事情能够解决就好。”   “你如今真是越发想得开了。”王娘子哪里还能从她身上看得出,当时和离想不开要自杀的模样。   “人就一辈子,无需那么计较,过好自己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日一大早,肖富贵就来敲门了。   他站在院门口,也没有进屋。   半年未见,肖富贵比之前要黑了不少,人也比之前更高更结实了,眼珠子还是转啊转的,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这不是富贵吗,怎么不进来坐?”王娘子热情的打招呼。   肖富贵摇了摇头,目光扫向屋子里正在忙碌的宋云娘。   王娘子了然,连忙进去叫宋云娘。   宋云娘走出来,猜到他的来意:“你是为了紫草的事来的?”   “嗯,我打算炮制紫草,你可以教我吗?”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教给你。只是你得好好学,可不能糟蹋了药材。”   “你放心,我肖富贵说到做到。”肖富贵一本正经的保证,“如果我做得好,你能不能教我制作蟾毒?”   宋云娘不解:“你为什么就跟着蟾毒过不去?有很多药材可以炮制,为什么非要盯着它?”   “我都琢磨这么长时间了,搞不出来我心里就不痛快。我就想让大家瞧瞧,我是能做的,不是说大话。”肖富贵很是孩子气道,眼眸里尽是不服气。   宋云娘之前就听说肖富贵很‘熊’,现在看来确实有股‘熊劲’。这种熊劲不一定说不好,端看用在哪里了。   “你若做得好,我可以教你制作蟾毒,不过得你家人答应。”宋云娘道。   蟾毒毒性不小,制作之中很难避免会伤到手,使手变得粗糙。肖富贵从小娇生惯养,真要做这些,务必要家长同意,省得日后麻烦。   他自己瞎弄是一回事,她带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果然会炮制蟾毒!”肖富贵兴奋不已,“好,咱们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你若是不信,可以立字据。”   “我相信你不会诓我个孩子,今天你就教我炮制紫草吧!”肖富贵心急道,恨不得现在就通过考验。   宋云娘没好气道:“现在就快过年了,我们家里的事还多着呢,没有那么急的。况且现在不是挖紫草的季节,得过一个月左右才行,现在我想教也没东西示范。”   肖富贵很是失望:“还有那么久啊。”   “这事急不来,大多数药材都是有季节性的,什么季节挖,怎么挖,怎么炮制都是有讲究的,否则药性就会不对或者不足了。为什么同一个方子,对一个人同样的病会有差距,有时候往往是出现药材身上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肖富贵受教,可还是忍不住嘟囔:“那我这一个月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法做了?要不你还是先教我制作蟾毒吧,我不亲自动手,你做给我看就行!当做体现预习了。”   “我说不能急就是不能急,你若再纠缠,那什么都不要跟我学了。”宋云娘板着脸道。   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也要一步一步的来。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跳脱不服管的,她真的在他面前炮制一遍,他若是不私下偷偷实验,那才有鬼了。   制作药材是一件严肃的事,宋云娘喜欢他钻研的精神,但是不希望在没有任何基础下瞎胡闹。   肖富贵嘟囔着嘴,虽然很是不乐意,到底也没有再纠缠。   不过他也并没有离开,在院子里溜达,想要帮忙找活干。   可他从小就是被宠得不行的,在家里从来没干过活,因此简直像是来搞破坏的。   宋桃儿实在忍不住的吼起来:“你能不能别在这添乱!我们事本来就多,还得给你擦屁股。”   “我哪里是在添乱,我是在帮忙!”肖富贵气恼,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积极和勤快,竟然会被这么说,心里哪里会服气。   宋桃儿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拉倒吧,我那边刚扫干净,你又把堆着的垃圾弄得满地都是,还有这边我刚整理清楚,你又给我弄乱了,还有那边……”   “我,我就是不太会做而已。”肖富贵想要反驳,可事实确实如此,憋得脸红红的。   王娘子和宋云娘对视一笑,肖富贵这孩子虽然调皮捣蛋了一些,却也不像是传言里欺负人、不讲道理的坏孩子。   “富贵,你做事之前,得想清楚,不能一根筋的就往里冲。那样做没有效果不说,还浪费时间精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多动动脑子,事情肯定会办得很好的。”宋云娘道。   肖富贵有股韧劲,否则也不会死磕在制作蟾毒身上。   宋云娘原本提他也是为了给村长卖个好而已,并没有真的指望这个小男孩能做什么,现在看来还是值得培养的。   搞技术的,有时候就需要这种傻劲儿,才能去钻研。   肖富贵嘟囔着嘴一脸不服气,可做事的时候明显不像之前那样胡来了,变得有章法得多。   肖富贵在这边帮忙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村长的耳朵里。   村长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在自家就跟个大少爷一样,倒是惯会去别人家卖好!”   “还不是为了□□的事,这孩子是不是被□□上身了,怎么成天想这玩意。要不咱们找神婆瞧瞧吧,是不是中邪了?”方婆子忧心忡忡。   村长皱紧眉头:“瞎说什么呢,我瞧着他挺好。自从对这东西感兴趣,少闯了多少祸,整个人都变沉稳了很多。他就是遇到喜欢的事了,所以才会这个样子,没什么稀奇。”   “喜欢什么不好,喜欢这腌臜东西。”   村长却不这么想:“那云娘子和离回来到现在才多久?你瞧瞧现在就变得不一样了,听说她就是做药发的财。若是咱们富贵让她学个一星半点,以后也就不用担忧了。”   方婆子也反应过来:“若真是这般就好了!只可惜这云娘子平时都在县里,否则指不定就收富贵为徒了。”   “她若是有心教,这都不是什么事,咱们且等着看吧。富贵要怎么就由他,别让人乱嚼舌根。”   方婆子失笑:“咱们富贵才多大啊,哪里就用这么小心了。”   “他们家的桃儿不是和富贵差不多一样大吗,现在的嘴碎太多了,事关名节还是得仔细些,省得回头两家关系还尴尬,毁了富贵的前程。”   方婆子一听,也顿时重视起来,连连应下。   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村里不少人都到王娘子面前卖好。想要套近乎,想着若是他们缺钱可以记着自己。   因为王娘子是寡妇,宋云娘又是和离回家的,因此来往的不是妇人就是肖富贵这样的半大孩子,倒也显得肖富贵没有那么显眼了。   肖富贵一直在研究蟾毒的事,大家也很清楚,也就明白他为何如此,不会多想什么。   村长还把收紫草的事散了出去,并没有只顾着自己的族人,只要按照规矩挖好的,都可以送过来,炮制之后统一让宋云娘他们收走。   如此就是让整个村子的人只要勤快都能得利,让他们更不敢胡乱说话,以免惹怒了回头不收了,可就没了这进项了,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第28章   临近年底, 宋家每天都非常忙碌,准备过年各种事宜。这种忙碌是幸福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腊八过后就是年,尤其从二十三开始,每日都是有讲究的。   敬灶神、扫房子、磨豆腐等等,每天都有相应的安排, 最热闹的就是杀猪的这一天, 宋家也同样如此。   一大清早, 赵婶子就带着几个儿子过来杀猪。虽然村子里不少人家都会养猪,可最后自己杀的并不多,不少人家都给直接卖掉了。   在村子里,活猪比猪肉要好卖,有专门的人上门收,价格虽然不太好,却也比去县里合算。   有些人家已经联系好买家,因此自己杀, 不仅能多赚一点, 还能把猪下水、骨头东西留下来,富余的还会割下几条肉留着过年。像宋家这样一点不卖的,除了村长家,其他人家都是非常少的。   这天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 杀猪的人家都会灌血肠, 只要上门就能分到一些。这不仅是他们难得的零食, 还可以饱腹。   现在虽然不是荒年, 可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得痛快些,平常不是农忙的时候也就是不饿而已。   “这头猪养得虽晚,可瞧着还真是够肥的。”有人赞叹。   赵婶子笑道:“这是宋家他们舍得下料,要我说还能留一阵子,到时候会更肥。”   养猪不容易,光是喂野菜不长肉,还赵婶子得弄些米糠什么的,因此就算知道养猪能多点进项,可也不是每一家都能养得起的。   若是闹个猪瘟,就全给砸手里了。   王娘子笑道:“回头我们难得回来,这猪也没必要留着了,现在也够杀的。”   虽然有赵婶子照料,可若是再养这些畜牲也已经不划算了。若是有钱还不如直接到村子里收,既能做个人情,价格还不高。   现在生意好,而且很稳定,王娘子也没有之前那么扣扣索索,恨不得全家入口的东西都是自个养或者种出来的,明白得有舍有得。有这份精力还不如用在挣钱上,反倒还划算些。   这次王娘子决定将菜地和田地都留给赵婶子一家种着,年底收粮当租,价格比租借别人的要便宜,条件是赵婶子得时不时帮忙照看一下村子的宅子。   宅子不住人,若是没人照看,很快就会荒了。   赵婶子自然愿意,宋家的田地虽然不多,可位置都很不错,地力也还算肥,算是中上田,想要找这么好的地可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年前这段时间,更是积极的往宋家这边跑,给他们搭把手。   这次杀猪更是最积极,一大早就开始磨刀霍霍。   肥猪大约也知道自己的命运,一看到有人拿着刀走进来,就开始惨叫。   不过这种惨叫并没有多久,赵婶子的儿子手艺很好,没让它多痛苦就归西了。   全村的孩子也都涌了过来讨血肠吃,往年家里穷,王娘子都很小气,一个人就一丁点。这一次她很是大方,每个人都比从前多得多。   宋桃儿和小豆包这个时候也露出了孩子样,跟着一群孩子到处讨血肠吃,露出了孩童的天真。跟着小伙伴在一起打闹,无忧无虑的。   宋云娘看着有些感慨:“多久没看到桃儿这般笑过,咱们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   小小年纪就开始挣钱养家,怎么瞧都有些于心不忍。   “你啊,真是恨不得把孩子宠到天上去吗。”王娘子无奈道,“她现在这么开心,就是因为平常可以努力挣钱,而且还能挣到钱,往年可没有这么高兴。你没瞧见这段日子他们两姐弟多得意,一直在使命的显摆。”   宋云娘闻言心中踏实下来,失笑:“倒是我多想了。”   “咱们的日子已经非常好了,你没瞧见村子里的人多眼热。”王娘子得意道,虽然露富不好,可也不能因为藏着掖着就让自己日子不好过。   他们也没有特意炫耀什么,该怎么着怎么着罢了。若说这村子里比他们家底厚的,还是不少的。   只不过他们家人少,那钱也就能花在每个人身上多一些罢了。   忙活了十余天,终于到了大年三十。   一桌子满满当当的饭菜,荤菜居多,有鸡有鸭有鱼还有猪肉,非常的丰盛,甚至还摆上了一壶酒。   王娘子看着一桌子菜,忍不住红了眼。   “咱们这屋子多少年没有这么喜庆了。”   从前她男人在的时候,不管多艰苦,年底的时候也会有荤菜。可自从他离开,年底到时候也不过是上一碗白粥和一丁点的猪下水。   孩子们瘦的能数清楚身上有多少根骨头,小脸都凹陷了,模样蜡黄,她这个当妈的都不能违心说一句自己孩子好看。   现在,不过半年就大变样了。   宋云娘给她倒了一杯酒:“嫂嫂,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咱们会越来越好的。”   “对啊,娘,我现在也越来越能干了,以后赚钱养你,你就负责在家数钱!”宋桃儿道。   小豆包连忙把嘴里的肉吞下:“娘,我会好好读书,以后给你挣诰命!”   王娘子笑了起来,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好好好,娘和干娘就等着你们以后孝顺我们。”   说完将杯子里的酒洒在地上,对着屋外道:“孩子爹,你听到没有,你可以安心的走了,我和孩子们都过得很好,我会把咱们孩子都顺顺利利养大,不会辱没咱们宋家的名声。”   一阵风吹过,仿若故去的人在回应。   宋云娘也将杯中酒洒在地上,也开口道:“爹,娘,你们放心,孩儿现在很好,不会做傻事,还会好好的活着,你们都安心吧。”   “好了好了,大家都赶紧吃饭,今晚一起守夜,让老祖宗们务必保佑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王娘子招呼着。   大家又拿起了筷子,热热闹闹的开始品尝美食。   他们现在日子虽然好了,却也不会铺张,每天为了身体健康会有荤腥,可到底不会像今天这样。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大快朵颐,吃得肚儿圆才停了下来。一边烤着火,一边还嗑着瓜子,很是逍遥自在。   临睡前,宋桃儿忍不住感叹:“若是年年是这样就好了。”   宋云娘笑着摇头:“明年不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宋桃儿一听顿时有些急了。   “因为明年会比这更好,看今天仿佛在吃苦。”   大家顿时都笑了起来,若这也是苦,这世界上的甜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   大年初一,一家人起了个大早,给缸里挑满了新水,就赶着去庙里烧香。   距离村子教程大约两个时辰的地方,有一处香火很旺盛,听说非常灵验的庙宇,十里八乡的人,大年初一都喜欢去那里烧香。   头柱香,一般老百姓都抢不到,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头晚上就过去守着。他们安慰自己,只要心诚菩萨总会听见他们的愿望的。   路途遥远,宋云娘他们还带着吃的,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也不嫌闷。   中午日头最晒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庙宇,这个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乌压压一片,平常很难看到这盛况。   “咱们得走紧点,别被人群给冲散了。人多最是危险,一连几年都有孩子和落单的娘子被掳走的。”王娘子并没有那么兴奋,而是一脸警惕。   宋云娘诧异:“寺庙这样的地方还会有拐子?这可是有神明看着呢,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能做这种事的人,哪里会怕什么报应。”王娘子愤愤不平,“真是杀千刀的,这么作孽可老天都好像看不见似的,到现在都没抓着人呢,一年还比一年猖狂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王娘子极少初一过来烧香。可现在日子好了,王娘子害怕菩萨把这福分收回去,便是过来烧香。   宋云娘听到这样的话也紧张起来,抓着宋桃儿的手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一到人潮拥挤的地方,就宁可放慢速度也不要往前冲。   四人一路很是小心,走半天还在外围徘徊。   可人实在是太多,而且时不时人浪冲过来,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力气到底太小,手抓得牢却没什么用,没一会就给冲散了。   宋云娘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离自己远去,想要上前却非常艰难。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并且往高处走,追寻熟悉的身影。   不知是否心有灵犀,她看到了小豆包。正打算招手呼唤,就看到一个男人用手刀将小豆包劈晕,将人直接扛走了。   行动的时候那个男人身边的人好像围成一堵墙,外面的人看不清究竟,等男人将小豆包扛走,其他人还以为他是趴在男人肩上睡着了。   宋云娘慌张极了,一边大声呼喊着有拐子,一边拼命的往那边挤,想要追上去。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现场十分的嘈杂混乱,根本没有人理会她的呼唤。宋云娘只能一边跟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人求救,一边往小豆包方向挤。   这个时候也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她一起去寻找,可是人太多了,一听到有拐子,现场更加混乱。   宋云娘脑子如同炸开一般,整个人都懵了,全身发冷,完全无法思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小豆包。   等回过神,宋云娘发现自己已经跟到了偏僻的山林中,远离了挤挤嚷嚷的寺庙。   “这位娘子既然这么想要跟着,爷我要是不收还真是对不住你。”一个男人突然跳了出来,目光扫向宋云娘,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跟毒蛇一样令人厌憎发寒。   宋云娘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她会跟上对方,身边帮忙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散,原来都是这个男人故意对她暴露行踪的。   宋云娘看到小豆包被掳走的那一幕,整个人完全了乱了方寸,一开始还记得叫人,后来场面太过混乱,她生怕跟丢了,完全顾不上想其他,只顾拼命的追,也就很轻易的落入了陷阱。   手紧紧握住,让指甲掐入之肉中,宋云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一定有办法让她和小豆包脱身的。   她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这里很荒凉,就算叫救命也没有人听见。在男人的身后,她看到了还在昏迷中的小豆包。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看到小豆包的一刹那安心了不少。   小豆包那么小,被带走就没有回来的可能,她虽然手无缚鸡之力,至少还能想想办法。   宋云娘捡起身边一根比较粗的木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气势汹汹:“放开那个孩子,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拐子直接笑了起来,不仅不害怕还一步步的逼近:“来啊来啊,朝这打,不需要客气,我就喜欢娘子这种泼辣的人。”   宋云娘捏紧手里的木棍,盯着他身上的几处穴位,在计算自己快速出手,是否能够打中。   可那拐子明显是有些本事的,宋云娘趁其不备举棍挥过去,却被对方抓住棍子直接一把扯走扔到一旁。   宋云娘想要用脚踢,那人直接一把将她撂倒在地。   “既然你这么心急,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今天让你好好瞧瞧什么叫做男人。”   宋云娘恶狠狠的瞪着他,手里暗暗抓着一根尖锐的细棍,只要那个男人敢压下来,她就扎入他的脖子。面上她却摆出一副惊恐的模样,非常无害的模样。   “你别过来,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拐子哈哈大笑:“尽管来,爷还怕你太客气不尽兴呢。”   扯开腰带,敞开胸膛正想欺压下去,拐子突然尖叫一声,就倒在了宋云娘的身边。   定睛一看,拐子心脏部位被射入一支箭,鲜血涌出,很是恐怖。   此时,一个男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第29章   男人长得非常高大, 看起来孔武有力,逆光而来,仿若神邸。   他身后背着弓箭,带着一股煞气。   “你没事吧?”男人走到宋云娘面前,将一旁的尸体提起扔到一边,动作非常的粗鲁。   男人容貌棱角分明,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做派硬朗, 瞧着很端正靠得住。   宋云娘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看着一旁的尸体,下意识往一旁缩了缩:“他,他死了?”   “嗯。”男人态度不冷不热,“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傻的跟着追过来,下次可不一定有这好运气。”   宋云娘回过神, 猛的从地上窜起来, 跑到小豆包躺着的地方,将小豆包给拍醒:“小豆包,小豆包。”   小豆包缓缓睁开眼,一脸茫然的看着宋云娘:“干娘……我怎么了?脖子后面好疼啊。”   宋云娘看到小豆包醒过来, 这时候才舒了一口气, 将他紧紧抱入怀里, 生怕下一秒又不见了。   “没事了, 没事了,刚才你被拐子给掳走了,还好被这位英雄给救了。”   宋云娘将小豆包带过来,拉着他一同道谢:“感谢这位英雄救命之恩,不知英雄尊姓大名,日后必定感激。”   “不必了。”男人并不欲哆嗦。   宋云娘见状,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便是转身离开。   小豆包此时也看到那具尸体,被吓了一跳。   “别怕,这个坏人该死。”宋云娘将小豆包的眼睛捂住,不让他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宋云娘想到小豆包被掳走时,这个人是有帮手掩护的,所以才会这么顺利。   “他还有同伙,配合非常纯熟,看样子是做惯了,我怀疑不止掳走了一个孩子.”   宋云娘此时有些惋惜这个人就这么死了,否则还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更多信息,不让其他人也受害。   她当然不是在责怪自己的救命恩人,刚才那种情形一箭毙命是最安全的,以免反过来对她不利。   男人原本要离开,此时停下脚步:“你能认出他们吗?”   “我可以的!”   宋云娘的记忆力非常好,只要看过的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忘记。她闭上眼,还能清晰的看到小豆包被掳走时候的画面,附近的人脸也看得清楚。   男人闻言,跟着宋云娘和小豆包一起同行。   追的时候不觉得,走回去宋云娘才发现自己跑了有多远,半天还在林子里转悠。   “这位英雄,你是专门来打拐子的吗?”   宋云娘问道,她本不是多话的人,可这么走着不说话总觉得气氛很古怪,便是主动开口。   “顺路。”   “若这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好了,这些人太猖獗了,这些年丢的孩子越来越多了。老百姓养个孩子不容易,刚养出点样子,就被掳走了,真真是太可恶了”   宋云娘叹道,她虽然自己没孩子,可依然能真切的感受到,若是自家孩子被掳走,是得多么的难过和痛苦。   小豆包在她眼前被带走的一幕,让她现在想起来全身还会发寒。   否则,她也不会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忘记了危险。   “会的。”   男人很平静,好像随口一说,可宋云娘听出了话语里的认真。   想到男人的本事,宋云娘心里也充满了希望:“若是这般就是太好了,不过英雄请务必小心,就我刚才看到的,除了死了的那位至少还有三人。是否还有其他人,我当时太过慌张,所以并没有看清楚。”   乔骏毅看了宋云娘一眼,心底微微诧异,平常的女子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六神无主,眼前的女子还能记得住人,实属不易。   刚才看到死人,谁说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可很快就平静下来,一路上没有给他添麻烦,细想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足矣。”乔骏毅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冷硬,又道:“只要一个,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刚走出林子,王娘子就带着宋桃儿冲了过来,一把将小豆包抱住了。   “你们没事吧?”王娘子眼眶红通通的,脸上布满了焦急和担忧,“我刚听说有孩子被拐子给掳走了,真真是吓死我了。”   宋桃儿也抱着宋云娘和小豆包哭了起来,她们两人刚才真的是全身上下都跟被冻住了一样,若是小豆包被掳走了,她和娘亲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最可怕的是,连干娘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些拐子不仅会掳走孩童,看到漂亮的娘子也不会放过。   宋云娘虽然已经不是二八少女,可长得非常漂亮,尤其这段时间的滋养和刻意美容,那张脸成了店里的活字招牌。   被人盯上,再也正常不过了。   “我们没事了,多亏了这位英雄。”宋云娘大致将事情经过道出,隐瞒了自己差点被欺辱的细节,以免王娘子他们更加担忧和愧疚。   王娘子连连感激,只恨不得跪下来,这是救了他们全家啊。   若是没有了小豆包,他们家一个男丁也没有,留下一群女眷,这日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   宋云娘让王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先到庙里僻静的地方,她打算和身边这位男子一起去寻找那些拐子。   刚才已经丢了不少孩子,可今天大年初一,依然不能阻止越来越多的人赶往这里。   来到这里的大多且在外面晃悠的,大多都是平头百姓,衙役来得没有那么快,也就无法有效的控制局面。   她必须赶在那些人抓够了人,撤走之前将他们抓到,否则那些始终的孩子和姑娘,这辈子可就要毁了,背后更是不知道多少家庭会陷入痛苦之中。   “这……要不我们一起跟着去吧?”王娘子犹豫,一男一女在一起终究不妥。   “你要照看两个孩子。”宋云娘知道她担心什么,道:“无妨,我们又不是去那些无人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人,反倒更加坦荡荡。”   王娘子还想说什么,宋云娘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那些拐子抓到,否则像小豆包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有多少个,他们可没有小豆包的好运。”   王娘子也知道其中利害,不再出声阻拦。   走了几步,乔骏毅道:“你其实不用过来,我可以抓到他们。”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宋云娘坚持,她一想到小豆包被掳走场景,就一刻不得安宁,想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内心平静。   这群人实在是太大胆了,如果不给点颜色,实在是意难平。   乔骏毅没有再劝阻,有目击者可以事半功倍。   “乔骏毅。”   宋云娘怔了怔,反应了过来:“我姓宋,大家都叫我云娘子,乔公子叫我云娘子即可。”   “你不怕?”   寻常女子遭这么大的罪,早就吓得痛哭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哪里像眼前的这个女人,瞧着柔柔弱弱的,倒是大胆得很。   “怕,但是有一丝机会,就不能放过他们。”宋云娘目光不停的扫着人群,势必要把那些拐子给抓住。   宋云娘也是个执拗的人,一旦决定了就会尽自己能力去做,绝不含糊。   “在那里!”宋云娘眼睛一亮,看到一个穿着非常普通,相貌也很普通的男人失声叫了起来。   很快反应自己过于激动,未免打草惊蛇,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将目光扫向另一边。   “我们正前方大约二十五尺,那个脸有些方、眼睛狭长的男人就是其中一个拐子。”   乔骏毅望过去,那个男人看起来非常的普通,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可他非常的敏锐,很快感受到了乔骏毅的目光,连忙换了地方。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后会有期。”   说完,乔骏毅直接朝着那个男人追去。   宋云娘还想说些什么,乔骏毅早就消失不见。   “干娘,你回来了!找到拐子了吗?”宋桃儿大老远就看到宋云娘,连忙迎了上去。   宋云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找到了,那位乔公子已经去追了。”   “只他一个人?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莫要出什么事才好。”王娘子担心道。   这也是宋云娘说担忧的,偏偏她也没有什么办法,若这是县城还能找衙役,可这里距离县城有两三个时辰的脚程,根本来不及找帮手。   “我们一会看看能不能找到村子里的人,将大家召集起来,一块儿帮忙。”宋云娘道。   王娘子点了点头:“我们去烧香那里,那里人多,有可能会碰上。顺便我们也把香烧了,给那公子祈福。”   宋云娘和王娘子还真的碰上了不少村子里的人,一听到有拐子,而且还差点把小豆包给拐走,大家全都非常的愤怒,很快就将村子里到这里烧香的人聚集了起来。   等人召集到一起,就有人说他们的孩子刚才差点就被人掳走了,还好反应快。   这些拐子未免也太猖狂了!众人一听这话很是愤怒。将手边的事全都放下,下商议怎么寻找孩子。   这就是宗族村落的力量,里头不管有什么龌龊,可对外的时候都非常团结。   “这些杀千刀的拐子,就该千刀万剐,做什么生意不好,非要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还在菩萨面前这么嚣张。”   “去年咱们村就有孩子给弄丢了,现在完全没了踪影,那家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没想到竟遇到这样的事。今年竟然又来了,每个消停。”   有人问宋云娘:“你在那里看到拐子?”   宋云娘道:“刚才就在这里,有位英雄在跟着他,现在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想应该就在附近,若是能找到助一臂之力,兴许可以一窝端。”   这样的桥段并没有出现,没多久衙役出现了,他们的速度从不曾这么快过。而且还有二十余位官兵一起,阵势浩大。   当场,整个寺庙就被封锁了,原本在烧香的人都被赶了出来。   有人不服气:“你们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官府也不能阻拦我们烧香啊。”   一个衙役冷哼:“烧什么香,这里头都是一些妆模作样的假和尚,这些人坏事干尽,你们在这里烧香只会沾了他们的晦气!”   这话一落,大家全都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衙役解释:“这里头的合上与人勾结,一起干那拐卖妇女儿童的事,因为有他们的配合,那些拐子才会这么的顺利,追着追着就见不着人了。”   “什么?!”   这话语落下,简直如同平地惊雷,将大家震得不行。   原本很神圣灵验的寺庙,突然就变成了个吞人的地方,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   “是不是搞错了?这寺庙已经建了很久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而且寺庙都是过了官路的。”   寺庙也不是想开就能开,也是需要很多手续的,正规的寺庙都是记录在案的。   “利欲熏心的人哪里都有,这里早就不是佛门清净之地。”   在衙役和官兵的驱使下,热闹的寺庙很快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散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觉。   原本大年初一到寺庙烧香想要讨吉利,哪里晓得香没有烧成,还遇到了这档子事。   而且会有拐子混入人群中,还要一个个的对身份,想要直接离开都不行。   那些官兵个个精神抖擞,看着很是厉害,又手拿大刀,虽然有人心中不痛快也不敢吱声。   宋云娘一行人离开的时候,都已经非常晚了,回到家早就入了夜。   所幸村子里的人都在一块,一同回去,人多倒也不怕出事。   “这次衙役和官兵竟然来得这么快。”有人叹道。   王娘子低声道:“云娘,会不会是那个乔公子的缘故?我瞧他周身气派就不像普通人家出身。”   宋云娘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道:“不管是与否,能彻查是百姓之幸。只盼他平安,莫要有什么闪失才好。” 第30章   寺庙僧人与恶人勾结, 一同拐卖妇孺的事, 很快就传遍了。   这次官府前所未有的靠谱,不仅一锅端,还救回几十名被掳走的孩子和妇人。据招供,这几年失踪的孩童和女人, 大多都与他们有关系。   有些还提供了那些被拐孩童和女子的去向,虽然人海茫茫,而且被贩卖得很遥远, 也总归有了一丝线索。   “听说这次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孩子丢了, 所以才会这么得力,否则还会跟从前一样, 都不了了之。”王娘子道, 虽说这里传消息都靠吼, 可很多消息依然传得很快。   宋云娘恍然大悟,还以为官府这次是下狠心抓拐子,原来另有内情。   “不管是什么缘故,能将那贼人抓获, 救回被掳走的孩子和女子, 就是一件大好事。”   王娘子也很是赞同,这世道就是不公平的, 计较太多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他们百姓这次能沾上光,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若不然, 小豆包和宋云娘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每每想到就令人恐惧。   “那恩公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原本还担心出事呢,哪里晓得这么大的来头。我瞧着他就是个不简单的,官府来得这么快,估摸着和他也有关联。”   那乔骏毅确实气度不凡,确实不像是寻常的游侠儿。虽说充满了悍气,依然不能掩盖他良好出身带出的气质。   不过不管对方什么来路,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只可惜不能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宋云娘难免觉得是遗憾。   十五过后,宋云娘一行人就回到了县里。   第一天开张,就有客人闻风而来。   “你们可算开张了,早就等着了,如今在你们这保养和洗头成了习惯,你们不在我这一个月都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   “您是今年第一位客人,我们讨个吉利,这一次就当是新年福利。”王娘子笑道。   客人乐道:“那敢情好,我就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下果然灵验了。”   虽然一个月未营业,可会所的生意依然很不错,甚至比之前更好。   之前就觉得效果明显,一个月没来,更是发觉这里的好来。虽然之前也会让他们带着产品自个回去做,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很多女子不仅仅是来保养的,更是想要来放松,找人聊聊天。   心中苦水倒出来,身心也能放松不少,郁结散去,人的脸色都能瞧着好看不少。   春季雨水开始多了起来,从春节过后很难见到太阳,空气非常的湿润,衣服都很难晾干。   “从前种地的时候,总喜欢说春雨贵如油,这个时候最是高兴。现在做这生意,真真是最烦这雨天了。”   王娘子感叹,因为下雨,他们的床单、毛巾等很难晾干,因此都得用火烤,平白浪费了很多柴火,让成本都高了不少。   宋云娘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今年雨水足,空气湿润。安心药铺和云丰药铺,应该能看到成效了。”   “他们心中指不定多感激你呢,我刚才碰到吴娘子,就说今年又不知道多少铺子遭了秧,很多药材怕又是要涨价了,还问我们货源是否充足,要早早准备,莫要等药没了才想着去买,到时候价钱可就会非常高了。”   这边正提这事,那边云丰药铺就来人了。   “还请娘子能够赏脸,到会宾楼一叙。”云丰掌柜邀请道。   王娘子一听就拒绝了:“这怎么能行,云娘一个女子,哪里好去赴约。”   “我们公子有要事相商,会宾楼人来人往,坦坦荡荡反倒不会被人说道。”   “那也不行……”王娘子还是觉得不妥当。   宋云娘想了想道:“好,我那天会去赴约的。”   “云娘……”   宋云娘朝着王娘子笑了笑:“嫂嫂,不用担心。”   等掌柜走后,王娘子忧心忡忡:“云娘,你一个女子这样和一个男人见面,肯定会被人说闲话的。”   “嫂嫂,我若想要闯出名堂,终究要走这一步的。只要我自己行的端,坐的正,就不怕别人说。”   宋云娘想到什么,笑道:“我和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如今没人会管我,只要你们不误解我,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   人生在世,畏畏缩缩的过一辈子,不敢向前进,那得多没劲。   她反正已经死过一回甚至是两回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倒不如肆意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之前宋云娘还颇为谨慎,被各种规矩说束缚着。   可自从被村子里的人传出闲言碎语之后,反倒觉得何必束手束脚。   现在虽然明面上没有人再乱传,可女子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在外头抛头露面,总是会被说三道四。   可若是闯出名堂,让大家仰望,心中再是不服或者其他,也只能内心里叨叨而已,面上都得做足了样子。   如今她不过是说要收紫草和茶枯,村子里的人就为这小毛小利,对她另眼相看。这一切都证明了,唯有站得高,让人仰望,才会被尊重。   王娘子心疼道:“你又何必这么辛苦,咱们现在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嫂嫂,我并不觉得辛苦,反倒觉得很有意思。这是我想要做的,而不是因为缺钱而被逼无奈。”   “你啊,主意总是这么大。”王娘子叹道,“嫂嫂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却也不会拖你后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村子里还有咱们的田地,再差也不过是再回去而已。”   听她这般说,王娘子也就不再劝,只是让小豆包一起跟着。   虽然小豆包还是个小豆丁,可到底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谁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人言可畏,还是莫要和世俗对着干比较好。   宋云娘和小豆包如约来到会宾楼,云丰药行的东家邵前进已经在包厢里等候了。   邵前进和宋云娘差不多年纪,瞧着倒是不像个生意人,而像个读书人。   文质彬彬,没有商人的圆滑感。   一看到宋云娘走进来,就站起身来,态度很是热情:“旧闻云娘子大名,如今终得一见。”   “邵公子客。”宋云娘朝他点了点头,并未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不知邵公子这一出所谓何事?”   邵前进见状,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虽说梅雨季节还未过去,但是已经可以预计今年损失的药材,要比往年都少得多。”   “恭喜。”宋云娘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也很是高兴,面上却很是平静道:“我说过,我提供的服务绝对值得你们给的价钱。”   “云娘子是个有本事的,在下心服口服。”邵前进的态度很是诚恳,一般来说虽得了利,却也不至于这般,必是有更大图谋。   “我想与你签订长约,不知云娘子意下如何?”   宋云娘看了他一眼:“若邵公子只是为此,不需要您亲自出马弄这么一出吧?”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云娘子的眼睛,我是想和你签订长约,且布置的药行不仅仅是咱们这个小县里的,还有我们邵家其他地方的药行。”   宋云娘微怔,没想到对方会给她这么大的肯定。   要知道安心药铺也是得了利的,这次损失的药材比往年少得多,可却是连续约都不肯,觉得已经摸清楚了她的套路。   事实上,也确实不难学,药材一般来说也就这些,只要依葫芦画瓢,哪怕不懂原理也是差不了太多。像邵前进这样实诚的,着实少见。   “邵公子为何要这般做?”宋云娘不解,在商言商,谁不想降低成本提高利率。   邵前进并不意外她会这么问,道:“因为值得。”   宋云娘心底感动,眼前这个人多么注重知识产权的人呢啊,可她却也不会天真的以为邵前进没有其他所图。   她一个女子,哪里方便到处奔波,而且还是长约,往后还要维护。   邵前进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博取好感罢了。   “明人不说暗话,邵公子应该很清楚,这活我没法接下来。”   邵家的生意布满全国,药行也是到处开花,她怎么可能跑得完。   邵前进笑道:“云娘子不愧是女中豪杰,不被这小毛小利所诱惑。”   “有话不妨直说,邵公子不必兜圈子。”宋云娘道,心中暗叹刚还夸了一句是个干脆的,结果半天没有切入正题。   邵前进这才收起了虚模虚样,道:“我希望能与云娘子合作,您这一手只传于我们邵家。”   宋云娘挑眉,这人胃口倒是挺大的,难怪会这般礼遇她。   买断一门可以让自己省钱,另一角度想死挣钱的事技术,会如此也不足为奇。   云丰药行能在这县城里立足,正是因为有自己的一套,让成本比其他药行要低。   “我虽不是内行人,对药材并无了解,却也知道云娘子这一手并非表面看着那般简单,其中道理若不清楚,也不过是学个皮毛,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邵前进态度很诚恳。   宋云娘对他肯定自己的价值感到高兴,却也不至于被冲昏了头脑。   “邵公子所提之事确实很诱人,但是很抱歉。”   邵前进并不着急,道:“我知道这是云娘子的独门手艺,手艺哪里是能轻易卖掉的,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正因为如此,我想与娘子签长约,表达我的诚意。”   说完这话,邵前进抿了一口茶,话锋一转:“可娘子心里也该清楚,你这手艺很难瞒住。安心药铺的掌柜得了便宜却没有再找你,云娘子应该明白其中缘由。”   邵前进一步步利诱,其中也充满了诚意,给宋云娘给予最大的尊重。   宋云娘看了一旁的小豆包一眼,他坐在一旁并未吭声,却不管听不听得懂,都非常的认真听着。不似一个孩童会吵闹,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小大人,在参与这件事。   “邵公子所言确实很诱惑人,可是很抱歉,我依旧不能答应。不过若是邵公子想派人来学,我倒是可以教导,独一门却是不行。”   “云娘子,我给的价钱,绝对比你在外奔波要来得价高。”   “我并不怀疑邵公子的诚意,心中还很是感激你对我的肯定。只是,药材关乎人命,说句话不怕你笑话,我是想要靠手艺挣钱,却又希望更多的药材不被浪费。药材对于我这样的药师来说,如同孩子一般,都是尤为珍惜的。况且,损失少些,药价也能低一些,让百姓肩上的担子能轻一些。”   邵前进怔了怔,原本想好的说辞,听到这话竟是不知如何说下去。   “云娘子高义。”   宋云娘摇了摇头:“这可不敢当,我还是要收钱的。”   “两者并不冲突,正如云娘子所说,你所作的价值远远超过你收的钱。”   宋云娘笑道:“我目前能做的毕竟还少,一时半会儿的,只能在小县城里打转。谁说不能如邵公子所想,可邵公子还是可以快人一步。”   邵前进苦笑:“很快就会有其他药行的人来找你,到时候很快就会传出去的。”   “邵公子已经抢占了先机,况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邵公子的远见。正如邵公子所说,我所学的并非只是简单的整理而已,每个地方的气候、湿度等具体状况不同,也就会有很多相应的小调整。这是一门学问,不是看一看就能成的。”   邵前进沉默片刻,道:“云娘子愿意倾囊相授?”   “若是半吊子,我也不会让他出师,平白砸了我的招牌。”   邵前进最终应下,不过还是争取了一年的时间,让宋云娘只可以帮人去整理库房药柜,不可以收徒教导,价钱也压下来不少。   宋云娘与他讨价还价,最终得到一个满意的价钱,便是签订了契约。   拿到契约,宋云娘对着小豆包道:“小豆包,不管以后你能不能走科考之路,你认真读书总是会有好处。比如这契约,若你读书,就能帮我看里面有没有陷阱。”   “陷阱?”小豆包不解。   “文字可以大作文章,若是不小心,很可能着了别人的道。不仅不能给自己谋取利益,反倒还有可能倒贴。就比如欠条,你若不瞧清楚,很可能就变成了你借给别人钱,结果变成你欠了别人的钱。”   小豆包连连点头,这番话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对他今后都有很大影响。   果然如同邵前进所说,很快其他药铺都得到了消息,宋云娘的方法让安心药铺和云丰药行在这次梅雨季节里,损失达到了最低点。   其他药行不停的往外扔那些发霉药材,两个药行却非常安静,安心药铺掌柜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   这下没人再怀疑,纷纷将宋云娘请到自己的药铺,就连临近县的人都得到了消息。 第31章   之前质疑宋云娘, 嘲讽安心药铺和云丰药行的人,像现在纷纷被打脸。   那些难听的话已经放出去收不回,却也舔着脸过来邀请宋云娘, 毕竟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宋云娘并不在意从前那些人说什么,只不过是现在请她价钱可是要比之前贵了不少。   从前那是尝鲜优惠价,现在恢复正常价格。   那些掌柜的心里虽然不痛快, 却也只能如此。毕竟这损失的钱还要多得多,安心药铺和云丰药行不可能无偿教授于他们,只能倚仗宋云娘。   况且,现在这么多人来找宋云娘, 她不过一个女子,哪里忙得了这么多。因此还得慢慢排队,若是犹豫下手晚了, 就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   宋云娘布置一处, 至少要大半个月时间, 还要跟踪维护。刚开始有那嫌弃贵的, 没有及时签订契约的,后来再回过头,都得排到两三个月之后了,让他们更是懊恼。   尤其临县的也过来邀请人, 这也就使得宋云娘忙碌的时间更长, 迟了还真不好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见这盛况, 能尽早排到就已经很开心, 也没工夫计较费用了。   宋云娘虽然提价, 且有这么多人抢着邀请她,却并未因此飘飘然,办起是来十分认真。   麦冬跟着她,能力也得到迅速提高,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只是宋云娘谨慎起见,都会在一旁监督,将他从学习期提升为了实习期。   宋云娘还付给麦冬工钱,高家人刚开始坚持不收,哪有学徒还要钱的,能学到她的手艺已经是千恩万谢了。   宋云娘却是坚持,不过最后将原本工钱砍了一半,高家人才勉强同意。   即便如此,麦冬现在挣的钱,也非常的可观。   麦冬收到第一笔工钱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恍惚:“这笔我爹当大夫还好挣啊!”   “你可不要为了眼前的小毛小利冲昏了头。”宋云娘点了点他的脑袋,“这种不是赚个快钱,做完一家基本上就没有后续了。有,钱也不多。这药铺能有多少家?远的咱们又去不得,还是踏踏实实跟你爹学医才是最要紧的。”   麦冬嘿嘿笑道:“我晓得的,经过这些日子,我爹教我的东西,也更明白什么意思了,并没有白忙活。”   “如此就好,这只是作为一名药师最基本的常识,不过是我懂得多一些,所以才占了先机,但是想要靠此安身立命却是很难。”   麦冬感叹:“姑姑,你懂得可真多!很多法子大家根本没有想到。”   “也不过是前任积累,只是从前没有外传而已。”   麦冬并不怀疑有假,毕竟谁能想得到宋云娘是因为多了一世的记忆,而且那个世界医学要先进得多。   宋云娘虽然和临县的药行合作,却是将他们排到了后面。正好这段等待的时间,若是有那个县里其他药铺邀请,到时候也就可以顺道一同解决,省得来回奔波。   宋云娘在会所这边除了配配药,完全没法顾及其他。   如今生意好,王娘子和宋桃儿根本忙不过来。吴娘子见状也过来帮忙,她跟高长海这么多年,多少也耳濡目染了,比王娘子母女上手要快得多。   有了吴娘子的加入,会所运行得更加井然有序,宋云娘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在这里。   一些固定的方子,宋桃儿就已经能配。她虽然学了没多久,可对药材的药性、外观等都很熟悉,甚至还能根据需求合理增减。   不过宋云娘依然谨慎起见,她若要改动方子,必须经过她的同意方可。   宋桃儿的年岁尚小,经验也不足。想要让她挑起担子,目前为时尚早,还得磨炼几年才行,这也是对客户的尊重和重视。   县里的药行如今对宋云娘很是信服,纷纷上门邀请,有个熟人也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将宋云娘拒之门外的周九明。   周九明看到宋云娘,脸上堆着笑,一脸的讨好:“从前就听闻师父说云娘是跟能干的,如今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师父二字还请收回,周大夫亲口说过,你和我父亲并无瓜葛,现在也还请莫要忘记的好。”   宋云娘冷哼,并不买他的账。   周九明对她冷淡的态度视若不见,笑道:“云娘子是不是还在为那天吧的事生气,今儿我把这个不成器的拉过来了,你要打要骂随你。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原来与我阳奉阴违,真真是气煞人也!”   周九明将妻弟踢过来,那妻弟连连道歉:“云娘子,是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你见谅。都是一场误会,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   “我早就不放在心上。”宋云娘淡淡开口,这事虽然恶心人,宋云娘也曾为父亲不识人而惋惜,可很快就将此人抛到脑后。   于她而言,不过是个不足轻重的人,不值得她去惦记,也不值得她去憎恨。太多负面情绪,不过是让自己不痛快而已。   周九明一听,心中大喜:“我就知道云娘是个明理的,如今师父故去,我们师兄妹就该多来往,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我虽没什么大本事,可也到底是个男人,可以给你撑撑门面,你就不用在外抛头露面了。”   宋云娘笑了,这样的人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嘴脸都写到了脸上。   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开始暴露自己的小算盘呢。   宋云娘的笑容让周九明心中大定,之前还有些忐忑,毕竟当初不厚道。   现在想来他多虑了,像宋云娘这种和离的女子,娘家就一个寡嫂,还不知道隔了多少层的。孤苦伶仃一个人,最是想要有人依靠,只要稍微给点你好脸,就会想靠过来。   如此一想,周九明腰杆都比刚才直了一些,语气不自觉也没有前面那么恭维。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出面的,都由我来。我听说最近你总是往外跑,这不好。你毕竟是个女子,还和离过,最重要就是得安安分分的……”   “周大夫。”宋云娘没耐心听眼前这人说教,直接打断。   “怎么还叫我周大夫了,多生分啊,跟以前一样,叫我你周大哥就行了。”   “我宋云娘可不会胡乱攀交情,你虽与我父亲是旧相识,却也不过是像你所说认识而已。若你没有别的事,还请离开。”   宋云娘直接下逐客令。   周九明脸色不太好看:“云娘,你可是还在生那天的气?我当初也是谨慎态度,并不是瞧不起你,而且我刚才说了……”   “周大夫,我的脑子并没坏,很多事都可以清清楚楚的记的。你我之间无话可说,也没有必要说。想要教导我,你没那资格!”   周九明不乐意了,还想说些什么,身边的妻弟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别忘了今天来的目的。   周九明这才想起,连忙道:“从前都是误会……”   “周九明,给自己留点脸面。”宋云娘不愿与他继续掰扯,直接跨过他准备离开。   周九明焦急拦下:“云娘……”   “当年我父亲待你如何,你这些年在外头又是如何说道,我都一清二楚。”宋云娘冷冷开口。   周九明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当初并不知道宋云娘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恨不得和宋家划分界限,哪里想到还有上门求的一天。   原本以为说个软话,宋云娘就将他当做娘家人,没想到现在比以前还要硬气。   周九明心中是有些怨念的,他就知道那宋老头对他藏着掖着。宋云娘身上这本事,肯定是老头私下偷偷传授的,宁可传给个女子,也不成透给他,真真是一点不把他放在心上。   若是当初学了这么一手,这些年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大,而且还能大赚一笔!   宋云娘收费高,在业内都是传开的。不过没人觉得她见钱眼开,都觉得非常值得。   周九明得知消息,越想越觉得心疼,原本那些钱该是他的才对!   “云娘,你别听外头的人胡说八道,那些人的话信不得。”周九明想到宋云娘这些日子收的钱,厚着脸皮道。   宋云娘这次没再废话,直接推门进屋,周九明还想拦着,她厉声道:“怎么,你还想抢劫?”   “我……”   “来人啊,有人抢劫啊!”宋云娘直接高声嚷了起来。   周围都是互相认识的居民,一听到动静,连忙纷纷跑了出来,手里举着栓门棍子,气势汹汹的。   “哪里,谁,谁这么大胆敢来我们这撒野!”   周九明见状吓了一跳,急道:“不是,我不是,我没有,云娘,你怎么能胡说呢,你赶紧解释解释!”   宋云娘却坚持周九明图谋不轨,故意守在这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周九明想要解释,围观群众却并不相信。   也有人认识周九明,毕竟宋云娘来这这么长时间,大家那点事都很是清楚。   那人嗤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死不承认周大夫啊,之前和宋家断关系的时候那态度,先走看人云娘有本事了,就开始缠上门了。这种死不要脸的货色,会是什么好大夫?心思都放在邪门歪道上了!”   周九明听这话脸上更是挂不住了,他在宋云娘面前无赖,是仗着她是个没人倚仗的女子,实际上也是很要脸的。   于是只能灰溜溜的离开,连来的目的都没来得及说道。   周九明走后,宋云娘心里舒了一口气,对着大家道谢。   “都是街坊邻居的,不用这么客气。之前还多亏你帮忙,否则我家妞妞现在还不顺畅呢。”   大家伙知道宋云娘在治妇人病上有一套,所以经常也会找她。都是街坊邻居,宋云娘基本都是免费帮忙看的,也就是收收药费而已。   远亲不如近邻,只要选对了邻居,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宋云娘回到家后,又给邻居们准备了一些点心送过去,聊表谢意。   王娘子后来得知这事,狠狠啐了一口:“这人竟然还好意思上门!而且还敢摆这么个谱,真以为你好欺负啊。云娘,以后都得这样,对付这种无赖就得这样。”   宋云娘笑道:“还别说,跟这种人掰扯道理确实没劲得很,就得无赖回去最有效果。”   王娘子很是安慰:“你晓得这个道理就好,你性子好,我就怕你吃这种无赖的亏。”   若是从前,宋云娘肯定不会这般。   要么慢慢说道理,要么就是干脆一言不发的不理会人。   哪里像今天,自己也耍了个赖。   其他她还想着学王娘子泼水,只是被拦住没法进屋端而已。   宋云娘知道周九明今日目的,如果他老老实实的跟其他人一样上门,她就算不接受邀请,也不会做得这般难看。   偏偏周九明有求于她,还端着个架子,觉得她是女子就轻视了她,甚至还有其他打算,可真是恶心至极。   “以后这个人的事,你就甭管了,对付这种无赖我有的是办法。”王娘子又道。   宋云娘失笑:“嫂嫂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可不,我也不是白收你这么多工钱的。他周九明再敢来,看我怎么收拾他。”王娘子很是自信道,这些日子她确实没白干活。   她们做的都是女子生意,能经常过来的都是有钱有闲的妇人,不少在县里头男人都是能说上话的。这些日子和那些人交好,大家也愿意给宋云娘一个面子。不说帮多大的忙,驱走一个人还是很容易。   毕竟这也事关她们名节,一个男人蹲守在门口,传出去也不动听。   周九明后来确实不敢来了,毕竟不是那无赖,身为一个大夫,名声也是很重要的。   之前他做得太绝,如今想回头就很难了。   高长海知道他上门之后,就将他所做之事都宣扬出去。让大家明白他从前如何忘恩负义,现在看人有些起色,又开始扒拉上来。   他之前做事不厚道,而且宋云娘最开始给人做药柜的时候,有人也曾问起他,宋云娘是不是真有这本事。周九明很是嗤之以鼻,说宋云娘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当初他就在宋家的医馆,也没见这么厉害的,药材损耗也是很大的。   明里暗里嘲讽宋云娘是穷疯了,当初和离,怕不仅仅是无子,还有品性有问题的缘故。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心动的人,后来也纷纷放弃。   没想到,后来打脸来得这么响亮。   于是,整个县里只有周家没有能邀请宋云娘做那药柜,其他药铺经过宋云娘的捯饬,变得更加有序合理,瞧着都和从前不同,用起来更是舒心,防虫防蛀防霉效果更是令人称赞。   周家却依然是老样子,亏损比别人都要严重,成本也就比别人高。   生意本就很糟糕的医馆,更加开不下去,支撑不了多久就给关门了,大家都嘲讽这是忘恩负义、狗眼看人低的下场。 第32章   县里的药铺忙完, 宋云娘打算前往最近的桂县。   桂县是个大县, 药铺药行要比环河县要多得多, 截止现在已经有三家药铺相邀, 距离环河县坐马车需要三天的路程。   桂县还有不少药行在观望,若宋云娘真的过去, 兴许还会有更多的药铺愿意出这个钱。   其中一家是桂县最大的药行,还专门派人接送。   临近出发的日子,王娘子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非要过去吗?咱们人生地不熟的, 若是在那边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之前已经和人签订契约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总不能失信于人”宋云娘笑道。   “当初你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府里接我,不也没事吗。麦冬还有小伟都会跟着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伟是云丰药行派来跟宋云娘学习的学徒, 当时找来了好几个人,宋云娘挑选了这个并不起眼,但是为人最踏实可靠不冒进的。   王娘子叹气:“临跟前,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放心,先前我怎么就没拦着呢。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   “别,嫂嫂, 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去多久, 你得留下来照顾店和孩子们。”宋云娘连忙打断她的念头,   “我这次出行还有镖师护送, 去那边房子也有人帮忙找好, 丰兴药行是老字号了,他们是有信誉的,办事不用我们担心。”   王娘子也明白自己没法脱身,只能道:“不管如何,你一定要小心。女子出门在外,总是有诸多不便,若是外头做的不高兴了,就直接回来。咱们现在不差钱,不需要受那些没必要的委屈。”   出发那天,宋云娘为了方便,换了一身男装。   她脸长得小巧精致,这些日子又一直在保养,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娘子。   不过这么一换装,倒是和平日的温婉有很大不同,显得更加利落。   宋云娘在王娘子面前对这次远行不以为然,实际上心中很是忐忑。虽说之前她外嫁,可每次来回都有人依仗着。   这次自己为主导远行,心中难免会担忧。尤其去到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虽说这边都谈好了,而且合作的都是有信誉的药行,可也难免会生变。   路中更是要路过荒野山林,这年头匪徒从不曾断过,时不时会传出,有人在路中被打劫了,被抢走钱财事小,有时候还会丢掉性命。   可面上宋云娘又不敢表现出来,担心其他人会担忧。快要出发的几日,她都没能睡个踏实觉。   可真当出行了,宋云娘反而淡定起来,之前所担忧的都抛到了脑后。   一路上为了避免无聊,她也没有浪费时间,给小伟讲课。   “对抗存储是运用一些有特殊气味的、能起驱虫去霉作用的药材和易生虫的药材一起同存同放,从而达到防止药材生虫发霉的办法。比如,人参须和细辛,冰片和灯槽,麝香与蛇皮裹,硼砂和绿豆等等一同防止虫蛀发霉等。   只要弄清楚他们的属性和特征,就可以进行搭配储存。不过串味的东西,千万不能放在一起。”   小伟恍然大悟,想到了什么:“难怪之前瞧见很多药材里都放着大蒜。”   “大蒜是最常见用于药材防蛀防霉的,为了让它发挥气味,用纸包的时候,要在纸上刺小孔,并且按照药材和大蒜大约二十比一的比例放置。”   小伟连连点头,将这些记在心中。   他原本被挑选过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虽然宋云娘跟云丰药行签订了协议,会为他们培养一个药柜,可尽不尽心却是不能控制的。毕竟这是独门手艺,哪个师父不怕教会徒弟饿死自己的。   没想到宋云娘并没有半点藏私,将自己所知一一教授。不是她傻,而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学成,让药材损失达到最低,是个非常有信用的人。   “……”   一路上几人一同探讨聊天,倒也不觉得这路程太过漫长了。   马车渐渐听了下来,外头的镖师道:   “前面有歇脚的地方,那茶馆老板是相熟的,可以信赖,咱们在那里休整休整再上路。”   宋云娘三人这时才发觉坐得有些腰酸背痛了,便都下了车。   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岭,不过因为正好在岔口,所以每日还是有不少车和人来往。茶铺子的生意不错,这个点差不多都坐满了,只能与人一起拼桌。   出门在外,都没有那么多讲究,所以大家都不会介意。   宋云娘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子就例外,坦坦荡荡的和别人一样,哪里有位置就在哪里坐下,并没有刻意避讳什么。   只是她刚坐下,看到同桌的人,不由微微愣了愣。   “恩公,是你!”宋云娘欣喜,没有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乔骏毅。   乔骏毅抬眼,也有些诧异:“倒是巧了。”   “是啊,还以为再也没法见到恩公,没想到还能遇见。”   距离那次事件已经大半年了,那些拐子被杀头的被杀头,被流放的被流放,现在大家提起,还觉得官府做了一件大好事。   “不值一提,不过是顺手帮的忙。”乔骏毅摆手道。   “于我却如若重生,道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若是以后有什么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宋云娘很是豪气道,换了男装整个人说话都更加爽朗。   乔骏毅只是笑笑,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一个女子帮忙,却也还是很礼貌的应下来,并没有看轻之意。   宋云娘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非常热情的将自备的干粮拿出来分享,尽可能的去表达自己的谢意。   她到底是女子,要比男人精细一些,出门在外也不会亏待自己,早早为旅途准备了很多东西。   心中想着路途中本就容易胃口不佳,若是在吃食上再敷衍,这一趟下来都能瘦个好几斤。这便还是罢了,若是因此畏惧了出行,那更是得不偿失。   况且就算她不准备,王娘子和吴娘子也会动手的,生怕她路上受苦。   于是,乔骏毅就看着宋云娘好似带了百宝箱一样,不停的拿出各种各样的吃食。   这些吃食既美味又方便,还有一种炸过的面,用热水烫一会,就给泡开,撒上之前就炒好的调料,一时间香味扑鼻,引来众人侧目。   赶路人的饭食向来敷衍,这茶馆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还贵得很,并不能满足腹中馋虫。   因此这香味一飘出来,都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瞧,更是觉得手里的干粮都变得没了滋味。   那炸面泡开不仅香,放了干制的蔬菜肉感之后,颜色也非常的好,瞧着就很美味。   “乔公子,你尝尝这个,虽说比不上那些现做的面条,却也比干粮好吃得多。”宋云娘将泡好的面递给乔骏毅。   “多谢。”乔骏毅笑着接下,身边的一个男人想要上前拦下,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宋云娘这时候才发现,乔骏毅并非一个人,附近有几桌人一直关注这边的动静,恐怕是和乔骏毅是一起的。   之前他们一直不动声色,和其他旅人一样,所以才没有看出来。   宋云娘看得出乔骏毅出身不错,知晓那些富贵人家规矩多,有些羞赧道:“若是不方便……”   乔骏毅笑了笑,直接拿起筷子夹起面吃了起来,用行动证明他的不介意。   “云娘子好手艺。”   吃了一口,乔骏毅赞道。   乔骏毅也是尝遍美食的,可在路途中若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落脚,吃的都是极为敷衍,不会讲究太多。   若是平常,这面倒是虽好却没有那么惊艳,可在旅途中,却非常难能可贵了。   方便又是美味,还有热乎乎的汤,喝着全身心都舒缓了,心中甚是喜欢,下筷子的速度都加快了,不过一会就吃完了一大碗。   宋云娘连忙让人又给泡了一碗,笑道:“若乔公子喜欢,我那里还有很多,一会给你包上。我也不知道拿什么感激你,只能用这些小玩意,你莫要嫌弃的好。”   “那就多谢了。”乔骏毅并未拒绝她的好意,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宋云娘道:“前面的桂县,去办些事。”   “我们正好同路,若是不嫌弃,一会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   宋云娘当然很是乐意,这一路一直不太平,偶尔也会有匪徒出没。瞧乔骏毅的架势,若是有他同行,那些宵小肯定不敢出来了。   “那敢情好,沾了你们的光,这一路肯定稳妥,不怕出岔子了。”   两队人一同上路,原本宋云娘这边只有零星几人,与乔骏毅一起,有十余个大汉同行,所有人的心都安稳了不少。   和乔骏毅一块同行,不仅更觉得安全,还得了便利。原本打算当晚绕路到一个村落落脚,结果被乔骏毅带到官府的驿站中去。   驿站是专门给过路的官员和有功名的人及其亲戚休息用,普通百姓并没有入住的资格。除非那驿站的管事管理不严,且在比较空的时候,才有可能用钱贿赂入住。   这一路来往的人较多,因此这里的管事是不接宋云娘这样的普通百姓。   否则驿站就在路道旁,方便且安全,而且若是符合资格的人入住,还非常的便宜。   宋云娘因为乔骏毅的缘故,不仅能入住,还能住进比较好的客房。   “之前的恩情还未能还,现在又欠了新的。”宋云娘感叹,她不喜欢欠人情,可又不知道能为对方做些什么。她那点吃食实在当不得什么,而且现在到了驿站,吃食还算是不错,还有小厨房,可以自己去做些吃的。   乔骏毅犹豫片刻道:“方才路中,我好像听到云娘子说起关于药材之事?”   宋云娘教授两位小徒弟,并没有刻意避嫌,因此声音也会漏出去。   有时候停下来休息,还会指着山林中的植物就地教导。   “我是个药师,对药材有所研究,在药材存储这一块颇有心得。这次赶往桂县,就是去给人整理药柜,我的法子能更好的防虫防蛀防霉,让药材损失更少。”宋云娘道。   乔骏毅虽然路途中听到宋云娘和两位小徒弟的言语,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可听她这么说起,依然很是赞叹。   一个女子能做到这般实属不易,竟然连临县的人都派人专门邀请,可见是个非常有本事的。   “云娘子巾帼不让须眉。”   宋云娘见乔骏毅并不觉得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有何不妥,反而很是敬佩,对他更有好感。   “不过是比人多懂一些罢了,不值什么。若是乔公子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来寻我。别的我不敢说,对药材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乔骏毅肃容:“我确实有事想要想你讨教。” 第33章   宋云娘闻言连忙道:“乔公子尽管说, 若是我能帮上忙的,必是义不容辞。”   “正是与药材储存有关, 想要与云娘子讨教。”乔骏毅道。   宋云娘闻言,不由扬起笑容:“这是我的专长,乔公子也为药材损耗发愁吗?若是这般,我能帮上忙。”   “如此这般真是再好不过,每年我们都为药材损耗发愁, 若是云娘子愿意出手, 那可是太好了。”乔骏毅很是高兴。   “不过乔公子可否要等一等, 我之前已经与几家药铺签订合约, 先要帮他们布置清楚,才能去帮你布置药库。只是不知乔公子的药库在何处?”   宋云娘有些抱歉道, 虽说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可她也不好毁约。   乔骏毅顿了顿,微微皱眉:“药库并不在这里,在京城之中以及别的一些地方。”   “啊……”宋云娘顿时为难,这里距离京城路途遥远, 又是坐船又是换马车的,最快也得小半个月。其他地方虽没有明说, 只怕路途也并不近。   可对方对她有救命之恩, 方才痛快答应, 现在转眼就反悔, 实在不太妥当。   乔骏毅也自觉不妥, 哪里好让一个女子这般奔波, 便是道:“是我没有想周全,方才听你那么一说,心里高兴忘了实际。云娘子无需在意,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帮忙。”   宋云娘却不想放过这次报恩的机会,思考片刻才开口:“乔公子也是开药行的?”   “并不是。”乔骏毅否定,却没有再开口解释。   虽是如此,宋云娘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乔骏毅以及身边的随从,身上气势透着不同,他们并不像是单纯的习武之人,更加有组织有纪律。   结合之前打拐事件,传闻之所以这般顺利,是因为有兵士参与的。因此,乔骏毅很可能是军队中人。   现在又说非自己的药行,普通人不会囤这么多的药材,所以更加可以推断很可能是军需药材。军需之物平常都会准备不少,以备不时之需,否则战时难以供应及时。   储存也成了非常重要的事,说得大些,有效的防止损耗,才能让战场多一份胜算。   事实和宋云娘推断的也确实差不离。   宋云娘想了想道:“不知可否透露有什么药材?”   “一般有三七、葛根、散瘀草、淮山药……等等,我能记得就是这些,具体的,我还得回去查一查才能知晓。”   宋云娘听到这些药材,更加确定了自己想法,因为这些都是治伤所需要的。   对方不便说,她也没必要追问。   “不若这般,我将一些药材的储存事项与你一一列出,这般下来,应该也能减少不少损失。”宋云娘道,“只不过我与云丰药行已经签订协议,所以希望这些法子在一年以内不要外传。”   乔骏毅惊诧,他很清楚这些法子意味着什么。   “云娘子无需如此,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强人所难。我虽然对你有恩,也不用做到这般。”   宋云娘笑道:“我并不为难,心里有分寸。”   乔骏毅依旧觉得不妥,宋云娘指着小伟道:“你问问这孩子,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真的不在意,如今我靠这门手艺已经能很好的活下去,待到契约满了之后,这些法子我都是会公开的。”   小伟连连点头:“云娘子说的都是真的,她是真心喜欢那些药材,想要让药材都能救人的。我们家公子想用高价买下独家,云娘子都没有答应。”   乔骏毅拱手,一脸敬佩:“云娘子乃大义之人。”   “我若真这般高尚,也不会现在以此谋利了,不过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宋云娘摆手笑道:“吹捧的话就莫要多说了,能帮上乔公子的忙,我很高兴。”   “等到了桂县,必是要敬云娘子一杯!”   乔骏毅见她是个干脆利落之人,也就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语。   “好,不过必须得是好酒。”   “这是必然。”   经过这一出,彼此更是有话,不像之前只是同行,极少沟通。   宋云娘虽是女子,却比普通女子更洒脱,且所知所晓都比寻常女子要广。不仅仅是这药材商的事,什么话都能搭得上。且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言语有理有据,令乔骏毅很是欣赏。   乔骏毅见多识广,也是个极有话题之人,两人一路上相言甚欢。   临近桂县,乔骏毅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我这还有一件难事求教。”   这次乔骏毅不再绕圈子,直接道:“我母亲身体有恙,常年需要吃药。大夫给她配了药,其中有远志。可我母亲只要一服用远志,就会恶心呕吐,有时候严重还会面部发麻、舌头麻木僵硬,口舌张闭不灵等。   原本也让大夫换一味性相同的药,可效果却远没有远志好。如今要么就换一副作用不太好的药方子,要么就是吃了这副药然后又得服其他药解毒,很是愁人。不知云娘子是否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我这母亲能服用远志,却又不会那么遭罪?”   “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并不难解。”宋云娘笑道,“只要用甘草之炮制远志,就能解除这样的不良反应。”   “用甘草汁?”乔骏毅想到什么,双眸顿时一亮,“我母亲用了远志之后,解毒的药里确实含有甘草!”   “以后给令堂的远志,只需用甘草水煮后烘干,再用文火炒至微焦。如此,祛痰效果也会更好。”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乔骏毅感叹,“我母亲也有多痰的毛病,这么一来更是能对症了。”   “能帮到伯母便好,这法子并不难,普通人就能制成。若是想要更加谨慎,只需要找个普通的炮制师傅就可以完成。”   乔骏毅叹道:“我虽然不懂药材,可也知道这法子是别人所不知的,否则我母亲也不会遭受这样的苦。你这般轻易的说出来,实在是……”   之前乔骏毅觉得宋云娘是个很大气的女子,可现在也不免为她的过度大方而发愁了,生怕她吃亏。   一旁的麦冬这时候也忍不住插嘴:“姑姑就是太心善了,说了她很多次,她都不在意。”   小伟虽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是得利者,可眼神里也透出自己的想法。   “放心吧,即便让人学了去,也不会饿死我的。”宋云娘不在意的笑道,她对名利并没有那么看重,之前都是生活所迫,如今不再为生活发愁,就可以随心做很多事。   这一世炮制药材的技术太过于落后,尤其是他们大炎,比起邻国都要落后许多。   她身为一个大炎人,在有能力的前提下,应该要去做什么。   从前她并不会想这些,只想着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很多可爱的孩子,全身心都是围绕着家庭转,如同很多女子一般。   可再活一次,又多了一世记忆,她整个心境也都变了。   有时候宋云娘会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和离,兴许是为了未来特殊境遇而做准备。否则她即便拥有现在的能力,在之前的环境之中,也依然不会去做些什么。   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埋葬在家长里短之中。   “云娘子心有抱负,大多男子也都望尘莫及。”乔骏毅赞叹,对宋云娘越发欣赏。   他虽然也见过不少飒爽女子,可宋云娘依旧很与众不同。明明瞧着很是柔弱,行事谨慎有度,完全瞧不出张扬之气,其实内心却存着广阔天地。   宋云娘耳朵微红,这些夸赞的话虽然不止听了一次,可每次听到总觉得心虚。她并没有那么好,不过是多了一些境遇,肩上也就多了一些老天爷派给她的任务罢了。   一行人摇晃了几天,终于达到了桂县。   这一路虽然辛苦,却因为有乔骏毅一行人的照应,比平时要轻省且安全不少。   来到县里,就听说那条路上又有人遭到匪徒抢劫,哪里像他们似的,连半个匪徒影子都见不到。   乔骏毅原本还想在县里寻个好一点的馆子,可临时有事,连县城都没空进去,准备一些干粮就要继续前行。   乔骏毅很是懊恼,与宋云娘约定:“下次,一定会请云娘子喝酒的!”   “我记下这一顿酒了,乔公子后会有期。”宋云娘拱手,其实心中并不觉得两人还有机会相见。   分手之前,乔骏毅将自己的名帖递给宋云娘:   “这是我的名帖,你若是在桂县遇到事,就拿着它去找城东的卢员外,他看到名帖之后必是会出手帮你。”   宋云娘并未拒绝的收下,递给乔骏毅一张纸:   “这上头是关于药材储存的注意事项,适用于大部分的药材,先按照上面的法子整理药库,能避免不少损失。若是方便,以后将所有的药材名、以及数量、储存地方的气候等信息详细告知,我会更加细化方案,让损失降到最低点。”   乔骏毅接过,朝着她拱手:“多谢!”   宋云娘顺利进入城门,乔骏毅这才骑马离开。   与之前慢悠悠行走不同,策马飞驰,之前一路不过都是在照顾宋云娘一行人,所以刻意放慢了速度。   “乔公子人还真是不错。”麦冬收回目光,赞叹道。   这几日相处,麦冬从乔骏毅的言行举止之中,看得出乔骏毅并非普通人家出身。瞧那架势,比远远见过的县老爷还气派。   可他并未因为他们是普通百姓瞧不起他们,一路上很是体贴照顾,还经常进林子打些野味回来一起加餐。   麦冬还是个孩子,对武力值高的人最是崇拜,原本知道乔骏毅救了宋云娘就奉他为英雄,又经过几日相处,更是打心眼的敬佩。   宋云娘笑道:“我瞧你都想跟着一块去了。”   “哪有,我就是敬佩他们罢了。”说着麦冬深深叹了一口气,“就我这小身板,一个小指头就能把我给摁倒了。”   小伟在一旁并不言语,他比麦冬要大几岁,已经知道很多事了。   乔骏毅走了之后,他偷偷的观察宋云娘反应,看她面如常色,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   如此出众的男子,女子很容易倾心,小伟也是担心宋云娘陷入其中。   不是他瞧不上宋云娘,而是她一个和离女子,想要再婚可挑选余地本就少,乔骏毅不管样貌还是出身又或者本身魅力,都是人中龙凤之姿,更是难以高攀。   小伟也是担忧宋云娘会求而不得,平白又伤心一回。   宋云娘并不知道身边的小鬼头这么多心思,乔骏毅确实非常优秀,若她还是姑娘这么多天的相处,必是会心动。   如今她不会想这些,已经做好了孤身一世的准备,如今只想把眼前的日子给过好了。与男子交往反倒更加落落大方,不会涉及风月。   与乔骏毅分开,确实有些失落,但也只是觉得刚识得一个可以相谈的友人就分别,今后兴许再也不见而已。   至少,宋云娘目前确实是这般想的。 第34章   宋云娘来到安顿的地方, 一到地方,宋云娘不由感叹, 不愧是桂县信誉非常好的老字号药行,办事十分的稳妥,安排的住所很是不错,没有半点敷衍, 瞧得出很是重视她。   这是个一进的院子, 比她现在的房子要小一些——早在前一阵,宋云娘将租住的房子买了下来。   原本的主人在府里发展得很不错, 县里头也不是祖屋, 因此干脆就给卖了,省得太远想要租金什么的也不方便。   屋子之前就被人收拾过,虽然不大却样样齐全,附近的人瞧着也颇为和善。可见对方确实是非常有诚意的, 让宋云娘很是满意。   “云娘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你尽管提。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寻隔壁的吴娘子, 吴娘子的儿子在我们药行当学徒,之前已经跟她打了招呼。”   “这一路都有劳了。”宋云娘感激,并且递给对方一个红包。   那人连连摆手:“云娘子客气,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只是给你们买些酒吃,不值当什么。”宋云娘硬是将钱塞到领头人手里。   你虽然他们是保和堂派来的,也是付过报酬的,可一路上这些人一直很照顾她, 也得表示表示,下次护送也能更加尽心。   护送的人心里熨帖,笑容更加灿烂,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因为宋云娘是女子,而且之前也言明不喜应酬,奔波了这么多天也想要好好休息,因此保和堂的人并未特意设宴邀请给她接风洗尘,而是贴心的让人将宴席送上门。   菜色很是丰富,一看就令人垂涎。原本一路劳累,宋云娘没有什么胃口,也愣是被勾起了馋虫。   “保和堂的人还真挺厚道的,办事很是妥当。”麦冬吃饱喝足拍了拍肚皮感叹道。   小伟摸了摸嘴上的油,面露自豪:“这是因为云娘子厉害,所以才会被尊重。若是寻常人,哪里会有这样的待遇。”   麦冬也连连点头:“那是,姑姑值得他们这样对待。”   比起一开始宋云娘被人质疑,如今事实证明了她是有本事的。   早期那些邀请宋云娘的药铺,现在都很明显的看到了药材损失大幅度降低。   而且宋云娘不仅仅是专注于防蛀防虫防霉等,还会注重药材拜访的科学性。对于他们进货、取货等等账目记录等,都给了很多的指导。   虽然一开始打乱了他们的习惯,可适应了之后,就发觉这样的好来。   这些宝贵的经验,实实在在的带来了好处,时间越长越是有感触,而且还是能传给后世的。   因此无需宋云娘对外刻意宣扬,就让她名声鹊起。   再加上宋云娘的女子会所越来越被人青睐,不管是治疗妇科炎症,还是给妇人美容保养,对于有些闲钱的女子来说,都是极为向往的。   效果也同样实实在在,他们这样的偏远地方,虽然整体贫穷,可富人却也不少。他们多半没有世家的传承,因此对于这些知识了解甚少,也更加衬托出宋云娘的本事来。   远在京城的范娘子也给打了广告,效果比本地人吹捧还要大得多。   范娘子前往京城已经有一年,当时去的时候带了不少专门定制的产品。起初并没有什么消息,宋云娘虽然心里也有期盼,但是并不怎么指望。   毕竟范娘子在那人身地不熟的,想要打开交际并不容易。   大半年之后,范娘子突然来信了并附上了不少的钱。说是她的产品很是被京城的妇人喜欢,之前带过去的全都送完了,让她赶紧再定制一批。   这一批要的比之前还多,还有专门的渠道千里迢迢的运到京城。   范娘子说她如今靠着这些小玩意,很轻松的打入了京城的妇人圈子,以此做礼很是被人喜欢。刚开始有人还很是不屑,拿回家就扔在了角落,生怕不知名的物件坏了自己的皮肤。   可等她们看到一些人用着非常的好,原本不被待见,现在顿时变成了抢手货。   哪个女子不爱美,京中的女子尤甚。   范娘子因为丈夫的关系,接触的都是小有资产却没有贵族底蕴的人家。因此也就没有相关方面的传承,都是一些泛泛知识,并不够用。所以只要东西好,她们就非常乐意出钱。   范娘子还按照宋云娘的提示,将外包装设计得非常的清幽素雅,瞧着就很有格调,更是被人所喜欢。   范娘子在京中认识了一个路子广的妇人,那妇人也非常的喜欢,就给范娘子提供了这条路子,可以让人将东西安全的送到京城。   名声一旦传开,东西消耗得也就非常快,范娘子得了这路子,赶紧书信回来给宋云娘。里面还附带了一些人的症状,希望她能够依照她们的问题,再定制一些针对性的产品,这些产品的价格也给的更高。   这次范娘子出手更加阔绰,看得出在京城的日子还是非常不错的。   宋云娘得知自己的产品被京中妇人喜欢,心中也很是高兴和激动,加班加点的赶制。高家人也都一块儿帮忙,高长海专门负责为宋云娘进药材,中间抽成都赚了不少。   其他人则帮宋云娘研磨、蒸煮等等工序,在保证品质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   这一批货送出去之后没多久,范娘子的书信又来了,让宋云娘赶制第二批。宋云娘离开环河县之前,刚送走了第三批。   第三批的数量非常大,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有那么快消耗掉。   宋云娘为此还雇佣了不少人,否则根本忙不过来。   这么大的动静,环河县早就传遍了。   连京城妇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肯定是极好的!   于是闻风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还专门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宋桃儿她们三人现在根本忙不过来,现在又雇佣了一名镇上手巧又聪慧的女子做帮工,现在还请了一个婆子做打杂的活。   这些成就都让宋云娘的名声越来越大,都相信她是有真本事的,也就不敢怠慢她。   宋云娘听到两个孩子的追捧,并没有谦虚,道:“正因为如此,更是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得意忘形,把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招牌给砸了。”   小伟和麦冬虽然没有正式拜师,却也是宋云娘的弟子。   倒也不是宋云娘不信任他们,而是前者是别人派来学习的,后者会成为一名医者,现在不过是跟着她打基础罢了。   宋云娘若是正式收徒,是要全身心菜与她学炮制药材的手艺。她现在虽然做的事也与药材相关,可还是有些许偏差。   小伟和麦冬闻言一脸肃然,齐齐开口:“是!”   第二日,宋云娘经过一晚上的修整,整个人神清气爽。   吃完早饭,宋云娘没有耽搁,直接领着两位徒弟前往保和堂。   保和堂的掌柜早早就在那里等候,看到宋云娘脸上布满了笑脸。   “云娘子可还习惯?若是有不妥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不必客气。”   “一切都很好,多谢你们的体贴。”宋云娘笑道,寒暄了几句,就直接进入后面的仓库开始进行工作。   保和堂也是老字号,经验丰富,虽然药库整理得井井有条,可依然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宋云娘现在对整理药库已经非常熟悉了,只大概扫了一眼,脑子里就有了整改方案。   比起最开始,宋云娘现在的设计更为合理和照顾到方方面面,两位小学徒也都进入了角色,效率比从前高了不少。   宋云娘整理的时候,并不忌讳有人在一旁观看,她如今荷包鼓了,比起从前更加有底气。   不过保和堂的人很是规矩,虽然会围观,却不会多问。只有瞧着特别不能理解的时候,才会出声询问。   宋云娘会给他们大概解释一番,未说清楚倒不是怕别人学了去,而是这就涉及很多后世研究出来,现在还尚且未知的知识。   “云娘子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有真本事的。”保和堂掌柜赞叹道。   宋云娘笑道:“掌柜谬赞。”   掌柜深深叹了一口气:“云娘子不知,我们药行每年不知损失多少药材。我们药行生意大,说句不自谦的话,在整个府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别人瞧着风光,却不知我们多艰难。”   掌柜并未夸大其词,保和堂不仅医术高明,药行的生意也做得很大。   保和堂东家的先租,原本就是开药行的,后来有一名子孙善于医术,于是又开了医馆。说起来,药行其实才是他们的根基,整个府里没有几乎人家可以比拟。   “整理之后,损失会减少不少的。”宋云娘笃定道,这样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商业吹捧什么的,哪个世界都不乏,更何况她确实有让人夸奖的优点。   宋云娘刚开始听到这么多的夸赞难免会有些飘,如今已经能稳下心神,不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夸耀之中,以免忘乎所以。   “我方才看到药库里有很多远志,是不是平常用量比较大?”   远志是常用药,用量一直不小,掌柜不知宋云娘为何特意提起,却也回道:“远志用得多,所以出货快,存货也就比较多。”   “我方才瞧,熟远志并不多?”   掌柜叹道:“远志高品能卖出好价钱,若是中低品质的,赚头太少,还不如直接卖生远志。我们的炮制师傅手艺没有别家好,所以只能放弃熟远志的生意。”   “也就是说,你们也想卖高品的远志,只是苦无技艺?”   掌柜失笑:“这是必然,哪家药行不希望自家的药材品质高还全。远志这种常见药材,更是体现了药行的实力。我也不瞒你说,我们药行之前闹了点事,好的炮制师傅都给跑了,为这我们还打了官司。”   倒不是掌柜不怕家丑外扬,而是这件事在桂县早就传开。   若非保和堂根基深,早就被冲击垮了。经过一系列的事,损失难以避免,所以现在很多药材都是生的,很多都未进行炮制,使得药行利润亏损。   保和堂会最早的积极邀请宋云娘,也是受到了冲击,想要从其他方面去节约成本。快人一步,也就能赚取更多。   这个期间一直积极寻找炮制师傅,努力将整个药行挽回。   宋云娘点了点头,却并未继续言语。   掌柜只以为她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询问,也就没太当一回事。   当天晚上,宋云娘回到家就开始着手炮制远志。   只有拿出东西,她才好与人谈合作,所以她今天话题很快打住。   小伟看到宋云娘炮制药材,怔了怔:“云娘子,你还会炮制药材啊。”   宋云娘笑道:“制药才是我的本行,只不过最近的时日实在太忙,所以才顾不上而已。”   小伟来得晚,宋云娘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所以根本没有功夫自己炮制药材,平常配药都快没时间了,所以小伟瞧着很是稀奇。   整理药库的活维持不了多久,太远的地方宋云娘不便前往,附近也就那么多家药铺,很快就会忙完。   宋云娘也在未雨绸缪,希望开辟出另一条路。   她原本就想好要利用自己制药的手艺,正好这次路途中遇到乔骏毅,让她找到了打开这道门的契机。   远志,高品质且不会引起副作用的熟远志。   在整理药库的时候,宋云娘特地留意了保和堂的远志品质,发现他们基本都是生远志,熟远志也有并不多,品质都不太好。   这让她心思更加活泛,一问更是笃定。   目前的接触,保和堂还是比较厚道的,很是讲信用,办事也稳妥。之前闹出事,虽然有所亏损,却也使得内部更加稳固。以决绝的态度将原本的腐肉剔除,这个魄力宋云娘很是欣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姑姑最拿手的就是炮制药材!”麦冬得意道。   小伟也反应了过来,宋云娘是个药师,当然会炮制药材了。   他心中很是惋惜,若他是普通的学徒该多好,就可以跟着学更多的东西了。但是他并不是,他等学成就会出师离去,到各个地方去整理药库。   “你们若是想学,便是跟着一起。”   小伟直接摇头:“这些都是云娘子的秘法,哪里能乱教外人的。”   麦冬也道:“姑姑,小伟说得对,这手艺活还是要教给正经徒弟。”   “你们这两个小鬼,倒是比我还讲规矩。”宋云娘笑道。   小伟和麦冬却是坚持,宋云娘也就没有勉强。   远志炮制好,宋云娘在空闲的时候交给了掌柜。   “掌柜的,你看看这远志的品相怎么样。”   掌柜的接了过来,只是一眼,就能瞧出全都是高品质的熟远志。又谨慎的闻了闻,尝了尝,更是忍不住夸赞:“这熟远志真是不错,比我们当初的还要好!云娘子,你是哪里得来的?”   宋云娘笑道:“这都是我炮制的,这里有远志筒、远志肉和远志棍,可以根据所需而使用。且,我用的是新法子,可以避免一些人服用远志之后导致的不良反应。”   掌柜的看到远志的时候,就已经很高兴了,听她这么说,眼睛更亮了,整个人有些激动的发抖:“你说的是真的?”   宋云娘笃定道:“你可以寻人验证,且我这远志祛痰效果更佳。”   掌柜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谨慎道:“云娘子可否将这些远志留下?并非我不信任云娘子,只是这药材之事必须得谨慎。”   “我今日拿过来,就是让你去验货的。”宋云娘充满自信道。   她这些时日虽然没有炮制药材,可一直都在制药,所以手艺比一开始要熟练得多。这次炮制远志,品质都非常的高,令她很是满意。   之前她看到的远志,最好的品质也不如她,因此宋云娘非常有信心保和堂会与她合作。   更别提,她的远志还可以避免带来的不良反应。   果不其然,保和堂那边很快就有回应,不过并不是掌柜的与宋云娘谈,而是东家陆集亲自邀请宋云娘到家中赴宴,表达了他们的诚意。   宴席主要由陆夫人招待,以免男女有别,让宋云娘觉得不自在。   这般体贴,让宋云娘对他更有好感,觉得是个会办事的。   陆集席间并不急着谈公事,酒足饭饱之后,才正式提起,他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们保和堂想与云娘子合作,若是可以,最好与我一家合作,不知云娘子意下如何?您放心,我们保和堂给的价钱绝对公道。”   宋云娘也不兜圈子,道:“承蒙您瞧得上,这段时日相处,我信得过你们保和堂,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若是订立契约,只以一年为期。”   陆集并不意外这样的要求,虽然心中更想要订立长契,可也不会予以为难。   他只要是第一波推出新方法炮制的熟远志,那么就占了先机。只要和宋云娘保持合作,也就不愁后头的事。况且,这炮制手法并不难破解,若实在不行,他们也可快人一步。   两人都是爽利人,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由保和堂提供生远志,宋云娘进行炮制,来回运输也都由保和堂负责,宋云娘不可向其他人炮制或者兜售。   保和堂给的价钱也非常好,订立契约之后,就先预支了不少定金,让宋云娘的荷包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宋云娘看着契约,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当天晚上就给王娘子写了一封信。   信中除了表示自己现在平安,且过得还不错,还非常得意的写着:小豆包的学费不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断更了这么多天,三次元一地鸡毛。   文会继续写,但是更新频率不敢保证,会按照榜单要求完成字数,下个月努力调整回来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5章   宋云娘与保和堂签订合约之后, 又如同从前一样忙碌起来。白天去整理药库,晚上回到家就开始炮制药材。   她从保和堂哪里拿到了一整套的炮制工具, 没有耽搁就开始了。   保和堂整理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而且现在她只要前期设计,具体操作麦冬和小伟就完全可以胜任,她只需要在一旁监督即可, 不像从前所有的事务亲力亲为。   如此一来轻省了不少, 还可以提前到下一家查看情况,制作好相应的方案, 让他们店里的人开始进行一些基础的改造。待麦冬和小伟空闲之后, 再细致化和精准化即可。   “得开始准备收徒啊。”宋云娘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叹道。   保和堂对远志的需求量很大,他们的路子广,只要是东西好, 多少都能给销出去。   如今保和堂已经决定以宋云娘炮制的远志作为招牌, 也就会着力于此。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宋云娘一个人,就算三头六臂, 能炮制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宋云娘一直有要收徒的打算,专门跟她学习如何炮制药材。如今正好有这个契机,等回到环河县, 就可以开始进行。若不然,她的速度完全无法满足保和堂。   会所那边的事,如今基本都可以交给王娘子她们,她只需要在配药的时候监督, 保证品质即可。并不需要亲力亲为,可以将工作重心转移。   沉淀了这么久,又带出了麦冬、小伟和宋桃儿等人,也算是有了经验,宋云娘觉得时机也成熟,可以正经收徒。   小伟端着宵夜走进门,就听到宋云娘的这话,犹豫片刻开口:“云娘子,您是要收徒吗?”   “是啊,如今我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我一个人已经不够用了。”宋云娘看他一脸犹豫,又问:“你若是有话,直说便是,我们也算是师徒一场,无需这般客气。”   小伟道:“我想问您想要收什么样的徒弟?”   “只要人品好,勤快好学即可,小伟是有推荐的人?”宋云娘早知道他说这些话肯定是有目的的,因为身份关系,小伟不能正式拜师,而且也没工夫学别的。   “我有个邻居弟弟,他最是聪敏好学,比我小一岁,可学什么都比我快,而且为人特别的老实。他家里头不太好,孩子太多,家里很是贫苦。他们家人一直想着把他送到哪里学门手艺,所以想帮他问问。”   小伟担心宋云娘因他为难,又补了一句:“若是不行就算了,我知道制药不同其他,很是讲究天分。”   “等回去你让他先过来,会不会收我还得看他的表现。学徒期间,是没有工钱的,不过包吃。”   对于学徒大家都是这个规矩,有些人收徒还要收见面礼的,那礼一般都不少。学门手艺不容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个机会。   很多学徒的日子都不好过,任由师父打骂也不能吭气。只要正式拜师,就真的如同那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般。   师父管教徒弟,只要不伤及性命,就是父母都不好说些什么。   小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脸的兴奋:“应该的应该的,在哪里都是这个规矩!我们回去就让他过来拜见您!他的名字叫做石头。”   宋云娘家里的饭菜一向很好,而且都是一视同仁。   石头家里吃顿饱饭都难,若是能过来当学徒,那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小伟知道宋云娘肯定不缺人,所以询问的时候很是犹豫。   “可先说好,跟着我学决不能马虎,必须会吃苦,最重要的是人品得正。”   小伟连连点头:“我一定会警告他,若是他犯错,云娘子不用担心,直接赶走就是,放在哪里都是这个规矩。”   宋云娘忙完保和堂这边的事,就开始着手其他药铺,后来又有其他药铺跟风加入,且为了保证不出岔子,还得多留一阵,若是有事可以及时反馈修整,因此宋云娘在桂县足足待了小半年才离开。   将宋云娘送回去的,依然是之前将她接过来的那批人。   这一次人数比上一次还要多几个人,不仅是为了确保宋云娘的安全,还为了运输生远志。   这小半年,验证了宋云娘的价值,保和堂的人更加重视。   现在临县甚至府里也有人想要邀请她前往,宋云娘全都婉拒了。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她心中很是想念,想要回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在桂县再好也不如自家,书信里大家都只说好的一面,具体如何宋云娘并不能完全知晓。   不过宋云娘征求了麦冬和小伟的意见,他们二人愿意回家一趟,然后再次出行。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宋云娘和那些药铺商量好,对方又看到两人确实是有本事的,最终愿意聘用二人去整理药库,不过价钱会比给宋云娘的低了不少。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麦冬和小伟很是高兴,因为收入依然很可观,又是对于他们的肯定。   一行人上路,宋云娘此时又多了出行经验,早早就准备好途中消遣的东西,所以虽然颠簸却也不会觉得无聊。   马车突然停下,领头人在马车外道:“云娘子,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宋云娘掀开布帘望外,不解道:“现在天还早,我记得前头不是有个客栈,为何不继续赶路,到哪里才落脚?”   领头人道:“我们这次要绕道,不走那一条了。现在那条路很不安全,有一群不知道哪里窜来的恶匪在游走,不少过往的人都遭了秧。刚才又有人传消息,说那边已经被匪徒占了,必须换一条道。另一条路要赶早走,否则就寻不到落脚的地方了。”   宋云娘皱紧眉头:“都已经匪徒在那一块盘踞,怎的官府也不管管啊?”   “这世道不就这样呗。”领头人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宋云娘顿时明了,若非官府不作为,哪里会让这些匪徒这么嚣张。有时候还官匪勾结,这些事谁都说不准。   现在已经进入了环河县的地界,环河县这些年越发不行了,现任的县令确实又很多问题,其他不说,县里头很多生意都被他的亲信挤兑没了,没有插手的都是背后有人,所以才能维持下去。   哪怕是宋云娘,若非与范娘子交好,小豆包深得范秀才喜欢,再加上她所作的,别人无法复制,否则生意也没有这么顺利。   村子里的老百姓如今日子很是不好过,不管是收米还是织布等,都因为县令的亲信在把持,所以卖不出什么价来。   辛辛苦苦一年,最后到手的,怕还没有给宋云娘挖的草药多。   原本村子里这么多人,地方也不大,每户人家能挖的草药数量其实非常有限,不过是整个嚼头罢了。但是被压榨太狠,这点钱都成了重要收入了。   宋云娘现在不仅让他们挖紫草,种植油茶树,还会让他们去挖一些别的常见草药,比如艾草等等。   她给的价格公道,让大家伙也有点收入,被人所尊敬和感激。如今村子里的人都不会传那些闲言碎语,即便有也会被更多的人怼了回去。   虽然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可整个村子的人大部分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有时候因为愚昧,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人云亦云。   平常有个什么事,大家都乐意帮忙。对内一般都是小矛盾,若是对外,即便是仇家也会撸起袖子合作和外人干。   也是因为如此,宋云娘也尽可能的帮忙,与村子里的人的关系也越发密切。他们所受到的压榨,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县令不作为,且压榨百姓,如今患了匪徒,没有动作也不足为奇了。   环河县地处偏远,本就一直不安宁,若想要整治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县令只想兜钱,哪里肯管这些。   甚至于,因为来往的不方便,更利于他那些亲信做独家生意,可以压低收购的米价布价等。   “这真是没人管了吗。”宋云娘嘀咕,心中觉得很是憋闷。   麦冬和小伟听着也很是义愤填膺,小伟道:“若是一直不管,那些匪徒越来越猖狂,最后还是我们老百姓遭殃。”   “若是有那厉害的游侠儿出手就好了。”麦冬叹道。   天色尚早,一行人只能在这客栈住下,等待第二天一大早出发。   天未亮,宋云娘就醒了过来,听到外头吵杂一片。   宋云娘好奇打开房门,就看到一个镖师路过,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外头怎么这么吵闹?”   镖师看到她,连忙道:“云娘子,你赶紧去跟两个小徒弟在一起,不要离开屋子,外头出事了!”   原来,他们准备要走的那条道,已经被匪徒占据,头天路过的人被洗劫一空,甚至还出了人命。下面就是闻风仓皇逃回来的人,听说身后好似还有匪徒追着。   “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了!”宋云娘不可置信,之前在桂县也听到过匪徒消息,可也没有这么厉害的。   之前在环河县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因此心中虽然惶恐,却也总觉得不会闹到自己跟前,没想到运气就是这么好。   宋云娘知道自己没那实力与匪徒对抗,不添乱直接跑到隔壁麦冬和小伟的房里。   “姑姑,发生什么事了?”麦冬问。   宋云娘将事情跟他们说起,麦冬和小伟都被吓到了。   “怎么连这里都不安全了,这些匪徒也太猖狂了!”   这个客栈距离附近村庄还比较近,就在大马路上,经常有人来往。   宋云娘心中也很是焦急和担心,若这些匪徒丧心病狂杀进来,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她身上带着不少银票,若是钱送了,这些人会放过他们吗?   宋云娘现在已经顾不上心疼钱财,而是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也不敢出去查探,宋云娘三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姑姑,他们会不会杀进来啊?”麦冬这下也知道怕了,脸色很是苍白。   宋云娘搂着他安抚道:“一会若真的冲进来,你们不要惊慌。他们若是想要什么东西,不要心疼,全都给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激怒他们,也不要试图反抗,命最重要。”   “嗯,嗯。”两个孩子连连点头应下。   宋云娘焦急的望着门口,心中暗暗祈祷这一次花点钱就可以过去。   “咚咚咚——”   门口传来踹门的声音,小伟和麦冬两个平常看起来已经是个小大人的孩子,顿时脸变得煞白,狠狠的咬着自己的袖子才没有尖叫出声。   宋云娘的心脏也跳得厉害,额头上尽是细汗。   她之前也遇到过威胁他的事,可那个时候虽然也恐惧,对方只是一个人,相对而言有反击的机会。如今是恶贯满盈的匪徒,且是一群人,宋云娘没有半点胜算,哪怕经历过恐怖的事,此时也无法平静下来。原本以为经历了遇到拐子的事,她变得沉着不少,现在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   宋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捏紧了一把用于切制药材的小刀子,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   若是对方只要钱,她双手奉上,若是还有其他坏心思,那就搏一把,能拉着个垫背的也不冤枉!   心里虽是这么安慰自己,可随着踹门声越来越频繁和激烈,宋云娘心中越发没底,无尽的恐惧笼罩着整个屋子。   这些人杀上来了,那些镖师和护送药材的人呢?   “里面的人识相的给老子出来!”外头的人吼道,还伴着其他人的嗤笑声。   麦冬和小伟吓得瑟瑟发抖,宋云娘只能紧紧的搂住他们,用眼神安抚他们的情绪。她是他们的长辈,一定不能先慌起来,必须得稳住。   门之前被宋云娘三人用桌子等物给挡住,可即便如此,也不能维持多久,很快房门被踹出个细缝。麦冬再也无法忍受,失声叫了起来。   “里面果然有人!”   匪徒声音变得亢奋起来,踢踹的力道越大了。   宋云娘紧紧的闭上眼,仿佛这样能将这群人屏蔽在外一般。   “哐当——”   桌子翻倒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三人彻底失去了希望。   宋云娘强迫自己睁开眼去面对,却又是一个猛的关门声音,匪徒又被关在了门外。   正好奇匪徒这是要做什么,就听到了一阵哀嚎和刀具划在肉上的声音。   一声声哀嚎,令人胆战心惊。   宋云娘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咱们的人反杀了!我就说那些镖师都是厉害的,没有这么快就被打退!”麦冬兴奋道,原本胆怯的双眼熠熠生辉。   小伟也一脸期盼和小心的看着门口,虽然什么也瞧不见,却依然紧紧的盯着。   未过多时,外面变得安静起来,只听到来往的脚步声。   原本的嘈杂全都退去,虽然依然有响动,却不像之前一般,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之前的混乱已经过去。   “姑姑,是不是那些匪徒被打跑了啊?”麦冬问。   宋云娘摇了摇头:“不清楚,咱们现在先别动,再看看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   “云娘子,没事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麦冬顿时站了起来,一脸兴奋道:“是吴大哥的声音!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说着就要冲过去开门,被宋云娘拦了下来,麦冬一脸不解。   宋云娘将他拉到身后,袖子里捏着小刀,先将门口的遮挡物给拉开,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门口就是护送他们的吴三郎,他表情透着隐隐兴奋,一看到宋云娘就露出了个大笑脸。   “那群人都被一锅端了!真是太痛快了!”   宋云娘这才将门打开,没有再拦着麦冬和小伟。   麦冬早就按耐不住,一脸崇拜的望着吴三郎:“吴大哥,你们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们武艺高强,什么人来了都能打得落花流水!”   吴三郎不好意思的挠头:“我还真没有这本事,原本也想放手一搏,结果他们人手太多,一开始就被压制住了。我还是运气好的,其他人都受了伤。若不是乔公子一行人,我们今天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宋云娘愣了愣:“乔公子?”   “就是上次跟我们同行的那个乔公子!之前就知道他是个厉害的,今日一见更是不一般。”吴三郎眼底透着崇拜,像他们这样的汉子,最敬重的就是武艺高强的人。   不仅武艺高,还非常厉害,没有损伤什么就将那些匪徒全都给端了,还没有伤到无辜。   宋云娘没想到竟然又会碰上乔骏毅,之前以为上一次别过就是最后,未曾想今日还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6章   宋云娘很是诧异:“他怎么会来这里的?”   吴三郎道:“他就是为了这些匪徒来的, 带的人比上次还多。这些匪徒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之前在京城附近就犯了命案, 一路逃命到这里。乔公子得知他们到了这里,就带着一行人过来剿匪了。”   这群匪徒和普通匪徒不同,一开始为了隐藏所以并没有露出现在凶相,联合当地原本的匪徒, 时不时打劫钱财而已。后来看这么就没人追捕过来, 地方官员也不理会,于是就越发嚣张, 最终暴露了自己的踪迹。   吴三郎看四周没人, 又低声道:“我听说这次他们这次会留在环河县一段时间,把这里肃清了才离开。上次他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只是临时有事才提前离开的。”   “真的?”宋云娘眼睛一亮,若真是这般, 那就是他们环河县之福了。   吴三郎道:“上次我和那些当兵聊天时候就听到了几耳朵, 咱们这一片地界虽然又穷又偏远,可临近雀国, 若是闹得民生,以后怕是不好管。”   “原来如此,若真是这般, 那可真是太好了。否则我可不敢让我两个徒弟再出远门,只能与人违约了。”   宋云娘之前就想着,即便这次得救,也不会让麦冬和小伟出门冒险。命才是第一位, 不太平的时候,还是老实待着为好。   “对了,云娘子,不知道您会不会治伤?兄弟们有几个伤势比较严重,大夫有些忙不过来,您能不能去瞧瞧。还有带的药有些不够,药材我们有不少,可是都不会配。”吴三郎这时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   他们运的药材不光是远志还有其他,保和堂也给环河县不少药铺供应药材,高长海就是从这里进的货。保和堂的价钱虽然不算便宜,可是能保证品质。   宋云没敢耽搁,连忙叫上麦冬一起下楼。   一下楼就看到乔骏毅坐在堂中央,看到她朝着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这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让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稍稍柔和了一些。   乔骏毅相貌出众,可大约是练武和在军中的关系,瞧着不够亲和,甚至觉得有些凌厉,令人生惧。可他只要微微一笑,那种感觉就淡化了不少。   宋云娘一开始也觉得他不好相处,可如今却不会这般认为。   “乔公子。”宋云娘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我先去给伤员看伤,一会再与你郑重道谢。”   乔骏毅点了点头,也将注意力放到了匪徒身上。   护送宋云娘的镖师,全都受了伤,伤得最严重的就是领头的,胸膛被砍了一刀,伤口非常大,皮开肉绽,血流个不停,伤药也不管用。   乔骏毅带来的大夫已经在进行急救,所以宋云娘先去照看别的伤者。其他人并不严重,这群人都是刀尖上滚的,因此自己也懂一些,宋云娘配好药,就去看望伤势最重的领头人。   领头的已经上了伤药,可是效果并不大,没一会绷带就被血染红了。   大夫眉头紧皱,一筹莫展。   宋云娘见状问道:“有没有伤及内脏?”   “这倒没有,只是口子太大了,没法止血。”大夫回道,这种伤口在战场上经常见到,这还不算是严重的,毕竟没伤到内里。   伤药虽然有用,可能不能救回来往往听天由命。   “没有将伤口缝起来吗?”宋云娘记忆中并没有人有这么大的伤口,从前大约是父亲担心她一个女孩家家瞧着害怕,而且往往是男子会有这么大的伤口,也觉得女子不便查看,所以宋云娘并不知道是该如何治的。   当时的她对药的兴趣更大,所以每次只看到送进来和送出去时候的样子,具体情况如何并不知晓。   大夫诧异:“缝起来?伤口又不是布,哪里能缝起来的?”   “口子若是开太大,是可以缝起来有助于伤口愈合,否则一直裂开,血很难止住。只是必须将针线消毒……也就是弄干净,否则又会沾染浊物,导致伤口更加不妥。”   宋云娘另一世也只不过在学校学了一些急救知识,而且从不曾用过,道理都明白,可具体如何操作就不清楚了。   伤者没有伤到肺腑内脏,大血管也没有伤到,相对来说应该比较容易缝合。否则的话,是完全无法行得通的。   大夫很是被震撼,完全没有想到还能这般,嘴里不停嘀咕:“这怎么能行,这是皮肉,还能跟破衣裳似的补起来。”   “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晓,我也就是听过有人这么做过。”宋云娘道,这方面她确实爱莫能助,她会制药,却不会看病。   也学过一些知识,可是没有经过实践,不过都是片面的理论知识而已,还学得不深。动手能力很糟糕,也没法详细道明。   “大夫,你要不试试吧!反正已经伤成这样了,伤口一直裂开也不是办法,血都得流光。不就是缝几针,我还撑得住!”领头开口道。   领头人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十分苍白,之前都是闭眼养神,听到宋云娘的话,他想要试一试。   “这怎么能行,我从不曾听过更没见过这样的法子,若是搞错了,反倒会伤得更重。”大夫下意识拒绝,虽然心里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作为一个严谨的大夫,不敢贸然尝试。   “我都不怕,你怕甚。若你怕招惹麻烦,我可以跟你立下契约。”领头不在意道。   他这般大胆不是真的嫌长,而是之前他有兄弟也遇到过这样的事,结果伤很不容易好,最后拖着拖着反倒越来越严重,结果就给没了。   如今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血流得他快要撑不住了,所以才愿意去尝试。   大夫摆摆手:“我若是敢做就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我知听这娘子一说,就冒然下手,实在是……”   “我虽然不太懂具体细节,不过知道一些要点。”宋云娘道。   大夫还是犹豫不决,起身去寻乔骏毅,让他拿定主意。   “还有这样的法子?”乔骏毅诧异。   大夫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可听云娘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乔骏毅沉吟片刻,道:“若是伤者愿意尝试,你就试试吧。不过是几针而已,比起那大伤口不算什么,情况再差也差不到那里去。”   大夫这才愿意动手,不过在这之前,严格按照宋云娘所说的,清创、消毒、麻醉等等,所用的针线都是用沸水煮过的。   临时没法找到合适的羊肠线,因此只能暂时用棉线代替。   手术时,宋云娘一直跟在身边,原本觉得自己对这些完全不知晓,可真的开始手术,很多知识点和注意事项就崩了出来,让她更好的指挥。   后世的缝制方法宋云娘是记不得了,因此大夫只能七歪八扭的缝制,只要能将伤口缝合即可,顾不上什么好看难看,能达到目的就行。   领头伤口很大,加之大夫也是第一次,因此手术时间很长。   所幸今日阳光很好,光线上未出岔子。   一场手术过后,在一旁做助手的宋云娘和大夫,都累得满头大汗,那领头人竟是呼呼大睡过去,简直令人佩服。   他们不过是简单麻醉,针线在肉里穿梭的感觉还是能感受到的,甚至还会有些疼痛,伤者却完全不以为然,心理素质非常强大的睡了过去。   之前有些人围观,后来都觉得这一幕太过惊恐,比直接用刀子捅看着还难受,不需要驱赶就都给跑了。   在场的只有宋云娘、大夫以及乔骏毅,以免人口太多,导致伤口感染。   “伤口缝合之后,确实不容易裂开了。”大夫擦掉额头上的汗,又查看了一番道。   吴三郎觉得这是废话,忍不住吐槽道:“都缝起来了,想不合在一起都不行啊。”   伤口不再裂开,之前的伤药也开始起了效果,不再出血。对于一群大老粗来说,这就是已经治好了,因此很轻松的开起来玩笑。   宋云娘却没有这么乐观,这样大面积的伤口,最担心就是感染。若后头发热,那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脑子里此时又涌上来不少东西,可太过混乱,让宋云娘只觉得脑袋疼,却无法捋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云娘子无需多想。”乔骏毅走到宋云娘的身边道。   宋云娘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都安好吧。”   她和领头平时也有来往,让他帮忙委托人送书信。平常有什么事,去寻他帮忙,都会非常的热情。他家中你还有妻儿,宋云娘与他们关系都很好,她临走的时候,小儿子才刚满月没多久。   若领头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个家肯定就会垮了,一家老小以后都不知道该如何过活。   “是我们来晚了。”乔骏毅道。   宋云娘听到这话,仰起头看他,笑道:“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你们,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些人竟是这般凶残,看这情形落到他们手里肯定讨不到好。”   只要一回想,宋云娘就心有余悸。   虽然这里已经被打扫过,可因为太过匆忙,因此还能到处看到血迹。   桌椅摆设也都被砸了一地,到处都是一片狼藉。那些匪徒死的死,伤的伤,全都已经被关押起来了。这群人一共有三十多个,个个凶神恶煞,所以那些镖师才撑不住,让人打上来了。   “这些杂碎蹦跶不了几天。”乔骏毅冷哼道,目光迸发着狠厉。   “若能将所有匪徒都抓走就好了,来往方便,百姓也有更多的路子。”宋云娘道。   他们这里穷,还有匪祸,来往的走货商也就少了。如果安定下来,那么来往的人会越来越多,大家的路子也能宽一些。   “路子?”   “是的。”宋云娘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如今县城的布价和米价都压得太低了,这一年忙活根本挣不到钱。现在赋税只让用银钱缴纳,而不能用粮食。”   “等等,你说赋税只能用银钱缴纳?”   宋云娘点头:“是的,我听闻只有我们环河县如此,桂县都是银钱和粮食、布匹皆可的。”   虽说税收用粮食,经常量的时候有猫腻,可总归是有数。如今只收银钱,粮食和布匹运不出去贩卖,只能在当地卖钱,如今布店和粮店都是被县令亲信把控,那价钱简直跟白送一般。   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挣到的钱,哪怕是丰收年,最后也全都缴税,甚至还不够。   原本村子有些人有田地的,都不得不卖掉。没有田地的,只能到处找活干,甚至有些人要卖儿卖女,日子过得极为艰难。   这也是宋云娘在村子里收草药,被村里人感激的缘故。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告上去,可最终都石沉大海,甚至有人还遭到了报复。   从前还没有这么厉害,听闻县令任期已满,就要被调走,这大半年使命的压榨,贫苦人家都苦不堪言。一些没有背景,或者后台不够厉害的富贵人家,也都遭了秧。   会所如今的生意都差了不少,只是因为有外地人慕名而来,所以才不至于太惨。不过他们那路途遥远,外地来的也是过来买成品的,能到店里护理的并不多。   这也使得宋云娘虽是不再,送给范娘子的货物,几人也来得及做。   这些日子,王娘子又雇了两个妇人帮忙,工钱不高,可那两妇人依旧感恩戴德。王娘子来信说,如今雇人的工钱,比之前低了许多,只是只要钱,不像之前还要粮食等。   “竟还有这样的事!”乔骏毅的表情不太好看。   宋云娘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听我嫂嫂说的,她经常跟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八——九不离十。”   宋云娘说得这般详细,也是抱着一丝希望。乔骏毅看着是有身份的,兴许能帮一把也不一定。虽然他是在军中之人,没法插手这地方政务,但是若是有个有身份的,兴许有渠道知会一声。   乔骏毅并未言语,宋云娘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也不是谁都能管的。   范娘子那边便是如此,她的丈夫是举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宋云娘之前也送信过去,范娘子言语不详,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这事怕是不好管。   他们的根基太浅,如今还不好掺和进去。若是能考中进士,还能有些许底气。   县令在环河县就如同土皇帝,他能来到这里,还做得这般嚣张,也还是上头有人,如今谁也奈何不得。   “对了,之前你给我说的炮制远志的法子,真的非常有效。我母亲如今可以用远志了,且说药效比以前还好,让我务必要好好感激你。”   宋云娘笑道:“有用就好,你帮了我这么多次,这些真不算什么。今儿要不是你在,我今天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呢。”   “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况且,这也是我本该做的。”   宋云娘道:“那我也不是张张嘴而已,作为一个药师,也是我本该做的。”   两人不由对视一笑。   “云蝶轩是不是你出的?”乔骏毅突然开口道。   宋云娘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妹妹知道我到这里,委托我一定要从这里拿到云蝶轩一整套东西。”乔骏毅不好意思笑道。   宋云娘听了之后更是惊奇,她虽然知道范娘子在京城把产品卖得很好,因为每次进货都比之前要多,可见市场慢慢打开。   可现在乍一听有人竟然让人专门带货,而且对方还是乔骏毅,一时觉得不可思议。   “若是为难便罢了。”乔骏毅看她半天没有反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他并不懂女儿家的东西,原本觉得麻烦,他来这里是办事的,哪里有功夫还去找什么云蝶轩。可被缠得没法子,就去查了查,结果发现竟然是宋云娘做出来的。   他回忆起这个除了自己母亲和姐妹,相处的时间最长的女子,眼前印出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件事似乎也没有那么麻烦了。   宋云娘反应过来,道:“不麻烦,只不过我和范娘子签订了契约,所以不能拿出她的那套成品,不过我可以另外为你妹妹定制一套。你可以跟我说说她的皮肤和身体状况,我可以进行一些调整。”   乔骏毅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啊?”   不就是涂抹在脸上的,怎么还这么多讲究。   宋云娘失笑,像乔骏毅这样的男子,哪里会知晓其中门道。怕是和另一世的男子一样,永远分不清口红的颜色一般,甚至更为严重。   “若是你在环河县的时间比较长,我可以将问题写下让你寄给你妹妹,让她作答。”   乔骏毅一听这话,下意识道:“这次我会待很久,有的是时间。”   完全忘了之前与手下说过,这次务必速战速决,不可在这里多停留,赶紧回京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7章   天未亮就开始忙活, 等将伤员都安顿好,已经临近落日不宜再出行, 宋云娘一行人便是决定留下来。   虽然在这里宋云娘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可知道乔骏毅一行人也在这里, 并未因此产生恐惧, 忙碌了一天,晚上睡得还很安稳。   第二日一大早,宋云娘就起床了,一下楼就看到头领坐在堂中跟没事人一样吃着早饭。   他抬头看到宋云娘, 乐呵呵的招手,完全看不出是个受重伤的人。   “王老大, 你怎么就起来了!”宋云娘被吓了一跳, 受了这么大的伤,过了一晚就跟没事人一样, 一大早就开始在这吃肉。   “你身上有伤,得吃点容易克化的东西。”   王老大摆摆手, 笑道:“我这辈子都是刀里来肉里去的,以前受过的伤比这还严重, 第二天照样喝酒吃肉。更别提昨天你们还给我把伤口给缝了起来, 伤口比从前容易愈合多了,现在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   一旁的吴三郎一边大口吃肉,一边笑道:“云娘子,你就别管了,我们虽然是粗人, 可谁都不嫌弃自己命长。我们只要有口肉吃,就算半边身体给砍了,都能活下来!”   “没错,我们就靠这皮糙肉厚才有了今天。”王老大大口吃肉,除了脸色有些发白,跟正常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宋云娘闻言也不好再劝,只是让他们注意休养。若是不妥当也不用勉强,有乔骏毅一行人同行,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昨天那些匪徒已经被押走,乔骏毅带着另一拨人前往环河县,且一路勘查情况。   以后也会带着队伍在这一路上巡逻,以确保来往百姓商客的安全。   再次同行,宋云娘与乔骏毅相处更为融洽自然。   乔骏毅瞧着是个不善言谈的,可关系近了,是个很健谈的。宋云娘从他嘴里,知道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信息。   同时,宋云娘也尽自己所能,将另一世所学的急救护理知识,跟乔骏毅提起。虽然很多伤药这里没有,依然可以替代。   乔骏毅本就对她缝合伤口之术很感兴趣,因为这,那大夫每天都会抽时间找宋云娘共同探讨医术。这大夫明显外科比较擅长,尤其是治伤,宋云娘只稍稍一提,他便如获珍宝,得到很大的启发。   宋云娘希望自己所知能给将士们增加活命的系数,如此才能太平,她这样的小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   因为队伍里有伤员,接下来的路程比正常慢了一倍,加之之前耽搁了一天,比预期要晚三天才叨叨环河县。   宋云娘并不急着回家,而是了让人将行李等带回去,并且跟王娘子他们保平安,领着乔骏毅来到县里最好的酒楼你吃饭。   乔骏毅时间紧迫,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可宋云娘一路观察,知道他身上是带着任务的,只是不便对外提,她才没有具体问起。   由于她的缘故,让乔骏毅办事被耽搁,宋云娘过意不去,执意要在环河县做东招待乔骏毅一行人。   时间紧迫,也就不急着回家,否则寒暄下来,再出门乔骏毅已经离开了。   “这些都是我们环河县的特色菜,不知道你们是否吃得惯。”宋云娘道。   乔骏毅笑道:“我们这些粗人,只要有吃的,没那么多讲究。况且到了这里,就该吃本地菜。”   宋云娘看破不说破,乔骏毅虽善武,可绝对谈不上是粗人,接触时间越长,越发能知晓了对方身份不一般。   至于乔骏毅为何来到这里,对方未说,宋云娘也不会多问。   她与乔骏毅能成为好友,并非是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为人,至于对方到底是什么背景,并不重要。   “若是喜欢,下次带你回家里。家里的饭菜虽然没有这里的精细,却更是地道。”   宋云娘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妥当,两人虽然很是熟悉,可她毕竟是一名女子,家中只有个寡嫂没有长辈和成年男性,听着难免古怪,连忙又补充道:“是去我干爹干娘家,他们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和我亲生父母一般。”   乔骏毅捏紧酒杯的手,好一会才渐渐的放松下来,扯出一抹笑:“有机会一定会去拜访。”   没过一会,乔骏毅的手下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   乔骏毅的脸色沉了下去,摆了摆手,手下便是退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乔骏毅顿了顿,又道:“有些杂碎,需要去处理一下。”   宋云娘了然,道:“你先去忙,待你下次再来环河县,我就把之前说好的问题交给你,还有一些产品也一块给你。”   “那我先替我妹妹多谢你,今日实在匆忙,下次必是专门空出时间。”   宋云娘送别乔骏毅,便是直接回家。   这么长时间未见,会所又变了一番模样。   现在他们已经不住在这里,如今生意好,这个小院子已经无法容纳客人。于是便在隔壁重新租了一套房子,做为他们居住的地方。   如此一来,高长海他们才方便来往。   宋云娘没在的这段日子,高长海成了特别顾问。王娘子一行人学的时间毕竟短,具体药理并不明白,平常倒是够用,可若是有特别的症状,还是得高长海这样正经大夫出手。   如此分为两边,大家也更为安心又觉得安排妥当。   “怎么瘦了这么多!”王娘子看到宋云娘,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不停的上下打量着。   宋云娘笑道:“嫂嫂,你是因为心疼我,才觉得我瘦了,实际上我还胖了些。”   “我瞧着脸色就是没有以前好看了,你现在回来了,得好好补补。”王娘子却执拗道。   宋云娘知道她是因为关心,倒也不会在这上头争辩。   “那敢情好,我在桂县最想念的就是嫂嫂的手艺了。”宋云娘又看了看身边两个孩子,宋桃儿一段时间未见,比之前高了不少,脸蛋越□□亮红润,而且还有她离开之前没有的沉稳。   小豆包虽然外表依然软乎乎的,可瞧那气度就觉得不一般,眼神也没有了以前的怯弱,变得更加开朗。   “这么久没见,桃儿和小豆包也长大了不少,越发沉稳了。瞧瞧,桃儿都快有我高了。”   宋桃儿听这话特别高兴,虽然明知这是夸大,可从前她太过矮小,如今能长这么快,心里甭提有多美。宋桃儿这个年纪的女孩本就爱美,现在又从事美容行业,更是对外形有所要求。   “干娘,我真的长高了?你说我能不能长得比你还高啊?”   王娘子没好气道:“你又不是男子,长这么高做什么,到时候还不好嫁出去,像你干娘这样最好了。”   “我就喜欢高高的,若是嫁不出去那也是那些男人太过自卑。”宋桃儿不在意道。   王娘子听这话更是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越大,这嘴啊就越发厉害了。”   宋桃儿吐了吐舌头,挽住宋云娘的胳膊:“干娘说过,只要是自己喜欢,不违纪犯法就不必要考虑别人的想法。”   “这么多话,你记这句最是牢固。”宋云娘笑道。   宋桃儿昂首挺胸:“那当然!我和别的女孩可不一样,我是要干大事的人!”   “还有我,我以后也要做个有本事,能撑起整个家的男子汉!”小豆包连忙挤进来发言,生怕自己给遗漏了。   宋云娘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小豆包也是个有本事的,听你娘说你在学校表现不错,夫子一直夸赞你。”   “还、还行。”小豆包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小豆包入学也有三年,如今的学问早就已经超过同龄人许多,已经与比他大不少,学的时间要长得多的学生一起上课,范秀才对他是赞不绝口。   若非担心他太小,心智未全,又刚学没多久,早早下科考不管是中与不中,对他的身心都是不利的。否则依照他现在的水平,已经可以去试着参加童生考试。   别说王娘子,就连宋云娘也没有想到小豆包这么厉害。原本只是觉得他很是聪明,过目不忘,可很多孩子心里记的事少,所以专门记忆,容易没有杂念也就记得比较快。   小豆包可能是比普通孩子聪慧一些,却没想过差距很大。尤其小豆包经常表现得傻乎乎的,跟在宋桃儿身后就是个软软的小尾巴,看不出厉害。   没想到,竟是这般能干!   王娘子如今经常抽空去拜菩萨,感谢上天这般厚待他们宋家,生怕得意忘形,老天爷就把他们的福分收回去了。   宋云娘笑道:“要有自信,不能自傲也不能自卑。”   “我知道了,干娘。”小豆包想了想又道:“干娘,我想明年就试试去考童生。”   王娘子也道:“我对这些不清楚,就等着你回来拿主意。”   家里头的大事基本都是宋云娘做主,王娘子不认识字,这种读书的事,王娘子都听宋云娘的。   “夫子是怎么说的?”宋云娘问。   “夫子说我现在可以去试试了,看看目前的水平如何,不管中也不中都是有收获的。”   宋云娘点了点头:“既然夫子都这么说,那就试试。我们家小豆包现在是大人了,我相信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会很快调节好心态。”   临睡前,王娘子来到宋云娘的屋子。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你之前用的,想着你回来再置办新的。”   宋云娘:“这些就很好,一进来就有家的感觉,在外头再好,还是没有自个家舒坦。”   在桂县的日子,宋云娘过得还是比较顺利的。中间也确实出过一点小状况,也很快就摆平了,并没有影响到她。   随着声名鹊起,宋云娘越发被礼遇,尤其与保和堂合作了熟远志,让保和堂对她更是尊重。   保和堂一拿出她炮制的远志,就在业内引起不小的震动,大家纷纷赞叹这炮制工艺的巧妙,不仅品相极好,还解决了一些人服用远志,导致的一些不了后果。   可不管过得多舒坦,宋云娘也没有太多的留恋。   “其实家在那都一样,只要大家能在一块,哪里都是家。我们在这里守着,你们不在,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   宋云娘点头赞同:“确实如此,我能留在那这么长时间,多亏麦冬和小伟在我身边,有熟悉的人一起,也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了。”   王娘子顿了顿,眼神透着犹豫,宋云娘知道她大晚上进屋子,肯定有话说。   “嫂嫂,我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王娘子笑了笑,最终忍不住问道:“你和那乔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8章   宋云娘怔了怔,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道:“嫂嫂, 你想哪里去了。”   “哪里是我多想了, 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 回来家门都没进就先去请他吃饭, 若非你待他特殊,哪里会这般!”王娘子斜了她一眼,一脸八卦的抓住宋云娘的手。   “你莫用害臊,只要遇到合适的, 再嫁又如何。现在这世道,不管是寡妇还是和离甚至被休的女子, 都会想法子再找的。你还这么年轻, 而且又没有孩子,要为自己多打算。”   王娘子原本觉得宋云娘会和她一样独自终老, 毕竟她们的状况摆在这里。想要再嫁虽也不会难,可能选的还真没什么好的, 若是这般还不如不嫁。   宋云娘无子,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些年, 不乏有条件不错的人寻媒人上门提亲, 王娘子渐渐的改变了观点。   在她眼里,不管女子多能干,后半辈子有个贴心的人一块过日子,肯定是比一个人要好得多。尤其她们还是个女子,不管从情感还是其他方面, 都会希望有个男人作为自己的依靠。   王娘子自己有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无法忘记自己的亡夫,所以这种情感并不浓烈。可即便如此,有时候一个人安静下来,也会想着有个人陪着该多好,这种情感是其他情感无法替代的。   宋云娘和她不一样,虽然认了自己的的孩子做义子义女,不管从律法还是感情上,就如同亲生。可如同到底只是如同,总归不太一样。   再者,王娘子看宋云娘这些年这般辛苦,总觉得若是有个人,她会轻省不少。   宋云娘条件这么好,虽然没有孩子,可也不代表就寻不到好人家。   心里虽是这么想,王娘子却极少提起,因为她看得出宋云娘并无此意,也就不想勉强,否则反而讨人嫌。她也经历过被人催婚,知道心里不想的时候,被人催着有多厌烦。   可现在不一样,王娘子感受到宋云娘对乔骏毅的不同。   宋云娘无奈:“嫂嫂,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考虑这些吗。我现在有儿有女,一个人挺好。”   “那是从前,现在已经翻篇了。瞧瞧这些年,多少好男人都上门提亲,说明这世上还是有人长眼睛的。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都有人让媒婆上门。若是从前我就不提了,我看你和乔公子相处的不错,不若为自己考虑考虑。”   王娘子从麦冬和小伟那打听到两个人如何相处,一听就觉得这事有门。   两人如此缘分,王娘子觉得是上天的安排,不该错过。   乔骏毅的人品没得说,若是与他结为夫妻,宋云娘也就不需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了。   “嫂嫂,我真的没有想过再嫁。”   王娘子道:“从前没想过,现在可以开始想。”   “我和他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他已经成婚了?”   宋云娘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两人聊天聊得多了,难免会提起家里头的事。尤其宋云娘为给乔骏毅妹妹定制护肤品,给了妹妹也会问起其他女眷,也就知晓乔骏毅是什么情况。   乔骏毅是个鳏夫,曾经也娶过妻,不过没多久就离世了。后来又准备娶一位,没想到对方临时悔婚,这事也就作罢。   自此之后,乔骏毅就未曾再娶。   这些私密事原本不好与外人提起,两人也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就无意中透露出来了。   包括宋云娘自己的情况,乔骏毅也很是清楚。   王娘子一听,眼睛更亮了:“还说你们两人无意,若是无意说这些做什么!”   “嫂嫂,我们就是随便聊聊而已,你想太多了。”宋云娘无奈。   王娘子笑了起来:“这就说明你们自个也没有意识到,否则有那么多话题怎么就扯到这上头了?平常我见你和别人打交道,莫说男人了,就算是女子,也不会主动说起或者问别人这些。”   宋云娘无法反驳,心中反倒有些乱。想到两人相处情景,确实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这种感觉从不曾有过,她能明晰的感受到对方平等的倾听。   既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发表一些理论是,乔骏毅即便不赞成也顺着说过去。也不会仗着自己是男子,而对她的意见总带着轻视。   乔骏毅让她感受到了尊重二字,所以才愿意与他聊天。   这种融洽的感觉,即便是从前与前夫蜜意时,也从不曾有过。她从前处境艰难,何尝不是自己看轻了自己。   不管家世还是无子,让宋云娘不自觉的将自己放在了低处。她的全部依仗是丈夫的宠爱,而她的丈夫正好又是那不敢忤逆父母,甚至是个妈宝男。   如此易一来,那宠爱非常的虚无缥缈,在关键时候永远无法护住她。   对于这种境况,她的前夫更多的是让她隐忍,觉得他的母亲并没有恶意,都是为了他们好而已。宋云娘想要述说自己的痛苦,‘为了你好’这几个字压下来,就变得好似心胸不够宽广,无法听进良言,甚至不知好歹一般。   乔骏毅见多识广,却不会强加自己的意识,尊重宋云娘的看法,哪怕两人是相悖的。虽然会争执,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却也是有理有据的辩论而已。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宋云娘对乔骏毅难以和别人相同,也更为喜欢与他交流聊天,每日两人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种时候也让她从心底感受到快乐。   宋云娘原本觉得是找到了知音,所以才会这般。   如今被王娘子这么一说,原本心如止水,如今泛起了涟漪。   “嫂嫂,我们两人怎么可能,他虽未明说,却也是好人家出身。”宋云娘久久才开口道。   王娘子听到这话,原本的兴奋也渐渐散去,不过依然不死心道:“那又如何,你也不差,若他有心,依照他的性子,你也绝对不会受委屈。”   宋云娘在内心却是否决了,这话说得虽然轻巧,可作为一个结过婚又离了婚的人,心中非常明白,婚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当初她嫁给沈云书,沈母就不太乐意,觉得他们家的门第太低,不能帮衬就算了甚至还有些拉后腿。可她在这事上没有发言权,只能忍着将宋云娘接进门。   一开始宋云娘那前婆婆就对宋云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瞧哪哪不顺眼。后来宋云娘的父母都没了,沈家的老人也走了,沈母也就更加不客气了。   宋云娘被派了很多活,与自己丈夫相处的时间不得不减少。她的装扮、行为和言语也受到诸多性质,原本活泼的性子,生生压成了闷葫芦。   哪怕现在和离这么多年,性子也很难变回从前少女模样。   现在虽然已经不在意从前,可总是会庆幸有现在的生活,这也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当初的婚姻生活给她造成了伤害。   一切来源于婆家的不喜,她也曾经努力的讨好,可依然无法扭转这种想法。   宋云娘没有信心,去改变其他人的想法。若是这般,她若真与乔骏毅成婚,结局也同样好不了。哪怕不会像今日这般,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硬是勉强,不过是让人深陷痛苦之中罢了。   这般思量,宋云娘完全冷静了下来,什么旖旎都被冲散了。   “嫂嫂,若是这般简单,这世界上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   王娘子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最终只换做了一声叹息。   “咱们也别太悲观,兴许事情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况且,咱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怕的。不管遇到什么,咱们的日子都会好好的。咱们只要随心就好,即便难受也不过是一阵子罢了。”   两人对视一笑,将那一抹沮丧全尽散去。   现在,她们早已经和从前不同。   况且,王娘子本身就是个坚强性子,从不愿意与命运低头,而宋云娘有另一世的记忆,心中想得通透,拿得起也放得下。   第二日,宋云娘就投入到工作中去。她离开的这段日子,虽然一切运行得都很好,可她不在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存在一些问题,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罢了。可若是时间长了,也就不好说了。   因此,宋云娘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漏补缺,尤其是京城那边的供货,不能出现一点闪失。   “这是谁炮制的紫草?”宋云娘手里捏着紫草,表情看不出究竟。   宋桃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干娘,这紫草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紫草炮制得非常好,不低于我之下,咱们家是请了新的炮制师傅吗?”宋云娘问道。   宋桃儿听到这话才舒了一口气:“没有,我们都不懂,也不敢贸然招人。这些都是村上送来的,这些好的都是出自小霸王之手。”   “肖富贵?”   “对。”宋桃儿点了点头,“这些年他一直在炮制紫草,手艺越来越好。原本以为他会不耐烦,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坚持了下来。咱们的药有用,他也有不小贡献呢。高舅舅也说他的手艺好,说都是上品。”   “这孩子还真是个有天赋的,而且磨砺了这么久也还能沉得住气。”   宋云娘走之前,肖富贵炮制紫草的手艺已经非常不错了,原本以为那就是他目前的顶峰。毕竟一个好的炮制师傅,需要磨练的时间非常长。   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现在竟是比她还厉害,真真正正的摸透了诀窍。   炮制药材和很多工作一样,不仅讲究勤奋,也是讲究天赋的。   很显然,肖富贵有这种天赋。   “一会你让人捎个信,富贵什么时候有时间,让他到县里一趟。”   宋桃儿眼睛一亮:“干娘,你是想要收他为徒吗!?”   “我先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若是人品没问题,我是有这个打算。”宋云娘之前就已经在信里提起这件事,包括小伟的邻居,也打算先让人调查调查,然后也进行一场面试。   她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财力,若想要更进一步,他们现在的人还是太少了。   现在也该到收徒的时候,她有两世记忆,也是学了很多年,才有今日成就。若是想要多培养一些人,宜早不宜迟。   宋桃儿笑容灿烂,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去跟找人传信!”   说着,直接就跑出门去,宋云娘还想交代什么都来不及。   宋云娘摇了摇头不解道。“这丫头竟然这么积极,她跟那小霸王不是死对头吗,怎么现在这么在意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9章   宋云娘看到眼前高大的男孩,不由微微愣了愣, 不过一阵子未见, 肖富贵如今已经跟她一般高了。   “孩子可真是见风长, 我上次见你还只到我耳朵, 这才多久,都比我还要高了。”宋云娘感叹, 从前没有这种岁月流逝的感觉, 身边多了孩子之后, 就特别的明显。   肖富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来一句:“我吃的比较多。”   说完这话,又担心什么,连忙又道:“我虽然吃得多, 可我现在能干很多活, 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会白白浪费粮食的,而且我还能自己从家里带干粮。”   收徒一般都会包食宿, 肖富贵说这话也是担心自己食量大,会被嫌弃。   宋云娘看他现在哪里还有从前小霸王的派头,变得沉稳了许多, 也没有从前那么冒进。这次到县里, 也不用家里人送, 自己跟着车就跑过来了, 完全没有二世祖的娇气。   宋云娘之前明知道他有天分,也没有收下他,也是想多观察观察。之前他的性格还是太容易惹事了, 她自问不是一个会□□人的人,只会传授手艺,她也害怕对方在她手下惹事不说,回头没把孩子教好,罪孽可就大了。   现在看来,肖富贵从前也就是孩子心性,本质还是好的,现在随着年纪的成长,也越发沉稳了起来。   而且他依然充满了干劲,整个人朝气蓬勃的,宋云娘自觉心态有些过于老成,甚至有些暮气,身边就需要这种敢想敢做的人。   “我看了你炮制的紫草,比起我离开环河县的时候,有了很大的进步,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说起这个,肖富贵顿时挺直腰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我一直是按照你的法子炮制,时间长了,就觉得这些草药也是有灵性的,跟人一样各自有不同。你教的法子只是大概的方向,具体怎么操作还是得根据每一棵草来进行调整。我越喜欢它们就越了解它们,和别人只是为了应付,炮制出的药材肯定也就有所不同。”   宋云娘没想到肖富贵小小年纪,就能参透这些,道理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可真的做起来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大量的工作,且工作中一直带着思考,才能真正的做到,否则也不过是空谈而已。   肖富贵是个有天赋的,而且有一股常人没有的韧劲。加之可能是家境比较好,肩上没有什么责任和担子,可以专心去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就能比普通人更加投入。   一个天才再优秀,也是需要经济作为基础。   在这里,生存的难题是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在另一世,大家叫嚣着没法活,要饿死也不过是嚷嚷而已,在这里却是真的有可能会生生饿死。   不过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像肖富贵这样的也容易因为没有生存压力,对一件事情的投入也就没有那么尽力。毕竟这一行也是非常辛苦的,肖富贵的手明显都比从前粗糙了不少。   肖富贵却完全不在意,说明是真的非常喜欢,才会觉得别人看着是辛苦的事,他却觉得做起来非常的快乐。   “你现在是否还研究那蟾酥?”   肖富贵顿了顿,眼神有些躲闪。   站在一旁的宋桃儿道:“被妄图说谎,你那点事谁都瞒不住。”   肖富贵顿时气弱,期期艾艾的开口:“我,我确实还没放弃,可我真的没有乱来!”   肖富贵就差举手发誓了。   “那你做了什么?”宋云娘表情严肃,让肖富贵心中更加忐忑。   “我,我就是养了很多癞□□。不是都说这玩意是农家人离不开的好伙伴,我想着以后要是做蟾酥,肯定要杀死不少癞□□,这样一来可就不妥了。于是我就想着,野生的就让它们守护田地,我养的就专门用来做蟾酥。而且亲自养大,天天看着,也能更加了解它们。”   肖富贵说完,连忙又道:“我真的没有偷偷做些什么,只有一些不小心给死了的,我才会试试,而且每次都非常小心,没有再跟以前一样,会溅到眼睛。”   宋云娘沉默不语,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肖富贵心中忐忑不安,完全没有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宋桃儿想要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很清楚自己干娘别看柔柔弱弱的,主意却正着呢,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改变了想法。   宋云娘之前就说过,让肖富贵不要再想做什么蟾酥,得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来。可肖富贵就是不听,真是让宋桃儿急死了。   她狠狠的瞪了肖富贵一眼,肖富贵自知理亏,垂头丧气的完全不敢说些什么。   原本以为今日能拜师,现在看来怕是没戏了。   “那你有什么心得?”   肖富贵愣住了,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我干娘在问你话呢!”宋桃儿催促道。   肖富贵这时才反应,连忙开口道:“我现在终于琢磨出蟾蜍是从哪里来和怎么取出了,只有耳后和皮肤下才有那白色的浆液。这些浆液都是有毒的,抽取的时候一定得小心。”   肖富贵见宋云娘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又将自己如果提取白色浆液的过程道出。虽然没有人指导,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和试验,他已经能掌握到了大概的技巧。   作为一个只是看过几眼的人来说,能自学到这般地步,已经非常的厉害了。   即便是宋云娘自己,都不敢说如果没有当年爷爷的传授,自己会做得比肖富贵更好。   “你现在养了多少只蟾蜍?”   “大约有上千只吧,我养在林子里,不过是简单的围起来,有的会跑掉。若非家里人不同意,我还能养更多。”   宋桃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家里人不同意,你倒是会使唤人。”   肖富贵这个小霸王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虽然一方面是很钻研,另一方面,也很会指使村子里的小孩给他干活。从前也经常欺负别的孩子,否则也不会有‘小霸王’这个绰号。   肖富贵是村子的宝贝孙子,谁也不敢忤逆。   “我都是付了报酬的!”肖富贵连忙嚷道,“云娘子,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然你可以问问他们。”   宋桃儿啧了一声:“那些人怎么敢说不。”   肖富贵顿时有些急了,连忙解释:“天地良心,我这次真的没有强迫他们。我现在炮制紫草能赚钱了,我有钱给他们!每个人都抢着想到我这里干活呢,我没收的都是那些大嘴巴不牢靠的。那些人肯定是因此不服气,所以在村子里胡说八道!”   自从肖富贵之前出事,家里就管的严了。虽然后来看他炮制紫草越发有模有样,觉得他沉稳了不少,没有像以前一样把他当孩子,可蟾蜍还是不会让他去碰的。   “你制的蟾酥可是带着了?”宋云娘问。   肖富贵摇头:“您说不让我做那东西,说是有毒的,所以我只是看看那浆液是什么地方流出来而已,并未去收集。”   宋云娘笑了笑:“你倒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云娘子你说的话有道理,我肯定是要听的。只是我觉得多做些准备总没错,所以才不会完全放下不管。” 宋云娘挑眉:“那我若说的没道理呢?”   肖富贵愣了愣:“额……”   宋云娘就这么看着他,明摆着不让他敷衍撒谎。   肖富贵抿了抿唇,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若是没道理,我,我就跟云娘子你讲道理,云娘子你这么通情达理,而且还这么聪明,肯定能理解的。”   “你可真不识好歹!”宋桃儿瞪眼。   肖富贵挠挠头:“不是,我就是觉得既然都没道理,也不能盲从吧。”   “长辈不可忤逆。”宋桃儿又道。   “可,可……”肖富贵支吾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嘀咕:“错就是错,就算是长辈,也不能错的变成对的啊。”   宋桃儿见他这般,不由急了起来;“你这个傻子!”   肖富贵依然没有辩解什么,执拗的坚持自我,并没有因为这有可能让他拜不成师而妥协。   “你倒是个明理的,之前倒是我看轻你了。”宋云娘赞赏的点了点头,“只要是人就会犯错,不能因为对方的身份,就能无视这一点。”   肖富贵原本沮丧的耷拉着脑袋,一听这话,顿时又精神了起来:“云娘子,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是吗?!”   “干我们这一行,就是不能盲目相信,要学会质疑,更重要的是学会用事实去辩证,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好的制药师。否则,只能做一个复制者,而无法创新,终究只能跟在人后面,还有可能会被淘汰。”   制药从来都不是一件僵化的事,而是一直在不停的创新和进步的。即便是宋云娘有了另一世的记忆,比别人要知晓的东西要多,可若是不带脑子去思考,很快也会被人超越。   只有不断的学习,去探索新的东西,才能真正的成为一名合格的药师。   肖富贵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云娘子,我知道了!”   “怎么还叫云娘子?”   “啊?那叫什么?”肖富贵一脸茫然。   宋桃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呆子,还不快叫师父!”   “师父!”肖富贵扑通脆生生的跪在了地上,看得宋云娘头皮发麻,连忙将他扶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这地可是青石板,别给磕坏了。”   肖富贵傻兮兮的笑着:“没事,我皮糙肉厚的,坏不了。师父,你是真的收下我了?”   “我什么时候胡说过?”宋云娘失笑,“不过想要拜我名下,可没有那么简单,你现在只是实习期。若是表现不好,我还是会退回去的。今后要是做了不道德、违法乱纪的事,我会毫不留情的将你逐出师门!”   “师父,你放心,我好好努力,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肖富贵发誓道,随即又忍不住问:“啥是实习期啊?”   宋云娘笑道:“也就是还在考察待定的时候,若是过了才会过明路。”   学徒和徒弟还是有所差别的,虽然听着差不多,但是地位是完全不同,能学到的东西也不同。   学徒更类似打杂的,成了徒弟才能真正的学到东西。   肖富贵早有准备,不以为意:“我会好好表现的!”   宋云娘收下肖富贵,又去考核了一下小伟推荐的石头。   从之前让人查探的消息,石头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为人孝顺又勤快,话不多是个实诚的。   瞧着有些傻气,可宋云娘跟他聊了一会,就发现这个孩子心里明白得很。让他做事也是个非常细心,且知道动脑子的,于是宋云娘也将石头收下。   宋云娘收徒的事,很快传遍整个环河县,不少人都带着自家子弟登门想要将他们送到这里来。   如今谁不知宋云娘靠着自己的手艺,短短时间里就翻了身。现在提起她都说的是能干,若不是和离了,生生还被埋没了。   虽然也难免有闲言碎语觉得她再能干还不是和离了,想象着她虽然现在成功,可内心极为苦楚。毕竟她这个状况,于女子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可大多数人,心底都非常明白,宋云娘现在活得比从前精彩得多,只不过嫉妒或者其他心里,让他们胡思乱想罢了。   这不,一听她要收徒,心思立马活络起,到处拖人关系想要将孩子送到这里。   宋云娘有本事,还没有子孙,虽然有干儿子和干女儿,可到底和亲生的不同。若是能在这里讨好,指不定未来如何。   即便不能继承什么,能学到手艺,那这辈子也不愁了。   因此,不光是环河县的人,就是临近的县城得了消息,又知道宋云娘不看家世背景,都纷纷把孩子送过来想要试试。   其中,不乏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0章   宋云娘并不意外会有父母愿意将女儿送过来, 女子不易抛头露面, 那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才会有所约束。贫穷人家的女孩儿, 只要有机会,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 大多数父母都愿意让自家的女儿出去挣钱。   只不过给女孩子工作的机会很少,所以很少有女孩子能出门找活的。   现在得知宋云娘这边招收学徒,又不像刺绣什么的需要基础, 所以都愿意送过来。宋云娘是个女子, 口碑一直不错, 家里有女儿的都想要往这送。   “炮制药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仅动手还要动脑, 非常的辛苦。”宋云娘对着那些家长和女孩们说道。   大家闻言, 都笑着表示干什么活不辛苦, 只要有个好前程, 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炮制药材会伤手, 你们都是女孩儿,都有一颗爱美的心, 可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宋云娘伸出自己的手, 手非常的粗糙, 上面布满了细纹,和白皙细嫩的脸完全不同。   “我从前其实极少动手, 也不过是这一阵多了些,而且还没处理有毒的药材,但是这手已经成这个样子。”   这下, 有一部分人沉默了。   沉默的人多是家境还算是不错,想过来和宋云娘学手艺,也是想着为以后出嫁多一些资本。   制药比起其他手艺,更为不一般。谁这一辈子没个头疼脑热的,学会了制药,以后心里也就有个底,也不怕被人忽悠了去。   但是若是因此伤了手,有些不过是过来想要增加一些资本的人家,难免就有些不乐意了。   不过这部分人还是属于少数,大部分都是贫苦人家,平常在家干活,手也会变得非常粗糙,这算不上是个问题。   “想要成为我的徒弟,十八岁之前不可成婚,且这是一辈子要从事的事业,不可半途而废。”宋云娘又开口道。   这话一落,大家完全没有之前的平静,一些人甚至偷偷的离开了。   此世很多女子都是十五岁就已经成婚,十八岁有些偏大了。虽然也能理解宋云娘为何这般要求,可很多人无法接受。   十八岁才成婚,对于一些女子来说太迟了,没有什么好男儿可以挑选了。   宋云娘也很清楚自己这一规定,会让很多人被吓走。她并不是故意为难人,而是培养一个人太难,其实十八岁她都觉得太早了。   这里的女子成婚之后,也就变得身不由己。现在他们在娘家,所说的都能作数,可若是嫁人了,那可就不好说未来如何了。   这是收女徒弟比较麻烦的地方,哪怕是另一世,为了家庭而牺牲事业的女人,远远是要比男人多的。   即便成婚之后依然可以从事这一行也,精力却会被分散许多,难以全身心的投入。想要学好制药并不容易,是需要长久的学习的。   宋云娘一开始表明态度,也省得以后说她为难人。   她需要的是继承她技艺的徒弟,今后还要传承给下一代,而不是帮她打杂的杂工。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心血,在对方结婚生子之后付之东流。   现场喧闹了一会,很快又安静下来,大部分人最后都默认了这个条件。   毕竟,大多数人学一门手艺,都是为了长久打算的。十八岁虽然才能成婚,这个条件听着有些苛刻,但是也还不算过分。   若是以后学得宋云娘的本事,像她哪怕一半的能干,就可以备足嫁妆,想嫁个好男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云娘和离,年纪也不小,不是照样有青年才俊上门求亲。   “云娘子,莫要说十八岁嫁人,就算是不嫁人,能跟你学到这门手艺,我都是愿意的!”有个女孩高声道。   这话一落,有几个女孩也纷纷附和,大多数女孩选择沉默,却并没有明显的排斥。   宋云娘失笑:“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希望你们能迟些,才能尽心投入到炮制药材中来,可不是让你们不结婚。”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那女孩认真道,“只要有门手艺能养活自己,嫁不嫁人也就无所谓了,我还不耐烦跑人家家呢!”   宋云娘看那个女孩衣着褴褛,一双眼睛并不大,却目光灼灼,透着一股劲儿。大约跟小豆包一般年纪,身边却没有长辈陪着,难怪言语如此大胆。   贫苦人家虽然身不由己,能活下去是他们最重要的事,可心中依然会觉得结婚生子是这辈子必经的路。哪怕再艰难,都会想着结婚生子,甚至觉得多子多福。   小女孩虽然不大,可这个年纪已经晓得这些了,有些十二三岁就嫁人的也有。甚至于,有些女孩子家里穷,这么大早已经被送去做童养媳了。   “在我这里,不可妄言。谅你年纪小,还不知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今日我就当做听不见。”   宋云娘可不想自己这收徒却不让人嫁人的传闻流出去,虽然对她来说造不成什么伤害,也不想平白沾惹事端。   若是她这般想就罢了,她又没有这个意思,不希望被误解。   那女孩未在吭气,可眼神里依然透着决然。   宋云娘并未区别对待,又与在场的人说了其他需要注意的,能接受的再继续进行考核。   大部分人最后都留了下来,并没有因为那些条件而打退堂鼓。   宋云娘对男女一视同仁,每个人都要经过专门的测试和考察,并不会因为性别而搞特殊。炮制药材是一件严肃的事,药材不会因为性别而有所不同,只会因为技艺。   这些人大多数并非因为喜欢而来,只是为了能学一门手艺而已,因此到底适不适合,是不是打心底接受,这是非常关键的。   兴趣是最好的导师,虽然他们为了生存也会认真,但是很难有钻研精神。   宋云娘先让他们学习辨认药材,能敏锐的观察到药材的特点的人,也就天生有这方面的灵敏度。   一个制药师,必须要熟悉每一样药材,不仅能炮制还要会辨认、辨别。   然后就是初级的炮制测试,洗净、切制、以及炒、炙、煅、蒸、煮、水飞、煨等的基础操作,以实际操作查看每个人的特性。   炮制药材需要有耐心,这些测试就能瞧出一个人的性格。   有些人做坏了,气急败坏;有的人则意志消沉,也有的人沉下心去研究其中缘由,还有些人继续不停的尝试等等。   来的人不少,让宋云娘还真挑到不错的苗子。最后她看中了四人,其中一个是男孩,另外三个是女孩,如此一来她一共有六个徒弟,正好三男三女。   若非第一次带徒没有经验,宋云娘其实还想要收更多。   这些孩子都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大部分人表现得都非常的好。他们也许对炮制药材一无所知,可是求生欲让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会牢牢抓住。   这三个女孩中其中有个女孩就是那个提出不嫁人的,她姓黄没有个正经名字,只说大家都叫她三妹。   “你若想要成为我的徒弟,必须要父母同意,并且签订文书。”宋云娘道。   黄五妹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躲:“我不能自己做主吗?”   宋云娘摇了摇头:“于情于理都不行,你是背着你家里人来的吧?”   “云娘子,我,我不是故意瞒您的。”黄五妹惊慌,‘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   “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不想嫁给那个老头,我可以做很多事,可以赚回我的卖身钱,求求师父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请师父留下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先起来说话。”宋云娘将她扶了起来,黄五妹却倔强的没有起来。   “你这是用跪下来要挟我吗?”   黄五妹一听,连忙站了起来。   “云娘子,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比别人做得好的!”   宋云娘其实早就从黄五妹言语中看出端倪,只是她确实是个好苗子,那股劲儿是别人所比不上的。肖富贵虽然也有一股狠劲,但也没有黄五妹这么决然。   若非身上有着什么事,是很难逼得这么一个小的孩子成这个样子。加之黄五妹的性格又比一般人要强,心中更加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就更为不同了。   宋云娘很欣赏她这种为自己抗争的精神,加之她确实优秀,做事极为仔细和认真,每一门考试都是最优秀的,所以顶着麻烦也想收下。   她想给这个女孩一次机会。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将那些麻烦给清除掉。   “你父母为何将你嫁给那老头?”   黄五妹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连忙抹掉眼泪,道:“那老头答应会给一两银子作为聘礼,我哥哥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我们家拿不出聘礼给他成亲,我爹之前又砸伤了腿,若是没钱治就要废了。家里本就穷,现在更是揭不开锅,所以就想着把我给嫁过去。”   说起这些,黄五妹神色黯然下去。   宋云娘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虽然能理解这一家人的困境,可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这未免也太不把女儿当人看了。   “我本来已经同意,家里都这样了,我若不嫁也是要饿死的。可后来我听说,那老头之前就纳了不少和我一样的妾室,可没一年就给没了。我心中害怕得很,我想活下去,又得知娘子您招徒弟,我想搏一搏,也就来了。”   宋云娘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恼怒。   若真是这般,为了一两银子,至女儿于不顾,这未免也太过冷血了。   “你爹娘知道这些吗?”   黄五妹苦笑:“如何不知道,他们说那些人身子骨不好,我这样的野丫头皮糙肉厚的不会有事。”   原本倔强的眼眸,此时黯然下去。   “我二姐三姐都是这样被卖掉的,如今人在哪里,到底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宋云娘闻言心中很是酸楚:“既然如此,我现在打算收你,为何不敢让你爹娘知晓?他们若是知晓,可是会惹麻烦的。”   黄五妹咬着下嘴唇,半晌才开口:“我是偷偷跑出家的,若是他们知道你收了我,他们知道你心善,又是个女子,只怕,只怕会多问你拿钱。我家离这里很远,我是跟着商队偷偷跑出来的,他们不会知道我在哪里。我想着以后我出师能挣钱了,再给他们寄钱尽孝道。”   宋云娘一问,更觉得黄五妹实在厉害,竟然能从那么偏远的村庄跑到这里,虽然狼狈了一些,到底全须全尾的来了。   她明明没有来过环河县,却能摸到这里,实在是厉害。   可毕竟年纪小,很多事还是想得过于天真。   “我只问你一句,今后是否会像欺瞒你家人一样欺瞒我?”   黄五妹连连摇头,对天举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若是敢对云娘子您不忠不义,必是会被天打雷劈!”   宋云娘最终决定暂时留下黄五妹,不过却没有按照她的想法,瞒着她的父母收下她,而是命人去将一切手续过了明路。   黄家人果然如同黄五妹所说的那般,一听有好心人收留就狮子大开口,竟然想要十两银子。否则不仅不同意,还想控告宋云娘拐走黄五妹。   消息传到宋云娘这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本还抱一丝希望,觉得这家人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将黄五妹嫁给那样的人,心中还是存有温情。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完全把这孩子当做了敛财工具,至于对方的死活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宋云娘正想法子该如何处理这事,黄三妹所在的村庄,并非隶属环河县,她还得找当地人才行。那个县因为偏远,附近盗贼也多,宋云娘并没有去那整理药铺,所以在那里没有熟悉的人,还得绕圈子找人帮忙。   宋云娘现在已经不是初次回到环河县的状况,虽然麻烦了点,却也不是不能解决这样的事。再不成,大不了就给对方十两银子,将黄五妹接过来也不是不行。这十两银子她不是付不起,不过是瞧不顺眼,不想让那家人心想事成罢了。   而且黄五妹得知以后,哭着拦着宋云娘,让她绝对不能答应。   若真是让她家人的了这些银子,以后指不定还会牵扯不清,不知道会招来多少麻烦。   真是如此,她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过来,省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大麻烦,还平白让宋云娘陷入其中。   宋云娘见黄五妹如此,更是决心要将她收为徒。   正在这时,乔骏毅登门,知道了这是,主动的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1章   宋云娘这边正想法子, 乔骏毅正巧登门拜访。   两人自上次别离至今已经有大半个月, 这段日子乔骏毅的名头响彻整个环河县, 无人不知他这‘大魔王’,如今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人物。   只因乔骏毅这段日子一直没闲着, 将附近的山匪剿了不少,直接把他们的老窝都给端了!   环河县附近尽是山林,而且又是偏远之地, 平常匪祸很是严重。这也使得来往商队等非常的少, 让环河县成了比较封闭的地方。   如此一来, 货运不便, 导致环河县的物价非常的高, 却又没法子, 只能任由宰割。   有时候也不是那些商人黑心, 而是他们若是想要顺畅通过山林, 就得给那些匪徒保护费, 如此一来就增加了成本,自然东西也就得卖得贵了。   从前还算平静, 近些年那些匪徒开始不安分, 过路费要么太多要么他们想要全吞, 让路上境况更加不稳。   有些村庄也惨遭毒手,令人苦不堪言。不少地方青壮年都自发组织起来守护村庄, 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那些带着武器,又穷凶极恶的匪徒, 使得人心惶惶。   宋云娘在城里有高墙围着还好,村庄里总是比较危险,这也是肖家特别干脆的将肖富贵送到县里跟她学炮制药材的原因之一。   官府对这些事完全不管不问,百姓都只能自己扛着。   乔骏毅的到来,让百姓看到了希望。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乔骏毅就端了其中最凶残的匪徒老窝,一下子就震惊了整个环河县。   环河县附近都是山林,之所以山匪这么狡猾,难以捉住,除了官府不作为,也是因为地势太便于那些山匪逃窜。   上一任县令也不是没有组织过剿匪,可那些山匪熟悉山林,窜入林中就不见了,甚至还故意偷袭,使得损失惨重,却连一个匪徒的毛都没有抓到,导致整个县都元气大伤。   现任县令只会压榨百姓的口袋,哪里会舍得派人去剿匪,甚至于大家都在传,他和那些匪徒都是有来往的,不知道依靠匪徒挣了多少黑心钱。   根据县令的所作所为,这种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   现在,乔骏毅一下子把最凶残的匪徒给端了,极为鼓舞人心。备受迫害的村庄,载歌载舞,就跟过年似的开心极了。   不仅如此,乔骏毅还陆续端了其他匪徒的老窝。   别看环河县不大还穷,因为这地理优势,不少匪徒都将老巢安置在这里。他们也不仅仅只盯着环河县附近的官道,还有附近其他地方。   乔骏毅的所作所为不仅让百姓安全得到了保证,虽然时间尚短,可这一路已经变得安全了不少,已经有商人敏锐的察觉到,将货物运送到环河县里来。   如此,使得不少货物的价钱也随之跌了不少,百姓更是直接尝到了甜头,对乔骏毅也就越发的崇拜尊敬。据说还有人在家中为他立长生牌,只希望他能多留一些时日,让他们的好日子能维持的时间长一些。   “你怎么来了?”宋云娘看到乔骏毅,连忙上前迎接。   乔骏毅非常的繁忙,他不仅仅是守着环河县,还要奔波其他地方剿匪。   茂府一直匪祸不断,属于典型的穷山僻壤幺蛾子多。再加上地处偏远,常常被朝廷所忽视,也就使得这里从来都不太平。   长年累月,大家甚至都习惯了这种不合理的氛围。   现在想要剿匪,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乔骏毅虽然开门红,后头要忙碌的事依然非常的多。   乔骏毅话到嘴边,看到宋云娘灿烂的笑容,顿时卡壳。   宋云娘也不过是打声招呼,并不期待对方答案,连忙将乔骏毅迎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搬到这里了?”   因为收了徒弟,又要大规模的炮制远志,宋云娘又重新买了一套二进的房子。这套房子非常的宽敞,也非常的漂亮,只需简单的打理就能拎包入住了。   乔骏毅找回心神,笑道:“想要知道云娘子的新住所,只要稍稍问一问便可知晓。”   宋云娘现在在环河县的名气很大,一个女子和离之后,不过奋斗了几年,就有了一番事业,还能买房收徒,实属传奇人物。   大家伙现在都知道宋云娘所作的护肤品,在京城里备受喜欢,大家都觉得她很是厉害。不声不响的且足不出门,竟然能将生意做到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觉得她是个有手腕有本事的。   加之,宋云娘服务的都是一些有钱有权的贵妇人,这么多年经营下来,也有了靠山。   宋云娘现在与人谈生意,都会让对方带上女眷避嫌,也省了不少闲言碎语。   “这是村子新摘的野菊花茶,虽然不比那些名贵的茶叶好,却可以清热降火。”宋云娘倒了一杯茶递给乔骏毅。   乔骏毅抿了一口,赞道:“有股清香,很是不错。”   “若是喜欢,我一会给你包一些。现在天热在外头奔波,喝一些菊花茶会很舒服。我们村子的野菊花比其他地方要好,大约是山水关系,味道是别处所没有的。”   其实不仅仅是野菊花,紫草、艾草等,也比其他地方要好。   因为他们现在紫草需求量大,村子附近的紫草已经不足。村民们想要多点进项,有人就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挖,宋云娘收回来就发现,紫草品质有所不同。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其他地方收回来的。   紫草品质不同,制成的药效也会被影响。因此宋云娘虽然也会收其他地方挖来的紫草,却要让他们分开,对外卖的价格也会有所偏差。   宋云娘在保和堂那里也观察过他们最好的紫草,品质都比不上村子里的。   现在紫草已经成了村子重要的收入之一,不少人家都主动开始种植紫草。起初还有人想要打农田的主意,被村长给制止了。   虽然紫草比粮食要赚钱,可粮食是基础,是绝对不能舍弃的。否则若是遇到荒年什么的,有钱都买不回命。   宋云娘也明确表示,若是谁用农田种植紫草,那么她是不会收的,这才让大家伙消停下来。   不过大家依然没有放弃,在那些荒地山地等处种植紫草。紫草本就生于黄山田野、路边及多石山坡的灌丛中,因此稍加呵护就能长得很好,还不占用农田。   人工种植的紫草,品质依然不比野生差,而且比去别的地方挖要方便得多。   这里各自为界,想要去别人地盘挖草药,很容易被人赶走。   “那就托你的福了。”乔骏毅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宋云娘失笑:“怎么一个多月未见,竟是又跟我客气了?”   乔骏毅想要解释什么,支吾半天未开口。   宋云娘也没有为难他,笑道:“之前你递给我的信我收到了,现在已经制作出了一批适合你家中女眷的产品,不过并不多,先试试如何再说。一会正好带走,回头有消息记得给我反馈。”   “啊,哦,好。”乔骏毅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有这么一回事。   “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这上头了,一开始别都往脸上抹,得试试合不合适再说。”   乔骏毅不以为然:“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她们能拿到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来这么多的挑剔。”   “可不敢这么说,女人最是在乎自己的脸,若是毁了这可是比杀了她们还要痛苦。凡是擦脸上的,都现局部试试,以防万一才好。”   乔骏毅听到这话,立刻换了态度:“这倒也是。”   “今天你可有时间?若是不忙,留在这吃个便饭。”   乔骏毅笑道:“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宋云娘连忙让人去张罗,并且还给高长海递消息,让他一会务必过来。   男女有别,招待男客还是得家中有男性亲戚比较合适。   “听闻你收了不少徒弟?”   宋云娘笑道:“消息还挺灵通,这次收了六个,都是聪明的孩子。”   六个徒弟年纪相仿,差不多都是十岁左右。这个年纪既不太大,心思单纯,又不会太小还听不懂究竟。   除了教导他们炮制药材,宋云娘还专门请人教导他们识字。   这个时候正好是他们学习文化课的时间,除了肖富贵这个家境好的,其他孩子都非常新奇,没想到过来当学徒还能读书识字。   会把孩子送来学手艺的,多半家里头境况都不太好,因此读书的机会可谓非常的难得,也都非常的珍惜。   一群孩子每次上学,都觉得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   肖富贵并不喜欢读书,从前被送到学堂就半途跑回家了。可到了这里,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学得非常的认真自己。   因为他是里头最有经验的,炮制紫草的手艺已经非常厉害,因此宋云娘命他为大师兄。大约是因此觉得自己有了责任,不管哪一样都非常认真,在几个孩子里都是最好的。   肖富贵从前又是个小霸王,也惯会管理人,因此都非常服他。   有了肖富贵,宋云娘只需要负责传授知识,对于他们的生活等管理,不需要费太多心思。   宋云娘还给他们全都换了衣服,实在是他们的衣服,除了肖富贵其他人缝缝补补着实太不像话。尤其是黄五妹,逃出家也没带什么,身上那件当抹布都嫌破。   衣服样式都比较简单,但是都是适合活动的,而且都是舒适的料子,男女颜色岔开,一起穿着站在那,特别的有朝气,也更有一种集体感。   宋云娘依照另一世的记忆,在会所里干活的时候也是有专门统一的衣服,会根据级别在细节上有所不同。如此也就更加有种规范感,让人觉得不一般。   看着一群充满朝气的孩子,宋云娘就觉得心情好。   “若是有麻烦,可以交给我。”   宋云娘怔了怔,直直的望向乔骏毅。她听这语气并不像客套,而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乔骏毅假咳了一声,眼神有些躲闪。   这个样子,不用问就明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乔骏毅表情有些别扭,憋了半响没出声。   “确实有些麻烦,不过并不大,并不难解决。”宋云娘并不觉得这点小事,也需要劳动乔骏毅。   乔骏毅道:“这些人虽然没法如何,可缠上来瞧着也不痛快,况且还会影响你那小徒弟。你的手段太过温和,倒不如交给我,一劳永逸。”   宋云娘还想说些什么,乔骏毅直接道:“就这么说定了,当做今晚你盛情款待的报酬。”   “成,那我就不用烦心这件事了。”宋云娘爽快的应下,“我一会给你露一手,绝对是你没吃过的,不枉你出这么大的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2章   宋云娘做的所谓大餐是水煮鱼, 这里并没有辣椒, 但是有茱萸。茱萸经过处理,虽然没有辣椒的辣味够劲, 也同样有着难得的辣味。   鱼是从肖富贵的家人从村子里带来的, 味道非常的鲜美, 肉质是街上卖的鱼所比不上的。平常不需要进行深加工, 味道已经极好,用来做水煮鱼更是美味。   之前宋云娘就观察到乔骏毅平日虽然吃得清淡, 可实际更喜欢口味偏重的食物,因此想着这道菜他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 乔骏毅最欣赏的就是这道菜, 筷子不停的往那夹, 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喜爱。   原本高长海面对他还有些犯怵, 乔骏毅身上的杀气和贵气都难以掩盖, 可越接触越发现对方与常人无异,且口味还差不多,距离感随之减弱了不少。   加之乔骏毅平常就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只要愿意, 并不难与人亲近, 使得大家伙虽然刚认识,却跟多年好友一般可以随意畅聊。   “这道菜云娘做得最好, 她嫂子别的菜都比她做得好,就是这道菜,怎么学也做不出她这个味来。”高长海夹了一筷子, 由衷赞道。   吴娘子听了也不生气,笑道:“不仅是这道菜,云娘子做这种辣味的菜都比我做得好,我怎么学都学不来。真真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仅在外头能干,家里头的事也不马虎。”   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瞟向乔骏毅。   他们没有男女分餐的习惯,只要人不多,大家伙都是一个桌子上吃饭。因此除了那几个孩子因为位置不够在另一桌,大家伙而是在一桌子上。   乔骏毅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并不觉得如此有何不妥。   王娘子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夸道:“家里头能干的女子多得是,可像我们云娘子这样,家里外头都能干的,可没有几个。”   两人一来一回不要钱的夸赞,让宋云娘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很清楚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两位嫂嫂可别再夸我了,我这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乔骏毅却很是认真的附和:“嫂嫂们说得没错,你确实很能干,非一般女子可比。”   吴娘子和王娘子一听这话,笑得更加灿烂。   王娘子道:“可不是吗,现在谁听到云娘子的名头不翘起大拇指,想要求亲的人都排到府里去了。”   “我们家娘子真是要样貌有样貌,要本事有本事,性子又特别的好,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样的女子。”吴娘子道。   这彩虹屁吹的,宋云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完全不敢去看乔骏毅的脸色,这意味也太过明显了,连忙给两位嫂嫂一人塞了一块鱼肉,哀求道:“两位嫂嫂饶了我吧。”   两位嫂子还觉得没说够,可是看宋云娘一副要哭的样子,总算是停了下来,张罗大家多吃多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宋云娘将乔骏毅送出门,这也是两位嫂嫂硬是给他们创造的独处机会。宋云娘看着两位嫂子两眼放光,一副期待的样子,心中甚是无奈。   “刚才我两位嫂嫂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瞎操心,你无需在意。”宋云娘犹豫片刻,最终主动开口。   一顿饭吃得这般尴尬,担心对方多想,回头反倒是相处起来别扭。   能结交乔骏毅这样的才俊,宋云娘心中很是珍惜,不希望因此损了彼此的感情,让两人生分。   “她们夸的都对。”   宋云娘怔了怔。   乔骏毅停下脚步,望着她的眼睛,再次认真道:“你确实是一般女子比不得的。”   虽说方才在餐桌上乔骏毅也这般夸赞过,可宋云娘觉得是为了附和两位嫂嫂的话,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又这般认真的夸赞,一时间让宋云娘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宋云娘才缓过神,佯作得意状:“看来我确实不错。”   “当然,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做成你这般。”乔骏毅点了点头,非常认真的评述这一件事。   “你不仅是个有本事的,更重要的是性子坚韧,没说女子,就是男子也没有几个能像你这般。”   这对方这般认真,宋云娘反倒是不好打马虎眼,笑道:“这话太夸张了,不说别人,我那王嫂嫂就是个非常坚强厉害的女子。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的生存,从不曾抱怨心存希望,若非是她我今日怕是坟头上的草都有人高了。”   “她也确实是个厉害的,但是不妨碍你也同样优秀。”   乔骏毅坚持道,那股子认真劲,好像非要宋云娘打心里觉得自己很牛似的,特别的固执。   宋云娘虽然心底也觉得自己还不赖,可天生性子让她难以坦然的面对这么大的赞誉,尤其是面对乔骏毅的时候。偏对方较真,让话题没法跳走,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今天是怎么了?大家都在使命的夸我。我知道我确实不错,可也不用一直强调吧!”   乔骏毅这会儿也意识到宋云娘的无措,笑了起来:“因为你值得这样的赞誉。”   两人走了几步,乔骏毅突来一句:“你嫂嫂说的是真的?”   “什么?我嫂嫂说什么了?”宋云娘一脸错愕。   乔骏毅目光闪烁,连忙转回头道:“没什么,已经到巷子口了,不用再送了。你那小徒弟的事,我会处理清楚,你无需担忧。”   说着也不管宋云娘是否还有话,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显得焦急,好似仓皇逃跑一般,丢下宋云娘一个人在巷子口,一脸莫名。   “怎么神神叨叨的?”   宋云娘不明所以,见他远去也转身归家。   回到家,两位嫂嫂已经在家中等着了,一看到她眼神里透着光亮,想要问又不敢出声,互相看着对方希望对方能先开口。   宋云娘见状,笑道:“嫂嫂们,你们今天可真是……这也太尴尬了。”   两位嫂嫂都不好意思起来,可依然忍不住开口。   “我瞧这乔公子是真的好,对你也并非没有那意思,刚才听到我们说有很多人跟你提亲的话,明显那眼神都不对劲了!若是心底没那意思,那才有鬼了!”   “哪有……”   “我瞧着真真的!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好的,早就被他身上戾气给吓到了,不然你问吴娘子。”王娘子笃定道,她虽然之前听宋云娘说过很多次,可见到乔俊毅且和他相处下来,觉得实在是良配,忍不住想要做媒。   “对,不愧是当兵的,气势就是不同!想让人瞧不见都难!”吴娘子应道,随即苦口婆心劝着:“你莫要因为以前的事就丧气,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看这乔公子不是那迂腐之人,若你们真有意思,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女人家还是有个依靠更妥当。我们知道你能干,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可若是身边有知冷知热的人,那不是更好吗?”   宋云娘看两位嫂子也是操碎了心,原本已经不怎么提这些事,毕竟她无子在婚姻市场里是个非常大的缺陷。可最近向她提亲的人越来越多,她们心中就开始活泛起来。   平常倒也没有紧逼着,可言语里难免会提几句,像今日这般情况很少。看来两人对乔骏毅的印象非常好,所以才这般热情。   “嫂嫂们,可饶了我吧。”宋云娘被念叨的直讨饶。   王娘子叹道:“我们也不是逼你,就是你也太不降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了。你莫要看我,我是因为有了两个孩子,若我独自一人如今肯定早就改嫁了。我和你大哥感情好,都会这般想,你是被人负心了更得好好为自己盘算。”   “你哥给你诊过脉,你身子骨并没有问题,兴许还是可以有孩子的。你这么喜欢孩子,就不想自己也生一个?回头还能气死那负心汉,让所有人知道那家子人是什么嘴脸。”吴娘子道。   这些年接触,大家也大概知道宋云娘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宋云娘不能生孩子这事还真不好说,她身体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不过像很多女子一样有些宫寒而已,并不严重。   之前和前夫温存的时间很少,就算地是好的没牛耕也种不出庄稼。   这也是王娘子和吴娘子觉得宋云娘从此一人实在可惜的缘故,在她们的观念里,还是觉得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得有个家才是圆满。   她们之前没催也是觉得,无子这个杀伤力太大,毕竟世人都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几个能够免俗。   虽然可以嫁给有孩子的鳏夫,但是目前没瞧着个合适的。   如今两人看到乔骏毅,不管是样貌还是性子,那都是顶顶好的,再加上两人如此有缘,更是觉得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总想要撮合。   这里头也有她们自己的小私心,觉得宋云娘若是能嫁给这么优秀的人,也能打沈家人的脸!   未等宋云娘开口,吴娘子又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自个好好想想,莫要一开始就在心底就给定了调,一点机会都不留。”   王娘子也道:“至于乔公子那边,他是个有担当的,能抗事的,若他真的有这意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也不需要上杆子做什么,我们今天跟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别一开始就摆着强硬态度把人给吓跑了。”   宋云娘原本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两位嫂嫂也没有继续再说些什么,只是让她自个好好琢磨。   再嫁?   老实说,宋云娘之前还真没想过,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未来都只会是一个人,很坦然的接受这样的状态,屏蔽掉其他可能。   虽然之前王娘子也曾提过几次,她也都说自己会考虑,事实上并没有往心里去。   如今……   未来的日子多一个人,那个人若是乔骏毅,似乎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   一切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这个文的更新变成这个样子,原本并不打算交代太清楚怎么回事,毕竟不管什么缘故都是我懈怠才导致不停断更结果。可我想着若只说一句,三次元有事将断更这件事就这么带过,总觉得太过敷衍,所以大致解释一下。   三次元遇到了很奇葩又很坑的事,花钱买房子结果倒霉遇上了老赖。钱没了,房子也无法过户,还影响了孩子上学,现在还在打官司的阶段,闹得整个人一团糟,一直处于焦躁的状态。在这里也给大家提个醒,购买二手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有正规中介牵头也会出事,网签之后也可以继续抵押贷款,而且责任在卖家,花出去的中介费都拿不回来。o╯□╰oPS:心里无数次在想若是《神棍》没完结,我肯定把那卖家写进去,让他死得很凄惨,发泄一下= =   当然,也都是偷懒的借口,主要还是我自己懈怠了。这个文成绩不好,写的又很费劲,加上外部原因,让我没那么尽心,让一直追文的大家失望了,非常抱歉。   虽然我无法保证更新,但我会好好把这个文完成的,不会放弃。 第43章   乔骏毅出手, 使得整件事更加容易, 黄五妹的事很快得到了解决。   黄家人对女孩不看重,本就是想要把黄五妹卖掉, 卖给谁他们并不在意。只要有人收,把钱给了就成。看到来人不是好对付的, 完全不敢拿乔, 一分多的钱都不多拿就把自己的孩子给卖了,没有一点犹豫。   生怕这时候不答应,回头卖不出去似的。   若非担心这家人得知消息,得知宋云娘是个弱女子会赖上,又不想给这种人多一分钱,这根本不是个什么事。   “这是黄五妹的卖身契, 不过并未给她上了奴籍,只是作为拿捏的凭证。”乔骏毅将卖身契交给宋云娘,“不过,我料想他们也不会敢如何。”   即便宋云娘是个女子, 那也不意味着谁都可以过来刮一层肉, 不过是为了有凭有据走正道而已。   宋云娘拿到卖身契, 百感交集:“那家人没问是哪家买的?”   乔骏毅以为她担心对方来找茬道:“他们若真关心子女,也不会无灾无难的时候卖自己的孩子。他们不敢多问, 即便问了也不敢如何,无需担忧。”   宋云娘摇了摇头:“我并不担忧他们会于我如何,这般麻烦不过是不希望我那徒弟被这些事所扰。只是亲眼看到有这般狠心的父母,心中难免心寒。”   毕竟是自己的血肉, 养了这么多年就是畜生也有感情了。可这对父母却如此贪婪,若对方是那些不正经的地方,不是将自个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从前她也听说过这样无耻的父母,可这般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心中很不是滋味,完全没有解决事情之后的快感。   “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有些人心就是黑的,你无需想太多。”乔骏毅安慰道。   宋云娘扯了扯嘴角,她也不过是一时感慨,倒不至于会如何。   “花了多少钱?我如数给你。”   乔骏毅顿时沉下脸:“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这般未免太生分。”   宋云娘早就料到会这般,不过意思意思罢了,笑道:“那敢情好,我这个人最是喜欢白占便宜!”   “我的便宜可不好占,以后我可是要经常上门蹭饭的。”乔骏毅不客气道。   自打第一次登门拜访之后,乔骏毅只要来到环河县,就会登门拜访。因为都是在高家会面,也不怕人闲话,来往比从前要密集。   如今乔骏毅和高家人走得很近,之前一开始还会有些忌惮他的身份,如今完全没有了隔阂。   接触的次数多了,王娘子和吴娘子越发觉得乔骏毅是良配。不过倒也没有再像从前耳提面命的催,生怕说多了宋云娘反倒不自在,影响了二人,只不过在礼数之内尽量给二人创造机会。   宋云娘笑道:“这是我们的荣幸,别人家想请都请不到您呢。”   这话并非吹捧,而是事实。   乔骏毅领兵到达这里是有目的的,整个府一向不太平,虽然有地方官员的懈怠,同时也确实是因为那些匪贼不好对付。   不仅人数众多且个个彪悍,还因为这地形太容易钻人。从前也剿过几次匪,常常都是全军覆没也没瞧见对方老窝在哪里。   损兵折将严重不说,还会被上峰所责怪,不仅头顶乌纱帽不保,甚至还会被打入大狱。   如此一来,那些官员也就越发不想剿匪这件事,吃力不讨好,致使这里的情况恶性循环。   乔骏毅来了之后,情势逆转,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剿了好几个匪窝,使得整个州府比从前安全得多。而且他们经常巡逻在一些关键要道,更使得那些匪徒无从下手,这些日子来往的商人都比之前要多了不少。   不少地方因此不少物件的物价都低了不少,尤其是一直被剥削的环河县,各种物件的价格,逐渐回到从前的状态。   除了因为商队的来往,还因为县令得知上头来人,不敢太大张旗鼓的压迫剥削。   为此,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那些走卒商人,都极为感激乔骏毅一行人。只是乔骏毅一直隐藏身份,由专门人应付,且整支队伍只管剿匪从不与人往来,使得很多人想要结识和道谢都无门。   若非宋云娘和乔骏毅有渊源,乔骏毅极为信任她,也不会知晓他的身份。   每次乔骏毅登门,也都是独自一人,大家都以为乔骏毅是高家的亲戚。也正因为这一点,乔骏毅这个外乡人在县城里走动,也无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别的地方我不可稀罕。”乔骏毅望了宋云娘一眼,意味深长道。   宋云娘顿了顿,将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眼神躲闪。   乔骏毅并未继续,转移话题道:“我刚收到家书,我母亲和妹妹她们对你上次寄来的东西很是喜欢,还想继续跟你求些。”   “承蒙她们喜欢,我会尽快准备。”宋云娘说完有些诧异,“上次寄过去的分量可是不少,这么快就用光了?”   自从乔家女眷用上宋云娘制作的护肤品,就完全离不开了,每次都会大赞一番。   由于需要实时沟通,根据不同时期的肌肤状态进行配方调整——虽然来回信件会有延迟,却也还算及时,所以每次都会专门书信询问或回答相关问题。   不知不觉宋云娘从一开始的产品和肌肤状况交流,又多了很多其他内容。宋云娘尤其与乔骏毅的幺妹乔芸山最是投缘,如今两人已经渐渐发展成为‘笔友’,会说很多其他的事。   乔芸山有什么不高兴又不方便与人说起的话,常常会找宋云娘说道。宋云娘有另一世记忆,最是不差各种鸡汤因此很容易就开解了她。   如今乔芸山不仅说自个的事,身边有谁有烦恼也会寻宋云娘找解决的办法。   乔芸山虽然没有说清楚其他人的具体身份,毕竟事关隐私,却不会隐藏自己,因此宋云娘大概知晓乔家情况,更觉得她与乔骏毅不可能。   乔骏毅家世显赫,莫说她是个曾经和离的女子,就算是黄花大闺女,她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入乔家大门,只怕做个妾都是不易。   因此,宋云娘将萌芽压下,不再妄想其他。   她已非沉浸于梦幻中的少女,很清楚这个世界规则的残酷,所以虽知乔骏毅对她也有情意,却从不会有所回应,以免越纠葛越混乱。   “并非是她们用的,你的东西好让她们越□□亮,身边的小姐妹得知缘由,把你寄的东西全都给截胡了。”乔骏毅笑道。   宋云娘听这话心里很是高兴,之前虽然有范娘子将产品带到京城,且现在打开了市场。可到底她能接触的人还是有限,阶层也与乔家有所不同。   乔家人接触的都是京中贵人圈子,那些人最是挑剔,连她们都认可,说明她东西的好。   “芸山怎么没跟我在信里提起?”   “这丫头还不是怕你说她嘚瑟,若非她到处炫耀,也不会这般。所以让我出面,生怕被你责怪。”   宋云娘和范娘子的协议,乔家人都很是清楚,如今也是怕她难做。   宋云娘笑道:“我哪里是这般不讲理的人,东西不同面对的人群不同,如此一来只会让范娘子的生意更加好做。不过每个人状况不同,她们抢走用了,只怕效果不会太好。”   “这些她们都知晓,依然不讲究,也就怨不得谁了。”乔骏毅不以为然。   宋云娘却不这般打算,寻摸着走高定路线。只是她不能面诊,面对的又是极为挑剔的人群,还不宜展开。不过现在当做打头阵,为自己造名声也不错,如此还能带动范娘子那边。   范娘子那边相当于中端路线,乔芸山则为她铺的是高端路线。   即便现在并不能从高定路线获益,可能搭建人脉就是一笔非常大的财富。   宋云娘现在虽然用不上,但是范娘子他们在京城肯定能用得上。且她现在能用的人还是太少,想要拓展生意并不容易。   现在范娘子这边供货都赶不上需求,每次都是限量的,使得东西一运到京城就被一抢而空,也就没有法子顾及到另一边。   现在这个阶段,作为探路正好合适。   环河县的人都知晓宋云娘和范娘子关系密切,范娘子好了,宋云娘就有了大靠山,做起生意也就不怕别人惦记。   若非如此,宋云娘势单力薄,别人早就会盯上了她这块大肥肉。她一直安稳,除了没抢占别人的生意之外,也是因为有范娘子作为靠山。   她与京中交往越密切,就会让更多人有所忌惮。   心中盘算好,宋云娘也没有瞒着乔芸山,与她提起这件事。乔芸山非常开心的揽下打开知名度的活,还说若以后真成了,也要入一份股。   宋云娘自然求之不得,乔芸山和一般闺中少女不同,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且未婚夫也是京中权贵子弟,有了她入股,更是多一层保障。   宋云娘将黄五妹叫到跟前,与她道清实情。原本心中担心黄五妹会难过,没想到小女孩一脸平静,似乎早就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无喜无悲,让宋云娘看着更加心疼。   “师父,我今后一定不会辜负您!”黄五妹保证道。   宋云娘摸了摸她的头:“这世间有很多磨难,可同时也有很多令人欢喜的事。”   黄五妹猛的点头,她突然跪在地上:“还请师父赐名。”   “赶紧起来,不是跟你说了,你并未入奴籍,无需更改姓名。”   黄五妹道:“我并没有正经大名,只因为排行老五才被叫做五妹,我想象其他人一样,有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宋云娘最是不会起名,这么突然更是一脸懵,想了许久才道:“若不然叫你黄芪?黄芪有托毒排脓,生肌之效,意喻你割去从前腐肉,一切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开始重新做人~~~︿ ̄︶ ̄︿求求求营养液啊~~ 第44章   “师父, 这个火合适吗?”黄芪指着自己的炉子问道。   宋云娘现在开始系统性教授几个徒弟基本的炮制药材手法, 理论课和实践课相结合。她现在财大气粗,专门花了钱让这群小徒弟去练手, 而不是像其他人教授学徒,一开始只是让打杂工, 在一旁看了许久才有资格真正开始学习。   传统方式的教授, 虽然更能让学徒们理解炮制药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如此带出一个徒弟的时间太长,并不适宜广泛传播技艺,能带出的徒弟也少。   宋云娘的目的是带出优秀的炮制师傅,但是并不要求是顶级专家。况且她这般教授,也未必不能带出这样的人才。   生计不易,这几个孩子都是非常珍惜机会, 年纪虽小心里却很清楚能掌握一门技艺的重要性。   尤其是三个女孩,更是觉得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一个赛一个的刻苦。女孩子们都做得这般好,男孩子们也更加被激励, 不想输给女孩子们, 因此都非常的努力发奋, 不需要教鞭催促,自己都会用心琢磨。   宋云娘虽然没有正经当过老师, 可之前带着麦冬也算有经验,加之上一世的课堂记忆,逐渐掌握技巧。为此还专门挤出时间做了教纲,更加系统的进行教学, 使效率更高。   现在正在进行的洗制、切制后的炮炙工序训练,这几日整个屋子都是烟熏火燎冒着药材的香气。   “火再大一些,你炒的是苍耳,必须用中火炒。”宋云娘看了一眼纠正道,“炒黄多用文火,但是苍耳子、王不留行必须用中火炒,一定要注意翻动,切勿焦了,那就用不了了。种子类的药材均须炒,因此学会如何炒,怎么炒得更好,是每个人必须要掌握的。”   “是!”六个徒弟脆生生应道,一边炒制一边认真听,手里的火有条不紊。   除了肖富贵,其他五个学徒家里头都不怎么好,所以年纪虽小,可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动作利索,而干得还好。   平常在家就经常同时做几件事,以提高效率,因此除了一开始有些慌乱,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加之进行操作之前,宋云娘就给他们上过理论课,让他们有了大致了解之后才开始,因此并不难掌握技巧。尤其女孩们,经常干那灶上的活,学得更快。   炒制需要不停的搅拌或者翻动,虽然现在试验的药材并不多,可一直这么动作非常的辛苦,一天下来很可能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可几个孩子没一个人吭声叫累的。   肖富贵也完全没有在村子里村霸的模样,跟其他学徒一样,每一步都非常的认真,整个人非常的踏实。   而且因为他之前就已经接触过炮制药材,虽然只是皮毛,也比其他孩子经验足,年纪也最大,平常也非常照顾其他人。   宋云娘现在虽然收了几个孩子,可并没有让他们正式拜师,想要得到肯定,还得自己努力。   她并没有搞名次淘汰,只看谁符合标准。每一个阶段都会进行考试去抽查,谁做得最好就会有奖励。加入竞争模式,以刺激几个徒弟更加努力。   不过宋云娘最看重的还是彼此之间的团结,若是全都能做好,也会有所奖励。   “啊!着火了,着火了!”黄带金看着锅里的药材燃了起来,顿时跳了起来不停嚷嚷,手下意识往着了火的锅里伸。   宋云娘距离黄带金有段距离,想要冲上前,一旁的肖富贵迅速的的将黄带金拉到一旁,又用锅盖盖了上去,火顿时灭了。   黄带金这时候才反应自己做了什么,又想哭又觉得羞愧,耷拉着头:“师父,我,我错了。”   心中无限懊恼,在进行炒焦之前,刻意做了复习,知道若是易燃的药材该如何处理,可临了竟然完全忘了。看着完全炒焦的药材,黄带金欲哭无泪。   这些药材可都是钱啊,被他这么糟践了。   “你这孩子怎么想的,竟然把手往火里伸!”宋云娘训斥道,“还好富贵眼疾手快,否则你这手就给烧坏了!”   黄带金咽了咽口水,丧着脸道:“我刚才一时情急,就想着这么多钱呢,就,就给忘了……”   宋云娘哭笑不得,她这个徒弟其他都好,就是有些钻到钱眼里,经常因为担心花钱做一些啼笑皆非的事。被她训斥了几次变得好了不少,可一到情急就又乱来了。   “你的手若是伤了,回头不得花更多的钱?你这毛病必须得改过来,炮制药材经常会有各种意外,一定要牢记药材是重要,可人的安全更加重要,别忘了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师父,我知道错了。”   宋云娘看他被吓个不清,又是真的知道自己冒失,警告几句就不再继续。   “炒焦易燃的药物,可喷少量清水,你们都要记下哪些是易燃的,如此才能提前做好准备。”   “是!”   宋云娘又道:“炒焦的药材多是果实类的药材,记住规律,如此即便是不熟悉的药材也知道基本的炮制方法。”   几个徒弟牢牢的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宋云娘又看了几眼,便是离开让他们继续练习,并让肖富贵注意指导师弟师妹。   宋云娘走出教学区,乔骏毅就在外头的大堂里,看样子等候多时。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人跟我说一声?”宋云娘惊喜道,乔骏毅这次出行了一个多月,据说那窝土匪最是有名的凶猛,让她担心不已。   一直寻关系打探情况,可他们的行动一向机密,因此能打听到的消息并不多。   乔骏毅一行人虽然骁勇善战,装备也非常精良,可那些土匪也不是好惹的,每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伤亡。那些匪徒虽然被剿灭,乔骏毅的队伍也折损了不少士兵。   宋云娘每次看乔骏毅出行,心里就很是忐忑,生怕他回不来。   他是那种永远冲在前头的将领,武艺再高,每次回来多少都会受伤。尤其密林之中不仅仅有匪徒,还有猛兽毒虫,虽然宋云娘专门给配了药,可依然无法完全屏蔽。   虽然明知这支队伍有很好资源提供,宋云娘还是专门调配了治伤的药。这方子是另一世爷爷教给她的,他们家还用这方子开了药厂,光是卖这伤药都赚了不少钱。   只不过这里头有几味药材在这里颇为昂贵,在这里都是海外带回的,因此也不太好寻。炮制的手段也是独特的,比较费时费力,这也导致成本的提高,还因为药材难得而珍贵,使得宋云娘并没有以此谋利。   可看到乔骏毅这般,她不计成本的给他们提供药材。   这不仅仅是因为相熟,还因为他们所作的事是令人钦佩的,宋云娘也能从中获益。   现在匪患没有从前那么猖獗,县里头的日子都比以前好过得多,宋云娘所需要的药材都便宜了不少,使得很多产品的成本和质量都相应得到了提高。   出行也更加的安全方便,其实原本彼此县府之间距离并没有那么远,只是为了避开匪徒,所以才绕了个大圈。如今想要去府里,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而且一路还没有那么颠簸。   宋云娘现在虽然将整理药柜的活基本都交给麦冬,可偶尔遇到大主顾也会亲自前往指导。除了赚钱也是想要多走走,多看看,不希望自己被局限在方寸之地。   每次出门,宋云娘都能学到不少,还寻到了好几味这一世不曾开始用的药材和做菜的调料。   比如后世最常见的孜然,如今大多是用作制香香料,名称也有所不同,若非宋云娘无意中看到,压根不知道是这玩意。   她带回来之后,用来做烤羊肉串和烤全羊,惹得大家非常喜爱。宋云娘还将孜然和制作的方子交给乔骏毅,让他给兄弟们加餐,对于这群大老爷们来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是最美不过的事。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这是宋云娘继治伤的药膏之后,送过去的最受欢迎的物件。虽然孜然昂贵,可对于这支队伍来说,并不算什么。   因为他们不属于地方管辖,直属于朝廷,每次剿匪所缴获的东西并不需要上交,全归他们所有。乔骏毅又不是那克扣之人,每次都会按功劳分配,对伤亡人事更是额外补贴,非常大方,所以每个人口袋都是鼓鼓的。   这也使得这群人更加凶猛,不仅能立功还有钱拿,谁不乐意啊。   乔骏毅看到她站了起来笑道:“你正忙,我等等也不碍事。”   “这次能停留多久?”   乔骏毅经常来去匆匆,所以宋云娘才有此一问,斟酌犒劳的菜谱。   “这次伤亡比较严重,会修整比较长的时间。”乔骏毅神色颇为沉重,没有之前的轻松。   宋云娘不由眉头紧皱,心中也很不好受。   她因为两次偶遇,和那群人也有过交往,不少人都是知名知姓的,其中已经有两个人失去的姓名,有三个人受伤严重,影响以后的行动。   生死就在眼前,每次听到这些消息,宋云娘都非常的难过。   “是该好好休息,这大半年你们连过节都在奔波,所有人都瘦了一圈。这次我命人带回了不少孜然,这次一定要吃个痛快!”   孜然昂贵还是别国传来,因此数量有限,用于做调料非常的奢侈。于这群大汉来说,之前吃的不过是尝个味道。   这次不同,自从商道通畅之后,只要有钱,想要拿到容易得多。   乔骏毅也不客气:“这群小子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我还让人给你们制了一些茱萸酱和火锅底料,也一同拿回去,这次管饱!”   宋云娘之前只做了麻辣火锅,虽然因为没有辣椒不够正宗,可依然获得大家的肯定。   乔骏毅乐滋滋的都收了:“真是便宜这群小子了,趁这段时间养肥了,回头更有劲干活。”   “你们喜欢就好。”宋云娘得到肯定也很高兴,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发觉乔骏毅哪里不对劲,不停上下打量着她。   乔骏毅被瞧得浑身别扭:“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这事一时半会儿没法解决= =,只等等待。大家记住我的教训,= =以后谨慎啊谨慎,否则不仅伤财更重要还影响心情。   我打算写个无脑爽文痛快一把,精神胜利法23333 第45章   “你的脖子怎么了?”宋云娘微微皱眉道。   “没怎么啊。”乔骏毅转了转脖子, “大概是有些落枕, 所以瞧着比较僵硬。”   宋云娘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可乔骏毅的脖子被微博给包裹着, 难以看出究竟。   现在已经入冬, 环河县的冬天非常的阴冷,有太阳的时候,屋子里比屋外还要冷, 虽然加了炭火会好许多,可大部分人在屋里依然穿得和在外头差不多。   乔骏毅脖子上围着个围脖, 这装束在冬日并不为奇,可他在最冷的时候都没有裹得这般严实,让宋云娘起了疑心。   最关键是乔骏毅的气色明显比之前要差许多, 脸色苍白,只是因为肤色较深若是不注意就难以看出来。   宋云娘并未放弃,一双火眼金睛紧紧盯着乔骏毅,直看得乔骏毅背脊发凉。   “你这眼神看得我害怕。”   听到这话, 宋云娘更加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平常的时候, 乔骏毅不会嬉皮笑脸的说出这样的话。   “你的脖子是不是受了伤?”宋云娘观察了一会, 皱着眉问道。   乔骏毅失笑:“哪有的事, 我不是说了就是落枕了。”   说着直接转移了话题:“今晚上吃什么?这大冬天的就是馋吃的, 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吗?”   “你摘下围脖给我看看。”宋云娘一脸严肃,越是这般,越说明其严重。   平常乔骏毅受伤, 并不会这么遮遮掩掩,虽然也不会拿出来说,可若是问起也不会隐瞒。除非伤狠了,是不会如此的。   乔骏毅武艺高,反应速度快,警惕性很强,因此每次虽然都会受点伤可都不严重。   “有什么好看的,况且男女授受不清,这般不太妥当。”乔骏毅眼神有些飘忽,极力想要转移宋云娘的注意力。   宋云娘却坚持:“你越是这般,说明越是严重。”   两人虽然不至于亲密无间,越熟悉越是坦诚,从不曾如此扭捏。   见她这般,乔骏毅笑道:“确实伤着了,但是并无大碍,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跟前吗。”   乔骏毅轻描淡写,可宋云娘深知并没有这么简单。伤到脖子,若是再深一些,现在只怕已经入土了。宋云娘心中百感交集,再次深刻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别担心,这次是我疏忽。况且常在河边走,总会遇到点事老天才能看过眼。我这次伤着了,以后就不会有事了。”乔骏毅见她迟迟未语,反过来安慰道。   剿匪行动越到后期形势越发严峻,一开始剿的都是那些势力相对单薄的匪徒,那些难缠的都放到后面。一来为了熟悉这边的山林,先练练手增加经验;二来也是担心若是挫败会影响士气。   那些势力庞大的匪徒,往往不是简单的悍匪,多余他国有纠葛,所以极为难缠。环河县这边的形式还算好的,临近边疆地带的形势更加严峻。   这也是朝廷专门派队伍前来剿匪的缘故,其中牵扯甚多,若是不拔了毒瘤,后患无穷。   宋云娘很想劝他不再这么冒险,可话到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心底清楚,使命使然,况且乔骏毅这样的男儿在战场上更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否则他这样的富贵子弟,根本无需这般冒险,也能享受一世荣华。   宋云娘理了理情绪,嘴角扯了扯:“何以解忧,唯有大吃一顿。今儿我亲自下厨,包管你吃得痛痛快快,什么伤痛都没了。”   乔骏毅爽朗的笑了起来:“就等你这句话!”   宋云娘收拾东西,又跟几个正在联系的徒弟们交代几句,留下专门备下的点心,就与乔骏毅一同离开。   如今宋云娘家中还住着几个徒弟,招待外客也不会被人说道。   况且宋云娘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惧别人说道些什么。   她经常出门奔波,说的人早就已经背后嘀咕,家中招待友人,已变得寻常,也就无需招待乔骏毅都跑到高家去。   虽然与高家亲厚,可到底没有自家舒坦。   如今大家都非常的忙碌,宅子又大,因此宋云娘请了专门的厨娘买菜做饭,还有一个杂工看门和做一些杂活。几个徒弟也会轮流值日,宋云娘自己平时已经极少动手。   她实在太过忙碌,人才没有培养起来,很多事都需要她亲自动手,再加上时不时外出,家里的活她就想干大家也不同意。   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会做些吃的犒劳大家,她的厨艺其实并不及厨娘,可总喜欢做一些新鲜花样,所以非常的讨巧,让大家很是期待她下厨。   乔骏毅提前到来,并没有做准备,家中的食材不够,宋云娘命厨娘再去买些,自己则进了厨房,准备先做一些能做的。   “这里烟熏火燎的,你还是在外头先等着吧,若是觉得闷可以看看书喝喝茶。”宋云娘见乔骏毅也跟了进来,如是道。   乔骏毅撸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与我还这般客气,我又不是第一次帮忙了。其他我不敢说,这杀鸡的活我做得比厨娘还利落。”   乔骏毅并非那十指不沾阳春水之辈,他们经常在野外,没点生活技能是不行的。虽然有人伺候,可乔骏毅向来喜欢亲力亲为,并不会搞特殊而是和普通的兵士们一起,因此基本的生活料理不成问题。   “你这次奔波这般辛苦,现在到了这里就该好好休息,哪里需要你忙这些。”宋云娘不赞同道。   乔骏毅摇了摇头:“若是这般,你也更该休息,你可不比我轻省。”   宋云娘现在确实忙得跟陀螺似的,又要带徒弟,又要炮制药材制作护肤品,时不时还要外出。虽然乐在其中,可还是会觉得疲惫。   做饭其实并不是什么轻省的事,可对于宋云娘来说都是一种放松。她做菜总是不能更进一步,也是因为烹饪的时候比较随心所欲,整个人处于松散状态,所以有时候会把握不准。   “罢了,有人帮忙我还乐得轻松。”宋云娘不再坚持,其实类似对话不止一次,可每次还是忍不住提,实在是觉得乔骏毅歇一歇不容易。   两人如今非常有默契,动一动手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而且都是利索之人,整个程序有条不紊。厨娘回来的时候,已经把现有的食材料理得差不多了。   现在家里人多,每次做饭都是一大桌子,非常的热闹,可同时做饭也成了一件辛苦的活。   平常宋云娘也不过是做一两道菜,不像现在完全不需要厨娘沾手,和乔骏毅一起全权负责晚宴。厨娘看到乔骏毅,非常识趣的离开了厨房。   宋云娘手里一边忙活,一边问道:“这次休息时间有多长?你是留在环河县,还是要回京中或者其他地方?”   乔骏毅顿住,半响没有回应,宋云娘以为他不方便说明去向。乔骏毅直到如今都没有暴露身份,不希望因为他的身份沾那些俗事,刚想张口转移话题,他这时候出声了。   “你希望我留在这里吗?”   一句话让宋云娘怔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段时日的相处,两人越发亲密,彼此之间有会若有似无的情愫。虽谁都没有开口说出格的话,甚至连暗示都没有,可依然能感受到彼此之间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乔骏毅常常在外,可一有空就会书信给宋云娘,说一些细碎的话,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说着每天经历的事,以及一些有趣的发现等等。   书信内容与文采毫无关系,基本都是大白话,若是外人看到完全瞧不出是出自富贵人家子弟之手。可却让乔骏毅的形象更加丰满,更加多面,让宋云娘更近一步了解他。   这比任何文采斐然的书信,都让宋云娘觉得来得好。每次接到信件,宋云娘就忍不住嘴角勾起,每次看信心中都非常愉悦。心中的担心,也会被安抚不少。   那些信件被宋云娘好好的收了起来,如今已经有一大摞。   每次觉得累的时候,宋云娘将信打开,整个人都觉得舒缓了不少。   分别并未使两人生分,反倒对彼此更加了解。   身边熟悉的人都看得出,两个人之间气氛有所不同,虽一直辩解,可依然不尽信。王娘子还明里暗里的提点她莫要因为一时做出格的事,人性经不起考验。   王娘子虽然希望宋云娘能与乔骏毅有好结果,可也很清楚现实的残酷。心可向往也可争取,但是决不可越界,以免受到伤害。   在这世,女子总是更辛苦一些。   王娘子并非觉得宋云娘如何,只是女子在情爱之中,脑子很容易不好使。有时候天时地利,就会做出一些越轨的事。   话说得隐晦,可宋云娘依然听出来了。虽然很是尴尬,却也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虽觉得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也依然认真应下。   宋云娘并没有想未来,只过好当下,做好两人一直处于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没想到今日,乔骏毅竟然说出这般暧昧的话,一时之间,让宋云娘不知是对方用词不当,还是真有意挑明。   她望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瞧出究竟。   乔骏毅开口,就不打算糊弄过去。   “我原本想要等到我准备回京,可以给你确切的保证才挑明,可这次受伤让我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让我不想留下遗憾。”   乔骏毅与宋云娘双目对视,一双深邃的双眼透着认真和深情:“我中意于你,希望余生于你携手,不知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求求营养液~~~~ 第46章   宋云娘猝不及防, 完全没有料到乔骏毅会这么直白的道出心意, 一时之间脑子仿若炸开一般,久久无法恢复思考。   “我家中态度你无需担忧,我既然敢与你表白心意, 就可以保证今后不会今后有人为难你。”   说完, 乔骏毅又觉得自个这话好像有嫌弃宋云娘的嫌疑,连忙开口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指的是我有能力给你幸福。”   乔骏毅心底紧张,好似一副自然而然说出表白的话,实际上,从他受伤醒来之后, 就在酝酿该如何把这些话说出来。   他虽然不是毛头小儿,可也从不曾与心仪的女子表白过,有的婚姻婚约都是长辈瞧中,他看过觉得没问题, 由家中长辈去提亲,然后就在一起了。   从前觉得男女之间也就这回事, 男主外女主内,相敬如宾, 生儿育女, 直到认识宋云娘才明白原来还有其他可能。   他可以和一个女子畅所欲言,不用担心对方听不懂,或者只是一味的奉承。两人会有争执,可从不是蛮不讲理, 而是有理有据的表述自己的观点。   彼此互相了解,理解并尊重对方的想法。每一次交流,都能带来很多收获和惊喜。   乔骏毅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以前更多的是责任,和世俗的理所应当,这一次则是发自内心的憧憬。   原本他还想要等,等他将这里的事处理之后,告知父母,请来媒人正儿八经的提亲,以示尊重。   现在改了主意,打算由自己开口,没有经验让他无所适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切入的方式,面上装着很寻常会说的话,实际上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不管之前演练了多少次,到了这个时候,也难以保持冷静,就是遇到最彪悍的匪徒,也不曾有种心脏狂跳,好似赶赴刑场前夕一般。   宋云娘回过神来,看到乔骏毅绷着一张脸,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正色道:“你是要娶我为妻,还是想要纳为妾室?”   乔骏毅瞪圆眼:“当然是娶为妻!”   “可我不能生子,又不喜欢与人共享丈夫。如此,你也愿意?”   若没有另一世的记忆,兴许宋云娘会在现实面前妥协,哪怕心中百般不愿。   可她如今不会像从前一样,以夫为天,她拥有自己的事业,拥有更多的东西。虽然憧憬爱情和婚姻,却也有自己的追求。   这也是她与乔骏毅之间有情意,却从不曾焦急想要与对方共度一生的原因。   她已经过了觉得有情能饮水饱的年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如今一切安好,也不想委屈自己。   乔骏毅的身份,是可以纳妾的。若她有子还罢了,若是无子,必是逃不过。   与其到时候成了怨侣,不如保留那份美好。   哪怕宋云娘很清楚,她身体其实并非有疾,经过这些年的调理,很有可能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可她不愿意用又未知去赌,不愿意从泥潭里爬出来,自己又主动陷进去。   虽然她现在绝不会像从前一样,遇到事会想不开,依然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可她更不希望看到从前亲密的人,变成令她憎恨的样子。   乔骏毅笑了起来:“我们相识也有段时间,自然清楚你的原则。若是不认同,也不会开这个口。我乔骏毅,别的不敢说,但绝对一诺千金。”   “至于我家中,我乔骏毅有能力做想要做的事。”   乔骏毅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傲气。   他能有今日,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并不是那靠家族庇佑获得一切的人。   相反,他打下的军功,还给家族门楣添加光彩。   他们乔家,虽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祖上为太————祖立下过汗马功劳,直到现在,依然与皇室亲厚。可一直都是闲散侯爵人家,唯有他另类。   早年想要入伍从军,还曾被家中阻扰。他却依然坚持,结果家中不仅没帮他,还让他若是想要从军,就必须隐姓埋名,以最普通的士兵进入军队。   乔骏毅并未因此退缩,依然执意而为,从一个大头兵做起。   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快熬不住,没得想到就一直挺了下来,靠着一身硬骨头在很快的时间内,从一个普通兵士升为了校尉,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现在又被皇帝直接派与这样的特殊任务,虽然危险却极容易立功,回去只会更上一层楼。   因此,他完全有底气想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而且他并不是家中长子,也无需承担宗族责任,更是自由。   否则依照他这个年纪,哪里还会是独自一人,连个妾室都没有。   虽说也是因为常常不着家的缘故,可若是别人,家中或者身边,都会有个贴己的女人。   这段时间他并未直接表达心意,也是希望先摆平一切有可能的障碍,才有资格给心爱的女人承诺。   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并非是那种仅凭一腔热血行事的人。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很清楚他想要迎娶宋云娘,必然是有阻力。宋云娘不仅身份与他家世相比比较低,还是和离过的女子,想要将她迎娶进门必是遭受到阻挠。   虽然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可他不希望宋云娘受到伤害。   如今时机已成熟,只不过他之前希望能更加正式,不想委屈了宋云娘。   毕竟私下定情,总觉得不够庄重。   可后来一想,宋云娘并非普通女子,自个亲自表白反倒更显诚意。   宋云娘沉默了,她心中很想要相信乔骏毅,这段时间的接触,让她很是信赖这个人。可脑子又会出现其他声音,让她难以冲动的应下。   到底,失了年少的轻狂,有了成人的顾虑。   毕竟她曾经吃过亏,受过伤。   “我们成婚之后,你想要做什么,都随自己心意,如同现在一样。我们到时候会另开府邸,你是唯一的女主人,由你自己制定规则。”   宋云娘听到这话,低着头咬着下嘴唇,明显有些心动。   乔骏毅见状,心底很是高兴,又道:“你乃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是有大本事的,若是被埋没了手艺,我会被后人所唾弃。如今我还觉得你在这小县城里不便施展抱负,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若说之前被打动是感情上的,这句话,让宋云娘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   其他人说这样的话,宋云娘会觉得就是彩虹屁,并不会放心上,可乔骏毅不同,大约是身为军人的缘故,向来说话都是字字认真,甚至对于一些人来说太过死板,不知变通。   乔骏毅此时却并未再接再厉的诱惑,而是叹道:“反倒是我,既然从军就难免会离家,对于和我成亲的女子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况且我现在又有克妻的名头,一般人家的女孩,都不敢嫁给我。”   乔骏毅并不是故意装可怜,事实上确实有这样的传闻。   实在是太多的巧合,除了明面上有交集的几个女孩,还有几个之前看中的,正打算上门提亲,中途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不是有谁故意作乱,他们乔家虽然是闲散人家,可在京中也是有敌家的。况且他们不过是因为祖上为了避嫌,当初急流勇退,也是不希望被圣上猜疑。   该拼命的时候拼命,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这也是他们乔家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缘故。   每次龙子相争,他们虽从不站位,可只要新皇确立,就极为维护。因此虽然在朝中无要职,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身在朝中,不可能完全置之度外,因此也是有敌对的。   结果经过一番调查,甚至当今圣上还关注过,发现确确实实都是巧合,并没有什么恶人作祟。   于是乎,莫说乔家人,就是乔骏毅之前都在怀疑自个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这些年也因此无人催他成亲,嫁进来的姑娘不仅有性命之忧,还常常见不到夫君,不忍祸害好人家姑娘,可差的又瞧不上。干脆就随乔骏毅,不管这档子事,乔骏毅也乐得自在。   尤其高僧曾给乔骏毅批算过,一切自有天定,该来的时候回来,不可强求。届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家中长辈,也就更加看开了。   提起这个,乔骏毅忍不住皱起眉头,心中直打鼓。   兴许外人看来,宋云娘能嫁给他是天大的福分,可乔骏毅却认为恰恰相反。像他这样的人,在京城一抓一大把。可像宋云娘这样的女子,放眼天下都寻不到几个。   光是宋云娘送上来的创伤药,就是那不可多得的珍宝。宋云娘还非常大方的无偿赠与方子,希望更多将士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对于宋云娘来说方子里昂贵的药材,对于国家来说,兴许可以很好的解决。那些药材之所以贵,是因为来自外邦,加之用的人少,所以进的多也就变得昂贵。   若是上头的人重视,寻来大量药材,成本就得以降低。   宋云娘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让自己生活得很轻松的能力,因此并不吝啬这些药方子。于她而言,天下太平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她现在所知所学的一切,也都是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她不过是反哺罢了。   “这么说来,嫁给你还是一件有风险的事啊。”宋云娘调笑道。   乔骏毅一听,顿时变得慌乱起来。   宋云娘却没有让他继续为难,而是笑道:“正巧,我就喜欢冒险。” 第47章   彼此心意明确, 按照常理应该是你侬我侬舍不得分离。事实上却是相反, 乔骏毅不过在环河县停留了两天,便是离开了,反倒是比之前计划的停留时间还要短暂。   离开时, 新晋情侣都很是舍不得对方,可乔骏毅终究决然的转身离去。   “还以为乔公子会多停留一段时间, 没想到走得这般急。”王娘子看着宋云娘一脸怅然不由叹道。   宋云娘并没有主动将两人确定关系的事告知别人,毕竟在这一世的规矩,私下定情总是不妥。最重要的是, 宋云娘也不知如何开口,难免会觉得羞涩。   不过她也并未刻意掩饰, 因此王娘子很快就从她的神色查探出究竟,一询问果然如此。   王娘子很是为两人感到高兴,尤其得知乔骏毅的想法, 心里更是舒了一口气。虽未正式提亲,可王娘子自觉看人还是挺准, 这段时间的相处, 乔骏毅是个靠得住的。   尤其两人现在虽然说开了,并且是以成亲为目的, 可乔骏毅依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依然非常的守规矩。   当天吃过晚饭, 便是离去,不会有其他想法。   虽说这世道规矩多,可多的人不守规矩。   有些男女未成婚就私下来往, 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尤其是从前已经成亲的,相对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更是大胆。只是这样做的结果,很容易引来闲言碎语,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大部分人也不过是当饭后的谈资,真正去管的极少,除非伤了自己的利益。   这也使得有些作风大胆的人,会敢冒这种险。   不管是村子里还是县里头,这种事总是不少的。   王娘子也同样不会去管这些,也瞧不惯这样的事,觉得那些女人也是傻,更觉得男人并非有心相许,否则哪里就缺这么几天?   只要决定在一起一辈子,没有什么忍不了的,端看是否看重对方而已。   乔骏毅并没有流露出这种意向,除了对着宋云娘不再掩饰眼神里的情意,其他举止和从前没有不同。若非相熟之人,甚至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这让王娘子更是觉得乔骏毅靠谱,不是那猴急不知礼的人,这也表明了尊重。   王娘子一边不希望两人在成婚之前过于亲密,乔家非普通人家,外人瞧着本就是宋云娘配不上,若再有些什么,更容易被瞧不起。   乔骏毅虽然靠谱,可能力再大的人,也不能堵住悠悠之口,也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宋云娘自个虽然强大,这些年她成了风云人物,也没少受到非议,可即便如此,又有谁真的能完全无视别人的鄙夷目光?   可乔骏毅走得这么着急,又让她难免唏嘘。她也是过来人,明白这个时候两人分离,内心多么的难熬。   宋云娘回过神:“本是打算多休息几日的,可他急着把这边的事处理完,才好赶忙回京。”   “什么?他要走了?”王娘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惊道,“若是他走了,你怎么办?”   宋云娘笑了起来,也没说话。   王娘子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瞧我这脑子,突然就给糊涂了。他急着回京,肯定是想着赶紧将你娶进门啊!”   乔骏毅的长辈全都在京城,若是想要成婚,自然得回去操办。   “他也算是有心了,就是不知道他家中态度如何。”王娘子说着又犯愁起来,在她看来宋云娘是千好万好的,就算是公主那也比不过。   公主可以有很多个,可是像宋云娘这样的,世间独一份。   可同时心底也很清楚,外人并非这么看。莫说乔骏毅,就是现在的沈家,那也是高嫁了。当初沈家敢如此明目张胆做出这样不合理之事,什么‘三不出’都成了摆设,不就是因为沈云书金榜题名。   王娘子在痛恨沈家的同时,有时候也庆幸这家人没有因为自己的脸面,做出一些狠毒的事,否则当初她带回来的就是一具尸骨了。   哪怕现在宋云娘不同了,可到底也不过是个匠人,士农工商,落人于后。   宋云娘不在意道:“我信他,即便今后日子不好过,也是我自己选的,无怨无悔。”   “你想明白便好,这日子哪里有事事如意的,总得有些磨难才完美。不过你也莫要委屈了自己,咱们现在可不一般了,没得道理就矮人一头。”   “嫂嫂放心,我晓得的,我宋云娘吃什么都不吃亏。”   王娘子现在对宋云娘很是放心,不过是习惯性唠叨几句罢了。   “只是你若真嫁过去了,这边的产业可怎么办?”王娘子发愁道。   她早就预料到宋云娘今后很可能不会留在这环河县里,可没想到会离开这么远。   宋云娘笑道:“现在大家不靠我不是依然好好的?你们完全能够自己支撑起来,况且还可以书信来往。我就算成婚也不会有这么快,杏儿如今学得越发好了,完全达到出师的水平,再跟我学一段时日,加上平时的摸索,就可以自己调整方子了。”   宋桃儿和小豆包两个孩子都非常聪明,同样一起学习,吴娘子比她还有经验,毕竟跟着丈夫耳濡目染,可宋桃儿却学得更好更快。   她非常的有天赋,也非常的有兴趣,因此吃得很透。虽然学习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如今重要的核心方子都是掌握在她手里的,县里头的生意,宋云娘已经逐渐放手,不怎么管了。   因此,宋云娘有时候出门许久,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事实上,宋云娘经常从宋桃儿这边也吸取了不少的经验,她虽然有方子,可实践机会却比宋桃儿少了很多。宋桃儿一直负责着,亲眼看着每个客人的变化,因此也更加了解产品的效果。   宋桃儿非常的勤奋好学,每天都会花费大量时间去学习,补充自己的知识,活脱脱的学霸。也是因为如此,虽然这些年吃得好,可她依然没法胖起来。   小豆包宋恒也是如此,两姐弟每天上学/上班回来,吃过饭两人就开始坐在一起看书学习,根本不需要人督促,反而还要叮嘱他们注意休息,要注意劳逸结合。   尤其今年小豆包就要下场开始科举考试的第一站,之前与夫子交流过,夫子非常看好,觉得他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可以考中童生的。   环河县的教育水平很是一般,莫说童生秀才都极为稀少,像小豆包这样有天赋,还勤奋且家里还供应得上,可以给各种便利的人少之又少。   自从乔骏毅知道小豆包有意科举之后,每次过来时间若是充裕,都会考校他的学问。乔骏毅虽然从军,可从小也还是正儿八经上过学的,所获得的资源要比普通百姓多得多。   哪怕童生都不是,可对于科考的了解绝对不亚于环河县这种小地方的那些秀才。   不仅如此,还常常命人从京中搜集书籍,那些书籍里还常常有大家批注,是钱也买不到的资源。这世道寒门子弟难以出头,贫寒百姓更是艰难,不是因为不够聪明,而是资源分配不均的缘故。   不像宋云娘另一世,各种考试资料满天飞,各种名家讲题更是眼花缭乱,在这里想要拿到前几名的试卷或者理念考卷都不容易。若无门道,根本无人愿意分享。哪怕用钱,也不一定能换来。   小豆包也明白这个道理,尤其他现在的夫子都会经常借阅乔骏毅带回来的书籍笔记等,常常会夸赞,更是让小豆包明白他是多么的幸运,也就更加珍惜现在的来之不易,更加的刻苦读书。   若非宋云娘谨慎,每次宋桃儿若是想要根据个人肤质调节配方都需要经过她的肯定,宋桃儿完全可以不用她操心了。   宋云娘觉得她毕竟年纪还小,也不过学了几年,所以想着等她更加沉稳时候再完全放手。   王娘子见她早有盘算,便是道:“我会守住你的产业,以后不管如何你都是有底气的人!”   “嫂子这话可是不对。”   王娘子不解:“为何不对?”   “这不是我的产业,是我们的。你莫要忘了,你和桃儿都是有干股的。”   宋云娘强调过很多次,可王娘子依然觉得这与她无关,觉得都是宋云娘一个人的。   虽然她也出力,可也不过是干点活,这世道哪里愁请不到人?   重要的是本钱和主意,她觉得自己可没脸分成。   即便宋云娘坚持,并且还立了文书,王娘子都不允许自己就理所当然。顶天觉得宋桃儿是宋云娘的干女儿,以后要给她养老送终,所以拿点干股倒也还罢了。   王娘子支支吾吾没吭声,宋云娘又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莫要这般生分。再者我也没有吃亏,我这么一大摊子能支撑下来,都是你们在打理。哪怕我以后换个地方,请了外头的人,也会是这般做的。”   “那你不是亏死了!”王娘子不由皱紧眉头,觉得宋云娘太心善了。   宋云娘笑道:“凡事有得有失,况且我不一定就吃亏。只是给工钱,很容易就只干份内的事,反正干多干少一个样。可若是给了分成就不同了,多干一点多赚一点,只不过他们毕竟是外人,给的干股肯定没有你们多。”   宋云娘这几年都在打基础,并没有盲目的扩张。   毕竟她不管今世还是另一世,都没有做过生意。隔行如隔山,小生意还罢了,大生意是需要统筹规划的。   尤其这里的环境有诸多束缚,她更是讲究稳扎稳打。因此一直以来都没有开分店,就是想等着名气打出去,也有经营经验了,培养出更多的人,再去扩展。   “这倒也是,你想明白就好。我没啥见识,不懂里头的门道,让我干干活还成,其他真是帮不上忙,吴娘子都比我脑子要灵光。”   吴娘子到底有个做大夫的丈夫,且自己出身也不错,比起从前大字不识一个,极少出村子的王娘子来说,学习更快也更善于经营。   “各自擅长不同。”宋云娘笑道,“您的如今可是最受欢迎的,好多客户都是冲着跟你说句话来的。”   王娘子是个乐观积极的人,加上现在日子好了,见识多了更加善于开导人。很多妇人都喜欢听她说话,觉得心里头都没有那么多烦闷了。   尤其看她一个寡妇带着一双儿女,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有盼头,也觉得自己那点事不算是个事了。   王娘子也知道这一点,笑道:“若这次恒儿能考中,你瞧着吧,以后我说的话,大家更是愿意相信了。”   “恒儿这般聪明肯定没问题,就算这次不中,以后也是迟早的事。”   王娘子叹道:“希望他能争口气,今后能为我们大家伙撑腰!” 第48章   宋恒如今已将近十岁, 在范秀才这里已经学了近五年。依照范秀才和乔骏毅的说法, 他的学问早就有参加县试的资格,只是大家觉得他是个人才,因此无需着急。   除了希望他基础更牢固之外, 也是想着在考的时候能有好的名次。   环河县贫困,能上学堂的人极少, 县里每年参加县试的人数并不多,相对其他大县城,竞争也就并不算激烈。   县试在二月, 环河县的天气依然非常寒冷,天未亮, 宋家人就已经起床准备。   王娘子一脸紧张的再次检查考篮,生怕漏了什么,或者多夹了什么, 整个人紧张兮兮的,使得整个屋子的气氛都不太对劲。   平常话最多的宋桃儿, 这个时候成了闷嘴葫芦, 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影响了弟弟的发挥, 就连呼吸都压着。   宋云娘见状觉得不妥, 紧张情绪是会传染的, 尤其宋恒年纪尚小,又深知大家都看好他,如此一来只会更加紧张。   “好了好了!大家这是做什么, 这是去考试又不是去刑场,全都摆着一张臭脸。”宋云娘拍了拍手掌,清脆的声音,让大家从沉闷中拉出来。   “第一场考试并不要紧,范秀才不是说了只要文字通顺即可。咱们小豆包这点肯定没问题,只需要放松心态,跟平常一样即可。”   在考前,宋云娘就让宋恒根据科考的规则进行过模拟考,以便更好的适应。很多人第一次考试都容易发挥失常,大多因为没经过,都是头一遭,云里雾里的就过于紧张了。   宋恒听到宋云娘的话,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坚定的点了点头:“干娘,我会好好努力的。”   宋云娘摸了摸他的头:“别想太多,只要发挥出你自己的水平,就不枉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推开大门,高长海已经牵着牛车在门口候着。考场距离此处有些距离,加上觉得这是大事,所以高长海自动请缨做那车夫。   若非担心太多人让宋恒紧张,高家一群人也是想要过来的。   县试一共分为五场,每一场都是黎明前入场,当日出考场,第二日出成绩。   第一场,宋恒出来的时候精神百倍,就如同之前的模拟考试一般,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瞧他这般,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方才瞧着有人很早就出来,看你迟迟不出来,心里担心得很。”宋桃儿道。   宋恒道:“题目并不难,我早就做完了,只是觉得太早出来不稳妥。”   “既然做完就出来,这天这么冷,在里头多冻啊。”王娘子不赞同道,可说完又觉得不妥。   “不过你也莫要觉得容易就张狂,还是得谨慎些。之前范秀才不是说过,有些人就是太自傲不够重视,结果审错题。”   宋恒乖巧的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第一场已经考完,大家也就没有再多说,只是晚上做了一顿好吃的,让宋恒吃完早些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宋桃儿就跑去等名单出来,其他人则在家中等着。   没过多久宋桃儿回来了,整个人一蹦一跳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出圈了出圈了!考了第一,第一呢!”人未到,声音先到。   一直紧张得没法安心做事的王娘子猛的站了起来:“真的?真的中了?还拿了第一?”   “是啊!我瞧着真真的,外层正中提高一字写的六十八号,我一看就看到了!”   王娘子明明一直谨记着的座位号,这个时候也不确定起来,连忙问道:“恒儿,你的座位号是不是六十八号?”   除了最后一场,发案都是用的座位号,只有最后一场才会写上名字。   前三场榜文会把考生的姓名写成一个圆形,人们称为“圆案”,俗称“圈”,或者“团”。圆圈中用朱笔写个“中”字,且还要写得上长下短,好似“贵”字的上部,取吉祥之意。   “对,是。”宋恒想了想,点头道。   王娘子还是不放心,又去寻了‘准考证’,明明白白看到那个数字这才放心下来。她高兴得不行,在屋子里团团转,和着手不停保佑着。   宋恒虽然也很高兴,可明显就淡定很多,嘴角只是挂着笑,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很好,第一场开门红,后面安心好好发挥。”宋云娘夸赞道。   宋恒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路考了过去,每次成绩都在前列。末场放榜的时候,全家人都放下手边的事,一同去等待。   “第一!是第一,我弟弟是县案首!”宋桃儿激动的跳了起来,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觉得她失礼,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虽说县试不过是第一场考试,并不算什么,可能过依然让人羡慕。更何况环河县出个人才不容易,又是这么小年纪就拿了案首,更是觉得前途无量。   当晚,宋家人就在家中好好庆祝,不过并未请外人。   毕竟只是县试,若是太张扬未免太过轻狂,对宋恒的影响也不好,读书人还是要稳重些更为妥当。不过依然请来了高家人和范秀才一家人同聚。   “咱们恒哥儿是个有厉害的,我瞧着考试的还有比我年纪还大的,结果都没考过恒哥儿!”高长海赞道,他们家连带整个家族邻居,就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现在瞧着宋恒这般厉害,与有荣焉。   宋恒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过了个县试,府试都没开始,算不得什么。”   “那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拿第一的!”高长海道。   王娘子满面春光,笑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范秀才教得好,若非范秀才尽心,哪有今日我儿这般。当初就是个乡下小子,如今也是有那读书人模样了。”   自从宋云娘跟范娘子一起做生意,并使得范娘子那边获利,还结交了不少贵妇人,对自己丈夫有所帮助,两家就越走越近了。   范秀才本就看好宋恒,如此一来更是上心,加之还有乔骏毅送来的资料,更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宋恒身上。   平常下课之后,范秀才还会给他额外辅导,也使得宋恒进步飞快,基础打得非常牢固。宋恒自己也争气,非常的刻苦,在学堂里无人能及。   被这般肯定,范秀才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依然平静的态度。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千万不可骄傲懈怠。从前我也收过天资过人的学生,有些人因自傲而耽误了。咱们环河县比起外头,还是有些差距,还需更加努力。”   宋恒还未脱婴儿肥的小脸很是认真:“多谢夫子教诲。”   “你莫要忘了你干娘,你有今日最最该感谢的就是你干娘。若你不努力,最为对不起的也是他。”王娘子又道。   宋恒又慎重的站了起来,朝着宋云娘鞠了一躬。   “干娘于我的恩德,这辈子也不敢忘。”   宋云娘笑道:“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莫要总想着为谁,更重要是无愧于自己。”   宋云娘不希望读书成了宋恒肩负全家的负担,王娘子是个好的,也正因为如此,受了恩惠总不忘提醒儿女。   两个孩子都是知恩的人,可若老是这般,未免压力太大,过于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做不好。   宋云娘想要帮他们,并不是为了图报,更希望是看孩子们越来越好。她不希望自己的友好,成为他们的负担,至多是动力而已。   她也曾和王娘子沟通过,可她答应之后又忘了,宋云娘只能去开导两个孩子。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大家又是相熟的,席间宾主尽欢。   酒席散后,宋云娘看着窗外的月亮,面色略带惆怅。   乔骏毅如今又不知哪里去了,虽然隔三差五会收到他的信件,为了保密却并未透露行踪。自从两人坦诚之后,乔骏毅更加忙碌了,过年都不曾回家。   从前也时常未见,可如今却变得难熬起来。   县试没过多久,宋云娘便是带着宋恒和宋桃儿上路,准备前往府里参加府试。   王娘子心里也是想要跟着去的,但是也清楚自己去那里也没什么用,还会让宋恒更加紧张,还不如留在家中守着生意。   现在人手虽然多了不少,可依然非常忙碌,她和宋桃儿都离开,只怕是忙不过来。   宋云娘如今经常出门,经验已经非常丰富,现在路上又是安全,所以也没有什么担忧的。   带着宋桃儿,也是想带着她长长见识,宋云娘以后是打算把县里的产业交给宋桃儿打理的。她如今也有十三岁了,村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已经开始相看婆家了。   结婚是大事,虽然很多女子都是十五岁才成婚,可一般都会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相看和订婚。   宋桃儿却是不急,她主动找王娘子和宋云娘谈过,她不希望自己太早成亲,而且还有招婿的想法。   宋桃儿是个有主意的,王娘子虽然闻言很是惆怅,却也知道说了也没用,就跟宋云娘一样,她自个高兴且能承担后果便好。   王娘子自己也是有私心的,担心若宋桃儿真的出嫁了,以后这产业可就不好说了。   虽然还是自己的女儿,可到底出嫁了是以夫家为重。   想明白之后,她也就不会勉强,不会着急着给宋桃儿找婆家。   宋云娘则一直觉得宋桃儿与自己的徒弟肖富贵好像投缘,虽然现在还小并不明朗,只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可心底还是看好。   不过两人现在都没有这心思,都属于事业狂人,每天都沉迷于学习之中。   有时候宋云娘都感叹自己眼光专一,所收的徒弟虽性子各有不同,可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勤快刻苦。   这是个优秀的品质,也只有如此才能学得更快。   她收的几个徒弟,如今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炮制的基本功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一些药材的一些步骤可以参与炮制。   宋云娘炮制的远志大受欢迎,事实证明,她炮制的药材品质极高,还不会再有舌麻木等不良反应,一度供不应求。   如今有几个徒弟搭把手,她又将工序切割成流水线状态。每个步骤的负责人并不是固定的,会固定时间调换。这样一来,不仅使得效率更高,还加强了这些小徒弟们每个步骤的练习。   “干娘,这官道真的比回村的小道好走得多,马车都没有那么颠簸了呢!”宋桃儿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透着稀奇。   虽然她平日在外头已经是个能撑事的,可在家人面前,依然是一副小女孩模样。   宋云娘笑道:“快近府的时候,那路会更加宽敞平整。这条路从前因为匪徒大家都是绕过的,人走的少也就没有那么多坑坑洼洼。”   如今不需要绕远路,去府里的时间节约了快一半。   “多亏有乔叔!”   宋云娘笑了笑,不由望向窗外,心中暗想不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正想着,熟悉的马蹄声让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49章   宋云娘嘴角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上次给你书信的时候, 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脱开身, 所以干脆就先不提。”乔骏毅骑着马,慢慢的与马车同行。   宋桃儿笑着朝他打招呼:“乔叔,有你在我们这一路更安全了!出门前干娘还惦记着你呢。”   乔骏毅听到这话, 脸上的笑意更胜。   “你这丫头,就是话多。”宋云娘没好气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宋桃儿却是不怕她, 笑着吐了吐舌头,便很是识趣的跟宋恒一起将脑袋转向另一面的窗户,看窗外的风景。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我以为这次没有这么快。”   虽然宋云娘每次出门, 乔骏毅都尽可能的过来护送,可毕竟他身上有要务, 若是凑不上时间也没有法子。   不过每次都会提前跟各个驿站打招呼,让宋云娘路上可以更加安心的休息。   乔骏毅道:“这伙人的头领是个识时务的,当初会成匪徒也是事出有因, 平常虽会打劫过路富商,却也没有伤过人。手底下有很也都是被苛政逼得活不下的百姓, 这才不得不反。如今听我名声, 信我是个重承诺的人,便是主动投降了。”   事情自然没有这么简单, 双方已经拉锯多时。毕竟那山贼心中还是担忧, 到时候会朝廷会言而无信。   不过那头是个爽利, 几番试探,以及得到承诺之后,加上得知乔骏毅真实身份, 最终还是选择了投诚。他也深知自己犯了罪,倒也没给自己求情,只是希望能为手下一群人伸冤,将那贪官污吏严惩。   头领这些年手里有不少那些官吏的贪赃枉法的证据,乔骏毅这边将证据递上去没多久,那些官吏就纷纷落网,这群山贼也直接伏法归案,事情顺利了许多。   比起一开始,如今形势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那些恶贯满盈之人,其他那些因为日子过不下去,而落草为寇的人,不少在乔骏毅的威名下放下了武器。尤其得知从前被抓之人并未被刁难,只不过是依法论罚,也逐步产生了信任感,最终识时务的投降。   “若都是这般便好了。”宋云娘叹道。   乔骏毅的队伍再骁勇善战,每次打仗都多多少少会有损伤。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若是能和平解决最好。   “只是回头如何处置,却也成了难题。”乔骏毅道,“不过这些不归我负责,有人去头疼。”   那些山匪愿意投诚,自然是有条件的,具体什么条件,以后该如何处置等等,都有专门的人去协商,乔骏毅只负责打仗,从不越界。   这也是明哲保身的一种方式,若是插手太多,兴许还被人为是换一种方式吸纳更多的士兵。   乔骏毅出身特殊,可以掌握一定的权力,拥有自己的队伍,可同时也会被约束。   也是因此,才会派他领着一群士兵来专门剿匪,而不是带兵打仗或者镇守边关,继续上升掌握兵权。   有了乔骏毅,这一路轻省了不少,什么都由他张罗着。一行人赶了几天的路,到了府中也不会风尘仆仆十分憔悴,还颇为有精神。   宋云娘虽在府里生活过好几年,可对府里其实并不怎么熟悉。从前她极少能出门,一直被困在那方寸之地。   原本以为故地重游心中会有许多感慨,可真的到了这里,宋云娘却并没有太多感受。   若非要细究,宋云娘只会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离开了那个地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竟然这么广阔,而不是只是看到那一亩半分地。   若那方寸之地能够带给她欢愉还罢了,偏偏回忆起来都是心酸得多,加之又了另一世记忆,心中更多抱负,更是觉得当初她以为的绝路,实际上另一头是康庄大道。   宋云娘神态轻松,也使得两个孩子心底放心不少。   之前宋云娘说要上府里,大家都觉得不妥,毕竟当初宋云娘可谓是灰溜溜的被赶出来的。   哪怕知道宋云娘现在不同了,可心里还是难免会担心。   宋云娘却并无异样,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一切。   “不愧是府里,比起我去的任何县城都要气派得多,什么东西都有,真是令人看花了眼。”宋云娘道。   乔骏毅见她一副坦然模样,心里也安心不少:“等你们修整好,我带你们到这府里逛逛。不过这里比起京中可是差远了,等你到了京城就瞧不上这里了。”   并非乔骏毅来自京城而高高在上,确实这府里很是一般,莫说京城,比起很多城市也是落后的。   这里是有名的穷地方,哪怕是府里也不过尔尔,但是对比小县城,依然繁华热闹,令人觉得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乔骏毅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这里颇为僻静,而且距离考场也比较近。   现在正是要考试的时候,参加府试的人非常的多,连带着客栈等能住的地方全都涨了价,连吃的、用的等都跟着涨了。   宋云娘虽然不缺钱,可若非乔骏毅安排,就是花钱也寻不到这么好的地方。   晚饭的时候,乔骏毅领着宋云娘和两个小的,到府里最有名的酒楼。这里明显菜色种类、味道、摆盘等,都比县里讲究得多。   宋云娘也去了不少县城,可对比之下,这个酒楼的精致是其他不能比的。   不过这也不至于让宋云娘一行人有多震撼,除了第一天刚入城有些冲击之外,如今早就已经淡定。   “其实我觉得这里的饭菜还不如家中的好。”乔骏毅道,“也就是更讲究一些罢了。”   宋恒猛的点了点头:“还是干娘她们做的味道最好!”   “又用甜言蜜语让我干活?行,这段时日都由我来下厨。”   宋恒一听,连忙摆手:“干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云娘来到府里也不会闲着,依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   “你这孩子越大越不禁逗了。”宋云娘笑道。   宋恒羞涩的低下头:“我只是不想您太过辛苦。”   “有你这句话,我浑身都是力气!”宋云娘揉了揉他的脑袋,小豆包现在已经长大了,大家小名也就叫得少了,改为了恒哥儿。   可宋恒却不像别的孩子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希望和长辈们太过亲昵,依然如从前一般软糯可爱。   乔骏毅将宋云娘三人送至巷子口,便是与其告别。   “我就在对面那条街的客栈里,若有什么事你直接让胡婶寻我便是。”   胡婶是专门雇佣过来做杂活的,以免宋云娘三人刚到这里还得规划一番。有个本地人,会轻省不少。   宋云娘也并未逞能,如今她有了银钱,平常也会花钱雇用人做些杂事,不会什么都亲力亲为。   其实房子是够住的,可两人到底还没有名分,总是要避嫌的。尤其是在两个孩子面前,不能因为他们的行为,带给他们一些不正确的向导。   宋恒还罢了,宋桃儿是女子,总是要担心她以后也如此会吃了亏。   “好,你也早些回去吧,一直奔波劳累,需要好好休息。”宋云娘看着乔骏毅眼底下的阴影,心疼道。   这一路他们被照顾得很好,乔骏毅却不敢大意。   虽说现在剿匪成效极好,可谁也不敢保证十成十的安全,总是要小心。   加之之前一直奔波,乔骏毅虽然总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可宋云娘看得出他很是辛劳。   乔骏毅点了点头,还是远远的看着她,一直等宋云娘打开大门走进去,这才转身离去。   宋云娘在门里等了片刻,又将门打开,只看到乔骏毅离去的身影,这才进了屋子。   宋云娘此时并不知道,她打开房门的一刹那,被一个熟人给看到了。   这个人是沈家的远方亲戚,看到宋云娘如今好好的,而且瞧着那模样那穿戴好似比从前还好,整个人吓了一跳。   揉了揉眼睛,还想继续看清楚,对方却已经将门合上了。   “你瞧清楚真的是她?”沈母惊道。   亲戚猛的点头:“我这眼神一向很好,虽然这宋云娘如今大不同了,可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沈母眉头紧皱,面露不屑:“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还有脸回来!不过这府里也不是我开的,她来了就来了,与我们沈家可没有关系。”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在府里又没有亲人,为何会到府里?而且她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弃妇,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行头?还住这么好的房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母听着也觉得不对劲,到底也没有多想,只道:“兴许她走了你很么大运,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不是平白添堵吗。你是不是就是见不得我好,所以故意提她恶心我!”   当初为了这件事,母子之间到底有了间隙,虽依然尊敬,可少了亲近。   沈云书一直对宋云娘念念不忘,使得后来娶的妻子一直心中不满。一家子虽然不至于闹得鸡飞狗跳,可那气氛实在憋闷。   沈母原本以为休了那宋云娘,让儿子娶了官家小姐,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没想到,反倒是越发难过起来。   沈云书现在娶的妻子,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家族中有不少亲戚在朝廷为官,在朝廷里是有些根基的。   沈母希望能借着岳家给自个儿子行方便,让沈家越发兴盛。没想到忙倒是没帮多少,反倒架子大事多还多。   沈家虽然出了个沈云书,可往上数对比现在的岳家那真的是什么都不是。新夫人家族在京中有些势力,而且沈云书并非正经进士,而是同进士。   别看就差了一个字,对普通百姓来说觉得都是金榜题名,都是非常厉害的,实际上里头差可大着呢。   仅从品级来说就不同了,进士出身授正七品,赐同进士出身授正八品。   说中也中了,可到底不尴不尬,好似低人一等,所以很多同进士都不愿别人提起这出身。   沈云书又是二婚,因此新夫人在家中底气很足,沈母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新夫人也不是那软性子,从小受宠很是骄纵。这使得沈母从前在家里作威作福,如今反倒是被压着,还不敢吭气。   就算跟沈云书提起,沈云书也只会打太极,转身就给忘了。   这也倒是罢了,要说结了这个亲家没好处,这话沈母也是说不出来的,说出去也没人信。那新儿媳也不是那没事找事的,只要不强求新儿媳做事守一些规矩,一家人还算太平。   可问题是成亲这么多年,肚子依然没有动静,这让她着急得很。   沈云书如今都多大年纪了,没有后这以后在朝中都是被人取笑的。   好说歹说才让沈云书现任妻子点头纳妾,可现在依然没有动静,反倒是不少闲言碎语四处起。   外头的人不清楚,从前的街坊邻居和亲戚却是门儿清,当初宋云娘可是因为无子被休。按理,她是符合“三不出”,虽然后来是协商和离,可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无子实在是大事,所以大家觉得不妥也没多说些什么。可若问题不出在宋云娘身上呢?   沈母听到这样的话本来就气闷得不行,觉得宋云娘是个祸害,已经离开沈家这么长时间,还给他们沈家带来这么多糟心事。   沈母日子不顺心,不敢怪在新儿媳身上,一直觉得是宋云娘带来的晦气。他现在又听说宋云娘回来了,瞧着过得比从前还好了!   沈母这一口气更堵得慌了! 第50章   “瞧你这话说的, 我是那样的人吗!”亲戚不悦道。   沈母冷哼一声, 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谅这些人也不敢如何,如今他们沈氏家族都是靠她儿子撑着,才有现在的荣耀, 根本无人敢得罪。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   亲戚猛的拍手,表情很是夸张:“你怎么没明白呢, 当初云哥儿就不愿意和离,一直顾念旧情,后来不是还特地跑去找那女人了?他回来说是今后不再交往, 可真的是这般吗?”   沈母本来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听到这话, 顿时坐直的身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家云哥儿不可能骗我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那宋云娘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要什么没什么,年纪也大了,谁会找这么一个人这般好好养着?你可知道她住的那个屋子, 虽是不大可是地段好,那价钱可是不低!她这样的人, 能寻到这么肯为她花钱的人家吗?”   沈母一听这话, 顿时觉得很是有道理。   她最是瞧不上宋云娘,觉得她简直一无是处, 要不是这亲事是当初老爷子订的, 她绝对不会找这么个儿媳妇。   瞧着老老实实的, 其实就是狐媚子一个,她儿子从小多乖巧听话,却是为了她和她顶了嘴。   而且宋云娘是沈母不可触的一根刺, 当初将宋云娘直接扫地出门,虽说是和离,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闹起来也是他们也有些理亏。   其实她也不怕闹起来,一个无子,哪怕符合三不出,可这也说不过去。   但是到底会对她儿子名声有碍,沈母也算有些认识,心底清楚这里头的门道。说严重很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到底是一根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给扎了。   原本宋云娘远离府里,回到小县城里,也就起不了什么风浪,可现在又是出现,再经过有人这么一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当初宋云娘虽是不舍,却也痛快的走了,没有计较些什么。她当真是大方,还是压根就没跟自个儿子断过?!   沈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恼怒不已:“这贱蹄子真是阴魂不散!是想要把我们沈家害成什么样子,心里才痛快!”   沈家一直不富足,沈云书虽然现在当了官,可还只是个知事。平常要交际,有许多应酬,花钱的地方比从前更多了。   家中的开销大,可收进来的却少。   新儿媳从不补贴也不帮忙不说,还带了丫鬟嬷嬷,虽说月钱不用公中出,可到底多了人多了开销。   原本沈母觉得这日子虽然过得紧吧了些,可这都是为了今后享福。儿子在外头应酬就是为了往上走,等官越来越大了,还不愁没钱吗?   再者,沈母虽是哭穷,可自打有了个当官的儿子,还是有了许多方便。不过是留在手里的钱不多,日子绝对比从前体面。   原本倒也不觉得有何,可现在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难怪儿子没给家里拿钱,到底是个官,在这府里去哪不是被人恭恭敬敬的伺候着?谁家跟他们似的那么紧吧,原来钱都进了那个女人的口袋里!   “我就说,我就说,为什么这些年云哥儿跟我越来越离心,原来都是那个女人在背后教唆!云哥儿没孩子,肯定也是那个女人善妒,自己生不出也让不让别人生!”   沈母越说越觉得是这般,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亲戚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个时候也连连点头应和:   “对,肯定是这样。咱们云哥儿是文曲星下凡,是被老天爷看中的,要不是那个女人,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沈母目光里闪过一丝阴狠,“当初也是我心善,若是知道她是这样的祸害,我就不该留她!”   沈母自打儿子做了官,又娶了这么个儿媳,交际圈也就与从前有所不同了。   从前接触的人家,后院都比较干净,可越往上这后宅的人越多,腌臜事也越多。   她那时候才明白自己还是太过于心软,留了一个大隐患,若是有人追究到底对沈云书名声不好。当初要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宋云娘病逝,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把柄。   往事不可追,她现在绝对不允许那个女人再害了自己的儿子!   亲戚听到这话,心底不由微微一颤,却到底没有多说些什么。   此时的宋云娘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休息了一晚,宋云娘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到外头逛一圈,熟悉考场和整个府城,连早点都刻意没在家里吃。   刚出发,就看到乔骏毅早已经在巷子口那等着。   宋云娘走向前:“你是刚到还是等久了?怎么不到里面去?”   “府里规矩更大。”   宋云娘笑了笑,从前乔骏毅虽然也是个知礼的,可表白之后反倒有些过于小心了。   “哪里用得着这般,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呢。”   乔骏毅并未解释什么,坚持自己的观点。   宋云娘也不强求,毕竟这于她是尊重。心中虽然想念,可到底过了那冲动的年纪,更希望一切稳妥。   乔骏毅对府里也并不熟悉,不过做过功课,倒也知道不少。比起宋云娘这个已经在府里待了好几年,却一直被关在后宅的人,还要熟悉得多。   一行人先是吃了早点,莫说宋恒和宋桃儿,就是连宋云娘也没见过。   “这得花多少钱啊。”宋桃儿忍不住叹道。   昨天晚上风尘仆仆,觉得吃顿好的补一下也还好,可这一大早的早点就这般丰盛。作为一个几年前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来说,实在未免太过奢侈。   乔骏毅笑道:“这些还吃不穷你乔叔,只要能吃完,都不是浪费。”   别看这桌上一大堆的吃食,依照几人的战斗力,还是能够光盘行动的。   宋云娘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莫说他们已经确定了对方,即便是从前那般,被这般招待也没什么受不住的。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无需算得这般清楚。   每次乔骏毅到环河县,也都是宋云娘招待的,更别提宋云娘这些日子给乔骏毅家中女眷带去了不少好东西。   吃完早点,乔骏毅就带着宋云娘三人先到考场外走一圈,并且告诉宋恒参加府试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府试要比县试更加严谨,考出来便是童生,可以称之为读书人。   即便今后一辈子考不上秀才,这身份也是和普通百姓有所不同。比如打官司递呈子,没读过书的只能称为“民”,童生可自称“童生”,从身份上就区分开了。   在环河县,童生更是被人尊重。且童生已经可以开学堂教授学生,只要能放得下架子,求个温饱并不难。   府试流程等,范秀才已经讲过,乔骏毅并没有多说。只是与宋恒提起这次监考的学政是谁,为人的品性、喜好又是如何。   科考虽相对公平,只要学问好就有出头机会。可同时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若是正好运气不好,对不上考官的胃口,很可能有才也会名落孙山。   了解考官则变得非常重要,莫要在答题的时候犯了对方的忌讳,那可就冤枉了。   这么一来那些有人脉的人家,出头的几率也会更高一些。   宋恒之前并不懂这些,虽县考的时候也会提起,但是没有像乔骏毅这样以实力为证冲击力大,因此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科考有这么多门道啊!”宋桃儿忍不住叹道。   宋恒也道:“我以为只要认真读书就行,没想到里面这么多弯弯绕绕。”   宋云娘摸了摸他的头:“脚踏实地的认真学习是根本,这些不过是让人少走些弯路,莫要太过依赖这些消息。为人在世,还是得心里有料才能站得高站得稳,只是有时候人需要学会变通。”   她不希望宋恒因此学会了投机取巧,有些考生过于的在意这些,结果本末倒置。虽然有时候科考这样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可宋云娘也不希望宋恒忘了初心。   直到现在宋云娘依然坚持,科考的成绩不是最重要的,而是由此学到的东西。   宋恒听得认真,非常郑重的应下。   看完考场,乔骏毅又带着宋云娘三人到府里最热闹的地界去逛,这里有成排的商铺,街上还有杂耍摊子等等,一路走来十分热闹,看得宋恒和宋桃儿两个乡下孩子连连惊叹。   从前以为县城已经足够繁华,比起村子已经是天上地下,没想到来到府里才晓得,自个从前的眼皮子有多浅,外头的世界大着呢。原本觉得自个还是不错,来到这里才知道压根不算什么。   不过两个孩子虽然唏嘘感叹,却也不会妄自菲薄,只是觉得更需努力。   宋云娘看着两人的表情态度,深感自己做对了。老是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很容易就固守自封,就得多出来看看。   之前她偶尔也会带着宋桃儿到处走走,不过到底都在附近县城转悠,再繁华程度有限。府里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多过来瞧瞧,开开眼界还是很有益处的。   宋桃儿逛了一圈叹道:“若是咱们的店开到这里,那客人肯定好翻好几番。”   美容院现在的生意虽然很不错,可到底一个小县城客人是有限的。外县虽然也会有客人上门,但终究是少数。   如今她们基本已经稳定下来,如今忙碌都是因为在培养学徒和继续学习,为开分店做准备。   宋桃儿要学的东西很多,不仅是技术还有管理,因此也就一直没有轻松下来。   但是她喜欢这样的忙碌,尤其来到府里,更觉得自己的忙碌是为了什么。   宋云娘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若是咱们小肉包考上了秀才,就到这府学里上学。到时候你们都过来,小肉包上学,你们做生意,各有事做还不分离。”   若是考中秀才,就可到府学就学。范秀才那时候能教授的东西也有限,府学教学质量更高,信息也更加灵通。   不过府里开销大,非本地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支付得起。尤其若是一直不中,更是难以维持,读书一向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宋桃儿眼睛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桃儿没有故土难离的想法,她更喜欢热闹繁华的地方。虽然只是短短一天,已经感受到府里各种方便。   最要紧的是,她觉得县里的生意已经做到一定程度,难以再有发展。看到这里这么大的商机,心里蠢蠢欲动。   几人足足逛了一天,还去了夜市。如今已没有了宵禁,晚上依然有很多地方很是热闹。   这番一来,宋云娘三人累坏了,晚上回到家洗洗就躺下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是被砸门声给闹醒的。 第51章   平日这个时候宋云娘早醒了, 可因为昨天晚得比较晚,所以才迟了。   她听到外面的动静,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就看到一群中老念妇人拥挤在院子里。   帮工的婆子又气又怒,拦着她们闯入:“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你们若是再不走, 我就报官了!”   可她一个人哪里是一群妇人的对手, 她不过是看外头有动静, 开了门查看就被一群人冲了进来, 拦都拦不住。   “知道我是谁吗!这是我儿子置办下来的宅子,我怎么进不得!”为首的妇人怒斥, 她本就心中有气, 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亲自上门, 毕竟她现在身份不一般了。   思量了一天, 最终她还是选择亲自出马, 这事得今天就得办了,否则夜长梦多。   若是面对的不是宋云娘,兴许她为了脸面不会那么嚣张,可想到是那个女人,从前拿捏惯了,也没有什么忌惮的。   若真是有本事的, 也不会偷偷摸摸这么多年不敢见光,因此就很是不当一回事,这么大大方方的杀进来, 让那个女人没脸继续留在这里。   来到这里,沈母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这么好的大宅子,竟然给这个女人住着!她是当家管钱的,很清楚一个月的租金有多昂贵,瞧这摆设,竟是比她的宅子还要讲究!而且还雇佣了婆子伺候,日子倒是比从前在沈家过得还好了!   沈母本来心中就有气,现在更是达到了顶峰,完全没了官太太的架子,如同那市井泼妇一般吼着。   宋云娘在屋子里听得真切,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是何人。   若是从前,难免会心中瑟缩一番,即便没错做事也莫名会担心害怕。   可现在她无所畏惧,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个前婆母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又这般咄咄逼人。   她与沈云书已经和离,各走一边,按道理沈家人虽然不至于躲着她走,可也不想和她搭上关系。   “干娘,外边是怎么回事?”宋桃儿问。   动静这么大,宋桃儿和宋恒也都被闹起来了。   宋云娘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安抚:“没什么,不过是一些不知所谓的人,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瞧瞧。”   “我们要给干娘撑腰!”   宋恒握拳道,这种时候躲在干娘身后,那他这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这群妇人来势汹汹,瞧着就是一群不讲道理的泼妇,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绝对不会让家中女眷吃亏。   宋桃儿也连忙表态,表示一定会护着宋云娘。   宋云娘其实心里并不担心,虽然瞧着一群人,可到底沈家也是体面人家,也不敢在青天白日的做什么。这个宅子所在的地方也并非荒凉地方,一旦闹大了,害怕的是她们。   不过两个孩子这般态度,宋云娘也不想拒绝,便是一同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沈母看到宋云娘,整个人愣了愣,一刹那她心里有些打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宋云娘?   模样虽然还能找出和从前相似的地方,只是更加圆润白皙,可整个人的气度和从前完全不同。   在沈母眼里,宋云娘是个唯唯诺诺,撑不住场面的,却有极会装乖骗男人的女人。总是一副好像别人欺负了她的模样,瑟瑟缩缩的让人瞧不上眼。   可眼前这个女子,一瞧就是好人家出身的,还比她瞧见的大家闺秀更加充满气势,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不可轻视。   而且整个人虽像,却比从前漂亮了许多,周身的穿戴更是和从前不同。从前灰扑扑的,跟个乡下婆子一样——沈母完全忘了都是她这般要求的,说女子穿着鲜艳是勾引男人往邪路走。   现在整个人光彩照人,虽说也没有很繁琐的头饰,可瞧着就是好看,是那种会打扮的。身上衣服的料子也都是不差,甚至说可以很好,她都舍不得买的。她那儿媳不差钱,可这个价钱的料子她买的时候也要斟酌一番。   宋云娘这般穿戴并非仅仅因为有钱了就开始铺张,而也是应酬需要。况且有钱了,也没道理委屈自己。这料子舒适又没有那么张扬,颜色也纯正好看,所以也就不吝钱财。   “你是宋云娘?”沈母有些不确定道。   宋云娘厉眼扫过闯入家门的一群人:“你们擅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   宋恒和宋桃儿将宋云娘护在身后,狠狠的等着眼前来人。   沈母之前还不敢确定,听到这个声音,就非常肯定这个人就是宋云娘。   原本降下去火这时候又烧了起来,这个女人活得竟是比她还好!   “还真的是你宋云娘!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这贱蹄子手段比以前还高明了。若不是有人凑巧碰见,我竟是不知你竟然这般无耻!”   “不许你欺辱我干娘!”宋恒斥道。   听到‘干娘’二字,沈母更是气恼,难怪她儿子一直没孩子,原来这个女人自己生不出,就想着从外头养两个野种充当他们沈家的子孙!   现在害得她那被迷了心窍的儿子,都没有跟新娶的妻子和新纳的妾室要孩子!   “好啊你个宋云娘,你勾引我儿子不说,竟然还想要害我们沈家断子绝孙!你真的是好狠的心啊,今日我若不把你轰出这府里,我就不是人!”   宋云娘一听,差点笑了:“你怕是得了失心疯,我与你儿子早已和离从此再无瓜葛,你莫要不敢寻别人错处,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平日宋云娘说话不会这般刻薄,可这时候实在是被这行为弄得无语。   当初那沈云书还天真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养为外室,如今都这么多年过去,今天瞧这阵仗,若是答应了,那现在可是倒了大霉了。   宋云娘不耐烦和这家子多纠缠,从前恨也好憎也好,现在都只是陌生人,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宋云娘沉下脸道。   沈母却完全不信,直接啐了一口:“若不是我儿子,你哪里来的银钱住这么好的宅子,穿这么好的衣裳!就凭你,除了我傻儿子顾念旧情,谁会脑子被夹住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骂宋云娘是狐狸精,各种污言秽语听得脏耳朵。   这下宋云娘没憋住笑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当初你让我管家,却又不给我银钱,若是说出去,堂堂一个举人家竟是还靠媳妇补贴家用,说出去你们也不怕被人笑死!当初我嫁入你们沈家,我那些嫁妆可都没有拿回来。我是家里普通,可当初也是有不少嫁妆的,如今嫁妆单子都还在。可我当初走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拿,这是不是该有个说法!”   这话一落,沈母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她到底还是要脸面的,虽然这种事很多人家也没少做,可到底不光彩。现在对外这么直接说出来,实在令人难堪。身边跟她一起来闹事的妇人,明显眼神有些不对。   “你少给我胡言乱语,当初和离都是你自己同意的,那时候不吭气现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既然已经和离,就别厚着脸皮还对我儿死缠烂打,诓骗钱财,真是臭不要脸,我若有你这样的女儿,早早的就给打死了!”   “我最后说一遍,我与你那儿子早无关联,你把他当宝,我还宋云娘还瞧不上他。若你再在胡闹,那只能衙门见。”   “你这女人真是歹毒,我儿这般对你,你竟然背后这么造谣他,也不怕天打雷劈!”沈母一听怒不可恕,无法容忍谁这般说道自己的孩子。   宋桃儿忍不住道:“我干娘离开沈家不知道过得多好,才不会去沾你们家的晦气。从前我干娘家里说不上是顶好,可也算是不错的人家,可自从和你家结亲,就开始倒霉起来。现在离开了,日子就好了!又不是寿星公,嫌命长!”   “你个死丫头,我要撕烂你的嘴!”沈母怒极了,示意身边婆子上去撕烂宋桃儿的嘴。   还未有人动,宋恒又道:“我是这次府试的考生,你们若是伤了我,就是对朝廷科考举措不满,故意陷害学生!”   那些婆子有些犹豫,她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所以也很清楚,这一片近期住进来的,多是考生。这些考生虽说现在什么都不是,可如今朝廷越来越重视科考,若真的出了事,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是吓人玩意,有我儿撑腰,还怕个黄毛小子?”沈母斥道。   她恨不得亲自上阵,可也深知亲自动手太丢分,只是催促婆子们快点动手,务必立刻将宋云娘三人今日就给赶走。   沈母打量整个院子,虽不知里头如何,但是也知道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想到这些日子自己过得扣扣索索,心里的怒气就难以压住。   这里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让宋云娘带走一分一毫!   两个婆子一步步逼近,她们长得五大三粗,若真的动起手来,怕是不落好。   宋恒和宋桃儿心里都有些发憷,却没有半点犹豫的挡在宋云娘的身前,一心要护着宋云娘,完全不知退缩。   就在两个婆子要靠近的时候,两个大汉冲了进来。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私闯民宅!”   话刚落,那两个婆子就被大汉一人提一个,直接扔到了一边,仿若煞神一般,护在宋云娘的身前。   两个汉子瞧着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沈母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后宅妇人,带的人也同样如此,就算有些泼辣,可真遇上这种硬茬那也是大气不敢出的。   不过很快沈母就反应过来,怒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沈大人的母亲,今天这里是我说的算,你们要是不想被轰走,就赶紧给我将这个女人给我从这里赶走。”   “什么沈大人,这里没有这个人。这是我们家少爷未婚妻休息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   这话一落,顿时炸开了锅。   原本力挺沈母的一群妇人,心中都开始打起鼓来,难道弄错了?。   “你们别讹我,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伎俩。”   沈母梗着脖子道,并不相信两个汉子所说,觉得是故意骗她,不敢承认罢了。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她瞧不上的一个女人,竟然离了他们过得更好了?这不是说明,他们家不好吗!   “直接报官吧。”宋云娘道,这两个护卫是乔骏毅派来护她周全的。   “是!”其中一个护卫领命,就要出门报官,瞧那架势并不作伪。   她也就是让两人在她外出的时候护送,平常觉得并没有必要。尤其在城里,只要不出门又能出什么事。   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却不是为了防贼寇,而是眼前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也是令人哭笑不得。   宋云娘的态度明显强硬,这让沈母也开始慌了神,难道真的弄错了?   身边一个婆子连忙拉了拉她的胳膊:“咱们还是先走吧,要真闹大了,咱们脸上也无光。”   若只是两个护卫便是罢了,宋云娘的一言一行都让人觉得不太对头。   沈母虽然不服气,可这时候也清醒了过来。要真的闹出来,不管是否弄错,这事都是他们沈家吃亏!   “真是扫把星,惹上你就没有好事!”沈母愤愤的呸了一口,“你若是识相就赶紧给我滚,要是再见到你,一定拿你好看!”   说罢便是领着一群人离开,院子里又空了起来。   “都什么人啊!干娘,咱们不能放过他们!”宋桃儿怒道。   虽然没有什么损失,可大清早的被这么一闹,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   宋恒更是无法理解:“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的官太太,怎么跟市井泼妇似的。”   宋云娘对这个前婆母最是了解不过,沈家确实是耕读之家,可也就外表光鲜,内里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否则当初也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大部分这样的人家都是要脸面的,即便有什么腌臜,那也是藏在暗地里。   沈母却是不管不顾,仗着自己的身份,又觉得她不过是个孤女,所以肆意的欺辱。   不过宋云娘也想不明白沈母为何冒冒失失的来这么一出,就不怕弄错了打自己的脸吗?   沈母其实离开之后,也觉得冒失了。这种事让下人或者族里一些婆子做就好,她一个官员的母亲,竟是自己上门,也太跌份了!   尤其后来还灰溜溜的走了,原本就不舒服,现在更是不舒服了,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她也是这段日子被气到了,一听到宋云娘那个扫把星和她的儿子还有瓜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她儿子现在被人非议,都是宋云娘的错。   至于是不是自己儿子的问题,所以生不出儿子,沈母觉得这种事绝对不存在。   现在的儿媳还想让她儿子去瞧大夫,被她大闹了一顿,这事才压下来。   “你不是说这房子是云哥儿置办的吗,刚才是怎么回事!?”沈母怒道。   亲戚一脸无辜:“我哪里想到她这样的女人,还能嫁得这么好。”   “呸!不过是那贱蹄子给自己脸上贴金,什么乱七八糟的少爷,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对对,兴许嫁了个老头。一些老不死的,就有那古怪嗜好。我瞧她一身穿戴是好,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怕这些年都不正经!”   沈母听这些话,心里才舒服了些。   “这件事还得再查清楚,是不是这个女人故意讹我们的。”   话是这么说,沈母总觉得这个女人这么理直气壮,怕是真的弄错了。想到这一点,沈母心里不仅没有舒了一口气,反倒更憋闷了。   那个女人,离开他们沈家,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好!   虽说有可能嫁给一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可若真的嫁得不好,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一个女人幸不幸福,那都是写在脸上的,根本藏不住。   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出来,她现在的日子很是舒心,一出来那般光彩照人,差点让人认不出来了。   还有那个收养的小男孩,竟然还要科考,这是他们这种人可以沾的吗,简直亵渎圣人。   沈母越想越气,又去寻儿媳妇麻烦。   今年无论如何,也必须让家里那群女人给儿子添个儿子!   “干娘,就这么放过她们了啊?”宋桃儿很是不甘心道。   宋云娘摸了摸她的头:“民不与官斗,我们在府里没有根基,就算有理也是麻烦。”   其实她心里倒也没什么多生气,就觉得很好笑而已,再一次庆幸自己解脱了。   她也并非真惧怕对方,只是不想跟这些人有一点关系。   不过外人看来,就觉得她受了委屈,却没办法如何。   宋恒握紧了拳头没说话,鼓着小脸阴沉沉的。   这些人光天化日就闯了进来,无法仗着权势才敢这么嚣张。若非两名护卫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若他们是那有身份的,谁又敢这么不把他们当一回事!   宋云娘也感受到他的异样,道:“人生在世,并非事事如意。莫要沉浸在仇恨之中,最好的报复,是自己要比对方过得更好。”   “干娘,我会努力的!”宋恒心智更加坚定,不管花多大代价,一定要给全家人挣出一个前程。   宋云娘虽然没去追究,可闻风而来的乔骏毅得知以后,却不打算这么放过。   他原先就觉得沈家人不厚道,心中为宋云娘不值。不过又想着若非那家人不长眼,也不会让他得了便宜,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这次,既然欺辱到了头上,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乔骏毅并不是仗势欺人之人,可有时候却也不能任由人折辱。他们乔家不争不抢,却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否则也不会站到现在,软弱之人谁都瞧不上。   他也并未做什么,只是将让一些事实被人所知晓而已。 第52章   沈云书曾和离之事不乏人知晓, 背地里难免也会有人议论,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态度。   这并不意味着他做的事没问题,事实上较真起来,沈云书此举非常不妥。  宋云娘虽嫁入今年也未能生育,却也不能以“无子”为由休弃, 要符合这一点, 至少要等到宋云娘四十岁,而且还可以以庶子为子。   再者,宋云娘符合“三不去”中的娘家无人可不去。   虽为家中长辈所为, 且是和离不是休弃,也还是经不起推敲   之前无人提起, 不过是这世间这种事不少,被休弃的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世人在这种事上对男子总是较为宽容, 也就不以为意。也不想因此得罪你沈云书现任夫人及其背后家族, 木已成舟,也就多了没有如何。   可是这一旦摆在台面,于沈云书的名声也就非常不利了。   尤其沈云书这么多年也不曾有子嗣,前头和离又说是前妻生不出又不肯纳妾,且性子乖张不讨家中长辈喜欢, 才被休弃。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还真是耐人寻味。   不提则以,这一提便是觉得沈云书此人德行有亏,并未对手以此为由头攻击。   沈云书如何, 宋云娘并不清楚,也不关心。   原本以为得知他娶妻纳妾几年,都不曾生出一儿半女,她会幸灾乐祸,事实上也不过一笑而过。   这个人在她的世界里早已经如同陌生人,对方过得怎么样都与她无关。更多也就是跟其他人一样,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得知这个人品不佳,如今事事不顺利,有种痛快感而已,并不会联系自己。   宋云娘现在忙着为在府里开分店的事奔波,这些年她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人脉。尤其远志被世人肯定,现在虽开始逐渐有人模仿,却也依然以她所炮制的远志为最佳。   这使得即便没有乔骏毅的帮忙,也依然可以在这异地开分店。   “我们乔家的名头你可以抬出来用一用,并非瞧不起你的能力,如此可以省很多麻烦。”   乔骏毅身上还有公务,因此不能一直陪着宋云娘,离开之时与宋云娘说道。   乔家曾经也是泥腿子出身,从开国到现在一直繁荣昌盛,虽一直处于朝中边缘,却也是不可轻视的家族。从开国到现在,一直承的是忠义侯爵位。   按照大炎的规矩,所有爵位继承,都要降低一级,除非其自己建功立业,否则父辈荣耀不可完全继承。   乔家却是不同,一直继承侯爵之位,不曾变动过,可见一斑。   乔家的面子,放在哪里都是有人买的。   宋云娘笑着应下:“好。”   她并不会为了所谓的自尊心拒绝这样的好意,既然有资源哪里有不抓住利用的道理。   只要自己是有本事的,也不怕别人说道什么。   “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会赶过来,我留下了人,无需顾虑边角之事。”乔骏毅叮嘱道。   宋云娘点了点头,担忧道:“我在城里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务必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还未娶你进门,哪能出事。”乔骏毅挑眉。   再是不舍,也得离开。   乔骏毅离开时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这次归来,我正式向你提亲!”   “好,我等你。”   宋云娘看着乔骏毅离开,直至消失不见,这才回身进了屋子。   “干娘,我听见了!”宋桃儿跳出来眨眼笑道。   宋云娘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又偷听人说话。”   “我可没有!我是正大光明的听。”宋桃儿理直气壮道,随即表情变得愁苦,“等干娘成了亲,必是要去京城,我们就要分开了。”   乔骏毅的心意宋家人都很清楚,自然也不会瞒着两个孩子。   他们既高兴又难免惆怅,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早就是一家人。两个孩子都是知恩图报的,更是觉得自己还未来得及报答,以后就难以相见,心里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想要做什么,又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宋恒听到这话,也低下了头,小脸垮了下来。   “瞧瞧你们,我即便成亲也还是一家人。”   惆怅只是一瞬,宋桃儿深吸一口气,扬起灿烂的笑容:“对!况且以后我们生意做大了,我们也可以去京城!”   “我会努力学习的!”宋恒坚定道,只要他能考上举人,就会进京赶考,若是能金榜题名就有机会留在京城。   那个时候就能成为干娘的后盾,若是乔家人敢欺负干娘,也有他在身后撑腰!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上。   宋恒来到府里,除了第一日在府里逛了逛之外,第二日开始就埋到了书里,不肯一刻放松。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考过而已。   府试那日,宋恒早早来到考场,他来时已经有不少人,就看到前面有人因为夹带和替考而被抓了起来,气氛比县试要紧张许多。   这使得宋云娘心底有些发毛,生怕昨天整理的时候,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她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慌乱,出门前就已经检查了一遍,没必要又把东西给弄乱,反倒还容易出差错。   宋恒小脸绷得紧紧的,与一行人一起涌入那宛若虎口的地方。   府试只有两场,如县试一般,天未亮便进入考场,天黑时必须出来,不可续蜡答题。   宋恒这边考试,宋云娘那一头也有了进展。   不得不说,有了乔家的名头,宋云娘更能放开手脚。虽此时依旧未曾拿出,却也无需瞻前顾后。   宋云娘在府里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此处皆为富人居住之地,大多都是生意人,手里头有不少闲钱。这里因为当初规划问题,门脸非常小,对比其他地方实在不够看。   这里的人店面都喜欢很大很宽敞,否则即便后头宽敞,这价钱肯定是比不过那些门脸大的。且这里的位置也不算好,在颇为角落的地方,门脸又小,使得若是开店非常不显眼。偏偏后头的院子和宅子又很大,难免也就会被压价。   原先这里开的是酒楼,因老板经营不善,如今想要转手,价格很是公道。即便如此,因为后头的宅院太大,导致总价并不低。   “您别看这一块不起眼,若非原来的房主家中出事,也不至于转卖。这一片的门脸,平常很少有人会转卖的。这个门脸瞧着不好,可租金也是不低,而且完全不愁租。”   中人极力推荐,虽说他的话不可尽信,但是也八——-九不离十。   宋云娘之前就考察过,所以知道中人并非为了想卖房子忽悠人。这一片地界的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这一处门脸虽然冷清了些,却也是在闹市之中。   最要紧的是,这里相对比较安全,平常管得很严,街上流浪汉都少了许多,大多是有些闲钱的人喜欢到这里。普通人家为了长见识,才会过来走一圈。   宋云娘原本只打算租,可越看这里越喜欢,价格也公道,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很大一笔钱,想着若是宋恒之后考中秀才,必是要到府学里来的。那个时候,她即便已经出嫁,王娘子和宋桃儿肯定也会跟过来。   县里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吴娘子一个人就可以支起来,不需要王娘子和宋桃儿也在那盯着。   所以宋云娘干脆将店铺买下,这片地方的门脸极少有人出手,错过了以后恐怕难得这样的机会。即便以后不开分店,用来出租也不会亏。   宋云娘手里不少闲钱,除了用来置办土地,还喜好买房。县里她已经买了好几处铺子用来出租,这大约是别另一世记忆的影响。   这几年,他们云蝶轩的东西在府里也卖得很好。一句京城贵人都喜欢的东西,很轻松的就将产品推广开。宋云娘虽没在这边开分店,却又不少人过来拿货。   哪怕是之前有匪祸,生意依然非常好,产品一直供不应求,宋云娘相信只要店铺开起来,即便不用做美容院,也不会亏损。   这边顺利,宋恒那边也同样如此,他不仅考中了,而且还是案首!   “真的?你没看错!”宋云娘惊喜极了,能以小小年纪考中童生已经很是不易,宋云娘没有想到,宋恒竟然还能考中案首!   一般来说,考中了案首,基本就等于已经是秀才了。   毕竟府试都是案首,院试竟然不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不是打了之前给予他案首的人考官的脸吗。   考上童生于科考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入了门而已,可拿了案首意义完全不同。   “那绝对不能啊,我对着看了好几次呢!”宋桃儿也很是激动,从前哪里曾想到自己的弟弟不仅可以读书科考,还这么争气考了案首!   之前县考拿了案首,虽然也非常惊喜,可到底环河县整体水平很是一般,所以倒也还能想得明白。   这次可是府考!整个府的人都来了,人才济济,尤其是这府里比县里好太多,从前案首多是府里或者到府里就学的学子。   现在,案首竟是被小地方来的宋恒拿走了,这怎么不令人惊喜!   宋恒小脸红扑扑的,平常喜欢装成一个小大人的模样,现在也绷不住脸了。整个人很是开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小肉包,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宋云娘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内心的激动,她从前只是希望孩子能多点见识,不曾想还真培养出一个天才来,真是意外又惊喜。   虽说这都多亏了乔骏毅那些资料,不少都出自大家,可能学成宋恒这般还是少之又少。   宋恒双眼亮晶晶的,目光透着坚定:“干娘,我会继续努力,闯出一片天来,以后给你撑腰!不管你嫁给谁,都无人敢轻视你。” 第53章   宋恒考过了府试, 宋云娘就将消息传了回去。在府里又多待了几天,一来让宋恒在府里逛一逛,开开眼界,别只会读书;二来,也是处理买房等事宜。   店铺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开起来, 还需要装修等,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   所幸之前在府里也有人脉,加之乔骏毅留下了人,办起事来也就方便了许多。   宋云娘大致安排了一番, 就带着宋恒和宋桃儿回家,以免王娘子在家中等急了。   “干娘, 乔叔怎么还没来?”宋桃儿一直张望着,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眼看就要到第一个落脚地方,乔骏毅还未出现, 之前明明说过的, 他们回县里的时候会出现。   宋云娘心底也有些失落,之前寄的信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从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可上次明明约好,心中难免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才会耽搁了。   “他身上还有要务, 兴许比较棘手所以被拖住了吧。”   宋桃儿看宋云娘表情有些不对,反过来安慰:“乔叔这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这次肯定又搞一波大的!您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夸他是那天上的战神下凡,专门为老百姓惩奸除恶。”   宋云娘笑了笑,压下心中的忐忑。   回到县里,王娘子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远远就看到她朝着路上眺望。   “娘!”宋桃儿和宋恒急急下车,兴奋的奔了过去。   这还是姐弟两个,第一次远离母亲那么长时间。   王娘子一手搂着一个,不停的打量着:“都瘦了,回家娘给你们好好补补。”   “娘,府里好多好吃的,一开始我们可开心,可吃多了还是觉得娘您做的最好!”宋桃儿道。   宋恒也猛的点了点头:“对,没有娘您送的羹汤,总觉得缺了什么。”   王娘子听着心里熨帖极了,事实上她如今也不经常做那灶上的活,实在是手上的事太多,根本没工夫去忙那些。   不过她会坚持煲汤给一家人喝,却也只是指挥着厨娘该怎么做而已。   孩子们这么说,不过是想她了。   “走走,赶紧回家,家里头都已经备好了酒席。这次恒儿给我们宋家长了脸,你父亲泉下有知,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王娘子说着眼眶顿时红了,若是他的丈夫还在,看到这一幕该有多欣慰和高兴。他们家世世代代都务农,如今总算有个读书人了!   宋恒连续两次案首,在环河县引来不小的轰动。整个环河县,能拿到案首也不过两个人,第一个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他只是籍贯在环河县,平时都是在府里的就学的。   宋恒是土生土长的环河县人,年纪还这么小,令人很是就惊叹。他未回来,就有很多拜帖,都让王娘子给推掉了。   得了案首是个高兴事,可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小童生,压根不算什么,王娘子不希望宋恒被影响了心智。   因此,这次依然如同得了县案首一般,只不过是一家人自个庆祝,依然没有请外人。   范秀才还专门找了宋恒说话,希望他不要骄傲,依然要谦虚。并且建议他莫要急着今年院试,等更有把握再考院试。   范秀才希望,宋恒院试争取再来个案首,拿到小三元,这可是难得的荣耀。   这次,宋恒拒绝了。   范秀才不解:“为何?你莫要着急,你尚且年轻,十五六岁中秀才,那都是年少有为。你还不如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去考,中了小三元,境遇大为不同。”   “院试想要再拿到案首,实属艰难。这不仅是学问,也是一种运气。”宋恒道,“我倒是不如趁机院试,年幼就能考中,也是一种与众不同。”   范秀才沉默,心知宋恒此话并不作假。   小三元是一种美好的愿望,可案首不比其他。科考虽是糊名制,可里头还是有不少猫腻。尤其涉及案首,也就牵扯较多,并非有才学就可以中的。   “况且,我也想早些中秀才,为我干娘挣点脸面。”   范秀才听到这话,不再说些什么。   别人不知道,他心底还是有数的。宋云娘和乔骏毅两人有来往,瞧着架势是要在一起的。虽不知乔骏毅背景,却也知晓非等闲之辈。   宋恒现在不过是个童生,拿了两个案首听着确实不一般,却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你既然想清楚,我也就不再劝,你务必要更加勤勉,考回个禀生。”   院试于八月进行,宋恒不敢懈怠,回家第二天,又开始如同往常一般发奋。   宋云娘和王娘子都很是心疼,却也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挣到好的前程。   “还没有消息吗?”宋云娘问道。   乔骏毅留下的护卫摇了摇头:“此次事发突然,原本是要去南山,可听说东边不太平,有匪徒与外邦勾结,兴许有大动作,便是往那里赶了。”   事关外邦,也就不是单纯的剿匪,不会传来太多的讯息,宋云娘只能等待。   这次太不寻常,从前再如何也会抽空书信报平安,这一次却是很久都没有一点音讯。   宋云娘这几日一直睡得不好,心跳得很不正常,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尤其回想两人分别时候说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像另一世那电影电视里演的,要出事时会说起的话。   宋云娘无法压下心中的焦躁,只能去做一些事去暂时忘掉。   除了教导徒弟们,宋云娘继续研究如何在这有限的条件里,将青霉素制作出来。   乔骏毅在外征战这么长时间,宋云娘很清楚不少士兵原本伤不至死,结果却因感染而失去了生命,着实令人惋惜。   若是另一世,伤亡绝对不会有这么大。   宋云娘就想到了青霉素,她从前就曾在实验室里做过这个实验,难度并不大。可放到这里,却变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她没有任何实验器材,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不少东西都需要自己去制作出来,或者寻找相应的替代物。   仅仅是实验要用的蒸馏水,就需要花费很多工夫和时间。   之前宋云娘就一直在研究如何提取,虽进展很慢,可也还是有所收获。   这次宋云娘干脆闭关,将一些事交代清楚,便是闷进专门设置制药房里,除了出来上厕所,连睡觉吃饭都在里头或者门口。头发直接弄了个马尾,十分的不讲究。   “你师父还没出来?”王娘子抓着刚送完饭归来的黄芪问道。   黄芪摇了摇头。   “你记得看着些,乔公子那边也没个音讯,她心里指不定多难受。”王娘子叹道,“也不知道你师父到底忙些什么,这些日子都不知道糟蹋了多少粮食。”   宋云娘要提取青霉素,就要从馒头、水果等食物上提取青霉,也就是要人为的让这些食物发霉,否则无法搜集到这么多青霉。虽说现在哪怕日子好了,王娘子看着还是忍不住脑门抽抽。   宋云娘其实并没有解释什么,可大家都知道她不是胡闹的人,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所以倒也没有质疑什么,不过偶尔感叹一下罢了。   黄芩沉默,并未解释什么。她的话一向不多,只埋头做事。   王娘子也不指望她说出什么,只让她盯着些,莫要让宋云娘一开始工作就什么都忘了。   之前就曾经有过,大家都忙碌也没注意到她,等晚上回来才发现,宋云娘已经忙了一天,滴水未沾。自从那以后,不管再怎么忙碌,王娘子都不会忘了叮嘱她吃饭休息。   宋云娘有了徒弟之后,这个活就交给了几个徒弟。   宋云娘在专属于她的制药房里,提取之前培养在用米和芋头煮成的培育基液里的青霉。   她先用棉纱布将培养液进行初步过滤,然后倒入特制的大缸里,注入茶籽油进行搅拌,以便溶解青霉水里的溶脂性物质。   沉淀之后,桶里被分离成层。由于青霉素是水溶性的,因此上面那层是油脂溶解的溶脂性物质,臣在最下面的水,里面含着青霉素。   大缸是专门找人定制的,下方有个木塞子,拔开木塞就能将最下层的水流到,已经放了蒸煮消毒过碎碳的瓷盆之中,这瓷盆并且进行搅拌。   这些活瞧着都简单,事实上宋云娘为此准备了很长时间。而且理论和实践总是有差别的,很多时候理论上推论是可以实行的,真的做起来并非如此。   又或者,本是觉得不可能,实际上又是可能的。   一开始宋云娘觉得以现有条件,很难提取青霉素,她也是抱着会失败的态度进行,如今看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虽说比起后世的青霉素,纯度等比较低,药效会差一些,宋云娘深信若是能提取出来,一定会有功效。   只不过按照现在的工艺,想要大量生产,怕是很难解决了。   肖富贵对宋云娘所做的事非常的感兴趣,他很清楚宋云娘在制药,可依照他目前所知,宋云娘制药的法子非常的稀奇,和其他完全不同。   “师父,这些发霉的地方不是废物,被人摒弃的,怎么还能制药呢?”肖富贵百思不得其解。   宋云娘并没有阻止其他人进来围观,肖富贵又最是好奇心重,因此最勤快的也是他。之前收集发霉的东西,基本都是他去做的。   宋云娘当时还不知是否能制出,所以也没有多解释什么,现在一切开始正式运行,宋云娘此时心中又乱糟糟的,因此没有制作出来,也给肖富贵解释起来。   “万物皆有它的用处,哪怕是平常看起来是无用甚至有害的东西。”宋云娘缓缓开口,“事实上有些裁缝划破手指的时候,也经常用长有绿毛的浆糊涂抹伤口,帮助治愈。”   肖富贵点了点头:“好像我是听过有这么个说法,那这药制作出来,会不会比您之前拿出的治伤药更好。”   “两者药性并不相同,我们有时候生病,是因为这世间有我们瞧不见的邪佞之物入体。有时候伤口明明不严重,最后却依然会死去,就是因为有脏东西进去了,这药就是将那些脏东西杀死。”   “原来如此!”肖富贵了然,曾经村子里就有个人受了伤,原本以为小伤没事,不曾想越发严重,伤口无法愈合,整个人开始烧起来,最后就这么走了。   “不仅如此,这药若是能做出来,还能治疗一些脏病等。”宋云娘所说的脏病就是梅毒,这里形容性病,都统称为脏病,甚至于一些妇科疾病也被这么称呼,并没有专门的称呼。   她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发过这样的病,那些失足女子虽也会买他们的东西,却不会到美容院里来,否则其他人肯定会觉得脏了地方,不肯再来。且还担心被其他人误会,更是有最说不清,宋云娘也就没有接触过。   肖富贵已经懂得一些事了,听到这话不由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半响说不出一个字,完全没有平时的爽利。   宋云娘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我们这一行,没有什么忌讳的,不过都是一些病而已。咱们若是都那特别态度,患者更是忐忑不安。”   肖富贵整理情绪,很快恢复过来:“是。”   宋云娘叮嘱他不要说出去,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而且用这样的法子,效率太低,而且药效恐怕也很不稳定。   若是传了出去,给人希望,结果又制作不出来,不过是让病人增添痛苦,还让人误以为她大话罢了。   宋云娘将碳和青霉水搅拌均匀之后,再次进行提纯,用费劲功夫弄出的蒸馏水清晰,注入用醋制作的弱酸性水,然后再用海草制作的碱性水注入,倒入专门制作的开口大,下端小的分离瓷器中。   瓷器下端口用棉纱布绑住,用以减小水流,过滤出更为纯净的青霉素水溶液。   “师父,这是做好了?”肖富贵一脸兴奋,双目闪烁着光芒,仿若他做成的一般。   宋云娘看着手里的小瓶子,这么一点点,花费了她很多天功夫才有那么点样子。   “我也不知道是否成功,还得试试才知晓。”   如此简陋制作方式,宋云娘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她连一支透明试管都没有!所有材料都是自己制作的,也不知道是否合格。   另一世的记忆里,她很依赖材料和器具,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用如此简陋的土办法制作青霉素。   宋云娘正想着怎么试验效果,黄芪就奔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父!不好了,乔公子受了重伤!怕,怕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手指看看就好,经不起推敲,更别去尝试,治病还是得去正规药房或者医院买药,认真脸 第54章   “什么?!”宋云娘一个踉跄, 差点失手将手里的青霉素给打撒了。   她稳住心神, 将手里的东西放置好, 焦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人呢?”   “乔公子派人过来, 就在外头。”   宋云娘不等她说完, 便是直接跑了出去。   来人是乔骏毅身边的一名将士, 见到宋云娘也没废话, 直接道:“将军受了重伤, 情况危急, 府里的大夫治不了。现送往京城。京城那边也派下御医, 路中汇合以便尽快治疗。怕您等的着急, 特派我过来通知您一声。”   “伤了哪里?你跟我细细说来。”   来人不敢隐瞒, 连忙解释。   乔骏毅中了箭伤,并未伤及要害,可那箭十分狠毒,有那倒钩, 需开口将其拿出,致使伤口过大, 难以愈合。如今开始化脓, 乔骏毅现在发高热,陷入了昏迷状态。   依照从前的经验, 这般一来凶多吉少。   附近大夫已经没有法子, 只能快马加鞭赶往京城,那里名医聚集,兴许还有治疗的希望。   来人一脸悲痛, 原本将军不该受伤,若非为了救人,也不会躲不开!   将军带他们如亲兄弟,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不把将士们当人看,全都视如己出。每次缴获战利品,毫不吝啬的分给他们这些手下,如今队伍里的人哪个不是兜里满满的。   每日出生入死,谁也不会有怨言,一个比一个勇猛。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受伤了会有最好的治伤药,那是贵人才能用的,那么一小点就需要好几两银子。即便丢掉性命,也甚至家里头的人会得到妥善的安排。   宋云娘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伤口感染了,也没废话直接让那人等着,直接就冲到了制药室里,将制出的青霉素拿了出来,放入之前就制作好的粗制针管里。   仅是这针管,宋云娘就废了不少功夫。这还是乔骏毅帮她找的能工巧匠,否则还没有那么顺利。   若是有可能,她是不愿意将这没有验证过的药给人使用的,可现在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乔骏毅会千里迢迢被送往京城诊治,说明已经病得非常重了,才无奈而为之。   “你带着这药快马加鞭赶过去,若将军情况危急,无其他法子可救,赶紧给他用了。”   宋云娘将如何使用教给来人,包括如何皮试。她乘坐马车实在太慢了,只能如此草率的做出这样的决定。   来人虽然完全不懂这种古怪的法子,却也认真听着,他很清楚宋云娘的本事,因此虽然不理解却也没有质疑。这也是因为乔骏毅情况太过危急的原因,死马当成活马医。   事实上,说是送到京里救治,大多数人都觉得几乎没有希望,不过是不想轻易放弃,还想挣扎一番,京里怕是都已经准备后事了。   来人并未废话,带着宋云娘给的药直接就策马而去。   宋云娘也没耽搁,收拾了一些药品就坐着马车追了过去。整个过程急匆匆的,只交代了王娘子一句话就跑了。   王娘子望着宋云娘远去的背影,眉间的惆怅怎么也散不开,若乔骏毅真的出了事,这对于宋云娘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宋云娘一路让马车车夫飞驰,颠得整个人想吐,也不敢放慢一步。   追了两天天,宋云娘这才在驿站里看到了乔骏毅。   乔骏毅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闭着眼仿若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怎么样了?”宋云娘捏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整个人不自觉的在微微颤抖。   大夫与宋云娘很是熟悉,就是之前从她这学来缝合之术的,如今他的缝合之术可谓已经非常高明。为此极为感激宋云娘,让他治疗外伤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大夫看到宋云娘很是激动:“高热已经退了!多亏了娘子的神药,老小儿行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如此神效的药物。”   大夫随军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伤口发炎的结果,多少将士都因此而丧命   原本那亲卫将那古怪的药拿来的时候,大夫心中是存有质疑的,最后同意用,也不过是觉得乔骏毅要熬不过去了。   未曾想,那药用了还真是管用,效果非常的快,可谓是立竿见影!   “那他怎么还没有醒?”   “将军这次遭了大罪,失血过多,体力不支,需要悉心调养方才能恢复元气,娘子无需太过担忧。只要高热下去,性命无忧,后头的事就简单许多。”   大夫心中很是想要知道宋云娘那药的情况,可谓挠心挠肺,却又不敢多问,只是如实将乔骏毅现在的身体情况告知。   谁家没点秘药,如此神通的药,若是他也不会轻易道出。   事实上宋云娘没有想到她粗制出来的青霉素效果会这么好,说实话她自己都瞧不上,总觉得太不像样。即便制作了出来,肯定也没有那么纯正,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她这可是第一次制出,没想到就这么仓促的用了,乔骏毅就跟小白鼠一样。   还好,是有用的!   一切冒险也就变成了值得。   宋云娘走向前,其他人很识趣的退出了屋子,留下两个人。   看着眼前一脸虚弱的人,完全没有了平常可以撑起一片天、令歹人畏惧的气势,这样的他令宋云娘很是心疼。宋云娘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面庞,心中很是后怕。   若非这次她恰巧刚把青霉素研制出来,恐怕这次乔骏毅就挺不过去了。那个前不久还笑语盈盈的跟他求婚大男人,就从生命里消失,她简直无法想象这种可能性。   不幸中的万幸,她的药做出来了,兴许是现在的人不曾用过这类的药物,乔骏毅的身体素质又很强,如此粗糙的药品依然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我救了你的命,你一定要醒来娶我。”   保险起见,乔骏毅依然被送往京城,尽早与御医汇合。只是这次不需要赶得这么快,以免晃动家中乔骏毅的病情。   他这次最主要的伤口在肩膀,其他地方也同样伤痕累累。这次剿匪大获全胜,还将邻邦安插的奸细都一网打尽,可谓战果累累。   他们的损失虽然惨重,对比对方已经非常乐观了。   这波人来历不凡,并非普通的匪徒,还与前朝有关,一直未曾放弃过复辟。这也是一直瞒着宋云娘的原因,背后牵扯太多。   除了乔骏毅,还有不少将士也受了重伤,宋云娘见乔骏毅状况好了许多,只留了一小部分,其余的药物全都给那些受伤的将士们使用。   这个时候宋云娘才知道,之前情况紧急,乔骏毅并未进行皮实,就直接用了药。所幸并没有过敏,否则不因感染而死也因为过敏而亡。   庆幸的是,手上的将士们也没有一个过敏的,那些粗制的青霉素救了不少人的命。   宋云娘觉得这都是这群人不存在抗药性,所以特别的好治愈。   “这药可真是好啊,若非如此伤亡不止这些。”大夫感叹不已,多少将士并非战死沙场,而是因为伤口溃疡而亡。   宋云娘并未言语,她并不想藏着掖着,不过这种药该如何处置还得与乔骏毅商量。这类药物事关重大,且依照目前情况,很难量产,每次也不敢确定药效,更是得谨慎。   “你醒来了。”宋云娘端着一碗药走进屋子,就看到乔骏毅睁开了眼睛,连忙冲了上去,顿时红了眼眶。   “让你担忧了。”   宋云娘哽咽着开口:“以后别再这么吓我了。”   乔骏毅在宋云娘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我说过,我没有娶你,阎王爷都不会收的。”   “娶了我,更不能撇开我不管。”   乔骏毅笑着保证,这次回去他也不会再这么激进。这些年一直在奔波,也该安定下来。如此,也让某些人安心。   宋云娘给乔骏毅喂了粥和药,乔骏毅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   “是你救了我?之前你说的药制成了?”乔骏毅已经听到大夫的话,那大夫在宋云娘面前还算冷静,在乔骏毅面前难以自抑的激动。不停感慨,此乃神药。   宋云娘不曾对乔骏毅有所隐瞒,她让乔骏毅帮她准备那么多东西,总会解释一番。只是担忧不成功,所以也就没有说得很厉害。   乔骏毅是何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宋云娘点了点头:“这药在战场上非常重要,我不吝于外传,只希望国泰民安。可朝中之事我并不知晓,该如何处理就都交给你了。”   乔骏毅看了她一眼,何其有幸能娶妻如此,好吧,现在还不是妻。   “我为全军将士感激你。”   宋云娘笑道:“谁让我是军人家属。”   乔骏毅听到这话,心中很是激动,一把将宋云娘搂入怀中,还未做其他房门就被敲响了。   “将军,御医到了。”   乔骏毅只能无奈松开手,看着脸色泛红的宋云娘,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这才命人进来。   御医千里迢迢赶赴二来,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乔骏毅情况紧急,心中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求不要被迁怒,没想到看到乔骏毅不过是虚弱了些,完全不像是重伤快不行的样子,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   心中不免想着,难道因为是世家子弟,所以才把病情往坏里说?   御医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不显,这些贵人不是他可以非议的,他只管治病而已。   很快,御医才明白对方并非是刻意往重里说,而是有人制出了神药! 第55章   乔骏毅有了青霉素, 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伤药用的还是宋云娘之前提供的。   御医过来也不过是开了一些补血补气的药物,并没有太多发挥的余地。他并未因此觉得千里迢迢白来一趟, 对宋云娘的青霉素非常感兴趣。   得知宋云娘手里已经没有了青霉素, 也不急着回京城, 想要跟她一起回环河县, 见识一下那神药。   乔骏毅到底遭了大罪,不能立刻动弹, 宋云娘也就不急着回去, 御医整天跟在宋云娘身后, 盯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恨不得看出花来。   宋云娘有些哭笑不得:“刘老,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现在东西不在手里, 你就是一直跟着我我也变不出来啊。”   “你再跟我讲讲,比如说乌头的炮制, 竟是用绿豆同煮,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刘老并未因此被劝退, 他发现宋云娘虽然年纪不大,可知道的却是比很多老师父要多得多。   宋云娘能解释原理, 还真是没法解释怎么想出来的,她能说她是跟人学的吗?这必然是不能,回头还要继续被追问,对方是谁, 如今在何处,这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宋云娘又没那么大的脸,说都是自个想的。   “刘御医”乔骏毅面色冷峻,只这么一声,就让刘老顿时不敢再缠着宋云娘,讪讪的离去。   宋云娘这才舒了一口气,走到乔骏毅身边担忧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走出来了。”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不活动活动,骨头都硬了。”乔骏毅动了动胳膊,随即认真道:   “你是我的未婚妻,无需和这些人解释太多。能人的世界,是这些凡人所不懂的。”   宋云娘噗嗤笑了起来,这一句话让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压力。   她因为心虚,总是担心被人觉得是妖魔。仔细想想,其实大多数人不会这么想,只会觉得出了个天才。若有人做文章,也会歌颂当今圣上清明,所以才会有如此人才出现。   宋云娘挑眉:“你可莫要乱说,我们现在还没正式订婚呢。”   “我呈贴求皇上赐婚。”乔骏毅道。   宋云娘直接被惊呆了:“什、什么?!”   他们若是成婚都是二婚,旁人都会低调,他们要不要如此,竟是找到了皇上!不管那一世的记忆,总觉得那样的人距离自己非常遥远。不过是结婚这种小事,他会去管吗?!   旁人看来他们并不般配,皇帝若真的下旨赐婚,怕还会被人背后说道。   乔骏毅瞧出她的想法,解释道:“你不了解你所制出的青霉素会带来多大的震撼,皇上必是会有重赏。再加上你上次呈上的疗伤药,以及缝合伤口的方法,这赏赐绝对不会低。”   “可也不至于让他赐婚啊。”宋云娘还是觉得有些晕乎。   乔骏毅笑道:“你不了解圣上的性子,他啊最是喜欢做这些事,每年都不知道赐婚多少对。”   宋云娘闻言也有些无语,皇帝就这么喜欢当月老,好似很闲一般。   “你的贡献绝不亚于我的军功,若我不积极,只怕转眼你就会被人抢走了。”乔骏毅很是认真道。   青霉素在战场上极其重要,更何况它还有治疗脏病的用处。   据他所知,京城是有人染上这样的病的,其中不乏高官世家子弟。他们备受折磨,又不可奈何,若得了此药,可想何其疯狂。   不管皇帝给宋云娘什么赏赐,必是会有人支持。   很快,乔骏毅的猜测成真了。   宋云娘将再一次制作好的青霉素试验过后,让乔骏毅带回京城,皇帝的赏赐很快就下来了。   封为了大药师,为正五品,与太医院院判同级,仅次于院使。赏赐田地千亩,黄金千两,还有绸缎帛等数匹,以及粮食千石等。   朝中也有女医,却没有一个能有如此高的品级,若非宋云娘太过年轻,若冲太高难免扎眼,否则应该是正四品。   同时,皇帝还为她与乔骏毅赐婚,还承诺他们成亲之时,会送上重礼作为宋云娘的嫁妆。   宋云娘接到天使带来的圣旨时,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完全给愣住了。她竟然变成了个有官身的人?虽没有什么实权,却也与普通药师完全不同。   “恭喜宋大药师,陛下望你莫要辜负他的期盼,为世间百姓多造福气。”送旨的公公道。   宋云娘回过神,连忙让宋桃儿将备好的红包给送上。   公公不动声色的收下,面上带着笑意,道:“陛下得此神药,心中甚为喜悦,宋大药师年轻有为,乃天下之楷模。”   宋云娘将方子无条件送上,皇帝龙心大悦,只觉得是天降福瑞。不过这公公这般夸赞,只怕是另有所图。   乔骏毅之前就已经提过,宋云娘也非常的上道,将之前制好的青霉素暗地送给了传旨公公。   方子虽然已经送上,可想要制作出来依然不容易。尤其要先要给边疆战士送上,能留下来的自然很少。目前仍属于非常珍贵的药品,想要拿到并不容易。   宋云娘被要求将配方保密,但是并不限制她自己制作。若非有那赐婚在上头顶着,大家都知道她是乔骏毅的未婚妻,有乔家人作为后盾,只怕现在她家的门槛早就被踩破了。   如今世人风流,游逛青楼是许多文人墨客,高官贵族常做的事,也因此很容易感染疾病。现在大家知道有这么一种药,哪里还坐得住。   虽有意隐瞒,可到底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人知道了。   公公乐呵呵的收下了这份大礼,他虽然用不上,可用来送人却是极好的。   送旨天使走了以后,王娘子一行人连忙围了过来,看着那些赏赐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些都是当今圣上赏赐的?”王娘子想要去碰,又不敢碰,整个人都觉得晕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那是皇上!好似在天上的皇上啊!他们竟然有一日,还能得到他的赏赐?   其他人望向宋云娘更是两眼冒光,觉得她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连皇上也这般赏识。尤其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不仅如此,竟是还被皇帝赐婚,有皇帝保媒,这婚礼不知道有多风光。   曾经和离又如何,现在不也风风光光!这简直不可思议,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这般不计较。   这其实也是本朝开明的结果,为了鼓励生育,提高人口,此时并不像宋云娘所知的封建社会后期,对女子贞洁十分看重。   现在虽然也颇为苛刻,但还是宽松不少。对于女子再嫁,朝廷的态度是鼓励的。真至于开国初期,还明文规定男女必须在多少岁之前成婚,否则就要缴纳相应的税。   如今倒是没有这样的规定,却也是鼓励再嫁。   朝中有一大臣,儿子疯癫,还曾鼓励儿媳和离再嫁,可见其风气。族中有寡妇,也愿意出钱其寻人再嫁。   不过即便如此,对女子还是较为苛刻的,皇帝能赐婚实属意外。宋云娘之前并不太指望,未曾想,皇帝居然赐婚了。   如此一来,不再会有人说道,毕竟这可是皇上所赐的!   宋云娘现在有了官身品级,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无上荣耀,被世人所尊敬,可放在乔家面前依然不够看的。   这也是乔骏毅刻意要借着两人的功绩,求皇帝赐婚的缘故。   乔骏毅不希望宋云娘受委屈,这样的方式是最好的。原本他就有这个打算,但是到底成算不大,后来又有青霉素,乔骏毅知道这事必然成了。   伤势稍微好转,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火急火燎的想要把这件事敲定。   宋桃儿眨巴眼:“所以,咱们家现在也有当官的啦!原本我以为要等小豆包长大,没想到干娘先当了官!”   “干娘好厉害!”宋恒望向宋云娘尽是崇拜,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这世间,男人当官并不稀奇,可女人有官身那可真是方圆百里没一个。   宋云娘笑道:“我这谈不上是官。”   “反正是皇上任命的,就是厉害得很!这么多药师,有几个像干娘您这样的。”宋桃儿道。   “就是就是,师父绝对是咱们环河县,不是咱们府里头一人!”   大家之前就知道宋云娘很是厉害,可都没有现在冲击大。   这是走了明路,非一般人可比,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宋云娘这几年将生意做得这么大,肯定会招人觊觎。尤其她的生意独一无二,想寻人代替非常困难,更使得人眼红。   宋云娘一开始也吃了不少亏,后来有乔骏毅护着,就省了不少麻烦。   现在她自己就有官身,还是在皇上那挂了名的,想要对她下手,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王娘子这个时候也回过神,笑得见牙不见眼:“之前我还担心你嫁过去会被人说道,现在皇上都赐婚了,看谁还敢小瞧!就是这成亲的时间也太赶了,都来不及准备。”   王娘子一想这事,顿时觉得还有很多事要忙碌。   宋云娘嫁入愿勋爵人家,这嫁妆可是不能马虎。要是从前那是没条件,现在他们手里富裕了,可就得好好准备准备,不能让人看轻了。   宋云娘被皇上钦点为大药师,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环河县,甚至整个府里。   各路的拜帖如雪花一般飞来,宋云娘全都婉拒了,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宋云娘是女子,不便见人也理所当然,不会觉得她太过傲气。   宋云娘虽然不会与人会面探讨,却也不吝啬自己的‘教材’公开。   宋云娘在教导几个徒弟的同时,也在回忆从前所学,并将这些知识一点点记录下来。现在虽不过只记录了很少一部分,却也已经能装订成册。   其中还包括了药品的储存注意事项等等,较之于如今的炮制药材手法,宋云娘明显更加全面和细致。都是经过时间的证明,比现在不少法子效果更好,更能保证药效的稳定和作用。   她原本就好传授之意,如今又被封为大药师,更应该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   笔记专门名人抄了几本,一放出去就引来了轰动,大家争相抄写观摩,让宋云娘的名声更上了一层。   为了方便与人探讨,宋云娘每个月专门挑出一日,专门用于与同行探讨学习。宋云娘并不觉得她拥有另一世记忆就比别人厉害,她虽然有理论知识,到底年轻经验太少,很多时候并不能透彻了解。   如今也不过是占了多学了一些的优势,不代表她真的有多厉害。只有不断的学习,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优秀的制药师。   宋云娘此举还有别的私心,想要借此扬名。   既然决定嫁给乔骏毅,她也要为自己盘算。虽说她抛头露面为一些人所不齿,可同时若是她足够优秀,也会被人所赞誉。   她本就决定结婚之后,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那还不如更加正大光明的做到极致。   宋云娘这边依然将事业摆在第一位,王娘子和吴娘子却是急得不行:“你也太心大了,乔将军不仅是将军,还是侯爵之子,你不忙着准备嫁妆,成天都不见人影!”   宋云娘这些日子经常往返府里,为那边开分店做准备。   加之出名之后,生意更好了,之前的人手明显不足,还得多加一些人。   宋云娘优先选的都是女子,这个世道能给女子干的活太少了,她能帮一点是一点。   同时她也不会因此放低标准,只有平等看待,才是真正的尊重,且也不能因为同情,让她的产品有失水准。   如此一来,想要招到合适的人也就比较麻烦。尤其府里分店最好请的是本地人,县里的人极少会有人愿意跟过去的。   现在宋桃儿已经开始与她一同奔波,年纪虽小,却已经开始可以独当一面,有时候还能自己留在府里主持大局,令宋云娘很是欣慰。   宋云娘并不在意道:“我们不管怎么准备,也是比不了那些底子厚的人家。还不如依照自己的能力,能吃多少饭,就装多少饭。”   “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太寒酸。”王娘子不同意道。   她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的,宋云娘第一次婚姻失败了,之前去府里还被那家人找麻烦,虽然最后讨不了好,可越想越觉得气恼。   真以为他们家云娘离开了他们,就活得不成样子,她偏要让所有人瞧瞧,宋云娘不仅自己嫁得好,自己本身就是个有能力的!   宋云娘笑道:“我已经准备了一份嫁妆,我相信带过去之后,无人会觉得我的嫁妆太薄。”   “啊?你已经准备了?怎么不早说。”王娘子听到这话,舒了一口气,可一回想又觉得不对,“我这些日子怎么没见你准备啊,你到底准备了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王娘子斜眼看她,若非知道宋云娘的性子,她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既然你心里有数就行,咱们虽然还是二婚,那也不能马虎。要想以后的日子好过,该显摆还是得显摆起来。”   宋云娘点了点头:“嫂嫂你就安心吧,这时候不如想想怎么以后去府里该怎么办。这边也得和吴娘子交接一下,以免到时两头乱。”   “恒儿不一定能考上……”王娘子有些犹豫,不是瞧不上自个儿子,实在是这秀才公哪里是这么好考的。   整个环河县都没有几个,他们村子里更是没出过秀才。   “我之前不是与你分析过,恒儿考上概率很大,还是你不愿意去府里?”   王娘子连忙摆手:“那当然不是,孩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哪里就是家,我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顺畅了,总觉得不真切。”   宋云娘笑道:“这才哪跟哪啊,你就瞧着吧,以后不管是桃儿还是恒儿,那都是有大造化的!” 第56章   宋云娘因被赐婚还被授予官身, 如今在环河县里绝对算得上是风云人物, 就连县令那边都投来了橄榄枝,让其夫人给宋云娘递上拜帖。   不仅如此,县令夫人还到她的店里办了卡。之前店里生意虽然非常红火,可县令夫人还是自持身份,不过是买买产品,并未专程到店里做护理。   现在为了示好, 不再忌讳, 原本只是为了交好宋云娘,可真的享受了一次, 便是觉得不管是为了什么, 来这都是值了。   现在的县令早已经不是宋云娘刚和离回来的那一个,环河县乃至整个府的变化,不仅仅是乔骏毅剿匪, 官场上也有动荡。   原先的县令去年就被调走了, 换成了现在的县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开始大换血, 若是往常当地的乡绅、原先的旧官员必是会闹上一闹。环河县地处偏远, 往往强龙压不倒地头蛇, 最后坑壑一气,祸害乡里。   可这次有乔骏毅的队伍在此巡视,谁胆敢不服直接暴力镇压。   乔骏毅队伍的凶悍,连猖獗的匪徒都闻风而逃,再凶悍的乡绅更是奈何不得。   因此, 新县令很快掌控了整个环河县。   新县令明显要比前任清明得多,从前不合理的政策一一被取缔,不管是村子里的农户还是县里的商户居民,都明显感受到了不同。   缴税可以用钱也可以用粮,收购粮食也不再刻意压价,税收都比从前少了五成。欺行霸市的现象也不复存在,前任县令亲戚奴仆等涉及的店铺,全都被整顿。   据说前任县令如今已经被打入大牢,之前调走不过是个借口,把他老窝端了,拿到具体证据,就不再手软。   宋云娘也明显感受到了不同,不仅仅是自己的生意利润更大了,村子里也不再那么难过。往年都只能靠她收购药材而活,不少人甚至都不想种地。   农人最是在乎田地,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会有这想法也是被逼得紧了。   新县令的一系列举措,让农人们又恢复了信心。之前还抱着怀疑态度,等到丰收时候发现新县令果然如同承诺的一样,干劲越发足了。   现在村子里的人依然还是会靠种植采集药材,却也是当做赚外快一般,种地才是根本。   宋云娘这些年生意做大,所需要的药材也更多,早已经不是只惠及本村的人。其他村的人也同样优待,不少人家除了种粮食,也会利用坡地种植草药这样的经济作物。   某种意义上说,宋云娘也算是带动了地方经济了。   因此她虽是个女子,大多数人都会称赞她的好,那些难免的闲言碎语,并没有人当一回事。   如今宋云娘还挣了那么大的脸面,都觉得她为整个环河县争了光。   这可是当今圣上赐婚!这在整个府里也没有谁有这个脸面,而且宋云娘还嫁入勋爵之家,这是多么大的荣耀,无形中让不少女子都看到了希望。   只要自身优秀,不管处境多艰难,都会有好的归宿。   宋云娘虽然不太喜欢别人把她的价值归于最终嫁得好,但是能让女子们有经济独立的想法也是不错。至少她也算是做了表率,只要自身强大,离开男人也能潇洒活下去。   未过多久,关注度还未下去的宋云娘又成了整个县城的焦点,乔骏毅的聘礼到了!   一抬抬聘礼被送入宋家,直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给瞪圆了,整个环河县这么多年就没有这么夸张的。就算是皇上赐婚,这么多聘礼,也代表了乔家有多重视。   之前有人酸酸的揣摩乔家人心底必是很反感这婚事,毕竟要娶个和离过的女人,怎么听都不是滋味。这么优秀的人家,乔骏毅娶什么姑娘娶不了?就是那大官的女儿,也是不愁娶的。   不少人觉得宋云娘嫁过去,必会是不好过,如此想着好像能压下一些心中的酸意。   可现在,直接被打脸了。这么多的聘礼,哪里是不乐意?简直太乐意了!   而且派来送聘礼的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告诉所有人,他们乔家非常欢迎宋云娘这个媳妇。   “这么多好东西,回头嫁妆可怎么办哦。”王娘子真是又高兴又发愁。   宋云娘也被这阵势给惊住了,她虽一直知道乔家不简单,可乔骏毅身上从不曾有贵公子的排场,经常和部下混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平常也会送她一些小玩意,都是他自个雕刻的,重在心意却不值什么钱。   因此宋云娘也逐渐忘了他的出身,今日这架势,把她给也给震住了。   外头人只看到一担担的东西,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宋云娘可是看到聘礼单子的,每一件都非常的实在,诚意十足。   很多东西就算是有钱也是买不来的,只有像乔家这种有底蕴的人家,才能拿得出来。   这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置办出来的,明显很早就准备了。   乔骏毅因为礼数以及身上有要务不能亲自到场,他之前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已经回到京城,职务会有所变化。   他给宋云娘写了一封信,里头也解释了这些嫁妆的来历。   这些嫁妆大部分确实都是之前家里就为他准备的,如今他的年纪已经不小,像他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已经到处跑了。   不管他之前表现得如何不在意,一副不想成家的样子,乔家人都不曾放弃为他张罗。乔骏毅克妻的名号在京城很是响亮,这导致想找门当户对人家的女儿很是不易,在聘礼上也更加用心,也就非常的丰厚了。   “红色小盒子里的东西是我准备的,代表我自己的心意。”乔骏毅信上写道。   宋云娘好奇,打开了那小盒子,就看到里面是房契、田契还有通宝行的银票。厚厚一沓,价值不菲,这怕是乔骏毅全部身家了。   宋云娘忍不住笑了,这果然才是那男人的风格,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明显与他无关。   乔骏毅在军队里时间长了,也变成了个大老粗,就喜欢讲个实在。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只有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情意。   盒子里面还有一根木簪子,做工对比首饰铺子里的老师傅那是绝对没得比,可就特别合宋云娘的眼缘,拿在手里喜欢得不行。   这是乔骏毅自己刻的,拿在手里就好像看到他认真的模样,满满都是心意。   “我师父送上的方子,可比这些值钱多了!”肖富贵回过神,不以为然道,“有什么比人命还值钱?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王娘子听到这话心里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心中依然忐忑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家什么样子乔家人哪里会不知道,他们打脸充胖子,反倒还被人瞧不起。   私下,王娘子拉着宋云娘说话,将个盒子递了过去。   “这些你都拿着。”   宋云娘不用打开就知道是什么东西,无非是地契、房契。   当初她收了宋桃儿和宋恒为干女儿干儿子,就将不少东西给了他们,之前也说过,以后店铺都是给宋桃儿的,宋恒这边则给钱财支助。   以后两姐弟互相扶持,一个官场上拼搏为靠山,一个赚钱支持,以便更好走科考和官场之路。   若是宋恒在科考上无建树,那就拿地契和一些钱财,他不善于经营,又是读书人,不让他掺和生意的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宋云娘不会再婚再孕下的,现在宋云娘再婚了,很可能还会孕育自己的孩子,这么分就不妥当了。   尤其这些都给孩子们了,宋云娘嫁过去岂不是两手空空,王娘子可不敢这么做,就会遭天谴的。   “嫂嫂,这是孩子们的,你快点拿回去。”王娘子还想说什么,宋云娘又道:“你难道觉得,我这辈子就只能赚这么一点了?”   “当然不是,可……”   “我既然应了他们叫我娘,他们就永远是我的孩子,这种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孩子听到了得多伤心。用得上他们的时候就认作自己的孩子,用不着了就踹了,这得多让人寒心。”宋云娘正色道。   “孩子那我会去解释,你毕竟嫁的不是普通人家。”   “那又如何?”宋云娘不以为然,“况且乔骏毅一直都很清楚,并且说过他们虽不能入乔家家谱,也是我们的孩子。”   “他真的这般说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王娘子听到这话心里很是高兴,不仅是为自己孩子,更是为了宋云娘。若非乔骏毅在意,哪里会这般大方?   宋云娘握住王娘子的手拍了拍,“以后咱们想再见怕是不易,难道这点东西都不能留下,让他们对我有个念想?”   王娘子想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何尝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老实说也是心疼的,毕竟这么大一笔钱财呢,谁就会视若无睹?   可人要将良心,宋云娘厚道不提,她可不能这么干,那岂不是和宋父那个混账徒弟一个样了。   “话是这么说,你嫁入的可是侯爵府,没点东西傍身可怎么行?我们又不是什么都不拿,我们有的钱财够我们活几辈子了。”王娘子坚持道。   宋云娘听到这些话,心里暖暖的,身边有关心自己的人,真好。   “我现在有官身了,每个月是有俸禄的。我最值钱的就是我的本事,莫说其他,光是远志一项,我就能让自己赚得钵满盆满。美容院一直是你们操劳的,已经是你们的一部分,况且我又不是什么都不要,我可是有两成股的。”   宋云娘不等王娘子开口,又道:“你可莫要再说了,若是再说就是觉得我嫁出去了,就不是一家人了。若是这般,我就失去了你们,那还不如不嫁!”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王娘子瞪了她一眼,生怕这话传出去回头出了岔子。   看宋云娘这么坚决,王娘子也不再执拗,心中除了感激和感动没有其他。   “那我们就先收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咱们都还有这么大的产业撑着呢!怎么也不会把日子过差了。” 第57章   与外界对于宋云娘获得官身和赐婚被震惊的态度不同, 宋云娘依如往昔,该干嘛干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是她对这婚礼不尽心, 也并非不憧憬, 而是很清楚这段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   况且有人为她操心,那些繁文缛节并不需要她去费神, 那些都是惯常见的,她是否参与都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有人愿意去辛苦, 她也乐得自在。   那些做给别人看的,她交给了其他人, 她要准备的是给两人自己的。   宋云娘的态度不仅没有让人觉得她不识抬举,反倒觉得她宠辱不惊,心中充满底气,才敢如此,倒是更高看一眼。   尤其与之相对的是乔骏毅热络的态度, 婚礼前两人虽不能见面, 可对方的心意却毫不遮掩的传递到了。   乔骏毅专门派了一队精兵保护宋云娘, 现在宋云娘出行那排场叫个大。   这也是为了宋云娘的安全着想, 之前乔骏毅剿匪如此厉害,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他虽不曾透露过身份,可若是查探也是瞒不住的。   现在大家伙都知道宋云娘是他的妻子,难保会有人起歹心。   宋云娘对于这样的改变也没有不自在的,她对这些人很是熟悉,他们也不会干扰她的正常生活, 很快就适应了。   家中其他人一开始有些不自在,但是想着事关性命,看到这架势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倒也慢慢适应下来。   “干娘,府里的分店我觉得可以提前开起来了。”宋桃儿找到宋云娘道。   宋云娘看了她一眼:“若现在开张,就必须有个人过去坐镇。”   府里的店面现在也没有闲着,已经开始用来专门贩卖云蝶轩的东西。如今的产品比从前丰富了不少,可还是用不了那么大的铺面,就这么搁着实在觉得浪费。   宋恒现在还在准备院试,即便大家都说他十拿九稳,他也不敢有一刻怠慢,甚至在宋云娘被赐婚之后,那学习的劲头更胜。   如今王娘子都得盯着他,否则他完全忘了顾自己的身体了。   孩子学习太刻苦,家里头也会发愁。   “干娘,我可以!”宋桃儿坚定道。   “若你过去,就只是一个人。”   宋桃儿神色未变:“我知道,我可以。我虽然年纪小,可无人敢小瞧我。现在我又有您和乔叔这大旗,更是为人敢欺负。”   “干娘,您就要嫁到京城去了,不管现在我们做成什么样子,也得开始历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并非胡来。”   宋云娘沉吟,说实话这一大摊子她当初也是为了赚钱才撑起来的,并非她喜欢做的。她更喜欢的还是制药,尤其看到这一世炮制药材的技术如此落后,更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哪怕没有先进的仪器,很多西药是做不来的,至少她可以让中药的水平更高一些。   再者,她就是个搞技术的,管理一类的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在行也不喜欢。这些年也都是王娘子她们负责,她不过是仗着另一世的记忆,将后世一些先进的知识教导给他们。   她说的都是理论知识,实践的都并非自己。老实说,她恐怕还真没有宋桃儿她们做得好,理论和实践是两码事。   至少她就没办法像她们一样,那么多顾客的资料都一清二楚。对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等等,她能认清楚谁是谁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宋云娘也就不再劝,只说道:“若是你娘同意,我就同意。”   王娘子并无异议,虽然她也会担心宋桃儿扛不起这么大的担子,可若一直依赖宋云娘,以后可怎么办?   她说好做宋云娘坚实的后盾,实际上全都靠她吃饭那还了得?   宋桃儿一直管着店铺的各项大小事宜,新员工的培训也是她,无人敢轻慢。她小小年纪,也培养了不少自己的人,王娘子心里也是有底的。   既然瑞慈,宋云娘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那店面这么搁着确实也实在浪费。   宋桃儿从这边抽了两个手艺好、会来事的两个员工一块过去,这两人一个是孤女,另一个是个寡妇。当初都是过不下去了,知道她们这里招工,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了。   王娘子看到她们就想到了自己和宋云娘,就好心收下,两人也非常争气,一直是店里技艺最好最勤快的。她们眼里都是有活的人,除了本职工作,还会主动去做其他,很是值得信赖。   宋桃儿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跟着去府里,若是过去给的工钱会更高,她们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县里并没有她们的牵挂,甚至还要担心曾经那些把他们轰出家门的亲戚,看她们日子好了,上门讨钱。若是能离开,反倒是一种解脱。   宋桃儿那边的店很快支了起来,期间宋云娘也去看过,并没有给过什么意见,全都是宋桃儿自个琢磨的。   她年纪到底太小,一路跌跌撞撞,却也硬着头皮撑了下来,在宋恒准备院试打算前往府里的时候,开始步入了正轨,每日的盈利非常的可观。   “师父,我也想跟你一块去府里。”   出发的头一晚,肖富贵找到宋云娘。   宋云娘不解:“你去做什么?”   这些日子宋云娘和王娘子经常往返府里,说是让宋桃儿负责,到底不能完全放心。   每次宋云娘想要去府里,肖富贵总是找各种借口跟着一起。   这次是为了宋恒院试,肖富贵也凑什么热闹。   肖富贵眼神飘来飘去的,支吾半天没说个明白,完全没有平常的利落。   宋云娘看他:“跟师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肖富贵依然没有吭气,后来还是黄芪看不过去,开口道:“他是想要去看桃儿,之前他不知道哪里听说桃儿让在府里被富家子弟瞧上了,现在开始心急了。”   肖富贵直接红了脸,却没有出口反驳。   宋云娘顿时明了,之前就瞧这两人相处与其他人不同,还倒是欢喜冤家,没想到还真看对眼了。   “你这么过去又能如何?”   肖富贵低着头,好一会才开口:“我就是想去瞧瞧,并不会做什么。道理我都懂,不会做那冒失的事。”   宋云娘前往京城,几个徒弟也都决定一同跟随。他们学习的时间还太短,现在虽然也能到药店里找活干,可有太多没学。   与家人商量后,都决定和宋云娘一块儿走。   宋云娘现在身份可不一般,若是一直跟着他们也会有大前程!这一点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心里舍不得也知道该狠心的时候必须要狠心。   再者除了肖富贵家里富裕,可以有更多选择之外,其他人只有跟着宋云娘,未来才会有所不同。   这般一来,两人就没法定下,两人天南地北,想要在一起实属困难。   两人的年纪按照平常规矩,也可以开始相看订婚了,如此宋桃儿过及笄的时候成亲也就正好合适。王娘子尊重宋桃儿的意见,不会让她过早出嫁,那也不会让自己女儿跟这么个不确定的人,有太多的接触,以免坏了名声。   宋云娘摇头叹道:“你自个想想这话说得是否有理。”   肖富贵顿住了,好一会才开口:“师父,我知道了。”   说完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王娘子看他这个样子,好奇询问宋云娘怎么回事。平常最是闹腾的人,今儿怎么蔫吧了。   宋云娘将事情告知,王娘子也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还挺想桃儿跟富贵成一对的,知根知底,两人感情又好,找别人可没有那么放心。”   “他们现在还小,日子还长着呢。若是有缘分,以后成了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日,宋云娘带着王娘子和宋恒一同前往府里,如今县里的生意开始逐渐交给了吴娘子打理,为今后他们搬到府里做准备。   现在缺了王娘子也倒没有什么问题,王娘子也就安心的去陪考了。   院试和前两次考试有所不同,初试之后要等十天八天的才有结果,之后又要过几日才开始复试。一共三次考试,周期会比较长,王娘子一个人在县里哪里能呆得住。   这是第三次正式考试,大家现在也已经有经验了。虽依然忐忑,却也不会六神无主,整个人飘乎乎的。   宋恒一路过关斩将,初试和复试的都中了,排名也很靠前,第三场考试大家明显都放松不少。   “我能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中禀生。”宋恒考完之后,非常自信道。   事实证明,宋恒这话并非自傲,而是真有本事的。   宋恒果然中了,名列前茅,拿到了禀生。只不过与案首失之交臂,无缘小三元,着实令人遗憾。   “我儿现在也是秀才了,若是你爹在世,不知道有多高兴。”王娘子红了眼眶哽咽道。   他们世代泥腿子,从前哪里敢想会有今日的荣耀。   这些年他们孤儿寡母吃了这么多的苦,被人奚落嘲笑,如今也能昂起头做人了!   宋恒则直接跪在了宋云娘的面前:“干娘,若非有你,我绝无今日。今日只是开始,以后我定是能成为您的依靠。” 第58章   宋云娘进京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比起王娘子的紧张,她显得相当的镇静。   倒也不是她心里不担忧未来, 毕竟换了一个环境,又重新嫁了人,生活会发生改变,心中没有忐忑是不可能的。   而是她在一直在忙碌着,不仅要将这边的事以及宋桃儿在府里开店的事打理清楚, 还要为自己准备嫁妆。   到底是嫁入公侯人家, 即便乔骏毅能护着他,到底也脱不了这世俗的牵绊。   即便可以,她也不想全都靠乔骏毅一个人撑着,她也总得做些什么。   想要让自己立起来,是不能一直依赖其他人的, 夫妻总是要携手共进,才能更加恩爱和长久。   物质上的嫁妆,依照她现在的财力以及时间, 不管怎么准备也是不够看的。   很多东西也并不是钱能够买回来的, 不仅要钱还要身份地位,她也不过是靠着一门手艺刚刚过上好日子。   哪里能与乔家这样的人家相比,再怎么准备,放在京城这种随便砸个石头,就能砸中一个高官子弟或者皇亲贵族的地方, 那也是不够看的。   因此宋云娘也就不在这上头下太多的工夫, 再者本来皇上的赏赐以及 送来的聘礼就已经够多了, 这里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再增加物品也不过是增添运输压力罢了。   这份嫁妆宋云娘敢说是非常贵重的,不会比那些金银珠宝差,而且还是独一无二。   可这么一来,她就要投入非常多的心血,再加上还要处理这么多事,也就无暇去顾其他。   一切都由王娘子安排,在需要她的时候,她再出手即可。   直到乔骏毅到来迎亲的那天,宋云娘还依然在忙碌着。   因是二婚,倒是没有那么多忌讳,再者千里迢迢规矩总有所变动。   虽未正式拜堂成亲,宋云娘和乔骏毅在路途中就不避讳会相见,不用死守着未过门不可见的规矩。   不过并未同房,这是乔骏毅的坚持。   他觉得只有真正拜过天地高堂之后,才算是真正的结亲,才能行那夫妻之事。   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不想破了规矩,这是对宋云娘的轻慢。   再者,这路途中颠簸,美好的事总是要等到安定的时候。   “你觉得可还好?”乔骏毅担忧问道。   入京走水路是最快的,也少了马车的颠簸。   宋云娘你刚上船的时候有些不适应,头晕还给吐了,令乔骏毅很是担忧。   宋云娘笑笑:“还好准备了一些腌制的东西,方才吃了点,现在舒服多了。”   “若是不舒坦我们在前面补给靠岸的时候,就换回陆路,无需勉强。”   宋云娘经常坐马车奔波,比对船要熟悉得多。虽然耗时较长,至少没有晕船那么难过。   中途要是辛苦,只需停下来休息即可。   宋云娘摇了摇头:“我都是刚上船会难受一阵,而且之前也是我太高估自己,以为没事就开始看书,这才晃得眼晕脑胀的。缓一缓,很快就会适应了。”   “那你若不舒服一定要说,莫要勉强,我们有的是时间。”乔骏毅依然不放心的叮嘱。   “我晓得的。”宋云娘笑了起来:“从前怎么不见你这般啰嗦。”   乔骏毅握紧她的手:“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   宋云娘在最初几天不适应之后,没多久就习惯了船上的漂泊,加上中途会靠岸休息,一路沿着水路来到了京城。   良辰未到,宋云娘入京并没有进入乔家,而是先到她让范娘子帮忙购买的宅子里住下。   这些年宋云娘和范娘子合作生意,可谓让范娘子赚得钵满盆满。   有了钱也使得他们一家子在京城更好活动,而且那些护肤品也成为范娘子与人交际的敲门砖。   再加上她当初被宋云娘至少了妇科病,京中贵女贵妇们因为羞涩,多少也害了这样的病。   一开始大家羞于道出,还是范娘子与一名妇人交好,这次晓得怎么回事。   于是依照宋云娘交代她的方法,让那妇人试试,结果还真的有了好转。   这有一就有二,虽说这些属于很私密的事,可总有人忍不住与人说道,范娘子又用这一手与不少贵妇人结交。   这种私密事大家都不愿意外传,哪怕知晓是什么缘故,依然觉得很是丢人呢。   范娘子是个嘴严的人,经常有用自己作为例子去安慰那些同样受到折磨的女子。   且从不对外说道,也让人更加信任,关系也就更好起来。   如今范娘子的丈夫已经在同辈之中属于上升得比较快的,虽然与他本身经营、才学以及勤奋有着莫大关系,可也不能否认范娘子的作用。   尤其是宋云娘,更是两口子一直最为感激的。   因此宋云娘要买房子,他们忙前跑后为她找又便宜又好的,中间还自个贴补了不少,以报答这些年宋云娘的照顾。   若非京城房屋太贵,他们这些年赚得多可花销也大,否则白送一套都是愿意的。   京城的房屋不仅贵,而且有些地界是有钱也买不了的。   不过有乔骏毅在,倒也不是大问题。他虽然在宋云娘的要求下,并没有出钱,却也帮了不少忙,让买房子的事变得更加顺利。   宋云娘在京城也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今后如果王娘子他们来到京城,也能有个去处。   房子位置在比较偏远的地方,不过非常的宽敞,是个三进的屋子,方便她的徒弟们留在这里。   附近多是新贵或者刚入京就职的外地官员所居住之地,也颇为安全。   宋云娘对这个房子非常的满意,虽然花掉了她大半积蓄,却是值得的。   根据乔骏毅带来的信息,今后这里必然是会发展起来,将会是新贵聚集地。   若非她现在就要成为将军夫人,炒房这样的事太过有失颜面,且这里买卖房屋都是非常麻烦的,否则也多买几套等以后升值。   不过她还是买了好几处铺子,这次用的是乔骏毅给她的现钱,并没有特意分彼此。   宋云娘来到京城比之前更加忙碌了,这一路奔波终是太过劳累,整个人脸色非常的不好,范娘子一看到她这个模样,立马让她开始全方位的保养。   再过几日就要成为新娘子,必须得以最美好的样子出嫁。   尤其她还是二婚,乔骏毅虽然也同样如此,他煞星的名声在京城传得更是沸沸扬扬,可京城人还是觉得宋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诱得乔骏毅竟然求得皇上赐婚。   范娘子在京城,大家知道她与宋云娘之间关系密切,已经有不少人打听到她这里。   这让范娘子觉得宋云娘出嫁那天绝对不能丢份,必须以最美的样子出嫁,堵住某些人的嘴。   宋云娘倒是对此并无太多执念,只不过谁都希望出嫁的时候美美的,她的状态也确实不好,因此非常的配合。   很快,成亲的那一天到来。   依照本朝惯例,二婚总是要比头婚低调,尤其是女子二婚,多半会跳过很多程序,一切从简。   不过乔骏毅却并不打算这么做,依然如同头婚一般重视这场婚礼,整个忠义侯府都为这件喜事上下准备着。   婚礼当天,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宋云娘新买的宅子,一路敲锣打鼓,还一路撒铜钱,让百姓同乐。   乔骏毅坐在高高的马上,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一路上笑得极为灿烂,完全没有平时冷峻如若阎王的模样。   似乎恨不得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乔骏毅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非常抱歉这么久才更新,这个文一开始写就遇到了很多事,导致一直写写停停没法像别的文那么顺畅。   以后更新可能还是很不稳定,不过不会坑,我会善始善终的。 第59章   宋云娘披着红盖头独自坐在屋里,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成亲, 可依然紧张和忐忑。   比起婚前的淡定,此时才回过味来。   她竟然又嫁了一次, 在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之前好像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可临头了,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多么的离奇。   尤其她再嫁的男人出身高门,自己又是个立得住的,比之前那个还要优秀得多, 不管在谁眼里都非常不可思议。   再嫁的人也不是没有,往往都是难以寻觅到良人, 这也使得很多女子哪怕在婚姻中过得非常不愉快,却也不敢如何。   女子独立于世更过艰难,使得很多人只能如此熬过一生, 不敢有所变。   宋云娘虽与其他女子不同, 她自己就能立于世,不需要依赖男人而存。   对于婚嫁没有太多的期望, 受过一次伤对这样的感情也看淡, 又认了干女儿干儿子,没有什么遗憾。   但是能重新找到一个相知相守之人, 对于宋云娘来说依然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不过这一次她不会再那样委曲求全,尊重自己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她是有个依仗的人,虽依然会小心经营, 却也不会迷失了自己。   这般胡思乱想, 原本紧张的宋云娘渐渐放松下来。   “嫂嫂。”   一个清脆利落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很快就进来了一个年轻小妇人。   “芸山!”听到来人的声音,宋云娘顿时安下心来。   宋云娘与乔芸山之前一直书信来往,是非常好的朋友,她来到京城,乔芸山就去见了她,还为她的婚礼忙前忙后。   为了让她更快的适应京城,还帮宋云娘请了教导嬷嬷等,令宋云娘十分感激。   两人如今的感情比之前还要好,乔芸山本就喜欢她,如今见真人更是欢喜。   对于宋云娘与自己哥哥成亲的事,早就在乔骏毅之前刻意铺垫之下欣然接受,一直等着宋云娘嫁过来给她做嫂子。   回头自己近水楼台,还能让自己变得更美一些,还能借此与人更好的交际何乐而不为。   宋云娘的生意在京城这般好,和乔芸山有着莫大的关系。   乔芸山就嫁在京中,且距离忠义侯府并不远。   两家交好且婆家开明,乔芸山平常就经常回娘家,今天这么大的日子,自然也不会错过。   “嫂嫂,肚子饿了吧?”乔芸山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给宋云娘递来小巧美味的点心。   宋云娘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来吃了起来。   “还好有你还惦记着我。”   闹了一天,她的肚子也确实饿了。   乔芸山笑道:“这是哥哥让我送来的,他怕你不熟受了委屈。”   宋云娘失笑,脑子闪过一个画面。   之前同样的时候,完全不是这般光景,如今回想才明了会走到后来的地步,并非一时之功。   不过这个场景也就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在宋云娘心中有多停留。   她是彻底放下了,不管从前是过得好还是坏,与现在都没有关系。   若是处处想起和对比,反倒是还在耿耿于怀,宋云娘觉得那些人并不值得她惦记。   “他现在还被缠着走不开,估摸一时半会没法回来,让我给你带话,莫要拘束,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乔芸山促狭的笑着。   宋云娘心底一暖,那个男人总是办事总是熨帖。   乔芸山与宋云娘说了好一会话才走的,她离开没多久乔骏毅就回来了,并没有让宋云娘独守太久。   红盖头被掀起,宋云娘看到乔骏毅的刹那,忐忑的心彻底平稳了下来,不自觉露出笑容。   “我终于等到了今日。”乔骏毅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情。   宋云娘笑意更深,烛光下柔媚生动。   两人喝下合卺酒,放下床幔,一整夜都在欢愉中度过。   第二日一大早,宋云娘醒来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微微一怔,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不自禁微微一笑。   虽重为人妇,却如同第一次一样令人欢喜和新奇,期待未来的日子。   身边已经空了,摸了摸褥子是凉的。   乔骏毅十分勤勉,每日都会坚持早起练功,才让他拥有一身好武艺,获得现在的成就。   宋云娘刚穿戴好,乔骏毅就推门而入,一副刚刚清洗完的样子。   乔骏毅整个人眉飞色舞,完全没有平日严肃模样,看到宋云娘笑得更是灿烂。   “娘子,我给你去打水。”   说着亲自动手给宋云娘打水洗漱,亲力亲为完全没有一个贵族子弟的模样。   宋云娘洗漱完毕发觉到不对劲,这个院子异常的冷清。   “我们院子没有其他人吗?”   乔骏毅道:“我平日身边跟的都是小厮,之前也有过丫鬟,她们成婚之后我就再也没添了。现在你嫁进来了,自个去挑几个和你脾气的伺候。”   宋云娘虽也不需要人伺候,可这里到底是侯府,身边有人才好行事便是应了下来。   梳洗之后,乔骏毅非要给宋云娘画眉,结果他手笨闹得迟了,惹来宋云娘一顿怨。   “都怪你,父亲母亲定是早就在那等了。”   乔骏毅摸摸鼻子,他也没有想到看似很容易的事那么难,他不得其法,使得完全没有像话本上说的是那夫妻之前的趣味。   “无妨,父亲母亲都是开明之人,他们是过来人,心底很明白。”   话是这么说,可迟到到底不好,而且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平白落下不好的印象,惹得宋云娘忍不住暗地狠狠的掐乔骏毅的胳膊。   果然,早早就有一大堆人在那等候,忠义侯和侯夫人早早就坐在高堂之上。   见到两人走进来,众人都不自觉用目光打量着宋云娘。   宋云娘虽心里因为迟到而忐忑,面上却也不露怯,坦然的接受大家的目光。   她现在早已不同从前,这点阵仗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的。   “瞧瞧,还真是个可人儿,难怪我们家这皮猴子终于肯安定下来。”   侯夫人笑盈盈的第一个发话,神情话语都十分随和,并表示了自己对这门亲事的态度。   对于两位新人迟到的事,并没有在意。   “可不是吗,瞧这模样端正又大方,和咱们毅哥儿走在一起真是搭配。”   距离侯夫人最近的一位老妇人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乔骏毅给宋云娘介绍在场的人,他们都是乔家的族人,之前虽然宋云娘就已经去认,现在才对上人。   在场所有人的态度可谓非常的好,并没有因为宋云娘是二婚而有什么异样情绪。   虽然乔骏毅也不是第一次成婚,可这世界对女子更加苛刻,尤其是这样的人家。   当初乔骏毅想要迎娶宋云娘,也是受到过阻挠的。   虽现在有皇上赐婚,可若是不喜依然不会有好脸色。   可现在并没有体现出来,想来乔骏毅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已经处理好一切,不会让她进门后为难。   宋云娘和乔骏毅给忠义侯夫妻敬茶,忠义侯并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便是接下了茶并送上了一个红包。   轮到忠义侯夫人,她也没有刁难直接接了过来抿了一口。   “今后你们二人要好好过日子,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说着给宋云娘手腕上套了一个翠绿的镯子,色泽极好瞧着是个老物件。   “这玉镯虽不值什么钱,却也是我戴了很多年,从前还让高僧开过光的。”   旁边有人打趣道:“这镯子你都舍了,看起来非常满意这个媳妇。”   忠义侯夫人也笑道:“我家毅哥儿主意大,这么多年没找到合适的宁可独身一人,现在终于有个可心的,我不得好好待着怎么成。”   若说十分满意,忠义侯夫人也无法违心说这话。   虽说自个这儿子之前有克妻的名头,但是他依然能找到身世更好的姑娘。   宋云娘不仅是二婚,还门不当户不对,虽说现在身上有那皇上赐的官职,却也远比不上他们家的。   奈何儿子喜欢,还请了皇帝赐婚,她也没法再说什么。   乔骏毅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若是不好好待着他心疼的媳妇,回头和他们离了心得不偿失。   “多谢母亲,这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云娘一定会好好爱护。”   忠义侯夫人摆摆手:“就是个死物件,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你之前送来的那些东西呢。”   乔芸山噗嗤笑了起来:“母亲,您也忒不讲究了,这才第一天就跟儿媳妇要东西了。”   “你这小冤家,哪里有这么说自个母亲的!”   忠义侯夫人佯怒道,大家都纷纷笑了起来,气氛更加缓和了。   宋云娘笑道:“之前我也是从书信里得知母亲的情况,如今我来了,可以专门为母亲调制,如此效果更好。”   其他人也纷纷讨好,宋云娘这边还没开口,忠义侯夫人就帮她给推了。   “不成不成,我儿媳妇就一个人,还刚刚嫁进来,哪里有这么多工夫。”   其他人纷纷笑话,说忠义侯夫人第一天就开始护着儿媳妇了,两人真真是投缘。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宋云娘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担忧,第一次婚姻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虽然没有去想,可她潜意识里还是很害怕与乔骏毅的家人尤其是长辈相处。   忠义侯府有很多人,情况比从前复杂得多,也就更难应付。   宋云娘倒也不是害怕,只是不像太多纠缠,不想将精力花费在家长里短里,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   适应了几日,宋云娘真正的融入了这里,虽然在一个大家庭里,却也不会感受到别扭。   忠义侯夫人就如同第一天见到的那样和善,并且没有太多插手他们院里的事,虽在一府却不会互相妨碍。   忠义侯府的规矩也不大,不需要儿媳妇早早请安每天伺候,也不需要饭桌上布菜等。   而且忠义侯府每天也就晚饭在一起,其他时候都是自己在院里解决的,也让宋云娘有很多自己的时间。   成婚以后,宋云娘与乔骏毅的关系比之前更加亲昵,两人在一起比从前更多话题也更加愉悦,让宋云娘真正感受到了婚姻带来的幸福。   婚姻并不可怕,只是要找对了人。 第60章   宋云娘和乔骏毅新婚之后腻歪了几天, 就开始各自忙碌了起来。   正如同乔骏毅婚前保证的那样,宋云娘依然可以做想要做的事,可以自由出入忠义侯府。   只不过必须要乘坐忠义侯府派的马车,身边得有人跟着, 以免冲撞。   宋云娘觉得这样也好, 更加方便也更加安全。   虽说这是天子脚下, 一个女子在外还是有很多不便的。   有忠义侯府这块招牌,出门办事都多一些底气。   宋云娘既然已经嫁了进来, 也就不会执拗分你我,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合理利用资源。   每天早上, 宋云娘给忠义侯夫人请安之后,就直接出门,前往徒弟们所在的宅子。   一来是教导徒弟们, 二来也是为了研制一些东西。   “师父!我们又找到了不少发痘的牛, 就关在后院里。”肖富贵兴奋道。   肖富贵虽然刚来到京城没几天, 却已经对京城很是熟悉了。   前一阵宋云娘在忙碌成亲的事时, 她并没有布置太多作业,而是给了他们一些钱,让在京城里玩, 熟悉京城。   宋云娘还让乔骏毅帮忙找几个人带着他们,以便更好的了解。   她的这些徒弟年纪都不大,还是好玩的年纪, 很快就将京城大致逛了一圈,对京城有粗步了解。   这其中以肖富贵的信息最灵通,现在比宋云娘懂得多得多。   “真的?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宋云娘连忙走到后院,果然看到几头牛在那里安逸的吃草。   这些牛都是母牛, □□部位出现了局部的溃疡。   “对,没错,就是这个。”   宋云娘检查一番,高兴不已。   她要提取的正是牛痘病毒,用以接种来预防天花。   天花在后世也是无法攻克,不过却可以通过种痘避免。   在这个世界,天花从来都是非常恶性且高传染的传染性疾病,甚至曾经还有皇帝死于天花。   一提起天花,人人惶恐。   牛痘是人类最早免疫接种的案例,宋云娘之前就了解过,其实已经有人提出过类似的理论,让人产生免疫。   因为大家发现,只要发过痘的人,就不会担心再感染上天花。   所以创造了人痘,可人痘的杀伤力太大,很容易导致人死亡,这才搁浅了下来。   牛痘却不同,它的毒性没有那么强,普通人只是有轻微的反应,就能产生抗击天花病毒的抗体。   宋云娘之前听人提起天花,就惦记着这件事,她其实已经给家里人和自己都种上了牛痘。   只是想要推广,却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人痘出过人命,现在要种牛痘,很多人肯定并不信任,难以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宋云娘嫁给了乔骏毅,又被御赐为大药师,也就可以借用名声去推广这件事。   空谈是没办法得到信任的,宋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这里人能够听懂的话去解释。   唯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证明它的作用。   宋云娘将牛痘病毒都提取了出来,并将几个徒弟都叫了过来。   “我之前就与你们说过,这牛痘可以预防天花,你们是否愿意尝试?”   宋云娘虽然有十足把握,可也不能勉强徒弟们。   况且证明的方式就是要带着大家前往疫区,天花向来都是大家谈之色变的,宋云娘是因为另一世记忆中验证了效果,所以不会担忧,其他人却是不同。   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何物,是否有效,心中也难免会惧怕。   几位徒弟毫不犹豫开口:“我们愿意!”   “师父,您和宋桃儿都已经种过了,我们没什么担心的。”肖富贵道。   其他人而已纷纷附和。   宋云娘这才给所有徒弟种了痘,观察了一天,看他们都没什么事,这才离开。   晚上的时候,宋云娘将这事给乔骏毅说起。   乔骏毅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看起来并不高兴?可是担心这事不靠谱?你放心,我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也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   乔骏毅沉默了一会,道:“你想要如何验证?”   “我……”   “你是要主动前往疫区,以身试毒?”   宋云娘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保证道:   “你放心,只要种上了牛痘,就不会担心染上天花。”   乔骏毅并没有开口。   宋云娘知道他担心,挽着他的胳膊笑道:“你还不信我的本事吗?”   乔骏毅将她搂入怀中:“我不是不信你,可依然会担忧。”   “可这件事我必须去做,若是成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不仅如此,对于整个忠义侯府也是有很多益处的。   忠义侯府虽然一向闲散,可也不代表不需要这些名声。   若是靠宋云娘自己,恐怕影响力难以在短时间内扩散太大的范围,且由于她是女子,只怕带来的收获也不会十分有限。   换做忠义侯府却是完全不同,不说谋求什么,至少能保证一世无忧。   毕竟,等大家看到效果的时候,再经过一些宣传,一定会让大家感叹这其中的神奇,觉得他们是大善人。   只要不是昏君,他们家里没有犯天大的错,看在做出这么大贡献的份上,也不会动他们。   “明日也给我种上。”   “好。”   牛痘本就有用,且毒性小,宋云娘又处理过实验过,非常的有信心。   “你多准备一些,到时我们一同前往。”   宋云娘怔了怔:“你不必如此。”   乔骏毅自己身上也有公务,并非是闲人。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选好日子提前与我说一声便可,我会安排好与你一同前去。”   宋云娘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再反对。   若是有乔骏毅在身旁,也更加的安全,也更加取信于人。   宋云娘虽然没有去过疫区,却也知道那里的情况恐怕非常的糟糕。   尤其不少人知道自己被放弃,很可能行为比较偏激和极端。   要知道,很多地方感染了天花之后,就会到处封锁,有些地方的官员因为害怕,直接将那里的人都给烧死,也不管是否感染上了。   如此一来,一旦有地方爆发天花,那里就会混乱一片。   不少人一听朝廷有动静,连忙往外跑,导致天花传播速度更快你,更加难以控制。   “你之前说陪嫁的礼物就是这个?果然能够将其他嫁妆都给比下去。”   天花一直是令人最为头疼之事,可这玩意就跟灭不尽似的,哪怕当时把那一大片都给封住烧死,其他地方依然会爆发。   宋云娘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啊,有什么陪嫁是比救活更多的人更有意义呢?” 第61章   忠义侯府的人知道宋云娘要去危险的疫区, 完全没有女子不可在外抛头露面的想法,不仅非常的支持,还引以为傲。   忠义侯更是亲自过问,听到宋云娘非常的有章程, 激动得拍案而起。   “你说的是真的?!你说的牛痘真能抵御天花?”   宋云娘肯定道:“我确定, 得过天花且能扛过去的人就不会再有, 这是因为体内有抗体,也就是能让人不再染上天花的东西。人痘在古书里其实早就有记载, 只是人痘非常危险,可牛痘却安全多了。”   忠义侯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乔骏毅道:“父亲, 云娘是个谨慎的人,她说能就肯定能。”   忠义侯这才停下来,并没有对乔骏毅这句话有所质疑, 抿了抿唇下决心道:   “既然如此, 我们忠义侯府所有人都种上牛痘!”   宋云娘惊诧:“父亲……”   忠义侯抬手打断:“如果连我们自家人都不相信不愿意种上, 又怎么给别人种呢?况且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咱们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乔骏毅并不意外,朝着宋云娘肯定的点头。   宋云娘很是开心, 她嫁给乔骏毅,乔骏毅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能得到家人的支持, 这让她感到再好不过。   忠义侯当天就开始了热热闹闹的种痘行动,家里所有人都必须要种痘。   这其中也不乏不乐意的,可忠义侯府别看平时与世无争,逍遥散漫, 实际上管得非常严格。   忠义侯亲自下令,没人敢违抗命令。   尤其忠义侯本人第一个亲自种痘,心里再不乐意也无话可说。   机灵点的还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谁不知道这天花多可怕,既然忠义侯都敢亲自试验,说明这是真的有用,大家也就没有多担心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不仅如此,连乔芸山这样的外嫁女也跑回来种痘,对宋云娘非常地信任。   可忠义侯府这样的做法,在外头掀起轩然大波,京城里如今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此。   “种牛痘?从牛身上弄下来的东西,种进人的身体里?!”   “我的娘也,忠义侯府的人是疯了吗,怎可这般胡闹,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这么治天花的!”   “牛?他们不会变成牛吧!”   “真是荒谬至极,自古近来,真是闻所未闻,忠义侯府败落也不能以此为噱头。”   “……”   京城谣言四起,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奇葩事。   哪怕宋云娘之前有皇上亲赐的‘大药师’名号,依然对此充满了质疑,觉得忠义侯府的人都疯了。   甚至有人以宋云娘的身份攻击,说她克死父母,还被前任丈夫休弃,就是个扫把星,今后必会将整个忠义侯府拉向败落。   惋惜忠义侯府终于出了乔骏毅这样有前途的儿孙,现在却又要败在一个小媳妇手里。   更多的人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如果没有忠义侯的默认,一个小小女子怎么会掀起这样大的风浪。   大家都觉得这是忠义侯府沽名钓誉,刻意用这样的事来为自己谋名谋利。   忠义侯府虽然在京城根深蒂固,可近些年来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拿得出手的,如今怕是按捺不住想要搞些名头。   不管外头怎么议论,忠义侯府依然我行我素,不仅亲自上阵种痘,还极力的为宋云娘这次远行准备各种药材。   疫区的情况肯定很糟糕,不仅仅天花还有其他疾病,抵抗力下降染病的概率也更高更不容易恢复,多准备一些药材总没错。   之前宋云娘做这样的决定只花了自己的钱,还有乔骏毅给的,现在有忠义侯府也出面,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宋云娘虽然做生意赚了不少,可到底也没开始多久,家底还是不够厚。   乔骏毅能拿出的也是有限的,毕竟未分家,他虽然在外拼搏可个人财产对比忠义侯府这样老牌家族的家底,那是完全没法看的。   忠义侯府这些年虽然没有在权力上有太多建树,可一直是富贵翁,家底非常的厚。   这样宋云娘更加有底气,为这次远赴做足了准备。   在离开京城的前一天,忠义侯夫人带着宋云娘和府里一干女眷一同到京城最有名的青云寺去祈福,希望这次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青云寺建在京郊,因为灵验而香火鼎盛。   宋云娘本来着急赶赴疫区,并不想浪费一天时间去祈福,要知道来回加祈福这一天基本就没法做别的了。   可乔骏毅依然坚持让她去一趟,倒不是他有多信这些,而是看宋云娘这些日子为了这些事一直不停奔波,每天睡眠时间很少,整个人都是紧绷着,希望她能借此稍稍休息。   否则等他们开始启程,就不会再有安宁的日子。   宋云娘知道乔骏毅的好意,也就没再拒绝,跟着忠义侯夫人一行人一同前往,也借此机会跟大家熟悉。   虽然嫁入乔家有一段时间,可平常她还要忙碌各种事,所以相处的时间比较少,对许多人都不太熟悉。   “这里真舒服,很是清净。”   宋云娘一进入青云寺就忍不住感叹,这里不愧是佛门圣地,一走进来就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段时间她的压力还是很大的,虽然知道自己的方法不会有问题,可依然难免担心。   毕竟很多东西都没法用仪器测试,只能凭借经验去制作。   忠义侯府给她的支持是她的后盾,也是她的压力。   况且,还事关那么多人的性命,她是想要建功立业,更多的还是希望不要有那么多的伤亡。   “嫂嫂,咱们进去逛逛。今日青云寺未对外开放,就是让你能够享受一份安宁,让你能烧到头一柱香。”   跟宋云娘关系最好的乔芸山今日也跟了过来,给宋云娘介绍道。   宋云娘诧异:“你这话……这是刻意为我安排的?父亲母亲也太费心了。”   青云寺虽然是佛门清净之地,可因为香客众多,所以平日有很多人会进来烧香拜佛。   青云寺每天的头一柱香,都是最热门枪手抢手的。   虽然大家都很克制,可人多就难免会显得热闹嘈杂。   乔芸山笑道:“不是父亲母亲安排的,是青云寺的主持知道你要来,主动安排的。他说你是要去救苦救难,理应让你烧第一支香,让佛主保佑你。”   宋云娘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心中很是激动和感慨。   “主持有心了。”   “虽然外头有很多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可是更多人都希望这是真的。”乔芸山感叹。   天花自古以来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偏偏没办法彻底消灭,时不时就会有爆发。   一旦开始爆发,总是会死伤无数,莫说百姓,就连皇室之中都曾有人因天花而死。   忠义侯府曾经也有一位姑奶奶死于天花,只要一提起,无人不恨。   那一次整个京城都因天花变得灰败,令人十分痛恨。   皇帝现在也得到了风声,虽然没有直接表态,可暗里也是给宋云娘各种支持,否则也不能这么快的调派物资。   忠义侯府的人虽然都种上了牛痘,可并没有接触天花患者,也不知是否有用,大家都在观望。   宋云娘觉得肩上的责任更重了,她不但不会畏惧,反而更加充满了斗志。   她进入主殿虔诚地烧香拜佛,佛主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为更多的人造福。   烧香拜佛又游走了一圈之后,宋云娘并没有去听禅,而是选择在一处休息。   她想要放空自己,这些天她确实有些累了。   “嫂子,我去前面瞧瞧,你先在这里休息。”乔芸山道。   宋云娘笑着点头:“你帮我去跟母亲道个歉,等我归来的时候,再好好陪她一块听禅。”   也就是忠义侯府的人这么开明,若是别的人家媳妇肯定要在婆婆身边伺候的。   忠义侯府夫人却完全不会摆这个架子,非常地通情达理。   宋云娘也不会委屈自己,刻意的迎合去委曲求全,可该讲的理也还是要讲的。   乔芸山离去,院子一下空了下来。   宋云娘也没留在屋子里,而是在后院漫步,欣赏这里的风景。   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原本的疲惫和焦虑,在此情此景之中,彻底消散。   宋云娘还很有闲心的逛着花园,看那些文人墨客留在墙面上的诗作,感受他们当时的心情,自己那些事反倒抛到了脑后。   还好她听了乔骏毅的话,否则恐怕没有那么快的放松下来。   只是可惜乔骏毅不能陪着她一块过来,他是武将现在要离京有很多事需要去做,比她也闲不到哪里去。   不过没关系,等他们回来可以一块过来,那个时候更加有闲情逸致,可以一起慢慢欣赏这里的风景,感受这里的安宁。   “云娘。”   一个声音在宋云娘身后响起,宋云娘的眉头微微一皱。   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来人竟是她早已淡忘的人——沈云书。 第62章   宋云娘看到沈云书微微皱了皱眉, 面上并无太大反应,看了他一眼便是转身准备离去。   孤男寡女,曾经又有渊源的两个人站在这里,若是被人看见肯定又要招惹是非。   “云娘!”   沈云书追至宋云娘跟前, 将她给拦住.   宋云娘这下心里有点火了, 沈云书身为男子若是被人瞧见不会如何, 可她的名声可就毁了,还会连累忠义侯府。   “沈公子, 请自重。”宋云娘沉声道。   沈云书见她这般疏离,想到曾经美好时光,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曾经温婉之人, 如今怎么变成这般凌厉。   他将这些小情绪压下,道出这番来意。   “云娘,你要前往疫区之事我听说了, 是不是乔家逼迫你这么做的?你一个女子怎么能担此大任, 这可是天花并非儿戏!”   沈云书越说越愤怒, 脸上尽是不耻和不屑, 又有对宋云娘的同情。   “忠义侯府为了自己的名声,竟是连你一个女子都不放过,以你作伐, 真是太过无耻!”   宋云娘完全没有想到沈云书拦住她,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还莫名其妙有了这样的结论。   “沈公子, 你莫要在这胡说八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别乱给人乱扣帽子!况且这是我家的事,与你何干, 你一个外人在这攀扯什么。”   沈云书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动怒,反倒神色黯然。   “云娘,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当初与你和离并非我的本意,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心中从不曾忘了你,一直想办法将你重新娶回去……”   “别,沈公子,你我在和离那一刻开始,与你不再是同路人,莫要再将你我扯在一起。这是对我的不尊重,是对我如今丈夫的不尊重!若你还念我们曾经那点情谊,就莫要在这害我!”   沈云书听这话有些急了:“云娘,你听我解释……”   “若沈公子拦住我,就为了说这些车轱辘的话,那么大可不必!你我如今另有婚嫁,从此就是陌生人,莫要在此胡乱攀交情。男女有别,沈公子不怕外人说道,我却还是要脸面的。”   说完宋云娘甩袖离去,沈云书连忙跟上又将她拦住。   宋云娘彻底恼了:“你若再这般,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自从自立就知道女子在这世道艰难,因此也开始强身健体,学一些自卫之术。   虽因为自身受限,依然难以与健壮男子对抗,可想要逃离却并不难。   宋云娘正打算将藏着的银针拿出,沈云书又连忙开口:   “云娘,我知道你有怨怼,今日我们暂且不谈这些。你这次绝不能去那疫区,这是送命之事啊!忠义侯府这般做,不过是想利用你在朝堂上争一席之地,想你在陛下面前露脸争个光,根本不管你的安危。   你若是担忧忠义侯府对你不利,我会想办法将你给藏住,不会让你因这朝堂之事陷入困境之中!什么牛痘,不过都是滑稽荒谬之谈,哄骗孩童之事罢了!”   沈云书脸上布满了担忧,宋云娘看了他一眼,她并不怀疑他这话真假,虽然觉得有些幼稚可笑。   宋云娘怜悯地看着他:“我最后说一遍,这是我自己要求的,那牛痘也是我制作出来的。你觉得我一无是处,却有的是人支持和肯定我的能力。我身为女子,并不代表我是蠢人。”   说完再也不管沈云书是何情绪和反应,直接甩袖离去。   沈云书想要拦住,她的银针扎在对方麻穴,趁机离去。   宋云娘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乔骏毅就在自己跟前,高大的身影在背光而立,能清楚地看到他灿烂的笑容。   宋云娘心中一动,朝着他雀跃的奔去。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今日你有公务在身吗?”   乔骏毅抚着她的头笑道:“再忙也需要休息,明日就要启程,特许我放半天的假。”   宋云娘想到什么:“你知道沈云书会出现在这里?”   忠义侯府向来小心,她虽然身边不需要人伺候,可守护她安全的侍卫从不会马虎。   沈云书却能堂而皇之的避开众人与她相见,宋云娘觉得若无人刻意,这事难以达成。   乔骏毅只是笑笑,宋云娘就明白了,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你不帮我拦着,还刻意将他放进来,这是故意试探我,还是担心我的名声不够糟糕的。”   她虽然有皇帝亲赐的‘大药师’名号,可到底是和离过的女子,在世人眼里总是有所不齿的。   明面上都经常会有怠慢,更别说私下如何。   “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我并未刻意把他推进来,只不过也没有刻意拦着罢了。”   乔骏毅整个人心情愉悦,虽然早就知道宋云娘不会如何,亲眼见到她的态度,还是依然忍不住高兴,大约是每个人的劣根性。   未等宋云娘动怒,乔骏毅又解释道:   “我并非为了试探你而这般做,不过是近来朝中非议,他更是一直觉得我们忠义侯府要挟你,没少上蹿下跳。若一直拦着,他反而蹦跶得起劲,所以才顺水推舟。   抱歉,没有提前知会你,我也是上了山,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给混进来了。你莫要生气,我任你打骂,如何惩罚我都任由你处置。”   宋云娘闻言也不再动气,她也很清楚其中道理。   这倒也不是沈云书多关心她,不过是朝廷之中的博弈罢了,他只不过是那个被推出来的人而已。   自从忠义侯府决定支持她,这朝中就开始因为此事而热闹起来,阵营之争也借这筏子fazi兴风作浪。   沈云书这般所为,可能有他自己的意思,也有背后势力缘故。   若她真的答应沈云书,恐怕就会成为讨伐忠义侯府及其阵营的工具。   忠义侯府虽然从不站队,可这朝堂也由不得你真的两边不沾染。尤其忠义侯府也没真的想要做闲散富贵翁,为了家族兴旺,还是有所图的。   只不过站的是皇帝,其他都不搭理罢了。   宋云娘没好气用力拧他耳朵,实在是其他地方拧也拧不动。   “若下次再这般,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虽然不惧他,可也不想沾惹麻烦。”   乔骏毅煞有其事的倒吸口气:“娘子教训得是!我今后绝不再自作主张!”   沈云书神色恍惚的回到家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柔弱的宋云娘,现在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虽然之前也见识过她的泼辣,可他也只以为是女子使性子罢了。   毕竟她被自己休了,一时动怒也是能够理解的。   可如今,惹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这般模样,这就在沈云书意料之外了。   当初还是隔着门,现在他亲眼看到宋云娘的表情,两人到底相识已久,又曾有过亲密关系,自然明白宋云娘这般并非作假。   宋云娘怎么就变成这副他认不出的模样了,这让沈云书觉得物是人非,心中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感慨。   “二哥儿,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母见到自己最令她骄傲的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   沈云书看到亲手将他和宋云娘拆散的母亲,心中百感交集。   他曾经非常喜爱宋云娘,也看到宋云娘为他为这个家的付出,可不知为何他娘亲就是看宋云娘不顺眼,难以容下她。   若是他的母亲稍微通情达理,是不是现在情况就会不一样?   宋云娘这一趟就是一个死,他虽不再是她的夫君,也不想曾经共枕之人落得这样的下场。   最终,沈云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道:   “没事,不过在想朝中之事。母亲,你这般高兴,是有什么事吗?”   母亲从前看宋云娘不顺眼,每日都盛满了怒火。   原本以为休走了宋云娘,她会变得高兴,可他娶了庄婉秋,依然不见母亲高兴。   尤其接来京城后,眉间的愁容越深了。每日都喜欢在他面前絮叨,述说庄婉秋的不贤,她日子的艰难,让沈云书烦不胜烦。   沈云书也曾旁敲侧击过庄婉秋,希望她不要跟自己的母亲计较。   可庄婉秋是从小被宠大的大小姐,父亲是礼部侍郎,爷爷是工部尚书,和温柔和善的宋云娘完全不同,根本不会忍气吞声。   且京城又是她的地盘,他们一家住的都是岳父大人帮忙找的,月租远远低于市价。否则依照他在翰林院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好的房子。   在官场上,更是多得庄家的照顾,才能比同期进士多了许多机会,能进入翰林院也是庄家的功劳。   沈云书在家乡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放在京城,却远远不够看了。若无岳家,如今还在苦苦熬着,没有现在荣耀。   因此难免英雄气短,无法像对待宋云娘一样对待庄婉秋,庄婉秋也不吃他那套,更不会吃沈母那套。   当然,庄婉秋也没有虐待自己的婆母,明面上做得很好,没人会多说一句,可更多的就甭想了,比如为了讨好婆母苛待自己,又或者交出自己的嫁妆任由婆家支配等。   沈云书很少见到自己母亲这么高兴,心中难免好奇。   沈母笑道:“我听说明日那贱婢就要离京?还好当初我英明将她休弃,否则今日必是会被这女人给拖累!”   虽然庄婉秋没有她想要的那么顺从贤惠,可对比从前的儿媳,沈母还是觉得很满意的。   就算不满意,她也不允许自己后悔,这样只会让她感到更加愤怒。   沈云书望着自己的母亲,一时难以言喻心中情绪,他很想问一句:   “母亲,云娘从未曾做错什么,还曾经费尽苦心地伺候你,你为何如此厌恶她?如今她有性命之忧,都要这般幸灾乐祸?”   可最终,这话并未说出来,问出原因也没有任何意义。   沈云书最终只道:“母亲,我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沈母见他神色憔悴,也没再纠缠,关心几句又忍不住开口道:   “你与秋娘成婚也有三年多了,她肚子还没消息,虽然给配了陪嫁丫鬟,可到底是她的人,肯定不知道用什么腌臜法子让她们不能怀孕。所以我打量着,给你纳个良妾,这么长时间了她总不能再拦着了吧!这是要绝了我们沈家的后啊!”   沈云书闻言觉得心更累了,因为这些事,家里就没有再安宁过。   沈母和庄婉秋之前虽然也有些矛盾,可到底也没严重到哪里去,不过是婆媳之间的小摩擦罢了。   沈母对待庄婉秋也没有像对待宋云娘那般苛刻,她想要下马威也会被庄婉秋身边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给震慑住。   可就因为子嗣纳妾之事,两人关系恶化,且斗得不相上下,让沈云书烦不胜烦。   沈云书正愁着,想着怎么给溜走,庄婉秋走出来冷笑道:   “婆母,你这话就诛心了。我的丫鬟虽然只是奴婢,可也是家里精心调养出来的,不比小门户的千金小姐差。我尽心尽力想要给相公开枝散叶,只是缘分未到也奈何不得,不求你多夸奖,你也不能这般诬蔑我!”   “若你真的尽心,怎么到现在还未曾有动静?我看你就是善妒,自己生不出来,也不让别人生出来!兴许那些丫鬟早就给灌了药,所以才会这般!”   庄婉秋恼了:“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庄婉秋乃堂堂当今尚书孙女,怎么会做出这般无耻行为!我自问嫁入沈家,就恪守媳妇的本分,该做的我从不含糊。”   “呵,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云书被烦得不行,每日这般争吵,让他畏惧回家。   这也让他格外怀念与宋云娘郎情妾意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不会争吵,宋云娘也不会在他耳边不停的絮叨。   所以今日才会大胆相见,想要寻回从前时光。   眼看着两个平日极为端庄之人在那越发如市井村妇般争吵,沈云书感到绝望极了,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要回屋休息。   没料到却被庄婉秋给叫住:“相公!你莫要走,你自个说说我是不是尽了一个媳妇的责任,当初你又是如何答应我祖父我父亲和我哥哥们的!”   沈云书被拉了回来,躲也不能躲,逃也不能逃。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朝着完结奔跑,比心 第63章   在京中为了筹备各种物资, 已经耽误了几日,宋云娘和乔骏毅上路之后完全没有休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疫区。   未深入腹地,就已经看到很多人拖家带口地离开自己的故乡, 生怕天花蔓延, 连累到自己。   这些人大多是有些家底的人, 贫穷之人难以离开自己的家乡,只能听天由命。   得知朝廷派人前去治疗天花, 这些人都感激不已,可谁也不敢因此回乡。   天花无情, 虽然人为干预会缓解很多, 让伤亡没有那么夸张,可天花实在太过可怕,没有能够治疗的办法, 完全靠自身去扛。   无人敢冒这个风险, 只想等一切过去再说。   宋云娘和乔骏毅逆行深入, 此时天花爆发之地已经被封锁, 不管谁也不能出来。   当地官员看到乔骏毅和宋云娘一行人前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朝廷终于派人来了!若是再不来人,只怕那些刁民就要翻墙跑出来了!我们县衙就快顶不住了。”   天花乃烈性传染疾病, 令人闻风丧胆。   古往今来,都是以封锁疫区,然后将人焚烧, 避免天花的传染。   可这次来得太过突然,不仅在周边村落爆发,还祸及整个县城。   吴县虽乃贫困之地,却又属于上县, 人口众多。这一封锁让所有人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传染。   即便不被传染,也害怕自己被朝廷放弃,最终于那些患有天花之人一同陪葬。   天花毁一城之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还有些地方,因为不忍,使得原本只是一小片地方,最后让那些人跑出来害得更多人染了天花。   甚至于,还传染到了京城,让皇族之人也被传染上了,令当时的皇帝雷霆震怒,处罚了不少监管不力之人。   这也使得此处一发现有天花,朝廷立刻下令封城,谁也不能出来。   可即便如此,想要完全将人困在里面也是难以实现的,里面有权有势的人家,总会想尽办法逃出,困住的多半都是那些百姓罢了。   “如今情况怎么样?”宋云娘也走出马车问道。   “已经按照云娘子之前给的防疫指南建立了专门的隔离区,安排了已经感染了天花之人。如今城里和附近村庄都在排查患者,每家每户都让曾经患有天花的人查看,应该没有漏网之鱼。”   宋云娘虽然不能及时赶到疫区,不过早早地就将自己整理出来的防疫手册送到这里,让他们先提前做好准备,避免病毒的扩散。   说着这官员深深叹了一口气,满面愁苦道:   “大家都觉得这是让人去送死,觉得朝廷抛弃了他们,如今那里乱成了一片,城中也人心惶惶,有些人还刻意将家中患者给藏起来。”   这次力度极大,连官宦之家也必须按照规矩办事,这惹恼了当地的豪绅官宦,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谁都认为得了天花就是被放弃了,没有了生的机会就难免会疯狂。   天花虽然无药可医,可依然有人能撑过去,并非百分百的死亡。   现在只是暂时将人隔离开,因为得过天花又活下来的人手很少,因此那里也没法好好管理,也不好让正常人进去以免感染,所以难免就会混乱起来。   “多亏县令深明大义,一直在城里守着,否则……”   官员想到县令一家人的决绝,心中感慨不已。   平常觉得县令是个平庸之辈,凡事总喜欢和稀泥,可这次却让人刮目相看。   不仅他镇守在城里,连自家人也未曾送一人出城,这使得原本蠢蠢欲动的当地豪绅官员之家也变得老实不少,没有理由逃离。   这也给宋云娘和乔骏毅准备的时间,让他们不至于未准备充分就火急火燎地赶来。   “不用担心,我们来了,会尽心尽力的。”宋云娘安慰道。   那官员见宋云娘十分笃定,心中的绝望都散去不少。   “云娘子,您真有办法治好?”   宋云娘道:“我也没有治愈天花的法子,更多是重在预防,以及减轻症状。”   官员的脸更苦了,不过也并不意外。   “若是娘子能控制住,不让其继续扩散,同样也是大功德。”   宋云娘点了点头,稍作休整就带着自己的弟子以及从忠义侯府带出来的人,穿着特别制作的袍子进入疫区。   为了避免大家看着害怕,袍子的颜色并非白色而是浅绿色,看着更加温和。手上套着动物肠子制作而成的手套,全身上下都包好。   乔骏毅也同样没有闲着,带着部下一同进城维持秩序,确保宋云娘能够顺利施展。   “云娘子,这里面可都是天花病人,您没有传染过天花,进去可是要命的啊。”   守门的人忍不住劝道,他的脸上都是麻子,是从前染上天花之后留下的痕迹。   宋云娘是京城来的官宦人家的娘子,若是出事了上头肯定会怪罪下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宋云娘做了预防,可大多数人还是不太信的。   从牛身上刮出来的东西,放进身体里就能预防天花?   这比喝神婆烧的符水听着还不靠谱啊!   “我说没事就没事的。”宋云娘笑道。   守门人见劝不动,又继续道:“若不然您那些手下进去,里面又脏又乱,您这样的身份进去不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的,开门吧。”宋云娘不再解释,唯有看到效果,大家才会真的相信。   守门人望向已经闻风而来的县令,县令朝着他点了点头,这才打开了门。   宋云娘正准备跨步,县令深深鞠了一躬。   “云娘子高义。”   宋云娘还礼:“不过是做我自己该做的事罢了,大人不必如此。”   随即对着身后的弟子们道:“我们现在就要进去了,你们怕不怕?”   “不怕!我们相信师父!”   肖富贵等一众弟子声音清脆坚定,让原本还是有些担心的忠义侯府之人也安心不少。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怕死,不过见到宋云娘这般笃定,担心随之散去不少。   宋云娘点了点头,继续道:“一会就按照之前给你们培训的那样做,虽然不再担心感染天花依然要保护好自己。”   现在的医疗水平比较差,又没有进行系统的检查,很可能里面的病人除了感染天花还有其他疾病。   如果因为种了牛痘就大意,那很可能会因为其他疾病而死。   当他们进去隔离区,看到眼前的场景更加验证了宋云娘的想法。   这里大部分人都极为地绝望,完全没有生气,到处是污浊,也没有人在意。   他们就要死了,又怎会管其他。   还有不少人因为绝望而做出不少疯狂的事,如果没有乔骏毅派人守护,宋云娘一行人走进来,就会被人给冒犯了。   大家看到他们这样奇怪的打扮,哪怕不是白色依然感到害怕极了。   “这是上天派来恶鬼要把我们都杀了吗?苍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娘,我害怕,我想回家!”   “我要离开这里,我没病,我没病!”   “……”   隔离区里一片哀鸣,还有人想要反抗,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一人拿起锣鼓用力敲打着,让原本吵嚷的隔离区瞬间安静下来。   宋云娘这时候才开口:“我是大药师宋云娘,我是来帮你们的,朝廷并没有放弃你们!”   “怎么可能,我们染上了天花,你们把我们扔在这里,不就是想要烧死我们吗!”   “明明有些人能活下去,为什么我们还没死,就不让我们活啊!”   “……”   锣鼓再次被敲响,宋云娘道:   “如果放弃你们,我何必在此。我未曾染过天花,我依然敢来,难道你们还不敢让我治吗!”   宋云娘将口罩拉下来,其他人也全都照做,脸上并没有染上天花会留下的麻子。   大家见状也纷纷惊奇不已,他们很清楚天花的厉害。   有些人是被抓进来的,可也有不少人是自愿的。   因为如果他们不来这里,就会祸害自己的家人。   这里为什么这么脏乱差,也是因为没人敢进来管理,毕竟得了天花还能活下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他们是只能掰着手指过日子,或者被天花弄死又或者被烧死,总归活下来的几率非常的小。   可现在竟然有没得过天花的人进到这里,看那领头的娘子就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即便有一些好人家娘子好心,也绝对不会有人敢做到这个地步。   难道,他们真的有办法?   刚才听她说,她是什么大药师?   宋云娘身边一个来自忠义侯府的仆役道:“我们家娘子乃忠义侯府二少爷之妻,若朝廷真不再管你们,也不必多此一举。”   这话一落,众人瞬间不同了。   大药师大家没怎么听说过,可侯府是什么地位还是非常清楚的。   有了这一幕,再加上乔骏毅派的兵卒守卫,整个隔离区很快被宋云娘一行人整顿得井井有条。   等乔骏毅进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重症和轻症被分开,有些并非天花的病人也被隔离到其他地方,街道干净飘着浓浓的药香和食物的香气。   天花无药可医,可健康的身体能更好地抵御病毒。   隔离区的稳定,也避免有人想要偷偷跑出去感染更多的人。   “我们又找出不少偷偷藏着的感染者,乡下恐怕还有,我得去一一搜索。”乔骏毅道。   虽然县令早早就下令,且一直在搜索,可依然难免有漏网之鱼。   宋云娘颔首:“这里有我守着,你放心去吧。还有周围县市,都要查清楚。”   “你莫要忙得忘了休息,我会尽早归来。”   宋云娘笑着应下,可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身不由己。   宋云娘和乔骏毅的到来,在吴县里掀起不小波浪。   尤其知道宋云娘直接住进隔离区,更是令很多人惊奇不已。   “这宋云娘竟是这么大胆!别人恨不得跑的地方,她竟然主动前往?!”   “莫不是忠义侯府太过苛刻,故意用她收买人心?”   “这怎么可能!即便她身份低微,可好歹也是皇上亲赐的大药师,不该这般被轻怠。况且不仅是他,那乔将军也经常进出。”   “这么说来,莫非那牛痘真的有用?否则怎么敢如此大胆?!”   牛痘之事早在城里传开,大多数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现在看宋云娘竟然敢这么做,不少人心底都开始动摇起来。   “先看看她会不会染上天花,不是进去的人不少吗,过几日就能知道到底如何。”   又过了几次,宋云娘一行人依然没有传来感染的消息,隔离区外已经围着不少打探消息的人。   宋云娘一日走出隔离区,有个妇人直接冲过来跪在了宋云娘的跟前,哭诉道:   “娘子,求您给我种上牛痘,让我进去照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只有三岁啊,不能没有娘照顾啊。”   妇人之前也想进去照顾自己弱小的孩子,可她不仅有这个孩子,还有其他孩子,如果她进去了感染上天花,那么这个家就垮了一半。   现在知道有娘子知道预防的方法,她也亲眼看到他们这些人没有染上天花,再也按捺不住前来跪求。   “起来吧,不用跪,我答应你。”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主动求种痘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这些大多都是穷苦之人,且家中都有感染上天花的,又不便自行照顾自己的。   他们心念家人,想要亲自照顾,所以看到希望就愿意相信。   又过了几日,众人发现这个妇人从隔离区出来了,大家纷纷围了过去。   “大娘子,你没有感染上天花?”   “大娘子,你真的一直在亲手照顾你感染天花的孩子吗?”   “……”   妇人神采飞扬,神情激动不已:   “这牛痘真的有用!我在里面不仅照顾我的孩子,还照顾了其他人。我们同吃同住,可我没有感染天花,我没有得病,我好好的,我的孩子也挺过来了!他没有死,他还好好的!天花也没那么可怕,我们没事,我们真的没事!” 第64章   “怎么还没消息?不是说今儿就能回吗, 怎么都没动静啊?”   忠义侯夫人不停地对外张望着,却总是没看到报信人的身影,心里很是焦急。   忠义侯见她这般,忍不住道:“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到的, 你着急有什么用啊。”   “我心里着急不行啊?云娘和二哥儿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他们又是报喜不报忧的, 肯定瘦了一大圈。”   忠义侯夫人说着眼眶不由地红了起来。   大家都说这两口子立了大功, 为他们忠义侯府挣了脸面,让忠义侯府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风光。   可谁又知道她这个当娘的内心有多煎熬, 虽说种了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可谁也不敢保证完全的安全。   而且兴许还有其他什么病, 万一有个闪失, 那么不仅回不来,连个全尸都没有,只能带回骨灰。   他们家这些日子不停的得到当今圣上的赏赐, 也从不曾像现在一样门庭若市, 被大家所高看, 内心喜悦的同时, 也更加的担心。   宋云娘和乔骏毅在吴县所作之事,都呈了上去,他们用自己去证明了牛痘可以预防天花。   不仅在那悉心照料天花患者, 还让那里的人都种上了牛痘,让更多的人不再感染上天花。   而大量的数据也证明了,牛痘不仅安全, 且真实的可以预防天花。   当今圣上还专门派了钦差前去验证,也证实了这一切都属实。   吴县的天花并没有传播出去,死亡数量也比以往好许多。   只要全国上下的人都种上牛痘,那么今后他们就再也不畏惧天花!再也不用担心这种可怕的传染性疾病, 带给一座城池一个国家致命性的打击。   这样大的喜事,谁听了不高兴?   如此可怕的疾病都能控制住,解决了千百年来的大难题,这绝对是天降祥瑞。   朝中人还以此做文章,借此歌颂当今圣上,若非他贤明,也不会得此福祉。   原本看忠义侯府笑话的人,全都纷纷倒戈,开始羡慕起他们来。   那些嘲笑乔骏毅娶了个二手货的人,纷纷心中羡慕不已,得此贤妻真是太过幸运!   无法生子又如何,想要找可以生孩子的女人还不容易?可想要找到能带来这么大利益的女子又或者是男子,难如登天!   忠义侯府前所未有的风光,虽然他们依然低调行事,将功劳都归功于当今圣上的贤明,却也依然挡不住他们如今地位不凡的事实。   不仅他们成为了当今圣上的宠臣,有此功德更是照拂今后子孙,只要没有犯大错,必定可以盛鼎下去。   毕竟这是造福全民之举,谁也不敢说自己不会感染上天花,感染上又不会死。即便不死,一脸的麻子,也足够摧毁一个人。   现在他们只想等着宋云娘快点回来,让他们赶紧种上牛痘。   牛痘的培育是有限的,之前又把所有疫苗全都送去了疫区,如今想要种上可就不容易了,得慢慢的排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上自己。   种牛痘并不能治好天花,感染上天花依然没有特效药,所以越早能种上牛痘,就意味着越早有保障。   因此忠义侯府门庭若市,哪怕忠义侯已经声明不再会客,也申明种痘之事他们也做不得主。   可依然难以抵挡大家的热情,想要跟忠义侯府的人攀上关系,才好更早地轮上自己。   之前嘲讽忠义侯府的人纷纷倒戈,甚至开始嘲笑沈云书,若当初他没有与宋云娘和离,现在这荣耀可都是他的了!   迎娶侍郎之女对沈云书是有用处,可这京城庄家也不过尔尔,能带来的好处也有限。   宋云娘则不同,此举可造福万民,那是会流芳百世的。   况且宋云娘还年轻,荣耀可能不止于此,能得此良妻可是会带来难以预计的良好名声。   宋云娘还没有了娘家,不会受家人所限,即便沾光也不会因此矮了一头,夫妻二人可以相互扶持。   当今圣上在这段时间连发了几道赏赐给忠义侯府,褒奖这对夫妻英勇义举,赞赏他们为国为民。   哪怕不贪图这些,种痘也能比别人家早些!   光是这个福利,就已经足以令人羡慕了。   原本觉得忠义侯府冒险种痘是傻子行为,现在出现只剩下羡慕了。   这边忠义侯夫人以及女眷们正要红眼落泪,管家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   胖乎乎的管家从来没像今日这般能跑,大老远就能看到他满脸的笑容。   “来了来了,已经到城门口了!有很多百姓都在城门口守着,听说就连当今圣上都专门派了天使迎接!”   原本低落的气氛,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看到云娘和二哥儿了吗?他们还好吧?”忠义侯夫人焦急问道。   “都好着呢,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专门派人过来递信,说他们一路平安,还顺道买了不少特产呢。”   大家闻言都笑了起来,忠义侯夫人哭笑不得道:   “这两孩子,别人都焦急等着他们,他们倒好不慌不忙的。”   乔芸山笑道:“娘,二哥和二嫂不急着赶回来,也是为了休整。听说他们自从出了京城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别人赶路疲惫,对他们而言却是休息了。”   宋云娘和乔骏毅很早就启程了,不过这一路并不急着回京,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我哪里不知道,非把我说得这般刻薄。”忠义侯夫人没好气了点了点乔芸山的额头。   “在外头哪里有家里舒坦,对了,家里都收拾好了吧!这次他们肯定累着了,必须得好好休养着,仓库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得给他们好好补补。尤其是云娘,一个女子要做这么多的事,肯定会伤了身子。”   “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奴婢已经检查好几次了。”   忠义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道,话虽如此,整个侯府又开始忙碌起来,为迎接宋云娘和乔骏毅做准备。   忠义侯府焦急等待着,可许久没有看到宋云娘和乔骏毅。   一打听,两人在被直接召入宫,圣上要亲自过问此事,想要亲眼看到这牛痘确有作用。   等夫妻二人从宫中回来时,身后带着一大堆圣上还有后宫娘娘们的赏赐。   不仅如此,还让夫妻二人加官进爵,封宋云娘为镇国郡主,而乔骏毅赐予安定伯之爵位,以示对他们的宠信。   此举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又让人觉得理该如此。   当今圣上能登基,其中也是有不容外道之事,一直以来都有人诟病名不正言不顺。   有人也曾以一些灾祸做文章,以示这皇帝继位并非天意,所以才惹了灾祸。   现在宋云娘弄出这么一出,让肆虐了千百年的天花都不再可怕,如此大功德也就成了圣上顺命天意的最佳表现。   所以,圣上一高兴,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况且不过是给了爵位,只多给了些俸禄而没有封地和实权,也不会让一些人的权力被挤压而反感。   可这对于乔骏毅还罢了,他的军功早就让他能够得到很多,对于宋云娘来说,这却是无上的荣耀。   这是圣上昭告天下,以后宋云娘便是有了身份之人,不再是那无权无势的孤女,所做的事也得到了最大的肯定,以后不敢有人以此轻贱她。   比起大药师,这郡主的名头可是要更加的管用和荣耀。   原本还有人诟病乔骏毅这般风光,只怕会让他与其同父同母的哥哥争夺世子之位,如今自己挣了爵位,也就避免了兄弟阋墙。   忠义侯府上下欢天喜地,一改之前概不见客的作风,大摆宴席宴请宾客,一时间热闹不已,就连皇上闻言都专门派人来庆贺。   对比之下,庄家以及沈家显得冷清不少。   沈云书作为宋云娘的前夫,身份极为尴尬,宋云娘越风光越显得他有眼无珠,辜负了如此优秀的女子。   庄家即便想要与忠义侯府攀交情,也因为身份尴尬不得不作罢。   虽然榜下捉婿乃美谈,即便因此休弃家中糟糠妻也不会引来太多非议。   可若这糟糠妻并不糟糠,确切说,本来糟糠结果一离开原本的丈夫就变得不同,这可就成了笑话了。   沈母也在外头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还被人当面嘲讽,看着忠义侯府方向灯光璀璨,烟火不停,心中恼怒不已。   她是知道宋云娘在医药上有些本事,却竟不知如此厉害!   若是早知道……   沈母压下心中万般思绪,冷哼道:“她这般风光又如何,一个女子做得再好,连个蛋都生不了,又有何用?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给男人传宗接代,这么抛头露面实非正经。”   沈云书听到这话心里很是不快,却也不好跟母亲顶嘴,只是沉下脸并未应答。   庄婉秋冷哼一声:“连皇上都嘉奖,母亲说这话难道觉得自己比皇上还要高明?这话在咱们家里说说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只会给全家惹来杀身之祸。”   沈母被唬了一跳,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你莫要在这吓唬我,女子本就该生儿育女,她是生不出来这才不得不做其他。一个女子孩子都生不出来,百年之后都愧于见祖先。”   沈母说这话的时候,刻意瞟了庄婉秋一眼,其中意味十分明显。   庄婉秋嫁进来这么久,也一个蛋都没生呢,对此她非常愤怒。   自己儿子年纪已经不小了,若再这么拖下去,非被人耻笑不可。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庄婉秋还不能为沈家开枝散叶,实乃大不孝。   庄婉秋不语,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就是怀不上心中也很不安。   家中父母虽然宠她至极,哪怕出嫁也不曾变过,可若是一直无子,即便是他父母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母见庄婉秋不说话,脸色好转了许多,看自己儿子一脸不高兴,也软了下来。   毕竟前几天庄婉秋才刚松了口,准备给自己儿子纳一良妾,为身家开枝散叶。   “不过咱们这也就是早晚的事,不像某些女人这辈子都别想,听闻那安定伯还宣称不纳妾?这是要断人子孙啊,以后必会有恶报的!”   可事与愿违,沈云书新纳良妾的肚子还没有动静,宋云娘那边却传来了已经有了身孕的消息。 第65章 (完结篇)   宋云娘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这种感觉神奇极了。   自从种痘实验成功回到京城之后,宋云娘就比之前更加忙碌了。   她需要培育更多的牛痘,还有去参加一些必要的社交。她和乔骏毅现在身份不同, 皇帝赐了专门的府邸, 且距离忠义侯府并不远。   因此夫妻二人决定搬出来, 这也方便宋云娘活动。   她现在身份不同,更多会在外面奔波, 寻她的人也更多,这般一来会让忠义侯府后院不得安宁。   加上还要培养更多的徒弟, 也就更为不便了。   因此另立府, 也就更为合适。   忠义侯也赞同这一点,反正彼此距离也不远,有什么事叫一嗓子就能听见, 也就同意了父母由在却依然分府的决定。   新宅子虽然之前就修葺得很漂亮, 又有忠义侯夫人上下帮忙打点, 可这毕竟是今后自己的家, 宋云娘还是跟着前后忙碌。   如此一来,每日都非常地疲惫,却又很高兴。   若非时不时被乔骏毅以担心她身体为由, 强迫她休息,只怕更加亢奋。   不过总体还是忙得脚不沾地,发现自己食欲不振的时候, 也没有太当一回事,以为这一切都是累的。   发现她怀孕,还是因为夫妻二人回侯府时,忠义侯夫人见她脸色泛白, 总是一副要作呕的样子,连忙请来大夫压着必须要检查,这才发现,她竟然怀孕了!   “不是说云娘的身子没法怀孕吗?”忠义侯夫人第一个清醒过来,一脸好奇。   宋云娘并未隐瞒自己被休弃的原因,即便隐瞒,沈母也会大肆宣扬。   乔骏毅当时迎娶时,也说过做好过继的准备。   不曾想,竟然就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娘,其实我之前去看大夫的时候,大夫说我是可以有怀孕生子的,只是那时候身体弱需要调养才更容易有孩子。”   宋云娘抚摸着扁平的肚子缓缓开口,她虽然听大夫那么说,却也依然做好无子的准备,所以这孩子是意外之喜。   “啊?那怎么……”   乔骏毅惊喜过后也回过神来,听到这些话冷哼一声。   “还不是那家人胡乱找的借口,我是真心想要和云娘在一起,因此也没有刻意澄清。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是要和她成婚的。”   “这家人可真是!这样的事怎能乱编,真真是太没良心了!”   忠义侯夫人恼怒不已,说句良心话,她其实最早也是不同意自己儿子迎娶宋云娘的。   毕竟谁想要看到自己儿子老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虽然可以过继,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血脉。   可乔骏毅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之前又得了个克妻的名声,虽说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要娶个良家女还是很容易的,可想要找个她很如意的,就非常的难了。   因此看乔骏毅这般坚持,忠义侯夫人最终被说服,自己儿子高兴最重要,这才松了口。   无法生子对于女子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身为女子最是清楚不过,那家人竟是这么污蔑宋云娘,真是不给人活路了。   不是她夸口,也就是自个儿子不一般,其他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很难接受这样的女子。   无法生子的女子只能嫁给那些年纪不小,又有些毛病且曾经有过孩子的,很难寻到什么好人家。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云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千万莫要累了身子。”世子夫人插话道。   忠义侯夫人也不再纠结从前事,笑眯眯道:“对对,现在把日子过好了最重要!云娘,你现在是有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跟之前一样忙碌。”   宋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不用别人说,她也会小心。   这些日子确实太过忙碌,哪怕没有身孕这般下去这身子骨也撑不下去,正好趁机捋顺手上的事,重新再做安排。   之前她有些事不好推,如今怀孕了就有了借口。   宋云娘怀孕的事很快传遍整个京城,原本羡慕她心中又忍不住嫉恨,以她不能生子寻找平衡的人,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说好的无法有子所以才被休弃的吗,怎么这次成婚没多长时间,竟就有了孩子?!   更多的人都为宋云娘感到高兴,觉得这么好的人就该有好报,能怀上孩子肯定是一直在积德,所以上天才会赐予她。   这个消息传到沈家,全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沈云书的妻妾通房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可被认定不会下蛋的宋云娘竟然怀孕了!这件事是帮他们一家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她为了名声,才对外说谎。”沈母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的儿子和宋云娘成亲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孩子,怎么可能现在刚成亲没多久就怀孕了!   沈云书听到消息也愣了许久,可回想从前,又觉得这并不稀奇。   从刚成婚开始,他的母亲就以避免宋云娘会害他分心为理由,让夫妻二人极少有能够单独相处的时间。   后来更是勒令他搬入书房,让他专心去科考。   他们虽是两口子,可平常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少,更别提夫妻之间的事。   如此一来,能够成功受孕的机会也就变少了。   庄婉秋没好气白了一眼:“安定伯根本不在乎子嗣,又何必说这大谎。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传了出去不过是白白丢脸罢了。”   沈母嗤了一声:“哪有男人不注重子嗣的,没有孩子今后连传香火的人都没有,这辈子也就毁了。也就你们这些小年轻会信这样的鬼话,实际上怕是他在外头都有好几个孩子了。”   庄婉秋冷冷一笑,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段时间她给沈云书正式纳妾,看到那二人浓情蜜意,她更多的不是忌妒而是茫然,对什么事都意兴阑珊。   从前婆婆说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总是忍不住顶几句,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了。   沈母一直以为庄婉秋见自己儿子纳妾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变得听话,内心得意不已,甚至已经在物色再纳一个妾室。   要一看就能生的,省得自己儿子一直膝下无子,被人笑话。   沈母虽然嫉恨宋云娘竟然怀孕,可内心却觉得她都有孩子了,自己儿子也快了。   之前不过是因为被那高傲的儿媳妇从中作梗,所以才没有动静。现在庄婉秋明显没有之前强势,那么就可以尽早给沈云书多找些看着就会生的女人,早点开枝散叶。   可让沈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直到宋云娘都已经诞下第二个孩子,中间为了保证宋云娘的身体得到更好的消息,还刻意隔开了两年,沈云书一屋子妾室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   再傻的人也终于看明白了,这哪里是宋云娘无法生子,分明是沈云书没有那本事!   这世道虽然都把没法生孩子的责任推到女子身上,可若是普通人家只能拥有一个妻子就罢了,像沈云书有这么多妻妾,依然膝下空空,也就无法再遮掩其中真正的原因。   哪怕沈母一直强调她儿子好好的,可事实让大家可不这么想。   原本觉得宋云娘倒霉遇人不淑曾和离过的人,这下都庆幸她离开了沈云书,否则不仅没法拥有自己的孩子,还一直背着害丈夫无子的锅,被人唾弃。   这件事在京城里都传为了笑谈,让沈家成为众人口里调侃的笑料,原本理直气壮的沈母都收敛了许多。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宋云娘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听过也就过去了。   不会幸灾乐祸,也不会黯然惋惜。   那家人现在于她而言都只不过是陌生人,他们的喜怒哀乐与自己无关,有那些八卦的闲工夫,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上。   宋云娘有了孩子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事,只是很多事不再亲力亲为,更多是以教导为主。   她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只有培养更多的人才,才能得到真正的进步,让更多的人受益,不枉她‘大药师’的名号。   “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我们一会一起去接蕊儿。”   乔骏毅走进宋云娘的工作室,看她正在教导徒弟们该怎么炮制药材。   宋云娘第一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沈家人幸灾乐祸宋云娘不能一举得男,谁知道今后能不能再生,可对于宋云娘和乔骏毅这对夫妻来说,却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礼物。   夫妻两人平时都要忙碌,因此白天的时候都是将孩子放在忠义侯府,由忠义侯夫人亲自带着。   早上送,晚上接回来,两边培养感情,小丫头在两边都很得宠。   宋云娘收回视线,笑着走向乔骏毅:   “我们现在就走吧,今日是蕊儿抓周的日子,可不能迟了。”   乔骏毅牵住宋云娘的手,完全不避讳外人的目光,两人一同并肩而行一同走回忠义侯府。   两人平日忙碌,可每日都会尽量空出时间单独相处,哪怕就这么牵着手走着一句话不说,心中也感到无比的愉悦。   成婚时间越长,越喜欢这样相互依偎的感觉,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去,反而会加浓。   两人携手漫步在大街上,闲然自得,一对视就会不自禁脸上泛起笑意,眼神里只剩下彼此。   不刻意诉说,可内心却十分笃定。   他们曾经都走岔过,可如今都找回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路,找到真正可以并肩的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撒花~~~   后面还有一个番外,可看可不看。   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这个文我在很不好的状态下写的,被中间太多的奇葩事影响了,所以并没有写出我真正想要的样子,这是我很遗憾的一件事。   可有你们在鼓励我,我才能一直坚持着,让这个故事有始有终,谢谢大家~~爱你们,(づ ̄ 3 ̄)づ 第66章 番外   “哎哟喂, 不用给准备这么多东西,瞧瞧这是让我把家都给搬了啊。”   王娘子看宋云娘送来的大箱小箱,有些哭笑不得。   宋恒在去年的时候就中了举,在年初的时候就带着王娘子一同来到京城, 现在在国子监里就读。   宋桃儿依然留在茂府, 在去年初的时候就已经跟肖富贵成婚, 夫妻二人现在一同打理生意。   宋桃儿主要负责经营,肖富贵主要负责草药的炮制调配等技术活, 夫妻二人互相扶持,如今日子也过得美美的。   前段时间宋桃儿传来消息, 她已经有了身孕, 王娘子就想着要回到女儿身边,好好陪着她将孩子生下来。   宋桃儿现在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如果她不看着, 只怕又不好好照看自己身体, 肖富贵都奈何不了她。   宋云娘得知消息, 她自己走不开就给王娘子准备了一大堆东西。   现在宋云娘膝下有一女一子, 小儿子如今都已经有两岁了。   两次生产让她更加富有经验,知道孕妇产妇最需要什么,又在这期间应该注意些什么。   虽然王娘子也生过两个孩子, 可专业性和宋云娘完全没得比,很多事都是不清楚的。   宋云娘可不希望宋桃儿因为生孩子把身子给弄垮了,因此尤为地注意。   如今在京城, 不少人都找宋云娘请教保养身体的法子。   这都是看她生了两个孩子依然不见老态,神态还特别健康,生产时也没有遭太多的罪,所以才来请教的。   生孩子从来都是走鬼门关, 很多女子就算熬过去了,身子骨也差了不少。   “这些都是用得上的,京城的东西总是会比别的地方齐全。”   宋云娘却并不觉得多,这年头交通不便,很多东西都是出了那个地方就没有了。   王娘子也没客气都给收下了:“恒儿就麻烦你照顾了,我这一去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京。”   王娘子现在见识广了,并不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对一子一女一碗水端平。   谁需要她,她就在那里。   宋桃儿有了身孕,生意之事需要人帮衬,宋恒这边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后重心应该也就会在那边。   至于宋桃儿的婆家人,因为宋桃儿自己能干,肖富贵也尊重她,也就不敢低看,凡事有商有量,不会太多干涉夫妻二人之事。   “放心吧,有我在京城,恒儿不会被人欺负的。”   宋云娘亲自送王娘子出了城门,回去的时候,被人拦住了马车。   “娘子,前面拦着的是庄家的马车。”丫鬟道。   庄家?   宋云娘诧异,不明白庄家人找她有什么事。   前一阵子京中最热闹的八卦之一就是庄婉秋与沈云书和离,这几年沈母一直给沈云书后宅塞人,除了黄花闺女还有曾经生过孩子的妇人。   可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沈云书无子的事。   这件事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耻辱,因此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看沈云书的笑话。   沈家也一直不太平,后宅一团乱,这让沈云书风评极差,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连后宅之事都管不了,难当大任。   最终,庄婉秋和离了。   据说她并不是嫌弃沈云书无法生子,而是无法容忍沈母的苛刻。   明明是自己儿子有问题,她依然坚信是别人不行,给女子灌药,却坚决不让沈云书去瞧大夫。   其他妾室通房没有拒绝的权力,庄婉秋却不同。   药有三分毒,明明不是她的问题非要给她灌药,她自然不愿意,结果婆媳二人经常因此产生矛盾。   熬了好几年,庄婉秋最终决定和离。   庄家对比沈家,家大业大,这事很快就办成了。   现在,庄家人拦着她有什么意图?   宋云娘正不解,对面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女声。   “在下庄婉秋,早闻郡主大名,不知可否与郡主一聚?”   宋云娘应下,两人进入一旁一个酒楼里坐下。   仆役都退下,宋云娘直接开门见山问:“你找我有何事?”   庄婉秋年纪比宋云娘还小些,可如今看着很是憔悴,倒是更像宋云娘的姐姐。   她并未急着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宋云娘,久久才开口:   “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想要见你一面。”   宋云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最终没聊什么,就各自离去了。   宋云娘出了酒楼就看到乔骏毅守在她的马车前,看到她原本严肃的面容露出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今儿回来得这么早?”   “王娘子刚离开,我来陪你。”   宋云娘对王娘子感情很深,若非是她自己也不会有今日。   她是真情实意将王娘子当作家人,原本以为可以相聚很长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去。   虽知道是因为喜事,也难免惆怅。   宋云娘笑了起来,莫看乔骏毅是个孔武之人,实际心思很细腻。   庄婉秋一下楼就看到两人对视而立,身边周遭都无法影响,彼此只看到对方,心中百感交集。   宋云娘颔首,便与乔骏毅一同离去。   “今日不知为何她会拦住我,可坐进酒楼又一句话不说。”宋云娘不解道。   乔骏毅:“兴许是想从你身上看到希望。”   “什么意思?”   “世间女子多艰难,如同你这般的人极少。”   宋云娘闻言顿时了然,庄婉秋虽然顺利和离,可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太好过。   庄家养个女儿很容易,但是为了家族名声,她终究还是要再嫁的。   庄婉秋完全依靠父母,和离了只能顺从他们的安排,将要嫁的人依然不如意。   和离过的女子再嫁,是很难寻到多好的郎君。多半年纪都比较大,家中早有很多妾室儿孙。   庄家是不会让庄婉秋太过低嫁的,即便不为利益交换,也不想因此拉低了标准,影响族中其他未婚女子的婚事。   对于这个曾经破坏自己婚姻的女子,宋云娘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曾经是有恨意和深深的羡慕,她若有那样的家世,也不至于被迫和离。   后来她连沈云书都不在意,又何况是庄婉秋。   庄婉秋嫁给沈云书也不过是家中父母安排,哪怕她在家中再受宠,也难以自行做主。   这一面,大概是庄婉秋想要看到另一种可能。   她虽不能实现,却也想近距离看看。   宋云娘感叹:“自己走出来的路才更加踏实啊。”